后宫成璧传 - xp1024.com
《后宫成璧传》


开始?

成璧与其余妃嫔一并身着缟素,叩首,行礼,前排跪的都是饱经沧桑的年迈老人,往后各按次序排成两列一一跪着,躺在紫檀木棺椁中的老人走完了他波澜曲折的一生,先朝的嫔妃们或因九龙夺嫡被连累,或因种种原因无福安享晚年,新皇即将登基,成璧唯一想见的就是被关押在天牢里的小儿子,因为只有小儿子才知道新皇的秘密。正当她沉思时,新皇的随侍便在永和宫门前高声通传:“皇上驾到!”新皇迈着箭步向成璧走来,竹息和芳若很恭顺地向新皇行礼问安:“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成璧理了理袖口上的褶子,问道:“今日是皇帝登基大典,怎么有空来看哀家?”新皇作揖道:“皇额娘,儿子特来请您移宫。”成璧道:“皇帝想安排哀家住哪儿?”新皇笑道:“当然是正经皇太后住的地方。”成璧一想到寿康宫、宁寿宫和慈宁宫这些先朝嫔妃的养老院曾经都发生案子死过人就心有余悸,道:“哀家倒不急得移宫,前些天,哀家去冷宫看过秽妃和蚁妃了,她们虽然说的是疯话,但也决不是空穴来风,皇帝,你告诉哀家,你是哀家亲生的胤禛吗?”新皇咧嘴笑道:“当然,皇额娘,儿子给您打了这天下,就是要孝敬您,颐养天年的。疯子的话怎能作数?”成璧微笑吩咐道:“小璇子、小万子,你们去把那东西抬进来。”

两个太监打了个千儿便从外边把一具棺椁抬了进来,成璧吩咐人打开,宫人们掩鼻,只见里面赫然躺着的中年男子与面前的新皇几乎一模一样,成璧将七宝手串摘下摔到新皇面前:“你以为那些萨满会帮你易容,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你可以骗天下所有人,但骗不了哀家!”新皇堆笑道:“皇额娘,别不识抬举,既然您不肯认朕这个儿子,朕就只好将老十四……不过您放心,老十四一定毫发无伤。”成璧惊恐睁大眼睛:“你、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新皇捏着手中的扳指道:“也没什么,就是做个交易而已,你看如何呢?后世的史册上一定会这么记载,说朕的兄弟们觊觎皇位,谋逆犯上作乱,被削爵圈禁,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接着道:“皇额娘可别忘了,如今这前朝和后宫是谁说了算,顺朕者昌!逆朕者亡!”他大笑着在宫人的簇拥下阔步出去,成璧跌坐在空荡的毯子上,泪水浸湿了双眼,哽咽吩咐宫人:“盖棺!”虽然那棺椁里躺着的是真正的新帝,如今却只能以无名者的身份简单入殓,没有庙号,不享香火,仿佛从历史中蒸发一样,冒充新帝的家伙也迟早会被拆穿,在此之前,她要想个办法,让后人知道新帝的德行,她在房梁上绑上白布,踢倒了脚下的板凳,在窒息与痛苦中,意识逐渐消失……次日,她就被盛装入殓,并以皇后之礼下葬,结束了她坎坷的一生。

“您终于来了。”眼前的陌生少年向她迎面走来,成璧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变回了少女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并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痛苦:“这里是……?我死了吗?”就在她疑惑瞬间,陌生少年旋即变成英俊青年,又转而变成年迈老人,再就是幼小的男童,翻开一叠卷宗,却用着大人的口吻道:“从资料上看,您确实是死了,这里是虚构与事实的夹缝。”成璧不解道:“虚构与事实的夹缝?”那个青年变为老者道:“你有什么遗憾吗?皇后娘娘。”成璧道:“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倘若有来生,我宁愿嫁一匹夫潦倒一生,也不入宫门王府半步。”眼前的家伙又从男童变成老者道:“我会让你有不一样的人生,在此之前,我给你的东西,你要还给我喔~”成璧不知是何物,少年朝她的额头指了指,却用老者的声线道:“你的记忆。”他话音刚落,成璧脑海中的画面便一个个地破碎消失,连思考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青年打了个响指,成璧便化为像素块飞入另一叠新文档内。少年翻看了新文档的稿件,老者叹道:“唉,原来搞错了,”旋即变为男童道:“又是那些瞎编乱造的,”再是少年变作青年:“没办法了,将错就错吧……”

第一回 成璧(上)

永和宫门前早已被前来吊丧的王公大臣和嫔妃仆妇们堵得水泄不通,皇后乌拉那拉氏和贵妃年氏跪在我的牌位前梨花带雨,执礼大太监又复了声长音:“兴——!”一众臣公、王侯、公主、嫔妃、命妇才随皇后乌拉那拉氏起身。

回忆我的一生,不禁想到,那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了这深宫红墙内,或因事而位份沉浮,或因祸而母债子偿,成璧,珠成玉璧,却断送了我一切的希望,来也空空,去也空空,云淡风清后,一切是非恩怨,任由后人评说…………

犹记那年是康熙十六年,三年一度的选秀又开始了。皇宫选秀,为的是充实后宫,子嗣丰荫,凡是册封为答应、常在、贵人等小主者皆获于殿选时获圣上所赐玉佩,凡被赐花者,就另做婚配或遣送回家。

吃了团圆饭,想到即将要进到宫里,我的心中忐忑不安,闲暇时打着珠络玩,额娘抽抽噎噎地,站在我的房门前已久,却不开门,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把房门打开,“额娘,这么晚了有事吗?”额娘用手绢掩住面颊上的泪影,走进我闺房,坐在我身旁,对我道:“没事,额娘只是想再多看你几眼,璧儿,后宫险恶是非之地,在无完全把握之前,千万要藏好锋芒,韬光养晦。”我答应着:“嗯,女儿知道。”她万分担忧我的将来:“光知道没用,得做到才行啊。额娘是妾室,你阿玛有那么多妾室,而且现在为了抵抗吴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额娘没有谁可以依靠了,只有靠你了。”说着就又用帕子抹泪儿。“额娘,女儿一定会为乌雅一家争气的!”听我如此,额娘愁云紧锁的面庞上,方露出一丝和蔼慈祥的微笑,那对未来尚有希望的笑容在我进宫以后,再不曾见过了:“好孩子!额娘的好孩子!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额娘也是。”

终于到了辞别的日子,秀女们纷纷坐着骡马车日夜兼程地赶路,排好队后换由侍卫牵入顺贞门,听候差遣。负责教导我们这届秀女的是太后身边的阿柔姑姑,只见她对着我们朗声道:“各位秀女,奴婢是太后身边的阿柔,你们可以叫奴婢阿柔姑姑。老祖宗打下我大清江山时定下了规矩,三年一度选秀,由礼部和户部主持,两年一度选宫女,则由内务府主持。诸位秀女进入皇宫,为的就是充裕后宫,繁衍宗室后代,凡候选秀女者,必须是满、蒙、汉在旗之女,首先是满军旗,后是蒙军旗,最后则是有一定功勋的汉军旗,全部都是旗人,讲求出身高贵,亦要体态匀称,仪容出众,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充裕宗室,选入后宫,为大清开枝散叶,奴婢随侍母后皇太后多年,也教导过先帝爷的嫔妃宫中礼仪规矩,奴婢**的是当今太后,所以,由这一刻开始,大家要听从我们,特别是奴婢的指示安排,逐一接受甄别,不得异议!好,马上开始!各位排好队,随奴婢过来!”

我们全部排好了队伍,一路走去,突然,只听一声:“谁这么大胆!见了本宫的骄辇也不知避让!”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着普通的秀女瑟缩得跪在那里,而迎着她面的,看这打扮,八成是宫里的娘娘吧,我看着那里出神,却不知这一举动打乱了队伍的步伐,我后面的抱怨说:“你站着不动干嘛呀!”阿柔姑姑厉声道:“怎么回事?”我回道:“没什么。”随后紧跟着队伍往前走。只见那一边,动静还在继续。

只见那娘娘道:“呦,你就是新来的秀女吧?你叫什么名字?”“娘娘问你话呢!快回答!”跪地的秀女早已战战兢兢,略有泣声:“我…臣…臣女是…是…纳…纳喇氏,监生常保素之女,茗鸳。”那位宫女厉害道:“哼,不过一个监生,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娘娘是什么人就敢如此莽撞?来人啊!打发她去慎刑司!”只见左右正上前将她拿下,她直呼冤枉,我见状奋不顾身地跑出队伍,被随行的小太监发现:“阿柔姑姑,她想跑!”阿柔闻言喝道:“大胆!皇宫禁院岂是游山玩水之地,给我拿下!”我跪下解释道:“阿柔姑姑,我只是可怜那边的秀女,想过去帮她而已,再说我们背井离乡,来到宫中应选,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就求阿柔姑姑通融璧儿这一次吧,或者阿柔姑姑去向那位娘娘求个情吧。”阿柔冷笑:“求情?哼哼,她得罪的是当今圣上生母,仙逝的孝康章太后的嫡亲侄女玉贵妃娘娘,求情?奴婢看不必了,秀女小主你还是明哲保身,其他的,务须担心。”“那么,请恕璧儿不守规矩了。”我挣开拦住我的太监宫女,离开队伍,跑去那边喝止:“且慢!”随后立刻向娘娘行大礼道:“臣女护军参领威武之女,乌雅成璧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姐姐她如何冲撞娘娘了?”那个轿辇上的没发话,只是在拨弄着烫金的锦泰蓝护甲和手上的翡翠手镯,站在轿辇旁的宫女倒很有气势:“身为秀女本该谨言慎行,谁知她竟然如此莽撞,她难道不知道她得罪的是当今的玉贵妃吗!?来啊!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撵走!”左右答应着就要上前押人:“喳!”“且慢!娘娘要杀要罚都随娘娘,只是,可否听听她的解释再行事也不迟。”我立刻阻着他们,听我提议,玉贵妃一双美睫轻动,向我莞尔一笑:“这位秀女倒很有趣。”随即转向我身旁的秀女,正色道:“你说吧。”那个秀女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泣不成声抽抽噎噎道:“臣…臣女只是坐在骄辇上进了宫门,但却没想到那御骄辇的侍卫把骄辇停错了地方,这才乱走乱撞,还望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玉贵妃道:“想是这当差的侍卫弄错了地方,也罢,既然错不在你,你起来吧。”秀女哽咽道:“谢娘娘。”玉贵妃打量着我们:“对了,今天又是选秀了吧,凭着你们这样貌,当真是叫本宫也羡慕不已。”我莞尔逢迎:“娘娘谬赞了,娘娘国色天香,臣女等望臣莫及。”玉贵妃身旁的宫女朗声道:“娘娘起驾!”轿夫们就将步撵抬往前方去了,看着她们远去,我舒了一口气,只见那位秀女道:“刚刚多谢姐姐相助,茗鸳在此谢过姐姐救命之恩。”她要向我行跪拜大礼,我搀住了她不让她下跪:“姐姐,你我同为秀女,使不得,快快起来。时候不早了,姐姐随我回队伍中吧。”“好。”

我小心翼翼地带着她回到秀女的队伍中,我先向阿柔姑姑陪不是:“阿柔姑姑,对不起,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阿柔姑姑没有理会:“继续走。”

过了一会儿,我们终于经过了初选和复选,阿柔姑姑道:“恭喜各位秀女,通过这次的初选和复选,成为这一届紫禁城的秀女。”我和她兴奋悄声道:“太好了,我们中选了。”阿柔姑姑看着我们咳嗽一声,随后继续说:“不过在往后一个月,各位必须要谨言慎行,学习宫中各式各项的礼节和规矩,直到期满为止,再由皇上亲自钦点册封,这才算得上是中选,才有资格伺候皇上,不过,在这期间,若然小主当中,有人教而不善或者是天资不足,仍然会有机会会撂出宫外配婚,或者安排其他去向,现在时候不早了,奴婢将会带各位秀女前往钟粹宫休息,不过去那儿之前你们应该自行更衣。还有,从这儿出去乃是六宫之所,各位小主必须规行矩步,谨记奴婢的提点指示!”我们全部福着身子道:“是,姑姑。”“嗯,走吧!”

正走着,突然见三个衣着灰暗,淡妆素净的女子走过,阿柔向她们行礼道:“奴婢给钮太嫔、杨太嫔、唐太嫔请安,太嫔娘娘们万福!”我们全部都低着头,不敢错了规矩。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那几位,还这么年轻就都成了“太”字辈的了,可不就是守活寡吗?做宫女好歹到了年龄可以选择离宫,但是做主子的,就要一辈子老死宫中。杨太嫔打量着我们这一波秀女,柔声发问:“阿柔姑姑,这些就是这一届的秀女吗?”阿柔福着身子回道:“回杨太嫔娘娘,是的。”杨太嫔略显失落,唐太嫔道:“本宫当年也是这样中选的,可惜啊,顺治爷没福,所以我们姐妹几个风光了几年,就都成了太妃、太嫔。”钮太嫔莞尔一笑:“光有样貌、家世,不懂得用心,有什么用呢?”唐太嫔莞尔:“资质虽然有点参差,但好歹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人儿,就有劳阿柔姑姑你多多费心了。”“诸位太嫔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力教导各位秀女,让她们尽快熟知并习惯,这紫禁城皇宫中的大小规矩。”她们几个笑着走过,可是我瞥向她们,却发现她们迅速地收住了笑容,一脸地哀怨与无奈。

第二回 成璧(中)

进入钟粹宫里,我们站成几排,阿柔姑姑向我们介绍钟粹宫的掌事姑姑兰倩:“诸位,今后在钟粹宫训练的这段时间,就由兰倩姑姑负责教导你们礼仪和规矩,一个月后的殿选马上就要到了,在此期间,你们要好好地跟她学,知道吗?”我们齐齐福着身子答道:“是,姑姑。”兰倩姑姑对我们道:“各位秀女小主安好,奴婢是秦佳兰倩,是钟粹宫的教习姑姑,从明儿开始,各位秀女小主,每天辰时即起,亥时熄灯,等会儿奴婢会派人把花盆底鞋送去各位的住处,以后各位在宫中,无论走到哪里,都必须得穿花盆底鞋,现在由阿柔姑姑为大家分配房间。”阿柔姑姑拿出名册开始安排道:“吴克扎氏彩云、塞母肯额捏氏佳宸、厄音珠氏箬茴,东边第一间,戴佳氏锦瑟、完颜氏芊荃、洛氏婉君,西边第一间,布兰珠氏曼匀、梅氏含雪、西林觉罗氏粟馨,东边第二间…………”

终于到了房间里,我们全部舒了口气,这个说:“没想到宫里的规矩那么大,可累死我了。”那个说:“可不是,规矩太多了。”“是啊,压得人透不过气。”“最奇怪的是,还要穿什么花盆底鞋走路,不就要显得身子更高些嘛,老祖宗也太奇怪了。”“嘘,皇宫禁院,姐姐慎言。”“我是不管那么多,只是有点饿了,我先吃饱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全部都穿着花盆底鞋在钟粹宫空地上集合,兰倩姑姑开始教导我们规矩:“各位秀女,先看我怎么走,怎么甩帕子。”走了一遍后,回头来对我们说:“好,开始走!”我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时不时地这个绊一下,那个没站稳。突然传来哭声,只见一个秀女跌坐在上,哭道:“姑姑,我扭到脚了。”兰倩温斥:“真没用,别哭了,萝倩,扶她回去休息,再去叫太医来给她治伤。”萝倩应着便去那秀女身边,将那秀女慢慢搀起回房:“喳,姑姑。来,慢点。”见我们出神,兰倩持着戒尺,往她的手心里啪啪打了几下,对我们朗声道:“继续走。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很好,保持微笑,注意表情,帕子不要甩得太大,再来一遍!”经过反复的练习,我们终于习惯了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恭喜各位秀女掌握了走路的规矩,下面,我来做个行礼的示范,行礼分为行平礼、行大礼等,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见了主子是要行大礼的,而位分低的主子见了位分高的主子,也是要行大礼的。如果是位分一样的主子相见时,行平礼。还有无论位分高低,见了皇上、皇后一律行大礼。各位要谨记规矩,下面,由我和霜倩来给大家做示范……”

学会了走路、行礼、坐、站、用膳、端茶、喝水、穿衣、打扮、女则、女训等规矩后,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到了,兰倩姑姑道:“各位秀女,恭喜你们已经学会了宫中生活将会用到的各种规矩,明天就是殿选了,到时候你们若是被皇帝选中,才能成为宫里的小主,不过在此之前,你们还不是小主,所以到殿选结束前,你们的言行举止还要受奴婢管教,明白吗?”“是,兰倩姑姑。”

第二天,终于到了殿选的时候,太皇太后身边的乔公公分批领我们前往体元殿内甄选。皇帝早已坐在了体元殿内,一侧坐着的是太后,最上方坐着的是太皇太后,而秀女们则分成了几排站在殿中。太后对着李德全道:“别误了吉时,快开始吧。”“喳,奴才遵命。”随后拿出名册,开始宣读:“萨克达氏佑冰,满洲镶白旗,上前听封!”“臣女萨克达氏佑冰,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皇帝打量了一番,见那萨克达氏并不中意,叹了一口气,太后道:“撂牌子,赐花。”“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李德全道:“完颜氏芊荃,满洲正蓝旗,上前听封!”这个秀女不似寻常,她声音洪亮,充满自信,一张美颜和甜美的笑魇,仿佛迅速拢获帝心:“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太皇太后道:“模样很是标致,玄烨觉得呢?”皇帝对太皇太后道:“孙儿听皇祖母的。”太皇太后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就册为羽常在吧。”,李德全道:“留牌子,赐玉佩,册为羽常在!”完颜氏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说着,小太监引她退下,李德全继续道:“戴佳氏锦瑟,满洲正白旗,上前听封!”戴佳氏小心翼翼地磕头,小声答道:“臣女给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请安,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皇帝微笑:“怎么?害怕朕吗?”戴佳氏立刻回道,却支吾不说原因:“臣女……臣女……”皇帝叹道:“罢了,朕知道了,看你模样也是小家子气,就册为答应吧,以姓为号。”戴佳氏立刻哽咽着叩谢:“臣女多谢皇上。”李德全继续朗声宣读:“留牌子,赐玉佩,册为戴答应!洛氏婉君,汉军镶蓝旗,上前听封!”又有秀女进前:“臣女洛婉君,给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请安,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太后微笑道:“今天的第一个汉军旗啊,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洛氏抬头,模样也是清秀周正的,太后问太皇太后道:“这孩子,皇额娘瞧着如何?”太皇太后道:“模样是好,看看玄烨要不要她。”皇帝道:“宫里头除安嫔,端嫔,颜妃外,尽是满蒙旗,朕想满蒙汉一家,再选进几个汉军旗无妨,就留了牌子,给她什么位份,容孙儿与梦蝉商议后再说。”太皇太后道:“说起梦蝉那孩子,玄烨得空了要多去看看她,要知道,这帝后本是一体,不要一见面就是谈正事,管后宫。”皇帝恭谨答道:“是,孙儿会的。”李德全道:“洛氏留牌子,赐玉佩。乌雅氏成璧,满洲镶白旗,上前听封!”

终于轮到我了,等待我的命运将会是怎样呢?

第三回 成璧(下)

我很规矩地行了大礼,道:“臣女护军参领威武之女,乌雅成璧,拜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太后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我便抬起头,却不敢把双眼直冲着上方,尽量把眼神抛向下方,“嗯,不错。皇帝觉得如何?”皇帝叹了口气,想是并不很满意,太皇太后问我:“听说你祖父曾在御膳房当差?你阿玛随军往前线抗敌?”我恭谨答道:“回太皇太后,祖父的确曾在御膳房出任总管,现在已经过世,阿玛在前线助阵杀敌,为保我大清江山永固,社稷安好。”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这孩子,有点意思。方才的话,很有深度,想必也读过什么书?”我谦恭答道:“臣女愚钝,不曾读过。只略读过女则、女训,识得几个字而已。”皇帝没发话,太后问太皇太后:“皇额娘,是否中意?”太皇太后道:“这后宫,尽是些争宠生事的,哀家瞧这乌雅氏,似乎很是知书达礼,她阿玛又在前线,玄烨,你说呢?”皇帝不看我,只对太皇太后道:“那就依皇祖母的意思,留她牌子,册为贵人吧,也算是朕给她阿玛的褒奖。”我恭顺答道:“臣女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说完便退却到已选过的队伍中,李德全道:“乌雅氏留牌子,赐玉佩,册为贵人!纳喇氏茗鸳,满洲镶红旗,上前听封!”她正要上前,被脚底的花盆底一绊,差点摔倒,立刻惶恐不安行礼:“臣女纳喇茗鸳,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后莞尔一笑:“听说之前有个秀女,坐错了轿子,冲撞了玉贵妃,是否是你?”茗鸳低眉,怯懦回道:“回太后娘娘,正是臣女。”太皇太后道:“怎么这一件小事,现在还要拿出来说嘴吗?”太后道:“臣妾不敢,全凭皇额娘做主。”太皇太后道:“哀家瞧她,清纯可爱,温婉柔顺,会顺服君上,宫里头,文静的,泼辣的,都要各沾雨露才好绵延后嗣。玄烨,留吧。”皇帝恭顺答道:“好吧。镶红旗是下三旗,就先册为答应吧,皇祖母您看呢。”太皇太后莞尔一笑:“这可是你在选妃,哀家只是提个醒儿,意思全凭皇帝你自己说了算。”皇帝道:“那就如朕所言,李德全。”“臣女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李德全闻言便朗声宣读:“纳喇氏,留牌子,赐玉佩,册为答应!喜塔腊氏华芳,满洲镶蓝旗,上前听封!”……

结束了漫长的殿选之后,留下来的已经寥寥无几。李德全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尔等毓质名门,温恭懋著,贤良淑德,夙效顺而无违。礼教克娴,益勤修而罔怠,淑其行而慎言。敬上而礼下,于宫中规行矩步,今蒙朕及太后、太皇太后亲自甄选,允尔等为朕妃妾,充盈六宫,备承皇恩,钦此。”我等一起福下身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道:“从今儿以后,各位就是宫里的正经小主了,稍些时候,贵妃娘娘会为各位小主安排住处,在此之前,各位小主还住在钟粹宫里,等候安排。另外,落选的,你们仍须留住钟粹宫里,因为皇上会亲自安排你们的去处,是配婚还是挪出宫外,全看你们的造化了。”我们齐声答着:“是,公公。”李德全甩了一下尘拂,微笑道:“那么,殿选吉时已过,小主们就随奴才到钟粹宫,落选的几位秀女就随兰倩姑姑那里。”

回到钟粹宫的房间里,我欢喜地跟那位纳喇茗鸳道:“姐姐也中选了,恭喜。”她道:“姐姐同喜。看年龄,你似乎比我大些,该是我叫你姐姐才好呢。你就叫我小名,鸳儿吧。”“鸳儿。”“姐姐。”我们正亲热攀谈,羽常在便过来阴阳怪气儿道:“呦,想不到乌雅贵人与纳喇答应还真是姐妹情深啊,可惜,这里是后宫,可不是府巷后院,纵然是有情,也要稍微收敛,要是有人自作多情,那才是麻烦呢。”我微笑道:“羽常在教训的是,不过常在说的好,这里是后宫,所以常在方才的一席话我可以当做从来都没听过,自作多情也好,故意矫情也好,那都是本事,常在若是没有这个本事,那才是麻烦呢。”她理屈词穷,只好“哼”地一声走开。“姐姐……”我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不管她们怎么说,总之,你我就是好姐妹,无论以后如何,我们都是好姐妹。”茗鸳怯懦地与我相拥而泣:“姐姐……”羽常在不屑地笑道:“呵呵,虚伪。”

另一边,玉贵妃正拿着中选的名单和皇上一一安排住处:“乌雅成璧,乌雅贵人,怎么是贵人?”皇上穿着寝衣,躺在帷幔后面道:“她很有德才,贵人之位理所应当。朕打算安排她住到景仁宫。”玉贵妃思索后,答道:“那怎么行,景仁宫原是姑母的住所,怎好让新人叨扰?这样吧,臣妾想,畅春园一带还有几处空苑,就安排她住凝晖堂吧。”皇上道:“凝晖堂会不会太偏僻了?”玉贵妃道:“臣妾的咸福宫不也离皇上的养心殿远嘛,臣妾都不嫌弃远近,何况这新来的乌雅妹妹,还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一定不会计较这些的。何况,宫中花鸟风景怡人,臣妾也很羡慕住得偏僻的姐妹。”皇上叹道:“也罢,就依贵妃之言。”随后的谈话不提。

正在这时,玉贵妃身边的淑菱姑姑来为我们安排住处了,兰倩姑姑见是淑菱姑姑来,向前道:“淑菱姑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快请。”淑菱姑姑道:“这一届的秀女有劳兰倩姑姑你悉心栽培了。”“哪儿的话,还是她们自己努力。”淑菱姑姑笑道:“也是,秀女们聪明,教习起来也更容易些,不像那些宫女,笨手笨脚的,连个脸盆都端不好,还一个个整天想着搽胭脂水粉的,搽得再好看也还是宫女。”“可不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不一会儿就到了我们的住处。“到了。”淑菱姑姑打量着简陋的寝室,略显不屑:“就是这儿?”我们还在唧唧喳喳地,兰倩姑姑进来,我们全部都安静下来,兰倩姑姑道:“这位是玉贵妃娘娘身边的淑菱姑姑,由她来为各位小主安排住处。”我看见那个淑菱姑姑,淑菱姑姑也看见我,不约而同地道:“是你!”兰倩诧异道:“你们认识?”淑菱姑姑道:“怎么可能认识?又不是亲戚。”随后清了清嗓,给我们请安道:“奴婢给各位小主请安,小主们万福。”请安完后就开始安排住处:“乌雅贵人,入住凝晖堂。纳喇答应、羽常在,入住淑芳斋,洛常在,入住洛神轩,戴答应,入住素伊轩……各位小主,现在奴婢会指派人过来,帮各位收拾行李,前往各自的住处安顿。”兰倩向我们一福,微笑道:“奴婢恭喜各位小主,今后在宫中,各位小主定要好好侍奉帝后,孝敬太后和太皇太后。”“姑姑,我们舍不得您。”在依依惜别后,我们离开了钟粹宫,各奔东西,前往寝宫。

从今开始,乌雅贵人,你的人生轨迹开始运转了。

到了凝晖堂,宫女太监们全部都出来跪下迎接:“奴才/奴婢给小主请安!”只见那一列太监之前跪着的大太监堆笑迎道:“奴才凝晖堂掌事太监禄有常给小主请安,愿小主万福!”那列宫女前头的姑姑恭顺道:“奴婢凝晖堂掌事宫女孙竹息给小主请安,愿小主万福金安!”随后,由竹息一一为我介绍:“小主,这位是小田子、小冬子、小璇子、小盛子。”“奴才们给小主请安!”“小主,这位是芳若、芳蔷、馨雨、馨露。”“奴婢们给小主请安!”“都起来吧。”“谢小主。”“今后在我这儿当差,就是我的自家人了,以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伶俐是要紧,可我最看重忠心。”我把打赏的都交给禄有常,悄声说:“赏吧。”“奴才/奴婢们叩谢小主隆恩!”我用手绢掩着,打了个哈欠:“折腾了一天了,我也乏了,芳若、馨雨,你们两个留下来陪我就好。”“喳。”眼瞧着他们都出去了,我笑着看了看芳若,然后又转向馨雨,“小主,为何这般看着奴婢?”“不是,我是在笑这宫里的规矩当真是无趣极了。”芳若不解:“小主何出此言?”我莞尔道:“你看,关起门来还要小主长小主短的,可不是无趣吗?以后啊,你们就直呼我的闺名,叫我璧儿就可以了。”馨雨担忧道:“这怎么可以,要是…”我俏皮道:“诶,只有我跟你们的时候不就可以了吗?”芳若道:“那好吧。璧儿。”我微笑道:“对,这才是我的好姐妹。”

休息了一会儿,芳若和馨雨正为我梳妆,不多时,小盛子进来通传:“咸福宫缘多喜公公给小主您送东西来了。”芳若附耳:“小主,咸福宫是玉贵妃娘娘,玉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女,也就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又是协助皇上擒鳌拜的功臣之女,家世显赫,小主可不能怠慢。”我会意:“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去。”到了正厅,我坐下来,微笑着说:“公公快请。”缘多喜领着几个宫人上前来,他堆笑对我欠身:“奴才缘多喜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小主,玉贵妃娘娘惦记着小主,让奴才挑了些上好的首饰耳环和衣服料子给小主。”我莞尔:“能得贵妃娘娘赏识,嫔妾愧不敢当。”缘多喜堆笑道:“东西既送到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我莞尔相送:“公公慢走。”

我知道玉贵妃她是在看谁有来头,好借此机会故意拉拢吧,宫里就兴这一套,当真是世风日下。才想着,竹息姑姑进来了:“小主,翊坤宫的汀兰姑姑让奴婢来传话。”我疑惑:“翊坤宫?”片刻后想起先前兰倩的教导:“喔,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竹息恭顺回话:“皇后娘娘说,让各位小主三日后到翊坤宫相聚,小主,觐见了中宫主子,聆听了中宫训谕,才能算得上是正式成了嫔妃,才有资格等候侍寝。”我莞尔答道:“我知道了。”听闻皇后娘娘钮祜禄氏是当今圣上的第二位皇后,前皇后因为生太子时难产血崩而死,于是就继立了现在的皇后娘娘,当今皇后为保太子,虽事事恭谨小心,温柔贤惠,可依然体弱多病,纵然连选秀大事,都不曾参与露面,宫中大小事宜,多半都交给玉贵妃协理,玉贵妃八面玲珑,宠冠后宫,两方都有培植自己的势力,都不能得罪,我很担心三日后的觐见,与那些嫔妃最初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我满心期待着。

第四回 御花园

闲暇时分,馨雨和芳蔷陪着我到御花园里逛逛。正逛着,迎面那三个女子说说笑笑地朝这里走来,紫衣衫的说:“宜贵人,你看那儿的花儿开得多艳啊。”宜贵人一身蓝色浮光锦,波光粼粼宛若瑶池仙子:“是啊,这芍药啊艳是艳了,可总觉得妖里妖气的,看着人心里不痛快。”靛衣衫的说:“瞧你这话说的。对了荣贵人,胤祉交给玉贵妃娘娘你放心吗?”适才的紫衣正是荣贵人,只听她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惠妹妹还不是照样把胤禔交给玉贵妃娘娘嘛。”

我和芳蔷正说着话:“小主,今天我就采几朵玫瑰,给小主做玫瑰糖糕。”我笑道:“好啊,别的不说,正想尝尝芳蔷的手艺呢。”馨雨莞尔:“小主且别听她胡吹,她呀,上回硬是把酱油放成了醋,害得小主酸了嘴。”芳蔷温斥:“我哪有!”

我们走着,与那三个嫔妃碰了面,馨雨和芳蔷恭顺地向那三位一福,退至我身后,我上前,正要行礼,宜贵人将我搀起,打量道:“呦~这不是乌雅贵人吗?”我和馨雨、芳蔷向她们行礼问安,因着初见面不认识,所以我称她们为娘娘,并行大礼:“嫔妾凝晖堂乌雅成璧给各位娘娘请安,各位娘娘万福金安。”荣贵人莞尔一笑:“两位妹妹,你们瞧瞧,她称咱们是娘娘呢,呵呵。”惠贵人微笑逢迎:“可不是,皇上啊,早就下旨册封我们嫔位了,早叫晚叫还不都是一样的?又何须在乎早晚呢?”宜贵人莞尔道:“话不能这么说,惠贵人,你瞧,这乌雅贵人说话如此冒失,今天碰上了我们倒也罢了,若三日后觐见皇后娘娘时也这般,那可就…”惠贵人见我还拘着,忙笑着将我搀起:“妹妹你起来吧,宜贵人她是嫉妒你美貌了,你不要往心里去。你们两个,伺候你们小主要格外当心啊。”芳蔷和馨雨恭顺答是,我道:“嫔妾不是有意冒犯…”宜贵人不屑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时候也不早了,往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两位姐姐,咱们赶紧走吧,一会儿贵妃娘娘要等急了。”

互相行了个礼待她们走后,我问向芳蔷和馨雨:“刚刚那三个人是…?”馨雨答道:“穿紫衣的那个是储秀宫丽景轩的荣贵人马佳氏翩檀,生了三阿哥,她妹妹是恭亲王的福晋,姐妹二人都伺候过仁孝皇后。穿蓝的那个是颐和轩的宜贵人郭络罗氏湘鬟,郭络罗氏祖上与爱新觉罗氏也有联姻,故而出身高贵,是和玉贵妃同一届选秀进的宫,初封即是贵人,还赐了封号。虽也还算得宠,只是迟迟没有生养。穿靛的是落英阁的惠贵人纳喇氏蓝蔷,她是大阿哥的生母,早前伺候过仁孝皇后,她来自纳兰世家,也是个显赫的权贵之家。小主,她们三个都是玉贵妃娘娘的人,咱们都不能得罪,大阿哥和三阿哥如今都养在玉贵妃娘娘那里,小主,变天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凝晖堂吧。”我喔了一声,随后便随馨雨和芳蔷回凝晖堂。

回了凝晖堂,望着屋外的雨,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往后,暴风雨的日子会更多吧。

话分两头,皇上正为平西王的事情在御便殿头疼,翰林学士陈廷敬和张英等正在商讨对策。陈廷敬说:“皇上,吴三桂不仅不接受和谈,还当众斩杀了使者,如今更是妄想反清复明,如此冥顽不灵,皇上为何还要留他活口?”皇上坐在上方,一只手支着头,拇指按着太阳穴答道:“昔日的鳌拜不也是如此吗,只是如今不能不顾及公主的颜面,固而只能先以守为攻,以退为进。”张英说:“皇上,微臣也知建宁公主被逆贼连累,但为了大清江山稳固,求皇上发兵。”一众皆跪下:“求皇上发兵。”“你们,是要逼死皇姑还是要逼死朕?”“微臣/奴才不敢。”“发兵是要发兵,可眼下他吴三桂正如日中天,且让他得意些日子,待他称帝后坐实了他的罪名再拿他不迟,今日的事,就先议到这吧,陈廷敬,你留下。”大臣们纷纷作了个揖:“臣等告退。”皇上和陈廷敬谈话不提。

翊坤宫里香气弥漫,皇后正斜倚在软榻上,由小宫女捏脚,汀兰送张太医出门,拿了药折返回来复命:“回娘娘的话,张太医说这药是温经通脉的,这次加了几味红枣,料想,不会很苦的。”皇后叹道:“好,就按张太医开的方子把药煎了吧。”乳娘陪太子在旁玩耍,惠贵人戴着一串乌黑透亮的南海珍珠串进宫来请安:“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皇后有气无力:“免礼。”

惠贵人答谢起身,脱下身上的珍珠串,莞尔:“臣妾听说娘娘经常胸闷气促,戴上这个珍珠串,人便清爽了,娘娘,您试试。”说着便上前给皇后戴上,皇后疑惑:“闻着倒是挺清香的,这珠子乌黑透泽,看上去好像是贡品?”惠贵人道:“回皇后娘娘,这是臣妾堂兄请珠宝匠精心打造的,皇后娘娘您戴上它更显凤仪万千呢!”皇后轻笑:“嘴倒挺甜,本宫病怏怏的,哪还有什么凤仪不凤仪的?”

落英阁里,惠贵人拿剪子修剪盆栽里的枝叶,采晴在旁抱怨:“贵妃娘娘也不知抽了什么风,说小主您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去见大阿哥。”惠贵人边修剪着,边莞尔:“大阿哥只要**得好,在哪都是皇上的阿哥。”采晴道:“眼看着宫里头的小主一个接一个的进来,小主您自己也得多为以后打算啊。”惠贵人卷睫扬起:“以后?我还哪有什么以后啊,打从大阿哥被皇上放弃立储的时候起,我还真没想过,以后会怎样。”她低下头,继续修剪:“宫里头的女人,就和这枝叶是一样的,老的被人修剪,新的还会再冒出来。”

她剪掉枯枝,笑意冰冷,继续道:“与其让新枝叶慢慢枯萎,倒不如一开始生长就清除掉。”采晴莞尔:“宫里头,只有皇后娘娘有生杀大权,如今皇后病弱,小主虽然依附贵妃,但是贵妃娘娘附和皇上,加上,贵妃她喜爱孩子,就是和新来的争也只是争宠爱,断不敢伤害皇嗣,倒是宜贵人跟和妃娘娘,三天两头就施媚功,小主您也要防着她们呀。”惠贵人冷笑:“防?咱们用不着,她们不是无子嘛,无子的女人除了空有宠爱,再无倚靠。何况,新来的各个出挑,你觉得她们中,有人会容得下那些新进宫的吗?”采晴疑惑:“奴婢不懂,请小主明示。”惠贵人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只要静静看着,时不时在暗地里推一把便好。”她笑容和蔼,浑然看不出内心的汹涌:“叫伺候荣贵人三阿哥的薛嬷嬷,还按老规矩办。”采晴恭顺言是。

第五回 觐见

等待了几日终于到了觐见皇后和各宫嫔妃的日子,我挑了件清新雅致的衣饰,穿戴整齐后就随竹息和芳若往翊坤宫去。走到一半,见是茗鸳走来,我便笑着迎上前:“妹妹早!”她见我来,福了福身子:“姐姐。”我牵过她的手,莞尔道:“正巧,咱们顺道一块儿去觐见皇后娘娘吧。”“好。”

翊坤宫果然不同寻常,气宇轩昂,还没踏进宫门,就闻里面阵阵香风飘出。听闻皇后娘娘是个温婉和顺之人,点的熏香也让人顿觉安泰。进了正殿,里面的娘娘们正按位分顺序坐在两侧的位置上聊着天喝着茶。因我们是新来的,所以只得排着队站在那儿等着皇后娘娘出来。只见从后边出来了个姑姑,搀扶着一个凤冠霞被的女子坐稳凤座,那女子的神态稍显慈祥,可威仪也藏在她的正襟危坐中,她便是皇后娘娘,后宫里真正的主子。

我偷偷瞧了一眼四周,那上座的面容始终是微笑和善的,周围倒有几个的表情很是忧郁,也有不屑于我们这些新人的。皇后娘娘对站在凤座旁边的大太监问道:“仁达海,本宫问你,玉贵妃,她怎么还没来?”那太监打了个千儿道:“回娘娘,贵妃娘娘说三阿哥昨晚又吐奶了,折腾了一晓儿,今儿怕是…”皇后娘娘的神色似有些忧愁,叹道:“本宫知道了”,她转向另一侧的姑姑道:“等礼毕之后汀兰去瞧瞧。”汀兰福了福,应道:“喳。”

说道玉贵妃没来,底下的几个开始了,先是和妃不屑:“哼,又是玉贵妃最晚。”再是青常在道:“你懂什么呀,人家那是有皇子的人。”僖嫔不怀好意地笑着:“唉,她那哪叫有皇子的,她的皇子也是她自己哭着到皇上那里硬抱来的。”和妃饮了口茶,笑道:“可不是,自己生不出还抢别人的。”僖嫔笑道:“就是。”正听她们左一言右一句的,这时门外的缘多喜朗声道:“玉贵妃娘娘到!”我等与那些在座的一起蹲下身子行礼:“嫔妾给玉贵妃娘娘请安。”

玉贵妃也不理会我们,慢慢走到皇后跟前,向皇后娘娘行了福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莞尔道:“妹妹免礼,赐座。”玉贵妃答道:“多谢娘娘。”说着,便走到自己的坐位上,慢悠悠地坐了下去,端起茶杯,慵懒地啜了几口,这才对我们道:“都起来吧。”坐在她旁边的,便是方才议论的和妃,只听她语带酸意:“呦,贵妃娘娘昨天照顾三阿哥,又要伺候皇上,是不是没睡好所以今天来得迟?”玉贵妃不理会她,冷眼扫过在座的人:“和妃妹妹多虑了,伺候皇上,照顾阿哥本就是我们这些做额娘,做嫔妃应尽的本分。”她转向皇后,用手绢掩着,轻轻打了个哈欠,莞尔道:“昨夜是没怎么睡好,固而来得有些迟,皇后娘娘不会怪罪臣妾吧?”上座的表情始终如一:“没事,都是自家姐妹,只是,今日是与新妹妹们见面的大事,本宫还是希望玉贵妃你以后应当早来。”玉贵妃瞥了一眼皇后,扶了扶鬓边的流苏,****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对了,皇上这几日翻的都是臣妾的牌子,要是皇上硬是不让臣妾早起,那到时,臣妾是该听谁的呢?”上座微微蹙眉,随即又露出从容淡定地微笑:“你我一同服侍皇上,一切自然以皇上为重,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仁达海应了一声,朗声道:“众小主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

我们对着皇后娘娘行了大礼,齐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仁达海随后道:“众小主向玉贵妃娘娘行大礼!”我们便转向玉贵妃行了礼:“嫔妾见过玉贵妃娘娘。”玉贵妃慢悠悠地端着茶盏,道:“听闻今日的新妹妹中,有个乌雅成璧很是能干,不知是哪位?”

听她念道我,我便上前跪下行礼道:“回贵妃娘娘,嫔妾就是贵人乌雅成璧。”此时,我惶恐不安,行动不敢有半丝错缝。只听玉贵妃道:“选秀那日,本宫就看得出,妹妹果然出挑。”我立刻回答:“承蒙娘娘夸奖,嫔妾愧不敢当。”皇后娘娘开口道:“眼下皇上正为平西王的事犯难,可能会少到咱们后宫,后宫诸人必然会有所怨言。”听皇后这般说,除了玉贵妃和那几个不屑的,我们全部都跪下道:“臣妾不敢。”皇后娘娘笑着说:“都起来吧。”

我们道了声“谢皇后娘娘”便都起身立侍在堂中,皇后娘娘和颜悦色地对我们道:“以后诸位嫔妃要和睦宫闱,不得生出争风吃醋之事,惹皇上烦心。”我们一同回道:“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仁达海道:“仁达海,太后和太皇太后那里怎么说?”仁达海见玉贵妃也在,恭谨地向皇后娘娘回道:“回娘娘,太后娘娘说各位小主的心意她已经知道了就不必去行礼问安了。太皇太后娘娘说今日是大日子,一早就在慈宁宫等着各位小主娘娘们去行礼问安了,还说有些话要当面跟娘娘说。”皇后娘娘看了看伫立于殿中袅袅生烟的香炉道:“本宫知道了,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于是我们纷纷都跟在皇后和玉贵妃的仪仗后面一路走到慈宁宫。

第六回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坐在床榻上,手里拨弄着佛珠,一旁的老姑姑侍奉着太皇太后坐正身子,“都来了?”我们按位分顺序排好后只跪着,几个先入宫的嫔妃们和皇后娘娘一同道:“老祖宗,臣妾等来向您请安了。”玉贵妃瞥了眼我们,我们便齐声问安道:“给太皇太后请安,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对我们道:“都起来吧。”我们道了声:“谢太皇太后。”便起身,皇后娘娘和玉贵妃走上跟前去,老姑姑正端了一碗黑忽忽的东西过来,“太皇太后,您的药来了。”

皇后很是机灵,接过老姑姑手上的碗,“让本宫来伺候吧。”随后到太皇太后的跟前:“太皇太后,慢点,小心烫。”

太皇太后就着碗喝了下去,皇后随即吩咐:“汀兰,山楂。”

汀兰端着一盘红红的山楂蜜饯过来,太皇太后挑了一颗小的往嘴里送,随后饮了一口茶,仁达海端过痰盂,伺候着她漱了口,之后望向我们这边:“皇帝还年轻,以后还须各位多多提点着,说起来,后宫倒是很久没有新消息了,你们也该多多抓紧才是。”我们恭谨回道:“臣妾等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太皇太后把目光扫到玉贵妃身上:“雪儿,让你照顾两位阿哥,实在是辛苦你了。”

听太皇太后这么说,玉贵妃笑面如花:“不辛苦,都是雪儿,喔不,臣妾应该做的。”

太皇太后道:“你能如此,也不枉当年哀家提拔你当上贵妃,宫里有规矩,若是阿哥生下来,则必须交给位份高的主位抚养,如今在宫中的嫔妃中当属玉贵妃你的位分最高,你一定要做好嫔妃们的表率,别让哀家和你姑母失望,知道吗?”玉贵妃答道:“是,臣妾记着了。”

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趁着今日见面,哀家跟诸位再嘱咐一句,从前顺治爷的后宫就是因为被那些个搅得不安生,才让顺治爷丢下年幼的皇上和哀家早早仙去,如今哀家眼里再也见不得那些脏东西,若是谁敢打哀家曾皇孙的主意,哀家决不会姑息,明白吗?”我们跪下答着:“是,臣妾等谨记太皇太后教诲。”太皇太后拈着佛珠,对我们道:“都跪安吧,皇后,你留下。”我们道了声“臣妾告退”便小心翼翼地随玉贵妃踏出慈宁宫的门槛儿,皇后答了声“是”便立侍在殿中。

太皇太后吩咐身旁的老姑姑:“苏麻,你去看看,她们都走了吗?”苏麻走去瞧了瞧,随后回来道:“禀太皇太后,都回去了。”太皇太后点头道:“那就好,苏麻,快给皇后赐座。”苏麻搬来张凳子给皇后坐下,皇后微笑道:“多谢老祖宗。”太皇太后瞧了瞧皇后的气色道:“那东西用得还顺利吗?”皇后微笑答道:“回老祖宗,臣妾用着倒还顺利,眼下身子也不似从前那般虚弱了。”太皇太后道:“太医院的方子自然都是最好的,可是哀家看你的气色还是很不好啊,这可不成。皇后料理后宫诸事,也要懂得调养身子才是,胤礽是大清唯一的嫡皇子,又是襁褓中就被立为太子,你作为他的皇额娘,一定要好好哺育他。”皇后恭顺答道:“是,老祖宗,臣妾最近听到一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太皇太后冷笑道:“宫中无聊,难免生闲话,你是皇后,不能被这些流言左右了判断,知道吗?”苏麻给皇后递了杯茶,皇后扣了扣茶碗盖,面有难色:“臣妾是不想理会她们的口舌是非,只是…玉贵妃她正让娘家四处求催孕秘方。”太皇太后疑惑道:“催孕?”皇后答道:“是,而且臣妾听说,之前皇上宠爱了几个位份低的妃嫔,也都让玉贵妃设法悄悄弄死了,可臣妾…臣妾是不会相信那些传言的。”太皇太后斥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贵妃她不搞些名堂出来,这些混帐话又是谁传出来的?贵妃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身为皇后,一定要拿出你的气魄来弹压住她。”皇后将茶碗交给身侧的宫女,面有难色道:“可是,如此一来,太后她…”太皇太后拉住皇后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有哀家在,何况自从前皇后仙逝以来,你一向端庄贤惠,体恤后宫诸人,又这么得哀家欢心,你如今又是皇后,又有哀家做保,膝下尚且养顾着太子,你身为储君之母,看谁敢不听你的,你且回去吧。”皇后恭顺道了声:“是。”之后又聊了一会儿,说起太子的各种趣事,太皇太后眉开眼笑,心情也大好了些,聊得久了,想是药力的作用,太皇太后有些困倦,皇后和苏麻伺候太皇太后睡下,便同仆从们起身回翊坤宫不提。

第七回 称病

这一日本也无事,正往御花园里闲逛,忽然见玉贵妃同惠贵人过来,身后紧跟着两个乳母嬷嬷,一个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婴,一个牵着小阿哥的小手慢慢走来。小家伙倒不怕生,见了我就道:“给乌雅娘娘请安。”我半蹲下身子,微笑着说:“大阿哥果然乖巧可爱,很有礼貌。”惠贵人见我夸她儿子,笑着迎道:“乌雅妹妹谬赞了,胤禔生性愚钝,总也不及前皇后所生的太子天资聪慧。”玉贵妃见我也这么疼爱孩子,便夸道:“喜爱阿哥是好,可是也别太宠惯了他。”我答道:“贵妃娘娘说的是,贵妃娘娘德泽六宫,让嫔妾等很是敬佩。阿哥们尚且年幼不知事,贵妃娘娘一则要尽心侍奉皇上,二则要尽心照顾阿哥,想来很是辛苦,若今后嫔妾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娘娘差遣便是。”她见我如此,笑了笑:“妹妹,咱们入了宫都是一样的,你又何须如此见外呢。”惠贵人见我们的情势微妙,便道:“贵妃娘娘,嫔妾早就吩咐人在畅音阁点了一出您最爱看的牡丹亭呢。”玉贵妃莞尔:“正好,乌雅贵人也一起来吗?”我福了下身子,回话:“嫔妾谢过娘娘盛情,只是寝宫里还有些事要忙,就先告退了。”瞧着我远去,惠贵人和玉贵妃相视一笑,随后离去不提。

回到凝晖堂,只见茗鸳早早就坐在里面。见是我来,她出来迎道:“姐姐。”“呦,你来了。快坐快坐。芳若,上茶。”“喳。”芳若端了一碗茶到茗鸳跟前:“纳喇答应,您的茶。”茗鸳接过茶碗放在桌上。因进门只见着她却没发现她的眼里都是红的,我说:“鸳儿,你…哭过了?”茗鸳再也忍不住,硬是哭喊了出来,跪下道:“姐姐,求你救救我阿玛吧!”“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我阿玛他因为帮平西王的手下写了征召人马的檄文,如今被捕下狱了!说是谋逆大罪!姐姐,求你想办法救救他吧!”我也焦急:“办法…你说一时让我怎么想办法?我如今人微言轻,就是有办法,也无能为力呀。”她见我说无能为力,早就已经泣不成声,只顾着用手绢抹眼泪。“这样吧,待明日我去求见玉贵妃娘娘,让她想想办法,再不然,让皇后娘娘…”她没听完我说,就插道:“不妥,若、若是让她们知道,妹妹我在这宫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正为这事犯难,外面传来了馨露的惊叫声,我们全部都出去看个究竟,只见在离凝晖堂不远的梧桐树下挖出了个罐子,罐子上被贴了几道鬼画符,里面装着个散发腐臭的毛绒物体,那皮毛上带着风干的血迹,看上去有点像是一只死去的猫或狗,臭不可闻,随后我命人把这脏东西拿去烧了。

想到觐见时的一切,我突然意识到,眼下还不是承宠的时候,于是便吩咐人:“竹息,我受了惊吓,怕是不能承宠,你代我去转告皇上和皇后一声,让我安心养病吧。”竹息为难:“可眼下正是新小主们抢着要皇上的时候呢,小主您怎么…?”我担忧道:“抢是一定要抢,可不能为了抢一时高兴,就白白地断送掉自己的前尘。”竹息思索片刻,回道:“那奴婢就按小主吩咐的出去传话了。”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皇上和皇后那里,皇上依旧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倒是皇后娘娘派了汀兰姑姑前来安慰:“皇后娘娘知道小主受了惊吓,特意派奴婢过来看看。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说是安神最好的,小主收下吧。”我打开锦盒,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南海珍珠串,闻着倒也有种清凉的奇香,的确让人安神。因着别人送的东西总是有点不放心,我小心地收好后,答谢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心,臣妾定当早些养好身子,好尽心侍奉皇上。”“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姑姑慢走。”看着这一串珍珠,又想到刚刚看见的东西,总觉得很是不安,我不知道,这后宫里的一切,是否就如这般平静中微妙动荡,幸好,宫里的一切我还是应付得来的,可我还是担心,皇后送我这串珍珠的真正用意,因那东西极香,不由惹人疑虑。

第八回 茗鸳

因着茗鸳的阿玛犯事,她在淑芳斋里也难免倍受冷眼。殿选当日落选的几名秀女都和羽常在要好,帝后还未安排她们的去处,羽常在便去钟粹宫邀了她们来做客,聊着便提到了茗鸳,那些人便一同到茗鸳的屋中起哄,羽常在上前打量着正在刺绣的茗鸳,不怀好意地笑道:“呦~绣花呢?”茗鸳放下绣板,起身行礼:“羽常在万安。”羽常在不理会她,抢过桌上的绣板:“让我看看,这花绣得可真漂亮,姐妹们快来看呀!”那些个女子便一拥而上抢过茗鸳桌上已经绣好的那些东西,这个道:“绣得再漂亮有用吗?如今他阿玛谋逆,皇上怕咱们这些人母家也犯事,过了这么久都没安排咱们去处。”那个说:“可不是嘛,咱们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和她同一届进宫选秀。”“就是就是。”

茗鸳只得求道:“还给我,还给我。”羽常在抢过绣板坏笑:“那我要是不还给你呢?”说着便抛给另外一个:“这儿呢!”“在这儿!”她们把绣板东抛抛西抛抛的,羽常在还不满足,冷言讥讽:“有本事就来拿呀,贱蹄子,能进宫就不错了,还想赶着钻进皇上的龙床,也不嫌骚得荒!”听她这么说,茗鸳哭求道:“姐姐们饶过嫔妾吧,阿玛犯事与嫔妾无关,嫔妾也不希望阿玛犯事呀。”正说着,只听嘶啦一声,绣板被另一个秀女弄坏了,茗鸳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桌上的剪子朝那个秀女刺去,众人见状纷纷去阻拦:“那是嫔妾绣给阿玛的临别之物,你们竟然…!嫔妾…嫔妾要与你们同归于尽!”眼看着不能对别人下手,茗鸳把剪子扎向自己,随后倒地不省,“传太医!快传太医!”

我因着病着久久不得出,见外面太医们匆匆忙忙地,便问:“竹息,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竹息出去半刻后,回来答道:“回小主,纳喇答应自戕了,现在性命攸关呢。”我惊讶:“好端端的何必自戕呢,宫里嫔妃自戕可是大罪,她阿玛在前朝犯了事,她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吧?”竹息疑惑:“想是内里有什么蹊跷?”我道:“蹊跷是有,顶多就是受了旁人的气受,有什么的呢?当初我未进宫前还不是天天受大夫人的气受,最后大夫人还不是害人不成终害己活活毒死自己。鸳儿她怎么如此不知忍让呢。”竹息安慰我:“小主且别担心,鸳小主倒是个有心思的。”“她有心思?”我疑惑不解地看着竹息。

另一边,太医院的张太医和胡太医匆匆忙忙地赶到淑芳斋西厢房,淑芳斋主位安嫔娘娘出来迎接:“太医,快给她瞧瞧。”道了声万福后进入房中为茗鸳止血救治,因着听李德全说起淑芳斋里纳喇答应的事,皇帝下了朝便急忙赶去探视,淑芳斋首领太监小箕子正要通传被皇帝阻止,皇帝悄悄地进了西厢房。“你、你是……?”因着只在选秀那里不曾看过皇上真容,茗鸳见陌生男子到自己闺房,有点惊慌失措,但眼下却无力气起身,“别起来,快躺好…朕知道,你自戕就是想见朕一面是吗?为了你阿玛的事吗?”听他这么说,茗鸳始知他是皇上,两行热泪盈出眼眶,颤着声音说:“皇上,嫔妾阿玛真的是被冤枉的。”皇上扶她躺好:“朕知道,你现在先养好了身子要紧,什么事都不重要。”茗鸳满眼是泪,楚楚可怜:“可是,她们总是不待见嫔妾,安嫔娘娘倒还是很体恤嫔妾,羽常在和那些秀女姐妹,经常欺负嫔妾,就连宫女都欺负嫔妾,如今乌雅姐姐也病着,嫔妾没有人可以依靠,只好……”说着,又要滴眼泪。皇上听是羽常在和几个秀女欺负她,便传身旁的太监道:“李德全,去把那些人给朕招过来!”李德全为难道:“皇上,众位待安排秀女眼下正陪皇后娘娘看戏呢。”皇上鄙夷:“看戏?这里不正在上演一部大戏吗!去!把她们都给朕叫来!”李德全只得应道:“奴才遵旨!”

过了一会儿,那些个秀女们全部都来了,皇帝见了满屋子莺莺翠翠的人,拿起茶杯就往地下狠狠一摔,怒喝道:“纳喇答应的阿玛犯了事,所以你们就不待见她是不是!?说,是谁起的头!”听皇帝这么说,那些个女人齐唰唰地跪下道:“不关臣女的事!”有一个欺软怕硬的见皇帝龙颜震怒,立刻吓得吞吞吐吐地回道:“回…回皇上的话…是…是羽常在起的头……”羽常在见她如此,便开始辩解:“不是,皇上,别听黄秀女的,是…是拜察秀女,对!是拜察秀女!”拜察秀女连连哭冤:“冤枉啊,皇上,臣女一早就陪皇后娘娘去看戏了,臣女当时不在场啊,臣女……”没等她说完,羽常在插道:“是不在场那又如何,你从入宫以来,不也没少给纳喇答应气受吗?”“你…!”

听她们叽里呱啦了一通,皇上再次怒道:“够了!都给朕滚出去!滚!”几个女人才灰溜溜地出了房门,关**后,羽常在对着房门啐了一口,随后气匆匆地走了,“皇上……”看着皇帝为自己如此着急,茗鸳的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淌,皇帝温柔地抚着她散乱的鬓发道:“真柔顺啊。从前予嬿的额发也是这般柔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臣妾…纳喇茗鸳。”说着,她便在皇上的手心里比划着闺名,皇上见了后赞道:“不错,好名字,听上去像是名媛淑女,茗者,茶也,茶者,清也,那就以茗为封号如何?”茗鸳羞怯:“嫔妾怎么敢当…”皇上温和道:“不敢当也当得了,如今就等你养好身子了。”随后吩咐李德全:“传朕口谕,监生常保素并无谋逆,无罪释放,纳喇答应身受委屈,朕心不安,赐封号‘茗’,以表安慰。今日参与闹事之秀女,各司掌秀女名册档案衙门不必退档,其人退还本家,永不许参选,如此等事宜,即刻告知皇后,晓谕六宫。”李德全道了声“奴才领旨”之后同皇帝出了淑芳斋不提。

第九回 慢毒(上)

因茗鸳的事,皇后和玉贵妃都十分挂心,这一日,玉贵妃把安嫔招到御花园凉亭里谈话。安嫔行礼:“嫔妾给玉贵妃娘娘请安。”玉贵妃莞尔:“你我都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坐吧。”安嫔道谢后入座:“谢娘娘。”玉贵妃问道:“妹妹,喜欢喝碧螺春还是喝普洱?”安嫔回道:“君山银针。”玉贵妃吩咐:“淑菱,给安嫔娘娘上茶。”“喳。”

安嫔问道:“不知娘娘可是为了茗答应的事?”玉贵妃道:“本宫也偶尔听底下人议论过,茗鸳本也笨拙,选秀那日就曾因侍卫郭富维送错了骄辇而差点耽误了,本宫已经命人杖毙了郭富维。”安嫔喝着茶,然后道:“贵妃娘娘的茶果然是极好的,甜而不腻。”玉贵妃莞尔:“妹妹喜欢吗?那本宫就让人拣些好的挑了送到淑芳斋里,顺便也给茗答应送点。”安嫔恭顺道:“嫔妾谢过娘娘恩典。方才娘娘说到郭富维办事出了差池,但嫔妾想来想去也不知一个已经当值了五年的侍卫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娘娘可曾觉得内里有什么蹊跷?”

玉贵妃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你是说茗答应她很有可能…?听你这么说,倒真是有这么回事了,茗答应果然不简单。哼哼,几句话就能引发是非,以为苦肉计再加掉几滴眼泪就能获得圣宠?听闻皇上还训斥了到你宫里闹事的那些秀女,这些新进宫的丫头片子尚且年少不懂事,教训一下也能让她们长长记性。”安嫔犯难:“可是羽常在对茗答应很是不满,天天吵着要让嫔妾以淑芳斋主位的身份把茗答应挪出淑芳斋,可眼下茗答应尚且卧病,嫔妾也很犯难。”玉贵妃冷笑:“宫里也就安嫔妹妹你有耐心,若换了是本宫,谁要敢罗嗦半句统统拉去慎刑司,你看本宫座下的宜贵人、荣贵人、惠贵人她们就知道了,让本宫省了不少心。好了,今日也不早了,本宫还要把后宫诸事汇报给皇后娘娘。”安嫔莞尔:“嫔妾也一起去吧。”玉贵妃道:“不必,皇后宫里有什么东西你也不是不知道,荣贵人和惠贵人怀龙胎的时候也就是本宫操心着处处保护,不然大阿哥和三阿哥怎么会平安降世?”

安嫔轻声耳语:“听太医说,前皇后骨盆狭小,本就不适合生育,又因进食了极阴寒的东西导致太子未足月便早产,该不会也是…?”听安嫔这么说,玉贵妃赶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喧之于口,安嫔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之后行了礼出了凉亭。

我因着受惊,连日来茶饭不思,虽喝着张太医开的方子宁神静气,但总觉得昏昏欲睡,是否是药量过大?应该不是,我的药通常只由馨露负责,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拿自己脑袋开玩笑,也许是送药的途中出现了什么情况?又或者是有人要…?每想到此处,我便觉后宫的生活当真是郁闷。茗鸳现也喝着太医院开的方子调养,就是不知道她那里如何,还好当时的那个脏东西吓了我,不然让我帮着向皇上提起她阿玛,皇上必然会迁怒于我,而不帮她又不能没有适当的理由拒绝她,这个脏东西适时出现当真是帮了我大忙,这样,她们便会觉着我没用,如今病着又没有能力反抗,正巧是她们算计我的良机,我且安心养病,好好看着一切的发展便好。

正想着,馨露端药进来了,刚进门,正巧与素日里最调皮、最爱蹦蹦跳跳的芳蔷撞在一起,是芳蔷自己不当心,却见她先声夺人:“你怎么当差的,这么不小心!”馨露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芳蔷也蹲下身子帮她,对她道:“小主等着喝药呢,赶快去按张太医开的方子再煎一碗送来给小主!啊!”芳蔷吃痛地叫了一声,随后紧紧捂住刚刚被药汁碰到的手指。

馨露拉过芳蔷的手:“怎么了,让我看看。这、这是怎么回事?”只见芳蔷手指上有伤口的地方逐渐发黑发暗。馨露随即意识到什么:“有毒!”芳蔷却还不知:“什么!?”馨露立刻扶起芳蔷:“走,我们去见小主。”“好。”芳蔷和馨露来到我跟前,芳蔷伸出双手。我看到那发黑发乌的地方,听她说是我的药弄的,我因着不放心,叫馨露按方子再煎了一碗端来,又叫竹息取银针来。针尖果然变黑,看来果然不出我所料,虽是毒但却不曾即刻就要了我性命,知此为慢毒,只是不知这慢毒是何人所为。

第十回 慢毒(中)

我和我宫里的人都商量好了,不让他们把我中慢毒的事传出去,一来闭紧口风以免打草惊蛇,二来可以趁那下手的不备抓住其把柄。张太医还是如往常一样过来请脉,我昏沉沉地告诉他:“张太医,我的脉象如何…?”张太医似有疑云,随即作揖道:“回禀贵人,贵人只是劳心伤神,导致五内俱伤,气血不足,故儿全身无力、嗜睡、食欲不振、心慌气促。按理说,下官给贵人开的都是茯苓、酸枣仁、小麦等养心宁神的药,小主也按下官的方子日日煎了服用,小主受的惊吓本也不严重,本来不出三副药就可以痊愈,可方才小主所说的症状…”我喘着气虚弱地问道:“太医,有什么不妥吗?”张太医捋着胡须,躬身回道:“请恕微臣无能,下官一定会回去细查。”我莞尔:“有劳张太医了,禄有常、小盛子,你们俩送送张太医。”二人同答了声“喳。”便引着张太医出了凝晖堂。禄有常堆笑道:“张太医,请慢走。让奴才送送您?”张太医作揖道:“有劳常公公了。”“请。”“公公请。”

张太医走后,馨露端着药进来了,“小主,您的药来了。”“小盛子和禄有常他们这次去会抓到那下毒的帮凶吗?”我只管看着角落桌上摆放的两个青玉花樽出神道:“肯定会。”随后端起面前的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小主,奴婢伺候您歇息吧。”“好。来,慢点。”馨露扶着我到了床上,帮我盖上被子,拉上床帘。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发觉凝晖堂里异常的安静,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面前出现了,没错,是她,大夫人,她带着狰狞的微笑向我逼近:“喜塔腊月姬、成璧,你们母女俩把我害得这么惨,我郭络罗炎檀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找你们索命,啊哈哈、啊哈哈哈哈……”我只管抱起手中的东西砸向她,“来人!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可东西从她身上穿过,她渐渐逼近我,伸出了那双正爆着青筋的干枯的双手,狠狠地掐紧我的脖子,我逐渐失去了知觉,她的手越发紧,我猛地坐起来,已出了不少冷汗,又看到馨露在旁边寸步不离的伺候着,才知刚刚是发梦。“小主,您…?”“没事,都过去了…”回想到刚刚的一切,没错,当初大夫人的确是想下毒害额娘,却被我识破,告诉了阿玛,反而让她害死了自己,正想着,芳蔷跑进来抱喜道:“回禀小主,盛公公和常公公特意在半路等候那负责送药的苏拉,果然不出所料,那厮大胆,竟敢趁送药途中给小主的药中下毒。现下已经逮住了正押入凝晖堂的柴房等候小主发落呢。”“我知道了。”

随后馨露和芳蔷搀扶着我前往凝晖堂柴房,小盛子和禄有常在看管着,小冬子正拿着藤条抽打着那苏拉。禄有常见我来,忙上前回话:“回禀小主,这小子嘴硬得狠,硬是没说出幕后指使来。”我冷眼瞧他,对一众奴才道:“他不说也可以,”我转向馨露,“我的药煎好了吗?”馨露故意回得很大声:“回小主,已经煎好了!”那苏拉不停挣扎,却被小冬子等人使劲擒着:“你们要做什么?”我冷冷地扫了地上那人一眼,“不做什么?当然是让你把药喝下去,一滴不剩地给我喝下去。”芳若端着药来了,“小主,药来了。”我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掰开他的嘴!给我灌!”那人见我如此,立刻喊道:“乌雅成璧!你别得意得太早了!会、会有人来收拾你的!一定会有人!啊!”禄有常往他身上踩了一脚:“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芳蔷喝道:“快说!是谁派你来的!”那人轻蔑一瞥我们:“没人派我,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冷笑:“你?呵呵,这倒奇怪了,我不曾见过你,你也不曾见过我,要说你自己想害我,可也没有由头啊?你要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他即刻喊道:“你可别乱来!告诉你,我上头有人!你们得罪不起!”我莞尔:“你再不说,我们就跟你不客气了,看谁得罪不起谁?”说着,便厉声吩咐下人:“来人!上针刑!”“喳!”我对奴才们吩咐道:“小冬子、小盛子,这里交给你们了,我要先回去歇息了。”“喳!”小冬子和小盛子取来那一盘细长的针,朝那个苏拉走去,“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不,不要…贵人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贵人饶命!饶命啊!…”我吩咐道:“芳若,把柴房门给我关上。”“喳!”“贵人饶命啊!贵人!求你饶了奴才吧!饶命啊贵人!…”随着柴房门嘎吱嘎吱地关上,他的声音渐渐地传不到这里了。我正在寝殿里坐着赏玩着那瓶花,小盛子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跪下答道:“禀、禀小主…他……他……”我问道:“怎么了?快起来说话。”小盛子惶恐不安:“他咬舌自尽了!”我惊讶:“什么!?怎么会这样!?那,现在呢?”小盛子回道:“小主放心,尸体已经让常公公捆去扔到御花园角落废弃的枯井里了。”“我知道了。”一旁伺候的芳若问道:“小主,现在怎么办?”“不知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本来可以从这个苏拉口中套出点东西好揪出那个幕后主使,可眼下,关键的人证没有了,而且还是死在我宫里,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正想着,惠贵人牵着大阿哥来了。

第十一回 慢毒(下)

竹息引着惠贵人和大阿哥进来,我见他们来,忙出去相迎:“惠姐姐快请。”我领着他们进屋里。“惠姐姐,大阿哥,请坐。”待他们坐下后,我吩咐道:“竹息,给惠贵人上茶。”“喳。”惠贵人对着大阿哥说:“胤禔,还不快给乌雅娘娘请安。”大阿哥遂福了福幼小的身子:“儿臣给乌雅娘娘请安。”我莞尔道:“快起来吧。几日不见,大阿哥似乎又长高了不少。”惠贵人饮了口茶,微笑道:“可不是,才叫广储司给他做了几件衣裳眼看着就穿不下了。”我莞尔:“若惠姐姐不嫌弃妹妹的手笨,妹妹亲自给大阿哥缝制几件衣裳,不知可好?”惠贵人道:“妹妹如今尚在病中,姐姐怎么好让妹妹你再添操劳呢?”我道:“这怎么是操劳?更何况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巧借着针线活打发打发时间。”我们正聊着,大阿哥四处张望,问我:“乌雅娘娘,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呀?”惠贵人见他要吃的便制止:“胤禔,不许这般无礼。妹妹,真是失礼了。”“哪里哪里,小孩子嘛。芳若,把我的酸枣糕和桃花酥拿来,再备些奶茶来,记着要温一点的,太烫了会烫伤孩子的,太凉了又会伤胃。”“喳。”

芳若把点心拿过来后,大阿哥可高兴坏了,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说:“好吃,好吃。”惠贵人见他这般便说:“傻孩子,快慢着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玉娘娘那儿虽然也有好多东西吃,但每次都要儿臣把《孟子》背出许多来方才有的吃。”我莞尔:“那是玉娘娘想让大阿哥用功苦读,给弟弟们做个榜样。”大阿哥嘴里嚼着饼渣,笑着答道:“是,儿臣知道了。”我轻轻抚摸他的头,“真乖。”

惠贵人打量了四周,问我:“对了,怎么不见禄有常?”我随口扯谎:“听说淑芳斋的茗答应也病了,我也病着不便出门,便差他代我去探望茗答应。”惠贵人半信半疑:“可方才他走的可不是通往淑芳斋的路啊,还有他们扛的是什么?怎么会有血滴在地上?”见她已经知道了,我便跪下:“求姐姐救救妹妹。有人要毒杀妹妹。”“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扶我起来。

“姐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馨露和芳蔷打翻了我的药,芳蔷手上的伤口沾到了药汁就发黑刺痛,遂取了银针来试,知有人要下毒毒杀妹妹,却又不想立刻要了妹妹的性命,方才张太医也来请过脉,妹妹觉得事有蹊跷,就让小盛子和禄有常去半路探个究竟,果然药被人做了手脚。”惠贵人闻言略感惊讶,忙问我:“那后来呢?”我道:“那个苏拉被禄有常他们逮回来了,妹妹想让他说出幕后主使,可他居然咬舌自尽了,妹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让禄有常他们给那个苏拉的尸首裹上铺盖丢到御花园的枯井里。”

惠贵人知道了来龙去脉,莞尔一笑:“我说呢,他见了我和胤禔也不像往常一样行礼问安,只顾着往前赶,原来是这样。倒也是妹妹机灵躲过一劫。”我问道:“姐姐可知道是谁要下毒害妹妹吗?”惠贵人道:“这个嘛,我就不知了。”她关切对我道:“妹妹眼下不要想太多,先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还有,那个苏拉……”她沉思了片刻,随后道:“喔,就当他送药的时候贪玩自己跌井里去了,若有人追究,就这么跟他们说吧。”我听她向我献计,便谢道:“成璧多谢姐姐赐教。”

这时禄有常和小盛子他们回来了,见惠贵人和大阿哥也在里面,便慌里慌张地进来行礼问安:“惠贵人吉祥,大阿哥吉祥。”惠贵人还没发话,只听大阿哥稚嫩的童音道:“都起来吧。”“谢大阿哥。”惠贵人从座位上站起牵过大阿哥,转向我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大阿哥见惠贵人说要走,就用小手拽着她的衣袖摇晃道:“不嘛不嘛,再坐一会儿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惠贵人弄开他的小手,“胤禔,明天还要早起温习功课呢,你要给你的几个弟弟做好榜样呀。”“那好吧,乌雅娘娘,儿臣可以再来玩吗?”“当然可以呀。”“好了,那我们就走了,妹妹在屋里歇着就好,不必送了。”“惠姐姐慢走。”

惠贵人和大阿哥走后,我喝口茶随后问禄有常:“事情都办妥了?”禄有常回道:“回小主,已经办妥。”我道:“那就好,你们都下去吧。”“喳。”我坐立不安,心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苏拉已经畏罪自尽了,就是不知道谁才是害我的凶手,惠贵人会不会将我这儿的事传出去,也罢,不去想它们了。

话分两头,第二天一早,玉贵妃就到慈仁宫给她的表姑母皇太后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道:“快起来吧。阿柔,给贵妃娘娘赐座,上茶。”“喳。”玉贵妃入座,太后问道:“贵妃你平日甚少到哀家这儿,怎么今日…?”玉贵妃莞尔:“因为臣妾只想着见见太后娘娘,说说话。”太后莞尔:“你啊,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说吧,肯定有事,可不许瞒着哀家,是不是皇上又欺负你了?还是下人苛待了你?还是那些妃嫔恃宠而骄不把你这个贵妃放在眼里呢?”玉贵妃忙辩解:“太后,瞧你说的,倒像是臣妾心眼狭小不能容人似的。臣妾只是记挂着太医院给凝晖堂的乌雅贵人送去的药里被人做了手脚,所以特来向太后娘娘禀报。”太后闻言,略显惊讶:“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哀家!”玉贵妃立刻起身便向太后下跪:“臣妾有罪,请太后责罚。”太后叹道:“罢了,错不在你,你起来吧。”“谢太后。”太后疑惑:“到底是谁想在后宫兴风作浪呢?”说着,便朗声吩咐:“来人!给哀家一个宫一个宫地搜!哀家就不信抓不到那吃了豹子胆的!”阿柔朗声答应着“喳!”便带了一伙宫人去搜。

过了一会儿,阿柔进来回话:“回太后,在吉妃的景福宫里搜出些东西,请太后过目。”“吉妃?”太监把东西呈上来。“这些是…?”太后打量着那药瓶,但见那药瓶上写着:“五石散?”她重重地将瓶子搁置在托盘上,厉声喝道:“大胆!宫规森严,谁人敢用此禁药!来人!去把那个贱人给哀家带过来!哀家要亲自省问!”“喳!”

第十二回 吉妃

吉妃因景福宫被搜出五石散,现在被圈禁在里面。这时汀兰扶着皇后娘娘进来了,汀兰扶着皇后进入屋里坐好,吉妃跪下哭求道:“求皇后娘娘救救臣妾吧!”

皇后只是喝着茶,随后温和地说:“救你?五石散好端端地怎么在你宫里出现?”吉妃瞥了眼汀兰,惊惶道:“皇后娘娘,这不是您派汀兰姑姑给臣妾送来的吗?还说能帮臣妾留住皇上。”皇后闻言骤然变色,拍案怒喝道:“放肆!”汀兰听她攀扯皇后,也福了福身子说:“吉妃娘娘好糊涂,皇后娘娘贵为六宫之首,母仪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皇后也道:“是啊,本宫位居正宫,又有太子养育在身边,本宫自己的身子都不得周全,怎还会用这种下贱的法子戕害龙体?妹妹可想明白了,妹妹诬赖本宫可不要紧,可妹妹还有家人呢?”吉妃一听,脑子里轰隆隆地乱响,眼瞧着要跪不稳了,皇后只管喝茶,吉妃回神,立刻膝行上前,扯住皇后裙角:“娘娘救救臣妾!求娘娘救臣妾啊!”皇后伸手,轻轻将她挣开,吉妃跪坐在地痛哭,皇后面露些许无奈,只正色道:“救你?太后她已经知道是你做的了,本宫还怎么救你?现在本宫只有两个出路给你,要么你自己招认,是你收买了那个太监,给乌雅贵人的药中掺了此物,要么,你便招认在宫中行魅术争宠,意图对皇上不利。”吉妃听她如此,张着嘴巴口齿颤抖,却不知如何辩驳,皇后叹道:“你也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还这么糊涂。罢了,怎么做,自己掂量着吧,汀兰,我们走。”“喳。”

吉妃登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分辨,慌得在屋里坐立不安,皇后刚走没多久,慈仁宫的阿柔姑姑就来了,阿柔朗声发令:“来人!把景福宫的人统统给我带到慈仁宫去!”“喳!”吉妃被左右宫人拉扯擒住,冲着阿柔大喝:“你、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快放开本宫!”阿柔见吉妃不肯就犯,便支开左右:“放开她,让她自己走。”“喳!”

吉妃和景福宫的一干宫人被带到慈仁宫里,太后本就生气,又见她的头饰是鎏金点翠步摇,走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并一把揪下那步摇摔在地上,鬓发蓬乱的吉妃见状扶着红肿的脸只管磕头道:“太后娘娘,臣妾冤枉啊!”太后目光冷冽:“冤枉?哀家还没老呢,你们就当哀家都糊涂了是吗?好端端的,怎么偏偏在你宫里搜出来那种东西,不是你还会是谁?快说!乌雅贵人的药是不是你派人做的手脚!?”吉妃哭道:“臣妾冤枉啊!太后娘娘,乌雅贵人与臣妾素不相识,再说皇上已经很久没召幸乌雅贵人了,臣妾没有理由害她呀!”

见太后也问不出什么来,一旁的玉贵妃插话道:“你只管说你宫里怎么会有这五石散?”“是、是…”吉妃犹豫了片刻,像是有话却不能说出口,眼珠子左右乱转,冷汗直冒,太后不耐烦了,怒道:“快说!”吉妃磕头道:“是臣妾做的!一切都是臣妾做的!是臣妾嫉妒她年轻貌美,臣妾怕她勾引皇上和臣妾争宠!是臣妾,一切都是臣妾做的!请太后责罚臣妾一人,饶了臣妾宫里的人吧!”大殿里静默了片刻,众人鸦雀无声,太后看着此刻跪伏在地的狼狈女子,浅浅一笑,随即威严:“很好、很好,这么多年,哀家竟然没看出来,吉妃你尽然如此歹毒,算哀家当初瞎了眼睛!来人!着哀家懿旨,吉妃他他拉氏巧荀,心肠歹毒,戕害嫔妃,着废除封号,降为答应,打入冷宫!景福宫宫人,亲近者杖杀,其余变卖为奴!”宫人们立刻朗声答应:“喳!”

吉妃一边被拖走一边咒骂皇后:“皇后,枉臣妾一直对您忠心耿耿!到头来,你竟这般出卖臣妾!臣妾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钮祜禄梦蝉!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见她越骂越难听,还直呼皇后的名讳,太监们用麻布堵上她的嘴。太后见她咒骂皇后,便觉另有蹊跷,但眼下翊坤宫里安然无恙,皇后一向谨慎小心,自然也问不出什么名堂,索性就冤了这个吉妃。

玉贵妃见事情已结束了,便福了福身子道:“太后娘娘,若无旁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太后朝她摆了摆手:“你跪安吧。”“喳。”玉贵妃刚出慈仁宫门,碰巧见到汀兰扶着皇后过来,“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莞尔道:“妹妹免礼。”玉贵妃言谢后起身,皇后问道:“对了,妹妹,本宫方才听说,景福宫的吉妃被太后下旨打入冷宫了,可有此事?”玉贵妃莞尔:“皇后娘娘的耳报神倒挺快的嘛,确有其事,不过,臣妾和太后娘娘都很疑惑呢,这件事必有蹊跷,此事臣妾会替娘娘分忧,娘娘不必担心。”皇后赞许道:“阖宫里,玉贵妃你一向帮衬着本宫,有你这个贵妃协理后宫诸事,本宫也有功夫训育太子了。”玉贵妃道:“臣妾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皇后道:“若是和此案有关,那就讲吧。”玉贵妃道:“臣妾方才也在场,左右宫人都听见了,吉妃被拖走的时候还破口大骂皇后娘娘您呢,五石散,是不是皇后娘娘您给吉妃的?”皇后见她发问,只否认道:“什么五石散?本宫怎么不知道?”玉贵妃莞尔:“那便是吉妃她故意攀扯皇后娘娘,不过,就算她真的要供出娘娘,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吧,娘娘说呢?冷宫那里臣妾会叫人照顾得很好,娘娘尽管放心。”皇后面露担忧,随即从容吩咐道:“那就好,一切就有劳妹妹了。”玉贵妃莞尔答是。

另一方面,淑芳斋的茗答应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这一日,慧灵陪茗答应去正殿给许久不曾见的安嫔娘娘请安。安嫔坐在正殿里,茗答应走上前,恭顺地向她一福:“嫔妾纳喇茗鸳,给安嫔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安嫔剥着一颗柳橙,莞尔道:“难得你有这个心,知道这淑芳斋里,本宫才是当家作主的。”才听她们说着话,只见外面羽常在又拿着鸡毛掸子在打骂下人,“没长眼的东西!居然拿那么滚烫的水泼我!想烫死我是不是!”“羽常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了!”

安嫔皱了皱眉,茗答应吩咐慧灵:“慧灵,你去偷偷地瞧瞧看,外面发生什么了?”“喳。”不一会儿,慧灵回来回话:“回小主,东佩殿的宫女凌瑶不小心把水溅到了羽常在身上,羽常在正在教训她呢。”安嫔不屑道:“我说呢,大清早的就闹得鸡犬不宁,得了,眼瞧着本宫的淑芳斋快是她当家了。”见羽常在还不肯罢手,慧灵喝道:“住手!”羽常在本就不待见茗答应,见是她身边的奴婢,更是用鸡毛掸子指着慧灵骂道:“死贱婢!闪一边去!”

“那本宫是不是也要闪一边去呢?”见是安嫔娘娘出来了,羽常在丢掉手里的鸡毛掸子,“继续打呀,羽常在好是威风啊。”方才的嚣张跋扈被安嫔的不怒自威压制,羽常在辩解道:“娘、娘娘,是贱婢拿水泼嫔妾,所以嫔妾就…训诫一下她,训诫一下。”安嫔冷笑:“喔?我竟不知这淑芳斋何日是羽常在当家了,怎能劳动尊驾亲自操劳?本宫只怕你,不能担此重任。”羽常在连声认错,略显不情愿:“娘娘,都是嫔妾不好,嫔妾知道错了!嫔妾一定痛改前非!”安嫔莞尔:“你说你知道错了?可本宫听着倒像有点不服气呀。你可知你都错在哪儿吗?罢了,本宫也不罚你什么,你且回去闭门思过,把女则女训给我细细背来,本宫定要好好压压你的脾气。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凌瑶一听,磕头道:“多谢安嫔娘娘救命!多谢安嫔娘娘救命!”安嫔正色道:“本宫不是为了救你,本宫是想给淑芳斋的人一个警醒,本宫才是一宫之主,叫她们别忘了分寸。”茗答应一听,立刻向安嫔跪下道:“嫔妾一定尽心侍奉娘娘,不敢妄图僭越。”安嫔见她乖巧听话,很是喜欢:“看来这淑芳斋,也就茗答应和本宫最和得来。”二人闲话家常一番不提。

第十三回 康复

自从上回的事之后,我的身子也逐渐好转,按理我等妃嫔是要日日晨起向皇后娘娘行礼问安以示嫡庶尊卑有道,翊坤宫离凝晖堂还有好一段路要走,皇后娘娘知道我羸弱不宜远行,便免去了礼数,只管着照料好了身子好伺候皇上,现在我的身子既已好转,便叫芳若扶着我到翊坤宫去。进了翊坤宫门,只见众嫔妃已经都在里面了。我走上前很恭敬地行了个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来迟,望娘娘责罚。”皇后娘娘微笑道:“你既有心,本宫又怎会罚你?更何况你身子才好,能从凝晖堂一路走到翊坤宫来也算是不错的了。婉容,快给乌雅贵人赐座、上茶。”“喳。”我答了声“臣妾多谢娘娘”便按我的次序入座。皇后见嫔妃们都在,便跟我们说:“既然人都来齐了,我就把刚才说的再说一次,三阿哥胤祉的满月酒我已叫内务府备下了,就在后天举行,这可是宫里的头等喜事,你们务必都来参加,沾了三阿哥的喜,你们也可以早生贵子,为大清开枝散叶。”

我们一起从位置上站起,福下身子对皇后娘娘回应:“臣妾等一定参加,绝不缺席!”皇后莞尔:“都起来坐吧。”“谢皇后娘娘。”只见荣贵人的面容略有不安,我对她说:“荣姐姐,恭喜你了。”她似有什么心事,没在意我说的,“嗯?什么?”她旁边的宜贵人提醒她:“乌雅妹妹她恭喜你呢。”荣贵人这才向我道:“喔,多谢妹妹美意。”皇后莞尔:“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都散了吧。”“是。臣妾等告退。”

出了翊坤宫,我上前向荣贵人问安,“荣姐姐好。”“乌雅妹妹好。”我好奇她的心事,便问:“不知荣姐姐为何这样烦恼?可否告知妹妹一二?也好让妹妹为姐姐分担些烦恼。”荣贵人与我漫步,边走边聊,她轻叹一声,悠悠道:“唉,就是有这个烦恼,如今也不便说出口,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好奇:“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三阿哥…?”荣贵人道:“妹妹,你可知道,虽说是三阿哥,可在子嗣的排行中他已经是老十,我本是皇长子承瑞的生母。承瑞四岁那年,得了天花,太医也束手无策,也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你知道吗?后宫的孩子难养活,我曾经也生过几个皇子,但都像承瑞那样早夭,现在胤祉才刚满月,我不希望同样的事再发生在胤祉身上了,宜贵人和惠贵人她们那么会争宠,天天霸着皇上,如今皇上都快把我和我那命苦的孩子们忘了,虽然我有个宝贝女儿,荣宪公主,可公主大了就要和亲出嫁,而且,她也不比皇上的养女,纯禧公主身子康健,往后,在这寂寞的后宫里,如果胤祉和荣宪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用手绢抹着眼泪,“姐姐,有皇上和皇后庇佑,胤祉和公主一定会平安无事,我保证。”“真的?”她略有抽泣地问道。“嗯。”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头应道。“好妹妹,以后要常来丽景轩坐坐。”我微笑:“好,一定会的,只要姐姐不嫌妹妹吵闹就好。”荣贵人也莞尔与我分别:“呵呵,乌雅妹妹,我先走一步,胤祉若见不到我又该哭了。”“好,荣姐姐慢走。”

另一方面,吴军已攻克了我大清的长沙要道,前线战事失利的消息传来,皇上本就烦恼,又见那些言官文臣只懂得咬文嚼字,却不能为他分担烦恼,一时怒不可遏,拿起茶杯就往地下一摔。“居然还好意思跟朕说战败了,朕养那些戍守在那里的人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安邦定国,可是呢,有多少人是白拿了国库里的银子,挂着个达官贵人的爵位就不把大清江山放在眼里吗!?”那些老臣见皇上这般,纷纷下跪道:“臣等无能,望皇上责罚。”皇上不耐烦道:“罢了,罢了,都跪安吧。”“臣等告退。”

“皇上生好大的气啊。”“可不是。”几个大臣边走边讨论着什么,安嫔在外侯着,随后进去侍奉,“臣妾参见皇上。”“不是说让你们都跪安吗怎么又来…!喔,是安嫔啊…”安嫔婉转柔顺,上前伺候:“皇上累了吧,让臣妾给您**一下肩膀吧。”“嗯。”安嫔的力道恰到好处,“舒不舒服呀,皇上?”皇上似乎还在烦恼国家大事,没空理会她,便还是“嗯”地回复道,安嫔伺候皇上不提。

我想着许久没探望茗鸳了,就带着东西往淑芳斋里去,茗鸳见是我来,忙迎上来:“姐姐快请。慧灵,你怎么当差的,姐姐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忙道:“妹妹别怪她,是我不让通传的。”说着,我击掌,芳若呈上一个锦盒,我将锦盒打开,取出盒中的饰品,正是那串散发清凉香气的南海珍珠,我呈给她看:“妹妹快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但见那珍珠乌亮透泽,很是名贵,“喜欢吗?”茗鸳面上很喜欢,却故作推辞:“姐姐,如此贵重的东西,妹妹我……”我故作嗔怪:“你若不要,就是嫌弃姐姐的东西不好喽。”“不、不是,妹妹不是这个意思。那,妹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慧灵,把珍珠串放好。”“喳。”我打量了四周,见她只有一个慧灵使唤,便对她道:“看来妹妹身边只有慧灵一个人,她能照顾得过来吗?不如这样,我明日去回了皇后,把我宫里的馨雨调过来给你,你看可好?”“这怎么敢…?”“多一个人,也好帮衬着慧灵照顾你呀。”茗鸳羞怯低头,只道:“妹妹有慧灵伺候,已经很满足了,怎么好…?”我故作恼意:“你若再说,我可要生气了!”茗鸳忙道:“姐姐莫气,姐姐莫气,好吧,鸳儿答应姐姐就是了。”我见她身旁的绣板,对她道:“妹妹,可否让姐姐我一瞧你的手工?”茗鸳莞尔,将绣板呈递给我,我见那绣板上是非常难绣的十字绣,惊讶道:“这是,十字绣吗?”茗鸳含羞低头:“雕虫小技,让姐姐见笑了。”我赞叹她的巧手:“哪里,花团锦簇,蜂蝶纷纷,绣得栩栩如生呢,我竟不知妹妹有如此巧手。”茗鸳莞尔:“左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哪里是什么巧手呢。”

我心想着,女红针黹也是大家闺秀的必修妇功,她若如此手巧,不如做些东西,趁机蒙获龙心,便道:“鸳儿,可有兴趣与姐姐一同缝制三位阿哥们的衣服?”茗鸳低头思索片刻,答应道:“这……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你这儿有布吗?”“有是有,可是……”她低下头,慧灵补充道:“好的都让东佩殿的那位先抢了,给我们的东西都是最次的。”“她是常在,而我只是个答应,只能让着她……”“别难过,鸳儿,有空教教姐姐刺绣吧,姐姐绣一个图案都绣不好。”“慧灵,取针线来。”“喳。”“姐姐看着,这里要这样,然后再这样……”她教我如何刺绣不提。

第十四回 侍寝(上)

吴三桂的事还未平,又传康亲王遣人赴厦门与郑经议和不成,皇上为此苦恼不已,连后宫都甚少去了,平日除了上朝就在御便殿批折子,要么与大臣们商讨对策,累了就在御便殿内歇息,眼下宫里除了三个阿哥和四个公主外,没有别的子嗣,为了这个问题,太皇太后亲自去御便殿见皇上。皇上正在看折子,李德全通传:“太皇太后到!”皇上放下手里的折子,走下龙椅作揖相迎:“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苏麻姑姑扶着太皇太后坐上龙椅,皇上站在龙椅旁,太皇太后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道:“皇帝,哀家知道,你皇阿玛当年太宠董鄂妃,导致朝政荒废,丢下这么个烂摊子让你收拾,这么多年,哀家看着皇帝一点一点地长高、长大,也看着皇帝御驾亲征,只是,那吴三桂和郑经都想要取我大清,而今我大清是腹背受敌。”皇上恭顺站在一旁,对太皇太后道:“孙儿正为此事烦恼,还望皇祖母赐教。”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目光如炬:“哀家不过一个深宫老妇,何德何能谈论国家大事,但是哀家的眼睛可比皇帝看得清楚,皇帝还记得皇帝初登基的时候帮皇帝辅政的四位大臣吗?”

皇上道:“记得,当时孙儿年幼,四位大臣相互内斗,搞得朝野人心惶惶,后来幸得皇祖母出谋以布库为名擒了鳌拜,平定了人心。”太皇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平和:“这可不是哀家,是那鳌拜自己居功自傲,结党营私,致使得罪旁人,失心于人。而今为了守卫我大清的江山,他们可没时间再斗了,有了吴三桂和郑经,皇帝的龙椅就能坐得更稳。”皇上诧异:“但他们不是想要孙儿的江山吗?”太皇太后道:“对,他们是想,就因为他们想,所以我大清的臣子们才能同仇敌忾,免得哪天错了主意。”皇上道:“可是现在长沙也被吴三桂攻破了,我大清连连战败。”太皇太后从容微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现在虽神气,但他们都是什么些什么人?而我们是什么人?所以,哀家敢赌他们必会败,而且是惨败。”皇上仍然担忧:“但愿吧。”太皇太后问向李德全:“这么晚了,怎么没人来请皇帝翻牌子呢?”

李德全弯下腰伏首对太皇太后说:“回太皇太后,皇上说近来国事繁忙,便免了翻牌子。”太皇太后闻言,便对皇上道:“这可怎么行,眼下宫里只有三位阿哥,四位公主迟早要远嫁去和亲,宫里的嫔妃们尚且年轻体壮,若皇帝整日都关在这御便殿见大臣、看折子,怎么会子嗣丰荫,开枝散叶?”皇上无奈:“可是孙儿真的很忙。”太皇太后叹道:“再忙,也要顾及后宫。”皇上恭顺答着:“是,孙儿明白。”太皇太后吩咐道:“李德全,去敬事房,传绿头牌来。”李德全立刻答应“喳”便去敬事房传牌子。太皇太后起身:“那哀家就先走了。”皇上搀扶着她走出去,再由一众宫人仆从簇拥着太皇太后坐上凤撵:“孙儿恭送皇祖母。”待太皇太后回去后,李德全引小太监端着盛放绿头牌的盘子到皇帝跟前,“请皇上翻牌子。”皇上看着那些绿头牌,犹豫了片刻后,翻了茗鸳的牌子,随后前往养心殿歇息。

头一次侍寝,阿柔姑姑特意来指导茗鸳男女欢好的事情,羞得茗鸳脸都红了,沐浴完毕就裹上红锦被,被几个力气大的太监扛着送去养心殿,他们把茗鸳抬到龙床上,茗鸳只是害羞得缩在锦被里,只听皇上问:“伤口还疼吗?”茗鸳见皇上还想着自己,便柔柔地说:“已经全好了,多谢皇上关心。”皇上微笑:“那便好,如今朝廷在用人,朕打算让你阿玛常保素正式进入国子监,如此,便是名正言顺的监生了。”茗鸳莞尔谢道:“臣妾代阿玛谢过皇上。”皇上见茗鸳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便干脆动手来扯掉锦被,这一突然的举动让茗鸳大惊失色,茗鸳赶紧钻进皇上的被子里,皇上遂与茗鸳云雨一番不提。

第二天一早,茗鸳坐着凤鸾春恩车回淑芳斋,原先始终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东佩殿的羽常在见平日里最不待见的人比她先一步得蒙圣恩,不免醋意大发,只得拿自己的宫女撒气。而茗鸳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去东佩殿那里给羽常在请安,“嫔妾给羽常在请安,羽常在万福金安。”

羽常在不理会她,见茗鸳仍然恭顺拘礼,便道:“免了,你的安还是留着给你的好姐姐乌雅贵人和安嫔娘娘她们吧。”茗鸳起身立侍,莞尔谦恭,发问道:“羽常在如此说,是在嫉妒嫔妾先常在一步得蒙圣宠?”羽常在冷笑三声,鄙夷道:“嫉妒?我凭什么嫉妒你。你这个贱婢,生下来的也是贱种!”

突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啪”从东佩殿传出,只见羽常在捂着脸,呆呆地看着面带温和微笑的茗鸳,是的,面前的这个人平日里是最温柔娴静的,不曾想出手竟如此快,而且下手如此狠,“羽常在,这一巴掌嫔妾是替皇上打的,常在不会生嫔妾的气吧?”“哪里,打得好。”羽常在的语气不似往常那般傲气十足,颤着声音说道。“改日嫔妾必定向皇上多提常在的好处,让皇上召幸羽常在。只是嫔妾实在想不出,常在与嫔妾同一日入宫,不曾侍寝过皇上,怎么还如此趾高气昂,若要是嫔妾,早就弃世而去,免得丢人现眼,常在如此骁勇,当真叫嫔妾自愧不如,嫔妾自然是不如常在你常常在受别人的笑话喽。”

羽常在想出手教训她,只见茗鸳制住了她的手,温和地对她说:“羽常在,嫔妾现在可是皇上的新宠,要是常在真的打下来,嫔妾只要吹吹枕头风,就能让常在和吉妃一样,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生不如死。”羽常在见状只得坐到椅子上,茗鸳遂环视了一周,突然看到一些好的瓷器和古玩,只听茗鸳吩咐:“来人!把这些东西全都搬到西厢房去!”“喳!”羽常在见奴才们要动手搬东西,忙呵止:“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不许碰那些东西!听到了没有!?”那些奴才全都停下来站在那里,只见茗鸳走近羽常在,对她福了福身子,随后说:“羽常在一个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东西?而且东西太多了,也显得东佩殿窄得慌,嫔妾也是为了常在好。”然后对下人们骤然大喝:“继续搬!”“喳!”羽常在见茗鸳得意,只愤愤地瞪着茗鸳,仿佛要将茗鸳置于死地。

第十五回 侍寝(中)

我听竹息说茗鸳已经获得圣宠,眼下淑芳斋里再也没有人敢薄待她,我很是高兴。但我迟迟不曾被皇上召幸,连个像样的封号都没有,底下的人难免有所怨言,这倒不打紧,毕竟我也不喜欢皇上,我的进宫也是迫于无奈。慧灵伺候着茗鸳到凝晖堂来,我见她来,忙出去相迎:“妹妹来了,快请快请。”茗鸳看了眼四周道:“怎么不见芳若和芳蔷?小盛子和小璇子他们呢?常公公呢?”竹息向她解释道:“喔,常公公带他们出去有点事。”她“喔”了一声,随慧灵进屋。

“姐姐,鸳儿现在再也不用怕别人的欺负了。”只见她不似寻常那样怯生生的,言语间多了一些自信。“妹妹,皇上待你如何?”“皇上他…很好……”只见她害羞地低下头。我见她如今得宠,亦十分高兴:“那姐姐我可要好好地恭喜你喽。”茗鸳对我道:“姐姐,你说要是将来在后宫,皇上只爱我们两个,那该多好?”“你啊~”我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两个相对而笑。

这时候只见芳若和馨露进来,芳若端了茶到茗鸳座位上,“茗答应,您的雨前龙井。您尝尝看奴婢沏得好不好喝?”馨露走到茗鸳身后,“茗答应,奴婢给您捶捶肩吧?”茗鸳微笑着对馨露说道:“有劳你了。”这时候又见小田子进来跪下道:“茗答应,奴才给您**脚心吧?”小盛子还没进门就被禄有常推搡到一边:“去,兔崽子,一边呆着去。”只见禄有常嘻皮笑脸地到茗鸳跟前道:“茗答应,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奴才,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茗鸳只是笑着不作声,我见他们如此,便说:“茗答应受皇上宠幸,自然身份贵重些,你们伺候得勤也是好的。”馨露道:“可不是,小主你进宫都多久了,还没被皇上召幸,奴婢们跟着你想是也没有什么好的出路了。”竹息道:“不管小主受不受宠,我们都要尽心侍奉。”小田子道:“姑姑,我们已经很尽心了,只是我们实在是害怕被小主拖累。”竹息上前对小田子就是一记耳光:“什么拖不拖累,你要再说浑话,我就回了汀兰姑姑打发你去慎刑司!”“哼,去就去嘛,不就慎刑司嘛。”小田子捂着脸嘴里嘟囔着。

茗鸳见他们这样,从座位上站起,到我跟前跪下道:“姐姐,都是鸳儿不好,惹得姐姐和下人之间生出嫌隙。”“不关妹妹的事,你先起来。”我伸手去扶她,她依然跪着。“姐姐,鸳儿本来是想着把皇上宠幸我的好消息只告诉姐姐一个人,不曾想……”她低下头,我把她扶起来,我蹲下来拍了拍她裙子上的灰。我莞尔道:“得不得宠有什么打紧,姐姐只盼着哪日能做个姨母就心满意足了。”

我回头对那些奴才们说:“今日是茗答应大喜,茗答应到访本该是想让凝晖堂沾点喜气,谁知你们竟一个个地这样不成器,跟着我过日子很苦是吗?也罢,想走的,自己去收拾包袱走人就是,也不必来回我了。”只见那些奴才一齐跪下:“小主……”我冷面扫过众人:“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不想留下的就走吗?你们还跪着做什么?”芳若掉下一滴泪珠,啜泣道:“小主,奴婢舍不得您……”奴才们齐声道:“小主,奴婢/奴才们舍不得您……”

茗鸳也被满屋子的情况惊住了:“姐姐,这……”“没事。”我安慰茗鸳,然后对他们道:“既舍不得我,如今眼见了茗答应得宠,你们都巴结得紧呢!”“小主,都是奴才/奴婢不好!”他们个个自己掌着嘴,我只看着这里,不曾发觉门口的动静,只见禄有常蹑手蹑脚地正想迈出大门,被竹息叫住:“常公公,您的茗答应在这里呢,您还到哪里去?”禄有常双膝发软跪下道:“小主,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听宫里的老人说,顺治爷当年也有很多妃子,连顺治爷的面都没见过就殁了还连带着伺候她们的奴才一起殉葬,之前小主受过那么多暗算,奴才也是一时糊涂,才把这坏念头传给他们,都是奴才不好!都是奴才不好!”他们全部都掌着嘴,有的都打红了,我说:“可以了,都起来吧。以后尽心侍奉就是。”随后对竹息说:“竹息,去煮些温鸡蛋来给他们敷脸。”“喳。”“谢小主宽恕。”茗鸳看着一切,对我福了福身子道:“时候不早了,鸳儿就先告辞了。”“妹妹慢走,要常来喔!”“一定!”

第十六回 侍寝(下)

另一方面,颐和轩依然如往常般寂静,看着比自己晚进宫,而且还是答应末流的纳喇茗鸳都侍过寝了,咸福宫和翊坤宫都有皇子们的欢声笑语,就连履绥殿的福常在张氏和静观斋的青常在兆佳氏至少都有了女儿,宜贵人只要一摸到自己干瘪的肚子,心里就一阵酸楚,与她同样心情的,后宫之中又有多少?比起她们,我倒真觉得我很庆幸,因为我只想着岁月静好,所以诞不诞育子嗣,对于我倒真不算烦恼,我乐得清闲,反而自在。

但她们不同,她们心心念念都盼望着得蒙圣宠。宜贵人虽也曾侍过不少寝,但就是怀不上孩子,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每次只说“来日方长”或“请宽心”之类不痛不痒的客气话,而想要孩子的急切又让她和玉贵妃一样,让母家不断地送催孕的药来,谁都知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怀孕生子的大事,她们不管吃不吃得消,只管着大量地涉补,想是将来就是怀上了,也生不出什么好的。

宜贵人倚着窗口暗自伤怀,紫荆看见了赶紧进来劝道:“小主,现在是正午,日头毒了,小主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宜贵人神情满是酸楚:“身子?我还要这个身子做什么。”紫荆见她如此,忙劝道:“小主,您可别伤心了,小阿哥在天之灵会不安的,为了小阿哥,您再如何也不能向她们示弱啊!”宜贵人抚上自己的肚子,泪水在双目中打转:“小阿哥……我的孩子……”她用手绢轻轻拭泪,哽咽道:“紫荆,我乏了,扶我去床上躺会儿。”“喳。”紫荆伺候着宜贵人午休不提。

凝晖堂经过上次的事,大家都变得特别勤快,对我也是必恭必敬,但我总觉得我和他们越来越疏远,到底不是打小就跟着自己的人,宫里的规矩也是不让秀女带贴身侍婢进宫的,那些小太监也好,小宫女也好,都是从各包衣家挑了选进宫中,被内务府分配进来伺候我的,所以我从住到凝晖堂里到现在还是摸不准他们的脾性,竹息姑姑对我倒还忠心,至于禄有常,我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我本想跟馨雨谈让她伺候茗鸳的事,看来这事要先缓一缓了,且不去想那么多罢,我只在屋内看《诗经》。

咸福宫里,玉贵妃为了筹备三阿哥的满月酒搅尽了脑汁,缘多喜正为她建言献策:“皇上如今忙于朝政,前方战线吃紧,况且三阿哥既不是皇上的长子,也不是太子,如果满月宴办得太隆重,只怕会惹来非议,如果办得太朴素,又会让荣贵人心里不好过。奴才想,该办还是要办,只不过,咱们可以想些新的花样。”玉贵妃好奇:“新花样?”缘多喜堆笑:“是啊,娘娘,听说如意馆的西洋画师从荷兰带了好些东西过来,眼下正在畅音阁排演节目呢。”玉贵妃越听越有兴致:“喔?那本宫得去瞧瞧,摆驾畅音阁。”说完,淑菱扶着玉贵妃起身走出门,缘多喜朗声道:“喳。摆驾畅音阁!”他们到畅音阁去观摩彩排不提。

淑芳斋自从上次以后,就再没人敢忽视茗鸳的存在了,东佩殿的羽常在心气那么高,怎么能忍茗鸳凌驾在她头上,那日起,她便起了恨意,遂剪了些布,缝了个布娃娃,写着纳喇茗鸳的名字,使劲拿针戳着布娃娃泄愤。慧灵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那个装着珍珠串的锦盒:“小主,明日满月宴,小主戴上这串珍珠,很配小主的这套朝服。”茗鸳推辞道:“我只是个答应,用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吗?慧灵,我看,不如把它赏了你,他日也可办些嫁装,嫁得好些。”慧灵忙道:“小主别这么说,奴婢能伺候小主,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奴婢只想着永远伺候您,不想出宫嫁人。”茗鸳思索片刻,才对镜莞尔:“好吧,那我就戴戴试试吧,慧灵,把朝服拿过来帮我试装。”“喳。”

第十七回 满月宴(一)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便是三阿哥的满月宴了,满月宴设在乾清宫,我同其他妃嫔一样,身着朝服出席宴会,一同赴宴的还有皇上的亲兄弟及其福晋——裕亲王福全和西鲁克氏及瓜尔佳氏、恭亲王常宁和舒舒觉罗氏及陈氏、纯亲王隆禧和尚佳氏。只见皇上携着皇后进殿,身后跟着几个乳母嬷嬷,最前的两个一左一右分别抱着太子和今天的小寿星三阿哥,后面的那个牵着大阿哥进殿,待他们都坐好后,我们一齐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福下身子对皇上和皇后说:“臣妾等恭祝皇上、皇后福寿安康,恭祝三阿哥事事圆满,岁岁平安!”几个亲王和福晋也一同举杯起身对着龙椅道:“臣兄/臣弟/臣妾等恭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恭祝三阿哥满月!”

皇上庄重地说道:“朕本来是不想办这场满月宴的。”亲王和福晋们,还有我身后的几个常在们开始窃窃私语,“现在吴三桂就要当皇帝了,三藩之乱尚未平息,然而我大清却无可用良将。”裕亲王道:“皇弟,可否让臣兄领兵出征?”恭亲王道:“皇兄,臣弟也愿同二哥领兵出征!”皇上道:“二哥和五弟,朕感谢你们能有这份心。眼下吴军和郑军势成水火,互不相让,我们且隔岸观火,以免打草惊蛇、损兵折将,况且吴三桂想称帝的谋逆心思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知道一味的进攻却不知防守,我们只要派些兵力先把他们围困住,给他们画地为牢,再给其疏于防守的地方沉重一击、一举剿灭,即便那吴三桂要称王称帝,也绝不可能匡复前明。”

亲王们齐声说:“皇兄/皇弟英明!”只听三阿哥哇哇地哭出声,三阿哥一哭连带着太子也跟着一起哇哇地哭,乳母嬷嬷们哄着他们:“喔喔喔喔,不哭不哭,喔喔喔喔……”皇后轻咳了一声,道:“皇上,今日是三阿哥满月,朝政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皇上似有愁容,随即勉强露出微笑:“好吧,就依皇后所言,今日是胤祉的满月,大家就都不必拘礼,随意吧。”皇后接着皇上说:“好了,大家都回位置上去吧。”我们一齐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之后便坐回座位上。

只听门外的大太监朗声通传道:“太皇太后到!太后娘娘到!宁悫太妃到!恭靖太妃到!钮太嫔到!陈太嫔到!杨太嫔到!唐太嫔到!”我等同帝后一起起身福下身子道:“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宁悫太妃万福金安!恭靖太妃万福金安!太嫔娘娘万福金安!”太皇太后坐到最上方,而下是太后,太妃、太嫔分列左右,再下就是帝后和我们,只听太皇太后说:“都起来吧。”“谢太皇太后。”玉贵妃亲自剥好了荔枝端着到太皇太后跟前:“请太皇太后品尝岭南佳果——荔枝。”

第十八回 满月宴(二)

陈太嫔见玉贵妃殷勤侍奉,便莞尔一笑:“玉贵妃不愧是太后娘娘的表侄女,果然很有孝心。”太后笑道:“陈太嫔妹妹贯会说笑的,哀家何德何能培养出这么好的表侄女来,这还都亏了孝康章太后,别忘了哀家是博尔济锦氏,已故的孝康章太后才是佟佳氏,哀家只不过碰巧是沾了皇帝嫡母的名份罢了,玄烨是玉贵妃的表哥,所以玉贵妃能把哀家当表姑母看待自然理所当然,但玉贵妃可不是哀家一手**的,得多亏了孝康章太后。”

玉贵妃对陈太嫔福了福身子道:“臣妾的姑母孝康章太后在世时也曾说过,太后娘娘也是臣妾的表姑母。况且太后娘娘和诸位太妃都是臣妾的长辈,太皇太后更是臣妾的祖辈,你们辛苦诞育了先皇、皇上,有了你们才有了今日的我们,所以臣妾自当尽心侍奉,不敢怠慢。”钮太嫔道:“好一张巧嘴儿,陈太嫔,青出于蓝呐。”玉贵妃很恭敬地伺候着太皇太后切肉、斟酒,太皇太后对玉贵妃道:“雪儿,叫苏麻来伺候就好了,你且坐回去,一会儿东西凉了可不好吃了。”宁悫太妃喝了些酒,冷笑道:“今日是三阿哥满月,玉贵妃倒比荣贵人还高兴。”她说着,便转向太皇太后道:“臣妾听说荔枝火气大,太皇太后您当心凤体啊。”

玉贵妃回到座位上,似有不悦。荣贵人见状,举杯起身,对宁悫太妃福了福身子道:“宁悫太妃娘娘,胤祉满月,嫔妾也很高兴,那就让嫔妾先敬您一杯。”只见荣贵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倒了满满一杯,不停地喝,却不曾动筷子吃菜。皇后问玉贵妃身边的淑菱:“节目都准备好了吗?”皇上听说有节目便问:“什么?还有节目?”淑菱回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昨日特意让畅音阁用西洋乐器——小提琴和齐特尔琴排演了一曲《高山流水》,贵妃娘娘说只用此曲作为开幕,剩下的节目需得各位娘娘小主们轮流表演最拿手的绝活才好呢。”

太后听了,赞道:“不愧是玉贵妃啊,想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点子,这西洋乐器演奏出来是什么样的哀家可要好好听听。”只听玉贵妃击掌发令“来人!奏乐!”,那些个金发碧眼的洋乐师就进来,用小提琴和齐特尔琴演奏着改编的《高山流水》,只听那余音绕梁,提琴婉转,个中美妙难于言表,待细细演奏完了之后,首先是大阿哥拍手叫好:“好听!好听!”接着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拍手鼓掌。

西洋乐师们集体脱帽行了鞠躬礼,用还算标准但却无阴阳顿挫的中文说道:“奴才恭祝三阿哥生辰愉快!”皇上赞许地看着乐师们,龙颜大悦:“你们大老远地从荷兰到大清不容易,今后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听说你们造的武器也很厉害,若是你们肯帮大清剿灭吴三桂乱党,朕必会重赏。”“奴才多谢皇上!”西洋乐师们答谢后便各自带着乐器离开,宫人们收拾场地,准备接下来的歌舞助兴。

只听荣贵人在那边不停地笑着,时不时地边打着酒嗝边说着:“承瑞,你再叫一声额娘好吗?长华,别哭,额娘在这儿呢。赛音察浑,今天是弟弟的满月喔,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后、太妃、太皇太后都在呢,你可不能捣蛋喔。乖,额娘喂你喝汤汤好不好?来,张嘴,啊……”她举着汤匙伸向前方,我提醒她:“荣姐姐,你喝醉了?”茗答应说道:“想是荣贵人爱子情切,难以忘怀失子之痛,故而酩酊大醉。”我见状,立刻从席位上出来,到帝后面前跪下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容许臣妾先陪荣贵人下去醒醒酒吧。”皇后见荣贵人大醉,担忧地觑着在场众人的神色,方对我道:“妹妹,荣贵人不胜酒力,你便陪她退下吧。”皇上也道:“她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些孩子,罢了,你便好好送她回去歇息。”“喳。”我遂扶着荣贵人出去殿外醒酒不提。

第十九回 满月宴(三)

我和竹息、嫣虢扶着荣贵人走着,荣贵人喝得东倒西歪,伺候的步撵也停了一溜,分不清是哪辆,宫人们都在侍宴帮忙,荣贵人酒劲大发,我们几个根本就无法送她回宫。想是同茗鸳所言那般,太思念故子的缘故。夜风微凉,而夜里的皇宫越发的清幽寂静,我们行至御花园的凉亭,我和竹息、嫣虢扶她坐下之后,我也坐下来,让她靠着我的肩膀睡一觉,我和荣贵人就这样吹着夜风,相互倚靠着静静地坐着,竹息和嫣虢则站在我们身旁。

而乾清宫里,依旧歌舞升平,舞伎既罢,缘多喜让小太监抱来一个红色的纸箱放在帝后的桌子上的空余角落上,站在皇后身旁的汀兰先是对上方的太后太妃们和身旁的帝后福了福身子,而后面朝嫔妃们福了福身子道:“先有请皇后娘娘抓阄。”皇后娘娘脱下双手护甲放在桌上,把手伸进箱子里抓出来一张已被叠成四方的纸条,皇后将它打开,上写“长袖击鼓舞”,“请皇后娘娘做长袖击鼓舞。”汀兰说着,便对身旁的另一个宫女吩咐道:“婉容,陪娘娘下去换装。”“喳。”

皇后起身,先对皇上和太后、太皇太后及诸位太妃行了礼,随后同婉容去后殿换装,李德全吩咐两个力气大的御前侍卫搬来大鼓放在大殿中央,这时,编钟之声响起,皇后已换了一席粉色的水袖,随着乐律节奏舞动着曼妙的身姿,更加惊艳地是,当丝竹之声响起后,编钟的节奏加快,皇后轻盈地旋转着,只听“咚”“咚”“咚”的敲鼓声,而这声音竟然是被那轻柔如水的长袖击打发出的,真可谓刚柔并进,妙不可言。

待乐曲终了,皇后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气还没喘匀就对众嫔妃说:“本、本宫献丑了。”“好!”只听裕亲王先拍手叫好,“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藏着如此本事,当真是深藏不露呢。”汀兰道:“婉容,快陪皇后娘娘下去换装歇息。”“喳。”皇后娘娘向皇上和太后们福了福身子,便同婉容进后殿去歇息。

接下来是玉贵妃,她表演的是琵琶曲《春江花月夜》,只听得时而猛如急雨,时而柔如私语,时而似莺语婉转,时而似银瓶乍迸,一曲既罢,玉贵妃向众人福下身子道:“因为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后宫,所以已经很久没有练习,都生疏了,刚刚有一段错把羽调弹成了变徵调。”太皇太后说:“没事,只是一点失误而已,玉贵妃你不必放在心上,一切还是以协理后宫为主。”玉贵妃恭顺答道:“臣妾谢太皇太后赐教。”皇上也龙颜大悦:“玉贵妃你的琵琶当真是宫里的一绝,朕听得非常痛快。”听皇上这么说,玉贵妃唇角略略飞扬道:“承蒙皇上夸奖。”

这时婉容扶着已经换好朝服的皇后娘娘进席坐好,在皇后和玉贵妃都表演完了之后,和妃表演了舞剑,颜妃表演了双手同书丹青“寿”字,接着是安嫔作五步诗,僖嫔变戏法,端嫔吹笛子,惠贵人表演插花,宜贵人弹琴,敬贵人亲自下厨炒了道寿面给众人品尝,福常在拉二胡,青常在演唱了一首祝寿歌,洛常在粉墨亮相表演了一出刀马旦,羽常在表演蒙眼踢毽子,戴答应取来文房四宝当场作《百花齐放图》,茗鸳当场作双面绣,几个亲王和太妃们看得是津津有味,想不到众人竟都有如此才艺,皇上对后宫众人说:“今日你们为了胤祉,全都拼尽全力表演,朕心愉悦,待宴散了之后各宫可再添黑炭二两、鲜菜一斤、彭缎一匹、例银10两。”皇后同众嫔妃全都向皇上福下身子道:“臣妾等谢皇上恩典。”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就散了。亲王们同皇上和太妃们道别后携着福晋们坐着骄辇出宫回王府,皇后搀扶着太皇太后先出殿,皇上出殿,乳母嬷嬷们带着阿哥们出殿,玉贵妃搀扶着太后随后出殿,而后是宁悫太妃、钮太嫔、陈太嫔按序出殿,再然后是一众妃嫔按序出殿,李德全吩咐几个小太监宫女把乾清宫收拾干净。

我和荣贵人错过了今夜乾清宫里上演的这一场场好戏当真是遗憾啊,眼见着天已渐渐亮了,荣贵人坐起,朦胧胧看了看四周,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道:“这、这里是……?”我也早已睡着,竹息把我叫醒:“小主,荣贵人她醒了。”我打了个哈欠之后跟她说:“荣姐姐,你喝醉了,本来嫔妾想和竹息扶你回丽景轩歇息的,但你实在是醉得太厉害了,才走到此处便昏睡了,侍卫宫女太监们那时候都在乾清宫侯着,四处又无人,只好让荣姐姐你倚着嫔妾的肩膀睡了一宿儿。”荣贵人担忧道:“妹妹,我昨天当真是喝得酩酊大醉吗?怎么办,我殿前失仪了,当时太妃和亲王们都在,皇上和皇后会不会怪罪?要是……要是我的胤祉被我连累……妹妹,你一定要帮帮我和胤祉,算姐姐求你了。”只见她正要跪下,竹息和我忙扶起她,“荣姐姐且宽心,嫔妾想皇上是不会怪罪一个这么慈爱的**的。”荣贵人隔着栏杆,看着一池碧波和御花园的宁静初晨,叹道:“但愿如此吧,给妹妹你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我莞尔:“哪里,没事。”荣贵人道:“改日姐姐我去凝晖堂好好拜谢妹妹,那妹妹和竹息也先回凝晖堂歇息吧。”“荣姐姐慢走。”竹息福了福身子:“恭送荣贵人。”

第二十回 满月宴(四)

看到昨夜的烟花在夜空闪了一宿儿,冷宫里的他他拉答应问看守侍卫:“昨夜外面可是在办什么喜事吗?”“外面办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去去去。”侍卫把她轰到一旁,“昨儿是三阿哥满月,本来哥儿几个也可以去参加衬个喜气,谁知还要在这鬼地方看着你们这些疯女人。”“可不是。”他他拉答应只得坐在里屋里啜泣,冷宫里关押的女子都是犯了大错的女子,有的硬生生的病死在里头,有的变得疯疯颠颠,有的想方设法上吊、割腕、撞墙但都没死成,因为这里的看管是很严的,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但他他拉答应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别人陷害。

另一边,张太医来到翊坤宫里为皇后娘娘请脉,皇后娘娘躺在床上,汀兰拉上帘子,隔着帘子,皇后娘娘伸出右手,张太医在皇后娘娘右手脉搏处垫上方巾,才开始诊脉,“张太医,本宫的脉象如何?”“回禀娘娘,娘娘想是昨日有所剧烈活动,导致脉象不稳,请娘娘宽心,无碍。”皇后把手伸回帘子里,双手搭在膝盖上坐正了身子,张太医起身,弯着腰退至一旁。“昨日是三阿哥满月,本宫作为他的皇额娘为他亲自献舞,劳累点也是应该。对了,张太医,本宫让你留心咸福宫,如今情况如何?”“回皇后娘娘的话,一般人坐胎,只需两三副坐胎药,以杜仲、续断、阿胶、石菖蒲等性温平的药为主,而玉贵妃娘娘她本就体质虚寒,如今又服用了竹茹、苎麻根等性寒之物,导致下元虚冷,恐怕……”“本宫知道了,这些年,玉贵妃她也怪命苦的,本宫当初把太皇太后赏本宫的那串翡翠玉镯赏给她,本想祝她早日遇喜,谁知……真是天不遂人愿呐,张太医,本宫要歇息了,你跪安吧。”“微臣告退。”张太医作揖后走出翊坤宫,皇后娘娘问身旁的汀兰:“冷宫那里现在如何?”汀兰莞尔回话:“回娘娘,一切妥当。玉贵妃娘娘她照顾得很好呢,他他拉氏进入冷宫,纵是插翅也难飞了。”皇后面露担忧:“她毕竟伺候皇上多年,也位居妃位了,如今犯事,牵涉本宫,本宫也很不安。”汀兰闻言忙道:“娘娘,都是他他拉氏自己行为不检,您母仪天下,皇上也圣明,是不为他他拉氏一人之词,闲言碎语所惑的,会明白您是清白的。剩下的,就交给奴婢,冷宫里的他他拉氏,奴婢会跟玉贵妃娘娘交代的。”皇后“嗯”的应了一声便躺下歇息,汀兰为她点了苹果香安神,便守在一旁不提。

我正在歇息,忽听门外有微微的哭声,便问身旁的芳若:“芳若,外面怎么了?谁在哭吗?”芳若开门,循声张望,回来道:“小主,想是畅音阁的妙音娘子在练声吧。”我再细听,那分明就是小太监的哭声,“我听着不像……你去瞧瞧。”“喳。”芳若出门后,见小璇子正躲在一旁偷偷地哭,因着小璇子年龄不大,故而一哭起来听着也像女孩一般。芳若走上前问:“小璇子,你为什么哭了?”小璇子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哽咽道:“芳、芳若姐姐,救救小璇子的哥哥吧。”芳若问他:“你哥哥是……?”小璇子回道:“我哥哥,他是小璜子,在冷宫当值。昨日是三阿哥满月,听说御膳厨房里有好多佳肴,哥哥他嘴馋,私自跑去御膳房里偷吃剩菜,被膳房的管事发现了,让冷宫的首领太监钱无路抓回去,打了三十大板……”说着又要哭,芳若安慰他:“小璇子,没事没事。”我见芳若半天没进来,被披上外衣,走出房门去寻她,见芳若正安慰小璇子,我走近,问:“小璇子,你怎么了?”小璇子只是哭,芳若回我:“回小主,小璇子他哥哥在冷宫当值,因为昨日疏忽了,被冷宫的首领太监钱无路抓回去打了三十大板。”我思索片刻,对他道:“原来是这样,别哭了,芳若,治伤药还有吗?”“有,奴婢这就去拿。”芳若跑去里屋寻出一瓶药粉交给小璇子:“给。”小璇子对我叩了好几个响头:“谢谢小主救命之恩,谢谢小主救命之恩!奴才今后一定会好好孝敬小主!”我走到他身边,微笑着将他扶起:“小璇子,你哥哥还在等着呢,快去吧。”他点了点头随后拿着药出去不提。

第二十一回 萌芽(上)

皇上正在御便殿批折子,李德全端着茶碗进来:“皇上……该传膳了吧?”皇上一边批着折子,一边“嗯”了一声,“喳。”,李德全放下茶碗后便退下去御膳房传膳。这时,玉贵妃进来请安:“臣妾参见皇上。”“起来吧。”“谢皇上。”

皇上赞许地对玉贵妃道:“雪儿,你伯父佟国纲不愧是我大清良将,前些年察哈尔布尔尼之乱,是他率师驻宣府,帮大清平了乱,如今又率师驻守韶关,与康亲王里应外合,把那吴三桂给困在湖南,你祖父佟图赖与皇额娘有家恩,亦是开国元勋,朕打算下旨赠他一等公爵位,由你伯父世袭。”玉贵妃听闻皇上这般,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和喜悦的表情对皇上福下身子道:“臣妾代佟氏全家谢皇上恩典。”

这时,御膳房的朴公公领着一班小太监端着御膻至御便殿内:“皇上,请用膻。”只见他们掀开盖在御膻上面的盘子,皇上一看,怒道:“混帐东西!如今福建水患,贵州干旱,三藩之乱,各地饥荒不断,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全都在啃草根树皮!你们还做这些个鲍参翅肚、烧鸡烧鹅!昨日是三阿哥满月,本来朕就觉得你们做的东西太过奢侈,但昨日几位太妃和亲王也在,所以朕也只是在宴会开始之前旁敲侧击的提醒你们,你们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来人!”

那些个太监见皇上如此,纷纷吓得不敢动弹,只是跪了一地。“有!”门口的两个御前侍卫进殿来朗声应着:“皇上,有何吩咐!”皇上指着地上的那群太监道:“把这些没心肝的家伙统统押入慎刑司!没朕的旨意不许放出来!还有,把这些东西退回御膻房,朕看到它们就反胃!”“喳!”侍卫们把菜端走了,有的驾着那些太监,硬是把他们拖走,只听见此起彼伏的求饶声:“皇上,冤枉啊皇上,奴才冤枉啊……”待他们被拖远后,声音便听不到了。玉贵妃见状,安慰皇上道:“皇上,先消消气。臣妾已经吩咐淑菱煮了一碗小米薏仁粥,小米安神,薏仁补气,特别适合日理万机的皇上。”皇上对她笑道:“还是雪儿得朕心意。等朕批完了折子,就去咸福宫里陪你。”玉贵妃听皇上说要去陪自己,喜出望外:“臣妾谢皇上。”李德全早已在门外站了许久,见皇上气消了,方才进来侍奉不提。

我听小璇子说他哥哥现下已经大好能下地了,我也就放心了,他们也渐渐地和我亲近了些,茗鸳和几个姐姐也经常过来窜门,宫里的日子虽难熬,但好歹有人陪着说说笑笑的,每天也就这么过去了,眼下已经大概过去一个多月了,我依旧如往常一样,闲着时候要么坐在屋里看书,要么打珠络玩,芳蔷笑着跑进屋来告诉我:“小主,院子里的杜鹃花发芽啦。”我仔细瞧着花盆,对她道:“才发芽而已,又没有开花,瞧你高兴的。”芳蔷面露得意:“这不是好兆头嘛,小主,如今茗答应得宠,小主当初那么帮她,又与她走得近,想是皇上也快召幸小主了吧,奴婢们只等着小主的好消息呢。”

“越发油嘴儿了,明天定要让竹息姑姑好好管管你这张嘴儿。”我笑斥她,她也笑着说:“小主可别怪奴婢的嘴儿快,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呢。”这时,小盛子进来回话:“禀小主,奴才从淑芳斋的箕公公那边得知,茗答应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惊喜道:“此话当真!?”小盛子答道:“奴才听得真真的,不会有错。”“太好了,鸳儿,真是太好了……”我替她暗暗高兴,“小盛子,我们去淑芳斋看看茗答应。”“喳。”他们便陪着我上淑芳斋去了。

第二十二回 萌芽(中)

行至淑芳斋,我刚进门口,只见羽常在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随后走进东佩殿“啪”的一声重重的把房门关上,“这又是怎么了?”我笑问扫地的小太监,小太监说:“昨儿个皇上翻了羽常在的牌子,羽常在正在侍寝呢,慧灵就说茗答应肚子疼,把皇上给叫过来了。羽常在原封不动的被人从养心殿给抬回来了。唉,奴才当差那么久可从没遇到这样的事儿……”“死奴才!说够了没有!”只听东佩殿那边传来骂声。

我瞥了一眼东佩殿,对扫地的小太监莞尔一笑:“原来是这样,没事了,你先去忙吧。”“喳。”我笑着进入西厢房:“鸳儿,听说你昨晚肚子又疼起来了?”茗鸳柔婉道:“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怎么地就是老疼……”我担忧:“那怎么行,宣太医了没有?可开了方子吃着?”茗鸳道:“鸳儿谢姐姐关心,胡太医已经开了好些安胎药,鸳儿已按方子吃着了。”我道:“那就好,对了,你现在怀着身孕,可经不得东佩殿那位再过来闹腾了。”

茗鸳莞尔:“放心好了,姐姐。”我道:“让我放心?我可是真不放心呐,刚刚我进淑芳斋大门的时候就撞见了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茗鸳含羞低头:“我只想着姐姐和孩子,不理她就是了。”我只顾着和她说话,却不曾看到周围的摆设已经涣然一新,又听刚刚小太监所说,知道她如今也有些手段,我只看着她脖子上戴的珍珠串,莞尔一笑:“鸳儿,这串珍珠越发衬托妹妹的仪态万千,窈窕绰约呢。”茗鸳道:“这是姐姐当初送给鸳儿的,莫不是姐姐想要回这串珍珠?”我道:“我既已送了你,它便是你的东西了,我若再要回,岂不食言了吗?喔对了,姐姐改日把馨雨调过来服侍你,你看可好?”她低着头若有所思:“这……”随后抬起头看我道:“姐姐,现在你和他们……?”芳蔷福了福身子,嘴快道:“茗答应,我们家小主待我们可好了。上个月小璇子他哥哥出事,就是我们家小主帮着才没事的。这么好的小主上哪里去找?所以,茗答应不必担心凝晖堂怎么样,要担心也该担心一下淑芳斋。”“好了。”我抓了抓芳蔷的袖子,示意她停嘴,“奴婢说的是实话嘛。”芳蔷嘟囔着退至一旁。

“那,姐姐,馨雨我就收下了。”我与她又聊了一会儿,便起身:“鸳儿,那姐姐我就先告辞了,慧灵,好好照顾茗答应。”慧灵向我一福:“奴婢知道,贵人放心吧。”我们从西厢房里出来,小盛子对我道:“小主,你觉得这茗答应她怀的是阿哥还是公主?”我面露无奈:“阿哥也好,公主也罢,都是爱新觉罗家的骨血,现在还未知男女,但是,她方才说经常腹痛……”芳蔷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道:“难道小主是说她这一胎…?”我莞尔一笑:“茗答应身住皇宫,自然有帝后的龙凤仙气庇佑,此胎必然安好,胎动腹痛许是寻常,不足为奇。”小盛子对我道:“听说给茗答应安胎的太医是太医院的张太医,医术很是了得,茗答应一定会母子平安的。”我面视前方:“但愿吧。”芳蔷见往来宫人多了,便对我道:“小主,咱们回去再说吧。”我们边走边说笑着回凝晖堂不提。

第二十三回 萌芽(下)

这一日一早,我们来到翊坤宫里向皇后娘娘请安,茗鸳现在怀着身孕,皇后娘娘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茗答应怀着身孕,安嫔你要好好照顾她。”皇后关切发话,安嫔恭顺应答:“是,臣妾谨尊皇后娘娘吩咐。”她说着,向皇后娘娘一福复又坐下。“没什么事,大家就先散了吧。”汀兰扶起皇后娘娘,众人全都福下身子道:“臣妾告退!”皇后娘娘“嗯”了一声进入内殿里。

从翊坤宫出来的时候,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是和妃,她走到安嫔边上,凑近安嫔说:“安嫔,茗答应现下有了身孕,当真是恭喜呀。”安嫔莞尔:“嫔妾谢和妃娘娘恭喜。”“听说你那淑芳斋里茗答应和羽常在不睦已久,前些日子羽常在连身都没破就被扛回去了,呵呵。”和妃用手绢掩住嘴角,而那眉眼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

“茗答应她自从有孕就素来腹痛,那一日腹痛得厉害,因为事关皇嗣,皇上才丢下羽常在来陪茗答应。如果和妃娘娘以为是嫔妾纵容茗答应与羽常在争宠,断可以告诉玉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治嫔妾一个教管不善的罪名。”和妃莞尔:“安嫔这话言重了,本宫也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话罢了,别介意啊。”“哪里。”

只见羽常在一直站在翊坤宫附近的石狮子后面双眼犯红地瞪着她们,手绢捏得紧紧的,身旁的凌瑶劝道:“小主,咱们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听凌瑶这么说,羽常在伸手去揪她:“贱人!让你猖狂!我让你狂!我让你狂!”凌瑶只得哭求道:“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这时一个骄辇驶过,只听一声轻咳,羽常在和凌瑶遂跪下道:“玉、玉贵妃娘娘……”玉贵妃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地笑道:“羽常在在这儿教训宫女啊,这可离皇后娘娘的翊坤宫近着呢,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羽常在是在嫉妒皇后娘娘,所以才拿自己的宫女撒气呢。”羽常在忙垂首回话:“嫔妾不敢!”玉贵妃莞尔一笑,冷眼剜过羽常在主仆:“本宫可听安嫔说淑芳斋里就属羽常在最骁勇,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起骄!”淑菱朗声复了一声:“娘娘起驾!”羽常在艰难地从嘴里蹦出“恭送玉贵妃娘娘”几个字,目送玉贵妃远去,凌瑶扶羽常在起身,安慰道:“小主,来日方长,我们只要想办法把她这胎弄掉就可以了,没了孩子,她还拿什么跟小主争呢?”羽常在沉思片刻后道“也是”,主仆二人遂双双离去。

又过了四五个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茗鸳的肚子也逐渐大了起来,这一日馨雨和慧灵正陪茗鸳在御花园散步,碰巧见到羽常在和凌瑶,馨雨和慧灵二人向羽常在福了福身子道了声“羽常在万安”,凌瑶也福下身子对茗鸳道了万安,羽常在笑着道:“妹妹,往日姐姐做了许多对不住你的事,你不会怪姐姐吧?”茗鸳眼珠一转,随后从容答道:“不会,以前是妹妹不懂事,往后还望姐姐多多教导。”

“这大暑天的,妹妹怎么不叫人打把伞呢?万一晒到了龙胎怎么好。”只见她假惺惺地拿出手绢来替茗鸳擦汗,茗鸳见状拿出自己的手绢自己擦汗:“不碍的。”“我听说这御花园中有一处特别凉爽,姐姐正要去那里乘凉呢,妹妹可愿意与姐姐同往?”羽常在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好吧。”于是馨雨和慧灵便扶着茗鸳走在羽常在后面,羽常在回头见馨雨和慧灵,便说:“妹妹,你让她们在这里侯着就好。”

茗鸳觉得事有不妙,对馨雨附耳低语道:“我如有不测,去凝晖堂找姐姐。”随后笑着迎上羽常在,羽常在身边的凌瑶也被支开在此处,走了许久,茗鸳和羽常在来至迦叶池,茗鸳问:“请问姐姐要带妹妹往何处?”此处四下无人,只见羽常在露出狰狞的面孔,伸出双手紧紧拽着茗鸳的胳膊,低声怨毒道:“都是因为你,淑芳斋才变得怪怪的,皇上也不宠幸我了……”茗鸳使劲挣扎:“羽常在你快放开嫔妾!”羽常在怒目圆睁,如地狱修罗般狰狞可怖:“放开你?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吗?你一定又在想怎么诬陷我吧,哼哼,别把人都想得跟白痴一样!”茗鸳犹自挣扎,二人推搡拉扯,已到了池塘边:“你快放开!”羽常在瞪着茗鸳,捏着茗鸳的胳膊使劲摇晃,歇斯底里地哭喊道:“贱人,我是不会让你生下龙种的,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讨厌你!”只见羽常在一用力,就把茗鸳推下了池塘,因着怀着身孕,茗鸳在水里艰难地挣扎着喊着救命,但因被池水呛着喊不出来,羽常在随后张望了一下四周,仓皇离开。

第二十四回 水葫芦(上)

话说羽常在仓皇离去时落下了一块手绢,而那大树后面现出了缘多喜的身影,正露出可疑的神色。茗鸳不断在水里扑腾,脖子上戴的珍珠串已悉数尽散,珍珠散落的池面里有着些许绿色的粉末飘出,溶于池水里,渐渐地,茗鸳失去了意识,而缘多喜则向池边走去。

馨雨和慧灵见茗鸳久久不曾回来,便问凌瑶:“凌瑶,我们小主不会有事吧?”凌瑶眉头一皱:“说起来,她们去了那么久,想必……”慧灵道:“凌瑶,如今小主有着身孕,去那么久还不回来,八成是有事,不如我们分头去找吧。”凌瑶道:“也好。那我来找这边,慧灵和馨雨你们找那边。”三人开始在御花园里四处找茗鸳的下落,这时,慧灵和馨雨与缘多喜碰面:“缘公公好。”

缘多喜问道:“二位姑娘走得这样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慧灵道:“公公,我们家小主丢了!”缘多喜故作不知:“什么?”馨雨求他:“公公,您快帮我们找找她呀。”缘多喜道:“二位姑娘别急,咱家知道茗小主在哪儿,二位姑娘请随咱家来。”慧灵、馨雨遂与缘多喜往迦叶池方向去,见到池里昏厥的茗鸳,池水面已泛出阵阵血水。

“小主!”慧灵惊叫起来:“缘公公,快救救小主呀!”“可咱家不会水性呀。”缘多喜故作难色,“算了。”慧灵跳入池中,游向茗鸳,把茗鸳背起游至岸边:“公公!快!”缘多喜帮忙把茗鸳的身子抬上岸,而茗鸳的裙下,已然血污一片,慧灵不断按压茗鸳的胸口,又对她做着人工呼吸,大约做了十来下,随着几声咳嗽,茗鸳把水吐了出来,逐渐恢复意识,而剧烈的疼痛让她大哭起来,缘多喜遂朗声道:“侍卫!来人啊!”喊了几声,两个侍卫过来作揖道:“公公,有何事吩咐!”“快快快,你们把茗小主先送到附近的绛雪轩去,再去宣胡太医、张太医和产婆来,快!”“喳!”几人遂把茗鸳抬至附近的绛雪轩里救治,为她生火,几个产婆正在帮住茗鸳引产:“用力!快用力呀!”,茗鸳撕心裂肺地叫着。馨雨焦急地跟慧灵说:“慧灵你在这儿先照顾一会儿,我去叫乌雅小主来!”“好!”馨雨才出门,缘多喜说:“咱家去叫皇上来!”“好!”

另一边的淑芳斋的东佩殿中,羽常在得知茗答应几乎死在迦叶池中,慌张地瘫在椅子上道:“不可能……不可能……我记得当时她明明有力气挣扎到岸边,怎么会……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又一摸身上,手绢没了,一想是当时与茗答应起争执的时候落在了迦叶池边,羽常在哭道:“完了,这下全完了!全完了!”

我听说茗鸳出了事便赶紧同馨雨一起前往绛雪轩,才踏进门,只见皇上、皇后、玉贵妃、太后、太皇太后、安嫔、荣贵人、宜贵人、惠贵人、和妃等全都神情凝重地站在产房外面,我先向皇上、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道了万福,然后再向皇上请旨道:“皇上,臣妾心中不安,想进去陪陪妹妹!”皇上道:“好吧,你进去陪陪她。”遂想进去被两个小太监用手拦住:“贵人请留步!产房腥着呢!”“起开!”我把他们的手甩开,快步走进去,茗鸳早就没力气了,叫的声音也格外虚弱。

“快用力呀!小主!”几个产婆和太医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助产。“太医,现在茗答应情况如何?”我问其中一个太医,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禀贵人,答应小主她落水已久,母体受惊,胎位不正,而且答应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微臣虽以五倍子、乌梅、山茱萸等药为小主止血补虚,但胎儿在母体内缺氧已久,已然是不行了。”只听茗鸳一声惊叫,几个产婆道:“出来了出来了!”产婆们将茗鸳腹中死胎清出体外,茗鸳几近虚脱,早已痛得不省人事。

产婆们用白布包裹了血腥模糊的死胎碎片便告退出去,几个太医也出去向皇上请罪:“皇上,茗答应她保住了,但孩子……”皇上如闻闷雷:“什么……”“请恕臣等无能!”“朕的孩子……又没了一个……”皇上失魂落魄道,太后拍了拍皇上的肩膀道:“皇帝,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还年轻。”见皇上没有发怒,几个太医向皇上作揖道:“臣等告退,皇上,请您节哀。”我神情压抑地从产房出来,对皇上安慰道:“皇上,妹妹她折腾了一宿儿,现在睡着了。”皇上神色哀伤:“朕一定是做了什么混账事,惹怒了祖宗,所以祖宗才如此,惩戒朕,叫朕的孩儿接连夭折。”皇后劝道:“皇上,太医方才说,您和茗答应还会有孩子的,这次的意外,谁都无法未卜先知,皇上不必自责。”皇后见众人沉默,便对众人道:“诸位妹妹也辛苦了,现在让茗答应好好睡着,别吵醒她,都跪安吧。”嫔妃们向帝后一福,便静静退去。

此刻,还在这殿里的主子,只有太皇太后、太后,帝后、玉贵妃和我,太皇太后疑惑:“哀家听张太医说起过,茗答应这孩子,总说腹痛,哀家也觉得蹊跷。”玉贵妃道:“太皇太后,臣妾听缘多喜说,羽常在和茗答应在御花园的迦叶池边起了争执,羽常在气急,失手将茗答应推入池中。”太皇太后闻言心中已知答案,只是太后惊讶:“有这等事?!”皇上长叹一声,对我们道:“让朕和茗答应,静会儿吧。”皇后也对太后和太皇太后道:“皇额娘,皇祖母,这儿到底死过人,很是晦气,咱们也不要在这儿多留了吧。”太皇太后目光扫过产房,对皇后道:“皇后言之有理,此地确实不祥。”她转向皇上:“玄烨,不过夭折了一个皇嗣,最要紧的,是照顾好你和仁孝皇后的太子,太子才是关键。”皇上恭顺答着:“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太皇太后道:“罢了,咱们先去坤宁宫找萨满太太要了圣水神符,给宫里的阿哥公主辟邪才是,事不宜迟,咱们走吧。”玉贵妃搀扶着太后,皇后搀扶着太皇太后,都出去了。

绛雪轩里寂静无声,片刻后,才见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进来收拾屋子,皇上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我走向前去:“皇、皇上……”皇上只说:“让朕静一会儿……”我安慰道:“皇上,妹妹固然痛失一子,可皇上如今正当壮年,还会有孩子的。”皇上苦笑:“孩子?你又懂什么?朕乏了,你跪安吧……”我道:“那就请容臣妾在这里陪着皇上和妹妹。”皇上神情失落:“随你。”我恭顺答着:“谢皇上。”

这时,门外的李德全进来回禀道:“禀皇上,玉贵妃娘娘身边的缘多喜前来说是有要事相告。”皇上疑惑:“可是和方才茗答应落水之事有关?”李德全道:“缘多喜说,他带了证据来。”皇上收了哀容,正襟危坐,吩咐道:“李德全,宣他进来吧。”“喳。”李德全引缘多喜进门,缘多喜向皇上行了跪礼道:“奴才缘多喜参见皇上。”

第二十五回 水葫芦(中)

“起来回话。”缘多喜起身,对皇上道:“奴才本来奉了玉贵妃娘娘之命来御花园折些三色堇回去,谁知在半路听见了羽常在和茗答应的争吵声,羽常在好像在说龙种啊讨厌你啊什么的话,后来,奴才见到羽常在亲手把茗答应推入池中。”皇上疑惑:“羽常在?”缘多喜将袖中的手绢呈给皇上过目:“是啊,皇上,您瞧,她的手绢就是证据呀,肯定是她不会有错。”

我见那条手绢,又心想着那羽常在素来就与茗鸳不睦,就索性附和道:“皇上,羽常在一直以来都视茗答应为眼中钉、肉中刺,意欲除之而后快,当时茗答应就是因为被羽常在胡闹逼的自戕,而皇上您自从宠幸茗答应以来,羽常在就日日含恨在心,甚至变本加厉,如今见茗答应即将临盆,便找机会推茗答应入水,让茗答应一尸两命,如此心肠歹毒之人,皇上必定要严惩,以正宫规。”皇上道:“可是,如今三藩动乱,羽常在的阿玛朕还要重用……”我打断皇上道:“皇上,羽常在对茗答应早有了不轨之心,一定是她在淑芳斋里对茗答应的安胎药或膳食里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茗答应无故腹痛,皇上如果不彻查,只怕将来后患无穷!”我遂跪下道:“请皇上明察秋毫!”见我如此,一众奴才全都跪下道:“请皇上明察秋毫!”皇上思索了半天,吩咐侍卫道:“来人!去把羽常在给朕带过来!”“喳!”

淑芳斋里,只有正殿和东佩殿闪着烛光,而羽常在则一直呆坐在东佩殿里,凌瑶安慰道:“小主,别多心了,早些歇息吧。”羽常在艰难地说道:“你叫我别多心,如今他们肯定都咬定是我做的了。”“小主,那是她自己造化不好,不小心失足落水,您可别往自己身上揽呀。”主仆二人正在说着话,几个侍卫闯进东佩殿里,羽常在和凌瑶惊叫:“你们要干什么!?”中间的那个侍卫亮出令牌道:“奉皇上之命,带小主去绛雪轩!”吩咐左右道:“把她们带走!”“喳!”侍卫们走向羽常在和凌瑶,不由分说就扣住了她们的胳膊,羽常在骂道:“狗奴才!放肆!后宫重地!岂容你们这般臭男人撒野!让我告诉皇上,非把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阉了不可!”见她骂骂咧咧的,几个侍卫用布条堵上了她的嘴,她还在那里呜呜嗯嗯的,但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凌瑶哭道:“小主,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了您啊。”“走!快走!”

侍卫们把羽常在和凌瑶带来了,又为羽常在拿下布条,羽常在哭着跑去抱住皇上的左腿道:“皇上,臣妾冤枉啊……”凌瑶也不住地磕头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您饶了小主吧,求皇上饶了小主吧……”皇上用手挑起羽常在的下巴,随后冷冷地说:“多么美的一张脸啊,但内里却是那么地让人恶心。”一脚把她踢开,羽常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哭道:“皇上,臣妾是不喜欢茗答应,素来与她不睦,可是臣妾也不会蠢到要害死她呀!臣妾一定是被小人诬陷,请皇上明察!”

皇上冷眼剜过羽常在:“朕可是听说当时茗答应与你在迦叶池边起了争执,你见茗答应如今身怀有孕,就顿起杀心,推茗答应入水,导致茗答应小产。”羽常在连连哭冤:“臣妾冤枉啊!当时茗答应确实与臣妾行至迦叶池边,但当时茗答应确实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才落入水中,臣妾赶过来时茗答应已经在水中,臣妾不识水性,固而匆匆离去找人来帮忙,谁料竟成了被人诬陷的对象!臣妾着实冤屈啊皇上!”

皇上问道:“好端端的,她自己一个人怎么会跑到迦叶池边!”慧灵和馨雨见状跪下,慧灵道:“皇上,当时奴婢们陪小主散步,遇见了羽常在,羽常在说要带小主去一个地方乘凉,行至半路,羽常在说有些体己话要与小主说便让奴婢们留在那里侯着,而凌瑶也被羽常在支开陪着奴婢们。不信的话,皇上可以问凌瑶。”皇上转向凌瑶温和地问道:“凌瑶,朕问你,当时,你是否被羽常在支开与慧灵她们在一起?”“回皇上的话,奴…奴婢……”凌瑶面有难色,东张西望的,时不时的看看羽常在,羽常在也打眼神示意她说假话。

“快说!”皇上猛地一拍桌子,凌瑶赶忙道:“奴婢确实与慧灵她们在一起!小主她说要和茗答应说些体己话,便把奴婢支开了,皇上,奴婢也没想到小主她会做出这样的事!”皇上怒目圆瞪地向羽常在:“贱人,还敢到朕跟前哭冤!”羽常在哭道:“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凌瑶继续磕头道:“皇上!都是奴婢不好!这主意是奴婢出的!”我们全都把目光转向凌瑶,皇上也被她的话震了一下,站起道:“接着说!”凌瑶边哭边道:“我们虽然出身包衣之家,可好歹也是被内务府精挑细选入宫侍奉各位小主的,而小主却经常不把奴婢当人看,时常打骂虐待奴婢,皇上您看,这些就是铁证!”只见她撩起袖子,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痕。

“即便是奴才,哪经得住小主这般虐待!所以奴婢思忖着小主素来与茗答应不睦,索性就出了主意让小主她害茗答应失足落水,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慧灵一听,对着凌瑶道:“凌瑶,素来羽常在就对你动则打骂,每次要不是我们小主出面制止,你可能早就被羽常在打死了。我们小主对你有恩,你怎么还如此算计我们小主?”凌瑶忙道:“慧灵姐姐,凌瑶下次不敢了。”“哼哼,还有下次?”慧灵转向皇上道:“皇上!此人阴狠狡诈,断不可留!”

我也补充道:“皇上,妹妹现在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里回来,这些害妹妹的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上沉思片刻后道:“羽常在完颜芊荃,心肠歹毒,残害嫔妃,屡教不改,今变本加厉,意欲残害皇嗣,着废除封号,贬为庶人,打入慎刑司,等茗答应醒来再做发落。凌瑶,忘恩负义,两面三刀,见风驶舵,还欲陷自己主子于不义,拖下去,杖毙!”侍卫道了声“喳”后便拖走二人,只听二人狂呼冤枉。

我走向缘多喜道:“公公在宫里当差想必有些日子了吧?”缘多喜道:“奴才打小就进宫了。”“公公一定见多识广,有些事还要向公公您请教呢。”缘多喜听我这个贵人向他一个奴才请教,便惊讶道:“喔?”我对他说:“慎刑司里有水吗?若是把完颜庶人渴到了可不行。”“这……”他揣摩着我的话,便向皇上说:“皇上,茗答应落水九死一生,凌瑶和完颜庶人皆已伏法,如今完颜庶人已被打入慎刑司,依她的性子,即便茗答应醒了,也肯定会咬定是茗答应自己失足落水,茗答应如今已痛失一子,若是再被她这么一闹,想必会更加伤心。”皇上思索片刻,温和中夹杂着龙威:“羽常在完颜氏,已于今日病故,将消息传至其母家。”缘多喜道:“皇上圣明!皇上,不妨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完颜庶人推茗答应落水,害死皇嗣,证据确凿,理应死罪,不妨就赐完颜庶人水葫芦,如何?”皇上思索着,点头默许:“嗯。”只见缘多喜嘴角略略上扬道:“奴才遵旨!”说完便赶往慎刑司。

水葫芦,是七十二道酷刑中的一种,实施时,犯人会被放在一个专用的拷问台上,铐住四肢,施刑者会不断往犯人口中灌大量的水,一直灌到肚皮肿大,乍一看上去,如水葫芦般,然后施刑者会用力拳打犯人的腹部,使水从犯人口鼻中喷出之后再往其口中灌大量的水,使犯人饱受窒息之苦,因为水压的作用,犯人的内脏会爆裂,眼珠会掉出,**和胃液会喷出,苦不堪言,大部分犯人在受到一半便窒息而亡。

我向皇上一福道:“皇上明日还要上朝,早点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臣妾照顾着。”皇上“嗯”了一声,拂袖离去,李德全朗声道:“摆驾养心殿!”“臣妾恭送皇上!”皇上遂回养心殿去,我和慧灵、馨雨、芳若、芳蔷、小盛子、小璇子留在绛雪轩为茗鸳守夜不提。

第二十六回 水葫芦(下)

不知过了多久,茗鸳醒了但却一直哭,我安慰她:“好妹妹,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她先是用被子蒙住头,在里面啜泣一阵子,之后对我说:“姐姐,我好怕……”我用手绢帮她擦擦脸颊上挂着的泪珠,轻轻地对她说:“不怕,有姐姐在,不怕……”她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突然意识到身体有什么异常,用手摸了摸小腹,惊叫道:“姐、姐姐!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我抑制住悲伤跟她道:“孩子……没了……”她一听孩子没了,双眼噙泪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姐姐,你告诉皇上,羽常在她推了鸳儿!她推了鸳儿!她杀了鸳儿的孩子!鸳儿的孩子好无辜……”我安慰她:“没事了,现在羽常在已经被皇上废除封号,打入慎刑司,还赐了水葫芦,大概凶多吉少了,不过她也是咎由自取,妹妹现在先别多想,等调养好了身子,还会再有孩子的。”她点了点头,我轻轻拍着她的胸口,轻声道:“好妹妹,睡一觉吧,睡一觉过去,噩梦就结束了……”“会吗?”“嗯,睡吧,睡吧……”我哄她睡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张太医和胡太医来绛雪轩给茗鸳诊脉,因着茗鸳还在睡,太医们要向我请安,我轻轻“嘘”一声示意他们小声,胡太医轻轻地拿出茗鸳的右手,垫上方巾开始诊脉,我轻声问他:“太医,茗答应她现下如何?”胡太医把方巾收起,轻轻地放回茗鸳的右手,之后走出绛雪轩,我也跟上他,我问:“胡太医,茗答应她,现下如何?”他对我一福道:“回禀贵人,答应小主她身子已经无恙,只需再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即可,贵人放心。但是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我道:“胡太医但说无妨。”胡太医道:“喳,微臣翻看过答应小主的脉案,答应小主她初有孕的时候脉象细滑,但是三四月的时候却已出现了涩脉的迹象,小主,但凡女子有孕,若出现了涩脉,此胎即不保,可见答应小主并不只是因为被推入池中才导致滑胎。”我疑惑:“这么说,茗答应她这一胎早就保不住了是吗?”胡太医道:“可以这么说。”我担忧道:“那,她还会有孩子吗?”胡太医道:“小主放心,答应小主虽受惊滑胎,但却没有伤及根本,待答应小主身子调养好了之后,还会再有孕的。”这时,张太医也出来了,我向两位太医点头道:“有劳太医了。”两位太医也弯下身子对我作揖道:“微臣告退。”

咸福宫里,宜贵人和玉贵妃正在聊天,淑菱和紫荆在各自主子身旁伺候着,宜贵人道:“贵妃娘娘,昨儿皇上赏了完颜庶人水葫芦,听说那肚皮灌得,比茗答应的肚子还股呢,哎呀,嫔妾都忘了,茗答应现在失了孩子,那肚子怎么和完颜庶人她那水葫芦比呢,呵呵。”宜贵人说着用手绢掩住略略上扬的嘴角,“喔?既赏了就赏了吧,安嫔也屡屡向本宫诉苦,本宫哪有能耐管住她?到时候还要在背后被人议论苛待后宫,若是皇后娘娘怪罪,本宫可担不起这份罪责。”

宜贵人见状收敛笑意很恭敬地弯下身子道:“嫔妾不敢。”玉贵妃接着说:“知道你和本宫一条心,如今是完颜庶人她自己不安分,推了茗答应落水,倒省了我们许多事。”宜贵人道:“可娘娘不觉得,凝晖堂也跟此事有关呢?”玉贵妃思索着道:“你是说那乌雅贵人?应该不可能吧,本宫原先也以为她跟茗答应只是在逢场作戏,但从这个事件看来,乌雅贵人与茗答应当真是姐妹情深,想是宜妹妹多虑了。”

宜贵人道:“可是,嫔妾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可疑,但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玉贵妃道:“你说可疑是吗?缘多喜,缘多喜!”缘多喜进殿来向玉贵妃和宜贵人福下身子道:“奴才缘多喜参见娘娘,宜贵人。”玉贵妃吩咐道:“你把当时看到的情景再说一遍。”缘多喜开始复述:“喳,当时奴才见那羽常,喔,完颜庶人她离开后,到那池边去,茗答应早已昏厥不省人事,奴才见那池面散落的珍珠里出现了许多绿色的东西,后来经奴才一打听,那珍珠串原是乌雅贵人在茗答应初有孕的时候送的,想是,那些东西,加上落水,导致了茗答应的小产。”宜贵人疑惑:“可乌雅贵人不是一直与茗答应情如亲姐妹吗?怎么会?”缘多喜道:“奴才也这么想,当时皇上下令把完颜庶人打入慎刑司,本来是要等茗答应醒来以后再作对峙,但乌雅贵人却暗示奴才完颜庶人不必留了,奴才想着也觉得蹊跷,即便完颜庶人素来与茗答应不睦,但完颜庶人与乌雅贵人向来也没什么正面冲突呀,为何如今却……”宜贵人听了,道:“没想到那完颜庶人蠢笨至极,唉,活该她下场凄惨。那乌雅贵人,也绝对不是什么善类。”玉贵妃笑道:“缘多喜,这件事情你做得很漂亮,稍后本宫会重重地赏你。”缘多喜欣喜道:“奴才谢娘娘恩典!”

皇上下了朝就赶到绛雪轩来:“现在她怎么样了?”我向皇上一福,恭顺回道:“回皇上,胡太医说妹妹的身子已经无恙,但是哀伤过度,已经开了几副药调理着了。”皇上神色平和:“嗯,没事就好。你照顾了她一夜,累了吧?”我轻轻摇头:“不累。”皇上道:“这儿有朕照看着,你先回去歇息。”我很担忧茗鸳,便还想留下来:“可是……”皇上略开玩笑道:“难道你想抗旨?”“臣妾不敢,那,妹妹可就交给皇上了。芳若、芳蔷、小盛子、小璇子,咱们回凝晖堂去歇息一下,臣妾告退。”“奴才告退。”遂与他们从绛雪轩出来回凝晖堂不提。

茗鸳醒了见是皇上,想起身给皇上行礼,皇上见状去扶她躺下:“别动,这些虚礼能免就免了吧,你现在把身子养好了要紧。”“皇上,臣妾的孩子,他死的好无辜……”说着又淌下眼泪,皇上安慰她:“没事了,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以后还会有的。朕已经发落了那羽常在和凌瑶,放心吧,没事了……”茗鸳没有说话,只是一直默默地哭,皇上哄着她,跟她说:“不如朕和你来对诗,你看怎么样?你不说话,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好,朕问你,你知道‘天子呼来不上船’的下一句是什么吗?”“‘自称臣是酒中仙’?”“不对不对,再猜。”“‘惟梦闲人不梦君’?”“不对不对。”“那是什么?”“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呀。”茗鸳的脸上又露出了欢笑:“讨厌,皇上在取笑臣妾。”“朕怎么敢呢?好好好,轮到你来考朕了。”“皇上,什么字‘江河东去晓星沉’?”“莫不是‘浇水’的‘浇’?”“皇上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那是当然,轮到朕了,听好了,什么东西是……”二人说说笑笑不提。

第二十七回 暗潮(上)

皇上得空就来绛雪轩,像大哥哥哄妹妹一般给茗鸳逗乐,茗鸳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自然地身子也已近大好,搬回了淑芳斋,我也时常去看望,七八月正是暑热难当,胃口自然是不似往常,她桌上的酸枣糕必是开胃的佳品。

她莞尔问我:“姐姐,鸳儿的手艺如何?”我吃着她做的糕点,赞道:“嗯!好吃!这种天气吃什么都没胃口,就想吃这样酸爽的。”茗鸳道:“姐姐若喜欢,鸳儿就叫慧灵包一些送凝晖堂去。”我笑斥着:“瞧你,真当我贪吃啊。”她也笑着道:“才没有呢。”我俩正说笑着,馨雨进来道:“两位小主,宜贵人来了。”宜贵人笑盈盈地同紫荆走进来,我和茗鸳起来对她行了礼,宜贵人坐下后,我和茗鸳才坐下,宜贵人转向茗答应面露关切道:“茗答应身子可好了?”

茗鸳答道:“多谢宜贵人关心,已近大好了。”宜贵人道:“这是自然,有皇上和皇后庇佑,身子自然好得快些,只是,最近我耳朵里传来一阵风,说是谋害茗答应孩子的另有其人。”茗鸳听了大惊道:“此话当真!?”我知她想说什么,笑着道:“宜姐姐,当初完颜庶人蓄意谋害茗答应已是证据确凿,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姐姐难道还要旧事重提,引茗答应伤心吗?”宜贵人严肃道:“这不是伤不伤心的问题,事关皇嗣,我不得不提。”她转向茗鸳,又瞄了瞄我,随后对茗鸳笑着道:“瞧我,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我自己掌嘴陪不是吧。”

我也笑着道:“宜姐姐你也真是的,鸳儿她才好一点就说这些给她听,可不是要让她胡思乱想吗?”茗鸳疑问地看着我道:“姐姐,你说,是不是有人要害鸳儿?”我安慰道:“怎么会呢?别怕,有姐姐在。”只见茗鸳愤愤道:“若是被鸳儿知道是谁害了鸳儿的孩子,鸳儿一定会让他给鸳儿的孩子陪葬,以慰孩子在天之灵。”宜贵人见状起身要走:“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紫荆,我们走。”馨雨送她们出去:“恭送宜贵人,贵人请慢走。”我安慰茗鸳:“鸳儿别多想,事情早就过去了,没事了。”“但愿吧。”我和她闲聊不提。

这一日,皇后召集荣贵人、宜贵人、惠贵人、敬贵人到翊坤宫里,主要是为了次日的册封大典。皇后莞尔道:“明早就是册封大典了,你们一定要好生准备,知道吗?”四个贵人一同恭顺答道:“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后“嗯”了一声,饮了一口茶,对四个贵人道:“若无旁的事,今日就先跪安吧。”贵人们齐齐拜别:“臣妾告退!”

次日一早,册封大典如期在翊坤宫举行,皇上和皇后坐在上方,四个贵人穿着吉服朝帝后行了叩拜大礼,李德全喧旨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赞宫闱而衍庆,尔等毓质名门,温恭懋著,祥钟世德,敬上而教下,事朕多年,端赖柔嘉,今册尔荣贵人马佳氏为荣嫔,册尔惠贵人纳喇氏为惠嫔,册尔宜贵人郭络罗氏为宜嫔,册尔敬贵人章佳氏为敬嫔,钦哉。”四嫔向帝后叩首:“臣妾等谢皇上隆恩。”

皇后微笑道:“今后诸位妹妹一则要尽心侍奉皇上,二则要尽心教导皇子,三则要做好妃嫔们的表率,和睦宫闱,多育子嗣。”四嫔恭顺应答:“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上道:“你们都随朕多年,有些事,想必你们也有数,宜嫔、荣嫔,从前仁孝皇后也是无心之失,不知你们身怀有孕,不然也不会罚你们跪于烈日之中,白白地失了孩子。”

荣嫔闻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她强忍着不发作,宜嫔见状低下头道:“是臣妾当日无礼,对仁孝皇后不敬,臣妾甘愿领罚。”皇上道:“荣嫔、宜嫔,往日种种,朕心里明白,不会怪你们,那次之后,仁孝皇后也懊悔不已,怀着太子还亲自到宝华殿日夜为亡故的皇子公主们诵经祝祷。至于后来的事……”四嫔把头低着更低,“当然朕不会去追究,以后各位谨守深宫妇德,莫再做出那许多让人心寒的事来。”四嫔齐齐答道:“是,臣妾等谨记在心。”皇上道:“今日的册封礼就到此吧,李德全。”李德全对皇上很恭敬地答了一声便朗声道:“礼成!”皇上同李德全走出翊坤宫,皇后也起身福下身子道:“臣妾等恭送皇上。”随后坐稳凤座上说:“你们也都跪安吧。”“是,臣妾等告退。”四嫔一同走出翊坤宫不提。

第二十八回 暗潮(中)

我和芳蔷正在御花园里散步,遇到慧灵和茗鸳,茗鸳对我行了一礼,随即立刻转身离开,我想应该是她知道了些什么了吧,芳蔷愤愤道:“难得我们小主把她当姐妹,我们小主被人暗害的时候她何曾帮过我们小主?以前见了面总要寒暄几句,现在见了面就走,算什么嘛。”我对芳蔷说:“算了,我们走。”

茗鸳哭着跪在御便殿外:“皇上!臣妾有话要说!”李德全见状为难道:“哎呦喂,茗答应,皇上正在和索额图、金光祖几位大臣商量平定三藩的事,恐怕不能相见。”茗答应央求:“求公公了,我真的有要事要传,忙公公替我通融一下吧,求公公了。”李德全:“小主别为难咱家,皇上正在谈国事,后宫的事不是还有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她们吗?”茗答应道:“不行,这件事只有皇上才能帮我。皇上!我是茗答应啊!皇上!”

御便殿内,几个大臣正在商量国事,忽听外面茗鸳的声音,皇上道:“外面什么动静这么吵?李德全,李德全!”李德全应了一声,随后几殿里道:“回皇上话,茗答应在外面求见。”“茗答应?叫她进来吧。”皇上朝大臣们摆了摆手,大臣们会意道:“臣等告退。”李德全道:“传茗答应!”

慧灵陪茗答应进殿里,茗答应跪下道:“皇上,替臣妾和臣妾的孩子作主!臣妾知道是谁害了臣妾的孩子!她好狠的心…”皇上诧异:“这是怎么回事?事情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吗?那完颜庶人已经伏法,难道里头还有隐情?”茗答应道:“完颜庶人素来与臣妾不睦这个后宫人尽皆知,但昨日宜嫔娘娘过来告诉我说害我孩子的另有其人,还说臣妾早在三四月时就出现了涩脉,可知并不是因为落水失的孩子。”

慧灵也道:“在小主怀孕期间,乌雅贵人经常过来探望,当时还送了一串珍珠给小主。”皇上疑惑:“喔?”慧灵继续道:“因着那次落水,珍珠串早就悉数尽散,好在昨日宜嫔娘娘拾到几颗,请皇上过目。”说着,就将几颗用布包裹着的珍珠呈递给皇上,“这是……?”皇上见到珍珠里夹杂着些许绿色粉末,道:“李德全,去传张太医来。”“喳。”

过一会儿,张太医来到殿里:“微臣参见皇上。”“张太医,你先看看,这些珍珠有何异样?”张太医应了一声,随后接过珍珠,端详了一阵,拿起来闻了闻,复又放下,道:“回皇上,珍珠并无异常,只是,里头被掺了大量的香薷草。”“香薷草?”“是,香薷草主要用来宣散风热,但药性辛凉,若是有孕者,必然对胎气有所影响。”“怎么会……是姐姐害了鸳儿的孩子?”“此物的香气虽还在,但早就淡去,可知小主一定是常常佩戴在身,此人歹毒心肠,可见一般。”皇上转向李德全道:“叫乌雅贵人来御便殿。”“喳。”

我在凝晖堂里看着《孟子》,李德全进来对我行了一礼道:“小主,皇上请您到御便殿一趟。”“知道了,竹息、芳若,我们走吧。”“喳。”走到半路上,遇到了宜嫔,我对她行了一礼:“嫔妾参见宜嫔娘娘。”宜嫔不怀好意:“呦,妹妹,被人拆穿了吧?”我莞尔:“拆穿?不知宜嫔娘娘所谓何事?”宜嫔道:“本宫昨日把一切都跟茗答应说了,想来,她这次去,是要告诉皇上,妹妹,你这次去,若还能全身而退才好呢,呵呵。”我道:“有劳宜嫔娘娘关心,不过宜嫔娘娘,嫔妾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嫔妾还要去见皇上,就不叨扰娘娘了。”宜嫔也笑着应了,随即收了笑容“哼”了一声同紫荆离开。

走入御便殿,我上前很恭敬地对皇上行了一礼:“臣妾贵人乌雅成璧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见我拘着也不叫起来,先问我:“乌雅贵人,茗答应的孩子,是否是你所为?”我仍福着身子:“皇上,臣妾不解,求皇上明示。”皇上问道:“听说,你在茗答应有孕初期,曾给她送了带有香气的一串珍珠,是不是?”我想起那串珍珠,忙道:“皇上,臣妾不知道那串珍珠的奥妙,只知那珍珠气味清香,能让人安神。”皇上道:“那是香薷草的气味,不利孕妇。”茗答应用手轻轻捂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孩子。”忽而转向我:“姐姐……没想到你!”

我见事有蹊跷,便道:“既然都已认定了是臣妾所为,臣妾再辩驳还有什么用呢?求皇上发落吧。”皇上道:“发落?你以为朕不敢吗?!”竹息道:“回皇上,珍珠串里的确是香薷草,但凝晖堂里并无此物,若是皇上不信,大可以去凝晖堂搜宫。”皇上立刻吩咐:“传朕旨意,搜宫凝晖堂。”李德全答应着:“喳,奴才即刻就去。”

李德全带了些小太监到了凝晖堂里:“你们几个去那里,还有那里,那边,都仔细着。”“喳。”几个小太监在凝晖堂里搜来搜去,突然搜到一个箱子,里面装着香薷草,还在柜子里搜出一个布偶,上面写着纳喇茗鸳,还扎满了针,小太监们把东西呈给李德全道:“禀公公,搜到了。”“走吧。”“喳。”

李德全带着东西来到御便殿内:“回皇上,在凝晖堂里搜出些东西,请皇上过目。”皇上一看东西,怒道:“贱人,不单谋害皇嗣,还敢在后宫大行巫蛊之术,咒害茗答应!”我跪下叩首:“皇上明鉴!茗答应的孩子与臣妾无关,而且这些东西,臣妾的凝晖堂里向来是没有的啊!臣妾没有谋害妹妹!”茗答应满脸是泪,啜泣几声,哽咽对我道:“姐姐,一直以来,就你对我最好,我还以为整个后宫,就你与世无争,没想到你居然……!”我也哀求:“皇上明鉴!”皇上道:“你放心,朕会顾念着你与茗答应的姐妹情分,就降为答应,打入冷宫!”我只恭顺答着:“臣妾,谢皇上恩典。”皇上冷笑:“怎么?你不替自己申辩?”我叹道:“想来,纵然是辩了,也是无用的,只是,皇上您圣聪圣目,不要偏听偏信了才不会有许多冤假错案。”说着,我转向茗答应,泪水滴落,却仍莞尔道:“妹妹,好生伺候皇上。”随后同竹息和芳若往冷宫里去。

凝晖堂里早就乱成一团,馨露道:“如今小主被打入冷宫,咱们就各奔前程吧。”禄有常道:“前几日宜嫔娘娘点了名要咱家过去伺候,宜嫔娘娘多得皇上宠爱,又与贵妃娘娘那么交好,若是去伺候了宜嫔娘娘,一定会飞黄腾达,比在这里受苦可好多了。”小田子道:“说得是啊,师傅,我们都跟着您呢。”小璇子道:“如今贵人主子遭了难了,你们就都落井下石了吗?!我去陪小主!”小盛子道:“我也去陪小主!”禄有常道:“兔崽子,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不?你们去了那儿,前程还要不要了?”芳蔷道:“难道禄公公巴结了宜嫔就能奔得好前程吗?今日你们一个个地背信忘义,他日若小主复出,你们还有好果子吃吗?!”禄有常翘着兰花指喝道:“死丫头,说什么话?!”芳蔷也不示弱:“我说的是人话!小璇子、小盛子,我们去陪小主!”“好!”看着芳蔷他们远去,禄有常往地上呸了一口,随后带着馨露、小田子、小冬子收拾行李往宜嫔那里去。

第二十九回 暗潮(下)

我们一行来到冷宫,钱无路领着我们到一间又脏又乱的房间里,芳若道:“这里这么脏乱,烦公公派人来打扫一下吧。”钱无路趾高气昂:“打扫?有地儿住就不错了!嫌脏?将就着吧您哪!”“你!”芳蔷正要说,我笑着温婉道:“公公,我们初来乍到的,不懂冷宫的规矩,以后还请公公多多指点。”钱无路道:“嗯,这才像样。好了,时候不早了,各位先歇着,记着,闻鸡即起,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哼。”我谦顺道:“是,我知道了,公公慢走。”

待他走后,我跟芳若、芳蔷等说:“芳若、芳蔷、小盛子、小璇子,我们一起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好。”正收拾着,芳蔷突然大叫着跌坐在地上,指着房梁上:“小主!有!有死人!有死人!”叫声把钱无路引来了:“吵什么!吵什么!大晚上的,谁在那里哭丧呢!?”芳蔷指着房梁上吊着的宫妆女尸,对钱无路道:“回公公,这里有、有死人!”钱无路一看,笑了笑道:“喔,不就死个人嘛,大惊小怪的,来人!把她拖出去!”“喳!”几个小太监把那尸首从房梁上弄下来拖了出去。

“都给咱家静着点儿!快睡,明儿还早起呢!”我们答道:“是,公公。”第二天天还没亮,钱无路就拿着锣进来锵锵锵地把我们敲起来。“公公,天还没亮呢。”他没好气儿:“就是要天没亮就起!还当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啊!?快点快点!别磨蹭!去院子里集合。”我们来到院子里,小太监们搬来几桶衣服,钱无路清清嗓,然后对我们说:“快,你们几个,把这些衣服洗干净了!快!咱家晚上来收。”

芳蔷道:“这么多衣服,我们几个人,怎么洗得完嘛。再说,洗衣服本就是浣衣局做的活,凭什么让我们家小主做?”钱无路不理会她:“这咱家可不管,若是不洗,你们今天就甭想吃饭!”我想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该低头,便道:“好,我洗!”芳蔷还在一边嘟囔,我劝她:“别说了,快洗吧。不同色系的衣服不能放在一起洗,主子和奴才的衣服也不能放在一起洗。”她不情愿道:“嗯,奴婢知道了。”

正洗着衣服,突然有一妇人出来帮忙:“让我来帮你吧。”我问道:“你是…?”她搓洗着衣服,莞尔一笑:“能到这儿来的妃嫔,还能是谁呢?左不过是犯了错,被贬到这儿来。喔,我以前是景福宫的吉妃。”我听她是吉妃,之前曾牵涉我中毒之事,立刻对她道:“吉妃?嫔妾乌雅成璧参见吉妃娘娘。”我正要向她行礼被她搀起:“快起来快起来,还什么娘娘,我现在是他他拉答应。对了,你可是乌雅贵人?”“曾经是。”正说着,钱无路过来**,斥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快干!”又指着吉妃道:“这儿没你事!一边呆着去!”“是,公公。”

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只听钱无路的骂声:“这些是谁洗的!?怎么洗的呀,都洗破了!”我们全都出去,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承认,我见状便自动站出来道:“回公公,是我。”钱无路打量着我:“乌雅答应?很好,来人,拿掌板来!”芳蔷站出来道:“公公,小主洗晒衣服的时候我们都在场,怎么可能好好的衣服会破,一定是有人陷害!公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呢!?而且哪有奴才打骂差遣主子的呢,老祖宗的规矩还有没有!?”“规矩?咱家就是这儿的规矩!死丫头,让你多嘴!”钱无路狠狠地甩了芳蔷一耳光。芳蔷愤愤地看着他,这时一个小太监取来手板:“公公,手板来了。”“给我打她二十手板!”“喳!”我伸出手,默默地忍着手掌的疼痛,我想,以后这样的痛楚可不能再尝了。

另一方面,畅音阁中,洛常在正拿着书信到此,轻声道:“佑笙,佑笙,你在吗?”一个男子走来道:“小主,我在这儿。”“我,我想你了。”洛常在轻轻地靠在佑笙的胸怀中,佑笙道:“小主,不可啊,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和奴才……?”“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来的。佑笙,我阿玛和额娘,他们还好吗?”“小主放心,班主和夫人都很好。”“那就好。”二人缠绵悱恻的画面被躲在角落的阿柔姑姑发现。

阿柔姑姑立刻回慈仁宫去回禀太后,太后道:“真的?可有此事?”阿柔道:“千真万确,奴婢看得真真的,不会有错。”太后道:“身为妃嫔,竟作出如此不检点的事,枉哀家一直以来这么宠她。阿柔,我们去给洛常在送些礼物。”“喳!”

阿柔和太后端着一碗燕窝来到洛神轩,洛常在见是太后来,向太后很恭敬地行了礼道了声:“臣妾常在洛氏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太后莞尔:“免礼。洛常在,这是哀家的一点心意。”宫女呈递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好的燕窝,里面掺杂着枸杞和剃了胡的红枣,冷热正好,洛常在见是燕窝,喜极而泣道:“太后,臣妾出身卑微,怎么能用这么高级的东西?还是留着给太后您补身子吧。”太后莞尔一笑:“哀家这把年纪了,还补什么?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补好了身子,将来才能多子多福。”“那臣妾就收下了。”宫女将那碗燕窝放在桌上,洛常在拿起汤匙正要吃着,太后便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柔,我们走吧。”“喳。”洛常在放下碗勺,起身向太后拜别:“臣妾恭送太后。”

阿柔到太后处道:“回太后,洛常在她把燕窝喝了之后,腹痛不止,张太医过去瞧了,说她伤了根本,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太后叹道:“别怪哀家心狠,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必须要纯正,决不许掺假。”阿柔道:“也是,她自己不检点,怪不得别人。”太后问道:“那个畜生抓到了吗?”阿柔回道:“已经命人搜捕,料想逃不了。”太后目光冷冽:“抓到以后就地处死,不必来回哀家。”“喳。”

第三十回 生疑(上)

连日的辛劳已经让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加上御膳房这班奴才总是挑些剩得发馊的生冷食物送来,饥一顿饱一顿,进了冷宫之后,整个人就消瘦了许多,那钱无路虽说是个没根的东西,倒像是这儿的九千岁一般,动辙对我们这些失宠的妃嫔各番虐待,且凭他如何摆布罢。

皇后听闻我被打入冷宫,略惊讶地问道:“真的吗?”仁达海躬着腰对凤座答:“回禀皇后娘娘,是皇上的旨意。”一听是皇上的意思,皇后的表情似有些担忧,随即恢复往常平和的笑容:“知道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仁达海疑惑道:“现如今那他他拉答应尚在冷宫,奴才听说她经常与乌雅答应接近,该不会是想把昔日之事告诉乌雅答应吧?为免娘娘夜长梦多,不如……”仁达海的眼睛转了转道,“杀之以绝后患。”“杀?呵呵…”皇后冷笑道:“仁达海,你以为在这深宫之中,只有杀了人才会高枕无忧吗?”仁达海跪下叩首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失言!”皇后温和道:“你先起来,你跟随本宫多年,自然知道本宫在这后宫诸人和皇上的心目中是最端赖柔嘉的,本宫贵为一国之母,自然是不会干那杀人放火的事,况且,那冷宫向来是有进无出,即便她们有颠倒乾坤的本事,也休想再出来,你明白吗?”仁达海转了转眼珠,心领神会地咧嘴道:“奴才明白,奴才明白。”皇后叹气道:“明白就好,下去忙吧。”仁达海福下身子道了声“喳”之后后退几步离开不提。

淑芳斋中,安嫔与茗鸳日夜抄经,到宝华殿中烧给那亡故的婴儿,为他颂经超度不提。

正如太皇太后所言,吴军与清军在韶州莲花山等处展开激战,因着早前已派穆占率部赴乐昌截断了吴军进入韶州的后路,又命尚之信亲统官兵赴韶州支援,分兵夹击,破吴军四营,斩获甚众,吴军大败而逃,韶州转危为安。朝政上的事越来越得心应手,可后宫诸事,却实在让人烦心,皇帝问李德全:“内务府和太医院怎么说?”李德全作揖道:“回皇上,内务府说早前伺候完颜庶人的凌瑶来要过雪缎,而凝晖堂那里并没有雪缎的记档。太医院说查不到哪个宫来领香薷草的记档。”皇上问道:“怎么会查不到?”李德全道:“皇上,请恕奴才多言,皇上可曾想过,乌雅答应当初到底也只是一个贵人,怎么能左右太医院的记档?之前也只是当堂对峙一番,并没有细细察证,如今细想,皇上觉得宫里谁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皇上疑惑:“你是说,有人想在宫里兴风作浪?”李德全道:“倒不是,只是有这个猜测,”说着便立刻跪下:“奴才失言,还望皇上降罪。”皇上道:“你从小就陪着朕,你的心思就是朕的心思,朕又怎么会怪你?你先起来。”“喳。”“只是,朕有件事需要你替朕打听打听。”究竟如何吩咐的暂且不提。

赫舍里氏进宫探望女儿玉贵妃,玉贵妃听闻是额娘来,忙吩咐人打扫宫室,安排茶点,不多时,小丫鬟扶着赫舍里氏进入咸福宫,赫舍里氏先向玉贵妃行礼道:“妾身赫舍里氏向玉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玉贵妃忙道:“额娘快请起。淑菱,赐座,上茶。”“喳。”小丫鬟扶着这个赫舍里氏坐下之后,赫舍里氏道:“听闻凝晖堂的乌雅氏被打入冷宫了,可有此事?”玉贵妃道:“是皇上的意思,说她谋害茗答应的皇嗣,到底还是女儿这个当贵妃的照顾不周吧,竟一时疏忽了。”

赫舍里氏道:“后宫诸事恐难顾全,况且你又不是皇后,只是个协理六宫的贵妃。那乌雅威武在前朝颇受你阿玛重用,听你阿玛说,韶州战事能转危为安,有大半的功劳全在乌雅威武身上,但他却偏推说是穆占领兵有方,不肯受褒赏,怎想到他女儿乌雅氏在宫里竟然如此……唉……这皇上也真是的,已经许久不来瞧你了吧?这么下去,可不是白白辜负了额娘的心意。”玉贵妃忙道:“额娘,皇上的意思岂是我等妃嫔能揣测的,况且最近的确政务繁忙,怎还会留恋于后宫呢?”

赫舍里氏一听,急道:“皇上不愿意来,你不会变着法儿引皇上来你宫里吗?难道当了这么久贵妃还要我这个为娘的教你怎么争宠?”玉贵妃道:“额娘,眼下有皇后呢,再说那东西多半也是翊坤宫的东西,咱们咸福宫又没有,所以咱们犯不着淌这趟浑水。女儿只照顾好冷宫那里就是。”赫舍里氏道:“那就好。时候也不早了,妾身就先告退了。”玉贵妃见她要走,挽留道:“难得来一次,再坐一会儿吧,额娘。”赫舍里氏道:“一会儿要是有人怪罪妾身逗留太久,这…?”玉贵妃道:“有女儿在,谁敢怪罪额娘您呢?”之后谈话不提。

另一边,李德全回话道:“皇上,奴才派人去问了,那香薷草多长在江西、安徽一带,京城里没有这种药材,但凡是有,也是从各处搜罗了送进宫来,而且民间还时不时地能打听到后宫里的最新情况,想来也是出入宫的当差宫人命妇给带出去的。”皇帝道:“很好,传朕口谕,宫内一应服役行走女人,凡有事进宫,公事毕即应出外,不许久停闲坐,将外间事向内传说,并窃听宫内事往外传说。”“奴才遵旨!”

第三十一回 生疑(中)

在冷宫里一晃就到了九月,因进来时只穿着夏装,不免觉得秋风瑟瑟,天已渐凉,可送来的饭菜却还是丝瓜、蛤蚌等寒凉之物,又因连日来洗涤衣物,沾染湿冷,导致风寒侵体,竹息把我的情况跟钱无路说了,钱无路只教我好生歇息,不必再洗衣服了,也是,现如今我正当风寒,以免传染。

他他拉答应还如往常般过来陪我说笑,日子到底是能好过一点。这一夜,我们正在安睡,突然听到稀稀疏疏的“咝咝”声,芳若先大叫有蛇,我们全部惊醒,只见地面上爬出许多花蛇,正张狂地吐出信子,时不时地把蛇头立起,做攻击状,小盛子和小璇子忙拿着扫帚打蛇,慌乱间,我突然感到小腿一阵刺痛,随后便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玉贵妃身边的淑菱姑姑带着张太医过来为我诊治,蛇毒已清,张太医告退后,我坐起来,淑菱对跪在一旁的钱无路道:“幸好乌雅答应没事,若是有事,你这个阉货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冷宫里闹蛇你居然都不知道?”钱无路只管低头道:“求姑姑饶了奴才这回吧。”我向淑菱道:“姑姑是替贵妃娘娘来探望嫔妾的吗?”淑菱对我福了福,道:“回小主,贵妃娘娘惦念着您,特让奴婢来看看小主在这冷宫可还安妥,谁料这胆大包天的阉货,冷宫闹了蛇竟也不知通报。”我莞尔:“姑姑已看到了嫔妾安然无恙,可否安心了?”淑菱道:“罢了,念这狗奴才是初犯,下不为例,滚出去。”“喳。”钱无路灰溜溜地出去了,又见小宫女捧着些过冬的衣物被褥炭火进来,“小主,贵妃娘娘说如今秋寒已到,特来奴婢提前备下这些过冬的用具带给小主。”我对淑菱道:“烦请转告贵妃娘娘,就说嫔妾感念娘娘垂怜,他日若出,必当涌泉相报。”淑菱道:“是,奴婢会把话带到的,小主放心。时候也不早了,奴婢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退了。”“姑姑慢走,小盛子、小璇子,你们俩送送姑姑。”“喳。”

冷宫里闹蛇的事传到了皇上和茗鸳耳中,淑芳斋中,茗鸳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蛇呢?”慧灵道:“如今已是九月,蛇虫鼠蚁本就猖獗,更何况那冷宫本就是阴冷潮湿之地,更是蛇虫鼠蚁喜欢出没的地方。奴婢听说冷宫里好些妃子都中了蛇毒,幸好太医去的即时呢。”茗鸳问道:“那,她还好吗?”慧灵道:“奴婢听说她也中了毒,不过还好。小主怎么会问起她呢?”“没事,只是随口一问。”慧灵不屑道:“凭她耍什么手段,小主,咱不理她就是了。”茗鸳道:“我如今担心的可不是这个,慧灵,你有没觉得整件事情,或许另有蹊跷?”慧灵不解:“小主是说……?”茗鸳道:“冷宫那里素来清静,但好歹有训练有素的把守侍卫轮班看守着,料想就是有蛇,也觉得不会让它们轻易伤人,而她如今尚在冷宫,自然不可能耍出什么花样,所以我想,一切会不会另有蹊跷。慧灵,麻烦你为我打听一件事,是关于前皇后的……”“喳。”

这一日皇帝到皇后的翊坤宫中用膳,皇帝向皇后道:“朕想带着后宫诸人,一同谒见先皇孝陵,顺道再寻访附近民情,相关事宜今儿早朝的时候已让礼部备下了。”“皇上仁孝,想必先皇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臣妾明日会嘱咐后宫众姐妹的。”“有劳皇后了。”“皇上,菜凉了,赶快趁热尝尝吧。”“皇后的手艺越发精湛了,不错。”“臣妾谢皇上夸奖。”皇后欢欢喜喜的伺候皇上用膻不提。

第三十二回 生疑(下)

这一日一早,各宫妃嫔如常来翊坤宫请安听事,皇后微笑道:“皇上已经让礼部备下了,说要带着咱们姐妹一起谒见先皇孝陵,相关事宜刚刚玉贵妃也已经跟诸位说过了,诸位一定要好生准备才是,千万别出什么差池,知道吗?”众嫔妃全部伏首道:“是,臣妾等谨尊皇后娘娘教诲。”皇后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就先散了吧。”众嫔妃站起福身道:“臣妾告退。”遂同各自的宫女一起出了翊坤宫不提。

虽说只是去谒见先皇陵寝,但各宫妃嫔却在各怀鬼胎,那些尚无子嗣的,都想趁此机会一索得男,颐和轩中,馨露正为宜嫔熏着孝服,各宫女太监随着紫荆的身后,而紫荆也搀扶着宜嫔进来,馨露停下手中的活福下身子道:“奴婢见过宜嫔娘娘。”宜嫔正眼不瞧她,只叫起来:“起来吧。”馨露答道:“谢宜嫔娘娘。”便恭顺垂首立侍,宜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右,紫荆心领神会,跟那些宫女太监道:“这里没你们事了,都下去吧。”宫人们静静退下。

待宫人们都走了之后,宜嫔问馨露:“可是按古籍所书的方子熏的?”馨露回道:“是的,娘娘,奴婢一直在遵照紫荆姑姑的吩咐,按古籍方子熏此孝衣。”宜嫔道:“那就好,本宫能否脱颖而出,得蒙圣眷,就全在这次行程了。”馨露道:“是,奴婢会为娘娘全力以赴的!”听馨露这么说,宜嫔笑道:“说什么全力以赴,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本宫收留你是因为本宫慈悲,你这个背叛旧主的粗使贱婢,指不定在衣服上熏些麝香茴香害人呢。”一听这话,馨露连忙跪下,把头低得更低道:“奴婢不敢!”“罢了,谅你也使不出那许多巧来,继续忙吧,紫荆,扶本宫回去歇息。”“喳。”馨露望着离去的紫荆和宜嫔道了声:“恭送宜嫔娘娘。”

皇帝正在御便殿看折子,李德全来报:“皇上,宁悫太妃来了。”“快请。”宫女随宁悫太妃进入御便殿内,宁悫太妃向皇帝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帝道:“太妃娘娘快请起,李德全,快给太妃娘娘赐座。”“多谢皇上。”宁悫太妃坐下,皇上问道:“不知太妃娘娘前来,所为何事?”宁悫太妃道:“喔,也不为什么大事,听闻皇上要赴孝陵拜谒先帝,臣妾是想,请皇上将我们这些太妃太嫔的心意一起转告先帝,让先帝在天之灵得以安心。”皇上道:“好的,朕一定会代为转答,请太妃娘娘放心。”宁悫太妃劝道:“皇上龙体要紧,不要太过操劳。”皇上道:“有劳太妃娘娘关心,朕会保重龙体的。”说着,皇上便拿起奏折继续批阅,宁悫太妃不便打搅,向皇上一福,静静告退。

这边,我呆着的冷宫中,尚囚禁着一位曾经煊赫一时的妃子,不,应该说是被降位了的皇后,不,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先帝的原配皇后,常常青灯常明,独伴佛前,这是旁话就先不提。

终于到了众人离京奔赴先皇孝陵的时候了,文武百官随着銮驾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上风调雨顺,也还算是稳当。皇帝携着后宫众人前往先皇陵庙拜谒,因着长途跋涉,车马劳顿,皇后娘娘旧疾发作,当场晕倒,汀兰姑姑扶不稳,一向胆小的戴答应见状,前去搀扶,皇帝急喧太医为皇后诊治,原本计划的行程在此间耽搁了,皇帝更是时时刻刻不离皇后,让那些原本精心准备的人一时乱了主意,戴答应请命道:“皇上,不妨就由臣妾来帮汀兰姑姑一起照顾皇后娘娘吧。”

“也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朕就,拜托你了。”“是,臣妾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见一众嫔妃还守在殿外,皇帝道:“今日你们也都累了吧,就先回行宫歇息吧。”庙祝引各位嫔妃到行宫歇息,进入各自的房间后,淑菱附耳玉贵妃道:“娘娘,想必这个戴答应,必能趁此机会得蒙圣宠。”玉贵妃道:“会吗?本宫瞧着,她和茗答应是一路性子,正好可以和茗答应打个平手,如果真是如此,这以后啊,可就热闹了,呵呵呵呵。”玉贵妃用手绢捂着嘴,并尽量抑制住笑声。

而另一厢的宜嫔却正气得咬牙切齿道:“别说圣宠了,皇上连看都不看本宫一眼,好端端的又跑出来什么戴答应贱人碍本宫的眼。”紫荆闻言,惊恐道:“娘娘,这话在房里说说就算了,外面可不能这么说啊。”宜嫔恼怒:“怕什么!本宫就说!凭她是谁,要是她回不了宫,自然就碍不着咱们什么了,你说是吗?”“娘娘,这……?”宜嫔冷眼一扫紫荆,紫荆觉察到杀气,只得道:“喳,奴婢知道了。”

第三十三回 仙女香(上)

戴答应和汀兰、婉容在里屋照顾皇后,仁达海站在屋外焦急地指挥宫女和太监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另一厢间内,随行的张太医到皇帝跟前作揖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素有心痹,再加上连日来的颠簸劳碌,一时气血大虚,故而会晕倒。”皇上思索了一下,说:“皇后有这病怎么现在才跟朕说?”太医们面面相觑,张太医道:“这个…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不让皇上知道,怕皇上因为担忧后宫分心,而影响了前朝大事。”几个太医把头埋得很低。

皇上叹了口气道:“皇祖母也真是的,梦蝉她有病怎么还瞒着朕呢?罢了,治病总得有方子吧,诸位爱卿可有良方?”张太医道:“一直以来,微臣都在用芳香挥熏法为皇后娘娘舒心宁神,此香由安息香、丁香、麝香、零陵香等多种安神的药物调制,叫做仙女香。”皇上听到麝香和零陵香,略加思索道:“等等,你方才说麝香和零陵香,配方中的这两味药,皇后一直在用吗?这两味药,对孕妇有没有什么影响?”

张太医回道:“回皇上,但凡是香,有孕的女子都要少用,尤其要慎用,麝香和零陵香虽对孕妇不利,是药三分毒,对于孕妇它可能是毒药,但对于皇后娘娘,以及与她同样病症的人来说,却是良药,因为它活血的功效还是极好的。”皇上道:“那么,你们斟酌着用药即可。”张太医清点着药材,回道:“药材都备好了,只是,少了一味丁香。”“这……”皇上和太医们正为此犯难,李德全来报:“皇上,皇后娘娘身边的汀兰求见。”

“快请。”汀兰进来先给皇上行了大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道:“免礼,对了,皇后可好些了吗?”汀兰回道:“奴婢们已经喂她吃过药了,现在正在厢房里睡着,戴小主和婉容正伺候娘娘,奴婢怕皇上您过于忧心,所以特来回禀,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汀兰刚转身,皇帝呼道:“等一下!”

汀兰回过头来诧异并直挺挺地看着皇帝,随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把头埋得很低,弯下身子道:“请问皇上有何吩咐?”皇上道:“张太医刚刚说,治皇后的急症还要有一味丁香,不妨就让你去找丁香吧。”汀兰道:“喳,为了救娘娘,奴婢一定会拼全力去找的。”“有劳你了。”汀兰行了礼道:“喳,奴婢告退。”随后转身出去,才走在廊中,见宜嫔身边的紫荆过来了:“汀兰姑姑好。”“紫荆啊,这附近有没有什么丁香?”“丁香?要做什么用?”“太医说皇后娘娘的药方里少了一味丁香,所以皇上让我去找,对了,紫荆,这山上哪里有丁香呢?”“姑姑,让我陪您一起找吧。”“好,事不宜迟,我们行动。”“好。”二人分头去找丁香不提。

不知过了多久,汀兰还是一无所获,正愁着怎么办的时候,只见紫荆背着一箩筐的丁香回来,到汀兰跟前已是气喘吁吁:“姑、姑姑…我…我找…找到了……”随后瘫坐在地下擦着汗,汀兰道:“太好了,紫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谢谢你。”紫荆莞尔道:“没事,我是姑姑一手栽培的,大家都是奴婢,能帮衬的自然要帮衬些,丁香带来了,还是新鲜的呢,快点拿去救娘娘吧。”“好。”二人一起把满箩筐的丁香带到太医的厢房,调配仙女香不提。

皇后休息了片刻后,从床上坐起,房间里点着和翊坤宫中一样气味的香,只看见婉容照看着香炉,戴答应蹲在一旁睡着了,正在诧异是怎么一回事,汀兰端着热水进来,见皇后醒了,放下手里的盆和毛巾,到皇后跟前道:“娘娘。”皇后诧异自己怎么躺在床上:“汀兰,本宫怎么…?”看到蹲在一旁的戴答应,问向汀兰:“汀兰,到底是怎么回事?”汀兰道:“回娘娘,张太医说娘娘本就有心痹,离不开仙女香,近日为了拜谒先皇,娘娘车马劳顿,突然晕厥,幸亏戴小主和奴婢把您抬到这儿,奴婢按照张太医的方子去调配了仙女香,娘娘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皇后道:“本宫没事,只是,地上凉,汀兰,把戴小主搀到床上来睡吧。”“喳。”汀兰轻轻一碰戴答应,戴答应就醒了道:“娘娘!”随后回过神来,见皇后坐在床前,又想起自己刚才失态的模样,惊恐地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刚刚失礼了。”皇后莞尔:“快起来,好妹妹,刚刚要不是有你,只怕本宫今日是要晕死在途中也未可知啊。”戴答应站起,却依旧低着头恭顺道:“皇后娘娘吉人天相,福泽深厚,再说,娘娘千岁凤躯,怎会让病魔弄垮?”

皇后思索着,随后道:“嗯,话有点在理,你对本宫有恩,本宫又怎么能不厚赏你呢?只是眼下拜谒先帝要紧,等事情都过去了,本宫就会向皇上进言,晋你为贵人的。”戴答应听皇后要晋她为贵人,惶恐道:“这,臣妾只求能做好答应这个位份,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皇后微笑道:“好妹妹,这是你应得的,换作别人,是求也求不来的。”戴答应怯生生地回道:“多、多谢、谢娘娘。娘、娘娘没、没事了,那臣、臣妾就、就先告退了。”“去吧。”戴答应福下身子道:“臣妾告退。”随后怯生生地走出厢房不提。

第三十四回 仙女香(中)

话分两头,自从上次的事之后,钱无路再也没有苛待我们了,总是好茶好饭的伺候着,我因着得空了也时常到他他拉答应的厢房里串门。只见他他拉答应正在摆弄桌上的草干,竹息和芳若先向她行了礼:“奴婢给他他拉小主请安。”她没应声,还在摆弄着桌上的东西,我走上前拿起几颗嗅了嗅,她说:“呵呵,不过是闲着无事,做个东西打发时间罢了,妹妹坐吧。”“好。”

我坐下后道:“姐姐,这些是什么东西?”她看了看我,然后笑了笑:“没什么。”随后继续摆弄着那堆东西,她见我好奇,就说:“左不过是些驱蛇除蚁、调经补肾的草药罢了,上回冷宫里闹蛇,皇上十分挂心,不是还让贵妃娘娘带着太医和侍卫来给我们驱蛇救治吗?”芳若道:“他他拉小主,能不能分一点给我们家小主?”“这…”她犹豫片刻,道:“好吧。”遂让竹息和芳若各抓了一点带回厢房里。

竹息端详着那些东西道:“这些到底是什么?”芳蔷好奇地抢过手来翻看道:“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实在不知。”小盛子道:“我见家里人驱蛇都用雄黄粉,为何…?”小璇子抓抓后脑勺道:“从没见过……”芳若转向我说:“小主,你知道是什么吗?”因不曾见过,所以我说:“不管是什么,总之,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别出了什么岔子。”一众皆应道:“是。”

那钱无路嗜酒如命,这天小璜子提着酒正好走至他他拉答应房前,他他拉答应走上前道:“小璜子,又给你师傅送酒去?”小璜子躬身回道:“回小主,师傅他嗜酒如命你是知道的。”他他拉答应莞尔一笑:“这我知道,只是,你那酒想必是新酿的,你师傅若就此喝下,必是索然无味。”小璜子惊讶:“小主,你真神啦,这酒是奴才向御膳房胡公公那儿要来的,刚酿上没几天。”他他拉答应见状,笑着道:“既如此,你把酒拿到我房间里来,我有好东西可以帮你的新酿变成陈酿。”小璜子道:“小主别唬奴才了,要是师傅…”她打断道:“你师傅喝过以后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好啦,快进来吧。”小璜子想了想道:“喳。”随后提着酒进入房间里不提。

孝陵处,皇后经过调养,表面上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内里却越来越虚弱,甚至依赖上了仙女香,勉强着身子同皇帝一起率领众嫔妃举行仪式,皇帝跪下,叩首,一众皆跪下,叩首,皇帝道:“皇阿玛在上,儿臣玄烨得蒙皇阿玛眷顾,太皇太后庇佑,九死一生,登上皇位,如今鳌拜已除,人心得平,后宫祥和,嫡庶有章,惟三藩之乱难以安定,请恕儿臣庸碌无能,未能了却皇阿玛遗愿。”随后又叩首,一众皆又叩首,待皇帝和皇后分别起身后,一众才按照位份顺序陆续起身。

待仪式完毕后,紫荆单独找住持谈话,住持很恭敬地作了立掌道:“阿弥陀佛,姑姑找老衲,所为何事?”紫荆道:“大师,我们娘娘想问问,这次皇后娘娘遭难,是意外还是人为?”住持白眉白须,慈眉善目,他和蔼一笑:“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紫荆道:“大师别卖玄机了,但说无妨。”住持立掌,向紫荆鞠了一躬道:“阿弥陀佛,如果不出老衲所料,随行的嫔妃中,应该有个属牛的,冲着皇后娘娘了。”紫荆如获至宝:“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住持目光矍铄,微笑道:“不必客气,至于皇后娘娘能否平安,还得看宫里。”紫荆疑惑:“宫里?”住持垂首:“老衲所知的也只是这么多,一切信则有,不信自然则无,阿弥陀佛。”住持立掌后离去。

紫荆将得到的信息告知给了旁人,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全都议论纷纷,都说皇后娘娘被克了,皇后也注意到了流言,遂让汀兰取来后宫妃嫔的生辰一一核对,竟发现戴答应属牛,遂叫来戴答应谈话,戴答应进厢房,很恭敬地行了请安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皇后依旧很和蔼:“妹妹免礼,对了,本宫昨日听婉容她们说,本宫是被属牛的嫔妃给克到了,阖宫里就惟有妹妹一人属牛。”

戴答应见状,跪下磕头道:“娘娘,臣妾的确属牛,可是属相之说,安能相信?娘娘若不放心臣妾,臣妾便终生留在此地,不回皇宫。”“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曾说过要让你单独留下的话?再说,是本宫自己的身子差,怎么能怪到命理星宿去,若本宫真听信了谗言,妹妹你可怎么自处?”戴答应闻言,道:“娘娘是相信臣妾的吗?”皇后微笑道:“这个自然。至于皇宫,妹妹你大可以同队伍回去,至于悠悠众口,总要有办法堵住才是,妹妹你先到本宫房门外面跪着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起来。”戴答应会意,道:“喳。”随后在皇后房门前长跪不提。

第三十五回 仙女香(下)

宜嫔得知皇后罚了戴答应,蹊跷道:“难道皇后想扶持戴答应那个贱人上位?紫荆!”紫荆跪下道:“娘娘,恕奴婢无能吧!”宜嫔按压怒火,道:“罢了,随它去吧,你起来吧。”“谢娘娘。”皇后的房门前,柔弱的戴答应跪在青石砖上,她跪着跪着,就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婉容见状,进来向皇后娘娘禀道:“回禀娘娘,戴小主她晕过去了。”皇后闻言应了一声,随后道:“汀兰,去召集各位娘娘、小主到本宫这里来。”“喳。”汀兰领命后随即就去各处把众妃嫔召到皇后住处。

皇后见众人已到齐,微笑复又威严道:“本宫方才已按住持所说的法子,为戴答应和本宫作法消灾,化解命报,若然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的,别怪本宫不顾念昔日的姐妹之情!明白吗?”一众皆应道:“是。”玉贵妃道:“难得见娘娘如此威严,莫不是晕倒了一下换了心性?”一众窃笑,皇后道:“心性自然是不会轻易变换的,倒是人心……”一众复又沉默不语,皇后看着玉贵妃道:“终究不似从前了。”

玉贵妃:“也是,从前到底是单纯,不似如今,”玉贵妃冷眼扫射在场的每一位道:“一个个地都想拔地成凤凰呢!”一众皆跪下道:“臣妾等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责罚!”皇后微笑道:“贵妃你言重了,瞧把她们吓得。不过说到底,宫里还是贵妃你得宠些。”玉贵妃得意道:“这是自然。”

皇后见一众还拘着礼不敢起身便道:“贵妃,让她们先起来吧。”玉贵妃福了福身子,随后慵懒地说了声:“都起来吧。”一众才起身。皇后道:“好了,你们各自先回去,本宫不追究,若下次再犯,本宫定会奏明皇上,打入慎刑司,明白吗?”我们恭顺答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随后出去不提。

待众人都走后,皇后吩咐仁达海道:“仁达海。”仁达海过来打了个千儿:“奴才在。”皇后面露担忧,随即吩咐道:“你代本宫去探望一下戴小主,顺便把小太监的衣服带去给戴小主,今晚一定能用得上。”汀兰疑惑:“难道娘娘想……?”皇后抚上自己的肚子,长叹一声,面露无奈:“本宫这个身子,怕是无福生养了,纵然身边有了个太子,但终难保他日能继承皇位,若然本宫膝下有两个皇子的话,那到时,无论哪一个被立储,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而且戴佳氏又那么听话,本宫扶持她自然有本宫的道理。”仁达海思索片刻,道:“奴才瞧着,这戴小主和从前的吉妃是一路货色,没准,会对娘娘不利。”皇后叹道:“她若是敢像吉妃那般,本宫一样可以让她无法翻身。但本宫觉得,戴答应是个乖巧懂事的人,绝对不会背叛本宫。”仁达海堆笑道:“娘娘思虑周全,奴才等佩服!那奴才这就去了。”皇后心中酸楚,用帕子轻轻拭泪,吩咐道:“快去吧。”“喳。”遂带上小太监衣服去戴答应处不提。

入夜,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一个陌生模样的小太监端着绿头牌来到皇帝门前,李德全上前阻拦:“站住!什么人!?”小太监神神秘秘地说着:“奴才是刚派到敬事房的人,来请皇上翻牌子的。”李德全打量着他:“敬事房?我说呢,怎么没见过你,好了好了,别耽误了良辰,快进去吧。”“喳。”小太监端着绿头牌进去,呈着盘子跪下道:“请皇上翻牌子。”因着帽子戴不稳,竟一时把一头秀发披肩散开,皇帝惊道:“你是……?”

戴答应见状放下盘子,伏下头道:“请皇上降罪!臣妾是素伊轩的答应戴佳氏!”皇帝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戴答应慢慢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皇帝,只见那小脸还没哭泣,却早似梨花带雨,真真的我见犹怜。皇帝见状,蹲下身子,翻了戴答应的绿头牌,随后戴答应和皇帝侍寝不提。

而另一边,不知是何缘故,钱无路最近总是神志失常,疯疯癫癫,竟对宫女、小太监起了歹心,正巧陈太嫔、恭靖太妃、太后陪同太皇太后游赏御花园,钱无路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就扑倒陈太嫔,并撕扯衣物,钱无路自己也脱着衣服,打算与陈太嫔行周公之礼,吓得一众宫人皆乱了手脚,太皇太后厉声吩咐左右道:“来人啊!把这个狂徒给哀家拿下!”“喳!”左右遂上前分开了陈太嫔和钱无路,钱无路面部纠结,痛苦地呻吟着,几个侍卫把他押去慎刑司不提。

宫女帮陈太嫔收拾衣物,陈太嫔委屈地哭道:“难得今日天气好,陪老祖宗您出来逛逛,没想到竟遇到这个狂徒,还是个太监,让臣妾以后在这宫里,还怎么活。”太后安慰道:“妹妹,没事了,没事了。”陈太嫔跪下道:“请老祖宗下旨,赐死狂徒吧!”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还好只是个太监,刚刚你说,要赐死那个狂徒?”陈太嫔坚决道:“是!”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不,哀家有个更好的打算。”宁悫太妃会意道:“莫不是……?这可比赐死更难受喔。”随后同太后相视微笑不语。侍卫来报:“奴才参见太妃娘娘、太后娘娘、太皇太后!那个狂徒乃是冷宫总管——钱无路,因着酗酒滋事,现下已被关押,等候发落!”太皇太后嗯了一声,对身边随侍的齐公公道:“传哀家懿旨…………”

慎刑司处,钱无路依旧发着疯,太皇太后身边的齐公公进来传旨,几个精奇嬷嬷和太监纷纷出去跪下相迎,齐公公喧旨道:“奉太皇太后懿旨,赐钱无路梳洗!钦此!”几个精奇嬷嬷和太监朗声道:“奴才/奴婢等谨遵太皇太后懿旨!”齐公公满意地嗯了一声,道:“很好,都给咱家机灵着点儿,手脚利落点儿。”精奇嬷嬷和太监们道:“喳!奴才/奴婢明白!”

所谓梳洗,即是慎刑司的一种剥皮之刑,用大铁刷一层层地把皮肉刷下,直至露出白骨,筋骨皆断,到底是血腥污秽,就先不提。

冷宫那里,因许久不见着钱无路,我开始担心,又想着那次从他他拉答应那里要来的东西,我因着不放心,叫来竹息和芳若:“竹息,芳若,你们把那些驱蛇的草药全都烧了吧。”竹息道:“小主,为何?”芳若也不解地看着我,我说:“你们难道没注意到冷宫里的异常吗?钱公公虽说是个酒鬼,可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觉得有什么蹊跷吗?”芳若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为何太医送药,只送到他他拉答应的房中,却不入我们房中?”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走!我们把这些驱蛇药带到他他拉答应的房间里去问个清楚!”“好!”

第三十六回 南书房(上)

竹息和芳若遂收拾好了驱蛇药,同我前往他他拉答应的房间,我和芳若、竹息见了他他拉答应先行了礼道:“他他拉答应万福。”他他拉答应微笑着相迎:“是妹妹啊,快坐快坐。”我坐下后,竹息和芳若随侍在侧,我对她道:“姐姐,这驱蛇药真神了,蛇虫鼠蚁全都不见了,妹妹也能睡塌实了,只是担心姐姐顾单一人,若少了这药可怎么好,妹妹当初是在姐姐处得了这药,如今,当还给姐姐了。”我吩咐道:“芳若。”芳若应了声“喳”之后把驱蛇药呈在他他拉答应的桌上。他他拉答应道:“我既给了妹妹你,又岂有要回的道理?妹妹你还是留着吧。”

“这怎么可以。”正在我们讲话时,屋里又有蛇咝咝地吐着信子,他他拉答应惊叫着从位置上跳起,我很镇定地道:“姐姐别怕,左不过是蛇,这里不是有驱蛇药吗?”遂拿起驱蛇药赶蛇,她躲在我身后劝道:“妹妹不要!”我毫不畏惧:“没事,左不过是蛇而已。”只见那蛇并没有回避的迹象,反而弹出七寸吞下一点驱蛇药,盘在地上,怎么赶也赶不走,时不时弹七寸做攻击状,这时,我吩咐竹息道:“竹息,拿扫帚来!多拿几个!”“喳!”竹息拿来扫帚之后,我们分别拿着扫帚对着它的七寸猛的一顿乱打,把蛇打出屋外。

他他拉答应惊魂未定,我安慰道:“姐姐,没事了。”“吓死我了,妹妹,幸好你来了。”我扶她坐好,然后问她:“姐姐说,这药是驱蛇之用,但方才那蛇丝毫没有惧怕回避之意呀?请恕妹妹无知,这药到底是什么?”“是…是……”她有点为难了,左顾右盼着,然后对我说:“妹妹可千万别再问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我好奇:“喔?”她羞怯低头:“男女欢好,琴瑟和弦,有时可用此物,男子会身热情动。淫羊藿本就有**功效,若与伏地、菟丝子、依兰花等同用,效果更甚,而且欲罢不能,更难自持。”我似乎明白了些许,问道:“难道是…?!”“嘘…”

她张望了四周,才对我道:“妹妹既知道了,我也不用再瞒了,当初皇后娘娘还是肃妃,我还只是负责给肃妃掌灯的宫女,前皇后善妒跋扈,竟逼死了自己宫里一个只被皇上看过一眼的宫女,后来那个宫女在太皇太后的要求下被追封为慧妃。肃妃有孕,竟逼着肃妃喝下红花,致使肃妃小产心痹,肃妃没了身子后就扶我上位,很快,我从官女子,一路爬到了吉嫔的位置,这时又选秀进了许多世家女子,譬如还是雪贵人的玉贵妃等等,肃妃奉命协理六宫事宜,恰巧这时,前皇后所生的承祜阿哥离奇夭折,经敬事房查明回报,说当天是前皇后自己带了东西去探望小阿哥,前皇后认定是肃妃所为,还把我也视作肃妃一党,百般折辱,若没有现在的皇后,我恐怕已成人彘。”

我诧异:“可外人皆道,仁孝皇后端庄贤惠,母仪天下。”她冷笑:“言官写的,自然都是挑好的写,宫人说话,自然也怕说错了掉脑袋。你我已在冷宫,自是百无禁忌。”我道:“姐姐,前皇后之死,是否与当今皇后有关?”她听我问起此事,微笑点头,道:“当初,前皇后是用了膳之后难产太子,负责御膳的厨子,是当今皇后钮祜禄家族的人。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可,那之后,皇后和她钮祜禄一家,为了抹销谋害前皇后的罪名,百般要挟,想拉我当替死鬼,我怎能从她?面子上是臣服她,可打心底里,我巴不得她快点病逝!”

我见她激动落泪,劝道:“姐姐,来日方长,不可意气用事。”她道:“抱歉,聊到旧事,一时愤慨,妹妹请别介意。”我道:“虽然还有点不明白,可我大致是知道了整件事,所以,姐姐你才会收买苏拉,给我送来五石散,是吗?”她道:“我没有让人给你送那种东西,你我都被人蒙蔽了。”我仔细回想着那日的情形,不自觉喃喃道:“如果他所说的是皇后,那你我的确是得罪不起。可,皇后那样做,究竟能捞到什么好处呢?”她挑着灯芯,对我道:“咱们主子在宫里头做事,只论结果,不论好处。只有奴才,才会掂量咱们给的好处。”

我疑惑:“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有人花钱,收买了皇后宫里的人还有姐姐宫里的人,假借皇后之名陷害我们?”她思索着道:“倒是有这种可能,皇后自己说过,她没有五石散。”她突然想到什么,惊讶:“若果真有此歹人存在,你我的处境可万分凶险了!”我打着哈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已经这么晚了,我明日再来陪姐姐说话,姐姐晚安。”她莞尔:“妹妹晚安。”相互问安后,芳若和竹息向她福了一下同我出屋。

深夜,我们已就寝下了,忽听小璜子在屋外朗声道:“他他拉答应,殁了!他他拉答应,殁了!”这个声音在空旷的冷宫里,在耳边不停回响,今夜肯定是个不眠之夜。

不知又过了几日,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紫禁城,太皇太后得知消息后,率太后、太妃等一众宫人们还有列位亲王、福晋出去相迎,銮驾驶到宫门前,銮驾上的透过明黄色的窗伸出令牌给宫门的侍卫看,宫门打开后,当銮驾驶到阶下时,却从銮驾中杀出了许多山贼,人们乱作一团,裕亲王和恭亲王指挥大内侍卫将一些山贼拿下,而另一些则跑进了后宫,场面甚是混乱,幸好即时擒获了这些狂徒。

而这时,真正的队伍回来了,却被侍卫拦在了宫外,皇上怒道:“快让朕进去,不然朕摘了你们脑袋!”侍卫哪管真假,只举着佩刀鞘厉声呵斥:“大胆蟊贼!胆敢冒充当今圣上!让皇上知道了,非灭了你们九族不可!”“你……!”皇后缓缓掀开车帘,雍容华贵道:“快点让本宫进去吧,本宫真的是当今皇后。”侍卫依旧阻拦:“得了吧,再罗嗦哥儿几个就对你们不客气!”侍卫们拔出大刀。

这时,恭亲王注意到宫门的动静,赶来厉声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向皇上、皇后赔罪!”恭亲王对着帝后行了礼道:“臣弟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皇后万福金安!”侍卫嘀咕道:“妈呀,真是皇上啊……”收了刀单膝跪地道:“臣等有罪!”皇上道:“几位敬忠职守,何罪之有?只是,方才为何不让朕过去?”领头的侍卫声如洪钟:“回皇上,方才有山贼冒充皇上,捣乱内宫,弟兄几个把那些山贼拿下押入天牢了,事关重大,等候皇上回来发落!”皇帝虽然嘴上说的是:“朕知道了。”内里却早已气炸了锅,是呀,谁这么胆大包天呢?一行队伍回到宫内歇息不提。

裕亲王到御便殿中道:“皇弟,这些山贼的右臂上都刺着吴字,想是与吴三桂有关。”皇上叹了口气道:“知道了,这次有劳你们护驾有功。”裕亲王道:“当兄弟的,应该的嘛。对了,皇弟要如何发落他们呢?”皇上目露寒光,攥紧了双拳道:“此等谋逆反贼,当即刻问斩。”裕亲王立刻跪地领命:“臣兄领旨!”遂出去不提。

第三十七回 南书房(中)

翊坤宫内,仙女香的清香依旧,各宫嫔妃都在,皇后对在座的说:“今日回宫,不曾想遇上暴徒,让诸位姐妹受惊了,如今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安嫔、僖嫔,你们俩身怀龙裔,得好好将养身子才是,能免的礼数就免了吧。”安嫔和僖嫔恭顺回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洛常在神情呆滞,茗答应表情紧张,玉贵妃轻抚着手上的镯子,瞥着皇后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料想安嫔妹妹和僖嫔妹妹的胎定能平安。”

皇后微笑道:“这是自然,戴答应上回刚侍过寝,想来也快有好消息了。”茗答应直直地盯着戴答应,戴答应很谦卑地跪下道:“臣妾有罪,还望皇后娘娘责罚。”皇后道:“你先起来,以后好好服侍皇上。”戴答应很恭顺地答了声“是”之后被贴身的梨若搀起,“好了,今日刚回宫就麻烦诸位姐妹到翊坤宫内听事,就先到这里,都散了吧。”众嫔妃全部起身福着身子道:“嫔妾告退。”

入夜,太皇太后秘密传召小璜子到慈宁宫里询问当天之事:“你说。”“喳。”小璜子脱下斗篷,正跪在地上陈述当天之事:“回太皇太后,师傅素来就嗜酒如命,且喜欢陈酿,当日师傅让奴才去御膳房胡公公那儿取酒,可那酒是刚酿的,奴才担心师傅责罚,正好半路上被他他拉小主叫进了她的房间,说是有东西能把酒变成陈酿,难不成是……?奴才该死!望太皇太后责罚!”太皇太后捏着手里的佛珠道:“去传御膳房胡六儿来。”齐公公道:“喳。”

过了一会儿,胡公公就随齐公公到慈宁宫里,跪下道:“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捻着佛珠,问道:“小璜子说那日他是在你那儿取的酒,千真万确吗?”胡公公道:“回太皇太后,确实有这回事。”苏麻道:“这酒在之前可还有人经过手吗?”胡公公道:“没有。”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先起来。”小璜子和胡公公起身后低着头,太皇太后看着他们,随后道:“今日哀家传你们来,不是把你们当成犯人来审问,而是,有些事情,它必须要问清楚,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好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当值呢。”两个太监遂行礼道了声“奴才告退。”之后离开。苏麻斟了一杯茶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的安神茶。”太皇太后捏着佛珠,闭目凝神。

早朝时,皇上对诸位大臣道:“如今三藩之乱逾演逾烈,各省、各部递过来的奏折,朕也都瞧了,但朕也只有一双手,一颗脑袋,不可能有三头六臂,顾暇不全的地方也是有的,所以朕打算改御便殿为南书房,让有才学的人入值和朕一起处理国事。一来,可以精进自己的学问,二来,人多了,效率也会高点。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大臣们面面相觑,随后,佟国维站出道:“皇上三思,前明末年,东西两厂争权夺利,佞臣当道,动摇社稷,明朝江山大半毁于此。”张英站出道:“皇上,如今我大清正逢明君,国力正处强盛,君臣纲常有序,怎么能和前明相提并论?况且当年鳌拜之乱也并没有影响到如今的大清社稷。”佟国维道:“任何事都要防患于未然,身为人臣,就要敢于冒死谏言,规劝皇上!”高士奇道:“莫非佟大人担心将来自己在朝廷的地位会动摇?还是……?”佟国维道:“朝堂之上,岂能信口雌黄!”皇上道:“好了,别吵了。传旨,张英、高士奇入值南书房侍讲学士。退朝吧。”张英、高士奇出列作揖道:“微臣领旨!”李德全甩了甩拂尘朗声道:“退朝——!”诸位大臣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诸位大臣们都走了之后,皇上吩咐李德全道:“陪朕去缕绥殿用膳。”“喳。正好熙怡公主也想见您呢。”“嗯。”李德全朗声道:“摆驾缕绥殿!”

缕绥殿中,听闻皇帝要摆驾到此,福常在率一众宫人忙去相迎:“臣妾/奴婢/奴才参见皇上。”“免礼。”皇帝刚踏入殿中,只见熙怡公主兴奋地跑来扑向他道:“皇阿玛!”皇帝露出慈爱的笑容,弯下腰把熙怡公主抱起来:“来,让皇阿玛瞧瞧,很好,又重了好多。”熙怡公主在皇帝的怀里露出开心的笑容,福常在温斥道:“熙怡,快下来,当心累着你皇阿玛。”皇帝道:“她才四岁,还是个孩子,她能有多重?”只见熙怡露出难色:“皇阿玛,你就放熙怡下来吧,熙怡是皇室的女儿,自然是不能失了规矩。”“好吧。”皇帝把她轻轻地放下,熙怡很规矩地给皇帝请了个安:“儿臣熙怡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皇帝道:“平身。”“谢皇阿玛!”福常在吩咐一旁的乳母嬷嬷道:“裳絮嬷嬷,带公主下去吧。”裳絮嬷嬷道:“喳。”随后嬷嬷便带公主下去了。福常在忙道:“皇上,快来,臣妾为您准备了好些东西呢,凉了就不好吃了。”“好。”福常在与皇帝用膳不提。

第三十八回 南书房(下)

落英阁中,惠嫔让身边的采晴去钟粹宫召了曾经教导过秀女的兰倩姑姑来,兰倩随采晴进入阁中,向惠嫔行礼道:“奴婢给惠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惠嫔坐在主座上,莞尔道:“干娘免礼,采晴,快赐座。”“喳。”兰倩见状道:“不敢当。”随后坐下,惠嫔抿了口茶,道:“干娘,最近宫里面传来一阵风,说是贵人乌雅氏谋害答应纳喇氏的龙胎,被降为答应打入冷宫,而冷宫那里,据说有人一直针对乌雅氏,前些天还听说冷宫的首领太监钱无路玩忽职守被太皇太后赐死了,不知个中详情,姑姑是否早有耳闻?”

兰倩道:“乌雅小主已经身在冷宫了,却还有人想置她于死地,若说这乌雅小主是被人陷害,倒还有几分相信,若说是她谋害了纳喇小主的龙胎,就十足有些可疑了。”

惠嫔道:“干娘也是这么认为?眼下,安嫔和僖嫔,甚至戴答应都有了身孕,若是有人在此间对她们的龙胎下手,那么,是不是就说明那个人就是谋害龙胎的罪魁祸首?然则乌雅氏就可以沉冤昭雪?”兰倩道:“娘娘,若是想救乌雅氏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若是时机未到却草率行事,那么损失的不只是娘娘的一番心思。”惠嫔浅笑:“干娘你言重了,试问本宫有怎会是那个动手的人呢?茗答应与本宫隶属同族,同姓纳喇氏,本宫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让那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可眼下,也只有等了。”兰倩起身,向惠嫔一福道:“若无旁的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惠嫔道:“干娘慢走,采晴,送送干娘。”“喳。”采晴送兰倩离开不提。

淑芳斋中,张太医正隔着帘子给安嫔请平安脉,安嫔问道:“张太医,本宫的胎象如何?”张太医皱了皱眉,随后道:“娘娘胎象稳固,脉沉而实,恭喜娘娘,身怀阿哥。微臣自会为娘娘开几副安胎药,娘娘要按时服用,那么,微臣就先告退了。”安嫔温和柔婉:“有劳张太医了,思鹭,送送张太医。”思鹭送张太医出了淑芳斋,边走边附耳张太医道:“张太医,如果你向别人说出实话,你知道会如何的吧,娘娘的胎还有劳太医您照顾。”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锭银子给张太医,张太医收下银子后,擦着汗对思鹭道:“姑姑放心,微臣自当尽力。”思鹭微微一笑:“那就好。”随后转身离开。

繁翠阁中,僖嫔隔着帘子对前来把平安脉的张太医道:“张太医,本宫有件心事一直很困扰,如今安嫔也有身孕,如果她先于本宫之前生下阿哥的话,那么本宫将来无论生下阿哥也好,生下公主也好,都不会有人重视。要是能让安嫔像茗答应那样,胎死腹中就好了。”张太医微眯着眼道:“微臣可以保胎,但绝不敢伤胎,不过,怀孕期间的意外,在所难免。”僖嫔道:“张太医,本宫一定要抢在安嫔前头生下小阿哥,妍然。”妍然道:“张太医,如今你跟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随后将一锭银子送到张太医手中,张太医作揖道:“微臣自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随后跪安离去。

回到太医院中,张太医已是一身汗,李太医道:“师傅,怎么每次去请平安脉回来都是一身汗,现在可是深秋。”“你不懂,有时候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管好自己的舌头,明白吗?”李太医挠挠后脑勺不解道:“喔。”张太医拿着笔,独自叹气道:“唉,全都一样。”

自从设立了南书房,议会摄政大臣们的权威受到影响,皇帝开始揽权,凡遇军国大事、委任调度,皆由皇帝亲自批示,开始了真正的亲政。另一方面,三藩之乱尚未平息,海寇又从海上向大清国逐渐逼近……

第三十九回 雪(上)

安嫔、僖嫔、戴答应三人有喜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的各个角落,大家对三人更是格外当心,深怕一个不小心损了龙胎,全族遭殃。而我亦觉得这是翻身出冷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在冷宫里静静地等着。殿外的小雪悠然地下着,放眼望去,整个紫禁城宛如被披上了素练,在白色世界里渗透出宫墙大殿的啫红、玄黄,格外的好看,只是冷宫偏僻,欣赏不到御花园的瑰红梅景,当真是一种遗憾,不过,也正是这种雪,才逐渐燃烧起我的内心。

颐和轩里,禄有常和小田子正在屋外扫雪,小田子抱怨道:“凭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做,同样都是奴才,馨露她就可以做娘娘近身的事,而我们呢?师傅到底还是掌事太监,怎么来了宜嫔娘娘这儿,见了紫荆姑姑连喷嚏都不敢打,好歹咱们太监在宫里混的日子比她久吧,就指望她快点满年龄离宫。”禄有常提醒他:“嘘,兔崽子,小点儿声!不怕被听见?脏活累活怎么了?太皇太后当年还在羊圈里挤过羊奶呢,忍这一时不怕将来没有出路,紫荆姑姑是什么人?她是宜嫔娘娘身边的红人,顺着她的意,就是顺着宜嫔娘娘,你要是不满,回房间扎小人就行了,快记着你师傅当年带你来投靠宜嫔娘娘的好吧!”小田子不满地嘟嘟嘴:“喔。”二人打扫不提。

另一方面,皇帝曾在一年前特命觉罗武默讷等大臣前往长白山拜谒,众人克服千难万险,终于到达长白山天池。自从大清入关以后,一直奉长白山为神明,始终将长白山的山祭与祭祀祖先融为一体,定为国家之大典,格外隆重。所以他们这次回京复命,皇帝准了他们封长白山之神的奏请,并下诏“封长白山神,秩祀五岳。自是岁时望祭无阙。”并亲自撰写文章,论证长白山为五岳之首:“古今论山脉九州,单言华山为虎,泰山为龙,地理家亦仅云:泰山特起东方,张左右翼为障。但未根究泰山之龙於何处发脉,朕细考形势,深究地络,遣人航海测量,知泰山实发于长白山也。……长白山之龙,放海而泰山也。”

冷宫这里,我正和芳若她们剪彩纸玩,竹息进来通传:“小主,兰倩姑姑来了。”我听是兰倩,忙吩咐:“快传快传,芳蔷,去准备热水,芳若,收拾一下这里。”二人边应着边行动:“喳。”而门外,小盛子和小璇子已领着兰倩到了屋内,兰倩先上前行了礼道:“奴婢秦佳兰倩,给乌雅小主请安,愿小主万福金安。”我道:“姑姑快请起,赐座。”“谢小主。”待她坐下后,芳蔷给兰倩和我都倒了一杯热水,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姑姑此次前来,可是有事?”兰倩道:“请恕奴婢斗胆,那掺了香薷草和其他药的南海珍珠串到底是什么来历?以当时小主贵人的身份来说,按规矩,是用不了这么名贵的饰品。”

我道:“实不相瞒,那串珍珠是我初次入住凝晖堂,受惊生病时,皇后娘娘派她身边的汀兰姑姑送来的,说是给我压惊安神的,而我又素闻茗答应在淑芳斋里倍受欺凌,所以把它转赠给茗答应,只是希望能帮茗答应安神,许姐妹和睦之意,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兰倩姑姑道:“奴婢看得出,小主是不可能会害茗答应小产的,可装着香薷草的木箱和诅咒茗答应的布娃娃都在小主的宫里搜出来了。”

芳蔷打断道:“我们小主是被冤枉的!定是有人故意诬陷!木箱和布娃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皇上传召我们小主去御便殿的时候出现?当时凝晖堂里留着的就只有奴婢和禄公公他们,直到皇上派李德全来搜宫之前都未有任何异常,会不会那个木箱早就栽赃到凝晖堂里,我们还不曾发觉?至于布娃娃,奴婢也觉得蹊跷。”兰倩道:“看来一切还得去问问看禄有常他们了,小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力帮小主度过难关。”

我莞尔:“有劳姑姑了。”兰倩道:“钟粹宫那里还有活,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我莞尔目送:“姑姑慢走。”待她走后,我叫屋外的小璇子和小盛子进屋里来,又吩咐芳若和芳蔷把门窗都关上。我问:“小璇子、小盛子,是你们让兰倩姑姑来的吗?”二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说:“不是。”

我疑惑道:“这就奇怪了,为何她要帮我这个失了宠的妃子呢?”竹息道:“也许,是有人所托。”我觑着屋外,对竹息道:“受谁所托?皇后?皇上?太后?太皇太后?玉贵妃?宜嫔?荣嫔?惠嫔?宫里与我深交的嫔妃不多,若是有人想借帮我脱身之由驾驭我,那我就不得不防了。”芳若会意道:“小主是说,那个人让兰倩帮小主并不是因为与小主的交情,而是另有目的,倘若小主有机会复出,就可以借这个人情拉拢小主?那到时,小主的处境会更加危险。”竹息:“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有这样的心思。”

第四十回 雪(中)

银装素裹的长街中,惠嫔正坐着步撵赶去咸福宫探望胤禔,却见宜嫔也坐着步撵迎面驶来,只是,长街这般狭窄,哪里有相让的余地?惠嫔扶了扶鬓边的玉钗,笑面相迎道:“宜妹妹,你瞧这雪天路滑的,轿夫们很是辛苦,长街狭小,怕是无法让路。”见宜嫔脸上不悦,惠嫔微笑着目露寒光道:“妹妹,你不会恼姐姐吧?”宜嫔听她如此,便也故作微笑道:“岂敢?只不过,恭悫长公主约了本宫往畅音阁听戏,若是爽约了,想必诸位太妃娘娘也不会高兴。”虽然位份是一样,但见宜嫔如此,惠嫔也只得答道:“那么,妹妹你在此稍等,待姐姐让人后退。”“不必!”宜嫔朗声道,对着御步撵的奴才们道:“还愣着干什么!?起驾!”走在宜嫔跟前的紫荆也复了一声起驾,哪里还管得惠嫔,就是这么硬生生地撞了来,把惠嫔撞了个四仰八歪,好在采晴扶得稳,没让惠嫔一个踉跄摔到雪地里,见着远去的宜嫔,惠嫔瞪着那耀武扬威的步撵,全然没有刚才的和蔼,啐了一口恨声道:“呸!不过一个扁肚子,也好意思这么显摆,总有一天,本宫会跟你算清这笔帐!采晴!采曦!林贵!林权!我们走!”众奴才们答应着,便同着气匆匆的惠嫔往咸福宫方向去。

进了咸福宫正殿,惠嫔解下斗篷交付采曦手中,随后由采晴跟着一同进去给玉贵妃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坐在一旁的荣嫔亦从位置上站起,与惠嫔一同行了平礼,复又坐下。玉贵妃道:“快坐吧。”惠嫔仍在委屈:“谢贵妃娘娘。”玉贵妃道:“几日不见,惠妹妹清减了?”惠嫔恭顺答道:“有劳贵妃娘娘关心,嫔妾近来胃口是差了些。对了,娘娘,怎么不见胤禔呢?”

玉贵妃莞尔:“胤禔这孩子很是聪慧,现在正同师傅在书房里用功呢,本宫将来也希望惠妹妹所生的胤禔继承大统呢。”惠嫔叹道:“什么统不统,还不都是皇上的意思罢了,皇上立谁还不都是一样,倒是宜嫔,贵妃娘娘,您可要多多留神呢。”玉贵妃疑惑:“宜嫔?惠妹妹不是一向都称呼她作宜妹妹吗?怎的今儿个竟如此生分起来呢?”荣嫔听了,知她发生了什么事,忙安慰道:“惠妹妹可别气着自个儿,为着那样的人犯不着。”

惠嫔听荣嫔如此,便道:“我哪里是和她置气,我是为贵妃娘娘不值!她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嫔位,哪里比得上贵妃娘娘凤态华仪,又不像我们,有子所出,为大清绵延后嗣,她算什么?”荣嫔想了想,道:“宜妹妹本就是那样的人,你还和她怄什么气,再说,咱们都是生产过的,不必和她计较。”

玉贵妃听闻她们在议论宜嫔,便道:“宜嫔兴许是做得过分了点,可惠嫔你比她早入宫,也该多迁就她才是呀。”惠嫔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可还是收束着道:“贵妃娘娘!嫔妾当真委屈!还望贵妃娘娘做主!”听得她如此,玉贵妃身边伺候的淑菱姑姑笑道:“如今皇后病着,贵妃娘娘替皇后料理后宫诸事,今天这个贵人要贵妃娘娘做主,明天那个答应要贵妃娘娘做主,试问贵妃娘娘有什么闲空去管惠嫔娘娘这种小事呢?”她还想继续往下说,被玉贵妃打住:“淑菱你胆子越发大了,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居然连规矩都忘了吗?!”

淑菱一听,吓得忙跪在地上,连连向惠嫔磕头道:“奴婢该死!望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惠嫔起身,向玉贵妃一福:“娘娘,看来是嫔妾的不是,嫔妾还是忍了这口气吧,嫔妾告退。”遂同采晴出了正殿。殿里,炭火正在炭炉中噼啪地响着,玉贵妃口中念着宜嫔两个字,只听一旁的荣嫔道:“贵妃娘娘,嫔妾听嬷嬷说,胤祉的身体一直不好,婴儿娇贵,还望娘娘多多照顾。”玉贵妃道:“本宫会的,倒是荣嫔,你也该带着胤祉到各处去转转,可别老是呆在本宫这儿,要是将来呆傻了,识不得路,那就遭了。”荣嫔恭顺地道了声:“是。”二人闲话家常一番不提。

过了几天,只见荣嫔带着薛嬷嬷抱了三阿哥胤祉往颐和轩去,正在扫雪的禄有常见是凝晖堂的常客荣嫔便忙上前打千儿道:“奴才参见荣嫔娘娘!回荣嫔娘娘,宜嫔娘娘正在午休,荣嫔娘娘可否稍后再来?”荣嫔叹道:“看来是本宫来得不是时候。”正要回去,只见宜嫔披着毛裘同紫萝出来,紫萝很恭顺地给荣嫔行了礼道:“给荣嫔娘娘请安。”薛嬷嬷也抱着三阿哥向宜嫔请安:“三阿哥给宜嫔娘娘请安。”

宜嫔也行了平礼,然后道:“不知荣姐姐大驾光临,快快请进。”众人便一同进了屋里,见了桌上有马蹄糕,胤祉便直直地盯着那盘马蹄糕,薛嬷嬷忙道:“荣嫔娘娘、宜嫔娘娘,想是三阿哥想吃桌上的马蹄糕。”“既然想吃就给他吃吧,反正本宫摆着这些糕点左不过也是给皇上吃的,况且皇上最近都不来。”荣嫔微笑道:“本宫怎么好意思让孩子吃妹妹宫里的东西呢?”宜嫔也微笑道:“没事。”荣嫔道:“既如此,那三阿哥可就不客气地开动了。”遂让薛嬷嬷一点一点地喂食马蹄糕,荣嫔和宜嫔看着三阿哥吃东西的可爱模样,脸上洋溢着慈母般的笑容,又过了许久,荣嫔告辞道:“本宫打搅妹妹了,薛嬷嬷、嫣萍,嫣裙,我们走吧。”薛嬷嬷抱起三阿哥向宜嫔道别:“三阿哥向宜嫔娘娘道别。”宜嫔微笑着点了头,看着他们都出去。

走出颐和轩,到了长街里,见四下没有人,荣嫔对周围的人道:“刚刚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知道吗?”下人们忙答应着:“喳,奴婢/奴才们明白!”荣嫔满意地“嗯”了一声。只听三阿哥突然哭了起来,薛嬷嬷惊道:“荣嫔娘娘!三阿哥不好了!”荣嫔到薛嬷嬷那里,一看三阿哥发紫的嘴唇和苍白的脸,惊恐地一下子坐在地上道:“怎么会这样?胤祉,好端端地怎么会这样。”薛嬷嬷一边哄着怀里的三阿哥一边道:“三阿哥身子是弱了些,可也不至于会如此啊。”

只听三阿哥在襁褓里咳嗽了几声,之后便没了声音。薛嬷嬷拼命想摇醒他:“三阿哥!三阿哥!”荣嫔悲泣道:“胤祉,额娘不许你有事!额娘还依靠你建功立业,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快醒醒啊,胤祉!胤祉!”嫣萍道:“娘娘,外面太冷了,三阿哥会受不住,我们快些赶路,先回丽景轩再说吧。”“也好。”众人快步疾走,赶回丽景轩中,薛嬷嬷急忙生炭火,嫣裙去请太医,嫣虢去请皇上,荣嫔担忧着看着摇篮床里的三阿哥,道:“胤祉,你要挺住啊,额娘在这里。”

嫣萍道:“娘娘,会不会是宜嫔娘娘宫里的糕点有问题?”荣嫔呵斥:“不许胡说!”嫣萍跪下道:“可是刚刚三阿哥的确是吃了宜嫔娘娘宫里的马蹄糕才出了事的。”荣嫔心中闪过一丝疑云:“这个,也不无道理。你先起来说话。”嫣萍起身:“喳。其实宜嫔娘娘没有子嗣,她嫉妒娘娘和惠嫔娘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有宫规戒律摆在那儿,她到底是不敢对娘娘下手,可是阿哥、公主们就难说了,奴婢也看得出,给贵妃娘娘出主意的可都是娘娘和惠嫔娘娘,宜嫔也就不过是跟着贵妃娘娘的风附和几声罢了,还那么神气。”荣嫔双目通红,眼含泪影,斥道:“够了!本宫不想听这些酸话,等皇上来了,本宫自会向皇上告发她的罪行,现在本宫担心的是三阿哥的安危。”

第四十一回 雪(下)

皇上正在南书房批阅奏折,殿门外有御前侍卫把守,嫣虢快步疾走而来,却被御前侍卫阻于门外:“站住!”嫣虢求道:“各位爷,奴婢真的有要事来找皇上,求各位爷让奴婢进去吧。”“不行,快走快走。”嫣虢在殿外的雪地里跪下泣道:“皇上,您快去看看吧,三阿哥他出事儿了!皇上!求您救救三阿哥吧!”

李德全从殿中走出来,问领班的侍卫头子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李公公,这宫女说有事想见皇上。她…”没等侍卫头子说完,跪在雪地里的嫣虢抢道:“对!三阿哥现在出事了,荣嫔娘娘让奴婢来请皇上的,李公公,求求您让奴婢见皇上吧。”李德全犯难道:“咱家做不了这个主啊。”“奴婢给您磕头了。”见嫣虢在雪地里磕头,李德全赶忙把她扶起:“快起来快起来,天寒地冻的,一会儿要是再把自个儿冻坏了,可怎么伺候主子呢?”

这时,皇上听见门外的动静,朗声道:“李德全,殿外怎么这么吵啊?”李德全回道:“回皇上,荣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来说三阿哥出事了,说要来见皇上。”皇上听是三阿哥,惊道:“胤祉?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呢?”随即镇定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进来和朕说明白!”嫣虢走进殿里先向皇上行了请安,之后道:“两个时辰之前,荣嫔娘娘说要带着三阿哥到宜嫔娘娘的颐和轩窜门子,三阿哥见了宜嫔娘娘宫里桌上放着的马蹄糕嘴馋了,便让薛嬷嬷给三阿哥喂食马蹄糕,荣嫔娘娘和宜嫔娘娘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颐和轩,谁知道没走多久,三阿哥就不省人事了,奴婢敢用项上人头和这条舌头做保,所说不假,是宜嫔娘娘害了三阿哥!”

皇上疑惑:“宜嫔?不可能,她伺候朕这么多年,一直恪守宫规,纵然她的嘴是爽利了些,可也不至于就会害人啊,而且还毒害皇嗣。”嫣虢道:“奴婢亲眼所见,皇上,三阿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这个样子,定是宜嫔娘娘在马蹄糕里做了手脚。”李德全道:“皇上,要不,咱们到丽景轩里去看看吧,或许三阿哥只是风寒。”皇上不语,嫣虢急道:“奴婢要怎么说,皇上才会相信?”皇上转过身,背对着她,冷冷地说:“朕自有主张,你跪安吧。”

嫣虢心一横,撞向殿中漆红的龙柱上,当场晕倒,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到了所有人,皇上即刻道:“来人!把她扶到后殿去歇息!”“喳!”几个太监把嫣虢扶到后殿去,皇上道了声:“摆驾丽景轩!”之后急匆匆地走去丽景轩,李德全见状紧跟在后面:“哎呦喂,皇上,您等等奴才啊。”

丽景轩中,荣嫔和宫人们已经哭成了一团,张太医和胡太医前来诊治,荣嫔用帕子抹掉眼泪,红着双眼,止住呜咽问道:“张太医,三阿哥情况如何?”张太医回道:“回禀荣嫔娘娘,三阿哥是自胎里带出的毛病,心血不足,脾胃虚寒,故而常有吐奶、惊梦之症,而今又服食了极阴寒的东西,雪上加霜,微臣会尽力救治,请娘娘放心。”荣嫔忙道:“好好好,几位太医,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本宫的胤祉。”“喳,请娘娘放心。”

几个太医正奋力救治三阿哥,只听门外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荣嫔和一众宫人遂前去迎道:“参见皇上。”皇上一进丽景轩,就往里屋走去:“三阿哥呢!?”几个太医见了是皇上,跪下道:“老臣们给皇上请安。”“免。”“谢皇上。”皇上问张太医:“张太医,三阿哥现在情况如何?”张太医道:“回皇上,三阿哥脾胃虚寒,又服食了极阴寒的东西,婴儿的体质本就娇弱,现在再一这么折腾,就好比雪上加霜,如此,便落了病了。”

皇上问道:“张太医,马蹄糕会不会使人中毒?”张太医道:“按理说,是不会的,而且,马蹄糕所用的材料是荸荠,性是寒了些,对大人是无毒,但婴孩娇嫩,轻易是不能碰食的。”听完张太医所述,皇上问荣嫔:“荣嫔,朕听说胤祉是吃了宜嫔宫里的马蹄糕出的事,可你是他的额娘,明知道胤祉身子弱,怎么还让他乱吃东西呢?”荣嫔立刻跪下道:“请皇上处罚臣妾吧,都是臣妾不好,害苦了胤祉。只是,皇上别冤枉了宜妹妹,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不关宜妹妹的事。”说着,又抹起眼泪,皇上见了,扶起安慰道:“荣嫔,我们的胤祉福大命大,会没事的,朕现在要去颐和轩一趟。”遂吩咐身边的李德全道:“摆驾颐和轩!”荣嫔和一众宫人恭送道:“臣妾/奴才/奴婢恭送皇上。”

皇上走进颐和轩,李德全对小田子道:“你们主子呢?怎么不出来迎接皇上?”皇上对李德全道:“不必了,宜嫔素来是这个脾气。”禄有常和小冬子两个像是小狗儿一般讨欢道:“皇上,难得来颐和轩,是不是又在想我们娘娘的凝脂玉肌呢?皇上,娘娘她都按时喝太医院送来的坐胎药。”李德全打发他们:“去去去,一边去!”皇上怒目一瞪,直逼得人魂飞魄散,两个奴才见了即刻就不再多言。皇上复了复表情,进入屋内。

第四十二回 争宠(上)

宜嫔正倚在椅子上在看书,紫荆在旁伺候,附耳道:“娘娘,皇上来了。”宜嫔先是心里纳罕:“为什么皇上会突然来这里呢?”不容细想,皇上的步伐已经将至,外头禄有常那蛤蟆似的声音在这鸦雀无声的深宫大院里显得格外地聒噪,还好皇上用龙威震住了他,随后皇上便进了殿中。

见是皇上来,宜嫔放下手中的书,立刻起身同紫荆和紫萝上前请安:“臣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宜嫔伺候皇上坐下,给皇上斟茶,随后就示意紫荆和紫萝出去,皇上也示意李德全先出去。皇上面色平和,微笑道:“听闻宜嫔你宫里做了马蹄糕,朕有些谗了,宜嫔可有法子解吗?”宜嫔羞答答道:“皇上,难道臣妾不能让你解谗吗?臣妾,难道不秀色可餐吗?”说着就要引皇上往寝殿去,皇上吩咐道:“来人!”被皇上的这一声,宜嫔顿时一惊,几个奴才闻言就先想屋里面出了什么事,不肯动,李德全进去了:“皇上,有何吩咐?”“朕和宜嫔想吃马蹄糕,你吩咐小厨房再做一样。”“喳。”

这时,本来没注意的马蹄糕在寝殿桌上放着了,外形被切过,坑坑洼洼的很不完整,像是之前有人吃过了似的。“慢着!”皇上立刻叫住了李德全,李德全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端出那盘马蹄糕,摆在了桌上,笑着道:“朕刚才没吃什么东西,有些饿了,只吃你一点点,宜嫔不会介意吧?”宜嫔笑着道:“皇上想吃就尽量吃吧,臣妾再吩咐小厨房去做就是了。”“有劳宜嫔了。”在不经意间,夹东西的普通瓷瓢木筷被换成了皇上专用,特制的银漂银筷,当银筷接触到马蹄糕时立刻变黑。

宜嫔见状跪下道:“皇上,怎么会这样?皇上,你不要吃那糕,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马蹄糕里会有毒,真的,请皇上相信臣妾。”皇上收了刚才的热情,冷言道:“你方才说,经手马蹄糕的只有你宫里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丽景轩那儿刚刚朕去过了,三阿哥病得很重,荣嫔她宫里的人非说是在你宫里出的事,原先朕倒不相信,现在想来,宜嫔,你还是老实告诉朕吧,下的是什么毒药?”宜嫔跪着,眼珠子提溜乱转,恨声道:“荣嫔,对,是荣嫔!一定是荣嫔那贱人做的!”随后哀求道:“皇上,你千万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对皇上是真心的!臣妾绝对不可能下毒害皇上呀!请皇上明鉴!”“你是不敢害朕,可是你敢对朕的皇儿下手,敢对朕的嫔妃下手!你敢指天誓曰,大声说你没有吗?!你敢说你没害过茗答应!没害过乌雅贵人!没害过仁孝皇后!没害过三阿哥吗!?”宜嫔歇斯底里道:“没有!没有!没有!皇上要如何才能相信臣妾?难道皇上认为,一切都是臣妾所为吗?原来皇上这么看臣妾。”皇上微笑道:“不是朕这么看,是天下人在看。宜嫔,你跟随朕多年,朕只降你到贵人的位分,好好地给朕闭门思过吧。”皇上走后,宜嫔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

李德全也吩咐几个侍卫:“你们几个看好颐和轩,没皇上的旨意,不许放他们出来,都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嗯,好好干。”

皇上立刻回到南书房,嫣虢已经醒了,皇上道:“难得你辛苦跑来告诉朕,若是不告诉朕是宜嫔捣的鬼,朕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嫣虢跪下道:“皇上,奴婢惊了圣驾,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那么朕就罚你把南书房整理干净,没整理干净不许吃饭。”嫣虢笑道:“喳。”随后准备开始整理。

这时,张太医来报:“启禀皇上,三阿哥已经无恙,只是,要好好休息。”皇上道:“那么,张太医,三阿哥到底为何会中毒?”张太医道:“中毒?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微臣好像说过,婴儿脾胃娇弱,马蹄糕性凉,多吃则伤肠胃,可方才皇上说的中毒,现在看来,倒还有几分相似,但是各宫里拿药都要经过御药房记档,而且私领毒药在宫里是大忌,微臣想,应该不会有人会冒这个风险。”皇上心中疑虑,问道:“那么太医的意思是……?”张太医回道:“没毒的东西,若是经过调配,也能变成毒物。在这宫里肯定有人懂得药理,而且功力不在太医院之下。”皇上疑惑:“那么,会是谁呢?”张太医道:“这个,请恕微臣无能。”皇上叹道:“罢了,三阿哥没事了就好,你跪安吧。”张太医打了个千儿道:“微臣告退。”

玉贵妃正帮着张罗寿康宫的过冬棉被,炭盆等等东西,正听着几个太妃太嫔在说宜嫔的事,陈太嫔道:“想不到宜嫔竟然如此狠心,连个婴孩儿都不放过。”杨太嫔道:“那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们原先觉得她很明艳活泼,没想到……”陈太嫔道:“可不是,我记得从前仁孝皇后……”没等她说完,玉贵妃就道:“各位太嫔娘娘不知是喜欢百子纹还是喜欢流云纹的锦被?”杨太嫔道:“都喜欢。”玉贵妃笑道:“那嫔妾就都留下了。”宁悫太妃道:“这样的事本该交给松果她们去办的。怎么好劳驾贵妃你亲自操持呢?”玉贵妃道:“为各位太妃娘娘操劳,好让各位太妃娘娘能过个温暖的冬季,是嫔妾的职责,嫔妾身为协理六宫的贵妃,理应照顾好各位太妃娘娘。”恭悫太妃道:“辛苦你了。”玉贵妃道:“那么嫔妾就先告退了。”待她走出去后,宁悫太妃对陈太嫔道:“陈太嫔妹妹今天话好像有点多了,不是伤寒了吧,没事吗?”陈太嫔道:“多谢娘娘关心,没事。”宁悫太妃道:“那就好。”恭靖太妃道:“外面又下雪了,不如咱们出去堆雪人玩吧。”宁悫太妃道:“那怎么可以,若是让太后知道了,她会不高兴的。”恭靖太妃道:“咱们只在寿康宫里面,不就行了?”宁悫太妃思索片刻后道:“那……好吧!”随后不提。

第四十三回 争宠(中)

慈仁宫里,太后也听说了三阿哥中毒之事,遂同阿柔来到翊坤宫里,只听得守门的小太监高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皇后便同一众宫人一起福下身子请安道:“儿臣/奴才/奴婢给皇额娘/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走入正殿,坐在凤座上,皇后亦吩咐道:“婉容,给太后娘娘斟茶。”“喳。”

随后,皇后坐在下首,便问:“这么晚了,皇额娘来儿臣的宫里,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太后抿了口茶,道:“皇后,三阿哥的事,你知道吗?”

皇后看着太后,答道:“儿臣不知。”

太后又问:“那么,宜嫔、荣嫔、惠嫔之事,你可知道?”

皇后战战兢兢答道:“儿臣不知。”

太后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难怪宫里总是这么乌烟瘴气,你这个皇后,就是太过贤惠了!惠嫔与宜嫔在长街结怨,就想借荣嫔之手除去宜嫔,这么一来,无论是利用自己儿子的荣嫔还是落入圈套的宜嫔,皇上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一方,得益的倒是惠嫔。”

皇后赞叹道:“皇额娘火眼金睛,儿臣望尘莫及。”

太后吩咐身旁的阿柔道:“传哀家懿旨,让所有妃嫔即刻到翊坤宫里,不得有误。”

阿柔问道:“那么,当下有孕的安嫔、僖嫔还有戴答应呢?”

太后:“也都召来吧。”

阿柔答了一声“喳”之后就去各宫里传旨去了不提。

当晚,众嫔妃受太后传召到翊坤宫里听事,皇后让汀兰和小宫女先给嫔妃们斟茶,自己则在后殿梳妆,太后也在一旁陪着皇后,见嫔妃们都来齐了,皇后才搀着太后从后殿里出来,众嫔妃福下身子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万福金安!”

太后坐在凤座上,道了声:“都起来吧。”众嫔妃答一声:“谢太后娘娘。”之后便各自坐在位置上。

太后环视众人,问向荣嫔:“荣嫔,三阿哥可还安好?”荣嫔恭顺答道:“回太后娘娘,三阿哥已无大碍,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道:“那就好。”随后问向玉贵妃:“玉贵妃,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你最近替皇后料理宫中诸事,不知你有何看法呢?”

玉贵妃答道:“回太后娘娘,臣妾认为,此事还需要仔细推敲,以免错漏。一则,三阿哥中毒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本是无毒的马蹄糕为何顷刻之间变成了被下了毒的,若说是宜嫔,她为何不把有毒的马蹄糕收起来,还要让皇上看见呢?二则,宫里究竟还有什么人想兴风作浪?要好好地纠一纠后宫的风气了。”

太后笑道:“的确,玉贵妃说得很在理,这当中有太多的可疑了。哀家还听说,惠嫔那时候和宜嫔在长街里发生了点小冲突。”

听太后这么说,惠嫔答道:“回太后娘娘,臣妾当时是与宜妹妹在长街发生了点小冲突,可是宜妹妹要毒害三阿哥之事,臣妾就不太清楚了。”

太后的笑容凝住了,道:“你是不太清楚啊,惠嫔,太子现在年幼,一旦除去了三阿哥这个对手,你的大阿哥在未来就只剩下太子这一个对手了,到时候,你大权在握,宫里,就都是你纳喇氏的天下了!”

惠嫔听得如此,便跪下哭道:“冤枉啊太后娘娘,臣妾,只求阿哥们都能够平安成长,无论哪一个阿哥,臣妾都视为己出,怎么可能会下毒手呢?而且,臣妾本就没有牵涉其中,望太后娘娘明鉴啊。”

太后道:“哀家也知道不是你,起来吧。”

惠嫔便由采晴扶着起身道:“谢太后娘娘。”

这时候,只听得坐在一角的福常在对着僖嫔道:“僖嫔娘娘,你怎么喝这茶?”

众人把目光都转向僖嫔,只见僖嫔挺着肚子,不解地答道:“这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端起茶杯品了几口,又瞧了下杯中的茶水,便责怪方才斟茶的汀兰道:“汀兰,你怎么办的事?僖嫔、安嫔、戴答应都有孕,怎么可以让她们饮用红茶?快去把茶换掉。”

汀兰答道:“奴婢该死,都是奴婢一时疏忽,奴婢这就去换。”

安嫔笑道:“幸好臣妾知道这是红茶,没有饮用。”

戴答应默不作声,不一会儿,汀兰便让宫女们把安嫔她们的茶换成了温水。

福常在道:“幸好臣妾发现得及时,要不然娘娘们腹中的龙胎可就有危险了。”

太后见状,也吩咐道:“仁达海,去传太医来给两位娘娘好好瞧瞧。”

仁达海道了声“喳”之后便提着灯笼出翊坤宫往太医院方向去不提。

不一会儿,只见仁达海领着张太医和胡太医进入殿中,给安嫔和僖嫔看诊,僖嫔道:“太医,可有不妥吗?”张太医环视了四周,战战兢兢地跪下道:“奴才该死,望太后娘娘恕罪!”

第四十四回 争宠(下)

太后微笑道:“张太医,但说无妨。”只听张太医道:“回太后娘娘,僖嫔娘娘她……她……”僖嫔身旁的妍然拼命地给张太医使眼色,张太医看了看妍然,又看了看太后,答道:“僖嫔娘娘并无身孕,请太后明察。”只听僖嫔大叫道:“你胡说!张太医,本宫的胎可一向都是由你来照看,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呢?分明是你和安嫔这个假肚子串通好了的,来陷害本宫!太后,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太后怒道:“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僖嫔遂安静了下来。只见胡太医也来回话道:“回太后娘娘,安嫔娘娘也无身孕。”

皇后惊讶道:“怎么会……?”

太后吩咐道:“来人,把安嫔、僖嫔的衣裳脱掉!”众奴婢姑姑们答了声“喳”之后纷纷上前去把安嫔、僖嫔二人的衣裳脱掉,只见她二人的腰间绑着一个簸箕,掉落在地,那肚皮,分明不是怀胎十月,快要临盆的孕妇。只见二人衣衫不整地同身边的奴婢一起跪下道:“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太后走下凤座,拿起那只簸箕,端详了一下,冷笑道:“知错?竟敢用肚子来欺骗哀家,欺骗皇上!”说着,用力地把簸箕摔在安嫔的脸上,安嫔捂着脸,只得低头不语。

太后环视四周道:“今天哀家就让你们好好看看,违反宫规会受什么样的处罚,来人!把安嫔、僖嫔二人脱光衣服,杖责三十!”只见奴才们答了声“喳”就搬来两把长凳在外面,安嫔、僖嫔被拖走时连喊“太后饶命!太后恕罪!”

现在是寒冬,光着身子在外面就已经算是刑罚了,如今加上这杖责三十,更是让人心生畏惧。皇后和嫔妃们看着她们二人受刑,一个个战战兢兢,只听得那叫唤一声比一声凄厉。

太后道:“好好看着,都记好了,以后她二人可就是你们的榜样!”皇后和嫔妃们福下身子,齐声道:“是,臣妾们谨记在心,决不再犯!”太后目光扫过玉贵妃,道:“玉贵妃,安嫔、僖嫔二人,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玉贵妃思量了一下,回道:“回太后,安嫔、僖嫔二人假孕争宠,不如就先在各自宫内禁足,不知太后意下如何?”太后叹了口气,道:“好,就交给你去办吧。”玉贵妃笑道:“臣妾遵旨。”

太后看了看外面的月色,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柔,咱们回宫。”阿柔道了声“喳”之后便同太后走出大殿,皇后与众嫔妃福下身子道:“恭送皇额娘/太后娘娘。”

待太后走后,皇后道:“这么晚了,还让诸位妹妹来翊坤宫听事,本宫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天色已晚,诸位妹妹路上多多注意安全。”随后摆了摆手,就进到内殿里,嫔妃们福下身子道:“臣妾告退!”

思鹭和妍然分别到各自主子身边哭道:“娘娘!您受苦了!”各自将安嫔、僖嫔分别背回宫里不提。

淑芳斋内,茗答应蹊跷道:“按理说,安嫔娘娘应该不会是爱争宠的人,怎么也这么糊涂呢?”慧灵道:“都怪那个福常在不好,好端端地非要提什么红茶。”茗答应道:“也不能怪福常在,福常在也是好意提醒,我现在最担心的,倒是三阿哥那件事,会不会……?”慧灵笑道:“小主就是这样,老是多心,快别想了,早些睡吧。”“好吧,晚安,慧灵。”“小主也晚安。”

落英阁中,只见薛嬷嬷披着斗篷来给惠嫔请安:“奴婢薛金卉给惠嫔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惠嫔道了声:“免礼。”之后吩咐宫女赐座,薛嬷嬷坐下,谢道:“多谢娘娘。”惠嫔微笑道:“薛嬷嬷,那件事,你干得很漂亮,现在,荣嫔绝对想不到你会是本宫安排的人。”薛嬷嬷笑道:“为惠嫔娘娘赴汤蹈火,奴婢在所不辞,不过,说到底,三阿哥也碍不着咱们什么,娘娘就不能放过她们吗?”惠嫔面庞和善,丝毫看不出心计:“也是,眼下,太后她老人家也来插手了,是时候收手了。”薛嬷嬷堆笑附和:“奴婢说得就是这样。”惠嫔拿起绣板,继续刺绣,边道:“至于赏钱方面,本宫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先退下吧。”薛嬷嬷叩首:“那么,奴婢就先告退了,惠嫔娘娘晚安。”“嗯。”薛嬷嬷便披上斗篷提着灯笼走出落英阁不提。

第四十五回 熙殇(上)

冷宫依旧如常,不过这样或许能远离后宫里那些尔虞我诈吧。偶尔能听见那细微的敲经声,芳若打扫完房间,拿出一件貂裘道:“小主,外面风大,小主仔细身子。”我接过貂裘,披在身上,问她:“芳若,你听,是不是有人又在颂经了?”芳若思索了一下,答道:“没有吧,小主。”“这就奇怪了……”

我这在琢磨着,小璜子从门口经过,遂把他叫住:“小璜子!”“奴才在!乌雅小主,有何吩咐?”我问他:“是谁在颂经?”小璜子徇着颂经声望去,对我道:“喔,回小主,是静太妃。”我疑惑:“静太妃?”小璜子道:“正是,以前听师傅说起过,她本来是顺治爷的原配皇后,顺治爷喜欢简朴,而皇后则喜欢铺张奢华,再加上她善妒,经常在后宫里生是非,所以顺治爷就下旨把她降为静妃,再立了她的堂妹,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为皇后,后来,据说是因为静妃用天花害死了顺治爷最钟情的贤贵妃董鄂氏,还害得皇上染上天花,所以,太皇太后就下令把她囚禁起来了。”我道:“原来是这样。”小璜子道:“小主,您就当什么都没听过,这可是宫里的大忌讳!奴才先告退了。”他朝我行了礼之后转身去往别处了。竹息和芳蔷也都做完了事,竹息道:“小主,依奴婢看,要不,我们去拜访一下静太妃?”芳蔷道:“奴婢不同意,静太妃是先朝罪妃,要是再和小主有什么瓜葛,岂不是自找麻烦?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等兰倩姑姑的消息。”芳若点头道:“芳蔷说得有理,小主。”

颐和轩中,宜贵人还似往常一样,日夜哭闹:“皇上!臣妾没有下毒!皇上!臣妾真的没有下毒啊!皇上!一定是荣嫔那贱人!对!臣妾的孩子也一定是她害死的!”这时,兰倩姑姑领着霜倩到颐和轩门口,小田子和小冬子来开了门:“兰倩姑姑。”兰倩不见禄有常,便问:“小田子、小冬子,你们师傅呢?”小冬子回道:“师傅他被紫荆姑姑叫走了。”兰倩道:“带我去找他。”小田子和小冬子面有难色,只得道:“好吧。”

二人领着兰倩姑姑和霜倩来到紫荆的房间便去打扫庭院,只听得里面传出禄有常的声音:“姑姑饶命!奴才也不知那马蹄糕何时被下了药啊!”“你说不说!”紫荆正拿着藤条抽打着禄有常,禄有常一个劲的叫唤,这时,兰倩进入紫荆房间:“紫荆先住手!”紫荆扔掉手中的藤条,笑迎道:“喔,原来是兰倩姑姑啊,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兰倩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为了找他问清楚早前凝晖堂之事。”禄有常听是凝晖堂,眼珠提溜乱转,紫荆笑道:“姑姑,那凝晖堂之事早就过去了,那乌雅氏自从进了冷宫就再没出来过,姑姑还提它做什么?是想学包拯,为乌雅氏翻案吗?”

兰倩笑道:“兰倩才疏学浅,怎敢与包青天相比?只是,今时今日,你家主子也受着相同的境遇,若是能通过调查凝晖堂之事找出真凶,或许你家主子能再沐圣宠呢。”紫荆还想拌嘴:“你!”没等她开口,兰倩并不想和她争吵,只莞尔道:“紫荆,禄有常原是乌雅氏的掌事太监,所以,想必禄有常知道些什么,不妨让我和他聊聊。”她不甘愿地说了声:“请便!”之后转身走了。

禄有常向兰倩跪下道:“兰倩姑姑,求您救救小禄子吧!”兰倩将他搀起:“快起来,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答应把你安排到别处去。”禄有常问道:“真的?”兰倩点头道:“嗯。”于是他将事情的经过都向兰倩说了:“奴才只记得当时小主生病,皇后娘娘身边的仁达海和汀兰姑姑送来好些东西,也就是那个时候,有了那木箱,至于布娃娃,奴才便不知道了,姑姑,我们家小主绝对不会咒害茗答应的。”

兰倩疑惑:“从前都在凝晖堂里伺候,你可曾见谁行迹可疑吗?”禄有常道:“奴才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是有个宫女,那段时日经常外出。”兰倩思索片刻,道:“现在,虽然还是有点模糊,但相关的线索出来了,就好办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个宫女,只要把她找出来,一切**就都能揭开了。”禄有常道:“我们家小主若能沉冤昭雪,小禄子做牛做马以报答姑姑的救命之恩!”兰倩莞尔:“你我都是宫中的奴才,快别如此了。”禄有常道:“姑姑,以后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找小禄子吧,小禄子送送姑姑吧?”兰倩莞尔:“不用了,有霜倩陪我。”“好吧,姑姑您慢走。”兰倩同霜倩离开,紫荆躲在角落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淑芳斋中,安嫔依旧趴在床上不能起身,思鹭和思莺正给安嫔上药,安嫔忍不住疼嘤咛一声:“轻点。”思莺道:“娘娘,以后可别这么糊涂了。”思鹭道:“都怪那个福常在,害娘娘受这样的委屈。”安嫔道:“福常在也是好意提醒本宫,怎能怪她?”思鹭道:“娘娘就是这样好性!从前羽常在把淑芳斋弄得鸡飞狗跳,娘娘也这么忍了算了,如今,要不是她那句‘好心’的提醒,娘娘能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吗?依奴婢看,不如……”思鹭正欲附耳安嫔,只见门外小檄子传:“茗答应到。”

茗答应带着馨雨和慧灵上前给安嫔问安:“嫔妾参见安嫔娘娘!愿安嫔娘娘万福金安!”“免礼。”“谢娘娘。嫔妾认为,这时候不应该对福常在下手。”只见思鹭道:“茗答应,依您之见呢?”茗答应笑了笑,随后道:“回娘娘,僖嫔娘娘同样也因此受罚,肯定也和福常在结了怨,若是借僖嫔的手,除去福常在,岂不是更好,既保住了娘娘的名声,又除去了僖嫔和福常在两个对手。”安嫔思索了一下,随后笑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你。”“时候也不早了,嫔妾先告退。”茗答应和慧灵、馨雨福了下身子就转身走了。思鹭道:“娘娘,您觉得这茗答应…?”安嫔叹道:“她是有两下子,打从她住进淑芳斋,本宫就知道,茗答应的城府极深,如今,按兵不动或许比一味的突击猛攻更好些吧。”主仆几人谈话不提。

第四十六回 熙殇(中)

繁翠阁中,妍然和妍如正给僖嫔上药,妍然道:“娘娘,都怪那个福常在不好,早不提茶晚不提茶,偏偏那时候,还有那个张太医也太胆小了吧,不就一个太后,瞧把他吓得什么样。”僖嫔道:“太医都是靠不住的,而且,本宫也没指望他帮本宫。”妍然觑着僖嫔的脸色:“那,娘娘的意思是…?”僖嫔嗔妒,恨声道:“想个法子,把福常在那贱人给了了。”妍如笑道:“奴婢们也是这么想的。”妍然道:“那么,奴婢们这就去了。”

妍然和妍如走出繁翠阁,经过御花园时,正遇见裳絮嬷嬷带着熙怡公主在玩,妍然和妍如上前给熙怡公主请安:“奴婢繁翠阁妍然、妍如,参见熙怡公主殿下,愿殿下万福金安。”熙怡公主稚嫩地说了声:“免礼。”“谢殿下。”熙怡公主随后跟裳絮嬷嬷说:“裳絮嬷嬷,玩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了,我想吃糯米团子。”裳絮嬷嬷劝道:“可是,常在嘱咐过,殿下有积痰,不能让殿下吃糯米。”

熙怡公主道:“那怎么办?我就要吃嘛!”只见妍然上前道:“殿下,奴婢给您做糯米团子好不好?”熙怡公主高兴地拍手道:“好啊好啊。”妍如随后道:“你额娘不希望你吃糯米,是因为她也很喜欢吃糯米,不如,就让奴婢和妍然一起给你们额娘做糯米团子好不好?”裳絮嬷嬷在一旁为难道:“可是,这……”妍然笑道:“裳絮嬷嬷也来帮忙吗?”裳絮嬷嬷为难道:“这……好吧。”吩咐身旁的宫女道:“扆絮、裛絮,照顾好公主。”“嬷嬷放心吧。”众人进御膳房做糯米丸子不提。

做完了糯米团子,妍然、妍如同裳絮嬷嬷道别,裳絮嬷嬷带着糯米团子进到缕绥殿中。

繁翠阁中,妍然向僖嫔复命:“娘娘,奴婢们已将胭脂粉参到了糯米团里了,料想她吃了以后,一定会中毒身亡的吧。”“是吗?但愿如此。”

缕绥殿中,裳絮嬷嬷把糯米团子送到福常在处:“小主你瞧,这是奴婢半路上遇见繁翠阁妍然和妍如二人做的糯米团子,殿下也很想吃,只是,这对殿下的身子不好。”“我知道,那么,这糯米团子,就处理掉吧。”“喳。”熙怡公主躲在角落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偷偷地说:“我才不会让你们把我的糯米团子扔掉呢!”随后悄悄跟着裳絮嬷嬷潜入她的房间里,偷吃糯米团:“哼,你们不让我吃,我偏吃!”

裳絮嬷嬷去内务府领例银去了,回来时,只见熙怡公主倒在自己房间里,早已不省人事,一侧倒着没吃完的糯米团子,裳絮嬷嬷大叫:“殿下!快!来人啊!快去宣太医!快去宣太医啊!”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正在颂经,突然,佛珠皆断,洒落一地,太皇太后闭目凝神:“阿弥陀佛。”苏麻吩咐宫女来收拾,道:“太皇太后,是不是宫里又发生了事了?”太皇太后道:“哀家听说,太后因假孕一事责罚了安嫔和僖嫔二人,而且,这事是因福常在的一句话而起,那么,如果哀家是安嫔或僖嫔,哀家会怎么办?”苏麻道:“当然是除掉福常在。”太皇太后冷笑:“哼哼,这个自然,在宫里,要想如何掩人耳目,就要知道如何才不被人发觉,也要知道,自己是谁的耳,谁的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张太医。”只见张太医跪下行礼道:“微臣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神色和蔼:“免礼。”

第四十七回 熙殇(下)

缕绥殿中,福常在听到哭喊声也到裳絮嬷嬷的房间,看见裳絮嬷嬷抱着公主,颤抖着手去探了下公主的鼻息,忍住悲痛道:“嬷嬷,公主已经……”裳絮嬷嬷把公主抱得更紧:“不!殿下她还没死!太医一定有办法救她的!”福常在哭道:“公主已经归天了!”主仆二人相拥而泣。这时,裛絮领着李太医来了,李太医道:“小主,快把公主放下来,让微臣检查一下。”遂用银针刺入公主的合谷穴,拔出银针之后银针变黑了,用查了查公主的五官,转身向福常在道:“禀小主,公主中的是朱砂之毒。”

“朱砂?”福常在听到这个词就站不稳了,裛絮上前扶她,裳絮嬷嬷道:“都怪奴婢不好,奴婢想着,这糯米团扔掉怪可惜的,就想留在自己房间里享用的,可没想到……”李太医问道:“喔?什么样的糯米团子?”裛絮捡起地上散落的糯米团子,让太医验看,李太医又拿出一根银针,探了一下糯米团子,银针变黑:“是了,就是这个糯米团子害死了公主。”

福常在一听,悲泣道:“我可怜的熙怡啊!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熙怡!我跟僖嫔娘娘无冤无仇,为何她要害我!?”李太医道:“小主,难道这糯米团子……?”裳絮嬷嬷恨声道:“对,是奴婢和僖嫔娘娘身边的妍然、妍如做的,一定是她们在做糯米团子的时候下了毒,奴婢立刻去找皇上,让他为小主和公主做主。”李太医道:“那么,微臣也同嬷嬷一起去。”李太医向福常在行了告退之后同裳絮嬷嬷一起往南书房方向去了。

听闻熙怡公主的事,皇上怒道:“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害死朕的公主!摆驾繁翠阁!”李德全看了看皇上的脸色,然后道:“喳,摆驾繁翠阁!”裳絮嬷嬷也同李太医一起去了。没等通传,皇上径直就进入僖嫔的卧室,见僖嫔仍然趴在床上起不了身,怒道:“大胆僖嫔,见了朕为何不行礼问安!?”僖嫔委屈道:“臣妾被太后打得,哪里动得了?”皇上更怒:“真该叫皇额娘打死你!”僖嫔道:“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好好地呆在繁翠阁禁足,怎么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这么骂臣妾?”

皇上怒道:“你还有理了是不?!安嫔一样受罚!为什么她知道安分!你就这么不安分!?说!熙怡公主是不是你让妍然、妍如害死的?!”僖嫔不解地道:“公主?皇上,你在说什么呀?臣妾怎么可能……”没等她说完,皇上“啪!”一个耳光甩在僖嫔的脸上,道:“来人!把妍然、妍如带上来!”侍卫们应了一声,把两个宫女带上来了,两个宫女见了皇上,吓得连连求饶:“皇上恕罪!皇上饶命啊!是僖嫔娘娘吩咐奴婢们,去害福常在的!奴婢们也是身不由己啊,皇上明鉴啊!”皇上道:“僖嫔,你都听到了?可还有狡辩的?”僖嫔道:“你们胡说!妍然、妍如,本宫何曾让你们去害福常在?”两个宫女只是低头不语。皇上道:“裳絮嬷嬷、李太医!进来!”

二人答应了一声就进来了。皇上问:“裳絮嬷嬷,当时,可是这两个宫女和你做糯米团子的?”裳絮嬷嬷定睛一扫,答道:“回皇上,正是她二人。”妍然见状道:“皇上!定是裳絮嬷嬷嫉恨福常在已久,所以想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死福常在,却不想熙怡公主替福常在挡了一劫,还请皇上明鉴!”妍如也道:“是啊是啊,奴婢当时只是负责淘米,加工调味的事全是由裳絮嬷嬷操作的。”裳絮嬷嬷道:“皇上别听她信口雌黄,福常在是奴婢的至亲,也是公主的额娘,奴婢怎么可能害她呢?一定是你们在淘米水里做了什么手脚!”李太医道:“皇上,微臣斗胆建议,传那天在御膳房做事的奴才来问话。”皇上道:“李德全,去传御膳房的奴才来。”

李德全应了一声就往御膳房方向去,没多久,御膳房的小燎子来了:“奴才小燎子参见皇上,参见僖嫔娘娘,皇上万福!僖嫔娘娘万福!”皇上指着妍然、妍如和裳絮嬷嬷问:“小燎子,你可见过这几位人?”小燎子看了看她们,道:“回皇上,当天正是她们在御膳房里做糯米团子,奴才还说要给她们帮忙的,可是被她们拒绝了。”皇上继续问:“那你可曾看到裳絮嬷嬷往糯米团里下什么东西吗?”小燎子挠挠头,诧异道:“这怎么可能?当时裳絮嬷嬷说担心公主,所以做糯米团子的事,就交给妍然、妍如了。奴才敢用这条舌头和脑袋担保,所说不假。”皇上走到两个宫女旁边,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妍然道:“皇上,总要有证据才能治罪的吧?”皇上冷笑:“这是当然。”妍然继续道:“皇上,既然怀疑是僖嫔娘娘派奴婢们去下的毒,那么,奴婢敢问皇上,下的是什么毒?毒药在哪儿?”皇上道:“朱砂之毒!”妍然一听,心中暗喜,道:“皇上大可搜宫,看看繁翠阁中可有朱砂?”皇上道:“好,来人啊!给朕搜宫!找出朱砂,朕重重有赏!”

侍卫们应了一声就开始四处搜,搜了一会儿回来复命道:“回皇上,此处都没找到朱砂!”妍然道:“那么,既然没有朱砂,又怎么会让糯米团子有此毒的呢?分明是御膳房监管不善,皇上,僖嫔娘娘入宫已久,谨守宫规,是绝对不会干那样下三滥的事的,请皇上明鉴啊。”裳絮嬷嬷哭道:“可怜的公主,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嬷嬷真是无能,不能替公主找出真凶。”李太医安慰道:“嬷嬷节哀顺变。”皇上道:“来人!僖嫔赫舍里氏丹玥心肠歹毒,戕害公主,着即日起,废除封号,降为答应,囚禁繁翠阁,妍然、妍如,即刻杖杀!”奴才们应了一声就把二人拖走,二人大喊:“僖嫔娘娘救命啊!皇上救命啊!”皇上平复了心绪,叹气道:“她们二人伺候不周,惹你烦心了,朕自会让内务府挑些好的,来伺候你,你好好地养伤,别再生出事端。”僖嫔艰难地道:“臣妾,遵旨。”皇上遂同众人一起出去了不提。

第四十八回 冲喜(上)

熙怡公主的丧礼于次日在乾清宫举行,皇上因政务繁忙,皇后又在病榻上,都不得空出席,只有玉贵妃率众嫔妃和王公大臣们出席丧礼,全部一身缟素,按着萨满法师的要求与公主依依道别。福常在和裳絮嬷嬷仍抱着棺材痛哭不止,扆絮边流泪边安慰道:“小主、嬷嬷,快别这样了,殿下这样会不安的。会舍不得你们,不愿意走的。”裛絮也道:“是啊,为了殿下早日登极乐,小主就别再伤心了。”

丧礼完毕,待王公大臣都走了以后,奴才们来搬运棺材了,福常在拦在棺材边哭道:“熙怡啊!我苦命的孩子啊!都是额娘害苦了你啊!额娘好不容易才生下你,你走了,以后额娘怎么办啊!老天爷!你要带,就带走我张如珠的命吧!让熙怡活过来!”

玉贵妃见状,吩咐道:“这样不行,误了吉时,对殿下和小主都不利的,快点,把小主拉开。”众奴才应了一声之后纷纷上前把福常在拽下来,福常在哭喊:“不!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熙怡!不要带走她!”惠嫔见状,也安慰道:“妹妹,别伤心了,节哀顺变吧。”只听福常在恨声咬牙道:“熙怡,你放心,你的仇,额娘替你报。”荣嫔听了,劝道:“妹妹,这话可说不得!”和妃道:“呵呵,怕什么?又不怕她听到。”茗答应道:“听说僖嫔娘娘已经被皇上褫夺了封号,降为答应,囚禁在繁翠阁了。”

福常在听了,笑道:“呵呵,只是囚禁,皇上,你为何不让她给我的熙怡偿命?”茗答应道:“或许是皇上仍惦记着僖嫔娘娘的好儿吧。”青常在道:“也是,我们这些位份低微的常在小主,哪里敢和僖嫔娘娘争高低,要不,皇上怎么连公主的丧仪都不出席?”玉贵妃道:“青妹妹这话说的,皇上今日是因为朝政之事才不得空出席丧礼的,再说,皇上已经对僖嫔小惩大戒了,此事就可以了了。”和妃道:“贵妃娘娘说得轻巧,只怕福妹妹的这个怨和僖嫔结大了。”玉贵妃道:“是吗?”福常在哭得更伤心,惠嫔安慰她,见众人为此事不休,对众人道:“福妹妹本来就够伤心的了,你们再说下去,岂不是让她更难过吗?”继续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

这时,李德全拿着圣旨进乾清宫宣读:“圣旨到!众人接旨!”一众全跪下伏首,李德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福常在张氏如珠、青常在兆佳氏青铃,贤良淑德,温恭懋著,于后宫诞育熙怡公主、端静公主有功,事朕多年,今熙怡公主薨逝,为令福常在宽慰,六宫和睦,特晋封福常在为福贵人,晋封青常在为青贵人,晋封茗答应为通常在,晋封洛常在为洛贵人,晋封戴答应为成常在,钦此!”福常在忍住哭,和众人领旨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安慰道:“福贵人,节哀顺变。”

当晚,玉贵妃到翊坤宫中探望皇后,玉贵妃见皇后仍然卧病在床,问汀兰道:“汀兰,皇后娘娘为何突然病成这样?宣了太医了没有?”汀兰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自打上次拜谒回来之后,皇后娘娘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奴婢们想去请张太医来瞧,皇后娘娘说不让宣太医。”玉贵妃道:“这怎么成,万一皇后娘娘有个好歹怎么办?淑菱,去宣太医来。”淑菱应了一声往太医院方向去了。

皇后见玉贵妃一直站着,道:“汀兰,你们怎么伺候贵妃娘娘的,快,给贵妃娘娘赐座。”汀兰应了一声搬来一张椅子,玉贵妃坐下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些了吗?”皇后强撑起身子,靠在床上,道:“怕是再也不能好了,不过,最让本宫放心不下的是汀兰这丫头,这丫头打小跟本宫一起长大,算起来,汀兰早就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到底是本宫辜负了这丫头。”汀兰听了,跪下道:“皇后娘娘,汀兰不想嫁人,汀兰只想一辈子伺候您。”皇后笑道:“傻丫头,快起来吧。”

玉贵妃道:“这倒真是巧了,今儿早萨满太太也说了,公主是含冤而死,怨气很深,若是宫里能有喜事,冲淡了怨气也是好的,只可惜,臣妾拿不了这个主。”皇后娘娘道:“没关系,贵妃,本宫知道汀兰心中所想,因此早已物色了人选。”玉贵妃问道:“喔?不知娘娘所指何人?”皇后娘娘道:“慈宁宫的齐连海。”汀兰和玉贵妃听了这个人的名字,异口同声道:“什么?!”

汀兰跪下道:“皇后娘娘,齐连海可是个老太监,而且,奴婢早已有了喜欢的人了。”玉贵妃道:“这可难办了,娘娘,不如就依从汀兰自己的打算吧。”皇后娘娘道:“齐连海伺候太皇太后多年,虽然不及苏麻姑姑,但好歹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论权势论地位,朝野上下恐无人与他抗衡,而且少不得要掏银两巴结他,你若跟了他,你后半辈子就不愁了。”汀兰道:“可,可是,奴婢早已和一名侍卫两心相许了。”淑菱带着张太医回来了,淑菱道:“娘娘,张太医来了。”张太医对两位娘娘行礼道:“微臣参见玉贵妃娘娘,参见皇后娘娘!玉贵妃娘娘万福!皇后娘娘万福!”玉贵妃道:“免礼,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喳。”张太医为皇后看诊不提。

第四十九回 冲喜(中)

汀兰独自一人坐在御花园的池塘边,心事重重,时不时拿起石子往池塘里丢,这时,太皇太后身边的齐连海满脸堆笑地过来了:“汀兰,有心事吗?”汀兰一惊,忙站起身,只见齐连海蹲下道:“都让雪水沾湿了,啧啧啧,让咱家给您弄干净吧。”汀兰大叫:“你别过来!你再过来的话,我就跳下去!”齐连海道:“好,咱家现在还碰不了你,不过,皇后娘娘既然发话了,就表示你迟早是咱家的人,等你过了门,咱家再好好地碰你,哈哈哈哈。”说完转身离开,这时,御花园的一名侍卫过来了,对汀兰道:“汀兰姑娘,没事吧?”汀兰含羞道:“没,七宝哥。”七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齐公公他……?”汀兰低头不语,随后依偎在七宝的怀中哭泣,七宝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二人谈心不提。

因皇后重病,需要静养,因此众嫔妃的晨昏定省就安排在了咸福宫里,由玉贵妃**六宫事宜,只见淑菱同她一起出来,众嫔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参见玉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横扫众人,微笑道:“免礼!”青贵人道:“听闻皇后娘娘要把身边的汀兰姑姑赐给太皇太后身边的齐连海对食?”和妃笑道:“宫里才刚过了丧事,就来了喜事,真是好啊。”颜妃道:“可,那齐连海,不是个老太监吗?这个,汀兰能答应吗?”

玉贵妃道:“只要皇后娘娘懿旨下来,她不答应也得答应,本宫相信,汀兰绝对不敢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和妃笑道:“这是自然,谁不知道汀兰姑姑对皇后娘娘是最忠心的了。”通常在道:“可,熙怡公主刚刚过身,就急着给汀兰姑姑安排对食之事,到底,汀兰在皇后心中的地位还是高于我们的。”青贵人道:“通妹妹这话说的,汀兰只是个奴婢,是奴婢的就要听我们主子的,主子叫往东,作奴婢的哪敢往西?”通常在道:“也是,那么,嫔妾们要好好恭喜汀兰姑姑了。”众嫔妃齐道:“恭喜汀兰姑姑。”玉贵妃道:“过几天就是除夕家宴了,本宫已奏明了皇上,打算除夕家宴那天送汀兰出嫁。今日若无旁事,就都散了吧。”众嫔妃起身朝玉贵妃福下身子行告退礼:“嫔妾告退。”

另一边的宫门一角,七宝牵着汀兰的手正想逃离皇宫,被守门的侍卫拦住:“站住!”汀兰从腰间亮出皇后娘娘的令牌,对侍卫厉声道:“皇后娘娘命我即刻同七宝侍卫出宫,怎么?为什么拦住本姑姑去路,快让开!”侍卫看了看令牌,单膝跪地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请姑姑恕罪!”七宝道:“还不让开?!”侍卫们闪退一旁,七宝牵着汀兰的手走出宫门。

翊坤宫里,皇上下了朝来探望皇后,皇后不能起身,微弱地对皇上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问婉容道:“太医来看过娘娘了吗?”婉容道:“回皇上,昨天玉贵妃带了张太医给娘娘看过了,也开了药给娘娘调养。”皇上道:“梦蝉,好好养病,后宫的事,有玉贵妃操持,说起来,马上就是除夕家宴了,你的身体怎样?还能出席家宴吗?”皇后道:“除夕家宴,是我大清的一大盛事,臣妾身为皇后,理应出席,这样才显得皇上与后宫琴瑟和谐,夫妻恩爱,对社稷也是极好的。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养好身子。”皇上微笑道:“这样就最好了,对了,朕打算诏中外臣工各举博学通才之人,以备顾问,由朕亲试。”皇后微笑道:“皇上爱才如子,相信,那些博学之人定会为大清贡献才智,替皇上分忧。”皇上道:“那么,朕得空了再来看你。”遂离开皇后的卧室。

咸福宫里,玉贵妃正拿着后宫的账目一一核对:“翊坤宫,银1000两,蟒缎2匹,补缎2匹,里貂皮40,乌拉貂皮50,咸福宫,银600两,蟒缎1匹,补缎1匹,里貂皮20,乌拉貂皮30……缕绥殿,银30两?放肆!淑菱,去把内务府陈五四叫来!”淑菱应了一声,就跑去内务府,把陈五四叫来:“奴才陈五四参见玉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把账本狠狠地摔给他:“好好看看!缕绥殿的例银何以会这么少?!而且,连一丝布绵烧炭都不曾给缕绥殿送去,熙怡公主才刚过身,你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想为难福贵人,为难本宫,是不是?!”陈五四连连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奴才决无此意,只是,太皇太后说,如今不比往日,现在正是用兵之时,后宫的吃穿用度,自然要稍微节省一点,所以才没有剩余的布匹烧炭送去缕绥殿。”淑菱道:“娘娘,不如就让奴婢出宫去带些来,给福贵人送去吧。”玉贵妃道:“这样也好,行了,你退下吧。”陈五四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奴、奴才告退。”

淑菱来到翊坤宫,向皇后娘娘请安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婉容道:“皇后娘娘刚刚睡下,姑姑有什么事?”淑菱道:“贵妃娘娘发现缕绥殿的用度数额不对,让我出宫一趟,我只是想借皇后娘娘的令牌一用,好出宫去办差。”婉容道:“好,姑姑你等等,我去找一下。”“有劳你了。”这时,只听婉容惊道:“糟了!皇后娘娘的令牌不见了!”淑菱也惊道:“什么?!”婉容道:“姑姑,你白跑一趟了。”淑菱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你再好好找找,我先回去了。”婉容道:“姑姑慢走。”随后开始四处翻找。

皇后也被这翻箱捣柜的动静吵醒:“婉容?你在做什么呀?怎么这么吵?”婉容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皇后道:“婉容,出什么事了吗?快起来。”婉容哭道:“都怪奴婢一时疏忽,弄丢了皇后娘娘的令牌,请皇后娘娘惩罚奴婢吧!”皇后微笑道:“只是令牌而已,不用大惊小怪,叫内务府再做一个就是了,倒是,你有没有看见汀兰?”婉容道:“汀兰姑姑说,到御花园去采花。”皇后诧异道:“采花?采这么久,御花园的花早就采光了。不用想了,一定是她拿了本宫的令牌,私自出宫去了,快去把她追回来。”婉容道:“喳,奴婢这就去办!”

第五十回 冲喜(下)

汀兰擅自离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道:“哀家真是没想到,中宫令牌丢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是皇后身边的人闯出的,皇后到底是不中用了,连个宫女都看不好。”阿柔道:“那么,太后何不治皇后教管不善之罪呢?”主仆二人谈话不提。

另一边,汀兰和七宝已被抓捕回来,带到咸福宫里,淑菱和彤菱从汀兰手中抢过中宫令牌,玉贵妃道:“大胆汀兰,擅盗令牌,私离皇宫!该当何罪?!”汀兰道:“贵妃娘娘,奴婢一时糊涂,才这么做,奴婢真的不是存心要破坏宫规!”淑菱道:“现在证据确凿了,你还有何话说?”汀兰道:“贵妃娘娘,求娘娘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嫁给齐连海对食啊!”玉贵妃道:“喔?你说不嫁就不嫁吗?在皇后身边久了,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了?”汀兰道:“奴婢决无此意!”七宝也磕头道:“贵妃娘娘,求您发发慈悲,放过汀兰吧!”玉贵妃笑道:“慈悲?呵呵,你是在说本宫蛇蝎心肠喽?”

七宝连忙道:“奴才不敢。”玉贵妃道:“好,既然你开口说让本宫放了她,本宫自然会放了她,不过,你身为禁宫侍卫,胆敢与宫女私相往来,**后宫!拉出去,即刻杖毙!”侍卫们应了一声:“喳!”之后来把七宝架走,汀兰哭道:“七宝哥!”七宝喊道:“汀兰,来世我们****!我会等你的!”汀兰痛哭道:“七宝!你等着,我这就随你来!”说着,就要起身去撞墙。

淑菱眼快,即刻喊道:“她想自尽!快拦住她!”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宫女就把汀兰制住了,又见汀兰想咬舌,宫女们就用手绢塞住了汀兰的嘴。玉贵妃道:“把她捆了,先关进暗室,等除夕家宴那天,再给她好好地梳妆打扮,让她风风光光地与齐连海完婚!”“喳!”几个宫女和太监把汀兰带进了暗室里。淑菱道:“娘娘,既然中宫令牌回来了,奴婢现在就可以出宫去办差了。”玉贵妃道:“不必了,汀兰如今在本宫这儿看押,本宫自然会给皇后一个交待,至于缕绥殿那儿,淑菱,你去咸福宫库房看看还有多少存货,就先拿去给福贵人吧。”淑菱微笑道:“相信,福贵人定然会感激娘娘这份雪中送炭之情的。”遂进库房拿了些许烧炭和绵裘送去缕绥殿不提。

翊坤宫里,皇后问婉容:“为何到现在,汀兰还没回来?”婉容跪下道:“汀兰姑姑被玉贵妃娘娘关起来了!”皇后道:“你,你说什么?汀兰是本宫的人,她凭什么关?快去,传本宫的话,叫她把汀兰放出来!”婉容应了一声往咸福宫去了,正巧这时玉贵妃进翊坤宫门,碰见婉容,婉容即刻给玉贵妃行礼问安:“奴婢参见玉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拿出令牌,微笑道:“婉容,你瞧,皇后的令牌找到了。”婉容接过令牌,道:“太好了,那么,汀兰姑姑呢?”玉贵妃道:“汀兰,应该是在广储司挑选嫁妆吧,怎么,她还没回宫吗?”婉容道:“是啊,都整整一天了,姑姑她从来没有这样。”淑菱道:“也许她是有什么苦衷吧。”

婉容道:“外面雪大,娘娘快进来吧。”遂同玉贵妃进到皇后卧室。玉贵妃脱下貂裘交在淑菱手中,之后福下身子向皇后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皇后道:“免礼。婉容,快赐座。”玉贵妃坐下道:“谢娘娘。”皇后问道:“听闻汀兰被你关押起来了,可有此事?”玉贵妃道:“皇后娘娘都是听谁说的?汀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陪嫁,臣妾哪敢关她呀。”皇后道:“那为什么她现在还没回宫来?”玉贵妃道:“唉,还不是广储司绣房那些奴才,连嫁衣都做不好,汀兰她正在绣房教那些绣娘缝制嫁衣呢,这可要好几天的活呢,一时半刻怕是也回不来。”皇后思索了片刻,道:“既如此,那让其他人去做不也挺好的?”玉贵妃道:“娘娘这就有所不知了,其他人哪里知道汀兰的喜好和尺寸呢?万一做了,不合身,岂不是浪费了那几块好料子吗?”皇后道:“这倒也是,不过,一天一夜不回宫,成何体统,你看见了她,就替本宫好好地说说她。”玉贵妃道:“是,臣妾会的。另外,您的令牌已经找回来了。”婉容呈上令牌,道:“娘娘,请过目。”皇后定睛一看,道:“是了,没错。”随后问玉贵妃道:“贵妃,你是在哪儿找到的令牌?”玉贵妃道:“唉,还不是那些奴才不小心,把令牌掉在了翊坤宫宫门的雪地里,说来也巧,臣妾刚走到翊坤宫宫门,就看见雪地里金闪闪的一块东西,挖出一看,竟是皇后娘娘的令牌,臣妾就带着这令牌一起进来了。”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疑云,道:“是这样吗?”玉贵妃道:“臣妾所说不假。”皇后微笑道:“有劳贵妃了。”玉贵妃道:“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三生之幸。今日也无别的事,只是,明日就是除夕了,娘娘这样的身子,能吃得消吗?”皇后道:“没关系,本宫身为皇后,没什么吃不消的。”玉贵妃道:“那就好,臣妾也不打搅娘娘清休了,臣妾告退。”向皇后行了礼之后披上貂裘,同淑菱离去。

婉容道:“娘娘,汀兰姑姑她……”皇后道:“本宫知道,现在,只怕汀兰会因私自离宫受贵妃严惩,本宫身为皇后,却受身子拖累,不得经常奔波辛苦,原本,是想借汀兰帮本宫留意太皇太后的起居,以此表率孝心,安稳后宫,为皇上分忧,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竟然会和一个侍卫私相往来,这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一定会治本宫一个教管不善之罪,不过,看刚才的情形,玉贵妃好像想帮本宫,本宫又何不顺她的意,一起来撒这个谎。”

婉容道:“不过娘娘,奴婢还有一事不明。”皇后道:“什么事?但说无妨。”婉容道:“喳,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不是因为假孕之事责罚了安嫔和赫舍里答应吗?”皇后道:“是有这个事,怎么了?”婉容道:“可后宫里,有孕的嫔妃还有成常在,当时,只注意到了安嫔和赫舍里答应,倒没太注意成常在,万一成常在腹中的也是假的呢?”皇后道:“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这种可能了。无论如何,让伺候成常在的梨若留意着点,一有情况就即刻来告知本宫。”婉容道:“喳。”随后伺候皇后不提。

素伊轩中,惠嫔和荣嫔正在探望成常在,惠嫔道:“妹妹的身子还好吗?”成常在道:“劳两位娘娘费心,一切都好。”荣嫔道:“本宫怎么觉着成常在清瘦了不少,害喜害得厉害吗?”成常在道:“还好。”说着就头晕,梨若和桃若赶忙跑来扶住成常在,梨若道:“小主,要不,再进去歇一会儿吧。”成常在道:“也好。”遂在两个宫女搀扶下进了卧室里。荣嫔问道:“成常在经常头晕乏力吗?”梨若道:“回荣嫔娘娘的话,应该是那天夜里去翊坤宫时着了点风寒,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不打紧的。”

荣嫔道:“那可有药方?”梨若道:“有的,奴婢这就去拿。”待梨若取来药方,呈于荣嫔道:“娘娘,这就是张太医开的药方了。”荣嫔仔细端详着,忽然,发现了一味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即敛住。梨若道:“娘娘,这方子可有不妥吗?”荣嫔道:“没,本宫只是为成常在高兴而已。”惠嫔道:“明日就是除夕宴了,本宫还有些事要忙,就不打搅了。”荣嫔见惠嫔要走,也道:“那么,本宫也告辞了。”

梨若朝两位娘娘行礼道:“奴婢恭送二位娘娘,二位娘娘慢走。”惠嫔和荣嫔走出素伊轩后,惠嫔道:“荣姐姐,告辞。”荣嫔也道:“惠妹妹路上小心。”二人分别后,嫣虢道:“娘娘,那张药方可有啥蹊跷吗?奴婢没看明白。”荣嫔浅笑道:“你没注意到药方中的‘商陆’吗?”嫣虢道:“商陆?那是什么药?”荣嫔道:“当然是治风寒的好药,而且,本宫孩子的仇,也快报了。”嫣虢道:“难道那药……?”荣嫔道:“不错,本宫就是要亲眼看着,那个人如何自掘坟墓。”主仆二人在长街里行走不提。

第五十一回 除夕(上)

入夜,惠嫔同采晴提着灯笼,进了咸福宫,给玉贵妃请安道:“嫔妾给玉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道:“起来吧。”惠嫔起身:“谢娘娘。”玉贵妃吩咐彤菱道:“彤菱,给惠嫔娘娘赐座,斟茶。”“喳。”惠嫔坐下后,道:“娘娘,明日就是大喜的日子了,今天还这样关着汀兰,能行吗?”玉贵妃道:“那依妹妹之见呢?”惠嫔思索了一下,道:“娘娘,不妨就将汀兰交给嫔妾吧,嫔妾保证,让汀兰心甘情愿和齐连海对食,采晴。”采晴从袖中取出一片梧桐叶,“喳,娘娘请看,这是在翊坤宫里找到的梧桐叶。”

玉贵妃拿过树叶,端详了一下,道:“本宫记得,梧桐树栽种在凝晖堂附近,怎么,翊坤宫会有梧桐树的树叶?”惠嫔笑道:“娘娘有所不知,从前乌雅妹妹被下慢毒之时,嫔妾暗中派采晴调查,总算发现了是翊坤宫的人指使苏拉下五石散,那人没想到他回宫时鞋底沾上了这片梧桐叶,这才让嫔妾抓住了皇后毒害乌雅妹妹又企图嫁祸吉妃的证据。”玉贵妃道:“你是说,只要汀兰肯嫁给齐连海,你就答应汀兰,帮她们保守秘密。”惠嫔道:“是,嫔妾正是此意。”玉贵妃道:“那么,汀兰就交给你了。”惠嫔微笑道:“是。”玉贵妃吩咐彤菱道:“彤菱,你带惠嫔娘娘去暗房。”彤菱应了一声,随后提着灯笼领着惠嫔往暗房去了。

进了暗房,只见淑菱正带着几个宫女守在暗房外面,见惠嫔来了,道:“贵妃娘娘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惠嫔娘娘,请回吧。”这时,彤菱道:“淑菱姑姑,这是玉贵妃娘娘的意思。”淑菱道:“那好啊,既然是贵妃娘娘的意思,那奴婢就让惠嫔娘娘进去,不过,奴婢多嘴一句,汀兰这奴婢,脾气犟得很呢,怎么也不听劝,惠嫔娘娘,您可当心着点,万一把您伤着,奴婢不好向贵妃娘娘交代。”惠嫔微笑道:“姑姑说的是呢,不过,本宫有法子治她。”遂吩咐宫女道:“开门!”宫女们应了一声,将暗房的门打开。

采晴提着灯笼先进去,惠嫔跟在后方,只见汀兰仍被绑在暗房里,嘴里还塞着手绢。惠嫔走上前,拿掉了汀兰口中的手绢,只见汀兰叫道:“惠嫔娘娘救救奴婢!惠嫔娘娘,您救救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想和齐公公对食啊!”惠嫔道:“那么,本宫要是肯救你,你愿意听本宫的话吗?”汀兰道:“奴婢什么都愿意。”惠嫔微笑着拿出梧桐树叶,道:“汀兰,可还认得?”

汀兰看着梧桐树叶,惊道:“娘娘,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惠嫔微笑道:“当然,因为汀兰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姑姑,皇后娘娘多么端庄贤惠啊,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但可惜,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尾巴的时候,就在皇后派人给乌雅妹妹下药的时候,却没想到在他身上早就沾上了凝晖堂的树叶了吧?本宫也是好奇,这凝晖堂的梧桐树叶,怎么会跑到翊坤宫里呢?你说,要是本宫到皇上那儿,把事情告诉皇上,那么皇上会如何处置皇后呢?”汀兰惊道:“千万不要!娘娘,皇后娘娘待奴婢就如亲姐妹一般,奴婢和奴婢兄长,从小就没了爹娘,一直在街上要饭,要不是遏必隆大人买来奴婢兄妹,让奴婢进宫伺候皇后娘娘,奴婢和兄长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皇后娘娘钮钴禄家的恩情,奴婢至死也不会忘,只是,皇后娘娘的确冤枉,奴婢也不知情,求惠嫔娘娘,千万别告诉皇上!”

惠嫔微笑道:“那可没准。”汀兰道:“娘娘若是告诉皇上,奴婢立刻就死在你面前!”惠嫔道:“你还真的以为用死就能威胁得了我吗?告诉你,你死了,本宫一样可以说你不堪忍受皇后利用,畏罪自杀,到时候,皇后照样难逃处置。”汀兰哭道:“奴婢什么都答应您,惠嫔娘娘,您放过皇后吧!”惠嫔笑道:“本宫哪敢威胁皇后呢?本宫只不过是在跟你谈心罢了,明日就是除夕了,你要嫁还是不嫁,自己好好考虑吧。”说完转身要走,只见汀兰大喊:“我嫁!我嫁!”惠嫔转身,将梧桐树叶丢到灯笼里,微笑道:“这就对了。现在,本宫把树叶烧了,你放心了吗?”汀兰点头。随后惠嫔同采晴离开不提。

除夕宴如期而至,几个嬷嬷正给汀兰梳妆打扮,只见汀兰一袭红袄,打扮得十分俊俏,嬷嬷们为她盖上了红盖头,牵着她坐上了花轿,往慈宁宫方向去。

乾清宫里,一片歌舞升平,皇后强撑着身子出席晚宴,皇上问道:“皇后,身体好点儿了吗?”皇后道:“臣妾谢过皇上关心,已经好很多了。”皇上微笑道:“那就好。”遂站起对众位说:“难得今天我们双喜临门,就让我们不醉不归吧!”裕亲王道:“好一个不醉不归!皇弟,今日除夕,除旧迎新,是为一喜,第二喜又是什么?”皇后微笑道:“本宫身边的汀兰,终于嫁出去了。”恭亲王道:“原来是皇嫂身边的宫女出阁了啊,果然是喜事啊!臣弟敬皇嫂一杯!”遂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皇后也拿起酒杯,正要饮下,被皇上拦住,皇上拿起酒杯替皇后喝了。

这时,只听梨若喊道:“血!小主流血了!”成常在突然昏倒在地,下身早已渗出血水。皇上急忙走下座位,跑去抱起成常在,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啊!”几个宫女太监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太医不提。皇上立刻把成常在抱去后殿。和妃对身旁的洛贵人道:“这好端端地吃着饭呢,她这是要唱哪一出啊?”洛贵人只是笑了笑,随后敛住笑意。通常在道:“一定是成常在腹中的龙胎出事了。”青贵人道:“通妹妹,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龙胎出事,到底出什么事啊?”皇后道:“今日众位亲王都在呢,各位妹妹,慎言。”玉贵妃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玉贵妃对众嫔妃道:“成常在没有大碍,谁再敢胡说,本宫就对她不客气。”众嫔妃恭顺地答道:“是。”皇后对众亲王行礼,众亲王也对皇后行礼,之后同婉容和婉心进入后殿。随后,张太医来了,看了看成常在,对皇上道:“皇上,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小主的胎怕是,保不了了。”皇上一个踉跄,道:“为什么会这样?”皇后安慰道:“皇上,节哀顺变吧。”遂同皇上回到宴席上,裕亲王问:“皇弟,成常在没大碍吗?”皇上道:“没事,让皇兄担心了,朕敬你一杯。”遂举起酒杯与裕亲王一同饮下。玉贵妃也吩咐道:“继续奏乐!”众宫女太监道:“喳。”丝竹之声再次响起。

这时,一个侍卫跑来道:“岂奏皇上,汀兰姑姑失踪了!”皇后惊道:“你说什么?!”侍卫道:“奴才听慈宁宫的齐公公说,汀兰姑姑从他房中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奴才们无能,到处找过了,也没找到汀兰姑姑!”皇后思索了一下,道:“立刻搜查所有宫房,不得放过任何角落!”侍卫应了一声:“喳!”随后退出大殿。恭亲王道:“看来今日皇兄和皇嫂还有事情要忙,那么,臣弟就先行告退吧。”遂同福晋起身向帝后拜别。裕亲王道:“那么,臣兄也告辞了。”遂起身向帝后拜别。纯亲王道:“臣弟也走吧。”说完牵起尚佳氏朝帝后一拜就走出大殿,大殿里只剩下帝后和一众嫔妃了。

皇上摆摆手道:“你们也都散了吧。”嫔妃们福下身子道:“臣妾告退。”随后各自同身旁的宫女回宫去了,殿中只剩下皇上、皇后和玉贵妃。皇上对皇后道:“梦蝉,你也累了吧,早些回宫歇息吧。”皇后微笑道:“臣妾不累。”这时,一个侍卫来报:“岂奏皇上!在启祥宫附近发现汀兰姑姑的新娘簪子,请皇上过目!”李德全接过簪子呈给皇上看,皇上看过,道:“不错,是大婚所用的簪子,为何会在启祥宫附近发现呢?”只见又一个侍卫来报:“岂奏皇上!在启祥宫的雪地上发现汀兰姑姑的尸首!”皇后道:“好端端地,汀兰跑去启祥宫做什么?”玉贵妃道:“或许,是和妃搞得鬼?”皇上按着太阳穴,道:“朕有些头疼,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皇后和玉贵妃福下身子道:“是。”遂同宫女太监们往启祥宫方向去。

这时,成常在醒了,伺候在旁的梨若哭道:“小主,都怪奴婢不好,没能保住小主的龙胎,不过,太医说了,小主年轻,还会有孩子的。”成常在不说话,只见两行眼泪从眼角流过,随后断断续续地道:“想不到,我对她这样忠心耿耿,她还是这样对付我。”梨若道:“小主……”成常在沉默不语,闭上眼忍住眼泪,梨若道:“小主要哭就哭出来吧,这样会憋坏身子的。”成常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冷宫这里,倒还算清净,现在宫里的是是非非都与我无关,我倒是落了个逍遥自在,有竹息、芳若、芳蔷、小盛子、小璇子陪着说说话,猜猜谜,剪剪窗花儿,时不时望望天空上的烟花,这样的除夕,也就这么过去了,只是,皇宫里面,怕是又要起浪了。

第五十二回 除夕(中)

皇上听见了成常在的哭声,就到后殿去,安慰道:“太医说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别难过了。”成常在抽抽噎噎地道:“臣妾的孩子……”皇上叹了口气,随后问梨若:“这段时间,小主可有接触过什么人,用过什么东西吗?”梨若道:“平时倒也没什么人进出素伊轩,就是前些日子,小主感染了风寒,太医院的张太医来看过小主,还开了方子,让奴婢每天煎来给小主服用。”皇上道:“张太医?”梨若道:“是,小主的胎象一向都是由他照料的。”皇上沉思了片刻,道:“药方还在吗?”梨若道:“回皇上,药方还在素伊轩的抽屉里。”她说着便转身对桃若道:“桃若,你速速回素伊轩去把药方拿来,记住,要快点。”桃若道:“我知道了。”随后跑出乾清宫。

另一边,侍卫们已将启祥宫团团包围,和妃出来道:“干什么呀你们?!”侍卫道:“娘娘,贵妃娘娘有令,启祥宫里发生命案,现下已戒严,请娘娘配合奴才!”和妃惊奇道:“命案?什么命案?谁死啦?”和妃身旁的桂枝附耳道:“回娘娘,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汀兰姑姑死在我们宫里了。”和妃惊道:“什么?这大喜的日子,居然死在这儿?”随后不屑道:“真是晦气。”

只见玉贵妃同皇后也来了,众人立刻给她们行礼问安:“奴才/奴婢参见玉贵妃娘娘,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和妃见皇后来,也福下身子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道:“都起来吧。”众人全部起身,和妃道:“贵妃娘娘,嫔妾真的不知道汀兰姑姑的死,她的死跟嫔妾没关系,娘娘明察!”

玉贵妃对身旁的缘多喜道:“呈上来吧。”缘多喜应了一声就呈上一块带血迹的玉佩,玉贵妃拿着玉佩问和妃道:“不知妹妹可还记得这块玉佩?”和妃点头道:“这是臣妾的玉佩。可是,汀兰姑姑的死真的和臣妾没关系啊。”皇后哭道:“和妃妹妹,汀兰她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为什么你要下此狠手杀她?”和妃跪下道:“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皇后娘娘,您相信臣妾!臣妾给您磕头!”说着就跪下给皇后磕头,玉贵妃道:“反正今日你们谁也跑不了,只要一个一个地审问,保证还妹妹一个清白。”

和妃听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祈求地看向玉贵妃道:“真的吗?贵妃娘娘?”玉贵妃神色淡定,她的命令宛如暴风雨前那般波澜不惊,却教人胆战心惊:“来人!把启祥宫的所有宫人全部送到慎刑司受审!”侍卫们应了一声就把和妃身边的宫人一个一个地全部带走了,桂枝喊道:“娘娘救奴婢!娘娘救奴婢啊!”

和妃见状,早已吓得瘫坐在雪地上,玉贵妃适时取过小宫女呈上来的一件貂裘,轻轻披在和妃肩上,温和地关切道:“妹妹,屋外雪大,妹妹还是进屋去暖暖身子吧。”和妃打了一个冷战,皇后继续抹着眼泪,婉容劝道:“娘娘,您身子不好,不能吹风的,这儿交给贵妃娘娘,咱们先回宫吧。”皇后点了点头,婉容向玉贵妃一福,便搀着皇后,率着一众提灯仆从离了启祥宫。

玉贵妃也对身边的人道:“回宫!”奴才们应了一声,也同她走出启祥宫门,随后侍卫把门关上了。玉贵妃吩咐道:“和妃娘娘犯了案,谁要是敢把和妃娘娘放出来,本宫就对他不客气,都听明白了吗?”侍卫们齐道:“听明白了!”玉贵妃慵懒地“嗯”了一声,随后离开不提。

桃若取了药方,呈给皇上过目,道:“皇上,正是此方。”皇上仔细端详着药方,随后道:“乍看过去,药方并无任何不妥,兴许是朕多心了。”转身问李德全道:“李德全,太医院今日是谁上夜?”李德全想了想,回道:“回皇上,今日是李太医上夜。”皇上道:“去把他叫来。”李德全应了一声跑去太医院不提。

咸福宫方面,一个小太监来报:“回贵妃娘娘的话,启祥宫的绿枝和小峦子已经召了,是和妃娘娘指使小峦子将姑姑杀害,并且还招认了其他一些事,请娘娘过目。”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淑菱接过纸,拿给玉贵妃道:“娘娘,请过目。”玉贵妃接过纸,仔细地看着,随后露出一丝笑意又转瞬收敛,道:“你做得非常好,稍后本宫会让缘多喜,拿些东西赏你,你先下去吧。”小太监听到有赏,高兴地道一声:“喳!”就下去了。

李太医拿过药方,道:“回皇上,这张药方看上去似乎并无不妥,但仔细一瞧,还是有点破绽的,皇上您瞧这儿,这一味商陆,虽然可以治风寒,但有孕之人要慎用。”皇上仔细揣摩道:“张太医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知道这背后主使,到底是何人?”李太医道:“这张方子原来是师傅开的吗?可师傅他为人一向谨慎,是不可能这么马虎大意的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道:“不管如何,知道了原因就好了,李太医,成常在小产之后的身子就劳烦你来照顾了。”李太医道:“微臣定当尽全力照顾好小主。”

这时,门外小太监高声道:“玉贵妃娘娘到!”玉贵妃和淑菱来到乾清宫里给皇上请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不知成妹妹好些了吗?”皇上道:“有劳贵妃关心,已经好些了。”玉贵妃道:“那就好。臣妾这儿有样东西呈给皇上过目。”随后掏出那张纸,皇上一看,怒道:“岂有此理!想不到前皇后的死,乌雅氏的毒,通常在的孩子,冷宫里的蛇,宜嫔宫里的毒,还有这次,串通张太医来害成常在小产,杀害汀兰,都是她做的!这个毒妇!传朕旨意!和妃奇垒氏袭雯,心肠歹毒,屡次三番在后宫兴风作浪,着废除封号,贬为庶人,撤去绿头牌,即刻押往启祥宫暗房白绫赐死,不得有误!”李德全应了一声,随后下去传旨不提。

和妃正坐在屋里,突然几个侍卫闯进来,将她架走,和妃挣扎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本宫!快放开!”侍卫们拿出皇上御旨,头子的嗓音雄浑高亢:“奉皇上圣旨,即刻将和妃押往暗室处死!”和妃听到处死二字,惊道:“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头子道:“这时候皇上还在乾清宫陪成常在呢!没空见你,乖乖跟我们走吧!”和妃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联合起来污蔑本宫,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带走!”

本以为冷宫这里是最安静的,却又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只见雪地上又爬出许多花蛇,我们正在空地上看雪景,芳蔷突然惊叫道:“小主!有蛇!”随后我们惊乱一团,这时,皇上率众人到冷宫里,见了满地的蛇,李德全挡在皇上身前喊道:“快!来人啊!护驾!”几个侍卫们就拿着剑朝这些蛇的七寸砍去,又拿了廷杖和金瓜对着蛇头一顿猛砸,撒网和雄黄粉困住那些游蛇,没多时,就将这些蛇制服了,接着,还在网上盖了冷宫里的破衣破被破纱,又撒上一层雄黄粉,就地点火烧烬。

火苗还在燃烧着,侍卫们控制着那个小火堆,不让漏网之蛇跑出,皇上方才便将我护在斗篷里,我不时看见那个火堆,害怕瑟缩在他怀中,闭紧了双眼,皇上微笑:“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我慢慢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委屈,皇上看着我眼中的泪花,他的样貌好似黑暗中的黎明,对我来说,是我一生难忘的,真正的春阳:“这儿有朕在,朕会保护你的。”我羞怯垂首,心中无限感伤,一滴泪珠已适时地沁出右眼,滑落脸颊。

说着,他牵着我,一同走到我的房间里,他坐在了破床单上,拉我坐他身边,我们静静坐着,不时看着门外的火光。他见我用帕子抹泪儿,听我轻轻呜咽了几声,便温柔地问我:“你没事吧?”我缓了缓委屈,看着皇上,羞涩地道:“没事。”随后问皇上:“皇上,为何您会来这儿呢?”皇上轻轻拉过我冰冷的手,他的手心是那样温暖,只听他语重心长道:“都怪朕一时糊涂,冤枉了你,最近宫里发生太多事了,你一直在冷宫,所以跟你是没有关系的。”我羞怯低头道:“皇上相信臣妾是无辜的,这就够了。”皇上道:“朕累了一夜了,还没歇息。”我含羞道:“皇上,臣妾愚笨,还未有人跟臣妾讲过规矩。”皇上道:“又是规矩,什么规矩,今儿朕,就是规矩。”说着,他继续道:“看来,自你进宫以来,这是第一次伺候朕?”我静默不语,只含羞点头,他笑道:“没事的,朕今夜乏了,不会对你如何的,不要紧张,你第一次伺候,就先帮朕宽衣解带开始。”

他将其中一只脚伸直,示意我帮他脱靴,我一一照做,他着了一身白色寝衣,双手靠在脑后,半躺在床上,我立刻吩咐芳若和芳蔷给皇上盖了几床棉被,皇上拍了拍床上的空位,对我道:“你也过来,躺朕身边。”我恭顺答应着,脱去冷宫的素服,着了一件灰布寝衣,躺在他身边,李德全见我和皇上同床,带上宫人们离了房间,并为我们吹熄了蜡烛。

芳蔷和芳若互相牵手,高兴地直蹦:“太好了!太好了!”小盛子即刻“嘘”了一声,示意她俩安静,小璇子看着满天星斗,眼中闪出希望,也展露笑颜:“我们小主这下,总算能出这个鬼地方了。”竹息宠变不惊,思索着将来:“是啊,不过,让他们在冷宫里,这样好吗?”芳蔷道:“有什么不好呀,反正小主已经被皇上宠幸了,唉,可怜我只是个宫女,我要是也能像小主那样,被皇上宠幸,那多好呀。”芳若道:“不是我们的,我们不可以妄想的。”芳蔷道:“什么呀,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嘛。”竹息道:“嘘,你们俩小点声,皇上还在里头呢。”芳蔷、芳若埋下头道:“喔。”

第五十三回 除夕(下)

这一夜,皇上并没有和我行房,只静静地让我躺在他身边,屋外的火光也熄灭了,寂静中能听得见这幽凄深宫里宫人扫雪,还有侍卫铁靴踏地巡逻的声音,不知现下是何时辰,我们心中各有心事,迟迟未眠,只见木床嘎吱响动,他把身子侧向我这边,轻声对我道:“这几个月,让你在冷宫里受委屈了。”屋内漆黑一片,可我依然觉得眼前就是光明,我微笑了一下,道:“不,皇上这么做,也是想早日找出**,如今皇上肯来冷宫,说明真凶已经找到了,是吗?”

皇上点头,叹气了一声,切齿道:“是和妃。”我惊讶道:“和妃?怎么会是她呢?”皇上用手示意我轻声:“嘘”,我会意了,也悄声道:“皇上,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就像先前的吉妃那样?”皇上道:“朕也怀疑,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了,晚宴的时候,汀兰被发现在和妃的启祥宫里死了,成常在无故小产,贵妃已经问过启祥宫里的人了,他们说是受和妃指使将汀兰杀死,还招认了一些别的事情。”我道:“就因为他们招认了,所以皇上就相信了吗?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屈打成招的地方,和妃如果真的想杀人,为什么还把尸体藏在自己宫里?”皇上道:“朕也这么怀疑过,原先他们招认的罪状里有一条是往冷宫里放蛇,朕早就下旨赐死了和妃,可刚才朕来的时候,又见到许多毒蛇,按理说,你们被关在这里,与外面互无往来,你的人,朕是绝对相信的。可……”我问道:“冷宫里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只有小璜子。难道,皇上是在怀疑,一直都是小璜子在放蛇吗?”皇上微笑道:“没,朕只是猜测罢了,早些休息吧。”我也道:“皇上晚安。”随后各自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我们一同送皇上出去上早朝:“臣妾\奴婢\奴才恭送皇上!”随后,我吩咐小璇子道:“小璇子,去把你哥哥叫来。”小璇子应了一声立刻去把小璜子叫了来,小璜子见了我道:“小主,找奴才来有何吩咐?”我问道:“昨天晚上的毒蛇,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小璜子神情闪烁,随后跪下道:“奴才也不知情,奴才真的不知情。”小璇子也跪下道:“小主,您当初救了哥哥的命,哥哥他是不可能做出谋害小主的事的。”我微笑道:“小璇子,你先起来,我何时说过小璜子害我?”小璇子想了想,随后起身。我对小璜子道:“小璜子,我初入冷宫时,多番劳您关照,这份恩德,我乌雅成璧没齿难忘。”小璜子道:“那都是奴才应该做的事,小主无须感谢。”我道:“你只要肯说毒蛇是怎么一回事,能告诉我实话吗?”小璜子面有难色,小璇子也在一旁劝道:“哥,你就说实话吧!”小璜子看了看小璇子,又看了看我,然后横下心,道:“不错,是奴才放的,可奴才没想害小主!小主,奴才说的都是实话!”我继续问:“你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狠毒的事的,也绝对想不了那么周全,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小璜子面有难色。

慈宁宫方面,太皇太后也听闻了汀兰被杀一事,只见她端坐着,捏着佛珠道:“阿弥陀佛,本以为汀兰与他成婚,就能驱散弥漫在后宫里的霉气,没想到,这大喜的日子,竟然……唉……”苏麻一边给太皇太后捏背,一边道:“太皇太后,人算不如天算,这都是命。汀兰这丫头没这个福气。”太皇太后道:“是啊,新婚那夜,瞧把她吓得什么样,扯腿就往外面跑,一个劲地乱嚷嚷,要不是哀家让你去结果了她,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乱子呢。”苏麻微笑道:“是,只是有一样,奴婢就搞不明白了,为何要把她的尸体弄到启祥宫呢?还要把和妃的玉佩丢在汀兰尸身上呢?”太皇太后微笑道:“区区一块玉佩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反正和妃平时也不是挺安份的主,爱凑热闹,也爱占小便宜,皇上也怀疑不到我们这儿。”苏麻微笑道:“那是当然,皇上能有今天的江山社稷,还不都是您太皇太后的功劳?”随后敛住微笑轻声道:“昨儿皇上去了冷宫过夜。”太皇太后敛住笑意,诧异道:“此话当真?”想了片刻后问道:“那么,小璜子有没有说出什么来?”苏麻摇了摇头,太皇太后随后又露出从容镇定的笑容:“阿弥陀佛……”

兰倩姑姑来冷宫里,向我行礼问安:“奴婢兰倩给乌雅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随后道:“小主,总算有点眉目了。”我问道:“兰倩姑姑,真的吗?”兰倩继续道:“奴婢早些时候去见过颐和轩的禄有常,听禄有常说,那些装有香薷草的木箱是小主您生病的时候,皇后娘娘派汀兰和仁达海送来的,至于那个诅咒通常在的布娃娃……”我问:“通常在?是茗鸳吗?”兰倩点了点头,继续道:“奴婢查知,去广储司取过布娃娃所用缎料的人出自凝晖堂的宫女。”我惊讶:“莫非是我身边,有人出卖我?”兰倩继续问道:“小主再好好回想一下,那段时日,有哪个宫女行迹可疑吗?”

我回想着,但就是想不到是谁,芳蔷见我为难,提醒道:“小主忘啦,馨露家便是开绣庄的,她的绣活也不差呢,当时奴婢几个轮流伺候上夜,每次轮到馨露,她总在偷偷做针线,想来,就是在做娃娃了。”我疑惑:“可她为什么要诬陷我?”芳蔷不知如何回答,兰倩道:“奴婢听说,馨露现在也去了宜贵人那儿伺候。”我回想着,道:“宜贵人曾经说起过,茗鸳孩子的事,也是她知道了珍珠串,莫非是她想害我和茗鸳?馨露是她的人?”兰倩道:“宜贵人自己也被陷害,所以她绝对不会布这么大一个局来构陷小主,馨露去了她那儿,每日里净受凌虐,这绝非一般苦肉计演戏,宜贵人是真心讨厌馨露,馨露再傻,也不可能为宜贵人卖命的。”她见我眼珠乱转,继续发问:“小主,再好好想想,平日里,馨露伺候得如何?”宫女伺候,明面上自然都是好的,我只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芳若想起了什么,对我们道:“姑姑,奴婢想起来了,当时,小主吩咐奴婢和馨露给通常在送点心,馨露曾在途中走开了一会儿,说是去上茅厕,可当时那条路根本就不是茅厕的去处。”芳蔷道:“奴婢也想起来了,当时,奴婢们跑腿往来碰面,听通常在那儿的馨雨说,她看见馨露从羽常在的屋子里出来。”我诧异:“她们怎么可能在一块儿?”兰倩道:“自选秀那时候,羽常在就对通常在看不顺眼,意欲除之而后快,加上那段时日,通常在侍寝得子,而她完璧归赵,她嫉恨通常在,所以,要扎布娃娃咒害通常在。馨露被她收买,帮她做了布娃娃,再构陷小主。就算羽常在戕害皇嗣,死罪正法,通常在和小主也会因此反目成仇,如此,便一石三鸟。只是,羽常在如今已死无对证,皇后那儿佯装不知,线索或许就此中断了,虽然咱们撕开了一道口子,但倘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小主的确是无辜的,奴婢也爱莫能助。”

我叹道:“虽然还没抓到真凶,不过也谢谢姑姑连日来的奔波辛苦。”兰倩道:“小主,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钟粹宫还有事,小主,奴婢先告退了。”她对我福了下身子,我也点了下头,道:“姑姑慢走。”随后兰倩离开。竹息道:“小主,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微笑着,眼中闪过寒光道:“既然她们存了心要害死我们,那么,我们就让她们趁心如意。”随后吩咐小璇子道:“小璇子,让你哥哥再弄条毒蛇进来。”小璇子不解地挠挠头道:“可小主,这……”我打断他道:“放心吧,只有这样才会让他们自乱阵脚,因为,这蛇并不是他们所放,做贼的要是心虚,就很容易自投落网,到时,小盛子和小璇子就在宫门守着,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要害我性命。”小盛子和小璇子点了点头:“奴才知道了。”

入夜,永寿宫里的颜妃正在愁眉紧锁,对镜沉思,突然,看到镜中有团白影飘过,颜妃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从眼前飘过,随后宫室里的灯全被吹灭,颜妃一惊,只见一只血淋淋的手搭在颜妃肩膀上,颜妃哪里敢回头,哆哆嗦嗦地道:“本、本宫和你、你无、无怨无仇,你、你不要来害本宫。”只见那声音凄厉道:“是你害死我的,就是你害死我的,还我命来……”随后颜妃就被吓晕了。

静观斋中,青贵人正在睡觉,忽然听见房中有动静,隔壁间的端静公主突然大哭起来,青贵人想去责怪嬷嬷为什么没照看好公主,却发现公主还在哭,嬷嬷却躺在地上,晕了过去,青贵人安慰公主。这时,只见一个白影飘过,幽幽地道:“是你害死我的,就是你害死我的,还我命来……”青贵人大叫一声,随后也晕了过去。

次日,嫔妃们往咸福宫听事,通常在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们都听说了吗?昨夜闹鬼的事。”颜妃道:“原来淑芳斋也闹鬼了啊。”青贵人道:“何止啊,我那静观斋昨夜也见鬼了,端静公主还被吓得整晓都没睡呢。”福贵人道:“缕绥殿昨日也……”惠嫔道:“昨日落英阁也闹鬼了,可吓人了,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舌头,血淋淋的双手,没有双脚,飘来飘去的。”洛贵人道:“诶呦,快别说了,怪吓人的。”玉贵妃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鬼,定是有人想借这几日的事,在后宫里搞鬼。”通常在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么,我们也不用怕它了,姐姐们说,是不是呢?”众嫔妃不语,玉贵妃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就都散了吧。”众嫔妃起身向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

翊坤宫中,婉容正在伺候皇后娘娘,皇后仍在伤心,道:“汀兰虽说是奴婢,可也是本宫的好妹妹,本宫怎么能忍心,将她逼往这条绝路呢。”婉容安慰道:“娘娘,别伤心了,娘娘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呀。”皇后道:“当初要不是她护着本宫,帮着本宫,依前皇后的性子,本宫哪里能活到今天?”婉容道:“是啊,姑姑在的时候,婉容也经常受姑姑的指导,现在姑姑走了,婉容一个人笨手笨脚的,也只会装装鬼吓吓人罢了。”皇后道:“不,婉容,你很聪明,不然也不必来伺候本宫了。”婉容微笑道:“回娘娘,奴婢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三生之幸。对了,现在闹鬼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开了,听萨满太太说,好像是冷宫那里带出来的晦气。”

皇后面露不安,问道:“婉容,本宫这样做,算不算是造孽害人?”婉容道:“不,娘娘您是在为后宫除害,是那乌雅氏自己不好。”只见仁达海跑进来,弯下腰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皇后道:“起来吧。”仁达海道:“谢娘娘,奴才听说,乌雅氏中了蛇毒,在冷宫里面,性命垂危!”皇后诧异道:“蛇毒?好端端地怎么又会有蛇呢?”仁达海道:“奴才也纳闷呢。”婉容道:“娘娘,那乌雅氏狡诈,会不会是她自己放的蛇,作戏给咱们?”皇后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没这个可能吧。”主仆几人谈话不提。

第五十四回 驱邪(上)

芳若正在给我胳膊上擦药,随后担忧地问我:“小主,还疼吗?”我笑了笑,道:“不疼。”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只听小盛子和小璇子喊道:“小主,抓住了!”我们一同出门去,只见一个小太监,被小盛子和小璇子抓着,我见了他,问道:“你是哪个宫房的?”小太监左顾右盼,小盛子一拧他胳膊,道:“快说!”小太监被扯疼了,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奴才是翊坤宫的小豆子,仁达海公公说冷宫里闹蛇了,是仁达海公公让奴才到这里看看的,小主,奴才什么也没干啊!”

我微笑道:“我看你的样貌和口音,似乎不太像是大清的人。”小豆子道:“不错,小主,奴才是天竺人。”我随后想到了什么,然后道:“素闻天竺人视蛇为圣物,最擅长舞弄那些毒蛇。”小豆子道:“可,那些蛇,不是奴才放到冷宫里来的。”芳蔷道:“还说不是你!?我们好几次都差点被它们害死!现在听说我们小主中了毒,所以你心虚了才来自投罗网的吗?!”我道:“好了,芳蔷,不是他。若真是他,此刻他一定不会碰巧了出现让我们抓住。现在,总算知道,这些蛇是受谁的指使放进来的了。”竹息道:“难道,是皇后娘娘?”我对小豆子笑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随后示意小盛子和小璇子将他放开,小璇子道:“可小主,我们好不容易才逮到他。”竹息道:“小主放了他一定有小主的用意,你们两个,快把他放了吧。”小盛子和小璇子将手送开,小豆子跪下磕头道:“谢谢小主,谢谢小主。”随后离开不提。

夜里,皇上正在南书房批折子,玉贵妃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皇上应了一声,然后问:“有什么事吗?”玉贵妃道:“皇上,最近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臣妾想请皇上,安排法师到坤宁宫里做做法事,也好驱一驱宫里的邪气。”皇上道:“好端端的贵妃怎么说起这个?”玉贵妃道:“喔,早上听通常在她们说,宫里闹鬼。”皇上道:“闹鬼?”随后摇摇头:“真是荒谬。”这时,只听李德全大叫一声,随后皇上和玉贵妃出门去,李德全跌跌撞撞地道:“鬼、鬼呀!鬼呀!”皇上道:“这世上哪来的鬼,分明是有人……”

没等皇上说完,只见南书房里的灯忽闪忽灭的,门被风吹得一会儿开一会儿关,这时,只见有淡蓝色的火光在空中飘荡,随后从屋里飘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影,玉贵妃也惊叫一声,跑去皇上怀里,皇上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搞鬼。”玉贵妃也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皇上喊道:“李德全!李德全!”惊魂未定的李德全被皇上的喊声叫回了神,到皇上跟前弯下腰道:“皇上,奴才在。”皇上吩咐道:“传朕口谕,明日宣萨满法师入坤宁宫作法。”李德全答道:“是,奴才遵旨。”

永寿宫中,颜妃正在更衣沐浴,突然房中的灯忽闪忽灭,只见地上渗出许多血水,一个野猫从窗外跳过,颜妃大叫一声,晕倒在浴盆里。

淑芳斋中,通常在正在房中绣花,突然听见安嫔的叫声,即刻丢下手中的东西到安嫔的卧室里,只见窗户是开着的,地上滴着血迹。

翊坤宫中,婉容福下身子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现在,宫里到处都在谣传闹鬼的事了,而且,贵妃娘娘也提议皇上请法师来宫里作法驱邪了。”皇后微微一笑,道:“婉容,辛苦你了。”婉容道:“不,婉容做一切,都是为了娘娘。”皇后赞许地看着她,道:“好孩子。”这时,只见翊坤宫的灯忽闪忽闪,突然,一团白影飘来,幽幽地道:“皇后娘娘,奴婢舍不得您。”皇后一惊,随后含泪问道:“是汀兰吗?”婉容问道:“姑姑?”只见她披头散发的飘来,随后很快消失在眼前。随后,灯被风吹灭,婉容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有几个小太监,走到启祥宫附近,突然听见门里传来哭声,一个小太监道:“里面怎么还有人在哭呀?”另一个小太监道:“启祥宫早就没人住了。”“可是你听……?会不会是有鬼呀?”“看看吧。”于是,好奇的小太监就趴在被封锁的宫门上往门缝里瞧,突然这些小太监就被吓得调头就跑:“鬼呀!”只见一只乌鸦叼着一条白绫飞到树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雪地上哭泣。

慈仁宫里,阿柔道:“太后娘娘,现在宫里到处在传闹鬼的事。”太后道:“闹鬼?还嫌人不够闹吗?还闹鬼?”阿柔道:“奴婢也是听小里子他们说的。小里子都被吓病了。”太后道:“不过,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明目张胆地作祟,阿柔,你去给哀家查查,看看那些吓唬人的鬼玩意儿是哪个宫里的。”阿柔含笑道:“是,奴婢遵旨!”

第五十五回 驱邪(中)

次日,驱邪的法事就在坤宁宫中举行,皇上和玉贵妃率众嫔妃到场,法师在祭坛上面摇着手铃,拿着铜钱剑到处挥舞,口里念念叨叨,随后,法师抓起一把白米,朝远处丢。跳下祭坛跪下道:“启奏皇上,作祟恶鬼已被制服,只是……”皇上道:“法师,只是什么?”法师道:“只是,这邪气是从冷宫跑出来的。”皇上道:“怎么可能?”玉贵妃道:“皇上,听说你那天晚上去了冷宫,然后宫里就开始闹鬼了,昨天晚上,南书房不是也闹鬼了吗?”李德全也道:“是啊,皇上,那鬼可吓人了。”皇上心中怀疑,瞥向一众嫔妃,对法师道:“不管如何,辛苦法师了,朕稍后重重有赏。”法师率弟子们跪下叩谢:“贫道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带着众徒弟离开坤宁宫。

通常在道:“皇上,既然冷宫不祥,皇上就不要踏足冷宫了吧。”皇上没说话,玉贵妃瞪了一眼通常在,通常在退到后面,玉贵妃道:“皇上,臣妾相信,最近宫里的闹鬼事件和冷宫里的乌雅氏没关系,但是,法师也这么说……”皇上道:“这件事,容朕再考虑,既然鬼已制服,以后就都不许再议。”众嫔妃福下身子道:“是。”随后都出了坤宁宫不提。

福贵人和颜妃正在御花园里散步,突然,一只野猫窜了出来,颜妃吓得道:“鬼、鬼、是鬼来了!”福贵人道:“娘娘,那只是一只猫。”颜妃颤抖着地道:“宫、宫里怎么能养猫?”福贵人道:“我听裳絮嬷嬷说,猫的眼睛是最灵的,准是它看到了什么。”颜妃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裛絮道:“颜妃娘娘,这是在做什么?”颜妃身边的渌波道:“这几日,永寿宫闹鬼闹得可厉害了,娘娘素来就胆小,昨日正好看见了一只野猫,故而如此。”福贵人道:“看来此地步宜久留,娘娘,嫔妾先告退了。”颜妃道:“好,渌波,涟波,我们也走吧。”两个宫女应了一声同颜妃离开。

慈宁宫里,张太医来求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皇上下旨了要把微臣赶出太医院,请您救救微臣吧!”太皇太后闭目凝神,捏着佛珠,口里念着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太皇太后!”苏麻道:“张太医请回吧,太皇太后正在参佛。”张太医道:“可是,成常在的小产真的和微臣没关系啊!”只听太皇太后道:“阿弥陀佛,张太医,哀家也帮不了你,你请回吧。”苏麻送张太医出去了。苏麻回来道:“张太医一向小心谨慎,为何这次会这么轻易地被发现?万一他把仙女香、手镯还有不孕药的事告诉皇后和玉贵妃,那……?”太皇太后道:“到时,哀家也一样是不可动摇的太皇太后。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太医院里,张太医心事重重,独自一人饮酒,随后道:“想不到我张子良从医数十载,竟然会为了保住乌纱帽,做了不少丧心败德的事,本以为,我有太皇太后这个靠山,就可以平步青云,成为院判,对,依我的行医经验,院判之位早该是属于我的!可现在,什么都失去了。太皇太后!微臣不能再替您办事了,以后,您多多保重!”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倒入酒中,一饮而尽。

晚上,正当众人在酣睡时,突然有团白影进了永寿宫里,这时,侍卫们举着火把,把宫门踢开,将永寿宫团团包围,颜妃被阵仗吓住了,渌波道:“这么晚了,各位军爷有事吗?”只听侍卫头子高声号令:“给我搜!”“是!”侍卫们朗声回应,便开始在永寿宫里乱搜一通,这时,两个侍卫抓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衣的女人:“放开我!放开我!”只见阿柔陪着太后走了进来,太后见了那个女人道:“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个女人早已被阵仗吓懵了,半天没开口,太后道:“不说是吗?来人啊!把她带去慎刑司,拔光她的头发,挖出她的眼睛,割掉她的舌头,打断她的双腿,她想扮鬼吓人?哀家就让她弄假成真!立刻执行!”听太后下令,那女人突然痛哭高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颜妃娘娘救我!颜妃娘娘救我!”随后被侍卫拉出去了,太后道:“颜妃,让你受惊了。”

只见颜妃被吓得直哆嗦:“没了头发……没了舌头……没了眼睛……”随后惊叫一声:“啊!不要!不要割我的舌头!不要挖我的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慧妃的死和我无关!是太后娘娘让我那么做的!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渌波道:“娘娘您怎么了?奴婢是渌波啊,您不认识奴婢了吗?”太后吩咐道:“快去宣太医!”渌波应了一声跑去宣了太医。

这时,渌波带着胡太医来了,胡太医给太后请安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道:“胡太医,快去看看颜妃,她怎么了?”胡太医应了一声,就去看颜妃,随后回来复命道:“回禀太后,颜妃娘娘脉象大乱,已经得了失心疯了。”渌波哭道:“娘娘!”随后也晕了过去,太后道:“有劳太医了,你退下吧。”胡太医告退了之后,太后道:“我们也回宫吧。”阿柔应了一声陪太后离开,侍卫将宫门关上。

太后坐上凤撵,阿柔道:“太后,虽然是这样,但颜妃会不会把那件事抖落出去?”太后道:“她不是疯了吗?阿柔,你觉得疯子的话可信吗?”阿柔摇头,太后笑道:“所以,哀家没什么好担心的。”凤撵朝慈仁宫去不提。

第五十六回 驱邪(下)

翊坤宫那里,仁达海跪在那里正在自己掌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都怪奴才不好,都怪奴才不好”,皇后靠在床上看着,婉容在旁边劝道:“娘娘,公公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就原谅他这一次吧。”皇后道:“婉容,你别为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说情,他背地里,指不定假借本宫的威名四处邀买人,在宫中惹是非!旁人会如何看本宫?又会如何看太子?”婉容跪下道:“奴婢惶恐,可奴婢侍奉娘娘绝无二心。”皇后长叹一声,道:“罢了,本宫只求你们莫再生事,帮本宫和太子爷积些阴鸷吧。”然后对仁达海道:“好了,起来吧。”仁达海跪下道:“谢娘娘。”随后肿着脸出了殿门,小太监瞧见了道:“哟,达公公的脸是怎么了?”仁达海把他推开,走到别处不提。

婉容伺候皇后梳洗,皇后问道:“你真的对本宫绝无二心吗?”婉容跪下道:“奴婢自知扮鬼之事全是奴婢怂恿,适才若无娘娘周全,奴婢早已生死未卜。”皇后道:“快快请起。”婉容道:“要不是娘娘算到太后会来演钟馗捉鬼的戏码,恐怕奴婢现在就不能来伺候娘娘了。”皇后道:“本宫毕竟是皇上的正宫皇后,要帮你,还不是易如反掌?你也很聪明,知道如何散布谣言让永寿宫的白柠相信。”婉容道:“奴婢只是一时想到的点子,对她说,‘只要你在戌时,装成女鬼的样子,拿着铜钱,在宫里头到处走,这样就能把邪气赶出去。’这样而已,还是娘娘思虑周全。”皇后道:“不,有一样还是漏掉了什么,本宫要好好地想一想,除了你,到底还有谁是那夜装鬼吓人的人。”

淑芳斋里,慧灵道:“小主这一招好险啊,用这招分散那只鬼的注意力,还好没被她们看穿。”通常在道:“其实是慧灵的演技好,知道磷粉会弄出鬼火来,还知道将小厨房里的鸡血淋在身上。”馨雨道:“是啊,慧灵姐姐演得可好了,她们绝对想不到这是慧灵姐姐。”通常在道:“馨雨,昨天晚上,她们有没有觉察到什么?”馨雨道:“奴婢只记得,有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在宫里走来走去的,奴婢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很多侍卫,还有太后,然后奴婢就没再跟了。”

通常在问道:“那么,最后一次你看见了什么?是什么宫门?”馨雨道:“奴婢只记得,那是通往永寿宫的路。”通常在思索着:“永寿宫,不可能,一定是太后弄错了,颜妃她不像是会耍这种手段的人。”馨雨道:“奴婢听说,颜妃娘娘昨晚上疯了,已经被太后下旨遣返回娘家了。”通常在道:“不论如何,现在我们暂时收手,不过,听说昨天张太医服毒自杀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怀疑当初害我孩子的人,和这次害成常在的人是同一个人。”慧灵道:“小主,难道我们先前真的冤枉了乌雅氏?”通常在道:“不过,到底是那串珍珠,还是那些安胎药或吃食有问题,是该弄个清楚了。”

晚上,启祥宫又传来女人啼哭的声音,淑菱陪着玉贵妃的步撵来到启祥宫宫门前,玉贵妃吩咐道:“把门打开!”淑菱应了一声,随后把锁解开,将宫门推开。只见宫里早已空无一人,玉贵妃喊道:“给本宫出来!做人的时候斗不过本宫,做鬼了难道就能和本宫斗吗?!”淑菱突然看见树上的白绫,吓得惊叫了一声,玉贵妃斥她:“干什么?!”只见白绫飘了下来,随后又传来哭声,玉贵妃和淑菱安静了下来,到处找声音的来源,突然,看见屋里出现许多只野猫,窗户上挂着那块玉佩,还有用血写下的四个大字:‘和妃冤枉’,玉贵妃一惊,随后道:“淑菱,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淑菱应了一声跟在玉贵妃后面离开房间,一只乌鸦飞过,又把她们一惊,二人慌忙离开启祥宫,将宫门锁上。

到了早上,众嫔妃来请安的时候,玉贵妃道:“各位妹妹,昨夜睡得还好吗?”福贵人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昨晚睡得可踏实了。”玉贵妃笑道:“那就好。”荣嫔道:“不知是不是法师的功劳,那只鬼真的被制服了。”惠嫔道:“不过,鬼真的那么容易被捉到吗?”洛贵人道:“这得多亏了嫔妾提醒太后,那天晚上把那只鬼制服了,要不然昨晚上我们还要被鬼折腾,受这种惊吓。”青贵人道:“那可得好好感谢洛妹妹啊。”通常在道:“是啊,洛姐姐毕竟见多识广,知道的,总会比我们多一些。”洛贵人道:“通妹妹过奖了。”通常在笑道:“钟馗捉鬼这戏,要在晚上演,那才能让太后明白戏文中的意思。”洛贵人捏着手绢,气冲冲地看着通常在,随后故作微笑道:“是啊。”玉贵妃道:“好了,既然已经没事了,那么,以后就不要再提闹鬼的事了,免得让那些宫女太监觉得我们做主子的,失了体面。没事了就都先退下吧,本宫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众嫔妃从位置上站起,对玉贵妃福下身子恭顺地道:“嫔妾告退。”

南书房里,皇上正在批折子,李德全在旁伺候着:“皇上,您的龙井。”皇上应了一声,继续翻看着折子,李德全道:“皇上,奴才按您的吩咐,已将启祥宫里布置成了闹过鬼的样子。相信那心里有鬼的人,昨天晚上一定闯进去过,所以奴才让一名会轻功的侍卫一直趴在屋顶上偷偷探听,总算有所发现。”皇上道:“都发现了什么?”李德全道:“昨天晚上,玉贵妃带着淑菱,进去过。”皇上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李德全跪下道:“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皇上恢复表情,随后问道:“你说玉贵妃进去过?”李德全道:“是啊,奴才也觉得奇怪呢,这玉贵妃娘娘也不像是会耍诡计的人啊。”皇上思索了一下,道:“李德全,传朕旨意,将凝晖堂好好布置一下,三日后接乌雅氏回凝晖堂,另外,朕打算恢复她贵人的位份,也给她个封号。”李德全道:“诶呦,那可就太好了,乌雅小主盼星星盼月亮,可盼着回宫复宠这一天了。”皇上道:“拟定封号的事就交由你和礼部尚书一起决定。”李德全道:“喳!”随后皇上继续批阅折子不提。

第五十七回 璧玉(上)

三日后,我被接回了凝晖堂,竹息正在指挥小盛子和小璇子打扫宫院,芳若和芳蔷正为沐浴更衣,我洗去冷宫里的尘埃,换上了深绿色和淡紫色相交纹样的贵人冬装吉服,戴上了淡紫色彩叶草的旗头,簪了一支飞凤簪,拿起唇红对着镜子略略地抿了一下,照了照镜子中的自己,不一会儿,竹息进来道:“禀小主,李公公到了,请小主出去接旨。”

我起身,随她出去,芳若和芳蔷也跟在身后。我们全部跪下,只见李德全拿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尔贵人乌雅氏成璧,温恭懋著,贤良淑慎,德被六宫,特令礼部赐定封号‘德’,以表朕嘉赏其贤德之心,钦此。”李德全念毕,我们一同伏下身子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珠碰得地上当当响,李德全笑道:“德贵人,出来了可就是造化,以后要好好服侍皇上。”我接过圣旨,起身,对他微笑道:“公公说的是,成璧一定会好好服侍皇上。”李德全道:“那样奴才可就放心了,那么,德贵人,您好生歇着,奴才告退。”说着向我略略一弯腰,之后甩着拂尘离开了。芳若高兴道:“小主,太好了!终于离开冷宫那个鬼地方了!”我道:“是啊,可现在,算计我的人依然逍遥法外。”竹息望了望四周道:“小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吧。”随后芳若、芳蔷就陪我进到屋里。

次日,我换上了最素雅的淡绿色打扮,由竹息陪着,到咸福宫里向玉贵妃请安道:“嫔妾凝晖堂乌雅成璧向玉贵妃娘娘请安,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道:“起来吧。”“谢娘娘。”随后我坐了下来,通常在道:“姐姐总算出来了,妹妹要恭喜姐姐才是。”我对她道:“妹妹终于是常在了,姐姐也要好好恭喜你呢。”通常在还要搭话,被身旁的慧灵拽住,惠嫔看了看她们,笑道:“德妹妹和通妹妹的感情可真好啊,现在德妹妹回来了,以后你们姐妹俩就可以好好地叙旧了。”

我对惠嫔和通常在笑了笑,玉贵妃道:“既然你平安地回来了,以后就要好好地侍奉皇上,别再生出那许多事端来。”我恭顺地答道:“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的教诲。”玉贵妃对成常在道:“成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吗?”成常在恭顺地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好多了。”玉贵妃微笑道:“那就好。”随后对众人道:“今年的除夕,大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本宫想好好操办今年的元宵,也好让皇上知道,我们后宫,”看了看我和通常在,继续道:“是和睦的。”嫔妃们齐道:“是。”玉贵妃瞧了瞧手上的镯子,随后对我们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各位妹妹就先退下吧。德妹妹,你留下。”通常在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其他嫔妃一起站起,朝玉贵妃恭顺地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之后同其他嫔妃一起离开了咸福宫,现在宫里就剩下我和玉贵妃了。

我不解地问玉贵妃道:“不知娘娘将嫔妾留下,是为何事?”玉贵妃道:“德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中慢毒之事?还有凝晖堂搜出香薷草和布娃娃之事?还有冷宫染上风寒、闹蛇之事?”我微笑问:“娘娘,当初是您让淑菱姑姑去请了张太医来给我瞧,也让淑菱姑姑给嫔妾送来好些过冬的东西,让冷宫里的奴才不再折辱嫔妾,您对嫔妾的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不过,想必娘娘也知道,当日嫔妾是如何进了冷宫,不然也不会对冷宫里的嫔妾那么挂心了,是吗?”

玉贵妃微笑道:“你很聪明,打从你第一次进宫劝本宫放过纳喇茗鸳的时候,本宫就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角色,皇后那么多次害你,你都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我惊问:“什么?是皇后娘娘害我?”玉贵妃道:“当然,张太医是她的耳目,还有,那串南海珍珠也是她赏赐给你的吧?”我疑惑:“娘娘怎会知道珍珠串的事?”玉贵妃浅浅一笑:“本宫也是听闻宜贵人说起过,不过,皇后赏给你的那串珍珠,却被你转赠给了通常在,看来,你早就洞察了皇后的用意,不是吗?”我莞尔:“娘娘,嫔妾赠送通常在那串珍珠,只是想许姐妹和睦,岁月静好之意,并无其他想法。况且,那串珍珠,当时不知情的嫔妾确实以为是祛惊安神的好东西。”

玉贵妃道:“正所谓不知者不怪,羽常在时常欺压通常在,给通常在压惊也是应当的。另外,本宫翻查宫中各处女子的记档,发现羽常在的母家和馨露的母家是同乡,兰倩曾说,馨露出入过广储司和羽常在的房间,你宫里搜出的布娃娃,也是她做的,可本宫传过馨露问话,她却不承认,非说布娃娃是你所为,妹妹,你当真毫不知情吗?”

我反问道:“那么,贵妃娘娘,请问嫔妾为何还要那么做呢?当时嫔妾尚未承宠,通常在生子与否,威胁不到嫔妾分毫,嫔妾也希望通常在母子平安,就算真的做布娃娃咒害了通常在的孩子,对嫔妾而言,也不能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让嫔妾在宫中失去了一个真心相待的姐妹,得不偿失,而且,嫔妾自幼家教严格,自然不会做咒术之类如此荒诞之事,给母家蒙羞。”

玉贵妃莞尔一笑道:“其实,本宫让绣娘和擅长针黹的通常在都仔细鉴别了布娃娃的针脚,通常在经常去凝晖堂窜门,熟知你们主仆的针脚,一眼就看穿这布娃娃非你们所为,自然不是你们。”听她如此说,我放松了些许,她继续道:“通常在曾说,做布娃娃的料子是雪缎,本宫问过广储司,他们说,凝晖堂偏僻,所以未将雪缎送给凝晖堂,这点更加解除了妹妹的嫌疑,所以妹妹大可放心。”

我道:“贵妃娘娘,现在,只要知道馨露是受谁指使,诬陷嫔妾,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玉贵妃饮了一口茶,轻轻扣着茶碗盖,对我道:“广储司的人说,雪缎昂贵,今年遇上战乱,宫中只得了三匹,分别给了皇后、太后,还有太皇太后。太后和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嫁祸妹妹,皇后就……”她看向我,饮了一口茶,没再说下去,我仔细回想着来龙去脉,惊讶:“那么,我在冷宫受尽折磨,难道也是……?”

玉贵妃笑道:“不错,也不知是报应还是什么,现在皇后娘娘病得已经下不了床了。”我道:“贵妃娘娘,难道是想让嫔妾……?”玉贵妃道:“对,你在皇后那样**你的时候都能坚强地活下来,说明你绝对有和皇后对抗的能力。而本宫……”目露寒光道:“本宫的孩子也是她害死的……”随后恢复温和笑容道:“德妹妹,你应该也很恨皇后的吧?不如,我们两个联手吧?”

我疑惑:“联手?”玉贵妃正色道:“对,只要我们两个联手了,就不相信,不会让那个端庄贤惠的皇后,露出原形。”我站起恭顺地福下身子道:“贵妃娘娘,嫔妾有个请求。”玉贵妃微笑道:“妹妹请讲。”我道:“恳请玉贵妃娘娘不要草率地对付皇后,以免让后宫众人以为,贵妃娘娘是为觊觎皇后之位而想早日除去皇后。”

玉贵妃收敛住笑容,淑菱一听,道:“大胆!你只是个小小贵人,有什么资格对贵妃娘娘的事横加指责?”我道:“请娘娘三思。”玉贵妃道:“既然你说了,那么,对付皇后之事,就容后再议吧,你先退下吧。”我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随后同竹息一起出了咸福宫。

咸福宫里,淑菱对玉贵妃道:“娘娘,你说德贵人她会配合娘娘吗?”玉贵妃冷笑道:“哼,他阿玛在我阿玛手底下做事,我想,他也明白,本宫母家佟佳氏一族在朝廷中的地位,和本宫作对,没好果子吃。”淑菱道:“可贵妃娘娘,奴婢还是担心这德贵人迟早会倒打一耙。”玉贵妃笑道:“不必担心,反正害人的是皇后,既然皇后肯唱这个白脸,那么本宫就陪她唱这出红脸。至于德贵人,只是本宫固宠,博贤良名声的棋子而已,不足为惧。不过,馨露这孩子,皇后能收买,本宫一样可以用这个把柄整治她,让她在宜贵人那儿伺候,还自以为得脸,有多风光呢。”说着,看了看手腕上金光闪闪的镯子。

长街里,我和竹息边走边聊着,竹息悄声道:“小主,真的要和贵妃娘娘联手对付皇后娘娘吗?”我也悄声道:“我也知道贵妃娘娘不怀好意,可佟佳氏在朝廷内外都有那么多势力,我阿玛又在他们手底下做事,为了大局着想,帮她一把,也是值得的。”竹息悄声道:“那么,小主要做何打算?”我微笑着悄声道:“当初她们怎么算计我的,如今,我也好还给她们了。小豆子那边都准备好了吗?”竹息打量了四周,随后附耳悄声道:“按小主的吩咐,小盛子已经去了火场,让小豆子把那些蛇都装进了送去翊坤宫的吉服箱子里,只要元宵节一到,保证给翊坤宫一个大惊喜。”我微笑道:“是啊,也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多日来的照顾了。”随后主仆二人往凝晖堂去不提。

第五十八回 璧玉(中)

淑芳斋中,慧灵对通常在道:“小主,你猜贵妃娘娘单独将她留下,是何用意?”通常在道:“难道她们想,联合起来,对付皇后?”慧灵道:“可是奴婢暗中调查过了,皇后娘娘虽然一直在设计害人,但她也不知道她宫里的仙女香其实是太皇太后吩咐太医院点的,看着可以治皇后娘娘的心痹,但其实早已侵蚀了骨髓,身子也更弱了。”通常在道:“是啊,太皇太后位了保住皇上的江山,算计得前皇后难产而死,算计得玉贵妃娘娘不能生育,皇后娘娘重病在床。”慧灵道:“要是我们告诉她,在冷宫的那段时间,也是太皇太后一直在害她,她会做何感想?”通常在道:“眼下,还不是时候,不过,依她的个性,她是不会饶过那些害过她的人的。我们也该去拜访一下这位德贵人了。”说着便同慧灵、馨雨一起出了淑芳斋往凝晖堂去不提。

落英阁中,惠嫔正在看书,采晴进来道:“娘娘,为何贵妃娘娘单独把她留下,谈什么事这么神秘,也不让娘娘参与,汀兰姑姑的事还不是娘娘您帮着解决的?”惠嫔放下书,笑道:“德贵人刚出冷宫,贵妃娘娘当然要略表关心,单独留下,也不过是让她好好伺候皇上,早些生下皇子,如此而已。”采晴道:“若是如此,那也不用这么神秘,不让娘娘您知道啊。”惠嫔道:“本宫也觉得有点蹊跷,莫不是,她们从馨露那儿知道了什么?”采晴闻言,忙劝道:“娘娘,此话当心,隔墙有耳。”惠嫔莞尔一笑:“采晴,上回堂兄送进宫的五石散和香薷草,花费应该不小,你若得空出宫,把本宫梳妆台抽屉里的赤金缠珍珠耳坠子和一些不用的花镯拿出去当了吧,当是给堂兄的赏银。”采晴道:“奴婢知道如何做的,娘娘放心。”

南书房中,皇上问李德全:“李德全,德贵人刚刚回宫,一切都还好吗?”李德全道:“回皇上,德小主一切都很好,请皇上放心。”皇上道:“那就好。”李德全笑道:“皇上,您对德贵人好,也可别忘了别的小主娘娘啊。”皇上道:“这是自然,她们进了宫,朕就要对她们每一个都好,今儿是十几了?”李德全道:“回皇上,今儿是十三,再过两天,就是元宵佳节了。”皇上嗯了一声,继续批折子。

慧灵、馨雨陪着通常在来到凝晖堂,小璇子高声道:“通常在到!”我听是她来了,道:“快快请进!”话音刚落,通常在就进来了,我吩咐芳若给她上茶,芳若不情愿地把茶往桌上一放:“你的茶!”通常在笑了笑,然后对我说:“姐姐,你不会怪鸳儿吧?鸳儿当初也是被丧子之痛蒙蔽了,冤枉了姐姐,是鸳儿害了姐姐进了冷宫,鸳儿日夜不能安寐,如今姐姐能平安,鸳儿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我微笑道:“妹妹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我何时怪过你?只是,妹妹这次来,不是为了向我道歉吧?”通常在道:“听说贵妃娘娘把姐姐留下来了,没有为难姐姐吧?”我微笑道:“当然没有,难道你希望贵妃娘娘责难我吗?”通常在苦笑道:“没,没有。”

我微笑道:“鸳儿,不论我们曾经遭遇过什么变故,我们依旧是好姐妹,好吗?”通常在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芳蔷道:“呦,好个见死不救的好姐妹啊,当初小主进了冷宫,也不见你那么努力地帮小主,还不是我们小主自己的造化好,能平安地出冷宫,其实你巴不得我们小主在冷宫里被别人害死吧?”她还想继续说,我拦住道:“好了,芳蔷!”“哼,本来就是嘛。”通常在见芳若和芳蔷对她都没好气,对我勉强笑了笑,道:“鸳儿看,鸳儿还是改天再来陪姐姐聊吧,鸳儿告退。”我微笑道:“妹妹慢走!”待她走后,我收敛住笑容凝望她的背影,神情失落,竹息道:“小主,看来,通常在又想和小主交好了。”我轻叹一声,对她道:“竹息,通常在从前也是受人蒙蔽,如今事已过去,我只希望,从今以后我们彼此和睦,不要再被人蛊惑操纵。”

翊坤宫中,婉容对皇后道:“看来,连闹鬼之事也阻止不了皇上把她接回宫,她可真算命大,冷宫那样的地方居然也活了过来。”皇后道:“是啊,当初是皇上将她打入冷宫的,这次又是皇上下旨把她给放出来,本宫就知道,这是他们合演的戏。”婉容道:“那么,我们做的那些事,难道皇上他……?”皇后正色道:“本宫早已劝过你们,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做绝,现在可好?不过好在本宫已经让母家安排人帮你们善后,他们也不能认定是本宫教管不善,这些便罢,至于是谁戕害通常在和成常在皇嗣的事,本宫能猜到几分。无奈本宫久病未愈,宫中的很多事,本宫都是后知后觉的,才要你们当本宫的耳目,探听六宫。”

婉容道:“奴婢知道娘娘心善,要为太子树立榜样,可娘娘您病成这样,皇上也不来看您。”皇后苦笑道:“看不看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本宫人老珠黄,早就不及那些嫔妃,年轻貌美,惹皇上厌恶也是寻常。”说着便留下眼泪,婉容见皇后伤心,便说:“娘娘,奴婢有一办法,保证能让皇上心甘情愿到翊坤宫来。”皇后道:“真的?什么办法?”婉容瞟了下四周,附耳道:“在民间,用那种…………”皇后听后,惊道:“不行!那是死罪!本宫身为皇后,怎么可以……?!”婉容跪下道:“娘娘,都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提的。”皇后从床上坐起,微笑道:“婉容,本宫许久没梳妆打扮了,本宫不想让皇上过来,看见本宫病怏怏的模样。”婉容莞尔道:“娘娘天生丽质,纵是缠绵病榻,也娇若西施,这后宫里,有谁能比得过娘娘的姿色?”皇后羞嗔:“贫嘴!”随后主仆二人谈话不提。

我正在看书,这时,只见婉容带了几个小太监,搬来一盆梅花,我走出门,看了看梅花,微笑道:“婉容,这盆梅花,难道是皇后娘娘送给我的吗?”婉容福下身子道:“德贵人万福,回贵人的话,皇后娘娘说凝晖堂许久没住人,比较冷清,命奴婢挑了些上好的梅花来给小主欣赏。”我微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婉容也微笑道:“时候不早了,奴婢还有差事要做,就不打扰小主了,奴婢告退。”说完带着小太监们离开。我吩咐芳若、芳蔷道:“你们两个去看看那盆梅花里有什么异常?”芳若和芳蔷应了一声,就拿着铁锹,铲子往盆里的土一个劲的挖,终于挖出一块霹雳木,上面刻有天地二字,随后拿过来让我过目,我端详了一阵,随后道:“看来皇后的确是坐不住了,想用霹雳木害我?我岂能如她愿?既然皇后这么大方了,那我们就登门道谢吧。”随后带着竹息和芳若往翊坤宫去。

进了翊坤宫门,我很恭顺地对皇后行礼问安:“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皇后微笑道:“德妹妹免礼,坐吧。”我很恭顺地道:“谢娘娘。”皇后担忧地看着我道:“多日不见,德妹妹好像清瘦了不少,身子可好些了?”我微笑道:“劳娘娘关心,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些了。臣妾还想谢谢皇后娘娘送来的那盆梅花呢,果然让凝晖堂热闹了不少。”皇后微笑道:“是啊,只要你喜欢,本宫就命花房天天送去。”

这时,我故意扯掉耳环,丢到皇后的床下,道:“哎呀,我的耳环掉了,芳若、竹息!快帮我找找!”芳若和竹息应了一声,随后就假意四处找,然后就偷偷将霹雳木放在皇后的床下,婉容在旁边看着道:“找到了吗?”皇后看着微笑道:“妹妹,不过一只耳环,妹妹如果喜欢,在本宫这儿随便取一对戴就是了。”这时,我蹲下身子,假装到处摸,随后拿起那只耳环,微笑道:“终于找到了!”芳若和竹息也起来站到我身旁,随后我将耳环戴上,对皇后福下身子道:“臣妾打扰娘娘清休了,臣妾还是告退吧。”皇后叹了口气道:“也好,婉容,送送德贵人。”婉容为我们引路道:“德贵人,请。”我们出了翊坤宫。

走在长街里,竹息道:“小主,接下来怎么办?”我道:“皇后一定会派人去通知太后,说凝晖堂里有霹雳木,我想太后应该已经来了。”芳若道:“所以,小主刚才声东击西,让奴婢们将霹雳木还给皇后?”我冷笑道:“哼,也是皇后她太小看我乌雅成璧了,以为我还会受她的摆布吗?”正走着,在拐角处碰见惠嫔的步撵驶去,皇后身边的婉心跟在惠嫔身边一同走过,我心中闪过一丝疑云,忽然想起此前种种,或许并非皇后所为,可当时实在太恨了,人在怨恨中,失去了正确的判断,于是我便认定是皇后想害人,便背向她们,继续往凝晖堂方向走。

说着,太后果然已经坐在了凝晖堂里,阿柔姑姑吩咐身边的宫女道:“给我搜!”宫女们开始在凝晖堂里到处翻找,芳蔷正跪在地上自己掌嘴,只见太后道:“好个口齿伶俐的丫头,主子在后宫施妖术蛊惑皇上,竟敢还如此狂妄?”我进去见了太后,很恭敬地跪下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只见太后从位置上站起,走下来,对着我就是一计耳光,道:“贱人!胆敢行妖术蛊惑皇上!说!霹雳木藏在哪儿?!”我哭道:“太后明鉴!嫔妾也不知道什么霹雳木,太后,臣妾是冤枉的啊。”太后道:“啧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啊,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要耍什么把戏?!”

随后宫女来复命道:“回太后,凝晖堂里没有。”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是哀家错怪你了,你起来吧。”又看了看还在掌嘴的芳蔷,道:“好了,别打了。”芳蔷道了一声:“是。”然后退下了。我擦了擦眼泪,站起微笑道:“太后娘娘,您坐,嫔妾来给您捶腿。芳若,快给太后娘娘斟茶。”芳若应了一声,给太后斟了一杯茶。太后微笑道:“好孩子,哀家刚才没打疼你吧?”我看了看太后,随后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太后道:“时候也不早了,阿柔,我们回宫吧。”阿柔姑姑应了一声,上前扶着太后走出凝晖堂。我微笑地道:“太后娘娘,以后要常来走动,嫔妾恭候大驾!”随后立刻回去看芳蔷:“芳蔷,你怎么样?太后没为难你吧?”芳蔷推开了我,道:“都是奴婢自己不对,被太后罚也是应该。”随后到自己房间里,把房门关上。

落英阁里,婉心慌张地跑来,对惠嫔道:“惠嫔娘娘,太后她没有惩罚德贵人,反而对德贵人喜欢得不得了!”惠嫔一听,惊道:“什么?!出了霹雳木那样的事,太后她居然……?!”随后镇定道:“无所谓,区区一个德贵人,怎是本宫对手。对了,婉心,皇后可有察觉你吗?”婉心莞尔:“娘娘放心,奴婢从未说过自己是纳兰家族的人,奴婢的底细清清白白,旁人也查不出什么。而且,最近婉容姐姐伺候得比奴婢勤,皇后重用婉容姐姐多些,奴婢得空了干些什么,他们一概不知,只当是皇后的意思。”惠嫔轻轻扣着茶碗:“这些便罢了,咱们得快些想法子善后,以免夜长梦多。”二人谈话不提。

第五十九回 璧玉(下)

畅音阁处,两个戏子正在台上嗯啊对戏,一戏既罢,台下太妃太嫔们掌声雷动,陈太嫔道:“这四郎探母真是苍凉凄楚,哀婉动人啊。”钮太嫔道:“是啊,这孟氏可真是痴情啊。”宁悫太妃瞥了一眼她二位道:“观戏不语,二位妹妹。”陈太嫔和钮太嫔恭顺地答道:“是。”随后众人继续看着戏不提。

因着明儿就是十五了,宫里正在到处张罗,打扫的打扫,擦地的擦地,张灯的张灯,裁衣的裁衣,而我们,又来到咸福宫里听事,玉贵妃微笑道:“明儿就是十五了,元宵节的事本宫已经命人布置下去了,另外,本宫命内务府新制了些吉服首饰,稍后自会送去各个宫里。”众嫔妃齐道:“多谢贵妃娘娘。”玉贵妃微笑道:“好了,只要众位妹妹以后同心协力,服侍皇上,本宫自然会很高兴。都跪安吧。”众嫔妃站起,朝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

我正坐在凝晖堂里看书,内务府的陈五四来送东西了,我出门去,对他微笑道:“有劳陈公公了。”陈五四朝我一福,道:“奴才参见德贵人,德贵人万安!这些是明儿十五的吉服和首饰,德贵人,奴才还要给别的宫送吉服首饰呢,奴才告退。”我对他微笑道:“公公走好。”说完,让小盛子和小璇子抱着箱子放到屋子里,转身进屋。

翊坤宫里,婉容接过了陈五四送来的箱子,皇后问道:“为何要新制吉服呢?本宫不是自己有吉服吗?”陈五四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说了,一定要把这些新制的吉服送到各位娘娘小主的宫里。奴才既已送到,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皇后娘娘您好生歇着。”皇后微笑道:“有劳陈公公了。”待陈五四走后,婉容道:“娘娘,不知她又要耍什么把戏。”皇后道:“不管她耍什么把戏,只要她敢轻易放肆,本宫就可以治她的罪。”婉容微笑道:“是啊,这宫里还不都是娘娘您说了算。”皇后叹道:“是啊。”

入夜,南书房里,陈五四举着牌子进来对皇上道:“皇上,该翻牌子了。”皇上看着那些绿头牌,翻了德贵人的牌子,陈五四满面堆笑着道:“喳。”随后举着牌子下去了。

当晚,我沐浴好了之后,竹息姑姑跟我讲了一些侍寝的规矩,就由小太监们裹了红锦被,送去养心殿,他们把我放在了龙床上,我很恭顺地微笑着,直等到皇上解开我的锦被,与我云雨一番。这时,我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从前,我是尽量躲避争宠,躲避皇上,但这一次,我却想早日怀上皇上的孩子,毕竟,有了孩子,在宫里,就能站稳脚跟。

次日,我坐着凤鸾春恩车回凝晖堂,众奴才们都出来迎接我,芳若微笑道:“小主,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啦。”我也微笑道:“是啊。”竹息微笑道:“芳若,小主累了一个晚上了,快扶小主进去休息一下吧。”说着,芳若就来搀扶我,我们一同到了里屋。我把小盛子叫来问道:“小盛子,进行得顺利吗?”小盛子道:“小主放心吧,一切都顺利,就等着今晚,好戏上演吧。”

终于,到了晚上,大家都在换新制的吉服,翊坤宫里,婉容刚打开箱子拿出衣服,就觉得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定睛一看,衣服里盘着全是毒蛇,婉容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随后倒地不省人事,这些蛇在地上到处乱爬,婉心和仁达海听见喊声,跑进来一看,只见婉容躺在地上,地上到处都是毒蛇,仁达海喊道:“侍卫!侍卫!来人啊!”婉心跑去请来太医,皇后被吓得哪里敢出声,只见那蛇正想往床上爬,幸好侍卫们进来把那些毒蛇杀死,太医赶紧去看婉容的伤势,清了蛇毒,扶到床上休息,随后离开。

侍卫们仔细检查着宫中角落,见没有毒蛇了,才到皇后面前,跪下请罪道:“奴才救驾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惊魂未定,对他们道:“都、都起来吧。”侍卫们起身离开,皇后愤怒地看着仁达海,道:“这些蛇是怎么进来的?!”仁达海跪下,道:“奴、奴才也不知道啊,要不,奴才去问问小豆子是怎么回事?”皇后道:“不用了,时候也不早了,婉心,赶快替本宫梳妆。”婉心应了一声,替皇后梳妆不提。

除夕晚宴在乾清宫里举行,我们早已就座,这时,婉心扶着皇后进殿来,我们全部起身对她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皇后走到皇上的身边,横扫四周,微笑道:“都起来吧。”我们全部恭顺道:“是。”待皇后坐下之后,我们也一同坐下。这时,李德全朗声道:“奏乐!”丝竹管弦之声开始响起来,几个舞女也开始舞动起来,通常在对我举杯,微笑道:“恭喜姐姐,终于得到皇上宠爱,鸳儿敬姐姐一杯。”我微笑着也举着杯子饮了一杯,这时,宫女们给各桌端上了小砂锅,里头是香菇虫草炖蛇肉汤,皇后一打开砂锅盖,只用汤匙翻搅了一下汤中的食材,就吓得把汤匙和筷子掉在地上,皇上对她道:“梦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皇后勉强地笑了笑,随后道:“没,臣妾没事。”裕亲王道:“难道皇后娘娘是嫌臣兄亲手做的香菇虫草炖蛇汤味道不好吗?”皇后对裕亲王笑了笑,道:“不,味道刚刚好,本宫只是太兴奋了。”说着,宫女已经换了新的汤匙和筷子。青贵人对福贵人道:“福姐姐,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福贵人道:“我也不知道啊。”

荣嫔只是低着头吃东西,玉贵妃在和亲王们互敬酒,惠嫔看了看那砂锅中的食材,见那长蛇还保持着生前的外形,又看了看皇后,随后会意地笑了笑。我对裕亲王道:“王爷亲手做的香菇虫草蛇,果然好鲜美啊。”裕亲王道:“这位是……?”我恭顺地答道:“嫔妾是德贵人乌雅氏。嫔妾先敬王爷一杯。”随后举着酒杯,一饮而尽,裕亲王道:“好!海量!”随后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玉贵妃道:“皇上,皇后娘娘,不如我们出去放天灯吧。”皇上道:“放天灯?好啊,朕也想看看呢,梦蝉,我们去放天灯吧?”皇后微笑地道:“好。”

随后我们就在皇宫里放着天灯,我们一同默默许着愿,婉心对帝后道:“皇上,娘娘,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快些回宫吧。”只见皇上也跑来扶住皇后道:“梦蝉,朕今晚来陪你。”随后皇上陪皇后离开,我们一同向帝后福下身子道:“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我们继续看着烟花,玉贵妃和我相视不语。

第六十回 梦蝉(上)

翊坤宫里,皇上正陪着皇后吃着汤圆,这时,太子跑了过来,钻到了皇后的床下,轻声道:“皇阿玛,皇额娘,嘘,不要告诉舒兰姐姐我在这儿。”皇上和皇后看着他,笑了笑,这时,只见舒兰蒙着眼,蹑手蹑脚地进了屋,道:“太子殿下,你在哪儿?”舒兰摸着摸着,摸到皇上身上,随后感觉不对,就扯掉眼布,向皇上跪下道:“奴婢该死,请皇上责罚。”皇上微笑着将她扶起,道:“没事,对了,你在找太子殿下?”舒兰向皇上一福,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和太子殿下玩捉迷藏。”皇上微笑道:“喔?”皇后也微笑道:“舒兰,太子会不会藏在本宫的床下?”这时,太子钻了出来,道:“不好玩不好玩,皇额娘都说出来了!”舒兰微笑地蹲下来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不如我们去放烟火吧?”只见太子嚷道:“不嘛不嘛!我要看蛇!快带我去看嘛!”

皇后见状,就吩咐道:“舒兰,快带太子出去玩吧。”皇上道:“梦蝉,别怕,有朕在这里。”只见太子从掌中拿出一块木牌,对舒兰道:“舒兰,你过来,现在本太子把它藏起来,看看我们俩谁先找到它。”这时,皇后看见那块木牌,吃了一惊,皇上觉察到皇后的异样,微笑着对太子道:“胤礽,把那块木牌拿给皇阿玛瞧瞧,好吗?”太子撅着嘴道:“不嘛,这是儿臣发现的。”皇后的眼睛左顾右盼,皇上继续问:“喔?在哪儿发现的?”太子道:“儿臣在皇额娘的床下发现的,皇阿玛,给你看。”

随后把那块木牌拿给皇上,皇上拿着那块木牌端详了一阵子,随后微笑地看着皇后道:“梦蝉,这是什么?”皇后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宫里怎么会有这块东西。皇上恕罪啊!”皇上温和地把她搀起,道:“梦蝉,你先起来。”然后又对太子和舒兰道:“你们先出去。”舒兰带着太子出去了。皇上道:“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对你有所亏欠。当初眼睁睁地看着前皇后灌你红花,害得你再也没有孩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都是朕一手造成的,朕很对不起你。”皇后听后,跪下流泪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一时糊涂,臣妾失德,对不起皇上!”皇上抚摸道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道:“只是,梦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何必要做得那么绝呢?”皇后诧异地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皇上叹了口气,道:“朕相信,太子是不会说谎的,从太子的口中,朕得知,是你一直在派人往冷宫里放蛇,是吗?”

皇后一怔,跪下道:“皇上,臣妾并未让仁达海去冷宫放蛇,不知是谁在假借臣妾之名生事,还望皇上明鉴!”皇上也不说话,李德全呈上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是成常在所用的安胎药方,皇上继续问:“张太医是你的主治太医,自然地,你为了除掉成常在腹中皇嗣,让张太医在药方里加了一味商陆,是不是?”皇后本有心痹,被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眼里忍着泪:“皇上,臣妾若是能让张太医害人,为何不花时间好好调治自己的身子呢?”

皇上冷笑:“心术不正,身子好了又有何用?”皇后着实委屈,却攥紧了手绢,强忍着,湿红了双眼。皇上叹道:“你自己也是小产过的人,怎能忍心害别人呢?更何况是朕的子嗣。通常在落水小产之前,就时常无故腹痛,她时常佩戴那串香珍珠,德贵人赠送她时亦不知这香珍珠的名堂,你倒是将黑锅推给了德贵人,自己倒装得贤惠病弱,好躲避朕和太皇太后的法眼。”皇后被说得瞠目结舌,连连摇头想辩解否认,却委屈得说不出话,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如暴雨前的宁静般大为惊怒的夫君,他并无明显的恼怒,语气和缓,可咄咄逼问仍能叫人畏惧:“还有许多桩桩件件,你主使了多少,又有多少人牵连其中?皇后,朕实在无法相信,你会卑鄙恶毒到此等地步!”李德全呈上那副珍珠串,皇后辩解道:“臣妾赠送她们这副珍珠串,本是想让她们祛惊安神的,而且,这东西原也不是臣妾的,那日臣妾中了暑气,惠嫔便带了这副珍珠串过来,说是可以解暑安神的。”皇上道:“你还好意思提惠嫔,若不是惠嫔向朕告发,朕还一直被你蒙在鼓里。皇后,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啊。”

皇后用帕子拭泪,哽咽道:“臣妾知道,皇上是彻底疑了臣妾,臣妾也不想再辩了,臣妾认了,都是臣妾做的。包括这一次的闹鬼之事,也是臣妾精心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皇上将乌雅氏接回后宫。通常在的孩子,是否与乌雅氏有关还不可知,臣妾怎可让乌雅氏继续戕害皇嗣?”皇上冷笑:“真好笑,贼喊抓贼,朕看,戕害皇嗣,戕害妃嫔的人是你吧?”皇后百口莫辩,皇上长叹一声,继续道:“朕再如何问,你也不会认罪。若是朕将你翊坤宫的宫人都抓去拷打审问,外人必定以为中宫失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不希望我康熙年间再出废后。此事,你我心中有数,这便罢了。可是,你身为皇后,不能以身作则,擅用妖术想蛊惑朕,朕岂能让太子有你这个可恶的养母?”

乳母拉扯太子往阿哥所去,太子高喊:“皇额娘!皇额娘!”皇后听闻喊声,跪行到皇上跟前,哭求道:“臣妾知错了,皇上!臣妾知错了!是臣妾糊涂油蒙了心,才生出那么多歹意,太子他从出生后就在臣妾身边,和臣妾母子连心,求皇上不要拆散我们母子!臣妾求皇上了!”皇上语气平缓中夹枪带棒,冷冷道:“若是让太子跟你这样的皇额娘学得阴狠毒辣,朕倒是希望他从未有你这样的养母。你放心好了,朕会在后宫中择一位贤德的妃子,替你看顾太子。你就在这翊坤宫里好好当你的皇后吧,朕再不想看见你。”说着便把腿一蹬,皇后被蹬开,跌在地上,皇上拂袖而去,皇后的心仿佛四分五裂,病痛和哀伤让她昏厥过去,而屋外,则依旧闪耀着节庆的烟花,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我正在咸福宫里同玉贵妃聊天,玉贵妃道:“看来这一次,皇后就算有登天的本事,也休想翻身了,皇上一定对皇后特别失望吧,那么,一定会降旨废了她的,呵呵。”我道:“是啊,她想用霹雳木之事栽赃陷害我,那我又怎会任她如意呢?只是,我总觉得,皇后不像是罪魁祸首。”玉贵妃微笑地道:“妹妹,如今**很快就会出来的,相信皇后一定脱不了干系的。”我微笑了一下,道:“但愿吧。”

第二天一早,婉心搀扶着皇后到慈仁宫里,皇后勉强地下跪,给太后磕头,有气无力地道:“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太后瞧着皇后,道:“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皇后哭道:“求皇额娘,帮儿臣要回胤礽吧,皇上说,要把胤礽带去给玉贵妃抚养。”太后道:“既如此,你哭什么?”皇后哭道:“儿臣虽不是胤礽的生母,但胤礽自出生以来养在儿臣身边,儿臣和他已经母子连心,儿臣相信,胤礽也不愿意离开儿臣身边的,皇额娘。儿臣求您,劝劝皇上吧。”太后道:“不是哀家不帮你,皇上也不是哀家亲生的,未必肯听哀家的话,你不如去求太皇太后,或许她能帮你。”皇后摇头道:“不,太皇太后她一定会责怪儿臣没有照顾好胤礽的。”太后道:“那你说,哀家该如何帮你?”

这时,玉贵妃进来,福下身子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道:“起来吧。”玉贵妃走到位置上,坐了下来,道:“呦,皇后娘娘怎么跪着啊,脸色这么难看,看了太医没有?”太后道:“哀家让她起来,她就是不起来,那就让她跪着吧。”皇后磕头道:“皇额娘,儿臣求你了,皇额娘,把胤礽还给儿臣吧!”太后道:“哀家做不了主。”玉贵妃道:“皇后娘娘,你都听见了?过几天,太子殿下就要送到本宫这里了,您安心养病要紧啊。”

皇后瞪着玉贵妃道:“本宫知道了,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做的!玉贵妃!”说着就要朝玉贵妃打下一计耳光,可皇后已经病入膏肓,哪里还有力气,手才刚挥下来就被玉贵妃制住了,玉贵妃道:“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别忘了这里是太后娘娘的慈仁宫,还望娘娘,三思啊。”说着,放开了皇后的手,皇后道:“你这个贱人,设计陷害本宫!”玉贵妃微笑道:“没人想陷害娘娘,是娘娘您,自己陷害自己。”太后怒道:“够了!哀家不管事情经过是怎样的,总之,你们两个,非但没有**好后宫,还让后宫凭空生出这许多事端也罢了,现在还在哀家面前这般胡闹!都给哀家跪到螽斯门前去好好反省!没哀家的吩咐不许起来!”阿柔见皇后面色难看,想替皇后求情,道:“可是太后,您看皇后她……”太后道:“去!”皇后和玉贵妃福下身子道:“是。”随后皇后和玉贵妃出了宫门往螽斯门去了。

第六十一回 梦蝉(中)

因江西已定,皇上正在南书房同各位大臣商量收复岳州之事,张英站出道:“皇上,长沙一战,将吴三桂赶至湘潭,而他又分遣兵侵袭两粤,岳州乃军事要道,吴军的主要兵力都在这儿,我们只要攻克了岳州,就能把吴三桂一举击败。”皇上道:“岳州地处南北交通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东汉建安20年,刘备、孙权为争夺这里,不惜‘以万人屯巴丘,以御关羽’,如今,朕不是刘备,那吴三桂也非孙权,尽快攻下岳州才是当务之急,诸位爱卿,不知谁能担此重任呢?”众大臣面面相觑,佟国维请命道:“启奏皇上,安远靖寇大将军,尚善贝勒身经百战,屡立战功,岳州临近君山,如今贝勒爷在君山驻守,不如就请皇上降旨命尚善贝勒前去攻取岳州。”

高士奇上前道:“启奏皇上,如今,顺承郡王尚在荆州驻守,微臣恳请皇上降旨让顺承郡王同去攻取岳州。”皇上道:“两位爱卿所言,甚合朕意。传朕旨意,命安远靖寇大将军,尚善贝勒即刻发绿营兵攻打岳州,命宁南靖寇大将军、顺承郡王勒尔锦协助。朕立刻就拟一道圣旨,派人传至前线。”众大臣齐道:“皇上圣明。”佟国维道:“皇上,如今刘国轩率领郑军,向海澄进攻,微臣恳请皇上,即刻命福建总督朗廷相和水师提督黄芳世按兵驻潭。”皇上道:“准奏。诸位爱卿还有别的事吗?若无事,今日就先退朝吧。”众大臣一同行礼道:“微臣告退。”待他们走后,李德全端着茶碗呈上来了:“皇上,您的雨前龙井。如今开春了,这雪也慢慢地融化了,春天特容易发困,所以奴才就加了点提神醒脑的陈皮和茉莉花。”皇上道:“真的过的好快,一眨眼就春天了。”李德全道:“可不是。”

这时,舒兰哭着跑来跪下道:“皇上,淑菱姑姑刚刚带着人到翊坤宫里大闹,还带走了太子殿下,皇上,您可要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做主啊!”皇上淡淡地看着她,随后看着奏折道:“朕很忙,你先出去。”舒兰继续磕头哭道:“奴婢求皇上了,皇后娘娘就算再怎么不好,她也是您的妻子啊!”皇上听了,冷冷地道:“对,她是朕的妻子,但许多事她多少都是主谋,戕害嫔妃皇嗣,理应交由宗人府严办再诛灭九族,但朕不会这么狠心,钮钴禄家在朝廷里还有用处,所以,朕保留她皇后的位置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也是为了江山社稷。”见她还在哭哭啼啼的,李德全也拿着拂尘上前打发道:“诶呦,我的姑**,趁着皇上没动怒,你赶紧走吧。”说着,就要赶舒兰,只见舒兰不停地向皇上磕头道:“奴婢求皇上了,奴婢求皇上了,奴婢求皇上了……”皇上道:“行了,快出去吧,你在这儿,朕都没心思看奏折了。”说着,又把头埋到奏折里。舒兰见状,只好哭着道:“娘娘,奴婢没用。”说着就跑了出去,李德全看着她的样子,道:“皇上,您要不,就去看看?”皇上猛地一拍桌子,这一声把李德全一惊,随后李德全就不敢提了。

咸福宫里,太子一直吵着道:“我要皇额娘!我要皇额娘!”彤菱道:“太子殿下,以后玉贵妃娘娘就是你的额娘。”大阿哥也道:“是啊,太子殿下,大哥的亲额娘也不在大哥身边,不过大哥偶尔还是可以和亲额娘见上一面的。”太子道:“真的吗?”大阿哥道:“玉娘娘这里也挺好的。”太子道:“可为什么淑菱姑姑看起来那么凶。”彤菱听了这话,忍不住偷笑。大阿哥道:“我也这么觉的,对了,太子殿下,大哥带你去玩好吗?”太子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说着,彤菱就带着兄弟俩到御花园里玩不提。

螽斯门下,皇后面色惨白,与玉贵妃一同罚跪在这儿有两个时辰了。玉贵妃有气无力地笑道:“呵,呵呵,原来我们不过是他爱新觉罗家的生养工具啊。”皇后早就没力气说话,一字一顿地道:“妹妹慎言。”玉贵妃道:“慎言?你难道不这么想吗?”皇后缓缓地摇摇头,微笑了一下。这时,陈太嫔的步撵从螽斯门路过,见了皇后和玉贵妃的狼狈样,用帕子捂住嘴偷偷地笑了笑,道:“本宫还以为是两个犯了错的宫女在这儿挨主子的罚呢,原来是皇后娘娘和玉贵妃娘娘啊。”

玉贵妃和皇后瞪着她,她立刻转头对抬步撵的奴才们吩咐道:“怎么搞的,走这么慢,再走快点。”奴才们应道:“喳。”随后步撵消失在眼前。玉贵妃道:“曾几何时,我们也曾这样,看着别人遭罪,而幸灾乐祸。如今轮到我们自己了。”说着,就滴下眼泪。皇后笑道:“没想到,一向坚不可摧的玉贵妃,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玉贵妃笑道:“臣妾和娘娘一样,都是女人,怎么不能柔情?只可惜,在这重重红墙里,是没有情的。”皇后道:“是啊,皇上到底是皇上,他真的,很无情。”说着,皇后就晕了过去。玉贵妃见皇后晕倒,哭道:“娘娘可还记得臣妾腹中的孩子?当年,臣妾应前皇后之邀,到御花园池塘边赏鱼,结果被前皇后派人推入池中,像通常在那样,臣妾虽也命大,但孩子,也就这样死了。娘娘您当时明明也在场,为何不阻止前皇后的人?太医说,只要臣妾调养好身子还会再有孩子的,可结果呢?皇上宠爱臣妾不比那些贱人少,为什么她们个个都能有,臣妾就怀不了呢!?”说着,也晕了过去。

这时,阿柔扶着太后到螽斯门处,见着皇后和玉贵妃晕倒在螽斯门前,阿柔立刻吩咐宫女们道:“快!立刻把她二人送回宫里,再到太医院请胡太医、杜太医、李太医、佘太医给二位娘娘诊治,快去!”宫女们应了一声就开始行动。太后道:“玉贵妃是孝康章太后的侄女,佟家是朝廷重臣,救她自然理所当然,但皇后,做下的事早就可以废入冷宫了,让太医也不用太上心,随便开点药,走个过场便完。”阿柔道:“可是这……”太后道:“放心吧,只是跪一下而已,死不了。咱们回宫。”阿柔扶着太后,往慈仁宫方向去了。

第六十二回 梦蝉(下)

翊坤宫里,皇后自回宫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虽有微弱的呼吸,但还是一直沉睡着。婉容趴在皇后的床前哭道:“皇后娘娘,您醒醒啊……”舒兰也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婉心带着佘太医进到里屋,婉心道:“佘太医,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皇后娘娘吧。”佘太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皇后,福下身子道:“微臣会尽力一试,婉心姑娘,您请放心。”婉心道:“事不宜迟,佘太医快来。”说着就把佘太医领到皇后的床前,婉容见佘太医来了,对皇后道:“娘娘,太医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说完,擦了擦眼泪,站到一旁。太医为皇后诊脉,又查看了一下皇后的鼻息和眼睛,随后摇了摇头道:“微臣也无能为力,对不起,请你们节哀。”婉容道:“不、不会的!娘娘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太医,你在吓唬我们吗?”佘太医郑重道:“皇后娘娘最多也只能活两个时辰了。”婉心跪下道:“佘太医,我求求你了,救救皇后娘娘吧!”众人全都跪下道:“求太医救救皇后娘娘!”佘太医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婉容道:“不!就算你救不活皇后娘娘,至少也要让娘娘再多活几个时辰啊,太医,婉容求你了。”佘太医看了看婉容,又看了看众人,道:“这……好吧,如今皇后娘娘已无法进食汤药,微臣会为皇后娘娘施针续命,不过,也只能持续到明日的巳时了。”婉容道:“好。”说着,佘太医就开始为皇后施针。

过了一会儿,皇后醒了,微弱地呼唤道:“皇上……皇上……”婉容立刻来到皇后的床前道:“娘娘您醒了吗?”舒兰见皇后醒了,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叫皇上来。”说着,就立刻往乾清宫方向去。婉容拉住皇后的手道:“娘娘,您再坚持一会儿,皇上马上就会来的。”说着,眼泪滑落在手上。

乾清宫中,皇上正在听各部院各衙门官员面奏的政事,砀山县知县上前奏道:“启奏皇上,砀山县遭受大雪,大雪过后把麦田里的麦子全都冻杀了,现在开春了,雪融化了致使黄河泛滥,微臣斗胆请求皇上整治河道,开仓赈粮。”皇上听了,道:“传旨,即刻命道县仓大使、司府厅仓大使开盈亿仓赈济灾民,命河道总督靳辅大修河道,以治水患。”众大臣一同跪下叩拜道:“皇上圣明!”皇上道:“诸位爱卿还有事吗?若无事,就此退朝吧。”李德全甩了甩拂尘,朗声道:“退朝!”众大臣跪下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待众大臣都走后,舒兰不顾侍卫阻拦,闯了进来,跪下道:“请皇上立刻去翊坤宫看看皇后娘娘吧!娘娘她快不行了!”皇上听了,惊道:“你说什么?!”说着,就同舒兰立刻往翊坤宫去,李德全在后面追着喊道:“皇上,您慢着点儿,等等奴才啊!”

咸福宫里,惠嫔和荣嫔正坐在正殿里陪玉贵妃聊着天,惠嫔笑道:“贵妃娘娘,听闻昨日太子哭着嚷着要见皇后娘娘,还是嫔妾的大阿哥乖巧懂事,一哄就没事了。”荣嫔也微笑道:“大阿哥是哥哥,自然会哄着弟弟了。”玉贵妃也笑道:“他们兄弟友爱团结,长大后自然能为皇上分忧。”三人聊天不提。

淑芳斋中,通常在正在刺绣,突然,一根针扎破了手指,流出了血,她立刻将手指伸进嘴里,将脏血吸出,然后吐掉,完事之后,擦了擦嘴角的红痕,心想道:“难道,有事发生?”遂喊道:“慧灵!馨雨!”二人听见即刻进屋,道:“小主有何吩咐?”通常在道:“你们去帮我看看,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喔,对了,不要让别人发觉,悄悄地探查,明白吗?”二人点头道:“奴婢明白。”随后二人走出淑芳斋不提。

皇上同舒兰进了翊坤宫,见了满屋子都是哭哭啼啼的太监和宫女,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只见皇后躺在床上,依然伸着瘦弱的手,仿佛想摸什么东西一样,皇上立刻到她床前,道:“皇后,朕来看你了。”皇后听了皇上的声音,将手放下,流下了泪,轻轻地道:“皇上,只在各种正式场合,才称呼臣妾为皇后,臣妾叫什么,皇上还记得吗?”皇上背对着她道:“钮祜禄梦蝉。朕心里的梦蝉是最温良敦厚的,而不似皇后这般阴险毒辣。”皇后勉强地转动头,看着皇上的背影,问道:“皇上是当真讨厌臣妾了吗?臣妾一向循规蹈矩,这一次,臣妾似乎也学会她们那套心术了,可,阴险毒辣这样的褒词,实在不值得用在臣妾身上。”皇上道:“那么,朕该说你愚不可及吗?在你所管辖的后宫,竟然屡屡生出事端,可见是你这个中宫愚钝失职。”

皇后望着皇上的背影,沁出泪,微阖双目,星眸微启,轻声道:“臣妾的确失职了,不能当好皇后,让皇上失望了。可是,皇上有臣妾坐镇后宫,各方势力才会偃旗息鼓,在臣妾心目中,皇后不过是个奢侈摆设,谁取代了臣妾,大概都是一样的归宿,下场也不见得能比臣妾和前皇后更好。”她停了停,颤着手伸向枕边,拿起帕子,轻轻擦拭脸颊上的泪痕,继续道:“可是,臣妾有多想像寻常妻子那般,与自己的丈夫琴瑟调和。臣妾日夜思念皇上,纵是初一十五,皇上朝务繁忙,宫里头妃嫔众多,何时才能轮到臣妾?”她轻咳几声,长叹了一口,继续道:“所以,臣妾才会用坊间的驭夫术,希望皇上能常来看看臣妾和太子,如此,余愿足矣。”

皇上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皇后命妇亲蚕图道:“朕若常来,你是否能安心正位中宫,不再生出害人心思?”皇后冷笑道:“皇上,臣妾从未想害任何人,对妃嫔,臣妾贵为中宫,不屑与她们鹬蚌相争,也不屑渔翁得利,对皇嗣,所有孩子都得管臣妾叫一声皇额娘,臣妾贵为嫡母,自然是不会干戕害皇嗣这样大逆不道的事。若不出意外,来日太子继位,臣妾便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何苦还要多此一举,去害旁人的皇嗣?但是,如今皇上刚刚亲政,根基未稳,吴三桂又自立门户,内忧外患尚未解决,倘若因皇嗣小产夭折,动辄彻查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血染河山。所以,臣妾那日,才要认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也恳请皇上也不要再追究旁人了,息事宁人吧。”皇上微微握紧双拳,片刻后双手放松,继续道:“皇祖母跟朕说过,皇后你是不会干那些事的,可是,这些你没干过,并不**你不曾谋害仁孝皇后,杀母夺子,取而代之,你可曾有过这样的心思?”

皇后像是被什么人强拧出了一个微笑,只是表情依旧是凄凉孤寂,她淡然道:“原来臣妾这么得皇上赏识?这些年,宫里,前朝,都有不少流言,说是臣妾害死了仁孝皇后,可是,皇上可曾想过,仁孝皇后当年那样苦苦相逼,桩桩件件您不都知道?外人自然以为臣妾怀恨在心,可臣妾实在不屑脏了自己的手,去害她,自然,这宫里的妃子,哪一个不曾被仁孝皇后伤害过?她,是罪有应得!报应!哈哈!”

皇上的眼里没有丝毫怜惜,充斥着无限地悔恨和恼怒,他强压住一触即发的怒意,冷冷地道:“可是,仁孝皇后确实是因为用膳后才难产,那天负责御膳的厨子朕一早就盘问过了,他们说,都是受你指使,这个就不容狡辩了吧?”皇后的眼里要沁出泪来,冷笑道:“厨子的确是臣妾钮祜禄家安排的人,但是,臣妾还是那句,臣妾没有安排他们对仁孝皇后不利,是仁孝皇后自己想吃螃蟹。”

她轻咳几声,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继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没必要欺瞒皇上,当时,臣妾只是让御膳房的奴才们在里头加了干姜和肉桂祛腥而已,事后也才从太医口中得知,干姜和肉桂以及蟹心,都对孕妇不利,臣妾至今面对孝顺的太子,时常后悔当初。”皇上道:“你明知道要给前皇后呈上御膳,就该先让安胎的太医辨别,所呈食物是否对孕妇不利,而不是等着前皇后一尸两命,才推说自己不知,纵然前皇后非你所害,也是你愚钝所累!朕当初真不该听皇祖母的意思,继立你为皇后,你的愚笨,让你不配母仪天下!”

皇后流下泪,问道:“臣妾是愚笨,是蠢,但是,皇上果真喜欢前皇后那种蛇蝎毒妇吗?在皇上的心中,在天下臣民的心中,臣妾这个皇后,就不如那个毒妇吗?!”她几近哭喊,像是把一生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皇上转过身,怒喝道:“不许你对前皇后不敬!”皇后淌出泪,苦笑道:“皇上,臣妾走了以后,你也会这样怀念臣妾吗?”皇上冷冷地道:“朕只记得那个温良敦厚的梦蝉,不会记得你,皇后。”皇后微笑点头,勉强着向皇上行了一礼,也许是今生的最后一礼:“臣妾,谢过皇上恩典。”一旁伺候的婉心赶忙扶着皇后躺好,皇上茫然环视四周,正遥想着昔年皇后清纯可爱的模样,就被宫女们的惊叫声喊回神来:“皇后娘娘您怎么了?!”皇上转身,骇住。

这时,皇后突然坐起,把皇上一惊,只听皇后对着空气道:“阿玛,额娘,带蝉儿走,蝉儿不要选妃,不要在宫里,我想回家,回家……”说着,就要将手伸过去,可惜,什么都没有抓住,身子就这样倒了下去,婉容见了,立刻冲到皇后的床前,将皇后的身子抚平,喊道:“娘娘!奴婢这就来服侍您!”说着,就用头猛撞床沿,婉心也哭道:“皇后娘娘!”仁达海跪行到皇上身边,叩首哭喊道:“皇上,皇后娘娘她是无辜的,都是奴才一个人的错,和娘娘没有关系!您不要错怪了娘娘!奴才以死谢罪,给娘娘殉葬!”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捅向自己的心窝,倒在了地上。皇上闭着眼睛忍住眼泪,道:“梦蝉,到底还是朕不好,朕不该在你临终之前,还那么对你。”李德全在一旁安慰道:“皇上,您请节哀。”说着,同皇上一同走出翊坤宫。

第六十三回 孝昭(上)

康熙十七年二月廿六日巳时,大行皇后钮祜禄氏,崩。

此时,翊坤宫早没了往日的生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的死沉。灵堂里面供奉着皇后的牌位,几个老姑姑和老太监正在给皇后化妆,待皇后凤冠霞帔之后,将皇后那戴着锦泰蓝护甲的双手合十在胸前,将一颗夜明珠送入皇后的口中。先在棺椁中铺好单子,摆好陪葬品,之后将皇后轻轻地放入棺椁中,为皇后盖上凤被,之后盖上了棺椁盖。萨满法师们正在大厅里为皇后祝祷超度,大厅里时不时传来摇动长铃和敲文王鼓的声音。本已为仙女香所云绕的宫殿,这一次,又混杂着烧纸钱的焦灼气味,但凡是人,走进宫殿里,都得被熏呛得晕过去。

另一边,小太监敲着锣,在宫里四处喊着:“皇后娘娘,殁了!皇后娘娘,殁了!”驻守在城门上的侍卫们吹响低沉的号角,号角声和报丧声响动整个皇宫。

听到这声音,丽景轩里的荣嫔将针线和绣板放下,嫣虢捧着一个插着棣棠的青玉花瓶进来道:“娘娘,皇后娘娘殁了。”荣嫔神色忧伤地道:“知道了。”说完继续拿起绣板做着刺绣,嫣虢将青玉花瓶放在围屏之后的柜子上,之后走到荣嫔身旁,看着荣嫔正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微笑着对荣嫔道:“娘娘,您绣得真好看。”荣嫔叹了口气,忧伤地道:“不过就是打发日子罢了。”嫣虢似乎看出了荣嫔的心思,道:“娘娘,这次还真是老天无眼,死的竟然不是她。”荣嫔听嫣虢这么说,立刻道:“嘘,嫣虢,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嫣虢低着头答了一声:“喔。”

颐和轩的宜贵人目光呆滞地坐在梳妆镜前,正用木梳梳着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但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梳了有好几个时辰了。紫荆见状,立刻吩咐道:“馨露,快过来!帮小主梳妆!”馨露应了一声,立刻过来为宜贵人梳妆打扮,宜贵人问道:“馨露,本宫美吗?”馨露微笑了一下,道:“小主天生丽质。”宜贵人微笑了一下,道:“红颜又能保得了几时不老呢?”说着,就用手轻轻触摸着镜子中的自己。

淑芳斋中,安嫔正坐在殿中看着《白氏长庆集》中的《琵琶行》,听到那声音,问身旁的思鹭道:“思鹭,谁殁了?”思鹭答道:“是皇后娘娘殁了。”安嫔正在纳闷着:“皇后娘娘?”只见通常在一身缟素地进来,披肩散发,头只戴一小朵白花做点缀,身旁的慧灵和馨雨也是一身白,通常在的面容宛若梨花带雨。

繁翠阁中,两个块头硕大又长相凶悍的宫女站在房门前聊着天,磕着瓜子,屋里,赫舍里答应提着茶壶正在倒茶,发现茶壶里没水了,便朝着门外喊着:“阿祥、阿宝,茶壶里没水了,再去烧一点儿来吧!”两个宫女一听,将口中的瓜子“呸”一声吐掉,随后其中一个粗着嗓子骂道:“茶壶没水了使唤我们姐俩儿做什么?还不赶快去烧!?”赫舍里答应只得默不作声。只听又一个声音骂来:“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僖嫔娘娘啊!?你现在就连那刷马桶的奴才都不如,我们姐俩儿来伺候你就是你的造化了,别不识趣!”赫舍里答应只得忍气吞声地到小厨房里去烧水。

缕绥殿中,福贵人手戴念珠,双手合十,正陪着裳絮嬷嬷跪在观音像前,闭目轻念着心经:“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素伊轩中的成常在也跪在观音像前默念着千转陀罗尼神咒:“南无遏罗怛那怛逻耶夜,南无阿罗耶阿吠卢吉低湿吠逻夜菩提萨哆皤邪,摩诃萨埵婆邪摩诃迦噜腻迦夜……”

凝晖堂中,我正摆弄着院中的杜鹃花,突然一阵恶心,想吐但却吐不出东西,竹息走过来,扶着我道:“小主,先进屋里歇会儿吧。”随后思量着:“小主是上个月和皇上侍寝的,该不会是……”我脸红地看着她,道:“瞎说什么呢,也不怕忌讳。”竹息问道:“小主,葵水,来了吗?”我回忆了一下,道:“上个月就没来了。难道,你是说……我有了?”竹息点头。

慈仁宫中,听到皇后殁了的消息,太后坐立不安:“这可怎么是好,不是说皇后的病有所好转了吗?怎么一下就这么严重了?”阿柔道:“这不能怪太后,太后您只是想训诫一下她们。”这时,又一个**的声音响起:“训诫谁?”太后立刻同阿柔福下身子道:“儿臣/奴婢参见皇额娘/太皇太后,愿皇额娘/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道:“太后,现在的后宫,早就不是你的天下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该放手的,迟早要放手。”太后道:“皇额娘教训得是,儿臣定当谨记在心。”苏麻扶着太皇太后坐上首座,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这个老婆子,管了大半辈子后宫,现在玄烨也亲政了,后宫又由你们来操持,哀家就可以乐得清闲,在慈宁宫颐养天年,但你们偏偏就是这么不长进!你放心,螽斯门的事,哀家不会让皇上知道。”太后微笑道:“多谢皇额娘。”太皇太后继续道:“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完成皇后的丧礼,不要让史书工笔,认为我大清朝蛮横无情。好了,阿柔,给太后更衣吧。”阿柔应了一声,陪着太后进去更衣。苏麻附耳道:“小柟子已将未燃尽的仙女香悉数尽毁。”太皇太后悄声道:“知道了。”只见太后已换了一身缟素,没戴装饰,披肩长发,站在太皇太后面前,问道:“皇额娘,我们这就去翊坤宫吗?”太皇太后吩咐道:“来人!摆驾翊坤宫!”

第六十四回 孝昭(中)

太皇太后同太后乘着步撵行至乾清门前,见皇上同李德全站在乾清门前,太皇太后吩咐抬步撵的太监道:“停轿!”太监们将太皇太后与太后的步撵停下,苏麻扶着太皇太后,往乾清门走去,阿柔也扶着太后跟在后面。皇上道:“皇祖母,予嬿和梅香走了,如今梦蝉也走了,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连妻子都照顾不好。”太皇太后道:“玄烨,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她们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太后道:“是啊,皇帝,别太难过了。”皇上道:“朕到底是亏欠了她,早知她的病会这么严重,朕就不应该那么绝情……”太后道:“唉,也是她命苦,梦蝉这孩子,哀家是打心底里喜欢的……”说着,就用帕子抹泪儿,阿柔也在安慰着太后,皇上见太后哭泣,也忍不住流下泪,道:“皇额娘别难过。”太皇太后见皇上和太后流着泪,也湿润着双眼,正欲往乾清门内走,太后也想往里走,被皇上拦住道:“皇祖母、皇额娘,朕也知道你们伤心难过,可是祖制不可违,而且皇祖母的年纪大了,这么长时辰的举哀,孙儿担心您受不了。”太皇太后流下两行泪,道:“皇上仁孝,想必梦蝉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太后也道:“是啊,皇额娘,不如我们先回宫去吧。”苏麻遂扶着太皇太后往步撵的方向走,太后也同阿柔转身离去,皇上道:“恭送皇额娘、皇祖母。”太后同太皇太后乘上步撵各自回宫。

不一会儿,裕亲王、恭亲王、纯亲王、庄亲王、显亲王、佟国维、索额图、陈廷敬、各侍卫等皆入乾清门丹樨内,满汉文武百官,俱集乾清门外举哀。

荣宪公主、端静公主、纯禧公主等同各亲王福晋、贝勒福晋以及八旗二品及以上命妇,往翊坤宫内举哀。其中一个命妇哭得最伤心,身旁的侍女安慰道:“二小姐,别哭了,这样,大小姐,喔不,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会不安的。”只见她啜泣了几下,道:“春影,在府里的时候,姐姐她虽是嫡女,但却和我非常亲近。我们曾一起学女红、学舞蹈、学做菜,那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女扮男装偷跑出府到戏楼去看戏,结果被爹发现之后,把我和你打了一顿板子,姐姐跪下求爹,我们这才没事了。有好几次,我们被其他姨娘和庶出的兄弟姐妹欺负,也是姐姐出面摆平了他们。后来我因为风寒高热而无法继续参选,姐姐入宫当了妃子,再后来,姐姐就成了皇后娘娘,可没想到,姐姐竟然走得这样突然。”春影道:“二小姐,别难过了。”春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安慰着这位二小姐。

乾清门外,内班侍卫头领飞耀塞,传谕大学士索额图、勒德洪、明珠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薨逝,举国同哀,出征王、贝勒及各官为国征讨贼寇,平定地方,效力行间。今令伊等妻服丧服、朕心不忍。其穿孝服、摘耳环、散发、俱著免,钦此。”索额图等人领旨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月廿七日辰时,皇上以大行皇后崩,五日不理朝政。同日,将大行皇后的卤簿陈设在乾清门外。巳时,殓大行皇后于翊坤宫,举哀俱如前仪。

咸福宫里,玉贵妃对众嫔妃道:“明日要送皇后娘娘梓宫到武英殿。诸王福晋和二品以上命妇都在,诸位妹妹都是皇上的妃子,要做好天下命妇的表率。”嫔妃们全都恭顺地道:“是,嫔妾们谨记贵妃娘娘教诲。”我突然又是一阵恶心,玉贵妃见状,问道:“德妹妹,你怎么了?”我站起向她一福,道:“回贵妃娘娘,嫔妾这几日胃口不是太好,经常反胃,固而殿前失仪了。”玉贵妃对淑菱道:“淑菱,你去把行房册拿来。”淑菱应了一声,将行房册取来,玉贵妃翻看着,算了算日子,突然,对我笑道:“哎呀!德妹妹,你有喜啦!”我微笑道:“这怎么可能……”惠嫔也道:“本宫怀胤禔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恶心想吐呢,刚怀孕的时候都是这样反应,再过几个月,就会好些的。”安嫔微笑着道:“恭喜德妹妹了。”青贵人道:“德妹妹真是好福气,皇后娘娘刚走,你这儿就怀上了。”成常在微笑道:“恭喜姐姐了。”通常在道:“鸳儿恭喜姐姐了。”我一一向她们点头致意不提。

二月廿八日巳时,一早,陈设大行皇后卤簿于乾清门外,辰时,皇上亲自送大行皇后梓宫安于武英殿。嫔妃、公主、郡主等,诸王、贝勒福晋,二品以上命妇,全都在玉贵妃的带领下随着梓宫入殿门内举哀。诸王、贝子、公等及文武各官,俱于殿门外跪迎。皇上亲临举哀。诸王、贝子、公等举臣,俱东向举哀。诸王、贝子、公等大臣请驾回宫,皇上还宫。未时,诸王、贝子、公等举臣,复举哀。谕:是日后,诸王、贝子、公等举臣,每早晚集殿门外举哀。

二月廿九日卯时,皇上往大行皇后梓宫前举哀。没一会儿,太后同阿柔到大行皇后梓宫前举哀,太后对皇上道:“皇帝,你的这两位皇后,予嬿明艳如火,梦蝉恬静如水。她二人皆可坐震后宫,但自古红颜多薄命,皇帝也不要太难过了。”皇上道:“皇额娘,朕曾经负了予嬿和梅香,如今又负了梦蝉。朕不配做一国之君。”太后道:“皇帝自然是个好国君,但江山与美人无法兼得,怪只能怪她们红颜薄命,就像顺治爷的董颚妃一样。”皇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她们入宫,让这座紫禁城成为圈禁她们的牢笼,皇额娘,您告诉朕,是为什么?”太后道:“为了繁衍宗室后代,为了我爱新觉罗家的血脉永远的继承下去,也为了朝政。不过,紫禁城在外人看来,那是天家富贵,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进来混个一官半职,可身处在其中的我们,又何尝不盼望着冲破这道枷锁呢?”皇上道:“是啊,宫外的人只知道我们九五之尊,锦衣玉食,却不知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可奈何。”太后道:“哀家就先行告退了,皇帝也早些回宫吧。”皇上道:“朕知道,恭送皇额娘。”说着,阿柔陪同太后出了梓宫。到了申时,皇上还宫。

随后的一个月里,都在为大行皇后举哀,康熙十七年闰三月,酉时,皇上着素服御临太和门。遣和硕庄亲王博果铎、多罗信郡王鄂扎、赍册宝、诣巩华城、册谥大行皇后。册文曰:“朕惟正两仪之位、资始允藉夫资生。端万化之原、治外必先于治内。故壸政修而家邦永赖。坤贞著而品物咸亨。缅怀懿淑之隆。益念匡襄之德。徽音尚在。盛典宜崇。咸由纪美于休称。始克流光于奕世。皇后钮祜卢氏。夙承华阀。聿茂令仪。暨正宫闱。作朕良配。履和思顺、端恪本于天怀。体巽居谦、温庄发乎至性。奉两宫之定省、愉婉弥殷。襄九庙之馨香、敬共加笃。依疏服浣、首弘俭朴之风。夜寐夙兴、克佐旰宵之治。惇五常而仁能逮下。循四教而慎以禔躬。览史披图、既媲徽于彤管。含章蕴美、洵叶吉于黄裳。何图掖殿之旋虚。深痛仪型之永逝。载考追崇之典。式稽节惠之文。谥以尊名、表慈惠爱亲之实。词难罄媺、兼圣闻昭达之休。懿德聿彰。鸿名无忝。特以册宝、谥曰孝昭皇后。于戏。炳丹青于百代、至行堪师。垂琬琰于千秋、芳规丕著。哀荣斯极。宠命宜承。”

第六十五回 孝昭(下)

皇后之死,给整个皇宫带来不小的震动,命妇们依旧每日随妃嫔拜谒矾华城,因着玉贵妃位分最高,如今又在抚养着太子,命妇们就纷纷往咸福宫送礼,而惠嫔自然也按耐不住寂寞,闲着时就经常去陪太皇太后了,还经常带着大阿哥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如今我有孕的消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和玉贵妃都只叫我安心静养,便免了每日的拜谒和晨昏定省。转眼,已经三个月了,害喜也比稍早时候要好些,我现在正在赶着给未出世的宝宝缝肚兜呢,通常在也时常过来帮忙,我们仿佛又回到初进宫时那般,芳若和芳蔷也跟着我们,学得了不错的女红,也开始悄悄地绣些花样在宫里贩卖给其他宫女,攒了些银两。

皇上因为皇后之死,无心临幸后宫,也无心理政了,终日往矾华城哀悼皇后,为此,太皇太后亲自前往矾华城劝皇上。苏麻扶着太皇太后正走着,只见一个淡装素裹的女子同一个侍女走出,正好碰见太皇太后,福下身子行礼道:“臣女钮祜禄氏梦月给太皇太后请安,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见道她,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梦月缓缓地抬起头,稍显卑怯但又清纯可人的样子,一下子映入太皇太后和苏麻的眼帘,太皇太后随后道:“和你姐姐是有些像,今日是刚刚拜谒结束吗?”梦月伏下头道:“回太皇太后,臣女拜谒完皇后娘娘,正要同春影出宫。”太皇太后道:“那么,路上多加小心。”梦月很恭顺地福下身子道:“是,臣女告退。”随后同春影离去。太皇太后看着她们的背影,道:“要是能把这孩子弄进宫,玉贵妃和惠嫔,或许就能安分一点。”苏麻道:“现在还不可,要是强纳入宫,没着别人还说我们皇宫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不如顺着皇上的意思,皇上不喜欢,任谁再怎么登,也登不上新皇后的凤座。”太皇太后思索了一下,道:“此刻也只有这样了。”随后同苏麻进入矾华城。

皇上一身素裹跪在皇后灵柩前,见太皇太后来了,起身给太皇太后请安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金安!”说着,就要去搀扶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支开了苏麻,自己拄着龙头拐棍,一步一步走着,随后站在皇后灵柩前,将拐棍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地面,对皇上道:“玄烨,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情真意切了?如今,三藩之乱尚未平息,海寇又屡屡进犯我大清海域,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难道玄烨,你要为了这一点点的生离死别,抛弃天下苍生吗?”皇上跪下道:“皇祖母,都是孙儿的不是,孙儿一定更加勤于朝政。”太皇太后听了,欣慰道:“那就好,也别忘了多往后宫走动走动。”皇上点头道:“是,孙儿会的。”太皇太后同苏麻离去不提。

次日一早,皇上就往乾清宫上朝,堆积的朝务也开始处理起来,大学士李霨等举荐曹溶等71人,命赴京齐集请旨,才子们经过皇上殿选亲试,终于是梦想成真金榜题名。同时,命内大臣喀代、尚书马喇往科尔沁四十九旗莅盟,以御噶尔丹进犯。

另一边,吴三桂黄袍加身,在衡州称帝,年号昭武,其门下将领林兴珠向安亲王所率清军投降,皇上下诏封其为建义侯,随着安亲王的军队助剿吴军。正巧,如今又是荒年,收成不好,粮价腾贵,军需不足,就加税田亩,额征每亩至五六钱,百姓们根本无力承担,加税不足,又在云南丽江等地,凿山开矿,采取金银,役使苗人万人,土司多怨。于是民怨载道,纷纷投向清军,此后在长、岳决战中,吴军惨败,暂且不提。

皇上正坐着龙撵在长街里行走,李德全陪行在侧,芳蔷领完例银,正要回来,路上遇见皇上,便伏下身子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看了看芳蔷,道:“德贵人的身子,可好些了?”芳蔷道:“回皇上,已经好多了,奴婢们和太医都在仔细照顾着,丝毫不敢怠慢。”皇上道:“那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芳蔷听皇上问起她,高兴地道:“回皇上,奴婢是富察氏芳蔷。”皇上听后,与李德全对视了一下,“嗯”了一声,随后道:“起骄!”芳蔷伏着身子待他们远去之后,起身走着,并高兴地微笑着。

咸福宫里,缘多喜和淑菱正在清点礼品,缘多喜道:“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子,我们娘娘就要变成中宫主子了。”淑菱推了他一下道:“嘘,小点声。”缘多喜道:“现在谁不知道这后宫里,除了慈宁宫和慈仁宫,就属咸福宫是最大,咸福咸福,福泽咸聚,好兆头啊。”淑菱道:“再好的兆头,也不能太得意忘形,这些礼品,要是让别人看见,娘娘就再无登后可能了。”缘多喜道:“是啊,我们得想个法子把礼品分发到各宫去。”二人商议不提。

凝晖堂里,芳若见芳蔷做事魂不守舍的,就问道:“芳蔷,你怎么了?不要紧吗?”芳蔷猛然回神,道:“没事,桌子和椅子我都擦过了,另外,小主的安胎药也在熬着了。”这时,竹息被小厨房里的烟呛了出来,边咳嗽边道:“谁煎的药啊,也不看着点药罐子,都煎糊了!”芳蔷立刻起身跑入小厨房里,道:“我这就再熬一副。”竹息道:“芳蔷,不是我说你,你进宫也已经三年了吧,怎么还这么马虎大意呢?”芳蔷继续看着药罐子,竹息从小厨房出来,正巧遇见李德全,只听李德全拿出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凝晖堂宫女富察氏芳蔷,敏慧聪雅,温恭懋著,于宫廷忠心护主有功,今册为华官女子,今夜于养心殿侍寝,不得有误,钦此!”我接过圣旨,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走后,竹息进小厨房,道:“芳蔷,你歇会儿吧,这里让我来,芳若已经准备好洗澡水了,你先去沐浴一下吧,晚些时候,还要到养心殿侍寝呢。”芳蔷兴奋道:“真的!?太好了!皇上终于要临幸我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不肯的,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芳蔷对我行了叩拜大礼:“小主对奴婢的教诲和大恩,奴婢永志不忘!不管奴婢是小主也好,是宫女也好,奴婢永远忠于小主,绝无二心!”我微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很好,时候不早了,快同李公公往养心殿去吧。”她点头,随李德全往养心殿去不提。

这时,凝晖堂外突然窜出一个黑影,小盛子和小璇子追出去,没发现踪影,只见淑菱姑姑带着人往凝晖堂这边来,道:“给我仔细搜!把那个刺客给我找出来!”我诧异道:“什么?什么刺客?”淑菱姑姑对我一福,道:“回小主,后宫里闹了刺客,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各宫追查,没想到在凝晖堂附近找到刺客的行踪,深夜造次,给小主带来不便,还望谅解!”我微笑道:“没事。”这时,一名侍卫拿着一个鼻烟壶,出来道:“姑姑,你看!”淑菱看了看鼻烟壶,拿起来闻了闻,随后问道:“敢问小主,这是什么?”我诧异地看着鼻烟壶,道:“我不知道。”这时,侍卫们拧着一个黑衣男子到凝晖堂里,只听那男子喊道:“璧儿,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皇宫的!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我诧异地看着那男子,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啊?再这样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淑菱笑了笑,道:“小主,息怒啊,如今您腹中怀着的,或许是皇上的骨肉,又或许……恕奴婢多嘴,小主在冷宫久了,难免不与其他男子暧昧,今日之事,奴婢自会禀明贵妃娘娘和皇上,让他们定夺,小主,安心养胎要紧。”随后转向那名黑衣男子,道:“来人啊!把这狂徒押入暴室,听候处置!”众侍卫应了一声,将他押走。淑菱福了福身子道:“让小主受惊了,奴婢给小主陪个不是,但是宫规严谨,还望小主体谅。”我微笑道:“没事,只要姑姑替我向贵妃娘娘说明,我跟他并无苟且。”淑菱微笑道:“奴婢自会转达。那么,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说着,就走出凝晖堂。

养心殿里,芳蔷正和皇上云雨一番,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

【第一卷百花缭乱(上篇)完】

第六十六回 刺客(上)

凝晖堂已被侍卫团团包围,这日一早,玉贵妃同太后来了,我们一同向她们行礼问安道:“臣妾/奴婢给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请安,愿贵妃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和玉贵妃坐下后,看了看我,吩咐竹息道:“快把你家小主搀起来,有身子的人还叫跪着?”竹息应了一声,将我搀起坐在一旁。玉贵妃用她那戴着翡翠玉镯的手端起茶杯,略饮了一口,道:“听闻昨夜妹妹宫里闹了刺客?本宫很不放心,所以一早上就去禀明了太后,如今,看到妹妹平安无事,本宫就安心了。”我道:“嫔妾多谢娘娘关心。”太后道:“那么,宫中有刺客,为何只在凝晖堂一带?德贵人,你能告诉哀家吗?”我道:“回太后娘娘,臣妾着实不知那狂徒的来历,至于他为何会在凝晖堂一带出没,也许把他传来问问就清楚了。”太后想了想,吩咐阿柔道:“既如此,阿柔,去把人传来吧。”阿柔应了一声,出去传唤不提。

芳蔷正在养心殿里伺候着皇上洗漱更衣,皇上道:“你如今已是官女子,这些活计让那些下人伺候就是了。”芳蔷微笑道:“回皇上,奴婢,喔不,臣妾以前伺候小主伺候惯了。”皇上道:“做人都能像你这样,不忘本,不生娇,那这天下,朕打理起来也会轻松许多。”芳蔷微笑道:“皇上,臣妾为您准备了稀粥和酱菜,用点就上朝吧。”皇上与芳蔷用早膳不提。

没多时,阿柔已将那人带来,侍卫们捆着他押到我们面前,他一见我又道:“璧儿,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份上,你不能这么绝情啊!”太后与玉贵妃鄙夷地看着我,我忙道:“回太后娘娘、玉贵妃娘娘,臣妾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还望娘娘明鉴!”太后问道:“你说,她是你青梅竹马?”那人点头,道:“是!”玉贵妃笑道:“天下间竟有如此痴情男子,她如今已贵为皇妃,就算是在民间,尚未选秀进宫,也是堂堂参领家的****,你只不过一个市井泼皮,怎能高攀上她?”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道:“想来娘娘也知道此人无赖纠缠嫔妾,嫔妾的一世清誉怎容他人随意玷污?”

太后鄙夷道:“德贵人,你敢发誓你和他,并无私情吗?”我赌咒道:“是,臣妾以乌雅氏全族性命起誓,若与他有半点不轨,全族无后而终。”太后问向玉贵妃道:“此事可奏明皇上了?”玉贵妃道:“昨个儿已让淑菱给传话了。”淑菱福了一下身子,道:“回太后娘娘,皇上说龙胎之事无同儿戏,要待德贵人生产之后再做定夺。”太后道:“生产之后?即便证明这孩子并非孽障,这孩子将来在宫中,要如何安身立足呢?”玉贵妃吩咐道:“来人,将这个狂徒暂且押入暴室,待德贵人生产之后再做定夺。”

侍卫们过来将他捆走,他喊道:“璧儿,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啊!你忘了我们当初冷宫里的重逢吗?!你忘了你我之间的山盟海誓了吗?!璧儿!你说你想要个孩子,我就……”我喊道:“够了!别再说了!”太后道:“德贵人,切勿动气,当心龙胎受影响。”玉贵妃也道:“是啊,妹妹,本宫和太后都知妹妹你是清白的,妹妹就安心养胎,要什么吃的,玩的,就尽管跟本宫说。”太后道:“时候也不早了,哀家就先走了。”玉贵妃跟上太后道:“太后,臣妾跟你一块儿走。”我们一同福下身子行礼道:“恭送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太后和玉贵妃走出凝晖堂之后,侍卫们将门关上,玉贵妃吩咐道:“都给本宫仔细着,除了太医来看诊抓药,谁要是敢随意出入凝晖堂,本宫拿你们试问!”侍卫们答道:“是!”随后在凝晖堂门口站班不提。

落英阁中,从前伺候我的小田子跪伏在地,惠嫔斜倚在座椅上,小宫女为惠嫔捶腿,采晴向小田子丢了一袋碎银子,小田子捡起钱袋,忙道:“奴才多谢娘娘恩典!”惠嫔莞尔,慵懒道:“好了,跪安吧。”“喳。”采晴见他出去,对捶腿的小宫女吩咐道:“你们也先下去吧。”小宫女向惠嫔一福,静静退下。惠嫔慢慢坐正,问道:“采晴,德贵人那儿,如何了?”采晴道:“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方才去那儿了。”惠嫔面露担忧:“采晴,点子到底是本宫参详的,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本宫?”采晴作嘘声手势,悄声道:“娘娘放一百二十万个心,主意虽是咱的,但咱到底没行动,是贵妃娘娘想抛弃棋子,咱们只躲在她们后面,像从前皇后娘娘在时那样,隔岸观火就行了。”惠嫔叹道:“幸好从前伺候过德贵人的奴才做事机灵,那几个奴才,以后本宫还有用他们的地方,你得空了替本宫多照拂一下,让他们知道,宫里头,他们虽在宜贵人那儿受苦,但惠嫔娘娘这儿是个体恤奴才的去处。”采晴莞尔应道:“是,奴婢会关照他们的,娘娘放心。”

话说芳蔷侍寝了之后,皇上就下旨赐居天香苑,还赐了一个宫女蒲儿来伺候。坐着凤鸾春恩车正往天香苑去,蒲儿道:“华小主,天香苑,国色天香,这宫名和华小主很般配呢。”芳蔷掀开轿帘,对蒲儿道:“是啊,也不知道凝晖堂那里怎样了。”蒲儿道:“华小主若是担心,就去看看吧?”芳蔷道:“眼下,那里毕竟是是非之地,我们多一事不如就少一事吧。”蒲儿道:“奴婢知道了。”随后,芳蔷放下轿帘,心中暗想:“我若是有福气,怀上龙胎,定要是个男孩才好。”

皇上早朝过后,往玉贵妃的咸福宫里去,玉贵妃见皇上来,向皇上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淑菱,快去给皇上斟茶。”皇上道:“贵妃,朕来,是想弄明白一件事。”玉贵妃道:“敢问皇上,是何事?”淑菱沏了杯茶端到皇上跟前,将茶放下道:“皇上,请用茶。”皇上道:“从前皇后病着,后宫的事朕是交由你打理的,那么,凝晖堂地处偏僻,鲜为人知,为何刺客的目标是凝晖堂?而且,各宫门戒备森严,要闯进来必得是武林高手,怎得他让侍卫们轻松就擒住了?”玉贵妃道:“想来,的确是疑点重重,不过臣妾定当想办法,尽快还妹妹清白。”皇上道:“那就有劳贵妃了。”玉贵妃微笑含羞依偎在皇上怀中温柔道:“皇上。”

第六十七回 刺客(中)

淑芳斋中,通常在听闻我与刺客有染的谣传,道:“这怎么可能?乌雅氏是多么谨慎小心的人,她怎么可能拿龙胎开玩笑。”慧灵也道:“是啊,奴婢也觉得奇怪呢,按理说,凝晖堂地处偏僻,刺客如若真的要进宫与乌雅氏**,没人带路,也是会迷路的。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刺客。”通常在道:“是啊,要是刺客,怎么没见宫里丢了什么东西,或是死了什么人,有点不太正常,而且,刺客似乎对宫里的情况十分了解,不过他诬赖乌雅氏腹中之子,究竟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慧灵:“奴婢还听说,乌雅氏身边的芳蔷昨个儿和皇上侍寝,被册为华官女子,居天香苑。”通常在道:“乌雅氏身边的?才被册为官女子,凝晖堂就出事?又或许,这本身就是个局。”慧灵道:“如果是个局,那么设下这个局的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通常在微笑道:“如今皇后刚刚仙逝,中宫空缺,后宫要乱也是正常。”慧灵道:“小主的意思是说,是玉贵妃……?”通常在竖起食指在口边“嘘”了一声示意慧灵住嘴,慧灵点头,主仆二人相视不语。

凝晖堂中,胡太医正在为我把脉,道:“小主近来觉得如何?”我道:“倒也没什么,就是还是没什么胃口,头有时也特别疼,腰腿也特别酸累。”胡太医道:“敢问小主,可有四肢发冷、起夜频多之症?”我摇摇头,道:“就是有时觉得心里特别闷,每到阴雨天气,就更为厉害。”胡太医道:“看小主的舌苔白腻,脉相偏滑,想来是风寒湿邪侵了小主,导致气血痹阻,微臣会为小主开些祛风理气的药。”我点头道:“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背起医囊往凝晖堂门外去,侍卫们给他开门,待他出去后又把门关上。竹息道:“小主,看来胡太医他是相信了。”我微笑道:“是啊,我如今被他人陷害,软禁在凝晖堂内,要想害我,还不是举手之劳,我何不让他开药来害我呢?”芳若道:“小主刚刚说的症状完全相反,那么胡太医他,一定会开加重这些症状的药,这样一来,岂不正好对着小主的症?”我端起茶杯,掀起茶盖在茶杯上碰了碰,道:“是啊。”

次日一早,众嫔妃来咸福宫给玉贵妃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环视四周,微笑道:“都起来吧。”众嫔妃才起身坐下。蒲儿陪着芳蔷正在路上,走进殿中,向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淑菱道:“华小主来得好早啊,不愧是皇上的新宠。”芳蔷和蒲儿跪下,芳蔷道:“嫔妾请安来迟,还望娘娘责罚。”玉贵妃瞄了一眼芳蔷和蒲儿,然后微笑着对在座的众嫔妃道:“诸位妹妹,今日也无旁的事,就先散了吧。”嫔妾们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就各自随着身边的宫女回宫去了,玉贵妃问淑菱道:“淑菱,恭靖太妃这回又点了什么戏呢?”淑菱道:“回娘娘,是三盗芭蕉扇。”玉贵妃道:“走,去看看。”淑菱应了一声,同玉贵妃出殿门,芳蔷也要起身,被玉贵妃瞧见,道:“本宫让你起来了吗?”遂又跪好,玉贵妃同淑菱往畅音阁去不提。

因海澄公黄芳世卒于军,皇上命其弟芳泰袭爵。又因海澄之战,清军大败,皇上正和几名内大臣商讨对策。佟国维道:“皇上,福建总督朗廷相有负圣望,自视过甚,低估郑经实力,造成兵将损失惨重,福建大半俱已沦陷。”明珠道:“皇上,跟在朗廷相身边的巡抚杨熙、提督段应举在福建期间,经常欺压兵将和平民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苦不堪言。”遂拿出一个册子呈给皇上看,皇上看了后,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罢免他福建总督之位,巡抚杨熙、提督段应举赐白绫自尽。任命姚启圣为福建总督,吴兴祚为福建巡抚,杨捷为福建水陆提督。”众大臣齐道:“皇上圣明。”

畅音阁处,待最后一个音律结束之后,掌声雷动,戏子们走下戏台来领赏,恭靖太妃吩咐道:“松果,赏吧。”松果应了一声,就端着赏赐之物让戏子们挑选。玉贵妃向恭靖太妃一福道:“嫔妾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忙,就先告退了。”恭靖太妃微笑道:“玉贵妃走好。”玉贵妃同淑菱离去。

小太监们打开咸福宫宫门,玉贵妃同淑菱进入宫中,见芳蔷和蒲儿还跪在那里,走上座位上坐好后,朝下面道:“好了,都起来吧。”芳蔷道:“谢娘娘。”蒲儿将芳蔷搀起。玉贵妃微笑道:“妹妹,本宫治宫严谨,并非特意针对你,以后请安这种小事,还望妹妹能够早来。”芳蔷微笑道:“是,嫔妾定当谨遵贵妃娘娘教诲,绝不再犯。”玉贵妃道:“那就好,刚刚看了一折子的戏,本宫有些乏了,你先跪安吧。”芳蔷同蒲儿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说着,就同蒲儿走出咸福宫。

长街里,蒲儿道:“华小主,贵妃娘娘她明摆着就是针对你嘛。”芳蔷道:“嘘,小点声,我出身微贱,受点冷眼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我如今有皇上的宠爱,这就够了,我理她做什么?”蒲儿道:“奴婢是为小主不值。”走着走着,遇上敬嫔和端嫔,敬嫔道:“这不是华妹妹吗?”端嫔微笑道:“华妹妹好。”芳蔷朝她二人一福道:“嫔妾见过端嫔娘娘、敬嫔娘娘。”三人相视一笑,复又散去不提。

暴室中,刺客每天都要受二十下鞭刑,正在受刑时,玉贵妃同淑菱来了,刺客见了玉贵妃,便道:“大小姐救我啊!”太监挥舞起鞭子,又是一声噼啪,淑菱喝止道:“住手!”随后示意小太监们出去,小太监们都出去之后,玉贵妃对着他道:“来福,凝晖堂一事,你做得很漂亮。现如今,惠嫔、荣嫔位份低微,德贵人与你东窗事发之事尚在宫中讹传,且她腹中之子还未成气候,本宫自然是新皇后的不二人选,要是本宫能当上皇后,就重重赏你。”来福道:“小的一定都按您的吩咐!”这时,只听又一个声音怒道:“是吗?!”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淑菱和玉贵妃立刻慌了神,只见皇上同李德全慢慢地走下台阶。

第六十八回 刺客(下)

皇上走下台阶来到牢房前,玉贵妃和淑菱向皇上行礼问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问道:“贵妃,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玉贵妃道:“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臣妾就不再隐瞒,不错,此人是臣妾母家的,是臣妾派他去凝晖堂制造他与德贵人有染的讹传。”来福道:“皇上,这都是小的一人的主意,和贵妃娘娘没有关系!”李德全拿着拂尘对着他一甩道:“放肆!没问你呢!”皇上道:“贵妃啊贵妃,朕一直以为你精明能干,贤惠大方,没想到你居然……!?”玉贵妃跪下道:“求皇上降罪。”皇上道:“李德全,传朕旨意,玉贵妃佟佳氏绯雪居心叵测,徒生事端,着礼部收回贵妃金册金宝,废除封号,降为嫔位,削摄六宫事之权,即刻晓谕六宫,不得有误!此等狂徒,助纣为虐,打入慎刑司,赐红梅烙,来人!即刻执行,不得有误!”侍卫们应了一声“喳!”之后就将来福拖出来,将他押往慎刑司去不提。皇上道:“佟嫔,让你受惊了,早些回宫去吧,以后六宫之事就交由皇额娘处理,另外,阿哥们不能没人照顾,大阿哥就给惠嫔照顾,太子交给朕亲自照顾,三阿哥就给荣嫔照顾,你就安心呆在咸福宫里,淑菱,立刻送娘娘回宫去。”佟嫔跌坐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淑菱使劲掐着人中,喊道:“娘娘!娘娘!”

所谓红梅烙,是慎刑司中的一道火刑,受刑时,犯人赤身裸体被绑上铜柱,施刑者往铜柱里加火炭,犯人会因灼热而不断向上爬,身体也因灼伤而像梅花簇簇,最后筋疲力竭掉入火坑中被活活烧死,其灵感乃是西周文献所记载的殷商炮烙。

凝晖堂里,我正缝着孩子的肚兜,李德全同皇上进来了,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小盛子和小璇子跪下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同竹息、芳若出去,福下身子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微笑着道:“都起来吧!”众人道:“谢皇上。”之后,皇上牵上我的手,与我进屋中,又示意李德全带竹息、芳若出去。屋里只有我与皇上,我道:“皇上怎么有空来凝晖堂了?”皇上道:“朕已经知道你是被诬陷的,所以已经撤掉了凝晖堂的戒严。”我微笑道:“只要皇上相信臣妾和孩子都是清白的,旁人怎么诬陷,都不要紧。”皇上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微笑道:“你啊。”我拿着肚兜微笑道:“皇上你看,这些是我们未来小公主的肚兜。”皇上看了那些肚兜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绣的吗?”我摇头道:“竹息和芳若她们也帮臣妾绣呢,还有芳蔷。皇上看,喜欢吗?”皇上道:“朕非常喜欢,不过,你怎么知道她是公主?”我道:“臣妾也不知道,不过臣妾希望她是公主。”皇上微笑道:“旁人都想一索得男,巴不得生下来的都是带把儿的,你怎么反倒想要个公主?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与世无争,那这天下得有多太平。”我摇头道:“不是臣妾与世无争,而是臣妾要争也没有争的资本啊,不过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安心养育腹中皇嗣,听太医的话,按时喝药。”皇上道:“若如此,朕就放心吧。”遂将头轻轻地倚在我的肚皮上,我道:“皇上,干什么呢?”皇上道:“嘘,朕在听小公主的心跳声呢。”随后,我与皇上相处不提。

佟嫔和淑菱回宫的长街路上遇上了惠嫔和华官女子,惠嫔走上前向佟嫔故作请安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淑菱瞪了她一眼,华官女子笑道:“那哪儿是贵妃娘娘啊,惠姐姐,您记性可真差。”惠嫔也笑道:“是啊,想来本宫是记错了,不过,皇上的女人多,长相相似的倒也不稀奇,本宫不懂规矩,让这位妹妹看笑话了,呵呵。”佟嫔甩开她们的手,厉声道:“起开!”华官女子叉着腰,指着佟嫔的背影骂道:“才说两句而已就这么大火气,你以为你自己还是那个玉贵妃娘娘吗?!一天到晚搔首弄姿的怎么不去青楼做姑娘呢?!”惠嫔拉了华官女子的衣袖,示意她住嘴,随后惠嫔微笑道:“妹妹,快走吧,一会儿太皇太后等着急了呢。”华官女子也对惠嫔一笑,然后与她一起往慈宁宫去不提。

咸福宫里,佟嫔失魂落魄地走进殿中,缘多喜过来搀扶道:“诶呦,娘娘,这是怎么了?”淑菱道:“别问了,寝殿都收拾好了吗?”缘多喜道:“都收拾好了。”淑菱扶着佟嫔进寝殿不提。

听闻玉贵妃被贬斥,佟国维每日上朝除了谏言国事外,就是三道请安奏折奏请皇上念在玉贵妃与皇上的表亲关系,恢复玉贵妃的贵妃之位和**六宫之权,因着佟佳氏与皇上有家恩,皇上一时也难办了。

日子渐渐地过去,转眼已经到了七月,我的肚子也日显丰满,孩子也已然成形,也越发辛苦,有时在我肚子里动得厉害,有时又十分安静。

吴三桂在衡州称帝,郑经攻陷海澄,前锋统领希佛、副都统穆赫林、提督段应举皆战死。之后,郑经进犯泉州,皇上任命安珠护为奉天将军,任命魏象枢为左都御史。之后,安远靖寇大将军、贝勒尚善卒于军,皇上任命贝勒察尼代之。

清初沿袭明末的政策,允许葡萄牙人继续租住澳门,但因海禁甚严,澳门与內地的贸易严重受阻。为了纾解澳门的困境,葡萄牙印度总督以国王阿丰肃六世的名义派遣使臣玛纳撒尔达聂向清廷“奉表入贡”。

第六十九回 胤禛(上)

慈仁宫中,皇上来给太后请安,太后道:“德贵人、华官女子和通常在的胎,都还安好吗?”皇上道:“朕让太医们都留意着,皇额娘放心吧。”太后道:“这德贵人和华官女子都是初次有孕,自然要十分小心谨慎,这通常在是小产过的人,要太医们更加留神些。”皇上道:“朕会的。”阿柔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太后,佟嫔在外求见。”太后道:“你去告诉佟嫔,哀家这会儿没空见她。”阿柔应了一声走出殿外,对佟嫔道:“佟嫔娘娘,太后说身子有些不爽,让您改日再来。”佟嫔道:“是不是太后她不想见我?”阿柔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遂转身进殿。淑菱道:“娘娘,我们回宫去吧。”佟嫔点了点头,同淑菱离去。小太监来报:“回皇上,明珠大人、陈廷敬大人、王士祯大人等已齐聚南书房,等皇上亲御经筵。”皇上道:“皇额娘,朕就告退了。老祖宗年纪大了,后宫诸事就劳烦皇额娘您多照管着些。”太后道:“皇帝放心吧。”皇上朝太后行了礼之后出了慈仁宫不提。

佟嫔和淑菱正走在长街里,见华官女子正坐着步撵神气地驶来,淑菱道:“瞧她那个轻狂样儿,娘娘,我们走。”佟嫔瞪了她一眼之后转身想走,只听一声略显慵懒的道:“站住!”步撵停了下来,随后华官女子笑道:“我当是哪个宫的宫女这么没规矩,原来是贵妃娘娘啊。”佟嫔道:“华官女子如今有了身孕,不在天香苑好好呆着,没事出来瞎转悠什么,仔细着龙胎。”华官女子微笑道:“嫔妾多谢娘娘提点。”随后对轿夫道:“起轿!”佟嫔同淑菱离去不提。

淑芳斋内,慧灵端着安胎药进来道:“小主,药煎好了。”通常在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先搁这儿吧,我一会儿再吃。”慧灵答了声:“喳。”之后将药碗放在桌上,随后走到通常在身边道:“小主快歇歇吧,仔细着眼睛疼啊。”通常在道:“我一定要赶在皇上谒见孝陵之前将这个香囊绣好。”随后咬断丝线,将香囊放在一边,走到桌前,端起碗将药喝下,然后继续坐下来,穿针引线。

凝晖堂里,我正在看书,这时,小盛子来道:“小主,华官女子来了。”我放下书,走出去迎道:“妹妹快请。”华官女子同蒲儿进入屋内,我吩咐芳若去倒水,随后她对我道:“姐姐,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道:“我还好,妹妹你呢?”华官女子道:“我也还好,不过这孩子乖得很,也不怎么动弹。”我道:“我倒是想让他乖些呢,从四个月开始就不老实。”华官女子笑道:“头胎总是要活蹦乱跳地好,姐姐将来定会生个文武双全的小阿哥。”我道:“哪里就是阿哥了,我倒希望她是公主呢。”华官女子微笑道:“不管是什么,总之,只要皇上喜欢就好了。”随后我们谈话不提。

没多久,因着衡州酷热,加之吴三桂心情不畅,焦虑过重,肝火过盛,便突然得了“中风噎嗝”的病症,随后又添了“下痢”病症,太医百般调治,终不见效。吴三桂便授意心腹大臣,迎接皇孙吴世璠来衡州继位,托付后事。八月十八日深夜,吴三桂在都城衡州皇宫驾崩,时年六十七岁,只做了五个多月的皇帝。吴三桂死后,永兴围解。皇上颁行《康熙永年历》。诏曰:“逆贼倡乱,仰服天诛。絓误之徒,宜从宽典。其有悔悟来归者,咸与勿治。”

慈宁宫中,僧人们站成一排正同着太皇太后参佛,太皇太后正拨弄着佛珠,苏麻领着皇上进来,皇上略弯了下腰行礼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太皇太后道:“苏麻,快,给皇上赐座。”苏麻应了一声,请皇上坐下。太皇太后放下佛珠,对着僧人们道:“阿弥陀佛,今日就到此吧。”僧人们应了一声之后立掌行礼离开。皇上道:“老祖宗,吴三桂如今已死,想让那吴世璠继承皇位。”太皇太后道:“吴世璠?不过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儿,有什么能耐担下这么重的担子?他们也算是无计可施了。”随后扭动了一下身子,道:“坐了一天了,苏麻,快过来给哀家捶捶。”苏麻应了一声,就要来给太皇太后捶腿,皇上微笑道:“让朕来吧。”遂半跪着给太皇太后捶腿,太皇太后微笑道:“你瞧哀家,上了岁数就是不中用。”皇上边捶边道:“老祖宗,朕听说多浴汤泉能舒筋活络,朕这次去谒见孝陵,老祖宗就陪着朕一同去吧。”太皇太后微笑着点头道:“好。”随后谈话不提。

没过多久,皇上侍奉太皇太后幸汤泉,晋谒孝陵。姚启圣、拉哈达大败海寇于蜈蚣山,刘国轩遁,泉州围解。吴世璠率部继续抵抗清军,作战失利,退据贵阳,因其年幼,军心涣散。大将军察尼趁机取岳州,克辰龙关。安亲王岳乐克长沙,喇布复衡州,傅宏烈等部收复桂林,甘陕清军克复汉中、重庆、成都。因佟佳氏功不可没,皇上遂恢复了玉贵妃的贵妃之位和摄六宫之权。

玉贵妃诏众嫔妃至畅音阁听戏,只听戏台上正唱着牡丹亭中的《皂罗袍》:“原来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嫔妃们听得如醉如痴,这时,我因下腹坠痛打翻茶碗,意识也朦胧了,只听竹息喊道:“快传太医!来人啊!”玉贵妃微笑道:“想是妹妹要临盆了,来人啊。”侍卫们应了一声:“在!”玉贵妃道:“将她送回凝晖堂,不得有误。”侍卫们应了一声之后就将我抬回凝晖堂,竹息扶我躺上床,随后对正在剪花枝的芳若道:“芳若,快去叫产婆和太医来!”芳若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凝晖堂外跑去。小盛子和小璇子道:“姑姑,热水已经烧好了。”竹息道:“先搁这儿吧。”这时,芳若领着产婆和太医进屋来了,产婆将我的裤子褪下,让我的双腿弓起叉开,然后用力,太医也正在斟酌着为我施针用药。

第七十回 胤禛(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产婆喊道:“出来了出来了!”以及一声响亮地啼哭,产婆们赶紧给孩子清洗,裹上襁褓。我虚弱地道:“嬷嬷,快把孩子抱近点儿。”产婆将孩子抱给我瞧,道:“小主你看,是个小阿哥呢。”我微笑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道:“好孩子,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长大。”这时,门外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太后到!太皇太后到!玉贵妃到!惠嫔到!荣嫔到!安嫔到!端嫔到!敬嫔到!福贵人到!青贵人到!洛贵人到!成常在到!”凝晖堂中的众人跪下道:“奴婢奴才叩见皇上!”皇上道:“快起来吧,你们小主如今怎样了?”芳若道:“回皇上,小主产下了个小阿哥。”皇上惊喜道:“是吗?快抱给朕看看。”芳若应了一声,让嬷嬷将孩子抱出来,嬷嬷抱着孩子出来呈给皇上看,道:“皇上你瞧,小阿哥的眼睛和嘴巴,长得和皇上真像啊。”说着,就逗着孩子,皇上凑近,看了看道:“兵事连连告捷,后宫平安无事,定是此子在降生前庇佑我大清,此子大为祥瑞,就赐名胤禛吧。”玉贵妃道:“胤禛?不知是何‘禛’字?”皇上道:“以真受福的‘禛’。”太后道:“好名字。”太皇太后道:“贵妃,这个孩子以后就交由你来照拂。”玉贵妃道:“是,嫔妾一定视为己出,好好照拂小阿哥。”众嫔妃前往里屋里探视我,惠嫔微笑道:“妹妹,恭喜你了。”荣嫔也微笑地道:“妹妹,恭喜。成常在柔柔地道:“姐姐,恭喜。”这时,淑菱进来向我一福,道:“德贵人,恭喜了。皇上给小阿哥赐名胤禛,太皇太后说,以后小阿哥交由贵妃娘娘抚养。”我听到这消息,挣起身子道:“什么?”惠嫔忙扶我躺下道:“宫里的规矩如此,你我只能顺从,妹妹,你刚分娩过,小心身子啊。”我哭道:“把禛儿还给我!把禛儿还给我!”荣嫔和成常在见我悲伤,也拿着帕子抹泪儿。淑菱道:“德贵人,您又不是永远看不到小阿哥了,以后想孩子,就时常来咸福宫坐坐,不就行了吗?奴婢告退。”她出去之后,我哭得更伤心,嫔妃们都出去了,惠嫔留下来安慰我。

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玉贵妃相继离开,竹息忙吩咐小盛子、小璇子、芳若,打扫宫殿。芳若道:“为什么小主不能自己养育孩子呢?”竹息道:“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母子过于情深而宠溺骄纵,固而男孩一出生就交由他人抚养。”芳若道:“现在小主一定很伤心。”竹息叹了口气,道:“再伤心也没用,小阿哥已经被抱走了。”

天香苑中,蒲儿端了安胎药进来对躺在床上的华官女子道:“小主,药熬好了。”华官女子慢慢地起身,走到桌前,端起碗来,闻了闻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难闻。”蒲儿道:“回小主,太医说从前开的方子不对小主的体质,遂重新配了方子,让小主服用。”华官女子道:“是什么方子?”蒲儿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听太医说,这是个生子的秘方。”华官女子:“此话当真?”蒲儿点头,道:“小主,凝晖堂的德贵人已经生了,是个阿哥。”华官女子:“好,我也要赶快生个阿哥。”说着,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批阅奏折,李德全端了晚膳进来,皇上道:“先放那儿吧,朕一会儿再吃。”李德全应了一声,将晚膳放在桌上,随后向皇上一福,转身离开。

拉哈达上疏道海贼砍断了江东桥,使兵援泉州难进。在籍侍读学士李光地为大军乡导,修通险路,接济军需。皇上拿起笔拟旨道:“李光地前当变乱之初,密疏机宜。兹又迎接大兵,备办粮米,深为可嘉。即升授学士。”随后又命福建陆路提督杨捷加昭武将军,王之鼎为福建水师提督。

慈宁宫中,苏麻正在给太皇太后捏背,太皇太后道:“德贵人的这孩子,来到世间可真不容易,一会儿被这个害,一会儿又被那个害,哀家将他交给玉贵妃,也是希望玉贵妃断了害人的念头,本本份份地做个妃子。”苏麻微笑道:“是啊,从皇上取名就看得出,皇上还是相信德贵人的,用了‘禛’字。奴婢听惠嫔娘娘说,德贵人很伤心,不过,伤心也没用。谁让她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呢。”太皇太后道:“说来,这宫里的老人,死的死,疯的疯,要么失宠,几个略有福气的,今儿个怀了龙胎,明儿个保不准就小产。是该添置一些新人了,这次三藩之事倒有些好的功臣之女,正好可以纳进宫来。”主仆二人谈话不提。

咸福宫中,亭雨嬷嬷正在哄着襁褓中的胤禛,这胤禛自打进了咸福宫就一直在哭闹,玉贵妃见亭雨嬷嬷哄不住,就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个孩子都哄不住!”亭雨嬷嬷跪下道:“娘娘息怒!从前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没像小阿哥这般哭闹难哄,奴婢会尽力哄他的。”说着,抱起襁褓在怀中又是摇,又是拍的,时不时晃晃拨浪鼓,缘多喜道:“娘娘暂且别急,小孩子就是爱闹腾,呆上个三五日就好了。”这时,胤禛又哇哇大哭,玉贵妃道:“去去去,烦死了!”嬷嬷抱着胤禛的襁褓朝玉贵妃一福,随后进屋里不提。

休息了几日后,我的身子也大好了,但每每想起禛儿被抱走,就会伤心不已,只得抱着亲手缝制的肚兜以慰相思。

另一方面,因为郭络罗氏与赫舍里氏在平定三藩之事上有功,皇上遂降旨恢复了宜嫔和僖嫔的位份,而几个功臣的府邸内,正在教着各自还未出闺的女儿宫里的规矩。

很快,禛儿的满月宴到了,玉贵妃奉命主持,乾清宫内一片歌舞升平,好似去年三阿哥的满月宴,那时,我还稍显自在,但今时今日,做为禛儿的生母,我的心情就似当日荣嫔般复杂,遂不停地饮酒,荣嫔见我不曾吃菜,就道:“德妹妹,这道拔丝芋头挺好吃的,你也尝尝。”我朝她微笑了一下,夹起一块芋头,往嘴里送。歌舞既罢,掌声过后,玉贵妃起身,举起酒杯道:“诸位亲王!诸位姐妹!让我们一起敬德贵人和小阿哥一杯!本宫先干为敬!”将酒喝下后,众人齐端起酒杯道:“恭喜德贵人喜得贵子!恭祝小阿哥岁岁平安!”我也端起酒杯致谢:“多谢各位。”

宴会结束后,我回凝晖堂里,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梦境,这时,只见一个道人向我走来,对我道:“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为真时,真亦假。”随后消失不见,我四处寻他不着,猛然惊醒,琢磨着那句:“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为真时,真亦假?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七十一回 胤禛(下)

次日一早,嫔妃们到咸福宫里给玉贵妃请安:“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扫视了四周,道:“起来吧。”嫔妃们起身道:“多谢娘娘。”待嫔妃们坐好后,玉贵妃道:“昨个儿是胤禛的满月,诸位姐妹同心协力,本宫很是高兴,德贵人,你呢?”我道:“嫔妾也很高兴。”玉贵妃道:“生了个阿哥,到底还是妹妹福气大,正巧在三藩得以平息之后生这四阿哥,为大清带来福祉,是该值得高兴。”惠嫔道:“是啊,德妹妹的四阿哥长得虎头虎脑的,将来必是栋梁。”玉贵妃道:“什么栋不栋梁不梁的,孩子还小呢,倒是惠嫔的大阿哥,越发与皇上像了。”惠嫔道:“是。”玉贵妃道:“好了,各位妹妹若有事就先散了吧。”众嫔妃向玉贵妃行礼道:“嫔妾告退。”各自离去后,我留下来对玉贵妃道:“娘娘,可否让嫔妾见一眼胤禛?”玉贵妃微笑道:“当然可以,妹妹,请往这边来。”我迎上去,随她走到乳母亭雨嬷嬷的房间里。

亭雨嬷嬷见是我和玉贵妃,轻轻地将胤禛放在摇篮床里,然后对我和玉贵妃道:“奴婢亭雨参见德贵人,参见贵妃娘娘。”玉贵妃道:“四阿哥还哭闹吗?”亭雨嬷嬷道:“回贵妃娘娘,现在四阿哥已经习惯了这儿,比先前好带多了。”我道:“怎么?四阿哥经常哭闹吗?”亭雨嬷嬷道:“回小主,刚来咸福宫的时候是很爱哭闹,可逐渐地就乖了许多。”这时,我走到摇篮床边,瞧了眼那熟睡中的小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玉贵妃走到摇篮床边,看着小阿哥,对我道:“妹妹你放心吧,你瞧四阿哥在本宫这儿,自然是平安健康,本宫也一定会将他视为己出养育。”我跪下道:“贵妃娘娘,请受嫔妾一拜。”玉贵妃将我搀起,道:“妹妹,快起来。”这时,四阿哥醒了,咳了几声,然后哇哇大哭起来,亭雨嬷嬷立刻过来,掀开襁褓,然后将脏的尿布拿出,换上干净的尿布,四阿哥啜泣几声,又安静了下来。亭雨嬷嬷将脏尿布带出去扔掉,我向玉贵妃一福,道:“贵妃娘娘,嫔妾就先行告退了。”玉贵妃微笑道:“妹妹要常来看看胤禛。”随后,我披上斗篷,走出咸福宫往淑芳斋去。

淑芳斋中,馨雨将我带入西厢房,通常在见是我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我道:“姐姐,你来了,坐吧,馨雨,去倒茶。”我坐下后,馨雨端着茶放在我跟前,道:“德小主,您的茶。”我看着她正在缝的香囊,道:“妹妹的手还是那么巧,这香囊上的朵云纹蜿蜒舒卷,流动灵巧呢。”通常在道:“哪里是鸳儿的手巧,左不过是坐胎时无聊,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这些个残疵烂工,让姐姐你见笑了。”我笑道:“哪里有这么精致的残疵烂工?妹妹可别自谦,这朵云纹十分难绣,一般是很难绣得如此生动的,可见妹妹的绣工并不一般。”这时,慧灵端着安胎药进来了,对通常在道:“小主,该喝药了。”通常在端起药碗,吹了吹,然后慢慢地喝了下去,之后慧灵倒了杯清水来给通常在,通常在喝了一口清水之后,对我道:“姐姐,鸳儿笨拙,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导。”我微笑道:“怎是我指导你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巧就好了。”随后,我与她二人说笑不提。

冬日的飞雪依旧在这紫禁城里呼啸着,除了带来寒冷,也带来了一片的银装素裹,而素日冷清的颐和轩,这会儿又添了几许寂凉。禄有常和小田子、小冬子依旧在殿外扫雪,馨露端了盆热水进来,要伺候宜嫔洗脚,道:“娘娘,奴婢试过了,水温刚刚好。”说着,为宜嫔褪去鞋袜,将宜嫔的脚缓缓伸到水盆里,谁料宜嫔一踢,将馨露踢开,道:“怎么拿这么烫的水,是不是想烫死本宫?”馨露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换。”说着,端着水盆出去了,宜嫔道:“真是的,笨手笨脚的。”紫荆道:“娘娘,听说华官女子下个月就要临盆了。”宜嫔道:“她临就临了,告诉本宫做什么?”紫荆道:“奴婢也是为娘娘着急啊,娘娘,从前是因为……”随后和宜嫔对视,然后道:“所以那时候娘娘总是怀不上,现在不一样了,你瞧德贵人不就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四阿哥出来吗?”宜嫔道:“生出来又如何?能养大才是她能耐。”紫荆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在这宫里,有,总比没有的强,是不?奴婢自会为娘娘筹谋的。”这时,馨露端着水盆又进来了:“娘娘,奴婢试过了,这次的水正好了。”随后伺候宜嫔洗脚不提。

慈宁宫中,裕亲王正向太皇太后请安,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太皇太后道:“全儿免礼,赐座。”裕亲王起身,道:“谢老祖宗。”待裕亲王坐下后,太皇太后道:“这大冷天的,全儿不在王府里,来瞧我这个老太婆做什么?”裕亲王道:“老祖宗,孙儿特意带了几样小玩意儿,来给老祖宗解闷消遣。”说着,就拿起一个不倒翁,放在太皇太后面前,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你瞧。”说着,就用手推了一下这只不倒翁,不倒翁来回摆动之后又站稳了,道:“不管怎么推它,它就是不倒。”太皇太后微笑道:“有意思。对了,哀家托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裕亲王道:“回老祖宗,孙儿都办妥了,那些个闺女各顶各的水灵,老祖宗保证喜欢。”太皇太后摇头道:“光哀家喜欢没用,要得让皇上喜欢才行。”裕亲王道:“孙儿也这么想。”

南书房中,苏麻进来向皇上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应了一声,苏麻道:“太皇太后让奴婢来跟皇上知会一声,将在明年正月将功臣之女纳入后宫。”皇上道:“朕知道了,姑姑辛苦了。”苏麻朝皇上一福,退出去不提。

很快,除夕将至,宫里头又在忙着张灯结彩,而宫外,一些崭新未染的花朵也即将绚烂在这紫禁红墙内。

第七十二回晋(上)

今年的除夕宴比去年更隆重,因为平定三藩之乱已取得阶段性胜利,皇上一早御午门宣捷,犒赏了三军,下旨让大臣们携家眷一同出席晚宴。太皇太后坐在最上方,其下是太后、恭靖太妃、宁悫太妃、陈太嫔、钮太嫔、杨太嫔、唐太嫔等,再往下是皇上以及无人坐的凤座,嫔妃与亲王、福晋、命妇、贝勒、郡王、公主、阿哥、郡主、额驸分列在左右,再下就是大臣和各自的亲眷,大家品着佳肴美酒,赏着音乐舞蹈和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一片和谐向荣。

大臣们纷纷让还未出阁的女儿们向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敬酒,太皇太后打量着其中一个,问道:“你今年多大?是哪家的闺女?”那个女孩略显羞涩道:“回太皇太后,臣女今年15,是郭络罗氏湘裙。”这时,宜嫔起身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家妹年纪还小,不懂规矩,还望太皇太后多多费心些。”皇上道:“原来是宜嫔的妹妹,难怪朕看了觉得这么眼熟。”说着,对着湘裙道:“别光顾着给我们敬酒,快去陪你姐姐多说会儿话。”湘裙朝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一福,就走到宜嫔身边,眼看自己的阿玛将亲妹妹送进宫来与自己争宠,宜嫔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给她瞧,她也知道分寸,说着就退回位置上了。

这时,众人纷纷起身,向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敬道:“恭祝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愿大清江山千秋万代!”纷纷一饮而尽,皇上道:“好!难得今天如此痛快,朕今天与你们来个不醉不休!李德全,满上!”李德全微笑地应了一声,拿过酒杯,正在倒酒,皇上道:“这杯子这么点儿,怎能喝得痛快?换个大碗来!”见皇上如此,裕亲王也道:“皇弟,不妨就让臣兄与你一较高下吧!来人啊!换大碗来!”喝了十来碗之后,裕亲王醉倒在桌上,福晋推他道:“王爷,王爷!”皇上脸色泛红,打着酒嗝道:“朕,朕没醉!”见皇上如此,太皇太后立刻吩咐道:“李德全,带皇上去醒醒酒吧。”李德全应了一声正要扶着皇上出去,这时,宜嫔道:“太皇太后,就让臣妾来伺候皇上吧。”太皇太后道:“也好,今晚哀家就替皇上翻了你的牌子吧。”宜嫔道:“是,臣妾定会好好伺候皇上的。”说着,就扶着皇上走出乾清宫。

太皇太后对众人道:“诸位吃得尽兴,喝得尽兴啊,老婆子有些乏了,就先行告退了。”苏麻和乔连海扶着太皇太后离去,众人一同起身行礼道:“恭送太皇太后/老祖宗。”之后众人继续畅饮淋漓,丝竹之声也不绝于耳,没多久,宴会就散去,众人也各自离去不提。李德全吩咐几个粗使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道:“你们,还有你们,把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打扫干净了!喔对了,还有你,帮忙把餐碟碗筷收拾干净了,注意别打碎了,打碎一样小心你们的脑袋!还有,你、你,把那儿的栏杆和柱子都给咱家擦仔细了,谁要是敢偷懒,咱家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众人齐道:“是,公公。”李德全甩着拂尘道:“快干吧!”众奴才们收拾乾清宫不提。

回到凝晖堂里已是下半夜了,我问竹息道:“竹息,现下是什么时辰了?”竹息道:“已经寅时两刻了。”我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儿个可算是折腾了一天了。”竹息道:“小主,再睡一小会儿就要起来了。”我道:“今儿算是睡不成了,罢了,我想沐浴一下,提提神。”竹息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没多久,天已大亮,皇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宜嫔,宜嫔问道:“皇上,您醒了吗?”皇上诧异道:“朕,怎么会在这里?”宜嫔略显羞涩嗔怪地戳了一下皇上袒露的胸口道:“皇上还说呢,皇上硬是要和大伙儿比酒量,结果比着比着就醉了,抱起臣妾就往这里走,还说要臣妾呢。”皇上道:“这么说,是朕自己抱着你……?不对不对,朕有点头晕。”随后,掀开被子,走到衣架边,穿好衣服、裤子、靴子,宜嫔掀开被子,只穿着肚兜道:“皇上,再多坐会儿吧,臣妾陪您用早膳吧?”皇上道:“不用了,朕昨儿个吃多了,胃很胀。”说着,就拉开房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淑菱姑姑来到凝晖堂里传话,向我一福道:“德小主,贵妃娘娘说,众嫔妃昨日辛苦,故而今儿个的晨昏定省就暂且免了,奴婢话已传到就先告退了。”我向她微笑道:“姑姑慢走。”她向我一福,转身离去。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传召钟粹宫的兰倩姑姑,道:“兰倩,想必这次的功臣之女名单,你也心里有数吧。哀家挑选了索额图之女赫舍里予嬅、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梦月、佐领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湘裙以及佟国维之女佟佳绯霗进宫,至于册封,要等皇上降旨,在此期间,哀家将她们交由你来看管**。”兰倩福下身子道:“奴婢一定会尽力教导各位新小主的,请太皇太后放心。”太皇太后微笑着道:“你,哀家还有啥不放心的呢?好了,哀家要开始念佛了,你该忙什么就忙去吧。”兰倩向太皇太后一福道:“奴婢告退。”

天香苑里,华官女子正趴在窗边看屋外宫女们放着风筝戏耍,这时,华官女子突觉腹部疼痛难忍,遂喊道:“蒲儿!快去叫太医来!我、我要生了!”华官女子呼吸变得急促,蒲儿将华官女子扶上床,然后道:“好,小主你忍着,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华官女子哪里能忍,痛得她撕心裂肺,下身已泛出殷红,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身,只觉一阵粘稠腥臭,这时,华官女子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钟粹宫里,兰倩姑姑正在教导新的小主们规矩:“各位小主既然进了宫,就比不得在家时可以放任自由,在宫里,一言一行都要循规蹈矩,端庄得体,这样,才能圣眷永固,都听明白了吗?”众小主们齐道:“是!姑姑。”随后教导不提。

话说太医和产婆们赶去天香苑中为华官女子接生,可孩子被卡时间太久,早已经没了气息,太医和产婆们将孩子取出之后,对着近乎虚脱的华官女子道:“回小主,孩子已经死了,可惜了,是个已经成了形的男胎。”华官女子听见后,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嚷道:“是谁害死我的孩子?!到底是谁害死我孩子?!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产婆们将死胎裹上之后,拿出去了。蒲儿也在一旁抹着泪儿,华官女子嚎啕大哭,掀开被子,披头散发地冲出屋子,蒲儿想拦,她一把将蒲儿推开,蒲儿立刻追了出去。

第七十三回晋(中)

淑芳斋中,胡太医正在为通常在把脉,胡太医道:“小主的胎象已然稳固,再有一个月就能生产,只不过……”胡太医捋着胡子,通常在问道:“只不过什么?”胡太医道:“小主,这孩子胎心过快,有宫内缺氧之相,先天不足,恐难将养。”通常在道:“怎么会这样?”胡太医道:“不过,现下还务须担心,小主,微臣会开些调气养胎的药,尽量保得小主足月生产。”通常在道:“好,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起身,背上医囊向通常在行礼道:“小主,微臣告退。”通常在也点头道:“胡太医慢走。”说着,拿出彩纸和剪子来剪窗花儿。

落英阁中,采曦和林贵正在打扫房间,采晴与惠嫔在屋外放着风筝,看着天上那些风筝,采晴笑道:“娘娘你瞧,还是咱们宫里的风筝飞得最高了。”惠嫔笑道:“那是当然。”说着,将风筝线轮从采晴手中接过,仰望着风筝。采晴道:“娘娘,你说这德贵人,命可真是好,一生就生了个四阿哥,还有她身边的芳蔷,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华官女子,还有那宜嫔,使法子又得了圣宠,这会子指不定怎么得意呢。”惠嫔道:“理她们做什么,皇上宠爱谁就宠爱谁去,与本宫有什么相干?”采晴道:“娘娘,皇上已经好久都不来这落英阁了,奴婢这不是为娘娘着急嘛。”惠嫔笑道:“本宫如今是大阿哥的生母,宫里谁敢不给本宫三分薄面?除了太子和死去的仁孝皇后,谁还能比得过本宫的大阿哥去?”采晴道:“可奴婢就是觉得那宜嫔矫就矫情算了,偏怎就又多出个妹妹来。”惠嫔笑道:“宫里头,人多了,不是挺热闹的吗?快别说这些了,来帮本宫扯线。”主仆二人放风筝不提。

丽景轩中,荣嫔正与嫣虢、嫣萍联诗,嫣萍起了个头,道:“昔年飞燕凤舞宫。”荣嫔接道:“汉王从此不作龙。”嫣虢接道:“自是如花似锦时。”嫣萍接道:“女中光华福泽浓。”随后依次分别成诗,分别曰:

“寰宇观尽不周东,一颗剔透埋雪中,若得金乌凌霄顾,深雪化尽白玉琼。”

“晨花开尽长安城,铁骑踏却零落尘,池中浮鸟自成双,落花随水涟相逢。”

“佛说三界拈花笑,金蝉入梦寄良宵,月在云中影在水,云母屏风烛影摇。”

“云鬟宫妆红彤绣,秋芳无意何所求,与君共渡泛汀州,衣袂飘飘湘江流。”

“霓裳羽衣天人曲,高士采真过华胥,五色香烟同一色,榴花点翠仙山榈。”

暂且不提。

华官女子失了孩子之后,近乎癫狂,哭着跑到南书房里向皇上跪下磕头道:“皇上!求您为臣妾的孩子做主吧!皇上!”皇上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失了孩子,朕也知道你伤心,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刚生完产,身子还虚弱,穿这么单薄到处走,仔细伤了寒,快回去好好歇着。”蒲儿也追上来,向皇上一福,道:“皇上万福。”正要伸手扶起华官女子,华官女子继续磕头道:“求皇上为臣妾的孩子做主!臣妾求您了!皇上,臣妾自从怀孕以来,一直小心谨慎,安胎药也一碗不落的喝,可就在最近,臣妾发觉安胎药的味道不对,臣妾当时以为只是其他保胎的药方,没想到,臣妾的孩子……”蒲儿也一同跪下了,皇上道:“那么,为你保胎的都是哪几位太医?”华官女子道:“许太医、曾太医。”皇上吩咐李德全道:“去传许太医、曾太医来。”李德全应了一声,就出去通传,将两位太医带来。两位太医进入南书房之后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道:“两位爱卿免礼。对了,华官女子的胎可是一向由你二位来保的吗?”许太医道:“回皇上,微臣与曾太医用药一向谨慎,是断不会错漏的,应该是华小主的孩子自身胎中不足,因此夭折。”华官女子指着许太医和曾太医道:“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们下药害我!”曾太医道:“天地良心啊,小主,我们就是存了豹子胆也不敢打皇嗣的主意啊!求皇上明鉴!”皇上鄙夷地看着他们,道:“那么,除了你们,谁还接手过安胎药?”二人相视了一下,异口同声道:“没人接手。”皇上道:“既没人接手,太医院的药方也一向谨慎,自然不可能是太医院,两位太医辛苦了,先回去吧。”二人向皇上一叩道:“微臣告退!”华官女子道:“皇上,是他们杀了臣妾的孩子!是他们杀了臣妾的孩子!皇上,你降旨杀了他们,为臣妾的孩子报仇吧!皇上!”皇上喊道:“好了!”她安静下来,皇上叹了口气,道:“你累了,赶快回去歇着,朕会晋你的位份,以作补偿。”华官女子失魂落魄,蒲儿来搀扶华官女子走出南书房。

凝晖堂中,我正在看着《孟子》,芳若端了一碗茶,进来道:“小主,奴婢听说芳蔷的孩子夭折了,她好伤心,小主,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她?”我道:“等她好点了再去看她吧。”芳若道:“说来也奇怪,好端端的就夭折了。”我道:“是啊,那么,皇上怎么说?”芳若道:“皇上说让她歇着。”我道:“那就让她歇着好了。”

玉贵妃坐着步撵来到钟粹宫,淑菱喊了声:“落轿!”轿夫们将轿子压下,玉贵妃走下来,淑菱牵上玉贵妃的手,一同走了进去,后面跟着手捧着红色箱子的缘多喜。兰倩正在教导各位新小主们如何走路,见是玉贵妃来,立刻跑来向玉贵妃行礼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不知贵妃娘娘驾到,奴婢未曾远迎,还望恕罪。”玉贵妃微笑道:“姑姑,本宫就是来见见几位新妹妹的,顺便挑了些礼物,来送给各位新妹妹。”兰倩道:“娘娘贤惠端庄,实乃后宫之幸。只是几位小主天资尚浅,怎能得娘娘如此厚爱?”玉贵妃微笑道:“不要紧,你去把她们叫来吧。”兰倩福下身子道了声:“喳。”之后去叫那几位新小主过来了。小主们见了玉贵妃,全部福下身子行礼道:“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见了几位新小主,微笑道:“各位妹妹果然出挑,太皇太后的眼光果然很独到。这些是本宫自己备的一些礼物,来给各位妹妹。各位妹妹自己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缘多喜。”缘多喜应了一声捧着箱子走到小主们面前,小主们兴高采烈地纷纷拿过礼物之后向玉贵妃行礼道:“多谢娘娘。”玉贵妃微笑道:“诸位妹妹不必客气。”随后对兰倩道:“姑姑,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兰倩道:“好,恭送娘娘。”小主们也学着兰倩的样子福下道:“恭送娘娘。”玉贵妃离开钟粹宫不提。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看折子,胡太医对皇上道:“皇上,微臣按您的吩咐,在华官女子的安胎药中加入了蜣螂粉,蜣螂有破淤通便之效,有毒,每次微臣加的量极微,一般太医很难察觉。那么,通常在那儿是否也……?”皇上道:“通常在倒不必,只是,华官女子自得宠来异常骄纵,朕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折辱贵妃,但她阿玛贪污受贿,太皇太后也让朕提防着她,为此朕不得不出此下策,那些没用完的蜣螂粉呢?”胡太医道:“回皇上,已经都拿去火场烧了。”皇上叹了口气,放下折子,捏着睛明穴道:“那就好。”

第七十四回晋(下)

华官女子失了孩子之后,皇上下旨晋她为华答应,又赐了毡儿、小遛子来伺候,虽得了封赏,但仍就伤心,产后又不注意保养身子,竟受了风,又不肯吃太医院开的药,病一天比一天重。

繁翠阁里,自从僖嫔被恢复位份之后,就立刻命人将阿宝、阿祥两个刁奴打发去了慎刑司,玉贵妃又指派了妍红、妍白来伺候,杀女之仇,不共待天,从前有阿宝、阿祥两个刁奴帮着整治僖嫔,如今她二人被打发去了慎刑司,福贵人自然是不肯的,但碍于宫规,也只好作罢,僖嫔每每见福贵人,就想起了对熙怡公主所做下的事,十分懊悔羞愧。

洛神轩里,洛贵人和斤雀正跪在菩萨像前颂经,绮鹆拿了封信进来对洛贵人道:“小主,这是洛大人捎来的家书。”洛贵人向菩萨一拜,斤雀为菩萨上了一炷香,洛贵人打开家书,只见上写:“我儿婉君,父已升调太常寺少卿,兼任南府总教习,女儿在宫中,一切可安好?后宫险恶,女儿定要想方设法保存自身,忘掉佑笙,将皇上当成是佑笙吧。”洛贵人看着看着,眼角滑落下眼泪,道:“爹爹,女儿怎么可能忘得掉。”

慈仁宫里,阿柔正给太后捶腿,一旁坐着的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抱怨道:“太皇太后和大妹子都是科尔沁大草原出来的,怎么就偏不选我们科尔沁的姑娘,倒选些小门小户的,如今那包衣出生的佟家也越发不把满蒙亲贵放在眼里,叫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往哪里放?”太后道:“此事是太皇太后定的,大表哥,哀家也没有主意。”和塔道:“可是,大妹子……”太后立刻道:“大表哥想必也累了,就先跪安吧。”和塔还有话,见太后如此,只好作罢,起身向太后行礼道:“微臣告退!”之后拂袖而去。阿柔道:“太后,其实只要皇上高兴,是哪家的闺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后道:“是啊,太皇太后与哀家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又何须再让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嫁入这个紫禁城呢?”

终于到了新小主们册封的时候了,阿柔来到钟粹宫里带着各位新小主去体元殿面圣受封,皇上、太后与太皇太后早已坐在体元殿中等候众小主,小主们进殿后,集体向上方行大礼道:“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微笑道:“免礼。”小主们起身,道:“谢太皇太后。”皇上对李德全道:“李德全,吉时已到,可以开始了。”李德全应了一声,手拿圣旨,喊道:“众小主跪接圣旨!”小主们全部跪下,李德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尔等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尔佟佳氏绯霗为瑞贵人,赐居长春宫。册尔钮祜禄氏梦月为昌贵人,赐居承乾宫。册尔赫舍里氏予嬅为祥贵人,赐居景阳宫。册尔郭络罗氏湘裙为顺贵人,赐居储秀宫。钦此!”众小主们拜谢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对众小主道:“以后要和睦宫闱,恪守宫规,伺候好皇上。”众小主皆福下道:“是,谨遵太后教诲。”

咸福宫里,淑菱对玉贵妃道:“娘娘,奴婢听说二小姐被册封为瑞贵人,赐居长春宫。”玉贵妃道:“那么其他人呢?”淑菱道:“祥贵人住景阳宫,顺贵人住储秀宫,昌贵人住承乾宫。”玉贵妃道:“承乾宫?这昌贵人是什么来头?”淑菱道:“孝昭仁皇后的庶妹。”玉贵妃冷笑道:“一个庶出女儿,进得了皇宫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住承乾宫?还真便宜了她。”

三日后,我们全都在咸福宫里等着新小主们来向玉贵妃行礼,通常在对我道:“姐姐,你说,新妹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道:“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一会儿瞧见了就知道了。”这时,深波陪着祥贵人,连翘陪着瑞贵人,玻琴陪着昌贵人,荔枝陪着顺贵人一同进殿来。玉贵妃同淑菱出来了,对缘多喜道:“既然新妹妹们都来了,别让大家等急了,快开始吧。”缘多喜应了一声,朗声道:“众小主向贵妃娘娘行叩拜大礼!”众小主一同向玉贵妃行了大礼,齐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道:“都起来吧。”众小主道了声:“谢娘娘。”之后起身。玉贵妃道:“诸位妹妹都是世家女子,容貌、门第就不用说了,这教养自然也是好的,想必皇上也跟你们交代过了,本宫就不再重复,只是有一样,进了皇宫不比在家,以后每日这个时辰都要来向本宫行礼问安,不许耍小姐脾气,争风吃醋,惹出事端,明日开始皇上就会翻各位的牌子,各位就要准备着侍寝,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请教在座的其他姐姐或是直接来问本宫,今日就算是与诸位妹妹见过面了,本宫也不多话了,你们就都跪安吧。”我们一同从位置上起身,朝玉贵妃福下道:“嫔妾告退。”通常在挺着肚子陪我一边聊着一边出了咸福宫,通常在道:“出身世家的女子就是不一样,这一言一行都大方得体,仪态万千。”我道:“是啊,这封号也取得喜庆,可不就是为皇宫带来祥瑞嘛。”随后与她闲谈不提。

景阳宫里,祥贵人同深波进了寝殿坐在床上,就把花盆底鞋踢掉,盘着腿,揉着脚道:“可累死我了,什么破玩意嘛,鞋根那么高。”深波道:“小主,这是花盆底鞋,教习的时候姑姑不是说过吗?”祥贵人朝深波笑了笑,道:“姑姑有说过吗?”

长春宫里,福贵人备好了茶点,与瑞贵人聊着,瑞贵人道:“福姐姐,皇上他有什么癖好呢?”福贵人附耳道:“姐姐告诉你,皇上她呀……”

承乾宫里,玻琴见昌贵人郁郁寡欢,就道:“小主,别的小主进宫承宠都兴高采烈的,小主怎么反倒魂不守舍的?”昌贵人道:“玻琴,我好害怕,怎么办?”玻琴道:“没事的,只要顺着皇上的意,就行了。”昌贵人道:“可、可我只是庶出,个性又这么软,皇上赐居承乾宫,我担心以后的日子……”玻琴道:“小主别担心,只要受了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储秀宫里,荣嫔见着顺贵人,上前微笑道:“顺妹妹早。”顺贵人见了荣嫔,低着头,问身边的荔枝:“这位是……?”荔枝道:“小主,这是荣嫔娘娘。”顺贵人听是荣嫔娘娘,立刻福下身子道:“嫔妾参见荣嫔娘娘,娘娘万福。”荣嫔笑道:“顺妹妹,快起来,自己宫里,别老这么矜着,以后叫本宫荣姐姐就成。”顺贵人恭顺道:“是,荣姐姐。”荣嫔问道:“怎么样?这宫里还住得惯吗?”顺贵人微笑道:“还好。”二人闲谈不提。

第七十五回 姐妹(上)

次日晚上,陈五四端着盘子到南书房里,跪下道:“皇上,请您翻牌子。”皇上看了那些绿头牌,随手翻了顺贵人的牌子,陈五四道了声:“喳。”之后端着盘子出去了,李德全奉茶进来,道:“太皇太后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些个新小主,个个出身名门,知书达礼。”皇上微笑道:“是啊。”之后同李德全进入养心殿不提。

陈五四带着几个嬷嬷到储秀宫中,直奔顺贵人的住处,陈五四向顺贵人行了礼道:“奴才参见顺小主,小主万福。”顺贵人微笑道:“公公免礼。”陈五四道了声:“谢小主。”之后起身,顺贵人身边的荔枝问道:“陈公公,有什么事吗?”陈五四堆笑道:“小主,大喜呀。皇上今晚翻了你的牌子。”顺贵人道:“真的吗?”陈五四道:“哪还能有假呀。”说着就吩咐身边的几个嬷嬷道:“你们几个,伺候顺贵人沐浴洗梳。”嬷嬷们福下身子道了身:“喳。”之后陈五四福下身子道:“小主,那么奴才就告退了。”顺贵人微笑道:“公公慢走。”陈五四离去后,几个嬷嬷和荔枝开始伺候顺贵人沐浴,之后又裹了红锦被,被太监们抬去养心殿里侍寝不提。

半夜,淑芳斋的通常在突觉腹痛难忍,喊道:“慧灵!馨雨!”慧灵和馨雨听到喊声立刻到通常在身边,见通常在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表情难过,问道:“小主,是不是动了胎气了?”通常在一边呻吟着,一边道:“快、快去传太医啊!”慧灵道:“好,小主你要挺住,奴婢这就去传太医来!”说着就跑出淑芳斋,馨雨留下来陪着通常在。

不一会儿,胡太医、佘太医带着几个产婆来到淑芳斋中,动静把正殿的安嫔吵醒了,安嫔睡眼惺忪揉着眼睛道:“什么事啊?”安嫔身边的思鹭道:“娘娘,西厢房的通常在要生了。”安嫔立刻坐起,掀开被子道:“你说什么?走,去看看。”披上衣服,就同思鹭到西厢房中,太医和产婆们正在忙碌着,见安嫔来,胡太医向安嫔行礼道:“微臣参见安嫔娘娘,安嫔娘娘万福。”安嫔问道:“胡太医,通常在的胎如何了?”胡太医道:“回娘娘,小主的羊水已破,但孩子还没下来,微臣正与佘太医斟酌着催产。”安嫔道:“好,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道:“是,微臣一定会尽力的。”过了一会儿,通常在大叫一声,产婆们道:“出来了出来了!”说着,拿起剪子剪断了婴儿肚脐上的脐带,嬷嬷抱起婴儿去沐浴,为婴儿裹上了襁褓,太医和产婆们向通常在和安嫔道了声告退之后退出淑芳斋,嬷嬷将婴儿抱来给通常在,道:“小主,你瞧,是个小阿哥。”通常在欣慰道:“是吗?太好了。快,让我瞧瞧。”说着,就从嬷嬷怀中接过襁褓,这时,隐约听见了微弱的哭声,嬷嬷道:“别的阿哥、公主,一出生时那哭声都老响着呢,抱起来也别提多沉了,小阿哥这……?”通常在将婴儿抱入怀中,噙着泪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护着这个孩子,让他胎里不足。”嬷嬷道:“原来是这样,小主,奴婢会尽力哺育小阿哥的。”通常在将襁褓递给嬷嬷道:“有劳嬷嬷了。”

次日清晨,顺贵人坐着凤鸾春恩车回到储秀宫,荔枝和荔茹跪下迎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顺贵人微笑道:“都起来吧。”荔枝和荔茹道:“谢小主。”之后起身,欢欢喜喜地陪着顺贵人进了屋子里。

咸福宫里,嫔妃们一同向玉贵妃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扫视四周,问道:“缘多喜,通常在和顺贵人怎么没来?”缘多喜福下身子道:“回娘娘,通常在半夜的时候刚刚产下小阿哥,现下大概是来不了了,这顺贵人昨夜刚刚侍寝过,大概,也来不了。”玉贵妃道:“本宫知道了。”听到顺贵人没来,宜嫔不满道:“只是侍个寝而已,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刚进宫就这么矫情,说不来就不来,当贵妃娘娘是什么?”我微笑道:“宜嫔娘娘就是快人快言,这些新妹妹才刚刚进宫,自然是不熟悉宫里的规矩,该学的东西还很多,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多担待些才是啊。”安嫔道:“德妹妹的话有道理,宜嫔,本宫可记得那顺贵人是你的亲妹妹吧?”宜嫔不屑道:“是又怎么样?”惠嫔道:“做妹妹的不懂规矩,还劳烦宜妹妹你去说说,亲姐姐说的话,自然会听些。”宜嫔道:“本宫才懒得理她。”荣嫔笑道:“本宫瞧着宜妹妹是吃醋了。”宜嫔道:“哪有,荣姐姐,本宫哪敢啊?”玉贵妃道:“好了,今日也无旁的事就先散了吧。”嫔妃们起身朝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

我听说通常在生了个小阿哥,就同芳若来到淑芳斋里探望,通常在见是我来,正要起身,我将她扶下道:“妹妹快躺好。”她躺下,对我道:“姐姐,我对不起这孩子……”我道:“这是怎么回事?”慧灵道:“德小主,太医说我们小主的小阿哥在胎里的时候就不足,胎心过速,难以将养。”我道:“怎么会这样呢?”通常在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让这孩子,能活多久,是多久吧。”我道:“妹妹别这样灰心,宫里头有许多太医的医术,你我都是可以信得过的,既然小阿哥先天不足,那么……”通常在摇了摇头,道:“与其让小阿哥带着‘病儿’的名声痛苦地熬过漫长的一世,我倒希望他像普通孩子一般幸福地度过短暂的人生,姐姐,替我保密,好吗?”我思索了一下,道:“妹妹你放心,我会保密的。”随后我与她闲谈不提。

另一方面,皇上诏来军前王大臣商议进取云、贵事宜,以周有德为云贵总督,桑峨为云南提督,赵赖为贵州提督,并随王师进讨,以杨雍建为贵州巡抚,这一举措也大大削弱了吴氏政权对云贵地区的控制。

第七十六回 姐妹(中)

瑞贵人陪着玉贵妃在御花园里散步,瑞贵人道:“姐姐,听说皇上喜欢茉莉和嘉兰,我们采几朵吧。”玉贵妃微笑道:“好。”连翘朝玉贵妃一福,陪着瑞贵人去采花,瑞贵人看着花朵上飞舞的蝴蝶,高兴地扑来扑去。淑菱道:“贵妃娘娘,奴婢打听过了,通常在的小阿哥有点先天不足。”玉贵妃道:“既然天生就是个病秧子,就不必理他。”淑菱道:“是,另外,皇上宠幸了顺贵人,宜嫔似乎很不乐意。”玉贵妃道:“这是自然,宜嫔和顺贵人是亲姐妹,如今又同在宫中为嫔妃,同侍一夫,这醋劲自然是大些,也别去理会,倒是瑞贵人,成了嫔妃了还是这么不成熟。”淑菱道:“瑞小主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些就会好了。”玉贵妃微笑道:“是啊,看着她,就想起本宫初进宫的时候了。”这时,瑞贵人摘了些茉莉,拿给玉贵妃道:“姐姐你闻闻,这些茉莉可香了,皇上保证会喜欢的,这样,皇上就会多来姐姐宫里的。”玉贵妃微笑地看着她,道:“傻孩子,也给自己留点,姐姐人老珠黄了,你还年轻貌美,皇上应该多陪你才是呀。”瑞贵人微笑道:“姐姐哪里老了?姐姐永远漂亮,我还小呢,伺候皇上这种事,得等我大些才行啊。”玉贵妃道:“也是,你是太小了,额娘也真是的,让你这么小就进宫来。”瑞贵人道:“姐姐你不也是自小就在宫里了吗?额娘说了,孝康章太后生了皇上,是佟佳氏一族的自豪,所以我们佟佳氏的女儿在宫里一定要成为皇上最宠爱的。”玉贵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啊。”这时,祥贵人同深波大步流星地过来了,正巧与瑞贵人撞了个正着,祥贵人捂着脑袋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走路也不仔细着些吗?”瑞贵人哭着跑去玉贵妃身后,玉贵妃小身说她:“真没用。”随后笑着走上前去,对祥贵人道:“祥贵人,瑞贵人她不是有心的,本宫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吧。”深波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祥贵人也福下身子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玉贵妃道:“祥贵人这是要去哪儿啊?走这么急?”祥贵人道:“回贵妃娘娘,嫔妾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走路的。”淑菱道:“在家是在家,如今是在宫里可不是在家里,小主,难道兰倩没跟你说吗?”祥贵人道:“兰倩姑姑是有说过,不过我喜欢这样走,刚刚撞到了瑞贵人,真是抱歉,嫔妾已经道过歉了,可以走了吗?”玉贵妃微笑道:“当然。”随后,祥贵人同深波离开。瑞贵人愤愤地嘟嘴道:“姐姐,你看她!”玉贵妃道:“祥贵人脾气犟,以后你少惹她,知道吗?”瑞贵人不甘愿地低下头道:“喔。”

颐和轩里,胡太医正在为宜嫔把脉,捋着胡子寻思着,然后道:“恭喜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宜嫔受宠多年,迟迟不曾有孕,今日听到胡太医说有孕的消息,兴奋道:“真的吗?!”胡太医道:“千真万确,娘娘。”宜嫔高兴地对紫荆道:“紫荆,太好了,本宫终于有了!”紫荆也笑着对宜嫔道:“太好了,娘娘。”胡太医道:“娘娘的体质偏凉偏干些,不宜用黄芩、白术,微臣会为娘娘开些伏龙肝、阿胶等温血养胎的药。”宜嫔道:“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背起医囊向宜嫔福下道:“微臣告退!”待胡太医走后,宜嫔道:“紫荆,那个贱人也侍过寝了,她有消息了吗?”紫荆道:“应该还没那么快吧。”宜嫔道:“幸亏还没有,若是比本宫先一步怀孕生子,生下来的孩子越过了本宫的孩子去,那还得了?”紫荆道:“是。”

慈宁宫里,昌贵人正伺候着太皇太后喝汤药,太皇太后就着碗喝了下去之后,昌贵人立刻吩咐道:“玻琴,山楂。”玻琴应了一声,端来一盘腌渍的山楂,太皇太后拿着竹签叉了一块小的往嘴里送,咀嚼了几下,昌贵人端着一杯清水,给太皇太后服下,乔连海端来痰盂,伺候着太皇太后漱了口,太皇太后道:“你伺候哀家喝药,哀家就想起当年你姐姐在宫里的时候了,可是,天却不遂人愿,你姐姐早早走了,留下你这么个妹妹,如今你又进宫来了,哀家一见着你,就想起你姐姐梦蝉了,你这么讨人喜欢,哀家会让皇上晋你的位份,封你为贵妃。”昌贵人跪下道:“太皇太后,嫔妾不稀罕位份,嫔妾只想好好地伺候您、孝敬您。”太皇太后道:“傻孩子,快起来,仔细跪着膝盖疼。”昌贵人起身,见苏麻正为太皇太后捶腿,对苏麻道:“姑姑,让我来吧。”苏麻应了一声,起身伺候在旁,昌贵人半跪着给太皇太后捶腿不提。

南书房里,李德全端了碗茶到皇上跟前道:“皇上,先歇会儿吧。”皇上叹了口气,道:“你别瞧这取名字简单,朕觉得比处理兵部上来的折子还难。”李德全道:“皇上,奴才听钦天监说,今年将有九星连珠,是个祭祀的好年啊。”皇上思索了一下,笑道:“朕终于想到了!就叫通常在的小阿哥胤禶吧!”李德全道:“禶?”皇上道:“灵物禶珍怪,异人秘精魂。”李德全道:“皇上文采过人,奴才佩服。”皇上道:“朕吟的是谢灵运的《入彭蠡湖口》,论文采,天下才子都能比过朕去,朕相形见绌了。”李德全道:“皇上敏而好学,学富五车,给小阿哥取名字都这么考究,奴才佩服。”皇上笑了笑,拿起茶碗喝茶不提。

另一边,华答应已然是得了失心疯了,抱着枕头走到御花园的凉亭里,见着玉贵妃和瑞贵人,行礼问安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瑞贵人,愿贵妃娘娘、瑞贵人万福金安。”玉贵妃道:“起来吧。”华答应抱着枕头起身,道:“谢娘娘。”随后继续哄着枕头道:“喔喔喔喔,宝贝不哭了喔。”瑞贵人拉了拉玉贵妃的袖子,轻声道:“姐姐,你看,她的样子,好奇怪,就好像……”玉贵妃对瑞贵人轻声道:“我知道。”随后微笑着对着华答应道:“华妹妹的孩子长得真可爱,本宫很喜欢呢。”华答应一听,高兴地将枕头递给玉贵妃道:“贵妃娘娘你看,他笑了,哈哈,他笑了。”玉贵妃也假装逗着枕头,随后瑞贵人道:“姐姐,我看那边景致不错,我们去那边转转吧。”玉贵妃微笑道:“华妹妹,本宫陪瑞贵人到那边去了。”华答应道:“娘娘走好。”随后继续逗着枕头。

瑞贵人与玉贵妃离开了凉亭,华答应独自一人在凉亭里怀抱枕头哄来哄去,瑞贵人道:“姐姐,她是不是疯了?”玉贵妃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只不过是德贵人身边的奴婢罢了,一个奴婢而已,疯就疯了吧。”瑞贵人道:“可是,我瞧着她怪可怜的。”玉贵妃道:“哼,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无须理她。”瑞贵人低下头道:“喔。”

第七十七回 姐妹(下)

一个月之后,胡太医来到储秀宫中为顺贵人请脉,正把着脉,顺贵人又是一阵干呕,胡太医道:“微臣恭喜小主,小主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顺贵人道:“太医,真的吗?”胡太医道:“微臣会为小主开些安胎护胎的药。”顺贵人微笑道:“有劳太医了。”胡太医向顺贵人一福道:“微臣告退!”说着就离开储秀宫,丽景轩的荣嫔到顺贵人的住处,微笑道:“妹妹最近总是害喜,是不是有了?”顺贵人害羞地低下头,然后点了点头。荣嫔微笑道:“太好了,恭喜妹妹了。”顺贵人低着头,若有所思,因为宜嫔也有身孕,而她自从进宫以来就与宜嫔姐妹不睦,故而忧虑,荣嫔见顺贵人如此,就拉着顺贵人的手道:“妹妹,别怕,生孩子一点都不痛苦的。”顺贵人道:“娘娘,我好怕……我怕要是姐姐她知道我有孕了,会不会更讨厌我?”荣嫔叹了口气,道:“本宫瞧着你和宜嫔的关系并不太好啊,不过你也别介意她,你跟她从小在一起,自然也知道,她是怎样的脾气。”顺贵人道:“看来姐姐还在介怀昔日我生病,不能与她一同入宫选秀,如今她已是宜嫔,我进了宫,就是分了她的宠了。”荣嫔道:“大家都是皇上的女人,同为姐妹,就不该分彼此,本宫相信你姐姐迟早会接受你的。”顺贵人道:“借娘娘吉言吧。”随后二人谈话不提。

我正同玉贵妃和亭雨嬷嬷带着四阿哥在御花园里逛着,昌贵人同玻琴走来,向我们福下身子道:“嫔妾见过德姐姐,见过贵妃娘娘,德姐姐万福、贵妃娘娘万福。”玉贵妃道:“起来吧。”昌贵人道了声:“谢娘娘。”同玻琴起身。玉贵妃道:“昌妹妹是刚从慈宁宫出来吗?”昌贵人答道:“回娘娘,是的。”玉贵妃微笑道:“看来太皇太后很喜欢妹妹,不过,妹妹应该多到南书房去走动走动,多跟皇上接触。”昌贵人道:“回娘娘,嫔妾只想好好伺候太皇太后。”玉贵妃微笑道:“既如此,那就随你吧。”昌贵人恭顺地福下身子道:“是,嫔妾告退。”说着,同玻琴离去。玉贵妃道:“这些新进宫的小主,祥贵人好动,顺贵人好静,瑞贵人那么小孩子气,昌贵人又这么乖巧懂事,知道依附太皇太后这个靠山。”我道:“我倒觉得昌贵人没有那么多心思,毕竟不是她姐姐,个性到底软弱。”玉贵妃道:“是啊。”随后同玉贵妃走着不提。

落英阁里,惠嫔正在插花,采晴道:“娘娘,储秀宫的顺贵人有孕了。”惠嫔的剪子“咔吱”一声剪下花枝,道:“她姐姐刚有,她这就怀上了,她们姐妹俩可真是有福气。”采晴道:“宜嫔听说了以后,很是不高兴呢。”惠嫔微笑道:“宜嫔素来就不喜欢她这个妹妹,如今,她妹妹也有了,不高兴也是正常。”采晴道:“不过顺贵人也真是可怜,自己的亲姐姐都不待见自己。”惠嫔道:“是啊,不过本宫很好奇,宜嫔受宠多年,始终都没有身孕,怎得让皇上醉一下就有了?本宫可记得,当年本宫让你给她送去的棉被里,放了十足的芫花啊。”采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惠嫔道:“反正本宫的大阿哥始终都是长子,既然宜嫔她不喜欢她妹妹,那我们也不必多事。”采晴同惠嫔相视不语,随后会意一笑:“是。”随后继续插花不提。

顺贵人同荔枝来到颐和轩里,进了门,听到琴声曼妙,只见禄有常堆笑道:“顺小主,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然后对小冬子道:“冬子,去通传去。”小冬子跑去屋前喊道:“顺贵人到!”禄有常将顺贵人领到屋子里,然后出去了,顺贵人见了宜嫔,很恭敬地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宜嫔不理睬地弹着琴,紫荆向顺贵人一福,道:“顺小主万福。”突然,琴声嘎然而止,宜嫔站起,对顺贵人冷冷道:“你来做什么?”顺贵人依旧福着身子道:“裙儿担心姐姐,所以来看看。”宜嫔道:“既然看过了,那么,你可以走了吗?”顺贵人恭顺地答道:“是,那么,姐姐保重,嫔妾告退。”随后同荔枝出了颐和轩。紫荆对宜嫔道:“娘娘还在介怀顺贵人吗?”宜嫔不语,坐到琴边,继续弹着琴不提。

太后同阿柔来到天香苑里,蒲儿、毡儿、小遛子正追着华答应满屋子跑,华答应抱着枕头在屋里到处跑,一边喊着:“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抢走他!”小遛子给太后请安道:“奴才参见太后,太后万福!”蒲儿追着华答应道:“小主,那不是你的孩子,快把它放下吧!”华答应笑了笑,然后道:“你胡说!你瞧他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蒲儿和毡儿见了太后,也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华答应抱着枕头也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太后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太后。”之后起身,太后问道:“蒲儿,华答应到底是怎么回事?”蒲儿跪下道:“回太后,小主自从上回从南书房里出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小主已经失心疯了。”说着就抹着眼泪,太后道:“真是可怜,好端端的就成了这样。”华答应抱着枕头来给太后看,道:“太后你瞧,他在笑,他在笑。”太后接过枕头,道:“是啊,他在笑。”随后狠狠地将枕头摔在地上,华答应跪下抱起枕头,痛哭道:“不要!求求您不要杀我的孩子!”太后道:“你醒醒吧!他死了!你的孩子死了!这是个枕头!”华答应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枕头,然后道:“是吗?枕头?枕头?那,那我的孩子呢?孩子呢?他死了,对不对?”太后点了点头,然后让蒲儿、毡儿、小遛子和阿柔都出去了,太后抚摸着华答应的头,道:“好孩子,如今只有你与哀家,就不必再装了。”华答应起身,道:“太后,嫔妾该怎么做才能再得圣宠?”太后微笑道:“其实要获宠也容易,想必你也见过孝昭仁皇后所跳的长袖击鼓舞吧?哀家这儿有本秘籍,你只要勤加练习,相信,一定能抓住皇上的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华答应接过册子,叩谢道:“谢太后。”太后道:“好了,那么,哀家就走了。”华答应福下身子道:“恭送太后。”太后出去后,蒲儿、毡儿、小遛子进入屋内,只听屋里又传出华答应疯疯颠颠地声音:“高高,高高,举高高,喔喔!”以及蒲儿的声音:“小主,快把枕头放下吧!”阿柔扶着太后离去不提。

第七十八回 求雨(上)

次日一早,嫔妃们到咸福宫里向玉贵妃请安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环视了四周,道:“都起来吧。”嫔妃们道了声:“谢娘娘。”之后起身,坐下。玉贵妃对着荣嫔道:“如今顺贵人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荣嫔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荣嫔恭顺地答道:“是。”宜嫔对着顺贵人淡淡地道:“妹妹,当真是恭喜呀。”顺贵人看了看宜嫔,低头道:“多谢宜嫔娘娘。”安嫔看着宜嫔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宜妹妹也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吧?”宜嫔微笑着对安嫔点了点头,玉贵妃道:“如今各地灾荒不断,所以这几个月,各宫的月例和用度都会减半,各位妹妹的吃穿用度都要节俭些,由本宫的咸福宫开始首先做表率,希望各位妹妹体谅。”嫔妃们全部福下身子道:“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玉贵妃道:“时候也不早了,若无旁的事,各位妹妹就先跪安吧。”嫔妃们道了声:“嫔妾告退。”之后同各自的奴才出了咸福宫。

瑞贵人同连翘正在御花园里放风筝,突然,卷起一阵风将风筝刮跑了,瑞贵人同连翘追着风筝跑着,不知不觉就撞上了刚刚请完平安脉出来的胡太医,胡太医见是瑞贵人,福下身子道:“微臣参见小主,小主万福。不知小主何以跑得那么急呢?”瑞贵人道:“胡太医,我的风筝被风刮跑了,你知道它被刮到哪儿了吗?”胡太医道:“回小主,微臣刚从颐和轩出来,到御花园里,就看见一个风筝往储秀宫方向飞了。”瑞贵人道:“储秀宫?喔,是顺姐姐宫里,我知道了,谢谢你,胡太医。”胡太医道:“小主不必客气,正好微臣也要前往储秀宫为顺贵人请脉,不如就顺路吧。”瑞贵人微笑道:“好啊。”随后同胡太医进入储秀宫里。

嫣虢见是瑞贵人来,向瑞贵人福了下,道:“瑞小主万福。”瑞贵人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风筝?”嫣虢道:“原来那只风筝是瑞小主的吗?奴婢这就去拿,瑞小主,先进来坐吧。”瑞贵人同胡太医进入顺贵人的房间,胡太医先向顺贵人行礼道:“微臣参见顺小主,小主万福金安。”顺贵人微笑着道:“胡太医,免礼。”胡太医道了声:“谢小主。”之后坐下,瑞贵人也坐了下来,道:“顺姐姐,怀孩子辛不辛苦呢?”顺贵人微笑着道:“不辛苦。”胡太医在顺贵人的手腕上垫上方巾,为顺贵人把脉,瑞贵人道:“顺姐姐,你说将来小宝宝是像你呢?还是像皇上呢?”顺贵人微笑道:“你觉得呢?”瑞贵人道:“我倒希望他像姐姐,皇上他太花心了,跟个花心大萝卜似的。”顺贵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胡太医起身,向顺贵人一福道:“小主的胎象并无异常,请小主放心。微臣就告退了。”顺贵人微笑着道:“胡太医慢走。”胡太医退出房间之后,嫣虢拿着风筝进屋来,道:“瑞小主,你的风筝。”瑞贵人接过风筝,微笑着道:“谢谢你。”然后对顺贵人道:“姐姐,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然后对顺贵人的肚子招手道:“姨娘走了喔,下次再来看你喔。”连翘向顺贵人一福,跟上瑞贵人离开。荔枝道:“这瑞小主挺可爱的,她一来小主的心情也变得舒畅多了。”顺贵人叹了口气,道:“是啊,在宫里能有这么个妹妹陪着解闷儿也是挺好的。”荔茹道:“其实只要小主放宽心,一切就好了。”顺贵人道:“可是,我放宽了,颐和轩的那位会放宽吗?”主仆三人聊天不提。

深夜,一个神秘人披着斗篷,提着灯笼从天香苑附近走出来,行至御花园的千秋亭里,将斗篷脱下,拿出一本画有舞蹈分解动作的册子看着,随后,在千秋亭里舞动起来,舞了一会儿之后,又将册子收入袖中,披上斗篷,提着灯笼,消失于视线中。

次日早上,皇上御试博学鸿词于体仁阁,彭孙遹、曹溶等才子齐聚体仁阁中,皇上道:“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君犹器也,人犹水也,方圆在于器,不在于水’。各位爱卿可以说说,器要盛水,应该如何?”曹溶道:“但凡史上之盛治者,皆居安而思危也,故所谓仁君者,皆恪己及人也,一食一宿务有淫浑,纳忠谏而远谗言,故而水盛之久也,必先固其器也,欲固其器者,必先勤其德也,欲勤其德者,必先检其行也,忧民之民,乐民之乐,亦要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如此,方可经久不衰也。”彭孙遹道:“古之民朴以厚,今之民巧以伪。故效于古者,先德而治;效于今者,前刑而法。此俗之所惑也。”其后不提,经过御试之后,皇上授彭孙遹等人侍读、侍讲、编修、检讨等官。修《明史》,以学士徐元文、叶方蔼,以及张英庶子张玉书为总裁。

咸福宫中,玉贵妃正在对着账目,瑞贵人哭着跑进来道:“姐姐,祥贵人又欺负我,我在御花园里踢踺子,不小心踢到了她头上,她就将踺子弄坏了,还冲过来打了我几个巴掌,还骂我没长眼睛,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玉贵妃叹了口气,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祥贵人就是那样的人,你少惹她不就没事了,好了,本宫还要核对各个宫的用度账目,你若没有别的事,也赶快回宫歇着吧。”瑞贵人撅着嘴道:“姐姐偏心,哼。”说着,就同连翘走了。淑菱道:“娘娘真的不管吗?”玉贵妃道:“她是本宫唯一的妹妹,本宫怎会不管?只是,她还小,本宫也希望她能多历练,而不要凡事都要仗着本宫,回头做个新的踺子给她就是了。”淑菱道:“是。”

景阳宫中,祥贵人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道:“真是气死我了,瑞贵人这贱人就知道仗着年纪小装可怜!去告诉贵妃娘娘又怎么着,反正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还能让贵妃娘娘来打我不成?”深波道:“小主,慎言。”祥贵人道:“怕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随后和深波谈话不提。

第七十九回 求雨(中)

深夜,皇上摆驾到咸福宫里,见是皇上来,已经昏昏欲睡的缘多喜突然打了个机灵,像躲猛兽的小兔般躬身跑到殿前,朗声道:“皇上驾到!”玉贵妃这时早已睡下,听是皇上来,连忙敲醒伺候在床侧的彤菱,彤菱立刻找来斗篷给玉贵妃披上,玉贵妃正准备出寝殿迎接,皇上已将右脚迈了进来,玉贵妃与彤菱福下身子对皇上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皇上上前扶起玉贵妃,见她穿地只是单薄的睡袍与斗篷,没有梳妆,便道:“快回去躺下,一会儿要着凉了。”玉贵妃拉住皇上的手微笑道:“难道今天皇上又要反悔吗?”皇上瞧着她那只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道:“朕怎么敢呢?”说着,便抱起玉贵妃进寝殿,玉贵妃依偎在皇上坚实的臂弯里,脸上洋溢着笑容。

次日一早,太常寺少卿洛时温带了一名僧侣巽鸠悟道进宫,直奔南书房,巽鸠悟道躬身立掌道:“阿弥陀佛。”洛时温跪下叩首道:“微臣洛时温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把手中的折子放下,对跪在地上的洛时温道:“朕吩咐你的差事,可都妥当了?”洛时温起身,道:“回皇上,微臣已经请来了钟南山的得道高僧巽鸠大师,祭坛也已布置周全,就等皇上亲自前往祭坛,登坛求雨。”皇上走下龙椅,走近了看了看巽鸠悟道,问道:“大师,朕虽每每学习唐太宗之治,兴礼乐邦教、鉴明史,修善积德,但仍觉德行有亏,以致天灾人祸不断,如今的干旱,可是上天对朕的警示?”巽鸠悟道躬身立掌,微笑道:“阿弥陀佛,一切自有天机,皇上,贫僧来时见您埋身于案上如山的奏折中,便知您是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况且,一人之德仅仅只是沧海一粟,怎会触怒上天,降下这灾殃呢?皇上暂且放心,贫僧来时,早已观了星象和云象,想来,今日便会降雨吧,求雨只是为了求得心灵上的慰藉。”皇上愣了一下,退后踉跄一步,他完全想不到,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巽鸠悟道早已说出了他的想法,随即赞道:“真不愧是得道高僧,一语即中。好!朕今日就亲自登坛祈雨!”遂同李德全、洛时温、巽鸠悟道前往祭坛。

只见祭坛周围坐满了打禅的僧侣,手中转动着佛珠,嘴里嗯嗯呀呀地念着梵经,巽鸠悟道先用轻功腾空跳上祭坛,燃起香烛,立侍在侧,几个小沙弥将皇上扶上祭坛,皇上拿起三支香烛朝着东西南北四方分别跪下叩首,随后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凡民玄烨在此祈求上天垂怜,普降甘露,以救天下苍生。朕自登基以来,无不恪己守礼,施善政而除暴敛,行善事而杜谄媚,然美器终有疵缝,朕虽修德,却也败德,致使老天降怒,天灾人祸不断,百姓也因此受尽苦楚,凡民为天下万民求雨,如若上天肯答允凡民之愿,降下甘霖,凡民必当涌泉相报。”说着,就恭敬地朝天磕了几个响头,跪在坛前,与巽鸠悟道学念着梵经,不一会儿,只见雷声涌动,天空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大雨宛如从天倒灌的江河一般哗啦地下着,李德全和洛时温赶忙上前扶下皇上,皇上微笑道:“看来老天爷终于允了朕的请愿了。”李德全撑着伞,道:“皇上,外面雨大,先回轿里避一避吧。”皇上点了点头,与李德全回到轿里。

咸福宫中,我们正吃着茶点聊着天,忽听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宜嫔见了这大雨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没耐性地道:“看来今日我们只能坐这里傻等着了,哪儿也去不了。”福贵人拿起一个橘子,轻轻地剥着,道:“大家说,这雨也真奇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皇上去祭坛亲自求了一遭,才下来。”说着便拿起一颗橘子往嘴里送,接着皱眉道:“诶呦,咬了颗酸的。”一侧的裛絮会意拿来痰盅,福贵人用袖子轻掩口鼻,将酸橘子吐到痰盅里,随后饮了口清水,半掩着口鼻漱口,用帕子轻轻擦拭嘴角,裛絮将痰盅拿下。祥贵人一听这话,就笑道:“瞧福姐姐这话说的,好像雨是专程为了皇上才下的。”通常在看了看四周,随后微笑道:“这雨,想必百姓们祈盼已久了吧,如今总算是下来了。”玉贵妃正抱着襁褓里的四阿哥在上座逗乐,敬嫔道:“不愧是贵妃娘娘,带的几个阿哥都那么乖巧,这四阿哥真讨人喜欢,不哭不闹的,真听话。”玉贵妃微笑着对敬嫔道:“才不是本宫会带孩子,左不过是四阿哥乖巧,和本宫有缘罢了,再说,今日四阿哥的亲额娘也在,本宫可不敢对四阿哥怠慢啊。”我听她提我,便微笑道:“贵妃娘娘,四阿哥养在咸福宫里,便是咸福宫的阿哥,他此生修来的福缘了,嫔妾微贱,不能亲自抚育四阿哥。”敬嫔见我如此,便笑道:“德妹妹,瞧我这嘴,好端端地,让妹妹你和四阿哥母子生分了,该打,该打。”玉贵妃也笑道:“对。”我们谈笑不提。

辛者库中,一名宫奴正在冒雨搓洗龙袍,这时,另一个宫奴又抱来一大堆衣服床褥,道:“今天把这些都洗玩,一会儿宫里有人来收,看什么看,快洗啊。”那名宫奴早已如落汤鸡一般,抬起头来看着另一名趾高气扬的宫奴道:“阿绣姐姐,今天天下这么大雨,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太阳,洗了又要被雨淋脏,不如等雨停了,再……啊……疼……”没等她说玩,阿绣揪着她的耳朵,道:“你若不洗,便是要我们辛者库老小全都被害死,你为什么会进来你自己应该清楚!”说着便放开她,她捂着耳朵,哭道:“可、可是……”阿绣道:“没有可是,好了,别说了,快洗吧!”她想哭,但却没有哭出来,低声答道:“是……”阿绣进屋里,抖了抖身上的浑水,随后拿起镜子和簪花打扮起来,虽然脸上仍有污垢,但好歹也是个中等相貌,正当她得意自己的相貌有可能被皇上看中之时,突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刺啦”声,她立刻冲出去,对着那名宫奴怒道:“子娴你是怎么搞的!让你洗个帷幔都洗不好!”子娴吓得连连磕头,道:“姐姐饶了奴婢吧!”说着,阿绣上前就是一脚,将子娴踢倒,道:“你要是再出错,连累我们,看我不打死你!”子娴没有回话,默默地回去洗衣服不提。

第八十回 求雨(下)

因着连日来的降雨,干涸的稻田得到滋润,百姓们终于能有收成了,皇上龙颜大悦,亲自出阜成门观禾。前线又传捷报,称莽依图在浔州大败吴世琮兵力,吴世琮只得败逃,自从吴三桂升天之后,吴周已不如前,吴世璠虽有心重振吴周,奈何可用良将早已死伤无数,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在吴军的掩护下到处逃亡。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御花园里柳树成荫,小荷初放,那树上的知了也叽喳地奏起乐来,我正与通常在、顺贵人、瑞贵人、玉贵妃在散步赏花,正走着,瑞贵人的花盆底鞋被一颗鹅卵石绊了一下,她一下子坐了下去叫着:“诶呦,好痛啊,我扭到脚了!”玉贵妃闻言,立刻俯身脱下她的鞋,捏住患处帮她治扭伤,随后对瑞贵人身边的连翘道:“你是怎么照看瑞小主的!?要是小主有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连翘只得跪下低头恭顺道:“是奴婢一时疏忽,贵妃娘娘饶了奴婢吧。”玉贵妃正要说,瑞贵人微笑着道:“姐姐,不是连翘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通常在拿起那块鹅卵石,端详了一阵,然后道:“贵妃娘娘,嫔妾只是好奇,这好端端的路怎么会多出来一块鹅卵石呢?”我从她手中拿过道:“给我看看。”随后拿给玉贵妃,玉贵妃拿起鹅卵石就往池子里丢,因力气大,溅出了许多波纹,随后对随侍在侧的淑菱道:“传本宫口谕,今日清扫御花园的宫人,每人杖责三十,以作惩戒!”淑菱应了一声,就去传话。顺贵人只是用手护着肚子,慧灵道:“幸好今天踩到鹅卵石的是瑞小主,要是顺小主踩上去,那还不得出事?”我与玉贵妃相视不语。

颐和轩里,禄有常仓惶地回来跪下,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回、回禀娘娘,方才在御花园的小道儿上多出了鹅卵石……不过,踩上去的不是顺小主。”宜嫔从座椅上起身,道:“你说什么?!”因着太急,似乎动了些胎气,又捂着肚子坐了下去,不得不按捺住脾气,缓和道:“到底是谁,胆敢对顺贵人的皇嗣下手,不要命了吗!”禄有常一边打哆嗦,一边退下。紫荆附耳宜嫔道:“娘娘,奴婢有话,不知当不当讲。”宜嫔手扶着睛明穴,闭目养神道:“你说吧。”紫荆道:“娘娘,其实您心里还是在意顺小主的,但是明面上您又和顺小主不和,奴婢不明白,这宫里的许多人,也无法揣测娘娘的心意,奴婢在娘娘身边伺候,也无法理解。”宜嫔道:“本宫讨厌顺贵人,只是因为当初的事,但如今她也成为皇上新宠,身怀皇嗣,这也是本宫郭络罗一族的喜事,本宫是想让腹中的孩子比她的优秀,但也要让她平安生产,才能在我们两个的孩子中,比较出个上下高低来,而不是她还没生,本宫就不容她的孩子,惹恼了皇上,可怎么好?”随后与紫荆谈话不提。

辛者库中,惠嫔身边的采晴前来收衣服,阿绣拍了拍头上的灰,机灵地上前相迎道:“采晴姑姑,您怎么亲自来收衣服了,快请快请。”转身对身后的一众宫奴嚷道:“子娴、阿花、小翠,快着点干,姑姑都等急了呢!”采晴见她只顾着与自己攀亲,便说:“她们都在洗了,那你呢?”阿绣闻言,便跑去一起洗衣服,采晴走近阿绣身边,从袖中掏出几枝黄灿灿的大戟,对阿绣道:“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用熏香来夺宠,若是在洗衣服时用这种叫大戟的草浸泡衣服,衣服就会很香很香的。”阿绣拿过大戟,咧嘴笑道:“真的吗?那我得试试。”说着就把大戟泡在水里,揉着衣服。采晴道:“那么,我先回去了。”阿绣笑送道:“姑姑慢走,有空常来啊。”随后从水里拿出大戟,陶醉地一闻,子娴看着她们刚才的对话,似乎觉察出什么端倪,但随即又埋头打理衣服。

这一夜,皇上翻了我的牌子,当小璇子喊道:“皇上驾到!”的时候,我已恭顺地在凝晖堂前相迎:“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他走进来,将我搀起,柔声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我与他进寝殿,竹息为我们拉下帷帐,随后退出寝殿外面。皇上道:“几日不见,你清瘦了不少。”我微笑道:“那是皇上福了,所以就显得臣妾瘦了。”皇上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还是那样贫嘴。”我道:“不是臣妾贫嘴,臣妾就是爱贫,哪里说得过皇上呢?”皇上笑了笑,随后道:“让玉贵妃抚养四阿哥,生生断了你们的母子情分,你不会恨朕吧?”我摇了摇头,道:“不会,只要禛儿能在贵妃娘娘那儿平安长大成人,做个忠君爱国的栋梁,臣妾就放心了。”皇上捋着我的鬓发,道:“你入宫也已许久了吧,要是朕答允册你为嫔位,那么,你就能自己养育孩子了。”我娇弱地依偎在皇上强壮的胸襟上,随后不提。

次日一早,只闻见咸福宫里一股清幽,通常在环视了四周,道:“姐妹们闻闻,什么味儿,这么好闻?”端嫔看了看玉贵妃,又看了看通常在:“是挺香的。”青贵人道:“想来是辛者库那些奴婢们有心了,我们穿着香了,皇上见了我们自然也高兴。”惠嫔对我微笑道:“德妹妹,昨夜皇上在你宫里就寝,你可燃了什么好香吗?”我诧异地看着她,微笑道:“这么好的东西,嫔妾怎么舍得用呢?还是各位姐妹有心。”昌贵人似有些疑虑,一旁的祥贵人别过脸道:“嫔妾才不稀罕什么香呢。”玉贵妃笑道:“今日找诸位妹妹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太皇太后寿诞快到了,内务府和本宫都已准备齐全,诸位妹妹,要好生准备才是,别丢了我们后宫嫔妃的脸。”我们一同起身福下道:“是,嫔妾定当不负厚望。”随后又坐下谈天不提。

第八十一回 寿诞(上)

炎炎烈日直射在慈宁宫的牌匾上,大殿里用龙凤金坛呈着冰块,太皇太后坐于榻上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由两名小宫女在左右扇着蒲扇,这时,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躬身呈递给苏麻,苏麻接过盘子,放在太皇太后跟前,道:“太皇太后,您吃点西瓜丁,消消暑。”太皇天后拿起牙签,叉了一个往嘴里送,然后道:“这天怎么跟娃娃脸儿似的,一会儿雨一会儿又晴的,不过这西瓜确实好,一会儿也给皇帝送点儿去。”苏麻恭顺地答了声:“喳。”随后附耳道:“听咸福宫的亭雨嬷嬷说,四阿哥自从那天开始就再没有哭过。”太皇太后用眼神示意两名摇扇子的小宫女,小宫女们会意之后向太皇天后福了福,道了声:“奴婢告退。”便拿着蒲扇出去了,苏麻走过去张望了一下,然后将殿门关上,太皇天后面有担忧,道:“找太医看过了吗?太医怎么说?”苏麻走回太皇太后身边,道:“太医说有的婴孩不爱哭也是正常。”太皇太后思索了片刻,道:“贵妃不喜欢吵闹,那孩子倒也听话。苏麻,让亭雨多留心照看着。”苏麻会意微笑道:“喳。”随后打开殿门,对两名小宫女道:“好了,你们俩可以进去了。”两名小宫女对苏麻一福,拿着蒲扇躬身进殿里伺候,苏麻往咸福宫去不提。

淑芳斋中,黾取嬷嬷正拿着拨浪鼓逗着怀中的小阿哥,小阿哥看着拨浪鼓,高兴地笑了,通常在坐在一旁看着小阿哥在嬷嬷怀中高兴地玩耍,又想到他可能随时都会夭折,一滴眼泪就滴了下来,随后赶忙用帕子擦拭眼睛,安嫔走过来,俯下身子逗着小阿哥,小阿哥天真无邪地笑着,安嫔见通常在只是坐在那儿,便招手道:“妹妹,快过来看看呀,小阿哥笑起来的样子可像皇上了。”通常在微笑了一下,走过去对嬷嬷道:“黾取嬷嬷你辛苦了,让我来抱着吧。”嬷嬷应了声将小阿哥交给通常在,小阿哥看着通常在几乎湿润的脸颊,用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通常在的脸,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通常在吻了吻小阿哥的额头,对小阿哥道:“好孩子,一定要开开心心地长大,额娘有你,就什么也不要了。”说着就将小阿哥紧紧抱在怀中。安嫔知道通常在在担心什么,就说:“妹妹,本宫知道生下这个小阿哥不容易,但是妹妹可千万别存了什么不好的念头,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又要发火了。”通常在一边哄着小阿哥,一边道:“从前我费尽心机想得到皇上宠爱,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让我明白了,恩宠不过是暂时的,孩子才是我们后半辈子的依靠。曾经的山盟海誓,不过是过眼云烟。再说,皇上整天埋于案中,哪里懂我们女人的心呢?”安嫔听了,叹气了一声,通常在继续道:“娘娘比我早进宫,自然也知道个中的缘由。”安嫔安慰道:“你放心吧,小阿哥不会有事的。”通常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哄着小阿哥。

咸福宫中,缘多喜交给淑菱一包柏子仁和洋金花,淑菱拿着东西进了亭雨嬷嬷的房间,亭雨嬷嬷离开四阿哥的摇篮床,上前相迎道:“姑姑万福。”淑菱看了一眼摇篮床,然后对亭雨嬷嬷道:“看来四阿哥真的乖了很多。”说着就拿出东西递在亭雨嬷嬷手中,亭雨嬷嬷只是跪下来磕头,不停地道:“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奴婢再也干不了这种事了!小阿哥还小,受不了这些的!姑姑饶命啊!”淑菱略显难色地答道:“可是,你若不帮我,我也不好向贵妃娘娘交差呀。”亭雨嬷嬷一时也为难道:“这……那……”淑菱对亭雨嬷嬷微笑了一下,道:“还像往常一样,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亭雨嬷嬷点了点头,淑菱走出房间,亭雨嬷嬷走到摇篮床边,看着四阿哥的睡相,哭了起来。

深夜,华答应依然如往常一样在御花园凉亭里练舞,突然听见有人在御花园里鬼鬼祟祟的便躲在柱子后面张望,只见那几个小太监提了一桶油,用刷子涂在路上,然后又在路上放了几颗鹅卵石,小太监们干完了张望一下四周悄悄离去了,华答应见四周无人,便走出凉亭去观察,知道有人又要害人,便留着这些,悄悄地回天香苑去了。

颐和轩中,宜嫔正在沐浴,隔着帘子对跪在外面的禄有常和小田子、小冬子道:“你们几个刚刚鬼鬼祟祟地跑去哪儿了?本宫叫你们给皇上传话,今夜本宫身子不适,让皇上来陪本宫,你们倒浑忘了是吗?仔细一顿嘴巴!”禄有常目光游移,勉强着打了几下自己双颊,叨着“奴才该死”,随即挤出笑容,向帘子里的美人影儿答道:“回娘娘的话,皇上说今儿要看折子,来不了。”宜嫔从浴缸里出来,紫荆为她披上浴巾,擦拭身体,随后穿上睡裙,宜嫔拉开帘子,走了出去,禄有常和小田子、小冬子把头低下,宜嫔对他们道:“夜深了,你们干完了事也早点歇息吧。”禄有常和小田子、小冬子向宜嫔叩首,道:“奴才告退。”便躬身退出去,紫荆伺候宜嫔就寝,宜嫔刚躺下,拿起被子头闻了闻,对伺候在侧的紫荆道:“紫荆,本宫不是让你把之前的被子芯换掉了吗?怎么这味道……”紫荆凑上去,一闻,然后拿起被子,对宜嫔道:“娘娘别盖这床了,对孩子不好。”说着就又抱来一床被子给宜嫔盖上,宜嫔躺下,对紫荆道:“那床被子是谁拿来的?”紫荆道:“奴婢记得,前几天拿去辛者库浣衣局洗的,该不是……”宜嫔冷笑道:“好啊,本宫就知道,一定还是她干的好事。不过她可比本宫高明多了,想当年本宫为何迟迟没有孩子……”说着,用手摸向腹部,继续道:“孩子,额娘一定会保护你的,你放心,额娘绝对不会让人害你。”说着,就闭目睡去。

第八十二回 寿诞(中)

这一日一早,玉贵妃身边的缘多喜就带着太监、宫女们在乾清宫里布置起来,洗扫的洗扫、搬挪的搬挪,一点都不敢错漏。这时,太皇太后身边的齐连海来了,缘多喜向他打了个千儿道:“齐公公有礼。”齐连海瞥了他一眼,道:“今儿个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辰,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缘多喜躬身道:“公公放心,小多子办事稳妥着呢,这么多年了,您也知道,这种大事一向都是贵妃娘娘周全。”齐连海同他一边视察,一边道:“嗯,贵妃娘娘有心,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自然高兴。”这时,一个擦地的宫奴不小心把脏水泼到了齐连海身上,只见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公公饶命啊!”齐连海抖了抖身上的脏水,似有不悦,缘多喜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子:“让你不好好干!让你出岔子!”那个宫奴不停哭求道:“公公,奴婢不敢了!”这时,齐连海看见那个宫奴的脸,好像饥渴的猛兽发现了猎物一般,目光也变得贪婪起来,将缘多喜甩开一边,蹲下来用手拖起那个宫奴的下巴,猥琐地笑着:“美人儿,让你受委屈了,这里的活儿有他们干就好了,你跟咱家走,咱家保证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说着,就要扯宫奴的手乱摸,宫奴迅速地把手一缩,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就跑远了,齐连海瞥了一眼缘多喜就走了。

另一边,阿绣带着子娴、小翠搬着桌椅正往乾清宫去,这时,皇上的御驾经过,阿绣让子娴、小翠闪避,但桌椅笨重,一个不稳当,子娴和小翠摔倒在地,阿绣一惊,赶忙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奴婢不是有意的。”李德全朝她喝道:“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寿辰吗?!做事还这么不当心!回头把你们通通发配去宁古塔!”她只管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皇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阿绣抬起头,被李德全一哼又低了下去,答道:“回皇上,奴婢叶穆氏阿绣,辛者库浣衣局宫奴,祖上因为得罪摄政王而受牵连。”皇上微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身后的两个宫奴道:“桌椅笨重,两个弱质女流又如何能抬得动呢?”说着就吩咐左右的侍卫帮忙搬运,两个宫奴跪下叩首道:“奴婢多谢皇上!”说着,阿绣让她们俩先避在一旁,只听李德全朗声道:“起驾!”皇上的御驾就驶去了,阿绣痴痴地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不提。

祥贵人同深波正在御花园里大步流星地走着,突然被地上的油滑了一跤,脑袋磕在鹅卵石上,昏迷不省,深波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路过的昌贵人和玻琴急忙前去探究竟,只见深波跪在一旁,祥贵人倒在地上,昌贵人问深波道:“深波,你们小主怎么了?”深波道:“回昌贵人,我们小主说要来御花园里散散步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被地上的油滑倒了。”昌贵人见了地上的油,又看见附近地上多出来的鹅卵石,对身边的玻琴道:“玻琴,你和深波一起把祥贵人送回宫吧,再去找太医来瞧瞧。”玻琴答了声“喳”之后同深波一起送祥贵人回景阳宫,昌贵人小心地走过那里,拿起几颗鹅卵石端详复又放下,又叫来负责打扫御花园的宫女太监们道:“你们打扫也太不当心了,你瞧瞧,这里有多危险,要是有人滑倒了怎么办?”几个宫女太监跪下,其中一个太监道:“小主,我们也很奇怪,明明昨日已经清扫干净的,怎么今日又变成这样了。”其余地不约而同地道:“是啊是啊。”昌贵人道:“总之,在太皇太后来这儿游赏之前把它清扫干净吧。”宫女太监们一齐道:“喳。”昌贵人离去,宫女太监们打扫御花园不提。

终于到了晚上,太皇太后的寿宴在乾清宫里举行,太皇太后、太后、太妃太嫔们、皇上、各宫嫔妃、亲王、福晋、大臣、命妇、阿哥、贝勒、公主们齐聚在乾清宫内,南府戏子们正在台上表演着八仙贺寿,这时,一个打扮得类似九天玄女的女子戴着轻盈白净的面纱,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在台上随乐律曼妙地舞动起来,皇上率众嫔妃向太皇太后敬酒道:“孙儿/臣妾恭祝老祖宗/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太皇太后微笑点头示意他们入座,亲王、福晋、太妃太嫔们也一同敬酒道:“孙儿/臣妾恭祝老祖宗/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阿哥、太子、贝勒、公主们也一起敬道:“孙儿恭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太皇太后微笑道:“大家不必拘礼,都吃都喝啊!”只见台上的舞者突然解开束在腰间的绢带,两名天将打扮的人搬来两个大鼓,这时,只见台上的人儿作着长袖击鼓舞,皇上看着看着就入迷了,太后对太皇太后道:“皇额娘,觉得这九天玄女如何?”太皇太后看了看皇上,对太后道:“自然是美轮美奂,精彩!”裕亲王有些不快,道:“从前皇后娘娘所跳的长袖击鼓舞刚柔并进,不似如今这般,太过妖异了。”恭悫长公主道:“是啊,二哥说的对,也不知道这人是存了什么目的,要这样哗众取宠。”玉贵妃见皇上只盯着台上,就端着酒杯走到皇上的位置上,对皇上道:“皇上,今日高兴,臣妾再敬你几杯吧!”这时,节目表演完毕,戏子们下台来领赏,这时,那名九天玄女跪下贺道:“臣妾恭祝太皇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们正在诧异这是哪位,她将头抬起,但是隔着面纱,也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皇上拍案怒道:“大胆奴婢,竟敢自称‘臣妾’!”她解开面纱,道:“皇上,还认得臣妾吗?”太后对皇上微笑道:“皇帝再想想,她是谁?”皇上道:“朕怎么知道。”太后对她道:“那边太远了看不清,走近点让皇上瞧瞧。”她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来到皇上桌前跪下,抬起头来道:“皇上,臣妾是天香苑华答应富察氏芳蔷。”太皇太后笑道:“难为你这孩子这么有心,变个仙女来给老婆子我祝寿,玄烨,这么好的丫头,可别为难人家喔。”皇上答道:“是,老祖宗。”太皇太后吩咐道:“你先下去更衣,一会儿一起就座吧。”华答应微笑道:“是,太皇太后。”

第八十三回 寿诞(下)

没过多久,景阳宫的祥贵人嘤咛一声,摸着后脑道:“好疼啊,怎么回事嘛。”深波见祥贵人已经醒了,就道:“小主你没事吧?”祥贵人揉着头,道:“我没事。”深波道:“小主没事就好,小主在御花园里晕倒了,幸好昌小主路过,让玻琴和奴婢扶您回来的。”祥贵人鄙夷道:“昌贵人?”随后立刻回神,掀开被子,下床道:“糟糕!深波,快把吉服拿给我,今儿是太皇太后大寿!快啊,你还磨蹭什么啊?!”深波道:“小主,寿宴已经结束了。”祥贵人道:“什么?!”随后咬牙道:“昌贵人这个贱人……”

宴会结束之后,我们陪着太皇太后在御花园里赏玩,大阿哥、太子和公主们在御花园里嬉戏玩耍,太皇太后对惠嫔道:“惠嫔,大阿哥又壮实了。”惠嫔微笑道:“嫔妾也觉得他壮了许多,小孩子嘛,总是要壮壮的才好。”恭悫长公主道:“太子也虎头虎脑的,老祖宗您快瞧啊。”太皇太后微笑道:“好、好。”转身对大着肚子的宜嫔和顺贵人道:“哀家就等你们姐俩儿的好消息了,孩子们多了在一起玩就不寂寞。”宜嫔向顺贵人白了一眼,与顺贵人一同恭顺答道:“是。”荣嫔微笑道:“惠妹妹,可曾给大阿哥物色福晋了?”惠嫔笑道:“诶呦我的荣姐姐,什么福晋啊,大阿哥还小呢,快别提那些了。”太皇太后道:“怎么不能提了?先帝爷六岁登基,皇上八岁登基,十二岁立后,如今大阿哥已经七岁,是时候物色福晋了。”惠嫔道:“大阿哥哪能跟先帝爷和皇上比呀。”青贵人凑近华答应身边,问道:“华答应,你能告诉姐姐我孝昭仁皇后的长袖击鼓舞的秘诀是什么吗?”华答应没搭理她,众人继续走着,这时,恭悫长公主一个不当心,被地上的鹅卵石滑了一跤:“诶呦!”宫女太监们蹲下来为她查看伤势,玉贵妃身边的淑菱道:“御花园的这帮刁奴,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玉贵妃见状,对淑菱道:“看来这不像是御花园里的刁奴干的,做这些恶作剧不觉得无聊吗?本宫想,一定是宫里有人心存不轨。去帮本宫问问,最近一段时间,御花园里都有谁经过。”淑菱应了一声,离去不提。玉贵妃走近恭悫长公主身边,福下身子道:“长公主请息怒,都怪嫔妾没有管教好下人。”恭悫长公主道:“摔一跤而已,也是本宫自己不小心,贵妃你不必自责。”太皇太后吩咐苏麻道:“苏麻,你去把那边的鹅卵石给哀家拿来瞧瞧。”苏麻应了一声走去拾起几颗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着手中这些色彩斑斓绘有山水图案的鹅卵石,现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命苏麻将这些石头收好,随后不提。

李德全带着圣旨进入辛者库中,朗声道:“辛者库浣衣局宫奴叶穆氏阿绣接旨!”阿绣赶忙到水桶边,用水洗干净自己的脸,兴高采烈地跑去跪下接旨道:“奴婢在!”李德全张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日摄政王乱政,冤枉无辜,朕每欲匡扶正义,而今佞臣已诛,乱已拨正,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祛尔叶穆氏罪籍,册为丽官女子,居夜明轩,钦哉。”阿绣接过圣旨,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咧嘴道:“好了,丽官女子,改明儿开始自有兰倩姑姑来教你宫里的规矩,好好地跟兰倩姑姑学,能不能得宠,就看您自己的造化了。”阿绣道:“那么,我学好了规矩,皇上就会来宠幸我吗?”李德全道:“这奴才可作不了主,请吧。”阿绣同李德全往夜明轩不提。

颐和轩里,宜嫔正在观赏着殿中鱼缸里的宫廷鹅头红金鱼,这时,惠嫔和采晴来了,馨露向惠嫔一福道:“惠嫔娘娘万福。”随后通传道:“惠嫔娘娘到!”宜嫔道:“本宫今儿累了,身子有些不爽。”紫荆道:“娘娘身子不爽,不想见客,你去回了惠嫔。”馨露对惠嫔道:“惠嫔娘娘,我家主子今儿累着了,您改日再来吧。”惠嫔微笑道:“也好,代本宫向她问好。”说着就与采晴离开,馨露向惠嫔福下道:“奴婢恭送惠嫔娘娘。”

走出颐和轩,采晴问道:“娘娘怎会知道那鹅卵石是颐和轩里的呢?”惠嫔微笑道:“倒不是本宫知道,只是那鹅卵石自己开口说话了而已,瞧见那上面的花纹了吗?”采晴道:“瞧是瞧见了,可奴婢还是不知。”惠嫔道:“这是当年皇上赏赐给宜嫔的宫廷鹅头红鱼缸里装饰的石头,常年累月浸泡在水中,故而有此纹路。”采晴道:“看来娘娘早就洞悉宜嫔行动了?”惠嫔微笑着与她走着不提。

慈宁宫中,昌贵人正伺候太皇太后喝药,太皇太后问道:“今日御花园之事,你怎么看?”昌贵人低头道:“臣妾惶恐。”太皇太后微笑道:“没事,就聊聊,说吧。”昌贵人道:“臣妾是不知那鹅卵石是怎么回事,昨日祥贵人也因此受伤,故而昨日缺席。”太皇太后喝完药,饮了口清水用袖子遮住口鼻漱口,之后用帕子擦拭嘴角,道:“你是说,昨日你看见祥贵人在御花园里吗?”昌贵人跪下道:“臣妾到时,祥贵人已经倒在那里了,太皇太后,祥贵人心直口快,为人豪爽,是不会干这样阴险的事的。”太皇太后微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哀家何时怀疑是祥贵人了?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进宫晚,自然不知那石头的奥妙,凶手到底是谁,谁自己心里最清楚,哀家也不再追究那件事,至于你,当贵人那么久了也该侍寝了。”昌贵人羞怯道:“臣妾还不想侍寝。”太皇太后道:“不侍寝怎么成,你瞧瞧今日那华答应,一个宫女出身都那么会邀宠,你若再不争,等哀家走了,谁来帮你争呢?”昌贵人恭顺地答了声:“是。”随后伺候太皇太后不提。

我和芳若正走在路上,见着华答应同蒲儿、毡儿走来,她向我一福,道:“德姐姐万福。”我也向她行礼道:“华妹妹万福。”华答应道:“姐姐这是要去咸福宫探望四阿哥吗?”我道:“是啊,妹妹呢?”华答应道:“皇上找嫔妾过去,不知又有何事。”我微笑道:“皇上找你,自然是好事,快去吧,别让皇上等。”华答应向我一福道:“那么,嫔妾就先告辞了。”我也向她微笑告别。

南书房里,皇上批阅完奏折,李德全朗声道:“华答应到!”皇上道:“传!”华答应同蒲儿、毡儿走进去向皇上福下道:“臣妾/奴婢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皇上道:“免礼。”“谢皇上!”华答应道:“不知皇上找臣妾来,所为何事?”皇上道:“朕新纳了辛者库里的叶穆氏为丽官女子,赐居夜明轩,兰倩姑姑说要赶回家乡奔丧,那丽官女子不懂宫中规矩,所以……”华答应道:“所以皇上想让臣妾去教导丽官女子规矩,是吗?”皇上点头,华答应福下身子微笑道:“皇上,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她,请皇上放心。”皇上微笑地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朕原本还以为你会不乐意呢。”华答应微笑道:“和新妹妹多加接触,认识一下,有什么不乐意的呢?”随后华答应伺候皇上不提。

第八十四回 卫氏(上)

天气始终这样暑热难耐,亭雨嬷嬷虽然很小心翼翼地照料禛儿,但禛儿幼弱,还是难挡酷暑,竟一时病倒了,亭雨嬷嬷立刻跑来凝晖堂里跟我说这件事,我即刻赶往咸福宫里,映入眼帘的是满身通红的禛儿在襁褓里不停地抽搐,立刻对身旁的芳若道:“芳若,快去请太医来!”芳若应了一声立刻往太医院方向去。我问亭雨嬷嬷:“四阿哥为何会突然这样?”亭雨嬷嬷似有难处,欲言又止道:“小主,奴婢……”她见我担忧,就道:“小主,四阿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轻抚着禛儿稚嫩的小手,这时才发现,禛儿的手上,胳膊上都是红点,甚至于脖子上也是,我将禛儿抱起,解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的后背早已是一片红点,我道:“嬷嬷,怎么会这样呢?”亭雨嬷嬷跪下磕头道:“小主,都是奴婢不好,原谅奴婢吧。”我搀她起来,道:“嬷嬷快起来,告诉我,是谁要害四阿哥?是不是贵妃娘娘?”亭雨嬷嬷为难道:“小主,其实是……是奴婢不好,奴婢不会照顾四阿哥。”说着,芳若带着胡太医来了,胡太医先对我行礼道:“微臣参见德贵人!贵人万福金安!”我道:“好,胡太医,你快救救四阿哥!”胡太医走进四阿哥身边,观察了一下身上的症状,对我们道:“小主,嬷嬷,四阿哥似乎染上的是天花。”我一听这个词,踉跄后退几步道:“什么?天花?”随后胡太医道:“对,天花一般都有潜伏期,如今季节交替,更是高发期,小主,嬷嬷,这段时间不要靠近四阿哥,微臣自会为其治疗,还有,四阿哥穿过的衣服,睡过的被褥,玩过的玩具,换下的尿布,要全部烧掉,以免传染。”我点头道:“好,太医,无论如何,请你救救四阿哥。”胡太医拿出纸笔,一边开药方一边道:“微臣愿尽力一试。”亭雨嬷嬷道:“小主,太医,奴婢在家乡时已经出过天花了,奴婢不怕。”胡太医道:“虽然是这样,但嬷嬷还是小心为上。”亭雨嬷嬷道:“奴婢会的。”

且说那丽官女子自住进夜明轩里每天都随着华答应学各种规矩,包括怎么穿花盆底鞋,怎么端茶倒水等等,但丽官女子的心思毕竟没在这上面,她正幻想自己被皇上宠幸,册封为贵妃,就被手上的一阵滚烫和摔碎的茶碗声惊醒,立刻将烫伤的手抓住耳朵,华答应提着水壶,道:“像你这样,皇上怎么会宠幸你呢?快,再来一遍!”丽官女子嘟嘟嘴,道:“什么嘛,我以为成了小主,就不用干活了,干嘛还要学这个?烫死了,还有这什么花盆底鞋嘛,简直是……”她还没说完,就一个踉跄。华答应微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伺候皇上没那么简单了吗?”丽官女子看着华答应,点了点头。

另一边,苏拉们已将咸福宫隔离起来,正陆续烧着东西,黑烟熏到正殿里,淑菱和玉贵妃被呛得直咳嗽,玉贵妃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淑菱道:“听嬷嬷说,四阿哥似乎得了天花。”玉贵妃嫌弃道:“怎么偏是天花呢?真是晦气。”淑菱道:“娘娘,听太医说,还有好一阵子才能治好四阿哥。”玉贵妃道:“本宫知道,这亭雨嬷嬷也太不当心了。”

晚上,丽官女子被召入养心殿侍寝,宫女太监们将她抬到龙床上,丽官女子兴奋地看着皇上,羞涩地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微笑道:“和华答应学的如何?”丽官女子伸出手,哭道:“她欺负臣妾!”皇上安慰道:“她怎么欺负你了?告诉朕,朕替你收拾她。”丽官女子一边啜泣,一边道:“臣妾自辛者库来,就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皇上你瞧,臣妾的双手都烫伤了。”皇上微笑道:“那你希望如何呢?”丽官女子眼珠提溜一转,随后钻进皇上的被窝里,与皇上云雨一番。丽官女子枕在皇上的胸膛上对皇上道:“皇上,你的心跳得好快啊。”皇上闭目宁神道:“好了,快睡吧。”丽官女子问道:“皇上,臣妾可以把浣衣局的姐妹调到身边伺候吗?”皇上道:“准。”丽官女子微笑道:“谢皇上。”

次日,李德全就到浣衣局里接子娴到夜明轩里,子娴换上一身宫女装束,见了丽官女子,福下行礼道:“奴婢参见丽官女子,官女子万福。”丽官女子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说东,你不许向西,还有,千万别存了什么怪念头,告诉你,在浣衣局那会儿,我可以治你,在这儿也一样!”子娴恭顺地答了声:“是。”丽官女子动了动肩膀,道:“伺候了皇上一整夜,肩膀特别酸,你过来替我捏捏。”子娴应了一声,上前正捏着,只听丽官女子一声叫唤,道:“诶呦!你掐死人啊!这么用力!”子娴忙道歉道:“对不起。”随后小心翼翼地给丽官女子捏肩膀不提。

我因为担忧四阿哥,日夜在宝华殿里抄经祈福,希望病魔早日从禛儿身上离去,一部心经才抄到一半,就忍不住流下泪,泪湿了纸上的墨迹,竹息立刻替我换了张宣纸,道:“小主已经抄了大半天了,快歇歇吧。”我道:“我没事。”随后又拿起笔蘸砚台里的墨汁,继续抄写着:“观自在菩萨,行深波罗波罗蜜多故……”

第八十五回 卫氏(中)

经过胡太医的精心治疗,四阿哥已有所好转,几天之后,四阿哥的病已痊愈,太医便撤掉了咸福宫的隔离,我们还像往常一样,每天到咸福宫里晨昏定省。端嫔对首座的玉贵妃道:“贵妃娘娘,四阿哥总算没事了。”玉贵妃道:“胡太医那么个治法,还能有事?本宫那可真是担了一万个心,要是四阿哥真的出了什么事,本宫第一个不乐意。”敬嫔微笑道:“四阿哥到底是福气,有贵妃娘娘这么为他殚精竭虑的,嫔妾见娘娘好像清减了些。”玉贵妃看了看我,扶了扶鬓边的玛瑙金丝流苏,道:“身为**,担忧儿子,自然是清减了些。”荣嫔微笑看着坐在华答应身旁的丽官女子道:“各位姐妹瞧瞧,皇上新册封的丽官女子。”丽官女子听荣嫔提到自己,看了看身边的华答应,又看了看伺候在侧的子娴,只听玉贵妃道:“喔?又是新妹妹,快走近些让本宫瞧瞧。”丽官女子正要起身,因穿着是花盆底鞋,竟一下子坐了下去,众嫔妃哄堂大笑,子娴立刻扶丽官女子跪好。玉贵妃轻咳了一声,众嫔妃敛住笑意,从位置上走下来,用戴着护甲的手轻轻将丽官女子的脸抬起,赞道:“妹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水灵些,皇上自然喜欢。”丽官女子憨笑道:“是吗?多谢娘娘夸奖。”玉贵妃放下她的脸,打量着她,又瞄了一眼华答应,对她道:“只是有一样,皇上最讨厌那些施媚邀宠的人,你若是跟那些人学坏了,坏了规矩,惹怒了皇上,到时,本宫也救不了你。”丽官女子点头道:“贵妃娘娘你放心,嫔妾乐意为娘娘效劳!”玉贵妃走上座位,坐了下来,道:“有你这句话,本宫自然好好待你,你且起来,坐吧。”丽官女子答了声:“是。”之后由子娴扶着坐回座位,待她坐下后,瞥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快的华答应,得意地微笑起来。

回到夜明轩里,丽官女子立刻脱掉花盆底鞋,皱眉道:“子娴,快过来,帮我揉揉脚。”子娴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走到丽官女子身边,蹲了下去为她捏脚,到了晚上,子娴悄悄地打开丽官女子的寝室,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从腰间取下袋子,往丽官女子的床上倒上毛虫。随后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寝室里,次日一早,丽官女子正要洗脸梳妆,只见混身上下瘙痒难耐,脱下衣裳,往身后一瞧,到处都是被叮咬的包,还有脸上和手上也都是,立刻将镜子放下,哭着跑了出去,子娴进来收拾房间,见床单上的毛虫还在蠕动,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到御花园里,对芍药说:“最近你们有没有听话,好好喝水呢?”说着,便一边唱着《桃花扇》里的折桂令一边给芍药洒水:“叫奴家揉开云髻,折损宫腰。睡昏昏似妃葬坡平,血淋淋似妾堕楼高。怕旁人呼号,舍着俺软丢答的,魂灵没人招。银镜里朱霞残照,鸳枕上红泪春潮。恨在心苗,愁在眉梢,洗了胭脂,浣了鲛绡。”

皇上下了朝正同昌贵人和太皇太后在御花园里逛着,只听一曲婉转,但见那人儿立在百花丛中,清纯可人,皇上走上前,摘了几朵芍药,微笑道:“美花美曲两相宜,你会唱昆曲?”子娴微笑福下身子道:“奴婢参见皇上,奴婢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皇上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子娴道:“回皇上,奴婢是卫氏子娴,父亲是内管领阿布鼐,因为得罪鳌拜而被判斩刑,奴婢也因此被迫进了辛者库浣衣局当宫奴,现在幸得丽官女子提携,奴婢才有机会成为宫女。”皇上点了点头,道:“卫子娴,好名字,稍后朕自会为你父亲翻案。”子娴道:“奴婢替亡父和亡母谢过皇上,奴婢先告退了。”皇上道:“好。”子娴采了几朵芍药之后往夜明轩方向去了,昌贵人搀扶着太皇太后走到皇上身边,太皇太后道:“玄烨又看中哪位姑娘了?”皇上道:“还是瞒不过老祖宗。”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玄烨呀,这人,就跟这花儿一样,要新鲜的才香手,但是,这新鲜劲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明白吗?”皇上点头道:“孙儿明白。”太皇太后道:“那就好,如今后宫里已经有了个辛者库罪籍出身的丽官女子,要是再多一个,到底是不合体统啊。”皇上道:“老祖宗放心,孙儿自有主张。”说着,就陪着太皇太后行至夜明轩附近,只听里头正在大声吵嚷,将太皇太后一惊,昌贵人安慰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我们到那边去吧。”太皇太后站在原处对皇上道:“玄烨,你进去看看,这里头八成是在唱大戏呢。”皇上应了一声,同李德全走了进去,李德全朗声道:“皇上驾到!”

只见丽官女子正拿着鸡毛掸子狠狠地打着子娴,子娴见是皇上来,喊得更加凄厉,丽官女子仍不肯罢手,骂道:“你这贱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不许哭!”皇上附耳李德全,李德全上前拽住了丽官女子的手,把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抢了过来,皇上走上前,对着丽官女子就是两个耳光,怒道:“今日陪太皇太后散步,别的宫室都秩序井然,唯独这儿这么热闹!朕都来了,还不知道收手吗?!可见背后不知如何霸道!李德全!”李德全应了一声,道:“奴才在!”皇上道:“丽官女子叶穆氏阿绣,殴打宫女,惊扰太皇太后,意欲犯上,着废除封号,贬回辛者库浣衣局,即刻晓谕六宫,不得有误!”李德全咧嘴道:“奴才领旨!”丽官女子跌坐在地上,侍卫们进来将她拖了出去,李德全即刻去传旨。皇上走上前询问子娴的伤势:“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子娴跪下磕头道:“奴婢多谢皇上关心,奴婢没事。”皇上微笑道:“没事就好,稍后朕会册封你为官女子。”说着转身离去,子娴微笑着福下身子道:“奴婢恭送皇上。”

第八十六回 卫氏(下)

皇上走出夜明轩,太皇太后对皇上道:“玄烨,方才侍卫拖叶穆氏出来,哀家见了她模样,好好的一个人,身上怎会毫无缘故的长那些脏东西,可见是有人存心不轨了,玄烨,你可要当心啊。”皇上恭顺答道:“老祖宗说的是,孙儿自会警惕。”太皇太后道:“那就好。”昌贵人搀扶着太皇太后柔婉道:“太皇太后,该是喝药的时候了。”太皇太后微笑道:“玄烨,哀家先行回宫了。”皇上福下身子道:“恭送老祖宗。”说罢,太皇太后搭上昌贵人的手,慢慢地走回去不提。

自从阿绣被贬回宫奴,双手本就有包,瘙痒难耐,又因为经常在水里清洗衣物,不免破皮流脓,苦不堪言,小翠原是比阿绣资历浅的,挎着一箩筐衣服进来,见了阿绣的模样就道:“阿绣姐姐,您可当心啊,这些衣物可是娘娘们换下来洗的,连用的水也须格外仔细着,这么浑的水,姐姐怎么下得去手呢?”说罢,放下箩筐窃笑,阿绣听得如此,发疯似的来殴打撕扯小翠:“下贱骚货!黑了心的白眼狼!你见着我如今被贬了,存心作践我是不是!当初在辛者库,是谁带着你们!是谁分你一口饭吃!皇上不会不理我的!我侍过寝!只要我被重新册封,我还是宫里的娘娘!你们这些蹄子做梦也别想!”小翠虽然连连抵挡,但还是不敌阿绣的疯劲,其他宫奴看了,也都放下手里的活,来将阿绣和小翠二人分开,阿绣被人架在一旁,冲着外头喊着:“皇上!臣妾给您侍过寝啊!皇上!您不能撇下臣妾啊!皇上!”小翠整了整衣裳,拍了拍身上的灰,道:“阿绣姐姐,也难怪皇上他厌弃你,你瞧你那德行,到底和我们一样,都是奴隶出身,包衣的奴才,也就是奴才中的奴才,品性哪能和别人比呢?”说罢,挎着箩筐到别处清洗。

李德全在南书房伺候着,仔细地将一个新橙切削成八块,呈在团龙纹的青花果盘上,轻放在案上,对皇上道:“皇上,天热了,奴才从冰库里挑了个橙子,还新鲜着呢,皇上您吃点消消暑吧。”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道:“李德全,阿绣她如何了?”李德全回道:“听辛者库的宫奴说,自从回了辛者库,身上便不大好,其实奴才也害怕,要是穿过她洗的衣服,到底是不好的,更何况宫里还有两位有孕的小主呢。”皇上叹了口气,道:“既然身上不干净了,再让她接触衣服,总是不好,那就让她到马桶司去刷马桶吧。”李德全咧嘴道:“皇上英明。”复又收敛住道:“奴才寻思着,这卫氏已被内务府召回,要重新分派她去别的宫房,经由叶穆氏这次来看,只怕那卫氏是别有用心。”皇上瞪了一眼李德全,李德全退到一旁,低着头不敢言语,皇上平复了表情,道:“朕也对卫氏存有疑心,但从刑部呈上来的卷宗来看,昔日卫氏一族仗着鳌拜之势,侵占良田,恣意妄为,证据确凿,只是,还有一点,朕似乎大意了。”李德全道:“皇上,该不会是…?”皇上道:“原来你也想到了。”李德全低头道:“奴才不敢置首朝政之事。”皇上微笑道:“你从小就在朕身边,有什么说不得的?倒是,朕想过,为何之后鳌拜也栽了跟头,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之事,朕已经见惯了,正是因为卫氏一族犯罪的证据太确凿了,让人有了把柄,才更遂了另一派臣子的意,所以朕才疏忽了一点,且看这里,”皇上用手指着卷宗上的话,只见那上面写着:“收缴古玩玉器520余,没收赃款10数万两,尽归国库”,再看另一个供词,上写:“于七月获碧玺送子观音一尊,收纳赃款500两”,皇上道:“怎的前后描述都不一致?更何况碧玺送子观音乃是朕聘于仁孝皇后时的聘礼,他是如何获得?”李德全道:“想来,当时国库要是收纳了这10数万两,皇上早就平复了三藩了,解决了饥荒了,怕是当时被那些官员分赃侵吞了。”皇上叹气,道:“到底证明了卫氏是无罪的,李德全,着朕旨意,昔日鳌拜专权,冤枉无辜,朕每欲铲除奸佞,奈何昔日朕幼弱,尚未能察,如今乱已拨正,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祛尔卫氏罪籍,册为官女子,居弦月阁,钦哉。”李德全答应着出去。

过了几日,那子娴坐在凤鸾春恩车回弦月阁的路上,身旁伺候的宫女朵趣道:“官女子您总算是得了皇上的宠了,奴婢当真恭喜您呢。”子娴掩笑,正走着,见华答应陪着我说笑走来,朵趣朝我们喝道:“大胆!何人挡住卫官女子的去路!”华答应也不退却,喝道:“不过一个罪奴出身,没规矩也罢了,怎的见了德贵人来了也不知下车行礼问安吗?”我微笑站在一旁,向她恭顺福下道:“卫妹妹万福金安。”朵趣还欲回嘴,子娴下车,温婉行礼道:“嫔妾见过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万福金安,方才朵趣顶撞,嫔妾给两位姐姐陪不是。”我道:“难怪皇上喜欢,妹妹这般温婉娴静。”华答应道:“听说你还没封号?”子娴恭顺答道:“皇上说,以姓为号也挺好的。”华答应道:“看来皇上还是在意你的出身,来日方长,妹妹可要好好伺候皇上才是呢。”见她低着头,我微笑道:“华答应她并无恶意,她是个直性子,最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妹妹你可别往心里去。”子娴勉强微笑道:“二位姐姐,嫔妾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伺候皇上,但皇上翻了嫔妾的牌子,嫔妾也为难,左右,都是由不得嫔妾的。”我叹了一口气,道:“妹妹你想开点,姐姐我和华答应要先回凝晖堂了,有空就来坐坐吧。”子娴微笑道:“子娴谢过德姐姐盛情。”我和华答应与子娴致意道别,子娴对我们福下道:“恭送二位姐姐。”说罢,坐上凤鸾春恩车,一侧的朵趣道:“官女子,她们说的话,您可别在意。”子娴冷笑一声,道:“我在意她们做什么,只要我的肚子争气,便什么也不怕了。”二人一路说着,一路走向弦月阁。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批折子,李德全进来道:“回皇上,奴才已传皇上的旨意,让太医院赏赐最好的坐胎药给弦月阁。”皇上放下折子,道:“那些个方子,从前咸福宫和天香苑也一直在用,这些年贵妃吃着也不见有消息,看来是有效。”李德全道:“可是皇上,贵妃娘娘的外戚佟佳氏权倾朝野内外,皇上要顾虑也是应当,但那卫氏出自宫奴,无依无靠,在这宫里孤苦无依,想来就是有了孩子,皇上也不必留心。”皇上道:“不是朕顾虑,有的事,朕不得不顾虑,让太医院多加留神就好。”李德全答应着,往太医院方向去。

弦月阁中,子娴正大口大口地喝着坐胎药,之后将碗放在桌上,用帕子擦拭嘴角,道:“药虽苦,但皇上的恩宠到底是甜的。”朵趣将碗收起,回来站在子娴一侧微笑道:“官女子受宠,奴婢伺候着也高兴啊。”主仆二人谈笑不提。

第八十七回 乱葛(上)

次日一早,我们聚首咸福宫里说笑,瑞贵人一边吃着沙琪玛,一边道:“姐姐宫里的点心甜而不腻,松软不糯,就是好吃。”玉贵妃微笑道:“喜欢吃,回头让连翘给你带一点儿。”瑞贵人鼓着被填满的腮帮,点了点头。宜嫔见了瑞贵人的吃相,道:“本宫可真羡慕瑞贵人啊,到底是还没身子,胃口就是好,哪像本宫,见不得油腻,别说吃了,就是闻也难受。”说着,就用帕子捂着嘴,玉贵妃见了,对她道:“既然宜妹妹不适,也不必勉强坐在这儿,告退就是了,本宫又不会责难。”宜嫔听了,站起向玉贵妃福下道:“嫔妾告退。”说罢,搭上紫荆的手,走出去了。彤菱端着一碗药进来,顺贵人只闻见那味道,肚里的孩子便开始踢腾,她吃痛捂着肚子,身旁的荔枝问道:“小主,您没事吧?”顺贵人摇了摇头,只见彤菱伺候着玉贵妃喝下那药,将碗拿出去了。玉贵妃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这药一直喝着,越喝越没味儿了。”荣嫔微笑道:“这坐胎药是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恩宠呢,可见皇上是多在意娘娘。”玉贵妃微笑道:“还是荣嫔会说话,皇上对本宫,那自然是没话说的。”我与通常在相视一眼,卫官女子直直盯着玉贵妃,这时,玉贵妃摆了摆手,道:“今日天也暑热,各位妹妹若无事就散了吧。”众嫔妃起身,向玉贵妃道:“嫔妾告退。”之后分别出了咸福宫。

正走着,只见身后一个声音喊道:“荣嫔娘娘请留步!”回头望去,卫官女子与朵趣走来,向荣嫔福下道:“嫔妾参见荣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荣嫔微笑道:“妹妹快起。”卫官女子起身,荣嫔道:“不知妹妹找本宫有何事?”卫官女子道:“敢问娘娘,贵妃娘娘她喝这坐胎药喝了多久,可有过什么消息吗?”荣嫔诧异道:“为何有此一问呢?”卫官女子道:“嫔妾只是好奇。”荣嫔微笑道:“妹妹,这宫里的很多事,是想好奇而不能好奇的,纵然贵妃娘娘还没有身子,但来日方长,多喝点坐胎药也是好的,而且,她现在膝下还有四阿哥承欢。”卫官女子道:“四阿哥?”荣嫔微笑道:“是啊,德贵人生的。”卫官女子道:“那么,德贵人也喝过坐胎药吗?”荣嫔不解道:“妹妹这问题问得好奇怪啊,这宫里,谁没喝过坐胎药呢?妹妹,你才侍寝一次,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胡思乱想,知道吗?”卫官女子点头微笑道:“是,嫔妾知道了。”荣嫔道:“那就好。”说完就同嫣虢回去。朵趣对卫官女子道:“官女子别多心,这身子的事儿,不能急。”卫官女子点头,与朵趣回弦月阁。

凝晖堂中,芳若端来一碗坐胎药,我正坐在椅子上为四阿哥缝衣服,道:“这药怕是喝不得了,芳若,把它倒掉吧。”芳若道:“小主,难道这坐胎药…?”我穿着线,道:“知道就好,别漏了口风。”芳若会意,将药端下去淋在院中的杜鹃上。

南书房中,佟国维道:“皇上,蒙古闹了水旱,微臣斗胆,恳请皇上开仓救济蒙古。”皇上道:“准奏,只是,夸扎身为蒙古都统,未能体察。佟国维,让你的人传朕旨意,‘盛治之世,馀一馀三。盖仓廪足而礼教兴,水旱乃可无虞。比闻小民不知积蓄,一逢歉岁,率致流移。夫兴俭化民,食时用礼,惟良有司是赖。督抚等其选吏教民,用副朕意,革夸扎蒙古都统之职,以希佛为蒙古都统。’”佟国维道:“臣领旨。”皇上对众臣道:“诸位爱卿还有事吗?若无事,今日就议到此。”众臣对皇上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一一出了南书房,李德全方才从后殿里端了一碗莲子红枣羹出来:“皇上,这是莲子红枣羹,现在正好,温乎着呢。”皇上正在整理案上的折子,对李德全道:“先放后殿吧,朕一会儿再吃。”李德全答应着端着碗进后殿。

慈宁宫中,昌贵人正跪着给太皇太后捶腿,太皇太后道:“好孩子,仔细跪着腿疼,快让苏麻来吧。”昌贵人摇了摇头,道:“苏麻姑姑年纪也大了,臣妾还年轻,跪得了,太皇太后,臣妾给您捶得舒服吗?”太皇太后微笑道:“难得你一直这么有心,一直伺候我这个老婆子,那我可就自作主张一回,赐你嫔位,你可愿意?”昌贵人听到此,立刻跪下磕头道:“太皇太后,您是知道的,臣妾不在乎名位,臣妾谢过太皇太后恩典,但也恳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太皇太后道:“昌嫔,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再抗旨哀家可就真的生气了。”昌贵人仍旧跪着磕头,太皇太后道:“好好好,哀家暂且不勉强你,莫说这嫔位,就是贵妃之位你也当得,既然你不肯争这荣宠,就不争罢。”玻琴扶昌贵人起身,福下道:“臣妾告退。”说着,就同玻琴离去,苏麻道:“听闻皇上又新纳了个卫氏作官女子,那卫氏是辛者库罪奴出身,被弄进这后宫里,想想都觉得可怕。”太皇太后道:“那么皇上的意思呢?”苏麻道:“左不过是每天都赏坐胎药。”太皇太后思索了一下,道:“那么,各宫都赏吗?”苏麻道:“也不是,就是咸福宫、天香苑和弦月阁赏的勤些。”太皇太后道:“既如此,也不必在意。”苏麻会意点头:“是。”

第八十八回 乱葛(中)

慈仁宫里,玉贵妃正在汇报六宫的用度数额,然后道:“太后,皇上又纳了一个卫官女子,听说那卫氏擅唱昆曲,最近几天翻的都是她的牌子。”太后道:“皇上图新鲜,你也别和她计较,对了,宜嫔和顺贵人都是十月临盆吗?”玉贵妃道:“是。”太后道:“皇上已经二十有六了,膝下还是凉薄,你身为贵妃,也该多提点着。”玉贵妃道:“是。”正说着,太妃太嫔们进来向太后请安了,玉贵妃从座椅上起身,对太后福下道:“嫔妾告退。”说完就同淑菱离去。太嫔们在恭靖、宁悫二位太妃的带领下进入慈宁宫向太后请安道:“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微笑道:“姐妹们,都起来吧。”“谢太后娘娘。”

另一边,恭悫长公主正在青霞殿里做刺绣,伺候她的银钏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恭悫长公主道:“银钏,什么事这么慌张,难道大阿哥又淘气了?”银钏一边喘一边道:“不是大阿哥,是…是皇上下旨要将殿下改嫁!”恭悫长公主被针戳到手指,道:“你说什么?!本宫已经是讷尔杜的福晋了,虽然讷尔杜因为鳌拜牵连而死,本宫因为是先皇长女而未受诛连,既已为夫守寡,入他瓜尔佳氏族谱,又如何再改嫁他人!”银钏道:“奴婢也是这么劝阻,但皇上执意说,要…要将殿下改嫁给他!”恭悫长公主道:“你说什么!?是皇上!?”说着,就晕了过去,银钏急忙过来掐长公主人中,喊道:“殿下!殿下!”

南书房外,大臣们跪了一地:“老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道:“说到亲,朕的妃嫔之中,不是有了玉贵妃和瑞贵人这样的表姐妹吗?亲姐姐又如何?当年先帝还不是纳了外甥女太后做妃子。”大臣们道:“皇上请三思!”天气本就烦热,加上大臣们的连连劝阻,皇上拍案道:“不必多言!都跪安吧!谁要是再吵嚷,拉出去斩了!”大臣们只得起身离去,李德全见大臣们都走了,对皇上道:“皇上先消消气,这是奴才按曾太医开的方子炖的甲鱼枸杞汤,说是补肾最好了,您尝尝看。”皇上道:“你去寿康宫把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长公主召来,另外,去把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也都召来吧。”李德全一边擦汗,一边发抖道:“奴、奴才遵命。”

入了深夜,恭靖太妃问松果道:“怎么,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还没回来?”松果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今儿用了晚餐,李德全来请她们到南书房去就再没回来。”宁悫太妃道:“看来事有蹊跷,别是…不会那么荒唐吧?”恭靖太妃道:“松果,立刻去慈仁宫告诉太后!”松果应了一声,去慈仁宫不提。

皇上毕竟年轻精壮,只想着广播种子,子嗣丰荫,又因为药力的作用,一时难以自持,在南书房后殿里与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长公主、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轮番云雨,那后殿里时不时传出此起彼伏的娇声和哭声,长公主虽然不停地挣扎,但也因为药力,和皇上行了事。

松果去慈仁宫,还没进门口就见小宫女说:“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松果姑姑有事明天再说吧。”松果见状,立刻去咸福宫将玉贵妃叫醒,玉贵妃还没来得及梳妆,只披了件外衣对松果道:“什么事这么急非要现在说?”松果跪下道:“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松果把经过一一告诉玉贵妃,玉贵妃听完,惊道:“你说什么!?快!淑菱,我们走!”淑菱应了一声,与玉贵妃一起往南书房去。

走进后室,只见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长公主、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全都衣衫不整乱七八糟躺了一片,皇上正坐在床上喘着粗气,整个后室弥漫着淫靡的味道,玉贵妃厌恶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又急忙吩咐淑菱,道:“皇上醉了,弄盆冷水来给皇上清醒清醒!”说着,皇上药力又上来了,和唐太嫔、卫官女子大行周礼,玉贵妃上前对皇上就是两个耳光,怒道:“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也就罢了!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钮太嫔她们是皇上的庶母!皇上怎会如此荒唐!”皇上猛然被这动静惊回神,提好裤子道:“贵妃深夜到此,有何要事?”玉贵妃冷笑道:“要事?这里这么热闹,即使告诉皇上了,皇上也没空理会吧。”皇上道:“贵妃何出此言?”玉贵妃道:“皇上毕竟年轻,没想到精力这么旺盛啊,臣妾倒是听说那畜生才会与自己的亲伦行周礼,那裸鼢鼠生下崽子,就与这崽子配婚。”皇上目光一凛,那寒光直逼得人心惊胆战,怒道:“你放肆!”说着,一个用力的耳光重重地甩在了玉贵妃的脸颊上,玉贵妃捂着脸,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冷冷地道:“你给朕跪到外面的石阶上!没朕的吩咐不许起来!”玉贵妃喊道:“臣妾没错!为何要跪!应该跪的是皇上!皇上要跪的是大清的列祖列宗!”皇上重重地将一个彩绘花瓶砸得稀烂,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长公主、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都被这动静惊醒,见是玉贵妃来了,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长公主含泪匆忙离去,卫官女子、华答应、端嫔、敬嫔跪在地上,向玉贵妃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玉贵妃朝她们冷眼一扫,冷冷地道:“滚。”众人向皇上和玉贵妃行礼之后慌张离去,玉贵妃对皇上微笑道:“皇上如何惩罚臣妾不要紧,但是,皇家的脸面不能丢!”说罢,同淑菱出去了,皇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第八十九回 乱葛(下)

灯火通明的寿康宫中,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正跪在那儿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只见坐在右上首的宁悫太妃道:“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三人违反宫规,不敬先皇,本宫现在以寿康宫主位身份,每人各打20大板,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以作惩戒!松果,立刻带下去执行!”松果应了一声,两边的宫女就走过来拉扯三人,钮太嫔、唐太嫔、杨太嫔连连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坐在左上首的恭靖太妃对宁悫太妃微笑道:“姐姐,钮太嫔毕竟是纯亲王的额娘,杨太嫔毕竟是长公主的额娘,这样做不太好吧,况且,三位妹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没等她说完,陈太嫔插话道:“是啊,娘娘,不知者不怪嘛,让王爷们知道了,毕竟是不好的。”说着,就用帕子掩嘴窃笑。宁悫太妃道:“既如此,就罚你三人停俸一个月,禁足寿康宫,每天对着先皇灵位面壁思过!”三人跪拜道:“谢娘娘。”恭靖太妃微笑道:“妹妹们累了,都下去吧。”三人起身,坐在一侧的陈太嫔也起身,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说着,就各自回屋去了。宁悫太妃对恭靖太妃道:“其实本宫明白,这件事李德全也逃不了干系。”恭靖太妃微笑道:“其实只要妹妹们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就好,只是……”说着敛住笑容,宁悫太妃道:“本宫明白妹妹的意思,稍后本宫会命人炖雪梨燕窝给各位妹妹压惊。”恭靖太妃看着宁悫太妃,会意一笑,道:“今夜也不早了,再有几刻就天亮了。”宁悫太妃走到殿外,看了看天上虽还挂着星辰但天色已渐亮,道:“也是,妹妹,我们也去睡吧。”说着,宁悫太妃拉过恭靖太妃的手,恭靖太妃羞怯地看着宁悫太妃,与宁悫太妃一同进了房间里,恭靖太妃卸掉护甲,帮宁悫太妃脱服制不提。

南书房外,玉贵妃和淑菱跪在那儿已经有几个时辰了,玉贵妃几近昏迷,淑菱见玉贵妃脸色越来越不好,就道:“娘娘,跟皇上道个歉吧。”玉贵妃把她甩开,皱眉低声道:“你滚开!”淑菱朝着南书房磕头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玉贵妃见淑菱不停地磕,把头都磕破了,怒喝道:“淑菱,别磕了!本宫让你别磕了!我们没有错,不需要他开恩!”淑菱甩开玉贵妃,继续磕头。

南书房内,李德全正跪在那儿一边掌自己的嘴,一边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道:“李德全,朕念你从小跟着朕,今夜之事,朕就不追究,起来吧,也叫贵妃起来,穿那么单薄,赶紧回去歇息。”李德全起身,弯着腰道:“喳。”说着,走出南书房,玉贵妃见李德全红肿着脸出来,冷笑道:“怎么,皇上不亲自出来吗?”李德全恭顺答道:“娘娘,皇上说让您别跪了,赶紧回宫去吧。”小太监们也来劝道:“贵妃娘娘,您回去吧。”淑菱扶玉贵妃起身,玉贵妃冷眼一扫,小太监们全都低着头,玉贵妃问李德全道:“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公公也不知道吗?你只告诉我,皇上可曾吃过什么东西,喝过什么?”李德全被问得冷汗直冒,左顾右盼道:“这、这个……奴、奴才,不、不敢揣测圣、圣意,所、所以……”玉贵妃冷笑一声,同淑菱离去。

淑菱同玉贵妃慢慢走在长街里,突然,玉贵妃昏了过去,淑菱抱着玉贵妃想摇醒她:“贵妃娘娘你醒醒啊!”只见那地上到处都是血滴,而玉贵妃的身下,已经腥红黏湿一片,淑菱见状,惊叫一声,喊道:“快来人啊!太医!太医!”

众人正焦急地在咸福宫里等太医的报告,太后对皇上道:“好端端地怎么会弄成这样?!”皇上恭顺道:“是儿子一时疏忽。”太后道:“你知道贵妃脾气犟,你就该让着她些!”皇上恭顺道:“是。”阿柔道:“太后您别生气了。”太后道:“哀家能不生气吗?!”惠嫔微笑道:“是啊,太后,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许太医和李太医出来跪下,李太医道:“回禀皇上、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已经无恙,但她的胎已经有两个月了,微臣无能。”说着,两位太医退了出去。太后怒道:“听听,皇帝你听听,好好的孩子就让你给跪没了!”皇上道:“皇额娘请息怒。”太后道:“不要叫哀家皇额娘,哀家不是你的皇额娘!”阿柔道:“太后,奴婢想皇上已经知道错了,就原谅他吧。”太后叹了口气,横扫我们道:“昨夜是谁侍寝?站出来。”我们互相看着,华答应、敬嫔、端嫔都已站出,卫官女子躲在僖嫔身后,趁人不注意推僖嫔出去,僖嫔想站回去,众人都看着她,她解释道:“不,昨晚我没有,不是我啊。”福贵人笑道:“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求得来的,僖嫔娘娘你真的好福气啊。”僖嫔只得与华答应、敬嫔、端嫔一起跪下,太后冷笑道:“你们何时学会的狐媚惑主的那一套,说吧,贵妃被罚是不是你们挑唆的?”华答应、敬嫔、端嫔连连磕头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僖嫔不解地看着她们,皇上跪下道:“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喝了曾太医的甲鱼枸杞汤才致色迷心窍,跟她们没关系,还望皇额娘明察。”太后道:“皇帝你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别跪了,至于你们几个,”太后横扫华答应等人,道:“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罚你们停俸两个月,回自己宫室各抄地藏菩萨本愿经三百遍再到宝华殿为贵妃娘娘的孩子诵经超度,没事就都跪安吧。”我们一同向太后和皇上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待众嫔妃走后,太后对皇上道:“皇帝,如何处置曾太医,你自己决定,阿柔,我们走。”阿柔应了一声,扶上太后离去,皇上对着太后的背影福下道:“儿子恭送皇额娘!”立刻吩咐李德全道:“李德全!传朕旨意,太医曾兢,玩忽职守,以致贵妃娘娘小产,祛其太医院太医之职,贬出宫外。”李德全答应着出去往太医院方向去不提。

第九十回 纯殁(上)

过了几个时辰,玉贵妃慢慢张开眼睛,用双臂支撑着身子起身,对身旁伺候的淑菱轻声问道:“淑菱,本宫怎么…?”没等玉贵妃说完,淑菱跪下哭道:“娘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对。”玉贵妃微笑着搀她起来道:“淑菱快起来,本宫在长街晕倒,若不是你,本宫怎会安然无恙呢?”淑菱面带难色,迟疑道:“娘娘,您的肚子……”玉贵妃有些诧异:“肚子?喔,可能是受凉了,有些痛不过应该很快就好的。”淑菱见玉贵妃似乎不知道滑胎的事,微笑道:“是呢,娘娘想必是这几日用的瓜果吃凉了肚子,奴婢让太医给您开些药剂调理调理。”玉贵妃点头,然后叹气道:“不知道几位太嫔和长公主她们怎样了。”淑菱道:“奴婢想,她们一定很难过。”玉贵妃道:“是啊,这几日皇上都留宿在哪儿?用的什么东西?怎的就变成这样?”淑菱道:“奴婢看过敬事房的行房册,这几日,皇上除了在南书房便是去几个新小主的住处,奴婢瞧着那几个世家女子知书达礼,倒还本分,不像是会使那种招数的人,能这么使的,一定是卫官女子之流。”玉贵妃回想当时南书房的情形,其他人的衣衫虽然不整,但好歹只是门襟没扣齐,露出香艳肚兜而已,但有一个人却衣衫褴褛,衣服像是被护甲刮破的,甚至连肚兜也没穿,近乎赤裸,那便是卫官女子,想到这一幕,玉贵妃皱眉道:“是了,一定是她!”

正说着,缘多喜通报道:“惠嫔娘娘到!荣嫔娘娘到!德贵人到!瑞贵人到!通常在到!”我们一同进去向玉贵妃福下请安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微笑道:“众位妹妹起来吧,赐座。”我们起身坐下道:“谢娘娘。”瑞贵人坐到玉贵妃跟前道:“姐姐,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说着,就依偎在玉贵妃的膝上,玉贵妃轻抚着她戴着些许珠翠的头,道:“姐姐没事。”通常在道:“贵妃娘娘没事就好了,嫔妾们都担心坏了呢。”玉贵妃道:“有劳各位妹妹担心了。”突然,我觉着一阵恶心干呕,急忙用帕子掩住口鼻,惠嫔看着我,担忧道:“德妹妹,你还好吗?”我将这难受的感觉强压下去,勉强说道:“嫔妾没事,可能是吃坏了东西。”玉贵妃微笑道:“怎么这么巧,本宫也是吃坏了东西,德贵人,天气热了可不能像本宫那样贪凉喔。”我恭顺答道:“是,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嫔妾定当注意。”荣嫔听见此处觉得诧异,随后问道:“贵妃娘娘,这几日太医开的安胎药都有喝吗?”玉贵妃道:“喝了那么多年不还是没有吗?算了,就不喝了,反正本宫也不想怀皇上的孩子。”瑞贵人听了,道:“那怎么行,额娘会着急的。”玉贵妃微笑道:“本宫也知道额娘她着急,可是在宫里,从来都是半点不由人的,本宫没这个福,认命了。”我微笑道:“娘娘,您还有禛儿。”玉贵妃道:“是啊,至少四阿哥还在本宫这儿养着,本宫也不必图自己的肚子了。”

这时,缘多喜朗声通报道:“皇上到!卫官女子到!”只见卫官女子依偎在皇上身旁,同皇上进殿来,向玉贵妃福下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我们一同起身向皇上行礼问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对我们道:“都起来吧。”我们道一声:“是。”之后站起,皇上坐到玉贵妃的身旁,对我们微笑道:“今个儿好热闹,你们姐妹几个在说什么悄悄话,朕可以加入你们吗?”玉贵妃冷眼看他道:“这个时辰,皇上怎么有空来看臣妾呢?”皇上微笑道:“朕处理完国事就过来了,贵妃,身子好些了吗?”玉贵妃不看着皇上,侧着脸回道:“劳皇上担忧,臣妾惶恐,已经好多了。”卫官女子曼妙地走上前,柔柔地道:“皇上,众位姐姐,嫔妾先告退了。”玉贵妃用眼神示意卫官女子退下,卫官女子离去,皇上对我们微笑道:“这卫氏可真有点意思,不但会唱昆曲儿,还会吹箫和琵琶。”我微笑道:“恭喜皇上又添佳人了。”随后我们谈笑着不提。

纯亲王府,福晋尚佳氏大着肚子正帮着纯亲王隆禧在书房里料理田庄上的收成,纯亲王见尚佳氏有些晕眩,就扶她坐到一旁,道:“你这样太辛苦了,先回屋休息一下吧。”尚佳氏摇摇头,道:“王爷还没休息,妾身怎么可以……妾身没事,王爷,这些帐今天要算好的,不然耽搁了就不好了。”这时,伺候的家丁进来回道:“王爷,宫里的邓公公求见。”纯亲王听是邓公公,问道:“是哪个邓公公?”家丁回道:“原先在青霞殿伺候的,现在在御前伺候。”纯亲王道:“原来是伺候长姐的,快请。”家丁应了一声,出门相迎:“邓公公,您请。”邓公公趾高气扬地走进去,向纯亲王一福,道:“奴才叩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纯亲王道:“邓公公起来吧。”邓公公起身:“谢王爷。”纯亲王问道:“邓公公今日怎得大驾光临来此寒舍呢?”邓公公堆笑道:“王爷这是折杀奴才了,奴才怎的是什么大驾,奴才今个儿是来向王爷道喜的。”纯亲王道:“喜从何来?”邓公公道:“想必王爷还不知道,皇上打算册封恭悫长公主为庆贵妃,册封礼在下月十五,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纯亲王揪住邓公公的领子,将他拎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邓公公道:“诶呦,王爷,您弄疼奴才了。”尚佳氏上前让隆禧放开邓公公,邓公公整了整衣衫,堆笑道:“想必王爷刚刚没听清奴才说什么,奴才再重复一遍吧。皇上打算册封恭悫长公主为庆贵妃,册封礼订在下个月十五,王爷,公主守了那么些年寡,要找也该找个好的是不?奴才话已传到,就先告退了。”尚佳氏对他礼遇道:“公公慢…”纯亲王没等尚佳氏说完,又气又恼,拿起一个茶杯朝他摔去:“快滚!给本王快滚!”邓公公把身子一斜,茶杯从一旁冲了过去,乓啷一声摔碎在地,家丁见状来收拾碎片,邓公公灰头土脸地离去,踢了一下轿门,然后进轿子里气匆匆地道:“起轿!”轿夫们应了一声,抬起他往皇宫方向走。

尚佳氏安慰道:“王爷,别为这事忧心,您身子不好,不能气恼。”纯亲王坐在案前,揉着额头,叹气道:“快替本王准备朝服,本王要进宫问清楚。”尚佳氏微笑道:“对,也许邓公公只是胡说,问个清楚也好。”转身对家丁道:“谷子,你陪着王爷进宫吧,王爷的病情反复不定,身边需要有个得力的伺候着。”谷子福下道:“奴才谨遵福晋之命。”尚佳氏率领一众仆妇送纯亲王出王府,道:“王爷路上小心。”纯亲王道:“悦儿,本王要走了。”说着,进入轿子里,谷子道:“起轿!”尚佳氏泪眼婆娑,目送轿子离去,丫鬟婆子们扶着尚佳氏进府里不提。

第九十一回 纯殁(中)

纯亲王直奔南书房,李德全阻拦道:“王爷请留步。”只听得里头传来妩媚婉转的昆曲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纯亲王道:“看来是本王来得不巧啊,对了,李公公,现在谁在里头伺候?”李德全道:“回王爷,是皇上新册封的卫官女子。”纯亲王边听着里头皇上和卫官女子的情话,边道:“这卫官女子果然娇艳无比,李公公,你就跟皇上说本王来过了。”李德全应了一声,谷子陪着纯亲王向青霞殿方向走去。

正走在御花园里,突然看见银钏跌跌撞撞地跑来喊着:“不好啦!不好啦!长公主要跳井啦!”纯亲王拦住她,道:“发生什么事了?长姐为何要跳井?”银钏为难道:“王爷,这……”只听得不远处恭悫长公主哭喊道:“让本宫去吧!让本宫去吧!本宫不想活了!”纯亲王和银钏连忙跑去,只见恭悫长公主想站上井边,宫人们纷纷阻拦长公主,道:“长公主,不可啊!”纯亲王上前一把搂住恭悫长公主将她抱下来,道:“长姐这是在干什么?”恭悫长公主捂着脸哭泣,宫人们见了纯亲王,向纯亲王一福道:“奴婢/奴才参见王爷,王爷万福。”纯亲王对他们道:“都起来吧。”宫人们起身道:“谢王爷。”纯亲王扶着恭悫长公主坐到凉亭里,道:“姐姐,有什么伤心事,说于弟弟听听?”恭悫长公主看了看四周,道:“姐姐已经,无脸见人了。”说着,又捂着脸抽泣。银钏道:“回王爷,前些日子皇上说要纳恭悫长公主为妃,大臣们连连劝阻无果,结果皇上让李公公来,说有事要找长公主商谈。”银钏跪下道:“王爷,都是奴婢不好,奴婢那时候应该回绝了李公公才是啊。”纯亲王道:“银钏你起来,皇命难违啊,这样吧,本王先去问问皇额娘和太皇太后的意思。”谷子陪着纯亲王向慈宁宫方向走去。

慈宁宫中,太后正陪着太皇太后聊天,忽听齐连海传道:“纯亲王到!”太皇太后微笑道:“喔,是禧儿来了,快请快请。”谷子站在外头待命,纯亲王进入里面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行礼道:“孙儿向老祖宗请安,向皇额娘请安,老祖宗万福,皇额娘万福。”太后微笑道:“快起来,坐吧。”纯亲王道:“谢皇额娘。”太皇太后道:“你来找哀家,所为何事?”纯亲王道:“因着皇上要纳恭悫长公主为妃一事,所以……”太后没听他说完,就道:“混账!是谁告诉你这些混账话的?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他们怎么可能…?”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出了这么大事,雅然那丫头竟然瞒着咱们,罢了,咱也不管了,皇上现在大了,不比从前会听我们的,就由着皇上吧。”纯亲王道:“可是……”太后道:“隆禧,哀家知道你是亲王当中最沉静稳重的,不过,这里是皇宫,你最好还是慎言慎行。”纯亲王起身,向太皇太后福下道:“那么,孙儿就先告退了。”太皇太后点头,看着他走出去,转身对一侧的太后道:“太后,雅然的事,你是真的不知吗?”太后跪下道:“皇额娘,臣妾失察。”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木已成舟,就由着他们去吧。”

纯亲王再次往南书房走去,只听屋门吱吱呀呀地打开,朵趣和卫官女子衣衫凌乱地从屋里出来,朵趣的头发散乱,卫官女子则袒露着酥肩,抱着琵琶,羞答答地低头从纯亲王身侧走过,纯亲王对李德全道:“劳烦李公公替本王通传。”李德全应了一声,进去通传,一会儿出来相迎道:“王爷您请。”纯亲王走进里屋,见皇上正坐在桌前批阅奏折,上前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看着他道:“七弟你来了,快坐。”小太监搬来椅子,纯亲王坐下后道:“谢皇上。臣弟这次来,是为了长公主一事而来。”皇上道:“正巧,下个月的册封礼,朕打算让你来担任执礼官。”纯亲王微笑道:“臣弟不才,恐不能胜任。”皇上道:“你若不能,朕就让其他人来担任,无妨。”纯亲王道:“可是,皇上若真的要纳长公主为妃,只怕,民间又要有所非议。”皇上听见此处,脸色铁青下来,道:“七弟的意思呢?”纯亲王道:“上回平乱的功臣之中,也有些还未娶妻的年轻才俊,长公主若嫁过去自然也是成就良缘,二来,也可传为千古佳话,对社稷也是好的。臣弟人微言轻,不敢置喙皇上的国事,只谈家事,皇上既尊崇汉人的礼数,就该知道伦理有常,断断不可纳长公主为妃。”皇上道:“有何不可?七弟,玉贵妃和瑞贵人不也嫁于朕为妃了吗?”纯亲王道:“外臣之女进宫自然是有所不同,但,长公主与我们都是姐弟,自古以来,除了山阴公主,就没听说过有哪位皇上纳自己的亲姐妹为妃的,所以皇上……”皇上没听他说完,道:“天下人都知道朕是开国以来的明君,怎的与那昏君刘子业相提并论?你若再说下去,别怪朕不念兄弟情分!”纯亲王道:“臣弟冒犯了,不过臣弟句句出自肺腑,还望皇上三思,臣弟先行告退了。”纯亲王起身向皇上行了一礼,走出去。皇上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桌案,继续批阅奏折。

待到纯亲王回府,已是深夜,家丁们提着灯笼引纯亲王进书房,纯亲王问一个婆子道:“福晋睡下了吗?”婆子道:“回王爷,福晋点完了账本,已经睡下了。”纯亲王应了一声,走入书房里,突然一阵晕眩倒了下去,家丁们急忙围着纯亲王道:“王爷你怎么了,王爷?!”谷子用手背试探了一下纯亲王的额头,立刻缩回手道:“妈呀,这么烫。”然后抱起纯亲王往寝室走,对其他家丁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太医啊!”家丁们应了一声,快马加鞭往宫里太医院去不提。

第九十二回 纯殁(下)

惠嫔带着大阿哥往上书房方向去,只见佘太医、胡太医、李太医带着几名苏拉背着医囊正急匆匆向远处走去,这时,一个打扫的宫女从旁经过,惠嫔走上前问她:“本宫问你,太医们这是要去哪里呢?”宫女福下身子道:“回禀惠嫔娘娘,奴婢也不太清楚。”惠嫔思索了一下,对她微笑道:“没事了,你退下吧。”宫女向惠嫔告退道:“奴婢告退。”大阿哥道:“额娘,现在师傅在教儿臣《汉书》了。”惠嫔微笑道:“好孩子,好好学,为你皇阿玛争气知道吗?”大阿哥道:“是,儿臣一定加倍用功。”惠嫔赞许地点了点头。

纯亲王府里,太医们正在紧张救治纯亲王,尚佳氏捧着大肚子问道:“胡太医,王爷他怎样了?”胡太医向尚佳氏恭身道:“回福晋,王爷的肾脏一直不好,再加上气郁劳碌固而伤及元气,高热不退正是积火不能挥宣的表征。”尚佳氏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胡太医你快救救王爷吧!”胡太医答道:“老臣职责所在,请福晋放心。”说着,拿出笔墨来撰写药方。

凝晖堂里的杜鹃又开花了,我正在屋里看书,突然又是一阵干呕,竹息连忙为我倒了碗温水,芳若问道:“小主,难道你,又有了?”我接过茶碗,竹息和芳若相视一眼,我羞红了脸道:“瞎说什么呀,才没有呢。”竹息正色道:“小主,这事可不能马虎。”我温斥道:“你们别瞎猜了,只是中署了而已,哪有人那么能生啊。”竹息摇摇头,笑道:“小主,这你可就错了,当年这宫里最能生的,那要属储秀宫丽景轩里的荣嫔娘娘了,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地生,虽然因为种种原因,长成的不多,但好歹还有荣宪公主和三阿哥在。再有,皇上年轻,精力旺盛,一招即中,也是常有的事啊。”她说得我满脸通红,我只得用帕子捂住脸,芳若笑道:“姑姑,小主她不好意思了。”我们在凝晖堂里说笑不提。

惠嫔送完大阿哥正在御花园里赏玩,见荔枝扶着顺贵人走来,顺贵人和荔枝福下身子向惠嫔行礼道:“嫔妾/奴婢参见惠嫔娘娘,愿娘娘万福。”惠嫔微笑着将顺贵人搀起,道:“顺妹妹快起来吧。”顺贵人起身,惠嫔挽上顺贵人,一同走着,时不时打量一下顺贵人的肚子,道:“妹妹最近喜欢吃辣的多一些还是喜欢吃酸的多一些呢?”顺贵人一边同惠嫔走着,一边道:“嫔妾喜欢清淡一些的。”惠嫔点头,道:“喔,是这样。”采晴见一旁的槐树开花了,对惠嫔和顺贵人道:“二位娘娘瞧啊,那槐树开花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呢?”惠嫔微笑着对顺贵人道:“妹妹,听说这棵老槐树很灵的,我们要不要过去试试,许个愿看看呢?”

正巧这时,宜嫔挺着大肚子同紫荆走来,瞥了一眼顺贵人道:“你真的相信那棵死树会保佑人吗?妹妹,小心有诈啊。”惠嫔道:“宜嫔,本宫好心邀请顺贵人欣赏槐花,与你何干?”宜嫔冷哼一声,道:“何干?你明知道槐花对孕妇不利,你还带她去赏,分明就是你存心要害她!”惠嫔道:“宜嫔妹妹慎言。”宜嫔道:“好啊,你让我闭嘴我自然会闭,不过真话总是没人愿意听的,你愿意听也好不愿意听也好,姐姐在乎的不是你,而是你肚子里的种子,毕竟这是皇嗣,事关重大,姐姐该说的都说完了,御花园非久留之地,妹妹也早些回去吧。”宜嫔瞪了一眼惠嫔,往颐和轩方向去,惠嫔微笑着拉过顺贵人的手道:“妹妹,别多心,姐姐真的只是好意。”顺贵人将手一缩,向惠嫔福下身子道:“惠嫔娘娘,嫔妾有点不适,想先行告退了。”惠嫔微笑道:“妹妹慢走。”荔枝向惠嫔一福,扶着顺贵人往储秀宫方向走。惠嫔收住笑容,眼闪寒光道:“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这一胎到底能否保全。”

又过了几个时辰,纯亲王的高烧褪了,精神也好起来了,见尚佳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就找了件衣裳给她披上,尚佳氏见有动静,就搂搂惺忪的双眼,眨了几下,起身道:“王爷您醒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纯亲王精神焕发地道:“本王很好啊,悦儿,你一直在这儿照顾本王吗?”尚佳氏摇了摇头,道:“妾身有回去休息过,隔几刻再过来看看。”纯亲王道:“你怀着孕,还这样劳累,仔细身子。”尚佳氏微笑道:“只要王爷没事了,妾身就放心了。”纯亲王蹲下听尚佳氏腹中的心跳声,微笑道:“这小家伙的心脏跳得好厉害啊。”尚佳氏对着肚子微笑道:“宝宝,快快地长,然后陪你阿玛和几个堂兄作伴。”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批阅奏折,一个苏拉求见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答道:“免礼。”苏拉起身道:“谢皇上。回皇上,据报,纯亲王已经痊愈。”皇上道:“朕知道了,稍后朕会派李德全给各位太医厚赏。”这时,李太医跑来跪下道:“皇上,不妙了,纯亲王他…他……”皇上走下龙椅,焦急道:“他怎么样了?快说啊。”李太医只得哭道:“臣等无能,望陛下恕罪啊!”皇上如中霹雳,踉跄了一下,道:“不是才说他好了吗?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先退下吧。”李太医和苏拉行礼道:“奴才/微臣告退。”

纯亲王府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素布,阴惨惨的“奠”字铭在厅堂的黑幕前,纯亲王安祥地躺在棺椁里,尚佳氏浑身缟素,身披麻服,领着一众家仆跪在纯亲王灵堂前,由着执礼公公的指示,三跪九叩举哀。尚佳氏哭红了眼,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你走了,妾身和孩子要怎么办……?”说着,两行泪再次滴落,几乎浸湿了衣服。随着一声略拉长音的:“盖棺!”纯亲王的面孔就消失在眼前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棺椁。

第九十三回 异象(上)

太皇太后浑身缟素,坐着凤銮往南书房去,李德全通传道:“太皇太后到!”皇上从龙椅上起身,走下来向太皇太后行礼道:“孙儿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太皇太后拄着拐杖,由苏麻扶着走上龙椅,颤巍巍地坐了下来,道:“玄烨,哀家有件事想来问问你。”皇上恭顺道:“不知皇祖母所问何事?”太皇太后道:“玄烨真的想纳雅然为妃吗?”皇上道:“事到如今,隆禧也死了,朕也没心思再去管其他,长公主到底是朕的亲姐姐,朕也不会薄待了她。”太皇太后看着皇上,皇上继续道:“外臣总是要防着,但自己家里人能让朕踏实许多,以后,朕就可以绵延后嗣了,皇祖母您就乐着抱曾孙吧。”太皇太后用拐杖重重地捶地道:“她是你姐姐!”皇上微笑道:“对,所以这样更亲切,还有,幼年时照顾过孙儿的钮太嫔、杨太嫔、唐太嫔,只要孙儿努力,皇嗣的事情,皇祖母自然无须操心。”太皇太后指着他颤巍巍地道:“你!你……!”苏麻立刻安抚着太皇太后的心口,道:“太皇太后,息怒,皇上这是伤心过头了,所以出言无状,您别往心里去啊。”太皇太后拄着拐杖起身,苏麻扶着她从龙椅上走下来,对皇上道:“哀家这就到隆禧的灵堂,将玄烨的这些个心思告诉他听听!也好让他死得瞑目!”皇上微笑道:“不劳皇祖母费心,孙儿自会替皇祖母奔走过问,皇祖母年事已高,丧仪这样辛苦的事,不适合皇祖母。”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好吧,哀家真没想到,当初帮衬的竟然是这样的人。”皇上微笑道:“其实不劳皇祖母费心,一切孙儿自有筹谋。孙儿恭送皇祖母!”太皇太后与苏麻离去,皇上对李德全道:“李德全,为朕更衣,朕要去为纯亲王奔丧。”李德全应了一声,同皇上进入后室不提。

皇上和各位亲王连续几日都到纯亲王府奔丧,并下旨赐纯亲王“靖”的谥号,并开国库,打算为纯亲王修茔立碑,让后人记住纯靖亲王的功绩。尚佳氏由于日夜忧虑哀思已致水米未进,跪在一行人中举哀,更显娇弱,皇上道:“七弟妹先进屋歇会儿吧,人死不能复生,朕也希望七弟能活过来,七弟他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尚佳氏边流泪边道:“不,臣妾要在这儿,守着王爷的灵。”恭亲王福晋马氏劝道:“弟妹节哀,你在这儿难过,纯亲王他在路上也不心安啊。”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劝道:“是啊,七弟妹,这儿有嫂嫂们,你先回屋里歇会儿吧。”丫鬟将尚佳氏扶起,尚佳氏向皇上一福,略带哭腔道:“臣妾,告退……”说着,就用帕子抹眼泪,丫鬟扶上尚佳氏离开队伍。皇上见着尚佳氏梨花带雨的面庞,赞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妙!”随即听到李德全的一声拉长音的“跪——!”皇上便率着众人向纯亲王的棺椁行丧礼。

另一方面,额楚在南宁击退了吴世琮,吴世琮狼狈逃遁,放眼寰宇,九星连珠、彗星乍现,钦天监监副南怀仁上奏道:“启奏皇上,微臣夜观天象,觉星宿冲惑,地动仪上兑相和震相上钢柱掉入金蟾之口,今年,京城恐有灾殃瘟疫。”皇上道:“朕知道了,南大人辛苦了。”南怀仁向皇上行礼道:“微臣告退。”待南怀仁走出房门,只见恭亲王急匆匆地进来对皇上道:“皇兄,出大事了!隆禧的尸首不见了!”皇上惊道:“你说什么?!”李德全哆嗦道:“星宿冲惑,诶呦,别是……”皇上轻咳了一声,李德全低头不语,皇上道:“这到底是忌讳,朕也不便过问,可有得力的人士料理此事吗?”恭亲王回道:“皇上,臣弟听说近郊破庙里有对方氏兄弟专门捉行尸,颇通茅山术,皇上何不让他二人前去捉捕隆禧的尸首呢?”皇上倒吸一口冷气,道:“就依你所言。”恭亲王答了一声,道:“臣弟告退。”李德全从刚才开始就在发抖,皇上微笑地拍了一下他,他惊地跳了一下,皇上道:“有朕在这儿,别怕。”李德全看着皇上,点了点头。

深夜的纯亲王府,尚佳氏依旧坐在屋里哭泣,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只听纯亲王幽幽地道:“悦儿,别难过了,本王回来陪你了。”尚佳氏抹着泪,边哭边道:“王爷,妾身舍不得你……”那声音也道:“本王也舍不得你和孩子。”尚佳氏四处张望,打开屋门,对四周道:“王爷你在哪儿?”可惜四周静悄悄地什么动静也没有,尚佳氏回屋里,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引得尚佳氏连连作呕。

面目狰狞的隆禧正蹲在屋顶上啃咬着家丁和丫鬟,几乎都是活活地开膛破肚,隆禧满脸血污,而夜空中,彗星发出美丽而诡异的绿光,这时,传来又似牛鸣又似狼嚎的叫声,竟然是从隆禧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第九十四回 异象(中)

次日清晨,伺候尚佳氏的丫鬟琮儿惊慌失措地对尚佳氏道:“不好啦!不好啦!福晋,斑儿、玎儿、谷子、麦菽、芋头、陆嬷嬷、肖嬷嬷都失踪了!”尚佳氏一惊,道:“你说什么?!”琮儿继续道:“是、是王爷……”只见琮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尚佳氏闻到了和昨晚上相同的气味,眼前站着的的确是琮儿,但她的裙下正在滴血!尚佳氏被惊得捂住嘴,立刻跑出房门,在开门的一刹那,阳光直射琮儿,琮儿痛苦地尖叫着化为灰烬,尚佳氏被吓得昏了过去。

恭亲王带人往破庙里向方氏兄弟求助:“二位道长,纯亲王的尸首不翼而飞了,附近的街邻说连连有牲畜和小孩被吃,请问道长,可否帮本王收服纯亲王的僵尸?”方昴道:“贫道早有所闻,如今,天有异象,地有灾殃,一切皆是定数,纯亲王是含恨而终,如今成了僵尸,吃人如麻,只怕是要成尸魔。”恭亲王道:“尸魔?”方昊道:“不错,贫道在这儿就看见了纯亲王府的浓烈尸气,如果不出贫道所料,他会在尸变的那天呼唤最牵挂的人的名字,这时,千万不可答应他,否则,他会杀光和他有关的所有人。”恭亲王点头,道:“好,二位道长,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方昴道:“预知前生事,今生所受是。预知来生事,今生所作是。贫道早已参到各中的奥妙,只须费几成功力,王爷又何须客气呢?”恭亲王道:“那,收服了他,他还会再出来作怪吗?”方昊道:“王爷请放心,我们师兄弟既然结下了这个缘,自然会世代看守。”方昴掐指一算,道:“明日午时三刻将有大煞,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方昊应了一声,三人随队伍往纯亲王府去。

到了纯亲王府,方昴左手拿着三清铃到处摇着,右手拿着八卦鉴到处照着,方昊也拿着桃木剑,将黄符交给下人们在王府各处都贴上,二人嘴里念着咒,不一会儿,纯亲王从屋顶上跳下,只见他眼眶深陷,皮肤青黑,嘶吼着向方氏兄弟冲来,方昊拿起桃木剑向纯亲王砍去,纯亲王躲闪着并伸长了指甲向方昊连连刺去,方昴咬破了手指,在掌中写下血符朝纯亲王击去,纯亲王转身去打方昴,方昊看准时机,在纯亲王的天灵盖上贴上黄符,并用桃木剑刺穿纯亲王的心脏,纯亲王喷出绿色的血,痛苦地嘶叫着,方昴立刻用八卦鉴照着纯亲王,纯亲王浑身着火,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堆枯骨倒在地上。弥漫在纯亲王府里的尸气被阳光驱散,恭亲王见纯亲王的僵尸已被收服,对方氏兄弟道:“二位道长果然名不须传,既然僵尸已收服,那请随本王进宫里领赏吧。”方昊道:“王爷,他只是沉睡了,几百年后还会苏醒。尽快把他用桃木棺材安葬了,不然今夜天地交煞,他会卷土重来。”恭亲王即刻命人道:“来人!将纯亲王的尸骨装入桃木棺材里好生安葬。”侍卫们道:“喳!”将尸骨小心抬走,方昴道:“魂为善,魄为恶,他的七魄已被打散,贫道们在这期间会世代看守他的魂魄,请王爷放心。”恭亲王道:“那就有劳二位道长了。”

这时,尚佳氏醒了过来,西鲁克氏即刻吩咐道:“念棠,水。”念棠应了一声将一碗水呈给西鲁克氏,西鲁克氏接过碗,扶起尚佳氏道:“来,七弟妹,先喝点水吧。”尚佳氏就着碗慢慢地喝,西鲁克氏将碗递给念棠,念棠会意向西鲁克氏福了一下将碗拿下去,尚佳氏对西鲁克氏道:“大嫂嫂,臣妾又梦见隆禧了,他说他要走了,可、可臣妾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说着,又淌下泪。西鲁克氏将尚佳氏拥抱入怀里,安慰道:“七弟妹,没事了,没事了。”尚佳氏在西鲁克氏怀中轻轻地啜泣着。

入夜,落英阁中灯火昏暗,大阿哥正在苦读:“盖闻唐、虞象刑而民不犯,殷周法行而坚轨服……”采晴对采曦道:“采曦,蜡烛快烧完了,你去库房取些来吧。”采曦微笑道:“看大阿哥这么用功,以后必定能继承皇位。”采晴皱眉道:“快住嘴!什么继不继承,这话你也说得?”采曦低头道:“好好好,我去库房拿蜡烛。”说着,就往库房去。在库房里,采曦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叫声,这时,一只老鼠从门下钻过,采曦惊了一下,在库房里拿蜡烛,只见几只老鼠抱着蜡烛啃着,见了采曦仓惶逃窜,不一会儿,角落里又跑出来一群老鼠,一个接一个地往屋外跑,采曦拿起蜡烛,回大阿哥屋里不提。

紫禁城上空乌鸦弥漫,御花园的池塘里鱼儿拼命往岸上跳,火场里的蛇也不听小豆子使唤了,每条都咬着自己的尾巴,御膳房里的鸡和鸭也开始叫唤,马厩里的牛马不停地蹬着蹄子,想拼命挣脱缰绳。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猫狗叫声,鸟儿们成群结队地与各种昆虫一起飞来。咸福宫、丽景轩里的四阿哥和三阿哥突然啼哭不止。夜空中,彗星的光芒由绿转红,明月也逐渐变红。

突然,一个光球飞到紫禁城上空,向素伊轩洒下轻纱般柔和的萤光,萤光瞬间消失。素伊轩中的成常在正在安睡,朦胧间见几个穿着银衣的人将她带走。成常在只觉得下身一阵酥麻,醒来之后发现手脚都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惊得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啊!”领头的那个男人走过来,道:“你醒了。”成常在见他穿着奇怪,就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着我?”他道:“我们来自你们所说的天庭。”成常在诧异道:“天庭?”男子微笑道:“对,今年发生了九星连珠,不光是地球,整个太阳系都有所动荡,我们的星球也在刚才的浩劫中毁灭了,我们是幸存者。在不断的观察中,我们发现你身上的能量与众不同,所以,我们选择你,作为我们后代的**。”成常在道:“什么地球,什么太阳系,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了我呀。”男子道:“现在还不能放你。”成常在道:“为什么?”男子微笑道:“你们的星球也即将遭受浩劫,在浩劫结束之前,你在这儿是安全的。”成常在越听越糊涂,男子叹了口气,道:“这样跟你说好了,你现在怀了身孕,而你腹中的孩子是我们的后代。”成常在大惊,道:“这、这可怎么是好,若是让皇上知道……”男子摇了摇头道:“他不会知道,我们打算在灾难过后修改他们的记忆。”成常在道:“可……”这时,又一个男子进来,对他道:“舰长,已锁定彗星的精确方位!”男子道:“好,全员准备!”那名下属立正答道:“是!”男子按下按钮,成常在昏睡过去。

第九十五回 异象(下)

康熙十八年七月廿八日早,京城发生大地震,刹时,地动山摇,高屋倾颓,各处宫殿也在摇晃,宫人们全都惊慌失措,我还未起,芳若赶忙叫醒我:“小主,不好了!地震了!快起来吧!”我一惊,披上衣服同她出屋外,只见古玩瓷器被震落地上摔碎了许多,房顶上的瓦片也被震落下来,院子里的梧桐树被拦腰截断,树干砸碎了我一直养着的杜鹃花的花盆,小盛子和芳若保护着我们离开凝晖堂。

通常在同黾取嬷嬷抱着胤禶离开淑芳斋,荣嫔同顺贵人带着三阿哥离开储秀宫,这时,禄有常过来道:“奴才参见荣嫔娘娘、顺贵人,娘娘、贵人万福金安。”荣嫔道:“禄有常,有什么事吗?”禄有常道:“回荣嫔娘娘,宜嫔娘娘被瓦片砸伤,动了胎气,说想见顺贵人。”顺贵人听了惊慌道:“姐姐出事了!”荣嫔道:“现在到处都是地震,你有身孕,很危险。”顺贵人道:“宜嫔纵然不喜欢嫔妾,可到底是嫔妾的亲姐姐,不行,嫔妾要去看看。”说着,就同禄有常往颐和轩去。

进了颐和轩,顺贵人和荔枝不顾地震冲进房间里,喊道:“姐姐!你在哪里!?你没事吗?!”这时,屋门突然被锁住,顺贵人和荔枝冲出去砸门道:“开门啊!开门啊!”屋外的人匆匆离去,荔枝见事有不妙就道:“小主,这屋子马上就要塌了!宜嫔娘娘根本就没事,她骗小主来就是想害小主!”顺贵人摇了摇头道:“不,姐姐她不会那样,不是那样的!”荔枝道:“小主,你醒醒吧,那不是你姐姐了,她是宜嫔娘娘,为了给她腹中的皇嗣扫清障碍,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只听得轰隆隆声再次响起,顺贵人和荔枝连连敲门,喊着:“救命啊!来人啊!救命啊!”可屋外的人都只顾着逃命,根本不知道她们被锁在屋里。

禄有常战战兢兢地到躲在御花园假山后的娘娘跟前道:“娘娘,都办妥了。”娘娘身边的宫女道:“干得好,那间屋子年久失修,正好可以借地震来个斩草除根。”那个娘娘走近他,也跟他说了什么,禄有常会意堆笑道:“喳,娘娘叫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那么,奴才先告退了。”禄有常对那个娘娘福了一下,离开御花园,正走着,禄有常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就躲在长街角落里,正往角落张望时,被几个太监塞住嘴,捆了起来,禄有常不停地挣扎,几个太监拿起大石头将他砸死,拖到一处,做成地震受伤的样子,并在他身上留下了淡蓝色勿忘我珠钗。

惠嫔和大阿哥经过颐和轩时,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让采晴进去看看,采晴连忙找东西来砸锁,宜嫔见是惠嫔来了,微笑道:“惠嫔娘娘,您也在和大阿哥逃命吗?那么,您可仔细着砖瓦,别伤着大阿哥了。”惠嫔微笑道:“妹妹,本宫自然会小心,只是妹妹,都地震了还在这里,很不安全啊。”宜嫔微笑道:“劳娘娘费心了,只是地震时慌乱,嫔妾的珠钗不知道掉哪儿了。”惠嫔微笑着脱掉自己的绿玫珠钗给宜嫔戴上,轻抚着珠钗的碎宝石坠饰道:“妹妹,这个珠钗真的很适合妹妹,姐姐没什么好送的,妹妹别嫌弃就好。”宜嫔微笑道:“怎么会呢?”

采晴砸开了锁,只见顺贵人昏了过去,荔枝趴在顺贵人身上,身上压着砖瓦,采晴连忙搬开砖瓦,将荔枝和顺贵人救出,宜嫔见了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贱人在这儿?”惠嫔吩咐太监们道:“林贵、林权,这儿不安全,快带顺小主去避难。”林贵、林权应了声背起顺贵人和荔枝往别处去。

过了一会儿,地震结束,皇宫里一片狼藉,宫人们正在收拾,顺贵人醒来,惊慌失措喊道:“救命啊!救命啊!”玉贵妃安慰她道:“有本宫在,别怕,你说,是谁把你关在屋子里?”顺贵人道:“回贵妃娘娘,嫔妾听说宜嫔娘娘出了事,就即刻赶去,谁知道被她锁在屋里,险些丧命!娘娘,求您救救嫔妾吧!宜嫔娘娘她,已经不只一次加害嫔妾了!”彤菱回来复命道:“贵妃娘娘,在长街发现禄有常的尸首,尸首身上找到了个珠钗,请娘娘过目。”玉贵妃拿起那只淡蓝色勿忘我,眯了一下眼端详着,道:“这、这是……?”顺贵人见了这个珠钗,大惊道:“禄有常一定是被宜嫔娘娘灭了口,是禄有常来跟嫔妾说宜嫔娘娘出了事骗嫔妾过去的,贵妃娘娘,您要替嫔妾作主啊!”

成常在安然无恙地醒来,早已打扮好了,站在众嫔妃之中,只见宫人们反绑着宜嫔的双手,宜嫔用脚朝着顺贵人的肚子乱踢道:“贱人,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诬陷本宫!”玉贵妃正色道:“宜嫔,顺贵人和你一样,身怀有孕,谁敢拿自己腹中的龙胎开玩笑?”惠嫔也道:“是啊,宜嫔,你只说禄有常是否是受你指使?”宜嫔瞪着惠嫔,道:“是本宫指使的又怎样?!反正你们只找到了珠钗,也不能证明就是本宫所为,现在禄有常已经被你们杀人灭口,你们想怎么样说都行啊!”惠嫔叹了口气,道:“贵妃娘娘,您都听见了?”紫荆跪下来求情道:“贵妃娘娘,为宜嫔娘娘作主啊!”惠嫔转了下眼珠,道:“贵妃娘娘,嫔妾听说紫荆是宜嫔身边伺候的,必得先把她带进慎刑司中,严刑拷问,一定能招认宜嫔的阴谋。”宜嫔瞪着惠嫔道:“怎可带紫荆去慎刑司!?”惠嫔道:“再不然,只能暂时委屈宜嫔,不知贵妃娘娘……”宜嫔一惊,哀求地看着玉贵妃,玉贵妃叹了口气,吩咐道:“来人!将紫荆押往慎刑司!”侍卫们应了一声架着紫荆的胳膊拖她出去,她连连喊道:“贵妃娘娘,宜嫔娘娘是冤枉的!她是冤枉的!”玉贵妃道:“事已至此,宜嫔,你马上临盆了,本宫会让几个精奇嬷嬷好好照顾你,大家就都先跪安吧。”我们一同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

几天前,御花园假山之后的正是惠嫔,她微笑着问着禄有常道:“怎么样?你跟她说是宜嫔让她过去的吗?”禄有常答道:“是,都办妥了。”采晴道:“干得好,那间屋子年久失修,正好可以借地震来个斩草除根。”惠嫔微笑着走近禄有常,道:“本宫当初瞧着你就是个可靠的人,只要你肯为本宫和大阿哥办事,本宫一定向皇上进言,提拔你到御前侍奉,赏你享不尽的金银珠宝。”禄有常眉开眼笑道:“喳,娘娘叫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那么,奴才先告退了。”待禄有常走后,惠嫔拿着淡蓝色勿忘我珠钗对采晴道:“此人留不得。”采晴会意道:“奴婢知道了。”说着,就带着林贵、林权绑了禄有常,将他杀害,在他身上放上淡蓝色勿忘我珠钗,采晴和林贵、林权回到惠嫔身边,采晴道:“娘娘,奴婢已按吩咐在他的尸身上放上宜嫔的珠钗,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是宜嫔要杀人灭口。”惠嫔皱眉道:“那,可有什么破绽吗?”采晴道:“娘娘放心好了,这一次,宜嫔戕害皇嗣,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惠嫔微笑道:“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咱们去救顺贵人吧。”采晴微笑道:“相信,顺贵人今后一定恨极了宜嫔,感激娘娘的。”

第九十六回 双生(上)

这次地震非常惨重,宫里宫外,死伤无数。一些宫殿府院年久失修,上至河道工部尚书王光裕,下至平民百姓,无一幸免,皇上为免余震损伤,率众人暂离皇宫,住在帐幕内,诏令官兵开国库十万两银子赈恤灾民,但死难者甚众,再加上前方征战,调兵遣将也需要银两,官吏大多徇私枉法,赈济不力,百姓们流离失所,皇上以罪己诏昭告天下:“朕躬不德,政治未协,致兹地震示警。悚息靡宁,勤求致灾之由。岂牧民之官苛取以行媚欤?大臣或朋党比周引用私人欤?领兵官焚掠勿禁欤?蠲租给复不以实欤?问刑官听讼或枉平民欤?王公大臣未能束其下致侵小民欤?有一于此,皆足致灾。惟在大法而小廉,政平而讼理,庶几仰格穹苍,弭消沴戾。用是昭布朕心,原与中外大小臣工共勉之。”大臣们一同跪下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让工部尚书玛喇督造重修宫殿。

惠嫔和采晴前往慎刑司,只见精奇嬷嬷们正用夹棍使劲夹着紫荆乌黑红肿的十指:“让你嘴硬!看你说不说!”惠嫔捂着口鼻,厌恶腥气,上前对精奇嬷嬷们道:“嬷嬷。”精奇嬷嬷们停下对紫荆用刑,对惠嫔恭身道:“不知惠嫔娘娘大驾光临,奴婢们有失远迎,万望娘娘恕罪。”紫荆躺在刑椅上,双脚以受刑错位红肿,脚趾被烙伤,十指乌黑红肿,身上满是鞭痕,披头散发哭求道:“惠嫔娘娘,宜嫔娘娘是冤枉的啊!您救救奴婢,奴婢实在受不了了!”惠嫔微笑道:“紫荆,本宫也想不到宜嫔胆敢残害皇嗣,事到如今,你若是不肯招认,本宫也帮不了宜嫔了。”紫荆突然知道了些什么,道:“原来,惠嫔娘娘想对宜嫔娘娘和顺小主来个一箭双雕啊,当初,就是惠嫔娘娘害我们娘娘小产的吧!”采晴怒道:“大胆贱婢!死到临头还敢狗血喷人!”紫荆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采晴,看不出来,原来你和惠嫔一样,这才是你的本性吧?”采晴道:“你!”惠嫔阻拦她,微笑道:“你只要肯说,是宜嫔害顺贵人,那么一切自然好商量。”紫荆大笑,道:“好一个惠嫔啊!皇上真是瞎了眼,纳了你这么个奸妃!奸妃!我要你不得好死!”惠嫔吩咐精奇嬷嬷道:“此人冥顽不灵,嬷嬷,给本宫重重地用刑,直到她肯招认为止!”精奇嬷嬷们应了一声,往紫荆身上泼辣椒水,继续鞭打针扎,紫荆凄厉地叫着,惠嫔用帕子抹眼泪,道:“可怜的紫荆,为了自己的主子,居然这么愚忠。”采晴安慰道:“娘娘,别难过,咱们走吧。”惠嫔点了点头,同采晴离开慎刑司。

一个月之后,宫殿重修完毕,皇上到天坛祭天,我们返回宫中。

皇上在南书房内料理完了朝政,动了动肩膀,道:“李德全,来帮朕按按肩。”李德全应了一声,到皇上身边道:“皇上宅心仁厚,相信百姓们定会赞颂皇上的美德,忠于朝廷,绝对不会有异心。”皇上微笑道:“这是自然,朕若不是天下百姓爱戴的皇帝,这个皇位恐怕就危险了,朕坐上皇位一天,就要用心把它坐稳。”李德全堆笑道:“皇上爱民如子,真乃尧舜再世。”这时,只听见南书房外传来歌声:“燕游堂前,看剪剪紫燕穿帘,藏春坞桃红欲燃。芳树笼香径黄莺啐花间,卧云亭伴海棠轩……”皇上本就疲累,皱眉道:“何人在此,唱这种不知廉耻的歌,不知道百姓们遭受重灾,还没恢复过来吗?”李德全堆笑道:“宫里,有这把清甜嗓音的,除了卫官女子,再没其他人。”皇上道:“你去外面,替朕掌她的嘴,让她回弦月阁里呆着。”李德全应了一声,走出殿外,只见卫官女子怀抱琵琶,宛若敦煌壁画上的仙女,李德全走上前,卫官女子微笑道:“公公,嫔妾可以进去了吗?”李德全微笑着吩咐小太监们道:“你们几个,给我抓住她。”小太监们应了一声,将卫官女子的琵琶抢去,抓住了她,卫官女子挣脱道:“放开我,你们这群阉货!狗奴才!当心皇上扒你们的皮!”李德全听到“阉货”二字十分不悦,皱眉道:“卫官女子,你知道咱家平生最恨别人怎么称呼咱家吗?阉货两个字除了皇上以外,没人敢这么称呼咱家,而且,您所唱的金瓶梅有如昆山玉露,皇上就是让咱家出来赏赐卫官女子的。”说着,就照着卫官女子的脸面左右连扇耳光,卫官女子被打得花容失色,李德全堆笑道:“卫官女子如果喉咙痒的话,也要挑时候,若是皇上召幸,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这时候唱金瓶梅,不合时宜,望卫官女子注意。”卫官女子红肿着脸道:“多谢李公公提点。”说着,就抱着琵琶离开。

慈宁宫中,昌贵人正伺候太皇太后喝药,太皇太后道:“地震了这么些天,家里都好吗?”昌贵人微笑道:“谢太皇太后关心,嫔妾接到家书说,一切都好。”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自从纳了卫官女子之后,皇上的行为就变得荒唐。你说,这地震是上天给的天堑吗?”昌贵人摇摇头,道:“嫔妾不信天堑,皇上宅心仁厚,勤政爱民,以仁德治天下,何来天堑之说?”太皇太后微笑道:“也是,这地它不是人,它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它想怎么震就怎么震,但人可不同,人比这地复杂多了,宫里头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吗?”昌贵人微笑道:“嫔妾不爱说长道短,所以,对宫里的事情一概不知。”太皇太后道:“你不知道?哀家可知道一件大事,宜嫔要害自己的妹妹顺贵人,又对自己宫里的太监禄有常杀人灭口。”昌贵人道:“太皇太后,嫔妾是不知她姐妹二人何来的嫌隙,上回鹅卵石事件,想必太皇太后还记忆犹新。”太皇太后道:“喔?”昌贵人道:“太皇太后,宜嫔暂未生育,而且郭络罗氏并非镶黄旗,宜嫔有的,只是皇上的宠爱,试问一个受宠妃子为何还要费尽心思陷自己于不义呢?当日鹅卵石确实证据确凿,但太皇太后不觉得一向自恃清高的宜嫔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唯一的可能,那就是宫里有人为了巩固地位,才布局陷害宜嫔。”太皇太后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个人的目的和心思,哀家也早就猜到了。”昌贵人跪下道:“恳请太皇太后下旨释放宜嫔。”太皇太后道:“阿弥陀佛,既然顺贵人无事,此事就不追究了,苏麻,传哀家口谕,放了宜嫔,此事暂且作罢。”苏麻应了一声,往颐和轩方向去。

第九十七回 双生(中)

淑芳斋内,通常在端着碗喂小阿哥吃药,小阿哥嫌苦突然哭了起来,通常在将碗放下,抱着小阿哥哄着。慧灵收拾完床铺,见桌上的药碗还是满满的,就道:“小主,小阿哥必须吃这药才能活命啊。”馨雨扫完了地放下扫帚和簸箕,走到通常在跟前道:“是啊,小主,小阿哥病了,老不吃药可怎么好。”通常在哄着小阿哥,道:“可这药实在太苦,大人未必肯吃下,何况是孩子。”慧灵道:“要么,每次煎药的时候,药材少放些,就不会那么苦了。”馨雨道:“听凝晖堂里说,上回四阿哥得了天花,就是先让乳母嬷嬷吃药化为乳汁治好了四阿哥,咱们也让黾取嬷嬷吃吧。”通常在点头。

储秀宫内,小太监们正在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秋菊,荣嫔扶着顺贵人出房间来看,顺贵人道:“这些菊花是…?”荣嫔微笑道:“当然是贵妃娘娘送来给妹妹你赏玩的喽。”顺贵人抚摸着肚子,走进一个盆栽,小心的弯下腰闻了闻,道:“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这菊花果然好香啊,贵妃娘娘有心了。”

颐和轩内的院落里也放着凄清的白菊,宜嫔正在房中作画,她画的是李清照赏菊图,拿起笔在画中题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素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时,只听精奇嬷嬷们迎上苏麻,道:“呦,苏麻姑姑!您来啦!姑姑放心好啦,那蹄子乖得很呢!”苏麻轻咳了一声,道:“宜嫔娘娘还在里面吗?”精奇嬷嬷们堆笑道:“在!姑姑这边请!”宜嫔瞧着画好的画,眉头一皱,将它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苏麻走进去捡起来,看了看,赞道:“此情此景,娘娘有感而发,画风清幽古朴,妙哉。”宜嫔笑道:“左不过是打发时间,闲着无事自然要找些事做做,不然呢,这人可真就变笨了。”苏麻微笑着将画放在宜嫔的桌上,道:“看得出来,娘娘其实并不是爱争宠的人。”宜嫔冷笑道:“争宠?本宫和她们有什么好争的,本宫只是为自己不平,本宫最恨某些小人耍手段,背后搬弄是非,也恨某些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外人怎么看本宫,觉得本宫霸道也好,恃宠而骄也好,都不要紧,本宫只知道自己没做过亏心事。”苏麻叹了口气,道:“自己没做不是自己说了算,在宫里,一句话若是传开了便能杀人,可这谣言始终止于智者。”宜嫔道:“苏麻姑姑肯定不是无事来探视,说吧,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又有什么口谕?”苏麻环视四周,让精奇嬷嬷召齐了所有宫人,朗声道:“太皇太后有令,立刻释放宜嫔郭络罗氏,一切用典恢复嫔位份例!嬷嬷们辛苦了,回慎刑司吧。”精奇嬷嬷们向宜嫔道别:“奴婢告退!”说着,就退了出去。苏麻也向宜嫔福下道:“太皇太后垂爱六宫,以后娘娘也要好自为之,莫再让太皇太后担心。奴婢告退。”宜嫔微笑送道:“姑姑慢走。”

过了几天,紫荆被装在酒缸里抬了回来,宜嫔见了她的样子,失声痛哭,忙叫人将紫荆抬出来查看伤势,众人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开紫荆的衣服,紫荆的伤口流血太多,早就和衣服沾在了一起,每剪一下紫荆都会嘶哑的嘤咛一声,只见紫荆的四肢已被砍去,胸部也被切掉,双目被利刀剜下,只剩两个血窟窿,舌头被割掉,喉咙被毒哑,双耳也被灌了铜汁,身上到处都是血痕,更可怕的是,她身上已经爬满了蛆蚊,从这边的伤口钻出来,又钻进那边的伤口里,紫萝去请李太医来,李太医来看过之后连连摇头,道:“紫荆姑娘受伤太严重,已经治不了了,请娘娘节哀。”宜嫔抱着紫荆哭道:“紫荆啊,你这又是何苦呢!她们下手可真狠啊!把你害成这样!”紫荆因着被碰触疼痛又“啊啊”地叫着,宜嫔立刻缩手,李太医叹气道:“慎刑司一向以狠辣闻名,没想到……微臣实在为紫荆姑娘惋惜。”宜嫔摇头,道:“慎刑司纵然狠辣,可也不见得至此,可见是有奸人想让紫荆供出本宫,紫荆宁死不从,才被奸人害成这样。”李太医小心翼翼地为紫荆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道:“娘娘,微臣已为紫荆姑娘上好药了,紫荆姑娘的伤口化脓得厉害,有可能会生毒疮,切忌辛辣饮酒。这些是外敷的,早晚各一次,这些是内服的,一日早中晚各一次,微臣先行告退。”宜嫔道:“李太医慢走。”紫荆在地上的床单上蠕动着,不停地“啊啊”叫着,似乎想说什么,宜嫔安慰她道:“紫荆别怕,本宫在这儿。”紫萝走上前道:“娘娘,咱们要不要去慎刑司问问,为何他们下手那么重?”宜嫔咬牙道:“也好。”

宜嫔和紫萝闯进慎刑司,几个精奇嬷嬷正在责打犯人,见是宜嫔来了,放下刑具堆笑上前迎道:“呦,宜嫔娘娘怎么有空来啦?奴婢参见娘娘,娘娘万福。娘娘,这慎刑司煞气重,对孩子不好。”宜嫔冷笑道:“煞气固然重,可若是本宫的孩子,这点煞气自然能受得,看的出来,这慎刑司,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进来和嬷嬷们说上话吧。”精奇嬷嬷笑得更加灿烂,道:“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折杀奴婢了。”宜嫔道:“惠嫔她经常让嬷嬷们特别照顾紫荆吧。”精奇嬷嬷收敛住笑容,低下头不语,紫萝对她喊道:“娘娘问你话呢!低头什么意思!”宜嫔伸手拦住紫萝,微笑道:“嬷嬷,惠嫔是大阿哥生母,嬷嬷自然得听她安排摆弄,无奈本宫尚未生育,嬷嬷自然是要帮着惠嫔,只是,到底还是错怪了好人,本宫听说世间总有因果报应,嬷嬷们对紫荆做了些什么,将来自然会得到什么,因果报应,屡试不爽啊。”精奇嬷嬷瑟瑟发抖,道:“娘、娘娘,奴婢也是一时糊涂,才受了蒙蔽,下次不敢了。”宜嫔微笑道:“紫萝,太医说本宫惊惧忧思,以致血脉不畅,需以人血入药,本宫瞧着嬷嬷身子硬朗,这血必是极好的药引子。”紫萝微笑道:“娘娘,这慎刑司太脏了,娘娘要血,就用奴婢的吧。”宜嫔微笑道:“你这弱不禁风的血本宫可不稀罕。”精奇嬷嬷听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吓得跪下来叩头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奴婢听惠嫔娘娘说的,紫荆姑娘若是不肯招认,就一直用刑,可这紫荆姑娘嘴巴实在太硬,奴婢们怎么用刑她还是咬定娘娘是无辜的,于是奴婢为嫌麻烦,对紫荆姑娘用了彘刑,娘娘饶恕奴婢们吧。”宜嫔冷笑道:“本宫何德何能,嬷嬷们这么求本宫。罢了,既然嬷嬷们肯承认对紫荆滥用私刑,咱们也不必多留了,紫萝,咱们走。”紫萝应了一声,扶着宜嫔离开慎刑司。其中一个精奇嬷嬷责怪另一个精奇嬷嬷道:“早叫你小心些,你看,连带着我们都得罪了宜嫔娘娘!”那个精奇嬷嬷道:“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惠嫔娘娘是皇长子的额娘,自然要讨好惠嫔啦。”另一个道:“你讨好什么,讨好了半天也还是在这里当精奇嬷嬷,快,都别说了,咱们的差事还没办完呢。”说着,继续露出凶相到犯人身边毒打:“说不说!快说!”

第九十八回 双生(下)

一个月之后,采晴带着小太监们搬着**往落英阁去,惠嫔正拿着水碗给**洒水,采晴上前道:“娘娘,花房说因着地震,各地进贡的菊种也少了许多,奴婢去挑了,也只挑了这些。”惠嫔微笑道:“无妨,落英阁狭小,花盆太多了也拥挤些,何况出门走两步便是御花园枫林了,本宫听大阿哥昨儿咳嗽了几声,现下早晚温差大,叫大阿哥多注意穿衣,回头煮些姜汤给他。”采晴微笑应道:“喳。”小太监们放下了花盆,对惠嫔行礼道:“奴才告退。”惠嫔微笑示意他们出去,待小太监们走后,惠嫔对采晴道:“采晴,都准备妥当了吗?”采晴点头,道:“家乡闹了瘟疫,奴婢托叔父带来了许多,都埋在这些菊花盆里。”惠嫔思索了一下,道:“那,你叔父可有说出什么吗?”采晴摇头,道:“娘娘放心,他是个哑巴,不识字,但能听懂人话,何况娘娘吩咐,哪容得他拒绝。”惠嫔微笑道:“干得好,现在,咱们就去给她们送好东西,让她们安心养胎。”采晴微笑道:“养胎必得以乌鸡汤滋补,奴婢去御膳房挑几只。”惠嫔拿起小铲子,往那**的花盆里翻了翻土,翻出一只腐烂的灰黑色死老鼠,上面爬满了蛆虫,厌恶地掩鼻,抑制住吐意,道:“叫小厨房拿去加工一下,和乌鸡一起炖。”采晴见了那死老鼠,也不住地作呕,勉强应道:“娘娘,这些是染了病的,吃下去可能会出人命啊。”惠嫔冷笑道:“人命?本宫何曾要害她们的命呢?这种歹毒的事,本宫自然是不会做的。”采晴拎起那只死老鼠的尾巴,捂着鼻子道:“奴婢知道了,这死老鼠味儿大,奴婢会加些作料加工一下,放在汤里鱼目混珠,应该尝不出来的。”惠嫔微笑道:“趁热给她们送吧。”采晴应道:“喳。”带着死老鼠往小厨房去了。

凝晖堂中,我正在喝着安胎药,采晴提着食盒进来,只见她打开了食盒,揭开了那紫砂锅的锅盖,一阵香浓袭来,只见里面炖着一只乌鸡,上有草菇和红枣,都是益气补血的,芳若拿出小锅和舀勺为我呈出一点,我微笑谢道:“采晴,替我多谢惠嫔娘娘美意。”采晴微笑道:“德小主,祝您早得贵子,奴婢先告退了。”她收拾好食盒,提着出去了。我看着那锅汤,拿起汤匙舀了舀,竹息道:“小主,惠嫔娘娘当真对小主好啊。”我微笑道:“从前惠嫔娘娘也这么关照,改天真的应当好好答谢她才是。”芳若端起碗道:“小主刚喝了安胎药,等会儿再喝这汤吧。”说着将汤碗端下去了。

顺贵人正拿着汤匙喝着乌鸡汤,荔茹道:“奴婢为小主铺好了床,喝完了汤再上床躺会儿吧。”顺贵人点头,道:“荔枝的伤势如何了?”荔茹道:“奴婢去瞧过了,再有些时日荔枝姐便能下地了,只是,筋骨损伤,以后可能会瘸。”顺贵人叹气道:“当时若不是她,我恐怕早就一尸两命了。”荔茹撅嘴道:“是啊,要怪就怪颐和轩那位,心肠歹毒,听说紫荆残了,呵,真是报应。”顺贵人皱眉道:“以后不许提她,知道吗?”荔茹低下头道:“是。”说着,扶起顺贵人往寝室去。

颐和轩中,紫荆的状况一天天恶化,已经发了毒疮,李太医来看过之后对宜嫔道:“紫荆姑娘已经发了毒疮,娘娘有孕,颐和轩宫里的人暂时都不能靠近。”紫荆蠕动了几下,微弱地叫着“啊啊”,宜嫔哀求道:“李太医,紫荆这么痛苦,求李太医让她解脱吧!”李太医叹气道:“娘娘慈悲,相信紫荆泉下有知,也会感激娘娘的,微臣先去抓药了。”过了一会儿,宜嫔端着药碗和汤匙来喂紫荆:“乖紫荆,慢慢喝,喝完了,你就解脱了。”说着,又滴下了泪,很快又憋住,道:“本宫不能哭,她们想让本宫哭,本宫偏不哭。紫荆,谢谢你。”宜嫔端着药碗出去了,紫荆喝完了药之后,很快就毒发,安静地睡去,宜嫔伸手探了一下紫荆的鼻息,立刻缩回手,道:“你不要怪本宫,本宫也是不得以。”说着,将紫荆抬下去烧了。这时,恍惚间只见紫荆完好无事地站在一旁,向宜嫔跪下道:“娘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来生再报答。”宜嫔想扶她起来,但却不见紫荆人影。宜嫔慢慢走近紫荆的房间,看着那些带血的衣服,心想着:“你们不让本宫好过,本宫也不让你们活!”只见那血迹之间隐约爬着什么东西。

顺贵人睡下之后突然觉得腹痛难忍,立刻叫来荔茹道:“荔茹!我的肚子好痛!快去!叫太医啊!”荔茹慌道:“小主你坚持一下,太医很快就到了!”说着,立刻冲出门,荣嫔见了荔茹慌张的样子,道:“发生什么事了?”荔茹道:“事不宜迟,稍后再向娘娘解释。”荣嫔只听房间里顺贵人的喊声,立刻进去,只见顺贵人捂着肚子,嫣虢算了下,道:“顺小主这是要生了吧?”荣嫔走去,安慰顺贵人道:“妹妹别怕,来,躺下。”又吩咐宫女道:“嫣虢、嫣萍,立刻去烧水,再去生炭火。”宫女们应了声立刻去做事。

颐和轩中,宜嫔又见着紫荆向自己走来,对宜嫔道:“娘娘,奴婢和您前缘未尽,以后,奴婢会好好孝敬您。”说完,又消失了,宜嫔擦了擦眼,四周望去,紫萝走近,道:“娘娘,又看见紫荆姑姑了?”宜嫔点头。突然,宜嫔只觉得腹部疼痛难忍,紫萝扶着宜嫔,道:“娘娘想是要生了,奴婢这就去叫太医来!”紫萝立刻吩咐道:“小田子、小冬子,你们两个去烧水,再去生炭火,馨露,你来照看娘娘。”小田子道:“生孩子也没多可怕。”小冬子也道:“就是,奴才家乡的表姑母生孩子时也没这么金贵。”小田子也道:“就是。”馨露也道:“紫萝姐姐你也知道,宜嫔娘娘素来嫌奴婢笨手笨脚,奴婢也怕哪里弄错了,生孩子是大事,奴婢可不敢马虎。”紫萝见他们故意推辞,就道:“你们不愿意伺候,我来伺候!”馨露和小田子、小冬子到别处去了,紫萝往太医院去。

不一会儿,太医和稳婆们分别在颐和轩和储秀宫里为宜嫔和顺贵人接生,只听得两边都传出婴儿啼哭,紫萝恭喜道:“恭喜娘娘,是个健康的小阿哥。”宜嫔虚弱地对襁褓里的小阿哥笑了笑,道:“紫荆,是你吗?”说着,就晕了过去。另一边,荔枝正抱着襁褓逗着,顺贵人道:“荔枝,你的手不要紧吗?”荔枝道:“小主放心吧,奴婢只是脚有些瘸,手的脱臼已经接上了,小公主不重,奴婢能抱得动。”荔茹接过襁褓道:“来,给我抱会儿吧。”顺贵人看着襁褓微笑道:“孩子,你要健健康康地长大。”

次日一早,慈宁宫中,胡太医正给太皇太后诊脉道:“太皇太后,最近觉得如何?”太皇太后叹气道:“还是老毛病了,胡太医也知道。”胡太医捋着胡须道:“那就还按老方子给您用药吧。”太皇太后道:“胡太医,顺贵人和宜嫔都母子平安吗?”胡太医答道:“回太皇太后,都平安着,而且,胎盘微臣也收着了,稍后以阿胶、白术、高丽参、山药、冬虫夏草给太皇太后您一同送服,紫河车滋补,再配上冬虫夏草,更能延年益寿。”太皇太后微笑道:“有劳胡太医了。”

第九十九回 母心(上)

这一日,嫔妃们到咸福宫里听事,玉贵妃对我们道:“宜嫔和顺贵人昨日诞下小阿哥和公主,真是后宫一大喜事啊,诸位妹妹,大家也要尽心侍奉皇上,早日诞下麟儿。”我们齐道:“嫔妾等一定尽心尽力,请贵妃娘娘放心。”卫官女子叹气道:“嫔妾也很努力,但就是没消息。”青贵人对卫官女子道:“这怀孩子啊,没准,妹妹别急,以后自然会有的。”祥贵人笑道:“女人十八一朵花,这大好年华,妹妹可要抓紧啊。”卫官女子微笑道:“嫔妾多谢几位姐姐关心。”这时,我又是一阵干呕,站在身侧的竹息问我:“小主,还难受吗?要不要先回宫?”玉贵妃看着我道:“德妹妹,你怎么了?”荣嫔想了想,拍腿道:“哎呀!嫔妾竟然没想起来,德妹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啦!”玉贵妃看着我微微隆起却不显的肚子,对竹息道:“既然德小主不适,竹息,你先带德小主回去吧。”竹息向玉贵妃和诸位嫔妃行礼道:“实在很抱歉,德小主先行告退。”我站起,正往门口走,玉贵妃对众嫔妃道:“自从德贵人生了四阿哥之后,皇上还未曾加封,不如趁着这第二胎孕期,加封为嫔位,本宫稍后会和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禀明。”我止住了脚步回头,又走回去向玉贵妃跪下叩首道:“贵妃娘娘,嫔妾有个请求。”玉贵妃道:“什么请求?你说吧。”我道:“与嫔妾同一时期进宫的几个姐妹,嫔妾想让她们也一同加封,不知贵妃娘娘意下如何?”玉贵妃看着我,道:“不愧是德妹妹,深明大义,有好的甜头自然要与众姐妹一同品尝,只是,此事还需皇上他们定夺,本宫作不了主。”惠嫔道:“是啊,德妹妹,你先起来,仔细跪伤了孩子。”竹息扶我起身,我福下身子对玉贵妃道:“嫔妾先行告退。”玉贵妃也起身对众嫔妃道:“诸位妹妹若无事可以先行告退。”嫔妃们起身向玉贵妃道:“嫔妾告退。”

走出咸福宫,通常在走来,对我微笑道:“姐姐,恭喜你了。”我向她回谢道:“多谢妹妹。”安嫔走来,也对我微笑道:“德妹妹,可曾做了什么梦吗?”我答道:“嫔妾记不清了。”通常在对安嫔答道:“总之是好梦。”又转向我道:“对吗?姐姐?”我对通常在略略点头,向安嫔一福,与通常在离开了,僖嫔走来对安嫔冷笑道:“安嫔自然不知道这十月怀胎的辛苦,你瞧,你宫里的通常在和德贵人亲如姐妹啊。”安嫔微笑道:“她二人自选秀进宫就一直要好,难道僖嫔不知道吗?”僖嫔笑道:“怎会不知?只是,今时今日,她二人都是阿哥的额娘,而安嫔你还未有所出,本宫实在担心,淑芳斋主位迟早会被通常在给抢了去,本宫还有些绣活没做完,先走了。”安嫔对她微笑了一下,想着僖嫔说的话,思鹭道:“最近通小主除了小阿哥还是小阿哥,也越发没把娘娘你放在眼里了,日常请安也不太上心了,难道她真的想…?”安嫔没等她继续说,就打断道:“思鹭,有的事心里知道就是了,没必要宣之于口,通常在关心小阿哥也是伦理纲常,本宫和她争这个做什么?”思鹭低头道:“奴婢担心娘娘嘛。”安嫔道:“通常在担心小阿哥,就比如你担心本宫,大家进宫是相互依靠的,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若是所有人都争风吃醋了,那这后宫岂不是大乱了?”思鹭道:“娘娘的道理奴婢都明白,不过奴婢只知道娘娘身为汉女,在这宫里处境险恶,要努力保护娘娘。”安嫔与思鹭二人走着闲谈不提。

过了几日便是册封大典了,内务府陈五四送来册封时所穿戴的玛瑙绿色吉服、翡翠玉簪、孔雀草旗头和琥珀朝珠,册封大典当天,竹息和芳若就为我精心打扮起来,我抿着唇红,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又惊又喜,不一会儿,小盛子就道:“小主,册封礼快开始了,李公公在催了。”我不慌不乱地起身,同竹息出去,往慈宁宫去,只见通常在穿着砖红色吉服、虞美人纹饰点缀的旗头,出落得婷婷大方,成常在穿着雪青色吉服、百子莲纹饰点缀的旗头,走起路来好似弱柳扶风,娇艳不可方物,洛贵人和华答应也打扮得越发俊俏。我们一同来到慈宁宫前,只听李德全朗声道:“跪!”我们一同跪下叩首:“嫔妾参见太皇太后、皇上,愿太皇太后万福、皇上万福。”皇上微笑对李德全道:“别误了吉时,快宣旨吧。”李德全堆笑应道:“喳。”随后张开明黄色的卷轴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德贵人乌雅氏成璧、贵人洛氏婉君、通常在纳喇氏茗鸳、成常在戴佳氏锦瑟、华答应富察氏芳蔷。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晋封尔乌雅氏为德嫔、晋封尓洛氏为洛嫔、晋封尓纳喇氏为通贵人、晋封尓戴佳氏为成贵人、晋封尓富察氏为华常在。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我们一同向皇上叩首道:“嫔妾多谢皇上、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我们道:“今后,各位要恪守宫规,和睦相处,同心协力辅佐皇上。”我们道:“嫔妾谨记太皇太后教诲。”皇上对太皇太后道:“既然德嫔现在是嫔位了,自然不能再住得那么简陋的地方,但宫里嫔妃太多,实在拥挤,老祖宗可有好的地方安排给德嫔吗?”太皇太后思索了一下,道:“那就永和宫吧,正好,敬嫔也是个安静本分的,德嫔去了那儿,和她做个伴。”皇上道:“过两天孙儿就让人收拾一下,让德嫔搬过去。”我微笑谢道:“多谢皇上、太皇太后。”

那一日,宫女太监们来帮我搬东西,我回望一眼凝晖堂,满是不舍,这里凝聚着我进宫以来的多少喜怒哀乐,那附近的梧桐,演奏出多少风霜雨雪四季变换,竹息扶着我,芳若指挥着新来的芳茉、芳萸、小琥子、小万子做着事,我看着那搬出来的一盆梅枝,就回想起当时皇后设计害我的种种,脑海中又浮现出种种过往,有姐妹间的算计、情分,也有皇上的恩宠和猜忌,诞下四阿哥时所受的艰辛,现在,这个小生命也在我腹中渐渐长大,我迈着沉重的步伐,思绪万千向永和宫走去,只见敬嫔娘娘已经率了一众宫人来迎接我了,只见宫人们跪下向我道:“奴婢/奴才参见德嫔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我挥了挥戴着护甲的手,道:“大家都起来吧。”宫人们起身道:“谢德嫔娘娘。”我一个个瞧着,敬嫔为我介绍道:“妹妹,这个是玉琴。”玉琴向我福下道:“奴婢见过德嫔娘娘。”敬嫔继续介绍道:“这个是玉珠。”玉珠也向我福下道:“奴婢见过德嫔娘娘。”“这位是玉柔、这位是玉淑、这位是小惢子、小桐子、小貅子、小梼子。”我一一见过他们,他们向我福下道:“奴婢/奴才见过德嫔娘娘。”敬嫔拉过我的手对我道:“以后,妹妹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向姐姐开口,下人们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尽管告诉姐姐。”我微笑道:“多谢敬嫔娘娘关心,嫔妾心领了。”敬嫔道:“已经是嫔位了,就别嫔妾长嫔妾短的了,就学姐姐我,直接自称‘本宫’吧。”我道:“这……”敬嫔微笑道:“妹妹看来还是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妹妹刚才搬过来,现在也一定很疲累了,就先去歇息吧,以后咱们再慢慢聊。”我恭顺答道:“嫔妾初来乍到,若有什么地方不对,还请姐姐多多包涵。”说着说着,我就同宫女太监们往永和宫中的双辉馆去住下。

第一百回 母心(中)

在永和宫双辉馆中住下也有些时日了,觉着这里也是四方的天,四面的墙,和那凝晖堂没有丝毫差别,今时今日,我身居嫔位,是因为我有四阿哥这么个皇子,况且还是玉贵妃的养子。倘若没有这个孩子,我不知道在这笼中我将如何自处。这时,内务府的陈五四带着小太监,捧着东西进来了,向我跪下叩首道:“奴才参见德嫔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我微笑示意他们道:“公公请起。”他们答道:“谢德嫔娘娘。”之后起身,陈五四掀开了盖在托盘上的明黄银边团龙锦布,一抹青翠映入眼帘,只见那孔雀绿釉花觚釉面波光莹莹,十分地精美,另一边放着的是胭脂红菊瓣盘,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菊,娇艳动人,花觚的青色釉面映衬着胭脂红菊瓣盘的翠红,十分精美。另一个小太监掀开另一个小托盘,上面是个火红朵云纹络的黑色锦盒,里面是一只飞凤金步摇,陈五四堆笑道:“娘娘,这是皇上御赐的孔雀绿釉花觚、胭脂红菊瓣盘和飞凤金步摇,皇上说,过几日就派人通知娘娘的母家。”我微笑道:“公公辛苦了,代本宫谢过皇上。”芳若吩咐芳萸和芳茉来搬挪东西,陈五四堆笑道:“娘娘,皇上对您真是宠爱有加,光是这孔雀绿釉花觚,要透亮似孔雀羽毛就花了不少时辰呢,奴才是贱皮贱肉,为娘娘跑跑腿也没什么,只不过,最近皇上忙于朝政,而且娘娘有身子也不方便伺候。”我起身走向抽屉,拿出一吊银子对陈五四道:“本宫知道,皇上日理万机,可是公公却掌握着绿头牌,以后本宫还有需要求于公公,这些银子不知公公肯笑纳吗?”陈五四张大了眼睛,兴奋地盯着那吊银子咧嘴道:“多谢娘娘赏赐,奴才以后一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那么,奴才就先告退了。”他和小太监们向我一福出去了。竹息端着安胎药进来道:“娘娘,该喝药了。”我就着碗慢慢地喝下去。

小阿哥和公主分别被赐名胤祺和恪靖公主,自从生下了孩子之后,顺贵人似乎是受了风,经常在午间低烧,也不思饮食,时常作呕,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只叫好好休息,宜嫔和紫萝抱着胤祺来探望顺贵人,紫萝向荣嫔福下行礼道:“荣嫔娘娘万福金安。”荣嫔见是宜嫔来了,忙迎道:“宜妹妹,快请快请。”宜嫔向荣嫔微笑一下,抱着胤祺往顺贵人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见恪靖公主的哭声,这一哭不得了,把宜嫔怀中的胤祺也惊哭了,顺贵人听见外面的动静,对身旁的荔茹道:“谁在外面,你去看看。”荔茹出门,见是宜嫔,满脸不悦但还是福下身子向宜嫔行礼道:“宜嫔娘娘万福。”宜嫔一边逗着胤祺一边对荔茹问道:“听说顺贵人身子不爽利,现在好些了?”荔茹答道:“小主自生产之后,身子就一直不适,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宜嫔冷笑道:“太医院的太医全都是一条舌头,当然查不出来。”荔茹怀疑地盯着宜嫔看,宜嫔微笑道:“你在怀疑本宫吗?可是,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对本宫会有什么好处吗?”荔茹低下头答道:“奴婢不敢。”宜嫔瞥了她一眼,抱着胤祺进门,只见那顺贵人未施粉黛,穿着素雅的睡装,缕缕青丝披肩垂下,额头上绑着藏青朵云纹的白色抹额,披着一件常服对宜嫔行礼道:“嫔妾参见宜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宜嫔对她道:“好妹妹,你我本不必如此。”顺贵人抬起头,道:“不必如此?是娘娘一直不肯接纳嫔妾。当初选秀,嫔妾因为生病无法继续应选,而娘娘选秀进了宫,还升了宜嫔,对我们郭络罗氏家族来说,是多么大的殊荣啊,嫔妾原本也不打算应选了,无奈皇命不可违,裕亲王以阿玛和额娘的性命相要挟,嫔妾不得以才进了皇宫,不是想争娘娘的宠,只是想在这深宫寂寞无助的时候还可以相互依靠,但娘娘屡屡厌恶嫔妾,可嫔妾未尝不厌恶娘娘啊!”顺贵人抑制不住,哭了起来,宜嫔叹了口气道:“本宫不是厌恶你,而是你像极了本宫当初的样子,要知道,后宫险恶,要生存下去不是那么容易,你的病本宫也知道,是惠嫔搞的鬼吧?”顺贵人擦了擦眼泪道:“娘娘怎么知道?自从喝了惠嫔娘娘送来的乌鸡汤之后,就觉得十分不舒服,难道,之前也是…?”宜嫔微笑道:“她想让我们姐妹相残,姐姐我也被身边的人给出卖了,才对你不好。为了孩子,我们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吧。姐姐为以前的事向妹妹你道歉。”说着,就要抱着胤祺下跪,顺贵人见她要跪下,忙起身走去搀扶:“姐姐快起来。”宜嫔听她叫自己“姐姐”,兴奋地盯着顺贵人看,道:“你、你刚刚叫本宫什么?”顺贵人看着宜嫔,哭喊出了:“姐姐!”宜嫔应道,姐妹二人相拥而泣。紫萝和荔枝在一旁暗暗为自己主子高兴。

护军参领府邸还如往常一样清幽,因着阿玛在前线征战,几个幼弟尚且年幼,家里没有成年男丁,一切的事务都由额娘操持,额娘着一身紫黑色常服正立于院中,指挥着一干家丁和丫鬟洗扫晾晒,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穿透而来:“璐儿,腰肢再软些,皇上会更喜欢的,走一遍再给额娘看看。”成璐恭顺地答道:“是,额娘。”成璐是我的二妹,而她是阿玛纳的第五房姨太太宋氏,原先是城中艳香楼的花魁,因一曲《采莲曲》而被阿玛看上,花银子为她赎身,纳她进门,她现在正教导成璐如何在选秀时做得出众,在额娘看来,她这是多此一举,因她素来泼辣,额娘也不欲理会。传旨太监进了府邸,额娘率领众人跪下接旨,只听那太监吊着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永和宫德嫔乌雅氏诞下四阿哥,功不可没,朕心愉悦,又因乌雅威武战功显著,特赐三百石银两,二十件貂裘锦袍,忠孝仁义匾额一副,以作褒赏,钦此。”额娘和众人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监们将东西留下之后匆匆离去,额娘喜极而泣,丫鬟澐儿对额娘微笑道:“福晋,看来大小姐在宫里总算是出了头了。”额娘微笑道:“是啊,如今,老爷在前方征战,这个家,就指望着璧儿了。”这时,家丁小力跑来回道:“不好啦不好啦,五姨太要和四姨太争貂裘锦袍,已经打起来了,福晋快去劝劝吧!”额娘听到这个消息,头又疼起来了,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四姨娘是府里的丫鬟武氏,因为也有些姿色,伺候了阿玛一夜,就升格为姨太太,只见这时,她正捂着脸颊,指着五姨娘,断断续续地道:“你、你怎么可以打人!?”五姨娘单手叉腰,指着地上被扯烂的锦袍道:“这件锦袍是我先看到的,你凭什么来抢,是你弄坏了我的锦袍!”四姨娘也不示弱,哼了一声,道:“一件锦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市面上多得是,你若是稀罕,姐姐我去买来给你。”五姨娘笑了下,随后破口道:“谁稀罕你买!也不照照镜子去,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想跟我争!?”四姨娘微笑道:“妹妹说的是,可妹妹如今也人老珠黄,难道还似从前小姑娘般卖娇卖俏吗?别让人觉得我们府邸是窑子窝。”五姨娘道:“你敢骂我?!”四姨娘也怒道:“就是骂你怎样!?你不服就去找福晋啊!?”五姨娘扯开了嗓门嚷道:“什么福晋!?我呸!不过是个填房,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要不是正牌的福晋死得早,她想当这个福晋?做梦去吧!”四姨娘也大声道:“你敢骂福晋!?”五姨娘道:“就是骂了,怎么样?”

额娘早已站在一旁,一直不作声,四姨娘见了额娘,欠身道:“嫔妾见过福晋,福晋万福。”五姨娘挑了件锦袍,双手捧于额娘道:“二姨太,如今你闺女在宫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对咱们这家也不少赏赐,这件锦袍,是嫔妾诚意孝敬二姨太的,还望二姨太肯收下。”额娘微笑道:“多谢五姨太美意,只是,房中还有貂裘亦可御寒,这件锦袍,还是比较适合五姨太。”五姨娘笑道:“嫔妾我嘴笨,所以有得罪二姨太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额娘微笑道:“妹妹你言重了。”四姨娘道:“不知福晋可有教导的方法吗?这几天五姨太为了教导成璐,费了不少心血呢。”额娘问五姨娘道:“你真的想让璐儿也参加选秀进宫吗?”五姨娘道:“二姨太你也就一个成璧在宫里作妃子,要是她们姐妹二人都在宫里,相互照应着,不也挺好的吗?”额娘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成璐的终身,我要进宫去问问德嫔娘娘的意思。”五姨娘道:“那就有劳二姨太了。”说着,哼着采莲曲的调子离去了,四姨娘啐道:“左一个二姨太,右一个二姨太的,也不尊称一声福晋。”额娘叹了口气,对四姨娘道:“罢了,只是个称呼而已,无碍的。”之后,各自离去不提。

第一百零一回 母心(下)

过了几天,额娘就换了一身庄重的朝服进宫来了,我听说额娘要来,即刻命竹息和小盛子去迎接,轿子在顺贞门前停了下来,澐儿掀开轿帘,将额娘从轿子里接出来,之后成璐也从轿子里出来了,和澐儿一左一右搀扶着额娘,额娘看了看这气派的皇城,道:“这儿就是皇宫?好气派啊。”竹息和小盛子福下给额娘请安道:“奴婢/奴才参见福晋,福晋万福。”额娘问他们:“你们是……?”竹息答道:“回福晋,奴婢和小盛子都是伺候德嫔娘娘的人,德嫔娘娘知道福晋要来,怕福晋不熟悉宫中的道路,特意让奴婢在这儿等候。”额娘微笑道:“德嫔娘娘有心了。”竹息和小盛子在前方引道:“福晋,这边请。”澐儿和成璐扶着额娘,跟着竹息和小盛子往永和宫这边来。

永和宫中的主位敬嫔听是乌雅参领府的福晋要来,忙令人在门口相迎,又叫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到双辉馆来,敬嫔见着一个穿着朝服的老妇人走来,笑着迎道:“不知福晋到此,嫔妾有失远迎。”额娘问竹息道:“这位是……?”竹息答道:“回福晋,这位是永和宫的主位,敬嫔娘娘。”成璐道:“怎么姐姐她不是永和宫的主位吗?”额娘拽了拽成璐的袖子,成璐立刻低下头,额娘向敬嫔福下道:“妾身喜塔腊氏月姬参见敬嫔娘娘,敬嫔娘娘万福金安。”敬嫔扶起额娘道:“福晋,快快请起。”额娘起身,成璐看了看四周,道:“怎么这永和宫感觉冷清清的,是很久都没人来了吗?”敬嫔的脸色变了,额娘咳嗽一声,成璐低下了头,对敬嫔道:“敬嫔娘娘,璐儿愚笨,不知宫中礼数,说错了什么娘娘可别怪罪。”敬嫔微笑摸了摸成璐的头,道:“没事,她说得对,皇上确实是很少来这儿,不过,德嫔现在住在双辉馆,嫔妾带你们去吧。”额娘微笑道:“怎么敢当呢。”几人有说有笑的朝双辉馆来。

芳若正在为我调制染指甲的蔻丹摘着花瓣,道:“娘娘喜欢什么颜色呢?粉红还是胭红还是紫红呢?”我答道:“芳若调制的我都喜欢。”芳若道:“怎么能说都喜欢呢?如今,娘娘多受宠啊,那就胭红吧。”我皱眉道:“那会不会太招摇了?”芳若微笑道:“怎么会是招摇呢?娘娘,咱们今儿得宠了,这打扮也不能像从前那般素净了。”正说笑着,敬嫔已经引了额娘前来,只见敬嫔向额娘福下道:“嫔妾先告退了。”额娘也向敬嫔福下,竹息为额娘掀开门帘,小盛子进来跪下复命道:“娘娘,福晋和二小姐来了。”我听是额娘来了,忙叫芳若先把蔻丹收起来,整理了装容,端坐于堂中,只见澐儿、额娘和成璐进来向我跪下叩首道:“妾身/奴婢/臣女,参见德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起身搀扶额娘道:“额娘快快请起。”又命芳茉和芳萸道:“芳茉、芳萸,再去拿个软垫靠枕来。”芳茉和芳萸答了一声将软垫靠枕拿来,铺在榻上,澐儿和我扶额娘坐下,竹息为额娘和成璐倒了杯碧螺春,额娘见了我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娘娘,您又有身孕了?”我微笑地点了点头,道:“额娘,阿玛回来了吗?”额娘叹了口气,道:“战事一日未平,他一日还在战场上。”成璐走着赏玩着孔雀绿釉花觚和几个羊脂彩绘花瓶,陶醉道:“哇,这些东西好漂亮啊。”指着一只插在小瓶子上的纸风车道:“我要玩那个!”额娘咳嗽一声,成璐低下头,乖乖站在额娘身边,我见成璐想玩风车,就道:“芳茉,你先陪二小姐去玩风车吧,记得别跑远了,就在这儿院子里玩。”芳茉福下答了声同成璐带着纸风车出去。额娘见成璐单纯的玩耍模样,对我道:“其实,妾身这次来,是为了璐儿的事……”我道:“额娘,璐儿她怎么了?”额娘嘴角抽动了一下,道:“这、这让妾身怎么跟娘娘开口嘛,是、是这样的,娘娘的五姨娘想让璐儿也进宫来当妃子,明年正好又是一场大选,额娘进宫来,就是想着在探望娘娘的同时,顺便问问娘娘的意思。”我听是五姨娘,就像起她那副泼劲,又见那成璐没有半点城府,就对额娘道:“额娘,此事关乎璐儿的终身,额娘也知,后宫险恶比之参领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又何必再让璐儿进宫来受苦呢?”额娘道:“可、可五姨娘那儿,妾身不好交代啊。”我叹了口气,道:“这样吧,额娘就跟五姨娘说,本宫已经为璐儿择了夫婿,璐儿已有婚约,不可参加选秀。”额娘道:“这样好吗?妾身听说朝中未娶妻的年轻才俊还有许多,听说遏必隆大人家的阿灵阿公子正在招亲,那应选的姑娘排了一长街,妾身看,璐儿应该可以去试试。”我微笑道:“一切就听额娘安排了。”额娘道:“给额娘说说你在宫里这几年都过得如何吧。”我一五一十说于额娘听,额娘边听边琢磨,时不时问问:“那后来呢?”额娘听完,叹气道:“看来后宫真的太险恶了,娘娘,您在宫中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我道:“额娘也是,一些小事可以让三姨娘和六姨娘帮帮你。”额娘点了点头,澐儿扶起额娘,额娘向我辞道:“妾身打搅娘娘休息了,以后再来觐见娘娘吧。”我微笑对澐儿道:“澐儿,好好伺候额娘。”澐儿答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会伺候好福晋的。”成璐过来道:“要走了吗?难得来一回,再多呆一会儿吧。”额娘对成璐道:“这儿是皇宫,规行矩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成璐低下头,撅了撅嘴,嘟囔着什么,我向额娘福下道:“额娘请慢走。”竹息引着额娘和成璐出宫去不提。

轿子驶回参领府时已是深夜,家丁小力提着灯笼跑来对额娘和成璐道:“不好了不好了,福晋、二小姐,五姨太从相公堂里找了个相公到房间里,现在正亲热着呢,福晋您快去看看吧。”额娘对成璐道:“璐儿,你娘什么时候开始的?”成璐只得低头,时不时看看澐儿,又看看小力,对额娘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女儿也不知道啦。”额娘在小力的引导下,来到五姨太住的院落里,还没进去,只见门外两个家丁在嘀咕,这个道:“我长得也很俊,怎么五姨太没看上我呀。”那个道:“我说,今晚上进去的那个相公好面熟啊,好像以前常来。”“真的呀,要是被五姨太宠幸一回,该有多好啊。”小力提着灯笼来了,对他们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家丁们见是额娘来了,跪下道:“福晋万福。”这时,只听里头传来男女欢好之声,额娘鄙夷道:“怎么这么晚了,五姨太还没休息吗?”家丁战战兢兢道:“回、回福晋,五姨太她……”正说着,只听五姨娘又娇笑道:“你说你的比擀面杖还粗,我倒真不信了,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以柔克刚。”额娘早已让家丁撞开了门,只见五姨娘和那相公正在翻云覆雨,五姨娘的肚兜还挂在相公的脸上,那相公的裤带掉在地上,五姨娘则骑跨在他身上,成璐见如此情状,赶忙捂住脸,五姨娘和那相公急忙穿好衣裤,跪下道:“福晋饶命!福晋饶命啊!”成璐朝着五姨娘就是一个耳光:“额娘,我恨你!”五姨娘捂着被打的脸,哭着拽着额娘的裙摆道:“不、不关嫔妾的事啊,福晋,是、是他先强迫嫔妾的!所以嫔妾才……”那相公也道:“天地良心啊!福晋,是五姨太说老爷一直不在家,觉得很寂寞,就花了银子把小的招了来,小的可以人头担保,所说不假!”五姨娘冲着他骂道:“你含血喷人!是你闯进来硬要和我……”额娘怒道:“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吩咐小力道:“你们几个把那相公捆了,关在五姨太这儿。”说着,小力就拿来绳子,相公喊道:“福晋饶命啊!”家丁们将他打晕,额娘又吩咐澐儿道:“去取板子来,五姨太目无家法,屡屡滋事,今天我就以家法处置她!让她好好记住教训。”澐儿应了一声取来板子,几个丫鬟婆子过来拖五姨娘,五姨娘哭喊道:“福晋,嫔妾知错了,嫔妾不敢了!嫔妾发誓,以后都会好好听福晋的话。”额娘微笑道:“现在知错?太晚了。”五姨娘被拖去行刑,成璐捂着脸哭泣,额娘安慰道:“你是个好孩子,别哭了,再哭花了脸可不好看了。”成璐扑到额娘的怀中,额娘安慰她道:“你现在知道什么叫险恶了吗?后宫就是那样的一个地方,所以,我宁愿你嫁个大臣,也不愿你进宫争宠。”成璐答道:“其实女儿也不喜欢进宫,觉得到处都是规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女儿想参加阿灵阿公子的选亲大会,不知二娘意下如何?”额娘赞道:“好闺女,看来你我早就想到一块儿去了。”成璐道:“那么今夜,女儿跟二娘一起睡吧。”额娘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啊。”成璐俏皮地吐了吐舌,二人提着灯笼往额娘住的院落去,窗上透出的灯火被一个倩影吹熄不提。

第一百零二回 幽会(上)

咸福宫里,玉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也备了好些玩具来送给四阿哥,四阿哥蹲在地上玩着木车,彤菱、媛菱和亭雨嬷嬷在看护着四阿哥,赫舍里氏看着四阿哥,对玉贵妃道:“咱们佟家到了这一代可就算是断了香火了,娘娘你费尽心思,给别人养大孩子,难道你就甘心吗?”玉贵妃道:“额娘,照顾四阿哥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女儿哪敢违背啊,再说,这德嫔厉害着呢,皇后就吃了大亏,咱们最好也小心些,善待他的孩子,还怕以后没有好的吗?”赫舍里氏笑道:“区区一个德嫔而已,又不怎么争宠,娘娘你不必紧张她,倒是昨儿听说德嫔的额娘进宫来探视她。”玉贵妃道:“她怀孕也有五个多月了,进宫来探视也是应当。”赫舍里氏道:“妾身怎么听说那德嫔的额娘想让乌雅参领府的另一位女儿也送进宫来,这乌雅氏的人在宫里若是一个个地出现了成了势力而又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势力出现就麻烦了,所以妾身就想,要不要和娘娘的大伯和大伯母商量,将娘娘那待阁闺中云英未嫁的堂姐也弄进宫来,霗儿年纪小,但她已成年,可以侍寝。”玉贵妃道:“额娘,这件事情容后再议吧,现在大阿哥和太子也渐渐大了,宫里的女人也很多了,额娘就不必再多此一举地让堂姐进宫来了。”赫舍里氏道:“妾身是为娘娘着急啊,娘娘您看看您的肚子,依然是平的啊,皇上也很久没来咸福宫了吧,上回妾身还见娘娘珠圆玉润的,怎的今日一见蔫儿了吧唧的,不过你这么久没生,是不能生还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个好点的太医来瞧瞧才是啊。”玉贵妃听到不能生这几个字,一怔,道:“是,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应该会治好的。”赫舍里氏微笑道:“那就太好了,妾身等着娘娘的好消息吧。”起身向玉贵妃福下道:“妾身告退。”玉贵妃也微笑道:“额娘走好。”缘多喜送赫舍里氏出宫门,赫舍里氏从袖中掏中几个碎银子扔在地上,缘多喜兴高采烈地蹲去捡,赫舍里氏身旁的丫鬟笑道:“福晋,贵妃娘娘没用,原来她的奴才也一样没用啊,见个银子都高兴成那样。”缘多喜的脸瞬间白了,赫舍里氏朝缘多喜微笑一下,对丫鬟道:“贵妃娘娘的奴才到底是宫里当差的,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你说话最好小心。”丫鬟撅了撅嘴,缘多喜看着他们起轿走远,将碎银子狠狠地扔在地上,甩了甩尘拂离去。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正在闭目凝神,双手合十,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昌贵人和苏麻立侍在旁,太皇太后的双眼微睁,对昌贵人道:“你先回宫去吧,这里有苏麻呢。”昌贵人向太皇太后福了福,苏麻送她到门口,昌贵人同玻琴回承乾宫去。苏麻走回对太皇太后道:“如今这宫里满军旗的嫔妃中以大小纳喇氏和大小郭络罗氏四分天下,大姓佟佳氏、钮祜禄氏、赫舍里氏的嫔妃也是时候栽培栽培了,奴婢觉着这昌贵人知书达理,是个好苗子。”太皇太后闭目道:“宫中向来讲究平衡之道,多方制衡,昌贵人的确知书达理,但太过知书达理有时就少了兴头,也许皇上觉得压抑才少去承乾宫,我们可以变着法的让他们先见面,相互熟悉了,等到情窦初开了,皇上自然会宠昌贵人的,到那时,我们再栽培祥贵人或是瑞贵人。”苏麻微笑道:“原来太皇太后早有打算了,奴婢竟然不知。”太皇太后冷笑道:“昌贵人的心思藏得太深了,要用她比用孝昭仁皇后还难,祥贵人的性子直,好左右,瑞贵人还没成熟,但也很机灵。没有昌贵人这个筹码,有的是嫔妃。”苏麻会意,侍立在侧。

小太监拿着一封信呈交给李德全,李德全看着那信上写着:“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翊坤宫中,愿提牡丹灯笼,亥时相见。”李德全仔细端详着那信,交于皇上过目,皇上咬牙道:“这分明是有妃子想**,竟然还偷到翊坤宫里去了!李德全!人抓到了吗?!”李德全跪下叩首道:“诶呦皇上,奴才哪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妃子呢,要不皇上,今夜亥时我们乔装溜进翊坤宫看看。”皇上思索一下,道:“朕就不相信抓不到那对奸夫淫妇!”

承乾宫中,昌贵人也收到封信,上写着:“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亥时,请提牡丹灯笼,翊坤宫见。”昌贵人琢磨着那信的内容,道:“会是谁呢?是翊坤宫,从前长姐宫里的。”玻琴道:“小主,奴婢看,此事非同小可,小主要不要亥时去看看呢?”昌贵人道:“宫规森严,更何况,翊坤宫早已不许宫人随意来往,踏足禁地毕竟是不好的,至于这信的内容,反正不是说于我听的。”玻琴道:“那么,小主不打算去看看吗?说不定他们打算在翊坤宫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呢,孝昭仁皇后在天上看着也会心寒的。”昌贵人道:“那好吧,为了姐姐,我就去看看,顺便替姐姐捉了那几个胆大包天的狂徒。”

亥时已到,昌贵人和玻琴二人提着牡丹灯笼向翊坤宫走来,皇上和李德全化妆成侍卫模样躲在墙角,皇上为了不让被认出来,特意戴上人皮面具易容,见亮光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皇上和李德全上前将昌贵人和玻琴反捆了双手,牡丹灯笼被打翻在地,烛火摇曳,皇上道:“可算逮到你了,快说,奸夫在哪儿?!”昌贵人吃痛叫了一声,道:“你快放开我啊,什么奸夫,我怎么可能在姐姐的翊坤宫里与人通奸呢,**请明鉴啊!”玻琴也道:“是啊,**,小主所说不假,奴婢身上有封匿名信,不信的话你给皇上看,是它让我们提着牡丹灯笼来翊坤宫的。”昌贵人道:“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因为有人要我们过来我们才会过来的。”李德全搜出一封信给皇上,皇上借着灯笼的亮光,看着那信,道:“看来寄这两封匿名信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又对着昌贵人和玻琴道:“小主和这位姑娘,一场误会,实在抱歉,因为属下职责所在,最近翊坤宫里出了奸夫淫妇,属下奉命在此搜查,不想与佳人偶遇。”昌贵人对皇上含羞了下,随后退了一步,捡起牡丹灯笼,道:“军爷辛苦了。”皇上走到昌贵人身边,搂住昌贵人的腰,道:“小主,你知道吗?其实奴才喜欢小主很久了,不如奴才把你送出宫,这样你在奴才的家里奴才会比皇上还宠你的。”昌贵人用力挣脱皇上,哭着甩了皇上一个耳光,接着又是一个耳光,对皇上厉声道:“下贱!我宁愿终身不受宠,也不愿作不贞的淫妇!”哭着想跑,皇上拽过昌贵人的手,用另一只手撕下了人皮面具,对昌贵人道:“现在,朕知道你终究是清白的。”昌贵人见了是皇上,愣了一下,道:“怎么、怎么会是皇上?”李德全微笑地对皇上道:“皇上,昌贵人是孝昭仁皇后家的,遏必隆家教甚严,断然不会做这样苟且之事,至于匿名信,奴才会命人去暗中调查,那么,今夜皇上是回养心殿就寝还是去哪个宫里呢?”皇上牵过昌贵人的手,将昌贵人搂进怀中,又看了看玻琴,玻琴退到一旁,对李德全笑道:“朕今天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吧!”李德全堆笑应道:“喳。”皇上道:“顺便和昌贵人聊聊孝昭仁皇后。”昌贵人依偎在皇上怀中,露出娇美地笑容,皇上将昌贵人抱起,李德全推开了翊坤宫许久紧闭的大门,今非昔比,触景生情,难免叫人潸然泪下,皇上见着那空荡荡的宫室,耳边却仿佛回荡着从前嫔妃们与皇后的笑谈风生,不由地双眼湿润,抱起昌贵人往寝室里走,将昌贵人按在床上,赤膊着骑在昌贵人的腿上,解开了昌贵人的衣裙,昌贵人只用手抓着床单紧闭双眼不语,李德全和玻琴在外守着。

第一百零三回 幽会(中)

次日辰时,苏麻扶太皇太后起身,小宫女用托盘托着一个瓷瓶,一杯清水和一碗盐进来,上面插着小勺,太皇太后用小勺舀起一点放入两边腮帮,再端起那杯清水,用袖子遮着漱了口,接着又有小宫女捧着一盆兑着花瓣的温水和毛巾到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太皇太后洗脸,苏麻为太皇太后穿上凤袍,扶着太皇太后坐到梳妆台前,为她梳着银丝,太皇太后一边戴着锦泰蓝护甲,一边对苏麻道:“苏麻,哀家是不是又苍老了?”苏麻为太皇太后挽了个燕尾髻,道:“人生在世哪有不老的呀,那不成太岁了吗?太皇太后福寿绵长,虽然苍老了但到底是修德行善,面色也红润了。”苏麻为太皇太后戴上凤凰金钿,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说实话的。”苏麻道:“太皇太后,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出去走走?”太皇太后起身,苏麻搀扶着太皇太后往御花园走去。

众嫔妃在前往咸福宫晨昏定省的途中见着太皇太后纷纷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一一微笑点头示意,对苏麻道:“咱们去上书房瞧瞧,大阿哥和太子的书读得如何。”苏麻应了一声,道:“纳兰明珠大人学富五车,才贤过人,大阿哥和太子天资聪颖,一定是很用功的在学,听说大阿哥已经比太子先一步学治国之道了。”太皇太后和苏麻边走边道:“怎么这纳兰明珠,是将大阿哥当成太子来培养吗?”苏麻道:“太子到底还年幼,基本功不如大阿哥扎实,明珠大人多费点时间和功夫**也是有的,不过,太皇太后说将大阿哥当太子来培养,这话只此为止再说不得了,皇上也没查问过皇子们的功课,若是查问了,以皇上多疑的个性,明珠大人也难辞其咎吧。”太皇太后微笑道:“是啊,我们也该给惠嫔提个警醒,仁孝皇后虽然仙逝了,可太子还在,大阿哥再比太子优秀,将来也只能是亲王,不能承帝统。”主仆二人边说边往着上书房去。

咸福宫里,众嫔妃向玉贵妃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坐在上座,微微扶着流苏,微笑道:“妹妹们请入座。”嫔妃们答道:“谢贵妃娘娘。”之后纷纷坐下。只见通贵人见了我头戴的金步摇,对我道:“姐姐,看来皇上对你真的很宠爱,这金步摇的恩赐,姐妹之中有谁能获得呢?”我微笑道:“妹妹喜欢这金步摇?回头我让芳茉给你送去。”通贵人微笑道:“姐姐你误会了,妹妹是说你今天的打扮配上这金步摇越发好看。”玉贵妃看着我,道:“本宫也有一只金步摇,只是本宫素来嫌它太过招摇,就没敢佩戴,妹妹年轻貌美,戴上之后更显绰约。”我微笑对玉贵妃道:“多谢贵妃娘娘赞赏。”惠嫔也对我微笑道:“德妹妹,现在害喜还厉害吗?”我微笑回道:“谢姐姐关心,比之前要好多了。”宜嫔不屑道:“这种款式的金步摇,貌似是先朝妃子们用旧了的金钿拆碎了再重新锻造的吧,这色泽都晦暗了许多,可见敬事房那帮奴才是有多惫懒。”惠嫔对宜嫔道:“敬事房再惫懒,东西到底是皇上下旨赏赐的,宜嫔,你也要学学德嫔的安份才是。”顺贵人对惠嫔道:“**份了也不好,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懵然不知,宜嫔娘娘素来不爱掩饰,惠嫔娘娘贤惠端庄,您是知道宜嫔娘娘为人的。”惠嫔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了麻绳,转而又从容地对众人微笑。青贵人对福贵人道:“福姐姐,你听说了吗?昨晚上翊坤宫闹鬼了。”福贵人道:“闹鬼?真的假的?”青贵人道:“听说是提着牡丹灯笼在亥时出没的。”洛嫔道:“牡丹灯笼?本宫倒是听说过这个故事。乔生于灯节月夜邂逅一个美女及其丫环,邀回家中。邻居老翁窥墙,发现美女竟是粉骷髅,密报给乔生。乔生再寻那女子,已然不见,却在湖心寺看到题着“故奉化符州判女丽卿之柩”字样的棺木,棺前悬一盏双头牡丹灯,灯下立一个冥器牌子,背书“金莲”,乔生骇得毛发尽竖,赶紧找魏法师逼走了女鬼。本以为这是传说,不曾想还真有其事。”玉贵妃笑道:“怪力乱神又怎能轻信。”祥贵人道:“也许是有人在翊坤宫里私通,又或者是孝昭仁皇后显灵了。”荣嫔微笑道:“姐妹们,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瞎猜啊,翊坤宫是禁地,哪能随便闯入呢?”宜嫔道:“就是,牡丹灯笼也纯属怪力乱神,不足为信,一定是有人在捣鬼。”祥贵人道:“嫔妾亲耳听见男女对话声,就是在私通没错。”华常在微笑道:“大半夜的,谁会跑那儿去私通?也不怕孝昭仁皇后显灵降怒于他们,昌贵人,您说是吗?”昌贵人一直魂不守舍,听华常在问自己,猛然一惊,应了一声。端嫔见昌贵人如此,道:“昌贵人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吗?”昌贵人点了点头,祥贵人看着她们,抓了抓脑袋。

当晚亥时,深波陪着祥贵人瞧瞧躲在长街角落等着那牡丹灯笼出现,这时,昌贵人与玻琴提着牡丹灯笼走来,皇上也依昨夜相约,穿着侍卫服前来,携着昌贵人的手进了翊坤宫里,祥贵人见是昌贵人,差点惊出了声,悄声道:“怎么会是她呢!?”深波冷笑道:“这样正好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去跟贵妃娘娘说说,将这个贱人了了。”祥贵人道:“对,趁着他们干柴热火的时候,咱们就来个捉奸在床,这样,昌贵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深波微笑着同祥贵人往咸福宫去。

第一百零四回 幽会(下)

咸福宫内,玉贵妃还在安排相关事宜,只见缘多喜进来道:“娘娘,祥贵人求见。”玉贵妃道:“让她进来吧。”缘多喜答应一声,朗声道:“传祥贵人!”祥贵人和深波快步进入对玉贵妃道:“贵妃娘娘金安,嫔妾深夜到此是想告发有人在翊坤宫里私会,现在那对奸夫淫妇还在翊坤宫里,请贵妃娘娘移驾翊坤宫制止。”玉贵妃微笑道:“祥贵人,有的话最好言尽于此,翊坤宫是禁地,谁敢去那儿私会呢?”祥贵人道:“有人敢,孝昭仁皇后的庶妹,昌贵人。”玉贵妃听是昌贵人,又叹气道:“本宫是不知妹妹你与昌贵人有何矛盾,也不能这么诬陷她呀。”祥贵人冷笑道:“贵妃娘娘不信吗?那就请移驾翊坤宫吧,若嫔妾有半句虚假,甘受掌嘴之刑。”玉贵妃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本宫就去瞧瞧,你若是所说有假,本宫一定叫人好好掌你的嘴。淑菱,缘多喜,咱们也去看看热闹。”淑菱和缘多喜应了一声,陪着玉贵妃出了宫,祥贵人和深波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翊坤宫宫门前,玉贵妃对淑菱道:“去把门打开。”淑菱应了一声,将门打开,玉贵妃同祥贵人走了进去,只见那宫室早已萧条,又见着一个宫女和一个侍卫守在一个寝殿外面,寝殿里灯火通明,从窗户上依稀能看见床上的缠绵人影,祥贵人对玉贵妃道:“昌贵人就在里头,贵妃娘娘。”只见那宫女正是昌贵人身边的玻琴,福下挡住玉贵妃道:“贵妃娘娘万福,暂请留步。”只见那侍卫也屈膝道:“贵妃娘娘留步!”因他戴着帽子,夜已黑,相貌也看不太真切,玉贵妃对他二人厉声道:“为何挡着本宫?!”淑菱和缘多喜将那侍卫和玻琴踢开,祥贵人和玉贵妃推门而入,只见那昌贵人正与一男子缠绵,玉贵妃上前揪起昌贵人,昌贵人见是玉贵妃,猛然一惊,下跪道:“嫔妾罪该万死,贵妃娘娘恕罪啊!”玉贵妃道:“昌贵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翊坤宫里与人私会,你,该当何罪?!”祥贵人也道:“贵妃娘娘,不如把她和这个奸夫先打入慎刑司,再乱棍打死。”只听一个男声怒道:“谁是奸夫!?”那男子也起身,玉贵妃和祥贵人见了以后大惊失色,吓得祥贵人连连后退,道:“怎、怎么会是皇上呢?”玉贵妃微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皇上穿好了衣裤和靴子,下床对玉贵妃道:“贵妃,是谁跟你说昌贵人在翊坤宫里与人私会?”玉贵妃微笑道:“祥贵人说昌贵人在这儿与人私会,硬是把臣妾拽了来。”皇上应了一声,走到祥贵人跟前道:“你倒挺关心别人有没有通奸的嘛,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祥贵人叩首道:“皇上息怒,臣妾再也不敢了。”玉贵妃道:“妹妹,刚刚来之前你如何跟本宫说的?说若是所说有假,甘受掌嘴之刑,那本宫现在就成全你,淑菱,立刻伺候祥贵人回景阳宫。”祥贵人跪着走去玉贵妃跟前拽着玉贵妃的裙摆道:“贵妃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嫔妾这回吧。”玉贵妃冷笑道:“本宫不欠你这个人情啊,淑菱,怎么那么慢啊。”淑菱应了一声,过来拽起祥贵人出去了。玉贵妃看着昌贵人,道:“妹妹受惊了,本宫也就不打搅妹妹和皇上的兴致了。”又对皇上福下道:“臣妾告退。”皇上叹了口气,扶起昌贵人走到床边坐下,昌贵人对皇上道:“皇上也别烦恼了,宫里的女人闲来无事总是这么捕风捉影的。”皇上看着昌贵人,将昌贵人压在身下,继续缠绵着。

景阳宫里,淑菱正拿着手板打着祥贵人的嘴唇,祥贵人被打得整个嘴都红肿了,淑菱微笑道:“祥贵人,希望您下次注意自己的言行,奴婢下手不知轻重,回头让太医来给祥贵人治治伤。”祥贵人咬牙忍着疼,瞪着淑菱半天没说话,淑菱拿着手板出去了,深波哭着道:“小主,您受苦了,奴婢去煮个鸡蛋给您敷敷。”

次日一早,嫔妃们齐聚翊坤宫,玉贵妃道:“看来,匿名信和牡丹灯笼的事可以到此为止了,妹妹们,今日,要恭喜昌贵人,马上就是昌嫔了。”昌贵人微笑道:“嫔妾资历尚浅,以后还望各位姐姐多多指教。”惠嫔微笑着转向昌贵人道:“妹妹,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姐姐我,姐姐乐意为你效劳。”昌贵人对惠嫔微笑道:“多谢惠嫔娘娘关心。”宜嫔瞥了一眼惠嫔,道:“人家到底是孝昭仁皇后的庶妹,你这个惠嫔哪有这个资格教人家?”惠嫔对宜嫔道:“本宫是没有,难道妹妹有吗?”宜嫔微笑道:“其实本宫也没有。”昌贵人道:“嫔妾没有侍寝之前,总是怕皇上,但自从侍过寝之后,嫔妾觉得,其实皇上他人也很好的。”玉贵妃微笑道:“是吧?皇上待我们,一向都是好的。”卫官女子道:“怎么昌贵人侍寝了几次就一下子变成昌嫔了,嫔妾伺候过皇上那么多次也没见皇上说要晋封嫔妾为答应。”华常在微笑道:“卫妹妹出身辛者库,又怎么跟昌贵人比呢?”卫官女子低头不语,拧着手绢。

慈宁宫中,太皇太后正拿着毛笔练字,只见那字迹正是匿名信上的字迹,苏麻为太皇太后研磨,道:“人们常说,这书法是汉人们传承下来的国粹,如今,咱们满人写来也丝毫不输那些汉人。”太皇太后道:“不过哀家到底是多年不练又生疏了,也辛苦你替哀家奔走,为昌嫔和皇上牵线搭桥。”苏麻微笑道:“奴婢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不觉得辛苦。”太皇太后写到最后一笔略略一收,提着笔道:“如今,咱们只需等着昌嫔的好消息了。”

南书房中,李德全让几个小太监端着托盘进来,只见托盘里呈着的是几颗麝香,李德全堆笑道:“皇上,这些麝香都是上好的当门子,从前对孝昭仁皇后也一直这么用着,长久接触,必当机理有损,不能生育。”皇上走去,看着那些麝香,道:“回头让敬事房,用这麝香做成珠串,赏赐给承乾宫和景阳宫。”李德全堆笑应了一声,示意小太监们将托盘端走。皇上对李德全道:“册封礼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李德全道:“皇上放心,一切包在奴才手上,奴才已让人去通知遏必隆大人家了。”皇上微笑道:“昌嫔安静多年,如今,也是该得宠的时候了,不过她姐姐是孝昭仁,始终是钮祜禄家的人,朕也不得不妨,为着太皇太后高兴,朕只好宠着她们了。”

第一百零五回 尚亡(上)

敬事房太监哈里卓随小太监们捧了一串红色的玛瑙珠和一只金步摇、一箱珠宝、一个粉彩珐琅彩包袱尊、一个和阗白玉错金嵌宝石碗、一些七宝手串和一银色云纹盒荷兰郁金香粉,到承乾宫中向正在梳妆打扮的昌贵人福下道:“奴才参见昌嫔娘娘,愿娘娘万福。”昌贵人穿着一身茜色的吉服,头戴粉色绣球花旗头并着月白色的蝴蝶发簪,由玻琴扶着起身,对哈里卓微笑道:“公公请起。”哈里卓应了一声,堆笑回道:“娘娘,这些是皇上赏赐给你的,希望娘娘将来早生贵子,为大清开枝散叶。”昌贵人仔细打量着东西,对哈里卓道:“东西我很喜欢,代我谢过皇上。”哈里卓应了一声,吩咐小太监们将东西留下,对昌贵人福下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昌贵人对哈里卓微笑道:“公公慢走。”小麻子进来打千儿道:“娘娘,福晋和太皇太后都在等着了。”昌贵人道:“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出发。”玻琴扶上昌贵人向慈宁宫去。

遏必隆的继配夫人爱新觉罗氏乃是颖亲王萨哈廉之女,被册为县主,由她和玻琴搀扶着昌贵人,踩着红毯,迎着飞洒的花瓣和侍卫们的雄浑号角,走到慈宁宫前,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坐在上座,李德全朗声道:“跪!”昌贵人和众人全都跪下,李德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惟协赞坤仪,用备宫闱之职;佐宣内治,尤资端淑之贤。援考旧章,式隆新秩,尔昌贵人钮祜禄氏梦月,德蕴温柔,性娴礼教;位在掖庭之列,克著音徽;礼昭典册之荣,宜加宠锡。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尔为昌嫔,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昌嫔叩首谢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对昌嫔微笑道:“昌嫔,这份殊荣在新进宫的嫔妃中,朕只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啊。”昌嫔微笑道:“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县主对昌嫔微笑道:“娘娘,臣妾恭祝你子嗣丰荫,多子多福。”昌嫔微笑回道:“多谢二娘。”太皇太后微笑道:“昌嫔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菡儿,你忙了一宿也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县主对皇上、太皇太后和昌嫔拜别道:“臣妾先行告退。”皇上道:“既如此,那就礼成了吧。”李德全朗声道:“礼成!”众人齐下跪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次日一早,嫔妃们齐聚咸福宫内,纷纷向昌嫔恭喜,惠嫔微笑对昌嫔道:“昌妹妹,恭喜你了,祝你早日生个阿哥。”昌嫔对惠嫔微笑道:“嫔妾谢过惠嫔娘娘吉言。”僖嫔道:“从前孝昭仁皇后没福生养,想是这好的福气都在昌嫔这儿揽了去吧,听说皇上赏赐的东西多得不得了,尤其是那盒河南的什么香粉。”玻琴和昌嫔窃笑,荣嫔纠正僖嫔道:“不是河南,是荷兰国进贡的郁金香粉。”僖嫔道:“反正有个兰,本宫也想有那盒香粉啊。”宜嫔盯着昌嫔戴着的玛瑙珠串道:“什么味儿,这么香?”昌嫔微笑道:“宜嫔娘娘,这是皇上赐给嫔妾的玛瑙珠串。”我闻着那香味,突然有些不适,对玉贵妃拜别道:“贵妃娘娘,嫔妾想是有些腹痛,想先行告退。”玉贵妃微笑道:“无碍,既然今日也没什么事,大家就都散了吧。”嫔妃们起身向玉贵妃拜别道:“嫔妾告退。”宜嫔临走之前对昌嫔冷笑道:“妹妹,既然是皇上赏赐的,妹妹就应该好好珍藏,总是这么戴出来可不好。”昌嫔微笑道:“多谢宜嫔娘娘提点。”惠嫔拉过昌嫔的手,道:“宜嫔她不懂得欣赏,本宫瞧着这玛瑙串不错,很衬妹妹的常服。”昌嫔微笑道:“多谢娘娘赞赏。”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查问大阿哥和太子的功课,纳兰明珠和张英分别站在两侧,大阿哥和太子跪在地上,皇上问道:“人主有三守。三守完,则国安身荣;三守不完,则国危身殆。何谓三守?太子,你先来回答。”太子瞄了一眼大阿哥又瞄了一眼纳兰明珠,低头对皇上支支吾吾答道:“回、回皇阿玛,三、三守是……是……乃是……是……端言直道之人不得见……爱人……待誉而后利之……”皇上叹气地扶着额头,道:“你平时学的功课都到哪儿去了!?亏你还是太子,要是你皇额娘还在,看见你一天就能被你气死!”太子跪下叩首道:“皇阿玛息怒!”皇上看着大阿哥,道:“大阿哥,你来回答。”大阿哥自信满满地点了一下头,对皇上道:“皇阿玛,三守是说国家图治,就要求君主要善用权术,同时臣下必须遵法。正所谓‘人臣有议当途之失,用事之过,举臣之情,人主不心藏而漏之近习能人,使人臣之欲有言者,不敢不下适近习能人之心,而乃上以闻人主。’皇阿玛,不知儿臣说的对吗?”皇上叹气道:“太子,你好好学学你大哥,你也大了,该懂事了。”太子诺诺地叩首道:“是。”大阿哥有点沾沾自喜,皇上道:“大阿哥,你身为长子,学问固然重要,可也要帮着太子把学问搞上去,毕竟胤礽才是太子,知道吗?”大阿哥叩首道:“儿臣不该在皇阿玛面前卖弄学问,儿臣知错了。”皇上对纳兰明珠和张英道:“你们先退下吧。”纳兰明珠和张英向皇上屈膝拜别道:“微臣告退!”皇上走下龙椅,对太子怒斥道:“要是再背不出,就别来见朕!”大阿哥露出窃喜之色,皇上对大阿哥道:“朕斥责太子,你很满意吗?”大阿哥立刻低着头收敛住喜色,皇上指着他们二人道:“还这么小就知道相互竞争,长大了还得了!?”李德全福着身子道:“皇上,大阿哥和太子还小,长大些就知道分寸了。”皇上拍案道:“真是气死朕了!”李德全向大阿哥和太子使眼色,大阿哥和太子会意向皇上拜别道:“儿臣告退。”待大阿哥和太子出去之后,李德全对皇上道:“皇上,先消消气,教孩子得慢慢来。”皇上叹气道:“说到底,朕还是对仁孝皇后有愧。”李德全堆笑道:“过去的事儿了,皇上就别想了。”

第一百零六回 尚亡(中)

荣嫔和顺贵人在御花园里走着,荣嫔对顺贵人道:“妹妹,经常出来走走,多透透空气,对身子好。”顺贵人边走着边对荣嫔道:“如今秋高气爽,这御花园的花都谢了许多。”荣嫔叹气道:“是啊,回头让花匠培培土,撒些花籽,来年春天要开花的。”顺贵人道:“听说惠嫔娘娘宫里的团菊开得很美,咱们也去瞧瞧吧。”说着,走到一处团菊簇簇的地方,荣嫔微笑地用戴着护甲的右手折下一朵月白色的送给顺贵人手上道:“妹妹喜欢团菊?这儿不就是现成的吗?”正走着,李德全陪皇上也在御花园中赏景,荣嫔和顺贵人向皇上福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微笑道:“都起来吧。”荣嫔和顺贵人答了声:“谢皇上。”起身,皇上对顺贵人道:“顺贵人的身子可好些了?”顺贵人恭顺地答道:“是,臣妾好多了,臣妾谢过皇上关心。”荣嫔对皇上道:“皇上,胤祉又长高了,要不,臣妾陪您去看看。”皇上微笑道:“也好,朕一心只在太子和大阿哥身上,却忽略了你和三阿哥。”荣嫔摇了摇头,道:“皇上,大阿哥是长子,太子是将来的储君,皇上在意他们也是应当,臣妾听说惠嫔很用心地教大阿哥呢,以后臣妾也要这么用心地教三阿哥,为皇上分忧。”皇上微笑地搂着她走着,道:“还是荣嫔,甚解朕意。”顺贵人福下道:“皇上、荣嫔娘娘,臣妾先行告退。”皇上点头示意,顺贵人离开之后,荣嫔依着皇上向鱼塘走去。

落英阁中,纳兰明珠坐在客座上,惠嫔隔着珠帘对纳兰明珠道:“堂兄对禔儿用心教导是好,可也要多关心一下太子。”纳兰明珠捋着胡须,微笑道:“娘娘,太子愚笨,大阿哥聪慧,天下君主向来是选贤举能担任。”惠嫔道:“是这样没错,但太子到底是皇上给仁孝皇后来生的期许,咱们也该收敛些,别引皇上怀疑。”纳兰明珠道:“微臣只是尽了少傅之职责,用心教导阿哥们,若然皇上怀疑大阿哥和娘娘用心,微臣也无话可说。”惠嫔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本宫也只好再吃些苦头了,相信这样皇上就会打消对我们的怀疑。”纳兰明珠道:“不知娘娘有何高见?”惠嫔微笑道:“堂兄一定听说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砒霜虽毒,但只要每天计算好分量服用,是不会致死的,一旦本宫出了事,本宫就可以借着皇上的多年情分,让皇上打消对大阿哥的疑心。”纳兰明珠听是砒霜,大惊道:“娘娘,此计甚险,请娘娘三思!”惠嫔微笑道:“本宫为了大阿哥,顾不得那么多了。”说着,掏出一个殷红色的纸包,将它打开,将药粉兑进杯中,一饮而尽。

惠嫔自服用砒霜以来,气色一天比一天差,没多久就病倒了,又不许请太医来,只说要让大阿哥到宝华殿为自己抄经念诵,又让纳兰明珠多让太子来回答问题,皇上感念惠嫔多年的情份和大阿哥的孝心,也打消了对惠嫔的怀疑,惠嫔也开始配合太医的治疗。又过了一个月,纯亲王府的福晋尚佳氏诞下世子富尔祜伦,又因纯亲王府出过事,宫里没有乳母嬷嬷敢去喂养,尚佳氏便与府中的乳母嬷嬷一起喂养,皇上听闻尚佳氏诞下世子,下旨邀尚佳氏和世子进宫,设宴款待。

南书房中,皇上正打开尚佳氏的画像,看着那画中题句,赞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妙!”李德全堆笑道:“其实当初尚可喜是要将尚佳氏送进皇宫的,无奈鳌拜专权跋扈,只好赐给纯亲王为福晋,如今,纯亲王也已辞世,可怜七福晋和世子,从此要相依为命了。”皇上叹道:“是啊,纯亲王府到底是出过事的,嬷嬷们也不敢去照顾,将她接进宫来,朕也可以替隆禧好好照顾她和世子。”李德全堆笑道:“七福晋和世子,真真是有福啊。”皇上道:“朕打算让富尔祜伦世袭纯亲王爵,另外,早前宫中妃位都不在了,朕打算册七福晋为度妃,想问问七福晋的意思,你去慈宁宫将七福晋传召过来。”李德全的笑容僵硬了,抑制住颤抖,回道:“奴才领旨。”说着,李德全就往慈宁宫去。

尚佳氏抱着世子,后面跟着宫女们,同李德全进入南书房,李德全向皇上打了个千儿道:“皇上,七福晋已带到。”尚佳氏抱着世子,向皇上福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走下龙椅,对尚佳氏道:“七福晋请起。”尚佳氏道了声:“谢皇上。”之后抱着世子起身,之后对皇上问道:“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所为何事?”皇上微笑道:“这几个月,你为着给纯亲王守丧,也清减了不少,你一个女人家,还要料理若大的王府实在不容易,朕想着,册你为妃,你改嫁给朕,朕保证以后会好好待你和孩子。”尚佳氏一听,怔了一下,道:“皇上,当初阿玛将臣妾送给纯亲王,臣妾也早已选择从一而终,绝对不会再嫁他人。不过,当初纯亲王的死,就是因为邓公公来传旨说皇上要册长公主为妃,才急火攻心,不治身亡。”皇上对李德全道:“去传邓九儿来。”李德全应了一声,将邓九儿带来,邓九儿跪下连连叩头道:“奴才知错了!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尚佳氏跪下对皇上道:“皇上,正是此人!要不是他,王爷还活得好好的!”邓九儿只是叩首发抖,皇上道:“既如此,那就不必留了,李德全,拖出去,杖毙。”李德全应了一声,吩咐侍卫们将邓九儿拖出去,邓九儿大喊:“皇上开恩!皇上饶命啊!”皇上对尚佳氏微笑道:“如此,纯亲王在泉下,也该瞑目了。”说着就要搀扶尚佳氏起身,尚佳氏往后一退起身,这时,世子哭了起来,尚佳氏对皇上道:“想是世子肚子饿了,臣妾想在后殿先喂世子。”皇上微笑道:“福晋请便。”尚佳氏抱着世子进入后殿,解开门襟,露出酥胸,世子抱着香乳吃了起来,这时,皇上突然闯入,将世子抱到一边,又对尚佳氏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是不从了朕,只要朕一声令下,尚佳氏一族从此无后!”尚佳氏道:“皇上固然是天子,但也不能乱了纲常,再怎么说,臣妾也是您的弟媳。”皇上微笑道:“是弟媳又怎么着,只要朕喜欢,谁的女人朕都可以纳为妃子!”说着,就将尚佳氏扑倒在地,用嘴吸着香乳,尚佳氏使劲挣扎,狠狠甩了皇上一个耳光,皇上捂着脸颊,怒道:“你竟敢打朕!”说着就要举起世子,尚佳氏坦胸露背,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世子无辜,皇上手下留情啊!”皇上收住怒意,叹了口气,将世子放在一旁,将尚佳氏再次扑倒。

第一百零七回 尚亡(下)

皇上动手脱下了尚佳氏的氅衣和裤子,尚佳氏紧闭着双眼,攥着拳头,皇上解开了裤带将她双腿分开,压了上去,正要进入,尚佳氏拔出发簪,想刺皇上,被皇上躲闪,却在小腹上刮出一道鲜艳的血痕,尚佳氏喘着气,想用发簪刺向自己,被皇上抢走发簪,扔到一旁,皇上对尚佳氏怒道:“你竟然想杀朕?!”尚佳氏道:“不错,只恨臣妾不能亲手了结你,臣妾生是纯亲王府的人,死也要是纯亲王府的鬼。”皇上怒目圆睁,双手掐上尚佳氏的小细脖,用力收紧,对尚佳氏发狠道:“本来朕可怜你守寡孤苦才让你改嫁给朕,既然你拒死不从,那朕就成全你,让你下去陪隆禧,朕答应你,会好好待世子的,也会善待尚佳氏一族。”尚佳氏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睁大了眼珠,伸长着舌头,很快便翻了白眼,皇上见她脖子上没有脉搏跳动,松开了手,忍着小腹上的伤口,继续与尚佳氏的尸身行着周公之礼,而世子正在襁褓里大哭。

李德全进入后殿查看情况,只见皇上瘫坐在一旁,大汗淋漓,尚佳氏衣衫褴褛,鬓发蓬乱,竟然是翻了白眼张大了嘴的尸体,又听见世子的哭声,李德全听得直冒冷汗,皇上道:“李德全,传朕旨意,纯靖亲王福晋尚佳氏因思念成疾,药石无用,已随纯靖亲王驾鹤仙去,将她好生安葬入纯靖亲王墓里。”李德全擦了擦冷汗,颤抖着回道:“喳、喳……”说着,上前为尚佳氏穿戴衣物,令侍卫们将尚佳氏装在轿子里送到纯靖亲王墓中安葬,世子一直在哭,皇上对李德全道:“还不快去把世子抱到阿哥所里照养,在这里哭哭哭的,烦死朕了!”李德全应了一声,抱起世子往阿哥所走。

进了阿哥所,顾嬷嬷和闻嬷嬷出来相迎道:“李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呢?真是稀客啊,您快请进。”李德全微笑婉拒,抱着怀中的世子一直哄着,但世子就是一直哭个不停,顾嬷嬷将世子接过来,解开了氅衣,露出酥胸喂食世子,李德全道:“那就有劳二位嬷嬷好生照顾了,纯靖亲王就剩这么一个世子了。”闻嬷嬷道:“李公公你放心吧,包在奴婢们身上。”李德全离开之后,顾嬷嬷将世子放入摇篮里,穿好氅衣道:“可疼死我了,这小家伙,还这么小,吃奶还咬人。”闻嬷嬷道:“小孩子嘛,吃点奶总是不知轻重。”这时,世子又开始哭了,顾嬷嬷道:“咱们照顾阿哥们都照顾不过来了,还要伺候这个小祖宗。”闻嬷嬷道:“可不是嘛,你在这儿看着会儿,我先去眯瞪一会儿。”顾嬷嬷道:“我也去眯瞪一会儿。”世子在摇篮里,不一会儿又开始大哭,顾嬷嬷抱起他拍了拍,道:“哭,哭,就知道哭。”突然世子尿了顾嬷嬷一身,顾嬷嬷先是尖叫一声:“哎呀!”然后将世子放入摇篮里,怒斥道:“没爹没妈的熊孩子,尿了老娘我一身!给你换尿布!”说着,解开世子的尿布用刷子将屎尿刮了刮,又给世子穿上。

尚之信正坐守广东,皇上派人快马加鞭赶去通报道:“王爷,纯靖亲王福晋殁了!”尚之信一听这消息,怔了一下,道:“是什么时候殁的?怎么殁的?”那人道:“王爷,属下不敢说。”尚之信拔剑,驾在他的脖子上,道:“快说!”只听那人惊慌道:“王爷,我说,我说!是、是皇上要纳福晋为妃,福晋不从,拒死抵抗,奴才所说不假啊王爷!”尚之信挥剑将他斩首,只见鲜血淋漓,尚之信对天长啸道:“无道昏君!我要你血债血偿!”

次日,尚之信登城门对兵将们朗声道:“弟兄们!如今,中原皇帝昏庸无道,咱们,应该另立明君贤主!支持吴周!反清复明!”说着,就挥剑将辫子斩下,兵将们也纷纷效仿道:“支持吴周!反清复明!支持吴周!反清复明!”尚之信道:“现在,弟兄们随我上阵,助吴军围剿清军,杀啊!”吴军正与清军交锋,眼看吴军正要败亡,半路突然杀出大队人马来对付清军,掩护吴军逃跑,清军节节败退。

落英阁中,纳兰明珠隔着珠帘对惠嫔道:“娘娘,微臣托乡间的医馆带来了硫磺和砒霜。”惠嫔微笑道:“有劳堂兄奔走。”纳兰明珠捋着胡须,对惠嫔道:“为了娘娘和大阿哥,微臣万死不辞。如今三藩战事又旁生枝节,尚之信起兵作乱,皇上最近也甚少来后宫,确实是下手的大好时机。”惠嫔道:“还是小心些为好啊,那么,堂兄先跪安吧,本宫要沐浴更衣了。”纳兰明珠将一个纸袋放在桌上,起身向惠嫔拜别道:“微臣告退。”采晴对惠嫔道:“娘娘,奴婢已经收买了小豆子和哈里卓。”惠嫔道:“做得好,那箱珠宝首饰暂且留在敬事房吧。”采晴微笑道:“另外,奴婢早已悄悄地让人在粉彩珐琅彩包袱尊的釉面中涂入一层蛇莓汁,听说那袱尊是赏赐给了昌嫔。”惠嫔道:“那么宜嫔可要好好感谢昌嫔才是了。”主仆二人谈话不提。

南书房中,胡太医为皇上上了药,嘱咐皇上道:“皇上,这几个月最好禁欲疗养,不可再行房事,以免伤口感染。”皇上道:“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拜别道:“微臣告退。”待胡太医走后,皇上切齿道:“几个月吗?这个女人……”李德全一边看着皇上的脸色,一边堆笑道:“皇上年轻,文韬武略,区区一点小伤,又何足挂齿呢?胡太医说疗养,那这段时间便免了翻牌子吧,回头奴才跟内务府和敬事房说一声。”皇上拿起奏折批阅,道:“准奏。”李德全堆笑道:“奴才领旨。”李德全走出去,小太监上来道:“公公,皇上他伤得如何了?”李德全道:“别问那么多了,那簪子再划拉开些,皇上啊,就跟咱们一样啦。”小太监低头嘟囔道:“喔。”

第一百零八回 辉黯(上)

我正为未出世的孩子织着衣服,芳若端着安胎药进来道:“娘娘,药已经煎好了。”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接过芳若的碗,小心翼翼地用汤勺搅了搅安胎药,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喝着,竹息吩咐着小琥子和小万子抬着一箱红箩炭进来对我道:“娘娘,奴婢已经备下了红萝炭,过几天小雪就可以给娘娘点上了。”我微笑点了点头,竹息会意,让小琥子和小万子先将红萝炭抬到库房里,喝完了药,我将碗交给芳若,道:“陪本宫去瞧瞧四阿哥吧。”芳若将碗拿到小厨房给芳萸清洗,然后陪我往咸福宫去。

正走着,却见嬷嬷们陪着纯禧公主、荣宪公主、端静公主在御花园里扮家家酒嬉戏,端静公主拿着小茶壶给荣宪公主假装倒茶,道:“额娘,请用茶。”荣宪公主接过小茶杯,假装喝了,道:“宝宝真乖。”纯禧公主对端静公主道:“额娘有茶喝了,那阿玛呢?”端静公主抓了抓脑袋,又假装倒了一杯,捧于纯禧公主道:“阿玛辛苦了,请用茶。”纯禧公主接过小茶杯。她们正玩着,我与芳若离去,芳若道:“不知不觉间,公主们也大了。”我道:“是啊,再过几年,公主们就都出嫁了。”芳若微笑道:“听说皇上看上的亲家是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我微笑道:“博尔济吉特氏英勇善战,贤才倍出,爱新觉罗氏与博尔济吉特氏向来联姻,公主嫁过去必得椒房之宠。”芳若微笑道:“奴婢看出来,娘娘想生的是公主,对吗?”我道:“是阿哥还是公主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平安,本宫就安心了。”说着,芳若与我已走进咸福宫大门。

颐和轩内,顺贵人正坐在一旁聆听着宜嫔弹奏的《春江花月夜》,宜嫔奏毕转向顺贵人道:“这曲《春江花月夜》,本宫弹得如何?”顺贵人微笑道:“琴音袅袅,轻盈美妙,不过,颤弦过多,含蓄不足,哀愁有余,其实只要稍微减少些颤弦音就可以了,娘娘不妨试试。”宜嫔微笑道:“真不愧是妹妹,本宫可以一试。”说着,继续坐在琴边弹奏,这时,紫萝进来通传道:“娘娘,太皇太后来了。”太皇太后身边的齐连海甩了下尘拂高声道:“太皇太后到!”宜嫔和顺贵人出门与众人一同福下相迎道:“嫔妾/奴婢/奴才,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苏麻搀着太皇太后走上前打量一番,太皇太后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一声:“谢太皇太后。”起身。太皇太后走进屋里坐下,宜嫔吩咐道:“紫萝,去斟茶来。”紫萝应了一声,斟了一杯香浓的碧螺春来奉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接过茶,对宜嫔和顺贵人道:“宜嫔,顺贵人,你们能冰释前嫌真的是太好了,哀家打心底里高兴。”宜嫔跪下微笑道:“太皇太后,嫔妾感谢您对嫔妾的救命之恩,请受嫔妾一拜。”说着就要叩首,苏麻忙去搀起她,道:“娘娘言重了,其实当初是昌嫔娘娘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娘娘求情,太皇太后才会传口谕释放娘娘。”宜嫔道:“是昌嫔?”太皇太后微笑道:“难能可贵的是,她与你非亲非故,却敢为你求情,如今她也身在嫔位了,宜嫔,若得空了就去看看她吧。”宜嫔微笑道:“嫔妾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太皇太后请放心。”太皇太后微笑道:“后宫里和睦,对前线战事也有助益,那么,哀家也不久留了。”说着苏麻就搀起太皇太后离去。宜嫔、顺贵人和宫人们福下道:“恭送太皇太后。”待太皇太后走后,顺贵人道:“姐姐,咱们应该好好答谢昌嫔才是啊。”宜嫔微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锭白银,交于紫萝吩咐道:“紫萝,去敬事房挑些上好的首饰珠宝送去给昌嫔吧。”紫萝应了一声,拿着白银往敬事房去。

紫萝进入敬事房,哈里卓引着紫萝走到一个黑木箱里,对紫萝堆笑道:“姑娘,这箱珠宝是前几年葡萄牙皇室进贡的贡品。”紫萝对哈里卓道:“打开它让我瞧瞧。”哈里卓吩咐小太监们将箱子打开,只见里面金碧辉煌,珍珠钻石琳琅满目,紫萝拿出那两锭白银对哈里卓道:“这些我先包了,稍后我会叫人来抬去承乾宫。”哈里卓接过白银,放嘴里咬了一下,对紫萝微笑道:“姑娘放心吧,包在奴才身上了。”紫萝对哈里卓微笑一下,转身离去。哈里卓对小太监们道:“这箱东西到底是贡品,没有皇上的赏赐,是断不能随便递送的。”小太监道:“公公,那就红木箱吧。”哈里卓看了看红木箱,对小太监们道:“咱家是收了银子的,所以你们也最好小心,别出什么差池。”小太监们恭顺答了声:“是,公公。”说着,四个小太监便将红木箱架起,由哈里卓引着,往承乾宫里抬。

小太监们将红木箱放下后,哈里卓对昌嫔道:“娘娘,奴才受宜嫔娘娘所托给您送了些首饰珠宝来,那么,奴才先告辞了。”昌嫔微笑道:“公公慢走。”待哈里卓和小太监们走后,昌嫔对玻琴道:“挑些普通的留下,再留些好的,给各宫都送去吧。”玻琴微笑应道:“是。”说着就用木棍撬开了红木箱,只见红木箱里装着的并不是首饰珠宝,而是一箱毒蛇,玻琴和昌嫔大惊,只见那蛇吐着信子,向昌嫔和玻琴游去。

惠嫔散步听见承乾宫有咝咝声,便吩咐林贵、林权道:“你们去瞧瞧里头是什么动静。”林贵、林权推开房门,只见昌嫔和玻琴瑟缩在一角,屋内爬满了蛇,便扯下窗帘,使劲一抖将蛇全部包回红木箱里,将箱子盖上。昌嫔和玻琴惊魂未定,惠嫔和采晴进来道:“妹妹你没事吧,姐姐我好担心啊。”昌嫔道:“多谢姐姐相救。”惠嫔微笑道:“姐姐我听说宜嫔要给你送东西,心想着有诈就悄悄跟来,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狠毒。”昌嫔叹气道:“嫔妾如今受宠,惹宜嫔娘娘嫉妒了,到底是嫔妾的不对。”惠嫔拉过昌嫔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看你,凡事总是先怪自己,当初你未进宫,自然不知道宜嫔的能耐,其实孝昭仁皇后是她与德嫔联手害死的。”昌嫔惊道:“惠嫔娘娘,你说什么?”惠嫔叹道:“可怜那孝昭仁皇后,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最后撒手人寰。现在,她二人皆是阿哥生母,逍遥自在,今天她们能送蛇给你,明天就能送砒霜啊。”昌嫔道:“那,嫔妾该怎么办?”惠嫔思索一下,道:“此事暂且不能张扬,妹妹,为了给孝昭仁皇后复仇,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要忍住啊。”昌嫔流下泪道:“为什么要告诉嫔妾这些?为何要将嫔妾拉入争斗中?原来长姐是被奸人害死的,为何要告诉嫔妾?”惠嫔叹道:“妹妹,事到如今,姐姐我不得不如实相告了,妹妹,一定要忍啊。”说着,惠嫔离去。昌嫔含泪道:“忍?”玻琴道:“娘娘,惠嫔娘娘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娘娘别多心了,准是敬事房的太监们出了差池,这事可不能怪宜嫔娘娘啊。”昌嫔倒吸一口凉气,用帕子擦拭眼泪,沉默不语。

第一百零九回 辉黯(中)

颐和轩内,紫萝微笑对宜嫔道:“想必昌嫔娘娘见了娘娘的心意,一定很高兴。”宜嫔道:“是啊。紫萝,陪本宫去瞧瞧小阿哥吧。”紫萝应了一声,同宜嫔去乳母嬷嬷的房间内,嬷嬷正拿着拨浪鼓逗着小阿哥,见是宜嫔,将小阿哥轻轻放回摇篮里,福下身子对宜嫔道:“奴婢参见宜嫔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宜嫔微笑道:“嬷嬷请起。”嬷嬷起身,对宜嫔道:“娘娘,小阿哥可听话了。”宜嫔慈祥地看着摇篮,微笑道:“祺儿又白胖了不少,有劳嬷嬷照顾了。”嬷嬷微笑道:“照顾小阿哥、小公主是我们这些乳母嬷嬷们的本份,能够照顾娘娘所生的小阿哥,是奴婢的荣幸,奴婢不能不十二分用心。”宜嫔逗着摇篮里的小阿哥,小阿哥咯咯地乐着,时不时登登小脚不提。

惠嫔回宫谢了妆容,只见镜中呈现的面色惨白难看,那两片嘴唇已经失了血色,变得惨白,那双手洗去指甲上的蔻丹,只见指甲全无血色变成了惨白,惠嫔解下了旗头和头饰,将头发垂下,拿起梳子梳了几下,只见梳子上便缠着几根头发,采晴担忧道:“娘娘,砒霜太危险了,咱们还是换个方法吧。”惠嫔勉强微笑道:“放心,本宫计算好了药量。”说着,就一股殷红从嘴角涌出,采晴赶忙拿起帕子为惠嫔擦拭,惠嫔喘了一下,道:“为了大阿哥,本宫牺牲一些也是值得的,对了,本宫让你给纳兰明珠大人传的话,你传了吗?”采晴道:“娘娘放心吧,明珠大人自会安排妥当。”惠嫔点头,采晴扶她起身走到床边伺候她躺下,拉上了帷幔不提。

次日,我正在织着小棉袄,惠嫔让采晴抱着一盒冬虫夏草来了,我迎道:“姐姐快请。”惠嫔微笑着与我进屋,惠嫔道:“妹妹如今又有喜了,姐姐也没什么好送的,采晴。”采晴应了一声走到我面前将盒子打开,惠嫔道:“这点冬虫夏草,是专程摘来给妹妹你补身子的。”我微笑道:“多谢姐姐关心,那嫔妾就收下了。”芳若会意接过盒子将它放了起来,我吩咐芳茉道:“芳茉,去倒茶来吧。”芳茉应了一声,倒好了茶递给我和惠嫔,惠嫔用护甲在茶水里抖了抖,那砒霜粉末就倒进了茶杯中搅了一下,随后又假装弹了弹小虫子,将茶饮下,随后将茶杯交给芳茉,起身对我道:“姐姐我还要去看大阿哥的功课,就先告辞了,妹妹你也好好休息吧。”我微笑起身道:“恭送姐姐。”

只见惠嫔才刚走出门口,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采晴连忙蹲下呼喊道:“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来人啊!”敬嫔和我听见了喊声,忙出去,只见惠嫔躺在地上,嘴角里渗出了血,采晴哭道:“德嫔娘娘,惠嫔娘娘好心给你送补品,你为什么要下毒害惠嫔娘娘?”我道:“下毒?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下毒?”敬嫔道:“先别说那么多了,赶快将娘娘抬进屋去,玉琴,去请太医来。”玉琴应了一声往太医院去,小盛子和小万子将惠嫔抬进屋内床上。

不一会儿,胡太医来了,为惠嫔看诊,之后道:“回禀二位娘娘,惠嫔娘娘她中了相当大剂量的砒霜之毒,只怕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的。”采晴踉跄了一下,道:“砒霜?好狠的心啊,德嫔娘娘,惠嫔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她?”我冷笑道:“采晴,你张口闭口就说本宫害她,有什么凭证吗?”敬嫔也道:“是啊,德嫔向来贤良敦厚。”这时,只见一个**的男声响起:“贤良敦厚到胆敢毒害嫔妃吗?”敬嫔和我见是皇上和昌嫔来了,福下对皇上道:“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望皇上恕罪。”皇上道了声:“都起来吧。”我们道了声:“谢皇上。”之后起身,胡太医对皇上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道:“胡太医免礼,惠嫔娘娘如何了?”胡太医道:“回皇上,微臣正在为娘娘解毒。”敬嫔道:“皇上,可能这是一场误会,惠嫔娘娘也许是在别处误吃了东西,又恰巧在这儿发作,才……”昌嫔微笑道:“皇上,臣妾觉得,敬嫔娘娘和德嫔娘娘住在一起,自然是帮着德嫔娘娘说话了,只是,如今出事是在德嫔的双辉馆,皇上,要不,搜宫检查一下?”采晴也道:“皇上,您要为惠嫔娘娘作主啊。”皇上冷冷地吩咐李德全道:“搜。”李德全会意带着众人开始到处搜查,随后太监们回来复命道:“禀皇上,没有搜到。”我跪下道:“皇上,惠嫔中毒之事确实与臣妾无关,请皇上明察。”皇上道:“可她确实是在你宫里出了事,德嫔,你真是对得起这个封号。”我道:“皇上你误会了,臣妾……”皇上道:“德嫔,念你也是四阿哥的生母,如今也身怀有孕,朕就网开一面,降你为贵人,不许你踏出永和宫半步,敬嫔,你替朕好好看管德贵人。”敬嫔福下恭顺答道:“是。”皇上道:“来人,送惠嫔娘娘回宫里休养。”宫人们应了一声,用担架抬着惠嫔往落英阁去。皇上转身离去,昌嫔朝我斜了一眼,同皇上一起离开。

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士兵快马加鞭抱着一个骨灰坛赶到乌雅参领府前叩门,小力开门,那个士兵道:“我是参领大人麾下的小卒,让我进去见福晋。”小力引他到额娘跟前,士兵将骨灰坛放下,脱掉头盔单膝跪地对额娘道:“福晋,参领大人他,率兵攻打尚家军,无奈寡不敌众,不幸……”额娘见了那骨灰盒,昏死过去,澐儿急忙掐她人中。

第一百一十回 辉黯(下)

次日一早,乌雅参领府就布置好了灵堂,额娘率众姨娘和我的弟妹们披麻戴孝向阿玛的灵位跪拜叩首,额娘用帕子抹着泪,起身对众人道:“老爷一生,忠君爱国,积德行善,如今,老爷不在了,家里就剩咱们一帮女人还有孩子们,咱们不能让老爷失望,要好好撑起这个家。”除了五姨娘,众人皆道:“福晋/二娘放心。”五姨娘道:“那没了老爷,璠儿和珵儿还那么小,这个家谁赚俸禄来养咱们这一大家子呢?依我看,咱们不如各拍各散,如今璐儿也快出嫁了,得留些好的嫁妆给璐儿,剩下的你们再分。”额娘皱眉,四姨娘道:“五姨太,说什么话,如今老爷不在了,咱们应该团结起来,哪有各拍各散的道理?”五姨娘道:“总之我嫁进来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守寡的,福晋,你只说分我多少财产,我带着璐儿回家乡逍遥自在去。”额娘冷冷地道:“你要走可以,不许带走一丝一线,你身上穿着的,戴着的,也要归还乌雅家。”五姨娘自觉没趣地退下了,额娘道:“你们谁还想走的吗?跟我说一声。”众人皆沉默不语,额娘环视四周,看着成璐梨花带雨的样子,只听成璐道:“二娘,我娘她不是有意冒犯,二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这一回吧。”额娘蹲下来扶起成璐,用帕子为她擦去泪痕,道:“二娘唯一的女儿进宫里当了妃子,你和二娘这么投缘,不如就做了二娘的女儿,你看呢?”五姨娘道:“这、这怎么好…?璐儿,还不谢谢二娘?”成璐恭顺答道:“谢谢二娘。”额娘微笑道:“五姨太宋氏,于参领大人灵前不敬,废除姨太太身份,贬作浣衣丫鬟,以后家里的衣服鞋袜,统统都归宋氏清洗。”说着,婆子们就押着五姨娘走了,五姨娘破口骂道:“月姬,你这个贱人!老爷,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为妾身作主啊!老爷!”额娘庄重道:“只要我在这府里一天,你们都不许生出什么坏心思,明白吗?不然,宋氏就是你们的榜样!”众人皆道:“谨遵福晋教诲。”

落英阁中,惠嫔喝了打量稀盐水,正起身往床边的痰盂里吐着,采晴拍着惠嫔的背,道:“娘娘,将毒都吐出来就好了。”惠嫔擦了擦冷汗,对采晴道:“德嫔如何了?”采晴微笑道:“德贵人胆敢毒害娘娘,已经被降位禁足了。”惠嫔担忧道:“只是降位禁足而已?看来本宫是低估了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采晴道:“听说乌雅参领战死了,也就是说,德贵人在前朝的靠山已经倒了,奴婢想,乌雅一族也就此破败了吧。”惠嫔抹着眼泪道:“可怜的德贵人,失去了阿玛,也失去了皇上。本宫一想到当初她对本宫和大阿哥那么好,本宫还以为她真的对本宫好,没想到她居然下毒害本宫……”采晴道:“事已至此,娘娘就不要伤心了,太医嘱咐要好好休息,娘娘,您再多睡一会儿吧。”说着,伺候惠嫔躺下,为惠嫔盖上被子不提。

敬嫔问我道:“你真的没有对惠嫔下毒吗?”我道:“确实没有。”敬嫔叹气道:“本宫也知你不会做这么阴毒的事,但如果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是冤枉的话,那么,也许你腹中的孩子就要承受着不白之冤降世。”我微笑道:“说道证据,嫔妾倒是想到一个,娘娘还记得吗?惠嫔娘娘的身子一向健朗,前段时间怎的说病倒就病倒了呢?所以,嫔妾如果猜得没错,惠嫔在那时开始就在服用砒霜了。”敬嫔疑问道:“那她是为什么呢?难道她不怕砒霜会吃死人吗?”我微笑道:“算好了剂量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她当然怕,所以,她这是冒死了来绊嫔妾一脚,除掉了嫔妾,下一个还会是谁呢?不过连累了娘娘,和嫔妾一起受过。”敬嫔道:“想不到宫里竟然有如此狠毒之人,妹妹你放心,本宫自会帮你沉冤得雪。”我闭目凝神,倒吸一口凉气,道:“一切到底是嫔妾的罪业,是嫔妾的罪业引来了这些是非,嫔妾愿一人承担,不想牵累旁人,所以,娘娘的好意嫔妾心领了,嫔妾也相信皇上会明辨是非,不受小人蛊惑的。”敬嫔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南书房中,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这时,通贵人进来跪下道:“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德嫔娘娘吧。”皇上道:“朕降她为贵人,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就别为那个贱人求情了。”通贵人叩头道:“臣妾求皇上饶恕德嫔娘娘,臣妾求皇上饶恕德嫔娘娘……”皇上道:“朕意已决,莫再多言。”通贵人道:“皇上可曾还记得珍珠串?当年臣妾竟然相信了张太医的话,冤枉了德嫔娘娘。在臣妾孤弱无助的时候也是德嫔娘娘对臣妾施以援手,臣妾愧对德嫔娘娘,但却能得她以德报怨,皇上,这么良善的人怎么会下毒害人呢?皇上不要被奸人左右,蒙蔽了双眼啊。”皇上抓起一本奏折狠狠砸向通贵人道:“大胆!”通贵人伏首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道:“你以为朕全都不知道她们的把戏吗?你也太小看朕了。”通贵人抬起头惊愕道:“难道皇上……?”皇上道:“有时候,为了大局,只能牺牲个人了,难得你肯来为德嫔求情,朕就姑且饶她一回,复她嫔位位份,解除禁足。”通贵人微笑叩首道:“臣妾代德嫔娘娘谢过皇上宽恕之恩。”

第一百一十一回 荣枯(上)

皇上虽解除了我的禁足,但我如今大腹便便,也实在懒于走动,安胎药还是如往常一般,一碗不落地喝着,腹中的骨肉也一刻不停地律动着,通贵人和敬嫔、荣嫔有时会来看看我,这深秋的寒意才暖和一点儿,我正为孩子缝着棉衣,芳若为我抱来手炉道:“娘娘暖暖手吧。”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和锦布,接过手炉,见芳若也在搓手,对她微笑道:“你来和本宫一起抱着手炉,暖暖手吧。”芳若低下头道:“奴婢不敢。”我道:“敬嫔娘娘宽厚,是不会在意这种小节的,况且你与本宫是患难之交,本宫只当你是本宫的好姐妹,你又何所惧呢?”芳若低头道:“娘娘,奴婢身份卑微,实在用不得这手炉,而且,如今这永和宫到底不是昔日的凝晖堂,况且如今芳茉、芳萸、小万子这些新人进来当差,奴婢总要为他们树立好表率,恪守宫规。”我抱着手炉,见她抱着手不停地搓,对她道:“宫规是要紧,可人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当差呢?小厨房炭火多,暖和一些,你去那儿烤烤手吧。”芳若对我福了一福,往小厨房去不提。

鹅毛小雪从天洒下,众嫔妃们也早早换上了冬装,玉贵妃在紫黑色的绒花映衬下,也越发雍容华贵,众嫔妃向玉贵妃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环视四周,道:“都起来吧。”众嫔妃道了声:“谢娘娘。”起身入座,玉贵妃问向惠嫔道:“惠嫔的身子可好些了吗?”惠嫔微笑回道:“回贵妃娘娘,嫔妾已经好多了,多谢娘娘关心。”玉贵妃道:“那就好,中了砒霜毒都能安然无恙,这宫里,也就惠嫔你有福气。”惠嫔微笑正想端起茶碗喝着,玉贵妃对惠嫔身旁的采晴道:“你平时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难怪你主子差点毒发身亡。”采晴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玉贵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惠嫔用的东西,由你负责试吃,若是惠嫔再有什么事,你也逃不了干系。”采晴跪着瑟瑟发抖,道:“奴婢今后一定尽心伺候主子,贵妃娘娘。”玉贵妃道:“那就好,起来吧。”采晴道了声:“谢贵妃娘娘。”起身立侍于惠嫔身侧,惠嫔只得对玉贵妃示以微笑。玉贵妃盯着其中一个空位,道:“怎么今日不见德嫔?”敬嫔道:“回贵妃娘娘,德嫔妹妹身体不适,太医说需要静养,不便四处走动。”玉贵妃道:“本宫知道了,怀着身孕辛苦些,淑菱,去库房挑些上好的野山参,给德嫔补补身子。”淑菱应了一声往库房去,敬嫔道:“嫔妾代德嫔谢过贵妃娘娘关心。”淑菱捧来一个长型锦盒递给敬嫔身旁的玉琴,玉琴双手接过锦盒,向玉贵妃福了福,玉贵妃道:“大家都是自家姐妹,相互关心是应该的,今年的炭火已经让内务府点清了,稍后会向各位妹妹送去,只是今年尚家军又作乱,皇上三令五申让各宫节俭,由本宫的咸福宫开始,各宫的例菜减半。”众嫔妃纷纷交头接耳,玉贵妃道:“诸位妹妹若是有不满的,大可找皇上哭诉去,若无事,今日就到此,都跪安吧。”玉贵妃起身,众嫔妃也起身福下道:“嫔妾告退。”

落英阁中,惠嫔正烤着炭火,忽听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便寻着琴声来到御花园凉亭里,只见宜嫔正弹奏着霓裳羽衣曲,惠嫔微笑道:“妹妹果然好雅兴,一个人在这儿弹琴,本宫还记得,当年妹妹凭一曲高山流水赢得了皇上的宠爱,只可惜,今时今日无人欣赏,到底是可惜了妹妹的才艺。”宜嫔冷眼对她,道:“本宫不想对某些人弹琴,紫萝,我们回宫。”紫萝应了一声,正要收拾琴,被采晴抢过道:“让奴婢来吧。”宜嫔正喝道:“拿开你的爪子!别碰本宫的琴!”就听几声弦断的声音,只见那琴被重重摔在地上,采晴和紫萝都慌了神,跪下磕头道:“宜嫔娘娘饶命!宜嫔娘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宜嫔看着那琴,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又强忍回去,一脚踢开采晴,采晴跪到一旁,紫萝擦着泪抚着琴,道:“娘娘别难过,奴婢会想办法修好的。”惠嫔道:“是啊,妹妹,一把琴而已,你若是想要,姐姐托南府的乐师给您送一把如何?采晴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回头本宫好好教训采晴,替妹妹你出这口恶气,妹妹,天冷了也早些回宫吧,你瞧你手都冻成这样了还怎么弹琴呢?妹妹……”只见宜嫔重重地甩了惠嫔一个耳光,又因着没摘下弹琴的尖利拨片,于是在惠嫔的脸颊上划出了几道红痕,随后又是一个,宜嫔揪住惠嫔,边打着耳光边道:“这琴是皇上赏的,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吗?竟敢对这琴下手!长舌妇,颠倒是非,让你扮好人!让你扮好人!”惠嫔只得连连哭道:“妹妹别打了,姐姐知错了。”这时,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宜嫔听是皇上来,只得放开惠嫔,惠嫔花着脸躲到皇上身后痛哭道:“皇上,你都看到了,臣妾见妹妹的琴坏了,好心让采晴帮忙修理,谁知妹妹竟然……”说着又是一阵啜泣,皇上对惠嫔道:“好了,别哭了。”又对宜嫔道:“这是怎么回事?”

宜嫔福下身子对皇上行了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冷冷地道:“后宫一日不宁,叫朕如何能安?!”宜嫔道:“皇上,臣妾并非无故掌掴惠嫔,是惠嫔挑衅臣妾在先,所以臣妾才动手。”惠嫔依偎在皇上怀中,道:“皇上要为臣妾作主啊。”宜嫔道:“皇上莫被奸人蒙骗,演戏是她惯用的伎俩。”皇上道:“朕怎么觉得,宜嫔,你的演技也不差啊。”宜嫔道:“皇上,怎么这样看臣妾?”皇上道:“鹅卵石那件事,太皇太后让朕不再追究了,如今,公主和顺贵人母女平安,宜嫔,对亲姐妹都可以如此狠辣,到底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呢?”宜嫔道:“跟了皇上多年,原来在皇上心目中,臣妾是这样的吗?”皇上道:“人在做,天在看。今日你弄花了惠嫔的脸,李德全,宜嫔御花园中滋事,掌掴二十,降为贵人,以做惩戒。”

李德全堆笑道:“奴才遵旨。”说着就走到宜贵人身旁,将拂尘放在石桌上,重重地踢了宜贵人的小腿让宜贵人跪下,对宜贵人掌掴着,惠嫔对皇上道:“皇上,念在妹妹是初犯,就饶了妹妹这回吧。”皇上冷笑道:“对宜贵人不能太纵容,让她知道些教训也好,咱们走。”皇上搂着惠嫔,一同离去,宜贵人跪着,一边受着掌掴,一边瞪着他们的背影,待掌掴完毕,李德全甩了甩手,道:“这二十个掌掴可累死咱家了,宜贵人,以后可别再犯事了。”宜贵人红肿着脸颊道:“多谢李公公提点。”李德全拿上拂尘,对宜贵人打了个千儿堆笑道:“那奴才就告退了。”宜贵人道:“公公慢走。”紫萝扶起宜贵人,道:“娘娘您没事吧?”宜贵人道:“本宫没事,咱们回宫吧。”说着,带上那把坏了的琴回颐和轩去不提。

第一百一十二回 荣枯(中)

双辉馆外的窗户上透着烛火和人影,立侍在门外的芳茉和小璇子打了个哈欠,屋内铁盆里的红萝炭正烧得噼啪作响,我与通贵人正下着棋,通贵人往棋盘上放上一颗黑子,微笑问道:“姐姐,我的棋艺有长进吗?”我从盒子里拿起一颗白子,又看着棋盘上的珍珑,微笑道:“妹妹的以守为进真是妙,姐姐我已经无路可逃了。”通贵人微笑道:“明明是姐姐攻得太急,所以露了破绽让妹妹我有机可趁了,姐姐你又输了。”我无奈将白子落于棋盘上,通贵人一个一个地捡起棋盘上的白子,我道:“每次都是妹妹赢,不玩了不玩了。”通贵人微笑道:“咱们再来一局。”说着,让慧灵收拾棋子,竹息看了看屋外的月光,对通贵人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小主要不明日再陪咱们娘娘下棋?”通贵人起身,对我一福,道:“好的,姐姐晚安,妹妹就告退了。”说着,同慧灵提着灯笼出去,双辉馆外的窗户上熄灭了烛火。

转眼到了四阿哥的周岁,但因着战事,所以周岁宴也没办得特别隆重,各宫嫔妃纷纷向玉贵妃献礼,荣嫔还特别送上妹夫恭亲王出使扶桑带回的玉珊瑚和小木马,那玉珊瑚能在黑暗中渗透着晶莹的夜光,而那小木马则憨态可掬,正好适合小孩子骑跨,淑菱和缘多喜正喜滋滋地清点着礼品,淑菱道:“这么看去,还是荣嫔小主送的礼最别致。”缘多喜道:“是啊,德嫔小主再怎么说也是四阿哥的亲额娘,只送了两只虎头鞋,说是亲手绣的,论手工可真是不差,只是咱们四阿哥长得快,这鞋怕是穿不上了。”淑菱道:“到底是德嫔小主的心意,就留着给四阿哥做个纪念吧。”这时,彤菱进来道:“姑姑,娘娘说今晚邀了各宫嫔妃来,说是一同欣赏玉珊瑚,现在要把玉珊瑚搬到殿前。”淑菱对她道:“知道了。”说着,就让小太监们将蒙着红布的玉珊瑚搬到殿前。

深夜,众嫔妃披着斗篷,提着灯笼前来,玉贵妃一身紫色,珠光宝气地从殿中走出,众嫔妃向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环视四周,道:“都起来吧。”嫔妃们答道:“谢娘娘。”之后起身,玉贵妃道:“早前荣嫔送本宫一尊玉珊瑚,原是以为只是寻常之物,昨日偶然发现夜光,当真是宝物,今夜,邀请诸位妹妹来,一是见识一下异国珍宝,二是沾染一下玉珊瑚的灵气,早生贵子。”荣嫔向玉贵妃一福,道:“还是恭亲王见多识广,嫔妾原也不知这玉珊瑚里有什么名堂。”玉贵妃微笑道:“淑菱,将布掀开吧。”淑菱应了一声,将盖在玉珊瑚上的红布掀开,这时,只见那玉珊瑚光彩熠熠,众嫔妃叹为观止,昌嫔道:“今日真是叫嫔妾们大饱眼福了。”洛嫔道:“这玉珊瑚当真是宝贝。”华常在道:“玉就是玉,再怎么雕琢也不会变成金子。”玉贵妃微笑道:“华妹妹此话差矣,是玉石还是金银,不在其本质,而在其是否懂得适时改变,聪明人知道察言观色,蠢笨之人自然是错了犯,犯了再错,朽木不可雕也,妹妹是聪明人,自然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本宫知道你所指,本宫不追究。”华常在退至一旁不敢再言,这时,只听一声脆响,玉珊瑚摔落在地变成好几截,众嫔妃一惊,荣嫔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嫔妾也不知这玉珊瑚怎么会碎裂,恭亲王福晋送给嫔妾的时候,嫔……”玉贵妃道:“荣嫔你起来,不关你的事,也许只是个意外,今日就到这儿吧,都跪安吧。”众嫔妃向玉贵妃福下道:“嫔妾告退。”淑菱吩咐小宫女们来清扫,为玉贵妃又披上一件斗篷,道:“夜凉了,娘娘也早些歇息吧。”玉贵妃攥着手绢,面上抽搐一下却不显怒容,道:“好。”说着,进入殿中不提。

御花园中,几个太监正在雪地上翻土准备种梅,突然挖到一个奇怪的桃木人偶,上面用满文刻着甲午年腊月初六,昌嫔和玻琴正好路过,小太监们向昌嫔行礼道:“奴才叩见昌嫔娘娘。”昌嫔弯下腰,拾起那块人偶,打量道:“这是什么?甲午年腊月初六,是谁的生辰吗?”玻琴道:“娘娘,奴婢听说,玉贵妃娘娘是甲午年生的,但具体的日子不太清楚。”昌嫔诧异道:“宫里,难道有人要咒害玉贵妃吗?”小太监们跪下磕头道:“不是奴才们做的,真的不是奴才们做的。”昌嫔微笑道:“知道不是你们,先起来吧。”小太监们道了声:“多谢娘娘。”之后起身离去,玻琴道:“娘娘,此处到底是非之地,咱们也快些回宫吧。”昌嫔拿起人偶闻了闻,道:“这股月季香气,倒像是储秀宫里的。”说着将木偶丢在原处,同玻琴离去。

这一夜,咸福宫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叫,玉贵妃在梦中张牙舞爪,狰狞吵嚷道:“本宫要杀人!本宫要杀人!本宫是皇后!本宫是皇后!”淑菱和缘多喜分别按住她,淑菱转身对彤菱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宣太医啊!”彤菱应了一声,往太医院去请了胡太医来,胡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只得任由玉贵妃疯魔,缘多喜见玉贵妃双眼失神,惊得一身冷汗,道:“诶呦,娘娘是不是中了邪术了?”淑菱边按着玉贵妃,边道:“瞎说什么呢你,什么邪术,那块玉珊瑚只是个意外,再说了,宫里谁有这个胆子敢咒害咱们娘娘呢?”缘多喜道:“该不会是荣嫔小主?”淑菱嘘了一声,示意缘多喜住嘴,缘多喜知道利害关系,也不再提,这一夜过去了,玉贵妃醒来,发觉宫人们都十分疲累,笑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昨夜都没睡好吗?”淑菱打了个哈欠,伺候玉贵妃穿衣,道:“昨夜可折腾坏了奴婢们呢,娘娘你昨夜癔症了。”玉贵妃坐于铜镜前,彤菱上前为玉贵妃梳妆,玉贵妃道:“有吗?本宫不记得了,难道……?可是,不可能啊,荣嫔入宫最早,当初还是她扶持本宫当上贵妃的,为何今日……?”淑菱扶着铜镜给玉贵妃照着,道:“听说御花园昨日挖出个东西,娘娘要不要移驾去看看?”彤菱伺候玉贵妃梳妆完毕,淑菱将铜镜放下,扶着玉贵妃往御花园去,淑菱指了下发现木偶的地点,道:“娘娘,就是那儿。”说着,走去,捡起那块木偶,擦了擦上面的雪迹,又闻了闻,道:“这股月季香,像是储秀宫才有的。”玉贵妃咬牙道:“荣,嫔。”这时,又听畅音阁传来歌声,唱道:“腊月荣花次第开,玉花凋落无人摘。冬去春来盼星辉,马踏飞燕召凤来。”

第一百一十三回 荣枯(下)

储秀宫中,荣嫔正要睡下,忽听门外缘多喜朗声道:“贵妃娘娘到!”荣嫔即刻起身,随手找了件衣服披上,与顺贵人一同福下迎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淑菱瞧见荣嫔衣服上绣的龙凤呈祥,那花纹的数目和样式乃是中宫皇后才能拥有的,一般嫔妃只可绣鸾,绣孔雀或是与凤凰形似的重明鸟,她见衣服越矩,微微一笑,对荣嫔道:“荣嫔小主如此贤惠,有母仪天下之风,屈居嫔位岂不是委屈了?”

荣嫔道:“淑菱姑姑在说笑呢,母仪天下这个词不是形容皇后的吗?对了,贵妃娘娘今儿怎么有空到这储秀宫来?”玉贵妃从袖中掏出那块人偶,丢在荣嫔面前,道:“你自己看看,荣嫔,本宫原先认为你老实,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藏了这种心思,身为嫔妃,竟敢在衣服上绣龙凤呈祥,简直放肆!”顺贵人见了荣嫔披着的衣服,一惊道:“呀,衣服上真的有龙。”荣嫔即刻脱下来一瞧,果然有龙凤呈祥,急问嫣虢道:“嫣虢,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本宫的衣服上……?”嫣虢跪下道:“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这衣服和木偶,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问顺小主……”嫣虢将眼神瞄向顺贵人,顺贵人跪下道:“贵妃娘娘,嫔妾也不知道。”玉贵妃吩咐道:“来人,给本宫搜。”

淑菱和缘多喜应了一声,带着太监宫女们挨个宫室地搜查,在抽屉里搜出一叠唱本和一顶皇后朝冠,玉贵妃翻着唱本,随后将唱本摔向荣嫔,道:“大胆荣嫔!竟敢私戴中宫凤冠,擅自绣中宫龙凤,还敢行妖术扰乱后宫!”荣嫔跪下磕头道:“贵妃娘娘,嫔妾是冤枉的啊。”玉贵妃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顺贵人跪下道:“贵妃娘娘,荣嫔娘娘当真冤枉。”

这时,嬷嬷抱着公主过来道:“小主,公主不好了。”只见公主的鼻子里淌着殷红,嬷嬷赶忙用帕子去擦拭,那帕子逐渐被染红,顺贵人用手试了下公主的额头,对荔茹道:“快去宣太医!”荔茹应了一声,往太医院去,嬷嬷跪下道:“小主、贵妃娘娘,公主自从吃了荣嫔娘娘让人送来的羊奶羹后便不大好。”这时,李太医来了,向玉贵妃行礼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道:“李太医,先给公主瞧瞧。”李太医瞧完之后回道:“贵妃娘娘放心,公主无碍,开几幅药就没事了。”这时,荔枝瘸着腿,端着那碗吃剩的羊奶羹来了,道:“李太医,这是公主用过的羊奶羹,你瞧瞧,里头有没异常?”李太医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尝了尝,道:“此羹汤汁略呈朱红,而且有腥涩的酒味,是鹿血酒,羊奶本就属温热,再遇鹿血,更是大热难当,公主还这么小,如此大热自然是受不得的。”荣嫔跪下道:“贵妃娘娘,嫔妾真的不知道什么鹿血酒啊。”淑菱笑道:“荣嫔小主到底见过世面,可惜这公主年纪小,受不起这鹿血啊。”玉贵妃道:“有劳李太医了。”李太医躬身作揖道:“微臣告退。”嬷嬷抱着公主随李太医往太医院去,玉贵妃怒瞪荣嫔,道:“如此胆大包天,本宫绝不能姑息,来人,给本宫重重地打,直到她肯招认为止!”太监们应了一声,就来拉扯荣嫔,荣嫔大喊:“贵妃娘娘,嫔妾冤枉啊!”

这时,惠嫔和采晴、采曦正路过储秀宫前,因脸上还有疤痕,惠嫔戴着面纱,听见里头传来荣嫔的哀嚎声和板子的声音,立刻对采晴道:“采晴,皇上现在在哪儿?”采晴道:“和恭亲王、裕亲王在南苑围场练骑射。”惠嫔道:“采晴,立刻陪本宫去南苑,采曦,你在这儿悄悄盯着。”采曦道:“娘娘放心。”采晴道:“可南苑围场看守甚严,擅闯是死罪啊。”惠嫔道:“现在人命关天,顾不得了。”说着,就同采晴往南苑去。

南苑围场里,皇上身披金甲,穿着绒衣,正拿着弓箭策马追逐一头狐狸,惠嫔不顾侍卫阻拦,硬闯进去,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下马,惠嫔道:“求皇上移驾储秀宫,贵妃娘娘要杀荣嫔。”皇上诧异道:“你说什么?”侍卫们来拉扯惠嫔,皇上喝道:“大胆!还不放开惠嫔娘娘!”侍卫们跪地道:“皇上息怒!属下眼拙,不知惠嫔娘娘,还望皇上、娘娘恕罪。”惠嫔道:“皇上,再晚了怕是就见不到荣嫔了。”皇上道:“真有那么严重?”惠嫔道:“臣妾自知擅闯南苑是死罪,但荣嫔入宫多年,恪守深宫妇德,是不会做出咒害贵妃娘娘的事的。”皇上道:“咒害贵妃?巫术真要那么灵验,那还要朕调兵遣将干什么,真是荒唐。走,李德全,摆驾储秀宫。”李德全应了声,朗声道:“摆驾储秀宫!”

一顿顿的板子让荣嫔嘴角流出鲜血,但荣嫔仍在咬牙坚持,宫女太监们正跪在地上向玉贵妃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这时,只听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向皇上行礼道:“臣妾/奴婢/奴才,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惠嫔向玉贵妃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皇上背着弓箭,一身戎装进来,只见荣嫔几乎昏死在板凳上,微弱地对皇上道:“皇上,臣妾冤枉。”对玉贵妃道:“贵妃这是在做什么?”玉贵妃道:“皇上你自己问荣嫔,非但在衣服上擅自刺绣龙凤呈祥,而且还敢私戴中宫凤冠,意图僭越,冒犯皇后,更有甚者,还敢写这种大逆不道的词句,讥讽臣妾,皇上请过目,‘腊月荣花次第开,玉花凋落无人摘’,分明在说她荣嫔风头正盛,而臣妾是凋落的玉花,不得皇上宠爱,后面几句更放肆,还有,她还想行压胜之术诅咒臣妾,皇上您看,这块桃木人偶是宫人们在御花园里找到的,拿给臣妾,上面还残留有月季的香味,阖宫里就只有荣嫔这儿的院子里种月季,皇上您看看,这上面还刻有臣妾的生辰八字,荣嫔妄图做人偶邪术咒害臣妾,方才恪靖公主吃了荣嫔送来的掺了鹿血酒的羊奶羹之后差点出事,所以,臣妾为正宫纪,下令杖责荣嫔。”皇上看向一侧在哭泣的顺贵人,道:“是有这回事吗?”顺贵人点了点头,又不忍心地瞧了一眼荣嫔,跪下道:“臣妾有罪,没照顾好公主。”

皇上诧异地问向玉贵妃道:“果真有那么歹毒吗?居然连婴儿都不放过?”玉贵妃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吗?但是证据确凿,让人不得不信啊。”皇上道:“贵妃,朕是不知,一直贤惠敦厚的荣嫔会包藏着这种以下犯上的祸心,而你所谓的这些证据,也让人不得不怀疑有人设计害荣嫔,但凡是个妃子,绝不敢有僭越中宫之行,贵妃你协理六宫,自然明白,能生出这种心思的人,定然是对中宫之位垂涎已久。”玉贵妃道:“难道皇上是在说臣妾觊觎皇后宝座吗?皇上放心,您之前有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臣妾自惭形秽,谨守本分,从不妄想。”皇上道:“朕知道,此事尚未定论,来人,降荣嫔为答应,褫夺封号,伺候过她的宫人一律随她冷宫安置,三阿哥和荣宪公主,交由太医绰尔济府中抚养,立刻执行,不得有误。”李德全应了一声,让太监们带马佳答应和嫣虢、嫣萍等人往冷宫去。皇上道:“朕这样处理,贵妃可满意吗?”玉贵妃道:“皇上自然是秉公处理,绝不姑息。”皇上道:“这是自然,不过,以后像这种小事,贵妃你自己胜任就好,别动不动就动用私刑,待人宽和,别人自然敬重你。”玉贵妃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皇上打了个哈欠,道:“练了一天的骑射,朕也乏了。李德全,摆驾养心殿。”李德全朗声道:“摆驾养心殿!”玉贵妃和众人向皇上福下道:“臣妾/奴婢/奴才,恭送皇上。”

惠嫔向玉贵妃一福,道:“嫔妾告退。”说着,正要走,被玉贵妃叫住:“站住!”惠嫔转身,玉贵妃道:“是你叫皇上来的吗?”惠嫔跪下道:“贵妃娘娘,嫔妾实在不忍荣姐姐被杖责,这件事尚未查清,娘娘一定不能错怪了荣姐姐啊。”玉贵妃道:“要查清本宫自然会查,荣嫔是不是冤枉的还未可知,你,也不是省油的灯,跪安吧。”惠嫔哆嗦了一下,道:“嫔妾告退。”待惠嫔走后,顺贵人跪下道:“贵妃娘娘,嫔妾想搬到颐和轩里和宜贵人一起住。”玉贵妃道:“准了。”顺贵人道:“谢娘娘。”玉贵妃同淑菱、缘多喜离开。

另一边,薛嬷嬷捂着胸口,艰难地走着,不一会儿,从薛嬷嬷的嘴角和鼻孔里淌出黑血,倒在雪地上,朝着落英阁方向又匍匐了一段,终于咽了气,风雪还在呼啸着,又一个小人物淹没在了这深宫的风雪中。

第一百一十四回 阿鼻(上)

南书房中,众位大臣正与皇上议事,索额图上前对皇上奏道:“启奏皇上,安亲王岳乐、将军林兴珠、提督赵国祚灭吴国贵,复武冈州有功。提督赵良栋、将军王进宝克武关,复凤县,赵良栋复两当,王进宝击叛将王屏籓,遁之广元,复汉中。赵良栋复略阳,进克阳平关。将军佛尼勒、吴丹克梁河关,贼将韩晋卿遁,复兴安、平利、紫阳、石泉、汉阴、洵阳、白河及郧阳之竹山、竹溪。”皇上道:“朕知道了,安亲王、林兴珠灭乱贼有功,索额图,即诏安亲王率林兴珠班师回朝,另外,赵良栋神机妙算,谋略过人,特赐其勇略将军称号。”众位大臣跪下叩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起身,佟国维道:“皇上,靳辅裁减冗员,改河夫为兵,划地分守,按时考核,但近几年气候反复,黄河水涨,修水患的同时,只怕还有水患,微臣奏请皇上,加派人手帮靳辅治理河道。”皇上道:“众位爱卿,可有谁愿担此重任呢?”明珠奏道:“皇上,如今兵荒马乱的,军队里尚须人才谋士,治河工作就全权交给靳辅,派的人少些,责任也更加明确,若是治河有怠懈,克扣国饷,也好追究,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皇上沉思了片刻,道:“如今的确还在征战,就按明珠说的,治河全权交给靳辅。还有事吗?若无事,就退朝吧。”佟国维道:“皇上,微臣听闻玉贵妃娘娘抱恙,不知现下可好?”皇上道:“朕去看过她了,已经好多了。”佟国维道:“那么微臣就放心了。”李德全甩了甩拂尘,朗声道:“退朝!”大臣们跪地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纷纷离去,一名小太监用托盘托着茶碗进来伺候,小太监跪地,将茶碗呈给皇上,皇上接过茶碗,吹了吹热气,略略泯了几口,将茶碗放在桌旁,李德全示意小太监退下,对皇上道:“果然不出皇上所料,薛嬷嬷一直在荣嫔身边暗害荣嫔,戏文奴才已经问过南府了,就是薛嬷嬷教他们的,还有,伺候顺贵人的荔茹说曾看见薛嬷嬷在荣嫔的衣服上刺绣,而且,嫣虢在送羊奶羹的途中跟薛嬷嬷攀谈过,如今,薛嬷嬷服用了孔雀胆,已经毒发身亡,身子还是朝着落英阁方向趴着的。”皇上道:“朕知道了,这样的刁奴死不足惜,冷宫那儿姑且还算安全,暂时委屈一下荣嫔,至于惠嫔,姑且就看在大阿哥的面子上,这件事,朕就当没发生过。”李德全道:“皇上,奴才说句多嘴的,如今后宫内没有皇后,皇上又要操劳国事,又要烦心后宫之事,太皇太后很担心皇上的龙体。”皇上道:“李德全,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朕不怪罪,若是有旁人在,听你这般置喙册封皇后这般的后宫大事,早就把你诛连九族了。”李德全跪下道:“奴才该死,不过奴才一心向着皇上啊。”皇上道:“你起来吧,如今后宫由玉贵妃打理,朕的确有过封后的念头,但想到曾经两位皇后都不得善终,还是心有余悸。”李德全道:“那么,就任由她们如此下去了?”皇上不语,继续批阅奏折。

慈宁宫中,恭亲王福晋身着朝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道:“孙臣妾恭请太皇太后圣安,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道:“许久不见,恭亲王福晋清减了不少啊,赐座。”恭亲王福晋答了身:“谢太皇太后。”起身坐下,苏麻为恭亲王福晋斟茶,恭亲王福晋泯了几口茶,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孙臣妾听闻荣嫔娘娘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心下不安,深怕荣嫔娘娘惹太皇太后您忧心,所以进宫来探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道:“皇上的后宫之事,哀家也管不了了,你来看哀家,哀家很高兴。荣嫔娘娘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了,也是为皇上诞育第一位皇子的妃子,皇上到底会顾念旧情,待事情水落石出后,自会还她清白。”恭亲王福晋道:“可是,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不知要等到何时。”太皇太后微笑道:“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这时,苏麻打碎了太皇太后的药碗,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太皇太后恕罪,太皇太后恕罪。”恭亲王福晋起身,拿起笤帚和簸箕来清扫碎片和药渣,清扫完毕后,太皇太后道:“这样的粗活交给宫女们去做就好了。”恭亲王福晋道:“苏麻姑姑年纪大了,荣嫔娘娘出了事,孙臣妾在王府也提心吊胆着,不如就让孙臣妾来帮着苏麻姑姑伺候太皇太后吧。”太皇太后道:“那好吧,苏麻,脏活、累活可别让恭亲王福晋干,煎药这样的活儿还是你负责哀家放心些,端茶倒水这样的事倒是可以让恭亲王福晋来做。”苏麻应了一声,带着恭亲王福晋往小厨房去。

落英阁中,惠嫔正对着铜镜,往脸上涂抹药膏,采晴道:“宜贵人那个贱人下手可真够狠的,幸好明珠大人让人从西域带回来这雪莲银香膏,如今娘娘的伤痕果然少了很多啊。”惠嫔道:“荣嫔出了事,恭亲王福晋可有何行动吗?”采晴道:“奴婢听说,恭亲王福晋一早就进宫向太皇太后请安了,看来是来为荣嫔求情的。”惠嫔道:“她去见过皇上了吗?”采晴道:“还没有。”惠嫔微笑道:“皇上如今亲了政,太皇太后也无法左右分毫,如今要除荣嫔,必得除恭亲王才行,明珠大人可曾留意过恭亲王有何把柄?”采晴道:“荷兰进献的火炮、盔甲和外国传教士有多半都被恭亲王府把持着,只待明珠大人找到把柄,参恭亲王一本。”惠嫔道:“本宫知道了,皇上这个人,生性多疑,让明珠大人也小心些。”采晴道:“喳,奴婢知道了。”

南书房中,皇上拍案怒道:“哼!岂有此理!”明珠跪下道:“微臣该死,请皇上降罪。”皇上道:“恭亲王他私藏荷兰火炮,如今却不提供给前线军队,这是要准备造反吗?!”明珠道:“除此之外,恭亲王向英吉利、法兰西、扶桑、沙俄、缅甸、琉球等国借款总数达十数万两,但是钱款的去向尚不可知。”皇上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兄弟一场,朕也不想追究,回头派使臣去各国致歉,派人没收恭亲王府的军火,释放被关押的外国传教士,恭亲王禁足王府,无诏不得入见,明珠,替朕拟旨吧。”明珠道:“微臣遵旨。”

冷宫门口,一个太监低着头提着食盒进去,对荣嫔道:“马答应,这是皇上赐您的热汤和饭菜,您慢慢享用,奴才先告退了。”荣嫔微笑道:“公公慢走。”荣嫔正要吃,被嫣虢拦住,取下荣嫔的银簪,往饭菜里分别一试,拿出来看了看,都没有变色,又往热汤里试了一下,银簪立刻变黑,嫣虢惊道:“汤里有毒,娘娘别喝。”荣嫔大惊:“难道,是皇上他,想让我死?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他还是在乎我的。”嫣虢道:“刚刚那个太监,好像有点眼熟。”荣嫔道:“是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么说,这些饭菜,不是皇上让人准备的吗?”嫣萍道:“还好嫣虢多了个心眼,要不然我们全都要遭殃了。”嫣虢道:“这还是从前娘娘教奴婢的呢。”荣嫔道:“别说了,咱们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主仆几人用餐不提。

小田子跪下向惠嫔复命道:“奴才已经按娘娘的吩咐送去了。”惠嫔微笑道:“做得好,稍后本宫会赏你的,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宜贵人要起疑了。”小田子应了声,起身离去。采晴道:“娘娘,如今成贵人也开始害喜了。”惠嫔道:“喔?成贵人是何时伺候皇上的?”采晴道:“娘娘是说……?”惠嫔微笑道:“瞧本宫这嘴,成贵人有喜了是好事,咱们也该去探望一下成贵人才是啊。”这时,惠嫔掀开墙上的牧童吹笛图,打开墙上的机关,旋动旋钮,不一会儿,地上出现了个地道,惠嫔和采晴提着灯笼进去,采晴看见案台上躺着的干尸差点吓出声来,惠嫔则叹气道:“她是从前被顺治爷宠幸过的宫女,不过很可惜她是汉人,孝康章太后为保大清颜面,赐她全尸,但却不追封也不入葬,无声无息地躺在这密室里,不过,她倒没白死,本宫要送尸油给成贵人安胎,采晴,拿刀子和瓶子来。”采晴应了一声,将小刀递给惠嫔,惠嫔用小刀重重地割了一下干尸的手臂,干尸的脂肪便同凝固的血浆一起流进了瓶子中,待采集完毕,惠嫔用软木塞盖住瓶口,与采晴离开密室,旋动旋钮,落英阁的这间屋子又恢复寻常。

第一百一十五回 阿鼻(中)

素伊轩中,炭盆里的红萝炭在噼啪地响着,成贵人正和卫官女子、端嫔、洛嫔打着麻将,卫官女子拿出一个六条,打了出去,叹了口气,洛嫔边打出麻将边对卫官女子道:“妹妹你还年轻,你叹气什么?”卫官女子道:“最近皇上也不知怎么了,很少来后宫,就是来了也只是坐坐,寒暄几句,这榻子都没坐热就起身要走。”端嫔打出麻将,对卫官女子道:“皇上政务繁忙,我们应该多体谅皇上才是啊,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成妹妹有福气。”成贵人羞怯地拿出一个九条,将麻将一排推倒道:“清一色,和了。”洛嫔微笑道:“成贵人的手气真好,再来一局。”四人将麻将打散,正在洗牌,忽听小太监小羊子朗声通传道:“惠嫔娘娘到!”

惠嫔穿着冬衣和羽绒斗篷,头饰上也点缀着绒花,采晴捧着一个盒子跟着进来,向在座的嫔妃们福了福道:“奴婢参见成小主、卫小主、端嫔娘娘、洛嫔娘娘,愿小主们娘娘们万福。”惠嫔解开斗篷捧在胳膊上,微笑道:“呦,姐妹们都在呀。”端嫔微笑道:“怎么样,眼馋了吗?要不要来玩一局呀?本宫的位置让给你。”惠嫔微笑道:“不了,嫔妾还要去督促大阿哥读书呢。”转向成贵人道:“成妹妹,姐姐此次来,是送一些补品来给妹妹,希望妹妹早生贵子,母子平安。”采晴福了一下,将捧着的盒子呈到在座各位跟前,只见是一些上等的川芎,芳香扑鼻,又有一个赤金色的小瓶子在这盒子里,卫官女子惊叹道:“哇,这川穹的香气这么浓烈,一定是很名贵吧。”惠嫔微笑摇头,道:“其实这川穹并不少见,真正名贵的在那瓶子里。”又对成贵人道:“妹妹,你想要阿哥还是要公主?”成贵人思索了一下,道:“无论他是阿哥还是公主,嫔妾都会喜欢的。”惠嫔叹气道:“你可知道在这宫里,有了阿哥才有了后半生的依靠,但是在这宫里,要生下阿哥,实在要看造化,当然,也可以按秘诀来。”卫官女子听到有秘诀,兴奋道:“真的吗?告诉我们吧,什么秘诀?”惠嫔道:“以尸油入安胎药,每日服用早晚各两次,即可生效。”洛嫔道:“难道那瓶子里装着的是……?”惠嫔微笑道:“不错,瓶子里的就是尸油,因为味重,所以也不便解开木塞,这些川穹的味道浓烈,也正好掩盖住尸油的气味。妹妹,姐姐我以前就是每天坚持这么吃,你看本宫的大阿哥多壮实啊,所以啊,妹妹,别犹豫了,机会要靠自己去争取呀。”成贵人略有所思,看了看洛嫔和端嫔,又看了看卫官女子,转向惠嫔道:“娘娘,您的好意嫔妾心领了,不过,敢问娘娘一句,既然这东西如此好用,娘娘在生完大阿哥之后可有再怀过男胎?”惠嫔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怔了一下,复又平和道:“妹妹,为何有此一问呢?”成贵人道:“没什么,感谢娘娘的好意,梨若,收下吧。”梨若应了一声,从采晴的手中接过盒子,惠嫔微笑道:“姐妹们慢慢玩,本宫要去督促大阿哥背书了。”成贵人微笑道:“惠嫔娘娘慢走。”卫官女子起身道:“恭送惠嫔娘娘。”几人继续搓麻将不提。

青霞殿内,长公主正在剪着窗花玩,忽然,晕了过去,银钏急忙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殿下晕过去啦!”长公主躺在寝殿内,太医们正在看诊,胡太医道:“银钏姑姑请放心,长公主她没事,只是长期郁闷导致地气血不畅,微臣会开些方剂调理,另外,长公主她的脉象滑而沉,不出所料,长公主有喜了。”银钏怔了一下,道:“太医,你刚才说,长公主有什么?”胡太医微笑道:“想必姑姑也很惊喜吧,长公主有喜了呀,那么,老臣就去开方子了。”说完,带着几个太医往太医院去,银钏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长公主醒来,看见银钏如此慌张,道:“怎么了?银钏,出什么事了?”银钏见长公主要起身,忙道:“没、没什么,长公主,您再多躺会儿。”长公主微笑道:“陪本宫出去走走吧。”银钏应了一声,帮长公主梳妆穿戴,这时,只听门外几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这个道:“嘿,你听说了吗?长公主守了那么多年寡,居然又有了?你说那会是谁的?”那个道:“唉,还能是谁的?总之是个野男人的呗。”“嘘,你别瞎说。”长公主听见门外的动静,对银钏道:“银钏,你听?他们在说什么呢?”银钏为难道:“这个……小太监们在说着玩的,殿下您别多心。”长公主道:“不,你一定是有事瞒着本宫,快告诉本宫,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银钏跪下哭道:“殿下,您,您已经有了身孕了。”长公主惊愕道:“什、什么?!”银钏道:“殿下,您放心,奴婢会让胡太医妥善处理的。”长公主神情呆滞,喃喃自语道:“不,本宫没有怀孕,本宫没有怀孕,本宫没有怀孕啊!……”说着就冲向门外,银钏阻拦不住,在后面追着长公主:“殿下,您要去哪儿!?”

长公主跑至太和殿内,神思恍惚,银钏在宫内四处寻找长公主下落,这一边,长公主含泪,拿起灯油和蜡烛走到帷幔边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放心,到了下面,咱们全家就团聚了。”说着,就将灯油泼向四处,点燃了帷幔,大火瞬间将整个太和殿吞噬,长公主在大火中狰狞地狂笑着。

银钏还在四处寻找,忽然听见小太监喊道:“太和殿走水啦!太和殿走水啦!”银钏听是太和殿,即刻同小太监们过去,只见侍卫和太监们正拿着水桶灭火,银钏拿起水桶淋湿了自己,冲进大火里,撕心裂肺地喊着:“殿下,你在哪儿!?”这时,银钏看见一个被木板压住的身影,那就是长公主,只见长公主的半边面容和手臂已经被烧伤,身下的血已经凝固,银钏急忙过去搬开木板,抱起长公主往屋外跑,嘶哑着喊道:“太医!太医!快去叫太医啊!”

第一百一十六回 阿鼻(下)

离太和殿仅几步之遥的保和殿中,胡太医、李太医、佘太医等太医以及接生嬷嬷们正在紧张地救治长公主,这时,门外传来李德全的通传声:“皇上到!太后到!太皇太后到!杨太嫔到!玉贵妃到!惠嫔到!昌嫔到!福贵人到!青贵人到!”银钏福下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杨太嫔娘娘、玉贵妃娘娘、惠嫔娘娘、昌嫔娘娘、福贵人小主、青贵人小主,愿皇上、太后、太皇天后、诸位娘娘小主万福金安。”皇上应了一声示意她起身。几个太医正为长公主包扎,嬷嬷们正想办法将死胎从长公主的宫里拿出来,长公主因疼痛凄厉地惨叫着,太后道:“好端端地,雅然她怎么会想到自戕?”皇上对太后道:“是儿子一时疏忽了,皇额娘,长姐会没事的。”太后道:“会没事?皇上这话说得挺轻巧的啊,当初也不知是谁,要强纳雅然为妃,如今雅然被逼得自焚,你高兴了吗?皇上?”皇上道:“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请皇额娘责罚。”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哀家可不敢罚你,你可是皇上。”胡太医从屋内出来,见了皇上一行,跪下道:“微臣叩见皇上。”皇上道:“胡太医请起,长公主如何了?”胡太医道:“长公主烧伤太重,容貌只怕是就此折损了,另外,长公主由于受到撞击,动了胎气,毒火侵体,再加上如今寒湿,宫腔受损,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生育。”皇上道:“朕知道了。”这时,嬷嬷们拿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裹出来了,向皇上一福转身离开,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对皇上道:“玄烨,进去看看雅然吧。”皇上应了一声,与李德全和银钏进去。

只见长公主脸上和手脚都缠着绷带,隐约能看见面目全非的样子,小太监和小宫女们还在清理身下的血迹,皇上见了长公主的样子怔了一下,银钏走到长公主床边,对长公主道:“殿下,皇上来看您了。”长公主将头转向皇上,她的眼中看到的是皇上小时候,只见她对皇上微笑道:“玄烨来了,长姐今天有些不舒服,稍后再陪你玩。”皇上走近,轻握住长公主缠着绷带的手,道:“长姐,还疼吗?玄烨给您吹吹。”皇上轻吹着长公主的伤口,长公主微笑着抚摸他的头道:“长姐不疼。”忽然一个恍惚,长公主看到皇上在自己身边,将皇上推开,又拿起枕头向皇上丢去,被李德全挡住打到李德全,长公主对皇上喊道:“你走!你走!本宫不想看到你!你走啊!走啊!”皇上道:“那么长姐保重。”说完,皇上转身离去,李德全也跟着出去了,银钏对长公主道:“殿下,你病糊涂了,你怎么能那样对皇上呢?”长公主含泪道:“到底是我糊涂了还是他糊涂了?我可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啊!”银钏道:“也许皇上也有不得以的苦衷吧。”长公主冷笑道:“苦衷?天底下谁没有苦衷,你若再替他说话,就是和本宫作对!”银钏跪下道:“奴婢不敢。”长公主突然觉得伤口开始疼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哀叫着,太后、太皇太后、杨太嫔、玉贵妃进来,见了长公主的惨状也不约而同地瞠目捂嘴,杨太嫔焦急地道:“这可怎么是好,太皇太后,雅然她不能就这么毁了呀。”太皇太后吩咐苏麻道:“再去,把太医们叫来。”苏麻应了一声往太医院去。惠嫔和昌嫔在外劝皇上再去看看,昌嫔道:“皇上,您再去瞧瞧长公主殿下吧。”皇上叹了口气,道:“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她,她的伤口会更痛,朕也累了,你们也早点回宫歇息。”李德全跟着皇上离去,惠嫔、昌嫔、福贵人、青贵人对皇上的背影福下道:“臣妾恭送皇上。”

胡太医再次被请来,一边与佘太医救治长公主,一边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长公主情绪受到很大的刺激,气郁难泄,加上药力渐退,固而伤口疼痛难耐,为今之计,不能再让长公主受任何刺激。”太皇太后道:“有劳你了,胡太医。”胡太医道:“微臣定当鞠躬尽瘁。”说罢继续救治长公主,杨太嫔只是默默地哭泣,太后安慰杨太嫔道:“妹妹别难过了,这都是孩子们自己的命。”杨太嫔啜泣了几声,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为雅然作主。”玉贵妃道:“太后娘娘、陈太嫔娘娘,嫔妾觉得,太和殿起火这么大的事,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长公主已经成这样了,到那时还不知会被怎么折磨,与其这样,到不如咱们抢先一步向皇上请罪,堵上悠悠众口,长公主自焚小产这事毕竟不宜大肆宣扬啊,有损皇家体面。”杨太嫔怒道:“都这时候了,贵妃你还只想要你的体面?”太后道:“这个嘛,也不失为折中的办法,妹妹,就有劳你去向皇上为焚毁宫殿一事陪个理吧。”杨太嫔冷笑道:“难道区区一个太和殿都比长公主的命贵得多吗?也罢,请罪就请罪。”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贵妃你说此事不宜张扬?只怕咱们不说,背地里有谁爱嚼舌根呢,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辈子,长公主如今只是不慎被火烧伤,至于她和皇上的事,那是从来就没有的。”玉贵妃道:“对,嫔妾说的就是这样。”太医们为长公主止了疼,向太皇太后叩拜道:“太皇太后,长公主已无大碍,只是,这里不宜人多,以免长公主的伤口再次感染。”太皇太后道:“那么咱们也都回宫去吧,乌压压地一大片,这空气也是很闷呢。”众人应了一声,与太医们离去不提。

次日一早,杨太嫔就往南书房里皇上跟前跪下请罪道:“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皇上见是杨太嫔,忙叫李德全赐座,杨太嫔不敢起身坐,跪着道:“臣妾今日来,是替长公主焚毁太和殿一事向皇上请罪而来,皇上,您大人大量,饶了长公主纵火毁殿之罪吧。”皇上道:“朕都说了不再追究那事了,太嫔娘娘,您起来。”杨太嫔道:“不,长公主犯了错,只是她如今身受重伤,臣妾这个做额娘的甘愿代女受罚,皇上,臣妾教女不善,还望皇上降罪。”语气越说越带着哭腔,皇上也不免心痛,道:“事到如今,朕也不能再为长姐做些什么弥补了,到底是朕辜负了长姐,焚毁太和殿一事,朕已经追查过了,相关人士也已经伏法,太嫔娘娘也别再自责了,李德全,传旨,兹尔太嫔杨氏,贤惠典彰,温恭懋著,久事皇考,于宫廷善教公主,宜庄淑慎,柔恪端敬,娴孝尽于太皇太后,今册尔太嫔杨氏为太妃,赐金册金宝金印,以彰其贤,慰藉皇考,和睦寿康,钦哉。”李德全应了一声,正在拟旨,杨太妃跪谢道:“臣妾叩谢皇上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道:“这样也许能**朕对长公主的一丝亏欠吧。”李德全拟好了圣旨,又叫上几个小太监拿着金册、金宝、金印,杨太妃对皇上道:“皇上和长公主从来就不曾发生过什么,所以,皇上并不需要对长公主感到抱歉,臣妾相信皇上您的决断是明智的,臣妾不打扰皇上了,先行告退。”李德全与小太监们也一同往寿康宫方向去。

李德全宣读完毕,宁悫太妃和恭靖太妃率众人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离去,唐太嫔微笑拉过杨太妃的手,道:“姐姐,你现在晋了太妃,当真是恭喜啊。”宁悫太妃道:“有什么好恭喜的,长公主如今还在抱恙,太和殿发生大火,咱们心里都不好受,妹妹,你这个太妃封得可真是时候啊。”杨太妃跪下道:“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还望宁悫太妃娘娘责罚。”宁悫太妃冷笑道:“本宫怎么敢责罚妹妹你呢?你说说看,咱们这些先朝妃子,就是当上了皇贵太妃能有什么用呢?顶多就是守寡的寡妇罢了,既是寡妇,又在乎那些虚名作什么?”杨太妃不语,陈太嫔道:“宁悫太妃娘娘,如今妹妹封了太妃,寿康宫里应该高兴些才是,别总是那么严肃,本来这日子就不好过,再这么压抑,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您说呢?”恭靖太妃道:“本宫觉得陈妹妹的话有点道理,宁悫太妃,咱们有时,治宫是太严了些,大家都是可怜人,何必斤斤计较呢?”宁悫太妃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说不过你们。”

入夜,一个黑影偷偷来到宁悫太妃的寝室,见宁悫太妃和恭靖太妃已经睡下,悄悄地将金丝雀的笼子拿走,又一个黑影,悄悄从杨太妃的房间里出来,次日一早,陈太嫔提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进来对杨太妃道:“妹妹,这是姐姐亲自下厨做的麻雀汤,你快趁热吃了吧。”这时,只听宁悫太妃焦急地呼唤声:“金儿,你在哪儿?金儿?别吓本宫,金儿?”杨太妃哆嗦着手,将舀起的肉放下,对陈太嫔道:“这汤是……?”陈太嫔道:“怎样?妹妹,区区一个金丝雀而已,谁让那个老巫婆,一天到晚压着咱们,妹妹,这汤里加了枸杞和阿胶,补得很呢,放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转身离去,刚要推门,只见宁悫太妃见到那碗肉汤,对杨太妃道:“杨太妃,你把本宫的金儿藏哪儿了?”杨太妃一直摇头道:“嫔妾没有啊,宁悫太妃娘娘。”宁悫太妃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突然,看到一件太后凤袍,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第一百一十七回 红袖(上)

杨太妃立刻跪下道:“宁悫太妃娘娘明鉴,这件凤袍本来不在嫔妾房里的啊。”宁悫太妃拿起凤袍,端详了一阵,又看了看那碗汤,走去仔细看了看,对杨太妃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厉声道:“杨太妃!你好大的胆子!金儿是裕亲王送给本宫的生辰贺礼,你竟敢炖他?!这也就算了,你居然在寝室里私藏孝康章太后的凤袍,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啊!”杨太妃捂着被打红肿的脸哭道:“宁悫太妃娘娘恕罪,金儿不是嫔妾炖的啊,是,是陈太嫔她炖好了送过来,嫔妾还没动过一勺。”宁悫太妃怒目瞪向陈太嫔,陈太嫔跪下道:“宁悫太妃娘娘,嫔妾见妹妹还没起身,就想进来看看,谁料刚进来,就看见杨太妃她在喝汤,嫔妾想看个究竟谁知道被她抓住了要挟嫔妾替她保密,嫔妾不从刚想出门,宁悫太妃娘娘您就进来了,之后就是您看到的了。”杨太妃指着陈太嫔道:“你含血喷人!是你送汤进来给我的!这件衣服一定也是你偷偷放进我房中想嫁祸给我,你好狠毒啊,陈太嫔!”陈太嫔一边自己掌着嘴,一边道:“宁悫太妃娘娘,您就饶了妹妹吧,嫔妾甘愿替妹妹受罚,您就饶了妹妹吧。”宁悫太妃叹了口气,道:“杨太妃,有勇气做事没勇气承认吗?”杨太妃连连摇头,宁悫太妃对陈太嫔道:“好了,别打了。”陈太嫔停止掌嘴,低头不语,杨太妃哭道:“宁悫太妃娘娘,嫔妾冤枉。”

宁悫太妃坐了下来,用手托起那碗汤又重重地放在桌上,冷笑道:“妹妹你既是冤枉的,本宫就在这儿看着你把这汤全都喝干净了,一点残渣都不许剩,喝!”杨太妃边哭边拿起碗,喝着汤,大口大口的嚼着肉,不一会儿,碗中就只剩下骨头,宁悫太妃皱眉道:“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让你不许留残渣!”杨太妃拿起骨头要啃,无奈骨头实在难以咀嚼,杨太妃跪下磕头道:“宁悫太妃饶了嫔妾吧,嫔妾下次不敢了。”宁悫太妃微笑道:“妹妹你跟本宫说,本宫就给你‘下不为例’,如果今天坐在这儿的是太后,她肯不肯给‘下次’给你,本宫就不知道了,既然妹妹吃不下这骨头,那就不必勉强,只是,金儿到底要入土为安,妹妹,劳烦你在自己房门前的雪地里挖一个坑埋了它吧,对了,只用手挖。”

杨太妃恭顺勉强答了声,将骨头收拾到碗中出门去,冒着风雪在雪地上使劲挖着,只见那手已经被冻得通红,指缝也渐渐渗血,杨太妃忍着寒冷和剧痛将金丝雀骨头埋好,宁悫太妃冷笑道:“妹妹的手都冻僵了,真是可怜,陈太嫔,把炭盆端来。”陈太嫔为难道:“宁悫太妃娘娘,这……”宁悫太妃道:“怎么?难道以为本宫会害她吗?”陈太嫔道:“嫔妾不敢。”瞄了一眼杨太妃,转身进屋去拿炭盆,陈太嫔将炭盆端到杨太妃跟前,宁悫太妃道:“杨太妃,快烤烤手吧。”杨太妃哭道:“宁悫太妃娘娘,嫔妾不敢了,嫔妾再也不敢了,凤袍不是嫔妾藏的,宁悫太妃娘娘。”宁悫太妃厌恶道:“你哭本宫怎么比哭先帝还伤心呢?本宫只是担心你而已,妹妹,这炭不抓在手中怎么能暖和呢?陈太嫔,帮帮她。”陈太嫔为难道:“宁悫太妃娘娘,杨太妃已经知错了,您就饶了她吧。”宁悫太妃道:“放肆!区区一个太嫔胆敢顶撞本宫!”陈太嫔跪下道:“嫔妾不敢!”宁悫太妃道:“本宫看你们两个都有问题,两个一起抓火炭!”陈太嫔一惊,道:“什么?”这时,小宫女来报:“宁悫太妃娘娘,畅音阁已经准备妥当,太后娘娘和玉贵妃娘娘在等宁悫太妃娘娘过去。”宁悫太妃瞪了一眼杨太妃和陈太嫔,道:“你们还跪着作什么,赶快起来吧。”杨太妃和陈太嫔起身,道:“多谢宁悫太妃娘娘。”宁悫太妃与宫女离去不提。

杨太妃端着炭盆往陈太嫔身上泼,陈太嫔躲闪及时,对杨太妃道:“妹妹,金儿是我冤枉你的我认了,可凤袍的事牵连太大,姐姐我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冒着个险啊。”杨太妃道:“冒险?你连金儿都偷得出来,区区一件凤袍又有什么难的呢?”陈太嫔微笑道:“瞧妹妹你说的,真是抬举姐姐了,不过,姐姐我还是很佩服妹妹的,在死路里还不忘绊姐姐我一跤,看来咱们还蛮默契的嘛。”杨太妃不理会她,端着炭盆进屋,将房门重重关上,陈太嫔讪笑着离去。

长公主经过护理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但因面容受损需要披着斗篷面纱,与银钏途径寿康宫,正好遇见陈太嫔,对陈太嫔行了个礼道:“陈娘娘,额娘她可好?”陈太嫔微笑道:“你额娘已经被皇上晋升为太妃,你要不去看看你额娘?”长公主道:“可儿臣如今面目全非,只怕会吓着额娘,要不,陈娘娘替儿臣转达吧。”陈太嫔微笑道:“好的,我会的。”长公主与银钏离去。

杨太妃正好拿着凤袍往宁悫太妃的房里送,被恭靖太妃看到,恭靖太妃喝道:“站住!什么人!”杨太妃见状不妙想跑,恭靖太妃喊道:“来人啊!抓刺客!来人啊!抓刺客!”侍卫们进来,将杨太妃拿下,恭靖太妃托起杨太妃的脸,惊讶道:“怎么会是妹妹你呢?”又见那地上的凤袍,恭靖太妃一惊,道:“妹妹,你怎么……?好了,你们放开她吧。”侍卫们答了声,杨太妃哭道:“恭靖太妃娘娘明鉴,嫔妾的房中不知被谁作了手脚放了这件凤袍,嫔妾此来就是带此物来请恭靖太妃您还嫔妾一个清白。”恭靖太妃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这件太后凤袍要是让太后她看见了会是什么后果,咱们全都要下去陪先帝,还能安心在这寿康宫里颐养天年吗!?这件凤袍毕竟事多,松果,拿去烧了。”松果刚要答应,只听宁悫太妃道:“放肆!有谁敢烧孝康章太后的凤袍?!恭靖太妃,本宫还没老呢你怎么就糊涂了?”恭靖太妃喃喃了几句不语,宁悫太妃对着杨太妃道:“杨太妃,又是你?你这次来是想用这件凤袍嫁祸本宫和恭靖太妃吗?看来给你的教训还是不够啊,本宫现在就罚你穿上这件凤袍到御花园里逛一圈。”杨太妃似面有难色,宁悫太妃道:“怎么?妹妹你不敢吗?恭靖太妃,你帮妹妹更衣打扮。”恭靖太妃答了声,为杨太妃更衣打扮不提。

第一百一十八回 红袖(中)

慈宁宫中,恭亲王福晋正伺候着太皇太后喝药,太皇太后对苏麻道:“今年除夕宴的安排都布置清楚了吗?”苏麻微笑道:“有玉贵妃娘娘帮着打点,自然是上下妥当,太皇太后请放心。”太皇太后微笑道:“玉贵妃协理六宫多年,经验丰富,是个能撑起场面的主。”这时,宫女来通传道:“启禀太皇太后,佟国维大人求见。”太皇太后示意苏麻和恭亲王福晋退下,二人退下后,宫女带佟国维进殿来,佟国维向太皇太后行礼道:“微臣佟国维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皇太后微笑道:“佟大人快免礼。”佟国维答了声:“谢太皇太后。”之后起身,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微臣有重大发现,明珠大人奉皇上旨意收缴恭亲王府军备,微臣也留意了一下,那些火铳乃是铜铁所铸,上面还隐约可见几句满文,而真正的荷兰火铳应该是钢铁打造,那些外国传教士也有问题,微臣瞧着根本就不是洋人,只是问了怎么解释‘真实的道理,神的大能’,他们几个支支吾吾,甚至连语法拼读都成问题,另外,微臣发现恭亲王书写时字迹潦草随性,而借条上的字迹却是整齐划一,恭亲王竟然不知道借条中钱款的数目。”太皇太后惊愕道:“前朝中居然会有这种事,那么,罪魁祸首找到了吗?”佟国维道:“眼下微臣还不能确定,不过微臣已经留意过明珠出手阔绰,倒卖官爵,放高利贷,以权谋私。”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了,传哀家懿旨,那些假洋人全部赐死,解除恭亲王府软禁。”佟国维道了声:“喳,微臣告退。”离去,躲在后面的恭亲王福晋和苏麻出来,太皇太后对恭亲王福晋道:“刚才佟大人说的,你可都听见了?”恭亲王福晋点头道:“孙臣妾愚笨,不懂朝堂之事,只是有一点知道,公道自在人心。”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没错,就是这个理,苏麻,去把牌和骰子拿来,咱们仨来玩牌。”苏麻应了一声去拿牌和骰子,三人玩牌不提。

杨太妃正按着宁悫太妃的吩咐在御花园里散步,玉贵妃和华常在扶着太后有说有笑地走来,见了杨太妃的装束大吃一惊,太后怒目圆瞪,杨太妃跪下磕头道:“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这件衣服嫔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嫔妾的屋里了,嫔妾看它绣工精致,一时情不自禁就穿上了,嫔妾绝对不是有意冒犯,太后娘娘。”太后道:“情不自禁?你可知这件衣服乃是孝康章太后的故衣?”杨太妃低头道:“嫔妾不知。”太后冷笑道:“不过很可惜,做妃子的就是做妃子的,穿上了凤袍也还是妃子,在皇后面前,妃子永远都要低人一等,俯首帖耳,不得僭越,就算肚子大生出个皇上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哀家踩得死死的,不过这件衣服倒真的很适合妹妹。”杨太妃道:“多谢太后娘娘夸奖。”太后微笑道:“杨太妃,穿上凤袍还真有点太后的样子嘛。”杨太妃磕头道:“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这件衣服是宁悫太妃给嫔妾穿上的。”太后敛住笑容,道:“宁悫太妃?”杨太妃点头,太后思索片刻,吩咐道:“阿柔!把她的衣服给哀家扒下来!”阿柔上前去脱杨太妃的凤袍,杨太妃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太后道:“就劳烦妹妹你跟哀家去见见宁悫太妃吧。”玉贵妃和华常在见情况微妙,向太后福下道:“太后娘娘,嫔妾先行告退。”太后与杨太妃往寿康宫去。

宁悫太妃和恭靖太妃得知太后前来,忙率领寿康宫众人出门相迎道:“嫔妾/奴婢/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走入殿中,坐于上方,对众位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太后娘娘。”起身,杨太妃身着单衣,瑟瑟发抖,跪在那儿,阿柔将凤袍拿到宁悫太妃面前,太后微笑道:“妹妹,杨太妃说是你让她穿着这件凤袍到处招摇,可有这件事吗?”宁悫太妃道:“哪有这回事,太后娘娘,这件凤袍乃是孝康章太后的故衣,嫔妾怎么敢犯这个险呢?”太后微笑道:“那就是说,这件衣服自己跑到杨太妃身上的吗?”宁悫太妃道:“嫔妾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嫔妾的金儿丢了,嫔妾在找金儿的时候发现金儿被杨太妃炖了,杨太妃还在房中藏着这件衣服,嫔妾只是责怪了几句并没有多心,没想到,杨太妃居然将衣服穿出去招摇,冲撞太后,嫔妾未能及时阻止,恳请太后娘娘降罪。”太后道:“既然是杨太妃有错在先,那就降杨太妃为杨太贵人,禁足房中,赐死,诸位妹妹有何异议呢?”杨太妃哭道:“嫔妾冤枉啊!太后娘娘!”太后道:“妹妹你千不该,万不该穿上孝康章太后的凤袍惹哀家烦心,诸位妹妹也应知道,后宫之中,从来就只有哀家一个太后,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孝康章太后生下皇上又如何?照样是妃子出身,就算浑身沾满了凤凰毛,也掩盖不了那股子野鸡臊味,呦,瞧哀家说的,吓着妹妹们了,其实哀家也不是个刻薄的太后,只要你们不犯着哀家的禁忌,哀家自然是不会为难你们的。”诸位太妃道:“嫔妾等为太后娘娘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太后对阿柔道:“阿柔,咱们回宫吧。”阿柔应了一声,扶上太后离去,众太妃齐道:“恭送太后娘娘。”杨太妃跌坐在地,宫女太监们来带她走,这时,杨太妃发了疯般地撕扯陈太嫔,道:“贱人我要跟你同归于尽!”陈太嫔与杨太妃扭打在一起,宁悫太妃怒喝:“都给本宫住手!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杨太妃癫狂无状,快带去赐死!”杨太妃怒喝:“该死的是你这个不分是非的老巫婆!”宁悫太妃怒喝得更大声:“你敢骂本宫!?来人!给本宫狠狠地掌她的嘴!”宫人们应了一声,上前去掌杨太妃的嘴,钮太嫔跪下为杨太妃求情道:“宁悫太妃娘娘,您饶了杨妹妹吧。”宁悫太妃道:“既如此,那就不必拖延,带下去赐白绫。”杨太妃喊道:“我要你们每个人都不得好死!孝康章太后其实是被太后下药毒死的!你这个老巫婆就是帮凶!我要告诉皇上,让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宁悫太妃道:“反了她了,把她的嘴给本宫捂严实了!”宫女们捂上杨太妃的嘴将她拉走。

另一边,钮太嫔拿出一只金凤凰步摇簪在头上,随后斜坐在床上,对着空气微笑道:“诸位妹妹平身。”仿佛是在接受众人朝拜一般,而她的床上一角则是一点明黄色碎布以及写着宁悫太妃、陈太嫔、杨太妃三人称呼的纸人,突然,钮太嫔将这三个纸人撕烂,又将那块碎布丢到炭盆里烧毁,露出狰狞的微笑。

第一百一十九回 红袖(下)

大雪还在宫里肆虐着,冷宫中,因为没有炭火,荣嫔正瑟缩在床上打着寒颤,嫣虢搂着荣嫔的身子道:“娘娘,好些了吗?”荣嫔一边颤着牙齿一边道:“本宫还好。”嫣萍进来道:“娘娘,惠嫔娘娘来了。”惠嫔让林贵和林权端着一盆炭火进来,又让采晴选了几床棉被和几件冬衣进来,惠嫔关切地坐在荣嫔的床榻上,握住荣嫔的手道:“荣姐姐的手好冰啊,采晴,去拿本宫的手炉来。”采晴应了一声,将手炉承给荣嫔,荣嫔抱着手炉,缓和了许多,对惠嫔微笑道:“多谢妹妹。”惠嫔微笑道:“荣姐姐,这盆子里是红萝炭,那几床是棉被,还有几件冬衣,妹妹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准备呢,荣姐姐你可一定要收下啊。”嫣虢指挥林贵和林权将炭盆放下,采晴也将东西交给嫣如,对荣嫔道:“荣嫔娘娘,我们娘娘为了连夜缝制冬衣,把手都扎破了。”荣嫔担忧地想拉过惠嫔的手道:“是吗?妹妹,让我看看。”惠嫔将手一缩,微笑道:“不碍的,一点小伤,再说戴着护甲呢,看不出来的。”荣嫔道:“那倒也是,妹妹既有心,姐姐我又怎么好拒绝呢?”惠嫔叹气道:“唉,陷害姐姐的凶手已经被正法了,是薛嬷嬷。”荣嫔惊道:“什么?是她?”惠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就是她在妹妹的身边,害得妹妹所生的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也害得三阿哥和荣宪公主没有好好的吃奶,从小体弱多病。这次顺贵人的恪靖公主所吃的鹿血酒,也是她搞的鬼。”荣嫔疑惑道:“那她害本宫的孩子,对她有什么好处?”惠嫔微笑道:“只要宫里没有孩子出生,撷芳殿也就不需要再召用新的奶娘,那么她分到的例银就会更多,所以,因为一个贪字,有时是不需要理由的。”荣嫔道:“难道,本宫和宜嫔那时的孩子,不是贵妃娘娘所害吗?”惠嫔道:“姐姐你糊涂啦,怎么可以怀疑贵妃娘娘呢?”荣嫔道:“这次的事件太可疑了,都是借着本宫的名头针对贵妃娘娘,而且要说一个奶娘,是绝对没有足够的胆量做下这种事,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至于是不是贵妃娘娘还不好断言。”惠嫔叹气道:“一个奶娘,野心居然那样大,不过姐姐放心,妹妹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为姐姐洗刷冤屈。”荣嫔微笑道:“那就有劳妹妹了。”惠嫔起身对荣嫔微笑道:“姐姐好生歇息,妹妹我去看大阿哥了。”采晴和林贵、林权也向荣嫔一福,随惠嫔离去。嫣虢和嫣萍对惠嫔福下道:“恭送惠嫔娘娘。”待惠嫔离去后,荣嫔在仔细回想送膳的那名小太监的模样但就是想不起来,炭盆的炭还在燃着但却不呛鼻,别有一番清香。

另一边,长公主跪在慈仁宫外向太后求情道:“太后娘娘,您发发慈悲吧,就算将额娘贬为宫女留下使唤也好,额娘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不容易,千万别杀额娘啊,留额娘一条贱命吧,太后娘娘!”阿柔要扶长公主起来,对长公主劝道:“殿下,太后感染了风寒,今儿不舒服,你快起来吧,别为难奴婢了。”银钏也劝道:“殿下,您的身子还没有恢复,万一再被冻伤了可怎么好?”长公主道:“不等太后娘娘出来,儿臣绝对不走。”这时,陈太嫔从里面说笑着走出来,见了长公主,走去道:“呦,这不是恭悫长公主吗?怎么要跪在这儿呢?这冰天雪地的,再把你的身子冻坏了可怎么好?”阿柔对陈太嫔道:“太嫔娘娘您劝劝长公主吧,奴婢实在是没辙了。”陈太嫔对阿柔道:“姑姑辛苦了,先进去吧。”阿柔应了一声,向陈太嫔一福进殿里。陈太嫔在长公主身上仔细打量着,长公主虽然不想搭理她,但还是回道:“多谢陈娘娘关心,如今额娘有难,作为女儿不能袖手旁观,儿臣在等太后娘娘的懿旨。”陈太嫔微笑道:“通常作这种事是不需要懿旨的。”长公主惊道:“什?什么?”陈太嫔道:“难道长公主殿下还不知道吗?咱们这些太妃太嫔,死了倒还好,活着也就是守活寡,又不是当朝的妃嫔,活着死了一笔带过,又有谁在意呢?从寿康宫里被裹上席子抬出去的人不知有多少,你额娘此生能有你这么个孝女真是值了,趁现在你额娘还没被处决,你快去见你额娘最后一面吧。”说完,陈太嫔讪笑着离开,长公主艰难地起身,冒着风雪向寿康宫走去,银钏为她打伞。

长公主来到寿康宫里,只见杨太妃的房门被几个太监把守着,长公主从身上掏出一锭碎银子上前对守门的太监道:“公公,行个方便,让本宫进去见她吧。”太监喜滋滋地收下了银子,道:“趁现在没人,快点快点。”长公主向太监一福道:“多谢公公。”太监将房门打开,长公主进去,只见杨太妃正坐在房中梳妆,一改往常的沉闷装扮,打扮得像当朝的妃子般明艳动人,杨太妃见了长公主,微笑道:“雅然你瞧,这身是你皇阿玛最喜欢的,额娘穿上她,在去下面伺候你皇阿玛,你要好好地听话,千万别再干傻事了。”长公主哭着搂住杨太妃,道:“额娘,都是女儿不好,女儿害苦了你啊。”杨太妃哭道:“傻孩子,咱们娘儿俩都让奸人给害了,雅然,以后可别像额娘这样受人摆布。”长公主哭道:“额娘,儿臣舍不得您。”杨太妃和长公主放声痛哭,突然,长公主看见床上有一叠红色的衣裙,敛住了哭,对杨太妃道:“额娘,这件衣服都哭花了,皇阿玛不喜欢了,再换件吧。”杨太妃道:“好。”说着,杨太妃脱下身上这身,银钏将那身红衣拿来为她穿上。这时,几个嬷嬷带着宫女来了,领头的嬷嬷对长公主道:“时辰已到,该上路了。长公主请你回避。”长公主怒喝道:“太后娘娘的懿旨呢?!”领头的嬷嬷也大声回道:“回殿下的话,太后说此事不宜外扬,奴婢等可以先斩后奏,不需要下懿旨,长公主,请吧。”长公主道:“本宫不走!要在这儿看着你们送额娘上路!”领头的嬷嬷吩咐左右的嬷嬷道:“碍手碍脚的,把她拉出去。”嬷嬷来拉扯长公主,银钏要阻止,道:“你们这些嬷嬷是吃了豹子胆吗?居然敢对长公主动手!?”领头的嬷嬷上前去揪住银钏的后颈,将银钏一推推出门外,长公主也被推出来,随着大门关上,只见里头的人影十分利落,几下就将杨太妃吊上去,杨太妃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嬷嬷们走出房间,嘀咕道:“真是晦气,快走吧快走吧。”长公主跪下向杨太妃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去。

前一天夜里,钮太嫔提着灯笼来到杨太妃房门前,对看守的太监道:“公公,宁悫太妃娘娘让我进去跟她说几句,不知道……”太监打开房门对钮太嫔道:“喔,娘娘请。”钮太嫔进入房间里,杨太妃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捋着自己的头发,对钮太嫔微笑了一下,钮太嫔担忧道:“妹妹,你没事吧?”杨太妃不理会她,钮太嫔道:“都怪姐姐不好,是姐姐害了你。”杨太妃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呀?”钮太嫔瞄了一眼窗外的人影,面有难色,杨太妃让她到跟前来,钮太嫔附耳道:“孝康章太后生前有件凤袍破了,原是放在姐姐屋里修补的,姐姐原打算修好了再拿去烧给孝康章太后的,听说六宫里也出了类似的凤袍之事,姐姐真是害怕急了,一时起了歹念,姐姐真的不是成心想害你啊。”杨太妃惊道:“竟然是你!竟然会是你!?”钮太嫔跪下道:“姐姐知道不能得到妹妹你原谅,但妹妹你要相信姐姐,姐姐一定能还你清白。”杨太妃道:“你要我相信你?为什么?”钮太嫔解开衣襟,露出里面红色的衣裙,向杨太妃微笑了一下,杨太妃惊愕了一下,钮太嫔道:“因为我有方法堵住其他人的嘴,也要让她们知道,妹妹你不是好欺负的。”说着,就起身脱下衣服,将那身红衣服留下,穿好衣服后对杨太妃辞别道:“明日就是妹妹上路的日子了,姐姐能帮妹妹的也就到此了,姐姐告辞,保重。”杨太妃微笑道:“姐姐也保重。”钮太嫔从房门里出来,擦了擦眼泪,太监上前道:“娘娘快别伤心了,迟早的事。”钮太嫔点了点头,提着灯笼在长廊里走着,在路上洒着玉米粒,不远处是陈太嫔的房间,钮太嫔回到房间中,哀容中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弯弧。

第一百二十回 罗刹(上)

颐和轩中,音羽嬷嬷正逗着怀中的胤祺,胤祺咯咯地笑着,宜贵人正与顺贵人下着围棋,顺贵人拿起白子往棋盘上一放,宜贵人看了看,摇了摇头,将黑子落下,又将白子一个个地拿起,微笑道:“不是说好了不让我的嘛,怎么又变卦了?”顺贵人微笑道:“才不是变卦呢,是姐姐棋高一着啊。”荔茹端来两杯茶到顺贵人和宜贵人跟前道:“二位小主口干了吧,快喝些茶润润喉。”宜贵人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道:“香醇可口,荔茹有心了。”荔茹微笑地退到顺贵人身旁,顺贵人看了看茶中漂浮着的花朵,又闻得清香四溢,道:“果然是好茶。”馨露道:“顺小主有所不知,这是西域进贡的阿芙蓉茶,有提神明目之功效,常喝可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的。”宜贵人微笑道:“既然是好东西,那就别浪费了,馨露,挑一些和小田子、小冬子他们一起享用吧。”馨露道:“这是主子们用的东西,奴婢们怎么好用,奴婢能在旁边看着主子品茗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顺贵人微笑道:“西域进贡的东西,果真是极好,只不过……”顺贵人正色道:“只不过,咱们喝惯了家乡普洱,还是更怀念家乡的味道。”宜贵人道:“算起来,本宫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妹妹,这几年家乡可有什么趣闻吗?”顺贵人微笑道:“有啊有啊,姐姐还记得以前那个给你算命的瞎老头吗?”宜贵人点头道:“他说本宫将来宠冠六宫,还说什么本宫将来凤袍加身,统摄天下呢,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顺贵人微笑道:“他呀,被一个失恋跳楼轻生的胖女人给砸死了。”宜贵人哭笑不得道:“那个胖女人又失恋了吗?这是第几次了?本宫记得本宫选秀时,她就当新娘了呀。”顺贵人道:“唉,世事难料啊。”姐妹二人谈天不提。

双辉馆内,还如往常般清净,华常在和通贵人和我坐了一桌聊着,通贵人对我道:“姐姐的肚型有点偏尖一些,想必是个阿哥。”我微笑道:“是公主本宫也喜欢呀。”华常在叹气道:“你们就好了,至少有个儿子,我喝了那么多坐胎药都不见有消息,还是我生来就没这个福气。”我对华常在道:“妹妹,要对自己有信心呀。”华常在道:“总之,二位姐姐的孩子也是我芳蔷的孩子,我芳蔷也会帮着照看他们的。”通贵人微笑道:“芳蔷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当了小主了,还改不了伺候人的习惯。”我微笑道:“才不是她改不了呢,是咱们都习惯了让她伺候了。”我对华常在道:“芳蔷,别灰心,你不是会跳长袖击鼓舞吗?多跳几次给皇上看不就行了?”华常在道:“皇上每次来,我都跳给皇上看,可皇上每次都说有事要走。”通贵人叹气道:“也许你要尝试别的路子,对付男人要有耐心。”我道:“是呀,芳蔷,下次别跳舞了,你嗓子也挺不错的,下次就哼个曲儿也不错呀。”华常在道:“皇上会喜欢吗?”通贵人道:“别在乎皇上他喜不喜欢,只要你有了孩子,往后的日子,就不寂寞了。”我们三人聊着不提。

到了除夕家宴,乾清宫里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之气由殿中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太皇太后对我们举杯道:“哀家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先干为敬。”说着,就喝完了杯中的酒,又叫苏麻道:“满上。”玉贵妃看了看太妃们的位置,道:“怎么今日不见宁悫太妃?”唐太嫔道:“宁悫太妃娘娘的寿辰碰巧到了,裕亲王接她去王府里贺寿去了。”皇上对陈太嫔道:“陈娘娘,五弟怎么没来?”陈太嫔道:“常宁昨晚上吃伤了东西,今天来不了了。”皇上有些失落,道:“朕知道了。”说着就起身离席往殿外走去,只见那天上焰火流明,王孙贝勒们拿着火花棒嬉闹着,皇上看着他们,回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他和年幼的裕亲王、恭亲王三人同跪在顺治爷面前,顺治爷问他们将来长大的志向,恭亲王当时年纪太小还不会说话,裕亲王道:“愿为贤王。”皇上答:“待长而效法父皇,黾勉尽力。”回想起当时和恭亲王在宫里如何亲密无间,心中不免酸楚,玉贵妃向太后和太皇太后请示了一下也离席,拿了一件新制的斗篷给皇上批上,对皇上道:“皇上,外面雪大,当心龙体。”皇上应了一声,将玉贵妃抱起,玉贵妃道:“皇上快放下臣妾吧,这里那么多人看着,臣妾多不好意思呀。”皇上微笑道:“朕就是要他们看,就算朕没了他们,朕还有你们呀。”玉贵妃道:“皇上你快放臣妾下来呀,什么没了他们,皇上你在说什么呀?”皇上微笑着将玉贵妃往咸福宫抱去不提。

大阿哥道:“皇阿玛的酒力原是不差的,今儿怎么醉得这样快呢?”惠嫔道:“胤褆,食不言寝不语,额娘教过你的,你忘了吗?”太后微笑道:“无妨,惠嫔,难得今天是家宴,在自己家里,放肆一些无妨。”惠嫔应道:“是。”太子道:“皇阿玛离席,是因为二皇伯和五皇叔都没来,不高兴吗?”太皇太后咳嗽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肉丁,道:“今儿谁煮的兔肉,这么辣。”几个太监跪下道:“奴才该死,请太皇太后恕罪。”太皇太后道:“罢了,下次别做那么辣知道吗?去吧。”太监们应了一声退到一旁。家宴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筵席才散去。

恭靖太妃、钮太嫔、陈太嫔、唐太嫔回到寿康宫里,只见四处飞满了乌鸦,将几位太妃一惊,又看见几只黑猫从长廊里跑过,陈太嫔提着灯笼哆嗦道:“嫔妾听说,杨太妃死的时候是穿着红衣赴死的,莫不是她回来找我们寻仇了?”钮太嫔道:“穿着红衣赴死?那一定是有冤情无处说,所以要化成厉鬼,回来找害死她的那个人报仇啊。”恭靖太妃哆嗦道:“妹妹,你别吓唬本宫啊。”说着,就对四方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唐太嫔道:“天色这样黑了,这时候脏东西最厉害了,咱们还是回屋里,早些歇息吧,别乱想了。”恭靖太妃点头,对四方喃喃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是太后害你,与我们无关啊,妹妹你早点投胎转世,别再眷恋凡尘,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这时,一只黑猫扑到恭靖太妃腿上,恭靖太妃吓得甩开黑猫,跑回屋里。

次日,杨太妃的棺椁就被运往火场焚烧,只见那火焰竟然成了蓝色,吓得小太监们道:“诈尸啦!诈尸啦!”几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到太后跟前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方才在火场焚烧杨太贵人的尸首和棺椁,谁料想,居然烧出了蓝色的火来,太后娘娘,杨太贵人入殓的时候也是穿着红衣,一定是她冤魂不散,所以要来找咱们报仇了呀。”太后拍案怒道:“胡说八道!都给哀家住嘴!什么冤魂不散,一定是有人在宫里搞鬼,装神弄鬼的把戏,以为哀家会怕了不成?”

第一百二十一回 罗刹(中)

冷宫里一声脆响,只见荣嫔摔破了碗,正欲拿瓷片割腕,嫣虢也捂着头在地上打滚,嫣萍和嫣裙互相撕扯,小璜子让宫女太监们来制止她们,荣嫔怒喝道:“你们这帮奴才,敢阻拦本宫,放开本宫!”这时,惠嫔身边的林贵带着炭火来了,先对荣嫔行了个礼:“奴才参见马佳小主。”荣嫔道:“快,本宫受不了了!”林贵堆笑着将炭盆点上,荣嫔和嫣虢、嫣萍、嫣裙围坐在炭盆边,狼吞虎咽地吸着烟,嫣虢对林贵道:“这儿没你事了,你出去吧。”林贵堆笑道:“那奴才就告退了。”小璜子见状,对嫣虢道:“嫣虢姑娘,奴才看,要不让奴才去请个太医来给马佳小主瞧瞧吧?”荣嫔怒喝道:“本宫没病!瞧什么?!”嫣虢道:“没什么事你赶快出去,娘娘好好的瞧什么太医?”小璜子只得退出屋子,走来两个小太监在窃窃私语,这个道:“说来也奇怪,马佳答应只要一离了那炭,就难受得很,一点上,就马上好了。”那个道:“真的呀?会不会是那炭有问题呢?”这个道:“我也不知道。”小璜子道:“你们说那炭有问题,是吗?”两个小太监低头跑过,小璜子往慈宁宫方向去。

入夜,落英阁中,惠嫔突然头疼发作,唤身旁随侍的采晴道:“采晴!快!雪莲银香膏!”采晴即刻道:“娘娘您坚持住,奴婢这就给您拿。”采晴在梳妆台上翻找,这时,找到装有雪莲银香膏的银盒,但里面已略见底了,惠嫔拿过银盒,将雪莲银香膏涂在脸上,揉揉太阳穴,缓了缓气,对采晴道:“这盒快用完了,你让堂兄再多备一点儿。”采晴微笑道:“喳。”大阿哥躲在屋外,采晴见到大阿哥,对大阿哥道:“大阿哥怎么不进来呢?”大阿哥进来跪下道:“额娘,都怪儿臣不好,不思学习,惹得额娘头风发作,儿臣一定用功苦读,为额娘争气。”惠嫔哭道:“好孩子,快起来,你没有不好,只要你好好的,额娘就放心了。”大阿哥对采晴喝道:“采晴,你是怎么伺候额娘的?额娘犯病了怎么不知道去请太医呢?”采晴为难道:“可是,奴婢也很为难啊,大阿哥,太医来瞧了几次都瞧不出来。”大阿哥思索了一下,道:“额娘最近可有用过什么东西吗?”惠嫔道:“是你堂舅托人送进宫来的西域雪莲银香膏。”大阿哥道:“是了,正是此物害得额娘如此。”惠嫔不解,道:“可,这个膏的确治好了额娘脸上的划伤呀,怎么会……”采晴嘟囔道:“一定是荣嫔做的手脚。”大阿哥道:“你说什么?”采晴跪下道:“大阿哥,奴婢全都说了吧,早前荣嫔娘娘因事被打入冷宫,其妹恭亲王福晋进宫来伺候太皇太后,也来探望过几回娘娘,一定是她在膏体里作了什么手脚,要害娘娘,而这一切,可能都是荣嫔策划的。”惠嫔示意采晴住嘴,大阿哥道:“是荣娘娘,儿臣去告诉皇阿玛。”惠嫔搂住他道:“胤褆,千万别告诉皇阿玛,别打草惊蛇啊。”大阿哥点头,道:“那么,额娘千万要当心。”惠嫔点头,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

寿康宫中,恭靖太妃正在就寝,忽然梦见杨太妃穿着一身红衣,向她走来,她一惊,便出了一身冷汗,忙点上灯,这时,一只黑猫恶狠狠地瞪着恭靖太妃,灯火熄灭,恭靖太妃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小心跑进杨太妃的房间里,房门自动关上,这时,只见杨太妃还是穿着红衣吊在房梁上,恭靖太妃大叫一声,喊道:“鬼呀!鬼呀!”跑出房间,正巧和提着灯笼的钮太嫔撞个正着,恭靖太妃道:“妹妹,里面有,有鬼啊。”钮太嫔微笑着,学着孝康章太后的语气道:“恭靖太妃,慎言,后宫之中,哪来的怪力乱神?你看钮妹妹和哀家一样,多镇定啊。”恭靖太妃大惊,只见杨太妃穿着红衣,一只手已经搭在肩上,恭靖太妃不敢回头,立刻跑开,天上飞着许多乌鸦,恭靖太妃进到屋里,躲进被窝里,正瑟瑟发抖,突然,只听得一阵幽怨的哭声,杨太妃搂着黑猫飘了进来,恭靖太妃瞪大了双眼,想叫又叫不出来,被吓晕了。

天亮了,恭靖太妃即刻前往宝华殿为杨太妃诵经祷告,为杨太妃烧去手抄的经文和冥钱,谁知那烧出来的火焰又呈现诡异的蓝色,恭靖太妃跌坐在地,任由那蓝火舞动,一只披着红衣的黑猫恰巧在这时出现,朝着恭靖太妃“喵”地叫了一声,恭靖太妃连忙跑回寿康宫去,躲在房中,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这时,又是一声“喵”,只见窗户上投射出一只猫影,紧接着,缓缓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鬼影,恭靖太妃大喊:“有鬼啊!鬼啊!”喊声将陈太嫔、钮太嫔、唐太嫔唤来,恭靖太妃惊魂未定,对她们道:“寿康宫里有鬼啊,是她们回来找我们了,我们以前做了太多对不起她们的事了,所以她们要来找我们了,她们回来了。”陈太嫔笑道:“娘娘,这好端端地,您可别吓唬咱们呀。”钮太嫔道:“昨晚我梦见孝康章太后了,她还跟嫔妾说了很多话呢。”恭靖太妃道:“是了,她昨天来了,一定是为了杨太贵人的死来的,咱们麻烦了。”陈太嫔道:“娘娘若真的害怕,请法师来做做法不就行了?”唐太嫔道:“对啊,嫔妾听说冤死之人戾气重,需要法力高强的大师才能降伏。”恭靖太妃点头,道:“好,只要她们别再来吓唬本宫,怎样都行啊。”陈太嫔微笑,钮太嫔和唐太嫔则面面相觑,三人向恭靖太妃行礼道:“嫔妾告退。”

三人离开后,恭靖太妃睡下,只见黑白无常拿着镣铐来铐她,恭靖太妃大惊,喊道:“你们要干什么?!”黑白无常推搡道:“快走!”恭靖太妃随他们走着,突然,来到阎罗殿前,只见那上头坐着的崔判官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大胆博尔济吉特氏,见了本判官,还不跪下!”黑白无常将恭靖太妃压下,恭靖太妃跪了下去,瑟瑟发抖道:“判官老爷,小女子没做过坏事,请老爷明鉴。”只见崔判官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大胆!未得传召岂能答话!?”又吩咐牛头道:“带佟佳氏和杨氏来。”牛头哞了一声,将孝康章太后和杨太妃带来,二人见了判官跪下,孝康章太后道:“恳请老爷为小女作主,是博尔济吉特氏给小女送药,害得小女命丧黄泉,小女死得冤枉啊。”崔判官指着恭靖太妃道:“可是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吗?”恭靖太妃道:“老爷请明鉴,那时嫔妾送的都是补药,从来没送害人的药啊,老爷。”崔判官道:“那么,杨氏,博尔济吉特氏知晓你身穿凤袍一事实属冤枉,放任不管,这种损人利己的行为,导致你死后魂灵难安吗?”杨氏回道:“是,博尔济吉特氏是帮凶,凶手是谁,老爷,您一审便知。”崔判官重重地敲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来啊!把这博尔济吉特氏给我扒光,扔进铁树地狱!”小鬼们应了一声,拿铁链来拖拽恭靖太妃,恭靖太妃大喊一声,从噩梦惊醒,正喘着,只见那黑白无常就站在眼前,恭靖太妃又晕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二回 罗刹(下)

次日一早,玉贵妃和亭雨嬷嬷正带着四阿哥在御花园里散步,端嫔和惠嫔走来,向玉贵妃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微笑道:“都起来吧。”二人答道:“谢娘娘。”起身,端嫔道:“贵妃娘娘,嫔妾和惠妹妹要去承乾宫里和昌妹妹打四色牌,娘娘也一起来吗?”玉贵妃瞥了下四阿哥,对端嫔道:“你看,本宫还要照看四阿哥呢,妹妹,改日本宫再去吧。”端嫔道:“这样啊,也好。”惠嫔逗着亭雨嬷嬷怀中的四阿哥,四阿哥咯咯地笑着,惠嫔道:“等他日四阿哥像大阿哥一般大,贵妃娘娘就轻松了。”玉贵妃笑道:“孩子长大了,就要忙着前程了,不似这婴儿,抱在怀中一逗就笑。”惠嫔微笑道:“娘娘说得是呢,那么嫔妾就先行告退了。”端嫔也道了声:“嫔妾告退。”二人离去不提。

正午时分,宁悫太妃乘着轿撵刚进慈宁门,就见许多喇嘛拿着法器进进出出的,宁悫太妃没多想先踏进寿康宫里,进了屋内,只见屋内被烧纸和香烛的黑烟熏得乌烟瘴气,喇嘛们正捏着项珠盘坐在侧颂经,又见屏风和床头边都挂着风铃,四周贴着经文和符箓,在地上摊着一张坛城,又在窗户边摆放着七政,松晓皱着眉端着一盆腥污的东西往屋外去,见是宁悫太妃来,向宁悫太妃一福,将那盆腥污向门外一泼,宁悫太妃走进里屋,恭靖太妃正躲在床上捂着被子瑟瑟发抖,念叨道:“她来了,她来报仇了,她来了。”宁悫太妃上前把恭靖太妃拽起,怒道:“身为太妃,居然这样胡闹,本宫不许你再装神弄鬼,听见了吗?!”恭靖太妃神情恍惚,断断续续地道:“那药不是嫔妾端过去的,真的不是嫔妾端过去的,嫔妾没想要害您的性命,真的不是嫔妾……”说着,又用被子蒙着头,大声叫嚷,宁悫太妃被烟气和腥气呛得张不开口,咳嗽了几声道:“妹妹你清醒一点!”宁悫太妃问向松晓:“松晓,恭靖太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松晓跪下道:“宁悫太妃娘娘恕罪,这几日寿康宫里实在古怪,恭靖太妃一向胆小,撞见了些东西就变成这样了,太后娘娘还让这些喇嘛来寿康宫里作法消灾呢。”宁悫太妃道:“太后娘娘?”松晓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宁悫太妃道:“你起来吧。”松晓应了一声起身退至一旁,松果对宁悫太妃道:“娘娘,这太后娘娘是要搞什么名堂?”宁悫太妃微笑道:“松果,还记得当年孝康章太后病逝一事吗?”松果道:“娘娘是说……?”宁悫太妃道:“不做亏心事又岂会担心鬼敲门呢?恭靖太妃若是不信这些倒好,偏生她是个草包,这些装神弄鬼的勾当就把她吓成这样,失了咱们寿康宫的脸面,也别传太医来治了,把她挪去宫外吉安所安置吧。”松果闻言,惊道:“可那吉安所向来都是安置重病将死之人,恭靖太妃去了那儿,恐怕……”宁悫太妃道:“松果,为了止住这闹鬼流言,使宫内再无人拿此生事端,本宫不得不这么做了,陪本宫去见太后。”松果应了一声,与宁悫太妃往慈仁宫去。

太后正抱着一只黑猫在大腿上逗着,黑猫脖子上戴着的铃铛叮铃铃作响,太后爱抚着黑猫,向坐于下首的宁悫太妃微笑道:“妹妹你瞧,英吉利进贡的小黑猫,多可爱啊。”黑猫咕噜噜地轻声叫着,宁悫太妃微笑道:“太后娘娘,嫔妾有一事想求太后娘娘。”太后道:“什么事,你说吧。”宁悫太妃道:“是这样,恭靖太妃如今疯言无状,嫔妾想将她送去宫外的吉安所安置,不知太后意下如何?”太后叹了口气,将黑猫轻轻放在地上,对黑猫道:“去玩吧。”黑猫走了几步在地上打了滚,太后对宁悫太妃道:“你我都是先帝剩下的女人,杨太贵人一事,恭靖太妃素来胆小,被吓成这样也情有可原,哀家就准你所言,让她到吉安所去先住着吧。”宁悫太妃道:“还有一事,嫔妾不知当讲不当讲。”太后微笑道:“妹妹今儿是怎么了?讲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就讲吧。”宁悫太妃道:“太后娘娘,可知昔日孝康章太后的死因?”太后听到此,脸色一沉,宁悫太妃跪下道:“太后恕罪。”太后微笑道:“妹妹请起。”宁悫太妃起身,太后道:“后宫从来就只有一个太后,那就是哀家,孝康章太后若是本份做个贵太妃也就好了,偏偏她贪心啊,圣母皇太后,呵呵,病入膏肓了就别为难太医了,哀家让恭靖太妃给她送药,让她早些和先帝在泉下团聚也算是成全了他们吧。如今那恭靖太妃因为杨太贵人一事癫狂无状,既如此,早日送出宫外也好,免得再有人神神叨叨,哀家看着也心烦。”宁悫太妃道:“吉安所那儿嫔妾会打点好的,就说送出去个疯了的宫女,其余的一概不提。那么,嫔妾就先告退了。”太后道:“去吧。”宁悫太妃离去不提。

恭靖太妃披头散发,坐在藤椅上,四肢被麻绳捆在椅子上,嘴里被塞着棉布,由四个侍卫抬往宫门,宁悫太妃陪行在旁,边走着边对恭靖太妃道:“到了吉安所,妹妹你就安心调养身子,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恭靖太妃神情呆滞,突然,她仿佛听见了杨太贵人的声音:“娘娘,嫔妾冤枉啊,嫔妾不想死啊。”恭靖太妃大惊,想挣扎,但麻绳捆着她,便嗯嗯啊啊地叫着,宁悫太妃想上前去被宫门的侍卫**拦住:“站住!”侍卫们抬着恭靖太妃出宫去了,宁悫太妃不舍地望着远去的背影转身回宫。

青霞殿中,银钏正陪着长公主跪在观音菩萨前为杨太贵人诵经超度,银钏道:“殿下为杨太妃诵经超度,如此孝心,若杨太妃泉下有知也会保佑殿下的。”长公主道:“银钏,磷粉用完了吗?”银钏道:“还剩一点,这还是钮太嫔的主意好啊,可惜,没吓倒宁悫太妃倒是吓疯了恭靖太妃。”长公主道:“银钏,本宫这样做,你觉得对吗?”银钏道:“世上本就没鬼,是那些人心里作鬼便生出这鬼魅来。”长公主双手合十,对着观音菩萨虔诚叩拜道:“阿弥陀佛。”随后起身,对银钏道:“这世间的事自有业力推动,我等凡人不过是登台亮相的筹码,其实一切的恩怨,看开了以后也就如此,这宫里的景色,本宫早就看腻了,本宫想,从此就到水月庵里陪伴青灯古佛吧。”银钏道:“那奴婢陪您先向各宫主子辞个行。”长公主点头。

次日一早,长公主就和银钏一起乘着马车离宫往水月庵去,和马车擦肩而过的是,兰倩姑姑背着行囊回宫来了,只见在她那稍显沧桑的妆容和风尘仆仆的衣装之上露着笃定的表情,泛红的目光亦变得更加犀利,手中捏着块早已发黑的红布,向宫内一步步走来。

第一百二十三回 讃殇(上)

兰倩姑姑回来之后先到南书房将红布呈给皇上,跪下哭道:“皇上,奴婢的家乡不幸遭遇兵灾,全村人都被俘虏了起来,奴婢九死一生才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可是奴婢的孩子却……”皇上看着红布,将红布放在桌上,对兰倩道:“朕自会派人前去**乱党,姑姑请放心吧。”兰倩道:“皇上,实不相瞒,洗劫全村的不是乱党,而是绿营。”皇上惊道:“什么?!”兰倩道:“奴婢的家乡本就贫瘠,绿营到达之后,不是与敌寇相战,而是和敌寇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皇上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了,朕一定会重重惩治这帮奴才的,姑姑你先跪安吧。”兰倩行了一礼道了声:“奴婢告退。”从南书房出来,李德全端着一碗香菇炖鸡汤上前道:“皇上,绿营直接受皇上调度,一向军纪严明,是断不会作那些勾当的,就是有,那也是尚家军或吴家军冒名绿营所作。”皇上道:“李德全,自从击溃了吴家军,朕犒赏了三军之后,会不会骄纵了这些官兵?”李德全道:“奴才只知皇上一心为了整个天下,其余的,奴才一概不知了,好了皇上,汤凉了就不好喝了。”皇上对李德全微笑了一下,喝着汤不提。

双辉馆内,我正拿着笔墨作着红梅傲雪图,竹息赞叹道:“想不到娘娘还有此般才华,似这般栩栩如生的梅花,果真是藏在画中的吗?”我正为这副图题着字——“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对竹息道:“不过是日子无聊,打发些时光罢了,如今已是初春,梅花早就凋光了,画境随想,心中有梅,自然笔出暗香。”竹息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副画,指着房中一侧墙上对芳萸道:“芳萸,将这副画挂在那儿吧。”芳萸应了一声,将画挂上不提。

慈宁宫内,恭亲王福晋正跪着给太皇太后捶腿,太皇太后捏着念珠对太后道:“太后,这次的选秀,你都准备好了吗?”太后微笑道:“皇额娘,嫔妾早就准备好了,这选秀的大事,嫔妾向来不敢马虎。”太皇太后微笑道:“上回是破例让功臣们的女儿先入宫教养,教出来的不是年幼,就是不得宠幸,唯一有福气的顺贵人生下来的还只是恪靖公主,宫里的满军旗嫔妃多了些,可以多选些汉军旗和蒙军旗,为爱新觉罗皇室开枝散叶。”太后道:“嫔妾知道了,那么,嫔妾会让兰倩姑姑用心教导这些秀女的,保证不会让皇上和皇额娘失望。”太皇太后道:“有兰倩**着,哀家就放心了。另外,寿康宫一事,太后以为如何?”太后道:“消息传得倒灵通,寿康宫平安如故,又生何事呢?必是好事之徒危言耸听,皇额娘不必在意。”太皇太后道:“罢了,想是哀家也糊涂了,说来,许多年没见知音格格了,她也会来参加今年的选秀吗?”太后微笑道:“和塔亲王带着马队从草原日夜兼程地赶到这中原来,就是为了送知音格格入宫参加选秀啊。”太皇太后道:“想不到咱们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又出了个妃子,这可真是祖上积了德了,让咱们世世代代进宫里享福啊。”太后微笑道:“可不是。”

咸福宫内,玉贵妃对各宫嫔妃道:“今年又开始选秀了,以后会有很多新妹妹进到这后宫里,大家要和新妹妹们好好相处,和睦六宫,都听明白了吗?”嫔妃们从位置上起身,向玉贵妃福下道:“是,嫔妾们谨遵贵妃娘娘教诲。”玉贵妃道:“坐吧。”嫔妃们道了声:“是。”坐下,瑞贵人对玉贵妃道:“姐姐放心吧,嫔妾会和新妹妹们做好朋友的。”福贵人道:“也不知今年的这届秀女都是谁家的女儿。”惠嫔道:“嫔妾听说这届的秀女中,有和塔亲王家的格格,不知这位蒙古格格习不习惯这中原的风土人情。”青贵人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既入了宫,这习惯也是可以慢慢改的嘛。”华常在见我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道:“好像许久不见德嫔娘娘了。”听我没来,僖嫔笑道:“德嫔就快临盆了,哪能走得动呢?倒是咱们的成妹妹,也该快有好消息了吧?”听僖嫔这么一说,成贵人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语,僖嫔笑道:“呦,还不好意思啦。”众嫔妃哄笑,玉贵妃道:“今日既无事,各位妹妹就跪安吧。”众嫔妃起身向玉贵妃行礼道:“嫔妾告退。”

钟粹宫内,各位秀女正和兰倩学着规矩,休息时分,秀女们回到各自房中,这个道:“兰倩姑姑可真是个魔鬼。”那个道:“嘘,别瞎说,她也是为了咱们好。”“你想想咱们汉军旗,在宫外从来没有穿过这花盆底鞋,更别说还要步履婀娜,仪态万千的,这脚好歹是自己身上的,哪能被这些规矩委屈了呢?”才说着,霜倩进来道:“各位秀女,来空地上集合。”秀女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穿上花盆底鞋,小心翼翼地走着,等她们到空地上时,兰倩早就在空地上对秀女们训话了:“奴婢刚才是怎么跟各位秀女说的?这花盆底鞋是老祖宗订下来的规矩,你们入了宫,以后就必须习惯,奴婢告诉过你们穿此鞋走路的窍门,你们全当耳旁风吗?”秀女们都低着头道:“姑姑恕罪,臣女们一定努力学习。”那些迟到的秀女想钻进队伍里,被兰倩犀利的目光扫到:“集个合都这么半天,你们若是不想学就回房间里吧,反正每三年都有选秀,奴婢少教点人倒还减些负担。”其中一个秀女站出来冲着兰倩道:“你不就是个教习姑姑嘛,我们好歹是秀女,再怎么着还轮不到你一个宫女来教训我们,还有啊,你对我们这么严,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宫里头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兰倩道:“论身份,奴婢自然不比你们这些各个都出身名门望族的官家小姐,但论在这宫里的资历,可以告诉诸位的是,奴婢在这宫里的日子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吃的奶都多,先帝爷的很多妃子也是奴婢负责教习,好歹奴婢也算各位半个长辈,宫里头和外面一样,所谓的人情味都是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的,若是连自己都自暴自弃,那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那个秀女还想说,被身旁另一个秀女拉住,兰倩道:“你叫什么?”秀女道:“臣女和塔亲王之女博尔济吉特氏知音,怎么样?”兰倩道:“你去端盆水来站在这儿,好好站着,别让水洒了,听到了吗?”秀女嘟囔着照着做了,兰倩对众秀女道:“奴婢可不管你们是不是亲王之女,可不会怜香惜玉,奴婢只奉旨意行事,谁要是再多嘴,她就是榜样,都听明白了吗?!大点声!”秀女们应道:“是!姑姑!”兰倩道:“很好,接下来咱们来学茶道,各位随奴婢来。”兰倩教秀女们不提。

第一百二十四回 讃殇(中)

辛者库中,阿绣正挺着肚子抬着笨重的马桶,但闻那屎尿冲鼻,蝇蛆弥漫,朵趣伸手挥了挥嗡嗡飞到身旁的苍蝇,对正在刷马桶的阿绣喊道:“到底还要洗多久啊,我们家小主还等着用呢!慢慢腾腾的,真是。”阿绣艰难地道:“姑姑你看,奴婢身子有些不适,你看……”朵趣没等她说完,道:“让你快点洗,你废什么话?洗完了记得送来弦月阁,听到了吗?”朵趣撂完话就离开了,阿绣只得低头应着,阿绣拎着笨重的马桶往池边走着,突然觉得下腹一阵坠痛,点点殷红滴落在地,阿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血迹已经越来越多,随后又掉下来一团什么东西,阿绣不省人事。

冷宫内,荣嫔自染瘾以来,身形越发消瘦,终日与烟斗为伴,恭亲王福晋到冷宫里探望荣嫔,见荣嫔正和几个宫女侧倚在床上吞云吐雾,上前抢过荣嫔手中的烟斗,对荣嫔道:“娘娘别再吸了,再吸下去会要了娘娘的命的!”荣嫔上前去要抢烟斗:“把烟斗还给我!把烟斗还给我!”嫣虢和嫣萍上前要抢恭亲王福晋手中的烟斗,恭亲王福晋竭力反抗道:“不行,不能给娘娘!”撕抢中,荣嫔脱下发簪要刺恭亲王福晋:“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要害本宫!”恭亲王福晋只得闪躲:“娘娘,你误会了!臣妾是为你好啊!”荣嫔拿着发簪将恭亲王福晋逼到墙角:“本宫的孩子都不在身边了,皇上也不要本宫了,本宫就那么点嗜好了难道还碍着你们什么了吗?”恭亲王福晋道:“那,如果臣妾带着胤祉和荣宪公主进宫来陪伴娘娘,娘娘是否答应臣妾不再碰这脏东西?”荣嫔道:“你先把本宫的宝贝烟斗还给本宫!”恭亲王福晋只得将烟斗还回去,荣嫔将发簪簪在头上,恭亲王福晋掩泪而去,大阿哥下了学路过,见恭亲王福晋从冷宫里出来,双手握拳心想:“她们果然在密谋害额娘。”

钟粹宫里,知音还端着水盆站在院落里,从她周围走过的秀女们一个个讪笑而去,突然,一个秀女拿着毛笔从房里出来向知音走来,知音见了她,道:“你想做什么?”秀女坏笑着拿出毛笔道:“不做什么。”然后在知音的人中间轻轻地划着,知音想躲闪无法动弹,艰难地道:“快住手,别…”闹字还没脱口,就听一声阿嚏,水盆里的水也泼得那位秀女一身都是,秀女叉腰道:“你凭什么泼我!”知音将水盆端好,瞪大了双眼,道:“我泼你?要不是你来挑逗我,我会把水弄洒了吗!?”秀女道:“就是你泼的我,大伙都看见了呢,你还想狡辩吗?!”这时,另一个秀女走来拉过这个秀女道:“算了算了,姐姐,何必跟蒙古蛮子一般见识呢。”知音听到蒙古蛮子四个字,将盆里的水全向她们二人泼去,秀女们怒不可遏,喊道:“你想干什么?!”知音嘭啷一声摔下盆子,对那两位道:“不做什么,给你们两位的嘴巴洗洗澡。”那两位也不示弱:“怎么?!想打架吗?!”上前去要扯知音的头发,知音也不示弱,也扯着那两位的头发,三人扭打在一起,这时,兰倩姑姑咳嗽一声,喝道:“全都给我住手!”秀女哭着指向知音道:“姑姑,是她先动手的!姑姑为臣女作主。”知音道:“姑姑,是她先作弄臣女,又骂臣女是蒙古蛮子,所以臣女才动手想教训她们。”“明明就是你先打人!”兰倩喝道:“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霜倩,把秀女名册拿来,我去回了皇上和太后,这些人教而不善,断断留不得了,霜倩,你听到了吗?!”霜倩应了一声,向兰倩的房中走去,三人跌坐在地,纷纷上前扯住兰倩的裙摆哭道:“姑姑饶命啊,臣女下次再也不敢了,姑姑饶命啊。”兰倩叹了口气,将三人甩开离去,知音冲着那两位笑道:“你看,不单是我,连你们也一起受罚,不打不相识,互相认识一下吧。”那个秀女嘟囔道:“才不要跟你认识呢,蒙古蛮子。”另一个秀女微笑道:“我叫万琉哈蔚南,我阿玛是郎中拖尔弼,她是员外郎牛闵之女牛牵花。”知音道:“牛牵花?牵牛花?这是人名吗?”牛牵花朝知音吐舌作鬼脸道:“要你管。”知音也朝她吐舌。

夜晚,辛者库中,那团东西原先蠕动了几下微弱地啜泣了几声,很快就没了动静,阿绣从昏迷中醒来,见着身下的血污连着些掉落出来的东西,尖叫一声,随后抱起那团东西搂在怀里,冲出门外,四处狂笑叫嚷着:“哈哈哈哈!臣妾生了太子!皇上!臣妾给您生了太子啊!啊哈哈哈哈!”侍卫长飞耀班正带着内宫侍卫提着灯笼**,见着阿绣,命侍卫们上前道:“她疯了,快点,阻止她!”侍卫们应了一声上前将阿绣手中的死胎抢走,阿绣尖叫道:“不要!你们不要抢走本宫的太子!不要抢走本宫的太子!本宫要把你们全都打入冷宫!打入冷宫!”侍卫们用布条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走不提,只见宫壁上被灯笼映照着几个人影,这边的动静被钟粹宫里的秀女们听见了,其中一个秀女正在观星,掐指一算:“庚申,乙亥,癸丙…”随后摇头道:“柳土獐萤惑,又一个可怜人。”

淑芳斋内,胤讃着了些风以后便高热不止,小身子不停地抽搐着,伺候他的黾取嬷嬷也病倒了,安嫔和通贵人在焦急地等着太医来诊治,李太医先向安嫔和通贵人行礼问安,接着为胤讃和黾取嬷嬷看诊,随后道:“回两位娘娘,小阿哥和嬷嬷只是受了些风寒,微臣会开些化痰清热的药,现在是冬春换季之际,早晚要注意给小阿哥加衣。”通贵人道:“有劳李太医了。”李太医开完药方离去不提。

大阿哥和小太监拿着棉被正要往冷宫走,遇上安嫔,相互行了个礼,安嫔微笑道:“大阿哥真有孝心,这些棉被是要送去给荣嫔的吗?”大阿哥道:“安娘娘怎么知道?”安嫔道:“可是荣嫔到底是冷宫里的罪妃,你去给她送东西,万一被你皇阿玛知道了,这……”大阿哥和小太监停住了脚步,安嫔接着道:“这样好了,不如就把这床棉被给本宫,本宫宫里的黾取嬷嬷和小阿哥着了寒,大阿哥你看呢?”大阿哥犹豫了,小太监的眼珠子提溜转着,冷汗直冒,道:“爷,这是你亲手准备给荣嫔的。”大阿哥道:“给谁都是一样的,既然黾取嬷嬷和弟弟病了,就送给他们吧。”安嫔微笑吩咐思鹭道:“思鹭。”思鹭应了一声从小太监手中接过棉被,安嫔与大阿哥互相道了别各自离去不提。

第一百二十五回 讃殇(下)

恭亲王福晋带着嬷嬷和荣宪公主、三阿哥前往冷宫里,荣嫔见了孩子们,丢下手里的烟斗,上前搂住荣宪和三阿哥哭道:“荣宪、祉儿,额娘好想你们啊。”荣宪也哭道:“额娘,儿臣和弟弟也好想你。”三阿哥刚刚会说话,眨巴着小眼睛看着荣嫔道:“啊额不哭。”荣嫔擦了擦眼角,微笑道:“祉儿?你会说话啦?”嬷嬷教三阿哥道:“三阿哥,来,说,额娘,额娘。”三阿哥道:“啊额。”嬷嬷摇头,对荣嫔道:“回娘娘,三阿哥现在只会说些简单的词语,再耐心点教,就会说话了。”恭亲王福晋道:“娘娘,臣妾把三阿哥和公主带来了,现在你可以答应臣妾绝不再碰那些东西了吗?”荣嫔微笑点头,恭亲王福晋让小璜子和几个小太监将荣嫔屋里点烟的炭盆、烟斗还有用来吸食的东西全都拿走,药瘾发作的嫣虢和嫣裙上前要抢那些东西,但终日摄毒的身子哪里是几名小太监的对手,小太监们将东西拿走后,又拿来几条麻绳给这些宫女捆上,宫女们痛苦地抽搐着,恭亲王福晋问道:“小璜子,本福晋问你,这些脏东西是如何进到冷宫来的?”小璜子道:“回福晋,先前惠嫔娘娘来送过炭盆,之后马佳小主就这样了,奴才还去问过太医,太医还说是因为马佳小主吸食了那些东西,违反了宫规才被打入冷宫的。”恭亲王福晋惊道:“惠嫔?”荣嫔正抱着三阿哥玩耍,这时,荣嫔突然坐了下去,身子不停地抽搐着,嬷嬷见状,接过三阿哥对恭亲王福晋道:“不好了,福晋!娘娘的瘾又上来了!”恭亲王福晋拿出绳子将荣嫔捆上,道:“娘娘,您忍一下。”荣嫔痛苦地挣扎着,小璜子按胡太医的方子煎来药给荣嫔和几个宫女服下不提。

殿选之日已到,齐连海分批领着待选秀女们往体元殿去,殿内金碧辉煌更胜从前,太皇太后坐在中央神态慈祥,太后和皇上分别坐在左右,李德全拿出圣旨宣读道:“满军镶黄旗,乌拉那拉脂宁,上前听封!”脂宁上前福下道:“臣女乌拉那拉脂宁,叩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太后问道:“女有四行,是哪四行?”脂宁犹豫了半天,皇上道:“撂牌子吧。”李德全道:“撂牌子,赐花。满军正蓝旗,郎佳珏意,上前听封!”脂宁拿了花,叩谢道:“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退至后方,珏意上前行礼道:“臣女郎佳珏意叩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皇上问道:“你为什么来参加选秀?”珏意道:“因为臣女想进宫陪伴皇上。”太皇太后微笑道:“皇上已经有那么多妃子相伴了,还需要你来陪吗?”皇上叹气道:“人虽多,但知心的到底少,你既想陪伴朕,可知伴君如伴虎?”珏意微笑道:“臣女甘当皇上的猎物。”皇上笑了笑,道:“你真有意思,模样也清秀,就册为秀答应吧。”珏意接过玉佩微笑谢道:“臣女多谢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李德全继续念道:“满军镶白旗,巴勒穆筠淑,上前听封!”这边殿选不提。

永和宫内,敬嫔正陪我下着棋,我落下一颗黑子,对敬嫔道:“嫔妾怀着身孕也不方便走动,听说胤讃阿哥病了,现在好些了吗?”敬嫔拿起白子,看着棋盘还没落下,对我道:“婴儿的身子不比成人,换个季受个寒什么的很正常,李太医已经开了方子调治着,倒是妹妹,快足月了吧?哈哈,我又吃了你五个子。”我拿起黑子又往棋盘上落去,对敬嫔道:“哪有这么快就要生了?”敬嫔微笑道:“妹妹你又中埋伏了。”只见她的白子一落,我的黑子又被吃了许多,我们正对弈着,芳若急匆匆地跑来对我道:“娘娘,不好啦!胤讃阿哥,殁啦!”我和敬嫔听到此,大惊:“你说什么?!”敬嫔道:“妹妹你有身子不方便走动,姐姐替你去看看。”我微笑道:“有劳敬嫔娘娘了。”

淑芳斋内,安嫔正拿着手绢擦拭眼泪,通贵人神情呆滞,将襁褓抱在怀中哼着摇篮曲,对着襁褓里那冰冷的婴儿摇着拨浪鼓,箕公公朗声通传道:“敬嫔娘娘到!”敬嫔进殿,见着嬷嬷和宫女们哭声震天,敬嫔走去,见通贵人抱着襁褓哄着,想上前被安嫔拦住,敬嫔会意,没有往前,慧灵强颜欢笑上前对通贵人道:“小主,小阿哥想嘘嘘了,奴婢带小阿哥去嘘嘘一下吧。”通贵人点头,将襁褓交给慧灵,慧灵接过襁褓后,觉得襁褓里有东西在蠕动,解开襁褓,只见几只蚂蝗正吸附在小阿哥的尸身上,慧灵大惊,将襁褓放在地上,解开小阿哥的襁褓,通贵人见了上前搂住小阿哥道:“慧灵你干什么?小阿哥会受凉的,你看,他身子那么凉,快,黾取嬷嬷,给小阿哥加衣服啊。”黾取嬷嬷哭着找来一件棉袄给小阿哥套上,慧灵从抽屉里拿出剪刀,将襁褓剪碎,只见混搭在棉絮里的正是蚂蝗,一下子从襁褓里涌了出来,黾取嬷嬷也剪开自己盖的被子,又是一群蚂蝗涌了出来,在地上蠕动着,安嫔、敬嫔大惊。

敬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黾取嬷嬷看向安嫔,安嫔只一直摇头道:“不是本宫,不是本宫。”黾取嬷嬷哭道:“娘娘啊,小阿哥还小,你要是有什么气,你找奴婢这个老妈子撒,你怎么能对小阿哥下此狠手呢?!”思鹭喝道:“不许胡说!小阿哥伤了寒,咱们娘娘也是好心送他棉被罢了,是你们小阿哥自己福薄,有这么没用的额娘,活该小阿哥短命夭折!”安嫔喝道:“思鹭!不许放肆!掌嘴!”思鹭委屈道:“本来娘娘你就是冤枉的嘛。”敬嫔道:“那么,这床棉被可还有谁经手过?”黾取嬷嬷只管咬牙指着安嫔道:“不是安嫔娘娘还会是别人吗?”思莺道:“回敬嫔娘娘,这床棉被原是大阿哥要送去给冷宫里的荣嫔的,娘娘在半路遇上大阿哥,大阿哥就把这几床棉被给了安嫔娘娘。”黾取嬷嬷道:“现在人都死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吧,只是可怜小阿哥这么小……”说着,又拭着眼泪。通贵人已经哼了一天一夜了,嗓子也有些嘶哑,馨雨跪下道:“小主,小阿哥已经死了。”通贵人道:“馨雨,你怎么跪着呢?快起来,小阿哥没事了,你看,不热了,他好了。”馨雨哭喊道:“小主!小阿哥没有心跳了,他死了!”通贵人回过神来,见着怀里这冰冷的小尸体,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旁观的敬嫔也不免落下眼泪。

第一百二十六回 旋波(上)

体元殿内,殿选还在进行着,皇上的身子略显慵懒地侧倚在座上,神情略显几分倦怠之意,想是今年入宫参选的适龄女子非常多吧,太后也有几分疲累但丝毫不减威仪,太皇太后依旧祥和地端坐着,问向座下恭恭敬敬福着身子的秀女道:“可曾读过什么书吗?”秀女声如莺啭回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臣女愚钝,不曾读过。”皇上道:“李德全,留她牌子,册为答应,以姓为号。”李德全应了声,随即朗声道:“汉军镶白旗,牛牵花,留牌子,赐号牛答应,汉军正红旗,王璇玑,上前听封!”牛牵花拿过玉佩,浅笑谢道:“臣女叩谢皇上隆恩。”退至队列中,王璇玑上前正欲行礼,突然,狂风大作,只见殿外电闪雷鸣,狂风将体元殿的宫门吹开,大雨很快就从门窗那儿潲了进来,秀女们惊作一团,李德全喊道:“侍卫!快护驾!来人啊!把门窗都关上!”

侍卫们带刀进殿,用力顶住殿门,宫女太监们将窗户都关上,秀女们惊魂未定,各个花容失色,皇上也被这突然的天象弄懵了,竟不知刚才已经轮到谁了,问李德全道:“李德全,刚才到谁了?”李德全翻看名册,道:“回皇上,到汉军正红旗的王璇玑了。”王璇玑的声音有些发颤,想是被这狂风暴雨惊着了:“臣女王璇玑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皇上打了个哈欠,太后向皇上轻咳了一声,皇上立刻正襟危坐对王璇玑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王璇玑小心翼翼地将头抬起,皇上打量了一番,微笑道:“留牌子,册为答应,以姓为号。”李德全朗声道:“汉军正红旗,王璇玑,留牌子,赐号王答应,汉军镶蓝旗,袁照真,上前听封!”王璇玑接过玉佩答谢道:“多谢皇上。”退至队列中,袁照真上前福下行礼道:“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太皇太后,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这边殿选不提。

我听闻通贵人的胤禶阿哥殁了,在屋内乱转,又听着屋外的狂风暴雨,心神更加不安,竹息撑伞端着安胎药,冒雨走在通往我寝殿的路上,她收了纸伞进来,抖了抖身上和伞上的雨水,将安胎药端来给我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请节哀,当初已经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保,如今不过是提前与他送别,通小主那儿,奴婢从自己的月例中拿了点,又让芳茉取了些珠钗首饰,以娘娘的名义送了去,也算是给通小主一个安慰。”我接过碗,吹了吹药汤上的热气,对竹息道:“给再多的东西,能换得了母子天伦吗?”竹息犹豫道:“娘娘……”我先小心翼翼地将药喝完,然后对竹息道:“天下间没有哪个**在儿子死后还能穿金戴银,绫罗绸缎,通贵人她的个性又那么要强,她是断不会接受你的这番好意的。”正说着,馨雨拿着东西进来向我行礼道:“奴婢参见德嫔娘娘。”我微笑道:“馨雨快起来。”馨雨道:“谢娘娘。”她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一并摆在桌上,对我道:“德嫔娘娘,我们家小主说谢过娘娘好意,也让娘娘不要为小阿哥难过,小主说上回落水后没法见小阿哥最后一面,这一回总算是母子一场。”说着,她的泪珠就滑了下来,我听着也不免动容:“本宫知道了,那么,小阿哥殁了的事,皇上现在知道吗?”馨雨道:“皇上现在还在体元殿里选册那些佳丽呢,怎会有空管着这事?”我道:“那么,贵妃娘娘知道吗?”馨雨道:“慧灵去告知贵妃娘娘,可贵妃娘娘推说身子不适,打发慧灵出来。”竹息道:“那我们只有等了,只是,新人们入宫,怕是传不得这种噩耗。”我思索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本宫听说安嫔拿来的那床被子里被人塞了很多蚂蝗是吗?”馨雨道:“安嫔娘娘只说是在半路遇上大阿哥,是大阿哥给她的呢,一个八岁的孩子,会使这种诡计吗?”

我听是大阿哥,一想到惠嫔的阴狠,果断道:“不错!正是大阿哥!”馨雨惊愕:“什么?”我微笑道:“纵然安嫔也很嫉妒通贵人产下一子,但宫规森严,戕害皇肆是重罪,看看昔日的羽常在、孝昭仁皇后她们就知道了,羽常在是自作孽不可活,孝昭仁皇后到底是四大辅臣之女,身份贵重,纵使有意无意地害死了许多嫔妃皇肆,死后也还挂着殊荣,安嫔李氏只不过是个汉军旗,是断不敢步入她们的后尘的。方才你说安嫔路上遇见了大阿哥,本宫倒觉得这蚂蝗倒像是孩童所为,本来这棉被是要送去给谁的?”馨雨道:“安嫔说,大阿哥原先是要送去给冷宫里的荣嫔的,说来也奇怪,荣嫔自从进了冷宫之后就染上了毒瘾,每天都要吸食大量的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我听到此,倒吸了口凉气,道:“当初孝昭仁皇后要是有这般杀人于无形的缜密心思,何苦还要放毒蛇来毒杀本宫?只是,那些毒药是从哪来的呢?”馨雨道:“奴婢也不知,不过听打扫长街的辛者库杂役说,惠嫔宫里的林贵和林权倒是经常出入冷宫。”我道:“是了,荣嫔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会知法犯法?惠嫔啊惠嫔,你的坏心思可都让你的胤褆学着了呢!本宫要找个机会告诉皇上。”我托着大肚子站起,竹息劝道:“娘娘别去告诉皇上,他们的马脚还没露陷,咱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能咬定就是他们做的,现在去反而会被他们反咬一口,不如静待事态发展,见机行事。”我只好坐下,对馨雨道:“你回去好生伺候你家小主,也让她别难过了。”馨雨向我行礼道:“喳,奴婢告退。”望着窗外的滂沱大雨,我想,连天公也为通贵人的孩子觉得哀惜吧,不觉间,我轻轻抚上小腹,心想着:“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长街里,一个全身淋湿的秀女四处走着,向路过的宫人们打听着体元殿的去向,这时,昌嫔和玻琴撑着纸伞走过,秀女恭谨地向昌嫔行礼道:“臣女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昌嫔走上前,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秀女头上和脸上的雨水,微笑道:“妹妹,殿选吉时已过,怎会现在才来?”那位秀女道:“回娘娘,臣女睡过头了,故而来迟,只是皇宫太大,臣女也不知体元殿到底在哪儿。”昌嫔道:“妹妹,随本宫来吧。”秀女闻言,欣喜道:“是,娘娘。”说着就跟上昌嫔,一起走到现在被侍卫重兵把守的体元殿,昌嫔上前,侍卫阻拦道:“娘娘留步。”昌嫔唤过那位秀女,秀女走来也被侍卫阻拦道:“闲杂人等快走!”秀女叉腰喝道:“什么闲杂人等!?我是来应选的秀女,快让我进去吧!”说着就要往里头挤,侍卫的刀唰地脱鞘而出,寒光直射秀女的花容,道:“再不走对你不客气!想选秀,再等三年吧!”秀女喝道:“什么!?三年?!你以为我还很年轻是不是?!没有参加选秀就一天不能提亲!不能嫁人!到时候我成了老姑娘了,你们娶我啊?!娶我啊!?”边说边用手戳着侍卫的胸膛,侍卫吩咐左右道:“把这个疯子拖下去!”左右上前将秀女胳膊反绑住,押着秀女,秀女喊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女子再也不敢了!好汉饶命啊!”“带走!”“喳!”

昌嫔想为她求情,齐连海不耐烦地出来捏着尖嗓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样吵闹?”昌嫔道:“这位秀女本来也是来参加殿选的,只因睡过头,又不知体元殿的所在,方才本宫待她来了,也想让她进去参加殿选。”秀女只管点头:“是啊是啊公公。”齐连海翘着兰花指戳了一下秀女的额头,尖着嗓子道:“胡闹!你是哪家的秀女?这样没规矩?”秀女道:“我阿玛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和塔亲王,我是他的格格,我叫博尔济吉特知音。”齐连海听到和塔亲王的名头,心下一惊,随后吩咐侍卫道:“快,放开她,让她进去。”侍卫为难道:“可,公公,要是皇上……?”齐连海喝道:“你们不放就是想让咱家也陪你们掉脑袋是不是?!她不是普通的秀女,她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女知音格格!”秀女一听,嘴角露出得意的圆弧,侍卫们只好将门打开:“好吧。”秀女不顾一切从队列挤到圣驾前,用肩膀剐蹭了下正行着礼的待选秀女,那名秀女只得退至一旁,而她恭顺地道:“臣女博尔济吉特知音,愿皇上、太后、太皇太后万福。”太后微笑道:“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知音抬起头,太后赞道:“不错,长大了越发标致了呢。”知音低下头略带羞容道:“太后娘娘谬赞了。”皇上有些不悦,道:“这样没规矩的还是第一次见,想是兰倩姑姑没有用心教你,你既选了秀,回到草原去择个勇士嫁了即可,撂牌子,去吧。”知音大惊,李德全正要宣布结果,太后道:“慢!”转向皇上道:“皇上,你忘了?她是你的表妹呀。”皇上道:“朕的表妹不是玉贵妃吗?何故又多了个表妹?”太后道:“这皇上就有所不知了,和塔亲王乃是哀家的大表哥,哀家是皇上的嫡母,他的女儿自然也算是皇上的表妹了。”皇上点头,对知音道:“那么,表妹,你想要什么位分呢?”知音道:“臣女想当皇后,不知皇上肯给吗?”皇上一愣,周遭的秀女开始窃窃私语,李德全喝道:“肃静!肃静!”太皇太后笑道:“当皇后需要端庄贤惠,母仪天下,能以柔德震慑六宫,你既不端庄,又无服众淑德,如何胜任皇后重担?”知音回道:“臣女不怕辛苦。”太皇太后摇头,道:“当皇后就是当皇后,没有辛苦不辛苦,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你既与皇上有表亲,原本也是要册妃位的,只是你刚入宫,位分不宜太高,只贵人位分就好了。”皇上道:“依皇祖母所言,见你心无城府,宣之于口,就册你为宣贵人吧。”知音欣喜道:“多谢皇上。”说着退至秀女队列,秀女们纷纷对她鄙夷,李德全继续宣读道:“汉军镶蓝旗,苏柚香,上前听封!”殿选不提。

第一百二十七回 旋波(中)

淑芳斋里一片缟素,鸦雀无声,仿佛一片落叶都能传来一声巨响。通贵人一直守着胤禶阿哥的尸身,伤心过度竟一时病倒了,水米不进,也不肯配合太医诊治,碰巧又是在选秀大喜的时候,所以宫里为胤禶阿哥的丧事也只是草草了事,出殡时也只有惠嫔、敬嫔、安嫔、洛嫔、福贵人来为胤禶阿哥送别,比之昔日熙怡公主的大丧,当真是悲凉。

大阿哥和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小虎子刚从书房下学出来,小虎子对大阿哥道:“爷,今天是胤禶阿哥出殡的日子,爷不去看看吗?”大阿哥道:“那样晦气的事,本阿哥不想看。”小虎子道:“可是爷,胤禶阿哥到底是因为咱们而死,咱们也该为他表示些歉意。”大阿哥微笑道:“这个自然,回头挑些我不玩了的玩具烧了给他就是。”随即敛住笑容:“到底还是让荣嫔那贱人侥幸逃过一劫啊。”小虎子道:“爷,奴才觉得,荣嫔娘娘和惠嫔娘娘之间的事都是他们成人之间的事,咱们小孩子不好插手,不如交给他们那些成人……”没等小虎子说完,大阿哥道:“小虎子,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额娘的事那就是本阿哥的事,本阿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时,一只马蜂嗡嗡飞过,大阿哥看着马蜂,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小虎子道:“小虎子,咱们去花房挑些花卉,再拿些蜜糖抹在花瓣上,给荣嫔送去。”小虎子应了声:“喳。”随大阿哥往花房去不提。

慈仁宫宫门的地砖上,兰倩姑姑因为殿选时没有让宣贵人按时参加,疏于值守,被太后罚跪,宣贵人正在殿里为太后捏着肩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既然兰倩姑姑已经知道错了,不如就原谅她这回吧,反正知音已经中选了,兰倩姑姑也很细心地关照过知音呢。”太后刮了下她的鼻子,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宫规到底是宫规,秀女丢失,这可是杀头大罪,哀家罚跪她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宣贵人点头道:“是,知音知道了。”这时,太后身边的梁公公出来对兰倩道:“好了,四个时辰到了,你可以起来走了。”兰倩仍旧跪着不动,梁公公大声道:“我说你可以走了你没听到吗?!”太后在殿里唤道:“梁明寿,既然人家想跪,就让人家跪着吧。”梁公公向殿内应了一声,随后对兰倩道:“你要跪多久就跪多久。”说完进入殿内,兰倩只是一直跪着,面无表情。宣贵人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今儿天气好,要不,知音陪您出去走走?”太后微笑道:“也好。”说着,宣贵人便扶上太后的手一同出来,兰倩向太后行叩拜礼,手扶在地上叩头,宣贵人故意扶着太后往兰倩这边走来,宣贵人的花盆底鞋踩了一下兰倩的手,兰倩吃痛把手缩回,宣贵人差点被绊倒,一脚将兰倩踢开,怒斥道:“别挡道!”兰倩跪到一边,太后扫了一眼兰倩,道:“怎么把手放在那儿呢?这么不小心。”说着就迎上宣贵人,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兰倩依旧面无表情地跪着。

冷宫内,经过太医和恭亲王福晋多日的看护,荣嫔和几位宫女已经戒除了毒瘾,气色也逐渐恢复,恭亲王福晋为荣嫔高兴道:“太好了,娘娘。”荣嫔谢道:“翩橩,这次姐姐要多谢你了。”恭亲王福晋道:“自家姐妹,谢什么。只是,皇上多疑,臣妾也不好为娘娘说话,如今又逢上选秀,咱们也只有耐心等了。”荣嫔叹气道:“是啊。”正说着,大阿哥和小虎子捧着一盆艳红的海棠进来向荣嫔请安道:“儿臣给荣娘娘请安,荣娘娘万福。”荣嫔伸手去扶起大阿哥,道:“大阿哥快起来。”大阿哥起身,接过小虎子捧着的那盆海棠,对荣嫔道:“荣娘娘,这盆海棠是儿臣精心为荣娘娘精心挑选的,以供荣娘娘赏玩。”荣嫔微笑道:“大阿哥有心了,嫣萍,收下吧。”嫣萍应了一声,接过那盆海棠放在桌上,恭亲王福晋抚摸大阿哥的头,道:“大阿哥长大懂事了。”大阿哥向恭亲王福晋和荣嫔笑了笑,随后道:“荣娘娘,儿臣要回去温习功课了,就先行告退了。”恭亲王福晋要迎上去:“大阿哥,让五婶送送你?”大阿哥回道:“谢过五婶,五婶请留步吧。”恭亲王福晋遂止住了步伐,大阿哥走后,荣嫔对恭亲王福晋道:“你觉得,大阿哥为何要来见本宫?”恭亲王福晋道:“这个,臣妾不知。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冷宫里失宠的嫔妃,难道……?”荣嫔微笑道:“谁让本宫进的冷宫,谁就是那个对本宫嘘寒问暖的主。”恭亲王福晋会意点头,这时,一个小太监满头是包在屋外大叫:“不好啦不好啦!马蜂蜇人啦!”说着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只见一大群马蜂嗡嗡作响地朝冷宫里飞来,荣嫔和恭亲王福晋大惊,荣嫔忙吩咐:“不好,三阿哥和公主还在里屋,快!带上三阿哥和公主先走!”恭亲王福晋道:“那娘娘你怎么办?”荣嫔冷笑道:“我就等着他出手呢。”恭亲王福晋带上三阿哥和公主从侧门离开,马蜂已经嗡嗡地飞来,荣嫔和宫人们奋力驱打。

钟粹宫内,李德全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颁位号以分荣。尔等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充裕六宫,尔宣贵人博尔济吉特知音,赐居承乾宫凤藻轩;定常在万琉哈蔚南,赐居永和宫文定苑;秀答应郎佳珏意,赐居咸福宫水秀阁;妙答应巴勒穆筠淑,赐居景阳宫妙音阁;牛答应牛牵花,赐居淑芳斋东佩殿;王答应王璇玑,赐居长春宫丹桂苑;袁答应袁照真,赐居启祥宫太极殿;各宫各院已清扫完毕,尔等应和睦宫闱,尽心侍奉,钦此。”众秀女跪谢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德全微笑道:“恭喜各位小主了,现在各位小主可以收拾东西往各自的寝宫去了,奴才就告退了。”牛答应取下一对翡翠耳环,送到李德全手上,对李德全道:“李公公,这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公您收下。”李德全收下了耳环,道:“奴才多谢小主赏赐。”说着,转身离去。其他秀女鄙夷着牛答应,妙答应道:“牛答应真是狡猾,这么收买了李公公,到时皇上一定第一个宠幸你。”牛答应笑道:“要真是那样就借姐姐吉言了。”定常在道:“听说你被分到的淑芳斋里刚刚死过一个阿哥呢。”牛答应道:“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害了他,我怕他干啥?”王答应道:“听说永和宫的敬嫔和德嫔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呢,唉,也不知长春宫那儿怎么样。”新选的常在答应们正在收拾包裹,这时,兰倩红肿着双手颤颤巍巍地回来了,新选的纷纷迎上前道:“兰倩姑姑。”妙答应见了兰倩的手,道:“哎呀,兰倩姑姑你的手怎么了?”兰倩道:“奴婢没事,让各位小主担心了,奴婢……”话没说玩,兰倩就晕了过去,答应小主们纷纷喊道:“快来人啊!来人啊!”

南书房中,李德全对皇上道:“皇上,新小主们的寝宫已经准备妥当,三日后就是她们的侍寝时候了,可皇上的伤……”皇上叹气道:“再有几个月便好,这段时间,也只有委屈一下了,每次侍寝之前将她们的双眼用布蒙上抬来,找个音容体型和朕相当的侍卫,替朕行事,过后给那些小主一些赏赐就是。”李德全微笑应着不提。

第一百二十八回 旋波(下)

冷宫里,荣嫔和几个宫人因被马蜂蛰伤中毒,李太医正为众人上药诊治,恭亲王福晋道:“李太医,荣嫔娘娘她没事吧?”李太医把着荣嫔的脉,道:“福晋放心,蜂毒已清,现在娘娘需要静养,这些药都是外敷的,每隔三个时辰给娘娘和宫女们换一次药就好,注意不要吹风,几周之后就会康复的。”恭亲王福晋接过药盒和棉签,对李太医道:“麻烦你了,李太医。”李太医背起医囊道:“没事,只是微臣尚有一事不明。”恭亲王福晋道:“太医请讲。”李太医道:“福晋,方才微臣赶来时,看见路上有一个马蜂窝掉在地上,附近还有些碎石子,想是被人故意打落的。”恭亲王福晋捧来那盆海棠给李太医:“这么看来的话,李太医,你瞧瞧这盆海棠。”李太医上前仔细闻了闻,又拿起手往花瓣上蘸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道:“这花瓣上果然被人抹了蜜,这样歹毒的伎俩,难怪荣嫔娘娘会被马蜂蛰伤,这盆花是谁送来的?”恭亲王福晋道:“大阿哥说送这盆花来给荣嫔娘娘赏玩的。”李太医惊道:“是大阿哥?”恭亲王福晋道:“这样的事,到底事关皇家颜面,可……这样吧,你去如实回了皇上。”李太医道:“喳,微臣告退。”荣嫔虚弱地向恭亲王福晋笑了笑,道:“这回,总算坐实了他们的罪行。”

兰倩已经醒来,发现手上和膝盖上敷着药粉,霜倩端来一碗米汤,坐于床前伺候道:“姑姑,喝点米汤吧。来,霜倩来喂你。”说着,就一勺勺地喂给兰倩,兰倩微笑道:“谢谢你,霜倩。”霜倩道:“对了,姑姑,你被阿柔姑姑叫去慈仁宫一趟就变成了这样,是太后娘娘责罚你了吗?”兰倩摇头,微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太后娘娘的事。”霜倩道:“可,宣贵人的事又不是姑姑你的错,是她自己不服管教的嘛。”兰倩道:“宫里头的对错,从来就不是咱们这些做宫女的说了算的,主子说你是对的,那你就是做错了那也是对的,主子若觉得你不对,那你做得再对,也是错的。”霜倩道:“这个霜倩明白,可姑姑,在宫外那段时光发生了什么吗?霜倩觉得你这次回宫以后整个人变了许多。”兰倩低头不语,霜倩道:“姑姑,你平日不是这样的。”兰倩叹了口气,道:“算了,霜倩,我累了,想再躺会儿,你出去吧。”霜倩端着碗起身向兰倩道:“那霜倩先出去干活了,姑姑你再多睡会儿吧,额娘说睡着了烦恼就消失了。”兰倩微笑了一下,闭上眼睛,霜倩走出房门将房门关上,兰倩的眉头颤动了一下,眼角流出了泪痕,在梦境中,兰倩的家人全被清军砍死,房屋和粮田被清军烧毁,一个满脸胡渣的胖将军面目狰狞地向她走来,说着,就将她压在身下开始侵犯,兰倩不停地扭动挣扎,皇上微笑着走来,正要解开裤带,兰倩瞪大了双眼,从梦中惊醒,恨声道:“狗皇帝,我一定要杀了你。”

皇上听闻冷宫发生的事,立刻同李太医前来查看,当小璜子通传:“皇上到!”的时候,荣嫔的眼泪便滑落下来,皇上上前,轻轻地为她抹去眼泪,安慰道:“朕来了,还疼吗?”荣嫔啜泣了几声,道:“已经不疼了,臣妾多谢皇上关心。皇上,那盆海棠开得好,拿近些让臣妾好好观赏吧。”皇上问道:“这盆海棠?”这时,飞耀班拿着蜂窝和石子进来呈给皇上道:“皇上请过目!”皇上看着,先是紧紧地握着拳头,然后松开了拳头,吩咐道:“李德全,把惠嫔和大阿哥叫来吧。”李德全应了声,将惠嫔和大阿哥带来,皇上怒道:“说!大阿哥!这盆海棠是怎么回事!?”大阿哥道:“回、回皇阿玛,儿臣只是想着给荣娘娘赏玩,并没想到荣娘娘会被马蜂蛰伤。”惠嫔朝大阿哥使了个眼色,大阿哥立刻哭泣道:“都是儿臣不好,皇阿玛,儿臣只是觉得弹弓打马蜂窝很好玩,没想到害得荣娘娘被马蜂蜇伤,皇阿玛,儿臣知错了,下次不敢了。”皇上喝道:“你才八岁,就有这样歹毒的心思,要是将来五大三粗的时候,是不是想骑在朕的头上当太上皇呢?!”大阿哥一惊,立刻叩头道:“皇阿玛恕罪,皇阿玛恕罪啊。”惠嫔也跪下叩头道:“皇上,念在胤褆是您的长子,你就原谅他这一回吧,求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李太医道:“皇上,海棠上面被抹了蜜,马蜂、蜜蜂、蝴蝶都是逐香的昆虫,一闻到甜香就会扑来,只要找来御膳房的胡六儿一问,便知事情真伪了。”

说着,胡六儿被侍卫召了来,跪下叩头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道:“起来说话。”胡六儿道了声:“谢皇上。”站起。皇上问道:“当时,可曾看见有人进御膳房吗?”胡六儿道:“回皇上,当时奴才正准备给六宫娘娘小主们送去的桂花糕,”说着开始比划道,“一个个头大概有这么高,不,好像是这么高的小太监溜了进来,奴才将他骂了出去,此外,再无他人了。”皇上道:“是这样吗?”胡六儿冷汗直冒,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这时,大阿哥身边的小虎子向另一个小太监小枸子使眼色,小枸子立刻叩头道:“皇上开恩啊皇上开恩啊,是奴才嘴馋跑去御膳房里偷吃蜂蜜,不小心留在了手上,这才沾在了海棠的花瓣上,大阿哥是一片孝心,皇上您不要错怪了大阿哥啊,皇上明鉴啊。”皇上道:“要吐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吗?”小枸子只伏着首不语,皇上吩咐道:“来人啊,拖下去乱棍打死,再砍下双手,以儆效尤。”说着,侍卫就将小枸子拖走,小枸子忙喊:“奴才不敢了,皇上,奴才不敢了!”随着小枸子被拖走,惠嫔悬着的心平静了,皇上道:“看来是场误会,只是,冷宫到底是禁地,大阿哥你还是少涉足为好。”大阿哥擦干脸颊的泪痕,道:“是,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皇上道:“好了,回去念书吧。”大阿哥道:“儿臣告退。”刚要走,皇上喊道:“回来,将你送的这盆海棠带走。”大阿哥只好让小虎子去捧上那盆海棠离去。皇上对飞耀班、胡六儿和李太医道:“你们也都跪安了。”二人向皇上拜别后,惠嫔对皇上道:“皇上,臣妾想留下来陪荣姐姐说会儿话。”

皇上应了一声,同李德全出去,惠嫔很恭敬地道了声:“臣妾恭送皇上。”待皇上走后,惠嫔得意地走到荣嫔的床前:“怎么样,姐姐,被马蜂蜇的滋味儿不错吧?真是可惜,置之死地未必有后生啊,哈哈哈哈。”说着就朝着荣嫔大笑,荣嫔道:“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风水轮流转,妹妹,好自为之啊。”惠嫔敛住笑,道:“姐姐放心,新妹妹们入了宫,妹妹我又该忙活了,一时半会儿照顾不到姐姐了,姐姐别难过啊。”荣嫔朝她笑了笑,道:“安守本分才是正道,妹妹,心肠歹毒的下场就只有让皇上厌恶。”惠嫔道:“歹毒?宫里头不就需要这类人吗?”荣嫔摇头道:“宫里头什么人都不缺。”惠嫔道:“咱们俩走着瞧吧,姐姐安心养伤,妹妹告辞了。”荣嫔看着惠嫔远去的身影,恨声道:“皇上啊皇上,你是真的看不见吗?”

第一百二十九回 胤祚(上)

我正为通贵人的胤禶阿哥抄着心经,写到“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时,芳萸进来道:“娘娘,定常在来了。”只见帤画、凇画陪着定常在进屋向我行礼道:“嫔妾/奴婢们,参见德嫔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我放下手中的笔,用镇纸将宣纸压好,离开桌子,对她道:“妹妹免礼,起来吧。”定常在答了声:“谢娘娘。”之后起身,我微笑道:“妹妹刚进宫里,可还住得惯吗?”定常在道:“谢娘娘关心,嫔妾一切都好。”说着,走到我抄写的经文前,她端详了一阵,对我道:“娘娘,在府里阿玛会请汉人师傅来教汉文,娘娘写的可是《般若波罗心经》?”我微笑道:“正是,本宫与通贵人姐妹一场,她的孩子殁了,本宫也帮着抄一点心经吧。其实本宫没进宫时,额娘也请师傅来教过本宫的,所以本宫才对汉字这么熟悉,额娘说咱虽然是满人,但也要学习汉家文化,去糟取精。”定常在道:“是啊,嫔妾阿玛也这么说。”这时,我因为站得太久有些腰酸,扶着后腰,芳若扶着我道:“娘娘,你不舒服吗?”我道:“我没事,可能是站得太久了,扶我躺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了。”芳若应了一声扶我往床边走:“来,娘娘,慢点。”定常在见我不舒服,走到床边对我道:“德嫔娘娘您好好休息,嫔妾告退。”说完与帤画、凇画离开。

淑芳斋中,牛答应和椿苗被思鹭引到东佩殿里,思鹭道:“牛小主,以后这就是您的居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牛答应微笑道:“多谢姑姑,对了,姑姑,隔壁那间屋子住着谁呢?”思鹭道:“喔,那是通贵人,她刚死了小阿哥,还在伤心呢,唉,也是个命苦的人,不提她了,这淑芳斋里好久都没人气了,牛答应住进来了,以后保管热闹。”牛答应道:“那,淑芳斋里还有谁住吗?”思鹭道:“从前这东佩殿是羽常在的住处,唉,不提她了。安嫔娘娘吩咐的差事奴婢还要去做,就先告退了。”牛答应微笑道:“姑姑慢走。”思鹭从东佩殿出来,只听西厢房那儿传来慧灵的一声惊叫:“啊!小主!”思鹭和牛答应都闻声赶到,只见通贵人正站在凳子上往房梁上系着腰带:“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吧!”慧灵和馨雨在底下忙劝:“小主,别冲动,快下来啊。”通贵人喝道:“不要逼我!”

说着就系好了腰带将头伸到圈里,准备踢倒凳子,思鹭冷笑道:“通贵人还想用自戕这招得到皇上垂怜,您这么可怜,还是好好活着让人疼吧。”牛答应斥道:“不就是死了个孩子嘛,再生一个就是了,为了那个短命鬼杀了自己,你说你蠢不蠢?”通贵人喝道:“他不是短命鬼!他是被害死的!是这个皇宫害死了他!你们,全都不是好人!”牛答应微笑道:“我们从没说自己是坏是好啊,皇宫什么样我想贵人进宫已久早就看惯了才对啊,还有,嫔妃自戕是大罪,如果贵人因为一时冲动嫔妾倒可以理解,要死就死,不必废话了。”思鹭也附和道:“可别了,给这儿添了晦气,多不好,皇上都不来瞧小主,小主你还是去冷宫那儿自尽吧。”

通贵人含泪往圈里一套,突然又哭着从圈里出来了,从凳子上下来,慧灵安慰通贵人道:“好了小主,别难过了。”又对牛答应道:“牛小主,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牛答应道:“我怎么了我?我不过是说实话嘛,再说通贵人这不已经下来了嘛,要是你们那样慢腾腾地,通贵人早成吊死鬼了。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真晦气,嫔妾初来乍到不懂宫中规矩,还望通贵人你海涵。”通贵人啜泣了几声,用帕子抹干净眼泪,仍带着哭腔对她道:“没事,都是自家姐妹,谢谢妹妹。”

牛答应微笑道:“通贵人客气了,那么,你们俩好生伺候通贵人,嫔妾告辞。”说着转身离开,思鹭道:“通贵人,同样的招数用多了,是个人都会厌烦的,还望贵人您以后检点,你想不开,连累我们奴婢受罚是小,要是,连累了贵人的母家……”慧灵听她如此,便还口道:“这叫什么话!贵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咱们奴婢说不是了?再说,贵人母家的事犯不着姑姑您惦记!”思鹭鄙夷冷笑:“跟贵人久了,也敢大声说话了呢?本姑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先告退了。”馨雨也忍不住了,向思鹭喝道:“你站住!”

慧灵拦住馨雨,不让馨雨跟她拌嘴,思鹭却转身鄙夷道:“怎么?就凭你们也想教训我?”她走过来,向馨雨啐道:“呸!你们也配!”慧灵忙阻着馨雨,思鹭向通贵人道:“啧啧啧,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这样矫情的额娘,这样丧门的奴婢,活该小阿哥福薄夭折!”她说中了通贵人的痛处,通贵人踉跄了一下,慧灵和馨雨在左右赶忙扶好,思鹭阴阳怪气道:“算了,你们弱你们有理,免得旁人说我欺负了你们,没规没矩,恕不奉陪,告辞。”她撂完话便趾高气昂地走了。待思鹭离去后,通贵人停止了哭泣,馨雨道:“小主,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呢。”慧灵道:“小主,看来新来的牛答应倒是个刚正不阿的,只是,这淑芳斋的主位……”通贵人道:“我与她素无仇怨,何苦她要那样接二连三害我儿子?这次我假装上吊,你们瞧见思鹭那张狗仗人势的脸了吗?我恨不得用手上的护甲把它撕碎。”

馨雨道:“思鹭到底是安嫔身边的姑姑,小主,咱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通贵人叹气道:“是啊,从前羽常在那样针对我,我一点儿也不恨她,因为太不值了,但如今,我却连孩子的冤屈都不能伸,皇上打从一开始,就不重视这个孩子的死活,最绝情的还是皇上。”慧灵道:“小主别灰心,只要小主振作了,任谁都争不过小主的恩宠。”通贵人道:“我们都老了,争不动了,是时候让牛答应她们去争了,回头挑些上好的古玩首饰送去东佩殿给牛答应吧,毕竟她才刚来淑芳斋。”慧灵道:“喳,奴婢会的。”主仆三人聊天不提。

次日一早,嫔妃们早早地就来到咸福宫里,昌嫔咳嗽了一声,惠嫔对昌嫔道:“昌嫔妹妹,伤寒了吗?”昌嫔点头道:“想是那日暴雨受了点风,不碍的。”宜贵人道:“既然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免得飞沫传染了大家,大伙说是吗?”惠嫔斥道:“宜贵人不要太过分,今天是大日子,放尊重点!”宜贵人冷笑道:“尊重?得亏惠嫔还知道这个词。”新来的默默站在殿中,秀答应对身侧的妙答应悄声道:“姐姐你说,这宜贵人好像和惠嫔娘娘不睦啊。”妙答应瞥了一眼秀答应,又安静地站着,卫官女子赞道:“啧啧啧,各位妹妹真是天仙下凡,皇上果然好眼力。”华常在道:“可不是,某些人俗不可耐,到底自惭形秽,妹妹,别误会啊。”卫官女子微笑道:“怎么会呢,姐姐。”这时,玉贵妃从后面出来,缘多喜朗声道:“贵妃娘娘到!”嫔妃们起身和那些新来的一起向上首福下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微笑道:“都起来吧。对了,淑菱,把名册拿来吧,本宫也要好好认识一下新妹妹们了。”正说着,只听门外一阵爽朗的笑声,宣贵人和萨仁迈着大步走进来向玉贵妃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淑菱喝道:“你是哪个宫的?!这么没规矩!”宣贵人被这一阵仗吓住了,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昌嫔出列跪下道:“贵妃娘娘请恕罪,宣贵人初来乍到,不懂宫里规矩,今天是无心顶撞,望贵妃娘娘恕罪。”玉贵妃道:“昌嫔你管教不力,由你开始,承乾宫所有宫人罚俸三个月。”昌嫔恭顺答道:“是。”退至一旁,宣贵人也退到新人的队列里,淑菱将名册呈给玉贵妃,玉贵妃翻开名册开始诵读:“永和宫文定苑,定常在万琉哈蔚南是哪位?”定常在出列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玉贵妃道:“今后要和德嫔敬嫔好好相处,知道吗?”定常在恭顺应道:“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说完退回队列中,玉贵妃接着念:“妙答应是哪位?”妙答应出列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玉贵妃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妙答应会意退回队列里,玉贵妃接着念:“牛答应是哪个?”牛答应出列:“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玉贵妃应了声,牛答应退回队列里,玉贵妃接着念:“袁答应是哪位?”袁答应出列向玉贵妃福下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应了一声,袁答应回到队列里,玉贵妃道:“秀答应是本宫宫里的,昨儿已经见过了,宣贵人刚才来迟,这就算与新妹妹们见过面了,本宫可丑话说前头,皇宫里可不像民宅般那样随意,你们谁要是敢在本宫眼皮底下搞什么小动作,本宫一定撕烂你们的皮,听清楚了吗?”新人们一同跪下道:“嫔妾们一定恪守宫规,绝不敢犯,请贵妃娘娘放心。”玉贵妃道:“那样就好,好了,有事的赶快说,没事的,今日就到此吧。”

通贵人出列,跪下道:“求贵妃娘娘为胤禶作主!”玉贵妃道:“胤禶阿哥的事,本宫也深感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妹妹你节哀。”通贵人道:“贵妃娘娘,胤禶虽然体弱,但一直用着药都是好好的。”玉贵妃道:“或许是太医的方子有问题。”通贵人摇头道:“不,太医的方子肯定不会用错,是有人存了歹心谋害胤禶,还望娘娘为胤禶阿哥作主。”安嫔听着她们谈话,已经冒了冷汗直颤抖,玉贵妃喝道:“你说什么?!究竟是谁?!敢在宫里谋害阿哥!?”通贵人道:“那日,安嫔娘娘给嫔妾送来棉被,嫔妾当时还不曾发觉异样,谁料次日一早胤禶已经一命呜呼,嫔妾拆开棉被,发现里面装满了蚂蝗。”安嫔直呼:“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曾害过你的小阿哥?!贵妃娘娘,天地良心啊!”说着就大哭起来,宜贵人****地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吗?”通贵人微笑道:“自然是有的。”随后朗声对门外道:“芳茉!呈上来吧!”芳茉应了一声,拿着带血迹的棉被套和一筐血淋淋的蚂蝗进入殿内跪下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有嫔妃见到蚂蝗已经隐隐作呕,玉贵妃见了那筐蚂蝗大惊道:“放肆!安嫔,你还有何话说?”安嫔的嘴唇已经有些哆嗦,眼珠左右直转,对玉贵妃道:“娘娘别听她们胡言,嫔妾根本就不知那杨缎里掺杂着这些东西啊,以为只是些槭叶棉,一定是奸人诬陷!”

玉贵妃示意淑菱,淑菱上前仔细辨别那个被套,回道:“回娘娘,是杨缎和槭叶棉不错。”安嫔突然察觉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玉贵妃道:“安嫔,你的心思倒也很配你的封号啊。”安嫔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啊!这棉被都是大阿哥给嫔妾的,求娘娘明鉴啊!”惠嫔出列跪下道:“贵妃娘娘,胤褆还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歹毒的事呢?贵妃娘娘,安嫔娘娘口不择言,您不要轻信啊。”安嫔指着惠嫔和通贵人道:“好啊,你们纳喇氏一族合起伙来害我啊?!通贵人自然不会害自己的亲儿子,是不是你!惠嫔!是不是你?!”惠嫔道:“不要胡说,本宫光明磊落,何曾害过人?”安嫔道:“不是你教的,大阿哥会做那种事吗?!”惠嫔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众嫔妃窃窃私语,连着身旁伺候的宫女都互相在说悄悄话,新人们见我们如此,也交谈起来,继而是哄乱争吵,人声嘈杂,玉贵妃见状,喝止道:“好了!全都住口!”众嫔妃立刻安静下来,玉贵妃叹了口气,正色道:“安嫔,念在你入宫已久,又一直尽心侍奉,本宫就罚你回去为小阿哥抄写心经五百遍,禁足淑芳斋闭门思过,如有再犯,绝不轻纵,听清了吗?”安嫔恭顺答道:“是,嫔妾谨记贵妃娘娘教诲。”玉贵妃道:“惠嫔教子不力,纵容大阿哥生事,罚俸两个月。”宜贵人听到此微露喜色又立刻敛住,惠嫔不情愿地应道:“是。”玉贵妃道:“至于通贵人,不要因为此事而伤了六宫和睦就好。”通贵人应道:“是。”玉贵妃道:“好了,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了,没事了就跪安吧。”众嫔妃一同福下道:“嫔妾告退。”

第一百三十回 胤祚(下)

我正抄着心经,定常在和敬嫔晨昏定省归来至我房中,定常在道:“刚才可吓死嫔妾了,那些个蚂蝗,看得嫔妾身上毛孔都竖了呢。”敬嫔微笑道:“那它们可有的钻了。”我笑道:“只别让它钻进肚子就好。要是皇上想钻,妹妹是让还是不让呢?”定常在羞红了脸,微微恼道:“两位娘娘别取笑嫔妾了,再说,小阿哥还听着呢。”我笑道:“既听不得这些,如何做我乌雅成璧的儿子?佛曰色即是空,不然皇上纳这么多妃子不睡,当菩萨供着吗?”敬嫔道:“说来,也该是新人翻牌子的时候了吧,妹妹,能不能让皇上翻到你的绿头牌,就看你的造化了。”定常在叹气道:“这次中选的嫔妃,佼佼者盛多,嫔妾未必是第一个受皇上垂青的人。”我们三人谈话不提。

慈仁宫中,宣贵人正跪在太后座前哭泣,太后爱抚着她,道:“是你迟到在先,那么多嫔妃在呢,贵妃若不罚你,是她失职。”宣贵人哭道:“可嫔妾什么都没做就被罚,嫔妾好委屈。”太后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幼时少进宫,少与她接触,自然她对你了解也不深,以后多与贵妃走动就好了。”宣贵人用帕子抹着泪,啜泣了几声,梁明寿进来跪下道:“参见太后娘娘。”太后道:“起来说话。”梁明寿道:“谢太后娘娘。”起身道:“回太后娘娘,敬事房那儿,奴才都打点好了。”太后对宣贵人道:“你跪安吧,以后可别再这样毛躁,知道吗?”宣贵人起身,对太后行礼道:“知音告退。”说着从慈仁宫出来不提。

落英阁中,惠嫔正让大阿哥跪着背弟子规:“……将加人,先问己,己不欲,即速已,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惠嫔道:“胤褆,你既知道这些道理,为何还要做傻事?你这样做就是在帮额娘了吗?额娘只求你明哲保身,不求你为额娘出头惹事,你可明白额娘的一番苦心?”说着,就用帕子抹泪,大阿哥道:“儿臣知错了,额娘。”惠嫔道:“现在知错有何用?既无那远视的鹰眼又何苦盯着眼前的金山?”采晴进来道:“大阿哥,娘娘,该用晚膳了。”惠嫔道:“去吧,吃完了晚饭早些歇息,明日还起早上书房呢。”大阿哥应了一声,与惠嫔一同坐上了桌,采曦和采晴准备好碗筷和饭菜,惠嫔夹了个卤蛋到大阿哥跟前的小碗里:“胤褆,这是你最爱吃的卤蛋。”母子二人用膳不提。

通贵人与我正下着棋,通贵人道:“姐姐,这次真是辛苦你了。”我道:“为了胤禶能安息,再辛苦都是值得的。你那边情况还好吗?安嫔有没有为难你?”通贵人道:“我不理她就是了,姐姐怎知那被套里放着的只是些鸭绒并非槭叶棉呢?”我微笑道:“本宫听说荣嫔在冷宫里病了,大阿哥原先是要把那床棉被送去冷宫的,往冷宫里送的东西会是好东西吗?你的胤禶之前着了寒发了高热,安嫔出于关心又不懂惠嫔的用心,自然以为送来的是槭叶棉,而鸭绒看着保暖实则会加重风寒,所以本宫赌这么一把,让芳茉把棉被调了包。”通贵人道:“原来如此。”说着,将一颗白子下到棋盘上,笑道:“姐姐光顾着说话了,又被鸳儿吃了呢。”说着就从棋盘上拿走被白棋所围的黑子,我拿起一颗黑子笑道:“姐姐我若再不亡羊补牢,只怕城池难保啊。”说着就往棋盘上一放,我们二人下棋不提。

宣贵人沐浴完,玉肌从浴桶里嫣然走出,宛若出水芙蓉,宫女们正为她裹上红绸,哈里卓拿来龙纹黄布,蒙上了宣贵人的眼睛,宣贵人道:“这是新规矩吗?”哈里卓笑道:“皇上喜欢玩花样,小主,吉时到了,咱们启程吧。”说着,就让小太监们将宣贵人抬往养心殿,隔着幔帐望去,那龙床之上坐着的是个戴着假面的黄衣男子,小太监们将宣贵人往他床上轻放后退去。

次日一早,宣贵人坐着凤鸾春恩车回到承乾宫,萨仁、乌乐、格尔木、琪琪格相迎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宣贵人微笑道:“都起来吧。”众人微笑道:“谢小主。”萨仁道:“小主,这新人里面,小主是头一个受宠幸的呢,方才皇上还让李公公给小主您送紫金丹桂龙涎香炉呢。”宣贵人陶醉地闻了闻香炉里徐徐冒出的香气不提。

芳若正陪我在御花园里散步,这时,惠嫔微笑走来,对我道:“许久不见,妹妹万福。”我因腹大不便,只微笑道:“姐姐万福。”互相行了个礼后,分别离开,我向芳若使了个眼色,芳若伸脚将我绊倒,我的肚子突然剧痛难耐,我哭喊道:“哎呦,我的肚子!”惠嫔大惊,忙回头去看我情况:“怎么样?妹妹?”我只感腹中那块肉在往下坠,身下也开始粘稠,惠嫔道:“快去传太医啊!”采晴去传太医,几个小太监经过,立刻将我抬回永和宫。

进了门,我的脸色已经煞白,敬嫔忙道:“这是怎么了?”定常在也出来查看情况,我只在里屋喊着:“好痛!啊,孩子!本宫的孩子!”胡太医和产婆来了,惠嫔忙催促:“快快快,再晚德妹妹和孩子都要出事的。”胡太医和产婆答应着为我接生,我使足了力气,但还是生不下来,我只觉得肚子要炸裂了一般,痛苦地叫着,就这样经过了两三个时辰,敬嫔道:“怎么德嫔她还没生下来?胡太医,德嫔她没事吧?”胡太医道:“回敬嫔娘娘,德嫔娘娘的孩子已经足月,再加上受到撞击惊吓,过度紧张,一时影响到妊娠,微臣和嬷嬷会尽力的,请娘娘放心。”这时,只听一声婴儿啼哭,嬷嬷只抱着襁褓对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小阿哥。”我早已筋疲力竭昏了过去,芳若和竹息忙道:“娘娘!”胡太医查看了我道:“二位姑娘放心,德嫔娘娘只是虚脱了,稍后微臣会开些调补身子的药。”芳若道:“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拜别道:“微臣告退。”离去。

皇上和大阿哥也来了,众人向皇上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道:“平身吧。”众人道:“谢皇上。”皇上径直来到我的床边,道:“朕听说德嫔难产,心下不安,料理完进兵云南之事就来看看,现下可好?”敬嫔道:“胡太医已经医治过了,不过,德嫔的胎一向无事,是不可能难产的,除非……”她把目光扫向了惠嫔,道:“除非是人为……”惠嫔道:“皇上,臣妾到时,德嫔妹妹已经摔倒在地。”芳若道:“是了,是惠嫔娘娘绊倒我们家娘娘!”惠嫔冲着芳若斥道:“你瞎说!”又对皇上道:“皇上,别听她们一派胡言,明明是德嫔自己走路不当心,怎么能赖臣妾?臣妾冤枉啊。”说着就哭了起来,皇上道:“这来龙去脉,朕听的稀里糊涂的,惠嫔,朕发现近年来你的动作不小啊。”惠嫔眨巴着眼睛道:“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皇上道:“算了,朕不想追究,只是,德嫔她腹中的到底是皇肆,你就忍心对皇肆下手?”大阿哥也跪下道:“皇阿玛,求您饶了额娘吧,儿臣对天发誓,是德嫔娘娘自己绊倒的,和额娘没有关系!”皇上道:“大阿哥,此话当真?”大阿哥点头。皇上叹了口气,道:“惠嫔纳喇氏,心术不正,屡生事端,今戕害皇肆,着,自即日褫夺封号,禁足落英阁;大阿哥胤褆,着,禁足乾西四所,由嬷嬷管教;德嫔乌雅氏,诬赖他人,但其诞育麟儿有功,着,赐名小阿哥胤祚,德嫔禁足永和宫面壁思过。”众人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纳喇嫔跌坐在地上,采晴扶她起来,和大阿哥一同离去。芳若走到床前,拉着我的手道:“娘娘,小阿哥叫胤祚,您听到了吗?”我依然昏迷不醒。

在梦中,我已是个老态龙钟的太后,一个叫沈眉庄的妃子伺候着我喝完了药,正斜倚着小寐,突然,寿康宫发生大火,我们逃出去,这时,一个驯兽女骑着一只猛虎向我嗷嗷扑来,我从梦中惊醒直喘着气,芳若道:“太好了,娘娘您终于醒了。”我回过神道:“小阿哥呢?”芳若道:“嬷嬷带他去喝奶了,皇上赐名叫胤祚。”我道:“那惠嫔呢?”芳若叹气道:“大阿哥指认娘娘您诬赖惠嫔,皇上一早就知道惠嫔作的恶行,只褫夺了封号禁足,又因娘娘您被大阿哥说是诬告,您也被皇上禁足。”我微笑道:“我刚生产完,就是让我四处走我也走不动呀。”芳若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大阿哥多事。”我道:“算了,咱们少理他就是了。”

【第二卷·百花缭乱中完】

第一百三十一回 续柯(上)

额娘正在观音庙里祈福上香,澐儿兴高采烈地跑来道:“福晋,太好了,福晋。”额娘瞥向她道:“佛门重地不要喧哗。”澐儿应了声:“是。”“阿弥陀佛。”额娘焚香顶礼完毕,澐儿搀起额娘,对额娘道:“福晋,德嫔娘娘又生了个小阿哥。”这时,又有香客经过,额娘对澐儿道:“知道就好了,别到处宣扬。”澐儿点头应道,随额娘回府。

成璐与瀮儿正在市集上买胭脂,这时,一个乞丐走近她们身边,撞了她们一下,瀮儿厌恶地喝斥他:“你怎么走路的,这么不小心。”成璐对瀮儿道:“算了,瀮儿。”然后对摊主道:“这些胭脂怎么卖?”摊主微笑道:“姑娘,你可真识货,这些胭脂可都是京西玉泉山之泉水调制而成的,宫里的娘娘们用着都说好,姑娘这么美,算便宜点,五文钱一盒吧。”成璐正要掏钱,忽觉身上少了钱袋,对瀮儿道:“糟了,钱袋不见了。”瀮儿回想起刚才碰到的乞丐,道:“小姐,刚才的乞丐是小偷!”随后和成璐喊道:“抓贼啊!抓贼啊!”乞丐惊慌逃窜,成璐和瀮儿追着他喊道:“站住!小偷!抓小偷啊!”正在**的两个侍卫将乞丐制服,乞丐道:“大人,小的也是逼不得已啊,田地都让那些贪官侵占了,老**和孩子又生了病,媳妇就快临盆了也还是饥一顿饱一顿,迫不得已才去偷的,大人。”成璐和瀮儿追来,瀮儿对侍卫道:“就是他偷了我们的钱袋!”侍卫将钱袋还给成璐,成璐对侍卫行礼道:“多谢大人。”侍卫们将乞丐押走,那名侍卫道:“姑娘,职责所在,以后姑娘上街要小心扒窃。”成璐道:“我会的。”随后和瀮儿离去,瀮儿道:“小姐是看上那位侍卫大人了吗?”成璐羞斥道:“哪有,别瞎说。”瀮儿笑道:“小姐难为情了。”成璐道:“才不是呢。”侍卫看着她们的背影出神,另一个侍卫对他道:“阿灵阿,怎么了?”阿灵阿道:“没什么,这一带**完毕,咱们到下一街区去**。”侍卫们离去不提。

裕亲王福晋正抱着詹升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哄逗着襁褓中的詹升,微笑道:“长得很像福全他小时候。”裕亲王福晋微笑道:“王爷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太皇太后哄着怀中的詹升,詹升咯咯发笑,裕亲王福晋道:“太皇太后,您歇会儿,让孙臣妾抱会儿吧。”太皇太后将襁褓交给裕亲王福晋,阿柔进来跪下行礼道:“奴婢叩见太皇太后,裕亲王福晋,太皇太后、裕亲王福晋万安。”太皇太后道:“免,何事?”阿柔道:“回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和众太妃已在畅音阁恭候。”太皇太后道:“哀家知道了。”苏麻扶太皇太后起身,太皇太后对裕亲王福晋道:“江城,詹升就交给苏麻,你和哀家一起去看戏吧。”裕亲王福晋犹豫了一下:“这……”苏麻道:“福晋放心吧,从前王爷和皇上也是奴婢带大的。”裕亲王福晋摇头道:“不,姑姑,詹升他看不到我会闹觉的……”转向太皇太后道:“老祖宗,孙臣妾想起来王府里还有几件绣活儿没有完成,孙臣妾告退。”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就抱着詹升离去,苏麻和阿柔福下道:“恭送裕亲王福晋。”太皇太后道:“走,咱们到畅音阁。”苏麻和阿柔应了一声,跟上太皇太后。

京城茶楼内,说书先生正在讲述皇宫里的奇闻轶事:“话说这德嫔在宫里恃宠生娇,她陷害贤良,迷惑皇上,打压异己,还害死了金兰好姐妹的孩子,作下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从前有个小太监,因为服侍不周,竟被她打死丢到井中,她竟然还送毒蛇给别的妃子……”听众们义愤填膺:“太狠毒了!”说书先生继续说道:“所以我说,这人在世上,种善因结善果,种恶因结恶果,德嫔她想利用腹中胎儿陷害嫔妃,被皇上拆穿,皇上下旨将她打入冷宫,叫她自生自灭。”听众们拍手道:“好!好!”小二端着两碗牛肉拉面到阿灵阿面前:“两位爷,牛肉拉面请慢用。”阿灵阿道:“小二,我问你,现在说书的是何人?”小二道:“**有所不知,这是陆爷,经常会说些奇闻轶事,当是街坊闲来无事,消遣消遣。”阿灵阿道:“好的,我知道了,没事了去吧。”小二道:“小的告退。”侍卫道:“阿灵阿,敢在这儿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我们去拿了他。”阿灵阿将侍卫拦住:“隆科多,别打草惊蛇,让他说下去,他一个百姓对宫里的事这么了解,恐怕背后不是个小人物,咱们没接到命令,不能擅作主张。”隆科多只好作罢。

畅音阁里,太皇太后正与太后太妃们欣赏着戏曲,宁悫太妃剥着橘子,对太皇太后微笑道:“太皇太后,裕亲王特意从福建带回来的柑橘,酸甜可口,太皇太后您尝尝。”太皇太后微笑道:“好,哀家一会儿尝尝看。”一曲既罢,太妃们掌声雷动。

我刚生产完,还在卧床休息,通贵人过来探望我:“姐姐,我又来吵你了。”我道:“你来了我反倒不嫌吵了,你是不知那小家伙有多闹。”芳茉沏了一杯茶端给通贵人:“小主,碧螺春。”通贵人接过茶,道:“会闹的孩子好啊,小阿哥嘛,淘点好。”我见她的眼角还有泪光,道:“妹妹,何人又欺负你了?”通贵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摇头微笑道:“没,没事了,姐姐,沙子进眼睛里了。”我叹气道:“胤禶也是个苦命孩子,妹妹你别太难过,来日方长。”通贵人道:“不知姐姐可曾见过我第一个孩子?他长什么样?”我一惊,然后道:“他很漂亮,长得很像妹妹,但可惜……”通贵人道:“所以,我是克子女的命。”我道:“妹妹可不能这么想,命理循环之说本宫向来不信,妹妹也不要轻易认命。”通贵人道:“姐姐,惠嫔还有再来找你的麻烦吗?”我道:“皇上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谅她以后会小心的,咱们也多留个心眼,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就好。”通贵人道:“鸳儿明白。”

第一百三十二回 续柯(中)

京郊的一个小胡同里,陆爷神色匆忙地走着,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将他一惊:“哎呦妈诶!”黑衣人道:“让你说的你都说了吗?”陆爷跪下道:“**,小的按您的吩咐说了,求您别再让小的讹传宫中之事了,会杀头的啊。”黑衣人丢下银两道:“拿去。”陆爷爬着捡起那些银两,黑衣人腾空消失。

明珠府邸,为着惠嫔被褫夺封号禁足之事,明珠正在房中来回踱步,卢问萍端着一碗燕窝进来道:“阿玛,夜宵煮好了。”明珠道:“先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卢问萍应了声将碗放在桌上,对明珠道:“阿玛,媳妇先去休息了,阿玛晚安。”明珠微笑道:“萍儿晚安。”卢问萍回到房中,对丫鬟学易道:“学易,少爷和老爷最近在宫里是否出了什么事?”学易为难道:“少**,您别问奴婢了,宫里的事,奴婢不能说的。”卢问萍好奇:“喔?”学易附耳卢问萍:“少**,是这样的,最近惠嫔娘娘在宫里……”卢问萍听完道:“原来如此,难怪老爷如此为难。”学易道:“少**,别说是奴婢说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皇上和众亲王贝勒戎装在南苑围猎,太子道:“皇阿玛,儿臣要打只野鹿孝敬皇阿玛!”皇上微笑道:“你还小,能打只野兔皇阿玛就满足。”裕亲王道:“太子殿下,只要记住二皇伯告诉你的要领就好。”永绶道:“皇上,让臣随着太子殿下吧。”皇上道:“准奏。”“喳。”“那么,出发!”“驾!”马嘶齐鸣,马蹄乱踏,只吓得那母兔觅食忙找穴,狐狼亡命忘咀嚼,围猎不提。

乾西四所里,小虎子正为大阿哥研墨,大阿哥正写着:“霜陨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小虎子道:“爷,今儿天气好,奴才陪您出去走走?”大阿哥道:“本阿哥还有些书法没练完,就不出去了。”小虎子道:“那奴才陪您。”大阿哥点头应道,继续题写着不提。

玉贵妃和亭雨嬷嬷抱着四阿哥往永和宫来,敬嫔在宫门恭候道:“嫔妾叩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摆了摆手:“免礼,德嫔她身子如何了?”敬嫔道:“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调养好就没事了。”玉贵妃道:“四阿哥跟本宫说想来看看弟弟。”敬嫔道:“喔,娘娘快请。”说着将玉贵妃引到我房间中。

落英阁中,纳喇嫔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正绣着百鸟朝凤图,采晴抱怨道:“娘娘,这德嫔就知道仗着自己的身孕陷害你,倒是便宜了她,又生了个崽,皇上也被那些狐狸精迷得团团转,娘娘,您要想想法子啊。”惠嫔想咬断丝线但是丝线不断,对采晴微笑道:“采晴,帮我把剪子拿来吧。”采晴应了一声将剪子拿来,惠嫔微笑着剪断丝线,道:“本宫向来都是端庄贤惠的。”说着看了看门外的精奇嬷嬷道:“至少在外人的眼中,本宫一直如此。”剪子的寒光映照上惠嫔的脸孔,采晴努嘴道:“奴婢是在为娘娘不平。”惠嫔微笑道:“这宫里的风波,你我还见得少吗?皇上他不糊涂,迟早会宽恕本宫的,本宫只要静待机会,剩下的是是非非,都与本宫无关。”

咸福宫中,众嫔妃对玉贵妃伏首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对众嫔妃道:“都坐吧。”“是。”众嫔妃入座后,青贵人道:“姐妹们都听说了吗?城外有人在说咱们的故事呢。”洛嫔道:“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不足为奇。”华常在道:“后宫里的事岂容儿戏?”宜贵人道:“不知都说了些什么?”玉贵妃道:“道听途说的事,各位妹妹别放在心上,以后不许在宫里提起,都听清了吗?”众嫔妃起身福道:“是,嫔妾等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御花园中,宜贵人和顺贵人正逛着,顺贵人道:“姐姐,你说这宫里的事是如何传出去的?”宜贵人道:“还能怎么传?嘴长人身上,是非黑白全都靠说的,反正再怎么传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能做的就是做好妃子,做好额娘,别人的是非咱们不要惹。”顺贵人点头道:“裙儿知道。只是裙儿在想,一般的奴才奴婢都不得擅自离宫,能将宫中消息传出的,就只有身居要职之人,在这宫中,能算得上是要职的,那只有太医院的太医和阿哥们的老师了,太医自然是不会乱说话,这明珠大人就……”宜贵人怒斥道:“够了!别再说了,裙儿,咱快回宫!”顺贵人道:“姐姐,裙儿以后会慎言的。”宜贵人道:“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别人怎么传那是别人的事,咱们再旁生枝节那就是咱们多事了,要是让旁人听到这些,还指不定怎么害你呢。”顺贵人低下头道:“以后会小心的啦。”宜贵人道:“算了,胤祺和公主又该哭闹了,咱们快回去吧。”顺贵人应着,与宜贵人回颐和轩不提。

茶楼里,陆爷继续说着:“上回说道,这孝昭仁皇后因为身子不好,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于是她心生嫉妒,她嫉妒年轻貌美的妃子,哪个妃子怀了孕,那个妃子的胎就不保。”听众们唏嘘道:“太可怕了。是啊是啊。”陆爷继续道:“正巧在这一年,德嫔、通贵人、成贵人进了宫,这宫里的格局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这皇后到底机关算尽,想用霹雳木去陷害德嫔,反被德嫔弄了个声东击西将霹雳木掉包,给自己埋下祸根。一入宫门深似海,哪家闺女没进宫之前,那都是纯良敦厚,秀惠淑雅,进了宫之后,一个个都变得深不可测,也许这就叫近朱者赤,近末者黑吧,这德嫔自从被这孝昭仁皇后多番陷害后,也变得阴险毒辣,她身边有个小宫女,因为趁她身怀六甲无法侍寝的时候,小宫女得皇上宠幸惹得她不高兴,于是她在这小宫女的安胎药中加入蜣螂,本草纲目有云:蜣螂,咸寒有毒,畏羊角、羊肉、石膏,能堕胎,治疰忤,这个小宫女正是因为喝了这碗蜣螂汤,胎死腹中,从此郁郁寡欢,再不得皇上宠幸。平定三番之后,功臣们纷纷将自己的闺女送进皇宫……”陆爷继续讲述着不提。

第一百三十三回 续柯(下)

乌雅府邸,下人们正在交头接耳,赵嬷嬷道:“听说了吗?听说德嫔娘娘嫉恨贵妃娘娘抢走了四阿哥,于是设计迷倒皇上,让皇上晋封自己为嫔位,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抚养小阿哥了。”陈嬷嬷道:“呦,赶着咱们德嫔娘娘是母凭子贵坐上嫔位的啊,我听说,从前伺候过德嫔的太监,诶呦,那个死得惨啊。”辛嬷嬷道:“你们快别说了,让福晋听到就不好了。”宋氏端着盆子和衣服,走过道:“你们都在聊什么呢?”赵嬷嬷朝宋氏打了个招呼与陈嬷嬷、辛嬷嬷离去。

额娘正跪在阿玛的灵位前烧香磕头,澐儿伺候在旁,道:“福晋,最近华乐楼的说书先生在说皇宫里的奇闻轶事,还说咱们德嫔娘娘阴险毒辣,在宫里胡作非为……”额娘斥道:“在老爷灵位面前,不许胡说,还不跪下!”澐儿只得跪下,道:“福晋,旁人都在议论呢,奴婢只是担心,会连累您和二小姐。”额娘道:“别再说了,跟我一起念心经。”澐儿有点不情愿:“又念心经啊。”额娘道:“观自在菩萨,念。”澐儿和额娘一起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我正做着刺绣,突然被针头扎了一下手指:“哎呀。”通贵人笑我道:“姐姐,你看你,还是那么不小心。”我啄了啄手指,微笑道:“百花齐放图的这朵牡丹好难绣啊,妹妹精通针脚,帮我看看我该如何改进。”通贵人端详着绣帐,道:“姐姐你看,这朵紫罗兰少了几针,还有这只蝴蝶,要是在翅膀上多加几针会更有神采,至于牡丹,自然要有点与众不同,花瓣的针工要更精密些,这儿就有些稀疏了,还有这儿,多了几针就显得没有层次感了,这儿少了几针,姐姐若不嫌弃鸳儿手笨,鸳儿现在就帮姐姐改改。”我微笑道:“你还手笨,哗啦啦一下子评出这么多来,你要手笨,那我不是大笨驴了?”芳若也噗嗤一声笑道:“娘娘您比大笨驴长得好看。”芳茉一听,也噗嗤一声随即又憋住笑声,竹息端着茶进来道:“二位小主,热腾腾的碧螺春来了。”我们谈笑着不提。

慈宁宫中点着檀香,太皇太后正捏着佛珠闭目凝神,对一侧伺候的苏麻道:“最近哀家的耳朵里刮进来一阵风,听说华乐楼里有个姓陆的擅长说书,只要被他说的故事,都跟活灵活现的真事似的,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苏麻道:“奴婢也听说了,这个姓陆的,除了说些故事外还喜欢添油加醋,道听途说宫中之事,奴婢只是打听到一点消息,说德嫔娘娘阴狠毒辣,陷害贤良,可,奴婢这么多年瞧着,德嫔断断不是那样的为人。”太皇太后道:“这些话,都传到永和宫里了吗?德嫔听过吗?”苏麻道:“奴婢不知,这要是听到了,那还不得了?”太皇太后冷笑道:“这宫里,有谁最恨德嫔,谁就是那造谣惹事的,既然德嫔自己都没把中伤放在心上,咱们操那个心干什么呢?”苏麻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不管了?”太皇太后道:“管肯定是要管,这个姓陆的,不能留了,替哀家了了他。”苏麻微笑道:“喳,奴婢这就去办。”

华乐楼里,听众们早就齐聚一堂,茶楼老板对街坊们道:“各位乡亲父老,非常抱歉,今天陆爷家乡有点急事,回老家几天,暂时不说书。”一人道:“他昨天还没讲完呢,后来到底有没有抓到那个偷情的妃子呀?”众人哄笑,老板道:“这些都是虚构的故事,不能作数的。”另一人道:“原来我们以前听到的都是骗人的啊,无聊。”“就是就是,真没意思。”老板道:“你们别走啊,喂,乡亲们,别走啊。”听众们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茶楼,从此以后,陆爷再也没出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提着灯笼从胡同里走过,陆爷扛着行李东张西望地奔逃,几个黑衣人从房顶上轻功跃下,将陆爷前后包围,陆爷求饶道:“**,小的以后再也不说了,我发誓,要是再说,小的天打雷劈。”黑衣人亮出御前侍卫的令牌,道:“咱们是奉命行事,感谢你跟我们的合作。”陆爷惊奇道:“合作?何时和你们……?”话音未落,只听得剑利落地划过脖子的声音,陆爷口吐鲜血,睁大了眼睛,倒在地上。黑衣人道:“宫里的故事,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会是谁呢?”黑衣人们收剑离去。

冷宫中,恭亲王福晋对荣嫔道:“姐姐放心,橩儿今早上去求得太皇太后她老家懿旨了,相信乔公公一会儿就到了。”荣嫔道:“这些日子,辛苦橩儿了,对了,你不在王府里,王爷他不会疑虑吗?”恭亲王福晋微笑道:“姐姐,王爷他是打过仗的,怎会计较这些呢?再说,橩儿只是按礼数在宫中伺候太皇太后,并无不妥啊。”荣嫔叹气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最毒妇人心,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还是小心些。”恭亲王福晋道:“橩儿知道,姐姐也要当心。”这时,乔连海在屋外朗声道:“太皇太后懿旨到!请马佳氏出来接旨!”荣嫔出门跪下迎道:“罪妾接旨。”乔连海念道:“奉太皇太后懿旨,复马佳氏荣嫔之位,仍居储秀宫,钦此。”荣嫔磕头道:“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亲王福晋与荣嫔走在御花园里,只见几个年轻的面孔谈笑着走过,荣嫔回忆起当初选秀进宫的种种,露出释怀的微笑,恭亲王福晋对荣嫔道:“姐姐,看样子我这个恭亲王福晋要回王府里了,姐姐你在宫里要多保重啊。”荣嫔点头道:“橩儿,本宫会的。”恭亲王福晋与荣嫔分别在御花园的十字路口,那是阳光明媚的春晨,空气中散发着百花的芬芳,花儿的娇美定格在那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上,荣嫔望着她们扑蝶的样子,回想起昔日——“皇上,臣妾抓到蝴蝶了你看。”“朕看看……”“大胆!竟敢擅自抓蝶!”“皇后娘娘,臣妾……”“啪!”“马佳答应擅自抓蝶,不敬本宫,罚抄女则!”“喳,臣妾遵命。”荣嫔抚上自己的脸颊,道:“从今以后,本宫绝对不要再为人鱼肉了。”

第一百三十四回 水落(上)

颐和轩中,宜贵人正坐在屋里弹奏高山流水,音羽嬷嬷抱着胤祺,胤祺在襁褓里专注地品着袅袅琴声,馨露端茶进来道:“娘娘,清水芙蓉茶沏好了。”宜贵人道:“不是还有普洱吗?”馨露微笑道:“娘娘,普洱哪里有这清水芙蓉好喝呢?”宜贵人停下琴,走到馨露身边,道:“怎么最近宫里都兴喝这个吗?”馨露只得低头沉默,宜贵人嗅了嗅茶香,微笑道:“这清水芙蓉真是好香啊。”馨露微笑道:“娘娘快尝尝吧。”宜贵人示意紫萝,紫萝上前故意将茶撞翻,紫萝和馨露一同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宜贵人道:“还不快收拾清楚,真是的,笨手笨脚。”馨露收拾完出去之后,宜贵人问道:“最近的茶水都是馨露负责吗?”紫萝道:“娘娘是说,清水芙蓉茶有问题?”宜贵人道:“替本宫好好监视馨露,有何异常举动,立刻向本宫汇报。”紫萝道:“喳,奴婢会小心行事的。”

恭亲王府中,众福晋正在院子里练习跳采茶舞,马佳氏道:“仔细看好,十字步,踏,转,彩扇轻挥疾拢,上转若流云逐月,下放若柳絮飘扬,慢步如蜻蜓涉水,快步似游龙疾风。都听明白了吗?”众福晋答道:“是。”这时,萨克达氏突然一阵干呕,陈氏扶着萨克达氏道:“姐姐怎么了?”萨克达氏道:“不,我没事。”马佳氏立刻吩咐道:“曼芹、沛芹,立刻扶绿格格去休息。”两个丫鬟答应着扶萨克达氏下去休息不提。

咸福宫中,众嫔妃正喝茶谈天,玉贵妃对荣嫔道:“荣嫔,许久不见身子可安好?”荣嫔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关心,一切都好。”妙答应问向秀答应:“这荣嫔娘娘是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她呢?”秀答应道:“我也没听过后宫里还有这号人物,只是最近许久都不见德嫔娘娘和惠嫔娘娘了,该不会是……?”二人互使眼色,荣嫔看向顺贵人,微笑问道:“顺妹妹,公主无恙了吗?”顺贵人微笑道:“嫔妾谢荣嫔娘娘关心,公主没事了。”荣嫔微笑道:“没事了就好。听说德嫔新生了个小阿哥?”玉贵妃道:“是,昨儿本宫带着胤禛去见过的,长得可俊俏了。”通贵人道:“只是那孩子太磨人了。”宜贵人道:“磨人的孩子机灵啊,嫔妾记得,四阿哥从前也挺磨人的。”众嫔妃谈天不提。

夜晚,馨露正提着灯笼在御花园中慌张地走着,来到一处假山之后,与一个人交谈着什么,随后接过一个暗红色的纸包,答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说完便转身离去,紫萝跟在她身后,暗想:“果然有问题。”立刻回颐和轩去不提。

宜贵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怒道:“这天气这么烦闷叫本宫怎么睡得着!?”随即掀开被子披上斗篷走出屋子,正巧见着馨露正提着灯笼悄悄回房,便叫住她:“馨露!”馨露被这一声一惊,将那纸包掉在地上,宜贵人定睛一看,问道:“馨露,这包是什么?”馨露直打哆嗦,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娘娘饶命!”宜贵人捡起纸包,吩咐道:“紫萝,去请太医来!”紫萝应了一声往太医院去不提。

那晚,躲在假山之后的是惠嫔身边的采昍,馨露对采昍道:“看来阿芙蓉壳泡茶已经让她们给识破了。”采昍对馨露道:“没关系。”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暗红色纸包,馨露道:“这是…?”采昍道:“这包是明珠大人送进宫的罂粟花种子的磨粉,你拿回去,给你们家小主用着。”馨露接过暗红色纸包,答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采昍道:“一切都交给你了。”说完二人分别离去。

李太医端详了一阵后,回道:“回禀娘娘,这些粉末乃是罂粟花种子的磨粉,罂粟花有敛肺、涩肠、止咳、止痛和催眠等功效,但是长期服用会使人上瘾,从前荣嫔娘娘在冷宫里就是中了这罂粟花的毒瘾,此外,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有的百姓叫它阿芙蓉。”宜贵人回忆着:“阿芙蓉?”

馨露道:“顺小主有所不知,这是西域进贡的阿芙蓉茶,有提神明目之功效,常喝可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的。”宜贵人微笑道:“既然是好东西,那就别浪费了,馨露,挑一些和小田子、小冬子他们一起享用吧。”馨露道:“这是主子们用的东西,奴婢们怎么好用,奴婢能在旁边看着主子品茗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奢望。”

紫萝拿着扎满针的布娃娃和一只金凤钗来见宜贵人道:“娘娘,在馨露的房中搜出这些,请娘娘过目。”李太医定睛一看,道:“一个宫女怎会有如此精致的发钗?微臣看,馨露姑娘一定是被人给收买了。”宜贵人问紫萝道:“那贱人在哪儿?”紫萝道:“奴婢给她捆了,现在还在房中呢。”宜贵人道:“走,咱们去问问她。”李太医作揖道:“娘娘,微臣告退。”

第一百三十五回 水落(中)

宜贵人与紫萝进入馨露的房间,只见馨露嘴里淌出鲜血,睁着眼睛直看着宜贵人,紫萝立刻走在宜贵人身前背对着馨露对宜贵人道:“娘娘,这个馨露宁愿咬舌一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主使来,看来这幕后主使来头不小,咱们以后要多留意了。”宜贵人想上前去被紫萝阻道:“贱婢尸首血污,恐污娘娘凤目,请娘娘止步。”宜贵人端详着那只金凤钗,道:“本宫记得,当年皇上分别赠送仁孝皇后、孝昭仁皇后、贵妃娘娘、惠嫔、荣嫔还有本宫金凤钗,现如今德嫔和昌嫔也有,两位皇后早已仙逝,贵妃娘娘不会这么大方将金凤钗给馨露,德嫔和昌嫔入宫晚,与本宫没有过节,也是不可能害本宫的,剩下的也就只有惠嫔和荣嫔了。”紫萝道:“娘娘,咱们也该留意一下小田子和小冬子了。毕竟他们原先都是出卖了德嫔娘娘的奴才,他们既然敢咬德嫔,难保不敢咬娘娘啊。”宜贵人道:“说得也是,一会儿找人来把这儿清理一下,记住,别乱说话。”紫萝会意道:“喳,奴婢知道了。”

储秀宫的正殿里正燃着藏香,荣嫔正坐在殿里刺绣山水图,采昍正跪在地上道:“娘娘,馨露她咬舌自尽了。”针尖的寒光直射荣嫔的印堂,荣嫔道:“既然她宁死也不肯供出来就由着她去吧,至于你……”荣嫔目光扫过采昍,采昍直感一阵寒意,荣嫔微笑道:“以后本宫还有些事需要你替本宫效劳。”采昍战战兢兢道:“娘、娘娘,奴、奴婢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荣嫔敛住笑容,道:“听说御花园里的牵牛花开得不错,你给你主子带一点,另外,嫣虢……”嫣虢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暗红色纸包,拿给采昍,采昍接过纸包道:“娘、娘娘,这些是……?”荣嫔微笑道:“巴豆,你知道怎么做吧?”采昍道:“奴婢知道了。”荣嫔道:“那就好,跪安吧。”采昍道:“奴婢告退。”

落英阁中,纳喇嫔正作着噩梦,她正坐在殿里绣花,却见太后带着侍卫们进来吩咐道:“来人!将这个贱人给哀家拿下!”侍卫们上前将纳喇嫔驾起,纳喇嫔不停地挣扎:“放开本宫!快放开!”大阿哥跪在纳喇嫔面前,哭道:“额娘,儿臣再也不敢了。”纳喇嫔被拖出宫外,只见纳兰明珠手里捧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她走来,他跪下,只见那脑袋开口道:“娘娘,微臣愧对皇恩。”这时,又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朝纳喇嫔爬来,只见紫荆正瞪着纳喇嫔,低吼着向纳喇嫔爬来,又见所有宫人的脸都长在身后,大阿哥和太后变成了纸人,纳喇嫔大惊,尖叫一声从床上坐起,采晴进屋来点亮屋内的烛火,走到纳喇嫔床前,道:“娘娘,您没事吧?”纳喇嫔一惊,抱住采晴道:“采晴,让本宫出去吧,本宫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他们都要来抓本宫。”采晴安慰道:“娘娘,没人抓娘娘,娘娘您是发梦呢。”纳喇嫔道:“不!她们都来找本宫了!都来了!”采晴环顾四周,纳喇嫔对四周喊道:“给本宫出来!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本宫不怕你们!出来!”只见精奇嬷嬷们提着灯笼进来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呢!?”

音羽嬷嬷正在小厨房炖着蛋羹,紫萝进来道:“嬷嬷,小阿哥又拉了。”音羽嬷嬷道:“我知道了,小阿哥最近是怎么了……”说着,嬷嬷与紫萝离去,小田子和小冬子偷偷潜入小厨房里,掀开瓦罐的盖子,从袖中取出两个暗红色纸包,正往瓦罐里放,音羽嬷嬷突然跑进来道:“糟了,我的瓦罐……”正巧撞见小田子和小冬子二人在往瓦罐里放东西,小田子和小冬子一惊,将纸包丢入瓦罐中。

李太医查看瓦罐,对宜贵人道:“娘娘,这里面被下了大量的巴豆和牵牛花,两者药性相冲,如果吃了下去,轻则一泻千里,重则会丧命,这瓦罐里的蛋羹是炖给小阿哥的,还好发现的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宜贵人道:“你们两个狗奴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小田子和小冬子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是惠嫔娘娘叫奴才们这么做的!”宜贵人道:“你们说是惠嫔?”小田子道:“奴才不敢撒谎,先前娘娘您经常苛待奴才们,有一次,惠嫔娘娘经过御花园,给了奴才们好些赏赐,娘娘您不是在馨露的房间里搜到一支金凤钗吗?那就是惠嫔娘娘赏给馨露的。”小冬子道:“对对对,奴才也听馨露说起过。”宜贵人道:“你们都招认了吗?”二人磕头道:“奴才们不敢了,奴才们不敢了。”李太医道:“娘娘,微臣会将情况如实禀报皇上的,微臣告退。”

南书房里,皇上听完李太医的回话后,揉着印堂道:“这两个狗奴才嘴里的话都吐干净了吗?”李太医道:“那两个受不住吓,皇上您也知道宜贵人,宜贵人一发火,他们便什么都招了,只是巴豆是慎用药,太医们一般不会用的,牵牛花倒是常见。”皇上冷冷地道:“李德全,给朕搜宫。”李德全堆笑应道:“喳。”

过了一会儿,李德全回道:“回禀皇上,在落英阁里搜出罂粟花以及牵牛花,请皇上过目。”皇上叹了一口气,道:“着朕旨意,小田子、小冬子,杖毙。纳喇嫔,心肠歹毒,降为答应,打入冷宫,念其入宫一久,又和纳兰明珠有亲,朕就网开一面,伺候过她的宫人,亲近者留用,其余杖杀,宜贵人受惊,朕心不安,赐葡萄牙香粉一盒,李德全,立刻执行不得有误。”李德全道:“喳,皇上圣明!”

那一日,精奇嬷嬷们将落英阁团团包围,采昍偷偷跑出落英阁,正躲在御花园假山后面,太皇太后和苏麻过来了,苏麻见假山后有人,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采昍只好出来,跪下道:“太皇太后,惠嫔娘娘她是冤枉的,是德嫔娘娘自己摔倒的,和惠嫔娘娘无关啊。”太皇太后微笑道:“哀家知道,对了,你叫什么?”采昍道:“回太皇太后,奴婢采昍。”太皇太后道:“采昍?你先留在哀家这儿,哀家自会保你平安。”采昍微笑道:“喳,奴婢叩谢太皇太后隆恩。”

第一百三十六回 水落(下)

纳喇答应被精奇嬷嬷们拖出殿外,纳喇答应喊道:“放开本宫!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宫要见皇上!皇上!臣妾冤枉啊!皇上!”精奇嬷嬷给纳喇答应一个耳光,道:“你个贱人瞎嚷什么!?不怕滋扰了后宫主子吗!?”纳喇答应瞪着她道:“等着瞧,本宫出来了绝对饶不了你们。”精奇嬷嬷伸手作势要去戳纳喇答应眼睛道:“还敢瞪眼!?”纳喇答应闭紧双眼,只得任由她们拉拉扯扯地送到冷宫,路经畅音阁,只听得余音袅娜,流莺婉转,众嫔妃正坐在畅音阁里听戏。

荣嫔正拿着玉滚**脸颊和手背,一旁的僖嫔道:“荣嫔,这是什么?”荣嫔微笑道:“这是羊脂白玉滚,用这个经常**脸部和四肢可以使皮肤平滑白皙,永葆青春。”僖嫔道:“这么好,让本宫试试。”荣嫔将玉滚交给站在一侧的嫣虢道:“嫣虢,把它给僖嫔。”嫣虢恭顺地答道:“喳。”接过玉滚躬身呈给僖嫔:“娘娘请用。”僖嫔接过玉滚,嫣虢退到荣嫔身旁,僖嫔用着对荣嫔道:“这玉可真光滑啊,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秘诀?”荣嫔微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听李太医说起过,倒真不是什么秘诀。”成贵人口干烦热,正想喝水蜜桃汁解暑,荣嫔道:“成妹妹,你的安胎药中有黄芩和山药,不宜喝桃汁,嫣虢,去御膳房备些柳橙汁来。”嫣虢答应着往御膳房去,通贵人微笑道:“原来荣嫔娘娘也精通药理,以前倒真没瞧出来。”宜贵人也诧异道:“荣嫔,你是怎么知道的?”荣嫔微笑道:“从前嫔妾瞧过成妹妹的方子,对成妹妹的体质略知一二,况且病了多日,也经常听太医提起药理方面的东西,略知皮毛,难登大雅之堂。”宜贵人微笑道:“那以后咱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可都上你那儿瞧了。”玉贵妃冷笑道:“宜贵人可真会说笑,连荣嫔自己都说了只是皮毛,又怎能和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争高低呢?”宜贵人微笑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荣嫔微笑着观看戏曲,手里的帕子被拧成团。成贵人对荣嫔道:“嫔妾多谢娘娘提醒。”荣嫔对成贵人微笑点头了一下,嫣虢端着一壶柳橙汁和一个银杯来了,放在成贵人桌上:“柳橙汁,请小主慢用。”

冷宫里,纳喇答应不停地喊着:“放本宫出去!本宫要见皇上!皇上!臣妾冤枉!皇上!”采晴道:“娘娘,这地方阴森森的,会不会、会不会……”只见她哆嗦地四周张望,这时,两只老鼠从脚边吱吱地窜出,正好撞了一下采晴的脚面,屋里传出采晴的尖叫,院子里打扫的宫人们全都停下了脚步望着纳喇答应的屋子,随后继续打扫着。纳喇答应只好坐在床上,不一会儿,却见侍卫扛着大阿哥,大阿哥直喊道:“皇阿玛,儿臣知错了!皇阿玛!”纳喇答应想冲出去看个究竟,只听皇上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道:“皇长子胤褆,心术不正,咒害太子,意图谋反,着即日起撤黄带子,废为庶民,撵出宫外,飞耀班、阿灵阿,立刻执行,不得有误!”飞耀班和阿灵阿答应道:“喳!奴才领旨!”纳喇答应跪下磕头道:“皇上,求您不要废了大阿哥!臣妾求您了,皇上!”大阿哥在飞耀班的肩上喊道:“皇阿玛!皇阿玛!”纳喇答应冲出冷宫,跑到宫门前,大阿哥被送出宫外,纳喇答应被守门的侍卫拦住:“站住!”眼看着宫门被一点点地关上,纳喇答应从床上惊醒,喘着粗气,采晴安慰道:“娘娘,怎么了?”纳喇答应道:“采晴,大阿哥现在人呢?”采晴道:“大阿哥?大阿哥不是在乾西四所吗?”纳喇答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也许是本宫多虑了,采晴,本宫刚刚做了个噩梦,大阿哥被皇上贬出宫外作庶民了。”采晴道:“娘娘,梦是反梦,也许大阿哥平安无事呢?”纳喇答应摇头,道:“本宫说不上来,但本宫有不好的预感。”

主仆二人正说着,天上惊雷声起,不一会儿,乌云密布,畅音阁的戏台上停下了歌声和奏曲,宫人们扶起各自的主子们回宫去了,从天而落的先是几滴水珠,随后淅沥而下的是狂风暴雨,又是一声惊雷,大阿哥瑟缩在床底下,另一边,纳喇答应担心道:“怎么办,胤褆他怕打雷的,不行,本宫要去看胤褆。”纳喇答应正要往门外去,这时,又一个落雷击倒一个树枝,正好落在纳喇答应脚边,采晴忙扶着纳喇答应进屋:“娘娘,大阿哥没事的,他已经长大了。”纳喇答应为难地看向屋外,另一边,大阿哥在床底下瑟瑟发抖,小虎子道:“爷,没事了,不打雷了。”只听天上还是轰隆隆地作响,小虎子牵着大阿哥的手想将他拉出来,突然又是一声响雷还伴着闪电,唬得大阿哥又往里钻,嬷嬷们都在议论:“没想到,文武双全的大阿哥居然怕打雷。”“这小子,总是不听话,可算抓住他弱处了。”“是啊是啊,听说他额娘犯了事被打入冷宫了。”“人老珠黄惹皇上厌弃有什么稀奇,倒是你们瞧见那些新进宫的小主吗?个顶个地俊呐,那身段,那容貌,可不是一般的胭脂俗粉能及的。”她们正左一语右一句的聊着,另一边,纳喇答应坐在屋里,回想着哪里不对劲。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对采昍道:“你家主子的情况,哀家略有耳闻,既然你帮了哀家,哀家就帮你们一把,苏麻。”苏麻答应着走到采昍身后,将佛珠缠上采昍的脖子,之后使劲勒紧,太皇太后冷笑道:“你是一切线索的关键,只要你不在了,线索也就断了,别怪哀家心狠,哀家为的可都是大清的江山。”采昍挣扎了几下便断气了。

那一日,纳喇嫔正坐在屋内刺绣,采昍往院落里搬来几盆牵牛花,进屋对纳喇嫔道:“娘娘,奴婢去花房挑了些新培育的牵牛花来。”纳喇嫔道:“本宫知道了。”一侧的采晴道:“娘娘,院子里的罂粟该培培土了。”纳喇嫔放下手里的绣活和采晴往院子里去。

又过了几日,飞耀班带着令牌闯进殿内道:“皇上有令!搜宫!”侍卫们应了声便开始在落英阁内四处搜寻,纳喇嫔怒斥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后宫重地岂容胡闹!?快给本宫出去!”这时,侍卫们搬来几盆罂粟和牵牛花道:“大人!搜到了!”纳喇嫔见着那几盆牵牛花,惊了一下,飞耀班道:“所有人听令!看好落英阁,不许放出一只苍蝇,违者,杀!”侍卫们朗声道:“奴才遵命!”说着就和精奇嬷嬷们将落英阁团团围住。

第一百三十七回 杀机(上)

惠嫔被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纳兰府邸,正厅里灯火通明,明珠在正厅里焦急踱步,性德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卢问萍立侍于性德身旁,明珠道:“为父一向叫他们小心谨慎,可却还是出了纰漏,现在皇上下旨要彻查此事,万一查到了为父,那为父的一世清誉可就功亏一篑了。”性德道:“阿玛,儿子打听过了,刑部和吏部有大部分官员都是您的门生,应该只是打个过场,不过儿子最担心的还是索额图和佟国维大人。”明珠坐了下来,卢问萍为明珠倒了碗水,端给明珠道:“阿玛,您嘴角都起皮了,喝点水润润吧。”明珠接过碗,看着碗面上釉成的精致牡丹,对性德道:“性德,你如今在侍卫营身居一等侍卫要职,当初搜宫的时候可曾留意过什么异样吗?”性德回想着,道:“并无发现不妥,只是,前不久侍卫营中少了一个侍卫,李总管来传话把他昭去后就再没回来。”明珠道:“李总管?”说着就揉着眉心,叹气道:“眼下只有等,等有人肯替惠嫔娘娘背下这个黑锅,但不知那个人在哪里。”卢问萍道:“阿玛,相公,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上朝呢,媳妇去给你们扑床。”说完,向明珠福了一下身子,转身进房中不提。

这一日一早,长街里传来熟悉的凤鸾春恩车的车辙声,细数过去竟有五辆,李德全让小太监给皇上捶腿,对皇上道:“如今皇上又得新宠,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看着折子不语,李德全道:“刚才宣小主身边的萨仁送来一盒沙琪玛,说是宣小主自己做的,皇上要不要尝尝?”皇上放下折子,道:“一会儿也给太皇太后她带点,她也很久没吃到正宗的沙琪玛了。”李德全微笑道:“奴才领旨。”

我正拿着拨浪鼓逗着摇篮里的胤祚,小万子进来通传道:“娘娘,华常在来了。”我微笑道:“快传。”小万子应了声“喳”将华常在引进来,蒲儿陪着华常在上前给我行礼道:“德嫔娘娘万福。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惠嫔她进了冷宫了。”我叹了口气,道:“她原不该是这样的,真是可惜。”华常在道:“怎么?娘娘不觉得出了口恶气吗?”我摇头,道:“在宫中,许多时候我们都会身不由己,从前孝昭仁皇后如此,如今惠嫔也如此。真正让本宫操心的不是她们,而是本宫的两个孩儿,只要他们平安无事,本宫就心满意足了,你来告诉本宫这些,本宫心领了,惠嫔也可怜,改日你与本宫去冷宫看看她吧。”华常在道:“嫔妾知道了。”说着便打了个哈欠,我见她尚有倦容,便问道:“妹妹,昨晚上没睡好吗?”华常在羞涩地点了点头,蒲儿对我福了福,道:“回德嫔娘娘,昨晚上皇上召小主过去说是想看小主跳舞。”我道:“辛苦妹妹了,妹妹如今得宠,本宫和小阿哥们也沾光。”这时,长街里传来乌鸦的聒噪叫声,将胤祚吓哭了,我立刻将胤祚抱起,安慰道:“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华常在道:“说来,最近不知是何故,皇上召嫔妾过去,总叫嫔妾先睡下他才肯歇下,嫔妾有些累了,嫔妾告退。”我边哄着胤祚边对她道:“妹妹慢走。”

荣嫔正带着荣宪公主在御花园中玩耍,突然从御花园池中浮出了个人,荣宪公主指着那儿对荣嫔道:“额娘,那是什么?”荣嫔见了水面里的浮物,心下大惊,立刻吩咐嫣虢道:“嫣虢,快带公主回宫。”嫣虢牵上荣宪公主的手,将她带回宫,荣嫔也立刻赶回宫中,在储秀宫中,嫣虢对荣嫔道:“娘娘,那不是惠嫔身边的采昍吗?”荣嫔道:“采昍既然死了,咱们也要和她撇清关系才好,只是,不知是谁作的,事情看来还没结束,咱们也要多留神才行。”嫣萍进来道:“娘娘,梁公公来传话,太后娘娘邀众位娘娘小主前往慈仁宫花园品茗。”荣嫔道:“本宫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

第一百三十八回 杀机(中)

慈仁宫花园内,宁悫太妃和陈太嫔分别坐在太后两侧,玉贵妃携着各宫嫔妃向太后请安道:“嫔妾们太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们万福金安。”太后微笑道:“如今春暖花开,叫大家过来,一则是聚一聚,说说话解解闷,二则,花房新培育的一株三色和花二乔,想让大家一同观赏,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大家皆可随意观赏。”众嫔妃答了声:“是。”开始观赏花卉。

宁悫太妃对太后道:“听打扫御花园的小太监说,有个宫女的尸首在御花园池里被发现了。”太后问道:“是哪个宫的?”宁悫太妃道:“这个嫔妾就不知道了,只是,那尸首已经浮肿变形。”太后有些不悦道:“这么好的日子,听到这些,真是晦气。”陈太嫔微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嫔妾听了也觉得晦气,还不如看看咱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妃子,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太后叹了口气,道:“是啊,好景当前,怎能错失。”宁悫太妃起身跪下道:“是嫔妾多嘴了,请太后责罚。”太后道:“错不在你,妹妹请起。”宁悫太妃起身坐回位置。

王答应摇着蒲扇走着,赞道:“都说洛阳牡丹甲天下,嫔妾觉得这宫里的牡丹丝毫不逊洛阳牡丹,色泽圆润,晶莹饱满。”妙答应微笑道:“王答应是洛阳人?”王答应摇头道:“不,嫔妾祖籍四川,幼时曾随家人到过洛阳探亲,故此得见。”牛答应道:“我听说四川的麻辣烫和剁椒鱼头香辣爽口,让人回味无穷。”王答应微笑点头。秀答应听王答应提起家乡,眼睛便湿润了,说着便用帕子抹眼泪啜泣道:“嫔妾想额娘。”妙答应安慰道:“妹妹,如今你我有皇上的宠爱,为家里争气,家人都会为我们高兴的,别伤心了。”荣嫔折下一朵银粉金凌,簪在秀答应头上,微笑道:“好花配美人,这朵银粉金凌越发显得妹妹琼姿花貌,妹妹别伤心了,哭花了脸就不好了,既入了宫,就要全身心投在皇上一人身上,为皇室开枝散叶。”秀答应啜泣了几声,点了点头。

这时,阿柔领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托盘到花园里,向太后和各宫嫔妃道:“各位小主,这是牡丹花茶和牡丹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请各位小主自便。”宣贵人端起水壶闻了闻,皱眉道:“什么怪味儿,还不如奶茶香呢。”太后微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啊,宣贵人,你也来尝尝,比奶茶好喝。”宣贵人撅嘴道:“嫔妾不喝。”玉贵妃微笑道:“太后赏的自然是好东西,妹妹别这么不识好歹。”宣贵人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不过每个人的喜好不同,若人人随波逐流,那活在这世上也太没意思了吧?”玉贵妃道:“喜好也是可以改的。”瑞贵人拿起一块牡丹卷大口咀嚼着,鼓着腮帮对玉贵妃道:“姐姐你快尝尝,这牡丹卷可好吃了。”玉贵妃接过牡丹卷,对瑞贵人道:“快慢着点吃,小心噎着,连翘,给瑞小主倒些茶润润。”连翘应了声去倒茶,太后微笑道:“哀家就喜欢瑞贵人这样,天真无邪,俏皮可爱,一点都不矜持。”

次日,荣嫔带着妙答应、秀答应、王答应有说有笑地来到冷宫里,纳喇答应见是荣嫔,瞥了她一眼道:“你来干什么?”荣嫔面露担忧道:“妹妹如今在这冷宫里受苦,本宫担心妹妹,所以特意来看看妹妹。”又对几个答应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拜见惠嫔娘娘?”妙答应、秀答应、王答应相互看了看,向纳喇答应行礼道:“嫔妾参见惠嫔娘娘,愿惠嫔娘娘万福金安。”纳喇答应道:“你们给本宫出去,本宫不想见你们,采晴,送客。”采晴应了一声,道:“各位小主请回,我们小主要休息了。”嫣虢上前狠狠打了采晴一个耳光:“娘娘们说话,你个奴婢插什么嘴?”采晴捂着脸,退到一边。荣嫔微笑道:“妹妹很久都没打扮过,妹妹们,咱们来帮惠嫔娘娘打扮打扮。”说着,妙答应和王答应上前架起纳喇答应,荣嫔拿着胭脂水粉给纳喇答应的脸一阵乱搽,纳喇答应边咳嗽边喊道:“住手!听到没有!?本宫让你们住手!”胆小的秀答应退到一边,荣嫔拿出一只大耳环给秀答应道:“妹妹,你去帮纳喇答应戴上吧。”秀答应拿着大耳环,颤抖着,纳喇答应惊恐地看着她,秀答应跪下对荣嫔道:“荣嫔娘娘,惠嫔娘娘也很可怜,您就饶了她吧。”荣嫔道:“本宫给的是赏赐,又不是责罚,她可怜什么?”秀答应道:“好歹她也是大阿哥的生母啊。”荣嫔道:“大阿哥?说来,也好久没见大阿哥了。”纳喇答应道:“你要做什么?你别乱来!”荣嫔托起纳喇答应的下巴道:“本宫怎会乱来呢?本宫爱他还来不及呢。”说着用手轻抚着纳喇答应的脸颊道:“妹妹的脸果然艳压群芳,”当“闭月羞花”四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纳喇答应的脸颊被荣嫔的护甲剐蹭出一道红痕,荣嫔动手扯散纳喇答应的发髻,这时,纳喇答应挣脱她们的摆布,往墙上狠狠一撞,倒地不省,采晴跑去扶起纳喇答应,哭道:“小主!小主!”妙答应和王答应慌了,秀答应冷汗直冒,荣嫔道:“没事,请个太医来瞧瞧就行了,咱们也走吧,免得别人赖上咱们。”几个答应跟在荣嫔身后离开冷宫不提。

第一百三十九回 杀机(下)

玉贵妃带着胡太医来给纳喇答应诊治,玉贵妃问道:“胡太医,纳喇答应她没事吧?”胡太医回道:“回贵妃娘娘,小主没事,只是撞击了头部有淤血,需要静养。”采晴在床边抽泣道:“小主,都是奴婢不好,没能保护小主。”淑菱转身对侍卫们喝道:“这冷宫的侍卫都是怎么当差的?随便什么人都能闯进来闹事吗?”侍卫们跪下道:“奴才该死!”其中一个侍卫道:“回贵妃娘娘,方才荣嫔娘娘和几个答应小主来过,之后,里面似乎有扭打吵闹声。”玉贵妃道:“你说荣嫔?难怪她说纳喇答应得了急症,要请太医,看来是本宫疏忽了管教。”胡太医道:“荣嫔娘娘和纳喇答应从无过节,为何…?”玉贵妃微笑道:“咱们女人的事,你个太医懂什么?胆敢置喙后宫之事?”胡太医低头道:“微臣不敢。”玉贵妃道:“你开完了药,每天叫苏拉照例送来就是,管好自己的舌头。”胡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是。微臣告退。”胡太医走后,淑菱扶着玉贵妃离开冷宫,采晴和太监侍卫们恭送道:“恭送贵妃娘娘。”

咸福宫内,各宫嫔妃正坐着谈天,端嫔对成贵人道:“成妹妹,现在害喜还厉害吗?”成贵人抚着肚子上的隆起,羞涩答道:“多谢端嫔娘娘关心,比先前好多了。”才说着,就“诶呦”一声捂着肚子,一侧的昌嫔问道:“成姐姐,怎么了?”成贵人微笑道:“这小家伙,他踢我呢。”青贵人道:“会踢人好啊,准是个机灵的皇子,保不准像皇上那样勇猛刚健呢。”成贵人道:“其实我更喜欢公主。”妙答应打了个哈欠有些坐不住了,牛答应推了推她,荣嫔道:“可是皇子也很好啊,将来娶个福晋,含饴弄孙。”这时,淑菱朗声道:“贵妃娘娘到!”嫔妃们全部起身恭迎道:“嫔妾等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走上主座,对众嫔妃道:“听说昨天纳喇答应突发小恙,本宫因着担忧前去看看,所以来得有些迟,各位妹妹不会责怪本宫吧?”众嫔妃道:“嫔妾等不敢。”玉贵妃看了看荣嫔的一身翠桃色,微笑道:“荣嫔越发会打扮了。”荣嫔笑不拢嘴:“贵妃娘娘真会说笑。”玉贵妃道:“本宫是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穿翠桃色?”几个答应窃笑,玉贵妃道:“你们几个笑什么,迟早有你们老的一天。”几个答应立刻敛住笑,玉贵妃道:“荣嫔,你当主位那么久了,怎么宫规戒律还没背熟吗?冷宫是你一介妃子能随便踏足的地方吗?”荣嫔立刻跪下道:“嫔妾有罪,请贵妃娘娘责罚,只是,嫔妾心中窝着一团火,只是想找个机会发泄,嫔妾知道错了,嫔妾下次不敢了,贵妃娘娘。”淑菱微笑道:“荣嫔小主从前不是挺老实的,奴婢瞧着最近您很会说话,既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若不严惩,只怕后患无穷。”玉贵妃道:“昨天跟着去闹事的,还有哪些?赶快站出来,我数十下,要是不站出来,休怪本宫不客气,一……二……”王答应冷汗直冒,秀答应左顾右盼,妙答应的手在发抖。“八!”秀答应站出来道:“回贵妃娘娘,昨天是嫔妾跟荣嫔娘娘去的,请贵妃娘娘责罚嫔妾,饶了荣嫔娘娘吧。”玉贵妃道:“很好,本宫竟不知自己宫里住着个跟屁虫,专爱跟别人凑热闹,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底是本宫有失管教。”妙答应也站出来道:“不,不关她们的事,昨天去闹事的人是嫔妾。”王答应见她们都站出来,索性也站出来道:“不,贵妃娘娘,是嫔妾去闹事的,不关她们的事。”玉贵妃道:“反正你们各个都有嫌疑,既然你们亲口承认,本宫就网开一面,下不为例,荣嫔、秀答应、妙答应、王答应,故意滋扰冷宫,罚俸两个月,祥贵人、瑞贵人对自己宫里的人管教不善,罚俸一个月。”祥贵人和瑞贵人一同跪下道:“嫔妾该死。”玉贵妃接着道:“至于本宫,管教不善,自罚两个月。大家可有什么异议吗?”众嫔妃答道:“嫔妾不敢。”玉贵妃道:“既如此,荣嫔、秀答应、妙答应、王答应,你们回宫以后好好读读女则女训,尽好做妃子的本份。”荣嫔等人答道:“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

入夜,夜深人静的宫殿里传来女子莺燕的欢闹声,养心殿中皇上正蒙着眼睛和卫官女子、华常在、妙答应、王答应、青贵人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正玩着高兴,敬事房的小太监举着呈有绿头牌的托盘要推门进去,被李德全拦住:“皇上正玩着高兴呢,你现在进去,扫了皇上的兴,不怕皇上砍你脑袋啊。”小太监道:“请李公公指点。”李德全道:“这样好了,我替皇上随便翻一个。”说着,翻了妙答应的牌子。皇上坐在床上,卫官女子和华常在侧拥在他的双腿上,王答应和青贵人坐在他的大腿上,妙答应帮皇上捏着背,华常在娇声道:“皇上,我们再来玩嘛。”卫官女子也道:“每次玩皇上都耍赖。”皇上道:“好好好,朕不耍赖,来,咱们继续。”李德全推门进来道:“皇上,明儿还上朝呢,太后方才派人来问您睡了吗?”皇上道:“就跟她说朕已经睡下了。”李德全道:“不知皇上今晚想留谁下来侍寝?”皇上看了看身旁的这些如花美眷,一时也很为难,卫官女子微笑道:“皇上,不如咱们姐妹几个一起来侍寝,你看如何?”王答应诧异道:“这样也可以?”卫官女子娇声道:“皇上~”皇上看了看四周,道:“今夜让妙答应来伺候。”妙答应微笑道:“是,臣妾一定尽心侍奉,不负圣望。”青贵人道:“皇上就是偏心。”皇上温斥道:“怎么?吃醋了?”青贵人道:“臣妾才不敢和各位妹妹吃醋呢,既然今夜是妙答应,那么妙答应,看你的表现了。”妙答应微笑道:“就交给臣妾了。”说着,卫官女子、青贵人、华常在、王答应叩别道:“臣妾告退。”皇上将妙答应送上龙床,对她柔声道:“朕要去更衣,你在这儿等着朕。”妙答应点头,皇上离开后,久久没有回来,她已经睡着了,隐约听见有人走来。

第二天一早,妙答应看见身旁躺着个赤膊的陌生男子,惊坐而起瑟缩在床角,皇上早已换好了龙袍,一边洗漱一边道:“你都看见了?”妙答应下床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妾根本就不认识他。”皇上微笑道:“既如此……”说着,便取来一把长剑,狠狠往被子里刺去,男子口吐殷红,气绝身亡,李德全让小太监们将他抬出去,又让小宫女们将床单和被褥换下。皇上道:“你既知道了,朕就索性告诉你好了,达尔汗亲王和塔一直觊觎我中原的领土,且朕受制于太皇太后多年,若宣贵人有了身孕,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宫只怕气焰更旺,所以,朕要你帮朕做事,让宣贵人无法生育。”妙答应一惊,道:“可是,这样做臣妾会受罚的。”皇上微笑道:“这个你无须担心,到时朕自会为你作伪证保你平安,是让朕以通奸的罪名杀了你,还是要活命将功补过,一切就在你自己怎么选了。”妙答应想来想去,对皇上道:“皇上保证不会为难臣妾的家人吗?”皇上微笑道:“朕保证。”妙答应道:“只要为了皇上,让臣妾干什么都行,臣妾向皇上保证,宣贵人永远都不会再有身孕了。”话虽出了口,可妙答应的内心只有莫名的压抑和恐惧,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可以算计,这样的皇上,值得为他托付终生吗?可皇上对她们又是那样的宠爱,丝毫看不出半点猜忌,到底是要害人还是不要,妙答应陷入两难。

第一百四十回 知音(上)

我正在午睡,通贵人提着一个食盒进来道:“姐姐。”竹息对通贵人行礼道:“通小主万安,娘娘她在午休。”通贵人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姑姑,这些是我亲手做的酸枣糕还有豌豆黄。”说着就将食盒交给竹息,竹息接过食盒道:“小主费心了,稍后奴婢会转达给娘娘的。”通贵人微笑道:“有劳姑姑了。”她正转身要走,我便一个哈欠起身道:“妹妹这么急着走,也不留下来陪本宫说说话。”通贵人回到我床边微笑道:“方才见姐姐熟睡,没敢打扰。”我微笑道:“难得你来,怎么是打扰呢?竹息,快给通小主赐座,上茶。”竹息应了一声,搬来凳子让通贵人坐下,又倒来一杯碧螺春给通贵人,通贵人喝了几口皱了皱眉,对我道:“这碧螺春,怎么姐姐还没喝完吗?”我道:“碧螺春名贵,本宫不舍得喝,所以还有很多,真真是可惜了这些好茶。”通贵人道:“我那儿还有许多新鲜的君山银竹,改日带些给姐姐品茗。碧螺春的香气虽然淡了许多,但还是清爽可口。”我微笑道:“其实茶好不好都是其次,只要人每天过得舒心就行了。正巧,你帮本宫瞧瞧小阿哥衣服的针脚。”我与她闲聊不提。

宣贵人正在屋内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玩摔跤,没几下,宫女们全被打趴下,宣贵人乐道:“原来中原女子都这么柔弱,轻轻一推就倒了。”其中一个胖宫女答道:“小主你太厉害了,奴婢们甘拜下风。”宣贵人斥道:“什么小主不小主,拿出点诚意来好不好?说好了,不许让我,再来再来。”屋内的吵闹声传到了正殿里,皇上正与昌嫔缠绵,听得宣贵人爽朗的笑声,问向李德全:“李德全,你去瞧瞧为何这么吵闹。”李德全应了声去查探回来复道:“回皇上,宣贵人在和几个宫女布库。”昌嫔跪下道:“臣妾教导无方,还望皇上降罪。”皇上微笑道:“宣贵人这个桀骜不驯的主岂是你们这些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能教导得了吗?朕也好怀念布库,自从鳌拜被铲除之后,朕一心牵挂三藩,竟将武功全都浑忘了,正巧,朕也想去和宣贵人切磋一下。”说着,李德全同皇上前往宣贵人的房内,宣贵人正擒着一个胖宫女的胳膊,见是皇上来,宣贵人松开了她的胳膊向皇上问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皇上不由分说上前去搭住宣贵人的肩膀,宣贵人也站着马扎,手搭皇上肩膀,没过多久,宣贵人被皇上扛起,直喊道:“臣妾认输了,臣妾认输了,皇上,快放臣妾下来啊。”皇上一个转身将她抱在怀里,宣贵人坐在皇上壮实的臂膀里,露出灿烂的微笑,皇上深情款款地对她道:“布库太危险了,以后别在后宫里玩了。”宣贵人倚在皇上胸膛道:“皇上的心跳得好快啊。”皇上轻轻嗅了嗅屋内燃着的香气,道:“朕很喜欢这龙涎香的气味,也喜欢你,一见到你所以心跳得就快了。”宣贵人轻轻羞嗔道:“讨厌,皇上在取笑臣妾。”皇上道:“朕怎么敢呢?听说蒙古的姑娘从小也要学格斗和骑射。”宣贵人道:“是啊,要是皇上哪日去南苑围猎了要记得带上臣妾喔,臣妾的骑射功夫也很了得呢。”皇上道:“那朕可要见识一下了。”说着,将她抱到床边,李德全领着宫女们出去并将房门关上,隐约听到屋内的欢好声。

咸福宫内,听闻连日来皇上都往承乾宫去,祥贵人有些捏酸:“咱们进宫这么久了,也没人有本事把皇上拴住,昌嫔,你是不是对皇上施了什么媚功,老让皇上往你宫里跑。”昌嫔微笑道:“祥贵人说笑呢,本宫何德何能留住皇上?宣贵人有法子让皇上高兴,咱们也要为皇上得到新宠而高兴才是。”祥贵人笑道:“得了吧,别假惺惺的,什么新宠,还不都是靠关系进的宫,若不是太后娘娘的侄女,能过得了选秀那关吗?可惜啊,咱们是满军旗出身,不比蒙军旗吃香。”荣嫔微笑道:“皇上早说过满蒙汉皆是一家,有何须在乎旗籍呢?况且今日围猎,咱们几个骑术不精,宣贵人来自蒙古,善于骑射,皇上带她去也是应当,没准真打些鹿茸熊掌回来给各位姐妹享用呢。”玉贵妃道:“皇上宠谁自有皇上的道理,哪来那么多酸话。”众人不语,玉贵妃微笑道:“天气热了,难免会浮躁,淑菱,取些冰来给各位小主降降火。”淑菱笑答了声:“是。”成贵人起身向玉贵妃叩道:“贵妃娘娘,嫔妾偶感不适,想先行告退。”玉贵妃看着腕上的玉镯,对她道:“准了。”成贵人道了声:“谢贵妃娘娘。”与身旁的梨若转身离去,小太监们由淑菱领着,抬着一大缸冰块进殿里不提。

宣贵人回到宫里,萨仁和乌乐忙为她褪去汗湿的衣服,萨仁道:“小主,水正好,沐浴一下吧。”宣贵人褪去头饰耳环,散下发髻,褪下裤裙和鞋袜,一双玉足轻轻触起波光粼粼,而后缓缓坐到水里,屋内的水汽混合着龙涎香的气味,别具一番风味。突然,宣贵人不住地作呕,萨仁道:“难道小主你……”随后几个宫女一起跪下道:“奴婢们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宣贵人不解道:“你们都起来,我怎么了?”琪琪格道:“小主你有所不知,你有喜了,方才那个就叫害喜,稍后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给您瞧瞧。”宣贵人道:“我又没生病,请什么太医。”萨仁道:“这是宫里的规矩,小主,有了身孕的嫔妃都要让太医诊脉好留作脉案。”宣贵人道:“宫里的规矩可真多啊。”主仆几人闲谈不提。

第一百四十一回 知音(中)

胡太医捋着浓密的胡须,诊着宣贵人的脉道:“小主近日的饮食可好?”宣贵人道:“太医,最近老觉得吃什么都没味儿,而且老是犯恶心。”说着,又要干呕,胡太医微笑道:“小主的脉象乃是寸脉滑数冲和,老臣恭喜小主,贺喜小主。”胡太医跪下叩头,宣贵人道:“你是说,我……有喜了?”胡太医答道:“千真万确。”宣贵人和几个宫女兴高采烈地蹦起来:“太好了!小主有喜了!”胡太医忙劝道:“小主,切忌头三个月最关键,万万不可剧烈运动,方才老臣已觉察出您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稍后老臣会开些补气保胎的汤药给小主每日煎服,老臣告退。”宣贵人微笑送别道:“太医慢走。”

宣贵人有孕,太后自然是第一个高兴的,叫内务府又赏了好些绫罗绸缎给宣贵人,又叫使臣告知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听闻宣贵人有喜,忙叫人快马加鞭往宫里送理气安胎的沙里尔日和奶茶,宣贵人的气色竟调养得越发红润,阖宫里没有不羡慕她的,大家的目光从大腹便便的成贵人逐渐转向了这位蒙古格格。

一日,一位苏拉在往承乾宫送安胎药的途中遇到了妙答应,苏拉对妙答应行礼道:“小主万福。”妙答应见苏拉额头上有汗,拿出手绢为他擦拭浅笑道:“这么热的天让公公来送药很是辛苦,正巧我也要顺路,就让我帮公公给宣贵人送去吧。”苏拉退了一步,为难道:“可,这样奴才没法和胡太医交代。”妙答应微笑道:“你是担心我在安胎药里做手脚吗?”苏拉忙道:“奴才不敢。”妙答应微笑道:“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肯,我也不勉强你。”说着就走开了,苏拉忙提着药往承乾宫送去,躲在石柱子后面的是妙答应身边的探烟,她正盯着苏拉,悄声倒数道:“三、二、一……”只见苏拉突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探烟同妙答应出来,将药盒拎到角落,妙答应打开药盒,探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纸包,将粉末倒入安胎药中,妙答应道:“事不宜迟,咱们趁热给宣贵人送去吧。”探烟点头,盖上药盒,二人往承乾宫去。

萨仁将妙答应引进屋内,妙答应上前行礼道:“宣贵人万安。”探烟将药盒交给萨仁:“这是给宣小主的安胎药,因着苏拉在送药的途中中了暑又恰巧奴婢和小主经过,就帮着他送来了。”宣贵人微笑道:“萨仁,快给妙答应赐座,把阿瓦寄来的奶茶和肉干拿些来给妙答应享用。”萨仁应了一声忙去做事,妙答应端出热腾腾的药碗摆在宣贵人面前微笑道:“快趁热把安胎药喝了吧,一会儿放凉了就不好了。”宣贵人皱眉道:“又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拿开拿开,我不喝。”萨仁沏好了奶茶,又端来盛着肉干的小碟子摆在桌上,对宣贵人道:“小主,良药苦口,况且这药是益气安胎的,对孩子好啊。”宣贵人接过药碗,勉强地喝了下去,闭眼皱眉道:“太苦了。”妙答应倒了杯奶茶给宣贵人,微笑道:“喝口奶茶冲冲,就不那么苦了。”宣贵人接过奶茶迫不及待地喝下去,随后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妙答应摇头道:“你们母子平安就好,这是头胎,可不能马虎。”宣贵人微笑道:“谢谢提醒。”聊了一会儿之后,妙答应收起药碗,拜别道:“宣贵人你好好休息,嫔妾告退。”宣贵人目送她出去:“妹妹慢走。”

另一个苏拉刚往素伊轩送完安胎药,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苏拉,忙上前去将他摇醒:“喂,小加子,你怎么了,醒醒,喂!小加子!”小加子仍然昏迷,苏拉使劲掐他人中,小加子皱了皱眉:“疼,疼…”睡眼惺忪的小加子见着这个苏拉,道:“小当子,你不是给成贵人送药去了吗……这是哪儿啊……我怎么……?”说着,打了个哈欠,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回想着,他正想着,妙答应和探烟说笑着走来,将药盒还给他道:“下次中暑了就跟太医院告个假,幸好我们经过,要不送去给宣贵人的安胎药可不就耽误了。”小加子接过药盒,与小当子一起答谢道:“奴才多谢小主。”妙答应转身离去,小加子盯着妙答应手上的手绢,喊道:“小主请留步!”妙答应回头,小加子微笑道:“不知小主的手绢可否借奴才一视呢?”妙答应微笑道:“公公何出此言?”小加子正色道:“小主,您知道您方才那样做,是犯了欺君大罪吗?”妙答应将手绢给他,道:“天气热了易出汗,公公,擦擦汗吧。”小加子仔细端详手绢,随后跪下道:“小主,奴才误会你了。”说着就将手绢还给妙答应,妙答应道:“好了,快回太医院去吧,我也要回景阳宫去了。”各自告别离去不提。

晚上,皇上摆驾承乾宫内用晚膳,宣贵人、昌嫔与皇上围坐一桌,宣贵人想跟皇上撒娇,昌嫔夹了块酱香肘子到皇上的碗里道:“皇上,这块酱香肘子肥瘦刚好,您尝尝吧。”皇上应了一声,宣贵人夹起一块山药给皇上道:“皇上,山药对肠胃好,您老是坐着看折子,龙体要紧啊。”皇上微笑道:“朕要你喂。”宣贵人微笑道:“皇上您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啊。”皇上用水汪汪的眼神看着宣贵人,宣贵人本就有孕,一时母性大起,对皇上道:“好好好,臣妾喂皇上,来,皇上,张嘴,啊。”皇上正靠在宣贵人身上享受着,昌嫔用勺子在汤锅里搅了搅,对玻琴道:“玻琴,这锅冬菇鸭汤还不够热,再拿去煨一下吧。”玻琴道:“可奴婢刚才试过了,正好啊。”昌嫔道:“让你去热你就去热,还顶嘴?”玻琴只得将那锅汤端走,说着,昌嫔重重地放下筷子,眼看着皇上与宣贵人欢好,心中妒火中烧。

突然,宣贵人皱紧了眉头,俯下身子:“皇上,臣妾,臣妾的肚子!”皇上大惊道:“宣贵人,怎么了?宣贵人!”昌嫔忙跪下道:“皇上,怕是妹妹动了胎气,臣妾即刻叫人去请太医,请皇上和妹妹稍安勿躁。”说着,就跑去喊道:“来人啊!快传太医!传太医啊!”宣贵人面色煞白,对皇上道:“皇上,臣妾……好难受……”皇上抱起宣贵人往卧室去,宫人们跪作一团,皇上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弄成这样?”萨仁跪下道:“回皇上,方才午后妙答应送了碗安胎药来,往常都是太医院的苏拉或者年轻点的太医送来,今天怎么是妙答应送来,奴婢当时还在纳闷呢。”皇上道:“你确定是妙答应?”琪琪格也道:“皇上,萨仁所言不假,奴婢也在场,当时,妙答应还和小主说了好些体己话呢。”皇上吩咐李德全道:“去,把妙答应给朕找来。”李德全会意道:“奴才领旨。”说着便往景阳宫去。

第一百四十二回 知音(下)

承乾宫内灯火通明,太医和产婆们进进出出,时不时地就有宫女端着一大盆血水出来,一时腥气扑鼻,连皇上都作势要呕,但又立刻坐稳身子,昌嫔在皇上身旁给皇上捏着肩膀,妙答应青丝垂肩和探烟跪在皇上面前连连磕头道:“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皇上道:“朕听人说,今个儿午后是你给宣贵人送来的安胎药,是吗?”妙答应答道:“确有其事,不过当时臣妾在路上遇见送药的苏拉,听苏拉说是要往承乾宫送的,又见他在半路中暑昏迷,于是就代他送药,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伤害宣贵人腹中的胎儿,皇上明鉴啊。”皇上闭目凝神,昌嫔微笑道:“皇上,不妨把送药的苏拉召来问问,便知事情原委。”皇上叹了口气,吩咐李德全道:“李德全,去太医院把今个儿送药的带来。”

李德全应了声便动身前往,这边,其中一个产婆满手血污,出来跪下道:“皇上,宣贵人保住了,只是宫壁损伤,怕是从此无孕,奴婢无能,请皇上降罪。”皇上道:“罢了,嬷嬷何错之有?是朕和宣贵人没福气罢了。”说着,几个产婆抱着血污的包裹出来向皇上一福,立刻带着那包血污出去,太医们也出来跪下,胡太医道:“皇上,宣贵人的安胎药一向由老臣负责,断然不会出错,方才老臣见着宣贵人的症状,和昔日华常在小产有些相似,怕是有人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请皇上明察。”探烟道:“胡太医,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小主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吗?那么,请问我们下的是什么药?可有御药房凭证?”妙答应道:“皇上,如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甘愿受罚,可无凭无据就一口咬定是臣妾做的,臣妾冤枉啊。”说着又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正说着,李德全带着小加子和小当子进入殿内向皇上叩首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皇上指了指妙答应,对小加子和小当子道:“你二人可曾见过她?”二人仔细端详了一阵,答道:“对,是她!”小当子道:“当时奴才给成贵人送药半路上看见小加子倒在地上,身边不见药盒,立刻过去将小加子叫醒,这时,答应小主将药盒送还给小加子,奴才当时便觉得蹊跷。”小加子也道:“确有其事,当时,奴才半路上遇到答应小主,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昏了过去,听小主说奴才是因为天热所以中暑晕倒的,可奴才一向身强体健,中暑之说断然不可信。”妙答应搂着皇上的左靴哭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皇上轻轻将她蹬开,小加子继续道:“皇上,奴才也相信妙小主不是凶手,因为当时奴才昏迷,是小当子经过,替奴才送了药。”小当子一惊,道:“皇上,奴才当时在给成贵人送药,是在路上遇到了昏迷的小加子,可小加子给贵人送的药,奴才根本就没碰过,请皇上明鉴。”小加子道:“请皇上明鉴。”

皇上瞪着他二人,压抑着怒火道:“你二人说的可都是事实?”小加子道:“千真万确,皇上。”小当子道:“皇上,在安胎药里做手脚的不是奴才,一定是小加子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一时心虚晕倒,答应小主不知内情好心帮他送药,却反要被他诬赖。”小加子对小当子喊道:“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做的!”小当子也不甘示弱,喊道:“明明就是你,你别诬赖人!”皇上龙颜震怒道:“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小加子,你之前口口声声说是妙答应作的手脚,而后又说是小当子作的手脚,前言不搭后语,恐怕你才是最大的嫌疑吧?还有,小当子,你口口声声说小加子在半路上晕倒,恐怕你才是趁他晕倒在安胎药里做手脚的凶手吧?你们几个,以为做下了坏事还可以诬赖好人,欺瞒朕吗?!简直放肆!”小加子和小当子只得伏首,萨仁跪下道:“事到如今,请皇上顾念小主和孩子,重惩凶手!”昌嫔带着承乾宫内一众宫人皆跪下道:“请皇上明察秋毫!”妙答应哭道:“皇上,臣妾含冤受屈,皇上一定不能轻纵了这些狗奴才!”皇上叹了口气,吩咐道:“你二人搬弄是非的本事可真是高啊,连朕都差点被你们糊弄过去,你们要吐的东西,都吐干净了吗?”小加子和小当子只是伏低着身子颤抖着沉默不语,皇上微笑道:“宣贵人刚痛失一子,朕不忍心杀生,为这孩子再添杀孽,来人,把他二人带下去,割下舌头,打碎牙齿,再打入辛者库作苦役,朕便要看他们自生自灭。”

侍卫们答应着就要将小加子和小当子带走,二人直喊冤枉饶命,可侍卫们哪管其他,硬是将他二人拖出殿外,妙答应见他二人被拖走,心有余悸瘫坐在地,对皇上哭道:“皇上,臣妾从此清白了。”皇上温柔地为她抚去脸颊上的泪痕,轻声细语地对她道:“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探烟将妙答应扶起,妙答应向皇上拜别道:“臣妾告退。”昌嫔道:“皇上,您也累了,今个儿就在臣妾这儿歇息吧。”皇上轻抚着昌嫔脖子上挂着的玛瑙珠,微笑道:“好,今晚上朕就在这儿陪你。”说着便将昌嫔抱起,昌嫔在皇上强壮的臂弯里娇羞地叫了声:“皇上~”李德全也随着皇上来到昌嫔的寝殿内,宫女为香炉内添上了新燃的香料,皇上将昌嫔放在床上,李德全堆笑着道:“皇上、娘娘,你们歇着,奴才在殿外侯着。”说着,与几个宫人出去,屋内弥漫着清甜的香气,而另一边同样也燃着龙涎香,宣贵人痛失孩子,放声尖叫,萨仁和乌乐正在奋力安慰她,宣贵人哪管其他,只一味地嚎啕大哭到声音嘶哑,哭累了又躺下去睡,萨仁和乌乐也被折腾出了一身热汗,只得出门去吹吹夜风才舒缓一些。

第一百四十三回 妙伤(上)

宣贵人小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太后和太皇太后那儿,太皇太后只闭目诵经,太后焦急问胡太医道:“胡太医,现在宣贵人情况如何?”胡太医跪着答道:“回太后娘娘,小主怕是食用了损胎伤身的东西,导致宫腔受损,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怀上了,老臣无能,请太后娘娘责罚。”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原是我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没福,宣贵人又一向不知轻重,行事张扬,口无遮拦,难免有人嫉恨她,胡太医你跪安吧。”胡太医叩别道:“老臣告退。”待胡太医走后,阿柔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宣贵人失了孩子,难免伤心,咱们要不要去安慰她一下?”一只蚊子在太后耳边嗡嗡直叫,太后挥手赶了赶它,道:“那就别空着手去,暑天了蚊子多,把哀家的法兰西珐琅瓶花露水送去给她。”阿柔微笑应道:“是。”

昌嫔正坐在屋里刺绣,只听阿柔朗声通传道:“太后娘娘到!”昌嫔立刻放下绣板和玻琴等宫人迎接道:“臣妾/奴婢们/奴才们恭迎太后娘娘圣驾,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同阿柔走入屋内,就闻见浓重的熏香,厌恶地用绢子捂住口鼻,阿柔边咳边道:“这屋里点的是什么东西?这么熏人,快熄了它!”几个宫女立刻用水将那香炉浇灭,昌嫔跪下道:“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坐下道:“昌嫔,宣贵人为何会小产?”昌嫔道:“太后娘娘,宣贵人的胎一向稳固,只是,那日喝了妙答应送来的安胎药之后,孩子就没了,可,事后又查知,妙答应也是受了蒙蔽,是送药的苏拉鬼迷心窍,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皇上已经下旨处置了那两个送药的苏拉。”太后道:“皇上既然已经处置了,哀家也没什么话说,只是,昌嫔,妙答应此番必是受人指使,若是由得此阴险狡诈之人留在后宫,对皇室,对江山都是祸害。”昌嫔附和道:“太后娘娘所言甚是,那真凶必得严惩,方能给妹妹出一口恶气。”太后起身,微笑道:“走,咱们去瞧瞧宣贵人。”

昌嫔引着太后来到宣贵人房门前,只见从屋内抛出一个琉璃花瓶朝太后飞来,太后一闪,那琉璃花瓶“嘭啷”一声摔碎在地,又听屋内夹杂着汉语和蒙古语的吵闹声,大致意思是劝宣贵人节哀,可宣贵人的脾性哪能劝得住,嚎啕大哭一番便开始在屋内乱砸东西,太后进来了还不肯停手,太后走上前喝道:“身为嫔妃,在自己宫里乱砸东西,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不给哀家住手!”宣贵人见是太后来,将高举的玉白菜放下,琪琪格将玉白菜从宣贵人手里拿走,宣贵人梨花带雨,跪下泣道:“太后娘娘,为臣妾作主!是妙答应害臣妾失了孩子,臣妾的孩子他,他还没成型就被打下来了,臣妾的孩子好冤枉啊!”太后道:“你当那只是你的孩子吗?那也是哀家的皇孙啊!妙答应资历浅,这事断然不是她做的。”宣贵人听不是妙答应,瞪大了眼睛道:“那是谁要害臣妾!?是谁要害臣妾?!”太后叹气道:“宣贵人,冷静,这事还没有定论,但毕竟事关我们博尔济吉特氏家族,哀家会让人好好调查的,你且宽心养病。”宣贵人咬牙道:“就算不是妙答应,可臣妾的孩子也是因为她的那碗安胎药,臣妾不甘心……”太后微笑道:“你既不甘心,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好了,听御花园的小太监说,如今草乌和牛膝长得好呢,你若得空也去瞧瞧。”宣贵人道:“草乌和牛膝,那是什么东西?”太后看了看左右,用蒙语对她道:“那是活血祛瘀的好药。”宣贵人立刻会意,宫里懂蒙语的不多,太后在后宫生活多年一直说汉语,如今突然说蒙语,倒让宫人们稀奇,阿柔看了看左右,安慰道:“宣小主,你若委屈便好好地伺候皇上,别因为冲动犯傻。”太后也道:“阿柔姑姑说得在理,知音,你拥有了皇上你便拥有了这后宫,还怕以后报不了仇吗?天热了,人就容易犯困,哀家也要回宫去歇息了,宣贵人,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你是博尔济吉特氏的骄傲,别做出傻事,给家族蒙羞。”太后起身,宣贵人道:“多谢太后娘娘提点,知音铭记于心,只是,知音只是想给孩子讨个公道,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博尔济吉特氏家族名声的事,请太后放心。”太后一个转身,由着头饰的叮当响声,道:“若如此,哀家就放心了。”随后由阿柔扶着离开,宣贵人和宫人们福下身子对太后道:“恭送太后娘娘。”

第一百四十四回 妙伤(中)

咸福宫中透着些许凉爽,与殿外的高温形成鲜明的反差,只听宜贵人扣了扣茶碗,对玉贵妃笑道:“才刚会走而已,什么壮不壮的,倒是咱们的四阿哥,越来越机灵了。”玉贵妃边用玉滚在脸颊上滑着,一边微笑道:“那是四阿哥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所以这辈子生得机灵,本宫能作他的养母,也该是缘分天注定吧。”荣嫔微笑道:“说来,把大家聚在同一个后宫为嫔妃,这缘分还真是奇妙。”玉贵妃将玉滚交给身旁伺候的彤菱,对众人道:“正是因为这个缘分,所以咱们更要珍惜,切不可错了主意,让皇上为前朝国事费神之余还要担忧后宫琐事,如此,当真是咱们这些嫔妃的罪过了。”祥贵人道:“听说宣贵人小产了。”听到小产二字,成贵人的心扑通通地跳,因为她现在也怀有身孕,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祥贵人接着道:“听说是有人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如此卑鄙下作,真当要为后宫除害才好!”妙答应只把头埋得低低的,玉贵妃对祥贵人道:“喔?是吗?”祥贵人道:“全凭贵妃娘娘作主!”华常在也道:“是了,当初嫔妾的孩子,也是有人在安胎药里做了手脚,才导致嫔妾小产,如今又有此类手法,若不尽快查明真凶,那咱们这群女人可都要遭殃了。”通贵人也是两次失去孩子的,听到宣贵人小产,本也惊讶,但随即释然微笑道:“就算真凶找到了,能换回孩子的性命吗?宣贵人虽然小产了,可成贵人的孩子却健在啊,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顺其自然吧。”玉贵妃对成贵人道:“成贵人,你最近觉得如何?”成贵人道:“回贵妃娘娘,嫔妾早起时还有些犯困,现在听着姐妹们说话,就不那么困倦了。”荣嫔微笑道:“怀着孕呢,是容易困倦的,别老在屋里呆着,要多出来活动活动才行。”成贵人只微笑点头着,玉贵妃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各位妹妹就跪安吧。”嫔妃们起身向玉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告退。”随后各自出了咸福宫不提。

承乾宫的小厨房里,萨仁和琪琪格正照看着灶台上炖着的瓦罐,只见瓦罐鲜香扑鼻,是最寻常不过的香菇炖鸡汤,玻音提着水壶进来见灶台被占着,对她二人道:“喂!你们的汤什么时候炖好啊,娘娘等着喝水呢!”萨仁一边加柴,一边对她道:“就快了,你等会儿。”很快,香菇炖鸡汤就熬好了,玻音眼馋直勾勾盯着瓦罐看,琪琪格道:“看什么,这又不是给你喝的。”玻音将水壶放在灶台上,撅嘴自言自语道:“小气鬼,看看都不行啊。”萨仁和琪琪格将瓦罐带到宣贵人屋内,萨仁倒出一碗来给宣贵人瞧:“小主,表面上看这只是普通的香菇炖鸡,其实这里头奴婢们放了十足的草乌和牛膝。”宣贵人一边梳妆,一边冷笑道:“很好,妙答应既然来送药了,礼尚往来,咱们也该去景阳宫致礼,走吧,一会儿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说着便装扮齐整,备了几样点心,带上食盒,与萨仁往景阳宫去。

景阳宫内,妙答应还是心神不宁,紧紧拉着探烟的手道:“探烟,带我离开这儿,我不要呆在皇宫里了,我不想做小主,快带我离开这儿。”探烟劝道:“小主且宽心,皇上不是说了会保小主平安吗?君无戏言,小主一定会没事的,况且是那个宣贵人仗着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整天勾引皇上,四处显摆,如今失了孩子,贱人还真是活该啊。”听她如此直言不讳,妙答应立刻“嘘”声示意她住嘴,探烟会意便不再多话,只听屋外传来祥贵人爽朗的笑声:“这景阳宫可真是好地方,前阵子李公公,如今又是你这个蒙古格格,准备得这样丰盛,你和妙答应还真是姐妹情深啊。”宣贵人道:“祥姐姐说笑呢,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只是想答谢妙答应,不知妙答应可在宫中吗?”祥贵人微笑道:“你来找她真是找对了。”说着将宣贵人引到妙答应屋内。

妙答应见是宣贵人来打了个激灵,宣贵人示意萨仁将食盒打开,只见一碗香气扑鼻的鸡汤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再下一层是各种糕点,祥贵人微笑道:“你们聊,我去御花园溜达一下。”宣贵人对妙答应跪下道:“好妹妹,是姐姐错怪你了。”妙答应要上前将她扶起:“宣贵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宣贵人哭道:“是姐姐不对,你原谅姐姐吧。”妙答应道:“贵人快起来,嫔妾也不对,嫔妾如果没有送那碗安胎药给贵人,或许贵人的孩子还好好的,唉……”说着就一声叹气,随即接着摇头微笑道:“贵人爱子心切,嫔妾又怎会怪贵人呢?”宣贵人敛住哭容,道:“好妹妹,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说着就起身,与妙答应坐下,宣贵人倒出一碗鸡汤端给妙答应,微笑道:“妹妹快尝尝姐姐自己的手艺。”妙答应看了看那碗鸡汤,又看了看宣贵人温和明媚的微笑,毫无疑虑地端起来大口大口地喝着,探烟看着食盒里的点心赞道:“哇,宣小主有心了,这些糕点好精致啊,看着就有食欲。”宣贵人道:“闲暇时跟御膳房的师傅学的手艺,雕虫小技自娱而已,妹妹快尝尝,味道如何?”妙答应挑了块芝麻酥吃着,与宣贵人攀谈不提。

回到承乾宫里,宣贵人立刻点上了心爱的龙涎香,将剩余的鸡汤泼洒在花盆里,露出了狰狞的喜悦:“孩子,额娘给你报仇了。”另一边,妙答应腹痛不止,太医们正在奋力救治,她的身下已经血污一片,宫女们端着盛血水的铁盆不知来回进出多少趟了,有的宫女一闻到腥味就呕,因着失血过多,妙答应的身子开始抽搐,意识也快模糊了,探烟只在一旁不停地叫着小主,让妙答应不要睡着,祥贵人也被妙答应的情状吓得不轻,胡太医道:“这样下去不行,先用白及、仙鹤草、艾叶、苎麻根为小主止血,再加三七、阿胶、红枣给小主吊住精神,快。”几个太医和苏拉忙碌着备药,没一会儿,就端来一碗汤药给妙答应灌下,这已经不知是第几碗了,可出血仍没能止住,妙答应微弱地道:“原是我错信了他,我这一生,到底是错付了。”李太医斥道:“小主别说丧气话,坚持住。”妙答应眼角闪过泪花,道:“我怕是不成了……”

探烟在床边跪下,拉过妙答应的手道:“小主,太医会救好你的!你一定要挺住啊!”宫女还是一盆盆地往外送着血水,深泠对她道:“我的老天啊,怎么还在出血啊?!”宫女先是干呕一下,然后摇头道:“别提了。”快步走开,屋内,妙答应的出血少了许多,胡太医道:“太好了,再按之前的方子给小主送服,快!”太医和苏拉们奋力救治,没多久,妙答应的出血被止住了,探烟见妙答应没事了,舒了口气:“太好了,小主!太医,小主她没事了吗?”胡太医道:“不,有事。”探烟不解道:“什么?”胡太医道:“小主她阴虚耗损,母体大伤,怕是以后都难以成孕了,不过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小主暂时脱离危险,但还在危险期,需要有人随时观察留意。”探烟道:“怎么,小主她以后生不了孩子了?怎么会这样?太医,您再救救小主,奴婢求您了!”胡太医道:“请恕老臣无能为力。”说着,几个太医离去,探烟瘫坐在床边哭道:“小主!宣贵人她好狠的心啊!”妙答应被折腾了半天早就昏死过去,只是探烟不停地悲泣,而另一边是宣贵人残酷的微笑,这个宫里,又一场连锁被开启了。

第一百四十五回 妙伤(下)

慈仁宫内燃着藏香,太后正斜倚在紫檀木靠椅上小憩,梁明寿慌忙进来气喘吁吁道:“太后娘娘,出大事了!景阳宫里出大事了!”阿柔轻声斥道:“嘘,没瞧见娘娘在午休吗?有事等娘娘醒了再说。”太后慵懒地道了声:“哀家闭目养神呢。”阿柔道:“太后娘娘,梁明寿说景阳宫出事了。”太后的嘴角弯了一下,随后又敛住,道:“哀家就知道,知音这孩子狠辣果决,但冲动有余智慧不足,还要哀家帮她垫后,妙答应也是,好端端地怎就招惹了她?太医们怎么说?”阿柔道:“妙答应失血过多,无法生育,可惜了,这大好年华。”太后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坐正,阿柔帮她整理钿子,太后问向梁明寿道:“成贵人的胎都还安好吗?”梁明寿道:“回太后娘娘,一切安好,请太后娘娘放心。”太后道:“那就好,可别再出什么纰漏了,让太医们都仔细着些,回头让内务府选些上等的阿胶、虫草、蜀锦、瓜果、碧螺春赏给景阳宫、承乾宫和素伊轩,给小主们好好补补身子。”梁明寿欠着身子答道:“喳,奴才遵命。”说完便往内务府去,太后站起道:“阿柔,陪哀家去德嫔那儿瞧瞧胤祚阿哥。”阿柔微笑答应着:“喳。”说着太后便同阿柔来我宫里不提。

另一方面,皇上虽然推行满汉一家,但各地官员阳奉阴违,致使冲突愈演愈烈,为了促使满汉团结,皇上以学士张英等供奉内廷,日备顾问,下部优恤,又授予高士奇、杜讷翰林官。并命南书房翰林每早晚讲《通鉴》。钦天监挑选了良辰吉日举行“恭呈御览”的礼仪,宗人府进献玉牒,礼部在太和门上安设着玉牒香案,宗人府设彩亭,自玉牒馆恭捧玉牒置于彩亭内,行至太和殿,捧置中和殿案上,展开玉牒,请皇上升中和殿“恭阅玉牒”,黄盖御仗并着龙旗飘飘,号角声响彻紫禁城,文武百官跪迎跪送,场面浩大。

尽管如此,行至太和殿时,还是让人回想起昔日走水之事,望着那焦黑的殿宇,皇上叹气道:“这地方怎么没人来修一下呢?”性德道:“回皇上,辛者库人手不足,微臣立刻去加派几个侍卫担任工匠。”皇上拍了拍性德的肩膀道:“朕便交给你了,容若。”性德道:“微臣领旨!”明珠道:“皇上,编撰康熙字典的事一向在太和殿内,但太和殿走水,延误了字典编修,微臣恳请皇上,另设编修之所。”皇上道:“前明永乐皇帝所著永乐大典,流传后世称为佳话,如今朕编修康熙字典,当使后世字字详熟,方才爱卿所说,不妨在武英殿内设造办处,加派翰林学士,主书目编修之事。”明珠道:“微臣定不负圣望!”

很快,精壮伟岸、器宇轩昂的男子们在宫内走动,惹得一众后宫女子心花怒放,大家除了喝茶闲聚,便是跑到太和殿工地一睹壮男的风采,而喜欢文弱点的,就到武英殿附近偷偷看着学士们编修字典,但很快,这点眼福就被皇上的一道圣旨制止了,在白天,宫中女子是不能随意在太和殿或是武英殿附近走动的,要到晚上,男子们放匠了之后才能行走。

弦月阁中,卫官女子正抱着琵琶伤神,朵趣道:“小主有心事?”卫官女子轻叹一声,微垂着眸子道:“如今宫中德嫔娘娘已有两个儿子,可她似乎并不怎么得宠,也不争宠,却接连生子,但我那么得宠,却一直怀不上皇上的皇肆,太医院给的药,喝着也越来越没味儿了,若再不想办法怀上龙种,只怕我这一生,就要埋没在这幽幽深宫了。”朵趣道:“小主,可否想过向宫外借种?”卫官女子立刻捂上朵趣的嘴,道:“这样的事,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宫规森严,若是被发现了,你我都死无葬生之地。”朵趣挣开卫官女子的手,道:“小主,如今男子们在宫内走动,若这时候不把握住机会,更待何时?以小主的这美貌,不光是男子们,连奴婢我看着都心动了,机会不能只靠皇上,小主,如今机会当前,不能放弃啊。”卫官女子想了想,道:“那我就试试吧。”说着,就和朵趣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往太和殿去。

在往太和殿去的途中被三个工匠堵截到一处偏僻的转角里,那领头的满脸胡渣,抓着卫官女子和朵趣的胳膊道:“站住!赢了钱还想跑?可算被我逮住了!”一个刀疤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卫官女子,对领头的道:“大哥,这好像不是他。”旁边一个眯缝着双眼堆笑道:“宫里的太监都是一伙的,克扣咱工钱。”说着还掏了掏卫官女子的下身道:“没根的东西还敢欺压咱们。”卫官女子和朵趣只挣扎了一会儿,帽子便掉落,一头柔顺乌亮的发丝散下,刀疤脸大惊:“怎么是女人!?”胡渣男道:“太监嘛,还不都跟女人一样。”三个男人雄浑大笑,朵趣斥道:“你们不能乱来!这是弦月阁的卫小主!”刀疤脸道:“小主?别逗我们了,哥几个别跟他们啰嗦,扒光了他们给哥几个解解渴。”说着就要来扯卫官女子和朵趣的衣服,没几下,就露出了光滑的玉肌,卫官女子梨花带雨直喊着不要,这一下更激发了男子们的**,眯缝眼道:“果然是女人,这下哥几个可有福了。”刀疤脸拉住眯缝眼道:“让大哥先来!”胡渣脸说着就解开裤带,堆笑着朝着卫官女子和朵趣走来,卫官女子痛苦地挣扎但无济于事,很快,男人们一个猛颤便趴在她们身上喘着粗气,卫官女子和朵趣见男人们没了力气,便用力掐住男人们的脖子,刀疤脸大惊,快速逃开了,眯缝眼和胡渣脸一命呜呼,卫官女子和朵趣扒了他们的衣服穿着,便悄悄地回到弦月阁去不提。

第一百四十六回 胤祐(上)

南书房内烛光昏昏,皇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幅油画,画中的女子年轻貌美,穿着皇后吉服,面露微笑,端立于御花园亭前,皇上看着她出神,李德全为他端来茶碗道:“皇上请用茶,奴才记得这幅画是汤若望神父画的。”皇上道:“是啊,说来已经有许多年了,仁孝皇后走得突然,朕每每想起,都觉心如刀绞。”李德全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如今太子殿下也大了,相信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皇上道:“说来,朕正打算让太子去陵寝向仁孝皇后致祭,以尽母子孝道。”李德全道:“只是此去路途艰辛,且殿下年幼,得找人护送殿下,奴才觉得永绶贝勒可以担此重任,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皇上道:“永绶贝勒随往,朕很放心。”说着,敬事房小太监端着绿头牌进来道:“请皇上翻牌子。”皇上便翻了卫官女子的牌子不提。

康熙十九年,这一年乃是仁孝皇后逝世六周年,六岁的太子在九岁的永绶贝勒的陪同下,带着侍卫们和仪仗,一路浩浩荡荡地前往仁孝皇后的陵寝,向仁孝皇后致祭,皇宫里,太和殿的工架上有一窝正待孵化的乌鸦蛋,工人们常听工头说乌鸦乃是大清的吉祥鸟,但为了不妨碍施工,淳朴的工人将那个乌鸦窝搬开,这个举动惊到了觅食归来的母乌鸦,将工人啄伤,工人手上的乌鸦窝掉落,乌鸦蛋全都摔碎,工头来**见到地上的那摊摔碎的乌鸦蛋便问:“这是谁干的?!”只见母乌鸦对着那名工人又是一顿猛啄,工头道:“好小子,竟敢杀害乌鸦,胆子不小啊!”工人从工架上下来解释道:“头儿你听我说,我只是想把这个窝搬开,并不是存心要害它们啊。”另一个工人也从工架上下来道:“是啊,我也看见了,他是被乌鸦啄伤了才会将那窝乌鸦蛋摔下,并不是存心的,头儿你要杀杀我吧,放了他。”工人们也都从工架上下来道:“要杀杀我!”

工头道:“你们是想造反吗?!来人!”说着便吩咐侍卫指着身上有啄痕的那名工人,作了个杀头的手势,侍卫们将他带走,侍卫挥刀利落,一刀便使工人脑袋搬家,工人们大骇,工头提着他那还在滴血的脑袋对众工人喝道:“你们以后若再对乌鸦无礼,他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着便将那血淋淋的脑袋扔在工人的尸身旁,让太监们带去乱葬岗掩埋,这下激怒了众工人,一名工人道:“就为了区区的几只乌鸦就杀害人命,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工人们也附和道:“没天理!没天理!”工头道:“天理?老子就是天理!紫禁城是你们可以放肆的地方吗?!你们这些好吃懒作的饭桶,还不快去干活!?”工人道:“平日吃不好睡不好也罢了,如今为了一只乌鸦就杀害兄弟,我们不服!”工人们道:“对,我们不服!”工头瞪大了眼睛道:“你们是想造反吗?!来人!给我狠狠地打!”说着侍卫们和工人们便扭打起来,工人夺过侍卫手中的刀,将侍卫砍杀,提溜着侍卫的脑袋喊道:“弟兄们!是那个狗皇帝害得咱们受苦受累,只要狗皇帝死了,咱们就能过上太平的日子了,弟兄们谁愿与我一同去杀狗皇帝!?”工人们喊道:“杀狗皇帝!杀狗皇帝!”工头被一刀解决,随后,工人们提刀杀向内宫,索额图即刻调兵前往护驾,皇上正同昌嫔在宝华殿为宣贵人的孩子超度,却见工人们提刀闯入:“狗皇帝在这儿!找到了!”李德全喊道:“来人啊!护驾!”

侍卫们便与工人们扭打在一起,皇上拉着昌嫔要逃离,突然昌嫔见到一工人提刀朝皇上飞来,二话不说便挡在皇上前面:“皇上小心!”皇上原是习过武的,便将昌嫔推开,将刀子踢飞,可昌嫔还是被刀子划伤了胳膊,皇上制服了工人之后见昌嫔捂着流血的胳膊道:“昌嫔你受伤了?!来人!快传太医!”昌嫔微笑道:“臣妾这点小伤不碍的,皇上没事吧?”皇上道:“朕没事。”随后喊道:“李德全!李德全!”李德全早被行凶的吓瘫了,抱着头正躲在墙角里,听见皇上喊他便从角落里哆嗦着爬出来,答应道:“奴、奴才在!”皇上道:“传旨,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昌嫔钮祜禄氏,笃生勋阀,克奉芳型,秉德恭和,赋姿淑慧,佩诗书之训、声华茂著掖庭,挺身护主有功,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册尓钮祜禄氏为昌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李德全道:“奴才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承乾宫里,胡太医正给昌妃包扎,太皇太后问道:“怎么好好地会受伤?阿弥陀佛,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不然哀家可绝不会饶过那些刁民!胆敢在宫里行凶?反了不成?”胡太医为昌妃包扎完之后向太皇太后告别道:“老臣告退。”昌妃道:“太皇太后,臣妾没事,只是那些工人应该也有苦衷吧。”太皇太后道:“你啊,就是这样软的性子,永远都替别人说话,哀家既讨厌也喜欢你这点。”皇上道:“昌妃所说不假,朕已经查知,原来工人们的俸禄都被工头和官员们瓜分,而他们的家乡,更是因为连年灾殃颗粒无收,忍饥挨饿,如今因为一窝乌鸦,有工人被杀,所以才起来造反,说来,到底是朕的过失。”太皇太后叹气道:“无论宫里宫外,都有许多的不得以。”皇上道:“是啊,朕若下旨斩了那些工人,只怕会引得民怨四起,到时,朕就成了大清的千古罪人,若不对造反的工人们进行处罚,只怕人人效仿,一发不可收拾。”昌妃道:“听说先朝有五城粥厂,专给贫民救济之用。”太皇太后道:“可五城粥厂到这个月为止就要停了,为了给前方将士储备粮草。”昌妃跪下道:“皇上,百姓们困苦,臣妾恳请皇上让五城粥厂继续施粥。”皇上道:“将士们的军粮自有刑部和吏部供应,五城粥场当属礼部和户部,理应再展三月,另外,各地时有瘟疫发生,朕打算遣派宫中太医前往灾区赈灾。”昌妃微笑叩头道:“臣妾代百姓们谢过皇上!”

慈仁宫内,宣贵人正蹲着身子给太后捶腿,太后道:“听说皇上遇刺了,如今无事吗?”宣贵人道:“太后娘娘放心吧,皇上没事。”太后道:“没事就好,不然哀家怎么对得起孝康章太后。”宣贵人道:“太后娘娘,昌妃娘娘向皇上谏言开五城粥场给那群刁民,如今刁民们弃暗投明,还唱歌谣歌颂皇上圣明。”太后道:“真有这事?这个昌妃胆子不小,才封了妃就敢置喙朝政之事,阿柔,去,把她给哀家带来!”阿柔大声应道:“喳!”便往承乾宫动身,宣贵人微笑道:“太后娘娘圣明。”太后冷笑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作的那些事,宣贵人,昌妃虽然置喙朝政但毕竟为的是大清,而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宣贵人被唬得不敢言语。

第一百四十七回 胤祐(中)

慈宁宫前,昌妃正跪在烈日底下背着女诫:“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她的伤口应暴晒而生疼,忍着疼继续背着:“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可音量明显虚弱了,太后冷笑道:“昌妃偷懒,来人,给哀家打。”梁明寿拿着藤条堆笑应道:“喳!”说着便走向昌妃,对着昌妃后背就是一顿鞭笞,玻琴立刻上前护住昌妃:“别打了!太后娘娘,昌妃娘娘旧伤未愈,不能打娘娘!要打就打奴婢吧!”昌妃的面容憔悴,嘴唇发白,勉强挺着朗声道:“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絜,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太后道:“住手。”梁明寿便停下了对昌妃的鞭笞,突然,昌妃晕了过去,玻琴抱起昌妃的身子喊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太后道:“昌妃违反宫规,胆敢置喙朝政,今日就算教训过她了,若下次再犯,哀家就将你打入冷宫赐死,听懂哀家说的吗?!”宣贵人附和道:“昌妃娘娘好大的架子啊,躺着和太后娘娘说话,这样的规矩,是谁教出来的?”玻琴抱起昌妃道:“太后娘娘恕罪,昌妃娘娘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说着便往承乾宫赶,宣贵人道:“太后娘娘你看她们,目中无人,一点礼数都不懂。”太后微笑道:“方才哀家怎么惩罚昌妃的,宣贵人,你都看了吗?”宣贵人道:“臣妾都看了。”太后道:“看了就好,别再给哀家惹事,哀家要休息了,你跪安吧。”宣贵人欠身道:“臣妾告退。”

南书房里,皇上正在商讨国事,明珠上奏道:“启奏皇上,山东巡抚施维翰题报总河靳辅丁忧事,治河工作刻不容缓,微臣恳请皇上批示。”皇上道:“家有丁忧理应尽孝,不过水患未平,一日不可耽搁,明珠,传朕口谕给山东巡抚:‘河工漕运事关重大,现今工程未完,不便即准守制。俟工成之日,着靳辅自行题请。’”明珠应道:“微臣遵旨!”索额图上奏道:“皇上,副都统马尔哈齐、营总马顺德纵兵杀人,恳请皇上严惩二人。”皇上道:“清兵一向军纪严明,今副都统马尔哈齐、营总马顺德纵兵杀人,传旨:副都统马尔哈齐、营总马顺德目无纲纪,纵兵杀人,撤回京师,革职查办,先押入天牢,择日处死。”索额图朗声道:“皇上圣明!”皇上道:“诸位爱卿还有事吗?若无事今天就议到这儿吧,另外,有人跟朕上奏,说今年科举有人徇私舞弊,朕已着人调查,闲置官位依然很多,朝廷里必得清一清这些蛀虫,都跪安吧。”众大臣叩道:“微臣告退!”

储秀宫中,荣嫔正在刺绣,嫣虢急匆匆跑进屋里对荣嫔道:“娘娘!不好了,娘娘!马尔哈齐大人和马顺德大人纵兵杀人,现在被皇上押解回京了,皇上还说,择日处死!”荣嫔一听,大惊:“你说什么?!马尔哈齐大人和马顺德大人一向军纪严明,怎么可能纵兵杀人?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嫣虢,陪本宫即刻去见皇上!”说着,荣嫔就脱下头饰耳环,又用清水洗去脸上涂抹的胭脂香粉,褪去护甲华服,将头发垂下,与嫣虢往南书房去。

到了南书房前,只听得两个小妃子在里头与皇上欢好,李德全见是荣嫔来,向荣嫔欠身道:“荣嫔娘娘万安。”荣嫔道:“李公公,快帮本宫通传,本宫要见皇上。”李德全微笑道:“娘娘,方才皇上交代了奴才,说若是您了,让奴才跟你说一声,马尔哈齐大人和马顺德大人已经认罪画押,明日辰时三刻,菜市口行刑。”荣嫔一个踉跄,跪下喊道:“皇上!冤枉啊!皇上!请您宽恕马尔哈齐大人和马顺德大人吧!皇上!臣妾给您磕头!皇上!”说着便咚咚地磕起头来,李德全见状立刻去搀扶道:“哎呦喂,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嫣虢,怎么还杵在那儿啊?快来劝劝娘娘啊!”嫣虢上前要将荣嫔扶起并安慰道:“娘娘,咱们回宫去吧。”荣嫔挣开了嫣虢的手,哽咽道:“本宫一定要见到皇上。”天色渐黑,南书房的房门被吱呀呀地打开,只见王答应和定常在散着纽扣,头发蓬乱,香肩袒露从里头有说有笑出来,见了荣嫔,窃笑着离去,皇上走出来对荣嫔道:“你且回宫去,身为嫔妃,不得置喙朝政,你是待年宫中的,许多事不用朕说,你也应该明白。”荣嫔哽咽道:“皇上若要斩马尔哈齐大人和马顺德大人,请一并将臣妾斩了吧!”皇上道:“你生子有功,是大清的功臣,朕要奖赏你都来不及,怎会罚你呢?你若要跪就自己跪着吧,朕累了一天,要去歇息了。”荣嫔一字一字艰难地道:“臣妾遵旨。”

昌妃的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今竟结痂流脓了,稍微一碰下都刺痛难当,兰倩听说昌妃换下的衣服都送去辛者库浣洗,便前往辛者库去,将昌妃的衣服取走,让小宫女穿上,小宫女感染疥疮,再从小宫女身上挤下脓汁,让小蟮子将脓汁放入皇上的靴子和坐垫里,不出几日,皇上全身瘙痒,出现疥疮,不久便四处起红疹,高热不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太皇太后斥责李德全道:“李德全,你是怎么服侍皇上的!皇上要是有个好歹,哀家绝不饶你!”李德全只伏低着脑袋道:“太皇太后息怒,奴才也不知,皇上突然就……请太皇太后明鉴。”太皇太后道:“罢了,胡太医,皇上如何?”胡太医回道:“回太皇太后,皇上得的怕是花柳,微臣建议即刻将皇上隔离观察。”太皇太后一听花柳,踉跄了一下,对着龙床哭道:“玄烨啊!哀家早叫你行事检点,你就是不听哀家的!现在可好!”胡太医拦道:“太皇太后不可靠近,会传染的!”太皇太后斥道:“李德全!最近都是谁伺候皇上的!?”李德全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个……”正说着,只听门外宜贵人喝道:“干嘛拦着本宫!快起开!”门外苏拉们阻拦道:“娘娘不可!会传染的!”宜贵人不听他们劝阻闯进来,向太皇太后行礼道:“臣妾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万安。”太皇太后道:“皇上都病了,哀家还好什么?!”宜贵人道:“太皇太后,臣妾幼时出过疥子,已经痊愈,不怕传染。”太皇太后道:“可皇上得的不只是疥疮那么简单!那是花柳!你不怕?!”宜贵人笑道:“臣妾为了皇上和大清,没什么好顾虑的,太皇太后,臣妾年轻,受得起,您就让臣妾留下来伺候皇上吧,求太皇太后成全!”说着便给太皇太后磕头,太皇太后见她对皇上是一往情深,就道:“难得你对皇上一片忠心,哀家就把皇上交给你照顾了,若是照顾不周,哀家拿你是问!”宜贵人微笑道:“喳,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苏麻道:“太皇太后,这儿不干净,咱们也走吧。”太皇太后点头,齐连海朗声通传道:“太皇太后起驾!”

待太皇太后走后,宜贵人悉心照顾皇上,每天给皇上搽药,喂药,皇上的疥疮便消退了许多,不久便康复了,皇上用过的被褥衣服坐垫鞋袜也一并交去火场里焚烧又换了新的,皇上深情地望着宜贵人,宜贵人看见皇上醒了,泪眼婆娑趴在皇上身上道:“皇上!您没事了,太好了!”宜贵人哽咽着,皇上轻抚着她头上的珠翠,道:“朕渴了。”宜贵人擦了擦眼泪,道:“好,臣妾这就去倒水。”宜贵人精心伺候,不久便恢复为宜嫔,而兰倩又让小蟮子将皇上躺过的床单送去给冷宫里的纳喇答应,复仇的火焰让人执迷,陷入局中的令人惋惜。

第一百四十八回 胤祐(下)

纳喇答应这几日不知为何,全身瘙痒难耐,没多久,身上便起了疙瘩,高热呕吐,不思饮食,冷宫里本就清净,这一下除了身边伺候的采晴,更是没人敢靠近她,纳喇答应躺在床上虚弱地呻吟着:“采晴,这是本宫的报应对吗?”采晴摇了摇头,眼里噙满了泪水道:“不,娘娘,您做一切都是为了大阿哥,您一定会没事的。”纳喇答应摇了摇头:“本宫怕是不成了,你也早就到了出宫的年纪了,出去后找个好人家吧,采晴。”采晴摇头道:“不,娘娘,奴婢要一辈子陪着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纳喇答应咳嗽了几下,道:“本宫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胤禔。”采晴道:“乾西四所的嬷嬷们从先朝开始就哺育皇子,经验丰富,大阿哥会平安的。”纳喇答应的眼角划出了泪,闭着眼睛睡去。

南书房门前早已日上三竿,明珠脱帽跪于殿前:“微臣求皇上宽恕惠嫔娘娘!求皇上宽恕惠嫔娘娘!”皇上正在午休,听见外面的喊声,吩咐道:“李德全,外面什么事这么吵闹?”李德全欠着身子道:“回皇上,明珠大人跪在门外,要您宽恕惠嫔娘娘。”皇上看了看窗外的亮光,道:“李德全,日头毒了,让明珠大人别跪了。”李德全堆笑着答应着,来到明珠面前甩了甩尘拂,明珠跪着上前拉扯着李德全的裙角:“公公,微臣要见皇上。”李德全对他一甩尘拂,堆笑道:“明珠大人请回,现在日头毒了,皇上让您回去。”明珠对里屋喊着:“皇上!惠嫔娘娘冤枉啊!皇上!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只听里屋传来愤怒的男声:“李德全!告诉他,惠嫔是后宫之事,无须他外臣过问,他要是再吵嚷,朕就将他革职问罪!”明珠一惊,只得磕了个头哽咽道:“微臣告退。”待他的背影远去后,李德全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小璜子惊慌失措的来见皇上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纳喇答应病了,求皇上传太医去看诊吧!”皇上道:“病就病了,这么大惊小怪的,李德全,去太医院传太医给纳喇答应瞧瞧。”李德全应着便往太医院去,当太医们赶到冷宫里的时候都被纳喇答应的情状惊呆了,没有说的上前便诊治,皇上问向跪在一侧的采晴道:“怎么好端端的你家主子会得了这病?”采晴支支吾吾,道:“回皇上,前些日子,小蟮子说皇上吩咐了将些床单给娘娘,之后娘娘便……”没等她说完,皇上便怒道:“放肆!朕何时说过?”采晴一惊,盯着纳喇答应的床,道:“难道……有人要害娘娘?”皇上道:“去把小蟮子带过来,朕有话问他。”李德全应着便去,胡太医过来回禀道:“回皇上,小主的病症和当日皇上您的相似,但冷宫湿气众,会加重病情,微臣恳请暂将小主交由太医院看护。”皇上道:“准奏。”胡太医应着便指挥着众太医抬着担架,将纳喇答应抬去太医院。李德全惊慌地回来跪下道:“回、回皇上,小蟮子他……他……请皇上恕罪!”皇上道:“怎么回事,好好说话。”李德全颤抖着起身,道:“回皇上,小蟮子他悬梁自尽啦!”皇上道:“到底还有谁想算计后宫,算计朕?你去,告诉惠嫔,朕恢复她嫔位,永寿宫还空着没主位,你去找人拾掇一下,让她住进去吧。”李德全躬身答道:“奴才领旨。”

待到几日后,惠嫔已经安然无恙坐在咸福宫里与众姐妹聊天,荣嫔见着惠嫔,用帕子抹泪道:“妹妹没事,太好了。”惠嫔拉着荣嫔的手,微笑道:“让姐姐担心了。”荣嫔摇了摇头,玉贵妃道:“惠嫔,既出来了就要好好地谨言慎行,切莫再犯,知道吗?”惠嫔起身道:“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我正哄逗着四阿哥,四阿哥呀呀学语道:“教诲!教诲!”惠嫔见四阿哥开口说话,很是惊奇,道:“哎呀,四阿哥会说话啦。”我只朝她笑笑,便吩咐身旁的亭雨嬷嬷:“嬷嬷,带四阿哥出去玩吧。”亭雨嬷嬷抱起四阿哥,向玉贵妃拜别道:“四阿哥先行告退。”玉贵妃对四阿哥微笑一下示意嬷嬷带四阿哥出去,我微笑道:“还没恭喜惠姐姐平安归来呢,嫔妾日夜抄诵佛经,祈求大阿哥和姐姐一切顺遂,如今,倒真是灵验了。”惠嫔微笑道:“多谢妹妹关心,本宫还没见过小阿哥呢。”敬嫔道:“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玉贵妃道:“那孩子生得乖巧,看过一眼的,没有说不喜欢的。”宜嫔叹气道:“可到底,咱们都是妃妾,所生的就是金蛋也不及仁孝皇后的太子的十分之一。”突然,成贵人捂着小腹,身侧的梨若大惊道:“小主!您怎么了!?小主!”玉贵妃见了成贵人裙下滴沥的血珠,道:“不妙,成贵人怕是要生了,快!淑菱,别愣着了,快去喧太医啊!缘多喜,去叫皇上!梨若,把你小主先抱进后室!快!”成贵人的一张脸庞已经扭曲地不成样,痛苦地哭叫着,我们在屋外焦急地等着,突然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打破了沉寂,嬷嬷抱着襁褓出来道:“恭喜皇上,小主生了个阿哥!母子平安。”皇上接过襁褓瞧了瞧,欢喜道:“上天庇佑,这孩子珠圆玉润,必是天赐,就叫他胤祐吧,成贵人生产辛苦,晋封为成嫔。”玉贵妃微笑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妹妹。”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了,直到有一日在南书房里……

太子哆嗦着跪在殿前,皇上怒道:“苏州水患,旱涝成灾,朕要你想个对策出来很难吗?”太子道:“皇、皇阿玛,儿臣在想,儿臣在想……”皇上叹了口气挥手道:“罢了,你出去吧。”太子低低地应着:“是。”待太子走后,李德全端着茶盏到皇上跟前:“皇上,先喝口茶润润吧。”皇上道:“你说这个太子,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根本没心思在正事上,真是气死朕了!”皇上拍了下桌子,将李德全一惊,李德全道:“皇上息怒,太子还小呢,慢慢**着就会好了。”

太子一个人坐在御花园假山上,想着心事,时不时朝御花园池子里丢着石子,兰倩见状上前道:“太子殿下,那儿太危险了,您快下来吧。”太子道:“别理我!皇额娘走了,你们全都欺负我!皇阿玛不喜欢我,我不要当太子!”兰倩道:“太子别胡说,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太子呢?”太子道:“皇阿玛他喜欢胤祐他们,不要我了!”兰倩摇头道:“不会的,皇上他是希望太子你努力,所以才…”太子道:“不!弟弟们想当太子就让他们当吧,我不当太子!”说着,一个激动就要摔下来,兰倩赶紧将太子接住,太子搂着兰倩大哭起来,兰倩用帕子轻抚太子的脸庞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如今胤祐才刚出生,这时候是最要小心的,磕着碰着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所以皇上更挂心些。”太子眼珠一转,道:“兰倩,带我去看看胤祐吧。”兰倩微笑答应道:“喳。”

太子接过襁褓,起先露出的是长兄般的慈爱,紧接着,趁人不备,松开了手,只听扑通一声,以及婴儿的大哭声,成嫔放下手中的绣活冲出来抱起襁褓哄道:“祐祐不哭,祐祐不哭。”太子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梨若道:“太子殿下!您……!”太子没等她说完,跪下道:“成娘娘恕罪,儿臣只是想看看弟弟,谁知一个不小心……”成嫔吩咐梨若道:“还愣着?快去喧太医啊!”又对太子道:“太子是无心之失,本宫不会怪你。”

胡太医来给胤祐诊治后,胤祐康复了,但他的左腿已然瘸了,皇上听闻太子摔伤了胤祐,命人责打太子,大阿哥听闻后求见皇上道:“皇阿玛,都是儿臣这个长兄的不是,请皇阿玛责打儿臣吧!”皇上道:“你倒是忠心,朕就成全你,来人,上刑!”只听得那棍棒一声声地打在大阿哥身上,太子不停地磕头道:“皇阿玛饶命!皇阿玛饶命!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再也不敢了!”皇上道:“太子如此不成器,你的两个额娘在天上看着也会寒心啊!枉费了朕对你的栽培!仔细看好了!那些棍棒都是打在你身上的!”太子哭喊着:“大哥!错的是我!你们别打我大哥!”大阿哥勉强地看了看太子,朝太子微笑了一下,昏厥了过去,皇上道:“带大阿哥回去,再去传个太医给他瞧瞧。”小太监应着:“喳。”皇上走到太子跟前,踹了一脚道:“滚。”太子道了声:“儿、儿臣告退。”便灰溜溜地走了,皇上叹了口气,拿出仁孝皇后的画像道:“予嬿啊予嬿,这就是你给朕留下的好太子啊!你在天上也好好看着吧!”

第一百四十九回 珏意(上)

大阿哥趴在床上痛苦地嘤着,几个小太监在给他上药,惠嫔听说大阿哥被责打,趴在大阿哥的床前泣不成声,申隆海朗声通传道:“皇上到!”皇上箭步走到大阿哥床前,惠嫔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哽咽着向皇上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看了看大阿哥,大阿哥只叫疼,皇上道:“错的本是太子,大阿哥护弟心切,才替太子受了罚,那些奴才下手不知轻重,不知咱们的胤褆现在如何了?”惠嫔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对皇上说道:“刚刚上完药,太医说还要四个疗程。”大阿哥见皇上来,强忍着疼痛微笑道:“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皇上安慰道:“朕的儿,伤口还疼吗?”大阿哥摇了摇头,皇上叹气道:“太子顽劣,朕本欲废他,但前一日梦见了仁孝皇后和孝昭仁皇后,她们拜托朕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太子,可朕最属意的太子人选还是你,胤褆。”惠嫔一听这话,和身边的采晴马上喜出望外,大阿哥道:“皇阿玛既然答应了仁孝皇后,就不要食言了,若是太子易位,恐天下大乱。”皇上道:“深明大义,是朕的好儿子,那些日子让你在乾西四所里果然是改好了,看到你们兄友弟恭,朕很欣慰。”说着便摸了摸大阿哥的脑袋,随后转身出去,李德全一甩尘拂朗声道:“皇上起驾!”惠嫔和宫人们福下送道:“恭送皇上!”

自从尚之信谋逆作乱以来,清军节节败退,但关键时刻,尚军粮草被宜昌阿等人烧,之信麾下长史李天植被擒,自服造谋,之信概不承认,护卫田世雄口言之信确实有指使李天值去杀王国栋,宜昌阿将尚之信押解回京,皇上下旨赐尚之信磔刑,其弟尚之节、尚之璜、尚之瑛,长史李天值皆斩,尚之信母尚舒氏、尚胡氏贷其罪,并毋籍没。世雄以不先发,坐杖流。皇上复谕宜昌阿曰:“之信虽有罪,其妻子不可**,当护还京师。”又令察罢之信诸虐政。所部十五佐领改隶汉军,驻防广州。

顺承郡王勒尔锦玩忽职守,导致仁怀失守,皇上震怒,下旨革职削爵禁押宗人府,尚善、察尼均革去贝勒,兰布革去镇国公。康亲王杰书师旋回京,皇上御驾到城门亲自迎接,而后,彰泰、穆占败吴世璠于镇远,硃满革去都统,绞杀。其余牵连其中的官员,或褫官的,或夺职的,三藩之乱眼看是要平息了。

这一年冬至,我、玉贵妃还有定常在、秀答应在咸福宫里包饺子,我正用擀面杖擀着面皮,玉贵妃见面皮越来越薄,忙道:“诶,差不多就可以了,太薄了下锅会散开的。”定常在正捏着形状,芳若上前瞧了瞧道:“定小主包的是什么?”只见她手上将饺子捏成了一个团,定常在忙放下那团面球道:“哎呀,都说了嫔妾不会包的嘛。”我道:“没事,以后啊,多包几次就会了。”玉贵妃道:“万事开头难,妹妹,这个饺子团没准皇上觉得新颖还喜欢呢。”定常在羞着低下头,秀答应看了看定常在和我们,又低下头拌着馅,荣宪公主带着四阿哥、胤祺阿哥在屋外玩耍,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围绕在这咸福宫内。

皇上与我们用完了膳就按钦天监定好的时辰到圜丘上举行祭天,突然,夜空中忽现一颗幽绿的彗星,皇上对钦天监监正南怀仁道:“朕记得十八年大地震时,天上也有彗星乍现,如今又有彗星,爱卿如何看?”南怀仁瞧了几眼夜空,又掐指呢喃着什么,方对皇上道:“启奏皇上,臣见三垣中,左右两垣光彩绚烂,但中央的紫微垣却黯淡反常,加之彗星的彗尾直扫月宫,恐怕后宫内阴邪太重,如此,是不利于后宫和皇上的。”皇上道:“那么,如何才能破解后宫之中的阴邪?”南怀仁道:“皇上可知,这紫微垣对应的即是中宫,如今,只有册立一位新皇后,方能以正阴之气压制邪阴,皇上,微臣见玉贵妃娘娘的八字为从财格,而且她久居深宫,协理后宫多年,是个新皇后的人选,不过……”南怀仁面有难色,似乎有话不便说下去,皇上微笑道:“没事,但说无妨。”南怀仁跪下道:“玉贵妃娘娘虽然有运成为皇后,但是,金寒水冷而土湿,玉贵妃恐怕……微臣罪该万死。”皇上道:“贵妃她一直以来恪守宫规,六宫诸事都由她操持,朕和太皇太后都省了不少心,朕的前两个皇后……”皇上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又道:“爱卿请起,立后之事,朕会再考虑的。”南怀仁起身,与皇上畅谈星宇不提。

弦月阁中,卫官女子吃了几口饺子就放下碗筷,掩口恶心了几下,朵趣忙拍着卫官女子的背,担忧道:“小主没事吧?”卫官女子勉强微笑道:“我没事,这些饺子我吃不下了,留着送还给成嫔娘娘吧。”朵趣算了算时日,拍腿道:“哎呀!小主,你是不是…?!是不是…?!”卫官女子忙羞红着脸温斥道:“说什么呢,也不怕臊。”朵趣道:“臊什么,怀的是皇嗣,又不是别的。”卫官女子回想起那些莽夫,担忧道:“可是这孩子……”朵趣道:“小主,只要有皇上的行房记录在,小主你腹中之子就错不了,一旦小阿哥出生了,奴婢也跟着沾光呢。”卫官女子道:“可是……”朵趣道:“都这时候了小主还怕这怕那的,当初是怎么有心思和勇气争宠的呢?”卫官女子道:“今时今日不同,我已身为人母,只要孩子没事,我就心安了,可他毕竟不是……”朵趣忙捂上了卫官女子的嘴,道:“小主,如今是在后宫里,小主说的每句话都要思考后果,不为小主自己,也为了小主腹中的骨肉,以后这浑话可不能再说了。”卫官女子看了看朵趣,流着泪点头,朵趣微笑道:“只要小主和小阿哥能平安,奴婢粉身碎骨也没关系。”

第一百五十回 珏意(中)

宫里开始下着微微小雪,自从进入冬日,白天总是亮的很晚,天还没亮透,我们就坐在咸福宫里等着玉贵妃出来向她晨昏定省,祥贵人打着哈欠,昌妃的面色很不好,只是抱着手炉哆嗦,玻琴轻声问道:“娘娘,没事吧?”昌妃摇了摇头,宣贵人道:“也不知这贵妃娘娘还要多久才来,可别让我们这群姐妹在这儿挨冻。”惠嫔见身旁的昌妃一直在哆嗦,将手伸向昌妃的手炉微笑道:“妹妹这手炉的样式好别致啊。”惠嫔只是轻轻触了一下,那分明就不是手炉该有的温暖,而昌妃的手更是被冻得有些通红,惠嫔惊道:“哎呀,昌妃妹妹的手炉怎么凉了?”说着就拿出自己的手炉给昌妃,昌妃微笑谢绝了惠嫔,只哆嗦着答道:“不打紧的,一会儿就暖了。”才说着,缘多喜扯着嗓音喊道:“玉贵妃娘娘到!”淑菱和玉贵妃走入殿内,秀答应跟着玉贵妃进殿,玉贵妃瞧了一眼昌妃,道:“昌妃妹妹,身子不舒服吗?”昌妃起身,福低着身子答道:“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没事。”玉贵妃看了眼油光满面的宣贵人,再看看昌妃,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微笑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们便一同起身向玉贵妃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玉贵妃道:“姐妹们免礼,请坐。”诸嫔妃道了声:“谢娘娘。”之后各自入座,玉贵妃问向缘多喜:“给各宫的烧炭都送了吗?”缘多喜道:“回娘娘,除了翊坤宫,奴才都送了。”玉贵妃道:“本宫知道了,眼下,天也渐凉了,各位要注意保暖,可别伤了寒,叫本宫和皇上担心。”众嫔妃答道:“是,嫔妾等谨遵贵妃娘娘教诲。”宣贵人不屑道:“中原女子从小娇生惯养的,体质就是不如咱们边塞女子。”我们只是笑笑,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私底下玉贵妃附耳身旁的淑菱道:“得空了去承乾宫瞧瞧。”淑菱点头应着。

入夜了,玻琴端来一碗热汤进了昌妃的寝屋,将热汤放在桌上道:“娘娘,快趁热喝了吧,这样会暖点的。”昌妃拿起调羹刚要喝着,萨仁堆笑着推门而入,向昌妃行礼道:“昌妃娘娘万福金安,我们小主说晚上睡不着,想喝碗热汤安神,不知娘娘……”说着,就瞄向昌妃,昌妃只得大度地微笑道:“萨仁,汤还热着,趁热给小主送去吧。”萨仁端起碗,答谢道:“谢娘娘。”说着就要往外走,玻琴想叫住她被昌妃拦住:“本宫不打紧的。”才说着,淑菱带着宫女们提着灯笼到承乾宫门前,守夜的小蚯子见是淑菱来,忙恭身相迎:“姑姑好。”淑菱道:“昌妃娘娘身子抱恙,贵妃娘娘让奴婢来瞧瞧,娘娘睡下了吗?”小蚯子道:“姑姑您稍等,奴才去瞧瞧。”说着就往昌妃的寝屋去,不一会儿就相迎道:“姑姑请。”淑菱推开了昌妃的房门,只见屋内根本没有丝毫暖意,窗户上甚至还结了霜,关也关不严实,昌妃和玻琴主仆蜷缩在床上相互倚靠着取暖,淑菱见状忙行礼道:“奴婢参见昌妃娘娘。”说着,几个宫女推开宣贵人的房门,将还在烧着的炭盆端走,萨仁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擅闯寝宫,看我告诉太后娘娘,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只见淑菱毫不示弱,怒斥道:“宣贵人只是贵人位份,竟敢私抢昌妃的东西,以下犯上,好大的胆子!”萨仁只得默不作声,宣贵人跪下扯着淑菱的裙角哭求道:“求姑姑千万别告诉贵妃娘娘和太后娘娘,求姑姑了。”淑菱挣开她道:“小主可别求奴婢,奴婢可作不了主。”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宣贵人呆坐在地上。

皇上正聆听着玉贵妃和秀答应的琵琶二重奏,不禁赞道:“这琵琶二重奏真是妙哉!好!朕很喜欢!”玉贵妃娇羞道:“如今夜已深了,皇上明日还上早朝呢,早些歇息吧。”皇上道:“难得两位美人陪朕,可不能错过良宵啊。”玉贵妃和秀答应相视而笑,玉贵妃抱着琵琶起身向皇上拜别道:“皇上,臣妾有些乏累了,想先行告退。”皇上道:“贵妃操劳后宫诸多琐事很是辛苦,那就好好休息,今日,就由秀答应伺候朕吧。”玉贵妃应道:“是。”秀答应惶恐跪下道:“可……可是臣妾……”皇上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由头饰到裙摆细细打量着秀答应,微笑道:“别怕,有朕在呢,贵妃她不敢吃醋。”玉贵妃笑道:“瞧皇上说的,臣妾要吃醋还吃得过来吗?臣妾告退,就不打搅皇上和妹妹的兴致了。”说着就离去,秀答应将琵琶交给身旁的巧儿,同皇上走着,突然被皇上抱起,只奔着寝室去,巧儿微笑着关上房门,秀答应为皇上铺好了床之后,站在一旁道:“请皇上就寝吧。”皇上只穿着睡袍,翘着腿侧卧在床上微笑道:“朕要瞧着你睡了朕才安心,快过来吧。”秀答应仍然惶恐,皇上等急了,动手去解她的扣子,秀答应忙喊道:“皇上,不要……”皇上道:“怕什么,这儿又没外人,以前朕倒没宠幸过你,今天朕要好好补偿你。”秀答应毕竟柔弱,不敌皇上的手劲,一下子就一丝不挂了,皇上见着秀答应的身子,又是赞叹又是惊讶,只见秀答应的上半身有着女子的双峰,下面却有着男子的枪杆,仔细端详着秀答应,眉目间既有女子的阴柔也有男子般略显粗犷的双眉,秀答应还顾不得捂上,就被皇上拥入怀中,皇上欣赏着眼前的可人儿,在她身上挺动着,秀答应则抓着床单默默承受。

第一百五十一回 珏意(下)

夜色渐渐微亮,几声婴儿的啼哭将我惊醒,我和敬嫔顾不上梳妆径直往嬷嬷房中,只见胤祚大哭不止,嬷嬷正拿着拨浪鼓逗着胤祚,又轻轻哼着摇篮曲,哄了许久才安静下来。我问嬷嬷:“最近小阿哥都是这样惊哭吗?”嬷嬷道:“回两位娘娘,小孩子惊梦是常有的事,方才奴婢已经哄过了,两位娘娘请宽心。”敬嫔略带思索地道:“别是,被什么吓着了?要不,找钦天监来瞧瞧?”我微笑道:“姐姐,鬼神之说岂可相信?嬷嬷都说了,小孩子惊梦是常有的事,别说了,咱们去梳洗一下准备去向贵妃娘娘行晨礼了。”说着,我和敬嫔离开嬷嬷的房间各自回房梳洗不提。

皇上刚睁开眼,只见秀答应用单子裹着身子,跪在地上连连哭泣,见皇上醒了,向皇上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敞着衣服,边扣纽扣边问道:“你这样的身子按照老祖宗的规矩,是不能参选的。”秀答应哭道:“臣妾也知道自己不能参选,可是官老爷们把臣妾的名字和旗籍报了上来,这才不得以进了宫,求皇上杀了臣妾一人,饶了臣妾的家人吧!”皇上伸脚到靴子里,穿好靴子后,抚着她的秀发道:“这样的事,要追纠起来,还是朕的疏忽。你放心,你既然侍寝过,朕就不会为难你,回头朕找个嘴巴严实的太医来给你好好瞧瞧,你且安心。”皇上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一堆人影,又见到秀答应依然香肩外露,道:“还不赶紧着穿衣裳,是不是要朕开门让大伙儿都进来稀奇稀奇呢?”听皇上这么说,秀答应急忙穿起衣裳。

皇上找来的太医自然是他所信任的耳目,对外只说秀答应得了咳疾,巧儿领着太医来,太医跪拜道:“微臣参见小主。”秀答应用帕子掩着口鼻且咳嗽得厉害,太医赶忙戴着面纱,对巧儿道:“姑娘,可否先出去?”巧儿应了一声走出房门,太医见四下无人,对秀答应道:“小主别怕,微臣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小主看诊的。”秀答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房门嘎吱嘎吱打开,太医对秀答应道:“小主,这药是一日三次的,要按时服用,还有,小主有咳疾,要少食辛辣之物,多喝水,微臣告退。”

太医复命道:“微臣已经仔细检查过了,秀小主虽有两性的器官,但并不会生育,请皇上放心,一般这种情况是属于胎儿吞并,很可能原先是要发育成龙凤胎的两个胎儿合为一体了,这是几百万个才遇到这么一个,当真稀奇。”皇上道:“那么可否将那多出来的玩意儿……?”没等皇上说完,太医道:“皇上,如此以来,定然引起朝野上下轩然大波,万万不可,当务之急,是要瞒天过海。”皇上道:“也是,只要朕宠着她,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

果然如皇上所说,接连几天都是秀答应侍寝,秀答应还特意被允许穿着男装在宫内行走,同住一宫的玉贵妃本就不是那么随和的,又见她伺候皇上伺候得频了,难免心头窝火,一听秀答应故意压低的半男不女声传来就道:“接连几日皇上都往她那儿去,她到底对皇上施了什么媚功,一个卫官女子狐媚已经够了,没想到本宫这儿也养了头小狐狸,瞧她那声,她以为皇上稀罕她那样,什么德行。”淑菱边伺候着帮玉贵妃戴头饰,边道:“娘娘且别理她,八成是皇上想换换口味,咱们呀,得大度,怎能为着个小丫头片子就打翻了醋坛子呢?她呀,奴婢瞧着,和卫官女子是一丘之貉,咱们别管她们。”玉贵妃对镜扶了扶鬓边的点翠,说着就起身与淑菱前往主殿内接受嫔妃们的晨礼。

嫔妃们都规矩地穿着嫔妃服制,只有秀答应,她的头发绑成了明朝男子的马尾,穿着男子的大褂,细看去,倒真有几分男相,在嫔妃之中鹤立鸡群,宣贵人冷笑道:“怎么妹妹不穿平日的衣服?倒穿起男装来了?”秀答应瞥了一眼宣贵人,惠嫔微笑赞道:“还别说,秀答应穿上男装显得特精神啊,贵妃娘娘,您说是吧?”玉贵妃微笑道:“咸福宫人杰地灵,秀答应跟着本宫,自然也沾了这灵气,还是祖宗庇佑,让皇上得了这个个如花美眷。”我道:“要说美,阖宫里娘娘若说第二,那谁敢说第一呢?”我与玉贵妃相视而笑,秀答应见我们说笑,略有几分不爽快,只道:“臣妾身子不爽,先行告退。”说着与巧儿离去,宣贵人冷笑道:“瞧她那样儿,半男不女的,皇上不知道到底喜欢她什么。”祥贵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玉贵妃道:“时候也不早了,太后邀了咱们去畅音阁听戏呢,大家都别磨蹭了,赶紧动身吧。”嫔妃们起身答道:“是。”

见了秀答应的男装,嫔妃们各个眼红,宣贵人特意打扮成了蒙古的巴图鲁,还贴了假胡子,祥贵人也扎起了大辫子,穿上男人的马褂,在宫内行走,遇到太皇太后,苏麻直呼抓刺客,宣贵人和祥贵人连连求饶,太皇太后仔细一瞧是她们,怒斥她们不务正业尽学这歪门邪道,二人推说是秀答应起的头,不由分说,苏麻陪着太皇太后赶去咸福宫内,秀答应正陪着皇上练剑,不小心一个剑直刺向太皇太后,将太皇太后一惊,太皇太后怒斥:“这,这,这……!你们!成何体统!?”皇上忙解释道:“老祖宗,秀答应在陪孙儿练剑呢,可没做其他事呀。”秀答应跪下磕头道:“是啊,求太皇太后明鉴。”太皇太后鄙夷道:“练剑?需要穿成这样练剑吗?”秀答应闭口不言,太皇太后怒斥:“还不赶紧着把这身打扮给哀家脱下来!”皇上道:“老祖宗,您不觉得秀答应这样子也蛮可爱的吗?”太皇太后道:“皇上,这么有违宫规的事,哀家既然还健在就不得不管,这么不懂规矩有失体统的妃子,皇上以后要少来往,知道吗?咱们这后宫,可绝不能出妖孽。”皇上只得遵从道:“是,是,老祖宗说的是。”又瞄了瞄秀答应,斥道:“没听太皇太后说的吗?赶紧把这身换下来,快去!”

秀答应顾不得其他,急忙跑去更衣,巧儿边帮她脱衣边道:“小主且别在意,太皇太后也是为了小主您好呀,再说皇上是她一手带大的,自然要护着皇上,深怕皇上有个闪失。”正脱着,巧儿忽然大惊,想惊叫,秀答应赶忙捂住她的嘴,拔下簪子将她逼到墙角:“嘘,这可是大罪,你可不能到处乱讲啊。”巧儿看了看外面的人影,又看了看眼前秀答应恳切的眼神,道:“好,奴婢答应小主,奴婢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倘若奴婢说出去了,就让奴婢不得好死。”秀答应收了簪子,继续更衣不提。

第一百五十二回 饕餮(上)

咸福宫中,秀答应和皇上伺候着太皇太后,秀答应取了琵琶来,与皇上合奏了一曲凤求凰,太皇太后赞许地聆听着,却见玉贵妃坐着步撵回来,秀答应和皇上停止奏乐,玉贵妃盈盈上前微笑行礼道:“臣妾不知老祖宗圣驾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老祖宗恕罪,老祖宗万福金安。”太皇太后道:“贵妃免礼,方才听了秀答应弹奏的一曲凤求凰,真真是婉转动听啊,贵妃,你也擅长琵琶,有空一定要相互切磋啊。”玉贵妃微笑道:“臣妾只知自己身为贵妃,如今后宫事无巨细臣妾都要料理,无暇在这些小事上,倒是皇上,最近与秀答应走得近是好事,可也别忘了后宫众姐妹。”皇上一听,脸沉下来道:“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贵妃微笑道:“雨露均沾总好过****,太皇太后,你说,臣妾说的有错吗?”玉贵妃对太皇太后眨着那双碧清妙目,太皇太后对皇上道:“玄烨,贵妃说的对,有空了也该去瞧瞧荣嫔德嫔她们,顺便,问问皇子公主们的情况,我大清例来最重视子嗣。”皇上恭顺答道:“是,孙儿谨遵老祖宗教诲。”这时,一只寒鸦呀呀掠过夕阳的余晖,太皇太后瞧了瞧天空,对皇上和玉贵妃道:“时候不早了,哀家也该回去了。”苏麻搀上太皇太后坐上步撵,众人朝着太皇太后叩别道:“恭送老祖宗。”皇上也起身离去,秀答应和玉贵妃福下道:“臣妾恭送皇上。”玉贵妃冷冽地瞪着秀答应:“妹妹还是这么打扮地标致。”秀答应低眉道:“多谢娘娘谬赞。”玉贵妃瞧着她怀中的琵琶,冷笑道:“在这宫里,本宫的琵琶得仁孝皇后真传,是为一绝,宫中无人不知,妹妹想在本宫跟前卖弄,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本。”说完,同淑菱转身离去,秀答应低着眉不言语,身旁的巧儿拿了件披风给秀答应披上:“小主,天凉了。”

弦月阁中,胡太医正把着卫官女子的脉,捋着胡须道:“小主的脉滑而虚,想是初次有孕血气不调所致。”胡太医收起方巾,放开了卫官女子的手腕,卫官女子收过自己的手,满面憔悴,道:“有劳胡太医了。”胡太医微眯着眼道:“小主,头几个月可要仔细着些,你是头胎,更要注意,微臣会为小主开些调理气血的药。”卫官女子问道:“那么,胡太医,我最近总是不想吃东西,也是因为害喜吗?”胡太医道:“怀孕嘛,总是会有的,不必担心。”胡太医写好了药方递给朵趣,向卫官女子叩别:“微臣告退。”卫官女子吩咐朵趣道:“朵趣,送送胡太医。”朵趣应了声,随胡太医出去片刻,之后又回来,卫官女子看向朵趣,道:“这样真的好吗?”朵趣道:“胡太医是宫里的老手,小主要信得过他。”卫官女子问道:“朵趣,那次之后,我已经有了,你怎么……?”没等卫官女子说完,朵趣忙跪下,道:“小主恕罪,奴婢幼时被四处变卖,有时候一天下来就要伺候好几个客官,那些臭男人就喜欢换着花样乱搞,最后弄到奴婢再也无法生育。”说着就掉下泪,卫官女子听了她的过去,感叹道:“想不到原来你有这样的遭遇,你也是个苦命人啊,想当初我家大业大,要不是鳌拜牵连,也不至于落败到辛者库里为奴为婢,受人欺辱,今日,你我主仆也算同病相怜,以后相互扶持,大家自然都有好处。”朵趣起身,答道:“小主,英雄不问出处,难保以后这孩子飞黄腾达呢,到时候,谁敢提小主是辛者库出身这事呢?”卫官女子默不作声,只盈盈地抚着小腹:“孩子,你要好好的长,额娘的指望全在你了。”

慈宁宫中,昌妃伺候着太皇太后喝药,一侧坐着的陈太嫔道:“果然这宫里最孝顺的还是昌妃,时常不忘慈宁宫里有老祖宗您,玉贵妃和其他嫔妃也不过偶尔来请安几次。”太皇太后喝完了药,昌妃伺候着太皇太后擦嘴,太皇太后对陈太嫔道:“玉贵妃她们都忙着呢,反正哀家已是风烛残年,看不看本就不打紧了,眼下哀家最在意的是曾皇孙。”说着,就微笑看向昌妃,昌妃会意,福下身子道:“老祖宗、陈太嫔娘娘,臣妾会努力的,请老祖宗、陈太嫔娘娘放心。”陈太嫔笑道:“那本宫可就要等昌妃的好消息了。”昌妃羞怯地低下头,众人正说着,乔连海喜滋滋地进来回道:“回禀太皇太后,卫官女子有喜啦!”太皇太后和陈太嫔大惊:“此话当真!?”乔连海道:“确有此事。”听到卫官女子有孕,昌妃咬了咬唇角似有不快,太皇太后微笑看向昌妃,昌妃随即勉强露出微笑,陈太嫔瞥了眼乔连海:“不过一个官女子,找个小太医伺候着顺产了就是了。”太皇太后摇头,对陈太嫔道:“怀孕生孩子的大事怎么能让小太医随便糊弄呢,要请就请大的。”又对乔连海道:“去,把太医院的胡太医给哀家请来。”乔连海提高了嗓门高声答道:“喳!奴才遵旨!”说完转身离开,昌妃向太皇太后拜别:“老祖宗、陈太嫔娘娘,臣妾先行告退。”说完与玻琴离去,陈太嫔道:“不过听说一个官女子怀孕了而已,瞧昌妃这醋劲,真是。”太皇太后道:“谁没吃过醋呢?好了,哀家也乏了,你也退下吧。”陈太嫔起身叩别道:“是,臣妾告退。”陈太嫔刚走,乔连海领着胡太医进殿叩拜道:“微臣胡波涛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凤体安康,福绥绵长。”太皇太后微笑道:“胡太医免礼,快快请起。”胡太医起身,揖在那儿。

第一百五十三回 饕餮(中)

转眼,又迎来开春了,御花园褪去了银练素裹,转眼已春意盎然、流光潋滟,在和煦的春风里,我和通贵人、华常在带着嬷嬷和胤禛、胤祚在御花园里玩耍,胤禛已经能跑能跳了,一口一个额娘叫得可起劲了,而胤祚尚在褓中,乐呵呵地看着胤禛,正在游赏着,只见小太监们抬着许多御膳经过朝我们行礼:“给娘娘们请安,娘娘们万福金安。”说着就要走,我问向竹息:“竹息,这么多东西,是要送到哪儿去呢?”竹息瞧了瞧那些人群,对我道:“看这方向,应该是通往弦月阁的。”通贵人诧异道:“弦月阁那位不是才有了身孕吗?我听说她之前胃口一直不好,怎么突然间胃口大开了?”华常在一边逗着胤祚,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每个人的体质总是不同的,再说,两张嘴同时吃饭容易饿,兴许卫氏唱个小曲儿哄皇上高兴,皇上一高兴,就让御膳房送来这些吃食也说不定呢。喔,喔,宝贝儿…”华常在用芊芊玉指轻轻抚着胤祚的小手,通贵人看着华常在道:“总觉得事有蹊跷。”华常在皱眉道:“哎呀,我的好姐姐,别那么多心了,难不成还有人害了她不成?”通贵人略带担忧,道:“我不是担心有人要害她,只是,担心这宫里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到底何时才是个头。”我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通妹妹这般细密、华妹妹这般机敏,谅谁都不敢陷害咱们。”华常在得意地点头笑道:“这倒是。”转眼,我们已经行至迦叶池,通贵人见是迦叶池,下意识地往后退,胤禛看到池里嬉戏的那群金鱼,高兴地拍手叫道:“额娘!快看!鱼鱼!鱼鱼!”我上前,弯下身子搂着他道:“前面危险,会掉下去的。”胤禛也听话,便乖乖地站在原处,我吩咐芳茉:“芳茉,去取鱼食儿来。”芳茉恭顺地答了声,去取鱼食儿不提。

弦月阁中,自从喝了胡太医给开的安胎药以来,卫官女子的食量大增,体型也随着不断地进食变得臃肿肥胖,转眼秋风瑟瑟了,那肚皮竟肿得像皮球,开春时新裁的常服也穿不上了,只得叫广储司又重新量身订做一件。而那不断肿大的肚皮,近乎撑裂了卫官女子每一寸肌肤,却叫卫官女子痛苦不堪,穿着衣服倒不觉得,但脱下衣服,肚皮上的青筋凸起,让人看得毛骨悚然。为着这样的事,皇上还专门询问过太医,太医只说卫官女子食量大增是常事,只是胎儿壮硕,又因是头胎,恐怕难以顺产。卫官女子早就动弹不得,每动一下,都觉得腹部累赘不堪,便越发慵懒,从前一副曼妙倩影如今竟成了福态横生,因着如此,皇上便逐渐冷落卫官女子,只偶尔听她说身子不适了来看看她。

又到了寒冬腊月的时候了,卫官女子突感腹痛难耐,朵趣急忙去请胡太医和产婆来,宫人们忙里忙外的为卫氏接生,可过了许久,除了卫氏撕心裂肺的喊声,一点动静都没有,胡太医急得一头冷汗:“小主,使劲啊。”可卫官女子的肚子早就被撑得满满当当的,哪还有力气使劲呢?卫官女子拼足了劲,一头柔顺的青丝已被汗水和泪水凌乱,可孩子始终不下来,产婆也帮忙用力按着卫官女子肚子,这一用力又让刻骨锥心的剧痛传来,而孩子没出来,卫官女子的产穴似乎要被壮硕的大家伙撑裂了一般,鲜血不住地往外流。我们在外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小太监从里面出来,太后拦住了她:“怎么样?孩子出来了吗?”小太监跪下道:“回禀太后,官女子小主怕是难产,胡太医让奴才进来问话,是……是保大还是保小……?”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皇上听了,怒道:“什么保大保小!两个都要给朕保住!不然朕摘了你们脑袋!”小太监诺诺地进去,皇上焦急地四处踱步,宣贵人安慰道:“皇上走了大半天了,歇会儿吧。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无事的。”皇上怒道:“平安无事?躺在那儿的又不是你,你说得倒轻巧!”我上前安慰道:“皇上,胡太医是宫里的金林圣手,臣妾当初生胤祚也是难产,后来也总算母子平安了。”敬嫔也道:“对对对,皇上,有胡太医在,一定会保住妹妹和孩子的。”正说着,里面传来一声凄厉地惊叫,随之伴随的是响彻云霄的啼哭声,产婆赶紧出来报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官女子小主生了个小阿哥!”待产婆清洗完毕,给小阿哥裹了襁褓抱出来给我们瞧,太后看到胖乎乎的孙子很是喜欢,微笑道:“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富态啊,好!”皇上和玉贵妃看着硕大的小阿哥,似乎不太喜欢,但又因太后说好,皇上只得附和道:“皇额娘,小阿哥确实虎头虎脑的,挺可爱的。”我们全都逗着小阿哥,这时,一个小太医跑出来战战兢兢跪下道:“回禀太后、皇上、各位娘娘,官女子小主她、她……”皇上没听她说完,急忙跑进产房,掀开帘子的一刹那,皇上惊呆了,只见卫官女子的身下已被血水浸没,染得被褥一片猩红,卫官女子俨然昏死过去,胡太医和其他几名小太医正在奋力抢救,小太医对皇上道:“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这里污秽,使不得。”皇上不顾拦阻,上前去呼唤着卫官女子的闺名:“子娴!子娴!”而卫官女子的眼角闪着泪珠,面容祥和地睡着,胡太医奋力止血,又猛扎卫官女子人中,卫官女子嘤咛一声,转醒来发现皇上在床前,虚弱地唤着:“皇上……”皇上见她清醒,喜极而泣搂住她道:“你没事太好了,谢谢佛祖保佑,你给朕生了个胖小子,真是好样的。”卫官女子流泪道:“皇上,只要小阿哥平安,臣妾受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第一百五十四回 饕餮(下)

太医们见卫官女子醒转,只留了两个嬷嬷照看着卫官女子和小阿哥,便告退离去,现在已是黎明,宣贵人打了个哈欠道:“谢天谢地,总算是生下来了。”太后对她道:“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宫去歇着。”宣贵人朝太后一福,便与萨仁离去,太后叹了口气,对我们道:“现在没事了,乌压压地这儿一堆人站在这儿不通风,都散了吧。”我们向太后欠了欠身:“臣妾告退。”便纷纷离去。

我正与通贵人走在路上,惠嫔斜倚在步撵上笑吟吟地驶来:“德嫔妹妹,你的奴才们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准备一顶步撵。”芳若跪下正要解释,我将芳若搀起,对惠嫔微笑道:“多谢姐姐关心,只是,太医嘱咐嫔妾要多走动,再说这儿离嫔妾的双辉馆也不是太远,若要坐撵,只恐苦了这些个差役,嫔妾先行告退。”说罢,我向惠嫔一福,与通贵人离去,惠嫔只是不快地催促抬步撵的小太监们:“快走快走!祈福可误不得吉时。”说着便远去不提。

皇上批阅完了奏折,李德全领着胡太医进殿来:“微臣叩见皇上!”皇上微笑道:“卫官女子母子平安,胡太医你功不可没啊。”胡太医道:“多谢皇上夸奖,身为太医者,自当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悬壶济世,使病患无恙。”皇上微笑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道:“朕听说卫官女子在孕期间暴饮暴食,和你配伍的安胎药有关,胡太医,你可真行啊,这种法子亏你想得出来!”忽而怒目圆瞪大喝道:“你是受谁指使!竟敢自作主张戕害嫔妃!快说!”胡太医跪下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确信所加的只是开胃的陈皮、山药、砂仁而已,并没有加其他不该加的东西,请皇上明察!”皇上道:“若只是开胃便罢了,如今卫官女子的身子还能否受孕?”胡太医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话,官女子小主分娩时孩子硕大,致使宫腔受损,恐怕以后连天葵月事都不顺畅了,再难成孕怕是不能了。”皇上叹气向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你退下吧。”胡太医叩拜道:“微臣告退。”便退出南书房,李德全吩咐小太监沏好了茉莉花茶,小太监生疏地端着托盘,托盘上呈着茶碗和一碟牡丹卷,小太监跪下,高举托盘呈向皇上道:“皇上请用点心。”李德全走来对皇上道:“皇上,您忙活了半天了,先歇会儿吃点儿点心吧,这是用内务府新采制的茉莉花调制的茉莉花茶,清香可口,皇上快尝尝。”皇上火急火燎地端起茶碗就饮,竟不顾冷热,愣是被烫了一下,将茶水淋得满桌都是,小太监被吓得魂不守舍,跪下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李德全揪着小太监耳朵怒斥道:“糊涂东西!也不仔细些!”说着就用力朝小太监挥耳光,小太监只喊饶命,皇上道:“罢了,是朕不当心,把这儿清干净,出去吧。”小太监捂着脸抽噎道:“谢皇上。”说罢便开始清理桌子,皇上叹气道:“如今太子已经大了,是该就傅了,朕的臣子各个都能文会武,实在难以抉择。”李德全道:“朝政之事,奴才原是不该多嘴的,不知皇上是有意让满臣为太子太傅还是让汉臣担任呢?”小太监清理完毕便退下,皇上对李德全道:“太子生性顽劣,若不加以克制只恐变本加厉,常说咱满人是马背上打的天下,总是少了点汉人的儒雅,若是汉臣教导太子,或许会更合适些。朕一向属意大学士张英和李光地,有他们辅佐太子,必当使太子做好储君,为朕分忧。”李德全微笑道:“皇上思虑周详,奴才自愧不如。”皇上道:“小阿哥还没有名字吧,老四叫胤禛……不如叫胤禩。”说着就提笔在纸上写了个“禩”字,又道:“着朕旨意,官女子卫氏秉性持柔,温恭善顺,诞育阿哥,功不可没,着晋封为答应,赐紫檀手串一副。”李德全堆笑道:“奴才领旨!”说罢就去弦月阁不提。

慈宁宫内,胡太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发抖,太皇太后端坐在上方,很是不屑地瞥着胡太医道:“这次真是有劳胡太医了,和苏麻领赏去吧。”胡太医哆嗦着道:“微臣多谢太皇太后。”苏麻领着胡太医:“胡太医,这边请。”胡太医取了银钱,揣在兜里,向太皇太后叩别便出去了,苏麻进来服侍,太皇太后道:“哀家只说这几日头风发作,惠嫔那孩子就日夜到宝华殿上香为哀家祈福,真是难为她一片孝心了,哀家的这个亲孙子倒不如她。”苏麻道:“太皇太后,惠嫔小主如今是本分了,只是,阿哥所派人去请了几次,卫答应还是不肯将胤禩送去阿哥所,这可不合规矩啊。”太皇太后道:“既然不想去阿哥所,玉贵妃已经有了个四阿哥养在身边,荣嫔又是个不会带孩子的,昌妃没生育想是也不知如何带,宫里的高位嫔妃不多,那就送去给惠嫔,她既然诚心祝祷哀家,必然能照顾好哀家的曾孙,来人!”乔连海到太皇太后跟前跪下道:“奴才在!”太皇太后深吸一口,叹气一声,对乔连海道:“传哀家懿旨,即刻送胤禩阿哥去永寿宫,惠嫔纳喇氏为胤禩阿哥养母,不得有误。”乔连海牟足了劲应着:“喳!奴才遵旨!”

卫答应抱着胤禩阿哥的襁褓,嬷嬷们上前想抢过襁褓,卫答应说什么都不肯:“不要!小阿哥不能离开我!你们别碰他!”其中一个图嬷嬷对卫答应道:“这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小主体谅。”说着,与其他嬷嬷一起制住了卫答应,胤禩阿哥感到有人要拆散他们母子,嚎啕大哭起来,嬷嬷们抱起襁褓就往外赶,只留下卫答应在屋内啜泣:“为什么要抱走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你们把孩子还给我!”朵趣来到卫答应身旁,安慰道:“小主别难过了,宫规本就如此,再说,惠嫔娘娘**出的大阿哥英明神武,想必,也会把咱的小阿哥**的能文会武呢。”卫答应啜泣几声,倒吸一口凉气,道:“怪只怪我受宠晚,不然今日便不会受人鱼肉,被人夺子。”朵趣道:“小主倒算是好的了,至少小阿哥能见上几面,听说德嫔娘娘生四阿哥那时还只是个贵人,四阿哥一出生就抱给了玉贵妃娘娘那儿,连四阿哥的第一眼都还没瞧见呢。”卫答应道:“我怎能比得上德嫔娘娘?她出生武将世家,代代精忠,而我……”说罢便低下头,朵趣道:“小主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宫里的荣宠,向来不是家世说了算的,有了孩子,还怕日后没指望吗?这孩子,奴婢第一眼瞧着就机灵,后来瞧着,那额角眉梢,越发像皇上呢,将来必会干一番大事业,为小主争气。”卫答应叹气道:“但愿吧。”说罢,朵趣伺候着卫答应就寝。

惠嫔那儿,图嬷嬷正搂着胤禩的襁褓在怀中哄着,哭声吵得惠嫔有些烦闷,采晴不耐烦道:“什么熊孩子!哭哭哭,就知道哭!”惠嫔道:“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咱们就顺着她吧,别多事。”采晴道:“她老人家真是没事找事,要不奴婢把这熊孩子送回去?”惠嫔道:“既然人家送给本宫了,岂有再送回之理?如今德嫔养在玉贵妃那儿一个,自己还养了一个,本宫也不得不为将来多做打算,多一个儿子,就多了一重指望。对了,大阿哥最近都温书到深夜,让他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去炖只鸡送去书房吧。”采晴答道:“喳。”说罢便往小厨房去,惠嫔斜倚在榻上小憩,任由胤禩在图嬷嬷怀中哭闹不提。

第一百五十五回 非梵行(上)

次日一早,玉贵妃就向我们这些在座的一众嫔妃道贺道:“本宫这几日忙着准备庆宴之事,还没向各位姐妹道喜呢,恭喜卫答应诞下皇嗣,愿小阿哥事事顺意,福绥绵长。”我们全都向卫答应道贺道:“恭喜卫答应。”卫答应起身答谢道:“多谢各位娘娘。”宣贵人道:“胤禩,瞧皇上这名字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宫里又死人了呢。”牛答应道:“胤禩,禩……哎呦,那不就是祭祀的意思嘛,皇上也真是的,给姐姐的孩子起了这名字。”宜嫔道:“大白天的尽说这胡话,皇上这么取名自然有皇上的用意,再说了,歪名好养活,禩也可作为嗣子之意,说明皇上喜爱那孩子。”又转向惠嫔,见惠嫔有些困倦,就道:“惠嫔怎么无精打采的呢?”惠嫔对宜嫔道:“你可不知道,昨个儿小阿哥折腾了一晓儿,愣是不肯让人放下来。”卫答应道:“是了,小阿哥他恋床,他离不开嫔妾。”说着就跪下向玉贵妃道:“求贵妃娘娘了,让胤禩回到嫔妾身边吧。”玉贵妃微笑对我道:“德嫔,你是否也想向本宫要回四阿哥呢?”我微笑道:“有贵妃娘娘养育四阿哥,是四阿哥的福气呢,嫔妾替四阿哥高兴才是,再说随时都能瞧见,又如何会要回四阿哥呢?”玉贵妃微笑对卫答应道:“你听到了?”卫答应道:“可是德嫔娘娘还能生养许多,但是嫔妾……嫔妾就只有那个孩子啊!”她哭了起来,朵趣忙劝道克制,玉贵妃见状道:“快别哭了,那么多人瞧着,失了形状多不好,朵趣,扶你家小主起来坐好。”朵趣应了声扶起卫答应坐好,玉贵妃对我们道:“过几日,皇上要在瀛台设宴,原是只请了朝中大臣,不许咱们后宫嫔妃参加的,但皇上说,若谁家的父兄在朝中平定三藩有功又是生养过皇子公主的,也可毛遂自荐随本宫同去赴宴,诸位姐妹有谁愿与本宫同往的吗?”我们互相窃窃私语着,我道:“既如此,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宜嫔姐姐和顺妹妹也同去吗?”宜嫔道:“我们去凑什么热闹,你不如问问荣嫔和惠嫔。”荣嫔咳嗽几声,道:“贵妃娘娘,嫔妾最近怕是染了风寒,太医嘱咐嫔妾要在宫里静养。”惠嫔也道:“胤禩离不开嫔妾,嫔妾也不能去了。”玉贵妃叹气道:“那好吧,就德嫔与本宫同去即可,诸位姐妹都散了吧。”我们起身福下道:“嫔妾告退。”说着便纷纷走出咸福宫。

因着平定三藩,皇上在瀛台赐宴群臣,就是已无官职的员外郎也可参与,但见那碧波清漾,山青水秀,舞伎们随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大臣们喜笑颜开,觥筹交错,额娘坐在我一侧,另一边坐着的是玉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小太监们往各桌添菜,赫舍里氏夹了一筷牛肉放嘴里嚼着,呸一声吐掉,抠着牙道:“这肉都没烂也端上来?”小太监跪下道:“福晋恕罪!福晋恕罪!”玉贵妃道:“额娘,喝汤,这汤不错,这虫草乌鸡最是滋补了。”赫舍里氏吃了口虫草,再次呸一声吐掉道:“沙子都没清干净,这御厨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贵妃你要好好管管。”皇上盯着玉贵妃,玉贵妃道:“额娘不想吃就离席吧,这儿这么多人,规矩些。”赫舍里氏哪管其他,拍桌子大喝:“当初是谁帮你当上贵妃的,你现在想赶额娘走!?没良心的白眼狼!额娘白生了你这么个丫头!”玉贵妃不语,我安慰道:“娘娘别急,既然福晋不想吃就别浪费了那些好菜,赏给周围的下人们吃吧。”玉贵妃道:“来人啊,把佟夫人这桌撤去,送佟夫人回府。”小太监们应了声就撤走了赫舍里氏的桌子,赫舍里氏见女儿如此,一边被小太监们拉走,一边大呼道:“你这忘恩负义的死丫头!白眼狼!额娘不走!皇上!为臣妾做主啊!皇上!”皇上略有不快,待赫舍里氏被拉走之后,群臣哄笑,玉贵妃向皇上跪下道:“额娘不懂规矩,是臣妾疏于指导,还望皇上恕罪。”皇上道:“贵妃你何罪之有,快入席吧。”玉贵妃道了声:“多谢皇上。”之后坐回席位,玉贵妃用帕子掩着泪,额娘举杯对玉贵妃微笑道:“贵妃娘娘,臣妾敬您一杯。”玉贵妃举杯迎着,一杯饮下后,额娘道:“佟夫人平日在府中想必是养尊处优,难免挑剔些,说话也不留情面,贵妃你不必放在心上。”玉贵妃道:“多谢乌雅夫人。”我看向武将的席位,问额娘:“今日阿玛有来赴宴吗?”额娘对我道:“你阿玛染了咳疾,在府中休养着呢,对了,过几日成璐要出嫁了,阿灵阿公子看上了她,要纳她为福晋呢。”我道:“那可真是恭喜成璐了。”待一曲既罢,皇上吩咐李德全让侍卫抬了一个大红木箱来,对众人道:“好!好!三藩平定,诸位爱卿功不可没,传旨开箱,赐诸位爱卿采币。”侍卫们将红木箱撬开,但见那采币光彩熠熠,金光璀璨,大臣们一同举杯敬道:“臣等谢主隆恩!”说罢与皇上一饮而尽。

过了许久,宴会散去,皇上与那些英俊的公子哥一起进了南书房说是有事商讨,不许人伺候着,李德全听着屋内有欢好之声,便推开了门瞧着,只见皇上和公子哥们一各个坦胸露背,你压着我,我楼着你,相互亲昵着,吓得赶忙关**哆嗦着往慈宁宫去请太皇太后来,太皇太后原是不愿走动的,听得皇上如此,急忙赶去制止,怒斥:“你们这些狗奴才滚回自己的府去!皇上不需要你们伺候!”公子们一边慌忙穿衣,一边求饶道:“太皇太后饶命!太皇太后饶命!”说罢便匆匆离去,皇上想是被扫了兴致,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夜深了您早些歇息,闲话莫谈,闲事莫理。”太皇太后道:“好,哀家去歇着了,今日宴请群臣,皇上操劳了,也早些休息,身边要少些狐媚的才好,李德全,去传德嫔来伺候。”李德全应道:“喳。”太皇太后离去,皇上低着头道:“恭送老祖宗。”说着便坐在地上,朝地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李德全领着我到南书房里,我跪在皇上的床前为皇上**着,皇上道:“你说,朕想干什么,她老人家都要插一脚,存心不让朕好过,朕当这个皇帝真不自在。”我安慰道:“皇上别这么想,太皇太后也是为了皇上您好呀,再说,皇上的龙体关系着江山社稷,天下黎民,如有损伤就不好了。”我含情脉脉地低着头,皇上只盯着我的酥胸看,刹那间,就将我拉入怀中,与我云雨不提。

第一百五十六回 非梵行(中)

次日一早,敬嫔带着所有宫人站在永和宫门口迎着我,我下了凤鸾春恩车,芳若与竹息忙上前扶我,宫人们全都福下身子道:“恭喜德嫔娘娘,贺喜德嫔娘娘。”定常在向我福下道:“恭喜德嫔娘娘。”我微笑道:“大家都起来吧。”宫人们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敬嫔上前拉住我的手微笑道:“妹妹伺候了一夜,想必操劳了,快进来再歇会儿吧。”我道:“眼下该是去咸福宫的时候了,咱们即刻出发吧。”敬嫔道:“好吧。”说着我们便往咸福宫去。

很快,阿灵阿的聘礼下到了我母家,额娘便找来风水先生,打算选个黄道吉日将成璐嫁出去,阿灵阿乃是孝昭仁皇后的家兄,钮祜禄氏,身份显赫,如此一来,乌雅一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可五姨娘还是不满成璐的婚事,屡屡向额娘进言要成璐选秀进宫与我平分秋色,额娘只当胡话便少搭理。过了几日,成璐打扮得异常俏丽,因是嫡妻,所以装扮都是一片大红,抿了唇之后,成璐正微笑欣赏着铜镜中的丽人,五姨娘上来对成璐就是一个耳光:“废物!你不进宫为额娘争宠,生你何用!?”成璐捂着脸颊,跪下哭道:“额娘,女儿不孝,可女儿真的不想进宫与姐姐争宠,阿灵阿公子与女儿两心相许,女儿非他不嫁!”五姨娘嗔道:“你再不济也得是个王府侍妾,嫁入皇家,也比作臣子的嫡妻好。”说罢便挡在门口:“今个儿说啥都不能让你踏出这门半步!”想是动静声太大惊到了额娘,额娘便带了家丁来喝道:“闹什么!?”五姨娘见额娘来了,冷笑道:“福晋来得正好,妾身只是有些体己话说予成璐听,也好让成璐嫁过去孝顺公婆,做好贤妻。”额娘微笑道:“我昨个儿已经交代过了,现在吉时快到了,扶新娘出来吧。”成璐忍住哀伤,微笑着盖上了盖头,由喜娘和瀮儿扶着上了花轿,鞭炮声震耳欲聋,阿灵阿一身喜服骑马领着一众仪仗迎着花轿,喜娘笑逐颜开地甩帕道:“新娘出嫁喽!”说着,轿夫们抬起花轿,尾随着阿灵阿,伴着乐师们的吹吹打打,一路往遏必隆的府上去不提。

赫舍里氏再次进宫,跪着对玉贵妃哭诉:“那日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不胜酒力,当众失仪,让贵妃娘娘为难了。”玉贵妃忙搀起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事一桩,女儿又怎会在意呢,额娘快起来。”赫舍里氏道:“多谢娘娘。”说着便吩咐道:“晚秋,呈上来吧。”晚秋应了声将那锦盒呈来,打开锦盒只见是一樽羊脂白玉雕琢的送子观音,赫舍里氏道:“娘娘可别小瞧了这送子观音,可是经过高僧开光的,灵验得很呐。”玉贵妃望着那樽观音,对赫舍里氏道:“额娘的心意本宫领了,只是,宫规森严,女儿身为贵妃怎可坏了规矩?”赫舍里氏道:“一樽观音而已,又不是金银珠宝,你若不收就是还不肯原谅妾身喽?”玉贵妃道:“女儿怎么敢呢?淑菱,小心收好吧。”淑菱应了声接过锦盒不提。

次日一早,咸福宫内,宜嫔一边剥着柳橙,一边微笑对我道:“本宫听人说,阿灵阿夫妇恩爱得很呢,令妹总算嫁得个好郎君。”我微笑道:“借姐姐吉言,但愿成璐能一举得男,报效朝廷才好呢。”惠嫔微笑道:“说到一举得男,妹妹的胤禛和胤祚,也是一招即中呢。”说着掩嘴羞嗔道:“瞧我,好好的提这干嘛,真羞,真羞。”我羞涩低头,道:“哪有这么快就有呢?”玉贵妃微笑道:“本宫昨个儿去宝华殿烧香取了一樽羊脂白玉送子观音,安胎护子是最好的了,淑菱,去取来给德嫔小主。”淑菱应了声取来锦盒呈给我道:“愿德嫔小主早生贵子,母子平安。”我忙起身跪下道:“多谢贵妃娘娘赏赐。”说着便让芳若收好,玉贵妃微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德嫔不必拘礼,起来坐吧。”我道了声:“谢娘娘。”之后便入座不提。

另一边,定**寇大将军贝子彰泰、平南大将军都统赖塔、勇略将军总督赵良栋等率军入云南,吴世璠自杀,又令将吴世璠枭首示众,吴三桂暴尸游街,以示中外,三藩之乱彻底平定。潭柘寺僧侣戒倶奉太皇太后之命进宫讲经,他虽深居简出,青灯古佛,但却丝毫掩不了那俊俏的容颜,哪怕他闭目论禅时剑眉轻蹙,都会引来宫中女子心花怒放,总是挤在慈宁宫想一睹芳容,一两次倒好,许久了便惹太皇太后烦心,要再见上一面便如隔三秋,宣贵人拉上祥贵人、王答应等人笑吟吟地往慈宁宫赶去:“快走啊快走啊,晚了就听不了大师讲经了。”洛嫔见她们都是如此,只是笑笑,便要走,绮鸽道:“小主不去听听吗?”洛嫔叹气道:“不是真心想听的,去了又有何用呢?快走吧。”正说着,天空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正在陶醉戒俱温润声线的女子们全都不顾礼仪,慌乱逃窜,太皇太后捻着佛珠道:“现在下这么大雨,师傅等雨晴了再回寺吧。”戒俱立掌道:“阿弥陀佛,那贫僧就继续讲读妙法莲华经卷第四,五百弟子受记品……”太皇太后微笑立掌道:“阿弥陀佛,有劳师傅了。”大风将洛嫔的手绢吹跑,洛嫔追着手绢来到慈宁宫里,戒俱正讲到:“知诸根利钝,常说清净法……”一只手绢飞到膝前,合掌念道:“善哉善哉。”只见洛嫔浑身淋湿,上前跪下道:“太皇太后恕罪,嫔妾的手绢被风刮跑了,嫔妾取了手绢即刻回去。”太皇太后微笑道:“天有不测风云,出门怎么不备个伞呢?万一淋坏了可怎么好,苏麻,带洛嫔小主进偏殿换个干净衣裳,既然来了,就是与佛法有缘,换好了衣裳过来与哀家一起听听。”洛嫔微笑道:“多谢太皇太后。”说罢便要上前取手绢,戒俱将手绢交给洛嫔,那一刹那的四目相接,触动起两颗年轻的心,是仰慕亦或是……苏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内触妙乐,洛嫔接过手绢,向戒俱行了一礼,便随苏麻往偏殿去。

第一百五十七回 非梵行(下)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太皇太后正襟危坐,手捻佛珠道:“阿弥陀佛,听了师傅方才的讲解,哀家也豁然开朗了许多。”戒俱立掌道:“阿弥陀佛,太皇太后,一切烦恼本来无,皆因世人难看透,我们的一切动想行识,皆因缘法而生,又因缘法而灭,是贪嗔痴三毒让我们迷惑,故而无法看到妙乐莲台,难得佛荫。”太皇太后叹气道:“是啊,这些年,后宫,前朝,总是乌烟瘴气,让哀家不得安生,这烦恼是哀家自己加给自己的,不在于天下,也不在于旁人,是这个理吗?”戒俱笑道:“佛曰一切不可说。”太皇太后道:“阿弥陀佛,有劳师傅了。”这时,天已放晴,戒俱凝望着天边的彩虹,对太皇太后道:“只要心灯不灭,一切阴霾自会散去。”洛嫔从座椅上起身,对太皇太后福下道:“太皇太后,现在天已晴了,嫔妾想先行告退。”太皇太后道:“好,去吧。”洛嫔应了一声,与绮鸽离去,戒俱向洛嫔躬身立掌,太皇太后对戒俱道:“洛嫔那孩子也可怜,早些时候吃了点东西,从此便再无法怀上孩子,终日郁郁寡欢。”戒俱合掌默念:“罪过罪过。”太皇太后微笑吩咐苏麻取来一个锦盒:“这是前段时候裕亲王献给哀家的黄花梨佛珠,希望师傅替哀家向你师尊行痴问好。”戒俱合掌谢道:“多谢太皇太后赏赐,行痴师尊闭关多年仍未出关,待他出关之日贫僧自会转送。贫僧告退。”太皇太后道:“阿弥陀佛,师傅慢走。”待戒俱走后,苏麻奉茶道:“太皇太后当日昭告天下先皇已死于天花,倘若让人知道先皇尚在,那……?”太皇太后接过茶碗微笑道:“福临已入葬孝陵,行痴他是得道高僧,不是福临,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就是真的知道行痴的身份,又能如何呢?”苏麻道:“可是,戒俱这么年轻,奴婢担心他……”太皇太后道:“戒俱师傅说的佛理,我们要细心参悟才是,旁的烦恼别理会,善哉善哉……”说着便饮下了茶。

洛神轩内,洛嫔仍忘不了与戒俱初遇时的情景,那炽热的双瞳将她早已冰封的内心融化,可那是宫里的禁忌,是啊,皇宫里的女子一生都只为了皇上一个男子而活,荣宠兴衰皆由君命而定,可君恩如流水,今朝你得宠,明朝她得宠,看着朝夕相处的各宫姐妹都有了子嗣,洛嫔的心又怎能太平?可如今,戒俱的音容填满了她的思绪,辗转反侧都是他,长夜漫漫难以入睡,便掀开被子起身点起烛光,绮鸽见洛嫔在点烛火,便问道:“小主怎么起来了?”洛嫔叹气道:“睡不着。”绮鸽道:“小主莫非在想那位戒俱和尚?”洛嫔忙羞嗔:“嘘,别瞎说。”绮鸽道:“奴婢可没瞎说,小主一见那师傅,两个眼都直了。”洛嫔道:“本宫只是想借佛法以慰寂寥而已,怎会有如此……想法?”说着便羞怯低下头,绮鸽道:“佑郎君自从出走了以后便再没回来,小主也被他连累,如今小主可不能再有其他念头了,一心一意侍奉皇上才是。”洛嫔叹气道:“皇上根本就不记得本宫,本宫也只能求从此在宫里安稳一世,别无他求。”绮鸽道:“奴婢看得出,小主最想要的还是孩子,是吗?”洛嫔听到孩子二字,热泪盈眶,便用帕子掩着,绮鸽道:“这倒也不难,在奴婢家乡,孕妇若无法生下孩子,就由他人代孕,小主,想过借腹生子吗?”洛嫔大惊:“借腹?你疯了吗?”绮鸽微笑道:“小主别紧张,奴婢自有把握。”屋内的烛光或明或暗,主仆二人的影子随着烛光摇曳着。

过了几日便是六祖禅师诞,这一日,太皇太后会带着福晋与阖宫嫔妃们上潭柘寺进香祈福,供养佛灯,因着我有身孕,便免了行程,只教在宫里抄些经卷,送去宝华殿焚烧即可。大雄宝殿**肃穆,在佛祖圣像前,嫔妃们随着太皇太后依次合掌跪伏,因皆是女眷,僧侣们不便接近,便守在殿外听候吩咐,洛嫔突然捂着肚子吃痛叫了一声:“哎呀!”太皇太后回过头来瞧着洛嫔道:“怎么了?”绮鸽跪下道:“太皇太后恕罪,小主昨个儿吃多了板栗,早起时便有些不适,想是路上颠簸,就……”太皇太后道:“阿弥陀佛,快扶你家小主进禅房里歇会儿。”绮鸽应了声扶起洛嫔走出大殿,戒倶见着洛嫔,只立掌行礼便要走开,忽听有饰品落地之声,戒倶捡起耳环,对众僧侣道:“你们在这里伺候,为师去去就来。”僧侣们合十道:“是。”

戒倶行至洛嫔的禅房,洛嫔坐在床上,戒倶上前将耳环交还洛嫔:“阿弥陀佛,方才小主遗落了东西。”洛嫔接过耳环,答谢道:“有劳大师,不知大师今年贵庚?”戒倶道:“顺治十四年生……”洛嫔道:“说来,也只比我虚长几岁,如此年轻,就已经成了高僧。”戒倶道:“小主过奖了,小僧惭愧,无法受这高僧称号,只知无欲无求,六根清净。”绮鸽往香炉里加了香料,戒倶突感一股燥热从体内散发出来,赤红着脸,赶忙默念心经想抑制住冲动,却见绮鸽上前,对着戒倶的耳朵轻轻吹气道:“大师,您说无欲无求,六根清净,我们是俗人不懂,可你是出家人,你若真的六根清净,会亲自送耳环回来给我家小主吗?难道和尚就一点欲望都没有吗?”说着,便要摸上戒倶的腰间,戒倶喘着粗气,赶忙躲开,正想往屋外走,可强烈的快感袭来,使戒倶步子发颤,便没法再走说着便坐了下来,洛嫔咳嗽几声,道:“本宫出去走走,绮鸽,好生伺候大师。”绮鸽应了声,便要上前解开戒倶的袈裟:“大师,奴婢也是不得以,小主她不能生育,奴婢不能看着小主在宫里就这么孤独终老,若能给她添个一男半女的,总是好的,您常说佛菩萨是救世济人的,如今,您就救救我家小主吧。”绮鸽的手温柔的摩挲着戒倶的身体,戒倶的喘息更重了,绮鸽便解开衣裳,戒倶喘着道:“姑…姑娘……贫僧这……这样……会……破戒的……请……姑娘……自……自重……”绮鸽说着便将戒倶推倒在地,枕在戒倶起伏的胸膛上道:“大师的心跳得好快啊,您就当是普渡众生,施舍个孩子给我家小主吧。”终于,戒倶的防线被攻破了,翻身压上绮鸽,屋内的暖情香徐徐升起着,血气方刚的两人在屋内结合。

几日斋戒沐浴后,太皇太后便带着福晋与阖宫嫔妃们回紫禁城,一切平安无事,我们还像往常般日日到咸福宫里谈天说地,玉贵妃道:“几日来的吃食略清减些,为着给饱受战乱之苦的天下百姓祈福,各位姐妹都还吃得惯吗?”宣贵人道:“都是青菜萝卜,一点油水都没有,能吃得惯吗?”玉贵妃微笑道:“不想吃早说,本宫自会让御膳房每天大鱼大肉的送去承乾宫,让妹妹尽情享用。”宣贵人道:“那倒不必,每天大鱼大肉的,腻都腻死了,还是这样清淡的好。”瑞贵人一边咀嚼着酥饼,一边道:“这潭柘寺的斋饭虽然简单,可这点心却非常合我口味,连翘,给姐姐们拿点尝尝。”连翘应了一声,端着呈点心的托盘走到各宫嫔妃跟前,惠嫔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对瑞贵人道:“果然美味。”玉贵妃起身微笑道:“本宫要去看看四阿哥,各位姐妹请自便。”淑菱扶玉贵妃走出去,嫔妃们起身福下道:“恭送贵妃娘娘。”说着便聊了会儿就各自散去。

芳若扶着我道:“二小姐如今成了国舅福晋,和国舅爷如胶似漆,皇上一早就来旨意说要册封小主的额娘和二小姐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小主如今又怀着身孕,真是喜事连连,奴婢们也跟着小主高兴呢。”我轻轻刮了下芳若的鼻子娇嗔道:“就会贫嘴。”芳若道:“小主若生的是个阿哥才好呢。”我们正说着,只见太后带着阿柔和一众嬷嬷,气急败坏地在长街里走着,我们闪退在一旁略行了礼道:“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并不理睬我们,只听阿柔吩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还有你们几个,去那边,给我仔细搜!”嬷嬷们朗声答道:“喳!”我们上前,行礼道:“太后娘娘万福,不知宫里发生了何事?”太后道:“哼,你还问何事?瞧瞧这是什么!?”说着就将袖中的香囊摔到我跟前,我因着有孕不便弯腰,便让芳若捡起,芳若正要去捡,捡起后立刻哎呀一声捂着脸递给我,我一瞧,那香囊上绣着男女欢好的图案,太后道:“今早上打扫御花园的小太监竟发现了这个!无论是谁,藐视宫规一经发现,就地正法!”我道:“太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先行告退。”说着就要与芳若往永和宫去,才刚到宫门,就见嬷嬷们从永和宫走出来:“去那边搜!”我回宫,敬嫔和定常在余惊未定,敬嫔问我道:“妹妹可算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道:“姐姐别问了,不是什么好事。”定常在哭道:“做坏事的又不是我们,来搜我们做什么?还对我们那么凶!”我安慰道:“清者自清,她们来搜她们的,我们住我们的,那些挑事的家伙,必会受到严惩的。”敬嫔安慰定常在道:“妹妹别哭了,嬷嬷们也是奉命行事。”定常在抹着泪,我们聊着不提。

第一百五十八回 杂染(上)

嬷嬷们进到颐和轩里惊哭了恪靖公主,顺贵人坐在床上边哄公主边对嬷嬷们道:“你们轻点儿,别吓着公主。”其中一个嬷嬷对顺贵人道:“劳烦小主起来。”又转向身旁的嬷嬷:“你们去搜那间!边边角角的都找仔细了!”“喳!”顺贵人只得抱起公主站起,嬷嬷在她的床上翻来覆去,之后向顺贵人赔笑道:“小主,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这时,只听另一间传来宜嫔的骂声:“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东西,若搜得不仔细本宫可不饶了你们!紫萝,还愣着?你去翻开给她们看便是!”紫萝应了声,推搡开了正在翻箱倒柜的嬷嬷,把每个柜子锦囊都打开给嬷嬷瞧,其中一个嬷嬷上前对宜嫔身上摸了一阵,堆笑道:“小主身上奴婢也瞧了,果然是没什么了。”宜嫔一个耳光扇过去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碰本宫身上!?叫皇上知道了,非砍了你们脏蹄子不可!”又忙解开衣裳,对嬷嬷们道:“你们打谅本宫也像旁的小主那般好性,任由你们故意轻贱?今个儿本宫就给你们瞧个仔细,省得你们脏爪子碰本宫!”嬷嬷见没搜到东西便匆匆离去,紫萝忙为宜嫔整理衣衫:“嬷嬷们也是奉命行事,娘娘何苦与她们置气?”宜嫔道:“好端端的又搜什么宫,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咱们颐和轩素来清净,何时出过那种秽乱之事?”顺贵人抱着公主来见宜嫔道:“方才嬷嬷们好大的阵仗啊,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宜嫔边抚着公主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呗,还是小孩子好,没心没肺的活得痛快,没的这些个不七不八的事儿。”公主咯咯地笑着不提。

永寿宫中,嬷嬷们搜过了之后向惠嫔行礼道:“多有得罪,还望娘娘见谅。”惠嫔微笑道:“嬷嬷既搜过了,回去复命便是了,本宫乏了,采晴,送客。”采晴领着嬷嬷们出去:“嬷嬷请。”待嬷嬷出去后,惠嫔对采晴道:“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出了什么事吗?”采晴道:“听说今早上打扫御花园的小太监捡到了一个香囊,一早上就交给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盛怒,说要把整个后宫翻遍了,揪出秽乱后宫之人呢。”惠嫔道:“本宫当是啥事呢,左不过如此,别去理他。”采晴应了声:“喳。”便伺候着惠嫔往卧室歇息不提。

太子下了学,在御花园里四处寻找着什么,荣嫔上前略行一礼道:“太子殿下万福。”太子回礼道:“荣娘娘万福。”荣嫔微笑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找什么?要不要荣娘娘帮你找?”太子忙回道:“不了,小东西而已,儿臣自己找便是。”荣嫔道:“那好吧,您自己当心,臣妾告退。”说着便离去,太子的随从小芋子挠头道:“爷,来的时候明明是带在身上的,怎么……?”太子道:“别说了,再找找。”说着便四处寻找着什么不提。

太后正坐在慈宁宫里,嬷嬷们来复命道:“回主子的话,搜遍了东西十二宫,都没搜出什么东西。”阿柔也微笑道:“是啊,想是小宫女落下的,咱们兴师动众的,只怕是打草惊蛇了,所以才没搜出东西。”太后叹气道:“罢了,哀家知道了,阿柔,去把这脏东西烧了吧。”阿柔应了声,接过香囊走出去不提。

找了半天,小芋子道:“爷,咱们快回去吧,兴许是被人捡了去。”太子道:“谁没事干会去捡那劳什子?本太子可喜欢那上面的图案了,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李总管教课时,能见的多得是。”小芋子道:“可这香囊……?”太子道:“一个香囊而已,我想皇阿玛应该不会计较的。走吧,皇阿玛还要问我功课呢。”小芋子应了声,跟上太子离开御花园不提。

自从那日与绮鸽破戒后,戒俱便跪在行痴的房门前道:“师尊恩德有如再造,徒儿愧对师尊,不能抵御尘**惑,元阳已失,犯下孽债,无法再修三宝,广受功德,如若他朝果报到来,徒儿绝不会以一人之过拖累潭柘寺名声,今日特来向师尊请忏法,逐徒儿离寺还俗。”说罢,便对着房门顶礼膜拜,行痴只闭目流泪,回想着当年之事。

且说当年贤皇贵妃专宠,六宫多有不满,顺治爷更是承诺皇贵妃所生若是阿哥便要传位于他,后来,皇贵妃所生的果然是个阿哥,顺治爷竟不顾满朝文武大臣反对,执意要立这襁褓中的婴儿为太子,太皇太后知道后,怒斥了皇贵妃和顺治爷,顺治爷便将小阿哥托付给一个侍卫送出宫去,对内只说小阿哥夭折于阿哥所,追封小阿哥为和硕荣亲王,皇贵妃闻听噩耗,哀伤过度又染上天花,终也撒手人寰,顺治爷见皇贵妃死去,心灰意冷,便到潭柘寺剃度出家。戒俱的俊朗容貌多半是遗传自他额娘,行痴从小带他到大,虽无法父子相认,但总归是有个念想,今朝突然要离别,仿佛又撕开了被尘封的往事,许久才勉强说出:“珍重”二字。

因三藩平定,皇上御驾往太和门受贺,宣捷中外,又加上太皇太后“敦惠”徽号,加上母后皇太后“翼圣”徽号,追加圣母皇太后“育圣”徽号,同时要大封六宫,晋我们的位份。玉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听闻皇上要大封六宫,高兴得睡不着觉,晚秋也一并欢喜道:“奴婢恭喜诰命夫人!贵妃娘娘如今可算要母仪天下了!”赫舍里氏喜笑颜开道:“那是自然,在后宫里谁能越了贵妃娘娘去?明个儿册封礼一过,咱们就进宫给新皇后请安。”晚秋得意答道:“是。”

册封礼如期举行,我们全都细心准备着,我一身竹青色的吉服,惠嫔一身紫罗兰色吉服,宜嫔一身宝蓝色吉服,荣嫔一身山谷褐吉服,昌妃一身沉香色吉服,玉贵妃一身叶黄色吉服,放眼望去,姹紫嫣红地宛若御花园争春斗艳的花,李德全朗声道:“跪——!”我们便随着玉贵妃依次跪下,李德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大学士勒德洪、持节进封玉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朕惟五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贵妃佟佳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言容有度。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进封尔为皇贵妃。尔其光昭内则、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玉贵妃叩谢道:“臣妾叩谢皇上圣恩。”李德全继续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侍郎杨正中、持节进封荣嫔马佳氏为荣妃。尚书吴正治、持节进封宜嫔郭罗洛氏为宜妃。命大学士李霨、持节进封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命侍郎额星格、持节进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咨尔惠嫔纳喇氏、荣嫔马佳氏、德嫔乌雅氏、宜嫔郭络罗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等为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我们一同叩拜道:“臣妾谢皇上圣恩。”李德全宣读道:“命大学士张英、李光地持节进封尔昌妃钮祜禄氏为贵妃,顺贵人郭络罗氏为顺嫔,宣贵人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嫔,祥贵人赫舍里氏为祥嫔,瑞贵人佟佳氏为瑞嫔,福贵人张氏为福嫔,青贵人兆佳氏为宓嫔,华常在为贵人,卫答应为常在。朕惟赞六宫而衍庆,端赖柔嘉,尔等毓质名门,温恭懋著,素孝善而无违,克娴于礼,今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尔昌妃钮祜禄氏为贵妃,顺贵人郭络罗氏为顺嫔,宣贵人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嫔,祥贵人赫舍里氏为祥嫔,瑞贵人佟佳氏为瑞嫔,福贵人张氏为福嫔,青贵人兆佳氏为宓嫔,华常在为贵人,卫答应为常在。尔其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众嫔妃叩拜道:“臣妾叩谢皇上圣恩。”待行礼完毕,李德全朗声道:“礼成——!”太皇太后对玉贵妃道:“贵妃,以后你便是皇贵妃了,六宫之事就由你操持了。”玉贵妃道:“老祖宗放心,臣妾一定会尽心尽责,料理六宫,为皇上和老祖宗分忧。”太皇太后微笑道:“那便好,如今大家的位份都进了,老婆子我再多嘴几句,以后不管人多也好,人少也好,大家都别忘了自己的本分,少些捏酸,多些和睦,后宫才会太平,哀家眼里见不得脏东西,如今位份都尊了,别再干那有失身份的事儿,都听明白了吗?”我们等拜道:“臣妾等谨遵太皇太后教诲,一定和睦宫闱,克娴于礼。”太皇太后微笑道:“若如此,哀家就放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散了吧。”我们一同道了声:“臣妾告退。”便纷纷离去。

玉贵妃上前对我道:“恭喜你了,德妃,前不久令妹刚封的正二品诰命,如今你这儿就封上了,如今你们乌雅家竟要赶上本宫了。”我道:“皇贵妃过奖了,嫔妾身居妃位,皇贵妃仅与皇后一步之遥,地位尊崇,岂是嫔妾所能比的吗?今后还需要皇贵妃多多照看四阿哥,嫔妾先行告退。”说罢,我朝她行一礼,正要离去,就听一声呵斥:“德妃好大胆子!居然这种口气和皇后娘娘说话!”我一回头,见是玉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微笑道:“福晋想是弄错了,贵妃娘娘如今得太皇太后慈谕,晋尊为皇贵妃,何曾加封为皇后娘娘?”赫舍里氏一听,懵了一下道:“你说什么?不是皇后?”说着就坐在地上撒泼起来:“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瞧瞧吧!没天理啊!贵妃娘娘能胜任皇后却只册为皇贵妃!祖宗啊!我可活不成啦!”我见她如此,吩咐赫舍里氏身侧的晚秋道:“还愣着,快扶福晋起来。”晚秋刚要扶,就听赫舍里氏道:“你个没用的蹄子,德妃一句话就使唤了你,以后还了得?”晚秋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宜妃经过,上前扶起赫舍里氏:“福晋有什么气回咸福宫里再撒,这是皇宫,可不是你们佟府。”赫舍里氏扇宜妃耳光道:“放肆!我女儿是皇贵妃,你们这群狐狸精,敢这么跟我说话?掌嘴!”宜妃捂着脸气匆匆走开,缘多喜朗声道:“皇贵妃娘娘到!”赫舍里氏见自家女儿来,便停下了撒泼,皇贵妃道:“出什么事了?”赫舍里氏道:“没什么,皇……皇贵妃娘娘。”皇贵妃下了步撵,扶赫舍里氏坐上步撵,皇贵妃随行在侧道:“这群奴才越发惫懒了,额娘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赫舍里氏坐在步撵上威风凛凛道:“奴才们就是惫懒缺教训,皇贵妃娘娘以后要严加管教才是。”皇贵妃恭顺答道:“是,本宫会的。”

我上前去瞧宜妃的脸:“宜姐姐,你的脸还疼吗?”宜妃打开我的手道:“不用你好心!”说着就走开,我也吩咐芳若道:“我们快走吧,刚册封完,本宫不想惹事。”芳若应了声扶起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长街里不提。

第一百五十九回 杂染(中)

慈宁宫内,昌贵妃伺候着太皇太后喝药,太皇太后喝完药后道:“如今你已是贵妃了,哀家也知道你这孩子孝顺,眼下你也该好好跟皇贵妃学着协理后宫之事了,伺候哀家这种事交给苏麻就行了。”昌贵妃微笑道:“皇上以仁孝治天下,臣妾笨拙,无法担当协理后宫的重任,只知恪守妇礼,孝敬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道:“如此便是哀家的罪过了,你孝敬哀家固然是好,可如今皇贵妃独揽大权,该有个人出来分了她的权才是,也好打压一下佟家的气焰。”昌贵妃道:“可臣妾进宫晚,资历浅,这……”太皇太后微笑道:“你身为县君之女,谁不给你几分薄面?再者说,在这宫里向来是先论位份,之后再论资历,在这宫里你是皇贵妃之下唯一一个贵妃,协助皇贵妃治理后宫属分内之事,务须推辞。”昌贵妃道:“既如此,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臣妾告退。”说着朝太皇太后一福便与玻琴出了慈宁宫不提。

大封六宫之后,皇上还颁发了恩诏赏赐给了宗室、外藩,给予封赠,广纳隐逸之才,旌节孝,恤孤独,非罪大恶极者皆获得释放,佟家人仍为玉贵妃未能晋封皇后一事耿耿于怀,赫舍里氏更是隔三差五带贺礼进宫来唠叨,皇贵妃也有些厌烦,每次只留坐一会儿便差人将赫舍里氏送回佟府,而我因着安胎,足不出户,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偶尔听通贵人提起过。

次日一早,额娘带着成璠进宫来向我请安,小盛子在顺贞门迎着额娘出轿,成璠见到这金瓦红墙,雕栏玉砌,赞叹道:“哇,原来皇宫是这么气派啊。”额娘微笑道:“你头回来,一会儿可别闹笑话。”成璠道:“额娘,孩儿如今都十四了,声都变了,怎么老当孩儿还没长大呢。”额娘道:“快走吧,别让你德妃姐姐等急了。”小盛子微笑道:“我们娘娘听说福晋和少爷要来,高兴得一早就起来备下了茶点呢。”成璠与额娘随小盛子正走着,惠妃经过,上前行礼道:“嫔妾给诰命夫人请安,诰命夫人万福。”额娘问小盛子道:“这位是……?”小盛子先向惠妃行礼道:“惠妃娘娘万福。”再对额娘道:“福晋,这位是永寿宫主位惠妃娘娘。”额娘忙让成璠与她一起向惠妃福下道:“妾身喜塔腊氏参见惠妃娘娘。”成璠也道:“参见惠妃娘娘。”惠妃微笑搀起额娘道:“快快请起,德妃与本宫亲如姐妹,常常提起福晋谦和,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望着福晋就觉得亲切呢。”额娘道:“娘娘过奖了,妾身惭愧,德妃娘娘在等着妾身呢,改明儿一定去永寿宫拜见娘娘,妾身告退。”说着便向惠妃一福,惠妃也微笑道:“福晋慢走。”便各自离去。

我扶着额娘上榻,又叫芳萸搬来凳子给成璠坐,额娘对我道:“见娘娘的气色,比之前有孕时更加红润。”我见额娘一身华丽的诰命夫人服制,微笑道:“额娘如今也越发尊贵了。”额娘道:“再尊贵哪有娘娘您尊贵?这次妾身来,是想求娘娘一件事,如今璠儿也长大了,说想像你阿玛那样进侍卫营,为朝廷效力。”成璠拍拍胸脯,朗声道:“姐姐,我可能打了。”我微笑道:“额娘也知道,后宫不能干政,再者说,进侍卫营也不光是能打架就行了,得有勇有谋,我朝用人例来注重才能,须得成璠自己的本事进侍卫营,本宫也不好向皇上说什么。”成璠道:“德妃娘娘,我能见见小外甥吗?”我吩咐芳萸道:“芳萸,把胤祚带来吧。”芳萸应了声去将嬷嬷和胤祚带来,成璠和额娘走到胤祚襁褓前,额娘微笑道:“大了不少。”成璠也逗弄着胤祚,嬷嬷道:“回福晋,小阿哥得皇上和娘娘庇佑,茁壮成长呢。”成璠逗弄道:“咯叽咯叽咯叽……”胤祚开怀笑着,我微笑道:“瞧啊,小舅舅多喜欢你,你要快快地长,将来和小舅舅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成璠挠挠头道:“姐姐抬举我了。”嬷嬷带胤祚出去,额娘道:“娘娘,璠儿是男丁,不便在后宫久留,妾身就此告辞。”我道:“难得额娘来了,再多坐会儿吧。”额娘道:“不了,你好好安胎,宫里人心险恶,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道:“本宫会的。”额娘与成璠离去后,小璇子进来道:“娘娘,方才缘多喜公公来话说,佟夫人大寿,在咸福宫设宴,邀了阖宫嫔妃小主过去,奴才推说娘娘有孕不便动身,可缘多喜公公执意要让娘娘前去,这……”我想,定是当日佟夫人得知皇贵妃未能册封皇后,又见我母家如今显赫,对我怀恨在心,想借机整治我,我细想着,忽而微笑道:“别让皇贵妃娘娘久等了,我们即刻就去吧。”竹息忙出来伺候我出去,只见缘多喜早就带着步撵而来在外候着,见我来,堆笑道:“德妃娘娘,请吧。”我微笑道:“有劳公公了。”说着便小心翼翼坐上步撵,缘多喜朗声道:“起——!”小太监们便抬起我往咸福宫去,竹息、芳若、小璇子、小盛子跟在我身后。

咸福宫里,赫舍里氏佩金带紫,神采熠熠宛如皇太后,嫔妃们毕恭毕敬地分列在几桌,秀答应正弹奏着琵琶,宓嫔正唱着曲儿,缘多喜朗声道:“德妃娘娘到——!”宾客们全都戛然而止,我小心走下步撵,上前向皇贵妃行礼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见赫舍里氏略有不快,我是宫妃原无须向她行礼,又心想四阿哥在皇贵妃这儿养着,便转向赫舍里氏道:“嫔妾参见诰命夫人,诰命夫人万福。”她冷笑道:“德妃来得好早啊,菜都凉了,快入席坐吧。”我恭顺答了声“是”便入座,宓嫔和秀答应表演完毕,掌声雷动,惠妃微笑道:“难得各位姐妹聚在一块儿,咱们来行酒令吧,输的人可要罚酒喔。”赫舍里氏冷笑道:“光是行酒令有什么意思,听说你们各个身怀才艺,何不一一展示呢?德妃,你来得最迟,便是由你先开始。”我微笑道:“那嫔妾就献丑了。芳若,去取文房四宝来。”芳若应了声前去取来,我对在座诸位道:“本宫不太擅长歌舞,也不精于女红,今日便画山水,以贺诰命夫人千秋。”说罢便起笔作画,我正用毛笔在纸上画着,突然,笔头断了,芳若和竹息忙跪下道:“诰命夫人恕罪!好端端的,笔头突然断了。”赫舍里氏小酌了杯酒道:“笔头怎会无故折断?定是德妃蓄意欺瞒,来人,罚酒。”竹息忙解释道:“诰命夫人,娘娘有孕不能饮酒,让奴婢代饮吧!”说着就要去接过酒杯,赫舍里氏道:“这可是上等的女儿红,娘娘若有孕不能喝酒便算了,听说娘娘擅长打珠络,何不当众献艺,以娱宾客呢?”我道:“这种雕虫小技怎好意思献呢。”惠妃微笑道:“妹妹的珠络打得可顺溜了,当场来一串,让大家伙都开开眼。”我心想方才的毛笔,便上前跪下道:“皇贵妃娘娘,嫔妾身感不适想先行告退。”皇贵妃正要准我离去,赫舍里氏慵懒朗声道:“慢着——!”我回头,只听她道:“德妃既然不适,坐下来也无妨,何必走得那样急呢?”我回道:“太医原嘱咐过嫔妾要少走动,嫔妾要赶着回去喝安胎药呢,就不打搅各位的雅兴了。”通贵人听说我要走,忙起身道:“皇贵妃娘娘、诰命夫人,嫔妾也先行告退。”

说罢便与我一同离开,我与通贵人走在路上,通贵人抱怨道:“她只是个诰命夫人就这么神气,她以为她是皇太后吗?”我道:“如今贵妃娘娘晋封皇贵妃,他们佟家已经气焰高涨,倘若册封为皇后又该如何……”通贵人道:“难道皇上就不管管吗?”我道:“管是肯定要管,且让她得意一阵吧。”这时,我突然腹痛起来,芳若道:“哎呀,娘娘怎么了?”竹息道:“不好,想是方才动了胎气,芳若,快去太医院,记得请李太医来!”芳若忙道:“奴婢知道了,姑姑、小主,你们先送娘娘回宫。”说着便往太医院去,竹息和慧灵忙扶着我回永和宫去。

第一百六十回 杂染(下)

我躺在床上,李太医为我诊治了一番后对皇上道:“娘娘是急火攻心导致胎气大动,现在已无大碍。另外,安胎药记得按时服用,微臣告退。”皇上对我道:“德妃,还疼吗?”我摇头道:“已经好多了,臣妾多谢皇上关心。”敬嫔道:“幸好幸好,没事就好。”李太医走出去,对跪在门外脱簪请罪的皇贵妃和赫舍里氏略行一礼便回太医院去,性德进来对皇上道:“启禀皇上,于成龙大人在南书房求见。”皇上对我道:“那朕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皇上起身随性德离开,我道:“臣妾恭送皇上。”竹息和芳若也向皇上福了福:“奴婢恭送皇上。”赫舍里氏一看皇上出来,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贵妃道:“皇上,此事是臣妾管教不善,和额娘无关。妹妹她无碍了吗?”皇上道:“李太医刚瞧过了,已经没事了,佟夫人,朕问你,你进宫多少时日了?”赫舍里氏支支吾吾地说不清个时间,便道:“臣妾难道不可以进宫看看皇贵妃娘娘吗?”皇上道:“进宫看皇贵妃朕管不着,可是,把后宫当成你佟府,藐视妃嫔,就是你无知!本来你是要挨四十大板的,朕念在你是皇贵妃的额娘,免了你皮肉之苦,削正一品诰命夫人,降为从四品诰命夫人,以后没朕和皇贵妃的吩咐,便不要再进宫来了,回去好好闭门思过。”说着便离去,皇贵妃叩首道:“臣妾谢过皇上。”赫舍里氏也叩首哭道:“臣妾谢皇上。”皇贵妃起身,扶起赫舍里氏往永和宫外走,对赫舍里氏道:“额娘,你怎么那么糊涂,德妃她现在有孕,你和她斗什么气?”赫舍里氏道:“你这丫头,额娘好心帮你,你这么说额娘?!我是喜欢和人斗气的人吗?我就是看不惯德妃那狂样,好像谁没怀过孩子似的。”这时,几个打扫的小太监经过朝她们一福,皇贵妃微笑道:“额娘,后宫不比府里,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说着用余光扫着在一旁嘀咕的小太监,赫舍里氏立刻明白,只得噤口不言。

且说另一边,成璐已俨然是个人妇模样,又知书达理,很受婆家人的喜爱,但惟独大伯法克和大嫂白佳氏屡屡找她的不是,一会儿说菜咸了,一会儿鱼刺没挑干净,一会儿说东西被成璐拿了,诸如此类,婆婆县君也不满大儿子大媳妇对弟媳妇的呼呼喝喝,屡屡好言相劝,但法克和白佳氏依然我行我素,阿灵阿也因此与法克关系变得紧张起来,成璐见他们哥俩儿因她起争执,只得夜夜偷偷哭泣,阿灵阿也一直无法顺利与成璐圆房,县君为此也十分困扰。

惠妃听说我动了胎气,在永寿宫里放声大笑,采晴也笑道:“那佟夫人还以为自己是皇太后呢,还不是被娘娘当枪使,让德妃动了胎气。”惠妃拿起身旁的珠络打着,微笑道:“德妃动没动胎气本宫可管不着,不过既然是德妃自己得罪了佟夫人在先,那就自认倒霉吧,和咱们又没关系。”采晴道:“那贱人上次假装摔倒害娘娘您进了冷宫,如今被佟夫人嘲弄,胎气大动,真是报应!”惠妃放下珠络,微笑道:“走,咱们也瞧热闹去。”说着便与采晴带着东西走出永寿宫。

惠妃和采晴面带担忧神色走在长街里,就见宜妃坐着步撵过来:“惠妃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呢?”惠妃对她道:“本宫去哪儿用不着跟你汇报吧?”宜妃浅笑道:“是不用向本宫汇报,不过,姐姐明知德妃妹妹有孕不能来席,为何还向佟夫人提起德妃妹妹?难道那毛笔也是姐姐……?”惠妃正色道:“宜妃,此事本宫真的不知,本宫只是想让姐妹们都热闹热闹,你若要说本宫与此事有关,可有什么凭证吗?”宜妃冷笑道:“目前是没有,本宫也是随口一问罢了,瞧姐姐紧张的,罢了,本宫还有事,姐姐若是要去表演姐妹情深那套把戏就好好磨练演技,别让人看出姐姐的用心才是,起驾。”紫萝也重复了声:“娘娘起驾!”宜妃走后,采晴对惠妃道:“娘娘别理她,咱们快走吧。”惠妃应了一声,和采晴一起往永和宫来。

皇上褒奖于成龙为“清官第一”,迁葬仁孝皇后、孝昭仁皇后于东陵昌瑞山陵,又密旨赖塔:“俘奸恶吴逆妇人百人,每一日一夜,满城八旗伺候着,年小的都怀身,夜生了小崽子。又有几个丫头,奉钦依由他,崽的长到大,便是摇钱的主儿。”上元节设宴,邀群臣观灯,用柏梁体赋诗,并作《升平嘉宴诗序》,刊石于翰林院。安亲王上奏道:“耿精忠累世王封,甘心叛逆,分扰浙、赣,及于皖、徽,设非师武臣力,蔓延曷极。李本深、刘进忠等多年提镇,高官厚禄,不能革其鸮音,俯首从贼,抑有何益。均宜从严惩治,大为之防,以为世道人心之范。谨拟议请旨。”皇上拟旨道:“耿精忠、曾养性、白显中、刘进忠、李本深均磔死枭首。耿精忠之子耿继祚,李本深之孙李象乾、李象坤,其侄李济祥、李济民,暨祖弘勋等俱处斩。为贼絓误之陈梦雷、李学诗、金境、田起蛟均减死一等。”又特封安亲王岳乐子岳希为僖郡王,以平滇遣官告祭岳渎、古帝陵、先师阙里。

皇上夜宿咸福宫内,暗黄的烛光微透到朦胧的帷幔里,皇贵妃枕在皇上的胸脯上柔声道:“皇上,这个月的月例各宫已经发放下去了,昌贵妃很机灵,一点拨就开窍,倒省了臣妾不少事。”皇上道:“昌贵妃细心谨慎,以后皇贵妃便多了个帮手,后宫安宁,朕也很高兴。”皇贵妃道:“太皇太后的寿辰马上就到了,不知皇上要在哪儿设宴呢?”皇上道:“你不提醒朕朕倒还忘了,二皇兄提议让朕在景山寿皇殿设宴,太皇太后也是许久没出宫看过风景了,刚巧朝政之事也已告一段落,朕也想安心玩赏。”皇贵妃微笑道:“景山风景如画,的确是个好去处,裕亲王想的真周到。”皇上叹气道:“已经二更了,快睡吧。”皇贵妃平躺在皇上身侧道:“皇上晚安。”皇上和皇贵妃闭上眼,淑菱吹熄了蜡烛,蹲在帷幔外歇息不提。

第一百六十一回 口业(上)

景山自元以来就是皇家御园,树木蓊郁,风光壮丽,为**城内登高远眺,观览全城景致的最佳之处。寿皇殿更是富丽堂皇,在这山水围绕间,我们惬意地品茗花茶,一时间已忘却了轿撵的颠簸,乐师们演奏完祝寿歌之后,皇上率领我们起身,高举酒杯朗声道:“恭祝太皇太后寿与天齐,福寿康宁。”太皇太后微笑道:“好好好,大家也同喜。”说着就将茶饮尽,道:“大家都坐下吧。”我们齐声道了声谢便坐下,裕亲王对太皇太后道:“老祖宗,孙儿为您准备的素斋都还满意吗?”太皇太后微笑道:“福全准备的,哀家哪有不满意的呢?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腻味,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惠妃拿着拨浪鼓逗弄着怀中的胤禩,荣宪公主拿了两块栗子饼跑去胤禩边上递给胤禩道:“弟弟,这个点心可好吃了,给你吃吧。”惠妃微笑道:“公主,阿哥还没长牙呢,得吃糊糊,你看姐姐多喜欢你啊,是不是啊。”卫常在看着惠妃与胤禩亲密的样子,只自顾自地挑着松子吃。荣妃招呼荣宪公主道:“荣宪,快过来,别吵着弟弟。”荣宪公主听话地回到荣妃身边,皇上对荣妃微笑道:“我们的荣宪越来越标致了。”荣宪公主羞地扭过头,荣妃忙道:“是啊,不只是荣宪,祉儿也长大了不少呢。”胤禛看着皇贵妃腕上那晶莹剔透的镯子道:“额娘,这个是什么?”皇贵妃微笑道:“禛儿,这个是额娘入宫时,太后娘娘赐给额娘的翡翠玉镯,听说是上好的和田玉,宫里惟独额娘有这份恩宠,好看吗?”胤禛微笑点头道:“好看。”宣嫔嘟囔道:“一个破镯子有什么好显摆的,不就是姑母给的赏赐嘛。”太后对太皇太后微笑举杯道:“皇额娘,福寿齐天。”太皇太后举杯道:“好,谢谢太后。”这时,只见宜妃坐于堂前,饶有兴致地弹奏一曲广陵散,华贵人曼妙地舞动起来,在这山水画意间更添几分韵味,太皇太后赞道:“好!好!”宜妃起身福下身子道:“臣妾恭祝太皇太后鸿福齐天,寿与天齐。”太皇太后道:“大家都这么费心为哀家准备生辰,哀家很欣慰,哀家老了,以后,这大清的天下还需要你们来扛。”说着又环望着这巍峨的殿宇对我们道:“列祖列宗在天上都看着咱们呢,咱们也敬列祖列宗一杯。”太皇太后将杯中的茶水倾洒在地,我们也一同起身效法,宴会办得十分热闹,因我有孕需静养不便外出,便听通贵人提起过。

南书房里烛火通明,皇上单独召见太子道:“太子,你想陪朕去看看你皇额娘吗?”太子尽力抑住哭腔,憋着眼泪道:“皇阿玛,儿臣好想皇额娘。”皇上走到太子身边,搂住太子叹道:“皇阿玛何尝不想呢,在宫里失去了额娘的孩子会很寂寞吧?皇阿玛当初也失去了亲额娘,这种切肤之痛感同身受。”太子搂住皇上再也抑制不住,哭了出来:“皇阿玛。”皇上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哽咽道:“好了好了,男子汉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叫你皇额娘在天上看见,像什么样子。”话还没说完,豆大的泪珠就掉落在了地上,太子道:“皇阿玛,儿臣不比大哥聪明,以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再不让皇阿玛操心。”皇上道:“你肯上进,朕也很高兴,夜已深了,快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赶路呢。”太子道:“皇阿玛晚安,儿臣告退。”太子走出门,李德全这才领着小太监进去伺候。

次日一早宫门一开,皇上便带着太子领着八旗侍卫身披盔甲浩浩荡荡地往东陵出发,皇贵妃率领我们到门口来送行,昌贵妃对我们道:“诸位姐妹,皇上可能会有些时日不在宫里,宫里的大小事宜皆由本宫与皇贵妃作主,希望各位姐妹珍惜咱们的姐妹缘分,恪守嫔妃本分,别做逾越规矩之事让皇上烦扰。”我们一同福下道:“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皇贵妃微笑道:“好了,这儿风尘大,咱们都别杵这儿了,都回宫吧。”我们道了声是便纷纷离去,皇贵妃对昌贵妃道:“待会儿把上个月各宫的用度账目抄录一份给本宫。”昌贵妃道:“待会儿就要吗?可是,成嫔姐姐还没有……?”皇贵妃道:“没有就赶紧去让她报来,弄好了之后记得跟本宫汇报,本宫先回去了。”昌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恭送皇贵妃娘娘。”玻琴道:“小主已经几夜没合过眼了,要不先眯瞪会儿再说吧。”昌贵妃摇头道:“本宫何尝不想好好歇息呢,无奈琐事太多,皇贵妃也只是在栽培本宫,本宫进宫晚,受点苛责也是应当,罢了,我们赶紧去素伊轩。”说着玻琴便同昌贵妃往素伊轩去。

和塔亲王要访京城,又听说皇上要加封她的家兄家弟为贝子贝勒,进和塔亲王的尊号,宣嫔是格外的高兴,打扮也更加俏丽,不过,当和塔亲王到京城后,他的随从在路上绑了个良家闺女到迎春楼里**致死,此事传到了东陵皇上耳中,皇上大怒,立刻收回了圣旨,不许和塔亲王等人加封尊号,并限和塔亲王五日内即刻回蒙古,蒙古的事宜皆定由穆占来治理,宣嫔闻听此事十分错愕,只闭门不肯见客。

阿哥所内,纯亲王世子蓬头垢面,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咳嗽着,嬷嬷全都当没看见,只顾着聊天,这个说:“我听家里人说,最近有个叫朱方旦的人,会讲很多故事,可有趣了。”那个道:“据说是个才子,唉,可惜了,朝廷居然没录用。”他们正左一言右一句的,纯亲王世子倒在地上抽搐着,视线也逐渐模糊,很快便再无动静,嬷嬷们聊了会儿便散去歇息,入夜,听见屋内有老鼠吱吱的叫声,几个嬷嬷便提着灯笼去瞧,只见那老鼠正啃咬着纯亲王世子的脸,而纯亲王世子早已没了呼吸,老鼠一见有亮光,跐溜一声跑了出来,吓得嬷嬷们跌坐在地上,皇贵妃闻听此事后大怒,捆了几个嬷嬷押送慎刑司里,又写信给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下旨将嬷嬷们发配宁古塔充军,并将纯亲王世子的尸首厚葬到纯靖亲王墓里。

成璐正在街上逛着,众人纷纷跑去一处,瀮儿道:“二少**,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成璐摇了摇头,道:“不了,咱们再去那里挑挑鸡蛋吧。”只见众人围着一个书生,那书生喊道:“乡亲父老们!在下朱方旦,在此献上在下珍藏的诗集以及编撰的新书《中质秘书》,希望各位乡亲父老走过路过的都不要错过!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周易八卦!此番写的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呕心沥血之作,新书大减价,大家快来买,快来买啊!”众人正在抢购,这时,一个男人向他走来,道:“能给我一本吗?”书生道:“可以,先生,三文钱。”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看你写书也怪辛苦的,这点就当是打赏你的酬劳,不用找了。”说罢便拿着书甩袖而去,书生捧着银子,掐指一算,随后两眼放光道:“如今总算是遇到贵人了。”说罢便朝着紫禁城方向跪下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男人回到一个轿子旁,对轿子里的人道:“爷,给您。”轿子里的男人翻开《中质秘书》阅览着,轿子在小巷里隐去。

第一百六十二回 口业(中)

裕亲王带着侧福晋瓜尔佳氏进宫为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见了瓜尔佳氏宛若山丘的肚腹道:“桂茵,几个月了?”瓜尔佳氏含羞道:“回老祖宗,再有几日便临盆了。”裕亲王道:“听太医说好像是双生子。”太皇太后惊讶道:“哎呀,这可真是我大清的福气啊!苏麻,取金步摇来,哀家要给侧福晋簪上。”苏麻应了一声便去库房,瓜尔佳氏羞怯道:“这,这怎么好……”才要说,太皇太后便取过金步摇,比着她的高髻轻轻地插了进去,瓜尔佳氏本就清秀,这一下越发显得明艳动人,她扶了扶流苏,眸中闪过一许涟漪,方柔声道:“臣妾多谢老祖宗赏赐。”

在回王府的路上,瓜尔佳氏和裕亲王搭乘的马车被路上的石子磕了一下,强烈的震动让瓜尔佳氏感到剧烈腹痛,仿若有几千斤重的铅铁往下坠,便捂着肚子,痛苦道:“王爷,臣妾……臣妾好痛……”裕亲王急忙催促轿夫道:“快!快!侧福晋要生了!”轿夫急忙挥鞭,马车火速回了王府,西鲁克氏刚准备好晚膳,只见裕亲王抱着瓜尔佳氏就往寝室里去,边走边喊:“太医!快去传太医!”西鲁克氏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道:“念棠,立刻去太医院请太医和产婆来!”念棠道:“可是福晋,这时候宫门怕是早已下钥了。”西鲁克氏道:“那就跟守门的侍卫说裕亲王侧福晋要生产了,需要宫里的太医和产婆,事不宜迟,快去吧。”念棠应了声立刻往宫里赶去,瓜尔佳氏躺在床上,一张巧脸被疼痛折磨得五官扭曲,冷汗直冒,裕亲王只拉着她的手道:“桂茵,本王在这儿,本王在这儿,太医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瓜尔佳氏勉强从疼痛中挤出话来:“王…王爷……保……保我们的孩子……啊……”裕亲王安抚着她若凝脂的芊芊玉手道:“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西鲁克氏见裕亲王和瓜尔佳氏依偎在一起,便含着泪仰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叹道:“他何曾这般对我……”太医和产婆急忙进来,太医对裕亲王行了一礼道:“微臣参见王爷,王爷金安。”便道:“王爷,您在这儿怕是不方便了,请您先回避。”裕亲王正要走,瓜尔佳氏拽着他的衣角道:“不,不要走……王爷……”

裕亲王回头看了看瓜尔佳氏,便往外走去,房门嘎吱嘎吱地关上,只听得里头产婆喊道:“用力!快用力啊!”以及瓜尔佳氏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声,已经过了许久了,可里头依然没有动静,产婆和太医们都慌了,跪下道:“王爷,请恕臣等实在无能,这孩子在里头憋了这么久,怕是已经……”裕亲王踉跄了一下,方颤着音道:“滚,都给本王滚。”产婆和太医道了声告退便回宫去,裕亲王打开房门,瓜尔佳氏的身下已然鲜血淋漓,孩子只露出了半个头,因被闷着不时发出微弱的啼哭,瓜尔佳氏早已昏死过去,裕亲王伏在瓜尔佳氏的被子上抽噎道:“都是本王不好,如果不带你进宫,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西鲁克氏不知何时站在裕亲王身后,安抚道:“王爷,妹妹她不会有事的。”正在这时,王府大门被叩响,家丁出门,见是一书生,道:“你找谁?”朱方旦道:“我乃二眉道人,神机妙算,斩妖驱鬼,盖世神功,朱家祖传秘方,专治百病,人送外号朱神算,朱方旦是也。”家丁啐了一口道:“神经病。”便要关上大门,只听朱方旦朗声道:“再晚一些,侧福晋怕是要一尸三命了!”家丁一惊,忙叹道:“哎呀,真是神算啊。”说着便请朱方旦进入产房,朱方旦忙摇头道:“产房血腥,不便我发功调气,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家丁便领朱方旦往偏厅去,裕亲王只见朱方旦双眼微闭,盘腿而坐,不时运着气,便问家丁:“他行不行啊?”家丁道:“看看再说。”只见另一边,瓜尔佳氏又开始惨叫,不久,便是婴儿的啼哭,家丁忙道:“哎呀,桂福晋生啦!生啦!”朱方旦大汗淋漓,对裕亲王道:“王爷,小的不才,方才只保住了令郎,令千金已经……”

果然,瓜尔佳氏所诞的男婴活了下来,女婴因为闷得太久早已夭折,裕亲王见了儿子大喜,打算设宴款待朱方旦,被朱方旦婉拒,朱方旦用气功令侧福晋产下男孩的事被坊间广为流传,不久便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只是好奇天下间竟有如此能人异士,不过,明珠等人上奏道:“此人阳托修炼之名,阴挟欺世之术,悖逆招摇,妖言惑众。”王鸿绪等人看完朱方旦所写的书,联名奏道:“圣人云:‘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然则妖人诡说‘古号为圣贤者,安知中道中道在我山根之上,两眉之间’,如此诡立邪说,妄言休咎,煽惑愚民,诬罔悖逆,对先贤大不敬,诬罔君上,悖逆圣道,摇惑民心,奏请刑部立案审议,诛灭妖人九族,以安民心,匡扶社稷。”皇上只道:“如今是太皇太后六十大寿,朕广赦天下,不便对其动刑,那就,让刑部暂且收监入天牢,择日问斩。”明珠道:“既然皇上要诛杀其党羽,不如就多派些人手,去搜缴焚毁这些反书,凡是窝藏反书或知而不告的人,也要严惩不贷。”皇上闭目,思索了良久道:“准奏。”

朱方旦和几个弟子被刽子手押入刑场,他面不改色,只笑道:“天下人自说天下事,你们为了歌功颂德,各尽其能,我只不过是略略唱了反调而已,如果后世评价你们的做法,那简直就是荒诞可笑,可笑啊。”又仰天长啸道:“陆先生!方旦对不住你了!”监斩官扔出令牌道:“时辰已到!斩!”令牌落地,刽子手眼明手快,一刀便人头落地,从此,便开始了康熙朝里最黑暗最残酷的时代,家家户户人人自危,深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掉了脑袋,朝中更是各种大赞皇上英明,你争我赶,广发忠君文章,仿佛稍晚一步便不够忠诚,人人都戴上了面具过活,而皇上沉溺在各种漂亮话和吹捧中,沾沾自喜,浑然不知,危机正在逼近大清帝国。

第一百六十三回 口业(下)

我躺在床上绣花,惠妃拿起我枕边的《学规》翻着,对我道:“妹妹喜欢看《学规》,暇时陶冶,这很好,以后小阿哥必然如妹妹这般文静。”我道:“哪里就文静了,拳打脚踢的,没个消停。”惠妃微笑道:“好动的孩子好啊,将来舞刀弄棒,金戈铁马,多威风啊。”我道:“嫔妾可不希望天下再有战事。”惠妃叹气一声,将《学规》放回我的枕边,对我道:“是啊,但愿天下都无战事。妹妹爱看书是好,可是有的书,是碰也碰不得的。”我道:“嫔妾也有所耳闻,彻查谋逆反书,明珠大人身先士卒真真是辛苦,宫里宫外的,都要查个遍,才不让那歪了心思的逍遥。”惠妃笑道:“是啊,如今圣上昌明,谁与圣上的想法相悖,谁就是在作死,妹妹倘若知道有人窝藏了反书,也别心软才好。”我微笑道:“我宫里是断然不会有的。”

入夜,有人在洛神轩墙角遗落了《中质秘书》,被洛嫔捡了去,她回到屋里,默默地翻开看着。第二天早上,阿柔姑姑带着一群嬷嬷来我宫里:“搜!”嬷嬷们四处翻找,我看了看枕边的《学规》,仔细定睛,竟然变成了《中质秘书》,我赶忙将书藏入枕下,故作无事绣花,嬷嬷们见没搜出什么便同阿柔走了,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竹息安慰道:“娘娘,没事吧?”我道:“这本反书是何时放到我身边的。”竹息道:“昨儿是芳萸值夜,是奴婢一时大意了。”我道:“把她叫来吧。”竹息应了声去唤来芳萸,芳萸见了我只是跪着哭,只说什么都不知道,我道:“这次就算了,若下次还惫懒,就不用再伺候本宫了,好了,去做事吧。”芳萸啜泣了几声,擦干泪痕,答了声是便出去,我让竹息把炭盆放至床边,便将《中质秘书》丢入炭盆里焚毁。

几个宫女太监因为私藏《中质秘书》正被精奇嬷嬷们拖去慈仁宫听侯处置,太后只让侍卫各打五十大板,撵出宫外,宣嫔屡屡见了我们就笑道:“舞文弄墨的就属你们汉军旗和满军旗擅长,咱们蒙军旗身来骁勇,主子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何时敢有不轨之举,不像你们,说句话还各种忌讳,累不累。”众人都知她口无遮拦,便也总是一笑了之。

皇贵妃邀请众嫔妃往畅音阁观戏,戏台上正演着游园惊梦,宣嫔笑道:“你们都瞧不出来,那杜丽娘活脱脱地像一个人。”宓嫔仔细看了看,知而不发,祥嫔笑道:“那神态倒和咱们皇贵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皇贵妃略有不快,昌贵妃微笑道:“这一出游园惊梦看了好几次了,也没什么新意,下一出换个热闹点的大闹天宫吧。”皇贵妃微笑道:“本宫喜欢这牡丹亭,越看越是有趣。”宣嫔笑道:“都说皇贵妃强硬果敢,原来也藏着这小女孩的情愫,怪不得受皇上宠幸多年,嫔妾若能有皇贵妃一半,死也知足了。”待到戏台上的戏子唱完最后一个音节,嫔妃们掌声雷动,皇贵妃赏赐了戏子之后,对宣嫔微笑道:“宣嫔妹妹看个戏这嘴还没个消停,吧唧吧唧的,想是也能唱个两句,不如上台给大家伙唱一段?”宣嫔道:“嫔妾有何能耐,嫔妾这破锣嗓子,想唱还没人听呢。”皇贵妃目光冷冽道:“让你上台就上台,难道你想忤逆本宫不成?”宣嫔道:“嫔妾要是不上台呢?”见她们还在僵持着,洛嫔主动离开席位,跪下道:“皇贵妃娘娘,嫔妾擅长戏曲,不如由嫔妾来献唱吧。”皇贵妃边鄙视着宣嫔边道:“既知无人听,就要懂得分寸,别再讲些有的没的。”又转向洛嫔道:“好了,耽误大家时间了,快上台唱吧。”洛嫔应了声,退去后台更衣,之后粉墨亮相不提。

这一日,成璐进宫来向昌贵妃请安,顺道也来向我请安,我见她面容憔悴,道:“阿灵阿待你如何?”成璐沉思一会儿,方拧着手绢道:“阿灵阿他,很好。”我安慰道:“这婚姻的幸与不幸,一半在夫家,一半在我们自己,本宫今生托付给皇上,是没福与人一心到老的,你与阿灵阿,是来之不易的良缘,要好好珍惜啊。”成璐点头,问道:“姐姐的龙胎可还安好?”我微笑道:“之前有些不舒服,太医说需要静养,如今,想是也安好了,你就快当姨娘了,还不早些怀上,也让本宫瞧瞧小外甥?”成璐道:“臣妾也很努力,只是,迟迟没有消息。”我道:“这好消息啊,急不得,若你有了好消息,可别忘了时常带儿女回娘家去看看咱的阿玛和额娘喔。”成璐道:“姐姐,其实阿玛已经……”我不解,忙问道:“什么?”成璐面有难色,捏着手绢的手也开始颤抖,道:“姐姐,我说了,你可别难过啊,其实阿玛,早些时候征战尚家军时,因为寡不敌众,已经……”她跪下来对我哭道:“阿玛走后,姐姐当时正在怀胤祚阿哥,额娘担心你受不了噩耗,就不让提起,我们原先是想一直瞒着姐姐你的,可还是……臣妾有罪!”我只觉脑中一个惊雷,眼前昏白,随之而来的就是下腹的坠痛:“啊,好痛……太医……太医……”我昏死了过去,身下淌出了红液,成璐大惊,忙喊道:“来人啊!传太医!传太医啊!”竹息进来到我跟前道:“哎呀,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娘娘!”

皇上听闻我动了胎气,即刻赶来,便问:“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动了胎气?方才是谁陪着德妃的?”成璐跪下哭道:“皇上,臣妾有罪,不该跟姐姐说起家里的变故,都是臣妾不好,请皇上降罪。”皇上道:“生死离别,更何况是至亲,德妃她怎能受得了,她已经胎象不稳了,又快临盆了,你这时候跟她提这些,不是想要她的命吗?”成璐忙解释道:“皇上,其实……”皇上道:“朕知道,等太医诊治了再说。”这时,门外缘多喜朗声道:“皇贵妃娘娘到!”

第一百六十四回 摇篮(上)

皇贵妃下了步撵,由宫女们随着,行至皇上处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敬嫔和定常在向皇贵妃行礼道:“皇贵妃娘娘万福。”皇上道:“起来吧。”嫔妃们道了声谢起身,皇贵妃上前对皇上道:“臣妾听闻德妃妹妹又动了胎气,惶恐不安,来看看,皇上,出什么事了?”皇上只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成璐,成璐也早哭成了个泪人,皇上道:“国舅夫人出言提及家中祸事,惊到了德妃的胎。”皇贵妃鄙夷了一眼成璐,道:“本宫还以为乌雅家教出来的女儿都是识大体懂分寸之人,没想到也有如此蠢笨的,德妃的胎若安好便罢,若不安,戕害龙胎之罪你担得起吗?”成璐只是磕头道:“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贵妃笑道:“谅你也没这个胆。”这时,李太医领着一个产婆从屋里出来,到皇上跟前跪下道:“回禀皇上,德妃娘娘胎位不正,又加上受惊,只怕是难产。”皇上叹气道:“朕知道了,皇贵妃,这儿交给你了,朕先回去批折子了。”皇贵妃道了声恭送皇上,对李太医和产婆道:“无论如何,德妃和皇子都要平安,快,继续给德妃施针用药啊。”李太医和产婆应了声进我屋里继续帮我接生,成璐面如铁灰,跌坐在地上,皇贵妃托起她的脸庞道:“真真是我见犹怜啊,和你姐姐是有几分相像,国舅夫人?真是可笑,孝昭仁皇后只不过是个继后,人家正经的国舅还没娶媳妇呢,你这自封的国舅夫人是要打仁孝皇后的脸吗?本宫见不得你这矫情样。”说着便狠狠一甩,成璐扶着脸哭道:“皇贵妃娘娘饶命,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臣妾没想害姐姐啊。”皇贵妃微笑道:“国舅夫人,随本宫来吧。”成璐犹豫片刻,皇贵妃示意身旁的宫女将她和瀮儿架走,瀮儿大喊:“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快放开!”宫女们捂上她的嘴,带她往咸福宫里去。

小太监按着瀮儿在地,宫女们将成璐按在长凳上,皇贵妃坐在上方,将杯中的茶泼向成璐,成璐狼狈不堪的样子引起宫女们讪笑,只听皇贵妃道:“若不给你们点教训,只怕你们下次还会再犯,主子犯了错就由主子来领受,就赏你这个夫人五十大板,已做惩戒,来人,行刑。”说着,缘多喜便取来木板,对着成璐的臀部就是一顿责打,成璐痛苦地叫唤着,瀮儿不停地哭求,而我这儿,我还在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可孩子始终下不来,敬嫔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李太医,再想想别的法子吧。”李太医道:“回敬嫔娘娘,如今德妃娘娘已经失血过多了,催产药再灌下去只怕会伤了娘娘的身子,对孩子也不利啊,微臣恳请娘娘再去太医院请其他太医来与微臣一同会诊。”定常在道:“好,事不宜迟,我即刻就去。”我痛苦地唤道:“敬嫔姐姐,敬嫔姐姐!”敬嫔进来道:“妹妹,本宫在这儿。”我道:“敬嫔姐姐,本宫的胎和成璐没关系,姐姐快去咸福宫,求皇贵妃娘娘不要为难成璐。啊!”产婆们继续道:“用力啊!快用力啊!”我撕心裂肺地喊着,敬嫔道:“你放心,本宫这就去看看。”说着便与身旁的玉琴往咸福宫去。

只听得缘多喜朗声数着:“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以及木板敲打在臀部发出的啪啪闷响,皇贵妃端坐在上方,****地在脸颊上推着玉滚,瀮儿还在不停地哭求,这时,敬嫔上前跪下道:“皇贵妃娘娘开恩!乌雅氏不是存心要害德妃妹妹难产,恳请皇贵妃娘娘念在她们是亲姐妹的情分上饶了乌雅氏这回吧。”皇贵妃冷笑道:“只怕本宫饶她,德妃未必肯饶了她,罢了,缘多喜,一会儿还干活呢,手打疼了可怎么好?停了吧。”缘多喜打到三十五便停下了,敬嫔赶紧让玉琴扶起成璐,成璐虚弱道:“臣妾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玉琴和瀮儿扶起成璐小心翼翼地在长街里走着,敬嫔对成璐道:“你姐姐知道皇贵妃娘娘要为难你,特意让本宫来看看。”成璐咬了咬嘴唇,眼中藏着恨意,道:“她若真是关心我,怎可能听得一句话便动了胎气,又要赖我身上?先给黄连再给糖,她可真行啊。”敬嫔道:“成璐,你这样子也不便回府,不如先在永和宫里小住几日,等伤好全了再回去。”成璐道:“给敬嫔娘娘添麻烦了。”敬嫔微笑道:“哪里。其实本宫也希望本宫能有亲姐妹时常进宫,可,家里只有几个叔伯兄弟,进个宫也不方便。”成璐咬牙道:“亲姐妹。”

定常在领着几个老太医来了,对老太医们道:“快,太医,赶快救德妃。”几个老太医一同为我接生,不一会儿,我尖叫一声昏死过去,紧接着便是婴儿稚嫩的啼哭,产婆取来剪子,对着脐带一剪,将孩子洗干净后裹上襁褓,抱出来给敬嫔瞧道:“娘娘生啦!是个公主!恭喜娘娘!恭喜娘娘!”敬嫔将襁褓抱给成璐,微笑道:“你看,你姐姐又生了个公主,可爱吗?”成璐心中似乎有火在焦灼,只不露怨色,微笑道:“可爱。”我从昏迷醒转,对成璐道:“璐儿,姐姐害你受苦了,你不会怨姐姐吧?”成璐咬唇道:“是臣妾自己不好,与娘娘无关。”我道:“你怎么了?说话如此生分,咱们是亲姐妹,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成璐微笑道:“没什么,娘娘刚生完孩子需要静养,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说着便与瀮儿回房。

另一边,在宫中的废院里,绮鸽也已然是身怀六甲的样子,小腹也隆起得明显了,洛嫔端来安胎药给她道:“药来了,来,慢点。”绮鸽喝完了,皱眉道:“好苦啊。”洛嫔微笑道:“良药苦口嘛。”萨仁趴在屋外听着,只听里面道:“你现在有了身孕,以后粗重的活都交给我便是了。”萨仁似乎发现了宝藏般,喜滋滋地往承乾宫去,宣嫔到太后处告发道:“太后娘娘,您常告诫我们宫规森严,可臣妾听说,最近有宫女竟然私自怀胎。”太后拍案怒斥道:“大胆!”宣嫔被这一下一惊跪下道:“知音所言不假,姑母一查便知。”这时,皇贵妃进慈仁宫请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太后道:“皇贵妃,宫里又出了丑事,你可知道吗?”皇贵妃道:“臣妾不知。”太后道:“有宫女竟然私自怀胎,秽乱后宫,皇贵妃,你一定要好好查查,揪出这个祸害。”皇贵妃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会严查此事。”太后道:“哀家会让阿柔帮你。”说着便唤来阿柔,阿柔应了声,便带着几个宫女在宫里四处搜寻。

洛嫔听说绮鸽怀胎的事被发现了,打算用水车将绮鸽送出宫外,无奈宫门的守卫戒备森严,只好在宫里四处躲藏,又一伙精奇嬷嬷从角落跑过:“再去那边搜!”惠妃拿着纸气球,抱着胤禩经过,见墙角露出了绮鸽和洛嫔的裙摆,便将纸气球丢在那儿,随后转身离开,滚动的纸气球引来了精奇嬷嬷:“这里有人!”绮鸽和洛嫔大惊,赶忙逃开,精奇嬷嬷们发现了她们:“在那里!追!”大肚子的绮鸽怎么跑得动,才跑了几步便被精奇嬷嬷们制服了,洛嫔也被精奇嬷嬷制服,阿柔上前道:“原来是洛嫔小主,太后娘娘在慈仁宫等着你们呢,请吧。”绮鸽哭道:“小主,是奴婢害了你啊。”洛嫔与绮鸽被精奇嬷嬷们押走。

第一百六十五回 摇篮(中)

绮鸽和洛嫔被押到太后面前,太后正翻看着行房册,一侧站着胡太医,吩咐胡太医道:“胡太医,你去查查,是几个月的身孕了?”胡太医应了声上前抓起绮鸽的手腕把脉,绮鸽奋力挣扎,胡太医道:“看这胎象,想来也有六七个月了。”胡太医道了声告退便退下,太后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对绮鸽道:“报出自己的姓氏。”绮鸽看了看洛嫔,又看了看皇贵妃,支支吾吾道:“奴,奴婢姓舒穆禄氏,本名三串儿,绮鸽是入宫后小主赐的名字。”太后仔细翻看了行房册,上面并没有舒穆禄氏的记档,洛嫔哭喊道:“是臣妾想要个孩子,所以才让绮鸽代孕,和绮鸽没关系!”太后把行房册摔在洛嫔脸上,洛嫔额角的鬓发被打乱,太后斥道:“自己看看!”洛嫔颤巍巍地捡起行房册,太后道:“当初要不是哀家,保住你清白,你今日能坐到嫔位吗?!你真是让哀家太失望了!”洛嫔哭道:“太后娘娘,臣妾真的知错了,以后不敢了。”皇贵妃微笑道:“臣妾看,不如杖责绮鸽五十,再撵出宫外,洛嫔禁足洛神轩,如此处置,太后娘娘看,可稳妥吗?”太后冷冽地扫了一眼绮鸽的肚子道:“就依皇贵妃所言。”绮鸽被嬷嬷们带走,直喊饶命,洛嫔不停磕头道:“太后娘娘开恩啊!太后娘娘开恩啊!绮鸽的月份大了,打不得!要打就打臣妾吧!”太后一脚把她踢开,走出屋外,看着绮鸽被按在长凳上,见梁明寿拿着木板还没动手,怒道:“怎么还不动手?!”梁明寿双腿发软,跪下道:“太后娘娘,绮鸽她大着肚子,这么打下去,这……”太后冷笑道:“宫女是贱格贱命,怀了野种还打不得了吗?给哀家打。”梁明寿硬着头皮,狠狠地打了几板,绮鸽的身下便开始见红,只觉得下腹坠痛,尖叫道:“啊!孩子!孩子!”洛嫔跪下道:“太后娘娘!臣妾求您了,您要打就打臣妾吧!”太后甩了洛嫔一个耳光道:“贱人,以后再收拾你。”洛嫔捂着脸,只看着绮鸽的身下被打得流血不止,绮鸽早已面如白纸,昏死过去,梁明寿打完,一下便瘫软在地,太后走上前,看了看绮鸽,对几个小太监道:“你们几个,把她给我拖走。”小太监们应了声就将绮鸽拖走,地上划出红痕,洛嫔跌坐在地哆嗦,嘴里喃喃道:“孩子被打没了,孩子没了,没了……”太后吩咐道:“洛嫔受了惊,扶洛嫔回去休息。”小太监们应了声,架起洛嫔回洛神轩去,太后坐了下来,按捏着额头,叹气道:“一个两个的都不让哀家省心,哀家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皇贵妃脱去护甲,帮太后**头部道:“太后娘娘消消气,有绮鸽做样子,相信不会有人再秽乱后宫了。”太后叹道:“但愿吧。”

这天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循声而去竟是洛嫔,洛嫔披头散发,双目失神,跌坐在地,惊道:“血!血!好多血!好多血!”斤雀搂着洛嫔哭道:“小主你怎么了?小主,你醒醒啊。”阿柔提着灯笼,引着太后到洛神轩里,太后见了洛嫔的样子,上前就是一计耳光,斥道:“深更半夜的,你这是要作死吗?!”斤雀磕头道:“太后娘娘息怒,小主不知怎么了,从回来开始便一句话都没说,奴婢原以为小主睡下了便没事,可没想到……”阿柔见到桌上那一叠男女欢好的春宫图,还有那本《中质秘书》,便笑道:“洛嫔小主可真有闲情雅致。”太后上前,看了看,厌恶道:“阿柔,去叫皇上来!”阿柔应了声便往南书房去,斤雀见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春宫图,直喊冤枉。

皇上正与荣妃睡着,阿柔进来道:“奴婢有事,求见皇上。”皇上赤膊着起身,健硕的肌肉随呼吸律动,掀开帘子,对阿柔道:“什么事?”阿柔道:“太后娘娘现在在洛神轩里,召皇上过去。”荣妃也起身,用被子掩着赤色鎏金鸳鸯肚兜,道:“皇上,你去看看吧。”皇上不耐烦地穿衣穿靴。

洛嫔神情呆滞,斤雀磕头道:“皇上明察!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小主的!皇上明察!”太后坐在皇上身旁,拨弄着自己的护甲,对皇上道:“皇上看,此事该如何处置?”皇上见洛嫔的样子,对太后道:“皇额娘,洛嫔既然已经疯魔了,就让她永远呆在这儿,就按答应的份例给就是了。”太后道:“皇帝,留着这么个贱人,迟早是祸害,应该早些除了才好,以正宫规。”斤雀磕头道:“太后娘娘开恩啊!皇上开恩啊!”皇上略显失望地摆了摆手,侍卫们将洛嫔和宫人们带走,皇上叹气道:“从前她是那么乖巧,自从她无法生育之后,朕一直觉得愧对于她,没想到,她竟然……”太后道:“是我们都被她给蒙蔽了。”皇上道:“皇额娘,洛嫔该如何处置,朕就交给你了。”说着便起身离去,太后对阿柔道:“我们也走吧。”

洛嫔甩开了侍卫,在长街里唱起了游园惊梦,太后怒道:“来人!把那个疯妇给哀家拿下!”侍卫上前捂上她的嘴,把她拉到慎刑司里,梁明寿堆笑道:“太后娘娘懿旨,洛嫔目无尊上,秽乱宫闱,屡教不善,废为庶人,赐釜刑。”说着,便拉着洛嫔到一个烧得滚烫的大锅前,吩咐小太监道:“来人,把她给咱家扔进去!”洛嫔被小太监们扒去衣裳发饰,抬起四肢,见了烧得冒泡的滚水,马上惊醒,喊道:“臣妾要见皇上!臣妾要见皇上!”话音还未落,就是扑通的落水声以及几声凄厉的哀嚎,小太监们马上将锅盖盖上,一个小人物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抹杀,被遗忘,洛嫔仿佛根本就没出现过,关于她的一切,也成了宫里的忌讳。

原来那一日,惠妃正因为明珠送来的两本《中质秘书》而苦恼着,于是,一本便让小太监遗落在了地上,又恰巧被洛嫔捡了去,而另一本便是惠妃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在我屋里的,而春宫图则是采晴趁洛嫔不在时偷偷放进来的。宫里的夜让人辗转反侧,也只有见到我可爱的女儿,才舒心些,暴风雨看似已经过去了,但愿从今以后,便不要再有争斗,和平安稳地共存下去,相夫教子,我只这么想着。

第一百六十六回 摇篮(下)

南书房里,大臣们正与皇上议事,佟国维上奏道:“启奏皇上,如今逆贼伏诛,天下再无反逆之言,但科场考试,抄袭雷同者比比皆是,朝廷中闲置人员终日无所事事,六部人数彭满,微臣恳请皇上裁撤闲置人员,严惩科场抄袭积弊。”明珠微笑道:“佟大人多虑了,皇上,科场考试都是按照严格的规矩进行,考官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怎会有舞弊发生?若说抄袭,八股文章,相似者也是有的,就拿孔孟来说,二者一脉相传自有相似之处,可这怎能是抄袭。”佟国维道:“孔孟圣贤怎可同日而语?皇上,明珠大人如此包庇科场舞弊,定是有门生在此次科考中,请皇上明察。”明珠道:“佟大人怎可无中生有,皇上,微臣赤胆忠心,绝无徇私。”皇上微笑道:“诸位爱卿,科场考试积弊已久,若要根治,恐怕得花个三五十年,朕前些时候去过浙江黄家,如今黄次辰为太子太师,年纪虽轻,但颇富才干,佟国维、明珠。”二人应道:“臣在!”皇上道:“朕打算让他协助二位严惩科场积弊。”二人应道:“微臣遵旨!”皇上道:“另外,如今反书已除,我们也该发布我们的书教化天下百姓,**的英明事迹催人奋进,可作编修,另外,《三朝圣训》与《平定三逆方略》,朕也着意编修。”明珠道:“《**实录》中恐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皇后殉葬之大逆言,恐汉民不服,若要编修定要祛糟取精。”皇上道:“就依明珠所言,诸位爱卿还有事吗?若无事,今日就议到此吧。”大臣们跪下道:“微臣告退。”说着便出去,李德全端来茶水道:“皇上,茉莉花茶。”皇上放下折子,饮了几口又继续批阅着。

咸福宫里,嫔妃们正在说笑,惠妃笑道:“瞧姐姐说的,胤褆他还小呢,要娶媳妇儿得等再大些,倒是荣宪,皇上可曾挑了夫婿吗?”荣妃微笑道:“倒是有几个好的,但荣宪这孩子心高,都看不上,皇上也只说她还太小,再多留本宫身边几年。”惠妃笑道:“皇家的公主嘛,娇贵些。听说德妃的公主也是个美人呢。”皇贵妃微笑道:“本宫前几日去瞧过,那孩子看着面善,那眉眼和德妃有点像。”通贵人道:“皇贵妃娘娘这么一说,嫔妾也这么觉得。”宣嫔冷笑道:“不就生了个丫头嘛,有本事再生个儿子出来。”华贵人笑道:“妹妹若有本事,也生个出来。”宣嫔横了华贵人一眼,皇贵妃微笑道:“诸位姐妹请自便,本宫要去永和宫看德妃了。”敬嫔、定常在和通贵人也起身道:“嫔妾等也同娘娘前去。”嫔妃们起身,向皇贵妃福下道:“恭送皇贵妃娘娘。”

缘多喜朗声通传道:“皇贵妃娘娘到!”永和宫宫人们跪迎道:“奴婢/奴才们叩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皇贵妃道:“德妃和公主在吗?”芳茉道:“回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现在正逗着公主玩呢。”皇贵妃微笑着随宫女太监们进我屋里,敬嫔、定常在和通贵人也一同进来,公主见了乌压压一片人,哇哇大哭起来,我抱起公主哄着,皇贵妃对众人道:“公主看来是认生了,这里人多,只本宫在这儿就好,都出去吧。”众人答了声是便出去,皇贵妃走上前,拿出铃铛逗着公主,公主看着铃铛,咯咯地笑了,我微笑道:“你看,皇贵妃娘娘多喜欢你啊,你要快快地长,将来额娘给你梳头头,扎辫辫。”公主啊啊地笑叫着,另一边,瀮儿沏了杯茶给成璐道:“二少**,这是碧螺春,德妃娘娘最喜欢喝的。”成璐看了看茶,用手将茶碗挥落在地,只听嘭棱一声,玉琴开门进来道:“夫人,出什么事了?”瀮儿道:“没什么,不小心烫到了。”玉琴关心地道:“当心点。”瀮儿道:“是。”玉琴出去,瀮儿道:“二少**,您犯不着和德妃娘娘置气啊。”成璐默不作声,任由两行泪水滑落下来,许久才开口道:“她得宠,她是娘娘,那我算什么?为何她总要抢我的光芒,凭什么一切好事都让她占了去,凭什么是她!”瀮儿道:“二少**别气了,要论美貌才艺,其实德妃要逊于你,咱们也要花点心思,也许皇上有心,肯纳二少**进宫呢。”成璐道:“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德妃,现在这样,也很好。”她狠狠地咬了咬牙,眼中潜藏着无声的怒火,伴着隔壁屋的孩提欢笑,成璐怨怨地坐着。

我突然觉得内急,对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嫔妾要去更衣。”皇贵妃道:“好,公主就交给本宫,你快去快回。”我微笑道:“有劳皇贵妃娘娘了。”说着,便披上一件单衣出去,皇贵妃抱着公主哄逗着,乳母微笑道:“小公主可乖了,皇贵妃娘娘,您抱久了仔细胳膊,还是让奴婢来吧。”皇贵妃莞尔道:“本宫要和小公主多亲近会儿,本宫养育过的都是阿哥,还不知女儿抱在怀中是什么感觉,对了,嬷嬷,你先去用膳吧,一会儿来给小公主喂奶,这儿交给本宫。”乳母恭顺退下,这时,屋外传来四阿哥的哭声,亭雨嬷嬷喊道:“哎呀!四阿哥,怎么那么不小心,摔到哪儿了?!”皇贵妃听是四阿哥,立刻放下公主,跑出去看四阿哥,只见四阿哥的膝盖磕破了,流了很多血,正在哇哇大哭,皇贵妃立刻上前,用帕子轻轻擦拭血迹,又吹了吹,道:“很疼吗?”四阿哥啜泣地点了点头,皇贵妃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都哭鼻子,将来怎么能安邦定国?快别哭了,站起来。”四阿哥道:“儿臣,要背背。”皇贵妃道:“好,背背,来,上来吧。”说着便弯腰,四阿哥骑在皇贵妃背上,道:“皇额娘,小妹妹很漂亮吧?”皇贵妃微笑道:“漂亮,很漂亮。”

四阿哥和皇贵妃看完公主后就回咸福宫做功课了,屋内只剩公主一人,成璐见乳母用完膳要进屋去喂奶,便由瀮儿搀着,一瘸一拐走上前拦下乳母:“嬷嬷,刚才内务府的公公来找您,说是要给小公主做胎毛笔,公公等得着急了,你喂完了奶就快过去瞧瞧吧。”乳母闻言,对成璐道:“多谢夫人提醒,奴婢喂完公主就去看看。”成璐故意慢慢往自己的住处去,用余光察觉到乳母已经走远,四下无人,便调转方向往回走,偷偷推开门,让瀮儿在外面把风,支走了往来伺候的宫人。成璐则走到公主的摇篮前,公主正在熟睡,成璐便上前,犹豫不决地伸出双手,忽然,用一只手蒙住公主口鼻,不让公主啼哭,另一只手掐紧了公主的细脖,过了许久,公主停止挣扎,一动不动,成璐冷汗直冒,看了看屋外,若无其事地从屋里出来,与瀮儿返回住处,我方便完了,竹息只笑我:“红薯是好吃,可吃多了事儿也多。”我道:“可不是,一连几次,肠子都要悔清了。”正说着,只听屋内芳若惊叫:“哎呀!公主!公主!来人!太医!快传太医!”

我听是公主,快步赶去,推门的一刹那把我们都惊呆了,公主面色紫青,脖子上有乌黑的掐痕,早已经没了呼吸,我上前,抱起公主的尸身,哭道:“孩子!本宫的孩子!是谁这么对你!到底是谁要害你!”玉琴道:“当时,奴婢见皇贵妃娘娘从屋里出来,然后,公主就……”芳茉也道:“是啊,当时只有皇贵妃娘娘陪着公主,后来,皇贵妃娘娘像是很慌张地出来,奴婢也看到了。”竹息闻了闻屋里的气味,对芳茉道:“这屋里怎么有股金疮药的气味。”一个小宫女跪下回道:“回禀娘娘,前些时候奴婢去御花园的井边挑水,不小心伤了肩膀,所以用了药油。”竹息继续问她:“事发当时,你可曾在这儿照看?”小宫女回道:“没有,奴婢按姑姑吩咐,在打扫庭院,倒是,看见皇贵妃娘娘从公主的屋里出来。”小盛子挠挠头道:“皇贵妃娘娘?这不可能吧,她还送了送子观音给我们德妃娘娘呢。”定常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她送子观音里安着是什么心。”我恨声道:“皇贵妃,皇贵妃!”竹息道:“可那也不能说就是皇贵妃做的,再说,皇贵妃势力那么大,只怕我们还没揭发,就已经被她反将了一局,娘娘不可冲动,时机还未到。”

我抱着公主跑出屋,在院落里跪下对着苍天喊道:“老天爷!造孽的是我乌雅成璧,你要收就收走我的命!别带走我的孩子啊!她才刚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了!要取就取走我的命!别取我孩子的命啊!老天爷!让公主活过来吧!成璧求你了!”说着,便对着天磕头,我的额头已经磕出血了,可苍天依旧沉默不语,竹息过来安慰我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请节哀。”我愤愤道:“从前,本宫什么都听她的,连儿子都给了她养,如今只是个公主,她也不放过,皇贵妃啊皇贵妃,本宫得宠,你嫉妒,有怨气为何不冲本宫来。”两行泪水从眶中划落。

乳母回来,发现整个永和宫的人都在为公主哭丧,便跪行到我面前,不停叩头自责:“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应该带上公主一起去内务府的,是奴婢糊涂了!”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问道:“你去内务府做什么?怎么没跟本宫说一声?”乳母道:“内务府说,要择日给小公主做胎毛笔,所以,奴婢想提前去打点。当时,奴婢听说内务府公公等着急了,娘娘当时在方便,所以奴婢就没和娘娘回话,喂完了公主,哄了公主睡觉,自己便去了。”竹息问道:“是谁跟你说叫你去内务府的?”乳母正要说,成璐立刻上前,扑上公主襁褓嚎啕大哭:“外甥女啊!外甥女啊!你怎么就这样走啦,叫姨母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被她哭声又勾起了伤心,对着襁褓痛哭流涕,成璐身边的瀮儿用眼神示意乳母住嘴,乳母不再多言,只默默地和宫人一起,为公主准备后事。

喇嘛们来为公主送行,我们全都一身缟素跪在宝华殿内,喇嘛们吟着转经,皇贵妃合掌道:“阿弥陀佛,但愿公主早登极乐。”又对我道:“德妃妹妹,节哀。”我心里厌恶极了她,只应了声,便随着喇嘛的吩咐起身,剪去系于公主身上的白线:“斩断麻布线,前缘一笔销,早登极乐。”说着便纷纷向公主的棺木致礼,我们从宝华殿里出来,通贵人见我一脸哀愁,扶着我道:“姐姐,节哀。”我微笑道:“我没事。”通贵人道:“姐姐再想想,当时,除了皇贵妃娘娘,还有何人?”我道:“本宫怎知道,宫人们说是皇贵妃娘娘,本宫的四阿哥养在她那儿,原先也信她几分,如今看来,是信不得了。”通贵人道:“可是皇贵妃做下这事,对她有好处吗?再说,公主对她构不成威胁啊,她何必要对公主下狠手呢?或许是有人嫉恨姐姐,干下这种事,又想嫁祸给皇贵妃。”我道:“宫人们是不会说谎的,就是皇贵妃做的。”通贵人叹气道:“姐姐若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我们只默默不语地走着,回到永和宫里,我看了看桌上供奉的送子观音,想到当时皇贵妃说的祝我母子平安之类的话语,心中怒火激起,推翻了香炉和贡品,抓起送子观音就将它摔得粉碎,随后跌坐在地上,默默地哭泣,通贵人安慰道:“姐姐别这样,不要冲动。”她来扶我,我甩开她的手,继续哭泣,成璐轻轻地打开房门,目露寒光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诡异的弧度,由这一刻开始,新的***引燃了。

第一百六十七回 龙涎(上)

永和宫里已是一片缟素,我亦不施粉黛,穿着素服正为女儿抄着佛经,许是哀伤过度又茶饭不思的缘故,不知不觉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竹息连忙抱起我喊道:“娘娘你怎么!?娘娘!娘娘!太医!来人!传太医啊!”过了一会儿,我慢慢回过神,只见皇上坐在我床边,轻抚着我的秀发安慰道:“德妃,朕知道你为公主的夭折伤心,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茶饭不思可怎么行。”我两行泪滑落下来,抽噎道:“皇上,臣妾的公主死得蹊跷,你一定要为她做主啊!”皇上道:“听太医说,公主是因病夭折。”我道:“这怎么可能,前几日公主还活蹦乱跳的,皇贵妃来看公主时,臣妾离开了一会儿,屋内只有皇贵妃和公主,臣妾回来时,公主已经……公主的脖子上还有明显的掐痕,分明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啊!皇上,为臣妾做主啊!”皇上的脸色铁青下来道:“这种事,皇贵妃是不会做的。德妃,是你太伤心,所以才胡思乱想。”我哭道:“臣妾没有乱想,臣妾亲眼所见,几个宫女太监都瞧见了,就是皇贵妃做的!”皇上道:“别多想了,好好休息,朕自有主张。”说着便起身离去,我看着皇上的背影,盈满在眼中的泪泉一下子涌了出来。

皇贵妃脱簪跪在皇上面前哭道:“公主的夭折臣妾也感到意外,臣妾离开的时候公主还好好的啊!定是德妃,她存心嫁祸!”皇上道:“德妃她嫁祸?朕看是你想逃脱罪责吧!皇贵妃,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皇贵妃哭道:“臣妾没有害公主!皇上要相信臣妾啊!”皇上道:“你们,各执一词,朕听得也稀里糊涂的,明日是公主的头七,你们两个都到宝华殿里侯旨,朕会让仵作开棺验尸。皇贵妃,朕念你入宫年久,又是皇额娘的家亲,不忍加罚,你自己也好自为之,不然,朕会让四阿哥回德妃身边,再不许皇子有你这个狠毒的额娘。”皇贵妃听了这话如晴天霹雳,只磕头求道:“求皇上不要带走四阿哥!求皇上了!”皇上道:“你去求德妃吧,看她肯不肯原谅你。”说罢便起身离去,皇贵妃恨声道:“德妃……德妃……”

缘多喜朗声道:“皇贵妃娘娘到!”皇贵妃气急败坏地进来,芳萸正要行礼:“皇……”被缘多喜推搡到一边,缘多喜踹开了我的房门,皇贵妃见我满面憔悴,倚在床上,幽怨地盯着远处看着,上前拽起我使劲我地上一甩,又拖起我的脸道:“本宫给你养儿子,帮你上位,帮你得宠,你还狠心掐死公主嫁祸本宫?你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我也不示弱,对她怒道:“不错!你以为你抢了本宫的儿子,本宫会感激你吗?!公主要不是你掐的,怎么会夭折!”皇贵妃喊道:“你含血喷人!本宫何曾要害你的孩子!?分明是你自己不好,活该生了这么个病秧子惹麻烦!”我缓缓站起,用足了力气甩了她一个耳光:“贱人!”淑菱厉声对我道:“大胆德妃,你怎敢打皇贵妃娘娘!?”我瞪着她,突然只觉得头皮一阵揪疼,皇贵妃狠狠地揪着我的头发尖叫道:“你这个贱人还敢跟本宫撒野!”我也不示弱,往她小腹狠狠肘击,她吃痛松开了手,我借机将她推倒在地,骑在她身上,用双手狠狠扼住她的脖子道:“本宫今天就要为公主报仇!”也许是我身子虚弱的缘故,她一使劲就抓开了我的双手,将我反压在身下,使劲扼住我的脖子道:“贱人,受死吧!”淑菱和芳若只在一旁求道:“娘娘们别打了!娘娘们别打了!”敬嫔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刻去请了太后来,太后推开门,厉声喝止道:“还不给哀家住手!”阿柔和梁明寿上前拉开了我们俩,皇贵妃还用花盆底鞋的脚想踹我:“贱人!贱人!”太后上前,分别给我们耳光道:“跪下!”我们一同跪下,我哭道:“求太后娘娘为臣妾做主!”皇贵妃也哭道:“臣妾冤枉!是德妃她存心嫁祸臣妾!”我喊道:“你含血喷人!分明是你不怀好意,害死了公主!”皇贵妃道:“本宫没有害你的公主!”太后斥道:“够了!”我们便不再多言,太后道:“你们各执一词,哀家听得也糊里糊涂的,皇贵妃,你身为皇贵妃,和妃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德妃,你口口声声说公主是皇贵妃害死的,可哀家怎么觉得,倒像是你存心嫁祸?你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身为宫妃,为点小事在宫里吵得人仰马翻,还让不让哀家清净了?”我和皇贵妃磕头道:“臣妾知罪!”太后叹气道:“罢了,德妃,你失了孩子,难免胡思乱想,哀家就让你在这儿好好呆着,静思己过。”我道:“臣妾遵命。”太后道:“皇贵妃,你让哀家太失望了。”说罢,太后便离去,皇贵妃眼中噙着泪,强忍着跟我道:“公主不是本宫害死的。”说罢便起身与淑菱离去,芳若扶我起来道:“娘娘,你没事吧。”我沉默不语,只呆呆地看着远方。

我与皇贵妃受召来到宝华殿里,喇嘛打开了棺盖,突然跪下跟我们道:“娘娘恕罪!公主她,不见了!”我与皇贵妃大惊,皇贵妃道:“这怎么可能!?”仵作对我们道:“既然没有尸首,那小的就告退了。”我揪起喇嘛的袈裟道:“公主呢!公主呢!?”喇嘛只摇头说不知,皇贵妃放声大笑:“妹妹,如今无凭无据的,你还怎么赖本宫?”我愤愤看着她,转身离开,皇贵妃朝地上啐了一口,与淑菱离开。

用膳的时候,成璐见我还未动筷,夹起一个红烧茄子往我碗里放,微笑道:“姐姐,这茄子你最爱吃了,这可是小妹我辛辛苦苦跟家里的厨娘学的喔,你快趁热尝尝看。”我只默默地坐着,看着满桌的好饭好菜,起身道:“本宫没胃口,你们自己吃。”说着便往寝室去,成璐也放下碗筷,吩咐瀮儿道:“端下去吧。”瀮儿道:“可这是二少**好不容易准备的午膳,这……”成璐微笑道:“东西都是次要的,只要心意到了就够了,德妃会领情的。”主仆二人聊着不提。

秋风瑟瑟刮落了御花园的几树棠梨,紫萝牵着宜妃漫步在御花园里,见了满园的伤花,又想到昔日也与我一样,失了孩子无处伸冤,不觉暗暗伤怀,紫萝见宜妃感伤,问道:“娘娘,怎么了?”宜妃用帕子轻抹了下眼角道:“不,没什么,沙子进眼睛了。紫萝,这些花落在地上,脏人鞋袜,扰人清净,咱们让这些花入土为安吧。”紫萝道:“那奴婢去取铲子和扫把。”不一会儿,宜妃与紫萝在御花园里葬花的身姿被正在游赏御花园的皇上瞧见,皇上上前,宜妃和紫萝见是皇上,忙叩首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微笑搀起宜妃道:“宜妃,许久不见清减了。”宜妃流泪道:“皇上,德妃的公主死得冤枉,臣妾也很难过。”皇上叹气道:“咱们,不提她了。”宜妃抹了抹泪,皇上牵起宜妃的手背轻轻吻了一下,道:“走,朕要上你那儿听你弹琴。”宜妃羞红着脸,只低头应着:“是。”说着,皇上便与宜妃往颐和轩去。

第一百六十八回 龙涎(中)

宜妃娴熟地奏了一曲平沙落雁,起身立侍在皇上身旁,不施艳彩,不着丽服,出落得宛如御花园中才刚落去的梨花,明眸对着皇上轻闪道:“皇上,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何不纵情云上,振翅翱翔。公主已逝,皇上也要劝妹妹振作,为着,脚下还有两个皇子。”说着泪光闪过,皇上温和地拉过宜妃的纤手,宜妃轻坐于皇上的腿上,皇上道:“过几日等德妃好些了朕会去瞧她,为着公主的离世,宜妃也不必太过难过。”宜妃轻轻地点着头,皇上环视了四周的宫人们,道:“你们都出去吧。”宫人们应了声便出去,皇上道:“宜妃,朕累了,你陪朕一起歇会儿。”宜妃羞恼道:“皇上真坏,这时候了还想着宠幸臣妾。”皇上笑道:“宜妃越发贫嘴了。”宜妃笑道:“皇上,你是知道臣妾的。”皇上抱起宜妃笑道:“小妖精,看朕怎么收拾你。”皇上挠起宜妃的痒痒肉,宜妃只笑叫道:“皇上快放下臣妾,皇上快放下臣妾。”皇上将宜妃放在床上,解开衣襟,压了上去,宜妃则攥着床单,紧闭着双眼承受着,时而屋内传来愉悦的二重响,欢愉的气味与永和宫中死沉的焦碳味截然不同,一边是回春的暖阁,一边是彻骨的冰窖。

慈宁宫里檀香袅娜,太皇太后闭目沉思,立侍在侧的昌贵妃奉茶道:“臣妾去宝华殿上香时,瞧过那孩子,只是臣妾不解,既然皇上说要仵作来查验,太皇太后为何不等公主头七再下葬?”太皇太后微笑道:“佟佳氏权倾朝野,乌雅氏只不过是无名小卒,再说,皇贵妃对你们这些妃子来说虽严苛,但却对皇子公主们十分慈爱,德妃的品性不坏断然不会效仿则天掐女嫁祸王皇后,若然是德妃因此事斗垮了皇贵妃,还是皇贵妃因此事记恨了德妃,都不是哀家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哀家早早地葬了公主,也就断了双方的纠葛,哀家下的令,皇上也不敢多言,何乐而不为呢。”昌贵妃道:“臣妾听二嫂说起过,德妃哭得可伤心了劝也劝不住,她才刚生孩子,这样下去,这月子里不得落病了吗?”太皇太后叹气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昌贵妃,让你二嫂本分些,别人的眼睛瞎,哀家的眼睛可看得真真的,让她那种不上台面的功夫以后别搬到宫里来。”昌贵妃恭顺答道:“是,臣妾会跟她说的。”太皇太后看着昌贵妃脖子上戴着的玛瑙珠串,微笑道:“舍利子,无色声香味触法,修佛向来不在熏香气味上下功夫,你脖子上这串东西窜了檀香的味儿了,以后别戴了。”昌贵妃跪下道:“臣妾有罪,请太皇太后责罚。”说着就要取下脖子上的玛瑙串,太皇太后道:“先别急着摘,这珠串既是皇上赏的,你就戴着以示恩宠,只是,进了哀家的慈宁宫就别戴了,起来吧。”昌贵妃叩首道了声:“谢太皇太后。”起身立侍在侧,乔连海进来通传道:“太皇太后,裕亲王来了。”裕亲王迈着大步上前行礼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凤体安康,福绥绵长。”昌贵妃向裕亲王行礼道:“王爷万福。”裕亲王向昌贵妃行礼道:“昌贵妃娘娘万福。”昌贵妃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臣妾先行告退。”太皇太后点头示意了一下,昌贵妃便与玻琴离去。

成璐正为我点着蔻丹,小璇子进来通传道:“娘娘,昌贵妃来了。”我道:“快请。”小璇子领着昌贵妃进来,昌贵妃走进来,我和成璐起身行礼道:“贵妃娘娘万福。”昌贵妃对我们道:“快快起来,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我和成璐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昌贵妃安慰我道:“德妃姐姐,公主已登极乐,姐姐也不要过于悲伤,更何况还有六阿哥呢。”我勉强答了声是,昌贵妃转向成璐道:“二嫂,你跟本宫来一下。”成璐不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昌贵妃,怯怯地问道:“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儿吗?”昌贵妃微笑道:“没事儿,你来一下。”成璐只好应了声是,便向我行礼道:“臣妾告退。”说罢,便与昌贵妃往御花园的凉亭里去。

瀮儿沏好了碧螺春,昌贵妃饮了一口,道:“皇贵妃娘娘上次责打你,现在伤还疼吗?”成璐微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昌贵妃微笑道:“二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家的时候,和你姐姐德妃相处得如何?”成璐低头道:“德妃姐姐是继福晋所出,有如嫡女,身份自然是与众不同些,其实臣妾也是继福晋养大的,和德妃姐姐应该算得上是双姝并蒂。”昌贵妃微笑道:“今日太皇太后跟本宫说,她都知道了,所以她早早地葬了公主,止住了风波,还希望你本分些。”成璐不解地眨巴一双明眸道:“贵妃娘娘所指何事?臣妾不知。”昌贵妃微笑道:“公主脖子上的掐痕,是二嫂所为吗?”成璐看着昌贵妃,嘴角上扬道:“不,应该是皇贵妃娘娘所为,不是有人还亲眼看着皇贵妃娘娘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出来吗?”昌贵妃叹气道:“好吧,此事咱们便不说了,你这么久没回家,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伤好了就回去吧。”成璐恭顺地道了声:“臣妾谨记贵妃娘娘教诲。”说着就又聊了会儿家常便各自散去,瀮儿道:“二少**,太皇太后怎么那么厉害,一下就看出来了。”成璐道:“还是我太嫩了,低估了太皇太后,以后,咱们便老实本分,其他人也不会再抓什么话柄了,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吧,过几天我们就回府吧,这里实在太闷了。”瀮儿应着与成璐往永和宫来不提。

过了几日,成璐便与我辞别回去了,另一方面,俄罗斯彼得大帝为了扩张领地摧毁了西伯利亚汗国后,发兵攻打大清雅克萨,索额图提议带兵前往剿灭黄毛子,皇上下旨暂且不进攻,派宁古塔将军与之对垒,又派官兵以捕鹿为名沿着黑龙江流域打探敌情,只杀得天昏地暗,硝烟弥漫。皇上抱着六阿哥逗着,对我微笑道:“几日不见,咱们的孩儿又壮了。”我道:“皇上,听说您今日围猎的时候扭伤了手臂,给本宫抱会儿吧。”皇上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儿。再说咱们的祚儿这么可爱。”胤祚在皇上的怀中咯咯地笑着,我道:“要是祚儿是个公主,就不会那么可爱了吧。”皇上仔细瞧了瞧胤祚,对我道:“这么一说,还确实,原来德妃还是想要个女儿。”我低头不语,皇上叹气道:“前头的那个,是个没福气的,咱们也别太难过了。”我点头,皇上将胤祚抱给乳母嬷嬷,乳母嬷嬷道了声告退之后退下,皇上环视四周,对众人道:“你们也都退下吧。”众人应了声便出去,皇上将我按在床上,抚着我下面坏笑道:“德妃,让朕好好补偿你。”说罢他便躺了下来,又褪去我的衣裙,拉上床帘,我便坐在他身上不停地挺动着不提。

次日的初阳升起,宣嫔在承乾宫院落里伸着懒腰,便叫萨仁将龙涎香点上,漫溢而出的温甜叫人心醉,逐渐地,承乾宫里到处都是龙涎香的气味。这一日,昌贵妃娘家的嫡母,也就是成璐的准婆婆县君爱新觉罗氏进宫探望昌贵妃,玻琴领着县君往承乾宫来,看到承乾宫三个大字的满汉文匾额,县君微笑道:“承乾宫,好兆头啊。”县君刚进宫门,几个洗扫的太监宫女便行礼道:“县君万福。”县君闻了闻,皱眉道:“是什么味儿?这么浓烈。”玻琴道:“回县君,这味儿多半是宣嫔那儿飘来的,她日日都点龙涎香,说来这香还是皇上亲赏的呢。”跟在县君身边的春影道:“凭她有什么好东西,难道咱们贵妃娘娘就没有了吗?”县君斥道:“不许没规矩。”春影便不再多言,玻琴领着县君进昌贵妃屋里,县君正要行礼,昌贵妃迎接道:“额娘,快请快请,玻音、花扇,快给县君赐座上茶。”宫女们应着便伺候着县君坐下,县君瞧了眼昌贵妃脖子上的那串玛瑙珠,道:“这东西,怎么有股味儿?”昌贵妃微笑道:“这是皇上赏的,额娘,好看吗?”县君略加思索,然后道:“以后别再戴了。”昌贵妃不解道:“为什么呢?”县君道:“普通的玛瑙怎会有香气?听古书上说,取雄麝的麝香,晒干调制后,其形便如玛瑙一般,你长期未有身孕,恐怕也和这个有关。”昌贵妃诧异道:“难……难道……?”县君道:“你说这是皇上赏的?可皇上为何只单独赏了你,不赏其他人呢?还有那位宣嫔也是,龙涎香里有大量的麝香,还天天这么点着,这大好的年华就这么折损了,看着真让人心痛。”昌贵妃惊异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他,不会这么对我们,不可能的……”县君叹气道:“罢了,把东西拿去毁了便好。”昌贵妃忙摘下脖子上的玛瑙珠串吩咐道:“玻琴、花扇,你们去把这东西还有宣嫔屋里点着的龙涎香一并地送到火场里烧了。”玻琴和花扇应着便接过玛瑙珠串开始行动,县君道:“贵妃娘娘也别太难过,来日方长。”说着又聊了一会儿便出宫去了,昌贵妃恨声道:“曾经本宫是那么地相信他,期待他能像对姐姐那样对本宫,可是,他却把本宫当成敌人,表面上热情,暗地里防着,皇上啊皇上,你可真是天下人的好皇上啊。”说罢便流下泪,只听外头宣嫔吵嚷道:“本宫的龙涎香呢?!谁动了本宫的龙涎香!?”琪琪格道:“小主,刚才昌贵妃娘娘叫奴婢们把龙涎香拿去火场里毁了,说龙涎香里有大量的麝香,会害了小主。”宣嫔听了,叫道:“什么?!本宫看是她想害本宫!”说着便闯进昌贵妃屋里,见昌贵妃在哭泣,便上前扇了昌贵妃一耳光道:“本宫的龙涎香你也敢动?你是不是在龙涎香里下了什么?你得不到恩宠又来抢本宫的,你这个小偷!”昌贵妃缓缓站起,眼神冷冽对宣嫔狠狠地扇了一耳光,因为力量太大,宣嫔的旗头都歪了,一下便坐在地上,捂着脸瞪着昌贵妃,昌贵妃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冷冷道:“咱们都被皇上骗了,你的孩子也是皇上害死的。”宣嫔道:“这不可能!分明是妙答应给本宫送的药,然后……”昌贵妃道:“对,是妙答应给你送的药,可那也是皇上授意的,知道为什么吗?”宣嫔道:“为什么?”昌贵妃道:“因为,你和我一样。”说罢便流下泪,道:“你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本宫是钮祜禄氏的女儿,出身大姓本就让皇上有所戒备,更何况,要让咱们怀上有家族血脉的孩子呢?”宣嫔惊异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皇上他不会这么对本宫!是你在骗本宫对不对!对不对!”宣嫔拎着昌贵妃的衣领质问着,昌贵妃冷冷道:“松开,蒙古蛮子。你要去问皇上,而不是来问本宫。”宣嫔踉跄了几下:“本宫不信,本宫不信!!!”说着便哭着跑出去,昌贵妃吩咐几个宫女太监道:“你们几个,跟着宣嫔,本宫担心她会出事。”说着,宫女太监们便去追宣嫔不提。

第一百六十九回 龙涎(下)

昌贵妃派出宫人寻了半日都不见宣嫔踪迹,这时,宣嫔正躲在冷宫一处废苑里偷偷掩面哭泣,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妇拿着一只蟑螂笑嘻嘻地跑过来:“今天又有荔枝肉!”话音刚落就将蟑螂塞入口中咀嚼,随后像享受大餐般咽了下去,宣嫔惊了一下,起身想走,疯妇拉住她道:“你也是被打进冷宫的吗?正巧啊,本宫也是啊。”宣嫔这才回神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疯妇笑嘻嘻地答道:“这里?这里是永寿宫啊,本宫是永寿宫主位颜妃娘娘。”宣嫔道:“永寿宫?现在不是惠妃住的吗?”疯妇道:“惠妃?她是谁啊?喔,本宫想起来了!本宫好像是被太后,她打进冷宫的。本宫才没疯呢,本宫不是疯子!不是疯子……”说着,又自顾自地唱着什么,宣嫔趁机离开,天空上的乌云就好像是感召了众人的悲切一般,聚拢在一起,闪烁着星飞电急,不一会儿便是滂沱大雨,宣嫔跪在南书房前,淋了一身雨,李德全见是宣嫔,顾不得请安便举着油纸伞出来为宣嫔遮着道:“小主你这又是何苦呢?要是淋了一身病可怎么好?”宣嫔倒吸了口气道:“李公公,皇上他,真的那么介意本宫吗?”李德全堆笑道:“小主这说的,怎么会呢?”这时,房门嘎吱嘎吱地推开,淑菱扶着皇贵妃出来道:“好大的雨啊,咱们待会儿再走。”淑菱见到跪在雨中的宣嫔,微笑行礼道:“奴婢参见宣嫔小主,小主万福金安。”皇贵妃也微笑道:“呦,妹妹来了啊,李公公,还不快去通传,瞧把宣嫔小主淋的。”李德全刚要通传,里头就传来皇上的声音:“叫她进来吧。”皇贵妃笑道:“淑菱,本宫看雨也小了,咱们快些回宫吧。”淑菱应了声便撑着伞与皇贵妃离去,宣嫔湿漉漉地起身,拧了拧裙角上的水,才由李德全引着进了屋里。

皇上放下奏折,见宣嫔湿漉漉的,面有哀容,便问道:“什么事让表妹不高兴了?”自入宫以来,皇上很少称宣嫔为表妹,这一突然的昵称,让宣嫔有点受宠若惊,忙回过神,跪下道:“回皇上,臣妾,臣妾昔日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又是一个响雷,伴着闪电的寒光映上了众人的神情,皇上阴沉道:“朕已经处置了小加子和小当子,你昔日的孩子,朕已经给他好生收殓安葬了。”宣嫔问道:“那么,您赏赐给臣妾的龙涎香又是怎么回事?那里头有大量的麝香,皇上啊,你就这么不希望臣妾有孕吗?”皇上越发阴沉,叹了口气道:“龙涎香的恩宠,宫里头你是独一无二,这些年朕对你一直宠眷有加,你都是知道的。”宣嫔冷笑道:“臣妾连孩子都保不住,还指望什么恩宠。”皇上道:“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要提它了,你今日淋了一身,仔细着受风着凉。”宣嫔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不过臣妾还是斗胆问一句皇上,皇上原先答允加封臣妾阿玛为一等承恩公,如今为何又收回成命?”皇上道:“那是朝政之事,朕自有主张,你别在这儿凉着,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来。”宣嫔道:“说起来,太后娘娘也一直没有生育呢。”皇上道:“你想说什么,便一并地说了吧。”宣嫔索性道:“难道是皇上忌讳了臣妾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所以才这么算计臣妾?那龙涎香,臣妾原先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呢,没想到……”皇上冷笑道:“朕也没想到你会来跟朕说这些,你进了宫便是朕的女人了,朕在乎你的出身是作什么?皇额娘多年不得先帝爷宠幸,迟迟未孕是正常之事,怎的这宫里人人都被算计得不能生了不成?”宣嫔微笑道:“要算计哪有皇上的心思缜密呀,连削带打的,还不给自己惹是非。皇上早就听闻臣妾母家觊觎中原领土之事吧?所以才那么忌讳臣妾?”她哽咽了几下,强撑着不让泪水滴落,直盯着皇上看着,皇上冷笑道:“不错,朕怎会让一个随时可能侵略朕的领土的侵略者降生呢?你什么都好,坏就坏在,生错了人家。”宣嫔道:“臣妾千里迢迢从蒙古而来,虽然偶尔使点小性子,但并无存半点不轨之心,日月可昭,望皇上明鉴!”皇上道:“你是皇额娘举荐来的人,朕自然敬畏几分,给你下药是朕不好,从今以后你若不想点龙涎香便不点了吧。”宣嫔冷笑道:“皇上的赏赐,臣妾哪有推脱之理?你我本不过是逢场作戏,又何须计较许多?”皇上叹气道:“到底是朕负了你,今后朕定会好好弥补你。你给朕一点时间,待朕收治了蒙古后,朕谁都不宠,就光宠你,你看如何?”宣嫔不语,皇上打了个哈欠,道:“朕看了一天奏折,有些乏了,你跪安吧。”宣嫔行礼道:“今日是臣妾冒犯了,还望皇上多多包涵,臣妾告退。”说着便往外走去,皇上冷笑道:“逢场作戏?说得真好啊。”

我和通贵人正坐在昌贵妃屋里喝茶聊天,玻琴忙进来道:“贵妃娘娘,宣嫔小主她,回来啦!”昌贵妃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宣嫔那儿,见宣嫔浑身淋湿坐在凳子上,忙道:“呀,怎么淋得这样湿?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好?快,你们几个,赶紧着帮小主沐浴更衣。”宫女们应着便要扶起宣嫔,宣嫔甩开她们的手,对昌贵妃跪下哭道:“贵妃娘娘,从前嫔妾自恃蒙古亲贵出身,不可一世,桀骜不驯,让贵妃娘娘烦扰,如今,嫔妾已悔悟当初,还望贵妃娘娘饶恕嫔妾昔日许多过错,嫔妾愿为贵妃娘娘马首是瞻。”她说着,泪珠随着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到了毯子上,昌贵妃搀起她,用帕子轻轻拭去宣嫔眼角的泪痕,道:“你我都是自家姐妹,无须计较,以后咱们相依为伴就是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花扇进来道:“宣嫔小主,热水准备好了。”昌贵妃见宣嫔在打哆嗦,便温斥道:“看你,冻得都哆嗦了,赶紧着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宣嫔点头,随着宫女们去沐浴。通贵人叹气道:“看来这次她是真的伤心了。”我道:“自己所钟爱的男人,为了自己的江山,断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念想,如果是本宫,本宫宁愿永远也不知道**,梦着笑总好过醒着哭。”昌贵妃道:“咱们这条命,这口气,自进了宫就不再属于自己了,为了满门荣耀,咱们无论多难,都要撑过去。”我们聊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天色渐暗,柔和的月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般,荡漾在星河里,皇上正倚在南书房桌上打瞌睡,梦见孝昭仁皇后在御花园里翩翩起舞,皇上从腰间拿出玉笛,和着宫女的古筝,突然,四周一片漆黑,孝昭仁皇后怀抱一个小男孩过来微笑道:“乖,快叫皇阿玛。”小男孩对皇上道:“皇阿玛。”皇上抱过那孩子,孝昭仁皇后微笑道:“皇上你瞧,咱们的孩子长得多好啊。”皇上惊道:“你不是,小产了吗?”孝昭仁皇后的脸色阴沉下来,小男孩咯咯地笑着,转眼就变成了一具死婴,肚脐上还连着脐带,那东西还在咯咯地笑着,孝昭仁皇后幽幽地道:“皇上,你怎么了?让臣妾来伺候你吧。”皇上丢开那东西,冲着她吼道:“你离朕远点!别过来!别过来!”皇上惊醒,李德全跪在地上叩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皇上打了个哈欠,道:“原来是梦啊。李德全,朕不是说你,起来吧。”李德全起身,道:“皇上为着前方战事,日夜劳心,想是累着了,不如早些歇息吧。”皇上道:“好吧,朕今晚就去承乾宫就寝。”李德全应了一声便朗声道:“皇上摆驾承乾宫!”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帐,皇上在昌贵妃身上挺动着,昌贵妃搂着皇上的后颈咬唇忍受,一个猛颤之后,皇上便趴在昌贵妃身上喘着粗气,昌贵妃意犹未尽地枕在皇上壮硕的臂弯里柔声道:“皇上,宣嫔妹妹淋了雨,染了风寒,皇上要不要去瞧瞧?”皇上微笑道:“朕又不是太医,再说,风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过几天就会好的。咱们快睡吧。”昌贵妃轻轻掀开纱帐,吹熄了灯烛,次日一早,昌贵妃为皇上准备好早膳,皇上夹了个灌汤包吃着,昌贵妃舀了一碗汤呈给皇上道:“皇上,您爱喝这榨菜肉丝汤,快趁热尝尝吧。”皇上喝着汤,看着昌贵妃道:“朕赏给你的玛瑙串呢?”昌贵妃微笑道:“前些天二嫂说她喜欢那种款式的,臣妾拗不过她,就让她带回家去了。”皇上微笑道:“原来如此。”昌贵妃微笑道:“说来,那东西别有一股异香呢,皇上也别只偏心臣妾一人,要阖宫里姐妹们人人有份才好呢。”皇上放下碗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朕要上朝去了。”说着便踏出门槛,李德全朗声道:“摆驾乾清宫!”昌贵妃福下身子道:“臣妾恭送皇上。”待皇上走后,昌贵妃对玻琴道:“把桌上的饭菜都倒掉吧,本宫看着没胃口。”玻琴应了声,便与几个宫女收拾碗筷不提。

第一百七十回 诡谲(上)

咸福宫里盛放着银粉金凌,宛若皇贵妃雍容华贵的笑颜,淑菱呈过一个箱子将它打开,里面尽是波光粼粼的新衣裙,皇贵妃与我们款款道来:“如今台湾也被降服了,皇上龙颜大悦,特叫广储司裁了些上好的云锦给众姐妹,本宫昨个儿已经挑好了,大家若喜欢可自行挑选。”我拿起一件青绿色的,摸了摸那丝滑的面料,将它抖落开来在身上比划着,对通贵人微笑道:“怎么样?好看吗?”通贵人微笑道:“绿色很适合姐姐呢。”昌贵妃向皇贵妃道:“皇贵妃娘娘,宣嫔妹妹染了风寒,嫔妾带一件回去给她吧。”皇贵妃****地饮着茶道:“不着急,回头让她好了自己来挑就是了。”昌贵妃恭顺答了声是,便坐到一边。我们各自挑好了以后,皇贵妃对我们道:“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咱们女人的年龄,有一半是生来就有的,有一半是要靠打扮保养蒙骗男人的,咱们都漂漂亮亮的,皇上看着可心,处理政事就更加得心应手。昌贵妃,稍后把大家挑好的都登记一下,今晚上给本宫。”昌贵妃答了声是,皇贵妃道:“今日也没其他的事,各位姐妹就都跪安吧。”我们全部起身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便拿上东西纷纷离去。

皇上下了朝行至御花园里,见着恪靖公主蒙着眼在和顺嫔玩捉迷藏,顺嫔见是皇上来,立刻跪伏在地,恪靖公主抱着皇上的小腿,高兴地叫道:“喔喔!抓到喽!抓到喽!”皇上微微笑着,恪靖公主把眼罩取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皇阿玛。”皇上弯下腰对她道:“来,骑到皇阿玛背上来。”恪靖公主笑嘻嘻地骑在皇上背上,皇上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便起身,顺嫔担忧道:“恪靖,快下来,仔细累着皇阿玛。”皇上对背上的恪靖公主微笑道:“恪靖,喜欢骑大马吗?”恪靖公主欢叫着:“喜欢!喜欢!”皇上边跑边欢叫着:“嘚儿——驾——!”恪靖公主哈哈地笑着,顺嫔追在后面担忧道:“哎呀,皇上,当心啊。”玩了一会儿,皇上便将恪靖公主放下,嬷嬷带着她去看鱼,皇上牵上顺嫔的手到凉亭里坐下,皇上喘着粗气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咱们家恪靖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顺嫔依偎在皇上身上道:“女大十八变,还不知道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呢,可别像臣妾这般姿色平庸就好。”皇上微笑道:“何必妄自菲薄呢?你生性安静,不爱争宠,自然有你的好处。”顺嫔娇声叫了声:“皇上。”这一叫让皇上浑身酥麻,皇上便将顺嫔压倒在地,顺嫔直叫着不要,皇上伸手解去她的衣衫,恪靖公主高兴地捧着一条小金鱼跑过来道:“额娘你看,我抓到小鱼了!”李德全连忙拦着她道:“公主留步,你额娘正陪你皇阿玛呢,过会儿再来吧。”恪靖公主见皇上和顺嫔躺在地上,问道:“李公公,额娘怎么躺着?她不舒服吗?”李德全羞红了脸,立刻唤来乳母嬷嬷道:“带公主到那边玩去,快去快去。”乳母嬷嬷牵着恪靖公主往别处去,皇上坐到长椅上,紧靠着栏杆,把着顺嫔的脑袋在膝前前后挺动着,随后又起身将顺嫔压下,云雨一番不提。

宣嫔染了风寒,发了高热,躺在床上咳嗽着,萨仁煎好了药,端至宣嫔处道:“小主,药煎好了,喝点儿吧,喝了就好了。”宣嫔咳着道:“拿,拿走。本宫不喝!”萨仁跪下道:“小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别跟皇上怄气了,自己的身子要紧啊。”宣嫔恨声道:“他只在乎他的江山,会在乎本宫的死活吗?哼,就算他在乎本宫,也不过看在本宫是蒙古贵胄的份上,顾着,也是作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看的。保不准在药里加什么好东西呢,本宫可用不起呀。”萨仁端起碗喝了两口,道:“小主,这药有点苦,但绝对没有问题的,你相信奴婢,来,喝一口吧。”宣嫔将药碗挥落,滚烫的药水溅到了萨仁的手上,萨仁吃痛的叫了声,药碗嘭棱一声在地上开了花,药汁洒得一地都是,宣嫔叫道:“本宫说了不喝不喝!就是不喝!本宫是大清的侵略者,是皇上的忌讳!大不了死了,省得碍皇上的眼!”一个脆响从屋里传来,紧接着,宣嫔捂着脸颊,萨仁抖着挥打下去的巴掌,哭道:“小主,你病糊涂了!皇上纵然有百个不是,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作践!人活着,就能争一口气,死了还能争什么呀?!说什么碍不碍眼的,以后这种浑话可不能乱说了!对不起,奴婢打疼了你,不过奴婢希望你能振作,皇上不关心你,可是还有奴婢呢。”宣嫔泪眼婆娑看着萨仁,主仆二人相拥而泣。

几日后,皇上御驾前往五台山拜祭,我们全都到宫门前送行,皇贵妃扶了扶凤钿,问向昌贵妃道:“今日宣嫔妹妹觉得如何了?”昌贵妃道:“回皇贵妃娘娘,已经好多了。”皇贵妃道:“那就好,你跟她是一个宫里的,要多照应些。”昌贵妃微笑道:“是,嫔妾会的。”皇贵妃道:“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宫来,咱们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都回宫去吧,淑菱,摆驾回宫。”淑菱朗声道:“皇贵妃娘娘起驾回宫!”皇贵妃坐上步撵,俯视着我们,我们全都福下身子道:“恭送皇贵妃娘娘。”轿夫抬着皇贵妃往咸福宫去,我们也各自散去。

我正往永和宫去,就见一个宫妆小女孩从里头跑出来,我一惊,忙吩咐芳若和小璇子去追,可是寻了半日都不见那孩子踪迹,我想可能是我眼花了,也没理会,便回宫里继续抄录经文,为故去的孩子祈福。抄了许久,恍惚间又看到那孩子蹲在院子里玩,我转头看去,那里分明没人,竹息为我研墨道:“娘娘,先去眯会儿吧,看你都魂不守舍的。”我看了眼外面,又对竹息道:“竹息,你相信鬼神之说吗?”竹息微笑道:“娘娘今日是怎么了?突然说起这个,要说鬼神嘛,或许是有吧,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怎么了?”我思索着,但就是没想出什么来,道:“不,本宫没事,歇会儿就好了。”竹息伺候着我往床上躺下,我闭上眼,只见皇贵妃抱着那孩子过来,那孩子冲我叫了声额娘,我惊醒,满头都是冷汗。

人迹罕至的启祥宫里,袁答应在幽暗的小屋里摆了个坛子,坛子上供奉着两个纸人,一个是红色纸人上面写着我那生下来便夭折的女儿的生辰八字,另一个纸人是白色的,上面写着皇贵妃的生辰八字,香案上供着一碗白米,袁答应燃起一道符,又从白米中引出两个系有铜钱的红线,打座在地,嘴里念念有词,那白米在碗里跳动起来,之后,红色纸人逐渐被火烧成沫,白色纸人膨胀起来。皇贵妃正在用晚膳,咬了一口粉蒸肉,突然不住作呕,淑菱斥道:“今日的晚膳是谁做的?这么不当心的厨子,还不快端走!”小太监应了声便撤走那些菜肴,淑菱抚着皇贵妃的背道:“娘娘,没事吧?”皇贵妃道:“本宫没事,就是胃口有点不顺畅,你去叫个太医来给本宫瞧瞧吧。”淑菱应了声便去请了佘太医、许太医来,太医们看诊了一番,跪下道:“微臣恭喜皇贵妃娘娘,贺喜皇贵妃娘娘!”皇贵妃不解道:“两位太医,你们是说本宫?”佘太医道:“皇贵妃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皇贵妃惊道:“你们是说,真的吗?本宫真的…?”淑菱也高兴道:“太好了,皇贵妃娘娘,奴婢这就去通报皇上、太后、太皇太后。”说着便往宫外去,皇贵妃喜滋滋地笑着,两位太医行礼道了声:“微臣告退。”便退下不提。袁答应抚着那白色纸人,微笑道:“皇贵妃娘娘,这一胎可要感谢德妃娘娘呀。”云阳端着茶盏进来道:“小主,茶沏好了。”袁答应挥了挥手,朝那茶盏指了指,那茶盏便自己飘到桌上放好,又对云阳微微一笑道:“我一会儿再喝。”云阳便出去了,袁答应继续打坐不提。

第一百七十一回 诡谲(中)

皇贵妃有孕的消息快马加鞭传到了五台山皇上的耳中,皇上只淡淡地回复道:“朕知道了。”便不再过问,倒是太后经常送些灵芝阿胶之类的补品给皇贵妃炖着喝,也常差身边的阿柔对皇贵妃嘘寒问暖,太医也嘱咐皇贵妃孕期不能太过劳累,便让她在宫里静养,每日的晨昏定省也就免了。皇贵妃侧倚在床头,盖着橘黄色的锦被,额上系着薰衣草色的扁方,镶金的翡翠玉珠串镯在白皙的腕上闪着晶莹的光泽,她正穿着金线绣着龙纹肚兜,淑菱端来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道:“娘娘怎么又绣起来了,昨个儿没怎么睡,再睡会儿吧。”说着就要拿过皇贵妃手中的红布,皇贵妃皱眉道:“这条龙,本宫还没绣完呢。”淑菱道:“娘娘,现在才几个月呢,再说,广储司里一堆绣娘呢,这种粗活还是交给那些奴婢来吧。”皇贵妃微笑道:“本宫一直没做过亲娘,所以,想着亲手给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他穿着本宫亲手绣的肚兜坠地,是多么地幸福啊。”她的笑容从没有那样和蔼慈祥,淑菱皱眉道:“娘娘,休息一下吧,来,快把药喝了。”皇贵妃放下针线,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下去,随后将药碗递给淑菱,淑菱端着只留药渣的空碗,对皇贵妃嘱咐道:“娘娘喝了药再多歇会儿吧,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的乌鸡炖好了没。”皇贵妃朝淑菱微笑一下,继续绣着龙纹不提。

宫里飘着鹅毛大雪,我从通贵人那儿回来,取下护甲,搓着冻红的双手,芳萸牵着四阿哥来向我请安道:“儿臣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我弯下身子微笑道:“四阿哥这么冷的天还跑来,仔细着凉了。”四阿哥从身后拿出几枝梅花道:“儿臣听说德妃娘娘喜欢梅花,特意从御花园里摘的,德妃娘娘,您能原谅皇额娘吗?”我微笑着抚摸他的脑袋道:“本宫没有怪你皇额娘。”四阿哥欣喜地看着我道:“这么说,你们能和好了吗?”我微微点头,他随即拍手雀跃道:“喔喔!太好喽!太好喽!”芳萸接过梅花,四阿哥对我道:“德妃娘娘,以后儿臣还能来看你吗?”我微笑道:“当然好呀,非常欢迎。”他道了声告退便笑着跑开,我看着他的身影,已经长那么大了,却只唤我德妃娘娘,不能相认,纵然屋里的红萝炭是如何地温暖,我的心也被冰在冰窖里,还好我身边还有个六阿哥,会唤我额娘了,不多想,便往六阿哥那儿去不提。

昌贵妃立侍在侧禀报各宫的用度,皇贵妃大腹便便,艰难地坐起身子,问道:“就快要年关了,各宫都装饰好了吗?”昌贵妃道:“回娘娘,已经交代下去了,娘娘尽管放心。”皇贵妃微笑道:“那就好。”这时,皇贵妃突然皱起眉头,紧紧抓着被子,颤抖道:“没事了,你跪安吧。”昌贵妃行了个告退便出去,皇贵妃立刻唤道:“太医!太医!”淑菱和缘多喜正在作事,听见皇贵妃的动静,连忙跑去,淑菱闻到了那让人恐惧的腥味,惊恐道:“哎呀!娘娘,传太医!快传太医啊!”缘多喜立刻去请来佘太医和许太医,二人跪下道:“娘娘此胎恐怕不保,微臣斗胆,恳请皇贵妃娘娘熏艾保胎。”一听熏艾二字,皇贵妃皱眉道:“不可!熏艾是宫里的忌讳,焚烧艾叶更是有违规矩,本宫身为六宫之首,不能以身冒险!”佘太医道:“可是娘娘,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孩子已经有了滑胎的征兆,娘娘现在月份大了,若不熏艾,导致娘娘滑胎,恐损娘娘凤体,还望娘娘三思。”淑菱道:“娘娘,您就听太医的吧。”皇贵妃道:“那,只一样,你们都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本宫绝不放过你们。”众人只应道是。

瑞嫔正抖着空竹,那空竹被抛到空中又华丽地落到线上,瑞嫔得意地道:“姐姐,怎么样?”皇贵妃微笑道:“精彩!要是皇上看见了,他保证会喜欢的。”瑞嫔嘻嘻笑着,艾叶在铜盆里徐徐地烧着,这时,缘多喜在门外拦道:“几位小主留步,皇贵妃娘娘正歇息呢,稍后再来吧。”宣嫔斥道:“胡说!本宫刚刚听见里面有声音,是瑞嫔的声音。”祥嫔微笑道:“我们几个来请安,有劳公公快去通传。”卫常在和王答应也要往前挤,缘多喜拦着她们为难道:“哎呦,几位小主,皇贵妃娘娘方才睡下了,稍后再来吧。”淑菱见状,立刻吩咐小宫女将熏艾的铜盆端走,瑞嫔很是机灵,钻到了柜子里,宣嫔推开大门,几人一起来到皇贵妃身前福下行礼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愿皇贵妃娘娘母子平安,福泽绵长。”皇贵妃微笑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是起身,祥嫔在屋里嗅了嗅,用帕子掩口笑道:“呦,什么味儿啊,这么冲。”宣嫔也嗅了嗅道:“这味儿这么大,皇贵妃娘娘也受得了?”皇贵妃微笑道:“大概是本宫喝的坐胎药的味儿,是太医用的新方子,怎么,妹妹们不信吗?”宣嫔微笑道:“嫔妾岂敢呢?不过随便说说而已,既然看过了,咱们可以走了吗?”皇贵妃微笑道:“请便。”几人行礼道了声:“嫔妾告退。”便纷纷离去,卫常在瞄了一眼柜子缝隐约露出的裙角,随她们离去,皇贵妃捂着肚子,疼痛不已,瑞嫔立刻从柜子里出来,惊恐道:“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太医!太医!”缘多喜立刻去请太医来。

宣嫔坐在步撵上正从慈仁宫出来,随行的萨仁得意道:“皇贵妃娘娘此胎一定保不住,熏艾那么大的气味,以为别人都鼻塞了吗?”宣嫔得意道:“你没瞧见方才太后娘娘都动怒了吗?这么看来,她皇贵妃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咱们,走着瞧好了。”步撵消失在转角。皇贵妃正在熏艾,阿柔扶着太后到皇贵妃床前,看见艾叶的铜盆,太后怒斥道:“皇贵妃!你好大的担子!竟敢私自在宫里熏艾!”皇贵妃哭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自知熏艾有违宫规,但臣妾已经出现了滑胎的征兆,臣妾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孩子,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还望太后娘娘明鉴啊!”太后道:“你既然身为皇贵妃,就要作好各宫的表率,祖宗的规矩断断不可违背,就算孩子保不住了,也不能坏了规矩!你有孕哀家也不罚你什么,只须一样,以后再让哀家知道你熏艾,你就卷铺盖去冷宫里当你的皇贵妃吧!哀家的话,你听明白了吗?”皇贵妃只得道:“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太后吩咐淑菱道:“好生伺候娘娘。”说罢便与阿柔离去,皇贵妃突感腹痛,勉强着道了声:“恭送太后娘娘。”忙唤过淑菱:“淑菱!去叫佘太医和许太医来!”

折腾了几日,皇贵妃便出现了早产的征兆,产婆们和太医正紧张地接生,太皇太后吩咐道:“都勤快些!给哀家放机灵了,皇贵妃若有闪失,哀家绝不饶你们!”宫人们道了声是纷纷忙碌着,我们在外等候,宣嫔打了个哈欠,对太后和太皇太后道:“臣妾昨个儿没睡好,先行告退。”太皇太后道:“你跪安吧。”宣嫔道了声是便与萨仁离开,惠妃担忧道:“都这么久了,皇贵妃娘娘还没生下来,该不会是难产吧?”祥嫔道:“瞧娘娘这乌鸦嘴,皇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母子平安,孩子下得慢些,没事的。”宜妃道:“这可不是头胎了,还下得这么难,你们听那声音。”皇贵妃在屋里凄厉地叫着,太皇太后叹气道:“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了,想必都累了,这儿有哀家看着,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昌贵妃立刻福下身子道:“臣妾等安心等候皇子降生,绝不多言。”嫔妃们遂一同福下道:“臣妾愿留下等候。”这时,里屋一声惨烈地尖叫,产婆嬷嬷们血淋淋地出来了,太医出来跪下道:“太皇太后恕罪!皇贵妃娘娘她,小产了!”太皇太后叹气道:“罢了,你去吧。”皇贵妃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淑菱安慰道:“娘娘,请节哀,小公主她已经……”说着淑菱也流下泪,皇贵妃搂着淑菱,主仆二人相拥而泣,皇贵妃哭道:“本宫的孩子啊!本宫的孩子啊!”太皇太后走上前道:“皇贵妃不必太过悲伤,仔细调养身子,你还年轻,迟早还会再有的。”皇贵妃道:“迟早?多迟?臣妾是不是不能生,太皇太后,您告诉臣妾,臣妾是作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所以才受这无儿无女的果报。”太皇太后道:“你别胡思乱想,好好调养着,哀家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太皇太后就出去了,我们也各自离去。

数月前,慈宁宫里,佘太医正汇报着皇贵妃的胎象,太皇太后转着佛珠,安详道:“如今皇贵妃已经出现了滑胎的迹象,那坐胎药每日都不能落,方子你师傅那儿还有一份,按着那方子给皇贵妃用就是了。”佘太医道:“可是,这药药性太重,微臣担心,下了下去,会损了皇贵妃的凤体。”太皇太后微笑道:“哀家相信你们的医术,绝不会让哀家失望。皇贵妃一定会母子平安。”佘太医道:“是,微臣一定尽力保住皇嗣,微臣告退。”太皇太后闭目宁神道:“阿弥陀佛,跪安吧。”

自从小产之后,皇贵妃终日以泪洗面,四阿哥边哭边安慰道:“额娘别哭,额娘别哭。”皇贵妃搂住四阿哥道:“禛儿,额娘现在只有你了,你答应额娘,无论发生什么,永远留在额娘身边,不要离开额娘。”四阿哥挣扎道:“额娘,你把儿臣抱这么紧,儿臣快不能呼吸了。”皇贵妃搂着四阿哥痛哭不已。

缘多喜揣测道:“会不会是有人嫉恨咱们皇贵妃娘娘,害了咱们皇贵妃娘娘小产?”淑菱道:“你是说,皇贵妃娘娘小产是被奸人所害?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儿,皇贵妃娘娘一直喝着坐胎药,却越喝胎象越危险,难道是那药……?”缘多喜道:“这样的事,咱们也不好乱猜,这样吧,你去取了药方,咱家托人从宫外找个郎中给瞧瞧。”淑菱道:“也好。”说着,一个宫状小女孩推门从里屋出来,淑菱叫住她:“站住!什么人!?”缘多喜二话不说前去追,不久便抓着她的肩膀道:“小丫头,往哪儿跑?”那小女孩硬是将脑袋转了个儿,冲着缘多喜狰狞地笑着,缘多喜被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回咸福宫里,那小女孩转回脑袋,倒退着走往宝华殿方向去。淑菱见缘多喜吓得脸色发青,狼狈不堪,问他是怎么了,缘多喜只说这宫里有鬼,淑菱的身后现出了那个小女孩,缘多喜从床上惊醒,屋外传来打更声:“三更天!三更天!”缘多喜跪下朝四方磕头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说着又到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直打哆嗦。

第一百七十二回 诡谲(下)

京城恩济堂是久富名望的京中医馆,这一日,御前侍卫携带着令牌微服出巡到恩济堂中,对顾大夫亮出令牌道:“我是御前侍卫。”顾大夫立刻跪下道:“草民顾某叩见侍卫大人。”御前侍卫收了令牌道:“大夫不必多礼,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请你进宫一趟,帮我家主子看看。”顾大夫道:“哎呦,这可折煞小的了,宫里头不是有那么多太医吗?”御前侍卫道:“宫里的太医我家主子不放心,这样吧,你先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动身。”顾大夫道:“既然如此,小的就从命吧。”说着,便收拾了东西和御前侍卫一起乘上马车往宫门去。

进了宫门,缘多喜迎面而来堆笑道:“这位是大夫吧?”顾大夫诧异地看着缘多喜,御前侍卫解释道:“这位是咸福宫的掌事缘多喜公公,再往前就是内宫了,由他给你带路。”说着就颔首一下往宫门去,缘多喜领着顾大夫道:“跟咱家来吧。”顾大夫道了声是就跟着缘多喜走着,看着这红墙金瓦,顾大夫战战兢兢,缘多喜笑道:“大夫,第一次进宫吧?”顾大夫生硬地点了点头,正说着,苏麻正捧着香烛往宝华殿去,遇见缘多喜,缘多喜上前行礼,拽了拽顾大夫的袖子,顾大夫立刻跪下,缘多喜行礼道:“苏麻姑姑万福。”苏麻微笑道:“免礼。”又看了看跪在地下的顾大夫,笑道:“快起来吧,我原也不是什么主子,别跟我行此大礼了。”顾大夫起身,缘多喜道:“姑姑,皇贵妃娘娘小产之事只怕是有蹊跷,宫里的太医你也知道,所以,小多子特意带了民间的大夫来给瞧瞧。”苏麻道:“皇贵妃小产之事的确蹊跷,太皇太后也为此头痛不已,宫里的太医全都医不好,还请大夫去瞧瞧。”缘多喜对顾大夫道:“太皇太后的凤体要紧,大夫先去吧,咱家在慈宁宫门前等着。”说着便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里,顾大夫正给太皇太后把脉,太皇太后问道:“大夫,哀家的脉象如何?”顾大夫收回了手,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太皇太后脉象平和,气血顺畅,可知是宫里保养的好,并无大碍。”太皇太后微笑道:“可是,哀家头疼的很呢。”顾大夫不解,苏麻微笑道:“宫里头的太医都说太皇太后抱恙,如果你一个民间郎中说太皇太后一切安好,会是什么结果?”顾大夫跪下道:“草民不敢!”太皇太后扶起他,微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宫里的太医向来都是同一条舌头,皇贵妃小产了,哀家也在疑惑此事,如果他们都说皇贵妃的小产与安胎药无关,就你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会怎么样?”顾大夫不语,太皇太后道:“罢了,你先去吧。”苏麻送顾大夫往宫门去道:“大夫,请。”缘多喜在宫门见他出来,道:“现在咱们就走吧,皇贵妃娘娘还等着呢。”顾大夫应了声随缘多喜往咸福宫去。

皇贵妃正躺在床上歇息,缘多喜将顾大夫领到他的房中,缘多喜关**,从袖中拿出一叠叠药方,都是太医院长年累月给皇贵妃用着的,放在桌子上对顾大夫道:“大夫你瞧瞧这些方子,可有不妥之处吗?”顾大夫一一看着,念叨着方子中的药名:“白术、陈皮各三钱,茯苓、川贝母各一钱五分,桑寄生、菟丝子各一钱……地榆一钱……茂术一钱……”说着说着便抖着手,缘多喜道:“大夫?可有不妥吗?”顾大夫道:“这些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皇贵妃娘娘用的?”缘多喜道:“说来也有好些年了。”顾大夫咽了咽口水,左顾右盼道:“这方子,安胎理气,并无不妥。”缘多喜见他面有难色,问道:“大夫,你怎么了?可是这方子……?”顾大夫只摇头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缘多喜道:“是不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对你说了些什么?没事儿,这儿没外人,你就悄悄地告诉咱家,皇贵妃娘娘小产是不是和这方子有关?”顾大夫道:“太医们医术精湛,精通药理,小的惭愧,不敢妄加论断,公公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缘多喜见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从抽屉里掏出一吊钱袋,递给顾大夫道:“大夫,慢走。”顾大夫推辞道:“哎呦,这可使不得。”缘多喜道:“诶,你这么辛苦来宫里一趟,怎么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呢?”顾大夫只得道:“这……好吧。”说着,便收了钱袋,缘多喜带着他往宫门去。

慈宁宫里,佘太医道:“太皇太后,那民间郎中会不会说出去什么?”太皇太后转着佛珠道:“哀家瞧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会管好自己的舌头,对了,佘太医,给皇贵妃用的药都还谨慎吗?”佘太医道:“太皇太后放心,太医院上下一心,绝不会走漏风声,茯苓和地榆本是不能配伍在一起的,又有茂术、桃仁,看似安胎,其实这胎在不知不觉中便会小产,如此用药很是谨慎,一般的大夫基本都瞧不出什么名堂的。”太皇太后微笑道:“你们太医院上下齐心,哀家也很放心,过几日皇上便要回宫了,听说昌贵妃和德妃她们如今月份也大了,你们要格外的上心啊。”佘太医道:“微臣一定尽力保住各位主子娘娘的腹中皇嗣,为太皇太后效犬马之劳。”太皇太后道:“这话,哀家都听腻了,罢了,你回去忙吧。”佘太医道了声微臣告退便退出去,苏麻端过安神药到太皇太后跟前道:“太皇太后劳累了一天了,喝了安神药再歇会儿吧。”太皇太后接过碗喝着不提。

不久,皇上的仪仗便浩浩荡荡地回宫,李德全从明黄色的御驾马车上接下皇上,众人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环视众人,朗声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皇上便起身立侍着,李德全领着皇上走来,皇上见我们有几个都挺着肚子,便问向昌贵妃:“贵妃你,几个月了?”昌贵妃羞怯道:“回皇上,臣妾已经六个月了。”胤禛兴高采烈地跑来抱着皇上的小腿道:“皇阿玛!”皇上弯下身子,将他抱起,道:“喔,咱们胤禛又壮了。”皇贵妃面有哀愁,站在众人后面,皇上走到皇贵妃跟前,牵起皇贵妃的手,温声问道:“皇贵妃,怎么这般模样,不舒服吗?”皇贵妃用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微笑道:“臣妾失仪,还望皇上恕罪。”四阿哥道:“皇阿玛,额娘她小产了以后,日日以泪洗面,总是不开心。”皇贵妃道:“禛儿不许胡说,额娘哪有……”皇上叹气道:“那孩子没福气,皇贵妃便不要再伤心难过了。”皇贵妃道了声是,皇上见我们还站在那儿,便道:“大家也都别站着了,有身子的赶紧着回去休息,这身子可耽误不得。”我们一同道了声:“是,臣妾告退。”便纷纷退下。

过了几月,便是柳树成荫,知了聒噪的季节,宜妃生下胤禟阿哥,我生下温宪公主,昌贵妃生下胤,顺嫔生下胤禹阿哥,宫里头又添了几分欢喜,然而,皇上却依然为着俄罗斯侵犯雅克萨一事头疼,决定采纳明珠的建议,发兵攻打雅克萨。

这一日,音羽嬷嬷抱着胤禹在御花园里散步,见假山后有说话声,便悄悄地偷看,见是惠妃和明珠,只听惠妃道:“堂兄你也知道,如今前线正是用兵之际,宫里的例银也不是很多,本宫实在凑不出什么数了,这些可还够吗?”说着便叫申隆海取了钱袋递给明珠,明珠接过钱袋,道:“其实地方官的价没这么多,娘娘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使得。”惠妃道:“堂兄收着便好,余下的,给自己府里添几样摆设也是好的。”明珠微笑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时,兰倩姑姑经过,见音羽嬷嬷抱着胤禹躲在那儿,还作嘘声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兰倩见明珠和惠妃在说着什么,便故意掐了下胤禹,音羽嬷嬷大惊,兰倩堆笑离去,胤禹哇哇地哭了起来,音羽嬷嬷急忙掩住胤禹口鼻离去,惠妃和明珠一惊道:“有人!”明珠收了钱立刻离去,兰倩走到惠妃身边道:“给惠妃娘娘请安。”惠妃道:“是兰倩姑姑啊,免礼。”兰倩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惠妃问道:“方才可见有什么人来过吗?”兰倩道:“奴婢才来的,不曾见到有人。”惠妃道:“这样啊,没事了。”兰倩行了礼便退去,追着音羽嬷嬷,音羽嬷嬷要喊救命,被她死死的捂住嘴,推了她和胤禹到池中,死死摁住音羽嬷嬷的头在水里,直到她不再动弹为止,胤禹漂浮了一会儿便咕噜噜地沉了下去,这一幕碰巧被惠妃瞧见,惠妃微笑道:“姑姑在这儿作什么呢?”兰倩见是惠妃,慌了神,忙跪下道:“娘、娘娘,奴、奴婢是在为你除害啊……”惠妃见了漂浮在水面的那惨状,喊道:“来人啊!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啊!救命啊!”喊声惊动了侍卫,侍卫来了给惠妃行了一礼便跳下池打捞,问惠妃道:“发生什么事了?”惠妃指着兰倩道:“本宫方才经过,看见是她推了音羽嬷嬷和胤禹阿哥落水!”侍卫闻言,立刻来拿兰倩,兰倩挣扎道:“放开我!娘娘您忘了,当初是谁提拔娘娘到仁孝皇后宫里伺候,让皇上宠幸娘娘,又是谁帮娘娘除去荣妃、宜妃她们的孩子!又是谁帮娘娘让胤褆阿哥成为皇长子!又是谁帮娘娘害死仁孝皇后的!孝昭仁皇后又是怎么死的!又是谁帮娘娘排忧解难的,你作了那么对丧尽天良的事,现在又这么对奴婢,不怕来日有报应吗?!”惠妃走上前,狠狠地甩了个耳光道:“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胡言乱语,是你自己干下那些事,一厢情愿,何苦要怪本宫?你放心,皇上自有定夺。”说着,便叫人抬着尸首,侍卫们押着兰倩一起往南书房去。

第一百七十三回 梦月(上)

仵作查验了一番回禀道:“回皇上,小阿哥和姑姑都是溺水而死。”惠妃立在一旁暗暗哭泣,皇上坐在龙椅上狠狠地瞪着跪在下方的兰倩,对兰倩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兰倩冷笑道:“同样的话奴婢再还给您,皇上,为什么要杀奴婢的家人?”皇上怒道:“放肆!朕何曾杀你家人!?你只说为何戕害皇嗣,不要答非所问!”兰倩转向惠妃道:“惠妃娘娘,您忘了吗?承瑞阿哥、承祜阿哥是怎么夭折的?乳母嬷嬷感染了天花又是谁许她继续照看小阿哥的?还有,您吩咐奴婢让汀兰把孝昭仁皇后专用的餐盘放在铜绿朱砂水里烹煮,这样孝昭仁皇后每每进食美食,不知不觉中便中了剧毒,您对仁孝皇后也是如法炮制的,难道您都忘了吗?”惠妃跪下道:“皇上休要听她胡说,臣妾一向谨言慎行,恪守妇德,何曾作那些下作的勾当,皇上你要明鉴啊。”皇上道:“朕看,你们两个都有问题。”兰倩道:“皇上,惠妃娘娘她与明珠大人私相授受,被音羽撞破,她就起了歹心,想杀人灭口,就推了音羽嬷嬷和小阿哥落水,奴婢碰巧经过,就被诬陷成为凶手,奴婢着实冤枉啊!小阿哥还这么小,您一定要为小阿哥讨回公道啊!”惠妃指着兰倩道:“你胡说!本宫何曾与明珠大人私相授受了?!可有凭证吗?”兰倩道:“都怪奴婢一时大意,没找到证据,不过惠妃娘娘是奴婢义女,和奴婢过从亲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惠妃冷笑道:“本宫何曾有你这个义母了?姑姑,既无证据,就别编些有的没的信口开河。”她转向皇上跪下叩首道:“臣妾请皇上明察秋毫。”皇上的双手死死抓着龙椅的扶手,目光冷冽地扫过她二人,旋即又直瞪着兰倩道:“姑姑,当初你向朕告发绿营纵兵杀人一事,朕事后调查过,那绿营的确是手持朕的谕旨,但朕从未写过那道谕旨,不知是谁在模仿朕的笔迹,你认为是朕杀你家人所以那么恨朕吗?”皇上说着双眼便湿润,他倒吸一口气,不让泪珠滑落,继续道:“皇后何辜,皇子何辜,你作下那么多事,难道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们来找你索命吗?”兰倩道:“这句话皇上该问惠妃才是,还有许多事,看来是说不完了,皇上若不信奴婢所言,大可以传明珠大人来对峙。”皇上道:“朕看不必了,你还有什么话,是在这儿都吐干净呢,还是到慎刑司里慢慢聊?”兰倩道:“皇上既早认定奴婢是凶手,又何须再问奴婢,不错,奴婢原以为是皇上杀了奴婢家人,一心想报仇,所以,才会那么做,皇上还记得小蟮子吗?他是奴婢的同乡,真是对不住,让您染了那玩意儿。”她说着,邪邪地笑着,继续道:“其实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皇上您啊!若不是您专宠仁孝皇后,后宫嫔妃们便不会整日怨妒,也就不会怂恿着奴婢作那些事。”皇上握紧了拳头,恨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仇恨的目光四目相接。

这时,只听门外有女子的呼喊声:“起开!让本宫去见皇上!”她们推开门,惠妃见是宜妃和顺嫔,惊了一下,宜妃和顺嫔很恭谨地行了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瞄了她们一眼道:“起来吧。”宜妃和顺嫔道了声是便起身,顺嫔看向一侧被白布掩着的襁褓,冲上去搂着襁褓哭道:“禹禹!本宫的禹禹!是谁害了你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宜妃冷冷看向惠妃道:“这儿真热闹啊,惠妃姐姐,怎么有空在这儿呢?”惠妃微笑道:“妹妹,兰倩这刁奴诬赖本宫,您一定要帮帮本宫啊。”宜妃冷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皇上自有定夺,一定还姐姐清白。”兰倩见宜妃来了,冷笑道:“宜妃娘娘可曾记得那床芫花被子和掺了芫花花粉的唇红吗?那害您多年不曾有孕的东西,还有紫荆姑娘在慎刑司是怎么惨死的,这些您还记得吗?”宜妃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呀,本宫听不明白。”兰倩道:“现在正是机会啊!惠妃她私相授受,戕害皇嗣,你素日与她不睦,如今便不要再替她辩解!”宜妃微笑道:“你怎么指认惠妃是你的事,本宫怎么讨厌惠妃也是本宫的事,不过如今人命关天,可不能儿戏,姑姑怕是教习惯了吧,怎的这时候了还想着挑唆着本宫呢?”顺嫔哭喊道:“皇上,为本宫做主啊!”皇上的拳头紧紧握着,都可以听到筋骨在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强忍着怒气,吩咐李德全道:“李德全,传朕旨意,钟翠宫秀女教习姑姑秦佳氏兰倩,戕害皇嗣,屡生事端,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着,赐白绫,即刻执行。”李德全应了声便甩了甩尘拂,侍卫们上前来驾起兰倩,兰倩喊道:“放开我!放开我!狗皇帝!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血债血偿!血债血偿!”李德全道:“还不快拉走,在这儿大呼小叫,玷污圣听!”兰倩被拖走,只听她喊着:“贱人!惠妃!你这个贱人!”惠妃叩首哭道:“皇上,如今臣妾,便**大白了。”皇上叹了口气,道:“惠妃,兰倩是不是诬陷你,朕自会着人调查,你放心,朕绝不会让一人蒙冤。”惠妃心里一下慌了,只得道:“是,臣妾遵命。”顺嫔哭道:“此事定有蹊跷,还望皇上主持公道!”皇上道:“孩子已经去了,顺嫔节哀。”宜妃跪下道:“都是臣妾不当心,让嬷嬷带胤禹去御花园散步,致他们被歹人杀害,臣妾失察,望皇上降罪。”皇上道:“朕自然会降罪那些无事生非的人,也绝不会冤了无辜,一切自有朕定夺。”又对众人道:“你们都跪安吧,留朕在这儿静一静。”众人道了声告退便出去。

申隆海扶着惠妃的手得意洋洋地走着,顺嫔很是失落,宜妃在一旁安慰,皇上坐于案前,双手托腮思索着什么,殿内香炉清烟漫溢,良久,方开口问:“李德全,今日可是容若当值?”李德全道:“回皇上,正是。”皇上应了声,用食指敲着桌子,思索了片刻后道:“把他叫来。”李德全应了声去将性德宣来,性德随李德全面圣,叩首道:“臣容若叩见皇上,恭请皇上龙安。”皇上微笑道:“容若不必多礼,李德全,赐座。”李德全应了声请性德坐下,性德道:“不知皇上为何事召唤微臣?”皇上微笑道:“朕听人说,永寿宫最近发生了失窃案,你们御前侍卫巡夜的可有啥发现?”性德诧异道:“永寿宫失窃?可是,宫里戒备森严,窃贼是怎么混进皇宫行窃的呢?”皇上道:“本来朕跟惠妃说,让她稍安勿躁,可她偏让朕为她做主,你帮朕查清此事,也好让惠妃安心。”性德道:“微臣知道了,一定彻查此事,微臣还有要事,先行告退。”皇上微笑道:“慢走。”李德全送性德出去,皇上对李德全道:“陪朕去淑芳斋吧,今儿是通贵人生辰。”李德全应了声,随皇上往淑芳斋去不提。

纳兰府邸里,性德把一个个钱袋拍在桌上,对明珠吼道:“阿玛,你疯魔了!这种杀头的事你也干得出来!?”明珠也吼道:“臭小子,老夫还不是为了咱们家族!如果不在朝廷里安插人马,咱们家族又怎么会坐到今天这个地位!?天高皇帝远,老夫作什么买卖,他儿皇帝管不着!”性德道:“阿玛!”明珠甩袖道:“不必多言!你不是奉了皇上之命来查老夫吗?好啊,你查到了,押老夫去面圣吧!”性德道:“你不要逼容若!”卢问萍挺着大肚子过来道:“阿玛,相公,是不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了?”性德上前扶问萍,柔声道:“来,小心。”问萍坐下,明珠道:“你去让皇上来,老夫就在这儿!”性德道:“阿玛,你我到底是父子,儿子是不会告发此事的,可是皇上疑心重,早晚都会知道,与其这样,倒不如把这些例钱还给惠妃娘娘,你要买通关系,让儿子帮你,儿子是御前侍卫,我想他们一定肯给面子的。”问萍惊道:“难道,这些钱财都是……?”明珠冷笑道:“你知道了又何妨?不错,都是老夫搜刮来的。”问萍一听便昏厥,性德上前摇着她,呼喊道:“萍儿!萍儿!你醒醒啊!萍儿!”

郎中诊治了一番,问萍苏醒,虚弱道:“相公,妾身想进宫觐见皇上,澄清此事。”性德握着她的手道:“你在府里好好安胎,别乱动。”问萍微笑道:“你是御前侍卫,阿玛是朝廷命官,关系重大,皇上又多疑多思,你们整日在宫里行走,说的话他未必肯信……”她喘了几下,继续道:“妾身身怀六甲,没必要撒谎,料想皇上定会信妾身所言,若如此,咱们家族的清白便分明了。”性德道:“你躺下,我不许你去。”问萍掀开被子,披上衣服哭道:“妾身此去,恐怕再难回来,如今就要入秋,还望相公早晚记得添衣。”说着又看了看窗外那轮明月,道:“好美的月色啊,不知那广寒宫是什么样,妾身也想飞上去看看。”性德道:“萍儿是想作嫦娥吗?”问萍笑着。

次日凌晨,学易就扶着问萍进宫,听性德说起皇上翻的是淑芳斋的牌子便往淑芳斋门前等候,许久方听里面通贵人道了声:“臣妾恭送皇上。”李德全与皇上出来,皇上坐上步撵,问萍上前跪下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李德全喝道:“大胆!竟敢阻拦圣驾!”皇上道:“你是何人?为何见朕?”问萍道:“回皇上,臣妾是容若的妻子卢氏,特来向皇上澄清明珠大人与惠妃娘娘私相授受之事。”皇上微笑道:“朝政之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看你的肚子,还这么跪着,快起来吧。”问萍低头道:“臣妾不敢。皇上,阿玛和相公对皇上绝无二心。”皇上道:“朕知道,你快起来吧。”问萍仍低头道:“皇上,您是信还是不信?”皇上道:“罢了,朕信你就是,你快起来吧,仔细跪伤了孩子。”问萍道:“看来皇上还是怀疑,臣妾愿以一死来换取相公和阿玛的一世英名,只求皇上不要怪罪臣妾的族人,臣妾先谢过皇上。”说着便取下头上的金簪,往自己的肚子扎去,当时便血流不止,昏厥倒地,李德全赶紧喊道:“来人啊!护驾!护驾!”皇上皱眉道:“还不赶紧着,去乾清宫,一大早的,真是晦气。”李德全自行掌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惊了皇上圣驾。”

巡逻的侍卫全都过来抬起问萍的身子,性德见是问萍,上前抱起她,仰天长啸道:“萍儿——!!”问萍虚弱道:“皇上多疑,妾身只有以死相谏才能,才能让阿玛,清白。”性德哭道:“你真傻,你死了,我要怎么办?”问萍咽了咽涌上来的血,虚弱道:“对不起,妾身没能保护好咱们的孩子,妾身此生,无怨无悔,只是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相公分忧,若有来生,妾身愿与相公,作一对生死与共的好兄弟,相公,珍重。”说着便闭上了眼睛,眼角还闪着泪珠,她的嘴角露出安逸的微笑,学易哭喊道:“少**!少**!”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性德抱着问萍往火场去,地上的雨水被他的靴子踩得哗哗作响,他看向前方,眼里充满着泪和恨。

第一百七十四回 梦月(中)

宝华殿内檀香袅娜,宜妃和顺嫔一身缟素,跪于佛像前,合掌,叩首,而后由各自的贴身宫女扶起,出了宝华殿,宜妃牵起顺嫔的手,安慰道:“妹妹,来日方长,不要太过悲伤。”顺嫔点头,二人分别坐上步撵,往颐和轩去,顺嫔道:“姐姐,咱们从没有害过旁人,为何旁人总是针对咱们。”宜妃道:“那是旁人的事,咱们不必自寻烦恼,兰倩姑姑已经伏法,妹妹你可以安心了。”顺嫔道:“安心?皇上只盘问了兰倩一人,却不曾盘问与兰倩相关的其他人,要我说,应该顺藤摸瓜,斩草除根,这样才能彻底断了那害人的念想。”宜妃微笑道:“皇上怎么说就是什么吧,咱们操那个心做什么,快别想那些了,好生伺候皇上,还怕没有机会报仇?”顺嫔不语,两驾步撵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颐和轩。

皇贵妃正拿着花洒给庭院里的牡丹洒水,四阿哥朗朗的背书声从书房里传来:“……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欲淳。此意竟萧条,行歌非隐沦。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淑菱微笑道:“娘娘你听,这首《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奴婢记得前几天明珠大人才教过的,这诗那么长,四阿哥这会儿子已经背得这么好了。”皇贵妃微笑道:“孩子随亲娘,德妃那么聪明,她的儿子自然也错不了。四阿哥那么用功,本宫和德妃也省了不少心。”淑菱看着沾满露水的花瓣,微笑道:“四阿哥能有娘娘这位养娘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自然让人省心,可这宫里,让人烦心的事儿多了去了,皇上处置了钟翠宫的兰倩姑姑,说是害死了顺嫔的胤禹阿哥。”皇贵妃道:“本宫知道了,过会儿咱们去颐和轩瞧瞧顺嫔,刚失了孩子,眼下最是难过的时候,安慰妃嫔也是皇贵妃该尽之责。”缘多喜朗声道:“昌贵妃娘娘到!”彤菱接过花洒,皇贵妃随淑菱往正殿里去,昌贵妃福下身子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福绥绵洪,凤体康泰。”皇贵妃走到上方坐下,道:“起来吧。”昌贵妃道了声是便起身,玻琴捧过账本,昌贵妃翻开,微笑道:“皇贵妃娘娘,颐和轩大丧,这个月的份例就多颁了些,另外,皇上说钟翠宫需要指派新的教习姑姑,要问皇贵妃娘娘的意思。”皇贵妃道:“找个宫女接替着不完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昌贵妃恭顺答道:“是。”皇贵妃吩咐一侧的淑菱道:“淑菱,把账本拿过来给本宫过目吧。”淑菱应了声接过账本呈给皇贵妃过目不提。

通贵人拾起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上,对我道:“姐姐,兰倩只是教习姑姑,胤禹的死牵涉惠妃,但皇上却草草了事了。”我微笑着放下黑子道:“惠妃已经有胤褆和胤禩两个了,还有什么不安心的,要犯这个险,兰倩这个人从前本宫就觉得她不可靠,如今获罪实在是为虎作伥,咎由自取。”这时,只听清脆婉转的古筝声时近时远地悠悠飘来,通贵人仔细听着这旋律,道:“看这琴声这么哀凄,若非宫里有大丧,如此奏琴实在是有违祖制。”我也听了听,微笑道:“丧期配丧曲,不正好吗?人家奏得也挺好,看你,跟本宫说话又走神了。”我又吃了她几个子,我们聊着不提。

待一曲完毕,宜妃走向一侧的顺嫔,安慰道:“妹妹,方才这首是本宫为了胤禹而作的曲子,相信他在天之灵也会保佑咱们一切顺遂,平平安安。”顺嫔轻轻点头,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皇上阔步进来,宜妃和顺嫔福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扶起顺嫔道:“快起来吧。”宜妃和顺嫔道了声是起身,皇上坐下道:“朕方才听见琴声,所以来看看。”宜妃跪下道:“皇上恕罪,是臣妾思念胤禹,所以才为妹妹即兴了一曲,吵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皇上微笑道:“宜妃,方才朕没听全,你再从头给朕弹一遍吧。”宜妃应了声便坐于古筝前,曼妙地抚着琴不提。

次日一早,宜妃伺候皇上穿衣,皇上道:“顺嫔只有你这么个亲姐姐,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她。”宜妃道:“臣妾会的,昨儿听皇上说要上江南去看看。”皇上道:“是啊,江南一带风光秀丽,民风淳朴,朕正好想去看看,宜妃也同去吗?”皇上说着要拉过宜妃的手,宜妃缩过手道:“皇上,嫔妃不便抛头露面,而且,也不要因为沉迷美色而耽误了朝政,老祖宗的规矩……”皇上叹气道:“朕上早朝去了。”宜妃道:“皇上不用了早膳再走吗?”皇上道:“朕昨儿吃多了。”说着便踏出房门,宜妃福下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待皇上走后,宜妃摸了摸自己仿佛烫红的脸,想道:“本宫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那些作什么,皇上他就那么走了,是在生本宫的气吗。”她想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皇上首次南巡,政务皆由裕亲王**,福晋便时常进宫与太妃作伴,哈里卓领着一小太监来承乾宫里,小太监跪下道:“小人燕向笛给贵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小太监将头抬起,但见他长得周正白净,神态酷似从前服侍孝昭仁皇后的汀兰,昌贵妃认出了他,惊讶道:“你不是汀兰的……?”燕向笛道:“正是,县君主子说娘娘身边没有得力的太监,就引荐小的进宫来伺候娘娘。”哈里卓道:“贵妃娘娘,奴才还有事儿,这小子还望您栽培栽培。”昌贵妃道:“公公慢走。”哈里卓离去,昌贵妃道:“你疯啦!你这么大好的年纪怎么能净身呢?!”燕向笛道:“娘娘放心吧,奴才在裤裆那儿抹了点血,就蒙混过去了,净身房那么多人,哪管那么多。”昌贵妃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儿啊。”燕向笛道:“放心吧娘娘,奴才自有分寸,他们是瞧不出来的。”昌贵妃道:“本宫如今是皇上的女人了,你何苦要这么跟着本宫呢?”燕向笛道:“月儿,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他说着便从背后搂着昌贵妃的肩,轻声道:“这么美的花儿,皇上不懂得欣赏,真是可惜了,以后咱们还像从前一般,我会好好待你。”昌贵妃起身,与燕向笛相吻缠绵。

皇上回宫,裕亲王接风,当晚皇上便临幸了定常在,谕内务府总管大臣明珠道:“将皇城外三宫女子养病之吉征房移至皇城内幽静处,谕享太庙时赞礼郎读祝文对御名可不避。”又试翰詹官于保和殿,由皇上亲定甲乙,其不称职者改官,通贵人正与我用着午膳,突感腹痛不适,宜妃也感到腹痛不适,晚些时候,通贵人和宜妃分别诞下了纯悫公主和胤兹阿哥,因着宜妃已经有了三个阿哥,皇上便有意要让宜妃迁居别宫,太皇太后便择了从前的翊坤宫,装点一新之后让宜妃和顺嫔居着,昌贵妃见宜妃意气正盛,又居在亲姐的宫院里,并不十分高兴,燕向笛安慰道:“迟早都是要住人的,与其给不认识的新人住,倒不如让熟悉的住了进去,还省心些。”昌贵妃道:“可是每每想起翊坤宫,本宫都会想起孝昭仁皇后。”燕向笛道:“逝者如斯,娘娘便不要再想了。”正在这时,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昌贵妃和燕向笛忙收拾好,行礼道了声参见皇上和万福,皇上微笑道:“快起来吧。”昌贵妃立侍在侧,皇上道:“朕听人说,最近净身房里出了假太监,私自混进宫来,朕已经下旨将那师傅和那假太监斩首,全家没入辛者库,不知贵妃对此怎么看?”昌贵妃微笑道:“这种事,臣妾也不好妄言,一切全凭皇上。”皇上拉过昌贵妃的手,昌贵妃娇羞地坐在皇上的腿上,二人亲昵着,燕向笛只立侍在侧,背过身,咽着口水,努力抑制着方才的冲动,但交欢愉悦声不绝于耳,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便向皇上和昌贵妃说身体不适回房歇息。

第一百七十五回 梦月(下)

通贵人正抱着襁褓里的公主哄着,我拿着拨浪鼓逗弄着她,通贵人皱眉道:“可烦死人了,从早到晚的哭哭哭,喔喔喔。”我笑道:“小孩子嘛,总是这样,你看看她是不是拉了,本宫闻着怎么有股味儿。”通贵人将公主放到毯子上,解开尿布,那尿迹便像地图般呈现在眼前,通贵人忙唤道:“慧灵。”慧灵应了声过来帮着换了尿布,我微笑道:“你家闺女这么活泼,我那闺女只会睡,没事儿尽是睡,唉,拿她没辙。”通贵人道:“小孩子嘛,性子可以慢慢养,倒是前些天听祚儿有些咳嗽了,是不是伤寒了?”我道:“换季了,那孩子又贪凉,这不,就受凉了。没事儿,男孩子病几次,长得壮实。”我们聊着不提。

皇子们正在御花园内玩蹴鞠,大阿哥娴熟地带着球,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来抢球,太子朝着远方大喊一声:“皇阿玛!”大阿哥循声望去,一刹那球就被三阿哥抢了去,大阿哥喊道:“殿下你骗我!”说着就要追打太子,太子嘻嘻笑着逃开,皇贵妃和宜妃正坐在亭子里看着,皇贵妃微笑着喊道:“禛儿,当心点儿,别摔着。”四阿哥大声回着:“额娘放心吧!”说着又和众皇子玩闹起来,皇贵妃对宜妃微笑道:“瞧啊,咱们这些皇子,各个生龙活虎,能文能武。”宜妃笑道:“是啊,嫔妾听皇上说他六岁时就能策马猎鹿了,虎父无犬子,皇子们自然随阿玛。本宫的胤祺,就爱玩些小女孩的家家酒,不爱这种打打闹闹的。”皇贵妃微笑道:“胤祺这孩子和妹妹一样,擅长音律,在才艺上会更出彩些,这样的孩子心细体贴。”四阿哥笑叫着:“大哥看球!”跑着就被石子磕了一跤,皇贵妃忙去查看,四阿哥满身是泥点子,笑道:“额娘,破了点儿皮,没事儿。”皇贵妃蹲下身轻轻吹着道:“看你,这么不当心。”大阿哥喊道:“咱们再来一局!这回该谁发球了?”皇贵妃轻咳一声,大阿哥忙躬身行礼道:“儿臣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太子、三阿哥也行礼道:“儿臣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道:“都起来吧。”大阿哥、太子、三阿哥起身,皇贵妃牵起四阿哥道:“禛儿,咱们去看你小妹妹。”四阿哥笑道:“好啊好啊。”宜妃道:“呦,这会儿子兹儿该醒了,嫔妾告退。”皇贵妃微微点头,宜妃走后,皇贵妃牵着四阿哥也走了。

玻琴受昌贵妃之命,将燕向笛装在送水的推车里,用稻草掩着,由杂役送至宫门,皇贵妃和四阿哥经过,四阿哥顽皮跳上水车玩闹,燕向笛不得动弹十分痛苦,皇贵妃皱眉道:“禛儿快下来!不许胡闹!”四阿哥说着便跳了下来,燕向笛忍不住咳了一声忙收住口,玻琴一惊,皇贵妃道:“方才什么声儿?”淑菱道:“什么声儿也没有啊,娘娘。”皇贵妃看着那起伏的草堆,道:“不,本宫看这推车,有问题。”玻琴跪下正要说:“皇贵妃娘娘,奴……”我上前行礼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四阿哥也向我行礼道:“德妃娘娘万福。”我蹲下身道:“呀,怎么弄得这么脏。”皇贵妃笑道:“他呀,和兄弟们玩蹴鞠呢,本宫想带他上你那儿瞧瞧公主,妹妹可有空吗?”我微笑道:“畅音阁快开锣了,嫔妾要去听戏了。”四阿哥道:“额娘,儿臣也想听戏。”皇贵妃道:“好好好,咱们听完了戏再去看小妹妹。”四阿哥笑着点头,说着,皇贵妃便牵起四阿哥随我往畅音阁去。玻琴舒了一口气,继续送推车出宫不提。

承乾宫里,昌贵妃正焦急地等着消息,玻琴回来关上房门道:“娘娘,刚才好险啊,差点就被皇贵妃娘娘察觉,幸好德妃娘娘经过,才顺利将他送出宫。”昌贵妃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德妃姐姐到底是本宫的大姨子,会向着本宫,若不是有她,只怕本宫和胤都不保了,不单如此,钮祜禄一族的荣耀也不保了,幸好幸好。”玻琴道:“娘娘,既然德妃娘娘帮了咱们,咱们要不也向德妃娘娘答谢致礼?”昌贵妃沉思片刻,道:“小厨房里还有面粉和肉馅儿吗?”玻琴道:“快到年关了,前几天花扇才备下的。”昌贵妃道:“咱们要不包点饺子送去,德妃姐姐那儿孩子多,保不准会喜欢呢。”玻琴微笑道:“说了奴婢都嘴馋了。”昌贵妃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畅音阁演完了戏,四阿哥拍手叫道:“好!好!”我微笑道:“皇贵妃娘娘,眼下时候也不早了,到嫔妾宫里小坐会儿吧。”皇贵妃道:“好吧,那咱们就走吧。”我们说着便往永和宫去,才刚进宫,就见昌贵妃拎着食盒进来道:“给德妃姐姐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我指着那食盒道:“这里面是什么?”昌贵妃微笑道:“嫔妾手笨,这是嫔妾自己包的饺子,不成敬意,还望姐姐喜欢。”我忙吩咐芳若将饺子收好,四阿哥和六阿哥听是饺子,忙跑过来围着食盒,昌贵妃笑道:“都有,都有,现在还热乎着呢,快,拿碗筷来。”芳若笑着拿来碗筷,四阿哥和六阿哥坐在桌上,昌贵妃打开食盒,那香气便一股脑冒了出来,六阿哥只管往碗里夹,四阿哥也往碗里夹,温宪公主看到两个哥哥吃得那么起劲,也啊啊地叫着,我笑道:“温宪你还小呢,等你长了牙牙再吃。”四阿哥和六阿哥正吃得狼吞虎咽,皇贵妃忙道:“快,慢着点儿吃,别噎着。”四阿哥一边打着嗝一边往嘴里塞,这时,六阿哥一个不当心,被饺子噎着了,我忙跑去,拍着他的背,六阿哥的表情被憋得扭曲,脸色通红,竹息道:“不好!快去叫太医!”玻琴应了声忙跑去太医院。我哭喊道:“祚儿!祚儿!”昌贵妃跪下道:“德妃姐姐,嫔妾也没想到会这样,嫔妾是一番好心。”皇贵妃道:“等太医来了再说,小孩子吃太急了,没事儿。”六阿哥的小脸已经发紫,在那儿痛苦地抽搐着,我们惊慌失措地在那儿忙着,不多时,芳若领着胡太医来了。

第一百七十六回 离巢(上)

胡太医伸手到六阿哥的口中压着他的舌头,想让他吐出来,但食物太大无法出来,我等得心急如焚,问道:“胡太医,六阿哥他怎么样了?”胡太医让六阿哥趴下,一边使劲拍着六阿哥的背一边对我道:“回德妃娘娘,六阿哥吃得太猛,食物太大难以取出,若再不取出,恐怕性命堪忧啊。”我跪下磕头道:“胡太医,本宫求你了,救救六阿哥,再试试救他。”胡太医扶起我道:“娘娘,使不得啊,不是老臣不救,老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食物已经堵塞了气道,现在六阿哥已经是弥留之际了。”六阿哥不住地抽搐着,翻着白眼,我抱起六阿哥哭道:“祚儿!本宫的祚儿!别离开本宫!不要啊!”四阿哥也被这一情状吓得不轻,大哭起来,皇贵妃安慰他道:“没事没事,弟弟只是睡着了,走,额娘带你回宫。”皇贵妃说着要牵上四阿哥的手,四阿哥甩开皇贵妃的手,跑来搂住我哭道:“德妃娘娘,六弟他好可怜啊。”我轻轻抚着他的头哽咽着,六阿哥停止了抽搐,胡太医摸起六阿哥的手腕查看了一番,对我们道:“戌时二刻,微臣告退。”说着便退出去,我的脑子嗡地一声,便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我:“娘娘!”“妹妹!”“德妃姐姐!”之类的话,而后便毫无知觉了。

慈宁宫内,昌贵妃跪在太皇太后面前诵读着女论语:“……处家之法,妇女须能,以和为贵。孝顺为尊。翁姑嗔责,曾如不曾。上房下户。子侄宜亲。是非休习,长短休争。从来家丑,不可外闻。东邻西舍,礼数周全。往来动问,款曲盘旋。一茶一水,笑语忻然。当说则说,当行则行。闲是闲非。不入我门。莫学愚妇,不间根源。秽言污语,触突尊贤。奉劝女子,量后思前……”苏麻心疼道:“太皇太后,都跪这么久了,让娘娘起来吧。”太皇太后转着手里的佛珠道:“让她仔细跪着,六阿哥好好地,怎么吃个饺子就给噎死了,偏生这饺子是她做的,哀家这么教她,是想让她以后安分些。”昌贵妃诵读完毕,道:“太皇太后,臣妾读完了。”太皇太后道:“起来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宫去多抄些经文送去宝华殿给胤祚那孩子烧了。”昌贵妃恭顺答了声是便行礼告退,苏麻道:“太皇太后,这事儿奴婢看,不怪昌贵妃,想是那孩子吃得太急了才会噎着,德妃小主也怪可怜的,前不久刚失了女儿这会儿子又失了儿子。”太皇太后叹气道:“是啊。”

待我醒来时,通贵人坐在我床前,我恢复视觉后见是她,忙坐起抱着她痛哭,她搂着我安慰道:“姐姐,来日方长,别再伤心了,你这么哭,鸳儿也难过。”她说着也哽咽起来,我哽咽着道:“除了公主,本宫身边就只有祚儿这么个宝贝疙瘩,如今他教本宫白发人送黑发人,就这么离本宫而去,本宫不甘心啊!”通贵人与我相拥而泣,这时,竹息来通传道:“二位小主,贵妃娘娘来了。”昌贵妃到我床边跪下道:“妹妹自知罪孽深重,恳请姐姐原谅。”我道:“罢了,你也是一番好意,是孩子们顽劣,才导致这种后果,现在六阿哥已经走了,贵妃娘娘也不要太过自责。”昌贵妃忙唤过玻琴呈上一盒野山参,道:“姐姐,这只野山参是妹妹封贵妃时候命妇们送的贺礼,妹妹一直舍不得用,如今六阿哥是因妹妹而去,妹妹一直很愧疚,这点心意还望姐姐笑纳。”我微笑道:“多谢娘娘美意,芳若。”芳若应了声接过盒子放好,昌贵妃道:“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还回宫去抄经了,姐姐好生歇息。”说着便转身离去,我和通贵人朝着门口道了声:“恭送贵妃娘娘。”

一个月的丧期结束之后,宫里又飘着鹅毛大雪,皇上的御驾也浩浩荡荡地回了宫,听说我的胤祚走了,料理完政务便来我宫里,坐在我床边安慰道:“祚儿走了,德妃也不必太过悲伤。”我哽咽道:“可他是臣妾身边唯一的儿子了,好不容易养到那么大,他都会背唐诗了。皇上你知道吗?当时臣妾就在场,眼睁睁看着祚儿被噎死无能为力,臣妾没能保护好他,臣妾好愧疚。”我说着便痛哭起来,皇上搂着我,叹气道:“朕也很难过,太子顽劣,朕给他起这个名,本想教他当太子的。”我一惊,皇上忙作嘘声手势道:“朕从没跟旁人说起过,可惜了,这么个孩子。”我扑在皇上壮硕的胸脯里哭着,皇上搂着我,吹熄了床前的烛光,脱了靴子上床道:“今儿个朕留下来陪你。”我当晚只记得,他的身子是那样的温暖,直到次日他走了,余温也没降低,炭盆在噼啪作响,看着窗外的风雪,我的心情迟迟无法平静。

咸福宫内,皇贵妃对我们道:“如今诸皇子中大阿哥和太子都已长大,该是成家的时候了,皇上跟本宫说,要等过了年关就给他们选福晋。”惠妃笑得合不拢嘴道:“大阿哥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如今也长大了,前不久皇上还夸他不收下河佃民的治河价偿工费,夸他心系百姓呢。他大喜的时候,姐妹们别客气,想吃多少喜糖,都来永寿宫拿。”宜妃****道:“这还没成婚呢,看把姐姐乐得,嫔妾身子不爽,想先行告退。”顺嫔也起身道:“嫔妾也告退。”说着便与宜妃一同离去,荣妃微笑道:“真是恭喜惠妃了,儿子总算是出息了。”惠妃得意洋洋地笑着,皇贵妃继续道:“眼下年关了,钦天监方才说今年年关有天狗食月,万望大家多加小心,本宫要去给太妃们送年货了,各位姐妹自便就是。”我们一同起身福下道:“恭送皇贵妃娘娘。”待皇贵妃走后,我们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待到月亮出现时,围场的铁笼里不时发出犬吠声和狼嚎声,昌贵妃和定常在腹痛难忍,连夜叫人去请了太医,这一边,我们正忙着为定常在接生,定常在害怕得尖叫起来,我安慰她道:“妹妹,没事的,没事的,放轻松,放轻松。”定常在哭道:“娘娘,嫔妾疼!疼!”敬嫔忙吩咐道:“太医和产婆呢?怎么现在还没来?”我道:“方才叫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来了呀。”这时,玉柔领着李太医和产婆来了,产婆和李太医先给我们行了一礼:“奴婢\微臣参见各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我道:“免礼,快给定常在瞧瞧。”李太医和产婆道了声是便围着床准备着接生,另一边,昌贵妃嘴里咬着一个白布条,满头大汗用足了全身力气在生产着,这一边,定常在也在撕心裂肺地叫着,产婆不停地呵斥道:“用力!小主,快用力啊!吃奶的劲儿呢!快!用力啊!”李太医对我们道:“娘娘,产房血腥,还望娘娘们回避。”我道:“好,李太医,你的医术本宫信得过,定常在就拜托你了。”李太医道:“是!微臣一定不负娘娘所托。”说着便提笔开着催产药方,让身边的小苏拉拿去抓药煎药不提。

第一百七十七回 离巢(中)

夜风徐徐地吹在面上,烛光透着灯罩在无月之夜里静静地摇曳,喝过催产药,只等那孩子呱呱坠地,我焦急地将手绢拧成了麻绳,又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产婆为孩子梳洗后裹上襁褓抱来我们跟前跪下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常在小主生了个小阿哥!”李太医带着苏拉出来道:“微臣恭喜娘娘。”我忙吩咐芳若取来一吊钱分给他们道:“今日定常在幸得诸位帮助,平安生产,眼下是年关,这点就当是本宫打赏给你们的岁钱。”李太医和产婆们喜出望外道:“多谢娘娘恩典。”我略略微笑颔首,便与敬嫔一起进去看定常在,定常在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哭,我搂着她安慰道:“妹妹,没事了没事了。”定常在哭道:“娘娘,嫔妾差点要死了。”敬嫔温斥道:“呸,说什么晦气话,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啊。”我微笑道:“好在是母子平安了。”说着便叫乳母嬷嬷抱着孩子上前,定常在接过襁褓,微笑道:“儿子,我有儿子了。”我和敬嫔也欣慰地微笑。

另一边,昌贵妃也顺利产下了公主,正抱着襁褓逗耍,花扇来禀报道:“启禀娘娘,县君派人送东西来了。”昌贵妃忙吩咐道:“快请进来。”花扇领着那捧盒子的侍女进来,侍女跪下叩首道:“恭请贵妃娘娘金安。”昌贵妃道:“免礼。”侍女将盒子交给花扇道:“贵妃娘娘,这是福晋从恩济堂买的阿胶红枣,说是产后调经补血最好的。”昌贵妃微笑道:“额娘有心了,你告诉额娘,本宫一切都好,让她放心。”侍女答道:“是,奴婢会转达的,贵妃娘娘,奴婢告退。”花扇送她出去,宣嫔和王答应进来道贺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昌贵妃看着她们,微笑道:“都起来吧。”二人道了声是便起身,与昌贵妃寒暄起来。

南书房中,恭亲王、索额图正与皇上探讨抗击沙俄的兵法,恭亲王道:“如今黄毛子进犯,准噶尔各部却依然水火不容,臣弟以为,攮外必先安内,须得各部亲王配合,同仇敌忾。”索额图道:“王爷所说不错,但微臣以为,蒙古各部结盟也未必是好事,要对付黄毛子,就要像老祖宗入关那样,速战速决。”恭亲王道:“可是,他们的新式武器杀伤力巨大,若是硬攻,只怕对我们不利。”皇上道:“二位说的都有理,这样吧,朕听人说五弟麾下的萨布素将军精通各国外语,正巧朕与荷兰国王是旧相识,可让他派兵随我大清兵力一同助剿俄贼,今日就议到此吧。”皇上打了个哈欠,恭亲王和索额图行礼道:“臣等告退。”李德全进来道:“皇上忙了一晓儿,要不先歇会儿吧。”皇上活动了下肩膀道:“过会儿就该天亮了,朕还歇什么,赶紧着,给朕准备洗漱。”李德全应了声便去准备,胡太医进来道:“启奏皇上,定常在和贵妃娘娘母子平安,定常在生的是阿哥,贵妃娘娘生的是公主。”皇上道:“朕知道了,太医辛苦了。”胡太医道:“为皇上殚精竭虑是臣等分内之事,那么臣先告退了。”说着便退出去,李德全带着小太监来伺候皇上洗漱不提。

因孩子都是月食之夜降生,太皇太后便请了钦天监给两个孩子算流年,便择了胤裪和月取作孩子的名,胤裪不知怎的非常好动,而月取公主则十分安静可爱,宫里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而宫外,待选秀女们乘着骡车日夜兼程进宫来参选,这一次,不是选妃子,而是给大阿哥和太子选福晋,放眼望去,尽是娇艳欲滴的美人,有惶恐不安的,也有成竹在胸的,我们坐在堂上交谈起来,我微笑道:“惠姐姐也真是的,大清早叫妹妹来凑这个热闹。”惠妃微笑道:“本宫自己挑着怕挑错了不放心,让你来帮着参谋参谋。”我道:“本宫瞧着各个都是好的。”皇贵妃问向身旁的淑菱道:“都这时候了,怎么皇上还没来?去请了吗?”淑菱回道:“回娘娘,方才缘多喜去请皇上了,皇上说太皇太后身子不爽,现下在慈宁宫侍疾脱不开身。”正说着,李德全朗声道:“皇上到!”众人全都跪下行礼道:“臣女\臣妾参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和裕亲王、庄亲王、大阿哥、太子走到上方,依次坐下,皇上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皇上。”便起身,皇贵妃道:“皇上,太皇太后身子好些了吗?”皇上道:“用过药了,现下正歇息,方才朕让常宁陪她。快别误了吉时,赶紧着开始吧。”李德全拿出名册念道:“侍卫阮雅图之女阮玲序,年十五,上前听封!”阮玲序上前跪下道:“臣女参见皇上、太子爷、各位王爷、大阿哥、各位娘娘,恭请皇上龙安,王爷和太子爷圣安,大阿哥及娘娘们金安。”太子不以为意,惠妃微笑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她便很恭谨地抬起头,皇上道:“大阿哥觉得如何?”大阿哥道:“儿臣愚钝,觉得这姑娘面善。”皇上道:“很好,就留了牌子吧。”阮玲序接过香囊叩谢道:“臣女谢过各位主子。”李德全继续念道:“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李诗诗,年十五,上前听封!”李诗诗很恭谨地上前给我们问安,太子笑道:“这名倒取得有趣,就留你牌子吧。”李诗诗领了香囊叩谢着退下。

我们正襟危坐在堂上,挑选着这些小辈,曾经我进宫也是如此,在堂下让人挑选,如今要我挑选别人,还真有点不习惯,过了好些时辰,才从好几百号人中留用了二十几号人,还要再分别选出嫡福晋、侧福晋,皇上便指了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嫡福晋,总官兵张浩尚之女张佳氏为大阿哥侧福晋,又分别选了乌雅氏、关氏、钱氏、阮氏、郭氏、晋氏、范氏、王氏、高氏为大阿哥侍妾,又指大学士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为太子嫡福晋,**氏、程佳氏、唐佳氏、王佳氏、范佳氏、刘佳氏、林佳氏为太子侧福晋。结束了选秀,我便先行告退,回到宫里便有如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敬嫔道:“怎么样,都选好了吗?”我道:“本宫去不过是撑个场面罢了,人各个出挑,大阿哥和太子选的,本宫也插不上话,只一味地坐着,腰都坐酸了,竹息,快来给本宫揉揉。”竹息应了声便帮我揉着腰,担忧道:“娘娘有孕在身,原是不能辛苦的。”敬嫔道:“要不去请个太医来瞧瞧吧。”我微笑道:“不妨事,忍忍就过去了。”

太皇太后头上戴着紫色扁方,靠在床头,皇上一勺一勺地伺候她喝药,太皇太后道:“福晋都挑好了吗?”皇上道:“都挑好了,眼下人都安置在乾西四所,朕打算明天分她们到各宫学习宫中各项规矩礼仪,再让她们伺候阿哥。”太皇太后道:“这样的事原是钟粹宫教习姑姑负责的,当初出了兰倩那档子事,哀家也很不放心,不如直接让各宫主位教导她们,钟粹宫便留着翻修,以后等新人进宫了,便当着居所吧。”皇上道:“孙儿正有此意。”

第一百七十八回 离巢(下)

寒风在宫里徐徐地刮着,虽还没见下雪,但窗棂上已结着厚厚的冰霜,为着新年布置皇宫,杂扫的宫女太监们拿着小铁锨在不停地抠着厚霜,屋内的红萝炭奋力地烧着,才抵挡住瑟瑟寒冬,皇贵妃和惠妃身着裘袄,坐在屋内,伊尔根觉罗氏和瓜尔佳氏立侍在侧,淑菱对二人道:“二位少主子身份显贵,能教导二位少主子实在是奴婢的荣幸,二位少主子将来在府中是嫡妻之尊,自然的,礼仪也得比其他侧福晋更加周到才是,现在请二位少主子给皇贵妃娘娘奉茶。”说着,彤菱将茶展呈来,伊尔根觉罗氏很是乖觉,正想上前一步,惠妃摇头道:“苕芸,怀墨是太子福晋,位次在你之上,不可乱了分寸。”苕芸这才退回道:“是臣妾冒失了。”怀墨小心翼翼接过茶展,屋内鸦雀无声,仿佛炭火的劈啪声也听不大清了,她一丝不苟地行着礼,将茶呈给皇贵妃,温婉恭敬道:“皇贵妃娘娘请用茶。”皇贵妃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若是太子殿下功课繁忙,无暇顾及茶饮又当如何?”怀墨端着茶展微笑道:“若是太子殿下没让臣妾放下,臣妾就一直端着,若是茶凉了,臣妾再去煨一下端来给太子殿下。”皇贵妃和惠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皇贵妃道:“可以了,先放下吧。”怀墨这才将茶展放在桌上,又朝皇贵妃行了蹲礼才退至一旁,彤菱端起桌上的茶展呈到苕芸跟前,惠妃微笑道:“苕芸,现在你来练习一下。”苕芸恭顺答了声是,便接过彤菱手中的茶展,小心翼翼地向皇贵妃走来,礼仪也是一丝不错,声如莺啭道:“皇贵妃娘娘,请用茶。”皇贵妃还未回答,惠妃道:“大阿哥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若是他看书,你只温了茶放下便是,不可使他分心。”苕芸忙伏首道:“是臣妾失察了。”皇贵妃接过茶放在桌上,又将她搀起来道:“没事儿,你是还没伺候大阿哥,以后啊,多跟他相处就了解他了,先下去吧。”苕芸向皇贵妃行了蹲礼退至一旁,淑菱微笑道:“二位少主子果然伶俐,现在奴婢来当侧福晋,给二位少主子行大礼,二位少主子来作颔首回礼。”苕芸和怀墨朝淑菱一福道:“是,姑姑。”这厢练习不提。

储秀宫中,关氏、阮玲序、郭氏、晋氏等一齐向荣妃行礼问安道:“臣妾给荣妃娘娘请安,愿荣妃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荣妃微微颔首道:“都起来吧。”众人答了声谢娘娘方才起身,却听王氏对着郭氏窃窃私语道:“这荣妃娘娘该不是失宠了吧,怎的别的格格去的宫院都那么富丽,偏的这儿这么冷清。”郭氏只低头不理她,高氏轻佻地瞟了一眼:“就是。”荣妃微笑道:“众位都是伺候大阿哥的贵人,在家也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娇小姐,可进了皇家,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所以你们被分到各宫聆听教导,自然的,你们肯学,本宫就愿意教,若是不想跟着本宫学,本宫可以奏明了皇贵妃娘娘将你们分到别宫安置,以后你们能否伺候好大阿哥,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众人跪下道:“荣妃娘娘恕罪,臣妾们不敢。”荣妃叹了口气道:“罢了,都起来吧。”嫣虢煨了个汤婆子走来呈给荣妃道:“娘娘,如今天冷了,太医嘱咐了您体质虚弱,要注意保暖。”荣妃微笑接过汤婆子捧在怀中,嫣虢向众人一福,道:“方才那席话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又或者被其他主子听去,又不知要生出多少是非,这储秀宫虽不富丽,但咱们荣妃娘娘是康熙三年就进宫服侍皇上的,世态炎凉没有比咱们娘娘更清楚不过,你们的出身再高贵那又如何?少不得进府里为婢为妾,若是遇着皇贵妃娘娘那样严性子的福晋主子,看你们这种轻佻的态度,不把你们生吞活剥了才怪呢!”几人只怯怯地低头跪着不敢言语,嫣虢还欲训斥,荣妃微笑摆手道:“好了,都年轻沉不住气,差不多提点着就可以了,再怎么说她们都是少小主,嫣虢先给她们陪个礼吧。”嫣虢原是不情愿的,但还是福了福道:“奴婢言语冒失,还望各位少小主见谅。”王氏道:“不,姑姑,是臣妾失言了。”嫣虢道:“罢了,都起来吧,咸福宫那儿已经开始教斟茶送水了,咱们也要抓紧,先练好走路和行礼再说,其他譬如铺床叠被、梳头化妆、掌灯洗扫的功课也自然少不了,能把你们留用在宫里,就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好了,我数一二三,咱们三人一组排好队,先走一遍,一、二、三……”她们三人一组分别走着不提。

翊坤宫中,李诗诗、程佳氏、刘佳氏等和宜妃、顺贵人围坐一桌,桌上琳琅满目的翅参燕肚,珍菜鲜汤,看得人饥肠辘辘,刘佳氏第一个动了筷子,却被紫萝拿着藤条狠狠打了一下手背,她吃痛了一下不小心将筷子掉地下,才想弯腰去捡,顺贵人道:“罢了,落地下的筷子不吉利,荔枝,把地上的筷子收拾了,再去添一副来给刘格格。”荔枝答了声喳便收拾着,刘佳氏道:“是臣妾冒失了。”宜妃微笑道:“不妨事。”荔枝又取了新筷子来放到刘佳氏桌上,紫萝冷眼扫射众人,道:“假设宜妃娘娘现在是太子福晋,若是福晋没动筷,你们就都得等着,听明白了吗?”众人道:“是,姑姑。”热腾腾的饭菜因着寒冷吐着气雾,宜妃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道:“如今天凉了,饭菜凉得快,紫萝,添饭。”紫萝应了声放下手中的藤条,来伺候着给众人添饭不提。

永和宫中,唐佳氏、张佳氏、乌雅氏等正跟着竹息学着行走坐卧,众人也是一丝不苟丝毫不错,我因着久卧在床无聊难耐,便穿好了衣裳,披着冬衣,由着芳若扶着出来看众人练习,竹息忙上前扶住我另一边胳膊对芳若斥道:“天这么冷,怎么能让娘娘出来呢?”芳若正要说,我微笑道:“是本宫自己想出来走走,竹息,姑娘们都学得如何?”竹息道:“娘娘看了便知。”说着便走到众人那儿,对众人朗声道:“少小主们给德妃娘娘请安!”众人便略显生疏地行着蹲礼道了声:“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我微笑道:“还需多多练习才是,好了,起来吧。”众人道了声谢便起身,却见乌雅氏上前跪下,微笑向我道:“听说德妃娘娘也是乌雅氏,臣妾幼年时曾听家中长辈说,德妃娘娘的阿玛乌雅威武是平定三藩的功臣,臣妾能得娘娘悉心栽培,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不知德妃娘娘可否愿意与臣妾结拜为姑侄呢?”我听她提起阿玛,微笑道:“阿谀奉承的话在本宫耳中可不管用,你和本宫同出乌雅氏一族不假,可本宫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偏袒,所以即便你沾亲带故的讨好本宫,本宫也绝不会对你放松,好了,退下吧。”乌雅氏很是不甘心地退到人群里,却听人群里传来一声窃笑,竹息忙道:“方才谁在笑,出来!”范佳氏摇晃着水蛇腰走出来道:“哎呦,这天南地北的,亲戚可不能乱认啊,臣妾笑乌雅氏愚蠢,难道不可以吗?”竹息微笑道:“不是不可以,只是,鸦雀无声中独独听见范格格这么爽朗的笑声实在是不合规矩,还有,您这么一步七晃地走,是身为侧福晋该有的礼数吗?”范佳氏微笑道:“是是是,是臣妾不好,大不了以后臣妾不这么走道儿就是了。”我对芳若道:“陪本宫去淑芳斋看看。”芳若应了声扶着我到软轿旁,众人对我的背影行礼道了声:“恭送德妃娘娘。”又听着竹息的教导不提。

第一百七十九回 机变(上)

过了几周,大阿哥的宅邸和太子的私宅便竣工了,内务府便来请皇子福晋格格们住进去。大阿哥的宅邸在城西边的西直门附近,太子的宅邸则在城东边的三条胡同里,原先是要让太子和他的福晋们留住在宫里的,因着毓庆宫尚在建造,便先让太子暂居那儿了。福晋格格们偶尔便会进宫来向我们请安,聊聊家常,苕芸也会帮着惠妃照看胤禩,大阿哥和妻妾们十分恩爱,惠妃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过,另一边的怀墨和侧室们住进去后太子便对她们不闻不问,范佳氏和林佳氏常常进宫哭诉,皇贵妃只劝来日方常之类的,午膳的时候胤禛对皇贵妃道:“方才来的那范氏婀娜多姿,那林氏弱柳扶风,儿臣真羡慕太子爷,能娶到这么多美人儿。”皇贵妃拿银筷夹了个茄荚到他碗里道:“等你长大了,额娘也给你安排,快吃吧,吃完了师傅还等着问功课呢。”胤禛吃着茄荚道:“太子爷放着那些美人儿不管,难怪那俩儿天天进宫来哭丧,烦死了,二嫂也不管管吗?要是儿臣娶了媳妇儿,就扯劲儿了宠着她们,不叫她们受半分委屈。”皇贵妃微笑温斥道:“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呢,也不怕忌讳?”胤禛边嚼着嘴里的米饭,鼓着腮帮子嘟囔道:“额娘,儿臣都九岁了。”皇贵妃摸了摸他的脑仁儿笑了笑便照顾他用膻不提。

之后,皇贵妃便托人将信交给怀墨,让怀墨劝众人多体谅太子,怀墨看完书信便将它用烛火燃烬,望着窗外的月色,眼中满是泪水,却又碍于身份不得不忍着,一侧伺候的宫女长生见怀墨双眼泪波浮动,又听到隔壁的厢房里传来某个侍妾格格委屈的哭声,便关了窗户,对怀墨劝道:“少主子,您就哭出来吧,您这样会憋坏身子的。”怀墨强颜欢笑道:“哭?我若哭了,那旁的不是更委屈了?”只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原以为嫁进皇族是何等风光,没想到过来之后,要过这种清苦的日子,我一个不算什么,只是苦了那么多姐妹,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我想,太子爷也不是那么绝情,不会弃我们不顾。”她看着长生笑了笑,又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声,道:“太子爷活得好好的,她们这么个哭法是怎么着?罢了,这么晚了,你也早些歇息。”长生伺候着怀墨睡下,熄了灯烛便出了门到下人房歇息去了,怀墨望着那似星光闪耀般华丽的床帐,任由两行泪划落,浸湿了五彩斑斓的软枕,叹气一声便闭目睡去。

皇上处理完政事,便翻了敬嫔的牌子来永和宫里,竹息伺候我喝完安胎药,微笑道:“自从住到这永和宫来,敬嫔娘娘对咱们无微不至,今夜皇上翻的是她的牌子,她不争宠性子也好,如今这永和宫有胎神庇佑,相信不久之后,敬嫔娘娘也会有好消息的。”我微笑着抚上小腹道:“当初这永和宫还是她当主位的呢,在本宫最困难无助的时候也是她默默地施以援手,如今她被皇上宠幸,本宫也很高兴,是吧?小宝贝?”竹息道:“天色不早了,娘娘也早些歇息吧。”说着便帮我卸了妆,扶着我到床上躺下,向我道了声晚安便让芳茉守在我边上。次日一早,敬嫔春风满面,领着宫人们在永和门前对皇上的御驾道:“臣妾恭送皇上。”待銮驾远去,玉琴扶起敬嫔道:“这么多年了,皇上还记挂着娘娘,娘娘如今受宠,这好消息啊早晚就有了。”敬嫔羞涩低头,温斥玉琴道:“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也不怕臊。”玉琴吐了吐舌头便不语,因着侍寝了次日是要即刻往咸福宫给皇贵妃请安的,于是敬嫔便乘上步撵,往咸福宫去,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的。

承乾宫里,乳母嬷嬷和昌贵妃正拿着拨浪鼓,教着月取公主学步,小公主在毯子上兴高采烈地爬着,又因着换季,小公主时不时阿嚏一下,昌贵妃担忧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是怎么了?”乳母嬷嬷对昌贵妃道:“贵妃娘娘别担心,只是个喷嚏。”又转向小公主逗弄道:“喔喔喔,小月取真棒。”昌贵妃便也没在意,可自打那以后,小公主便经常咳嗽,要么就打喷嚏,夜里时常哭闹,太医也只说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开了几剂药便了事,可小公主的病状越来越严重,才被发觉出是哮喘,昌贵妃跪下哭求道:“求太医救救公主吧。”太医本想将昌贵妃扶起,但碍于身份授受不亲,便也跪下道:“娘娘不可如此啊,微臣受不起啊。小公主的哮喘还不是很严重,只要不接触脂粉花草尘屑就不会发作,如今春暖花开,所以便有了症状,到了夏日就更要注意。”昌贵妃起身,叹道:“为了公主,本宫今后就算素面朝天也情愿。”太医起身向昌贵妃辞行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昌贵妃颔首微笑道:“太医慢走。”待太医走后,玻琴便领着宫女太监们将花房挑送来的几盆植株尽数搬走,昌贵妃也洗去脂粉,毯子也换成了不易扬尘的,隔离了让小公主发作的过敏源。

又过了些许时日,在经过连番折腾后,又一个孩子的初啼响彻皇宫,我已筋疲力尽,敬嫔抱着襁褓对我道:“妹妹,恭喜你了,小公主她还对本宫笑呢,可有意思了。”我看了看襁褓,对一旁的芳若道:“敬嫔娘娘有身子,怎么能让敬嫔娘娘这么抱着呢?”敬嫔道:“哎,瞧妹妹说的,本宫是那么金贵的人吗?再说了,本宫的孩儿也想沾沾喜气呢,喔喔喔。”芳若看了看我,走到敬嫔身旁接过襁褓道:“敬嫔娘娘还是给奴婢吧,不然德妃娘娘她又要责怪了。”我微笑道:“就那么不想让本宫责怪吗?”芳若边哄着公主边微笑对我道:“我的好小主,咱们是共患难过来的,若不听你几句唠叨,还有谁听呢?”我对敬嫔道:“姐姐你听听,她这嘴啊,八成是跟芳蔷那时候学坏了的。”芳若撅嘴嘟囔道:“奴婢是向来粗笨,才不像芳蔷,喔不,如今要叫华贵人了,才不像华贵人那样口齿伶俐,从前我们都在背后说她嘴里是不是吃了炮仗,那么能说。”芳茉端来一碗红糖水到我跟前道:“红糖水煨好了,奴婢试过,还温乎着,不烫嘴了,娘娘用点儿吧?”我道:“先放边上吧,我等会儿吃。”芳茉应了声将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福了一福便退出去,芳若道:“想当初奴婢也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宫女呢,如今这一晃都快十年了。”我道:“是啊,四阿哥也长高了不少。”我们说笑着不提。

入夜,宣嫔正躺着歇息,突然小公主又哭了起来,宣嫔不耐烦用棉花塞住耳朵,在床上辗转反侧,便坐起,拿出棉花,骂道:“天天哭天天哭,吵死人了!让那小崽子给老娘必嘴!”一侧伺候的萨仁立刻跪下道:“小主息怒。”宣嫔冷笑道:“还息什么怒?如今这宫里人人都能生,今天你宫里添了个小子,明天她宫里又添了个丫头,本宫早就是没福气的了,还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发怒?如今只想好好睡上一觉都不行,夏天本就够燥热了,能不心烦吗?”说着便取过身旁的蒲扇,急匆匆地扇了起来,萨仁眼珠一转,道:“小主,之前太医不是说小公主得的是哮喘之症吗?”宣嫔不以为意,只自顾自扇着扇子道:“是又怎样?”萨仁微笑着与宣嫔说了什么,次日一早,宣嫔便笑着拿布娃娃逗弄公主,小公主咯咯地笑着,看起来很喜欢布娃娃,昌贵妃微笑道:“月取很喜欢妹妹做的布娃娃呢。”宣嫔微笑道:“小公主能喜欢,嫔妾也很高兴。”众人说笑着,到了晚上,乳母嬷嬷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抽屉里,喜滋滋地喂公主吃完奶,将公主放在摇篮里,将布娃娃撕开,露出了里头的棉花芯和柳絮蒲公英之类的,将它放在公主摇篮里,哄公主睡下,隔天,昌贵妃便听到乳母嬷嬷惊呼:“哎呀!公主!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啊!”昌贵妃立刻赶去,只见公主被抱在乳母嬷嬷的怀里,不停地抽搐着,昌贵妃跌坐在地,过了几秒才醒觉过来喊道:“快传太医啊!”玻琴立刻让花扇到太医院去不提。

第一百八十回 机变(中)

我正和敬嫔逗着公主玩,小璇子慌慌张张跑进来,气儿还满喘匀实就边擦着汗珠边吞吞吐吐道:“不、不好啦,不好啦,贵妃娘娘那儿来话说,月取公主殁了。”我一惊,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襁褓,这一下似乎弄疼了公主,公主哇哇大哭把我的魂喊了回来,我边哄着公主边道:“好好的怎么回事?”小璇子道:“听说是因为哮喘加重导致猝死,宣嫔小主的布偶里被发现藏了大量柳絮,可她却咬死不认,推说是乳母嬷嬷照顾不周,皇贵妃娘娘已下令把嬷嬷打发去了慎刑司,又禁足了宣嫔,要彻查此事。”敬嫔道:“这样的大事总该让皇上知道吧?”小璇子道:“回敬嫔娘娘,李总管说皇上这几天为了对抗俄罗斯的事已经寝食难安了,为免皇上分心,等皇上想好了策略再告诉皇上。”我叹道:“宫里夭折的孩子还少吗?夭折了之后,真正被皇上记住的孩子又有几个呢?罢了,你去忙吧。”小璇子应了声便弓着退下,敬嫔道:“本宫记得宣嫔并不擅长针脚功夫,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也是从她娘家那儿调来的粗使丫头,怎可能会想到在布偶里塞柳絮这种下作法子?”我道:“是人都会藏拙,姐姐也别轻瞧了这宣嫔,按皇贵妃娘娘的性子,怎么着也要抓她身边的人去问话才是,可只抓了乳母嬷嬷去,说明皇贵妃娘娘是有顾虑的,现在俄罗斯攻陷雅克萨已让皇上头疼不已,要是因此事让皇上迁怒于蒙古各部,岂非要我大清的边疆都大乱了不成?”敬嫔道:“那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我微笑摇头道:“公主的死因都清楚了,怎么能是不了了之呢?欲擒故纵,数罪并罚几个字,本宫不懂难道姐姐还不懂吗?”敬嫔道:“你这么说,本宫倒是听明白了。”我唤来芳若道:“陪本宫去承乾宫看看贵妃娘娘吧。”芳若应了声随我往承乾宫去。

与各处金碧辉煌,姹紫嫣红截然不同,承乾宫如今惟有匾额上的镂金满汉文字让人觉得华丽,白惨惨的宫院里跪满了哭哭啼啼的宫女太监,放眼望去,也尽是白衣白帽,小太监正领着我往昌贵妃那儿去,花扇急匆匆地跑来,大喊:“不好啦!贵妃娘娘晕过去啦!”我立刻道:“快去请太医。”花扇应了声往太医院去,我便快步走入堂内,只见昌贵妃被几个宫女小心翼翼搀扶着到床上躺好,她脸颊还泛着泪痕,面色苍白,可知她一定是伤心过度才晕倒的,不多时,几个太医便进来,先向我行礼道:“微臣叩见德妃娘娘。”我道:“几位太医免礼,快去看看贵妃。”太医们答应着去救治,诊脉的诊脉,扎人中的扎人中,约莫几刻钟后,昌贵妃睁开了眼睛,太医见此便收了针,朝我们行礼便退下,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来日方长,娘娘请节哀。”昌贵妃看着我道:“德妃姐姐,本宫是个坏额娘吗?”她说着,仿佛又要淌下泪水,我叹道:“何出此言?”昌贵妃笑了笑:“料想你也不会说是。”说着便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声,哽咽了几声又睁开双眼道:“本宫这儿晦气,姐姐还是别久待为好,免得把晦气过到孩子身上。”我起身道:“那你自己好好休息,嫔妾得空了再来看你。”又拘着宫礼道了声:“嫔妾告退。”才同芳若离开,因着不放心,便偷偷地在路上问了个小太监,才知方才慎刑司来话说乳母嬷嬷供出作布偶的料子和里芯都是用昌贵妃节庆时分发下去的做的,咬定了昌贵妃嫌弃公主是个女儿,受昌贵妃收买,昌贵妃受此大冤屈愤懑不平又伤心过度才晕倒。

咸福宫内,缘多喜带着广储司的两个掌事太监到皇贵妃跟前道:“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道了声:“起来吧。”那两个太监便起身弓着身子,皇贵妃道:“本宫叫你们来,是有一事不明,淑菱。”淑菱会意将布偶的残布取来,皇贵妃道:“宫里所用的布匹大多是蚕丝或绸缎为主,再者是苎麻或棉匹,不知二位可能辩识是何面料?”两个太监接过残布细细端详了一阵,回禀道:“回皇贵妃娘娘,像是驼绒。”皇贵妃诧异道:“喔?”他接着说:“驼绒昂贵,非我中原织品,即便是每年上贡的贡品,在宫中也属罕见。”皇贵妃道:“本宫知道了,你们跪安吧。”两个太监叩首道了声:“奴才告退。”便小心翼翼离了咸福宫,缘多喜呈上一碗冰糖雪梨道:“娘娘为着昌贵妃的事操劳了,最近天气躁热,娘娘用点冰糖雪梨解解暑吧。”皇贵妃接过碗微笑道:“许久没尝你的手艺了,看着也馋人。”说着便尧着吃起来不提。

夏日炎炎犹在正午,那地上的青石砖映着焦灼刺眼的人影,宣嫔和几个宫女脱簪跪于慈仁宫门前,阿柔给太后揉着肩,劝道:“主子,日头大了,小主会受不了的,差不多数落几句大概就让她知道分寸了,可以让她起来了吧?”太后一听,立刻斥道:“你不要帮她说话!让她好好跪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她在宫里如何仗着哀家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当初给妙答应下药,这些哀家都可以视而不见,只一样,她如今害死的是哀家的亲皇孙!没学会走就想学跑?哀家要好好教教她,你最好别劝,不然哀家连你一块儿罚!”阿柔只得道:“是。”宣嫔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小太监进来报:“太后娘娘,宣嫔小主晕过去了。”太后道:“让她们都起来,把宣嫔抬回承乾宫,让太医去瞧瞧。”阿柔微笑道:“主子,奴婢把利害关系都跟公主的乳母嬷嬷说了,又以她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她咬死了也不会贡出宣嫔小主的,料想经此一事,宣嫔小主定会谨言慎行。”太后叹气道:“怎么说也是哀家的侄女,哀家也不忍因公主之事把她打入冷宫赐死,到底还是偏私了吧。”阿柔低头不语,只叹着气。

公主出殡的日子到了,县君、成璐、白佳氏等命妇皆着缟素,与昌贵妃一起送公主的灵柩到宫门,侍卫们阻拦道:“前面就出宫了,贵妃娘娘不可再往前!”县君上前掏出几锭银子到侍卫手里道:“各位军爷行个方便,让娘娘陪公主多走几段路。”侍卫们掂量着银钱,道:“好吧,快去快回。”县君道:“多谢各位军爷。”昌贵妃神色木讷,只喃喃地哼着儿歌,县君扶着昌贵妃安慰道:“娘娘不要太难过,您还有胤誐,为了孩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凤体啊,不能太伤心了。”昌贵妃哽咽了几下,缓缓道:“额娘,若说公主是本宫害死的,你会信吗?”县君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身后的成璐和白佳氏,摇头道:“额娘知道你不会。”昌贵妃滴下泪道:“都怪本宫照顾不周,让她胎里就带了病,都是本宫的错。”县君只叹气,又行了几步,玻琴便劝道:“小主不可再往前了。”县君安慰道:“娘娘放心回去,这儿就交给臣妾几个了。”昌贵妃犹豫不决地往回走,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眼灵柩,才掩着面哭着回宫。

前方传来消息说因隆冬冰合后,舰船行动、马匹粮秣等不便,于是清军在雅克萨城的南、北、东三面掘壕围困,断了敌军外援,而死守在雅克萨城的敌军或战死或病死的人不甚枚举,眼看雅克萨城危在旦夕,俄国摄政王索菲亚急忙向清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另一方面,敬嫔生了个小阿哥,皇上赐名胤祥,又叫我作他的养母,这一下可忙坏了我,哄完大的,又要哄小的,不过,孩子们给这皇宫添了喜气,也将长久压抑的阴霾一扫而空,又过了几周,敬嫔便又得了皇上宠幸,一切看似相安无事,直到胤祥的满月宴……

第一百八十一回 机变(下)

乾清宫里金碧辉煌,面前的水晶丸子、菠萝鸡片、三鲜熘鸡卷等玉盘珍馐让人唇齿留香,而新酿的葡萄酒香醇可口,大殿里歌舞喧哗,我们全都盛装出席,喜气洋洋地相互碰杯,突然,伺候呈菜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昌贵妃跟前的酒杯,酒水淋了昌贵妃一身,立刻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昌贵妃用帕子擦着身子,玻琴斥道:“怎么当差的这么不小心!”昌贵妃微笑道:“没事,你去忙吧。”那宫女道了声:“多谢贵妃娘娘。”不禁意间抬起眸子,昌贵妃惊异道:“你不是……从前伺候姐姐的婉心吗?”皇上醉醺醺地举杯道:“是朕调她来乾清宫当差的。”说着就又饮下一杯,婉心只向我们行了一礼便恭谨地退了出去,夜空中绽放着璀璨的烟花,太皇太后亲自给胤祥戴上了长命锁,我逗弄着怀中的胤祥道:“祥祥,快谢谢老祖宗。来,谢谢,老祖宗万福。”敬嫔道:“祥祥,老祖宗多喜欢你啊是不是,将来你可要好好孝敬老祖宗。”胤祥只顾着看天上的烟花,不时把手指伸进嘴里,我把他的手拿开道:“吃手手不好,不要吃手手。”这一边无比的热闹,而另一边,婉心正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头偷偷烧纸,只听她喃喃哽咽道:“主子,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等奴婢给你报了仇,一定下去陪你。”正烧着纸,突然听见两个醉醺醺的太监朝这儿来,婉心立刻扑灭了火星子,悄悄离开。她正走着,只觉得一只粗糙大掌搭在肩上,那粗鄙而又矫作的声音响起:“美人儿,今晚来陪陪咱家吧。”婉心挣开了他的手,跑着跑着便躲进承乾宫里,乔连海见没得手便扫兴地回去了,恰巧筵席已散,各宫主子正要回宫,昌贵妃一进宫门就看见婉心,便请婉心到屋里一叙。

婉心便把这些年的遭遇都告诉了昌贵妃,昌贵妃感叹道:“真是苦了你了。”婉心微笑道:“奴婢已经习惯了,一同侍奉的宫女太监嫌奴婢是丧家之犬,经常打骂折辱奴婢,要是奴婢当时随了皇后娘娘去了,便不用受这苦了。”她说着,泪珠划落下来,哽咽了几下又微笑道:“可是奴婢还不能死啊,皇后娘娘的大仇还没报呢,贵妃娘娘,想知道谁才是害死皇后娘娘的罪魁祸首吗?”昌贵妃不语,婉心咬牙道:“就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啊!奴婢事后才知,那仙女香的香饵都被毒汁浸泡过,一但燃起,那毒便会散发到空气中,皇后娘娘一直在用仙女香,便是慢慢被毒死的!”昌贵妃道:“婉心,你以后就留在本宫这儿伺候,至于其他,现在时机还未到,为姐姐报仇的事,就先搁着……”婉心微笑道:“奴婢多谢贵妃娘娘垂爱。”昌贵妃叹气道:“本宫乏了,玻琴,带婉心姑姑去休息吧。”玻琴应了声便领着婉心往厢房去:“姑姑,这边请。”昌贵妃回想着自己初次见着太皇太后时那副卑怯模样,又想着入宫后自己居然一直在侍奉杀害自己姐姐的仇人,辗转不安,只默默地想着:“老天爷,这可真是对钮祜禄梦月天大的讽刺!”她叹气了几声,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欣赏着浩瀚的夜空,正如她的闺名一样,此时此刻,那轮明月被云彩缭绕,如梦似幻。

次日一早,我们齐聚咸福宫里,惠妃得意道:“本宫刚接到信,说苕芸已经有好消息了。”端嫔道:“哎呦,那可真要恭喜大福晋了,惠妃,啥时候抱孙子呀?”惠妃笑不拢嘴道:“瞧姐姐说的,哪那么快呀。”皇贵妃道:“待孩子满月,惠妃要请咱姐妹几个好好喝几盅。”惠妃道:“成!”皇贵妃道:“眼下就要入秋了,早晚温差大,各位有孩子的都照顾好孩子,别贪凉,着了风就不好了。”我们全都恭顺答道:“嫔妾谨记皇贵妃娘娘教诲。”皇贵妃道:“俄国使节进贡的鹿茸、西洋参、金银首饰本宫已经清点过了,稍后会让昌贵妃帮着一起分发下去。”昌贵妃只呆呆地看着地板,惠妃担忧道:“贵妃娘娘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昌贵妃回过神道:“喔,没事,昨晚上被胤誐折腾地没睡好,嫔妾会按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办好的。”皇贵妃道:“没事了,大家都跪安吧。”众嫔妃便起身道:“嫔妾告退。”说着便各自散去。

昌贵妃伺候着太皇太后梳头,看着西洋镜中那头苍老的银发,太皇太后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啊,转眼哀家就从从前的庄妃,一下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又从圣母皇太后变成了如今的太皇太后,每走一步,都有许多故人离哀家而去,又有许多新人出现在哀家眼前,哀家得到的越来越多,失去的,也越来越多,你们还有的青春和热情,在哀家这个年纪,便不复存在了。”昌贵妃微笑道:“太皇太后天生丽质,无论何时都是端庄典雅,如今只是头发白了些,俗话说心慈则貌美,您那么善良,保养得好,脸上不长斑也没褶子,只看脸孔倒像是臣妾的姨母呢。”太皇太后微笑道:“你这孩子今儿是抹了蜜吧?嘴儿那么甜。”昌贵妃微笑道:“太皇太后若嫌白发不好,咱们可以染成黑发呀,到时,您还像以前那样。”太皇太后道:“染黑发?这主意倒不错,那咱们从明天就开始吧。”昌贵妃微笑答应着。

婉心按昌贵妃的吩咐从宫外买了些藜芦,又取了些鸩羽浸泡在染发的颜料里,如往日一般,昌贵妃悉心伺候着太皇太后,在染发过后,太皇太后一下便年轻了四十多岁,皇上也夸赞昌贵妃心灵手巧,不过自开始染发以后,太皇太后便总是梦魇,夜不能寐,原以为是多年的顽疾,便没放在心上,这一夜,昌贵妃正看顾着药罐子,乔连海鬼鬼祟祟上前搂住昌贵妃嬉笑道:“娘娘,咱家从前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等不到机会,如今,就从了咱家吧!”纵然小厨房里药味弥漫,昌贵妃也能闻到乔连海身上浓烈的酒气,便知他是喝多了,便熄了炉灶上的火,逗引他到长街里,恰巧皇上经过,昌贵妃便故意让他将自己按压在墙角,他才刚解开裤带,几盏灯笼就照了来,李德全便上前朗声道:“皇上驾到!”乔连海急忙提起裤子跪下,惊魂未定之余,皇上厉声吩咐道:“来人啊!把这意图非礼娘娘的狗奴才打入慎刑司作苦役!”侍卫们朗声应着便来拖乔连海,乔连海大喊:“太皇太后救我!太皇太后救我啊!”昌贵妃瑟缩在一旁哀哀哭泣,皇上扶起她安慰道:“爱妃,朕在这儿,没事了。”昌贵妃依偎在皇上胸膛里放声大哭起来:“臣妾原想着给太皇太后煎药,谁知乔公公要非礼臣妾,臣妾拼命逃,还是让他……臣妾已经没脸再见皇上了。”皇上叹气道:“此事不怪你,乔连海生性好色,又仗着老祖宗的名声作威作福,经常调戏宫女,朕也想早日惩办他。咱不去想他了,别耽误了太皇太后喝药。”昌贵妃抹了抹泪哽咽道了声:“是。”说完便与皇上往慈宁宫走去。

第一百八十二回 孝庄(上)

慈宁宫里的烛光虚弱地摇晃着,太皇太后一头乌丝似珠帘般垂下,倚靠在床上,皇上和昌贵妃侍奉在床榻边,皇上将长街遭遇告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听闻乔连海之事,越发头疼不已,昌贵妃帮忙按揉着太阳穴,太皇太后缓了缓气儿道:“这狗奴才真是色胆包天,竟敢戏弄贵妃,玄烨你做得好!”皇上安慰道:“老祖宗且宽心,宫里有的是老成的太监,改明儿朕让内务府再挑个来伺候您。”太皇太后拉着皇上的手微笑道:“还是玄烨懂事儿。”苏麻把药碗端来道:“太皇太后,您该喝药了。”皇上接过药碗道:“让朕来吧。”说着便小心翼翼伺候着太皇太后喝药,昌贵妃和皇上轻轻地将太皇太后躺平,起身行礼道了声告退,便一同出了慈宁宫。看着他二人远去,太皇太后唤来苏麻道:“苏麻,你看皇上今儿可是疑了哀家吗?”苏麻微笑道:“万万没有的事儿,主子您别揽到自己身上,何况小连子的确是色胆包天,罚他一个也叫咱宫里清净。”太皇太后叹道:“他如今翅膀是硬了,都可以不问哀家就处罚哀家身边的掌事太监了,若是先帝便没有这样的胆魄,好了,你身子也不好,这夜这么凉还穿这么单薄,也赶紧去睡吧。”苏麻起身告退道:“主子晚安。”

次日一早,嫔妃们听闻昌贵妃昨日被乔连海调戏都在窃窃私语,昌贵妃只捏着座椅边的扶手,沉默不语,皇贵妃微笑道:“好了,都是那乔公公酒后乱性才闹出笑话,妹妹,让你受惊了。”昌贵妃微笑道:“不,嫔妾没事。玻琴,将帐目呈给皇贵妃娘娘。”玻琴应了声,捧着帐本上前,淑菱接过帐本到皇贵妃跟前,皇贵妃慵懒翻看着,昌贵妃微笑道:“皇贵妃娘娘,如今宫里又添了小阿哥,少不得要给乳母催奶,羊肉可以多给永和宫一些,另外,近日宫女太监多有打架拌嘴豪赌的现象,月例本该也是人人有份的,可冒名认领或是多次领取时有发生,依嫔妾之见,可给每个人单独设立个编号,再按着单双日子分批次领取,安排那些闲逸的宫女太监做些抄经祝祷的差事,这样,一来遏止了事态发展,二来,也有利于宫里的钱财正常周转,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皇贵妃赞许点头道:“不愧是昌贵妃,一下就说到点子上了,就这么办吧。”昌贵妃微笑道:“是。”皇贵妃将帐本合上,递给身旁的淑菱,对我们微笑道:“淑慧长公主听说太皇太后身子不适很是担忧,来信说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过几日就到,咱们要准备妥当为长公主接风洗尘,这可是太皇太后最钟爱的公主,可不能怠慢人家,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若无事的都跪安吧。”我们起身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便纷纷离去。

太皇太后看着淑慧长公主寄来的家书,泪眼婆娑哽咽问苏麻道:“谁让你们乱写信的,看把哀家的阿图担心的。苏麻,宫里识字的不多,可是你吗?”苏麻跪下道:“主子可冤枉奴婢了,奴婢没有啊。”这时,皇上刚下了朝,大步上前道:“是朕写给皇姑的,孙儿参见老祖宗,愿老祖宗凤体安康,福绥绵长。”太皇太后用帕子拭了拭湿润的双眼,深深地叹了一声,道:“罢了,你起来吧。”苏麻起身立侍在侧,皇上问道:“今日昌贵妃没来吗?”苏麻道:“回皇上,昌贵妃碰巧着了凉,怕传染给太皇太后就在宫里静养着呢,倒是她让身边的婉心来伺候呢,现在正在小厨房里做药膳呢。”皇上道:“昌贵妃孝顺老祖宗,她身边**出的人,也一定不错。”太皇太后微笑道:“总是喝药喝药,喝的哀家嘴巴都苦了,还是人家婉心想得周到,把这药材啊都做到饭菜里,既好吃又不耽误治病。”皇上微笑道:“刚巧朕和余国柱他们说了一早上明史,也有些饿了,午膻就陪老祖宗一起用吧。”太皇太后轻轻抚着皇上的脑仁儿道:“在这些儿孙辈里,哀家最喜欢摸的就是玄烨和福全的脑仁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好好的哀家就放心。”婉心和几个小宫女捧着餐碟进来道:“太皇太后,请您用膻。”苏麻吩咐道:“先搁桌上,没你们的事了,先出去打扫下庭院里的落花吧。”婉心和小宫女们将饭菜放下,道了声告退便退了出去,小宫女拿着笤帚不甘愿道:“又要扫啊。”婉心微笑道:“快扫吧,还愣着?”小宫女不情愿地扫起来,婉心边打扫边想着:“一下子就杀死你有什么意思,就要让你尝尝慢慢积毒的滋味,让你生不如死。”

昌贵妃不时打着喷嚏,我坐在一旁道:“娘娘,现在身子觉得如何?”昌贵妃微笑咳着道:“还、还好。”我道:“没事就好,马上就要过冬了,到时候刮风下雪的,可不能再受凉了。”昌贵妃微笑道:“让姐姐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我微笑道:“该是我空着手来看你,过意不去才是呢。”这时,一个管事太监进来呈上一簿子回禀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按娘娘的吩咐统计了编号,请娘娘过目。”我道:“先放桌上,贵妃娘娘稍后再看,退下吧。”管事太监道了声是将东西放下,退了出去,昌贵妃拿起簿子翻看着,我道:“才刚好点就那么操劳,再去睡会儿,发发汗吧。”昌贵妃道:“耽搁了那么久,不能再耽搁了,何况大家都在等着岁钱呢,怎么能因本宫这点小病就拖累了大家,阿嚏。”她又打了个喷嚏,擤了擤,继续道:“姐姐还是快些回去吧,别传染了姐姐,阿嚏。”我道:“那嫔妾先告退,娘娘您早点好起来。”互相微笑示意了下便离去。

这一日,淑慧长公主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返回紫禁城,一路上,老百姓夹道欢迎,伺候她的贴身侍女赞丹拉着淑慧长公主的手道:“咱们已经到紫禁城了,马上就要进宫了,主子。”淑慧长公主身着华贵的塞外服饰,脸庞也因长年在高原而泛着通红,岁月已将当年的少女雕刻成了中年的妇人,她想着什么,任由马车颠簸,才开口道:“京城变化这么大,本宫都认不出来了,也不知额娘她现在身子如何了。”赞丹道:“主子不必担心,到了宫里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身着盛装率领我们在宫门迎接长公主,随着城门楼上的侍卫吹响了号角,宫门被侍卫推开,长公主的马车驶了进来,那强壮的巴图鲁车夫弯下腰,让长公主和赞丹的长靴踩在背上,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太皇太后见着多年未曾相见的亲生女,热泪盈眶,轻声唤着长公主的乳名:“阿图。”淑慧长公主扑上太皇太后的怀抱相拥而泣道:“额娘,儿臣好想你!”太后微笑道:“外面风大,咱们到宫里聊。”淑慧长公主向我们行礼道:“淑慧给各位福晋请安,愿各位福晋万福。”太皇太后微笑道:“以前称她们是福晋,现在为了和王爷家的区别开,都改叫娘娘了,而且,当今圣上定下了位分,娘娘也只能得嫔位以上才能叫。”淑慧长公主微笑道:“是吗?看来是儿臣多年不曾来京,不晓得多年的变化,额娘,你要好好说给儿臣听,让儿臣明白。”太皇太后拉着淑慧长公主的手微笑道:“好好好,额娘跟你说,走,上额娘宫里去瞧瞧。”我们正要跟上,太皇太后皱眉道:“你们又不是哀家的女儿跟来干什么?哀家跟自己女儿说悄悄话,不用你们跟着,都散了吧。”我们道了声是便各自散去,太皇太后和长公主有说有笑的就回了慈宁宫。

第一百八十三回 孝庄(中)

连着几日与淑慧长公主说笑谈心,也聊了许多科尔沁草原的事,太皇太后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屋内的炭盆闪跃着阵阵暖意,仿佛长公主抱着胤祥的灿烂笑容:“额娘你看,小阿哥冲儿臣眨眼呢。”太皇太后拄着龙头拐杖上前也拿拨浪鼓逗弄着胤祥,我站在一旁微笑道:“这孩子不怕生呢。”长公主微笑道:“不怕生好啊。”正说笑着,只听胤祥啊哇了几声,便伸出小拳头作势要打人,长公主冷不丁在胸口上挨了一拳,我赶紧上前接过襁褓赔不是:“长公主,打得疼吗?这孩子最爱拳打脚踢的,下手又没个轻重。”长公主揉了揉胸口,微笑道:“不碍的,男孩嘛,总是要活泼些的。”太皇太后微笑道:“年纪小小就这么孔武有力,长大以后一定是个栋梁之材,好!哀家一定要争取,再活他个二三十年,好好看着这些阿哥一个个地长大成人。”苏麻微笑道:“等大阿哥的孩子一出生,主子您就抱玄孙啦。”我微笑道:“太皇太后慈悲善良,垂爱六宫,一定能赛过彭祖,与天地齐寿。”太皇太后看着我道:“借德妃吉言,对了,快到年关了,永和宫里还缺什么吗?”我微笑道:“回太皇太后,贵妃娘娘想得周到,特意嘱咐人提前备下了,臣妾宫里是不缺什么了。”太皇太后道:“说起贵妃,这几日她的伤风可好些了吗?”我道:“臣妾代贵妃多谢太皇太后关心,今个儿已经好很多了,臣妾来时特意在承乾宫里小坐了一会儿。”长公主道:“承乾宫?那岂不是离皇上的乾清宫很近?皇上一定很宠爱这位贵妃吧。”我们只笑着不语,太皇太后微笑道:“这位贵妃可是位不愿与人争宠的主呢,你要说人家是最受宠的,说不定人家会不高兴呢。”长公主笑道:“额娘,儿臣只不过说说而已。”太皇太后道:“你当着德妃和哀家说没事,若是有其他人在,不知又要传什么难听的话惹哀家烦心呢。”芳若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上前道:“太皇太后,长公主殿下,臣妾要带小阿哥回去喂奶了,先行告退。”行了一礼便退出慈宁宫,踏着雪地往宫门走着,将襁褓交给乳母嬷嬷,便坐上步撵往永和宫去。

玻琴正伺候着昌贵妃换装,婉心进来,昌贵妃问道:“事情办得如何?”婉心道:“娘娘放心,奴婢很谨慎,没人会发觉的,只是,连着几日都是长公主在伺候,太皇太后的身子也好了许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昌贵妃冷笑道:“那就再让她老人家多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婉心咬牙道:“那什么公主,偏偏这时候出现坏咱们的好事。”昌贵妃换好了衣裳,道:“许久没向皇贵妃娘娘请安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玻琴和花扇应了声是,便随着昌贵妃的步撵往咸福宫去,玻琴道:“娘娘觉得婉心这个人可靠吗?”昌贵妃微笑道:“从前本宫倒是对她没什么印象,不过,她敢为了姐姐犯险,确实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姑且用用看,若是对本宫不利,再想办法除掉就好了。”玻琴笑道:“小主深思熟虑,奴婢嘴笨不会说话。”昌贵妃道:“听说大福晋有喜了,你让内务府的人多留心着,皇家的血脉,可不能怠慢。”玻琴道:“奴婢会的,小主放心。”昌贵妃满意地微笑着,说着便进了咸福宫的大门,玻琴朗声通传道:“贵妃娘娘到!”大殿里停下了谈笑,只听得宜妃轻轻扣着茶碗,昌贵妃上前向皇贵妃行礼道:“嫔妾多日未向皇贵妃娘娘请安,还望娘娘恕罪。”皇贵妃微笑道:“你伤风才刚好,这天寒地冻的还走动,当心再病着,快坐下来烤烤炭火吧。”昌贵妃道了声:“谢娘娘。”便坐在皇贵妃的侧首,皇贵妃道:“方才本宫去宝华殿祈福,向法师求了几个福袋,正巧荣妃、惠妃、宜妃她们要去几个,妹妹你也挑些回去,挂在宫里喜气。”缘多喜捧着托盘到昌贵妃面前,昌贵妃看了看福袋,对皇贵妃微笑道:“嫔妾多谢娘娘。对了,今年的岁钱和节庆的年货已经备好了,设立编号之事已经办妥,请娘娘放心。”皇贵妃道:“有妹妹你帮着打理,本宫可就省心多了,有更多时间照顾四阿哥的功课。”昌贵妃微笑道:“嫔妾笨拙,一切还凭娘娘作主。”屋里燃着暖意,几个历经沧桑的女人从容而释然地谈笑着,惟有昌贵妃的神情冰冷而无奈。

过了几日,大福晋坐的步撵的抬杠在去永寿宫的路上突然截断,大福晋受惊险些动了胎气,惠妃焦急问着骄夫:“你们是怎么当差的,万一龙裔有损,你们担待得起吗?”骄夫们只跪下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大福晋躺在床上道:“额娘,算了,他们也是无心的。”惠妃道:“本宫是担心你,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好?罢了,既然大福晋给你们说情,这次就算了,若还有下次,本宫就奏明皇上,将你们治罪,退下吧。”骄夫们道了声:“多谢娘娘,多谢大福晋。”便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南怀仁揖在皇上面前道:“皇上,今日大福晋险些动了胎气,微臣方才夜观天象,发觉太岁合月,又有小星陨落,恐不利月主宫,而长公主的生辰八字犯了太岁,今年太阴化忌犹须谨慎,不宜长久于宫里,不知皇上有何打算?”皇上犹豫片刻道:“这件事,朕会好好跟老祖宗谈的,没什么事了,你跪安吧。”南怀仁行了一礼:“微臣告退。”便退了出去,李德全奉茶道:“星象之说安能全信?皇上,殿下这次回来,太皇太后的病都快好全了不是,再说都快过年了,等闹完了元宵再送殿下回科尔沁吧。”皇上道:“本来朕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怕有人又要弄什么花样呢。”这时,赞丹扶着哭哭啼啼的长公主进来道:“阿图参见皇上。”皇上起身走下来扶起长公主到椅子上坐下,问道:“皇姑是为何事如此伤心?”长公主只啜泣着,赞丹要回话,长公主拽了拽赞丹的衣袖,赞丹道:“回皇上,今日科尔沁来信说纳木达克早上随可汗狩猎时不小心摔下马,巫医说现在高烧不退,所以殿下才如此伤心。”皇上安慰道:“世子吉人自有天象,皇姑别伤心了。”长公主抽噎道:“都是本宫这个当娘的不好,皇上,本宫方才跟巴图鲁商量过了,明日就起程回去。”皇上道:“留下来过个节吧。”长公主摇头道:“不了,本宫是巴林右旗扎萨克多罗郡王家族的人,按照那儿的习俗,是不能在母家过节的。”皇上叹道:“好吧,那一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朕开口。”长公主用帕子拭了拭眼泪,吸了一口气,叹道:“多谢皇上。”

次日一早,长公主就离开了紫禁城,昌贵妃给太皇太后捶着腿,太皇太后叹道:“总叫哀家额娘,现在自己也是娘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好好撒娇的时间都没有就又要回去。”昌贵妃安慰道:“太皇太后您且宽心,长公主虽然走了,您不还有臣妾这许多人吗?胤禩和胤禟现在的功夫可了得呢,胤祹又长高了不少,今年过节呀,会很热闹呢。”太皇太后叹道:“佛祖保佑,我爱新觉罗家族总算枝繁叶茂,小阿哥们现在还小,你们这些当额娘的,要好好哺育他们长大成人,惠妃、宜妃、皇贵妃她们最会带孩子的,贵妃你得空了可以多向她们请教。”昌贵妃微笑道:“多谢太皇太后提点。”这时,乔连海穿着破烂的囚服,披头散发地赤脚奔逃着,侍卫们一路追着,乔连海不顾阻拦闯进殿里,一把扯起昌贵妃就扇了个耳光道:“贱人!咱家何曾侵侮了你,你这样诬赖咱家!”太皇太后颤巍巍指着乔连海道:“大胆奴才,还好意思跑回来!还敢打贵妃,岂有此理!”侍卫们持着令牌进来,先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礼就要来拿乔连海,乔连海赶忙跪下抱着太皇太后的腿哭道:“太皇太后,您救救奴才,奴才不想呆在那个鬼地方啊。”太皇太后一脚把他蹬开,道:“哀家宫里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来人,把他给哀家拖出去!”侍卫们应了声就来拖乔连海,乔连海挣开了侍卫,对太皇太后哭喊道:“太皇太后,一切罪责都由小连子一个承担,您为了大清,撇下小连子,小连子不会怪你,小连子先走一步,在路上恭候您,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说着就往墙上狠狠一撞,当时鲜血淋漓,太皇太后受了刺激一下便晕了过去,昌贵妃和苏麻忙不迭地边扶起太皇太后边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慈宁宫里的烛光无力地闪烁着,殿前供奉的释迦牟尼安详地端坐,仿佛屋里的一切都成了虚空,本已顽疾未愈的太皇太后,受了这般刺激,人就再也没起来过,为此今年的节也不似往常般喜庆,有的只是担忧和惶恐,皇上为着太皇太后能安然无恙,日夜与法师在天坛向上苍祈祷,希望能留住这位辅佐他坐上皇位的老人,又过了几日,太皇太后好了许多,苏麻端着汤药伺候道:“这几日皇上料理完了国事就到天坛为主子祈福,奴婢瞧着人都憔悴了不少。”太皇太后叹道:“皇上有心了,有皇上这样英明的君主,哀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苏麻,你去查查,昌贵妃最近都在哪儿走动。”苏麻不解道:“主子,这是为何?”太皇太后冷笑道:“好她个钮祜禄氏,若不是她在哀家的发油里加了东西,哀家也不至于一下就病得这么重了,还有这个药,看着没事,可是连着几次服用,就里外都中毒了,若是不明不白被她给毒死了,哀家也不甘心呢。”苏麻吃惊道:“昌贵妃?奴婢瞧着不是挺听话的一个孩子吗,好端端地怎么会……?”太皇太后叹道:“就是因为听话,所以哀家才多信她几分,这件事先不要让皇上知道,也别让昌贵妃察觉哀家疑了她,知道吗?”苏麻会意道:“奴婢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放心吧。”太皇太后喝着药,叹道:“哀家怕是时日无多了,以后,皇上和这宫里的许多人就交给苏麻你了。”苏麻一听跪下道:“主子说什么这么不吉利的话,主子仁善,定能长寿。”太皇太后看了眼那尊释迦牟尼道:“佛祖面前,你我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一直以来,哀家手上也不干净,慧妃和仁孝皇后的死、汀兰的死、采昍的死,你做得很利落,就连孝昭仁皇后和吉妃的死,也是乔连海和兰倩促成的,当初哀家知道你怕蛇就没让你插手冷宫的事,活生生拆散德妃母子,拆散荣妃母子,让皇贵妃胎死腹中……”她说着说着,眼里闪着泪花,继续道:“哀家作的孽太多,如今才得此果报,哀家认命了,到底是哀家对不起这几位世家女子。”苏麻安慰道:“主子是积善业得善果的,可不要胡思乱想,您会好起来的。”太皇太后苦笑道:“哀家知道自己的身子,也知道你们每个人的心思,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去传皇上他们来吧。”苏麻应了声就往各宫去通传。

第一百八十四回 孝庄(下)

我卸下了首饰,芳若正伺候我躺下,竹息领着太皇太后宫里的小太监上前对我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太皇太后在慈宁宫里急召各位娘娘小主。”我立刻起身道:“本宫知道了,本宫即刻就去。芳若,你去看看敬嫔和定常在她们睡下了吗,叫她们也起来吧。”芳若应着去把敬嫔和定常在也叫了来,说着,我们便顾不得梳妆,披了件貂裘斗篷就催促着轿夫们往慈宁宫去。

不一会儿,慈宁宫里就挤满了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得仿佛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炭火的噼啪响,昌贵妃只用帕子默默抹着泪,这时,只听里头太皇太后作呕的声音,伺候的小宫女一边拍着太皇太后的后背一边道:“太皇太后您一定要喝下去才行啊。”太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摇了摇头苦笑道:“哀家怕是不成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小宫女回道:“丑时二刻,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倚靠在床头,抬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对小宫女道:“你去外面看看,大家都来了吗?”小宫女应了一声出来扫视了我们一番,又进去回道:“回太皇太后,苏麻姑姑和皇上还没来。”太皇太后看了看殿前供奉的那尊佛像,叹道:“哀家还可以再等等。”

龙撵急促的驶来,李德全焦急地提着灯笼领皇上和苏麻进来:“皇上驾到!”我们全部福下身子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只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便径直往寝室里去,苏麻上前哽咽道:“主子,大家都来了。”太皇太后道:“苏麻,扶哀家坐起来吧。”皇上和苏麻上前将太皇太后扶起,太皇太后道:“苏麻,去把柜子里的那个长条型的锦盒取来。”苏麻应了声便将锦盒呈到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抚摸着锦盒,将它打开,从里头取出一把金柄云纹龙泉宝剑,抱着剑鞘哭道:“太宗啊,臣妾这些年过得好苦啊。”皇上道:“这把剑,孙儿小时候见过一次的。”苏麻道:“皇上小时候顽皮,奴婢怎么劝都不听,差一点就闯了大祸。”太皇太后将宝剑放在一旁,哽咽道:“玄烨如今长大了,不会再闯祸了。”皇上道:“是啊,孙儿一定会当个好皇帝,不让列祖列宗,子孙后代们失望。”太皇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道:“玄烨,哀家知道你也受了许多苦,许多事,或许并非是哀家的本意,但哀家是真心在帮你,希望你不要怪哀家。”皇上叹道:“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了吧,孙儿早就猜到,当初的许多事都是老祖宗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为了对抗鳌拜,拉拢赫舍里氏一族,您要孙儿娶了予嬿,为了平衡六宫,就算遏必隆曾是鳌拜一党,您还是让孙儿册立梦蝉为继后,当初张太医自尽时说起过老祖宗,孙儿便知道,太医院里除了孙儿以外,他们便是对老祖宗尽忠,那些无辜的孩子,也多半和老祖宗有关吧。”太皇太后苦笑道:“那样的事,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毕竟稚子无辜,哀家怎会对自己的孙儿下手,更何况是皇嗣。”她看了看皇上道:“玄烨,你恨哀家吗?”皇上跪下道:“老祖宗,孙儿爱您还来不及,怎会恨您?孙儿不恨您。”太皇太后伸手将皇上搀起道:“使不得,快起来。”太皇太后用帕子轻轻擦拭皇上膝上的尘土道:“有皇上这句话,哀家就舒坦多了。”又对苏麻道:“苏麻,让大家都进来吧。”

苏麻应着便领我们进来,我们只跪着道了声:“臣妾参见太皇太后。”便沉默不语,太皇太后扫视我们,转向皇贵妃道:“皇贵妃,这么多年,你改变了许多,也更成熟了许多,你是六宫的表率,以后这后宫的事就都交给你了。”皇贵妃的眼里噙着泪花,仍强撑微笑道:“是,臣妾定不辜负老祖宗的期望。”太皇太后看向太后,道:“太后,这些年你也受委屈了。”太后忙道:“呦,瞧老祖宗说的,这委屈二字可从何说起呀。”太皇太后道:“自从先帝迷上了董鄂氏以后就对你冷落了,让你独守空房,以至于先帝死后你还是膝下凄凉,若当初不是哀家作主纳你为妃,或许你现在会有更好的归宿吧。”太后抹着泪道:“老祖宗,臣妾不寂寞。”太皇太后笑道:“也是,如今都是太后了,儿孙满堂是不寂寞了。”接着又转向昌贵妃,沉默了许久又对我们道:“各位,哀家让各位受了不少委屈,哀家对不起各位。”说着就要向我们磕头,皇上忙上前要将太皇太后搀起:“老祖宗,使不得啊。”太皇太后甩开皇上的手,向我们磕了几个头,我们惶恐不安地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苏麻搀扶着太皇太后坐好,太皇太后道:“这一个个都跪着,哀家心疼啊,快,都起来吧。”我们道了声:“谢老祖宗。”便起身,太皇太后取过身旁的宝剑道:“此乃太宗文皇帝赐给哀家的龙泉剑,现在哀家将它交给苏麻,以后,苏麻便是各位的姑**。”苏麻听了忙跪下道:“主子,奴婢惶恐,这可使不得啊。”太皇太后对我们道:“你们还不赶紧向姑**请安?”我们便转向苏麻叩头行礼道:“姑**万福金安。”苏麻转向我们叩头道:“各位主子,快别这样,折煞奴婢了。”太皇太后微笑道:“你跟着哀家大半辈子了,你年纪也大了需要人伺候,再说你资历是宫里最深的,是大家的长辈,如此尊荣是应当的,快别推辞了。”苏麻看着我们,又看了看太皇太后,只得伸出双手接过那把宝剑,道:“多谢主子。”太皇太后道:“见了宝剑有如见到太宗文皇帝,以后,宫里的大小事宜就由你替哀家作主了。”苏麻哭道:“主子快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哀家怕是不成了。哀家急着找你们来,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跟你们打心窝地说了这些,若哀家还能坚持,绝不会将重担交给旁人,苏麻,你对哀家忠心,哀家相信你。”太皇太后说着就猛咳了几声,只见那帕子上留下了发乌的血迹,皇上忙喊道:“太医!快叫太医!”太皇太后缓了缓气对皇上道:“皇上,哀家怕是不成了,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哀家轻动,况且哀家心中也舍不得先皇与你,就将哀家在先皇的孝陵附近择地安葬便好。”皇上道:“老祖宗别说这些,您会好起来的。”

胡太医惶恐不安地给太皇太后把着脉,不一会儿放开了太皇太后的手腕,和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叹了声,对皇上道:“回禀皇上,微臣无能,太皇太后已无力回天了。”皇上怒道:“废物!一群废物!滚!都给朕滚!”胡太医和几个太医赶紧道了声:“微臣告退。”便仓皇离开,皇上趴在太皇太后床边哭泣,这时,太皇太后从床上醒转过来,见皇上在哭,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皇上的脑仁儿道:“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生死有命,哀家有这么孝顺的孙儿,也是不枉此生了。”皇上只趴在太皇太后的怀里哭道:“老祖宗。”我们也自顾自地抹泪,屋里的烛火跃动出的并不是荣极鼎盛的希望之舞,而是召唤死神的生离死别的绝望之舞,黎明过后便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了,可这位老人却永远也吃不到元宵了。

太皇太后的双眼空洞地望向那尊佛像,在她的眼中,那尊佛乘着莲台要来接引她到极乐去了,正当她对佛虔诚道了声:“善哉善哉,我佛慈悲。”时,忽然佛转了个身,变成了牛头马面,要拿枷锁来缉拿她,她听那二鬼差在唤她:“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阳寿已尽,速速与我等去阎君处报道。”她惊恐万分道:“我、我不去,我不去。”牛头道:“少废话,跟我们走!”说着就用链子勾了她的魂,太皇太后停止了呼吸,苏麻上前查看,只见太皇太后眼神散淡,对我们喊道:“太皇太后殁了!太皇太后殁了!”皇上与我们一起给这位老人叩头致礼,不一会儿黎明的曙光便照了进来,那尊佛默默地享受着香火,却无法保佑这位老人沐浴到最后的晨光。

根据太皇太后的遗愿,她的灵柩并没有运往盛京与太宗文皇帝合葬,而是暂安在了京东清东陵,并将太皇太后生前所居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拆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安奉殿”,停灵其中,又册谥太皇太后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简称为孝庄文皇后。京城的大小节庆也不许举行,皇上下旨要举国同哀,白惨惨的奠字灯笼挂在整个皇宫里,素日来最喜欢打扮的妃子们也无不褪去了铅华,如地上的白雪般银装素裹起来,皇上正用着元宵,李德全道:“奴才问过太医,孝庄文皇后素日最喜用参茶,而在孝庄文皇后所用的药渣里发现了藜芦,藜芦遇到人参便有毒,再者,孝庄文皇后用来染发的发油里也被加了鸩毒,孝庄文皇后素日来头疼难耐定是此因,又因着头风顽疾被我们忽视了。”皇上道:“那些日子谁伺候得最勤?”李德全道:“昌贵妃。”皇上叹道:“朕知道了。”

承乾宫里,昌贵妃正翻阅着各宫用度帐目,李德全带着一群侍卫进来道:“奴才参见贵妃娘娘。”昌贵妃道:“李公公,有什么事吗?”李德全道:“得罪您了娘娘。”又转向侍卫们道:“你们几个,给咱家搜仔细了!不许放跑承乾宫里一只苍蝇,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侍卫们朗声应了声:“是!”便四处翻找着,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地原地不动,李德全堆笑道:“咱家可是奉命行事,娘娘不会怪罪吧?”这时,侍卫们都回来复命道:“公公,没搜到。”李德全忙跪下道:“诶呦,奴才可得罪娘娘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说着又掌着自己的嘴,昌贵妃****地道:“罢了,后宫人多眼杂,难免会有犯错的时候,李公公,还望您在皇上面前替本宫多美言几句。”玻琴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李德全手中,李德全忙谢道:“多谢贵妃娘娘。奴才告退。”侍卫们也道了声告退便与李德全从承乾宫里出来。

婉心瘫坐在冷清的宫墙下,身旁的酒壶翻倒在地,酒水滴答着浸湿了青石砖地,只见她手掌里握着一个酒杯,七窍里流着黑血,从容而惬意地微笑着。

第一百八十五回 玉碎(上)

昔日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的慈宁宫如今惨淡荒凉,惟有那浓烈刺目的香火,纸钱在金盆里飞旋起的焰蝶,还有那长眠于紫檀木棺椁中的凤袍加身的老人在向世人宣告着,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地位崇高的女人,关于她的传奇一生实在提不起我太多的兴趣,我只与其余的嫔妃一样,每日早午晚来磕个头烧个香,再者抄些经文和纸钱纸桥纸人一并烧了去便是。

我们正跪于殿内念诵法师教我们的经文,只听得有宫女惊呼:“呀!娘娘晕过去了!”只见敬嫔晕在地上,皇贵妃见状忙吩咐:“快,赶紧抬回去,再去叫太医和产婆来。”宫女太监们按着吩咐作起事来,裕亲王福晋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因着不放心也上前请示道:“皇贵妃娘娘,敬嫔姐姐临盆,嫔妾不放心,可否回去帮衬着生产?”皇贵妃微笑道:“不妨,快去吧。”我边行着礼边向皇贵妃道了声告退便与竹息、芳若离开,催促着步撵往永和宫走。

经过了几番折腾后,敬嫔生下了一位公主,可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丝毫没有淡化皇上的哀思,一直到公主诞生两周后,才让礼部给公主择了“温恪”二字订为封号,皇上料理完朝政便经常传唤乳母嬷嬷将温恪公主抱来南书房里逗耍一番,孩童天真无邪的欢笑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死寂,久违的笑容再次绽放在皇上脸上。

另一边,因着几年前卢问萍的死,纳兰性德一直郁郁寡欢,纳兰明珠为了拉拢门阀而给性德续弦的颜如玉貌似天仙,却也提不起性德多大兴致,几年来一直没有消息,可急坏了明珠,父子俩为了此事总是争执不断,有一回明珠竟烧毁了性德为卢问萍所画的画像,性德便口吐鲜血,从此卧病不起,就在太皇太后咽气的一周后,纳兰性德也不幸英年早逝,明珠为此悔恨不已。

于成龙向皇上密奏:“官已被纳兰明珠和余国柱卖完。”皇上对侍立在堂下的高士奇道:“为什么从前没人参劾,要到现在了才来参劾,高士奇。”高士奇作揖应着:“臣在。”皇上放下密折,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高士奇道:“人谁不怕死,明珠大人权倾朝野,也只有于成龙大人这样的忠烈之士敢参劾。”皇上冷笑道:“权倾朝野?那倒是,听说你们私下里常以相国尊称他呢。”高士奇擦着额头的汗珠,只跪着道:“微臣该死,皇上恕罪。”皇上道:“爱卿请起,这件事等朕查明了自会处理。”高士奇战战兢兢起身:“谢皇上,那微臣先告退了。”

高士奇从南书房里出来时向我行了一礼:“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我也颔首回礼道:“大人免礼。”便与芳若提了食盒进南书房里,我恭敬行了一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才上前将食盒里的燕窝呈了一碗出来放在皇上跟前道:“皇上,看折子辛苦了,先用些燕窝点一点吧。”皇上温柔地抚上我微微隆起的肚皮,问道:“几个月了?”芳若回道:“回皇上,娘娘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皇上用着燕窝不提。

大阿哥府邸传来消息,大福晋在午后产下了一女,惠妃得知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沉浸在丧主之痛的苏麻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欣慰地向太皇太后的灵位祷告道:“主子,您可听到了吗?您有玄孙女啦,您有玄孙女啦。”说着便流着泪,一旁伺候的小宫女劝道:“姑**,太医说您从前就有见风流泪的毛病,眼睛不好,可不能再这么哭了。”苏麻只哽咽道:“不用你管,你先出去吧。”小宫女只得道了声:“喳。”便出去了,苏麻望着空荡荡的殿宇,如今自己坐的位置上还留有太皇太后曾经的余温,心中满是酸楚。

康熙二十七年,御史郭琇参奏:“明珠、余国柱背公营私,阁中票拟皆出明珠指麾,轻重任意。国柱承其风旨,即有舛错,同官莫敢驳正。圣明时有诘责,漫无省改。”皇上决意打击明珠一党,明珠亦被罢免大学士和太子太傅之职,打入天牢,惠妃得知消息后昏厥过去,胖乎乎的胤禩正在书房里温习功课,听闻惠妃昏倒忙出来抱着惠妃唤道:“额娘,额娘你怎么了!快去传太医!传太医啊!”太医们诊治了一番,惠妃才慢慢醒转过来,采晴端着温好的稀粥到惠妃床前道:“娘娘,您终于醒了。”惠妃惊坐起道:“本宫的堂兄不会犯错事的,一定是郭琇他肆意诬陷!对,一定是!胤禩呢?”采晴道:“八爷正和师傅在马场里练骑马呢。”惠妃擦着冷汗道:“没事的,堂兄一定会没事的。”说着便用着稀粥。惠妃私下里派人买通了几名御史,才赦免了明珠诛九族死罪,交由侍卫营酌情留用,家财全部充公,素日花钱如流水的惠妃如今断了财路,不得不日夜缝制香囊,偷偷变卖些银钱贴补家用。

皇上正梦见幼时随兄长和先帝上山狩猎,射杀了一只白色狐狸,还扒了皮做成裘袄,兄长和先帝拿着刀冲着狐狸血淋淋的躯壳讪笑着,皇上瑟缩在大树后面,忽然惊醒,只见太皇太后正站在床前,幽幽地道了句:“玄烨,你要当心啊。”便化为青烟,皇上不解其意,正纳闷着,忽听外面有动静,便问:“李德全,怎么了?”李德全进门来报:“皇上,启祥宫的袁答应求见皇上。”皇上道:“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李德全道:“可袁答应说此事和孝庄文皇后有关。”皇上听是太皇太后,便道:“好吧,让她进来吧。”李德全便领着袁答应进来,袁答应上前恭谨地行了礼道:“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皇上道:“朕倒是少见你,你是何时入的宫?”袁答应道:“回皇上,臣妾与宣嫔娘娘是同一届的秀女。”皇上道:“这么多年了啊。”袁答应道:“皇上,今日是孝庄文皇后七七丧满,孝庄文皇后托梦于臣妾,说皇上经常胸痛,希望皇上注意龙体。”皇上大惊:“朕从来没跟人说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袁答应只跪着道:“皇上是不相信臣妾所言吗?”皇上道:“若不是孝庄文皇后告诉你,你又怎会知道?起来吧。”袁答应道了声:“谢皇上。”便起身道:“如果皇上现在想和孝庄文皇后见上一面,臣妾可以帮你。”皇上道:“孝庄文皇后已经死了,还怎么见?”袁答应浅笑道:“不知皇上可曾听过碟仙?”

第一百八十六回 玉碎(中)

昏黄的烛光摇曳在字盘和碟子上,皇上和袁答应各自坐在一边,袁答应道:“皇上,一旦您按在了碟子上可千万不能松开指头,等臣妾送走了孝庄文皇后您再松开。”皇上半信半疑道:“如果松开了会如何?”袁答应道:“不知道,但那是请碟仙的大忌,皇上,您准备好了吗?”皇上道:“朕准备好了。”袁答应伸出手按在碟子上,皇上也伸出手按在碟子上,袁答应闭目默念:“有请孝庄文皇后,有请孝庄文皇后。”不一会儿,碟子便开始滑动,在字盘上转了一圈并且指了“孝”、“庄”二字,皇上发问道:“您是老祖宗吗?”那碟子转了转指向了“是”,袁答应问道:“太皇太后,臣妾能否怀上阿哥?”碟子转到“不”、“能”二字,忽然又转到“女”,皇上问:“老祖宗可知德妃此胎是阿哥还是公主?”碟子转到“男”,接着又在“将”字和“君”字之间徘徊,忽而又满盘乱转,袁答应见状忙道了声:“请碟仙归坛。”那碟子便转回到原位,皇上问道:“老祖宗,朕办了明珠,大福晋的阿玛科尔坤与他交往甚密,如今大福晋尚在月内,朕担心消息传入藩邸,会让大福晋难过,若不办了科尔坤等人,只怕明珠之势要春风吹又生了,朕该如何做?请老祖宗明示。”碟子在字盘上乱转,指了“办”字,皇上叹道:“朕知道了,朕还能在位多久?”碟子满盘乱转,袁答应忙道了声:“请碟仙归坛。”那碟子便回到原处,袁答应对皇上道:“皇上可还有话要问吗?”皇上看着袁答应道:“朕问完了,你呢?”袁答应点了点头,闭目道:“碟仙碟仙请回去,碟仙碟仙请回去。”那碟子便回到原位不动,袁答应又连着问了几声:“您走了吗?”见那碟子纹丝不动,才和皇上松开了手指,皇上惊得一身冷汗,缓了缓神,问道:“你是如何晓得此法?”袁答应跪下道:“臣妾有罪,望皇上责罚。臣妾自知不该在宫中行这妖蛊之事,但臣妾是真心想帮皇上,所以才想出用祖上所传碟仙为皇上排忧解惑。”皇上道:“此法虽异,却不曾妨害过他人,你起来吧,不知祖上是何高人?”袁答应道了声:“谢皇上。”起身道:“臣妾祖上乃是袁天罡。”皇上笑道:“难怪,朕越来越觉得你有趣了。”袁答应道:“皇上,臣妾想先行告退了。”说着要离开,被皇上一把拉住,皇上搂上袁答应的腰,袁答应向皇上吹了一口气,皇上便牵着袁答应到了床边。

次日一早,皇上只觉得疲累,袁答应正准备着早膳,见皇上起身,忙上前伺候着穿衣,又吩咐太监宫女道:“皇上起床。”太监宫女们端来洗漱的东西伺候皇上洗漱,袁答应微笑道:“皇上,早膳已经准备妥了,山药粥补气养胃,小笼包咸甜适中,还有那芝麻卷饼香脆可口,皇上用些再去上朝吧。”皇上走到桌前,对袁答应道:“有心了。”说着便坐下用着早膳,袁答应送走了皇上,便往咸福宫去与我们一同参见皇贵妃,连日来银装素裹黯淡无光的妙龄女子在今日便如初春回暖的花儿般争春斗艳,宫中的悼丧白宛如雪融般从那红墙朱瓦上隐去,死寂的皇宫似乎又充满了生机,皇贵妃身着华贵的皇贵妃服制坐于上方对我们微笑道:“今日便可不再为太皇太后守丧了,各位姐妹连日来辛苦了,敬事房来报,今日皇上便会翻咱们的牌子,大家要好生准备着。”我们恭顺答道:“是,嫔妾一定好好准备。”我微笑爱抚着小腹,通贵人微笑对我道:“姐姐,听闻早起时你害喜得厉害,现在觉得如何?”我微笑道:“早起时是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通贵人微笑道:“嫔妾那儿绣了些新的纹样,稍后拿来给姐姐瞧瞧,若姐姐喜欢,嫔妾便绣到肚兜上。”我微笑道:“有劳妹妹了。”祥嫔扣着茶碗****道:“德妃娘娘的肚子可真有福气,太皇太后刚走,您就这么大了,宫里就数娘娘的儿女最多,嫔妾真羡慕娘娘啊,嫔妾进宫这么多年,却连定常在都不如,膝下凉薄,真是枉为嫔妃。”听她这么说,妙答应、秀答应、华贵人、通贵人、端嫔、宣嫔绞着手绢,定常在微笑道:“嫔妾能生下胤祹也全靠各位姐妹庇佑,说到底福气还真不是羡慕来的,自己争取到的便是了。”我微笑道:“本宫都年老色衰了,还说什么福不福的,妹妹们尚且年轻,要好好把握机会啊。”皇贵妃道:“正是呢,好了,若无事就都散了吧。”我们便起身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便纷纷离去。

自从大阿哥生了个女儿以后,在学堂里总是沾沾自喜,太子十分嫉妒,这夜回到藩邸便进了怀墨的闺房,怀墨见太子怒气冲冲,先端了杯水来,再小心问着:“爷,出什么事了吗?”太子嚷道:“他胤褆算什么东西!不就早我几年生,本宫额娘是大清门进去的皇后,死了还被皇阿玛挂念着,她额娘惠妃只不过是颇有姿色便爬上龙床的宫女,给本宫额娘提鞋都不配!现如今也敢欺负到本宫头上了!”怀墨和长生闻言只跪着不语,等太子稍微缓了缓气,才道:“爷,您消消气儿,大阿哥如今不过生了个女儿,若爷能生个儿子,就是嫡长孙,大阿哥还能越过您去?”太子思索片刻,道:“说得也是,今晚本宫留在这儿,你陪本宫过夜。”怀墨喜出望外道:“是,婢妾一定好生伺候爷。”

连日来的祈盼如今变成了现实,怀墨偷偷望了眼枕旁熟睡的青年,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有朝一日自己的夫君便会登基为帝,号令天下,而自己则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忘了自己也是帝王家棋盘上的棋子,也迟早会卷入那风云诡谲的宫廷斗争中,可此刻她还只是皇家的嫡儿媳,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将身心都交付给了这位贵族青年,于是这一夜,她很幸福地度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

佟国纲上疏道:“其族原系满洲,请改隶满洲旗下。”经户部审议后,告知皇上,皇上当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下旨将佟国纲一家都改入满洲册籍,赐镶黄旗,但其同族在镶黄旗的一佐领、正蓝旗的十二佐领、镶红旗的三佐领,所有文武官员及监生壮丁,为数甚多,不便一并更改,仍留汉军旗下,消息一出,皇贵妃越发春风得意,连日来皇上只留宿在咸福宫内,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宠冠后宫而又娇纵的玉贵妃,而如今年华已逝,也逐渐明白“宠爱是面子,权势是里子”的道理,四阿哥也已长成翩翩少年,与她用着午膻,突然,皇贵妃干呕着,淑菱忙叫太医来,诊脉了片刻后,太医跪下叩头道:“微臣恭喜皇贵妃娘娘!”

第一百八十七回 玉碎(下)

盛夏的御花园杨柳婀娜,知了在树上沙沙聒噪,碧海花丛间生机昂然,池塘满盛着芙蕖,金鱼嬉戏在荷叶间荡漾着涟漪,小盛子和小璇子为我撑着伞,我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轻摇着蒲扇,温宪和胤祹由乳母带着在我不远处给金鱼喂食儿,胤祹看着温宪如何喂食儿,又看着聚拢起来的鱼群,欢叫道:“姐姐,姐姐,好多鱼鱼,好多鱼鱼!”温宪笑道:“你把食儿投下去,它们就会游过来抢,可好玩了,胤祹你也来试试。”胤祹应着取过温宪小手上的一点鱼食儿,芳若远远看着微笑道:“娘娘你瞧,咱们的公主越来越有个姐姐样了。”我道:“这丫头今儿早还说本宫偏心只疼两个弟弟呢。”竹息道:“自打娘娘做了养母以来,是少对公主操心,小孩子嘛,又是女孩子,难免会吃醋,娘娘你瞧,姐俩儿不是玩得很好?”我望了眼池塘那儿,苦笑道:“唉,真是一颗心要掰成多少份,若是只疼亲生的,别人会说溺爱,不关心养子,若是只疼养子,亲生的反而又不亲了,真是左右为难。”竹息道:“等娘娘腹中的小阿哥出来,可就又要娘娘操心了。”我抚着小丘般隆起的肚子,对肚子里的孩子轻声唤道:“好孩子,你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知道吗?”芳若道:“娘娘在太阳底下坐了这么久,到亭子里乘会儿凉吧,奴婢去御膻房取些水果来给娘娘解解暑。”我用蒲扇遮着阳光看向天空,又看向芳若道:“也好,温宪喜欢吃樱桃,你多拿点来。”芳若应着便往御膻房去,竹息扶我起来往凉亭那儿走去,小盛子和小璇子收了伞在亭子外候着,不一会儿,芳若就备好了水果和茶点放在石桌上,我对孩子们唤道:“温宪,胤祹,过来吃果果啦!”温宪牵着胤祹就向亭子欢快地跑来,乳母在后头紧跟着道:“当心啊,公主,阿哥,你们慢着点儿。”

小宫女绿萝扶着苏麻在御花园里散步,苏麻远远看着温宪和胤祹,叹道:“一转眼都这么大了。”绿萝道:“公主长得越来越像德妃娘娘了呢。”苏麻道:“德妃在宫里是个难得本分的,这些年德妃也受了不少苦,如今也熬出来了。”说着便哽咽着道:“看着她给小阿哥剃果核,老身就想起从前带着裕亲王和皇上小时候了。”绿萝道:“姑**,咱们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小阿哥和公主?”苏麻哽咽道:“算了,母子玩得正亲呢,老身不想打搅他们,咱们走吧。”绿萝应着扶上苏麻走着,对苏麻道:“姑**既然喜欢小阿哥,不妨让奴婢去奏明了皇上,抱过来给您养着便是,反正德妃娘娘有那么多孩子要照看也是分身乏术,有姑**帮着照看也算是孩子的福气呢。”苏麻叹道:“小阿哥毕竟不是德妃生的,这样的事至少也要先问问生母,罢了,老身只求他们平安,不想节外生枝,余生只伴着青灯古佛便是了。”绿萝扶着苏麻慢慢走在空旷的长街里,时不时有宫女太监向苏麻行礼,苏麻原先也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陪嫁大宫女,但毕竟只是宫女,宫人们多半都向她的主子,已故的太皇太后行礼,而今,虽有太皇太后临终所托成了后宫里的尊者,但正式的册封还没下来,现在的她既不是宫女也不是主子,却有掌管整个后宫的大权,宫女太监们的行礼更让她觉得尴尬不堪。

我们又玩了一会儿便要回宫歇息,走在路上,就见皇贵妃的凤銮仪仗缓缓而来,我们避退在旁行礼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倚在步撵上,缓缓抬起那只戴着金镶翡翠手镯的皓腕向我们摆了摆道:“都起来吧。”我们很恭谨地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皇贵妃道:“妹妹如今可就要临盆了,怎么不坐个软轿呢?”我微笑道:“回皇贵妃娘娘,太医嘱咐嫔妾要多出来走动,从这儿回永和宫也不是很远,嫔妾可以走得动。”皇贵妃道:“既是太医嘱咐,走走也是好的,起驾。”缘多喜甩了甩尘拂复了声:“起。”仪仗便往前走去,我们福着身子道了声:“恭送皇贵妃娘娘。”便往永和宫去。

又过了几日,又一个新生命降生在永和宫里,皇上赐名小阿哥胤祯,因着早年阿哥公主多有夭折,所以都得等稍大些才报宗人府上齿序进玉牒,很多阿哥已经半大了却都还没上过齿序,久而久之宫里的人便忘了他们的排行,只得让敬事房核对行房册和生产的记录,才一个一个地上了齿序,胤祯排行十四,长得虎头虎脑,孩子一多事情也跟着多了,大的哄完小的要抱的,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总觉得特别烦躁,温宪看出了我的心事,越来越听话懂事。

小芋子捧着一尊送子观音往怀墨的闺房里去,上前行礼道:“奴才参见少主子,少主子万福金安。”怀墨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微笑道:“免礼。”小芋子道:“少主子,这是皇贵妃娘娘向宝华殿法师要来的送子观音,高僧开过光的,据说能保佑孕妇生下麟儿,母子平安,特别灵验。”怀墨道:“我知道了,先搁那儿吧。”说着向屏风后的木桌上指了指,小芋子应着放好了送子观音,向怀墨行礼道:“少主子,奴才先告退了。”怀墨微笑道:“替我向皇贵妃娘娘道谢。”小芋子应了声走出房门,轻轻带上了房门,长生道:“但愿菩萨保佑,让少主子能生个嫡长孙。”怀墨继续织着手中的绣板道:“皇贵妃娘娘确实是有心了,因我有孕免了我进宫请安,又是送补品又是送观音的,还让太医们特别关照我,安胎的药材也都是上好的,等孩子生下来一定要好好答谢她。”长生道:“正是呢,奴婢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药煎好了没。”怀墨道了声:“去吧。”长生便往小厨房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碗安胎药,伺候怀墨喝下去,怀墨皱眉道:“今儿这药咋这么苦?”长生道:“听太医说是换了新的方子,大概也是安胎理气的吧。”才说着,怀墨便捂上小腹,剧烈地疼痛扭曲了怀墨的五官:“疼,疼!”只见鲜血从怀墨裙下慢慢渗出,长生素来没见过如此可怖的场面,呆在原地不敢动弹,怀墨的脸已经煞白,说着便晕了过去,长生连忙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经过太医的多番救治,还是没能保住怀墨的孩子,怀墨醒转过来觉得腹中空荡荡的,嚎啕大哭起来:“是什么人要害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长生搂着怀墨单薄的身子安慰道:“少主子别难过,来日方长,您还会有孩子的。”怀墨哭道:“那药有问题,你为什么不早说!还要端来给我喝,喝了那药,我的孩子便没有了!”长生闻言忙跪下道:“少主子明鉴,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药是有问题的,奴婢是忠心您的,奴婢对天发誓。”太子听说怀墨小产了,放下手中的功课就往怀墨的闺房赶去:“怀墨,本宫来了!”长生向太子问安道:“奴婢参见太子爷。”太子示意她先出去,长生应着便出去,太子拉着怀墨的手安慰道:“不着急,咱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怀墨搂住太子哭道:“我们的孩子啊!”太子轻轻拍着怀墨的后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接着又恨声道:“到底是谁敢害你,本宫绝不会放过他!”

皇上听闻怀墨失了孩子与皇贵妃有关,便派人去暗查走访,李德全回禀道:“果然不出皇上所料,昔年两位皇后娘娘、和妃娘娘、吉妃娘娘都曾被皇贵妃娘娘暗害过,这次害太子福晋小产的两个太医也是皇贵妃娘娘花银子收买的,此外,宫中御药房的供药也多半在佟家手上经过手,奴才觉得有点蹊跷,皇贵妃娘娘在宫里,太子福晋在藩邸里,井水不犯河水又为何要这样做?若说不是皇贵妃,可种种的证据都指向她,难道是有人嫁祸不成?皇上您怎么看?”皇上沉思片刻道:“让敬事房哈里卓悄悄地把皇贵妃的绿头牌挂起来,说皇贵妃有孕不便侍寝,再叫飞耀班调值班侍卫围住咸福宫听候差遣。”李德全应着出去。

缘多喜和淑菱跪在地上,皇贵妃眼里犯着怒意直瞪着二人,淑菱原是最伶俐的,如今也不敢多嘴,只低着头,缘多喜哭道:“娘娘明鉴,奴才打小就跟您了,绝对不会做下这龌蹉事害您,奴才对天发誓,娘娘您相信奴才啊!”淑菱也道:“娘娘,咱们没有做过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认!您现在有着身孕,为着皇嗣着想,还请息怒。”皇贵妃冷笑道:“息怒?本宫还好意思发怒吗?每次坏事都往本宫身上指,本宫也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陷害本宫,算了,由他们闹去。”说着看向双手腕上的玉镯,哽咽道:“采石他山,攻璞南荆。虽无和璧,冀收瑶琼。日月愈久,曾无玉声。倾心注耳,寂焉靡听。桃李不报,徒劳我诚。瑾不匿华,兰不秘馨。何惜纤翰,莫慰予情。攻璞愿良玉,所以皇上给本宫的封号也是玉字,这对镯子是本宫册嫔那日孝庄文皇后赏赐,皇上亲手给本宫戴上的,如今本宫是罪妇之身,还戴这劳什子做什么样子。”说罢便摘下镯子,镯子与地面重重地亲密接触,嘭啷一声被摔得粉碎,缘多喜和淑菱见状忙磕头道:“是奴婢/奴才不好,娘娘您息怒啊。”

因着常年佩戴,皇贵妃的手腕上还留着手镯的印痕,皇贵妃正觉得伤心,看着碎裂的手镯还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光泽,护甲剐蹭着座椅的扶手,仔细推想着什么,一丝猜想如闪电般浮现在脑海,皇贵妃忙吩咐道:“淑菱,你即刻去太医院传佘太医来,说本宫身子不适。”淑菱应着正要打开宫门,被侍卫拦住:“奉皇上口谕,任何人不能出入咸福宫!”淑菱见状跪求道:“奴婢求求两位爷,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大着肚子,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担待,军爷们能否行个方便,让奴婢去请个太医吧。”侍卫举刀厉声喝道:“再罗嗦小心宰了你!”淑菱只得回去,皇贵妃暗自哭道:“臣妾是冤枉的,不是臣妾做的,皇上。”

第一百八十八回 孝懿(上)

因着咸福宫被戒严,嫔妃们的晨昏定省便被改在了承乾宫,只听那殿中琴声悠扬,荣宪出落得亭亭玉立,坐于琴前曼妙地弹奏起《高山流水》来,宜妃品着碧潭飘雪,对荣妃道:“小小年纪就能将《高山流水》弹得如此动听,真不简单啊。”荣妃磕着瓜子微笑道:“让妹妹见笑了,荣宪琴艺疏漏,难登大雅,不过是皇家公主,琴棋书画必得会点儿,所以本宫才请了师傅来教她,妹妹是弹琴高手,还望指点一二。”宜妃听着琴音,微笑道:“姐姐抬举了,公主多才多艺,全赖姐姐会**。”荣宪弹完一曲后,向我们行礼道:“儿臣献丑了,还望各位额娘见谅。”昌贵妃微笑着先鼓掌,接着我们也跟着鼓掌,荣宪只拘着礼,昌贵妃赞道:“看不出来荣宪公主还有如此出众的琴艺,今日真是叫本宫和各位姐妹大饱耳福了。”说着对荣宪道:“好孩子,快起来上你额娘那儿坐吧。”荣宪道了声:“多谢昌娘娘。”起身摘去指间上的拨片,和琴一起交给身旁的宫女,往荣妃旁的位置上坐下。温宪在我身旁道:“额娘,儿臣想和姐姐去放风筝。”我看向荣妃,荣妃对荣宪微笑道:“荣宪,你带妹妹出去玩吧。”温宪笑着牵上荣宪的手,蹦跶着往屋外走去,我赶忙吩咐乳母嬷嬷:“去看好她们,在花园里就好,别跑太远了。”乳母嬷嬷应着便跟上去。惠妃起身,向昌贵妃福下道:“贵妃娘娘,八阿哥下学了,嫔妾要去接他了。”昌贵妃对我们道:“各位姐妹,若有事的话就都散了吧。”我们全部起身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便往宫外走,玻琴吩咐着宫女太监们收拾桌椅,宣嫔对昌贵妃道:“这人也一多起来,还真有些不习惯,这后宫虽有个禁足的皇贵妃,但到底还是贵妃娘娘作主,保不准以后会由贵妃娘娘执掌凤印呢。”昌贵妃道:“越发没个遮拦了,叫皇上听了去仔细舌头。”宣嫔笑道:“早晚的事儿,还怕说?”昌贵妃道:“本宫不求别的,只求十阿哥能平安长大,做个好王爷奉养本宫终老。”

皇上正批着折子,四阿哥跪在南书房门外已经一个上午了,李德全看着很心疼,向皇上道:“皇上,四阿哥已经跪了一上午了,说要求你宽恕皇贵妃娘娘。”皇上不耐烦道:“没看到朕公务缠身吗?他若是替皇贵妃求情,就告诉他,待朕查明了**自会还皇贵妃清白,让他回去好好学习功课,有事朕自会传召。”李德全应着出门,让小太监取过一把黄伞遮着四阿哥,对四阿哥道:“四爷,皇上说会还皇贵妃娘娘一个公道的,你且回去吧,有事皇上自会传召你。”四阿哥磕头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打搅皇阿玛批折子了,还望皇阿玛恕罪,儿臣告退。”说着便与仆从离去,李德全看着四阿哥的背影微笑道:“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花房的小太监捧着几株妖艳的百日红在侍卫的看管下,往咸福宫里送着,如今的咸福宫虽桂殿兰宫、富丽堂皇依旧,却不过是个大点的牢房罢了,空有名号的皇贵妃坐在空旷的大殿里,寂寞和沮丧并没有击垮她,她蔑视着到她跟前献殷勤的谄媚小太监,语气依旧咄咄逼人:“俗话说花无百日红,你们搬这些百日红来,分明是要咒本宫,还不快搬走!”小太监堆笑道:“娘娘息怒,这可是特意为娘娘栽培的,娘娘若不稀罕,可就太可惜了,奴才们辛苦几趟没什么,倒显得娘娘斤斤计较了,如今娘娘这样了,还有这待遇已经不错了,这些花可香得很呢,正好除除这咸福宫的晦气。”淑菱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咱们娘娘有孕,自有胎神庇佑宫殿,哪来的晦气?公公搬这花来,真是一趟好差事啊,还不赶紧回去领赏,还在这儿蘑菇什么?”小太监堆笑道:“正是呢!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淑菱皱眉道:“那帮狗奴才贯会的就是拜高踩低的,没一个好东西,娘娘别急,奴婢去处理了那些花。”说着就往屋外走,皇贵妃抚着腹中的孩子道:“处理掉怪可惜的,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心意,你搬近些,让本宫和孩子都看着,好记住今日的教训。”淑菱应着去将花到皇贵妃跟前,皇贵妃冷冽地瞪着那妖艳的百日红。

值班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今日恰巧轮到隆科多当值,淑菱见是隆科多,便扶着皇贵妃出来,隆科多见着皇贵妃依旧凤仪万千,先是放心,接着立刻按规矩行了礼:“臣隆科多参见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上前扶起他,道:“弟弟快起来。”隆科多起身,皇贵妃道:“家中可都安好?阿玛和额娘他们,有没有挂念本宫和瑞嫔?”隆科多道:“娘娘放心,阿玛和额娘一切都好。”皇贵妃吩咐缘多喜回屋取来那盒手镯碎片,拿给隆科多道:“这原是我腕上的镯子,不小心摔碎了,本宫舍不得,因为那是孝庄文皇后的赏赐,你让工匠看看能不能修好它。”隆科多接过盒子,道:“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尽力。”皇贵妃放心地点了点头往回走,隆科多将盒子收好。

次日换班,隆科多回到侍卫营,悄悄打开盒子,只见盒子底夹着一张纸,隆科多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本宫怀疑这对镯子有问题,你得空去宫外帮本宫找个可靠的郎中看看,此信看完立即烧毁,谨记谨记。”隆科多立刻用烛火将信烧毁,便把盒子带上,出宫去了。宫外的郎中和宫里的唇舌自然是不同的,一见着那幽绿的碎玉残片,端详了一阵,便问道:“这是在哪儿得的?”隆科多道:“我家主人长期佩戴在身,一直身体不好,想问问是否和这东西有关?大夫,有何不妥吗?”那郎中捋着胡须道:“老夫只说这玉里的名堂,至于这玉还要让玉石匠看看,这气味清香四溢,乃是川芎,又夹杂着莪术,莪术有破血行气之效,和川芎一并使用,功效大增,另外,这玉里面还有一味灵砂,乃是硫磺和水银的混合物,想来那才是关窍,硫磺有气味,所以才要用川穹的气味遮掩。”隆科多道:“我知道了,有劳大夫了。”说着便掏出银两递给郎中,郎中微笑收下后目送隆科多出去。隆科多又往玉石匠那儿去,玉石匠仔细瞧了瞧,对隆科多道:“乖乖,这可是暹罗国陨石打磨而成的,摔成这样可真可惜了。”隆科多道:“暹罗国陨石?可有什么说法吗?”玉石匠挠挠头,道:“我倒是听长辈说起过,鸟兽们都离这陨石远远的,曾经有个人捡了块陨石,没多久就病死了,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所以做我这行的,轻易是不会碰触的。”隆科多掏出银两递给玉石匠道:“有劳师傅了。”说着便带着盒子往宫里去。

皇贵妃看了看左右的侍卫,问隆科多道:“你帮本宫问了吗?镯子能修吗?”隆科多道:“娘娘别急,臣帮娘娘问过了,玉石师傅那有相同的材质,仿着镯子原先的样子在做了,这盒碎片娘娘先收着吧。”这时,另一个侍卫抢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番,隆科多道:“皇贵妃娘娘托兄弟我出宫去修镯子而已,怎么?怀疑兄弟吗?”侍卫道:“对不住,上头吩咐了,凡是皇贵妃娘娘交付的东西都要一一查验了。”皇贵妃只咬着唇,淑菱赶忙上前将盒子抢回来:“大老爷们没个正经,女人家家的东西看那么久,仔细长针眼。”侍卫赔罪道:“皇贵妃娘娘恕罪,奴才是奉命行事。”皇贵妃带着盒子回屋里去,只见盒子底藏着一张无字纸条,皇贵妃拿到烛台上烤了一会儿,那字便缓缓显现出来:“此手镯非同寻常,请长姐保留证物,静待时机。”皇贵妃看完立刻将纸条烧毁,淑菱叹道:“咱们从前都被蒙在鼓里呢,原来那死掉的孝庄文皇后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啊。”皇贵妃道:“宫里谁算计本宫都不要紧,可这对镯子是皇上亲自给本宫戴上去的。”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叹道:“本宫被枕边人算计,这才让本宫寒心啊。”

第一百八十九回 孝懿(中)

我正在屋里抄着佛经,竹息领着帤画与定常在进来向我行礼,定常在的声音还哽咽着道:“嫔妾参见德妃娘娘。”我放下毛笔,走到她身旁,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妹妹受委屈了?”定常在跪下道:“姐姐,十二阿哥在永和宫里,在您身边养着嫔妾时常还能见着一面,到底还是在嫔妾身边,可今早儿太后娘娘把嫔妾叫了去,说德妃娘娘照顾不暇,要把嫔妾的十二阿哥交付给苏麻姑姑抚养,慈宁宫离这儿远倒不说,就是以后要见十二阿哥怕是也不方便啊,嫔妾,哪里肯舍得。”我想起从前也被从身边硬生生抱走了襁褓中的四阿哥,安慰她道:“妹妹别难过,皇家的血脉在哪儿不是养?苏麻姑姑上了岁数,自从孝庄文皇后去世后一直哀伤忧郁,有个小孩子陪着也挺好,本宫养久了也是舍不得的,可毕竟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我们不得不从啊。”正说着,屋外乳母就要抱十二阿哥去慈宁宫,十二阿哥哭喊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额娘!我要额娘!”定常在听到动静立刻跑出门,搂住十二阿哥哭道:“裪儿乖,裪儿留在额娘身边,不去慈宁宫。”我走去,端下来摸了摸十二阿哥的头,道:“胤裪,苏麻姑姑的主子去世了,她现在很难过,你过去陪陪她吧,额娘知道你最乖了,慈宁宫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可有意思了。”

十二阿哥低头哽咽道:“那,儿臣以后还可以回来吗?”定常在道:“当然可以,谁不让你回来额娘跟谁急。”接着依依不舍地起身退了几步,用帕子拭着泪道:“嬷嬷快带走吧,再不带走我会舍不得的。”乳母嬷嬷牵上十二阿哥的小手,要往宫外走,可十二阿哥仍站着不动,乳母嬷嬷便将十二阿哥扛起,十二阿哥在乳母嬷嬷的肩上乱蹬乱喊:“额娘!额娘!”定常在听着喊声赶忙追了出去,被地砖磕了一下扭伤了脚,跌坐在地,哭喊道:“裪儿!要乖乖听姑**的话!裪儿!裪儿!”我忙走去和帤画一起小心翼翼地搀起她:“裪儿已经会记事了,那孩子聪明伶俐招人喜欢,也难怪太后娘娘指了他让苏麻姑姑抚养。当初本宫才生下四阿哥,就被抱去给了皇贵妃。”我说着便觉眼中湿润起来,随即微笑道:“那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了,瞧本宫胡说的。”我擦了擦泪水,继续道:“妹妹,只要孩子平安,在哪儿养着都是养,快别难过了。”她一瘸一拐地走着,我扶着她到屋里坐下,又叫太医来帮她治扭伤。

秋风凉爽地吹拂着大地,昌贵妃陪着太后在御花园里赏花,昌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游世淮面露难色回禀道:“回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说绿水秋波像媒婆的腮帮子,说想看金皇后。”太后笑道:“倒是挺会挑三拣四的嘛,她若喜欢金皇后,随便挑些送去便是了。”游世淮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金皇后名贵得很呢,宫里头也不过才几株,这些年花房甚少培育。”昌贵妃道:“不碍的,回头把本宫宫里的黄香梨挑些去给她便是了。”游世淮答应着随昌贵妃和太后漫步着,这时,只听十阿哥的哭声,四阿哥攥着小拳头瞪着十阿哥喘着粗气,昌贵妃寻着哭声过来搂住十阿哥安慰道:“好孩子,额娘在这儿,不哭不哭了喔。”十阿哥委屈道:“额娘,四哥他打儿臣!他打了儿臣!”四阿哥指着十阿哥道:“你瞎说!是你先骂皇额娘的!”太后道:“四阿哥越发放肆了,到底是皇贵妃的儿子啊,见了哀家也不行礼问安?”四阿哥给太后行了一礼:“皇祖母万福金安。”太后不予理会,蹲下身安慰着啜泣的十阿哥道:“喔喔喔,胤誐,别哭了,喔喔喔。”昌贵妃指了指一旁的红枫林道:“胤誐,咱们去那儿玩好不好?”十阿哥点了点头牵上昌贵妃,便往红枫林去,走时还回头朝四阿哥作了个鬼脸,太后笑道:“皇贵妃养出的好儿子,倒会替**打抱不平的嘛,老十,这就是你不会说话了,以后见着四哥要死命地夸,拼命地夸皇贵妃,你四哥就不会再打你了,知道吗?”十阿哥大声答着:“孙儿知道!”四阿哥独自站在那儿,眉头紧锁,瞪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泪水划过倔强的脸颊,过了好一会儿,形单影只地消失在那花海间。

袁答应大腹便便跪伏于观音像前,虔诚膜拜,内心想着:“菩萨恕罪,弟子本无心与凡人结合,只因我族惨被灭门,所以才托身此女进入宫中,今日别无所求,弟子已快足月,只求能让腹中妖气转为活胎,若菩萨肯答应弟子所求,待弟子了却尘缘,定当追随菩萨潜心修炼,求菩萨成全。”说着便拜了拜,那尊观音像朝袁答应的腹部射出一道光,袁答应便觉得腹中有胎动,喜出望外道:“多谢菩萨,多谢菩萨。”正要起身,便觉得腹部一阵坠痛,瘫坐在地,忙唤道:“云阳!云阳!”云阳进来,大惊道:“小主怕是要生了,奴婢立刻去请太医和产婆来。”扶起袁答应往床上躺好,便去请来太医和产婆,过了好一会儿,产婆们拿出了一只小狐狸惊得慌作一团,再定睛一瞧,那小狐狸便变成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其中一个产婆边剪着脐带边道:“今儿可奇了怪了,是咱们眼花了吗?”另一个产婆道:“一定是方才眼花了,别说了,快干活吧。”又过了一会儿,太医和产婆们便为袁答应接生完毕,嬷嬷抱起襁褓到袁答应身边道:“恭喜小主,是个小公主。”袁答应接过襁褓,才注意到屋里角落站着一个双手合十的童子,化为一缕青烟而去。

今年的中秋家宴格外的热闹,乾清宫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皇子公主们欢喜雀跃追逐打闹着,昌贵妃举杯对我们微笑道:“今日是中秋,咱们阖宫团聚,以求家和万事兴,本宫祝各位姐妹中秋快乐,在这儿先干为敬。”说罢便饮尽了杯中的桂花甜酒,我们也一并起身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祝贵妃娘娘中秋快乐。”苏麻抱着悫靖哄逗着,皇上微笑道:“看来姑**很喜欢悫靖呢。”苏麻微笑道:“小公主人见人爱,将来长大了定会是个大美人儿。”说着便将襁褓抱给一侧的乳母:“好沉啊,老身胳膊酸了,带公主去玩吧。”乳母接过襁褓,向我们行了一礼便带公主到袁答应身旁,大福晋正要夹菜,便觉一阵反胃作呕,大阿哥轻轻地拍抚着大福晋后背道:“苕芸,你怎么了?”大福晋用帕子擦拭着嘴角,附耳道:“回禀爷,臣妾又有了。”一丝喜色洋溢在大福晋脸上,皇上问道:“好好地吃着饭,大福晋是怎么了?”大阿哥起身道:“皇阿玛恕罪,苕芸,又有身孕了。”皇上忙吩咐道:“来人,大福晋有孕,重新给大福晋布菜。”小太监们应着便为大福晋重新布菜,惠妃闻言,大喜道:“哎呀,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笑道:“该恭喜的是大阿哥和大福晋,朕祝你们夫妻和顺,母子平安。”大阿哥和大福晋起身答谢道:“多谢皇阿玛。”怀墨失落地低下头,太子瞪着大阿哥,随即也失落地夹菜吃,裕亲王举杯对大阿哥道:“胤褆,二皇伯祝你早得贵子,先干为敬!”大阿哥举杯道:“多谢二皇伯!”宴饮又过了几个时辰才散去。

而另一边,皇贵妃仰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暗自伤怀,淑菱见窗子开得大,夜风瑟瑟,忙取来貂裘给皇贵妃披上:“呀,娘娘穿这么单薄,仔细着了凉,披上件裘袄吧。”皇贵妃问道:“淑菱,月宫是什么样子?”淑菱回道:“不知道,奴婢不敢乱说。”皇贵妃苦笑道:“碧海青天夜夜心,世人只知拜月,求月神保佑,却不知月亮也有月亮的无奈,把广寒宫比作监牢又有何不可?”淑菱安慰道:“娘娘,咱们来日方长,你现在有皇嗣,不能动气感伤啊。”皇贵妃叹气道:“是啊,学会苦中作乐总比一味感伤得好,中秋了,自从孝昭皇后去世后,每逢初一和十五,都该是皇上来本宫这儿过夜的,所以本宫像往常一样,看着满月,等着皇上。”说着,便哽咽道:“早知皇上不肯来,本宫就不必等了。”说着又掩面哭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臣妾!为什么!”淑菱搂住皇贵妃安慰道:“娘娘别难过,奴婢陪您,奴婢陪您。”这一夜,淑菱吹熄了灯烛,便枕在皇贵妃一旁,主仆二人十指交缠,任由泪水浸湿了云纹软枕。

怀墨进宫来请安,昌贵妃微笑道:“许久不见,太子福晋清减了不少,昨日是中秋,可还尽兴吗?”怀墨道:“回贵妃娘娘,臣妾很开心。”荣妃道:“本宫瞧着脸色还不是很好啊,来日方长,太子福晋小产后可有好好调养吗?”怀墨道:“回荣娘娘,早些时候是有些不适,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皇阿玛亲自派了太医来给臣妾调养身子。”荣妃笑道:“那你可要抓紧了,瞧你大嫂如今又要有一个了,你才是大清的准媳妇,可不能输给你大嫂,知道吗?”怀墨恭顺答道:“是,臣妾知道了。”昌贵妃对我们道:“各位姐妹都散了吧,太子福晋请留步。”我们起身行了一礼:“嫔妾告退。”便纷纷离去,怀墨道:“不知贵妃娘娘留臣妾下来,所为何事?”昌贵妃道:“本宫听人说起过,在你有孕那段日子里,皇贵妃对你十分上心,如今那两太医已经伏法,咬定是皇贵妃指使,可皇贵妃却因有皇嗣而只受禁足之罚,藐视宫规法纪,当初本宫和这宫里的许多嫔妃都被皇贵妃压迫、残害过。”怀墨道:“皇贵妃娘娘为何要这样对臣妾?”昌贵妃叹道:“也许你的嫡皇子福晋的身份威胁到了她,本宫也没想到她会毒辣到如此地步。”说着立刻哀求道:“太子福晋,方才的话别对旁人说,要是被皇贵妃听去了可不得了。”怀墨恨声道:“想不到,害我孩儿的凶手竟然是她!”昌贵妃问道:“那你有何打算呢?”怀墨冷笑道:“她现在也是个大肚子,最是脆弱不堪的时候,我定要让她也失了孩子,她才知道厉害!”昌贵妃忙劝道:“太子福晋,千万别冲动啊。”怀墨道:“娘娘怕她,臣妾却不怕,今日多谢娘娘相告,臣妾告退。”说着便急匆匆地离去,长生走在怀墨的步撵旁,疑问道:“少主子,你相信贵妃娘娘所言吗?”怀墨道:“无风不起浪,我相信害我孩子的凶手与皇贵妃有关,天下乌鸦一般黑,贵妃娘娘也不见得坦坦荡荡。”说着便出了宫门。

这一日,昌贵妃从宝华殿出来,正坐着步撵回承乾宫,走在长街里,就见一只狮子犬朝昌贵妃扑了上来,那犬摇着尾巴,舔舐着昌贵妃,昌贵妃和宫人们都乱作一团,伺候在旁的玻琴和游世淮忙唤道:“来人!护驾!护驾!”四阿哥边喊着边往这儿来:“胡豆你在哪儿?胡豆?”那犬听着四阿哥在唤他,便摇头摆尾到四阿哥那儿,四阿哥抚着它的肚子道:“瞧你又到处乱跑。”玻琴道:“原来是四阿哥养的畜生啊,奴婢还以为是哪里窜进来的野狗呢。”胡豆似乎听懂了什么,忙冲着玻琴嗷嗷叫了几声,昌贵妃道:“畜生没规矩,四阿哥也不知向本宫行礼问安吗?”四阿哥安抚着胡豆,没好气的道了声:“请安。”昌贵妃微笑道:“四阿哥似乎不懂得规矩,游世淮,你来示范一遍吧?”游世淮堆笑着走到昌贵妃面前,跪下叩头道了声:“儿臣给昌娘娘请安,愿昌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微笑道:“在宫里养这畜生实在不妥,不如把它交给本宫,定让它学规矩,来人,捉住那畜生!”四阿哥搂住胡豆道:“别碰我的胡豆!”胡豆舔了舔四阿哥,冲着昌贵妃龇牙咧嘴,昌贵妃微笑道:“既然这样,本宫就没必要跟你客气了,来人,打!”

游世淮堆笑应着,卷了卷尘拂,朝胡豆打去,四阿哥搂住胡豆道:“不能打它!不能打它!”小太监们拉住四阿哥,昌贵妃厌恶道:“本宫没功夫在这儿跟你蘑菇,玻琴,起驾回宫。”瑞嫔正往这儿来,听见四阿哥的喊声,忙过来拦住昌贵妃步撵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请恕罪,四阿哥年幼无知,不是有意冒犯,还望娘娘息怒。”昌贵妃微笑道:“本宫会和畜生一般见识吗?四阿哥不会管教那只畜生,本宫帮他管教,有何不可?”瑞嫔跪下道:“还请娘娘三思。”天空开始轰隆隆作响,晴朗的蓝天逐渐阴沉下来,宛如昌贵妃的笑容冰得彻骨:“瑞嫔一向最听话懂事的,今儿也想逆了本宫不成?”瑞嫔道:“嫔妾不敢,只是,四阿哥毕竟是皇贵妃的养子,若是让皇贵妃知道了,可怎么得了?”昌贵妃听到皇贵妃三字,斥道:“少拿皇贵妃那贱人压本宫,让她知道了又如何?如今这后宫是谁说的算,你自己也清楚,快给本宫让开!”瑞嫔咬着牙,再也无法忍耐道:“姐姐和四阿哥如今落魄,也不该受此言语侮辱!”昌贵妃道:“没规矩的人可真多啊,瑞嫔妹妹,你就跪在这儿好好思过吧。”胡豆被抽打得伤痕累累,四阿哥趴在它身上哭泣着,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瑞嫔跪在长街里,从前的天真烂漫如今也被岁月侵蚀,她咬了咬唇,任由雨水冲刷着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年轻稚嫩的脸上透露出和皇贵妃一样的倔强和成熟。

第一百九十回 孝懿(下)

长春宫里升着炭火,瑞嫔擦干了身子躺在床上昏迷不省,浑身不住地颤抖,连翘将温毛巾盖在瑞嫔额头上,首领太监尚海安携着宫人们跪在皇上面前,胡太医回禀道:“回禀皇上,瑞嫔小主跪在长街淋雨,寒气侵体,现在发起高热了,方才姜汤已经给小主服下,等会儿再发发汗便好了。”皇上道:“朕知道了,下去吧。”胡太医行了一礼:“老臣告退。”便领着小太医和苏拉们出去,尚海安哭道:“皇上,都是奴才们不好,奴才们没看护好小主。”皇上道:“你们自有你们的不是,待瑞嫔醒来,朕自会发落你们,到底是谁,让瑞嫔在雨中那么跪着?”连翘正要回答,昌贵妃便哭着进来了:“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见昌贵妃梨花带雨,便问道:“何事让贵妃如此伤心?”昌贵妃跪下哽咽道:“臣妾无能,没有照看好瑞嫔妹妹,臣妾早上从宝华殿祈福出来,就见瑞嫔妹妹被太后娘娘罚跪在长街,臣妾也不知是何缘故,当时臣妾想上前护着妹妹,就被太后娘娘掌掴了几下。”皇上见她脸颊上确实泛着红晕,叹道:“皇额娘的脾气,你们向来是知道的,如今上了年岁,更是招惹不得,贵妃也不必太过自责,回头朕会跟皇额娘好好说说的。”昌贵妃抹了抹眼泪道:“多谢皇上。”连翘指着昌贵妃斥道:“皇上,她在撒谎!”皇上怒喝:“放肆!”连翘跪下道:“皇上,奴婢没有撒谎,奴婢当时就陪在小主身边,是贵妃娘娘下令罚跪的!”昌贵妃哭道:“皇上,本宫向来喜欢瑞嫔妹妹,怎会舍得罚她,况且她还这么小。”皇上看了看二人,眼中射出寒光,随即微笑道:“连翘想必也受了凉,记岔了吧,贵妃一向温婉贤惠,和瑞嫔一同进宫,姐妹情深,怎会舍得罚瑞嫔?”昌贵妃崩紧的身子立刻软了下去,由玻琴帮她扶正,皇上接着道:“一切都等瑞嫔醒来再说,李德全,摆驾南书房!”李德全应着复了声:“摆驾南书房!”便跟着皇上出去,昌贵妃和宫人们向皇上道了声:“恭送皇上!”昌贵妃起身,擦了擦眼泪,窃笑着离去。

太后逗耍着庭院里的白羽鹦鹉,梁明寿领着皇上进来:“儿子参见皇额娘,皇额娘万福金安。”鹦鹉很机灵地回了声:“皇上万福,皇上万福!”太后笑道:“皇上瞧,这小家伙,可机灵了。”皇上微笑道:“是啊,还是皇额娘**得好。”太后从阿柔的掌心里抓起一些玉米粒喂着鹦鹉,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皇上今日怎会有闲空到哀家这慈仁宫来?”皇上道:“皇额娘,瑞嫔到底作了什么惹皇额娘生那么大的气,要罚她跪在雨中?”太后诧异道:“瑞嫔她跪在雨中?什么时候的事?哀家怎么不知道?”皇上忙赔笑道:“喔,没什么,儿子也觉得奇怪,皇额娘一向说瑞嫔俏皮可爱,瑞嫔在宫中素来与他人关系和睦,纵是犯错,也不该是罚跪长街淋雨。”太后微笑道:“越说哀家越听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道:“如今宫中诸事都由昌贵妃协理,她年轻欠经验,难免会有偏颇的时候,还望皇额娘多多指点才是。”太后道:“这是自然,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理呢?”皇上叹道:“先等瑞嫔醒转了再说,年纪轻轻地要受这苦楚,就是膀大腰粗的御前侍卫也禁不起这么淋,看来朕最近是太过疏忽后宫之事了。”太后微笑道:“说起来,瑞嫔是皇贵妃的亲妹妹,皇贵妃出了那档事,她难免也受人嫉恨些,不过就算有错,跪在雨中这种惩罚还是太过了点。”她停了停,敛了敛笑容,道:“哀家只希望,下半辈子能好好地颐养天年,不用再为这些小事费神,哀家年纪也大了,很多事都要交付给皇贵妃和昌贵妃打理,难免有纰漏,瑞嫔出事,和昌贵妃**疏忽脱不了干系,皇上要如何发落昌贵妃?”皇上道:“方才便是她哭哭啼啼跑来向朕说是皇额娘将瑞嫔罚跪在长街里淋雨,朕自然是不信的,才来问皇额娘。”太后道:“皇上觉得哀家会罚一个不懂事的瑞嫔在长街里淋雨吗?纵然是罚,也不过是闭门思过,抄颂女则女训而已,昌贵妃下令罚了瑞嫔,还推说是哀家?哪有如此无耻之人?皇上定不要轻纵了才好!”皇上道:“如今这宫里的事都交给昌贵妃了,昌贵妃出身世家,难免独大,朕打算释放皇贵妃,复她协理六宫之权,皇贵妃如今身怀皇嗣,便可牵制昌贵妃,如此,皇额娘觉得如何?”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略微上扬道:“一切全凭皇上作主。”皇上便吩咐道:“李德全,去咸福宫传旨吧。”李德全应着往咸福宫去。

当晚,皇上的仪仗便摆驾往咸福宫,缘多喜提着灯上前迎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方才皇贵妃娘娘说身子伐,已经睡下了。”皇上道:“那朕改日再过来,朕去看看瑞嫔,摆驾长春宫。”李德全复了声:“摆驾长春宫!”缘多喜对着皇上远去的仪仗道了声:“奴才恭送皇上。”便提了灯进宫里,淑菱添着蜡烛,皇贵妃叹道:“皇上复了本宫协理六宫之权那又如何,不过是想借本宫之手制衡昌贵妃那贱人,他心里所想的不过是他的江山,根本不在乎本宫,本宫又何须笑脸相迎?咱们不过是宫中的玩物罢了,玩久了便弃了老的,换个新鲜的,皇上都喜新厌旧了,还不许本宫厌了他吗?”淑菱道:“娘娘,就算您真的厌了皇上,也不能表露出来啊。”皇贵妃道:“本宫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皇上也知道本宫素来的脾气。”淑菱道:“奴婢听说四阿哥和瑞嫔小主这段时日受了昌贵妃好大的委屈,为了四阿哥和瑞嫔小主,娘娘您也要再争一争宠啊。”皇贵妃恨声道:“那贱人多半是冲着本宫来的,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才说着便觉腹痛难忍,弯下了腰,淑菱赶忙扶着皇贵妃身子道:“哎呀,太医说娘娘怀的是双生子,更是动不得胎气的,娘娘,咱们得从长计议,且宽心些。”皇贵妃缓了缓气,便躺下歇息。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瑞嫔的高烧褪了,醒转过来,见皇上拉着她的手,深情地凝望她,瑞嫔浅笑着微唇轻启道:“皇上。”皇上的声线带着柔和的暖意:“身子好些了吗?”瑞嫔道:“回皇上,臣妾好多了。是臣妾和宫人们玩捉迷藏,太高兴了才在长街里迷了路。”皇上刮了下她的鼻子温斥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淘气,让朕担心,知道吗?”瑞嫔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起身道:“既然你好了,朕便回去歇息了。”走时又吩咐连翘道:“晚上凉,一会儿可不许让小主蹬被子,知道吗?”连翘恭顺应了声:“喳,奴婢会谨记的。”皇上微笑回应了下,便与李德全出去,宫人们相送道:“恭送皇上。”连翘走到床边,撅嘴道:“小主,你怎么不把长街之事告诉皇上呢?昌贵妃那么欺负人,今日你病着,她还猫哭耗子跑来假惺惺作戏。”瑞嫔叹气道:“本宫人微言轻,即便跟皇上说了,皇上未必全信,倒不如抽身事外,撇得干净。”连翘道:“可奴婢就是瞧不惯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瑞嫔只闭目道:“算了,由着她去。”便睡下。

次日一早,我们便如往常般前往咸福宫觐见皇贵妃,皇贵妃见着我们微笑道:“许久不见,各位妹妹可还安好?”惠妃立刻微笑附和道:“有皇贵妃娘娘庇佑大家,姐妹们自然一切都好。”荣妃道:“到底还是这咸福宫熟悉,这十多年的桌椅都坐惯了,前些日子挪了地儿,嫔妾倒真不习惯。”僖嫔瞧了瞧皇贵妃的侧首位,悄悄对身旁的宓嫔道:“说起来,咱们都坐大半天了,昌贵妃还没来。”宓嫔声如莺啭道:“贵妃娘娘要忙大事,怎会留意日常请安这种小事呢?”她起身,向皇贵妃福了福道:“皇贵妃娘娘,咱们姐妹各自都有事,不如今日请安就到这儿吧。”皇贵妃道:“不行,本宫一定要等昌贵妃来,本宫的位分在她之上,她是一定要来给本宫请安的。各位姐妹聊了许久,口也渴了,彤菱,给各位娘娘小主上茶。”彤菱应着便给我们上茶,突然一声尖细的太监声传来:“贵妃娘娘到!”昌贵妃走上前,很恭谨地行礼道:“嫔妾参见皇贵妃娘娘,愿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贵妃还没发话,宜妃便问道:“贵妃娘娘怎么来得这么迟?”昌贵妃拘着身子道:“嫔妾代娘娘料理后宫事务,故而姗姗来迟,还望皇贵妃娘娘和各位姐妹见谅。”皇贵妃微笑道:“本宫被皇上禁足,宫里的事就全辛苦妹妹了,本宫感谢妹妹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妹妹呢?快上来坐吧。”昌贵妃应了声:“是。”便往皇贵妃的一侧坐下,俯瞰着我们。

另一方面,俄国戈洛文使团派使者洛吉诺夫至京,向清廷议定清俄边界使团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致函,内容有请大清国**团前去会谈,双方人数均应相等,相会地点应在两国边界之间。清廷决定在尼布禁会谈,并派官同洛吉诺夫同来人携答书先往。索额图、都统公佟国纲、都统斑达尔善和文达等**随皇上离京赴尼布楚,谈判开始,但由于戈洛文态度傲慢,出言无礼,并拒绝大清提出的方案,谈判陷入僵局,被迫休会,几天后又转为会外谈判,为了领地的辖属问题,双方自是互不相让。

白雪皑皑的御花园点着红梅簇簇,皇贵妃和宫中嫔妃踏着白雪赏着红梅,怀墨扶上皇贵妃,指了指不远处道:“皇贵妃娘娘,那儿的梅花开得好看,咱们去那儿看看吧。”我道:“梅花高洁,临寒自开,是不能以外表区分的,那儿台阶多,雪地又湿又滑的,娘娘如今有着身子,可得当心啊。”皇贵妃对我微笑道:“德妃可愿相陪吗?”我微笑道:“这是自然。”说着便扶上皇贵妃,怀墨跟在我们身后,我扶着皇贵妃小心翼翼下着台阶,怀墨只远远看着我们,若无其事地折了红梅把玩,突然,我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打滑,便连带着皇贵妃一起滚下石阶,我的胳膊和额头都受了点皮外伤,皇贵妃滚落石阶,早已血流成河,惊魂未定的她只看着自己的身下一点一点被血染红,尖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扫雪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动静都赶来这儿,怀墨小心翼翼走下石阶,挖了挖雪,取走了一块弥勒佛玉佩,又立刻跑下来道:“怎么了怎么了?呀!皇贵妃娘娘流血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我道:“本宫派人去请太医了。”又对围着的宫女太监道:“你们还愣着?赶紧用轿子抬娘娘回宫!”宫女太监们应着,便用轿子将皇贵妃抬回宫。

咸福宫里撕心裂肺地惨叫着,产婆费了半天功夫,孩子还是没下来,我坐在产房外,忧心忡忡,竹息为我抹着创伤药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害皇贵妃娘娘?”我思索着当时的惊魂一刻,道:“这个人的心思可不简单呐,既害了皇贵妃,又想嫁祸给本宫。”这时,太后扶着苏麻进来,我刚要起身向她们行礼问安,太后便上前朝我扇了一巴掌:“贱人!哀家都听人说了,是你拉着皇贵妃一起滚下石阶,害她难产!都是你这个贱人!”我跪下解释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臣妾眼见着皇贵妃娘娘在石阶那儿滑了一跤,臣妾本想上前去拉住娘娘的,可雪地太滑,臣妾也跟着摔下石阶了。若然是臣妾所害,臣妾欣然接受,可事发突然,臣妾也不知娘娘会滑倒啊,还望太后娘娘明鉴!”太后道:“这次的事就算不是你,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待皇贵妃产下皇嗣再说。”催产的胡太医慌慌张张地出来道:“回禀娘娘,皇贵妃娘娘已经足月,又受了惊吓,胎气大动,且是双生胎,失血过多又难产,老臣敢问,是要保娘娘还是保皇嗣?”苏麻斥道:“什么保不保的,大人和孩子都要给老身保住!”胡太医艰难地答应着便继续进产房里,我只跪着不敢起身。苏麻立刻写信,八百里加急告诉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御前侍卫携着圣旨,连同礼部的郎官执着金册金宝金印一同进来,内务府的小太监捧着皇后的凤冠霞被和东珠,只听那御前侍卫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皇贵妃佟佳氏,乃领侍卫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哉。”我们一同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御前侍卫将圣旨交给我道:“皇上才和俄方议好了《尼布楚条约》,现在在回京的路上,明日便会到达,奴才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说着便离去,淑菱带着宫女接下了金册金宝金印和皇后服制,进产房里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只听皇后凄厉地惨叫一声,两个孩子便出来了,只见他们的脐带互相绕着对方的脖子,又憋了许久,已经夭折了,我一下便瘫软在地,太后立刻吩咐道:“来人!把德妃这个贱人打入冷宫!”宫女太监们应着就要来拉扯我,只听皇后喊道:“本宫的胎和德妃没关系!太后娘娘不要错怪了德妃!”太后走进去,见着皇后的下身,惊得捂住了嘴,皇后的下身已然鲜血如注,她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蓬乱的额发被汗水浸湿,胡乱地粘附在脸上和枕头上,太后拉住皇后的手道:“告诉哀家,是谁害你!”皇后的眼角闪着泪光道:“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没有照顾好孩子。”苏麻进来查看了一下,忙出来喊道:“太医呢?人呢?太医呢?赶紧来给皇后止血啊!”皇后摇头道:“不中用了,本宫只想等皇上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瑞嫔牵着四阿哥哭着进来,四阿哥见我瘫坐在地,上前便对我挥拳蹬脚:“把皇额娘还给我!把皇额娘还给我!我要皇额娘!我要皇额娘!我讨厌你!讨厌你!”瑞嫔赶忙拉住四阿哥:“四阿哥,怎么可以对德妃娘娘无礼?”他的话狠狠地打击着我,我一怔,泪眼婆娑问道:“四阿哥,你,讨厌本宫了吗?”四阿哥喊道:“对!讨厌你!”有那么一刻,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绝望,太后道:“四阿哥,怎么说德妃也是你的亲生额娘,不能对德妃没礼貌!”四阿哥哭着跑进产房,皇后伸出无力的手抚摸着四阿哥的脸庞:“傻孩子,还哭鼻子了,皇额娘只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了,以后,德妃娘娘便是你的额娘,不,她本就是你的亲额娘啊,这么多年,你从未认过她,快,到你亲额娘那儿去。”四阿哥哭道:“不!儿臣只要皇额娘!皇额娘别走!”皇后微笑道:“不走不行啊,你要好好听话,知道吗?”四阿哥哭着点了点头,皇后唤来淑菱道:“那盒子里的东西,便是害本宫的,其中的奥妙本宫都写下来塞进盒子里了,等皇上回来,你还给他。”淑菱哽咽应着:“娘娘放心吧。”瑞嫔上前哭道:“姐姐,别离开霗儿!”皇后微笑道:“霗儿,以后姐姐不能照顾到你了,你自己在宫里要多保重啊,要学着保护自己,姐姐会在天上,保佑你。”皇后带着幸福的笑容,闭上了双眼,皇上的銮驾才刚驶进宫门,只听得咸福宫内哭声震天,便大步进来,见着皇后冰冷的尸体,皇上扑在皇后身上哭道:“皇后,是朕不好,朕来迟了!朕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四阿哥哭喊着:“我要皇额娘!皇额娘!”淑菱失魂落魄地捧着盒子到皇上身边:“皇上,娘娘临终让奴婢把这盒东西给您,另外,娘娘说,从前害仁孝皇后难产,陷害吉妃,陷害和妃,还有许多也都是因为她太爱您的缘故,后来,她慢慢明白了,对您的爱不应只是占有,所以这十多年来,娘娘一直恪尽职守,再也不曾加害过谁,如果奴婢所言有假,九泉之下甘受拔舌之苦,皇上,娘娘是冤枉的!”说罢,便取下发簪朝自己的脖颈上刺去,当时血流如注,缘多喜抱起淑菱哭喊道:“淑菱!淑菱!你这又是何苦呢?”皇上哽咽着道:“好个忠心护主的宫女,朕便下旨令她与皇后同棺合葬,也不枉二人主仆一场。”

康熙二十八年,大行皇后佟佳氏崩卒于咸福宫,皇上辍朝五日。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皇上为大行皇后去世感到难过,传教士张诚道:“回禀皇上,微臣暗中走访,发现那两位太医原是李总管的远房表亲。”李德全立刻跪下道:“皇上明鉴!奴才也不知那两小子会作那样的事啊!皇上明鉴啊!奴才跟皇上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啊!”皇上道:“朕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不过,你的亲戚让皇贵妃蒙受不白之冤,朕绝不能姑息,你是陪朕一同长大的,以后总管太监的职务便叫给魏珠吧,御膳房缺人手,你便去那儿当差吧。”跟在李德全身后的小太监魏珠喜出望外道:“奴才多谢皇上恩典!”李德全失魂落魄地叩谢道:“奴才,谢皇上。”张诚道:“皇上,如意馆那儿在临摹大行皇后的肖像,奴才去监督着,先行告退。”皇上道:“且慢,张诚,大行皇后才走,边关便紧急来报说葛尔丹率部进攻喀尔喀部,他如今与俄军勾结,挑起各部落的战争,打算侵入我中原,如何才能击退他们,你帮朕想个对策吧。”张诚跟皇上聊着计策不提。

佟府里也是一片缟素,礼部的郎官携着圣旨进府里,佟家老小全都出来接旨,郎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抚驭寰区,端赖宫闱之助。惟后德之贤淑、王化本源系焉。内治綦重、典礼宜隆。爰考历代、册立中宫、推恩所生、锡之封爵。载在彝常、其来旧矣。惟大行皇后惟秉柔嘉。心存恪慎。溥宽仁而逮下。崇节俭以持躬。奉事重闱、克抒诚孝。抚育众子、均被恩勤。方作配于朕躬、冀永资夫壸教。忽尔崩逝、殊悼朕怀。礼已备乎荣哀、恩未加于戚畹。内大臣舅舅佟国维、乃大行皇后**也。勋旧懿亲。忠贞世笃。劳勋夙昭乎环卫。谋谟允赞乎岩廊。兹奉皇太后慈谕、大行皇后诞秀名宗。丕彰令范。懿徽遽谢、悲怛滋殷。思后德之流芳、洵良臣之毓庆。宜加峻秩、以协典章。朕恪遵慈命、特锡殊恩。佟国维、著封为一等公。给与诰命。世袭罔替。钦此。”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叩谢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过了几个月,皇上命和硕简亲王雅布、多罗信郡王鄂札、赍册宝、上大行皇后尊谥。册文曰:“道弘地载、六宫资阴教之修。化始人伦、万国仰母仪之重。壸闱擅媺、音足嗣于前徽。图史流馨、德常新于奕禩。皇后佟氏、英钟戚畹。瑞衍名宗。克秉渊心、协女箴之婉娩。式昭玉度、本天赋之温庄。自妫水以嫔虞。比周京之缵女。佐晨昏而将敬、勤著鸡鸣。溥鞠育以宣慈、庆贻麟定。仁能逮下、木樛曲以堪萦。志在进贤、荇参差而必采。世方逢乎丰豫、俭德滋彰。名已冠乎宫庭、谦怀弥笃。佩环有节、恒赞宵衣。织紞惟劳、允师内职。二南之风继轨。九卿之属倾心。乃正坤维。洵推哲配。袆褕初御、方期延祉于长秋。繐帐旋陈、遽悼韬辉于永夜。虽此日之芳华易谢、而千年之令誉靡穷。考古彝章。称兹显谥。聿焕丹青之采。丕扬金石之光。特以册宝、谥曰孝懿皇后。于戏。溯淑型于桂馆、嫓美姜任。播嘉则于琼章、垂声穹壤。荣哀具备。宠渥祗承。”

第一百九十一回 埋玉(上)

法师们喃喃念颂着超度藏经,木鱼钟鼓声伴着香烛袅娜在宝华殿内,嫔妃们带着各自的皇子公主,身着白服按着位分依次跪下,我跪于众嫔妃之列,随着前头昌贵妃轻轻抬起的右手,叩首、合掌、叩首,耳边尽是哀戚,四阿哥泪光盈盈,绝望地看向殿前那尊释迦牟尼像,前些时候太皇太后大丧也是如此,但此刻我却并不为那个女人的死感到悲伤,却为着四阿哥那时的话心痛,我恨她抢走了我的孩子,也恨我自己没能保护好她,泪水旋在我的眼眶,但我却不想为她哭泣,便闭目深深叹了一口气,似菩萨般不悲不喜,法师将香各自分发到我们手中,我们便随着昌贵妃依次将香供奉在灵台上,待到礼毕,便随昌贵妃出了宝华殿。外面的空气透着春雨浇淋出的青草香,青石地上渐渐散去的霜雪也在昭告着春天的降临,被烟熏火燎的我们一出来便舒了一口气,昌贵妃牵着十阿哥,微唇轻启道:“今日的丧礼,各位姐妹都辛苦了,本宫还有要事在身,各位姐妹若没有其他事,也都回宫吧。”我们一同向昌贵妃福拜道了声:“嫔妾告退。”便带上各自的皇子公主回宫。

我坐在步撵上,乳母嬷嬷分别抱着胤祥和胤祯,四阿哥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温宪跑到四阿哥身旁,伸出小手牵上四阿哥的手安慰道:“四哥,别难过了。”四阿哥点了点头,竹息悄声道:“奴婢听嬷嬷说昨个儿四阿哥又一晓儿没睡背书,早上一大早就起来上书房,这可不行啊。”我回头瞧了眼四阿哥,见他却有一丝疲像,对竹息悄声担忧道:“这可不行啊,回去给他炖碗安神汤,赶紧让他好好歇息。”竹息边应着边跟上我的步撵,我正看着远方出神,敬嫔的步撵跟了上来,只听她道:“大行皇后走的突然,这宫里头一下就又冷清了,不过好在四阿哥总算和娘娘母子团聚了。”我叹道:“看看荣妃和三阿哥、卫常在和八阿哥,母子团不团聚有什么要紧,只要四阿哥平安,认不认本宫作额娘都不重要,本宫到底不及大行皇后,不过本宫会努力弥补昔日的损失,以报昔日大行皇后的养育之恩。”说着,我们便下了步撵,由宫人扶着跨进永和宫的门槛。

皇上仔细端详手里的玉镯碎片,惨绿的光芒直射皇上的印堂,桌上正放着大行皇后写给皇上的书信,皇上将碎片放回盒子里,心想着:“雪儿啊雪儿,你到最后一刻还在恨朕吗?若朕早知道这镯子的秘密,便不会受老祖宗利用,给你下药,让你受苦,可你早发现了这秘密为何不跟朕说?予嬿和梦蝉去世后,朕一直把你当成皇后,是朕太害怕自己再克了皇后,所以才没册封你为皇后,既然你是朕的皇后,夫妻之间又何必互相隐瞒呢?咱们多年的情谊,竟凉薄至此……”这时,魏珠奉茶堆笑道:“皇上,您嘴角都起皮了,用些茉莉花茶润润吧。”皇上见着魏珠的喜色,怒斥道:“放肆!”魏珠被唬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想解释,皇上斥道:“如今正值大行皇后国丧,你非但不替皇后难过,脸上还挂着笑,朕钟爱的皇后死了,你还笑得出来?没心肝的东西,还不赶紧给朕滚出去!”魏珠到底还年少,才听几句训斥便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小太监见着魏珠在哭,忙上前殷勤道:“公公,哭灵早就哭过了,您怎么还在哭呢?”魏珠用尘拂轻敲了下小太监的帽檐,斥道:“咱家想哭就哭,关你什么事儿!”小太监忙赔着不是。

承乾宫的书房里传来十阿哥朗朗的读书声,宣嫔坐于殿中,一双卷睫轻闪道:“十阿哥小小年纪就能文能武,贵妃娘娘如今便是这宫里掌权的,保不准往后这些皇子里头,第一个封王的便是十阿哥呢。”昌贵妃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冷笑道:“妹妹越发贫嘴了,胤誐笨拙,岂可与他的几个弟兄相较?封不封王有什么打紧,江山都不是自己的。”宣嫔笑道:“瞧嫔妾这嘴,真该拿胶布封上。”游世淮恭谨地进来回道:“回禀娘娘,按娘娘的吩咐,都办妥了。”昌贵妃扫了一眼游世淮,叹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游世淮应着退出去,宣嫔站起身道:“坐这么久腿都麻了,嫔妾出去走走。”昌贵妃微笑了下,宣嫔便随萨仁出去,玻琴附耳道:“娘娘此番费了不少银子,只要他们口风紧,纵是青天仁杰再世,也查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昌贵妃冷笑道:“那是自然,是个人都离不开一个贪字,如今李总管也被牵连了,回头让御膻房的厨子们好好照顾着,毕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儿,别亏待了人家。”玻琴会意道:“奴婢知道怎么做。”十阿哥的读书声传来,昌贵妃道:“先去小厨房煨只鸽子,端去书房吧。”玻琴应着往小厨房去。

死亡的黑夜总是迎接着新生的黎明,婴孩的响亮啼哭划破了大阿哥藩邸的夜空,乳母抱着襁褓哄逗着,大福晋虚弱地躺在床上,吩咐道:“嬷嬷,把孩子抱近些,我瞧瞧。”乳母应着将襁褓抱给大福晋,乳母道:“恭喜大福晋,是位小公主。”大阿哥端来煨好的红糖水到大福晋床边道:“苕芸,你真是好样的。”大福晋似有些失落,将襁褓递给乳母,对大阿哥道:“又是个公主。”大阿哥放下红糖水,拉住大福晋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大福晋的手背,柔声道:“咱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下一次一定是个阿哥。”大福晋微笑着端起床头的红糖水,用汤匙舀着喝,大阿哥哄逗着小公主,藩邸内在为新生命庆祝,似乎忘却了如今还在国丧。

而同样忘却国丧的便是鸣金开锣的茶馆,只听那扮演杨玉环的小旦被一众“叛军”围在马嵬坡前,唱道:“臣妾受皇上深恩,杀身难报。今事势危急,望赐自尽,以定军心。陛下得安稳至蜀,妾虽死犹生也。算将来无计解军哗,残生愿甘罢,残生愿甘罢!”那扮演唐明皇的小生哭倒在杨玉环身上,唱道:“妃子说那里话!你若捐生,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台下的几个票友正叫好,外头便闯进官兵来,将戏台团团围住,一下便停了表演,茶馆老板忙赔笑道:“几位军爷,出什么事了?”那领头的官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如今正值大行皇后丧期,你们竟敢作戏取乐,将一干人等都给本官带走!”官兵们哪由分说,不分乐师演员观众,拉了就走。

第一百九十二回 埋玉(中)

檀香幽幽地在御鼎内升腾,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满朝文武皆跪伏在地不敢起身,魏珠小心翼翼地拾起摔在地上的奏折,边揣度皇上的脸色边颤着手呈给皇上,皇上没个好气地抢过奏折重重地拍在桌上,佟国维抬起头作揖道:“皇上息怒,臣已查明,《长生殿》乃是洪升前年所作,从去年开始风靡大江南北,最近又恰逢是洪升的生辰,伶人们便演了这《长生殿》庆贺,只是,如今大行皇后大丧,此剧中唐明皇的玉妃的封号与大行皇后生前相同,犯了大行皇后的忌讳,又暗指皇上割让土地给罗刹,戏文极其大逆不道。”阿兰泰也抬起头作揖道:“皇上,如今正值国丧,候选县丞洪升就公然与书办同席观剧饮酒,大玷官箴,俱应革职。其所参候补侍讲学士朱典常斗马吊,并无实据,应毋庸议。”皇上怒目圆睁,许久才平复了些许,淡淡地道:“传旨,赵执信着革职。朱典问伊衙门学士等,据云人品学问俱属平常,着休致回籍。”众大臣齐声道:“臣等领旨。”皇上叹道:“诸位爱卿还有本奏吗?若无本奏,今日就退朝吧。”大臣们沉默不语,魏珠甩了甩尘拂,朗声道:“退朝!”满朝文武皆跪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便都离了金銮殿。

闲暇时分,通贵人正与我下棋对垒,我往棋局中落下一颗黑子,通贵人边落着白子边道:“看来《长生殿》的确是触犯龙颜了,听说今儿早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呢。”我浅浅一笑:“大行皇后刚走,就有人观戏庆贺,说起来,《长生殿》也不过是照仿前人《长恨歌》和《秋雨梧桐》所作,只为博得世人喝彩,毫无新意,那杨妃和杨氏一族为了品荔枝便害得民不聊生,杨妃的封号‘玉’字更是犯了大行皇后的忌讳,如今公然歌颂,也难怪皇上要生气。”通贵人边吃了我几个子,边道:“可怜了那洪升,只因一曲《长生殿》,就断送了自己的功名,说到底,杨妃恃宠而骄还是寿王太过骄纵的缘故,就算没有杨妃,后宫佳丽三千,照样能和唐明皇传出千古佳话。大行皇后生前虽得宠但她的亲弟照样只是个侍卫,她的亲妹瑞嫔也不过才居嫔位,不曾像那杨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虢国夫人和杨国忠兄妹通奸,更是荒淫无耻。”她说得咬牙切齿,我叹道:“历史上的事,有多少是添油加醋的呢?皇上为此事生气,到底还是挂念大行皇后,男人啊,总是要失去了至爱才知道好,瞧本宫,又中了埋伏。”通贵人笑道:“姐姐每次下棋总是这样,从鸳儿刚进宫认识姐姐时,姐姐你就总是让着鸳儿。”我笑道:“本宫原就不通棋艺,宫中无聊,不过是打发辰光罢了。”通贵人叹道:“是啊,姐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就不那么闷了。”

过了几日,皇上便率着几个年长的皇子与满朝文武护送大行皇后的梓宫出城往景陵,昌贵妃率着我们与命妇们齐集宫门举哀跪送,正要起身,忽听得晚秋惊呼:“福晋晕倒啦!”瑞嫔忙上前扶起赫舍里氏喊道:“额娘!额娘!”昌贵妃见状,忙吩咐宫人们:“先抬去长春宫,再叫几个太医来。”宫人们应着便用软轿将赫舍里氏抬往长春宫去,县君叹道:“福晋或许是思女心切,一时悲伤过度才晕倒,只怨天妒红颜,先是仁孝皇后,再是孝昭皇后,如今是……”她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低头不语,瑞嫔哭道:“贵妃娘娘,嫔妾想先行告退,看顾着额娘。”昌贵妃点头示意了下,瑞嫔便答谢着离去,昌贵妃环视我们道:“有小半个月,皇上是不在宫里的,大家要稍安勿躁才是,本宫要去慈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姐妹们请自便。”宫人们簇拥着昌贵妃离去,我们一同相送道:“恭送贵妃娘娘。”便也纷纷离去,成璐见我面有愁容,上前安慰道:“如今四阿哥已是个小男子汉了,一路上有皇上和几个长兄照顾,长姐不必担心。”我道:“他一向在宫里娇生惯养的,如今便要跋山涉水的,受这长途劳顿之苦,本宫实在放心不下。”成璐道:“男孩子嘛,总是要砺练砺练,哭了一上午的灵,有些累了,时候也不早了,臣妾也要出宫了,长姐在宫里要多保重。”我道:“你自己也是,赶紧给本宫生个小侄儿,成婚都这么多年了,还没个好消息,还不抓紧着?”成璐羞着低头道:“哎呀,长姐又取笑臣妾,不跟你说了,臣妾要出宫了,臣妾告退。”相互告别后,我坐上步撵便回永和宫去。

瑞嫔抱着赫舍里氏的手,担忧地看着赫舍里氏,只听得赫舍里氏在睡梦中叫着:“别走,别走。”惊醒,瑞嫔见赫舍里氏醒了,擦了擦眼泪,微笑道:“太好了,额娘你终于醒了。”赫舍里氏坐起身子道:“我、我怎么会在这儿?霗儿?”瑞嫔端着药要来喂赫舍里氏,赫舍里氏喝完药搂住瑞嫔哭道:“都怪额娘不好,是额娘贪图荣华富贵,把你们姐妹送进宫里,额娘已经知错了,你们原谅额娘吧!求你原谅额娘!”瑞嫔也哭道:“额娘为我们好,我们从来就没怪过额娘,是我们命该如此,姐姐走时,笑容很安祥,她说,会在天上保佑我们。”伺候的宫人们也被母女二人的哭声感染,想起自己的亲人,也暗自伤怀。晚秋为赫舍里氏穿戴齐整,赫舍里氏向瑞嫔福下道:“臣妾告退。”正要走,便听游世淮喊道:“贵妃娘娘到!”宫人们簇拥着昌贵妃进来,瑞嫔上前迎道:“嫔妾不知贵妃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赫舍里氏福下道:“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忙上前搀起赫舍里氏:“福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本宫听说福晋伤心过度昏倒,让人把福晋抬到这儿,方才处理宫务,不得空来探望,福晋现在可好些了?”赫舍里氏恭谨地道:“臣妾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如今已经好多了。”说着又跪下叩头道:“今日命妇于宫门举哀,臣妾御前失仪,还望贵妃娘娘责罚。”昌贵妃扶起她,微笑道:“大行皇后走的突然,福晋思女心切,悲伤过度才晕倒,本宫又怎会怪罪?”赫舍里氏感动涕零:“多谢贵妃娘娘,瑞嫔小主年幼,还希望娘娘多加照顾。”昌贵妃微笑道:“那是自然。”赫舍里氏向昌贵妃道了声:“臣妾告退。”便由晚秋扶着离去,昌贵妃打量着瑞嫔,轻蔑地一笑,便转身离去。

太后正与诸位太妃在御花园里赏花,梁明寿慌慌张张跑来,边喘着边道:“不、不好啦!启禀太后娘娘,恭靖太妃失踪啦!”宁悫太妃道:“吉安所四周有大内高手看守,恭靖太妃怎会失踪?再仔细找找。”太后折了一支牡丹,在手中把玩道:“春日御花园内风景如画,好好的景致都被这疯妇搅了,不必理会,随她去。”陈太嫔担忧道:“哎呦,这先朝妃子走失了成何体统,更何况还是疯了的,这万一要是伤了人,怎么办?”宁悫太妃道:“她疯不疯倒没什么,万一要是口无遮拦地……”她还没说完,太后斥道:“放肆!”几个太妃便跪着道:“嫔妾罪该万死,还望太后娘娘责罚。”太后道:“她已经是个疯子了,就算清醒了,说的话能有几个会信?哀家自有定夺,谁若再多嘴,立刻打入冷宫!”太妃们面面相觑,只得道:“嫔妾不敢了。”太后平复了语气,道:“都起来吧。”太妃们道了声:“多谢娘娘。”才起身,与太后漫步着。

恭靖太妃披头散发地在树林里奔逃着,这时,几个蒙面人出现把恭靖太妃团团围住,恭靖太妃刚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蒙面人便拔出匕首捅入恭靖太妃的肚子,恭靖太妃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惊呼道:“救命啊!杀人啦!”哪等她呼喊,蒙面人便用利剑划破了她的喉咙,蒙面人们正要运轻功逃走,便也全部毒发身亡。阿柔为太后揉着太阳穴,微笑道:“娘娘这些天也劳累了,方才奴婢听说,恭靖太妃和那些大内高手暴毙在京郊的树林里。”太后叹道:“阿柔,哀家会不会太心狠了?”阿柔摇头道:“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太后的目光盈着泪影道:“哀家到底不是亲额娘,孝康章皇后若是安分守己,便不会被鳌拜……当时皇上年幼,哀家那么做也是不得以,罢了,往事就让它过去吧,恭靖太妃也可怜,把她的遗骸好好装殓了,安葬到先帝的地陵吧。”阿柔答应着就去传话。

第一百九十三回 埋玉(下)

经过漫长的跋涉,大行皇后的棺椁安置在了景陵地宫内,与她比邻而居的正是皇上的发妻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干燥阴冷的地宫最适宜陪葬品的贮藏和尸身的防腐,但对生者来说,却是无尽的凄怆和骨肉分离的不舍,四阿哥跪在三个兄长之列,稚嫩的面庞映着晶莹的泪光,顾着皇家的威仪和体面,这一路他都不曾痛哭过,如今在地宫内,对着养母的棺椁和灵位,便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哭声经由石壁回响不绝于耳,随行的仆从被哭声感染,无不怆然涕下,皇上跪在最前,庄重地叩首,一众随行亦皆叩首,皇上走上前,抚着大行皇后的棺椁哽咽道:“雪儿,你们为何都要离开朕?朕是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就连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你说过会永远信任朕,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如今你负了朕,你们都负了朕,你的心底藏着那么多委屈,为何要忍耐?从前你经常向朕倾诉心事,不知从何时开始,你与朕渐行渐远,都怪朕不好,朕已后悔当初,若有来生,朕一定不辜负你们,你们若泉下有知,便让跟前的烛火闪三下。”只见那烛火果然闪动了三下,皇上闭目凝咽:“雪儿,你安息吧。”这时,四阿哥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兄长们搂着四阿哥的身子边掐人中边呼喊:“四弟!四弟!”皇上忙上前查看:“怎么回事?”三阿哥哽咽道:“皇阿玛恕罪,四弟方才伤心过度,晕过去了。”皇上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额头:“怎么烧得这么烫,这孩子也是,烧成这样了还跟来,还不赶紧抬回马车里歇着,来人!”仆从们小心翼翼地把四阿哥抱了出去,皇上看向三个皇子,大阿哥和三阿哥面带哀容,而太子全无半点愁容,斥道:“胤礽!你四弟如今抱恙,你是怎么当太子的?竟连你四弟高热了都不知道!如今朕带你们来这儿举哀,你两个皇额娘的灵寝都在这儿呢!竟不见你落泪!”太子叩首哭道:“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实在是太想皇额娘了,又见皇阿玛伤心难过,所以儿臣,儿臣……见四弟那样伤心,便不敢再叨扰了皇阿玛,所以……所以才没哭,皇阿玛息怒!”皇上对着仁孝皇后的棺椁冷笑道:“予嬿啊予嬿,你快瞧瞧,这就是你拼了命给朕生下的太子啊!”又转向太子道:“还不赶紧出去照看你四弟!”太子战战兢兢道了声:“儿臣告退。”便离了地宫,皇上一时大动肝火,便觉天旋地转,大阿哥和三阿哥忙上前左右扶住:“皇阿玛!”魏珠打着哆嗦道:“地宫这儿不宜久呆,奴才恭请皇上回御撵。”皇上点了点头,便由大阿哥和三阿哥扶着离了地宫。

随行的太医诊视了一番,对皇上道:“回皇上,最近天气变化,地宫阴冷侵体,加之哀伤劳碌,肝火大动,故而头风发作,微臣斗胆,附近便是汤泉,汤泉有养生**、祛风散寒之效,恳请皇上沐浴汤泉。”皇上揉着太阳穴,皱眉道:“大行皇后的丧礼,一刻都不容缓,朕的头风不碍的,忍忍就过去了,佘太医,四阿哥如何了?”佘太医回道:“回皇上,四阿哥服了些姜汤,微臣又开了些伤风褪热的药,发了些汗,已经不那么热了。”皇上边忍着头痛边道:“没事了就好,不过朕这样子,怎么读祭文呢?”大阿哥安慰道:“皇阿玛,您不用担心,颂读祭文之事,就交给儿臣吧。”皇上微笑道:“那就有劳胤褆了。”

汤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皇上由太监们脱得精光,雄壮的肌肉随着呼吸不停地律动着,他赤脚探入那汤泉中试了试水温,适应了之后,便走入汤泉里沐浴起来,另一边,大阿哥拿着祭文,在大行皇后灵前恭谨地念着,很快,便该是圣驾回銮了,宫里头也正为迎接孝懿皇后的神位打扫着奉先殿,盲哑太监正挑着水,正好撞着准备香烛的小太监,弄湿了香烛,小太监自然是不肯饶,揪起盲哑太监,弄翻了水桶便是一顿拳脚:“臭瞎子!你知道这些蜡烛多贵吗!?走路也不仔细着!”几个小太监们围了过来:“不能放过他!弟兄们!打!”二话不说便将盲哑太监围着拳打脚踢,盲哑太监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呜呜哀求着,这时,只听游世淮朗声道:“贵妃娘娘到!”小太监们这才住手,跪下叩首道:“奴才们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扫视几个小太监,又看着伤痕累累的老太监,问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你们为何要打他?”小太监道:“回娘娘,奴才也不知他是何来历,只知他是负责杂扫奉先殿的瞎子,这瞎子把供养神位的香烛都弄湿了,坏了奴才的差事,所以……”昌贵妃拨弄着手中的玉如意,慢悠悠道:“所以你才要打他,是吗?”小太监们战战兢兢求饶道:“奴才知错了!贵妃娘娘!”昌贵妃瞧了一眼游世淮,游世淮会意唤了侍卫将小太监们押去杖责二十,昌贵妃下了步撵,走上前,小心翼翼搀扶起盲哑太监,盲哑太监激动地拼命挣扎,玻琴嫌恶道:“又是瞎子又是哑巴的,娘娘别理他,咱们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盲哑太监听到太后二字,便十分害怕,抱着头打哆嗦,昌贵妃道:“公公,你怎么了?公公?”昌贵妃也试探了一句:“太后?”盲哑太监便痛苦地啊啊叫着,尽管那并不成声,昌贵妃诧异道:“难道太后有什么隐情吗?”盲哑太监抱着昌贵妃的裙摆哀求着,玻琴忙甩开他的手:“脏死了,也敢来碰我们娘娘!”盲哑太监只不停地磕头着,昌贵妃道:“玻琴,咱们快走吧。”玻琴应着便扶昌贵妃上了步撵。

过了几日便是太后的寿辰,乾清宫内自是高朋满座,喜笑颜开,待一曲歌舞既罢,皇上举杯祝道:“恭祝皇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儿子先干为敬!”太后笑道:“好,哀家谢谢皇上。”裕亲王道:“那儿臣也祝皇额娘天保九如,寿富康宁!”苏麻也隆装坐在太后上方,举杯微笑道:“太后,恭喜你了。”太后起身举杯敬道:“多谢老祖宗。”这时,阿灵阿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走!这儿不是你来的地儿!”那妇人跪下喊道:“皇上!冤枉啊!”我们听有人喊冤,便面面相觑着,恭亲王道:“如今是皇额娘大寿,她是来捣乱的吗?”裕亲王道:“臣兄看,此女必有冤屈,也难保是刺客,皇上,为安全起见,不妨押上来问话。”太后无趣地用筷子夹着盘子里的辣子鸡丁,不满地放下筷子,皇上招了招手,侍卫押着那妇人上前,皇上问道:“说吧,你有何冤屈?”那妇人哭道:“皇上,你还记得臣妾吗?臣妾是千文啊!原来永寿宫的颜妃!”皇上打量了一番,道:“你真是颜妃?”颜妃哭道:“当日臣妾被陷害,吓得疯癫无状,皇上是下了旨送臣妾回母家的,谁知太后害怕臣妾将她的丑事往宫外传,竟将臣妾关入冷宫,臣妾不得不装疯卖傻,苟延残喘,为的是有朝一日沉冤得雪啊!皇上,是太后杀了孝康章皇后!慧妃也不是病死的,是慧妃偷听了太后的阴谋,太后怕她对自己不利,所以太后让臣妾下毒害她!皇上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怒斥:“放肆!不得污蔑太后!”颜妃叩首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太后冷笑道:“哀家何曾害过人?无稽之谈,大胆贱人,竟敢在御前放肆,还不赶紧给哀家撵出去!”皇上道:“慢着,皇额娘,少安毋躁,既然她说的惟妙惟肖,儿子便不得不追查下去,绝不让别人无端污蔑,一定还你清白,来人!去传昔日给孝康章皇后侍疾的太医来!搜查慈仁宫!”昌贵妃也附耳花扇什么,花扇也离席了。

胡太医和陈太医战战兢兢不敢起身,皇上的桌前摆放着慈仁宫里搜出的几盒毒药和几张银票,太后冷笑道:“皇上,他们定是受了谁的好处,这样来陷害哀家,哀家对天发誓,绝没有害过任何人!”宴会的气氛诡异,苏麻道:“如今这事儿蹊跷,不如等筵席散了,再好好查问一番,菜都凉了,来来来,大伙儿吃!喝!”大家都沉默不语,花扇扶着盲哑公公进来,苏麻仔细瞧了眼,惊道:“你不是,康妃身边的小易子吗?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盲哑公公哭着点头应着,太后怒斥:“大胆奴才!谁叫你来扫哀家的兴!”盲哑公公听到太后的声音就不停地叩头求饶,颜妃道:“是了,太后害死了孝康章皇后之后,害怕丑事败露,就把易公公抓去剜目饮哑药。”太后拍案怒喝:“够了!胡说八道,污蔑哀家!来人!把这贱人撵出去杖毙!”皇上微笑道:“皇额娘息怒,事情还没查清楚,咱们不急着处置,来人,革胡波涛、陈晓阳太医院首席太医兼院判之职,赐死,把颜妃押回冷宫,等候处置。至于易公公,带回南书房,朕自会调查。”颜妃见有人要来拿她,忙高喊:“太后杀了太后!皇上!臣妾没有诽谤!”侍卫来拿盲哑公公,盲哑公公抽出侍卫的佩刀抹了脖子自尽,沾着血在地上写着:“太后杀太后。”

众人大骇,裕亲王厌恶道:“真晦气!还不赶紧清理干净!”昌贵妃举杯对太后道:“皇额娘,让您受惊了,臣妾先干为敬。”太后哭道:“皇上,哀家是有苦衷的啊!当初鳌拜专横,行走于后宫,先帝驾崩多年,你亲额娘偶然间被查出怀有身孕,哀家怎么能让如此荒谬的事发生!所以哀家才要帮她打掉那个孽种!哀家是想保护皇上和孝康章皇后啊!”苏麻道:“当初她不是得了天花去世的吗?”太后哽咽道:“天花?孝康章皇后又不是没出过痘,天花会要了她的命?”皇上沉默片刻,吩咐道:“来人!”突然便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众人忙摇着皇上道:“皇上!皇上!”大家簇拥着皇上离去,太后珠光宝气,凤冠霞被地端坐着,宫殿里华丽而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冷宫便着起了大火,可怜那一众深宫弃妇,要就此香消玉陨。侍卫们抓到了手拿火把纵火的太监,竟是太后宫里的小太监,裕亲王和恭亲王守在皇上的病榻前,裕亲王问:“还有什么话交代吗?”小太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太后没关系!”皇上刚醒转过来,听见动静,便问:“怎么了?”裕亲王道:“回皇上,这狗奴才纵火烧冷宫,经查,是太后宫里的。”皇上撑起身子,颤巍巍指着他道:“你主子还要你干什么了?”小太监道:“再没有了。”皇上闭目,流下两行泪,许久才道:“传朕口谕,朕因皇太后所居慈仁旧宫、历年已久。特建新宫。比旧更加弘敞辉煌。今已告成。应即恭奉皇太后移居。可传谕钦天监、敬谨选择吉辰。另外,皇太后凤体违和,不能操持后宫之事,收皇太后中宫笺表,金册,金印,交给昌贵……慢!先存入库房吧,再派人好好伺候着皇太后。”众人叩首答道:“遵旨!”

当时,昌贵妃踏足冷宫拜访颜妃:“给姐姐请安。”颜妃沏茶道:“我这儿没什么好茶,妹妹请。”昌贵妃端着茶杯道:“方才听姐姐说的,是真的吗?”颜妃叹道:“是真的又如何,她是皇太后,咱们怎么跟她斗?”昌贵妃冷笑道:“皇太后?那又如何?咱们已经撕破了她的伪装了,现在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姐姐,可能你要受些苦头了。”颜妃道:“从何说起?”昌贵妃品了茶,笑道:“皇太后依旧没受处置,苦于没有确实的证据,若是坐实了她的罪名……”颜妃道:“只要肯报了我多年的仇,不管怎样都可以,你有什么办法?”昌贵妃微笑道:“本宫能有什么办法?”说着,便击掌两下,朝门外唤道:“进来!”只见那小太监便进来问安道:“给两位娘娘请安。”

第一百九十四回 光就居(上)

太皇太后的忌辰到了,而皇上则因头风反复发作,便遣了大阿哥和太子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致祭,敬嫔正拿着膏药在烛火上烘烤,伊阿桑、陈廷敬等呈上《政治典训》的式样给皇上过目:“回皇上,臣等已完成了《政治典训》的式样,恳请皇上过目。”敬嫔将膏药贴上皇上的太阳穴,用金色的扁方绑了皇上的额头,轻轻地捏着皇上的肩,皇上翻阅了一番,叹道:“朕御极三十年来,惟兢兢祗畏,常存始勤终怠之虞。孜孜不已,每思满损谦益之戒。今阅此书,增愧于怀。况比年不登,民生未遂。地震星变,往往频仍。正当君臣上下,协心同虑、抚绥万邦,夙夜黾勉,尚且不暇,岂容自矜自伐,以重己过。违道取誉,以务虚名。欲将此书停止编摩,卿等其议之。”几位大学士面面相觑,作揖道:“喳,恳请皇上保重龙体,臣等告退。”待他们走后,皇上扶着头,敬嫔担忧道:“皇上,头又疼了吗?”皇上叹道:“不打紧,忍忍就过去了。”敬嫔道:“皇上原是不能操劳的,方才又聊了许多事。”皇上道:“没法子啊,朕是皇帝,哪有一天不勤政的道理,这几日昌贵妃她们都不来看朕了,是嫌朕不中用了吗……”敬嫔道:“姐妹们,大概都有自己的事儿吧。”皇上拉着敬嫔的手背,抚着道:“难为你对朕始终如一。”敬嫔微笑道:“臣妾本就是皇上的嫔御,侍奉皇上是嫔妃应尽之责。”说着便被皇上搂入怀中。

朝鲜国王李焞,率领陪臣朴泰尚等来京朝贺,并往奉先殿拜祭孝懿皇后,若大的皇宫,高耸的红墙给了这些异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了这位上宾,正品着酒,李焞看向我们,举杯微笑道:“不愧是大国皇帝,能娶到这么多如花美眷,真是羡煞小王了,小王先干为敬。”昌贵妃举杯微笑道:“大王取笑妾身等人了,妾身等人蒲柳之姿,恐俗了大王的慧眼,难得大王来大清,妾身敬大王一杯,愿两国永结同好。”说着便一饮而尽,李焞拍案道:“好!爽快!”皇上微笑对李焞道:“她们的美色未必肯入朕的眼,朕在意的还是德才兼备的女子,若才貌双全,是最好不过的了。”李焞道:“是吗?那何不一展才艺呢?”昌贵妃微笑道:“正是呢,姐妹们都拿出看家本事来给朝鲜国王瞧瞧。”荣妃微笑道:“本宫记得华妹妹最擅长舞蹈了。”华贵人苦笑道:“皇上,臣妾多年没跳,已经生疏了。”惠妃看向宜妃道:“许久不曾听见妹妹的琴声了。”宜妃笑道:“臣妾琴艺疏漏,还是让荣宪来弹上一曲,以娱宾客吧。”荣宪起身道:“那儿臣就献丑了。”说着荣宪便坐在大殿中央,曼妙地弹奏起来,我们觥筹交错,举杯同庆。

皇子们在南苑练习骑射,闲暇时在树林里嬉闹,十阿哥爬上了一棵大树,准备掏树上的鸟窝,八阿哥瞥了眼道:“爬树有什么好比试的,弟兄们可敢比试**吗?”三阿哥、太子、十二阿哥、九阿哥一听,便都跑去宫墙边,准备翻爬,负责教导皇子念书的大学士徐元梦见了忙跑来喊道:“阿哥们,那样危险,快下来!”十阿哥听见徐元梦的喊声忙对其他兄弟喊道:“糟糕!师傅来了!”说着便下了树,十二阿哥要下来时,不小心滑了一下,徐元梦忙去接着,扭伤了手腕,斥道:“教你们武功的师傅呢?”四阿哥道:“索额图师傅说今天有点急事不能来,对不起,师傅,我们让您担心了。”徐元梦扶着扭伤的手腕,皱眉道:“你们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要是有什么闪失,老臣怎么向皇上和娘娘们交代!刚才攀爬的都把手掌给老臣伸出来!”说着就拿出腰间的戒尺,打着几个皇子的手板,昌贵妃扶着皇上往这边来,几个年长的皇子先跪下迎道:“儿臣参见皇阿玛!参见昌娘娘!皇阿玛万福!昌娘娘万福!”徐元梦也跪下道:“微臣叩见皇上,叩见娘娘!”皇上扩着胸道:“难得今日天气好,来人,取弓箭来。”侍卫将弓箭取来,又准备了靶子,皇上拉弓引箭,那箭直射靶心,太子先叫好道:“皇阿玛好厉害!”皇上将弓箭交给徐元梦道:“爱卿是皇子们的师傅,爱卿不妨也露几手给朕的阿哥们瞧瞧。”徐元梦跪下道:“回皇上,方才老臣伤了胳膊,不能拉弓,况且老臣是文臣,岂能做这些有损斯文的事,请恕不能从命。”皇上斥道:“骑射武功本就是咱满人从小必修的功课,徐元梦竟敢违抗朕的旨意,来人!拖去乾清门杖责二十大板!以作惩戒!”徐元梦边被拖走边求饶道:“皇上开恩啊!皇上开恩啊!”皇上对皇子们道:“走!朕跟你们赛马!”皇子们欢呼雀跃,昌贵妃向皇上福了福:“臣妾告退。”便与仆从们离去。

仁孝皇后忌辰,皇上夜宿在祥嫔的景阳宫里,次日一早,都察院左都御史郭琇疏参:“原任少詹事高士奇,植党营私,与原任左都御史王鸿绪,见任科臣何楷、翰林陈元龙、王顼龄等,招摇纳贿,请赐罢谴。”皇上思索片刻,道:“传旨,高士奇、王鸿绪、陈元龙,俱著休致回籍。王顼龄、何楷,著留任。另外,喀尔喀来降者,饥困已极、自相劫掠。应速置扎萨克、遣贤能蒙古王、台吉等、晓示法度、收集离散。尔等其确议以闻。”裕亲王道:“臣兄方才收到前线情报,葛尔丹已攻占了草原各部,科尔沁部回复说愿为大清效力,但需要大清派一位公主去和亲。”皇上道:“五弟,你觉得呢?”恭亲王道:“全凭皇兄作主。”皇上叹道:“此事,容后再议,诸位爱卿还有事吗?若无事,今日就议到此。”众大臣皆叩首道:“微臣告退。”魏珠捧了汤药来:“皇上,该喝药了。”皇上放下奏折,端起药碗喝着。

我们坐在承乾宫里,昌贵妃道:“昨儿皇上说要葛尔丹进犯蒙古,科尔沁部愿意出兵相抗,但科尔沁部需要我大清派遣一个公主去和亲才肯归降我大清。”我们面面相觑,荣妃为难道:“贵妃娘娘,嫔妾,好不容易才把荣宪养得那么大,这和亲之事,如何舍得。”说着便跪下:“还望贵妃娘娘让皇上三思。”昌贵妃看了眼花扇,花扇便走下去扶起荣妃,昌贵妃道:“荣姐姐不必担心,纯禧从小也养在深宫,方才钦天监给纯禧算过八字,说和科尔沁的台吉很合得来,宫中成年的公主不多,荣宪是皇上亲生的,自然要另寻个好人家。”荣妃这才舒了口气,又道:“怎么是个台吉?”昌贵妃道:“可别小看了这个台吉,他可是孝庄文皇后的侄孙,当朝的兵部侍郎,手里也有些兵权,公主嫁去一则降祥和于草原,二则稳定军心,可助我大清收复草原,何乐而不为呢?”我叹道:“遣妾一生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此番公主和亲,只怕公主不肯也不行了。”宜妃冷笑道:“去和亲的又不是你我,为皇上的养女瞎操什么心,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公主吧。”

行了册封礼,纯禧规规矩矩地向皇上叩首:“儿臣恭请皇阿玛龙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搀起纯禧,打量着面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赞道:“瞧我们的纯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钦天监方才择了黄道吉日,明日辰时便可与班第台吉完婚。”纯禧哽咽道:“儿臣今日可否去拜见亲阿玛和额娘?”皇上道:“今日你便留在王府,好好陪你亲阿玛和额娘。”纯禧叩首道:“儿臣多谢皇阿玛,儿臣告退。”便与宫女离去,皇上踉跄了几下,魏珠忙搀住了道:“皇上,您又头痛了?再去歇会儿吧?”皇上道:“不碍的,你陪朕去瞧瞧太后吧。”魏珠应着便朗声道:“摆驾宁寿宫!”

第一百九十五回 光就居(下)

准噶尔部的葛尔丹为了尽快吞并喀尔喀蒙古,向参加中俄边界谈判的俄国首席**戈洛文表示:愿将雅克萨“让给”,请求俄国派军与他“并肩作战”,矛头直指紫禁城。皇上早已看出葛尔丹窥视中原的野心,葛尔丹肆意掠夺喀尔喀,年初时,就致使土谢图汗、车臣汗、泽卜尊丹巴胡图克图纷纷告急,并以乏食请赈,皇上下令按人口发粮救济,激战了数月,噶尔丹于乌尔伞大败清军,进入了距京师仅九百里的乌珠穆沁,这一日,皇上召集了满朝文武大员,准备御驾亲征,命康亲王杰书、恪慎郡王岳希率部屯归化城。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褆为副,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出喜峰口;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明珠、阿密达、都统苏努、喇克达、彭春、阿席坦、诺迈,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前锋统领斑达尔沙、迈国等均参赞军务。佟国维、索额图、明珠先留京师,俟大将军至阴山,驰往会合。因大军即将出发,命都统以下察核军需器械,严申军纪。复命常宁率师会合福全大军。

听说皇上要出征,太后便日日饮酒消愁,阿柔边倒着酒边劝道:“主子,喝酒伤胃啊,您不能再喝了。”太后醉醺醺笑道:“皇上要出征了,他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怎么受得了行军打仗的苦楚,罢了,哀家又不是皇上的亲额娘,替皇上操什么心。倘若姐姐还在,她也一定不会让皇上出征的,康妃姐姐,皇上的亲额娘,孝康章皇后啊,妹妹我敬您一杯。”说着便将酒水泼洒在地,接着趴在桌上痛哭,我们全都盛装聚集在宫门前,为皇上送行,皇上身披金甲,骑于马上,先锋护卫吹响了号角,士兵们高呼万岁,皇上高吼一声:“出发!”大军便浩浩荡荡进发了,看着皇上远去,几个妹妹便抹起泪,昌贵妃叹道:“皇上此去征战,不知何时会回来,姐妹们都散了吧。”我们应了声是便纷纷离去。

永寿宫里,八阿哥与惠妃用了早膻,便要上书房去了,惠妃边整理着八阿哥的衣衫边叮嘱道:“要好好听师傅的话,可不许捣蛋了喔。”八阿哥俏皮微笑道:“儿臣知道,那儿臣上书房去了。”惠妃亲切道了声:“去吧。”八阿哥便带上了仆从往上书房去,采晴吩咐宫人们收拾宫室,见惠妃有愁容,问道:“娘娘又梦见大阿哥了吗?”惠妃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本宫当初拼了命好不容易才有了胤褆,身为皇上的长子,他一直都是拔尖儿的,这次要征战沙场,也不知他在军营里过得好不好。”采晴安慰道:“娘娘,皇上只让大阿哥随军出征,说明皇上信任大阿哥,大阿哥也已成材,若是立了战功,就更不得了了。”惠妃抹泪道:“可是,刀剑无眼,枪林弹雨的,这要是伤到哪儿……”采晴赶紧往地下啐了几口:“呸呸呸,娘娘,大阿哥文武双全,会照顾好自己的。”惠妃叹了声,便拿出抽屉里的一卷画,坐在榻上,慢慢将画展开,泪水不住地滴落在胤褆儿时的画像上。

因为气候酷暑炎热,皇上又身着厚重铠甲,加之环境恶劣,尸横遍野,苍蝇滋生,很多士兵感染了疟疾,而皇上行军至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时便也患上了疟疾,高烧不褪,急召太子、三阿哥前去探视,此消息传出,太子福晋和太子的岳丈石文炳都十分欣喜,因为一旦皇上因病驾崩,自己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因此太子府邸的仆从们,不仅不为皇上患病难过,相反,还露出了喜色,石文炳更是在家设宴款待了朝中的大员,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三阿哥则十分担忧皇上安危,去前方见了皇上便亲试汤药,太子只跪着不敢起身,皇上怒视斥道:“朕患恶疾,召太子和三阿哥来探视,谁知太子略无忧戚之色,绝无忠爱君父之心,是不是盼着朕驾鹤西去,你好取而代之了呢?!”太子叩首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皇上咳了几声,斥道:“你,给朕滚回去!”太子只得喏喏答是,三阿哥安慰道:“皇阿玛息怒。”皇上喘着道:“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三阿哥道:“皇阿玛,您如今龙体抱恙,不如先随儿臣返回京师调养,再做打算。”皇上道:“去叫你二皇伯来一下。”三阿哥应着便离了营帐往裕亲王的营帐去。

由于皇上中途折返回京,军中事务便交由裕亲王全权负责。葛尔丹率兵长驱直入,在**布通屯驻。该地距京师仅七百里,情况紧急,京师戒严。大战一触即发,清军奋勇相抗,终于击退了葛尔丹大军,右翼内大臣佟国纲奋勇挥兵,冲向敌阵;发枪放炮,进击山下。葛尔丹军隔河以拒,横卧驼阵,为其屏障。佟国纲率军攻至泡子河,率先冲向敌阵,为葛尔丹军突发鸟枪击中,阵亡。经过激战,葛尔丹节节败退,皇上准备乘胜追击时,裕亲王却下令按兵不动,皇上怒斥:“此役至关重要,二皇兄竟然贻误战机,朕断不宽恕。”葛尔丹自**布通北撤,沿途火焚草地,以阻追兵,进入刚阿脑儿。十五日,济隆等人携葛尔丹誓书至,表示不敢再犯喀尔喀。皇上敕谕:“若再违誓言,妄行劫夺生事,朕厉兵秣马,现俱整备,必务穷讨,断不中止!”他知道噶尔丹为人狡诈,必须做好善后军务,以防万一有变。于是,自十九日至二十五日,全面布置撤军事宜。因此战牺牲的佟国纲,皇上命额驸尚之隆等迎其灵柩,又派大阿哥等去相迎,赐银五千两,祭四坛,谥忠勇。谕曰:“每一思之,痛不能已!”亲书碑文,颇多褒扬,命增兵大同、宣府、古北口、张家口等处,以防葛尔丹,命通知俄国在尼布禁长官,书称:“尔国既与我已盟誓和好,当不会以兵援助葛尔丹。”二十七日,命福全率军撤回。

这日,皇上命出征诸王大臣在朝阳门外听勘,议政王大臣、郡王鄂扎等奏裕亲王在**布通之战中的种种过失,皇上下旨切责其大误军机,命裕亲王、恭亲王罢议政,罚俸三年,撤去裕亲王三佐领;雅布罚俸三年;佟国维、索额图、明珠等人俱罢议政,与阿密达、彭春等人各降四级留任;革职查努喀;叙录火器营左翼战功。至此,草原之事就此平息。而宫中又添了敦恪公主和胤禨阿哥,皇上十分高兴,嘉赏永和宫和景阳宫,大臣上奏:“因连年亢旱,四处战乱,赋税加重,江南的百姓们耕地荒废,流离失所,恳请皇上再开五城粥场赈济灾民。”皇上见着锦衣玉食的宫中生活,感叹道:“朕以为战事平息,天下便太平了,想不到黎民百姓竟还在水深火热中,朕一定要亲下江南视察一番。”

过了几日,便乘船走水路往扬州去,但见那画舫如叶飘于河上,策耳倾听,便是莺歌软语,琵琶啭弦,那女子身着薄纱,香肩微露,眉眼间透着哀愁,皇上遥遥相望,那女子的样貌竟与孝懿皇后有几分神似,大惊,便问随行的官员:“方才唱歌的是哪家姑娘?”官员堆笑道:“回皇上,那是这儿有名的花魁,陈思卉。”皇上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吩咐官员道:“记下这个名字。”官员记下后便往画舫去请思卉过去,思卉上了青龙舫,恭敬地向皇上叩首行礼道:“奴家参见各位爷。”皇上走上前扶起她:“雪儿,是你吗?你又回到朕的身边了。”思卉忙挣开了皇上,抓着摇摇欲坠的衣肩,道:“**,请你自重,奴家只卖艺不卖身,奴家先走了。”说着便要离去,皇上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第三卷百花缭乱下篇完】

第一百九十六回 相逢一醉是前缘(上)

后宫如同御花园的春花,每年这个时节,便是花房宫人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要种出好看,耐看的花,除了花种要选优,主要还是人的呵护和培育,所以宫人们一刻也不曾马虎,逛着百花缭乱的御花园已有十四个寒暑,新的花骨朵还会接着盛开,如同这后宫的女人,旧的或成为过去,或登高不胜寒,新的正当得意,一切都只为了绵延子嗣,若说哪儿的花开得最好,江南自然当仁不让。

但见那江花红得似火,兰草香得醉人,碧波随鲤鱼的摆尾轻漾,湖镜与山影浑然天成为一副美卷,美景滋养美人,不过姹紫嫣红比不过一见如故,江南歌妓思卉的容貌神似已故的孝懿皇后,叫皇上过目不忘,每过一个县都要问及思卉的情况,并遣了传旨大臣带着圣旨和几箱银元和珠宝赏赐前往扬州丽春院,姑娘们如往常一般站在门廊前迎客,当看到熙攘的人潮和自己的相好熟客被随行的两路带刀侍卫戒严时,都惶恐地躲进楼里,传旨大臣阔步进楼,鸨母玉樗晃着富态的腰支,盈盈上前摇着手绢笑道:“呦,官爷好大的阵仗啊,可把奴家们都吓坏了,可是奴家这丽春院出了什么事?如今日子也不好过,大家都是世道所逼沦落至此,咱们虽不是什么****,可做得也是正经买卖,官爷若是来查案便请自便,只是别吓坏了奴家的客人。”传旨大臣持着黄绢向玉樗剜了一眼,朗声呵斥道:“大胆!见圣旨有如见到君上!尔等什么身份!圣旨在此,休得无礼!”玉樗只得退下,剪红和题花先跪下低眉莞尔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燕燕和思卉相视一眼,也带着众妓女齐齐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玉樗见众人都跪下,便也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大臣清了清嗓,才打开圣旨,操着官腔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歌妓陈思卉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但身陷风尘,今朕垂怜,特命陈思卉赎身,与朕随驾,赐丽春院银一千两,绸缎十匹,钦此。”思卉惊愣,旁人都叩首接旨:“多谢皇上。”玉樗盯着箱子里明晃晃的银元,笑盈盈地扭上前跪接圣旨:“原来皇上看上了咱们家思卉,官老爷回去转告皇上,说咱们思卉啊,也盼着皇上的宠幸呢!”

思卉跌坐在地,摇头道:“不,不要,什么人都可以,惟独他们不行!”那大臣吊起嗓门高喊道:“难道你想抗旨?!”玉樗忙劝思卉:“思卉啊,难得皇上宠幸你,若以后你进宫成了贵妃,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用得着在妈妈这里给那些臭男人弹琴卖唱吗?”思卉犹豫,玉樗苦口婆心道:“其实妈妈我也不舍,但,君命如此,你我都没办法,他们是满人,我们是汉人,只能听命。听话,思卉。”思卉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那趾高气昂的传旨官,尽力忍住眼里的泪光,冷冷道:“你去转告皇上,就说民女即刻,起、程。”她的字一顿一顿的,似不得以的雨滴,传旨官堆笑着带着人马撤离,玉樗拿着圣旨劝思卉道:“思卉,我知道你不愿意,可妈妈也没有办法啊,思卉,妈妈我…诶?思卉!思卉!”思卉甩开她,哭着跑回自己的厢房,燕燕在房门外敲门道:“思卉姐姐开门啊!我是燕燕!”思卉只是拍在案台前哭:“你走吧,我谁也不想见!”燕燕去找玉樗,跪下道:“妈妈,既然姐姐不肯面圣,不如就让我代替姐姐去吧!”玉樗扶燕燕起来,为难道:“你们别急,容我再想想办法。”

皇上的御驾此刻已将至江宁府,皇上拿出孝懿皇后生前的画像,睹物思人时,马车颠簸,魏珠正端着茶呈给皇上,忽然一个踉跄,茶水洒在了画像上,魏珠惊得魂飞魄散跪下连连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不是有意的!”皇上把画像收起,擦了擦脸颊的泪影,平复了心情道:“罢了,是道路颠簸之故,你起来吧。”魏珠揣测地看向皇上战战兢兢起身:“谢皇上。”皇上问道:“朕离宫这么久,宫中一切可都安好?”魏珠边收拾边道:“回皇上,奴才打听过,宫里一切安好,太子殿下也把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皇上叹道:“难为他了。”满都护贝勒在御前沿途开道,队伍行至江宁,满都护贝勒调头驾马到御前回道:“回禀皇上!我们已经到江宁府了!”小太监拉开车帘,皇上道:“朕知道了。”

思卉茶饭不思,只默默地梳妆打扮,玉樗吩咐小厮杂役把房门撞开,玉樗拿起桌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喉咙:“你若不答应,妈妈我死给你看!”思卉冷笑道:“难道我就值千两?妈妈,除非我遇到真心待我的人,否则我不会赎身的,更不会去伺候狗皇帝!”玉樗的簪子扎得更狠道:“你要逼死妈妈吗?!”思卉不屑道:“是你自己愿意赴死,我可没有逼你。”玉樗只得放下簪子,思卉跪下叩首道:“万一事不成,思卉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丽春院。感谢妈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思卉,就此别过。”说罢,便拂袖而去。

小太监带着马车,在丽春院外左右为难,周围的看客对他指指点点,思卉打扮齐全,走了出来,小太监忙上前迎道:“奴才恭候陈姑娘多时了,请快些上车吧!”思卉依依不舍与丽春院众人别过,坐进马车里,时不时打开车窗回头望,丽春院再也不在视线里,才正襟危坐,但见那袖中藏着匕首的把柄。

永和宫中长夜漫漫,我正绣着福袋,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定常在忙放下手里的福袋走上前来查看:“娘娘,让嫔妾看看,要不要紧?”我微笑摇头道:“本宫没事。”定常在道:“说来也奇怪,嫔妾最近也浑身不自在,说不上来,反正很奇怪。”我思索着:“难道,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对她道:“妹妹,咱们不去理它们,一切都会平安的。”定常在担忧地看向我,点了点头,芳茉上前剪着烛芯不提。

第一百九十七回 相逢一醉是前缘(中)

沿途而至,风景怡人,商贾往来,面前更有娇柔歌女曼妙拨弦,她弹的是平常的《春江花月夜》,柳眉微蹙,贝齿轻咬,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孝懿皇后,皇上听了数次许是有些腻味,想听点新花样,柔声问眼前的可人儿:“思卉,这曲《春江花月夜》,太多悲欢离合,感叹遭际了,于此繁华市景不相宜,可否换一换曲目?”思卉抱起琵琶,起身立侍,并无半点烟花女子的媚态,冷然道:“回皇上,民女觉得身在江南,就该听江南乡音,才由此感触而发,畅弹此曲,若皇上觉得民女所奏有不妥,民女便不弹了。”一旁的皇亲国戚面上便有不悦,其中一个贝勒爷上前斥她道:“这叫什么话?皇上让你换其他曲子,你换了便是,区区歌女胆敢抗旨?”听贝勒这么说,皇上的脸色便不大好,思卉毫不退却:“皇上方才已经问过民女的意思,民女还是那般回答,没人愿意听,民女便不奏了。民女三生有幸得见天颜,但觉自己渺小,配不上你们的圣聪圣目,民女先告退。”她略行了一礼,便要下撵,皇上忙让魏珠把她挽留住,几个贝勒觉得无趣便各自散去当值,思卉哪有好脸色给皇上,还是如常一般,不苟言笑,行至灵谷寺时,连附和应答都少了,皇上知道,是他强行要了思卉陪伴君侧,强求不得,便以佛门重地不便狎昵为由,各自安份在厢房内。

佛陀享受着众生的香火,听允着千差万别的祈愿,而思卉虔诚膜拜,并非祈祷国泰民安,而是暗暗咒诅那个九五至尊的男人死于横祸,她只闭目这么想着,才觉袖中寒铁不曾离身半寸。是啊,她莫名受皇上眷顾连御前侍卫也忌惮她三分,辗转到此都不曾仔细搜身,可到了皇上跟前,那些男子也都三五成群地拥在一团,连行刺的机会都没有,再不然,就只有违背自己的规矩,将身子呈献…不!她不会那么做,对于仇人和恩客,她是分得清的。

几日后,众人便到明**陵,皇上将随侍全部支开,携上思卉,往陵前跪拜奠酒,思卉这才寻着机会,一把匕首从袖中闪出,早有御前侍卫眼尖拔刀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她是刺客!快!护驾!”思卉用胳膊掐住皇上,将匕首抵在皇上脖颈,厉声喝道:“要狗皇帝活命就把刀放下!不许过来!”皇上还不明白这突变的状况,只对侍卫们道:“把刀放下,朕不要紧。”魏珠早已吓晕过去,侍卫们只好把刀都放下,思卉嘴角露了满意的笑弧,随即憎恨地拎起皇上,质问道:“狗皇帝,你当着前明皇帝的面,好好说说你们清狗为了入侵中原,都做了什么好事?”皇上为难道:“这个,都是老祖宗入关时的旧事了,朕当时尚且未出世,朕哪里懂得?”思卉哽咽质问,热泪早已夺眶欲滴,她拼命忍住,语气冰冷:“当年三藩之乱,你们沿途杀死了多少无辜老百姓!为了平定三藩,你们清狗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我们造反,杀了我全家,是非颠倒,人鬼不分,我拼死了跑出来,还好丽春院的鸨母心善,收留我等孤苦无依女流,还教我们才艺,十多年来,卖笑卖唱,只为等到亲手血刃仇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今天就要当着所有汉人冤魂的面,血刃这满清狗皇帝!”皇上只觉得脖子刺痛,苦苦哀求:“朕,实在不知你们如此凄苦,朕忏悔,朕保证以后不会像先祖那样,屠杀百姓。求你放了朕,朕饶你无罪。”思卉冷笑道:“饶我无罪?那都是骗傻子的话吧!你要杀我,简直比踩死蚂蚁还容易,不是吗?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折磨得你生不如死,你想恩幸我?那我就让你再也做不成男人!”

说着就要解皇上的腰带,皇上立刻慌了,忙挣扎开,将思卉手中的匕首打飞,怒斥道:“朕都说了那些事朕都不知情,你杀朕就杀朕,这么毒辣的主意都想得出来?”思卉瘫坐在地,任由热泪夺眶而出:“我毒辣?还是狗皇帝毒辣?说得好听,满汉一家亲,可实际上,汉人永远都是奴隶,满狗还全是衣冠禽兽。”她哭着,仰天尖喊:“爹!娘!孩儿不孝!不能替你们血洗仇家!爹娘你们等着!孩儿这就来!”正要拿起方才的匕首往肚子一戳,又觉得腕上一阵踢痛,匕首落在地上,紧接着,便是脸颊上传来的一声脆响,皇上颤着方才打下去的手,喝斥道:“父母生了你,你居然要拿刀自裁!?即便人生苦,也要学着苦中作乐,这样人生才少烦恼,才少纷争,你一味寻仇,不过是为满足私欲,若朕方才有个闪失,群臣也是容不得你的,若非朕方才口谕,他们早上前拖你出去砍了!”思卉只跌坐在地哀哀哭泣,皇上只吩咐隆科多道:“隆科多,陈姑娘于御前伺候不周,带她回去,其他事朕不追究。”隆科多应答着,由随行的几名侍卫小心照顾思卉,由水路泊船往杭州去。

丽春院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玉樗也只劝思卉:“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咱们,好好过日子才要紧,更何况大清皇帝不容易,眼下时局混乱,咱们最好不要多生事端,妈妈知道,你们这些孤儿,无依无靠的,不得以才沦落至此,妈妈教你们才艺,供人取乐,你们呢,自小炎凉看透,所以对世人都存三分疑忌,哪怕天家富贵摆在眼前,也不入眼,尤其是思卉你,在一众姑娘里,才貌是最出众的,你是我们丽春院的头招牌,皇上还不满意,那是他眼瞎!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仔细气着自个儿。”思卉只伏在玉樗怀中嘤嘤哭泣,玉樗轻抚着思卉的香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儿没事儿了。”正当鸨母劝着歌妓,门外传来吵囔,原来是客人嫌姑娘不好,要闹事,莺莺燕燕地早已围作一团,小厮上前劝着:“这位客官,木蓉姑娘是新来的,她手生伺候不周,小的去给您请别的姑娘来?”木蓉的衣衫混乱,早已哭得花容失色,一旁的蘅芜安慰她,那位客人踹了小厮一脚,骂道:“他妈的滚出去!”玉樗摇着孔雀羽扇,晃着身姿到此,笑盈盈道:“木蓉年轻不懂事,这位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好姑娘我们这儿多得是,阿旺,让客官翻牌子。”那小厮端来呈牌子的拖盘,那客人打量了许久,色眯眯地问玉樗:“这怎么还画了朵花儿?”玉樗忙笑劝道:“**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这儿的花魁,只是她现在不方便接客的,不如……”那家伙闻言就暴跳起来:“什么?!不方便?!妓女就是妓女,哪有不接客的道理!?”玉樗忙劝:“**,思卉姑娘只卖艺,她不卖身的啊。”那家伙凑近玉樗,满面堆笑,悄声道:“我玩了她,然后不给你钱,这不就不算卖了?”玉樗和众人都惊慌失措,思卉抱着琵琶出现在人群里,微笑道:“承蒙公子眷顾,奴家三生有幸。”那客人盯着思卉的美色,任由口水滴下,玉樗忙劝思卉回房去,思卉信心满满:“让我来对付他。”她款款上前,殷勤躺入那人怀中,巧笑道:“公子,奴家有个心愿,只要公子肯满足奴家,奴家再伺候公子便是。”那客人色心泛起,任由思卉美色摆布:“说吧,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满足你。”思卉巧笑道:“公子也知道,奴家当这个花魁许久了,可是,比奴家出众的姐妹还有很多,奴家不想夺了她们的风头,所以,公子能否赏奴家个脸,让奴家再参加选花魁,为了夺冠,公子帮我听听,我的声音好不好听……”她故意凑近那客人耳边,用极轻巧的声音说话,**上脑的恩客早已欲望高涨,转瞬又被突如其来的刺耳尖叫刺痛鼓膜,思卉用琵琶狠狠击打那人的胯下,他不得不捂着耳朵,手捂裆下,以极羞耻的姿势落荒而逃,玉樗笑着相送:“公子,下次再来玩儿啊!”思卉理一理衣裳,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众姐妹欢呼雀跃:“太好了,坏人走了。”燕燕担忧道:“万一,他来寻仇怎么办?姐姐,你再想想办法。”思卉安慰燕燕,对众姐妹道:“姐妹们,咱们再来一次选花魁怎么样?”众姐妹一听还要再选,便各自道:“每次都是你夺冠,你还被皇上恩幸过,咱们还比什么?”燕燕思索片刻,道:“想来,这花魁也一年多没选了,新一届的花魁早晚都要选的,不如就来一次,也无妨,我是没意见。”思卉欣慰地看了看燕燕,又对余下的姐妹问道:“你们呢?”众人窃窃私语,玉樗笑道:“你们啊,都好好准备着,没练好的歌啊舞啊,都好好练几遍,别给丽春院丢脸才是。”鸨母都同意了这个提议,其他人自然也得遵从,思卉看向玉樗,绽放出微笑。

第一百九十八回 相逢一醉是前缘(下)

果然,那人带了官差来要找思卉寻仇:“本公子是知县大人的公子,快叫你们思卉姑娘出来!”玉樗忙劝道:“公子,现在怕是不方便啊,咱们在选花魁呢,知县大人还在里头呢,若见到公子这般,叫奴家怎么回嘴呢?”官差出来回道:“少爷,老爷知道你来了,让你回去。”那人只好作罢,“哼”一声拂袖而去,里堂里,便是各路美女展露才艺的擂台,看客们看得津津有味,比试了一会儿后,玉樗上台主持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客官老爷少爷公子,丽春院选花魁大赛半轮已经过去了,你们心仪哪位姑娘,就不要吝啬手中的鲜花,投给哪位姑娘吧,下面就有请知县大人点评。”那知县神态猥琐,盯着怀中姑娘的酥胸,赞道:“都好美啊,本官喜欢。”一侧的师爷巧言令色:“老爷说他都喜欢,半轮过去了,胜负还没分呢。”玉樗笑道:“那是姑娘们都很出众,所以,很难分出胜负,几个时辰后,咱们再比几次。”说着向众妓道:“你们都辛苦了,好生休息,准备着,一会儿会叫你们来比赛。”众妓应着向知县行了一礼便各自散去。

绛玉正涂着蔻丹,指甲上波光浮动,甚是好看,几个姐妹便艳羡不已,绛玉得意道:“这个啊,叫水晶蔻丹,是我家堂兄,为了这次选花魁亲手为我调制的,怎么样,好不好看?”燕燕上前道:“妹妹的蔻丹好精致啊,可否借姐姐仔细瞧瞧。”绛玉哪里肯:“这可是上乘货,市面上还买不到的呢,你可仔细着别弄坏了。”燕燕不悦离去:“小气鬼,不给看就不给看嘛。”思卉劝燕燕道:“咱们天生丽质,不用靠脂粉遮瑕。”绛玉听着便不悦:“不用脂粉遮瑕?你是说,我人老珠黄了吗是不是?”思卉微笑道:“你啊,该好好熟练自己的舞技才是,谁管你是玻璃蔻丹还是水晶蔻丹?”绛玉带了水晶蔻丹就气匆匆到自己房中,咒骂道:“好啊,你琴技好,你比我漂亮,你说得算,要是,要是这次你不能弹琴就好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燕燕微笑道:“其实姐姐不必和她计较,她向来小气,这样好了,我们上街去逛逛,买点胭脂水粉放松放松。”思卉放下正在练习的琵琶,摘下护指放在抽屉里,微笑道:“也好,正想出去透透气呢。”二人结伴往集市上采购了些脂粉,绛玉拿着水晶蔻丹盒到思卉房中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小气,你若想用,就尽管用吧,我让堂兄多做些送来。”思卉想回绝:“真的不用,谢谢妹妹,我从不在妆容打扮上留心思,你是知道的。”绛玉再三相赠道:“这可是好东西,姐姐你用了便知。”思卉只好收下,燕燕见思卉正在点水晶蔻丹,便上前道:“姐姐,我来帮你。”点上蔻丹果然让思卉的十指越发明艳,不久便要上场了,玉樗正要来催促,思卉吃痛惊叫道:“啊!我的手!我的手!”燕燕早已慌乱:“这可如何是好,这就要比赛了。”玉樗见了思卉红肿起泡的十指便知是怎么回事,厉声询问众人:“谁干的这是?!快站出来说!是谁干的?!”众人只低着头,其中一个妓女看向绛玉道:“方才,绛玉拿着水晶蔻丹到思卉房中去过。”绛玉一听忙惊得跪下摆手道:“不,不关我的事啊!是她自己不小心,伤了手,于我何干?”小厮拿银针试探那盒蔻丹,才刚触及,针尖便发黑,玉樗忙上前狠狠扇了绛玉一耳光:“你这个贱人!平白无故毒害自己的姐妹!”绛玉捂着脸,苦苦哀求:“妈妈,不是我!我真的没有!”燕燕道:“在这里哭天抢地的,应该送她去见官。”绛玉求饶道:“不要!不要让我去坐牢!”思卉对那盒蔻丹有疑惑,咬牙忍痛道:“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绛玉妹妹的事。”玉樗道:“怎么不关她的事?若不是她送来的蔻丹,能惹出这么大的事儿?你啥都别说,你可是咱们的招牌啊,什么意思你们都不懂吗?没有思卉撑场面,你们哪,还有你,都得卷铺盖喝西北风去,还比什么花魁,穷嘚瑟个什么鬼!?就冲这点,你们姐妹哪怕争风吃醋,也只明争暗斗便好,下毒谋害这太过分了,坚决要制止!”绛玉哭道:“我没有下毒,你们要相信我啊。”燕燕见思卉的惨状有些不忍,道:“姐姐,虽然思卉姐姐曾经冒犯了您,您也不能下毒害她呀!”绛玉道:“我害她?我看是她苦肉计想害我吧?我好心拿东西送她,给她用,她居然还存了这么个心思,以为被皇上宠幸一下有多了不起啊!还不是触怒龙颜被送了回来!丽春院可不养闲人的,若没有咱们接客,你们哪有钱供养这一大家子人?!”燕燕道:“妈妈,此人冥顽不灵,不给她点颜色,她是不会招认的。”玉樗见心爱的思卉受伤,早已忍了一肚子的火,又见绛玉不肯认错,便指着绛玉喝道:“来人!把这贱人给我关到暗房里!”龟奴们拖了绛玉出去,狠狠丢入暗房,绛玉拼命敲门:“开门啊!让我出去!不是我做的啊!”燕燕安慰着思卉,轻轻吹着十指上的伤口道:“姐姐,还疼吗?”思卉摇头道:“不是很疼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绛玉要下毒?”燕燕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姐姐就不要再为它伤神了,绛玉她平日里就不安份,少了她也好。”思卉思索了片刻,便岔开了话题问道:“对了,那曲《十面埋伏》,你练得如何了?”燕燕笑道:“姐姐,你就瞧好吧。”

思卉的旧伤未愈,便在房中歇息,这日她们正比试,突然,只听得太监尖嗓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丽春院歌妓陈思卉敏惠聪雅,温恭良淑,朕昨闻二等侍卫云麾使陈希阂家千金抱病,不便赴选,思卉祖姓陈家,与陈侍卫渊源已久,特命其入旗,为二等侍卫云麾使陈希阂之女,如期参选,不得有误,钦此。”众人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太监送完了旨意便坐上马车离去,姐妹们对思卉自然是艳羡不已,思卉问起何事,燕燕微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啊,妹妹我才当了这花魁,姐姐就又被皇上召了去。”思卉道:“选秀?不可能,我是不会去的,要我入宫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呢。”燕燕道:“多少姐妹想进宫还不能呢,可是圣旨已经下了,咱们不能抗旨啊。”思卉冷笑道:“圣旨?什么圣旨?是你们去接的旨,我又不曾接过,再说,区区圣旨就想占有女人?也太简单草率了,这样的男人,只为美貌,并非待我真心,我何必奉承他?”为着思卉不愿上京,知县苦苦哀求未果,这可急坏了,忙八百里加急禀告皇上,皇上为此事还打了知县二十大板,玉樗为了选秀的事,更是关门大吉,丽春院不接客,妓女们无所事事,妓院很快荒凉起来,思卉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临走前嘱咐众人:“各位,承蒙各位多年照顾,思卉感激不尽,倘若来日有缘,咱们再见吧,思卉就此告辞。”玉樗拿手绢抹泪儿:“女儿啊,妈妈好舍不得您啊。”思卉和玉樗相拥而泣,师爷搀着知县劝道:“陈秀女,快些吧,耽误了吉时可不好啊。”思卉哪里敢再逗留,只坐到了马车里,任由马车行至远方。

燕燕见思卉做了秀女,便在衙门前击鼓,知县刚在后院和小妾暧昧,急忙穿戴好出来升堂,燕燕跪下道:“大人!民女也想参选!”知县眯缝着眼,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大胆妓女!竟敢在此胡闹!”燕燕哭道:“官老爷可真是没良心,说好了要纳我入门的。”小妾在后堂听到这里,忙出来揪着知县的耳朵:“好啊,原来你去了妓院!怪不得这几日无精打采的,原来都去逍遥快活了!”燕燕对着那小妾行了一礼:“姐姐这厢有礼。”小妾冷冷道:“别介,我可没认你这个妹妹,死鬼还没收房呢。”燕燕微笑道:“其实,官老爷上回的裤带还落在奴家房中呢,若是……”小妾听到此,忙掌掴着那知县:“还说你没去妓院!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知县只得边求饶边道:“好好好,我让你做秀女!快些,准备好便上路吧!”师爷将燕燕加到名单里,燕燕十分欣喜,连连叩谢道:“多谢官老爷!”小妾喝道:“快滚,我不想看到你!”燕燕走出衙门,她暗想着:“我一定要争得皇上的恩宠,哪怕不择手段,也要成为宠妃。”而另一侧的思卉则是想着:“命运多么残酷无情,让我和皇宫扯上关系,皇上未必真心待我,我若能想办法逃脱便好了。”皇上则在孝懿皇后画像前驻足凝望良久:“雪儿,上一世朕负了你,这一世,必不会了。那个陈思卉,她长得真像你,连性情也很像,朕喜欢她那股劲儿,和你一样,你若还在,见了她,就像见了镜子一般,时时提醒自己,也不会那般傲,和朕怄气,害死了自己。千错万错都是朕的不是,但你也有错,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叫朕放不下?”魏珠见皇上行宫的屋中仍有灯火,便进屋劝道:“皇上,已经二更天了,明儿还赶路呢,早些歇息吧。”皇上并不理会他,只呆呆地看着画像,魏珠知皇上是思念故人了,便乖觉地退下。

第一百九十九回 万寿变(上)

思卉被送往陈府,燕燕则在盛京暂住,除了每日的衣食起居和规矩训练,陈夫人还特意为思卉照看双手,竟保养得比往日还要白皙嫩滑。陈小姐气若游丝,终于撒手人寰,陈府新丧,陈夫人痛不欲生,思卉勾起往事,这义母和义女便相拥而泣。为了填饱肚子,燕燕每日都在茶楼里弹曲卖唱,因为她不像思卉那样和皇上有什么前世今生的名堂,她是假冒的旗籍,又四处无亲,只能等待圣眷倾顾,大富大贵,超拔苦海。除了她们,还有许多女孩子,也像我当年那般年纪,为了进宫付出了代价,准备奔赴到这永无止境的阿鼻中。

这一日,皇上参看完演武场,官兵们正随皇上视察民情,突然听到有民众杂吵声,上前一瞧,只见一少女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被粗麻绳死死捆在木桩上,她赤着双脚,在她脚下堆满了稻草,草堆一直盖到腰部,周围有人向她丢石头:“烧死妖女!”少女闭目祈祷,可惜那钉于十字的圣子如今被迫踩在脚下,她只能在心里呼唤:“主啊,求您垂怜,饶恕这些可怜的人吧。”那领头的人正要上前点火,便被御前侍卫拿下,他哪里肯,要来拉扯皇上:“乡亲们!他和这个妖女是一伙的!杀了他!”没等他动手,手起刀落,一眨眼的功夫,皇上厌弃地踢开了地上的头颅,缓缓向人群走来,解救了少女,他和蔼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少女不知此人来意,只得退避回道:“多谢公子搭救。”皇上拣起了地上的挂坠,端详了一阵:“你是天主教?”少女从皇上手中拿过挂坠,点了点头道:“我叫陆春妮,是圣母院的修女,虽然我们是天主教,但我们从没有做过坏事。”墙角钻出来两个小孩,怯怯地看着,皇上笑道:“出来吧,没事了。”那俩孩子才手拉着手出来,跑到春妮的身边哭泣,许是方才被民众们给吓坏了,春妮蹲下身安慰道:“好了好了,姐姐没事了,你们看,姐姐啊,只是和他们有些误会,误会解除了自然就没事了。去玩吧。”俩孩子去玩,皇上笑道:“他们真可爱。”春妮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叹道:“是啊,他们都是我收养的孩子,在战争中和父母走散了的……”皇上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春妮笑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以后有缘再见吧。”正转身要走,只见一黑纱老妇人带着一众修女出来跪下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春妮还未反映过来,有一百姓喊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遂都跪下叩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走上前搀起那嬷嬷,又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众人起身,皇上便随那老妇人往圣母院去。

圣母院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琉璃,神像也歪倒在草垛里,老妇人只吩咐修女们打扫,春妮含了一丝悲凄,莞尔道:“勿导入试、拯我出恶、盖尔免人过、天父亦免尔过,尔不免人过、尔父亦不免尔过。夫身之灯、目也、目了则全身光,目眊则全身暗、尔衷之光若暗、其暗大哉。”说罢便在胸口划着十字:“阿门。”皇上由魏珠伺候着坐下,微笑道:“是马太福音?”春妮道:“是,因为我们是外来教,大清不了解我们,以为我们是邪教,要赶尽杀绝,老百姓被蒙在鼓里,所以你看这圣母院,不知者不罪,但愿天父宽恕……”这时,又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传教士跪下叩头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中一个传教士道:“陛下,我在大清的姓名叫卢依道,大清连年战乱,百姓们流离失所,饥荒、传染病不断,我们是奉了主的意旨来此传播福音,救治病患的。”皇上道:“既是行善,为何至此境地?”春妮道:“因为,我们的医术不被世人接受,有个人的盲肠坏掉了,卢先生说要切开肚子把坏掉的盲肠切掉,手术的过程一直很顺利,可是,他还是因为并发症去世了,他的家人找我们告官,官府就派人来打砸,然后就是你方才看到的那样。”皇上叹道:“原来如此,大家都起来吧,朕此次出巡,一是体察民情,二是了解民俗,你们的事情,朕早有所闻,昔年因平定三藩,不得不出此下策,让大家受委屈了。待朕回宫,朕一定颁布《容教令》,昭告天下,以后,你们就可以随意在大清传教了。”众人叩谢道:“多谢皇上垂怜!愿天父保佑陛下,阿门。”老妇人进来先向皇上和神像行了一礼,方才领着众人道:“大家都饿了吧,快到餐厅来吧。”春妮往门口去,对门外喊道:“狗蛋儿!小福!开饭啦!”俩小孩争先恐后地跑回来,这边用餐不提。

用餐完毕,卢依道领着皇上登上观星台观星,皇上问随侍在旁的臣子道:“诸位爱卿,你们谁懂得天文呢?”大臣们面面相觑,惶恐跪下:“臣等未能通晓。”魏珠微笑道:“皇上,或许李太傅知晓一二。”皇上问向李光地:“你都知道些什么星宿?”李光地作揖:“回皇上,二十八宿,微臣尚不能尽识。”皇上指着天空中的星星问道:“古历觜参,今为参觜,其理云何。”李光地思索片刻,答道:“此理臣殊未晓。”卢依道对皇上提议:“皇上,不妨用观星台仪器测之,便可知晓。”于是皇上就用观星台仪器观测,李光地只附耳魏珠道:“明儿注意备着伞。”随后与皇上探讨天文不提。

皇宫里,乳母喂完了奶,将小阿哥抱到祥嫔怀中,祥嫔坐在廊下,仰望着夜空,边与小阿哥逗耍:“禨儿,看,是小星星,是不是啊?”深波取来一件毛裘给祥嫔披上:“小主,夜凉了,仔细吹了风。”祥嫔微笑道:“过几日便是万寿节了,听说皇上要回宫来,深波,本宫给皇上生了个小阿哥,皇上会不会册我为妃?”深波笑道:“依小主的家世,还怕没有册妃之日吗?奴婢就等着小主的好消息呢。”乳母左顾右盼,上前堆笑道:“娘娘,小阿哥该睡觉了。”祥嫔将怀中的襁褓交给乳母,又看了一会儿满天星斗,才由深波扶着进屋歇息。

江南的烟雨蒙蒙卷着清凉的水气,像极了含冤受屈的魂灵在嘤嘤哭泣,因饥荒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浑身泥泞,极力挖取地母所产的草根树皮,皇上不忍,叫人送了些粥饭馒头,天朗气清后,只见一道人手持拂尘,摇着招魂铃,口里念念有词而来:“去去去,莫回头,走走走,莫停留。”他站在御驾前,满都护贝勒怒喝:“何人在此阻拦御驾!”那人只微笑着道:“皇上,活人尚可食五谷,死人又该如何?”再仔细一瞧,只见哪里有什么难民,全是无主孤坟,白骨嶙峋,那道人笑着便如烟般消失在眼前,地上只留了本书,上写:《炼丹养身秘书》,落款是:王来熊。皇上吩咐把那本书收好,又辗转到寺庙里请了高僧给这些难民的冤魂超度。

春妮因为思慕皇上,也想报名选秀,老妇人劝她:“后宫是非之地,会玷污了你的高洁。”春妮微笑道:“主会理解我的,他是我的命中天子,我也喜欢他,尽管那里是修罗场,是地狱,但,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的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我欠他一个人情,我必须要还。”老妇人道:“春妮,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选择,嬷嬷很高兴,可是,如果你的选择是错误的话,圣母院随时欢迎你回来。”春妮和老妇人相视一笑。

第二百回 万寿变(中)

次日一早,嫔妃们往承乾宫里向昌贵妃请安,按着各自的座次左右二列,各自坐着,我是德妃,现在的四妃之一,位次如往常一般,右首荣妃的次位,昌贵妃抱着小阿哥边哄逗边微笑道:“方才本宫为万寿庆典的事张罗,明儿皇上就该回来了,大家要好生准备着接驾。”祥嫔得意笑道:“贵妃娘娘很喜欢禨儿呢,皇上也常说禨儿虎头虎脑的。”昌贵妃拿玩具逗着怀中的小阿哥:“皇上的孩子嘛,人见人爱的,妹妹当真是有福气的。”说着,又转向我问道:“听说德妃姐姐的十四阿哥聪明伶俐,已经会背诗了。”我微笑道:“祯儿的确聪明,但远不及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惠妃姐姐也最会**孩子,老八也很得皇上喜欢呢。”我说着就看向惠妃,惠妃用帕子掩口轻笑:“八阿哥确实比老大用功多了,天不亮就起来读书练武,皇上说,他将来能成大器。”她眉眼里存着一丝得意,昌贵妃微笑道:“今日就到此吧,各位姐妹都散了吧。”祥嫔吩咐身侧的乳母上前接过昌贵妃怀中的襁褓,向昌贵妃道了告退后得意洋洋地踏出承乾宫的门槛。

我和竹息看管着新进宫的宫女太监打扫庭院,芳若惊慌失措地跑来道:“小主,不好啦不好啦,祥嫔小主的小阿哥殁了!”我诧异道:“不是才好好的吗?怎么就…?皇上就要回宫了,万寿庆典也都准备好了,这时候出事……走,去景阳宫看看!”说着,竹息和芳若便陪着我往景阳宫去。祥嫔眼角还存着泪痕,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几个小太监往外抬了一具宫女的尸体,我刚到景阳门前,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白醋味,还被门外的小太监拦住,小太监戴着面罩:“德妃娘娘请留步,景阳宫里闹了天花,怕是会传染的。”竹息也劝道:“小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回去吧。”我吩咐小太监:“告诉你家小主,不要为此事难过伤心坏了身子,自己身子要紧,皇上回来了自会为她和孩子作主。”小太监点头应着:“奴才会的,多谢娘娘关心。”祥嫔披头散发从屋里冲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哭喊道:“还我孩儿!还我孩儿!”她哭喊着上前就要来拉扯我,小太监见状连忙和竹息芳若分开了我们,我立刻带着竹息和芳若离开,一直伺候在小阿哥身旁的乳母库氏刚领了例银回来,见了我从景阳宫出来,向我屈身行礼问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我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起来吧。”库氏起身,我道:“小阿哥夭折了,嬷嬷也请节哀,以后本宫的小阿哥还多仰赖嬷嬷照看了。”库氏道:“德妃娘娘的小阿哥自然福泽深厚,奴婢若能伺候德妃娘娘的小阿哥,那可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多谢娘娘抬爱。祥嫔小主的小阿哥夭折了,撷芳殿一时也没有新的活计安排给奴婢,奴婢是来向祥嫔小主拜别,准备离宫回乡的。”我微笑道:“那嬷嬷可要好好和祥嫔道别,毕竟是主仆一场。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库氏堆笑道:“恭送德妃娘娘。”互相道个别各自离去,我附耳竹息道:“得空派人去盯紧了这个库氏,本宫怀疑她和小阿哥夭折有关。”竹息点头应道:“奴婢知道。”

祥嫔因为哀伤过度,也染上了天花,同一宫的妙答应也一并染上了,为着此事,皇宫里人人惶恐,东西十二宫都互不往来,最近听到的最多的声响便是砸瓷器和烧东西的声音,白醋和石灰呛得人几乎晕厥,最要命的是皇上就要回宫来了,后宫嫔妃一个个都怕染病,闭门不出,接驾的事只能由几个皇子和内大臣去操持,太子和大阿哥带着几个御前侍卫和内大臣到崇文门前接驾,一个御前侍卫快马加鞭赶来禀告:“奴才参见皇上,安亲王薨逝啦!”皇上震惊道:“你说什么?!”随即催促御马车的太监道:“摆驾安亲王府!快!”安亲王府一片缟素,福晋和郡主披麻戴孝,跪在灵前举哀,皇上亲自上前奠酒,丧礼完毕便往宫里去,皇宫里异常地安静,不像往昔那般每次回来都有嫔妃殷勤接驾,这次静得好像后宫从来就没有人,魏珠拦住一个打扫的小宫女:“宫里头出什么事了?”小宫女跪下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魏珠看了看左右,四下无人,把她扶起:“你只管说,咱家和皇上给你作主。”小宫女这才肯说:“魏公公,景阳宫里头闹了天花,祥嫔娘娘的小阿哥殁了,妙答应也被传染了,已经有好几个姐妹都被传染了,我们害怕极了,不敢声张。”魏珠道:“什么时候的事?”小宫女道:“也就前几天,公公,我还有活儿,我先去了。”魏珠点头应着,往南书房去。

景阳宫的宫门被皇上推开,皇上走了进去,闻见一股怪味儿,妙答应在床上痛苦不堪,床边的痰盂里满是呕吐物,祥嫔披头散发,抱着怀中的赤色金线小龙肚兜呆看着,皇上拿起桌上的梳子为她梳理头发:“祥嫔,朕回来了。”泪水从祥嫔的眼中划落,她哽咽道:“皇上,臣妾的孩儿,几天前还好好地,突然就…不,是她们要害臣妾!是她们!”皇上疑惑:“她们?”祥嫔跪下道:“皇上,自从臣妾生了小阿哥以来,后宫的姐妹们就十分嫉妒臣妾,她们一定是怕臣妾的孩儿会和她们的孩儿争宠,才下杀手,臣妾的孩儿死得冤枉啊!皇上你要为臣妾的孩儿作主啊!”祥嫔搂着皇上的左腿,皇上把木梳放在桌上,对脚边的祥嫔道:“那你告诉朕,究竟是谁要害他?”祥嫔只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臣妾不知道,她们都不是好人!都不是!”皇上起身道:“朕改日再来看你,你请节哀。”祥嫔跌坐在地,哪里肯罢休,哭闹了一阵便由深波搀扶着上床歇息。

深夜,承乾宫里,昌贵妃给皇上**太阳穴道:“皇上,您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魏珠带着库氏来面圣:“皇上,人带来了。”库氏只低着头:“奴婢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皇上万福,娘娘万福。”皇上道:“你就是伺候胤禨的乳母?把头抬起来。”库氏怯怯地抬起头,皇上问道:“胤禨为何会突然夭折,你当时在做什么?”库氏哭道:“事发突然,奴婢怎会未卜先知,小阿哥染病夭折,奴婢实在不知情啊!”御前侍卫领着李太医到承乾宫里:“回皇上,微臣查看过胤禨阿哥的脉案,发现他的染病实属蹊跷,定是有人存心不良,给小阿哥服食了什么或者是,沾染了病患,才因此被染上天花。”库氏闻言直呼:“冤枉啊!冤枉啊!奴婢和小阿哥亲如母子,怎会舍得害他?奴婢记得,当日,来承乾宫里请安的时候,奴婢把小阿哥抱给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抱着小阿哥耍逗了一番。”她说着便将目光看向昌贵妃,昌贵妃跪下道:“皇上明鉴,臣妾只是很喜欢小阿哥,并没有害过他。”皇上把昌贵妃扶起:“朕知道。”接着转向库氏:“此事事关重大,你今日也不便出宫了,魏珠会安排你先在宫里住下,待**大白,朕自有安排。”库氏惶恐不安,只得叩首道:“奴婢多谢皇上,奴婢多谢皇上。”魏珠领着库氏到宫女房间里:“嬷嬷,您歇着。”库氏哪里睡得着,辗转反侧,一闭眼就是小阿哥夭折的画面。

第二百零一回 万寿变(下)

因着胤禨夭折之事,宫里原计划的一切节庆活动都被取消了,皇上吩咐太医院抓紧研制对抗天花的新药,并让御前的人调查景阳宫,希望通过胤禨生前的用品找到蛛丝马迹,但天花出得离奇,宫里人人恐慌,早就都拿去火场烧了,深波保留了两样物件,一件是拨浪鼓,另一件是一盒牛乳片,李太医将牛乳片带回太医院去。

太医院中有个秘室,直通到天牢的地下,凡是皇家御用的药石或丹药,甚至是针灸,都要在这儿进行人体实验,经常用的实验对象就是天牢里的死刑犯,太医们将那盒牛乳片兑成牛乳,分给犯人们喝,连续喝了几天,一些犯人也出现了天花的症状,才发觉牛乳片有问题,李太医面圣回禀后,皇上立刻让人把库氏带来。

库氏想趁天黑宫门守卫换班时悄悄逃离皇宫,她刚打开房门,却见一群御前侍卫来捉拿她,把她押着到皇上面前,皇上吩咐魏珠兑了一壶牛乳,让库氏当面喝下,库氏只求饶:“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是有苦衷的啊!”皇上道:“好阴毒的手段啊,谁指使你这么干的?你说出来,朕放了你,喔不,放了你全家,你若不说,你全家一起给你陪葬。”库氏冷汗直冒,勉强堆笑道:“奴、奴婢见过承乾宫的玻琴姑姑,她说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说祥嫔从前和她有过节,想教训一下祥嫔,没想到小阿哥身子弱,经不得折腾就……”魏珠斥道:“小阿哥夭折都是你这个乳母照顾不周,你还有理了是不?”说着就要出手打她,皇上拦住魏珠,问她道:“贵妃?为何她不害别人的孩儿,却对一个什么都没用的婴儿下手?再说,她哪去弄来这染了天花的乳牛?”库氏道:“皇上,你不知道,如今钮祜禄氏一族在朝廷里的势力有多大,他们安排个人进来难道还不容易吗?”皇上鄙夷了一下,旋即恢复平常,吩咐魏珠道:“去把贵妃请来。”

昌贵妃跪在皇上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当真冤枉!”皇上揉着印堂,叹道:“你只说经过,朕自有定夺。”昌贵妃哽咽了几下,继续道:“皇上,臣妾已经有了个老十,老十如今也争气了,这您也是知道的,臣妾何苦还要费劲弄得满皇宫都是天花呢?皇上,当时臣妾的确派玻琴拿些点心玩具去见过库嬷嬷,可臣妾怎可能在那上头下毒,那岂不是自找麻烦?”玻琴闻言也叩首道:“皇上,您冤枉娘娘了,娘娘是出于一片好意,这件事和娘娘无关。”库氏道:“皇上,您别听她们花言巧语!她们最会的就是装无辜,装可怜!您还记得孝懿皇后吗?她其实……”皇上怒喝:“来人,拉出去!”侍卫们把库氏拖走,库氏犹自叨着,皇上捏起昌贵妃的下巴,冷冷地道:“你有没有?”昌贵妃泪眼婆娑,哽咽着道:“皇上,臣妾没有。”皇上放开她,揉着印堂道:“夜深了,朕也累了,贵妃也早些歇息。”昌贵妃道了声告退便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昌贵妃才刚走,就见祥嫔癫狂无状地跑来,将昌贵妃推倒在地,一顿拳脚:“你把禨儿还给我!贱人!你这个贱人!”魏珠惊呼侍卫:“来人!快阻止两位娘娘!”侍卫们将她二人分开,昌贵妃不得不和祥嫔一起返回去面圣,皇上见祥嫔不依不饶,不耐烦道:“朕不是说了会给你作主的吗?瞧你,大晚上的穿这么单薄,到处跑,吹了夜风怎么办?”祥嫔哭道:“皇上为何不处置昌贵妃?难道皇上不宠爱臣妾了吗?”皇上本就烦燥,只得道:“好好好,朕宠你,昌贵妃确实没做过,朕又不是昏君,怎么处置她?”昌贵妃也安慰道:“是啊,妹妹,节哀顺便,你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养的,你看看德妃姐姐,不就接二连三地生养吗?”祥嫔道:“那是德妃的福气好,哪像我,进宫都十多年了才来个消息。你别不承认,你背后干过的事,我可是都知道的。”昌贵妃惊慌跪下:“皇上明鉴,臣妾从来没有。”皇上道:“朕知道,因为小阿哥夭折了,所以祥嫔哀伤过度,神志失常,朕明白,明日宝华殿会为小阿哥举办超度法事,这样,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你们先跪安吧。”祥嫔摇头道:“不是那样的!不是!臣妾清醒得很!是昌贵妃做的!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昌贵妃道:“皇上,臣妾打从进宫开始,就听话恭顺,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也都是知道的,臣妾决不可能背着皇上,背着太皇太后干下这些龌龊事,天花的事臣妾实在不知情,皇上明察!”祥嫔怒斥:“她在撒谎!”皇上怒喝道:“够了!有完没完!你们俩都给朕滚回去!”祥嫔哭着就往外跑,昌贵妃行了一礼便与玻琴离去,魏珠见皇上还在气头上哪敢多话,却听皇上在喊自己,机灵地上前,皇上吩咐道:“把库嬷嬷再给朕带过来,今夜一定要问出实话。”魏珠应着就要去把库氏带来,库氏惹了**烦,又不想连累家人,便自行了断,咬舌自尽了,小阿哥夭折和宫里的天花也就成了无头公案,线索从此中断,妙答应病危,而祥嫔依旧不依不饶,吵囔要昌贵妃尝命,六宫不得安宁,皇上下旨将她锁在屋里,景阳宫便形同冷宫,紧接着便又抬走了一个女人,红颜薄命,她走时是那样地年轻,可她身份卑微,恐怕没多少人会记得她。

天花的梦魇还未褪去,皇宫里又接二连三地出了天花的病例,每个人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本来为迎接秀女进宫而开放的几扇宫门都关着,新进宫的秀女们由御前太监领着,暂时分住在行宫里,竹息派人打听到了一些线索,我道:“真的吗?”竹息道:“奴婢才知道,她是准噶尔的细作,恐怕她搞出天花,目标是冲着皇上来的?可是她这次失算了,皇上幼年就得过天花,现在不会再染了。”我道:“先不要告诉皇上,此事事关重大,照顾好几个阿哥公主,别让他们染上。”竹息会意,应道:“奴婢知道了。”接着又道:“对了,再过不久就要选秀了,今年宫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我道:“可怜了那些女孩子,想当初本宫进宫时是何等地风光,如今摊上这事,只怕选不选还难说,咱们也时不时给皇上提个醒,别让他忘了这茬才好。”

死刑犯服用了太医研制的新药,却丝毫没有起色,李太医和几个太医忙得焦头烂额,天气又暑热难当,天花更难治,秀女们挤在行宫里也怨声载道,皇宫的气氛越发诡谲,而这恰恰是今年皇上准备要过的万寿节,他哪里还有心思选秀,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治病救人上,还有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全都占用了他的时间,昌贵妃听闻行宫里的事,向皇上进言:“皇上,如今天热,妹妹们人多,都挤在行宫里,怕是也不妥,臣妾听说乾西四所那儿安静,不如先把妹妹们安置在那儿,您觉得呢?”皇上哪有心思,只应付着道:“你看着办。”昌贵妃微笑道:“是,臣妾遵旨。”而后伺候皇上研墨不提。

第二百零二回 瑶草琪花(上)

皇上到慈宁宫里向苏麻问安,并从苏麻那儿要了多年前给自己治天花的方子,太医院更是一刻也不能歇息,终于抑制住了天花的传播,又派了几名太医和侍卫到牛棚里探察并隔离得病的奶牛,给未染天花的奶牛喂食疫苗,这样也就切断了传染源,天花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是训导秀女的事了,昌贵妃将秀女们分到各宫受我们教导管束,这一日,温宪边临摹着四阿哥的字,一笔一划写着“寿”字,边唤我道:“额娘,快来。”我放下手里的绣活,走到她桌前,微笑着轻抚她的脑仁儿:“温宪学写字啊,写得真好。”温宪得意笑道:“那当然,这可是要给皇阿玛看的,额娘,皇阿玛这次都没好好过寿,儿臣写几个寿字献给皇阿玛,当作祝寿礼物。”我微笑道:“温宪真乖。”四阿哥下学回来,见我们母女在亲热,便拘着身子向我问安:“儿臣参见德…额娘。”我敛住笑意对四阿哥道:“起来吧。”温宪笑道:“四哥,我在学你写字,你看像不像?”四阿哥向温宪微微一笑,随即又郑重向我道:“额娘,师傅布置了些功课,儿臣先告退了。”我道:“好,路上多注意安全。”四阿哥出去后,温宪道:“四哥这么用功,将来一定会很有出息的,额娘你说是吗?”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敬嫔摇着鲤鱼戏珠双面绣团扇进来,找了一处阴凉坐下,边用手绢擦汗边道:“今儿可真热。”我道:“本来这巴掌大的地方就你我凑合,如今又要进来新人,可不是热嘛。”敬嫔道:“妹妹就会偷闲,在这儿带孩子,辛苦姐姐我帮你教导那些秀女。”我笑道:“那妹妹我给姐姐陪个不是,以后帮衬着姐姐给公主寻个好婆家?”敬嫔饮了口凉茶,温斥我道:“就会贫嘴。”温宪走到敬嫔身边接过敬嫔手里的团扇,边扇着边微笑道:“敬娘娘帮额娘辛苦了,儿臣帮敬娘娘扇。”敬嫔闭目养神不提。

大福晋牵着公主到永寿宫给惠妃请安,顺便帮惠妃教导秀女,惠妃出手阔绰,将首饰赏赐给一众秀女,秀女们喜不自胜,其中一个秀女并不买帐,在寝殿里翘着二郎腿道:“我阿玛是满军旗上三旗詹事府少詹事,这些首饰珠宝我们家都有,不稀罕。”另一个秀女边打量着她的步摇边问道:“姐姐这种款式的步摇是在哪儿买的?”她打开那名秀女的手:“别乱碰!”大福晋进寝殿来对众秀女道:“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大家随我来。”秀女们随大福晋到院子里集合,惠妃在屋子里陪着公主玩耍,采晴把方才分发赏赐的情况回报给惠妃,惠妃微笑道:“留意着,或许将来皇上会感兴趣。”采晴会意,随即往院子里去。大福晋教导秀女们走路,其中一名秀女走回寝殿歇息,她正惬意地摇着团扇,便被大福晋从手中夺下,大福晋问道:“为何擅自离席?”她****地看着腕上的金镶羊白玉:“天那么热,热死了我怎得了?”大福晋道:“强词夺理。”她得意微笑道:“那又如何?我阿玛是朝廷重臣,当初平乱有功!你阿玛是什么角色?”大福晋道:“户部尚书。”她思索着又笑道:“也不是什么大官,反正大家的阿玛都是言官,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了。”大福晋道:“少跟我套近乎,你若再不守规矩,仔细我回了贵妃娘娘,撂了你牌子挪出宫去。”她这才起身:“好好好,我跟你认真学,你可要仔细教啊。”大福晋道:“当然,抬头、挺胸、收腹,好,甩起来,走。”到底是从前在家里练过的,走起路来尽显婀娜,采晴回禀了惠妃,惠妃便更加宠溺那位秀女,使她越发不懂规矩。

这日一早,秀女们都梳洗好了要去院子里集合,那名秀女使唤另一名秀女道:“你,过来,帮我梳头。”另一名秀女模样还算清秀,在一众倨傲的官小姐里显得分外谦和,她恭顺地用木梳给使唤她的秀女梳头,一不小心扯痛了那名秀女,她一慌,木梳掉地,脸上已然挨了狠狠一掌,那名秀女怒喝道:“小蹄子,也不仔细着些吗?滚!”那名秀女跪下直磕头:“妹妹该死,姐姐恕罪,姐姐饶恕妹妹,姐姐饶恕妹妹。”那名秀女跪在地上磕头,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用手指轻轻挑起那名秀女的下巴:“就凭你这模样,也想参加殿选吗?你叫什么名字?”那秀女小心翼翼回道:“我…我叫姬以茹,是新安县知府姬骖之妹…”那名秀女犹自对着镜子打扮,又斥她道:“行了,没你事了,下去吧。”她应着,觉察着那名秀女的神色,才出了房间,便哭着跑开,大福晋见那秀女越发跋扈,和惠妃商量:“要不,就先把那名叫董鄂绿兮的秀女挪出宫去?”惠妃道:“不妥,若是处置不当,皇上怪罪就不好了,不如再观察一阵子,她这样的个性,纵是别人不动手,她自己也好不了,由着她。”大福晋道:“咱们收拾不动她,会有人帮我们收拾的。”惠妃微笑点头。

这日觐见昌贵妃,我们各自把教导的情况汇报给昌贵妃,通贵人对我道:“姐姐,一会儿纯悫想上你那儿找温宪玩。”我微笑道:“来吧,正巧我让芳萸备了点心。”昌贵妃道:“你们各宫的情况,本宫大致了解了,新妹妹们不熟悉宫规,还望诸位姐妹多多教导,本宫还要去宝华殿颂经祈福,你们自愉便好。”玻琴扶着昌贵妃离了正殿,我们一同从各自座椅上起身福下道:“恭送贵妃娘娘。”我们各自品茶聊了一会儿,便坐上步撵回宫去,途径御花园时,正巧遇见几名秀女随着华贵人练舞,我上前,华贵人先向我道:“妹妹见过姐姐。”那些秀女也向我行礼:“参见德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起来吧。”她们道了声:“谢德妃娘娘。”便起身,华贵人对我道:“姐姐你瞧,她们的身段,多好啊。”我微笑道:“是不错,你们都多大了?”其中一个秀女上前回道:“回娘娘,臣女今年刚满十六。”我道:“本宫记得本宫当年进宫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么大,你们要好好学,知道吗?”那些秀女恭顺答着:“是,娘娘。”随后我便坐上步撵回宫去了。

秀女们闲暇时分便在院子里放风筝,以茹的风筝放得很高,别的秀女都羡慕她,惟独绿兮,只见她取出袖中的弹弓,又弯腰抓起地上的石子,悄悄朝空中的风筝打去,风筝掉到院子外面,秀女们惊道:“哎呀,风筝掉出去了!”以茹道:“我去捡回来。”另一个秀女拦住她道:“别去,大福晋说不准我们到处乱跑的。”以茹道:“风筝应该就在附近,我去去就回。”她说着便跑出永寿宫,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姐迎面而来,那宫女呵斥道:“大胆!见了荣宪公主也不知行礼问安吗?”以茹忙蹲下行礼道:“臣女见过荣宪公主,公主万福金安。”荣宪坐在步撵上,她的神色闪过一丝忧伤,只吩咐轿夫们:“落轿。”轿夫们将步撵停好,小太监搀扶着荣宪走下步撵,荣宪扶以茹起身,随后对一旁的宫女道:“怎么说将来也是本宫的姨娘,怎么这么训斥人家,真是没规矩。”那宫女退到后面,荣宪微笑道:“见面即是缘,看你年岁,似乎比本宫还小些,方才见你很慌张地找什么东西,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以茹恭顺回道:“回公主的话,臣女方才是在找风筝。”荣宪道:“风筝?都桷、伏兔,帮这位秀女找找。”两名宫女应着便四处找寻,以茹回道:“时候不早了,臣女先行告退。”荣宪道:“那你多多保重,但愿以后我们还能见面。”说着便坐上步撵离去:“起轿。”

且说风筝正巧掉在翊坤宫的院子里,一众秀女正在聆听教导,被那风筝分神,宜妃问道:“这风筝是谁的?”秀女们面面相觑,宜妃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放风筝!”秀女们吓得跪下求饶:“娘娘冤枉啊,这风筝不是我们的。”宜妃道:“你们这样不守规矩,本宫可不好向皇上交代,来人,给我看好她们,跪足了一个时辰才许起身。”燕燕不卑不亢:“凭什么要我们跪,不是该找那个挑头的吗?这个风筝确实不是我们的,娘娘没察清事实,就这么动用私刑,不怕皇上怪罪吗?”宜妃笑道:“好一张伶牙利齿啊,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紫萝正要动手,思卉喝止:“且慢!”宜妃循声而去,思卉从一众秀女里出来跪下叩头:“今日之事,与姐妹们无关,还望宜妃娘娘明鉴。”宜妃轻蔑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道:“那你说本宫该如何处置你们呢?”才说着,宜妃便被思卉的相貌吓了一跳,随即又故作镇定斥道:“皇宫禁地,你们竟敢私放风筝,本宫罚你们背诵女则,没背熟不许吃饭,都退下吧。”秀女们怯怯地离开,紫萝道:“娘娘,那位秀女是什么来头?为何她长得那么像孝……”宜妃没等她说完,便道:“人有相似有什么稀奇,本宫担心万一殿选时让皇上选上她了,后宫里只怕又会掀起一场波澜,从前本宫受孝懿皇后扶持恩惠,如今本宫也可以扶持她,哪怕皇上将来有了新宠,只要皇上好,本宫就好。”

第二百零三回 瑶草琪花(中)

小盛子领着秀女们到永和宫正殿内听我授课,我捧着女论语坐在上首,两侧各坐着敬嫔和定常在,秀女们恭谨捧书向我们行礼道:“臣女参见德妃娘娘,参见敬嫔娘娘,参见定常在,愿德妃娘娘、敬嫔娘娘、定常在凤体安康,福绥绵长。”敬嫔对我道:“妹妹,这些新妹妹的礼数倒还算周全,模样也标致。”我对敬嫔道:“都是精挑细选的,自然是个个出众。”定常在附和着我点了点头,我见秀女们都还拘着礼,便道:“好了,都起来吧。”那些秀女们便道了声:“谢德妃娘娘。”起身端着书立侍在殿中,我翻开女论语,道:“各位妹妹请把女论语翻开到第二部分,今天我们还是讲学作,昨日大家都读过这个部分了,谁能说说‘采桑摘柘,看雨占风。滓湿即替,寒冷须烘。’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秀女们面面相觑,绿兮得意洋洋自告奋勇举手,我微笑道:“请说。”绿兮推开一旁的秀女,独自到我们跟前,高谈阔论道:“回禀德妃娘娘,所谓‘采桑摘柘,看雨占风。’是说采摘桑叶的时候要连它的果子也摘了,嗯……还有就是,要根据今天刮的是什么风预测天气,不然冒雨去采桑不被淋成落汤鸡了嘛。‘滓湿即替,寒冷须烘’就是说如果不顾天气晴雨,就会被淋湿,人就会觉得很冷,要及时换了干净衣服,把湿衣服烤干。大致上这几句就是这么个意思,臣女回答完毕。”我微笑道:“这位妹妹方才所讲,大致上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养蚕作为女子德行之一,也是十分讲究的,方才妹妹说‘滓湿即替,寒冷须烘’是针对我们女子淋雨说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很好,不过,妹妹没有联系上下文,下文还说‘取叶饲食,必得其中’,难道我们都要吃叶子吗?”众秀女讪笑,绿兮低下头,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只得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环视四周,问道:“还有谁来解释?”思卉上前对我道:“回娘娘,臣女可否一试?”

我只与她见过几次,她的样貌让我想起那个倨傲的女子,那个帮我养育四阿哥曾经统领后宫的佟佳氏,第一次相见时是上次授课,也是她上前回答,当时我把书掉落在地,这是第五次相见,我只当她是寻常秀女:“请说。”思卉道:“这几句是在说养蚕的技巧以及女子作事要勤,蚕喜食桑叶桑果,采摘时要兼顾天气,同时,还要照顾到蚕室,不能让雨淋湿了蚕室,同时,还要时常观察蚕室内是否干净,温度是否合宜,如果脏了要及时清理,如果蚕室冷了,要及时生炭盆取暖,让蚕舒适,也是让人舒适,蚕舒适了才会吐出好丝,有了好丝我们才有好衣,这几句借养蚕采桑的技巧,来暗指我们女子侍奉夫家要谨慎勤勉,臣女才疏学浅,不知所解如何?”我没发话,敬嫔拍手鼓掌,定常在也鼓掌道:“说得好。”我也鼓掌道:“解得真好,这才是真正领会到内涵的。”思卉很恭谨地行了一礼,退回到秀女中,秀女们既羡又嫉,绿兮鄙夷道:“有什么了不起,这种话我也会说。”我继续道:“好,接下来我来解释一下这部分的每一句,如果有疑义或是不理解的欢迎举手发言。”众秀女行礼道:“是,娘娘。”便听我解说不提。

宜妃坐于翊坤宫空地上,曼妙地弹奏了一曲《潇湘水云》,她一旁放着另外一把琴,秀女们立侍在面前,燕燕和思卉自小就熟悉各种乐器,只从容地站着聆听,宜妃微笑道:“各位妹妹,谁可以把本宫方才的曲子再弹一遍?”绿兮举手:“我!娘娘!我!”宜妃道:“本宫旁边那把琴,去弹吧。”绿兮点头应了声:“喔。”然后走到琴那儿,坐了下来,戴上了拨片,开始胡乱弹起,宜妃怒喝:“下去!”绿兮摘了拨片,重重放回到太监的托盘上,没好气地推搡开秀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宜妃环视道:“还有谁?”燕燕推思卉上前,思卉不愿上前,燕燕使劲把思卉往前一推,宜妃道:“这位妹妹也想来试试吗?”思卉回头想回去,发现燕燕在给自己竖拇指加油,思卉只得应道:“臣女,愿意一试。”宜妃道:“好,那就弹吧。”思卉应了声“是”便坐在琴旁,从容娴静地抚起曲子来,一曲之后,思卉起身恭谨道:“臣女献丑了,还望娘娘恕罪。”宜妃赞许道:“妹妹方才所奏堪称,本宫怎会怪罪,所谓女子,琴棋书画,针黹,女红,自然是琴艺首要,妹妹自小可曾学过?”思卉看了看秀女们,又看了看宜妃,道:“回娘娘,不曾学过。”宜妃赞道:“那就是天赋喽?妹妹果然是才貌双全。”思卉微笑道:“臣女愧不敢当,宜妃娘娘所奏如昆山玉露,臣女所奏只是呕哑嘲哳,难登大雅,臣女仰慕娘娘。”宜妃微笑道:“真会说话,你先下去吧。”思卉恭谨行了一礼退回到秀女里,燕燕悄悄为思卉暗喜,绿兮嫉妒地瞪着思卉,心想:“为何她何事都那样出众,她有什么了不起。”宜妃教导众秀女不提。

入夜,思卉担忧自己表现得过于出众,要是真的入选有违自己的意愿,但是如果不中选就无法接近皇上,无法取他性命,她为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起身,提灯笼到燕燕房中,正巧燕燕也有心事,二人便提着灯笼到宫院的一角里看着月色聊天,思卉道:“燕燕,听说是一户刘姓旗人收你做了义女,我们分开有些时日,你可还好?”燕燕道:“好不好,左不过是那样,你呢?不是说你不愿意见皇上吗?”思卉叹道:“时移世易,我只是身子进宫了,可我的心是属于我自己的,燕燕,这个时代是男人主宰的时代,我们就算坚持又能坚持多久?我们女人自己做主的时代,何时才会到来?”燕燕看着月亮,道:“不管它,反正我们两个迟早都会见到皇上变成娘娘的,对付男人,我们两个比这宫里的妃子都有经验。”思卉道:“话虽如此,可皇上不比寻常男人,我们的那些招数搞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不如顺其自然。”燕燕道:“反正我们两个在一起作伴,不会让谁在这宫里落单的,丽春院的时候我们见了太多勾心斗角,如今宫里还会有更多地勾心斗角,只要我们永远都是好姐妹,团结起来就不怕她们欺负了。”思卉微笑道:“好,咱们永远都是好姐妹,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二人笑着伸出手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二人的拇指相碰,而后相拥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屋去歇息,绿兮手里提着花盆底以避免脚步声,躲在一角监视,探查到思卉的住处,便赤着脚悄悄回宫去。

内务府小太监捧着一大盒牡丹香粉到宜妃面前:“奴才参见宜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宜妃道:“起来吧。”小太监殷勤献道:“启禀娘娘,这是荷兰使节进贡的牡丹香粉,只此一盒,皇上吩咐了阖宫里只赏给娘娘一人,娘娘您貌美华贵,搽了这香粉,就更显魅力,更得皇上宠幸的。”宜妃微笑道:“嘴儿可真甜。”小太监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宜妃摆手示意,小太监将盒子交给立侍的宫女收好,便恭顺地退出正殿,顺嫔进来对宜妃道:“姐姐,荣妃姐姐邀请咱们到畅音阁听戏。”宜妃道:“本宫知道了,叫上那些秀女一起去吧。”畅音阁内锣鼓喧天,台上的功架丝毫不敢疏忽,阖宫嫔妃和秀女看得津津有味,荣妃道:“听说皇上又赏了妹妹什么好东西?”宜妃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就是一盒香粉。”顺嫔道:“牡丹香粉,荷兰进贡的,听说荷兰的王室贵妇人都在用。”我道:“那皇上当真是宠爱宜妃姐姐了。”宜妃颇为得意。另一边,绿兮趁人都不在,悄悄潜入宜妃寝室里,盗走那盒香粉,又找到思卉的房中,将香粉嫁祸给思卉,她心里暗自诅咒:“我要你落选,贱人,我要你落选。”顺嫔陪着宜妃有说有笑地回宫,顺嫔道:“姐姐,让我瞧个新鲜嘛。”宜妃吩咐道:“来人,把牡丹香粉拿来。”宫女们翻找了许久,惊慌到宜妃处跪下回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香粉不见了,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奴婢……”宜妃厉声呵斥道:“还不去搜!”顺嫔劝道:“姐姐莫急,先坐下来,紫萝,快来给娘娘倒茶。你们几个,赶紧去找。”紫萝奉了茶到宜妃那儿,宫女们战战兢兢分头去找,其中一个宫女回来复命道:“娘娘,找到了!”宜妃道:“香粉呢?”那个宫女道:“娘娘,请随奴婢来。”

只见宫女太监们押着一屋子的秀女,秀女们连连喊冤,宜妃推门进入,走到桌子旁坐下,冷笑道:“妹妹们,你们才进宫多久,就学会偷盗了?”思卉声辩道:“这不是我们偷的!我们当时一起跟娘娘你去了畅音阁听戏,畅音阁的宫女太监都可以作证,我们当时并没有离席。”众秀女都点头呜咽道:“娘娘,我们冤枉啊!”宜妃看了看思卉,又看了看众人道:“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本宫就去回了皇上,让你们永远都踏不进紫禁城,都给本宫好好闭门思过吧!”众秀女叩头道:“多谢娘娘宽恕,多谢娘娘宽恕。”燕燕觉得此事蹊跷,思卉微笑道:“有人等不及要除去我们了,以后我们万事都要小心了。”燕燕道:“姐姐,我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好了。”绿兮听闻宜妃只罚她们闭门思过,在房中气恼:“为什么为什么!那些贱人凭什么!”以茹劝她道:“姐姐莫气,来日方长,以后姐姐迟早会当娘娘的。”绿兮道:“要见了皇上才能做娘娘啊,皇上……皇上……”她暗自盘算着,突然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她喜滋滋地拿出藏在床底下的小箱子,用钥匙把箱子打开,里面满是银票。

第二百零四回 瑶草琪花(下)

这日午休,绿兮悄悄到敬事房,躲在墙角,只听里头的小太监在抱怨:“那么多牌子,托起来可沉了,咱们每次去南书房请皇上翻牌子,可皇上呢,一个月才翻几回,有时候忙着干脆就打发人出来。”另一个小太监道:“虽然这差事儿是苦些,但咱的月银可比别的库房多多了,再有那些受了宠的小主娘娘打赏,亏不了咱的。”这时,宫女太监们簇拥着一个风光满面的青年总管进来,他扬了扬尘拂,翘着兰花指对着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俩刚才嘀嘀咕咕的,是啥意思啊?”小太监跪下叩头道:“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小堆子和小牟子方才在闲聊。”那总管坐下,打量着整理好的绿头牌,对他二人道:“知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没事儿的时候就爱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什么娘娘小主打赏的,咱家怎么不知?嗯?”小堆子只好掏出袖中的钱袋,捧于那位总管手里:“公公,这些都是小堆子孝敬您的。”小牟子只好也掏出钱袋捧给那位总管:“公公,烦您在皇上面前替小牟子多美言几句,咱们还都仰仗公公您呢。”那总管接过两袋钱,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冷笑道:“算你们识相,好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宫女太监们随那总管离去,小牟子哭道:“那钱是我好不容易攒的,我额娘病了,家里田都卖了,还欠着债,这下又要猴年马月才能攒起来。”小堆子哽咽道:“小牟子,别哭了,就快放月银了,咱们还是继续收拾牌子吧,不然一会儿要挨总管骂了。”小牟子只得点头,啜泣几声开始干活。

绿兮见四下无人,便从墙角窜出来,两个小太监见了她诧异道:“你是哪个宫房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绿兮微笑道:“先别管我是哪个宫房的,只要你们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帮你们消除烦恼。”她说着,便在手里晃着几张高额的银票,卷睫轻闪道:“怎么?不相信我?”小牟子和小堆子连连合十鞠躬道:“姑姑,我们都信您,只要您给我们银票,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不食言。”绿兮道:“真的吗?可别糊弄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小堆子笑道:“哪儿的话,姑姑您说,要咱哥儿俩帮你什么?”绿兮将银票给了二人,附耳道:“我要你们帮我打听皇上的消息。”二人闻言大惊道:“姑姑,这可使不得,揣测圣上是…是死罪啊!”绿兮道:“你们到底帮不帮啊,不帮就把票子还给我!”小牟子捂着银票叩头道:“我帮你!姑姑!我们帮你!”绿兮微笑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姑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晚上咱们在御花园千秋亭会面,告辞。”小牟子机灵地上前躬送道:“姑姑您慢着点儿走。”小堆子对小牟子道:“先收好吧,最近还能对付一段时日。”小牟子收好了银票点头应着。

次日一早,小牟子到南书房门前左顾右盼,魏珠出门见了他把他拉到一角:“诶呦兔崽子,你咋跑这儿来了,这可是御前,白天不翻牌子,走走走。”小牟子掏出银票苦笑道:“魏总管,这些还是孝敬您的。”魏珠看了看银票,问道:“兔崽子,哪儿来的?”小牟子挠了挠头道:“是一个姑姑给我的,让我帮她问今晚皇上会去哪儿留宿。”魏珠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只笑道:“喔,是这样的事儿啊,怎么不早跟咱家说,皇上最近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后宫,那些娘娘小主八成是等得不耐烦了,这样吧,咱家帮你打听,你先去忙你该忙的吧。”小牟子堆笑道:“公公可真是小牟子的再生父母,以后小牟子好好孝敬您。”魏珠冷笑一声,把银票收好,进到殿中伺候不提。

傍晚用完晚膳后,绿兮假意出去散步,便到御花园千秋亭里坐下来等,这一等便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她趴在栏杆上睡得正香,便被一阵莺莺翠翠的嘈杂声吵醒,这个羞道:“你们哪里懂的,皇上啊,昨晚上到床上就睡着了,也不闻闻看本宫搽的香粉香不香。”宜妃掩嘴笑道:“皇上哪管你搽了什么香,他呀,准是到房里看折子看到半夜才歇息。”宓嫔道:“宜妃,你怎么知道昨晚上皇上看了一夜的折子?”宜妃笑道:“咱们几个都跟了皇上多久了,还不了解皇上?”端嫔指着一池荷花道:“那儿景致好,姐妹们,咱们去瞧瞧。”妃子们说说笑笑地到池塘边游赏,宜妃和身边撑伞的紫萝注意到绿兮趴在栏杆上睡觉,惠妃乍一看是绿兮,故作不适道:“采晴,本宫有点不适,先回宫吧。”说着就要晕,采晴撑着伞,赶忙扶住惠妃道:“娘娘,咱们不逛了,这就回宫。”几个低位分的妃子按着尊卑礼数恭送惠妃离去,惠妃坐上步撵,冷笑道:“但愿到了殿选之前能清净一些了。”采晴陪在一旁附和:“娘娘说得正是呢。”

宜妃走到绿兮身边,轻轻拍了几下绿兮的脸:“喂,喂,醒醒,醒醒。”绿兮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叫道:“干嘛啊!”紫萝怒斥道:“放肆!娘娘们都在这儿逛园子,你竟然在这儿睡大觉,你是哪个宫的秀女,这么没规矩!”绿兮闻言,马上惊觉跪下叩头:“宜妃娘娘饶命!宜妃娘娘饶命!臣女只是在这儿练舞,不想练得太晚就睡着了,还望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宜妃道:“罢了,这次就算了,你们勤学肯练就好,可也要顾好自己的起居,在这里睡了一夜像什么话?”绿兮只得应道:“娘娘教训得是,臣女一定谨记在心。”宜妃道:“跟本宫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绿兮摇了摇眼珠,回道:“回娘娘,臣女陈思卉,今年十六。”宜妃道:“好名字,人也长得美,你先回去吧,路上当心。”绿兮叩头道:“臣女告退。”这才出了千秋亭,才发觉手心里都是冷汗:“吓死我了。”紫萝道:“娘娘,那个秀女并非思卉。”宜妃道:“本宫知道,她是想让思卉落选,这心思存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紫萝道:“娘娘慧眼,奴婢拜服。”宜妃冷笑道:“在宫里摸爬滚打久了,你们心里想什么,本宫还能不明白?走,咱们去看看宓嫔她们都采了什么花。”紫萝扶着宜妃出了亭子,撑起伞道:“去年的玫瑰蜜露甘甜爽口,奴婢跟着娘娘们,也有口福啊。”

绿兮气匆匆到敬事房里,拎起那两个小太监的衣领就问道:“你们俩把银票还给我!”两个小太监挣脱道:“什么银票啊,我们不知道!”绿兮道:“还说不知道,我让你们俩替我打听的事儿呢!害我在御花园里坐了一夜!”小堆子为难道:“姑姑,跟你实说了吧,银票都孝敬给御前的魏总管了,他跟我们哥俩说,您的事儿替您瞒下来了,还望您以后检点自己的言行,咱们哥俩当差也不容易,您就发发慈悲,别为难咱们了。”绿兮指着他们道:“好,算你们狠,走着瞧!哼!”绿兮才回房间,便气匆匆地到桌子旁,猛拍了一下桌子:“气死我了!拿别人的钱不帮别人办事的,皇宫里的人都那么势利!”另一个秀女摇着团扇道:“姐姐的火气可真大,妹妹给你扇扇。”绿兮甩开她的团扇:“走走走走,烦着呢!”又一个秀女推门进来笑道:“姐妹们快走啊,惠妃娘娘又有赏了!”秀女们欢喜地跑出去,绿兮一个人到床边踢掉了花盆底,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就睡下了。

入夜,绿兮摸黑潜到思卉所住的房间里,打算在思卉的花盆底里放上银针和小石子,燕燕起夜惊道:“什么人?!”秀女们全都被叫起来:“干嘛啊,睡得好好的。”绿兮正要逃跑,另一个秀女拦住了门口:“不许走!”思卉擦了擦惺忪的双眼道:“什么事啊?”燕燕见绿兮和一旁的秀女拉扯要逃走,忙大喊:“来人啊!侍卫!有刺客!抓刺客啊!”燕燕忙倒着思卉的花盆底,试图把里头的小石子和银针都倒出来,果然,从鞋子里头倒出了异物:“方才我都瞧见了,你意图谋害思卉姐姐!”绿兮挣脱那些秀女:“是我害的又如何?你们喊人来了?赶我出局了?”她冷笑道:“别以为这样你们就都能中选,能当娘娘的只有我董颚绿兮!你,陈思卉,去死吧!”她拔下头上的发簪朝思卉扎去,燕燕见状忙挡着思卉身前:“不要!”秀女们惊作一团:“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只见门口晃动着灯笼的烛光,紫萝推门而入,怒喝道:“这么晚了,都闹什么!”几个小太监上前押住绿兮,绿兮犹自哭骂道:“贱人!陈思卉!我要杀死你!”只见宫女提着灯笼搀着宜妃进来了。

第二百零五回 册选(上)

翊坤宫正殿里灯火通明,紫芩小心翼翼地剪着灯芯,绿兮的哭闹声吵得宜妃头疼,紫萝站在椅子后边,揉着宜妃的太阳穴,首领太监内尔吉跪在地上给宜妃捶腿,秀女们鸦雀无声地站成一排,绿兮哪里还有往里的骁勇,只跪着不住叩头:“宜妃娘娘饶命!宜妃娘娘饶了臣女吧!臣女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臣女吧!”宜妃只对众秀女道:“这翊坤宫原先是孝昭皇后的居所,孝昭皇后仙去之后,孝庄太皇太后下懿旨赐于本宫和顺嫔居住,从这儿去了偏厅便是孝昭皇后的神位,过个半月就是中元节了,你们说,孝昭皇后看到了咱们现在这样,会不会泉下不安呢?”众秀女都跪下道:“臣女惶恐,但凭娘娘做主。”宜妃瞥着绿兮微笑道:“自然地,本宫是不会相信鬼神之说的,可是妹妹今夜叨扰了孝昭皇后的清宁,纵是本宫不怪罪,宫里这许多双眼睛可都是看得真真的,错了就是错了,妹妹也休要狡辩,本宫自会让人去禀明皇上,让皇上给妹妹一个交代,夜深了,本宫和这宫里的许多人还要歇息,妹妹你自便就是了。”说完便要起身回去歇息,秀女们道:“恭送宜妃娘娘。”绿兮跪行到宜妃身边,抱住宜妃的裙角哭道:“娘娘开恩啊!娘娘!”紫萝和内尔吉上前将她拉开,拉拉扯扯地出了广生右门,绿兮犹自哭闹,内尔吉用力捂住她的嘴,内尔吉将绿兮推到一间堆放杂物的废屋里,堆笑道:“今夜秀女小主受惊了,奴才奉命前来看住秀女小主,待明儿天亮娘娘禀了皇上,秀女小主是走是留就知道了。”绿兮只被满屋的灰尘呛着,她跪下哭道:“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内尔吉搀她起来:“诶呦,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包衣微贱,秀女小主出身高贵,断不可跪奴才啊。”绿兮无奈只得在此稍安。

荔枝点亮了灯烛,荔茹扶着顺嫔起身,顺嫔道:“方才出了什么事?本宫好像听见有哭声?”荔枝道:“小主,方才永寿宫的秀女董鄂绿兮来此胡闹,惊了旁人,宜妃娘娘把她看押起来,待明儿天亮去回了皇上,让皇上定夺。”顺嫔拿起团扇轻轻地摇了几下:“这一夜闹腾,姐姐想是也没睡好,荔枝,去把本宫的安神汤煨一下送去给姐姐吧。”荔枝应着便去厨房,荔茹道:“小主,再睡会儿吧。”顺嫔打着哈欠点了点头,荔茹扶她躺下,便蹲在床脚歇息。另一边,宜妃辗转反侧,忽而起身到隔壁去照看恪靖公主和三个阿哥,乳母想行礼,宜妃怕有动静吵醒孩子便伸手示意乳母免礼,见孩子们都在熟睡,宜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转身离去,荔枝端着热好的安神汤路遇宜妃:“宜妃娘娘万福,这一夜闹腾,小主担心娘娘劳心伤神,睡不安稳,方才嘱咐奴婢到小厨房煨了安神汤给娘娘,娘娘用些再歇息一会儿吧。”宜妃道:“妹妹她有心了,只是事太多,烦得人睡不好啊,再过个时辰便日出了,这汤怕是也喝不得了,紫萝啊。”紫萝会意从荔枝手中接过托盘:“娘娘,那绿兮乱嚷嚷,奴婢怕她还会胡闹,就先送去给她吧。”宜妃道:“去吧。”紫萝端着汤出了翊坤宫宫门,宜妃回屋准备梳洗。

皇上下了早朝在南书房看折子,紫萝陪宜妃进去,宜妃将昨夜之事告诉皇上,皇上捏着攒竹穴闭目道:“那就传朕口谕,秀女董鄂绿兮目无尊上,今骤起杀心,所幸无人受伤,让敬事房销毁董鄂绿兮的绿头牌,挪回母家,再不许参选。”魏珠应着便往外边去,宜妃看皇上面色难看,担忧道:“皇上,该不是又头疼了吧?臣妾来给您揉揉。”宜妃摘了护甲,小心翼翼地揉着皇上的太阳穴:“好些了吗?”皇上微笑道:“舒服多了。”宜妃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道:“江山社稷自然为重,但皇上自己的身子也要紧,现下太子殿下也成年了,没啥事皇上不妨让太子帮着处理,历练一下对那孩子也好。”皇上轻轻刮了一下宜妃的鼻子笑道:“宜妃越发放肆了。”宜妃道:“臣妾不是担心您的身子嘛,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置喙朝政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可没忘了孝懿皇后的教诲。”皇上道:“朕知道,你为朕好,方才你来朕见你憔悴了不少,昨夜被折腾了一夜,还不赶紧回去歇息着?”宜妃躺到皇上怀里道:“皇上这么急着赶臣妾走啊,臣妾还偏不走了。”皇上笑道:“妮子矫情。”宜妃闪着明眸道:“皇上不就喜欢臣妾这样吗?”皇上道:“好了,朕要干正事儿了,你来替朕研墨吧。”宜妃退到一边,恭敬地行了一礼:“喳,臣妾遵命。”这边研墨不提。

话说绿兮是在熟睡中被塞进了轿子抬出皇宫的,其家人都因绿兮的落选而苛责她,宫里也只传说是一个宫女病了挪出宫安置,只偶尔相聚议论时提点到,但很快便被宜妃岔开话题,秀女们佼佼者众多,我们也忘了来参选的有那么个人,绿兮被送走,头一个高兴的就是惠妃,一大早就往宝华殿烧香拜佛,采晴也笑道:“奴婢听说,她回了家,受了好大的脸色呢。”惠妃坐在步撵上,嘴角闪过一丝得意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采晴,本宫教过你的规矩忘了吗?背后不许议论旁人。”采晴自己掌了一下嘴:“奴婢该死。”惠妃慵懒道:“好啦,陪本宫去上书房瞧瞧老大和老八的功课。”申隆海会意,甩了甩尘拂道:“上书房!走!”轿夫们抬着惠妃往上书房去。

秀女们练习完花盆底走路,在房间里歇息,紫萝陪着宜妃进来,秀女们福下身子道:“宜妃娘娘万福金安。”宜妃扶了扶鬓边的流苏,一双凤目扫过那些佳丽道:“都起来吧。”秀女们恭顺地道了声:“谢宜妃娘娘。”便起身立侍在房中,紫萝伺候宜妃坐下,宜妃摇着团扇问道:“陈思卉可在?”思卉听宜妃提到自己,便想往前去,可看见燕燕忧虑的眼神又难以出列,左思右想后,思卉还是出列跪下叩头道:“臣女汉军旗二等侍卫陈希阂之女陈思卉,叩见宜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宜妃用团扇轻轻挑起思卉的头,微笑道:“妹妹的模样是很标致,可是在这后宫里,易生是非,你且随本宫来吧。”思卉不知宜妃何意,只得答应道:“是。”宜妃带思卉到自己的闺房,又吩咐宫女太监们都出去,宜妃让思卉坐下,思卉坐在椅子上,宜妃拿了朱砂和毛笔,让思卉闭上眼睛,宜妃用朱砂在思卉的脸上和胳膊上点了很多麻子,思卉不解何意,宜妃解释道:“你跟咱们学,样样都那么出众,自然有人会嫉妒你,一个董鄂绿兮已经搞得后宫不得安宁,若是长此以往,只怕秀女们各个不安份了,所以本宫想了个万全之策,暂时委屈一下你,你可介意?”思卉跪下道:“臣女甘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宜妃扶她起来:“妹妹快起来,本宫是你的训导宫妃,自然要帮你,不过那一屋里,你怕是住不了了,前头小房间还空着,本宫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你先去那儿避一段时日吧。”思卉微笑道:“臣女会安心养病,请娘娘不要担心,臣女先去收拾东西吧。”宜妃微笑道:“你这样花着脸还怎么回去?本宫让内尔吉都给你收拾好了。”思卉道:“娘娘想得周到,臣女跟在娘娘身边学规矩,是臣女的三生之幸。”宜妃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跪安吧,再在本宫房间里磨蹭,就要穿帮了。”思卉会意,拜别道:“臣女告退。”便用衣袖遮挡脸面往前头那间小房间去。

太医和宜妃照了面,每日只给小房间里的思卉送糖水,思卉染病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秀女们都嫌晦气,燕燕偶尔为思卉抱不平,便也被其他秀女针对,所幸回了宜妃,也搬到小房间里陪伴思卉,思卉拉着燕燕的手坐下道:“妹妹你真傻,怎么来陪我呢?我是压根就不在乎选不选秀,只想做好自己,这次绿兮的事多半也有我的缘故,所以宜妃娘娘安排我生病,是想削了我的锋芒,好让她们都安份些。”燕燕道:“姐姐,这个宫里的每一天都很难捱,我受不了那些官小姐的眼色和闲话了,想过来陪姐姐。”思卉道:“旁人怎么样是旁人的事,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就好,早晚都是要住在一起的,和别人相处不要斤斤计较。”燕燕道:“可是姐姐,她们说得可难听了,算了,不说她们了,以后咱们俩还像那时候一样,彼此照应着,多好。”思卉轻轻刮了一下燕燕的鼻子道:“好好好,都随你。”姐妹俩谈话不提。

永寿宫的秀女房间里,以茹微笑着拿出藏在床下的小箱子,用钥匙打开它,里头满是银票,其他秀女看到都羡慕道:“哇,好有钱啊。”以茹微笑道:“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另一个秀女笑道:“想不到以茹妹妹这么有钱,以后咱们都跟你做朋友。”以茹道:“我进宫时,家里人嘱咐,不能太张扬。”又一个秀女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道:“所以我就说嘛,以茹姐一开始就是低调的奢华。”秀女们都来客套,以茹面上一一微笑致意,心里想着:“这些可都是绿兮忘记带走的,现在归我了,谁要是敢阻挠我成为娘娘,我就让她生不如死。”想着嘴角便闪过一丝得意。宫外的董鄂府里,绿兮被关到柴房里,她头发蓬乱,衣衫霉烂,趴在门缝那儿拍打哭喊道:“阿玛!额娘!放我出去啊!我知道错了!”她一连拍了好多下,可是门外没有回应,绿兮落魄地坐在地上的草垛里,眼神里也没了昔日的不可一世和桀骜不驯,只流着后悔的苦泪,众生皆苦,我们也如是。

第二百零六回 册选(中)

宫中汉军旗不少,为了彰显满汉一家,这几年皇宫特别重视七夕。“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皇宫的夜晚被流光溢彩的宫灯彩带点缀得耀如白昼,夜空中闪烁着灿烂烟花,秀女们赴完了晚宴,便和宫中嫔妃们到御花园的钦安殿前聚集,宫女们在屋檐上挂上许多九孔针,针孔正对月宫,昌贵妃取过侍从们呈递的五色线,小心翼翼地穿着针,再接着,游世淮朗声道:“有请荣妃、惠妃、宜妃、德妃四位小主穿针!”我们上前取过五色线各自穿了过去,余下的嫔妃也都依次穿了针,再就是焚香乞巧,宫中女子虔诚地对织女星拜祭,昌贵妃赏赐了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或喜悦或荣幸的欢笑,然则另一边的小屋里,两个少女对着窗外的烟花和月亮看得出神,她们原也是要来参加庆典的,因为一些缘故在小屋里静养。

燕燕看着窗外的夜景,对思卉道:“姐姐,外面好像很热闹啊,哇,那些焰火好美啊。姐姐你快看啊。”思卉看着月亮道:“不知道故乡的七夕是不是也这般热闹,那时候,街上、巷坊,小商小贩都卖着许多工艺品。”燕燕看出思卉的忧思,也担忧道:“不知道妈妈她们怎么样了。”思卉低下头道:“夜深了,我们早些歇息吧。”燕燕道:“姐姐,就这样睡了也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来乞巧吧?”思卉犹豫片刻,微笑道:“好,我们来乞巧,现在还能看到月亮,咱们对月穿针吧。”燕燕喜滋滋道:“那我去拿针线来。”说着,二人便拿针线对着窗外的明月穿针,思卉还在琢磨,燕燕便高兴叫道:“姐姐,我穿过去啦!太好啦!穿过去啦!”思卉也穿了过去,打着哈欠道:“我乏了。”燕燕道:“不能睡不能睡,现在睡了乞巧就不灵啦!”思卉道:“那我们做什么?”燕燕托着腮,思索片刻,灵光一闪道:“不如我们来绣香囊吧!”思卉抖擞了精神道:“也好,我们就按苏绣的法子绣吧。”姐妹二人刺绣不提。

次日一早,荣妃便盛装打扮,端坐在储秀宫正殿里,恭福晋和侧福晋进殿请安:“妾身参见荣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荣妃走下阶扶起恭福晋:“妹妹快快免礼。”恭福晋道:“姐姐,昨儿七夕,妾身在府里主持家事,未能得空,今日纯禧和额驸要回宫面圣,稍后就过来,商量荣宪的婚姻大事。”掌事太监额尔瑾进殿里打了个千儿:“奴才叩见几位主子,回禀娘娘,纯禧公主陪着荣宪公主来了。”荣妃微笑迎道:“快请进来。”额尔瑾将两位公主请进来,纯禧一身蒙古装束,向荣妃行礼道:“儿臣参见荣娘娘、福晋、额娘,愿荣娘娘、福晋、额娘吉祥。”荣妃对纯禧道:“纯禧快快免礼。”纯禧起身,侧福晋道:“额驸在练武场那儿都布置好了,咱们这就去吧。”荣宪疑惑道:“去那儿做什么?”纯禧道:“咱们啊,就当去瞧个热闹,妹妹,那些蒙古巴图鲁可英俊了。”荣宪撇嘴道:“我今日乏了,不想去。”恭福晋见状,询问道:“公主可有意中人了?”荣宪低下头攥着手绢不语,荣妃对恭福晋道:“那孩子哪有什么意中人。”又转向荣宪道:“荣宪,今日你长姐和姐夫带了蒙古武士来,咱们去看看,不选驸马。”纯禧拉过荣宪的手道:“妹妹,咱们就去看看,要选驸马还要等皇阿玛亲自安排,满蒙联姻是大事,马虎不得。”荣宪勉强微笑道:“那我就去瞧瞧。”荣妃微笑道:“事不宜迟,别让额驸等急了,咱们走吧。”众人便随着荣妃往练武场去。

到了练武场,侍卫奋力击鼓,额驸班第率领一众武士齐聚在擂台上,单膝跪地行礼道:“巴图鲁叩见大清荣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吉祥如意!”荣妃道:“都起来吧。”众武士道:“谢娘娘!”便起身,班第纵身一跃到高台,上前抱拳道:“儿臣见过荣娘娘,回娘娘的话,已经准备妥当!”荣妃道:“好,那就快开始吧。”班第应了声便拿出名册,朗声对台下道:“今日比武,意在显我蒙古风采,列位须得全力以赴,都听清楚了吗!”武士们朗声答道:“听清楚啦!”班第道:“好,按照名册上的分组,两两一对打擂,其余人在擂台周围等候。”众武士都退下擂台,班第道:“第一组,巴雅尔对战查干巴拉!”两个强壮武士上了擂台,班第道:“预备!开始!”两个武士便较量起来,侍卫开始奋力击鼓,纯禧和侧福晋喊着:“加油!加油!加油!”一旁的侍卫也都呐喊助威,荣宪攥着手绢玩,恭福晋对荣宪道:“荣宪你快看,多有意思啊。”荣宪勉强微笑了一下,恭福晋对侧福晋道:“我觉得那个不错。”侧福晋仔细一瞧,道:“是不错,不过,我们再看看?”恭福晋道:“也好。”纯禧一边拍手鼓掌一边对荣宪道:“妹妹你瞧,好!好!”荣宪根本就没兴趣,只呆坐着许久,倒是荣妃兴致高,看得津津有味,而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还有宫中的宫女,都放下差事跑来一睹壮汉风采。

送药的小苏拉跪在宜妃面前掌嘴,宜妃用玉滚**脸颊道:“今日就当是小惩大戒,若以后还这么惫懒,耽误了陈秀女的病情,就到慎刑司领罚去吧。好了,打得差不多就停吧。”小苏拉停下,红肿着脸颊叩头道:“奴才多谢娘娘宽恕,以后决不再犯。”宜妃慵懒道:“好啦,没什么事就先跪安吧。”内尔吉斥道:“以后做事仔细着!”小苏拉恭顺地叩头跪安,内尔吉扶起宜妃,宜妃道:“今儿天儿好,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内尔吉应着便伺候宜妃往御花园去。小苏拉哭着提着药篮走在长街里,以茹陪着一众秀女说笑路过,以茹见到小苏拉,对众秀女道:“姐妹们先走吧,我还有忘了东西要回去取。”秀女道:“那你快去快回,咱们先走一步了。”相互颔首后,以茹跟着小苏拉走过拐角,叫住了那个小苏拉:“公公且慢!”小苏拉不知以茹是何人,便问:“姑娘是…?”以茹道:“先别问我是谁,大家萍水相逢,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啊。”小苏拉点头道:“是啊,稍有差池就要挨罚。”以茹道:“公公因何事被罚?”小苏拉道:“去练武场看热闹,耽误了给陈秀女小主送药。”以茹道:“原来是这样,我也是待选的秀女,我叫姬以茹,以后你有什么困难需要,都可随时来永寿宫找我。”小苏拉道:“奴才卑贱,恐叨扰了小主。奴才还有差事,就先告退了。”相互道别后便各自离去。

以茹煮了两个温鸡蛋到御药房找那个小苏拉:“给,拿这些敷脸会消肿些。”小苏拉接过温鸡蛋,哽咽道:“谢谢小主。”以茹道:“我还不是小主呢,只是略表关心,你是专门给那个得病的秀女送药的?”小苏拉敷着脸道:“是。”以茹道:“难为你了,那秀女的病情可有起色?”小苏拉左顾右盼道:“有些起色了,但是……”以茹疑惑:“嗯?”小苏拉道:“那个小主的病症有些奇特,太医们都说是荨麻疹,可奴才仔细瞧了,她也许在装病。”以茹惊道:“你说…她装病?”小苏拉点头:“或许是宜妃娘娘的意思,我们做奴才的也不好揣测什么。”以茹思索道:“怪不得,原来是这样啊……”说着又掏出几张银票给小苏拉:“你还要帮她们,我也没啥可以帮你的,这些小意思还望公公笑纳。”小苏拉推辞:“诶呦,这可使不得。”以茹微笑道:“宫里头的日子难捱,有些钱两傍身终归是好的,快收下吧。”小苏拉收下道:“那奴才就收下了,以后小主有何吩咐,奴才愿意肝脑涂地,为小主尽忠竭力。”他要跪下叩头,以茹搀他起来:“公公快起来。”

秀女们三三两两对着小屋指指点点,这个道:“你们说,到殿选那日,她会不会参加不了?”那个道:“那还用猜吗?自然是被撂牌子送出宫外。”还有的道:“得了麻子还矫情赖在这儿,什么时候才殿选,好让她滚出皇宫。”“就是。”燕燕推开门,跑出来道:“都说什么!”秀女们像见到脏东西一样躲着燕燕:“哎呀跟着病人,脏死了,可别靠近我。”燕燕骂道:“你们全家都有病!”思卉坐着整理丝线道:“左不过每日都听她们说,习惯就好了。”燕燕重重关门,走到思卉身边道:“姐姐,她们的嘴巴太欠了!”思卉微笑道:“如今天热,上火不好,坐下来静静气。”燕燕坐着扇扇子,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燕燕喊道:“谁啊?烦不烦!”以茹提着药篮在门外道:“思卉姐姐在吗?我是永寿宫的秀女以茹,我来探望你。”燕燕道:“你不怕被传染?”以茹道:“不怕。”燕燕打开门道:“那好吧,你进来吧。”燕燕领着以茹到思卉面前,以茹将药篮放在桌上,端出里头的药道:“姐姐,快趁热喝吧。”思卉看了看药的颜色,微笑道:“我稍后再喝,妹妹早些离去,染了疹子便不好了。”以茹道:“那我在门外等着,姐姐喝完了药,就把药篮放在门口吧。”以茹出去,思卉端起药碗闻了闻,附耳燕燕道:“那药的颜色和气味不大对劲。”燕燕闻言,故意打碎药碗:“哎呀,姐姐,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烫伤!都是我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思卉道:“好好的药就这么浪费了,若延误了病情,宜妃娘娘怪罪下来,你我怎么向娘娘交待?”燕燕哭道:“姐姐,我怕。”以茹推门进来,见到洒落在地的药汁和碎碗,上前收拾道:“没关系,我跟御药房说一声,再让他们煎了送来。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燕燕哽咽着摇头,思卉道:“都是燕燕不好,浪费了妹妹的心意。”以茹收拾好,提着药篮道:“没事,人孰能无过,我再去煎一副,妹妹先告退了。”以茹离去后,思卉道:“她方才提起永寿宫,或许绿兮的事,多半也有她的缘故。”燕燕道:“姐姐,无论什么人要害你,燕燕我都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坏人得逞。”思卉微笑道:“好了,快来帮我整理丝线吧。”姐妹二人整理丝线不提。

第二百零七回 册选(下)

每年到了中元节,就是祭奠先人的日子,阖宫上下从黎明就开始忙碌,连着要做七天的法事。奉先殿里香火鼎盛,昌贵妃虔诚跪于几位皇后的神位前,顶礼膜拜,我等妃嫔也各自率自己的阿哥和公主焚香叩头,法师在殿前的香炉边跳着萨满,喇嘛僧侣们则立于殿前两侧敲着木鱼,喃喃念着佛经,宫女太监们在殿前烧纸,秀女们也各自排好队列在远处观摩,由宁悫太妃身边的松榷姑姑讲解祭祀的礼仪规矩。我把抄好的佛经带来,连同纸钱和纸桥一并烧了给那些故人,回到寝宫里人已疲倦,用完午膳后,乳母们带了公主和阿哥们去午休,竹息也让秀女们回了各自的房间午休,还没睡熟便被芳茉催促着起身去行下午的祭礼,礼毕后昌贵妃站起,对我们莞尔道:“今日的法事辛苦各位姐妹了。”我们跪着齐声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不辛苦。”昌贵妃看了看叩跪在殿外的众秀女,对我们道:“本宫昨儿和皇上商量好了,等中元节七日法事之后,便在体元殿安排秀女们的殿选,永寿宫和储秀宫已经把名册呈给本宫了,永和宫和翊坤宫……”她说着目光扫到我和一旁的宜妃,宜妃道:“待明日嫔妾清点完自会呈报给娘娘。”我道:“嫔妾和宜妃姐姐一样。”昌贵妃微笑道:“好,本宫知道了。今日的祭礼就先到此,大家都跪安吧。”我们一同跪安道:“嫔妾告退!”

翊坤宫的那间小屋里灯火通明,铜盆里的焰蝶卷着纸屑回旋,燕燕只劝思卉道:“姐姐,烧完这些就别烧了吧,在宫里头让别人发现我们烧这些,不太好……”思卉不以为意,继续拿着手中的纸钱一张一张往铜盆里丢:“别怕,现在是中元节,我也有我自己的亡亲。”燕燕赶忙关紧了门窗,惊慌道:“哎呀姐姐,这话可说不得啊,若让人知道你我并非那些旗人亲生之女,又不知要旁生出多少枝节。”思卉看着火光道:“今年的秀女,佼佼者那么多,谁在意我这个即将落选的呢。就算我没有落选,我也压根不想来这个皇宫,只是为了报答陈夫人的一个人情,这么多年,是她让我再次体会到了真正的家,不是花天酒地的馆子,也不是荣华富贵的豪宅,寻寻常常,快快乐乐,每日担心的不是银子和争宠,只是最简单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燕燕哽咽道:“姐姐知道吗?我为了来宫里参选,吃了不少苦头,你当初在陈府里做小姐,而我却风餐露宿,那些远房亲戚欠了赌债又想把我卖了,还好我机灵逃了出来。”思卉道:“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过去。”燕燕用帕子掩去眼角的泪水,微笑道:“没关系的姐姐,不提它了,这次选秀是个机会,我们好好争取吧。”姐妹二人正烧着纸,内尔吉搀着宜妃进屋来,见她们私下烧纸,内尔吉呵斥道:“大胆!竟敢在此烧纸!”思卉和燕燕忙跪着伏首道:“娘娘恕罪。”宜妃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往那铜盘里一洒,道:“看来有的规矩,本宫必须要跟二位妹妹说清楚,从今儿以后,私下烧纸钱者,杖责三十,当然,不知者不怪,本宫念你们是初犯,这杖责就免了。”思卉和燕燕叩首道:“多谢宜妃娘娘宽恕。”内尔吉伺候宜妃坐下,宜妃道:“今日本宫听说,中元节七日祭礼之后,便要殿选了,昌贵妃要本宫把名册呈报上去,本宫打算把你们的名字都添上,到了殿选那日,思卉妹妹就可把脸上的红点洗掉了,这些时日让思卉妹妹受苦了。”思卉伏首道:“回娘娘,臣女喜欢清净,这儿挺好。”宜妃道:“清净?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吧?这几日还是规行矩步些要紧,免得旁人再生是非,到时本宫想帮也爱莫能助了,本宫今日乏了,妹妹们也早些歇息,告辞。”内尔吉扶起宜妃往屋外走,思卉和燕燕恭送道:“臣女恭送宜妃娘娘。”

燕燕采了茉莉和孔雀豆,挎着花篮走在长街里,腰间的香囊不甚掉落,以茹在身捡起后叫住了她:“刘姐姐留步。”燕燕回过神,接过以茹手中的香囊:“谢谢姬妹妹,不知怎么地就掉了。”以茹微笑道:“大家都是姐妹,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嘛。”燕燕微笑道:“打发时日的小玩意儿罢了,妹妹喜欢吗?”以茹微笑道:“喜欢,可这是姐姐的手艺,姐姐辛苦绣的,妹妹怎好讨去赏玩?姐姐自己留着,兴许将来碰上了皇上,会夸奖姐姐心灵手巧呢。”燕燕羞嗔道:“哎呀,你别说了嘛。”以茹掩鼻嗤笑:“呵呵,姐姐不好意思了。”燕燕道:“才没有呢,我先回去了。”燕燕回到屋里,和思卉往香囊里塞着茉莉和孔雀豆,燕燕系好了香囊的系带,拿给思卉闻了闻:“姐姐你闻闻,可香了。”思卉拿起一嗅,微笑道:“真的好香啊,对了你瞧,咱俩的香囊上绣的图案也不同,你绣的是燕子和垂柳,我绣的是秋海棠,各自暗含了名讳在里头,茉莉和孔雀豆亦都是安神的。”燕燕拿起桌上的篦子,对思卉道:“姐姐,你的鬓角有些乱,我给你篦篦吧。”思卉微笑道:“好。”梳好了头发,紫萝端了盆热水和毛巾进屋来:“思卉小主,娘娘吩咐让你洗脸。”思卉道:“我知道了。”燕燕微笑道:“太好了姐姐,明日就是殿选了,你我若一起选上便更好了。”思卉微笑道:“借妹妹吉言。”说着便洗脸不提。

康熙三十年七月廿六日,我们一早便随昌贵妃盛装往体元殿去,昌贵妃问游世淮道:“游世淮,皇上怎么还没过来?”游世淮道:“方才派人去请了,这会子下了早朝该来了吧。”昌贵妃担忧道:“可别误了吉时,再去请吧。”游世淮打了个千儿:“喳。”正说着,魏珠甩了拂尘朗声道:“皇上驾到!”我们一同从座位上起身,跪伏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迈着阔步到龙椅上坐下,抬起双手示意我们道:“都起来吧。”我们道了声:“谢皇上。”便起身入座,秀女们也都起身。昌贵妃对皇上莞尔道:“皇上,趁着吉时,我们快开始选吧。”皇上吩咐道:“魏珠,开始吧。”魏珠应着便拿出名册,点名道:“广宁县承卞诚之妹卞兰儿,汉军镶蓝旗,年十五,上前听封!”卞兰儿上前跪下叩首道:“臣女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荣妃娘娘、惠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恭请皇上龙安,诸位娘娘金安。”昌贵妃微笑道:“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卞兰儿怯怯地抬起头,皇上细瞧了之后,不是很满意地道:“撂牌子。”小太监递给卞兰儿一朵小花,魏珠又复了一声:“卞兰儿,撂牌子,赐花!”卞兰儿叩道:“多谢皇上。”便退到后面,选看了数十位秀女后,皇上有些疲倦,还是强打着精神仔细甄选,魏珠念道:“新安县知府姬骖之妹姬以茹,汉军镶蓝旗,年十六,上前听封!”以茹恭谨地行礼道:“臣女见过皇上和诸位娘娘,愿皇上和诸位娘娘太平安乐,福绥绵洪。”皇上问道:“姬以茹?姬是周武王姬发的那个姬吗?”以茹恭顺道:“臣女是西周姬姓的后人。”我道:“本宫听闻西周崇尚礼乐,对于我们妇人而言,何为礼?何又为乐?”以茹抬起头,莞尔回道:“回德妃娘娘,妇人之礼,在于言行,在于举止,凡为女子,当知礼数。女客相过,安排坐具。整顿衣裳,轻行缓步。敛手低声,请过庭户。问候通时,从头称叙。答问殷勤,轻言细语。妇人之乐在于事父母、事夫君、育子女。”我满意点头:“答得还算妥当,可曾读过什么书吗?”以茹道:“回德妃娘娘,臣女不曾读过,只读过德妃娘娘您传授的女论语,熟得几个字而已。”我对皇上道:“皇上,很是端庄得体。”皇上道:“那就先留了牌子。”魏珠复了声:“姬以茹,留牌子!”以茹接过玉佩,叩谢道:“臣女谢过皇上、谢过诸位娘娘。”魏珠继续念道:“江宁织造笔帖式陆洋之女陆春妮,汉军镶红旗,年十六,上前听封!”春妮上前行礼问安:“臣女见过皇上,见过诸位娘娘,愿皇上和娘娘们万福金安。”皇上道:“抬起头来。”春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皇上见她戴着十字挂坠,问道:“你脖子上戴着的是什么?”春妮答道:“回皇上,这是我们天主教徒的信仰。”皇上道:“朕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的,魏珠,留她牌子。”魏珠应着便道:“陆春妮,留牌子!”春妮叩谢道:“多谢皇上。”魏珠朗声道:“顺天府尹笔贴式刘全之妹刘燕燕,汉军镶蓝旗,年十五,上前听封!”燕燕恭谨行礼道:“臣女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娘娘,愿皇上万福,各位娘娘万福。”昌贵妃微笑道:“抬起头来。”燕燕缓缓抬起头,对皇上莞尔一笑,皇上道:“留牌子。”魏珠复道:“刘燕燕,留牌子!”燕燕取过玉佩叩谢道:“多谢皇上、多谢各位娘娘。”魏珠朗声道:“二等侍卫陈希阂之女陈思卉,汉军正白旗,年十七,上前听封!”思卉上前恭顺行礼道:“臣女思卉见过皇上,见过诸位娘娘,愿皇上龙体康健,各位娘娘凤体安康。”荣妃微笑道:“抬起头来。”思卉一抬头,把在座的都惊到了,皇上走下龙椅将思卉搀起:“雪儿,你终于肯回来了。”思卉道:“皇上,臣女陈思卉。”皇上牵着思卉走上龙椅道:“来,坐朕旁边来。”思卉推辞道:“皇上,这可不太好。”宜妃道:“是啊,皇上,您让一个秀女直接到御前来,成何体统?赶紧让她退下去。”皇上道:“朕就想留她在身边,宜妃要忤逆朕吗?”宜妃道:“臣妾不敢,只是提醒皇上,不要错了规矩。”皇上道:“天下都是朕的,规矩还不照样可以改?”昌贵妃道:“宜妃姐姐,我们还要继续选呢。”皇上将思卉搂在怀中,思卉坐在皇上膝上,宜妃轻声斥了一句:“不成体统。”随后继续选看。

待都选看完毕后,昌贵妃对皇上道:“皇上,新妹妹们的位号和住所该如何安排?”皇上道:“就一并从答应做起,住所嘛,挑几处安置了便是。”昌贵妃应道:“是。”皇上道:“另外,朕打算册陈思卉为宸贵妃,居景仁宫。”昌贵妃微笑道:“入选就册为贵妃,只怕难堵众人幽幽之口啊,别的不说,景仁宫乃是孝康章皇后做妃子时的故居,空置多年,内务府也未敢将里面设作寝宫,如此安排,不妥啊。”皇上道:“这有什么,宜妃还不是入住了从前孝昭皇后的翊坤宫?朕让她住哪儿,她就得住哪儿。再者,后宫本该就应有两位贵妃不是吗?”我们闻言,忙跪下叩首道:“请皇上收回成命!”思卉也劝道:“皇上,各位娘娘说的也有道理,臣女刚进宫,不宜受太高的位分。”皇上道:“普天之下都是朕的!朕高兴册她做贵妃,你们再阻挠朕,就都是抗旨不遵!”荣妃哭道:“皇上,念在臣妾辛苦为您诞下胤祉和荣宪公主的份上,请您答允了臣妾们的请求吧!”我们也一并道:“求皇上答允!”皇上并不理睬,思卉到我们身边要搀起我们,我们执意跪着,昌贵妃道:“皇上,各位姐姐入宫年久,更是早于臣妾入宫,按资历、按品行,也该是由她们中选册贵妃,而不是另册新进宫的秀女,求皇上三思!”思卉避开皇上,退到秀女后面,低头不语,皇上打着哈欠道:“朕乏了,以后再说吧,魏珠,摆驾南书房,朕稍后和群臣商议册封大典。”

留用的秀女们暂住在各自学规矩的宫里,思卉在房中踱步苦恼道:“怎么办,皇上若要因为我而背负骂名,那我岂不是成了祸国殃民的祸水了?怎么办……”燕燕微笑道:“我的好姐姐,就别担心了,皇上宠你,是好事啊!以后我也可以跟着沾光啊!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思卉道:“去去去,人家都苦恼死了,还来取笑人家。”燕燕道:“好好好,姐姐莫急,皇上会顾全大局的。”思卉道:“燕燕,我好害怕,我觉得皇上看我的眼神,好诡异,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脸到底有什么问题,可……”燕燕道:“姐姐国色天香,是一顶一的美人,谁人敢指摘姐姐?”才说着,就见传旨太监进来吊着嗓门道:“秀女刘燕燕接旨!”燕燕跪下叩首道:“臣女刘燕燕接旨。”传旨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惟赞宫廷而衍庆,端赖柔嘉,刘燕燕,毓质名门,温恭懋著,册为刘答应,赐居钟粹宫燕来斋,钦此!”燕燕叩谢道:“臣女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思卉问道:“为何还未有旨意传来给我呢?”传旨太监道:“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咱家传好了旨还要去别的宫呢,小主们好生歇息,稍后会有人过来打点行礼。”燕燕微笑道:“有劳公公了。”传旨太监走后,思卉道:“燕燕,皇上会顾及到诸位娘娘,只册我为不定数的答应或常在吗?”燕燕道:“担心有什么用,该来的迟早要来。”

荣妃哭着见了苏麻,把事情跟苏麻说了,苏麻去劝了皇上,这才只册思卉为勤贵人,让思卉也住在钟粹宫未央居里和燕燕作伴。翌日便是搬离寝宫的日子,思卉和燕燕的行礼由宫女太监们搬到住所去,二人到宜妃跟前跪下叩谢道:“承蒙娘娘多月来的栽培教导,请受嫔妾们一拜。”宜妃道:“起来吧,你现在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本宫可不敢指教你了,以后好生伺候皇上,早日给爱新觉罗家族添个子嗣,跪安吧。”思卉和燕燕叩首答道:“嫔妾定当不负娘娘期望,嫔妾告退。”说着便往翊坤宫外走,二人说笑时,燕燕的香囊恰好掉在长春宫边上,以茹捡起后,回寝宫善庆堂里,伺候的宫女堇菜、线莲见到这个香囊,赞道:“小主的香囊好别致啊。”以茹道:“好看吗?这是苏绣。对了,三日后皇上会翻我们的牌子,可是我,从小到大都不懂如何伺候男人,怎么办啊……”堇菜微笑道:“小主不用怕,到时候,会有御前的姑姑来教导你的。”以茹羞涩低下头不语。另一边,燕燕翻箱倒柜地找:“我记得我就戴在身边的啊。”思卉也吩咐道:“积云、积雨,帮刘答应找找,她绣的香囊,上面有只燕子图案的,是苏绣的款式。”两位宫女应着便也四处翻找,回来复命道:“回小主,没找到。”思卉道:“算了,妹妹,一个香囊而已,丢了再绣一个便是了。”燕燕只好作罢。另一边,敬事房的管事喜滋滋地从长春宫善庆堂里出来,袖里藏着银票,相互嘀咕:“我说这姬答应出手够阔绰的啊。”另一个道:“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小门小户的,指不定是不是黑钱呢。”那个道:“诶呦别吓我,我胆儿小。”另一个道:“现在皇上宠谁,这不明眼儿了能瞧得出来?咱们何苦还连累自个儿淌浑水,依我看,以后这宫里,可真就热闹了。这票子啊,就当是打赏,事儿,再说。”那个竖起拇指道:“公公,高明!”另一个笑道:“岂敢,岂敢。”

第二百零八回 以茹(上)

长春宫的瑞嫔听说勤贵人长得像孝懿皇后,挑了几匹上好的锦缎和一箱珍珠,亲自到钟粹宫里与勤贵人相见,勤贵人在吩咐下人收拾庭院,宫女太监们抬着箱子和盒子进来,瑞嫔到勤贵人身边福着身子道:“嫔妾佟佳氏见过勤贵人,贵人万福金安。”积云和积雨跪下行礼,勤贵人不知来者何人,便问身侧的积云:“这位是……?”积云道:“她是瑞嫔,位分在小主之上的。”勤贵人闻言,赶忙行礼道:“嫔妾贵人陈氏见过瑞嫔娘娘,娘娘万福。”瑞嫔忙搀起她:“贵人快别如此,娘娘二字,要折煞妾身了,妾身听人说,你在选秀那日就已经是皇上钦点过的贵妃了,你现在万千宠爱在一身,该是妾身向贵人请安才是。”又对着伺候勤贵人的一众宫女太监道:“都起来吧。”宫女太监们起身,勤贵人微笑道:“娘娘言重了,嫔妾初入宫中,怎当得贵妃?嫔妾只想在宫中安稳度日,别无他求。嫔妾是贵人,原该是嫔妾去向娘娘请安的。”瑞嫔微笑道:“妾身怎好让贵人您贵步临贱地?再说,甚少有人把妾身当作主位娘娘。相比之下,贵人倒有几分贵相,宫里头先论宠爱,再论位分,选秀那日皇上倾心于贵人或许是出于贵人的姿色,但今日一见,总觉得贵人您格外的亲切呢,以后我们可以姐妹相称吗?”勤贵人微笑道:“那我叫你瑞嫔姐姐,你就叫我卉儿妹妹吧。”瑞嫔也微笑道:“卉儿妹妹。对了,卉儿妹妹,今日来得匆忙,也没准备像样的见面礼,这些绫罗锦缎和珠宝古玩,还望妹妹笑纳。”勤贵人见宫女捧来的一箱箱礼物,欣喜道:“呀,好漂亮的锦缎和珍珠啊!积云,快收着。”积云应着便和积雨一起收下了几箱东西,瑞嫔问道:“妹妹可喜欢?”勤贵人道:“当然了,谢谢姐姐。”瑞嫔微笑道:“妹妹喜欢就好,妾身还有事,先告退了。”瑞嫔带着宫女太监们离去,勤贵人走出钟粹宫对瑞嫔道:“姐姐有空了要常来坐啊,妹妹给您泡江南的芙蓉茶。”瑞嫔微笑道了声:“好。”便坐上步撵驶离了钟粹宫,积云和积雨在收拾库房,见了满箱的彩丝锦缎,欣喜道:“小主才进宫就得了这么好些礼物,咱们跟着小主,也有脸面。”积雨道:“我听人说,皇上很早以前就钟情于我们小主,选秀那日别的秀女都离御前远远的,偏我们小主被皇上亲自牵到了龙椅上,俯瞰群芳,好不威风。那些宫里的娘娘们,一个个都花容失色,相形见绌。”积云摆放着花樽道:“可不是,若没有她们极力反对,说不定我们家小主会入主中宫呢。”二人正说笑,刘答应身边的灵台便斥道:“放肆!小主岂是你们能议论的!”积云仗着是勤贵人身边的人,本就不把隔壁的放在眼里,见灵台出言责怪,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各作各的,灵台取了针线盒气匆匆地到刘答应身边,刘答应见她嘟着嘴,问道:“怎么了?”灵台皱眉道:“小主,积云和积雨两个贱婢在背后议论主子,奴婢出言训斥,她们不把奴婢放在眼里。”刘答应微笑道:“她们是姐姐身边的侍婢,理应由姐姐自己管束,你去管束?算怎么回事?好了好了,姐姐受宠,她们的气性高些也是自然,咱们也该为姐姐高兴才是。”灵台啐道:“今日是山珍海味,明日是锦缎珠翠的,以为咱们稀罕没见过世面吗?显摆给谁看!平日里姐姐妹妹的,这会子,指不定怎么算计荣宠呢!”刘答应停下针线,上前去狠狠扇了灵台一耳光道:“给我住嘴!”灵台捂着脸跪下叩头:“小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刘答应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非议勤贵人的话,我就回了贵妃娘娘,罚你去慎刑司服役去,听清了吗!”灵台只得唯唯称是,刘答应搀起灵台道:“我何尝不知姐姐如何待我,我与她自小一同长大,现在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应该相互扶持,若互相生了嫌隙,于她,于我,都会是终生憾事。我们受的波折够多了,你若再节外生枝,要我如何在宫里面对姐姐?”灵台哽咽道:“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刘答应叹道:“罢了,这件事,就算了。”

勤贵人炖了血燕到燕来斋来:“听说妹妹月事来了,身子不大好,姐姐炖了血燕来,给妹妹滋补滋补。”积云打开食盒,捧出一碗殷红的燕窝摆在桌上,刘答应见了那碗血淋淋的东西,大惊失色:“啊!姐姐!”勤贵人拿起汤匙舀了几勺尝着:“香甜可口,滋阴补气是最好的,妹妹快趁热尝尝。”积云也微笑道:“我们家小主待刘小主像亲姐妹一样呢,这上好的血燕,是不久前宜妃娘娘赏赐,小主自己都舍不得吃,拿来给刘小主享用,刘小主遇到咱们贵人小主,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刘答应为难道:“可是姐姐,我素日来甚少吃这么名贵的东西,而且,我现在还不饿。”勤贵人道:“没事,稍后让下人再去煨了便是,你我都是新来宫中的,一切可都还习惯吗?”刘答应微笑道:“劳姐姐关心,一切都好。伺候我的灵台、若歌,她们都挺勤快的,做事也麻利。姐姐你呢?”勤贵人微笑道:“姐姐以前苦日子过惯了,现在要来过这种养尊处优的生活,还真的不习惯呢。昨日瑞嫔带了好些礼物给我,改日妹妹得空了随我去库房挑些,填几样像样的陈设在屋里,妹妹觉得可好?”刘答应勉强笑道:“姐姐的东西,自然是好,可……妹妹怎好意思拿姐姐的东西?”勤贵人道:“这有什么,姐姐给你,你收着便是了。”刘答应勉强笑道:“好,谢谢姐姐。”勤贵人见刘答应紧紧攥着手绢,牵过刘答应的手道:“我们是姐妹,有什么心事不能告诉姐姐?”刘答应低头道:“姐姐你如今受宠,妹妹我,好生嫉妒。”勤贵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傻瓜,女孩子家家的,嫉羡旁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倒羡慕妹妹这样,清闲自在。皇上有什么好,胡子拉碴的,他女儿都比咱们虚长两三岁呢,还不如妹妹看着水灵,叫人喜欢。”刘答应含羞道:“姐姐快别取笑妹妹了,妹妹哪里有姐姐好看。”二人说笑了一会儿,屋里便只有刘答应主仆,灵台啐道:“什么血燕,分明是在讽刺小主的闺名,小主素日来也不吃这劳什子,奴婢去倒了它。”说着便要去倒掉,刘答应忙阻道:“倒掉怪可惜的,再去煨一下,你和若歌分着吃了吧。”灵台应着便去做事,刘答应攥着手中的绣板,皱紧了眉头将绣板甩在地上。

秋雨淅沥,宫殿中的青石砖上沾着水气,使数日来的暑热有了些许凉爽,勤贵人伺候皇上早起,若歌慌忙来报:“奴婢参见贵人,参见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勤贵人道:“若歌,别慌,有话慢慢说,出何事了?”若歌道:“回贵人,刘小主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日去御花园采花,忘带了雨具,淋了些雨,回来后说劳累了想歇息,奴婢伺候她睡下,谁知半夜里刘小主突然烧了起来,奴婢即刻去太医院请太医,可太医院说昨日安亲王府的福晋身子不大好,大福晋也动了胎气,贵妃娘娘调了太医去看护皇室宗亲,宫里头无人当值。小主烧了一夜,奴婢害怕,不想惊扰了皇上和贵人。”皇上斥道:“糊涂东西!怎么不早来告诉朕!”若歌只跪着哭道:“奴婢知错了。”勤贵人安慰道:“皇上,先别急,臣妾与妹妹自小一同长大,妹妹她底子好,许是乍离了江南,水土不服,让太医开些药调剂着,臣妾也会随时照顾好妹妹的。”皇上立刻吩咐:“魏珠,今日太医院何人当值?”魏珠上前恭身道:“回皇上,今日是葛太医当值。”皇上道:“去请。”魏珠应着便赶往太医院,勤贵人和皇上去燕来斋探望刘答应。

两三日后,刘答应病愈,勤贵人坐在床前,握着刘答应的手哭道:“妹妹,太好了,烧退了。”刘答应见勤贵人面容憔悴,鬓发蓬乱还在尽心照顾自己,感动哭道:“让姐姐担心了,都是妹妹不好。”勤贵人道:“你我是姐妹,以后若再有这种事,要早些告诉我。”刘答应道:“我怕我惊扰了姐姐和皇上,所以才瞒着,姐姐,我下次不会再瞒你了……”刘答应羞怯地缩进被子里,勤贵人轻抚着她的头发道:“你我是姐妹,又是初来宫中,无论以后我们得宠还是失宠,都不会抛弃对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胜过亲姐妹,姐姐待妹妹好是应该的。”刘答应感动哽咽道:“姐姐……”勤贵人见她啜泣,安慰道:“好了好了,病才好呢,别哭得稀里哗啦了。”

如意馆里,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画师展开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画卷上绘制着皇上的一路南巡的山水人情和趣闻大事,南怀仁和皇上在此赏画,对皇上作揖道:“皇上,烟花三月下扬州,听说春日的江**景如画,今日微臣有幸,一睹皇上巡游的风采。”皇上道:“爱卿,朕比之当年的青春年少如何?”南怀仁道:“皇上是天子,与天齐寿,微臣是凡夫,不敢妄议,只是年少自有年少的好,年长也有年长的韵味,皇上器宇轩昂,若臣是女子,当仰慕倾心。”皇上放声大笑道:“好!知朕者,莫若爱卿也!今日朕就把此《康熙南巡图》,赐予爱卿,他日爱卿返归故土,让他国也见识一下我大清皇帝的英明治世!”南怀仁叩谢道:“微臣谢皇上恩典!”随后又赏了一会儿画作,南怀仁抱着画卷高高兴兴地出了如意馆,雨天路滑,石阶上还撒落着些许松子,南怀仁脚下一滑,后脑已重重磕在青石砖台阶上,鲜血流了一地,没了气息,皇上闻言,痛失良臣,让人厚葬南怀仁,并下旨御赐谥号“勤敏”。

魏珠到御膳房来趾高气昂地传命道:“敬嫔娘娘敦恪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们,都给咱家警醒着!宴会的菜式和酒品,都不能出丝毫的差错,不然小心咱家告诉皇上,摘了你们的脑袋!”御膳房的太监们唯唯称是,魏珠看向一旁摆的蟹黄酥,皱眉道:“这蟹黄酥是谁做的啊?”李德全上前道:“是奴才。”魏珠见了老熟人,笑道:“呦!这不是李公公吗?别来无恙啊?”李德全道:“承蒙魏公公关心,奴才很好。”魏珠冷笑道:“自然了,你就是过得不好也得回声好不是?做奴才的,还不都是哄主子高兴罢了,这蟹黄酥,似乎火候还不够啊。”他拿起尝了一口,立马极厌恶地吐掉:“呸!这什么啊!都馊了!你平日里就给主子吃这些玩意儿?好你个李德全,咱家看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李德全忙跪下叩头道:“魏总管饶命,奴才知错了!”魏珠厌恶地离去,胡六儿扶起李德全:“李公公,魏总管说蟹黄酥不新鲜,咱们再挑新鲜的做了便是。你在旁边打下手就是,我和小福子他们忙活便成。”李德全作揖道:“多谢胡总管体谅。”胡六儿道:“快别如此,好歹你也曾是总管,魏总管也是您带出来的徒弟,别放低了自己,迟早都是要回到御前去的。”李德全边做事边道:“借总管吉言。”

第二百零九回 以茹(中)

每当到了阖宫夜宴,乾清宫必然会精心布置一番,洗扫和搬桌椅的宫人们络绎进出,午膳后意味着我们要加紧忙碌了,乳母抱着敦恪的襁褓哄逗着,温宪做着鬼脸逗敦恪笑,敦恪咯咯乐着,温宪也乐着,敬嫔和我正一一应付着送赏赐并巴结讨赏的御前太监,玉珠从敬嫔卧室的抽屉里找出几吊银钱赏赐给他们,那些家伙抱着钱袋,像拜神明一样伏地叩谢,嘴已咧到耳根旁:“多谢小主!祝小公主福寿安泰,大福大贵!”我打开抽屉,看着微末的几吊银两,微笑道:“上个月的例银差不多都用完了,这会子还真没有余额赏人呢,还好姐姐那儿还富余。”敬嫔拿起柜子上的团扇,****地扇着:“左不过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你瞧我头上的绢花和银簪子,十多年来我都是如此打扮,我的银子自己可以掌握,妹妹你现在要帮着协理后宫,后宫琐事繁多,少不得要拆东补西,一时接济不上也是有的。你我同在一宫,我的银子自然也是你的银子,帮你打赏下人,这没什么。”我道:“这几个月忙着给皇上选秀,给四阿哥和温宪请师傅,又要寄钱给母家,前后花费了不少,若是平常,我倒是和姐姐一般,省着用。”敬嫔道:“听说你母家还有两个异母弟弟?前几年好像见过一个半大的男孩儿,来过这儿的。”我道:“姐姐说的可是成璠?”敬嫔道:“他今年多大了?”我道:“也该是三阿哥那样一表人才了吧,我也许久没见了。”乳母牵着困倦的温宪过来道:“奴婢陪两位公主下去歇息。”敬嫔道:“嬷嬷,一会儿记得叫醒公主,别误了时辰。”乳母恭顺应着,向我们道了告退。敬嫔对我道:“妹妹,咱们也去午休片刻,晚上好有精神喝洗酒啊。”我道:“我是有些乏了,今晚宴会,我一定要多喝几杯,给姐姐和敦恪助兴。”相互福了福身子,便各自回屋歇息。

若歌为刘答应梳理秀发,刘答应看着镜中的丽人,向身侧侍立的灵台微笑问道:“灵台,我和姐姐,谁更美?”灵台咧嘴道:“当然是小主……”她还未说完,刘答应敛住笑意,灵台察觉,立刻改口,低下头将话说完:“的姐姐更美。”刘答应瞥了灵台一眼嗤笑道:“姐姐她天生丽质,是有几分姿色迷倒皇上。当初也是,处处占风头。”灵台觑着刘答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奴婢觉着,勤贵人的美是由外而内的,小主是由内而发的美,小主若想赢得皇上的心,首要的就要别出心裁。”若歌为刘答应挽着两把头,刘答应思索着道:“你这么说,还真的挺有道理的。这几个月吃的尽是你们北方菜,都快腻死我了,我一定要给你们好好露一手,做几道我们家乡的美食。”若歌为刘答应戴上银簪、绢花和耳坠,刘答应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道:“今晚上,我一定要让皇上注意到我。”若歌道:“奴婢听说,皇上请了好多江南来的御厨做今晚的菜,想想都要流口水了。”刘答应道:“怎么能让那些御厨动手,身为女子,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我一定要让他们都尝尝我的手艺。这里的小厨房地方窄,活动不开,御膳房那儿食材多,环境也敞亮,不如我们去那儿做吧?”正说着,灵台察觉到窗外有女子的咳嗽声,斥道:“什么人!”若歌忙去开门查看,一个宫妆人影转身不见,刘答应道:“怎么了?”灵台道:“小主,奴婢方才听见门外有人在听墙根,好像是个宫女。”刘答应道:“好端端地,偷听我们做什么?不理她,我们还要赶着忙活呢。快走吧。”灵台和若歌应着,陪在刘答应身后往御膻房去。

御膻房的御厨们忙得热火朝天,胡六儿在督促着:“快些!快些!那鱼刺都挑干净了吗?”小太监忙回着:“都挑了。”胡六儿打量着做好的佳肴,赞许道:“菜色还算不错,那盘糖蒜撤了,还有那盘炸葱也撤了。剁椒鱼头里多撒些芝麻,提香,都快着些。”又对一旁在摆放果盘的小太监道:“怎么把榴莲摆上了?”小太监想解释却又不好辩:“胡总管,我……”胡六儿道:“主子们吃不惯榴莲的味儿,快撤了。快些快些。”小太监闻言就撤着菜,刘答应和两个宫女厌恶地在口鼻处挥着油烟,胡六儿见刘答应进来,忙上前打千儿道:“小主万福,御膻房伙计要赶着御膻,这儿油烟大,还请小主回避。”刘答应道:“不碍,我们来也是想为今日的御膻搭把手。”胡六儿道:“这怎么是好,小主您尊贵,怎好劳动您给咱们搭把手。”灵台上前道:“我们小主说好就是好。”又指着一旁的空炉灶道:“小主,咱们在那儿做吧。”刘答应和两个宫女往那炉灶边去,刚削好芋头,哨声就响起了:“御膳要开始了!到奉点心都齐整了吗!”御厨们清点着:“一、二、三、四……都齐整了!”为御膻试毒的小太监们用银针戳着果盘,一一夹取一口咀嚼咽下,再点头示意小太监们往外递盘子。灵台慌着把削好的芋头往锅里丢,若歌也慌着清理刘答应裙摆和头饰:“小主,宴会就快要开始了,咱们得快着些。”刘答应道:“可,这桂花糖芋苗还没做好,怎么办怎么办……”李德全见刘答应慌神,放下一盘刚杀好的鸭子,双手在衣服上抹了下,上来道:“小主,剩下的就由奴才来做吧,你赶紧赴宴去吧。”刘答应道:“好,公公,就拜托你了,记着,是桂花糖芋苗。”李德全恭身道:“奴才记着了。奴才恭送小主。”

刘答应和灵台、若歌慌张地往乾清宫里赶,只见众人早已坐在大殿里欣赏歌舞,刘答应觑着苏麻和皇上的脸色,本份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才看着皇上,不曾察觉到皇上的身侧坐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好姐姐勤贵人,皇上时不时摸着勤贵人的玉手:“今日是你第一次来宫里参加晚宴,觉得如何?”勤贵人拒着皇上的手,夹起一根豆芽咀嚼,咽下后道:“回皇上,臣妾觉得今日甚好。”苏麻打量着刘答应:“方才怎么来迟了?”刘答应起身向苏麻一福道:“回苏麻姑姑,方才嫔妾去御膻房给各位做家乡菜,故而姗姗来迟,望姑姑、皇上、贵妃娘娘恕罪。”苏麻疑惑道:“家乡菜?”敬嫔微笑道:“许是江南美食。正巧,咱们也尝个新鲜。妹妹,是什么菜?”刘答应羞怯道:“嫔妾不能说,若说了,上菜了就没意思了。”我微笑道:“原来还有惊喜啊,妹妹可真有心思。”刘答应觑着我,小心翼翼地微笑道:“德妃娘娘说笑了,不过是一道小菜罢了。”皇上问道:“你叫什么?”刘答应见皇上问起自己,忙低头回着:“回皇上,臣妾钟粹宫答应刘氏,名唤燕燕。”皇上思索着:“钟粹宫,钟粹宫……”勤贵人道:“皇上,妹妹和臣妾住在一个宫里的。”皇上拍腿道:“噢!朕想起来了!你是上次生病的那个?是你不?”刘答应微笑回道:“臣妾谢皇上关心,现下已经好了。”皇上对勤贵人微笑道:“爱妃,朕已经等不及要尝刘答应的手艺了。”勤贵人知道刘答应并不擅长做菜,忙微笑道:“臣妾也许久没尝家乡菜了。”皇上道:“京城不就是你的家乡吗?”勤贵人知道自己说错了,对于她从江南来的事,早已销声匿迹,忙道:“臣妾一时记岔了,妹妹看着亲切,一时也神往江南水乡了。”正说笑着,姬答应不小心掉了筷子,堇菜忙捡起筷子,一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碰翻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滴到姬答应的宫妆上,线莲忙擦着姬答应的衣裙:“小主,你还好吧?”姬答应觑着我们道:“我没事,再去拿双筷子来吧。”线莲道:“要不,奴婢陪您先去后殿更衣?”姬答应微笑道:“不必,现在离席,不合礼数。等稍后散席了回宫换衣服吧。”刘答应看着堇菜,堇菜会意着束了束袖口道:“奴婢去去就回。”转眼,就有舞娘进来翩翩起舞,温宪也拍手笑叫道:“好!好!”乳母逗着怀中的敦恪,小寿星今日也是乐咯咯的,我也只管吃菜敬酒,太监宫女们进出布菜添酒,大殿里继续着欢愉。

堇菜取了新筷子回来,小太监们端着做好的桂花糖芋苗正走在巷子里,胡六儿忙惊呼道:“有人下毒!有人下毒!”试吃的小太监早已七壳流血,没了气息,小太监们已经要到乾清门了,胡六儿忙跑来阻止,喊道:“糖芋苗里有毒!有人要下毒行刺!”那些小太监面面相觑,只端着不赶行进,胡六儿跑来喘着气,小太监道:“总管,这还端进去吗?”胡六儿道:“这糖芋苗里有毒!你们端进去几碗了?”小太监忙惊慌着冲进殿里:“各位小主等一下!这糖芋苗里有毒!”敬嫔和瑞嫔正舀了一勺往嘴送,惊着把汤匙掉落在地,魏珠闻言忙唤道:“御前侍卫!快护驾!”歌舞嘎然而止,侍卫们闻言忙围住了乾清宫,刘答应闻言便起身指着小太监道:“你胡说!这桂花糖芋苗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可能下毒!”宣嫔冷笑道:“那也未必,指不定咱这儿有妹妹讨厌的人呢?”刘答应闻言忙屈身道:“嫔妾万万不敢。”胡六儿进来抖着双膝跪下道:“皇上,方才试吃御膻的小启子已经七壳流血惨死。”皇上看着刘答应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刘答应跪下啜泣道:“皇上,臣妾没有。”勤贵人也起身走到殿中跪下道:“皇上,妹妹或许是冤枉的,臣妾求皇上细细查问了之后再行追究。”宜妃瞥了一眼姬答应,姬答应只看着皇上,宜妃对皇上道:“皇上,刘氏本份,断然不会是那下毒之人,想必是旁人嫁祸。”她说到祸字时用眼睛惋了一下姬答应,敬嫔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今日是公主周岁宴,臣妾与人素无仇怨,何人要下毒害公主与臣妾?”她枕在我的肩头嘤嘤啜泣,我安抚她的背道:“姐姐,皇上会给咱们一个说法的,别难过了。”苏麻道:“什么人敢如此放肆,皇上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勤贵人担忧地看向刘答应,胡六儿道:“皇上,奴才记得刘答应小主当时走的匆忙,余下的活儿是交代给了李德全做的。”皇上听闻是李德全,脸色沉了下来,唤道:“侍卫,去传他过来。”侍卫领命往御膻房去,把李德全传了过来。

李德全许久未见皇上,早已热泪盈眶,跪着磕了三个响头:“奴才李德全,参见皇上,愿皇上龙体祥安。”皇上指着那边跪着掉泪的刘答应,问道:“李德全,朕问你,方才准备御膻时,你可见过刘答应吗?”李德全跪着道:“回皇上,奴才是有见过。方才晚宴要开始了,刘答应走得急,奴才帮她做了后面的活计。”皇上问道:“是否还有什么人,接触过这糖芋苗吗?”李德全道:“皇上恕罪,奴才做完了糖芋苗就去后院摘菜去了,厨房里的事,没注意。”小太监道:“当时,有个宫女进来拿过筷子。”堇菜闻言,跪下回道:“是奴婢,姬答应不小心掉了筷子,奴婢去取的。”皇上问道:“你可打开那锅糖芋苗,或是询问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吗?”堇菜回道:“奴婢只是去拿筷子的,厨房里的其他事,奴婢不知。”姬答应也跪下道:“皇上,嫔妾方才不小心掉了筷子,让堇菜去取了一双新的过来。”小太监也道:“奴才也见到姑姑了,她好像拿了筷子就出来了。”皇上闻言,瞥着每个人道:“好啊,敢在公主的周岁宴上生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朕一定要揪出这个凶手来,来人!给朕仔细搜查!”侍卫闻言便往御膻房去,在一个还盛着桂花糖芋苗的大锅边的灶台上找到了一个茉莉香囊,上面绘着垂柳和燕子,便带回来呈报给皇上:“回皇上!在御膻房中搜出了这个,还请皇上过目!”魏珠拿起那个茉莉香囊递到皇上面前:“皇上,您过目。”皇上端详了一阵,问众人:“这香囊,是谁的?”刘答应见了香囊,一惊,却不敢承认,皇上厉声呵斥:“说!是谁给朕出来!”刘答应掩面哭泣:“皇上,香囊是臣妾的。”勤贵人也道:“皇上明鉴,妹妹她的香囊在挪动宫院时遗失在路上,一定是有人拿了妹妹的香囊意图嫁祸!”宣嫔冷笑道:“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丢了东西,别人还用你的东西去嫁祸你?皇上,依臣妾看,非要好好审问刘氏不可,再不然,勤贵人和刘氏素来交好,或许勤贵人……”皇上闻言便走到宣嫔身旁,把宣嫔从座位上揪起:“胡言乱语,现在什么时候你还敢在这儿煽风点火!还不给朕住口!”宣嫔只求饶道:“臣妾不敢了,皇上,臣妾不敢了。”萨仁和琪琪格忙安慰着宣嫔,皇上走到刘答应跟前:“你……很好,来人!”刘答应闻言惊呼:“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勤贵人忙搂着刘答应:“皇上,今日若要罚,就连臣妾也一块儿罚了吧!”李德全乍见了勤贵人的容貌,忙膝行向前道:“皇上,是奴才下的毒,与小主无关啊!奴才趁小主不注意,顺手溜走了小主腰间的香囊,企图嫁祸给刘小主。”皇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德全道:“奴、奴才……奴才恨皇上抛弃了奴才,所以……奴才……”他说着,泪水已浸湿了衣角,皇上的双目也盈着泪,抬起头倒吸一口气,然后道:“好,朕都明白了。”

魏珠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皇上,奴才觉得,今日这事,必得将李德全押往慎刑司细细审问,他一个御膻房的太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下毒呢?背后一定还有人在指使。”苏麻闻言,对皇上道:“皇上,老身觉得魏公公的话说得有理,不妨带去审问一番,也好给敬嫔和公主一个交代。”魏珠道:“是啊,皇上,这李德全原也是奴才的师傅,奴才只瞧着他平日里在御膻上不上心,想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歹毒,幸亏各位主子都没有食用,如此歹毒之人,断不可留在宫中,还请皇上定夺。”宜妃道:“这糖芋苗是刘答应提议做的,可不干李公公的事,皇上请您三思。”刘答应闻言只哭道:“皇上,臣妾没有!”李德全也叩头道:“刘小主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奴才做的!”他说着要端起糖芋苗喝汤,皇上忙上前阻拦,汤碗摔落在地,地上的汤汁冒着毒泡,李德全躺在地上抽搐,皇上抱起他的身子:“李德全!告诉朕不是你做的!快告诉朕啊!”李德全的口鼻里淌出黑血,艰难地说着:“奴、奴才再不能伺候您了,皇上,您要保、保重龙……”皇上晃着他的尸身,哭喊道:“李德全!李德全!”魏珠道:“皇上,这李德全畏罪自戕,理应罪加一等啊,还害得刘小主无故受屈,您一定要严惩了他,给咱们一个交代啊。”皇上厉声吩咐道:“来人!答应刘氏,心肠歹毒,冷宫安置!”刘答应闻言早已昏厥,勤贵人搂住刘答应哭求道:“皇上,妹妹是清白的啊!”皇上怆然道:“她清白?朕的李德全又怎么会受她摆布,要以死保她!”魏珠殷勤道:“皇上,您瞧这勤贵人哭得,妆都花了,您就答允了勤贵人,赦免了刘答应吧?”皇上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来人,拖出去!”勤贵人闻言,叩低着头道:“如果皇上要罚妹妹,就连臣妾也一块儿罚了吧!”皇上本就恼怒,指着勤贵人道:“以为朕不敢吗!来人!一块儿带走!”侍卫们押起勤贵人和刘答应主仆,勤贵人转身哽咽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皇上艰难地走回龙椅道:“今日大家也都受惊了,周岁宴,怕是也没这个心情享用了,都散了吧。”昌贵妃闻言,对众人道:“现下天色已晚,各位姐妹路上要多多注意安全。”我们一同福着身子道:“臣妾告退。”昌贵妃搀扶着苏麻往殿外走:“姑姑,当心台阶。”皇上对胡六儿道:“今日你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吧。”胡六儿跪着道:“奴才告退。”皇上抱着头,痛苦不堪,魏珠见状忙上前揉着皇上的头:“皇上,龙体要紧啊,万万不可伤悲,今日到底也还是公主的周岁,应该高兴才是啊。奴才觉得,一定要细细查问了,看看哪个宫的小主有见过李德全,不然,可是纵容了这个祸患继续在后宫生事,刘小主毕竟只是个答应,或许是四位妃子娘娘在暗中操纵呢?皇上您觉得呢?皇上?”皇上厉声呵斥道:“他是你的师傅,你方才不帮他说话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你是什么东西,朕说了要搜查后宫吗!四妃和你素无仇怨,你还要胡乱攀扯她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朕都容忍你了,你还变本加厉了,以后是不是想学着你老祖宗魏忠贤谋朝篡位了呢!”魏珠闻言就慌了神,忙跪下叩头:“奴才万万不敢啊!”皇上见魏珠右手拇指上还戴着白玉扳指,吩咐道:“来人!把这煽风点火忘恩负义的狗奴才带下去,砍下他的右爪子上的拇指,拿去给李德全陪葬!”侍卫闻言就来拖魏珠,魏珠惊呼饶命,被侍卫拖走,皇上走出殿外,吩咐候在门口的小太监:“陪朕去看看敬嫔吧。”小太监闻言就提着灯笼,侍奉着皇上坐上龙撵,小太监在前头引路,往永和宫这儿来。

第二百一十回 以茹(下)

这日晴好,我们陪着公主们在御花园里玩耍,陆答应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看着圣经,身侧的杜茵莞尔道:“小主,今儿天儿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陆答应看着书道:“不了,我还没看完。”杜茵劝道:“小主,别老把自己关在屋里,要多出去走动啊。”麦曲拉住杜茵的手,摇了摇头,然后道:“咱们小主不爱外出。”陆答应只翻过一页书页不语,正说着,恪靖公主的风筝掉落在报春轩的院落里,绒针陪着恪靖公主往报春轩来,杜茵正在打扫落叶,见恪靖公主过来,到墙头放下手中的扫帚,过来行礼问安道:“奴婢见过公主,公主万福。”恪靖公主问道:“本宫问你,看见本宫的风筝了吗?”杜茵莞尔道:“奴婢方才在打扫落叶,不曾看到。”绒针道:“方才明明见到一个风筝落在这儿的。”恪靖公主张望四周,在一棵枇杷树上看到了大蝴蝶的身影,欣喜指着枇杷树上道:“看到了!在那儿!绒针,去取下来。”绒针拿起墙头的竹竿,把蝴蝶风筝挑了下来,呈给恪靖公主:“殿下,找到了。”恪靖公主拿着风筝就与绒针离去,麦曲提着水壶从屋里出来:“外面怎么了?”杜茵道:“方才不知是哪位公主的风筝掉在这儿,过来取了就走了。”麦曲点头:“喔。”便往小厨房烧水去了。

几年前的大火将冷宫大部分夷为焦土,破旧的门窗抵挡不住瑟瑟的夜风,被吹得嘎吱作响,勤贵人搂着瑟缩的刘答应:“妹妹,姐姐在这儿,别怕。”刘答应还在啜泣:“我们,会死在这儿吗?”勤贵人艰难微笑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一定明察秋毫,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刘答应啜泣道:“姐姐,我们初来宫中,安守本分,与他人无怨无仇,究竟是何人,要害我们?”勤贵人叹道:“其实我也在疑惑,当时姬答应的筷子掉在地上,她让她的宫女去取筷子,要说在那么短的功夫趁机下毒也不无可能,有个细节我一直在疑惑,当时众人皆在看歌舞,却没去留意姬答应掉的那根筷子。”刘答应啜泣道:“姐姐,难道你是说……?”勤贵人安慰着刘答应道:“没事的,皇上会知道你是冤枉的。”二人依偎着睡去不提。

南书房里灯火通明,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魏珠抖着右手,艰难地端着呈放一碗红藻枸杞山药粥的托盘,皇上见他右手拇指处缠着绷带,还渗出几许风干的血迹,便吩咐一侧研墨的小太监:“没看到魏总管的手不方便吗?还不去帮他端着。”小太监应着便接过魏珠的托盘,魏珠怯怯地屈着身子,微笑道:“皇上,秋夜凉,这红藻枸杞山药粥暖胃,您用些再看吧。”皇上将案上的奏本放到一边,对小太监道:“拿过来。”小太监应着将山药粥端到案上,皇上就着碗尝了几口,问魏珠道:“手指还疼吗?”魏珠觑着皇上的脸色,懦懦地道:“不,不疼。”皇上转向小太监道:“这几日你师傅手不方便,朕身边的大小事都交给你了。”小太监屈身回道:“奴才定会好好侍奉皇上,绝无二心。”皇上对小太监道:“你师傅平时做事也殷勤,可是有一样不好,当然朕不再追究,你也别忘了和你师傅的师徒情份,以后各安本份就好。”小太监闻言跪下叩首道:“回皇上,奴才不会说话,只知伺候皇上。魏公公待奴才如再生父母,师傅受罚,奴才也难过。”皇上瞥向魏珠冷笑道:“你倒是遇上个好徒儿。”魏珠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皇上将空碗递到小太监的托盘上,小太监伺候皇上擦了嘴,又将空碗端出去了。皇上见魏珠还似木头一样站着,便道:“别挡了烛火,你手不方便先去歇着。”魏珠艰难地挤出奉承的微笑道:“皇上都没歇,奴、奴才,哪敢先歇息……”皇上道:“也是,手指剧痛,就是睡了也睡不着。”魏珠闻言赔笑道:“是、是啊……”皇上道:“方才还说不疼?十指连心,哪有不疼的?好了,朕还有奏折要看,你若无事先跪安吧。”魏珠只得恭顺道了告退出去,哈里卓端着绿头牌的托盘进来呈给皇上:“请皇上翻牌子。”皇上看着这些绿头牌,随手翻了一个陆答应。

深夜,嬷嬷们给陆答应沐浴时要取下陆答应脖子上的十字挂坠,陆答应执意不肯,其中一个嬷嬷为难道:“小主,给皇上侍寝是要落饰的,不然损伤了皇上龙体和小主玉体,奴婢们当待不起啊。”麦曲也劝道:“小主,您的挂坠不过是寻常银器,宫里头的工匠都可以打的,皇上和小主的安全要紧啊。”陆答应哭道:“你们别过来!它是我的信仰,我的神明!”她跪坐在水中,闭目默念着拉丁文的《求主垂怜》,嬷嬷们哪顾其他,上前制住她的双手,把挂坠取了下来,陆答应犹自在喃喃背诵,宫人们用红锦被将她裹上,便抬往南书房去,陆答应在龙床上仍是不肯,披着红锦被跪在地上,皇上见她楚楚可怜,对她道:“朕不喜欢勉强。”便吩咐门外的随侍道:“来人。”守夜的小太监进来道:“奴才在。”皇上躺下,朝外面挥了挥手:“送她回去吧。”小太监应着便进来将陆答应抬回去,陆答应在被窝里嘤嘤啜泣了一夜,第二天,便是魏珠拿着圣旨过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报春轩答应陆氏,娴良淑慎,温恭懋著,夙夜勤侍朕躬,赐尔封号‘春’,以嘉慰兰心,和睦宫闱,钦哉。”众人叩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珠宣读完旨意便回去复命,皇上问道:“今日春答应气色如何?”魏珠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春、春答应身子略有不适,现下已经好多了。”皇上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魏珠只得告退出去,却见姬答应提着食盒过来莞尔问道:“魏公公,皇上在吗?”魏珠领着姬答应到皇上案前:“皇上,姬小主来了。奴才告退。”姬答应上前福了下身子道了声万福,又吩咐堇菜把食盒打开:“这些午膳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您尝尝。”皇上问道:“怎么今日的庖丁都不在吗?让你一个小主给朕送吃的?”姬答应面有难色,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想给丈夫做顿午膻,尽一尽为妾本份。”皇上道:“起来吧,陪朕一同用膻。”姬答应起身,与皇上用着膻。是夜,姬答应被抬去侍寝,次日被册为庆答应。

天气反复不定,秋老虎炎炎而至,宫女们撑着伞盖,为妃嫔和公主们遮挡阳光,妃嫔和公主们摇着绫绢扇,赏着盛开的秋菊,春答应愁眉不展,麦曲问道:“小主可是乏了?”春答应摇了摇头,无趣地轻抚着一株红菊,温宪盯着茉莉出神,拽了拽我的衣裙:“额娘,这是什么花呀?好香啊。”我笑着抚摸她的脑袋:“这个啊,这叫茉莉花,原是种在江南的,你皇阿玛每每南巡,都会带回些花种让人种植栽培。”通贵人瞧了瞧身后的春答应和庆答应,略有不快地对我道:“还不是为了那些个江南女子种的,听说这几日都是这个庆答应侍寝,也不知她哪里好,让皇上这般喜欢。”我微笑道:“妹妹可是吃醋了?”通贵人不语,我转身看向那边嬉戏的公主们,叹道:“公主们都长大了,岁月催人老啊,你我当初进宫,也是那样青春年华,如今你我也年逾三十,自有你我的风韵,不该和那些小姑娘争风吃醋,应该大度。”通贵人点头:“姐姐教训得是,鸳儿不会了。”庆答应和堇菜、线莲在池边喂金鲤,趁我们不注意将扇子扔到池中:“哎呀,我的扇子!”两个宫女看似在用竹竿去钩,实际上是将扇子推到池中急流里:“小主,这可如何是好?”春答应见状,递了自己的扇子过来:“姐姐若不嫌弃,先用妹妹的扇子吧。”庆答应婉拒道:“这怎么好,天气这么热,妹妹你若无扇,如何扇凉?”春答应道:“不碍的,我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姐姐你先用着吧。”庆答应接过扇子,微笑道:“谢谢妹妹,稍后我去还扇子。”相互行礼后便散去,麦曲和杜茵陪春答应往这里来,向我们行了一礼便离去,我问向竹息:“现下是什么时辰?”竹息回道:“似乎未时三刻。”我道:“陪本宫去宝华殿诵经祈福吧。”通贵人牵着温宪对我道:“温宪交给鸳儿,姐姐放心吧。”我弯下身子对温宪道:“温宪,要好好听通娘娘的话,不要欺负妹妹,知道吗?”温宪微笑回道:“儿臣知道,额娘放心吧。”竹息和宫人们陪我往宝华殿去不提。

堇菜陪着庆答应带扇子到了报春轩:“小主,是这儿了。”庆答应看着匾额上的报春轩三字,又看着周遭的景致,赞道:“果然雅致。”麦曲领着堇菜和庆答应往屋里坐:“庆小主,小主解手去了,您坐,奴婢给您烹茶。”庆答应拿起桌上的圣经翻看着,却看到书上的文字不是汉字,而是拉丁文:“这是什么文字?”麦曲道:“小主,这是我们小主最喜欢看的书,奴婢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小主她好像很喜欢。”庆答应会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时,杜茵陪着春答应回屋来了,杜茵闻道一股清香:“什么味儿?这么香?”春答应上前行礼道:“姐姐来了,妹妹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姐姐万福金安。”庆答应微笑搀起春答应:“妹妹快别如此,方才多谢妹妹把扇子借我。”春答应坐下道:“没事。”又吩咐麦曲道:“麦曲,快给庆答应上茶。”麦曲给二人上了茶,庆答应见了杯中浮动的茉莉,笑道:“清甜宜人,果然是好茶。”春答应道:“姐姐知我来自江南,喝惯了茉莉花茶,这茉莉花小巧清香,别有一番风味。”庆答应尝着,微笑道:“妹妹有心了,不单这茶香,连扇子上也沾了这茉莉的清香。”春答应疑惑道:“是吗?我从未察觉。”

我陪着温宪去接四阿哥下学回宫,温宪顽皮,吵着要和四阿哥玩躲猫猫,我拗不过先回宫去了。四阿哥去找温宪,温宪躲到了报春轩的墙角里,只听里头传来春答应和庆答应的对话,庆答应微笑道:“自然的,我会替妹妹保密的,妹妹放心。”春答应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周岁宴时是我下的毒?”庆答应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证据确凿,你给我的扇子上还沾着茉莉的气味儿呢,你自己闻闻。”春答应拿起扇子闻着,的确有一股浓郁的茉莉香气,连连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扇子!我的扇子怎么会有这股香气?当时你把扇子弄丢了,我递给你的扇子明明没有气味。”庆答应叹道:“妹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呢,会顾着我们的姐妹情份,为妹妹好好求情的。”麦曲上前道:“庆答应,说话要有根据,我们小主素来老实,怎么可能会下毒?你这是存心冤枉人!”庆答应不予理会,取下头上的银簪,往茶水里拨弄着:“这可没准。”春答应攥着手绢,愤愤看着庆答应,庆答应起身,温婉谦恭地行礼道:“妹妹放心,姐姐会为您瞒下来的。姐姐先告辞。”春答应上前拉住她:“站住别走!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庆答应想要挣脱她:“妹妹,你弄疼我了。”春答应哭喊道:“我与你素无怨仇,为何要害我!”庆答应嗤笑道:“宫里头,没有什么害不害的,只要有手段,就可以扭转乾坤,颠倒黑白,妹妹以后的日子或许要在冷宫里度过,姐姐好是心疼啊。”她转身要走,春答应挥着拳头击打庆答应的后背,哭喊着:“贱人!你这个贱人!”庆答应见春答应朝自己动手,故意示弱不敌:“妹妹快住手,姐姐说错了,姐姐道歉,姐姐道歉。”宫女们劝着各自的小主,四阿哥蹑手蹑脚过来拍了一下温宪的屁股:“哈哈!抓到你啦!”温宪竖起食指,嘘声示意四阿哥轻声,四阿哥悄声道:“听什么呢?”只听里头几个女子还在哭闹,四阿哥好奇,和温宪捅破窗纸偷看,只见庆答应抽出银簪刺向自己的胸口,捂着血淋淋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堇菜也惊慌失措地惊呼:“救命啊!来人啊!太医!太医!”庆答应没走几步就倒了下去,微弱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妹妹无关。”春答应跌坐在地上,吓得脸色发白,连连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堇菜哭道:“天地良心啊!小主,我们小主就是说的不对,也不能刺伤我们小主啊!”温宪厌恶道:“原来是栽赃嫁祸的桥段,太没创意了。”她转了转眼珠,机灵道:“看我的……”四阿哥忙拉住她:“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别去。”温宪甩开他:“四哥,我管定了!”

温宪清了清嗓过来道:“庆娘娘伤得好重啊,姑姑快去叫太医来吧。”庆答应虚弱地道:“嫔、嫔妾见…见过公…公主……”温宪微笑道:“庆娘娘方才似乎和春娘娘发生了口角?”麦曲道:“庆答应居心叵测!要嫁祸我们小主!”春答应哭道:“我与她素无怨仇,她何苦这般刁难。”四阿哥过来道:“方才我都看见了,我现在去请额娘过来,你们在这儿等会儿。”四阿哥领着我过来,宫女们向我道了万福,温宪跑过来道:“额娘,庆娘娘伤得好重,先把庆娘娘送回去吧。”我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麦曲哽咽道:“回德妃娘娘,庆答应在周岁宴上下毒,又想栽赃嫁祸给我们小主,把沾有茉莉香气的扇子送来,方才和春答应言语不和,起了冲突。”堇菜哭道:“冤枉啊!德妃娘娘,替我们小主做主啊,我们小主温婉娴良,怎会那些恶毒手段?分明是她们怕我们揭发罪行,想杀人灭口!小主都被刺伤了,这就是佐证啊!”我吩咐道:“这样吧,本宫让人先送庆答应回去,给庆答应治好了伤,再判定春答应是否有罪,来人。”宫人们上前应着,我吩咐道:“抬走。”宫人们抬着庆答应回长春宫去。

长春宫主位瑞嫔和福嫔见庆答应突然伤得如此重,都吓坏了,福嫔赶紧去叫昌贵妃过来,线莲惊慌失措跑去叫太医,我看护着庆答应:“别怕,本宫在这儿。”温宪对我道:“额娘,儿臣和四哥都看见了!”我道:“看见什么了?”温宪道:“庆娘娘自己扎自己,和春娘娘无关。”庆答应瞪大了眼珠,淌出泪水,我微笑道:“童言无忌,妹妹别担心,太医一会儿就来。”温宪撅嘴道:“儿臣没有撒谎嘛。”瑞嫔过来道:“德妃姐姐,庆妹妹还好吗?”我微笑道:“方才去请了太医,一会儿就过来。”福嫔和昌贵妃过来,我和瑞嫔行礼问安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对我们道:“姐妹们平身。”我们站起,玻琴搀着昌贵妃往庆答应床头,昌贵妃看见庆答应胸口流了好多血:“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春答应也太不懂事了。”温宪道:“不是春娘娘刺的,是庆娘娘自己刺了自己。儿臣当时和四哥玩躲迷藏,就躲在墙角,听见里头有动静,就戳破了窗户纸偷看,看到庆娘娘惹哭了春娘娘,还拿簪子刺伤了自己。儿臣说的句句属实,请贵妃娘娘主持公道。”昌贵妃闻言,疑惑不解地看向庆答应:“是这样吗?”庆答应睁大双眼,勉强摇着头。温宪继续道:“几位额娘,儿臣方才还听见了她们在聊周岁宴的事,说下毒,栽赃之类的话,然后就吵了起来。”我牵住温宪道:“身为皇家公主,谨言慎行,不许胡说。”温宪道:“儿臣没有胡说,额娘,四哥也看见了!”四阿哥进来向我们行礼问安道:“儿臣参见各位额娘,各位额娘万福金安。”昌贵妃道:“老四,你妹妹方才说的,你也都看见了?”四阿哥道:“儿臣只是有一事不明,庆娘娘的屋子离御花园似乎还有一段距离,怎么这屋里还有股清香,以至于庆娘娘现在受伤流血,也闻不到半点腥气?”我道:“这么一说,我也察觉到了。妹妹可是用了什么香料吗?”四阿哥走到堇菜身旁,抓起堇菜的衣袖闻了闻陶醉道:“沁人心脾,好香啊。”堇菜一挣,从袖中抖落出一个青花纹样的小瓶,福嫔看到:“什么东西!”堇菜慌着把小瓶收起,被玻琴抢过,呈给昌贵妃:“娘娘您过目。”昌贵妃拿着小瓶对庆答应连连摇头:“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我们各自回宫去。

堇菜和线莲被押入慎刑司受审,很快就交代了如何差人偷偷递了毒药进来,如何用那根落地的筷子下毒,如何用那枚垂柳飞燕纹样的茉莉香囊栽赃给李德全和刘答应,如何争得皇上宠爱,皇上震怒,赐死了堇菜和线莲,褫夺了姬氏的封号,要赐死姬氏,听说姬氏欲自戕嫁祸陆氏,不让太医给姬氏医治,派侍卫围住善庆堂,谓之西周的刑罚“画地为牢”。姬氏奄奄一息,没多久就香消玉殒,昌贵妃向皇上求情:“皇上,这下可以知道刘氏是清白了,可以放她们出来了吧?”皇上道:“那就赐刘氏一个封号,以作安慰吧。”昌贵妃问道:“不知是何封号?”皇上微笑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就取头两个字‘滟’做为封号吧。”昌贵妃温婉微笑道:“皇上明察秋毫,为滟答应讨回公道,他日滟答应回宫,一定会好生伺候皇上的,臣妾当真替滟答应高兴。”皇上道:“另外,从今往后,朕打算让勤贵人跟你学着协理后宫的事宜。”昌贵妃心里自是不肯,但面上不能露出半点反对,只微笑同意:“好啊,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妹妹,请皇上放心。”皇上牵着昌贵妃的手背深情一吻:“知朕者,莫若爱妃也。”昌贵妃娇羞地叫了一声:“皇上……”叫得皇上浑身发酥,昌贵妃起身,娇滴滴道:“来啊,皇上,快来抓臣妾啊。”皇上喜滋滋地与昌贵妃追闹不提。

第二百一十一回 荣宪(上)

宫女太监们正从花房搬着秋菊到我们的宫院里,勤贵人站在永和宫门前,手执册子,用笔在册子上记着名目,宓嫔和卫贵人说笑走来,勤贵人还未来得及让路,宓嫔便用肩膀碰了一下勤贵人的右肩,方才所记的名目被笔划了一道,宓嫔和卫贵人离去,积云看着册子道:“小主,这可如何是好,稍后贵妃娘娘还要过问的。”勤贵人撕下那一页被墨迹污了的书页道:“不碍的,我再抄录一份便是了。”积云道:“方才那两个人走路也不仔细看着,害我们小主耽误记录。”积云拿着那张撕下的书页,勤贵人边看边抄录着,但是被划掉的字迹很难辨认。我清点好了永和宫的秋菊种类和数目,记录好了让竹息拿给勤贵人抄录:“小主,我们娘娘清点好了,让奴婢出来拿给您抄录,小主请过目。”勤贵人接过纸,莞尔道:“多谢姑姑,代嫔妾向娘娘问安。”竹息向勤贵人一福,便往永和宫里走,进我屋里,我正在抄写金刚经,问道:“给她了吗?”竹息回道:“给她了,勤贵人让奴婢代她向娘娘问安。”我停下笔:“本宫知道了,勤贵人初来宫中,以后她若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衬着就帮衬着。”竹息道:“奴婢觉得,眼下勤贵人风头正盛,多少人嫉妒,娘娘帮她周全,也要顾着保全自身。”我莞尔道:“本宫和姑姑都是过来人,后宫里生存,自然会明哲保身,本宫对她只是观望,并没有太多瓜葛。”竹息叹道:“那样就好。”我用笔蘸着砚台,见砚台里没有墨汁了,吩咐道:“竹息,来给本宫研墨吧。”竹息应着为我研墨。

深夜,昌贵妃斜倚在软榻上翻看着帐本,小宫女沙棠为她捶着腿,勤贵人坐在一旁待命,昌贵妃打了个哈欠,松垂着眼帘道:“已经很晚了,妹妹也早些歇息吧,身子要紧。旁的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回去路上让积云仔细掌灯,明日与本宫一同**后宫。”勤贵人起身行礼道:“嫔妾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告退。”才出了承乾宫,勤贵人便觉得双眼疲累刺痛,积云提着灯笼搀着勤贵人:“小主你眼睛都熬红了,贵妃娘娘也真是的,留你到这么晚。”勤贵人道:“好在贵妃娘娘温婉,好相与,方才有几处疏漏,帮我补上并未怪罪。”积云道:“贵妃娘娘体恤小主,小主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别太操劳了。”二人回了钟粹宫,进入寝宫内,滟答应听到花盆底咯噔咯噔的动静,起身问侍夜的灵台道:“是姐姐回来了吗?”灵台点亮灯,到滟答应跟前道:“是,如今都丑时一刻了,勤贵人才回来。”滟答应躺下道:“我知道了,熄灯吧。”灵台应着便吹熄了灯。

到了我的生辰,额娘进宫请安,马车到了宫门,值班的年轻侍卫过来扶着额娘下了马车,额娘对那侍卫道:“多日不见,璠儿又壮了。”侍卫笑道:“额娘,还叫儿子乳名啊。”额娘道:“博启,你的差事当得可好?可有听领头的话?”博启道:“额娘放心吧,儿子一切都好。”额娘道:“都好就好,额娘别无所求,只求你们都能够平安。”博启搀着额娘到了一处宫门:“额娘,儿子就送您到这儿,此去便是后宫,成年男子进出不方便。代儿子向长姐贺喜。”额娘微笑点头,便由澐儿扶着到我宫里为我贺寿。

额娘说起成璠已是英俊青年,侍卫头子说成璠像是姑娘家的名字,便给他改了博启的名字,我传唤博启过来,博启单膝跪下叩首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恭贺德妃娘娘千秋。”我上前扶起他:“弟弟快起来。”他起身,抬起头,才露出帽檐下的脸孔,我打量着他,见他已是玉树临风,欣慰地微笑道:“多年不见,弟弟都长成翩翩公子了。”皇上坐在筵席上,对博启道:“你叫什么?”博启跪地叩首道:“回皇上,奴才乌雅博启。”皇上道:“朕有个差事要你去办。”额娘道:“皇上,博启还小。”皇上道:“朕知道,正因为如此,才要多历练。”博启道:“不知皇上,要奴才去办何事?”皇上道:“朕这几日听闻前方战报说葛尔丹又要发兵攻打喀尔喀,朕已经调遣了瓦岱将军前去征战,你可愿随兵出征?”博启抱拳道:“奴才为大清尽忠效力!愿随军出征!”皇上拍案道:“好!爽快!魏珠!给博启侍卫斟酒!”魏珠闻言便给博启斟酒,额娘上前拉了拉我的肩膀道:“娘娘,草原蛮荒,兵荒马乱的,万一博启有个什么闪失……你快跟皇上说啊……”我道:“不是本宫不说,这事本宫无权干涉,男孩子大了,总要去见见世面的,让博启去历练一下也好。”额娘犹自不愿,但只得接受事实。

葛尔丹之兄长,厄鲁特部的策旺阿拉布坦与葛尔丹积怨已久,一直想与大清里应外合,共同剿灭葛尔丹,夺回可汗之位,便从准噶尔千里迢迢到紫禁城面圣,车队才到紫禁城,晴朗的天便阴沉了下来,进了城门,更是一片昏暗,策旺阿拉布坦与随从纷纷下了车,随从道:“汗,想必是天狗在吃太阳。”策旺阿拉布坦道:“天狗食日而已,不足为奇。我们要快些去和大清皇帝商议结盟之事。”随从颔首道:“属下明白。”皇上听说策旺阿拉布坦要来,便在乾清门前相迎:“策旺大汗,好久不见啊!”策旺阿拉布坦行了蒙古礼仪道:“大清皇帝,许久不见,本汗记得多年前你还是个娃娃。”皇上搭上策旺阿拉布坦宽硕的肩头,笑道:“策旺大汗,快里面请,陪朕好好喝几壶!”策旺阿拉布坦爽快道:“好!咱们就来个不醉不休!”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了这些蒙古贵宾,给了许多赏赐,又派郎中桑额与随从们一起,护送策旺阿拉布坦回草原。

瑞嫔的堂姐佟佳绯霜与表姐赫舍里香榴、赫舍里香桔因与先皇后沾亲,便可免了选秀,且早超过了年龄不能参选,可还未婚配,只住在佟府里。这一日是观世音菩萨出家日,三个大姑娘随赫舍里氏到观音禅寺进香,赫舍里氏在为侄女们求姻缘签,一个老婆婆正在解签文,大约意思是一段佳话,琴瑟和鸣之类的。而后还要参拜各方护法金刚,拜佛烦琐,三人觉得没趣,倒是瞧见一旁的集市热闹,香榴挽上香桔:“姐姐,那儿的胭脂好,陪我去看看吧。”香桔微笑道:“好啊,走。”绯霜忙劝道:“姨妈不让咱们到处跑的。”香榴道:“麦娘,你留在这儿当作是我。”香桔也对自己的丫鬟道:“四儿,在这儿等我。”四儿只劝道:“小姐还是别去了吧,万一在集市上遇到歹人可怎么好。”香榴道:“看你们一个个担心的,我们只是去瞧瞧胭脂而已,姐姐,我们走吧。”姐妹二人说笑着离去,绯霜见她们都去了集市,也心动了,便对侍女粟奴道:“粟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粟奴只得答应:“小姐放心吧,奴婢们在这儿等。”赫舍里氏又为宫里的瑞嫔和隆科多求签。

三人逛着便不知各自到了哪个胡同里,一个歹人垂涎绯霜的美色,竟趁绯霜行至空巷里时,上前捂住绯霜的口鼻,将其带到墙角,绯霜拼命呼喊尖叫,歹人讪笑着调戏,绯霜极力挣脱,歹人追着她:“别跑!小妞!给爷站住!”赫舍里氏见绯霜还未回来,正在训斥香榴和香桔:“我在问一遍,霜儿到底去哪儿了!”丫鬟们跪着,粟奴哭着道:“小姐让奴婢在这儿等她,都是奴婢不好,跟丢了小姐,求夫人责罚。”香榴道:“其实这事儿吧,不能怪霜儿妹妹,是我看到那儿胭脂好,就邀姐妹们一起去逛集市。”香桔担忧道:“不好,该不是……”香榴没等她说完,忙扯了扯衣袖:“别瞎说。”赫舍里氏怒斥丫鬟们道:“你们还愣着!还不快去找!”几个丫鬟分头去找,这一边,歹人拽着绯霜的袖子,又要强吻绯霜,绯霜连喊救命,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英俊高大的身影翻了几个跟斗,过来与歹人打斗,丫鬟们也在四处找寻绯霜:“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第二百一十二回 荣宪(中)

男子将歹人打跑,又跑去搀起绯霜:“姑娘你没事吧?”绯霜微笑颔首道:“多谢壮士相救。”这时,粟奴找了过来:“小姐!”见那陌生男子,便问:“您是……?”男子作揖道:“在下遏必隆之子法喀,孝昭皇后的兄长,敢问姑娘芳名?”粟奴道:“我们家小姐的名讳怎可告诉陌生男子。”绯霜含情脉脉地看着法喀道:“小女佟佳绯霜,孝懿皇后的堂姐。”她转向身边的丫鬟:“粟奴,快谢谢人家,我遇到歹人非礼,是这位法喀公子出手相救的。”粟奴上前道:“多谢公子相救。”法喀道:“这儿不安全,你们两个姑娘家,万一再碰上什么歹人呢?不如我护送你们回去吧。”绯霜羞涩点头:“也好。”

一路上,粟奴见绯霜对法喀有意,便问着:“公子可有婚配?”绯霜拽了拽粟奴,法喀道:“实不相瞒,拙荆已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今日出来,一是为了公务,二是要去药铺给拙荆抓药,方才偶遇小姐。”绯霜有些失落,微笑道:“一看公子就是个体贴妻房的人,真好。”粟奴也道:“是啊,现在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几人聊着便到了观音禅寺,粟奴道:“好了公子,您就送到这儿吧,让夫人看到了不好,我和小姐进去。”绯霜取下粟奴身上的平安福袋,交给法喀:“公子,这是平安福袋,您拿回去给您妻子,当是安胎的护身符,小女祝公子百年好和,祝令正母子平安。”法喀接过福袋,道:“多谢小姐,在下告辞。”绯霜依依不舍看着法喀的背影,粟奴拽了拽绯霜的袖子道:“好了小姐,夫人在里头等急了呢。”说着便扶着绯霜进去。

钮祜禄府邸里,众人正围坐在一起用膳,成璐给白佳氏舀了一碗香菇炖鸡汤:“大嫂嫂,这鸡汤很鲜的。”白佳氏喝着,微笑道:“弟妹的手艺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有弟妹在,家里的厨娘就清闲多了。”成璐微笑道:“大嫂嫂谬赞了,我只是尽了弟妇该尽的本份而已。”白佳氏微笑道:“弟妹孝顺,真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德呢,我房中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等会儿有劳弟妹替我浆洗了。”县君道:“府里那么多下人,怎么不让他们洗?”白佳氏道:“额娘,下人哪有弟妹那般细心啊,要是她们在我的衣服上作了什么手脚可怎么好。弟妹,你说呢?”成璐只得同意道:“好,好啊……”白佳氏赞道:“不愧是出身大户人家嫁进来的,阿灵阿娶了你过门,当真是我钮祜禄府的家门之幸。”县君道:“食不言,寝不语。快坐下吃,我们有手有脚的,想吃什么我们自己会夹。”成璐恭顺应着:“是。”便坐下吃着,吃完了,成璐和丫鬟们收拾碗筷,扣儿搀着白佳氏道:“今日天气好,少**,不如咱们去院子里走动走动吧?”白佳氏微笑点头,成璐在厨房洗着碗筷,丫鬟黄连上前道:“二少**,让奴婢来吧。”成璐微笑道:“好,我先去洗衣服。”成璐搓打着衣服,几个老妈子跟着县君路过,县君上前道:“身为主子,怎么做下人的活计,不像话。”成璐起身,行礼道:“额娘万安。”县君吩咐身后的一个老妈子道:“周嬷,帮二少**浆洗。”周嬷应着便上前道:“二少**,让老奴来吧。”成璐擦干双手,理了理衣袖,县君道:“这几日庙会,等会儿跟我去佛堂上香祈福。”成璐恭顺道:“是,额娘。”

葛尔丹派人游说各部,巴林部有意加入葛尔丹的阵营,边患严峻,仅有旁系的和硕纯禧公主和科尔沁部和亲,难以维系大局,群臣商议要让嫡系的公主远嫁到巴林部和亲,如今宫里头嫡系的成年公主唯有荣宪公主和端静公主,宓嫔闻言,去求见昌贵妃,想让昌贵妃进言叫荣宪去和亲:“贵妃娘娘,听说巴林部的乌尓衮世子乃是孝庄文皇后的曾外孙,出身贵胄,嫔妾的位分在荣妃娘娘之下,荣宪公主如今可是宫里的长公主,这和亲之事,该是荣宪公主前去为好,不知贵妃娘娘有何高见?”昌贵妃抿了抿茶,微笑道:“前几年本宫和荣妃姐姐就在为荣宪公主打算,可公主似乎很不乐意,如今骤然再提,本宫一时也不知有什么法子了。宓嫔姐姐不如去找荣妃姐姐,或许她能劝了荣宪公主答应这门亲事。”宓嫔犯难道:“这不是才去过储秀宫嘛,荣妃也不愿荣宪公主远嫁,要嫔妾的端静公主去和亲。”昌贵妃道:“那端静公主的意思呢?”宓嫔道:“端静不肯。”荣宪进来行礼道:“儿臣拜见贵妃娘娘,拜见宓娘娘,两位额娘万安。”昌贵妃吩咐道:“赐座。”荣宪坐下道:“昨日额娘也跟儿臣说过了,儿臣想了一夜,觉得为了拉拢巴林部,自然是嫡系的长公主稳妥,儿臣如今生为长女,自该为皇阿玛分忧。”宓嫔闻言舒了一口气,昌贵妃赞许地看着荣宪道:“荣宪长大懂事了,荣妃姐姐教女有方。本宫会和各宫姐妹好好为你置办嫁妆,让你嫁得风风光光。”荣宪颔首道:“多谢贵妃娘娘。”

通贵人与我下棋,跟我说起和亲之事,我见温宪也日益长大,不由地担忧起来,通贵人笑道:“姐姐还有儿子,有什么好担忧的,我却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来日边患未平,不知道会不会也让我的纯悫去和亲。”我叹道:“若有那一日,咱们也得忍痛割爱,为了大清才好。明日就是公主出嫁了,荣妃姐姐一定很舍不得。”通贵人叹道:“皇上旨意已下,再舍不得也不能违背。公主和亲也定然是群臣的意思。”我道:“此去山高路远,只怕公主离别思乡之余要饱尝车马劳顿之苦了。”说着我便落了一颗黑子,勤贵人和宫女们捧了几件黄貂皮和狐裘到我屋里:“嫔妾参见德妃娘娘,见过通贵人姐姐,愿德妃娘娘和通贵人姐姐万安。”通贵人上前打量着宫女们手中的皮裘:“这些是送给德妃姐姐的吗?”勤贵人一福道:“上回厄鲁特部的策旺大汗来面圣,带了很多皮裘贡品来,皇上让贵妃娘娘分给各宫,这些是永和宫的份数。”我微笑道:“有劳妹妹了。芳萸,收着。”芳萸闻言便领着那些宫女到库房:“跟我来吧。”我微笑道:“妹妹如今学着宫中事宜,可有什么难处吗?”勤贵人道:“回娘娘,嫔妾还好,没有什么难处。”芳萸领着宫女们回来,勤贵人向我一福道了声:“嫔妾告退。”便和宫女们退出去。

储秀宫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是鲜红的喜色,荣妃也穿戴得格外奢华,和皇上端坐在正殿,荣宪公主身着新娘吉服,蒙着红盖头,由侍女和喜娘搀扶着进来向皇上和荣妃拜别:“皇阿玛,额娘,儿臣要走了,你们要多保重,儿臣给你们磕个头。”说着便给皇上和荣妃磕了三个头,荣妃用帕子掩去脸颊上的泪珠,哽咽道:“以后额娘不在你的身边,你要学着保护自己,要和夫君好好过日子,知道吗?”荣宪也强忍着哭腔道:“儿臣知道,额娘放心吧。”荣妃抹着泪,皇上叹道:“今日是闺女的大喜,荣妃切莫悲伤。”荣妃掩面啜泣道:“对不起,臣妾失仪了。”皇上吩咐道:“好了,喜娘,快带公主上轿吧,别误了吉时。”喜娘闻言来搀荣宪,荣宪依依不舍地回望屋中的父母,就由侍女扶进了轿子,喜娘摇着手绢朗声道:“新娘子出嫁喽!”乐师们便吹吹打打地与仪仗一起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去。

公主新婚的喜宴在乾清宫里办得热热闹闹,太子喝得颠三倒四,太子福晋搀扶着他回府:“爷,您今日喝得太多了,当心身子啊。”太子道:“今日姐姐出嫁,本宫高兴,和三弟划拳高兴,高兴,高兴啊!”太子要躺在地上,太子福晋赶忙扶住了道:“哎呀爷!坚持住,马上就到屋里了。”太子醉醺醺地回到屋里,躺倒在床上,犹自絮絮叨叨:“皇额娘,皇额娘……儿臣不是故意的……”说着又要作呕,太子福晋忙扶起他:“爷喝得这么醉,妾身去给您打盆热水吧。”太子福晋离开屋子,太子跌跌撞撞地起身,踉跄地跑去妾室李诗诗的闺房,太子福晋端了热水进来,见太子不见了,又听见李诗诗房中传出嬉笑声:“哎呀,爷,不要,好痒啊。”太子福晋失落地将水盆端走。

惠妃闻听大福晋生产,忙问:“怎么样?是小阿哥还是小公主?”大阿哥府邸来的侍女回道:“回娘娘,福晋生的是公主。”惠妃有些失望道:“又是公主。”侍女道:“奴婢倒觉得,其实公主也没啥不好的,公主更贴心。”惠妃叹道:“可是皇家的公主,保不准以后要像纯禧、荣宪那样远嫁去和亲。本宫倒不担心公主的将来,大阿哥如今还没有生个儿子,其他的妾侍呢?她们怎么没有服侍大阿哥?”侍女道:“大阿哥宠爱大福晋,甚少去旁的妾侍那儿。”惠妃道:“如今大福晋作月子,这几个月是不能行房的,你回去帮本宫绸缪着,看看哪位妾侍能讨大阿哥的欢心,大福晋****也不是办法。”侍女闻言,面有难色,但还是答应道:“是,奴婢会按娘娘吩咐,安排妾侍和大阿哥接触的。”惠妃道:“那样就好,一会儿上库房挑些红糖和土鸡蛋回去。”侍女应着退出正殿。

白佳氏翻箱倒柜:“上回夫君给我买的益母草呢!”丫鬟扣儿慌张找着:“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去晒被子了,方才二少**身边的陪嫁瀮儿来过,是不是她拿了?”白佳氏闻言,揣测道:“好啊,如今都学会偷了,把她带来,我要亲自审问。”扣儿闻言便带着几个小厮将瀮儿押走,成璐也陪着过来:“大嫂嫂,瀮儿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抓她?”瀮儿被按押在地,扣儿拿着鸡毛掸子站在瀮儿身旁,白佳氏坐着,扣了扣茶碗,问道:“瀮儿,我问你,看到我屋里倒数第三个抽屉里的一包东西吗?”瀮儿道:“回大少**,奴婢根本就不知道。”成璐道:“大嫂嫂丢了东西?不知是何物?瀮儿素来只与我在一起,不敢擅自踏足大嫂嫂的屋院,别是,大嫂嫂要以此为由头,兴师问罪?”白佳氏本就不待见成璐,一听如此,将茶水泼向成璐,成璐躲闪不及被淋湿了裙角和鞋袜,还好茶水放温了并不滚烫:“你胆敢教训我!我是长媳,我说了算!我说是瀮儿偷的,就是瀮儿偷的。来人,给我打!打到这个贱婢招认为止!”扣儿闻言就要来抽打瀮儿,成璐赶忙上前护着瀮儿:“不能打!”瀮儿只哭道:“二少**,奴婢冤枉啊!奴婢真没有偷盗!”成璐道:“额娘和你我夫君都不在府中,大嫂嫂若要惩治下人,也该问了额娘再执行。”白佳氏冷笑道:“额娘那个菩萨心肠,哪管得了这些,弟妹,你也别纵容了这个贱婢才是。扣儿,打得重一点儿。”扣儿闻言便推开成璐,使劲抽打着瀮儿,瀮儿只是连连哭喊冤枉。小厮拦着一个青年不让他进:“三少爷留步!大少**正在训斥下人呢。”青年推开小厮:“大嫂又在刁难人了,起开!”那青年上前扯过扣儿手中的鸡毛掸子,扔在地上:“大嫂,瀮儿犯了何事,要这样打她?”瀮儿泣不成声,成璐搂着她安慰着。

第二百一十三回 荣宪(下)

白佳氏挑起嘴角,一双美目盯着福保:“三弟有所不知,这小蹄子趁我不在,溜到我屋里偷走了你大哥给我买的益母草。”瀮儿闻言,直哭喊:“三少爷冤枉啊!奴婢没有!”成璐也道:“大嫂,说话要有凭据。”福保也道:“大嫂,稍安勿躁,待小弟去药铺再买来。”白佳氏道:“买?今日没了可以再买,那明日呢?若你买来了又被她们偷了呢?三弟莫再为小蹄子说话。”福保道:“是不是她偷的,总要有凭据,捉贼还要拿赃,我相信瀮儿绝不会干这种下作之事。”扣儿拍了两下手掌,两个婆子便进来待命:“大少**有何吩咐?”扣儿搀起白佳氏,白佳氏挺着肚子走到成璐边上,扣儿踢开瀮儿,白佳氏拉过成璐的手,轻轻拍着成璐的手背奸笑道:“瀮儿是弟妹的人,那就只好委屈一下弟妹了。”说着又转向两个婆子:“你们两个,去二少**那儿搜一下。”两个婆子领命便出去,成璐道:“大嫂,你这是何意?你是怀疑是我让瀮儿去偷的吗?”白佳氏闻言,指着成璐道:“三弟你听听!你二嫂自己说的,瀮儿一个丫鬟没那么大胆子,定是你二嫂!”成璐闻言就要晕厥,福保忙跑去搀住了她:“大嫂,你不能冤了二嫂啊!”两个婆子拿着东西回来了:“大少**,益母草在二少**的房中搜到了。”说着便呈给白佳氏,成璐眼见那包药,惊道:“我房中何时有这药!”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扣儿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当时看到的听到的跟大少**说一遍。”其中一个婆子道:“老奴看的真真的,二少**让瀮儿到大少**的房中找东西,瀮儿顺手拿走了这包药,然后交给了……”她说着瞥向成璐,福保作揖道:“大嫂,二嫂绝非偷盗之人,小弟愿意担保!”成璐道:“大嫂你也知道,我跟老二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我要了那安胎药有何用?”白佳氏抚着自己的肚子,微笑道:“你也知道自己不能生啊,你偷了药是没用,不过你对我的肚子有什么打算我就不知道了。”成璐一张脸气得紫涨,不欲与她争辩,福保道:“大嫂,就算在二嫂房中搜到,可也不能保证就是二嫂偷的啊!若是二嫂所偷,她一定藏好了不让人发现,怎会让那两个婆子搜到?说不定那两个婆子早就知道这包东西藏在二嫂房中,或者是早就放在自己身上,好趁机栽赃!”两个婆子闻言只跪着叩头:“大少**,老奴没有啊!”

福保拽着两个婆子仔细闻着气味:“大嫂!这个婆子身上有好浓重的药味!”婆子直呼冤枉:“冤枉啊三少爷!奴婢是为大少**煎药的,身上自然会沾了药味,奴婢纵是拿了药也该是去厨房炖到瓦罐里才是,怎想到去冤枉旁人?大少**明鉴啊!”白佳氏皱眉道:“好了好了,既然药找到了,此事就这么算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两个婆子闻言便退下,福保微笑道:“大嫂,大事化了小事化无,此事也无定论,就先算了吧。”扣儿瞥着福保和成璐,微笑道:“奴婢原也不太在意,原来三少爷如此在意二少**啊。”白佳氏思索着也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好奇,怎的老三你如此在意你二嫂?难道你们俩……?”福保气急,握着拳头,扣儿附耳道:“三少爷好像和二少**有染。”白佳氏道:“三弟,你竟然背着你二哥和你二嫂通奸?”成璐跪下哭道:“大嫂,我向来对您百依百顺,你为何要百般刁难!我和三弟清清白白!绝不会有悖人伦纲常!”白佳氏微笑道:“既如此,三弟作为家中男子,遇到我们俩妯娌也该避嫌才是,怎的你还为你二嫂说话?”福保闻言上前拽着白佳氏的手腕喊道:“我不是为二嫂,我是为了公道!二嫂自进府里,大嫂没少给她难堪,如今又要这般抹黑二嫂和小弟,是何居心!”

白佳氏见状,心下一横,把肚子往凳子的扶手上一撞,捂着肚子躺倒在地抽搐着:“好痛!啊!我的肚子好痛!”扣儿见白佳氏裙下湿黏,吓得忙探手去试,见手上沾血,忙惊喊道:“来人啊!快去叫稳婆!大少**早产啦!”福保上前将白佳氏抱起往卧室走,扣儿安顿好了白佳氏,想让福保出去,白佳氏死死拽着福保的手腕:“三弟你为何要害我腹中的孩子?”福保用力甩开:“又在胡说什么?你自己撞了凳子跟我何干?”扣儿道:“三少爷天地良心啊!你推了大少**,大少**才撞了凳子,二少**也在场,她也看到了!”成璐道:“是吗?我没看见。”白佳氏攥着被子,痛苦嘤着,丫鬟请了稳婆进来,扣儿请福保先出去回避,白佳氏出了如此意外,生产也并不顺利,稳婆慌了,忙去请示成璐:“二少**,大少**的羊水破了许久,如今孩子还没出来,老身想问,是要保大还是保小?”福保道:“什么保大还是保小,两个自然都要保住!若是保不住小的,也要把大人保住!”成璐微笑道:“我钮祜禄家的血脉要紧,大的能保自然也保。”

稳婆会意进去助产,白佳氏凄厉惨叫着,福保在屋外焦急跺步,过了许久,婴儿啼哭,稳婆才抱着襁褓出来:“生啦生啦,大少**生了个小姐!”丫鬟满手鲜血,惊慌出来:“不好啦!不好啦!大少**血崩啦!”福保和成璐忙进去查看,白佳氏的身下一片血污,白佳氏颤着手指着福保和成璐:“你……你们这对……奸……妇……害我……”福保道:“你自己要撞肚子,怎能怪我?我钮祜禄家没你这样图生是非的媳妇!”扣儿闻言道:“三少爷不要抵赖,就是你推了大少**,大少**才会如此,大少**若有什么闪失,自然也和你脱不了干系!”福保还欲分辩,成璐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快救助大嫂才是。三弟,你抱着孩子先出去,这里有我在。”福保接过襁褓出去,过了许久,才听扣儿哭喊道:“大少**!大少**!”成璐送稳婆出去,福保将襁褓交给成璐,提起稳婆的衣领:“大嫂到底怎么了!”稳婆摇头:“老身尽力了,还是保不住啊。”成璐叹道:“你大嫂已经去了。”扣儿哭道:“我去叫老夫人来做主!三少爷推了大少**!”稳婆道:“怪不得,老身就觉得大少**像是受了撞击和惊吓,才导致如此,三少爷为何要推大少**?”扣儿哭道:“大少**说,三少爷和二少**有奸情,三少爷一急,便用力推了大少**。”稳婆道:“我说呢,一进来就见两个人在一起,你不说我还当他们是夫妻呢,原来是叔嫂啊。”扣儿道:“去去去,你个外人知道个屁!拿了银子快走吧!”边说边打发稳婆出去:“总之我现在要去请老夫人过来,让她做主,给钮祜禄家除害!”

她正要出去,县君已经由春影扶着进来了:“怎么样?大少**生了吗?”成璐抱着襁褓上前:“额娘你看,是个小姐呢。”县君刚要查看,扣儿跪下哭道:“老夫人做主啊!三少爷和大少**言语不和,一时气急,用力推了大少**,大少**腹部受了极大的撞击,以致早产血崩,方才已经升天了。”县君道:“福保,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推你大嫂?”稳婆道:“老身才听姑娘说起,大少**说二少**和三少爷有奸情,三少爷一急便用力推了大少**。老身什么都不知道,老身先走了。”稳婆慌张离去,成璐抱着襁褓跪下哭道:“额娘,我没有!”瀮儿也道:“是大少**诬蔑奴婢偷了益母草,二少**和三少爷来为奴婢说话,大少**又想诬蔑二少**偷盗,三少爷出言维护二少**,大少**就硬说三少爷和二少**有染。老夫人若不信瀮儿的,也可以传唤当时在场的小厮来。”县君叫春影去叫了小厮来,几个小厮也说有那么回事,福保道:“额娘,大嫂让扣儿鞭打瀮儿,儿子看不过去才挺身而出维护。至于推了大嫂,儿子实在不能也不敢如此啊!”说着又伸出瀮儿的手臂,见她脸上和手臂上都有鞭痕,扣儿道:“小蹄子手脚如此不干净,怎么打不得?大少**替老夫人分忧,教训下人,关三少爷何事?”福保道:“瀮儿是下人,你是什么?下人是伺候咱的,自然也关我们的事。”县君道:“好了好了,来龙去脉我也不想再去梳理了,赶快为大少**办理后事要紧。扣儿你自己没手吗?怎的让二少**抱孩子?”

扣儿闻言忙去接过襁褓,在那一瞬间故意将襁褓摔在地上,成璐慌着去抱起孩子,可是孩子早没了气息:“额娘,孩子她……被扣儿摔死了。”扣儿慌了,忙跪着不住叩头:“老夫人!奴婢没有啊!”县君道:“二少**最是知书达礼的,自然不会惹事,倒是你们!平日里给二少**使了多少绊子,我都是知道的!”福保道:“额娘,这个丫头太猖狂了,定要给她点颜色不可!她既然喜欢用鞭子抽人,那就赏她鞭子如何?”扣儿直呼饶命,县君叹道:“你自己掂量着打多少,这事儿绕来绕去搅得我头疼。”扣儿攥着成璐的裙角:“二少**我再也不敢了!大少**让我那么干的!我什么都交代!求你让三少爷别打我啊!”成璐闻言,对福保道:“三弟,扣儿也可怜,吓唬吓唬她,别打死她。”成璐厌恶地踢开扣儿,福保拿起鞭子道:“二嫂放心,我自有分寸,打不死就是了。”扣儿闻言早已吓得不敢动弹,成璐吩咐小厮:“你们几个,去把方才的稳婆再请来。”小厮们又将稳婆请来,福保拎着皮开肉绽的扣儿过来,稳婆见了扣儿奄奄一息的模样,大惊失色,成璐笑道:“三弟你辛苦了,你先下去吧。”福保厌恶地丢掉手中的鞭子,稳婆见状忙跪着求饶命,成璐扣着茶碗道:“让稳婆受惊了,这只不过是小意思,来人啊。”小厮进来道:“二少**,小的在。”成璐道:“我问你,后院的狼狗几日没喂了?”小厮道:“似乎有许多时日了。”成璐道:“扣儿如此也干不了活了,既无用,那就赏给那些畜生分食了吧。”小厮闻言就把扣儿拖走,稳婆瘫坐在地:“二少**,我不敢乱说了!真的,您放过我吧!”成璐狰狞笑道:“稳婆,可有兴趣看狼狗吃人?”稳婆吓得忙跑出去,又被小厮硬拽到后院去看了全程才叫人护送回去,次日就有人来报稳婆受了大惊吓心脉受损已经去了。

县君传了小厮和家里的仆妇来问话,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明白,下令把白佳氏的灵位逐出钮祜禄家祠堂,法喀知道噩耗是在几日后,忙完了公事匆匆回家,询问白佳氏的灵位为何被逐出祠堂,县君道:“儿啊,你这位糟糠不敬公婆,苛待下人,刁难弟妇,还恶语中伤,屡生是非,我们钮祜禄家断不可留她。”法喀道:“阿棘绝不是那样的人,定是有什么原委。”县君道:“当初因为她是御前宫女,和你般配才去求了孝昭皇后和皇上,答应了你们这桩姻缘,如今想来,都是错了。你平日甚少在家,所以家里的大小事情你都不在意,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家好,阿棘走了,你还可以续弦娶其他女子,天下好女人多得是,像你弟妹那样恭顺乖巧的就很好啊。”法喀道:“儿子心里就只有阿棘一人,阿棘也是我钮祜禄家的人,额娘不要赶走她的灵位好吗?”县君道:“那样一个恶妇还有何可说的,你若再帮她说话,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法喀闻言只得道:“好,儿子知道了。”说着便出去,终日在酒楼买醉,提着酒壶醉醺醺地走在路上,撞到了逛集市的绯霜,粟奴厌恶道:“你个醉鬼怎么回事啊,走路没长眼睛吗?”仔细一瞧:“原来是法喀公子啊!小姐,我们遇到恩人了!”绯霜道:“法喀公子,何事让公子如此失意,要借酒浇愁?”法喀苦笑道:“你不懂,你懂个什么?”说着又跌跌撞撞往前走,绯霜和粟奴忙上前去搀扶,粟奴道:“法喀公子你喝得太多啦!”法喀道:“额娘说我媳妇儿不配作钮祜禄家的儿媳,说她屡生是非,有失妇德,她死了,额娘要把她灵位赶出祠堂。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呵呵。”他边说边苦笑着,绯霜和粟奴扶他到客栈里,过了许久才醒来,见身上打着赤膊,又见绯霜和粟奴坐在桌旁瞌睡,忙用被子遮着自己的身子,叫道:“喂!姑娘!喂!”绯霜揉揉惺忪睡眼:“公子你醒啦?”绯霜推了推粟奴:“粟奴,公子醒啦!”法喀道:“我怎么在这儿?我的衣服呢?”粟奴道:“公子还说呢,你衣服上吐得淅沥哗啦的,我让跑堂的拿到后院给老妈子去洗了,一会儿晾干了送过来。”正说着,跑堂的便拿了衣服回来给法喀,法喀忙让绯霜和粟奴转过身去,穿好了衣服,又倒了杯水喝着,才道:“我穿好了,你们可以转过来了。”绯霜道:“公子,亡妻以往成追忆,然而将来公子还会再有眼前人,如若有缘,小女愿嫁于公子,以报当日救命之恩。若无缘,小女愿把公子当作心上人,或者作公子的红颜知己。”法喀道:“看来老天也知道你我有缘,不然不会那么巧让我们碰面。在下护送二位姑娘回去。”绯霜羞涩道:“有劳公子了。”

从那以后,绯霜总是魂不守舍地对着窗外叹气,赫舍里氏察觉到了,便问其心事,只说是遇到了遏必隆家的公子,却又羞于说出是哪位公子,赫舍里氏琢磨着,以为绯霜看上了福保,便在万兴居包厢设宴邀请县君商讨婚事,县君也误以为绯霜对福保有意思,进宫见昌贵妃:“你三哥如今还未娶亲,又和佟府小姐有那么段姻缘,这可是天作之合的一对,贵妃娘娘去求皇上赐婚吧?”昌贵妃道:“额娘稍等,待本宫去问皇上。”皇上下旨赐婚,绯霜听是皇上旨意,万分高兴,又听要她嫁给福保,惊道:“什么!”粟奴慌道:“小姐,他们搞错了!奴婢去回了老夫人!”绯霜闭目,忍住泪水哽咽道:“不用了,事已至此,以后我只把他放在心里。”

第二百一十四回 赐婚(上)

勤贵人自进宫来颇受宠爱,如今皇上更是御赐椒房,还特许按皇贵妃的份例给勤贵人添置,我等妃嫔与皇上到畅音阁观戏,皇上牵勤贵人坐于凤座,特意点了《牡丹亭》中的《惊梦》,皇上问勤贵人:“觉得这出戏演得如何?”勤贵人觑着皇上,只得道:“臣妾觉得,甚好。”皇上看勤贵人的发饰还是朴素的几朵珠花,腕上也毫无装饰,便道:“朕昨日让人赏赐给你的飞凤缀莲花金玉步摇和金线缠牡丹云纹玉镯呢?今日怎么不戴上?”勤贵人勉强挤出微笑道:“臣妾,改日再戴。”昌贵妃瞥着他二人,似有不悦,但又不能发作,只得静静看台上的戏,倒是宣嫔诧异,附耳身旁的卫贵人道:“这勤贵人和姐姐一样都是贵人,怎么一直都坐在皇上身边?”卫贵人冷笑道:“皇上点的这出戏就是从前孝懿皇后最爱看的,勤贵人长得像孝懿皇后,皇上当她是孝懿皇后的替身有什么不可以?”宣嫔鄙夷轻声道:“狐媚!”观戏过后,皇上携勤贵人往上书房去过问皇子们的功课,四阿哥对答如流,皇上道:“禛儿用功,朕很欣慰。”四阿哥作揖道:“儿臣会更加勤勉,争取早日为皇阿玛分忧。”勤贵人也赞许微笑着,皇上问四阿哥:“禛儿,以后让勤娘娘做你的额娘可好?”勤贵人闻言便跪下叩头:“皇上,臣妾与四阿哥年岁相仿,如何作母子?”四阿哥道:“儿臣听皇阿玛安排,只是,勤娘娘和儿臣年岁相仿,这……儿臣斗胆,儿臣有额娘,为何要作勤娘娘的儿子?”皇上道:“你没觉得她像什么人吗?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勤贵人惶恐不安,四阿哥道:“回皇阿玛,儿臣只知勤娘娘是皇阿玛的宠妃,其余的,儿臣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皇上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怒喝:“放肆!”皇子们慌忙跪下:“皇阿玛息怒!”勤贵人见皇上不悦,哄道:“皇上,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更何况臣妾对四阿哥了解甚少,四阿哥不如……还由他亲额娘照顾,臣妾也好时时尽一尽庶母的本份,皇上觉得如何?”皇上怕勤贵人难过,只得忍气道:“朕就依爱妃所言。”四阿哥叩谢道:“儿臣谢过皇阿玛。”勤贵人挽上皇上的左臂微笑道:“皇上,咱们在这儿,让孩子们都分了神了,不如臣妾陪您去御花园走走吧?”皇上与勤贵人离去,太子打趣道:“这勤贵人还真有些孝懿皇后年轻时候的模样呢,如今她是宫里的宠妃,四弟以后做了她的儿子,前途无量啊!”四阿哥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是未来的君主,我们都只是您的臣仆,论前途,老四不敢妄想,只想平安一世,助您和皇阿玛匡扶社稷。”

晚些时候,我听闻今日上书房的事,用膻时问起四阿哥,四阿哥道:“儿臣也不知皇阿玛是怎么了,不过儿臣只是觉得勤娘娘面善,她纵然像皇额娘,也不及皇额娘的十分之一。”我叹道:“如今勤贵人进宫,椒房专宠,皇上大约是把她当成你皇额娘的替身了吧。”四阿哥夹着茄子道:“不去管它,皇额娘仙逝过后,就是额娘照顾儿臣最贴心,更何况永和宫里还有弟弟妹妹,若儿臣去了钟粹宫,整日看着皇阿玛和勤娘娘亲近,也会乏味的。”我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微笑着,温宪道:“额娘,皇阿玛这么喜欢勤娘娘,干嘛不册封她作皇后呢?”我温斥道:“快吃饭,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四阿哥道:“其实妹妹说的,四哥也考虑过,勤娘娘到底是汉军旗,我大清历来还没有汉军旗入主中宫,更何况勤娘娘的资历浅,出身也不高贵,再有宫里的娘娘大多来自满蒙大姓,宗亲外戚都在朝政上建树功绩的,他们反对勤娘娘作皇后也不无道理,皇阿玛顾全大局也只得依从。”敬嫔道:“这倒是其次,宫里头向来最忌讳专宠,你皇阿玛以前虽然宠过几个妃子,但都没有像勤贵人这般专宠过。宫里头的妃子多,醋坛子凑一块儿就是醋缸,醋缸要打翻了,不知要惹出多少事来。”温宪道:“皇阿玛只在上次额娘生辰来看过额娘,又许久都没来看过额娘了,额娘也想皇阿玛吗?”我叹道:“你们皇阿玛心不在额娘这儿,人来不来都是一样,额娘有你们就知足了。”

勤贵人侍寝过后总要吞服麝香丸避孕,这是从前在江南混迹娼门时的秘密,勤贵人本就对皇上毫无感情,更是不愿为皇上生孩子,所以承宠以来一直没有消息,加之皇上经常喜怒无常,虽不是针对勤贵人,但勤贵人也是如坐针毡,看似得宠,实则比坐牢狱更辛苦,若是皇上在钟粹宫,便违心辗转奉承,欣然接受皇上的各种赏赐,也乖乖喝坐胎药;若是皇上不在钟粹宫,便对赏赐不甚关心,还用坐胎药浇院落里的盆栽,甚至将赏赐和月银分发给宫女太监。同是一宫,倒是隔壁燕来斋的滟答应日夜期盼皇上传召,勤贵人避宠而受宠,滟答应倒是为了争宠苦练技艺,无论歌艺琴艺还是舞艺都比昔日要娴熟得多,灵台喜滋滋地跑来道:“小主,皇上稍后会经过御花园,小主去那儿弹琴唱歌,保不准会引起皇上注意呢!”滟答应忙对镜整顿妆容:“灵台,这支珠钗好看吗?”灵台微笑道:“小主年轻貌美,戴什么都好看。”滟答应陶醉地抿了抿唇红,又挑了一身艳丽的浮光锦,婀娜多姿地学着淑女步法走着,到御花园的荷花池边怀抱琵琶,娇俏水灵地开声吟唱民谣《茉莉花》,却听见宓嫔在对岸清脆嘹亮的歌喉袭来,顿时嘎然而止,才要与灵台离开,宓嫔已经过来了:“本宫当是哪个妙音娘子练声呢,原来是滟答应啊。”滟答应行礼问安:“嫔妾不知娘娘在此,惊扰娘娘,望娘娘恕罪。”宓嫔拨弄着护甲,****道:“本宫记得,本宫当年也是这般,在御花园边上唱歌,用歌声吸引来皇上,才有了端静公主。妹妹可是想效仿当年的本宫吗?”滟答应惶恐道:“嫔妾不敢。”宓嫔笑道:“其实既作了就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妹妹刚进宫,也许不太懂宫里的规矩,本宫作为长辈,理应教会各位妹妹不要非分妄想,韭兰。”韭兰应着:“奴婢在。”宓嫔吩咐道:“看着她们跪,跪足了一个时辰才许起身。”“喳。”宓嫔往远处去,滟答应和灵台跪着,灵台委屈落泪,滟答应斥她:“罚跪就罚跪,你哭什么?”灵台委屈道:“都是奴婢不好,害小主罚跪。”韭兰张望四周,想扶滟答应起来:“小主快起来吧,现在没人。”滟答应和灵台离去,滟答应又到另一处曼妙舞动,引得宫女太监们围观,昌贵妃陪着苏麻往这里来,见到滟答应曼妙舞姿,不由赞道:“轻盈灵巧,滟答应此舞甚美。”苏麻道:“可是,身为后宫嫔妃,当为天下妇人表率,伺候皇上,养育皇嗣要紧,怎可花心思在这些小艺上,失了庄重了。贵妃,叫她过来,我有话问她。”昌贵妃上前道:“妹妹的舞可是跳完了?若是跳完了,苏麻姑姑有请。”滟答应随昌贵妃去见苏麻,大约是苏麻斥责了几句重话,回宫后便哭得梨花带雨,勤贵人见滟答应受了委屈,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滟答应哽咽道:“姐姐,我就是想引起皇上注意,这也有错吗?”勤贵人叹道:“我们能进宫已经是造化了,也要早日适应这个皇宫才是。你我会的,或者你我不会的招数,旁人或许都用过,切不可弄巧成拙。”滟答应哽咽道:“那我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吗?”勤贵人琢磨道:“希望……倒不是没有,只是眼下要想办法为妹妹制造机会,等会儿皇上来了,我用捉迷藏把皇上引到妹妹的屋里。或者妹妹来跳舞,姐姐来唱歌,就像当年那样?”滟答应点头。

皇上倒是不在意滟答应,就只深情望着伴唱的勤贵人,滟答应的轻纱抚到皇上的身上,皇上还厌恶地甩开,又摆手打发滟答应退出去,勤贵人见状忙道:“皇上,妹妹的舞跳得多好啊。”皇上搂着勤贵人微笑道:“朕知道,就是跳得再好,也没你的歌喉好,朕喜欢听你唱,再唱一个什么给朕听听?”勤贵人见天色已晚,道:“皇上,现在已经很晚了,夜半高歌恐怕不合规矩,不如这样,臣妾陪您下棋如何?积云、积雨,去拿棋盘和棋盒来。”两个宫女正要去拿,皇上将勤贵人一把抱起:“下棋有什么意思,朕要上你。”勤贵人惶恐不安,只得任由皇上摆布,而后依旧是待皇上酣睡后,偷偷服食药丸,次日待皇上离去,勤贵人去隔壁的燕来斋探望滟答应,滟答应见勤贵人来,抑制不了心中的酸楚,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偏偏在意你?姐姐,你身上有什么魔力?你我一同长大,为何到现在会差距那么大,他昨天说‘我就是跳得再好,也没你的歌喉好’,我那么卖力地跳,皇上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心里、眼里只有你,我就那么不如你吗?姐姐?”勤贵人道:“你我是好姐妹,我自然不愿看你难过,可是皇上把我们俩作比较就是他的不是了,妹妹不要和皇上一般见识。”滟答应哽咽道:“姐姐,我只是想让皇上知道,在姐姐的钟粹宫里,还有我这么个答应。难道这也有错吗?”勤贵人叹道:“你想皇上在意你,姐姐又何尝不想避开皇上。你我是共患难的姐妹,我自然不会弃你不顾。”滟答应点头,勤贵人吩咐道:“小主一夜都没睡好,把安神汤拿来给小主服用。”若歌应着去煮汤,勤贵人抚着滟答应的秀发道:“妹妹,别多想了,养好了精神,才有力气承宠啊。”若歌端来安神汤,伺候滟答应就寝。

灵台、若歌陪着滟答应在御花园里散步,一阵狂风吹来,将滟答应的手绢吹走,滟答应追着手绢到了咸福宫,咸福宫在孝懿皇后死后就作为供奉孝懿皇后灵位之用,滟答应在一小络精致的供品和香烛后面隐约看到了孝懿皇后的画像,有刚进宫时的青涩模样,也有生前荣极皇贵妃时的显赫华贵,滟答应见了画中的女子,大吃一惊,原来勤贵人所谓的专宠,都是因为长得和孝懿皇后年轻时一模一样才得来的,皇上一直把勤贵人当是孝懿皇后的替身,这么一想不由让滟答应心中平衡许多,她离开时暗自嘲讽:“姐姐啊姐姐,就算你得宠,你也只不过是别人的影子。”那一边,昌贵妃寿辰将至,内务府送来了新制的吉服,勤贵人试穿吉服更有当年孝懿皇后的模样,只是少了许多威仪和倨傲,她犹自对镜比划:“好看吗?”积云赞道:“小主穿什么都好看。”勤贵人轻轻刮了一下积云的鼻子:“贫嘴。”滟答应听隔壁欢笑,吩咐灵台道:“稍后你去未央居请姐姐过来,就说我想找她下棋。”又附耳若歌什么。灵台将勤贵人引来,若歌趁机潜进勤贵人屋中,用剪子剪断了穿朝珠的线,勤贵人下棋到很晚回去歇息。

次日承乾宫宴庆,命妇、嫔妃、皇子、公主们前来为昌贵妃贺寿,舞女们和着编钟廷乐甩着水袖,婀娜多姿,勤贵人和滟答应碰杯,勤贵人的朝珠洒落在地,领舞的舞女踩到朝珠跌倒,昌贵妃见状忙叫人扶舞女到后殿去歇息,成璐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没有舞姬助兴,少了宴庆的热闹。”游世淮吩咐小太监来打扫地上的珠子,昌贵妃问道:“方才是谁的朝珠散落了?”勤贵人出列跪下道:“嫔妾有罪,望贵妃娘娘责罚。”昌贵妃道:“你的朝珠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会掉在地上?”勤贵人道:“嫔妾也不知道,嫔妾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嫔妾……”滟答应出列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朝珠落地,姐姐并不知情。”县君也道:“娘娘,算了,一件小事而已。”昌贵妃道:“好吧,两位妹妹快入席吧。”宓嫔巧笑道:“听说二位妹妹也通才艺,何不展示一二,以娱宾客呢?”勤贵人吩咐积雨:“去把我和滟答应的琵琶拿来。”积雨闻言就回去取了两把琵琶来,勤贵人抱着琵琶微笑道:“诸位,这是嫔妾在家时和妹妹作的小游戏,现在要在这里献丑了,还请诸位多多海涵。”正说着,便与滟答应配合着弹唱起江南小调,赫舍里氏越看越觉得勤贵人像谁,但又不方便说,倒是宣嫔嘴快:“从前孝懿皇后的琵琶可是宫中一绝,如今这勤贵人的琵琶也不逊色啊。”赫舍里氏仔细瞧着勤贵人,暗自惊讶:“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神肖之人?似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啊!”滟答应故意弄错拍子,让勤贵人跟不上,逗得在座的宾客前仰后合,勤贵人出丑尴尬,只得与滟答应跪下赔罪:“贵妃娘娘恕罪,嫔妾表演失误,还望贵妃娘娘责罚。”昌贵妃微笑道:“今日是为本宫庆贺,妹妹们的心意本宫已经知道了,怎会罚你们?快就座吃东西吧,一会儿凉了可要伤胃的。”二人闻言忙叩谢:“多谢贵妃娘娘。”滟答应给勤贵人敬酒,勤贵人不愿与滟答应碰杯,只喝着罗宋汤。

待到宴会散去,赫舍里氏邀勤贵人到凉亭一聚,又反复打量着勤贵人:“像,真像啊。”勤贵人道:“夫人,你说嫔妾像谁?”赫舍里氏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在宫里?”瑞嫔见她们在亭子里,也过来道:“额娘,那是勤贵人,皇上的新宠。勤贵人,这是我额娘,佟夫人。”勤贵人向瑞嫔一福道:“嫔妾见过瑞嫔娘娘。”瑞嫔拉着勤贵人的手道:“我那儿还有几串新制的坠子,妹妹跟我来挑挑可有喜欢的拿去戴戴。额娘我们走啦。”赫舍里氏微笑道:“额娘也要离宫了,你们好好地,知道吗?”瑞嫔微笑应着,拉着勤贵人到巷子里,勤贵人甩开瑞嫔的手:“瑞嫔姐姐,你告诉我,我像谁?”瑞嫔叹道:“妹妹今日喝太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积雨陪着勤贵人回去。次日到承乾宫请安回来,勤贵人到燕来斋问滟答应:“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燕,我们是好姐妹啊,为何要这般作弄我?”滟答应嗤笑道:“好姐妹?”她说着便落泪道:“好姐妹?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是好姐妹,可是你的样子,就注定了我们不可能永远做姐妹。”勤贵人道:“打从进宫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意我的容貌,我的样子到底怎么了?”滟答应道:“不是你的样子怎么了,而是皇上心中最挂念谁?他死了三个皇后,可是他最挂念的是孝懿皇后,那个伴他成长的女人,姐姐,你以为皇上心里有你吗?你错了,他心里有的只是孝懿皇后而已。”勤贵人道:“就算如此,我也根本不会在意,我根本就不爱皇上。”滟答应道:“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你不爱皇上,可是我爱他!我需要他的宠爱!所以今后,你我便不再是姐妹了,我要争到属于我的那份恩宠。”勤贵人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燕燕,我发现你变了,你变得不单纯了。”滟答应苦笑道:“生活所逼,人是会变的,姐姐,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原先你不是想杀皇上吗?现在那么多机会你都不去动手,你说我变了,你自己呢?”勤贵人道:“我说了,陈夫人一家对我有恩,我不能不顾及陈家人的性命。”滟答应冷笑道:“这话骗鬼去都没鬼信,其实你心里就想着皇上早点去死,是不是?”一声脆响响彻房间,勤贵人抖着挥落下去的耳光,眼里噙满泪:“你以为我甘心看你守寡吗?”滟答应挨了一掌,只捂着脸颊道:“守不守寡,反正这辈子都是守活寡了。只要有你在,这个宫里的每个人都在守寡。”说完便落泪跑出去,勤贵人反复想着滟答应的那句话,踉跄地走在御花园里,最使她打击的是滟答应主动提出跟她断绝姐妹关系,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死?”

勤贵人支开了宫女,独自站到假山上,准备往池子里跳,一个大内侍卫上前将她拦下:“小主万万不可轻生啊!”勤贵人哭喊道:“放开我!我死了就不用那么多人守寡了!”隆科多道:“小主这是什么话?小主如今受宠,旁人自然吃醋些,何苦要为难自己?”勤贵人道:“不!我不要受宠!我也不要在这个宫里,让我去死!”她还欲寻死,隆科多拦住她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人不是吗!为了他们也要好好地活着啊!”勤贵人哽咽道:“就算一辈子当别人的影子,这种活法也值得吗?”隆科多道:“这样吧,奴才护送您回去。”说着便牵着勤贵人的手为勤贵人引路。勤贵人到南书房求见皇上,魏珠领着勤贵人进殿,皇上见了勤贵人满面哀容,问道:“这是怎么了?”勤贵人问道:“皇上,你对臣妾如此好,仅仅是因为臣妾像孝懿皇后吗?”皇上道:“朕把你当作是对孝懿皇后的弥补,是朕的不是,以后便不会了,你有你自己的柔情似水,她有她的倨傲冷艳,你们不是一个人。朕从前亏欠过孝懿皇后,当初遇到你,就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孝懿皇后的转世,后来细想,若是转世,今年孝懿皇后也还是呀呀学语的小童,可是你的样子又那么像她,不由得让朕想起朕心爱的皇后,让你受宠若惊是朕的不是,以后便不会再那样对你了。”勤贵人哽咽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当你的妃子,要看你的脸色,要以你的喜好为喜好,以你的厌恶为厌恶,这实在是太累了,我做不到!恳请皇上垂怜,让臣妾远离后宫,远离皇上,搬到清净地去安静度日。”皇上道:“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朕吗?”勤贵人道:“是,臣妾不喜欢皇上。”皇上叹道:“好吧,那朕就成全你,以后你就搬去冷宫里居住,再无人伺候你,你也不用受宫规约束。这样,朕也就不会再与你碰面,彼此也……清净些了吧。”勤贵人叩谢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她踏出南书房后从未有过如此地痛快,仿佛把憋了许久的怨气一下子发泄了出来,而皇上为此事又头痛不已,一个宠妃厌恶皇上想避开盛宠,一个皇上使劲解数讨好不了宠妃,再有蠢蠢欲动的眼睛在旁觊觎,宠妃看似失了宠,可后宫的争斗还远没有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一十五回 赐婚(中)

佟府里宾客如云,喜气洋洋,赫舍里氏在厅堂招待亲朋,栗奴为绯霜梳妆打扮,侍女们随着香榴和香桔进入闺房,香榴上前打量着镜前的美人儿,见绯霜似有心事,便劝道:“霜儿妹妹今日就要出阁了,放松些,以后在那儿若有谁敢欺负你,告诉表姐,表姐过去替你出气。”绯霜叹道:“咱们好歹算是先皇后的族姐族妹,谁敢怠慢咱们?我只是在想,万一我嫁过去,所嫁并非我的如意郎君可怎是好?”香榴疑惑:“妹妹是觉得钮祜禄府不好?想再寻别家?”绯霜道:“不,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香榴道:“那妹妹为何愁眉不展?今日可是你的大喜。”绯霜勉强挤出微笑:“我没事,只是这婚礼程序繁多,有些惊慌了。”香榴道:“这倒是,咱们都是皇亲国戚,那些繁文缛节都要折腾半天。”喜娘摇着喜帕推门进来催促道:“诶呦新娘子怎么半天没出来,老夫人都在催了。”栗奴忙为绯霜盖上盖头,扶着绯霜的手走着,又小心觑着众人对绯霜道:“小姐,奴婢知道,以后奴婢会陪在小姐身边,替小姐奔走周全的。”府里的爆竹声和锣鼓声太嘈杂,众人都不曾留意,那新娘的盖头后边,是一副哀楚绝望的脸孔,泪水似清晨的露珠,随着新娘的脚步滴在精心编织的绒毯上。

拜了天地和高堂后,喜娘笑嘻嘻地送福保和绯霜进了洞房,红彤彤的枕头和褥子下面都铺着红藻和花生莲子这样有寓意的东西,二人顾不得膈应,便由侍女伺候坐下,婆子端着一盘生的子孙饽饽进来道:“请新娘子尝子孙饽饽。”绯霜夹起一块咬了一口,便将饽饽放在枕头底下,侍女递了交杯酒进来:“有请新郎新娘交杯。”福保与绯霜喝下交杯酒后,喜娘笑嘻嘻地朗声道:“新郎新娘洞房喽!”边说边打发着侍女婆子们都出去,喜烛透着黄纱摇曳,福保仔细瞧着绯霜:“今日夫人辛苦了,早些歇息吧。”绯霜微笑应着,便坐到镜前卸去繁重的玉器首饰。次日绯霜给县君上茶:“额娘,请用茶。”县君接过茶碗赞许道:“好媳妇儿,咱们福保还年少,以后有劳你照顾了,昨夜是新婚,睡得还塌实吗?”其实绯霜这一夜都在辗转反侧,眼睛上略有倦容只是用脂粉遮住了,若是回了不塌实也不妥,便道:“睡得可塌实了。”说着又斟了一碗茶端到成璐跟前:“二嫂,请用茶。”成璐微笑着接过茶碗喝着,微笑道:“弟妹果然知书达理,以后把我和额娘当作是自家的**姐妹就好。”法喀和阿灵阿下了朝回来,与福保哥仨一块进来,成璐上前给阿灵阿和法喀介绍道:“大哥,相公,这位是昨日新过门的老三媳妇,佟佳氏。”法喀和绯霜相见的一刹那彼此惊讶,福保推了推绯霜:“夫人想什么呢?快给大哥和二哥上茶。”绯霜给阿灵阿奉完茶后又去给法喀奉茶,不自在地唤着:“大、大哥,请用茶。”她的手太抖了将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手上,慌忙打碎茶碗,忙跪下求饶道:“妾身不是有意的,妾身再去斟一碗来给大伯。”法喀叹道:“不用了。”说着便走出去,晚些时候,栗奴回来复命道:“小姐,信已经递到大少爷那儿了。”绯霜边绣着花边叹道:“相见不如不见,我只求我们各自安好,让他把我们的曾经给忘了。”栗奴道:“小姐心里的苦,除了奴婢,旁人是瞧不出来的,一会儿三少爷要进来了,三少爷是小姐名义上的夫君,小姐就算心里有多苦,也不能让三少爷察觉,到时候节外生枝就不好了。”绯霜勉强撑起微笑:“这是自然。”

自从勤贵人进了冷宫后,皇上只埋头于朝政,再没召幸过谁,后宫这边都已久旱盼甘霖,偶尔有些争风吃醋的话语,我和荣妃、惠妃只劝着大家安心,倒是宣嫔去了南书房侍奉却又被打发了出来,在自己房中哭闹不休,卫贵人和华贵人在御花园里为争一株腊梅而起争执,我带了消肿的药膏去探望华贵人,见她脸颊红肿,边叫宫女上药边道:“芳蔷你也是,何必为了一株腊梅弄成这样。”华贵人不服气道:“俗话说,先来后到,那株明明是嫔妾先看中的嘛。”我道:“你们都是十多年的老人儿了,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动起手来,万事还是以和为贵。”华贵人道:“说得轻巧,德妃娘娘身居高位,哪知我们低位的难处,娘娘如今安稳了,兄弟立战功,儿子又争气,自然不用争,可嫔妾出身卑微,若不争便为人轻贱怠慢。”我道:“你点的是什么炭火,点了半天都没热气儿。”我见她披着貂衣瑟瑟发抖,便将手炉给她取暖,她笑道:“位分低又无宠,内务府自然也不必太上心。”我忙吩咐芳茉:“芳茉,你回宫去库房挑些好的红萝炭给贵人送过来,快去快回吧。”芳茉应着便出去,华贵人道:“娘娘可知那株腊梅的来历?嫔妾自知色衰爱弛,素日无事,便亲自栽种打理,只为以此再得皇上欢心。”我道:“怪不得你要和卫氏争执。”这时芳茉送了红萝炭来,我见外面雪停了,便道:“雪停了,本宫要回宫问老四功课了,妹妹若有难处,便派人来永和宫告诉本宫,告辞。”蒲儿点上红萝炭,屋里一下子就暖了许多:“太好了小主,这么多红萝炭,够我们用到来年开春了。”华贵人道:“我毕竟曾是她的宫女出身,与她共患难过,我过得不好她自然也愧疚,与她结好,才能在宫里长存至今。”

宜妃曾教导过勤贵人,如今勤贵人入了冷宫,她也担忧,便带了过冬的炭火衣被到冷宫里探望,勤贵人毕竟不是因罪被罚入冷宫,被安置在一处门窗完好的屋子里,勤贵人冒着风雪进屋脱下斗笠,将耕犁放下,见宜妃来了,上前行礼道:“宜妃娘娘万安。”又对宜妃道:“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宜妃微笑道:“本宫来看看妹妹,紫萝。”紫萝应着让宫女太监们将东西呈上来:“妹妹,这些是炭火和衣被,望妹妹不嫌弃。”勤贵人道:“谢过娘娘美意,只是妾身乃是冷宫罪妇,不敢受娘娘之物。”宜妃哪管她推脱,叫宫女太监放下东西:“妹妹无罪进来,算不得罪妇,到底还是嫔妃,再说妹妹娇弱,若无这些怎好过冬?”勤贵人指着墙角堆叠的柴道:“我自己去捡了些柴来用,倒不愁会冻着。”宜妃上前摸了摸柴,见上面还有雪水:“这柴还是湿的,生不了火的。”又见了耕犁问道:“宫里自有膻房送食,妹妹是妃子,何必自己开荒种粮?”勤贵人道:“这些事娘娘勿须操心,我自给自足,过得挺好。后院的粮食来年开春就能吃上了。御膻房的人倒也来送食,不过没我自己种出来的放心。”勤贵人把木柴放入自己的怀中捂着,宜妃担忧忙阻道:“这湿木柴放在身上可不得着凉了?紫萝,快!拿件干净衣裳来。”紫萝应着便拿了干衣服来,勤贵人道:“这样捂一捂让雪水化了,再擦一擦便能生火了。”宜妃忙叫人把炭火点上,对勤贵人道:“这儿冬冷夏热,为的是惩罚犯了过错的宫人妃嫔,你并无大错何苦如此轻贱自己?本宫去问皇上看看能不能把妹妹放出来。”勤贵人道:“我就是因为不想再回那个皇宫才自请搬到这儿独居,要我再回去?不可能!”宜妃道:“本宫不知,为何你宁愿受苦也不愿到宫里承宠?”勤贵人叹道:“有些事,一言难尽,娘娘可否叫你的人先都出去。”内尔吉担忧道:“娘娘,这……”宜妃打发他们先出去。

“好了,你说吧。”勤贵人道:“其实我与皇上相识是在他游历江南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只是青楼里的歌妓,有一次县老爷让鸨母安排我在花舫上弹琴唱曲儿,阴错阳差地引起皇上注意,皇上便下旨要我赎身随行,还让我做了陈希阂的女儿,进宫参选,我一点儿也不想来,只是陈夫人央求我,替她女儿完成遗愿才进宫,选秀时候的事娘娘也都知道就不说了,自从当了勤贵人,皇上对我总是怪怪的,让我浑身不自在,而且宫里头和青楼里的女子一样,没完没了的争斗,我乏了,只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直到老死为止。”宜妃问道:“在外人看来皇上对你挺好的,不是吗?”勤贵人哽咽道:“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当成一具死人的替身,他若对孝懿皇后有愧,上她坟头去祭拜啊,何苦要那样宠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惶恐不安!”宜妃叹道:“自古君王多薄情,妹妹也别太较真了,你以为你进了冷宫以后真的就万事周全了?你错了,最近宫里头妃子争风吃醋的事情频发,为什么?因为自从你进了冷宫,皇上再没有进过后宫,皇上的心现在在妹妹这儿,妹妹进了冷宫的确逞了一时之快,可是以后呢?难道真要在这儿受苦一辈子?”说着便拉着勤贵人的皓腕要往外走:“走,跟本宫去一个地方。”勤贵人使劲挣脱无果,被宜妃拉到院落里,指着西头那些曾被烧焦的废苑道:“那里和这儿本来是一样的,为什么如今变成那样,妹妹可知?”勤贵人摇头,宜妃道:“因为几年前太后派人来放火,烧了这几处,才致如今荒芜。”勤贵人不解:“太后为何放火?”宜妃道:“本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原委,但是本宫想问一句,妹妹以为,冷宫这儿真的就清净太平了吗?就算孤身在此,也不能一直独善其身,妹妹以后可要当心才好。”勤贵人道:“多谢宜妃娘娘赐教,冷宫不祥,还望娘娘早些离去。”宜妃道:“你不打发,本宫自然也会走的,紫萝、内尔吉,咱们走。”宫女太监要随宜妃离去,勤贵人进到屋子里把宜妃送来的东西端了出来,宜妃道:“这些妹妹就收着,妹妹在这儿毕竟要过日子。”内尔吉和紫萝上前将勤贵人手里的东西拿了又往她屋子里送,勤贵人感动哭道:“娘娘何必对我这样好?”宜妃冷冷地道:“本宫若对谁好自然会对谁好,不需要理由,告辞。”宜妃的来访让勤贵人觉得蹊跷,勤贵人也好奇那些被烧焦的院子为何与太后有关系,太后为何要对冷宫下此狠手,一想到自己将来生死也未卜,勤贵人在床上辗转难眠,而皇上也因为国事彻夜头疼未眠。

这一日宫中的毓庆宫修缮完毕,文武百官护送太子和太子的妻妾们搬到皇宫居住,太子福晋伸手烤着殿中的红萝炭,问长生道:“长生,皇阿玛今日又留太子爷处理何事?”长生道:“奴婢不知,应该是些要紧的事。”太子福晋道:“今日一路颠簸,那位李氏还好吗?”长生不屑道:“凭她也配为太子生下皇嗣,福晋,咱们也得想个法子争宠才是啊。”太子福晋冷笑道:“争宠?争得了一时年轻貌美,能争一辈子吗?宫里头的女子闲来无事,就只知道勾心斗角,没完没了,本宫到底是贤惠的太子福晋,将来要母仪天下做皇后的,怎会与那些贱人一般见识,她还能带着她肚子里的那位夺了我的嫡妻之位不成?”正说着,李氏娇羞地由宫女搀着进来向太子福晋请安道:“婢妾见过太子福晋,太子福晋万福金安。”太子福晋微笑道:“妹妹是有身子的人,怎好劳驾妹妹到我这儿来请安,快些坐下吧。”宫女扶着李氏坐下,李氏吃痛嘤咛一声,随即抚着肚子笑道:“福晋,方才这小家伙踢婢妾呢。”太子福晋道:“有胎动那是好事,本宫也盼着将来能抱上一个活泼可爱的小阿哥。”李氏微微一笑:“福晋也知,婢妾最近特喜欢吃酸黄瓜,不知道会不会是小阿哥呢。”李氏得意地笑着,太子福晋也附和着微笑,眼神里露着不快。

太子福晋为太子捶肩:“爷,今日皇阿玛叫你处理何事?”太子道:“你一个妇人你知道什么?本宫还在想办法如何处理此事呢。”太子福晋道:“爷不说,怎知妾身不知?妾身与您夫妻一心,可以帮您出出主意。”太子道:“今日左都御史徐乾学致私书于山东巡抚钱钰事发,称郭琇打压异己,中饱私囊,皇阿玛当即大怒,让本宫彻查并妥善处理,还叫本宫写篇策论给他看。”太子福晋微笑道:“这倒不难,爷派人去搜查便是,若是郭琇并无中饱私囊,可以治徐乾学和钱珏诬告之罪,若是真有此事,便将他们一并革职。”太子不解:“这是何意?”太子福晋道:“你想啊,留着那几位将来在朝中总是盯着别人的位子,相互排除异己,谁还敢效忠我大清江山,效忠皇阿玛和爷?”太子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太子福晋道:“爷,很晚了,妾身去小厨房炖只鸡给爷暖暖。”太子边写着策论边应着。

蒙古各部的矛盾愈演愈烈,葛尔丹的兵马壮大,又有沙俄相助,直逼中原,边关告急,皇上亲赴多伦诺尔与蒙古各部汗王贵胄会盟,共商讨伐葛尔丹大事,宫中留太子监国,这年除夕宴,祥嫔也受邀出席了,昌贵妃微笑道:“今年皇上料理国事不在宫中,咱们也要把这新春过好,各位,让我们举杯,祝我大清国运昌盛,千秋万代!”昌贵妃一饮而尽,我们也起身举杯道:“祝我大清国运昌盛,千秋万代!”而后便是歌舞进来助兴。次日一早,深波便陪着祥嫔在御花园里逛着:“小主,多出来走动心情就舒畅许多了。”祥嫔叹道:“皇上禁足几个月,早就把本宫忘了吧。可怜本宫的孩儿,死得不明不白。”深波道:“小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还请节哀。”祥嫔咬牙道:“我哭,旁人就笑,她们想笑,没那么容易。等皇上回来,我要想法子争得宠幸才是。”滟答应突然出现,笑道:“这位姐姐没见过啊,方才姐姐说争宠?”祥嫔一惊,忙回过头去,深波上前道:“你是何人?”灵台道:“这是钟粹宫的滟答应。”祥嫔道:“本宫是景阳宫祥嫔。”滟答应道:“祥嫔?没听说过呀,对了,现在皇上最宠的可是冷宫里的勤贵人呀,自从勤贵人进了冷宫,还把皇上的心也一起带走了,姐姐应该也听说过吧?”祥嫔道:“勤贵人?本宫一直深居自己宫中,不知宫里有这号人物,也是今年新进宫的吗?”滟答应笑道:“正是。嫔妾就不打搅娘娘了,告辞。”说着便讪笑离去。走在路上,灵台笑道:“宫里都流传景阳宫晦气,凭她还想争宠?”滟答应冷笑道:“她争不争是一回事,敢不敢闹事又是另一回事。她这样越是争宠,就越会失宠,宫里的对手太多了,能除去多少是多少。”

佟府里,侍女四儿憧憬隆科多已许久,这一日趁人不备,在送去隆科多书房的茶壶里下了**,想借伺候隆科多之名上位,但不料药性发作太迟,隆科多起夜,阴差阳错闯进香桔的闺房,香桔不停挣扎,隆科多哪管其他,与香桔翻云覆雨,侍女们都吓坏了,忙去告知赫舍里氏,四儿眼见没成事还去药铺责问:“不是说一包即刻见效吗?怎么我下进去了他还没反应,半夜突然起反应了呢?你该不会诓我吧?”老板捋着胡须笑道:“怎么会,你说要让你家少爷帮你破身,收了你,我已经给你支招了,至于药效嘛,因人而异。”四儿为难道:“我不是说这个,可不敢再买你的药了,闯下大祸了,若是查到我怎么办,哎呀,怎么办啊。”老板道:“姑娘别急,我这儿还有包解药,你赶紧去毁了证据,这样他们也查不出原因来。”说着便将解药给四儿,四儿也掏出银子给老板:“我就再信你一次。”丫鬟慌忙跑来告知:“不好啦,老夫人,可不得了啦!”赫舍里氏闻听此事,忙带人去香桔的闺房,一推开门,隆科多意犹未尽地躺在香桔的旁边,香桔掩面哭泣,被褥上还有几许血色,赫舍里氏上前揪起隆科多大骂:“孽畜!孽畜啊!”隆科多见了自己和香桔的情状,也大吃一惊,正要解释便吃了赫舍里氏一掌:“额娘我……”赫舍里氏怒喝:“来人!给我查!把下迷汤的家伙给我揪出来!”四儿为保万全,将剩茶倒在院子的盆栽里,但是听到赫舍里氏大发雷霆,心下也是一惊。

第二百一十六回 赐婚(下)

隆科多坐在轿撵要往皇城去当差,昨夜的事情让他深感震惊,也因昨日消耗大,今日站岗显得疲累,佩刀也快提不动了,倒是一同的兄弟看出来了:“佟大人,昨夜上哪儿快活了?”隆科多不愿说,只伸了个懒腰:“哎呀,今儿天气不错嘛。”佟府那边,香桔吩咐下人打水来,说要沐浴,她打发人出去,独自坐进澡盆里,掩面哭泣,不时用双手挥打着水花,时而放声大哭,赫舍里氏和香榴带着仆从们跪在祠堂里向列祖列宗忏悔,那边小丫鬟来报:“不好啦不好啦!老夫人不好啦!表小姐要上吊啦!”赫舍里氏闻言已急晕,晚秋掐着她的人中,香榴忙惊道:“你说什么!走!快去救妹妹!”丫鬟婆子们扶着凳子,香桔的腰带系在房梁上,脖子已经套在了环里,她不停地踢蹬,可丫鬟婆子们一直在阻止她:“表小姐不要啊!”香榴上前去抱下香桔,香桔扶在香榴的怀中嘤嘤啜泣,香榴安慰道:“妹妹,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非要寻死?隆科多不是外人,那也是咱们的姑表亲,咱们亲上加亲,就当是提前做了那事,有何不可?”香桔哭道:“可是,我从小就与容吉将军有婚约。”香榴道:“婚约有变也是常有的事,容吉将军有肺痨,你还不如嫁给隆科多,亲上加亲,我让人捎信给母家就说你和容吉将军的婚事取消了。”香桔道:“那样会不会对不起将军?”香榴叹道:“为了保住名节,唯有如此,你和隆科多的婚事,我也会和姑妈好好参谋的。”

深夜,晚秋为赫舍里氏捶着腿,香榴把这桩亲事说于赫舍里氏,赫舍里氏先是反对,可一想到儿子和自己佟府的名声,只得赞同道:“看来唯有如此了,晚秋,咱们明日就进宫找瑞嫔娘娘和贵妃娘娘商量此事。”晚秋道:“老夫人,奴婢看此事两位娘娘也作不得主,现在皇上不在宫中,还是要等皇上回宫再作打算。”隆科多回府进赫舍里氏的住处请安道:“额娘,孩儿回来了。”赫舍里氏叹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快些去洗漱歇息。”隆科多道了声:“额娘晚安。”便走出去,香榴打着哈欠道:“姑妈,我也去睡了。”赫舍里氏道:“去吧。”麦娘陪着香榴回房,那边,隆科多越想越蹊跷,便问家丁:“昨夜谁来书房伺候的?”家丁回道:“奴才瞧着也不真切,昨夜好像是表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来伺候的,看模样好像是四儿。”隆科多道:“你是说那个叫四儿的丫鬟?”家丁道:“少爷可是怀疑那个丫鬟和昨夜的事有关?待小的把她抓来一审便知。”隆科多道:“把她请来吧,别吓着她。”家丁应着就强把四儿拽来,四儿犹自挣脱:“干什么呀放开!”家丁将四儿推到隆科多的房中,便阻在房门外不让四儿出去,只见隆科多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孙子兵法,问道:“四儿,本少爷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昨夜可是你伺候本少爷?”隆科多的声线温和似朝阳,却惊得四儿慌忙跪下:“少爷,你在说什么呀,昨夜书房当然是奴婢伺候,可奴婢被少爷您打发了出去,至于后来的事……”她闪动着卷睫道:“奴婢实在不知。”隆科多微笑道:“你在我茶中下了东西,我竟然毫无察觉。”四儿故作无辜状:“少爷在说什么呀,茶里若有东西一早老夫人就该验出来了呀?”隆科多道:“所以,我还特意留了一手,为了预防你销毁证据。来人,带上来吧!”家丁将茶壶和杯子拿进来放在桌上,隆科多倒出一杯拿给四儿道:“大晚上还让你来,真是辛苦你了,不妨喝下这杯茶,解解暑。”四儿微笑道:“这茶是给贵人主子们备着的,奴、奴婢哪配。”说着便要去拿茶壶,好在隆科多反应机灵,一把夺过茶壶,隆科多道:“你泼在园子里的是我让人掉包的,这才是昨夜的物证,我若向额娘揭发你,你必没有好果子吃了。”四儿闻言慌忙跪下叩头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少爷饶命啊!”隆科多叹道:“以后好好伺候你主子,不要再痴心妄想,退下吧。”四儿闻言便要起身告退,忽然解开自己的衣裳和头发,露出赤色金鱼戏莲肚兜,隆科多忙帮她扣着衣裳:“你这是要做什么!”家丁上前见了隆科多似乎搭着四儿雪白的香肩,四儿大声呼喊:“非礼啦!非礼啦!”隆科多忙捂住她的嘴,四儿使劲一咬,隆科多吃痛让其挣脱,四儿跑到院子里大喊:“少爷非礼啊!非礼啊!”

赫舍里氏本就为香桔的事情烦心,如今四儿跪在面前哭哭啼啼地诉苦:“老夫人,奴婢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怎么能随便让少爷非礼?老夫人,为奴婢作主啊!”香桔的心事还未了,又听说自己的侍女也被隆科多非礼了,连夜赶来查看情况:“四儿,怎么样了?”四儿见了香桔,掩面啜泣:“小姐,四儿没脸再伺候您了。”赫舍里氏拍案喝道:“逆子!逆子啊!”丫鬟带了府中精通药理的周婆子进来道:“老夫人,周婆子禀报在少爷的茶壶里发现了依兰花和蛇床子的碎末,而且茶水已经搁置了一夜,可能和昨夜之事有关。”周婆子跪下叩头道:“老奴见过夫人。”家丁叩头道:“奴才见过老夫人。”赫舍里氏问道:“周婆子,昨日你怎么没查到这茶里被人做了手脚?”周婆子道:“回夫人,那是少爷的寝屋,老奴不敢造次,是少爷跟老奴说昨日喝了茶之后**难当,又有家丁带老奴去验了茶水,老奴才知晓此原由。”香桔道:“难道昨夜……?”周婆子堆笑道:“其实也不怪少爷,年轻人嘛,一时图个新鲜也是有的。”四儿道:“是了,一定是少爷在茶中加了东西,不然也不会传奴婢过去非礼奴婢。”她说着便又掩面啜泣,香桔搂着她也啜泣道:“你我主仆命苦啊。”赫舍里氏火冒三丈,由晚秋搀扶着上隆科多那儿去,隆科多跪在搓衣板上:“额娘,孩儿就想问问昨夜的原由,才把四儿叫来的,是她自己解开了衣裳冲出房门,关孩儿何事?”赫舍里氏道:“我怎么听说是你硬要非礼四儿?不然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还共处一室?”隆科多道:“额娘您误会了,孩儿真的没有。”赫舍里氏道:“昨夜才出了香桔那档子事,我还没说把人家糟蹋了,今夜就出了四儿的事,你的精力就这么旺盛?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你死去的姐姐,孝懿皇后吗!”隆科多道:“药真的不是孩儿下的。”赫舍里氏道:“证物在你房中搜出来的。”隆科多道:“那是孩儿要呈给额娘的,是四儿做的手脚,那个女人心机很重,额娘要当心啊!”赫舍里氏不理会,吩咐家丁道:“在这儿看着少爷,跪到天亮才许起身。”家丁叩头道:“老夫人放心吧,奴才会好好看着少爷的。”

次日,香榴和赫舍里氏商量道:“依榴儿看,姑妈不妨让表弟把桔儿和四儿一并娶了,那样,一妻一妾,倒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赫舍里氏叹道:“此事我也思量了一夜,看来唯有如此了,你方才去瞧桔儿和四儿的精神可好?”香榴道:“四儿倒还好,倒是妹妹,才好一些又哀伤忧虑了。”晚秋道:“奴婢蹊跷,怎的这四儿被非礼了眼下跟个没事人似的,会不会真像少爷说的,四儿那丫头心机不小,咱们都误会少爷了?”赫舍里氏叹道:“也有这个可能吧,找个人替我盯紧了四儿,别让她打什么歪主意。”香榴道:“她都要过门了,不正是她的目的吗?还有什么歪主意?”赫舍里氏道:“桔儿和隆科多那是姑表亲,亲上加亲,她顶多做个通房,当个陪嫁,想做妾?不行!”

端午时节,宫中四处都在洒雄黄驱赶蛇虫,太子福晋和我们正逛着御花园,端静公主不小心被潜匿在花团中的蛇咬伤,所幸并不是毒蛇,侍女们帮她包扎伤口,侍卫们来捕杀蛇,太子福晋问道:“好端端的,哪来的蛇?”侍卫回道:“禀福晋,如今是端午,蛇虫鼠蚁流窜,还望福晋和各位主子多注意安全。”我道:“御花园闹蛇,也有内庭侍卫守备不周所致。”侍卫闻言跪下叩头道:“奴才该死!”宜妃摇着团扇道:“此事乃意料之外,内庭侍卫不知者无罪,退下吧。”侍卫忙道谢着退下,荣妃上前道:“姐妹们,今儿个园子还逛不逛了?天好热呀。”太子福晋微笑道:“正巧,孩儿那儿备下了冰镇的果子拼盘,各位额娘若不嫌弃,上孩儿那儿解解暑。”昌贵妃微笑道:“难得太子福晋邀请,咱们却之不恭啊。”太子福晋带我们去毓庆宫,招待我们,而后我们各自离去,连生为太子福晋捏肩,长生打发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宫人们向太子福晋蹲了告退出去,太子福晋绷着脸道:“方才笑得本宫脸都抽筋了,这些额娘可真不好打发。”连生微笑道:“其实福晋笑起来的样子挺好看的。”太子福晋抚上小腹叹道:“自从本宫的孩子没了以后,本宫便很少笑了。”长生道:“再过不久李氏就要临盆了,若是她生下了皇嗣,福晋您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太子福晋道:“李氏?你不说本宫还忘了那个女人。”长生道:“最近蛇虫鼠蚁那么多,咱们找个会弄蛇的小太监弄几条蛇送她屋里去如何?”太子福晋斥道:“你笨啊!万一追查到本宫怎么办?”连生道:“依奴婢看,既然如今蛇虫鼠蚁那么多,人人都是杯弓蛇影的,不妨弄个假蛇来吓吓那个李氏?一来,不会让人察觉,二来,也只能怪李氏有孕,所以房中没洒雄黄。”太子福晋闻言窃喜:“确实是个好主意,宫里头小阿哥公主多,擅长皮影和口技的宫人也一定不少,替本宫留意着。”

李氏已睡下,忽听殿中有咝咝的吐信声,只见一条花蛇正蜿蜒在门框上,其实门外面是两个小太监趴在地上,借着屋里昏黄的烛光摆弄着皮影,只见屋里李氏的侍女早已吓晕,李氏也受惊就要生产了,她皱紧眉头试图喊太医来,但都徒劳,长生取出两锭金子给那两个小太监:“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小太监们拿了金子退下,长生回去复命道:“事情都办妥了。”太子福晋暗喜道:“干得好,接下来该是本宫亲自出马,以尽妻妾和谐之道了。”太子福晋假装听见李氏在房中痛苦呼救,推门进入,故作紧张担忧道:“哎呀,妹妹这是怎么了?”李氏痛苦道:“福晋,婢妾,要生了!”太子福晋忙吩咐:“还不快去叫太医产婆来?”长生应着出去,太子福晋问李氏的贴身侍女草妞道:“草妞,到底发生何事了?”草妞回道:“福晋,方才窗外出现了蛇,还咝咝的吐着信子,格格受惊动了胎气。”这时,太医产婆们被长生引来,要为李氏接生,太子听闻李氏生产,也赶来查看,并吩咐太医道:“一定要保格格母子平安!如有半点差池,本宫就回了皇阿玛,灭了你们九族!”太医产婆们先前收了长生的好处,如今见太子要保李氏母子平安,得罪不得太子,只好得罪太子福晋,让李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产婆抱着男婴到太子和太子福晋面前:“回两位主子,格格生了,是位小阿哥。”太子福晋闻言如临大敌,踉跄了一下,太子问道:“怎么了?”太子福晋微笑道:“没什么,妾身为妹妹和小阿哥高兴,骤闻喜讯,也想赶快给爷生个阿哥呢。”太子道:“怀墨有心了。过几日皇阿玛就要回来了,咱们要好生准备着,顺便让他瞧瞧他的孙儿。对了,怀墨你也累了吧,赶紧回去歇息吧。”太子福晋微笑道:“多谢爷关心,妾身告退。”

太子福晋回到寝殿里便砸枕头发脾气,长生和连生跪在地上掌嘴:“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办事不力。”太子福晋歇斯底里地哭道:“眼下,她有了儿子,她竟然有了儿子!凭什么!凭什么!”太子本想与太子福晋商量取名的事,听得里面的动静只得作罢,那边草妞哄着襁褓笑道:“格格,小阿哥睡着的样子好像太子爷呢。”李氏欣慰地微笑着,逗弄着襁褓里的幼婴。次日一早,昌贵妃闻听李氏诞下皇孙,叫游世淮拿了金银珠匹厚赏李氏,李氏每日都抱着孩子去正殿向太子福晋请安,虽卑颜屈膝,但难抑得意之色。又过了几日,皇上回宫,昌贵妃与皇上说起太子媵妾李氏诞下皇孙之事,皇上大喜,当即下旨将李氏抬旗为镶黄旗**氏,册为侧福晋,李氏在太**中风光无二。佟府赫舍里氏进宫请旨,将香桔许配给隆科多。

钮祜禄府里,绯霜思慕法喀却碍于身份,成璐察觉绯霜心思,帮绯霜和法喀见面,绯霜伏在法喀的怀中啜泣,法喀吻着绯霜头上的珠翠温声道:“霜儿,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不要再与你分开。”绯霜啜泣道:“法喀,我以为当初要嫁的人是你,这几个月我过得好辛苦。可我已是福保的妻子,与你再无可能。”法喀搂着她的肩道:“不!我们还有机会,我带你离开这儿,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绯霜哭道:“真的可以离开吗?”法喀牵着绯霜的手到卧室:“相信我。”绯霜依偎在法喀身边,法喀将帷幔放下,帷幔外朦胧地透露着二人缠绵的画面。县君察觉法喀对绯霜的心思,正思索着要为法喀续弦,娇俏的香榴就映入眼帘,香榴原是代佟府夫人来探望绯霜的,县君邀她到大堂一聚,说起法喀续弦的事,香榴并没有回绝,立刻回府与赫舍里氏商议,赫舍里氏闻言,又进宫请旨,将香榴许配给了法喀。

承乾宫内,昌贵妃让人去准备了些蜡烛和衣服来,并安排小太监送去冷宫里给勤贵人,勤贵人打发道:“拿走,我不需要。”小太监见勤贵人不识抬举,堆笑道:“贵人如今都在冷宫了,还挺会挑的嘛,那奴才可就拿走了。”昌贵妃见东西没有送成,亲自去探视,勤贵人见昌贵妃真诚,便收下了东西。昌贵妃才走,祥嫔就让小太监往冷宫里放蛇,勤贵人惊慌失措大喊救命,门外的侍卫都被宣嫔叫走打马吊了,勤贵人拿起铁犁和锄头狠狠击打毒蛇,毒蛇被打跑,逃窜出去不知所踪。

第二百一十八回 危月燕(中)

滟答应在宁寿宫的厨房里忙着,积云帮她择菜,菜刀和砧板咚咚作响,小太监刮着白鲫鱼鳞,滟答应边揭着烧热的大锅盖,边对小太监喊道:“白鲫的鱼鳞内脏都要弄干净了!”小太监回道:“小主放心吧!”滟答应顶着油烟用铲勺翻炒着丝瓜和胡萝卜片,又从碗中抓起一小把银耳丁撒在上头,接着便是将姜条香菜与白鲫清蒸,一切妥当之后领着宫女太监们到正殿里将饭菜碗筷布置好,阿柔搀着太后坐下,吩咐宫女太监们:“你们都下去吧。”滟答应也不作声,只盛出一碗桑葚黑米饭给太后,阿柔介绍道:“太后,今日午膳有胡萝卜片炒丝瓜,清蒸白鲫,四季豆,青椒炒猪肝,山药排骨汤,桑葚黑米饭,请太后用膳。”太后略略一闻,叹道:“哀家一个人还用这么丰盛,阿柔,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阿柔边为太后夹菜边推辞道:“太后,奴婢不敢。”太后道:“你我虽为主仆,更是姐妹,一起坐下来吃。”阿柔便坐下与太后一同用午膳,滟答应与宫人们在后厨用了膳,之后便与积云在后院浆洗衣物,阿柔扶太后回后院歇息,吩咐用樟脑香炉熏蚊虫的小宫女退下,又为太后添着冰,伺候太后入梦,走到院子里,对晾晒衣被的滟答应和积云道:“太后睡下了,你们也辛苦了,剩下的交给锦江和布纹她们还有奴婢就成。”滟答应微笑道:“臣妾为太后尽一份绵薄孝心,不觉辛苦。太后可还满意今日的午膳?”阿柔叹道:“自从太后被驱逐到此,很久没有如此丰盛的膳食了。你们先回去歇息,这儿有奴婢照顾。”滟答应微笑道:“有劳姑姑了。”便带上积云离了宁寿宫,走在路上,滟答应便伸伸胳膊捏捏肩膀,积云担忧道:“小主,咱们每日还来吗?”滟答应道:“当然,来日能不能飞上枝头,可全都看今日吃不吃得这苦了。”积云道:“小主孝心是好事,奴婢只是担心小主您的身子。”滟答应叹道:“不折腾自己,怎么让人觉得你孝顺?”主仆二人走着,一个皮球落在面前,十三阿哥拿着木剑与一众小内侍“拼杀”,不小心打到滟答应的胳膊,十三阿哥与小内侍们踢着皮球,滟答应见小孩子们吵闹,又因天热心情烦闷,便指着十三阿哥喝道:“你!给我过来!”十三阿哥上前刚要作揖,滟答应便给了两个耳光,十三阿哥哇哇哭着跑到我怀里,我边安慰道:“祥儿男子汉不哭,祥儿不哭……”边对面前的滟答应道:“妹妹,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滟答应也不行礼,只对我道:“德妃娘娘,胤祥冲撞了嫔妾,嫔妾只是稍作训诫。”我问十三阿哥:“祥儿,是这样吗?”十三阿哥摇头,指着滟答应恨声道:“额娘,她是个坏女人!”我斥他道:“这孩子,怎么可以胡说呢!”又微笑对滟答应道:“妹妹,小孩子,童言无忌,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滟答应冷笑道:“那是当然,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慢慢熟悉便好了。”我微笑道:“若能如此固然是好,本宫带老十三出来玩,就不阻着妹妹去路了,妹妹,请吧。”说着我便为她主仆让出一条路来,滟答应和积云气匆匆离去,十三阿哥拿起满是泥土的皮球朝她们的后背砸去,滟答应和积云的衣服上被砸出许多泥点子,我牵上十三阿哥道:“额娘让竹息姑姑给你做的小点心,这会儿应该好了,走,咱们回宫。”十三阿哥笑着点头。

回到永和宫里,宫人们迎我们进屋,敬嫔放下手中的刺绣,走到十三阿哥那儿俯下身子,拿帕子轻轻擦拭着十三阿哥衣服上的泥灰:“怎么搞的,又弄得一身都是。”我道:“方才和小侍卫们踢球。”敬嫔用没戴护甲的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十三阿哥的额头:“你啊,就知道乱玩,你皇阿玛布置给你的书法功课呢?”十三阿哥撅嘴道:“皇阿玛又不会立刻查问,晚些再写也一样。”敬嫔还欲说他,我牵上十三阿哥:“老十三今天玩累了,本宫先带他去沐浴更衣。”敬嫔心烦意乱地理着丝线,玉琴在旁劝道:“十三爷生就一副好气力,又好武,将来定能当上大将军,娘娘且放宽心。”敬嫔皱眉把刺绣放一边道:“算了算了,不弄了。”又对玉琴道:“就是因为老十三太好武,所以本宫才担心,你看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和小侍卫们踢球、骑马、比剑、拉弓,你是不知道本宫有多担心,怕他磕着、碰着,最主要的是怕他将来只会逞能,做不成大事。”玉琴道:“老祖宗是马背上得的天下,娘娘放宽心,咱们啊,要对十三爷有信心。”敬嫔叹了一声。十三阿哥洗浴干净,芳萸给十三阿哥穿戴齐整,竹息便吩咐宫人们将点心摆上,十三阿哥看见豆沙煮饼就伸手拿起一块吃着,我在一旁边抄写佛经边道:“祥儿,一会儿吃完了点心,就去书房把上回师傅教的唐诗书写背诵出来。”十三阿哥一听要背书,将咬过的豆沙煮饼放在盘子里,边嚼着边道:“算了,我不吃了。”竹息递了一碗温水给他,他抢过瓷碗狼吞喝下,便不顾竹息阻拦,匆匆跑出去,竹息无奈地收拾着桌子。

次日,滟答应再去宁寿宫时,就遇上太后在责罚奴才,宫人们只低头不敢作声,阿柔忙劝着太后:“太后,昨儿是奴婢没看好黑豆,让它又溜了,您要怪就怪奴婢吧。”阿柔边说边向滟答应和积云使颜色,滟答应和积云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到后院,太后指着面前的奴才们斥道:“是你们,弄丢了哀家的黑豆!”奴才们边求道:“太后,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边拍着手,有小宫女觑着太后威严的脸色,还噗嗤一声窃笑,一旁的宫女立刻踢了她一脚,滟答应和积云正在打扫屋子,看到一只灰黑的老鼠吱吱窜出,吓得丢掉扫帚尖叫,又看见黑豆追着那只老鼠,太后听见小猫叫声,微笑道:“阿柔,是哀家的黑豆在叫吗?”阿柔扶起太后道:“太后,奴婢陪您去看看。”阿柔顺着铃铛声和猫叫扶太后进屋,黑豆见是太后来,忙松开咬住老鼠脖子的小虎牙,摇着铃铛到太后的裙摆边撒娇,太后蹲下身,将黑豆抱在怀里,哽咽道:“哀家的小宝儿,你跑哪儿去了,让哀家好担心。”阿柔见屋子里有只奄奄一息的灰老鼠,忙让小太监进来将灰老鼠弄出去清理。滟答应边做着午膻边问一旁的宫女:“姐姐,问你个事儿,太后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宫女只摇头:“小主,奴婢不知道。”又问另一个小太监:“公公,我问你个事儿。”小太监只低头洗盘子,滟答应叉腰道:“这儿的人怎么都一问三不知啊。”锦江上前微笑道:“小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滟答应道:“喔,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锦江微笑道:“小主方才在问的是太后娘娘的眼睛吗?奴婢知道怎么回事。”说着就附耳滟答应,另一侧,阿柔正为太后敷眼药,滟答应听完,疑惑道:“就算如此,太后养育皇上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怎可以如此不顾母子之情?”锦江面有难色道:“奴婢不知道,小主还是不要细问了。”积云也道:“小主,不着急,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奴婢把萝卜都切好了装盘,接下来要怎么操作?”滟答应到灶台边,拿起一块瘦肉,用刀子剁着。

昌贵妃听闻滟答应问起太后眼盲一事,摇着团扇叹道:“确实是个细心的孩子,回头送些桑葚去那儿,给太后清心明目。”游世淮边应着边堆笑道:“娘娘,过些时候就是中秋了,内务府那儿已经在整理礼单了,过节的时候再分发给各宫。”昌贵妃道:“好热的天儿啊,这出了一身香汗,好想沐浴。”游世淮堆笑道:“奴才去瞧瞧水热乎了没。”昌贵妃看着贡在殿前的一鼎寒冰,微笑道:“把那些冰块也放进澡盆里。”游世淮闻言跪下道:“娘娘三思啊,这么洗会生病的啊!”昌贵妃微笑着,目露寒光道:“你不懂,本宫就是要生病,而且不光本宫要生病,十阿哥也要跟本宫一块儿病,待会儿在十阿哥的饭食里下点东西,至于下什么下多少,轻重你们拿捏。”游世淮虽担忧但还是只好照办。

我们听闻昌贵妃风寒高热,便一齐去承乾宫探望,宣嫔焦急地吩咐宫人们忙进忙出的,另一侧乳母嬷嬷见十阿哥上吐下泻,也不知如何是好,太医为昌贵妃诊脉,昌贵妃虚弱地问道:“太医,本宫会死吗?”太医仔细诊着,起身作揖道:“娘娘且宽心,只是寒邪侵体,导致风寒,微臣给您开些药,您再配着姜汤喝下,祛了寒气便好了。”惠妃焦急地念着阿弥陀佛,宜妃道:“光念经有什么用,人家母子都病着呢。”惠妃冷笑道:“人家病着好像和你没关系似的。”宜妃道:“你…!”没等宜妃开口,荣妃便道:“好了好了,少说几句吧,贵妃娘娘和十阿哥病着,你们还有空说嘴?快去帮人家德妃,照看十阿哥。”荣妃带着惠、宜二妃到十阿哥这儿来。皇上听闻昌贵妃和十阿哥生病,便来探望,皇上用手试了一下昌贵妃的额头:“已经用过药了怎么还烧得这样烫?”昌贵妃拉住皇上的手哽咽道:“皇上,不要离开臣妾。”皇上深情地吻着昌贵妃的纤指:“朕不会舍你而去,你放心。”宣嫔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见是皇上来,行了一礼便退出去,却听宣嫔和几个宫人在门外嘀咕,皇上示意魏珠,魏珠询问,回来附耳给皇上,皇上诧异道:“有这样的事?”魏珠道:“钟粹宫离承乾宫很近,又同属东六宫,十阿哥和贵妃娘娘同时生病,甚为蹊跷。”皇上吩咐道:“魏珠,去请钦天监监正白晋来。”魏珠应着便引白晋来,金发碧眼的白晋朝皇上和榻上的昌贵妃恭谨地行了鞠躬礼,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问安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皇上万福,贵妃娘娘万福。”皇上问道:“白教士免礼,朕想问问贵妃娘娘和十阿哥的病,会不会和星象有关?”白晋道:“回皇上,微臣夜观星象,发现危月燕有冲月之势,危月燕是北方七宿之第五宿,危字在你们大清的字典里又可作高来解释,高而有险,月主太阴,对应后宫之主,冲月也就是冲犯了月主,故而贵妃娘娘生病,只是微臣不知,这和贵妃娘娘生病有何关联?”皇上道:“贵妃的闺名便是梦月,带着‘月’字。”魏珠道:“阖宫只有滟答应的闺名有‘燕’字,许是……”他觑着龙颜没敢再说,皇上吩咐道:“白教士先退下吧。”白晋告退出去,宣嫔进来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道:“免礼。”宣嫔起身进前来道:“娘娘可好些了?”皇上道:“用了药在睡着。”宣嫔道:“皇上,让臣妾照顾娘娘吧,您也累了,去歇息吧。”皇上起身,对宣嫔道:“那朕就拜托你了。”

次日一早,侍卫们都守在钟粹宫门前不让出入,积云和灵台要闯出去,又被拦下,侍卫拿出令牌道:“奉皇上口谕,将钟粹宫禁足!”滟答应闻言便在房中哭闹:“贵妃娘娘和十阿哥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赖到我头上!”若歌劝道:“小主,放宽心,许是误会,皇上不糊涂,会明白小主清白的。”滟答应冲出去对外面哭喊道:“皇上,臣妾实在冤枉啊!”魏珠递了一杯茶给皇上,皇上看着折子问道:“贵妃和十阿哥今日如何?”魏珠道:“四位娘娘在轮流照顾十阿哥,贵妃娘娘用了药,有些起色了。”皇上从抽屉里掏出一锭金子拍在桌上:“白教士给朕送来的,说贵妃那儿贿赂他让他说假话。”魏珠闻言便吓得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皇上道:“星象之说确实不足为信,等贵妃和十阿哥痊愈了,再解了钟粹宫的禁足。好了,起来吧。”魏珠觑着龙颜只木木地立侍,他深知这样一位帝王的心术如何地深不可测。

很快便到了中秋家宴,昌贵妃和十阿哥病愈,魏珠便传皇上口谕解了钟粹宫禁足,但并未邀请滟答应参加阖宫夜宴,昌贵妃病中不能料理,布置夜宴的事都交给了惠妃,惠妃知昌贵妃有意对付滟答应,便不动声色地忽略钟粹宫。祥嫔和太子福晋亲手做了各式各样的月饼给众人分享,乾清宫里一片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到了深夜要歇息的时候,敬嫔让十三阿哥洗牙漱口,十三阿哥就是不肯,敬嫔焦急道:“你看你吃那么多甜食,再不洗牙,牙齿都蛀掉了。”十三阿哥闹别扭,敬嫔拗不过他,让乳母带下去哄睡。次日一早日食,十三阿哥哭闹说牙疼,敬嫔忙让太医来看诊,太医作揖道:“回三位娘娘,十三爷的牙蛀掉了,得立刻拔掉。”十三阿哥吵囔道:“我不要拔牙!我不要拔牙!”小太监一左一右制住他,他犹自拳打脚踢挣扎,太医见他乱踢,也不好操作,便无奈道:“娘娘,十三爷不肯配合,微臣便无法帮他拔除蛀牙。”十三阿哥吵囔道:“滚开!放开我!”我上前安抚道:“老十三听话,拔完了牙,额娘带你出去玩。”十三阿哥朝我踢道:“我不要我不要!”敬嫔喝道:“老十三!”我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姐,别对孩子这么大声。”敬嫔道:“都这样了本宫能不着急吗!”定常在见我们为难,让几个太监拿绳子死死捆住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不停挣,敬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定常在道:“不这样如何让太医给他拔牙,好了,事不宜迟,赶紧着吧。”太医闻言,便去拔牙,十三阿哥疼得哇哇大哭,完事之后宫人们给十三阿哥松绑,十三阿哥哭着跑回屋去,乳母朝我们告退后也紧跟上十三阿哥。

第二百二十回 暗杀(上)

记得上次踏足报春轩,是老四让我来主持公道的,这次再来,院落里还是一样的冷清,屋子里的陈设也十分朴素,唯有的华丽仅属高挂墙上的十字架圣像,纯金打造的。我饮了几口碧螺春,问春答应:“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春答应的面色用脂粉遮掩,显得健康红润,但说话间还是乏力气短:“谢娘娘关心,嫔妾好多了。”我让芳若将锦盒呈给春答应,芳若打开锦盒,内现几颗冰镇的罗汉果,我微笑道:“妹妹有咳疾,本宫虽不懂药理,但罗汉果清咽润肺还是略懂一二的,妹妹平日无事可以取几颗罗汉果泡水喝。”春答应跪下叩谢道:“嫔妾谢德妃娘娘赏赐。”我立刻搀起她:“好妹妹快快起来。”春答应坐下,吩咐麦曲将罗汉果收下。又聊了一会儿,便从报春轩里出来,坐上轿撵回永和宫去,小盛子走在前头引路,我用右手胳膊撑着头闭目养神,小盛子道:“这报春轩这么偏僻,难怪春答应病了也没请到太医。”芳若叹道:“春答应的病是顽疾,不是一时能治好的。”又转向我微笑道:“幸好咱们德妃娘娘菩萨心肠,有德妃娘娘庇佑,春答应的病症会减轻许多的。”我撑着头,闭目沉声道:“她好不好不重要,本宫只想让她知道,这宫里还有人重视她,不让她年纪轻轻就寂寞深宫,陪她说说话,仅此而已。”说话间,我们的轿撵便渐隐在了某个巷子里。

另一边,一名黄甲侍卫手持捷报,奔走在乾清宫长廊里,他声如洪钟,高声呼喊:“紧急军报!紧急军报!”魏珠引他进了南书房,黄甲侍卫呈上捷报道:“回皇上!厄鲁特之侍读学士达虎和郎中桑格等人还及嘉峪关时,为阿奇罗卜藏所劫!”皇上怒目圆睁,拍案道:“你说什么!?”黄甲侍卫抱拳道:“皇上!阿奇罗卜藏不但抢走了行囊和钱财,还强行扣押了学士一行人!他们拿学士等人的性命要挟,弟兄们怕打草惊蛇,丢盔卸甲做了人质,奴才拼死跑回来通报一切!还望皇上做主!”皇上站起,厉声呵斥道:“反了!反了!魏珠!去宣孙思克、明珠、索额图、陈廷敬等人即刻见朕,有要事商讨!”魏珠诺诺应是,便去宣召,皇上瘫坐在龙椅上,双手揉着太阳穴,黄甲侍卫单膝跪地叩首道:“皇上,奴才告退!”皇上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魏珠即刻领了几名大臣来:“微臣参见皇上!”

过了几日,孙思克和潘育龙、韩成等人率军直捣阿奇罗卜藏老巢,斩杀四百余人,击走阿奇罗卜藏,又遣使诘责西海诸台吉。诸台吉们非常恐惧,抄没阿奇罗卜藏的家财,赔偿给清军。此案告一段落,孙思克等人也依次论功行赏,母家叔父建军功,竹息也神采奕奕,从屋里挑了几件新制的棉袄和珠钗打赏给宫女们,宫女们也欢喜,我也替她高兴,竹息伺候我梳头向来是不露喜怨的,今日挂着艳阳般的笑靥,看上去更加亲切,她比着梳妆台上的簪子温声问道:“娘娘,今日戴双雀登梅簪还是醉荷沉湖簪?”我道:“戴芙蓉泣露簪吧。”竹息边应着边为我戴好旗头,簪上珠花点翠,随我去承乾宫见昌贵妃。

我把永和宫的用度呈报昌贵妃,昌贵妃翻看着边问道:“本宫听说姐姐的风湿又犯了,如今可好些了?”我微笑道:“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敷了膏药,好多了。”昌贵妃担忧道:“如今气候湿冷,姐姐可要注意保暖啊,对了,本宫不久前收到二嫂的家书,说他们已经到了镶黄旗察哈尔地界,一路安全,让咱们放心。”我道:“他们平安就好。”昌贵妃将簿子给玻琴,又叫玻琴递还给我,我道:“内务府说,东六宫的月例和日用食材都分发下去了,景仁宫、钟粹宫无主位,参照往例置办。”昌贵妃莞尔道:“好,本宫知道了。”又吩咐玻琴道:“玻琴,把本宫面前这盘核桃酥端给德妃尝尝。”竹息上前道:“贵妃娘娘,让奴婢来吧。”她端到我这儿,放在案上,我拿起一块儿吃着,赞道:“不愧是承乾宫的点心,果然美味,香!”昌贵妃微笑道:“本宫闲暇时做来玩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做的味道如何,姐姐喜欢就好。”我吃完了一块,又下手去抓起另一块,对她道:“这核桃通常都有股涩味,经娘娘的妙手这么一加工,竟是香甜可口了。改天教教本宫,本宫给孩子们做。”昌贵妃微笑道:“好。”又聊了一会儿,我便告退出来。

太子回毓庆宫稍稍沐浴歇息,便即刻往南书房向皇上奏报拜谒情况以及沿途见闻。太监们取下《康熙南巡图》并展开全貌,太子凝视此图,指着《康熙南巡图》图中的几处山水县城,对皇上道:“回皇阿玛,儿臣拜谒回程,在喜峰口、榛子镇、丰润县等地,见蝗蝻肆虐,颗粒无收,百姓衣衫褴褛,食不果腹,儿臣感念皇阿玛仁德治理天下,虽让下人分发粥米馒头,但供不应求,儿臣恳请皇阿玛开仓赈粮,救救黎民百姓吧!”皇上略有所思道:“蝗蝻虫害,地方官应该早早告知于朕,就不至如此。”他的双手靠在身后,沿着那副图的四周缓缓走着:“年年赈灾,年年开仓,可百姓依旧是食不果腹,开仓?朕看,不急一时,眼下要紧的是蝗灾,让地方官们都警醒着,处理不当提头来见朕!”太子诺诺应是,又道:“对了,皇阿玛,还有一事。”皇上问道:“何事?”太子击掌两下,随从便呈上一支箭,皇上要上前端详,太子忙阻道:“皇阿玛当心,箭头上涂了剧毒!儿臣在拜谒途中,险遭暗算。有随从忠心护儿臣,已中箭身亡。”随从将箭身翻转了一下,上面刻着蒙古文,皇上凝视片刻,对随从道:“将这个东西拿去烧了。”随从颔首便拿箭退出,太子疑惑道:“是葛尔丹派来的细作?”皇上走上龙椅,缓缓坐下,用右手**着前额,叹道:“你也累了,先跪安吧。”太子告退出南书房,皇上暗想:“葛尔丹现在的党羽已经遍布中原了吗?就像当年的鳌拜、吴三桂那样?今日可以对储君放毒箭,他日,是否会进宫弑君?这次我儿命大,不然东宫易主,要生大变,万幸万幸……”

听闻百姓灾情严重,我们也自发组织捐粮行动,帮皇上赈灾,日常的三餐是不少的,只是菜色不似从前铺张奢靡,昌贵妃采纳了内务府的提议,削减了各宫一个月的用度,下午的茶点减少了,连素日爱美食佳肴的瑞嫔都毫无抱怨,却是景阳宫的祥嫔看着两菜一汤,拍案怒喝:“打发叫花子呢!去!再添两个菜!本宫要吃狮子头和松子鱼,快去!”宫女哪敢辩驳,硬着头皮去添菜。毓庆宫里,太子福晋正伺候太子用晚膳,太子赞道:“墨儿的手艺又进步了。”太子福晋娇羞低头道:“爷若喜欢,以后妾身天天给您做。”太子吃完,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筷,微笑道:“墨儿,本宫今夜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很晚才会回来。”太子福晋神情略显失落,强颜欢笑道:“没关系,妾身等你回来。”太子“嗯”了一声,便与江公公离去。宫女来收拾碗筷,太子福晋攥着手里的绢帕,任由寒冷的夜露卷着些许粉嫩脂粉从下颔滑落。

转眼又是白雪皑皑的冬景了,雪花像玲珑水晶般在冷风中回旋飘舞,我们也各自换了貂裘棉袍之类的冬装,孩子们在御花园里又在堆雪人、打雪仗,宫中也是一片祥和气象,然而在冷宫那里,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微薄的黑炭已经暖不了上雨旁风的漏屋了,呼啸的北风似利刀般刮在娇弱的脸颊上,她蜷缩在棉被里瑟瑟发抖,痛苦地咳着,送膳的小太监上前试她额头,立刻缩回手:“这么烫,你等着,奴才去叫太医。”女子皱眉摇头,气若游丝:“不,不许……许去……”小太监哪顾其他,即刻便跑出去,恰巧宜妃銮驾驶来,小太监告知冷宫女子病情,宜妃催促轿夫往冷宫去,又叫内尔吉去告知皇上,皇上派了魏珠过来,见宜妃和太医被侍卫阻在冷宫门口,喝退了守门侍卫,带太医进去诊治。

皇上处理完一些国事,想到冷宫女子重病,便催促轿夫疾驰,因雪天路滑,不慎撞倒了折梅回宫的春答应,太监呵斥:“什么人也不看着些路吗?!”春答应和杜茵惶恐不安跪下叩首道:“臣妾该死,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皇上问道:“你没事吧?”春答应怯怯道:“回皇上,一点擦伤,不碍的。”皇上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挂饰:“朕好像见过你,你是哪个宫的答应吗?”春答应回道:“回皇上,臣妾是报春轩的春答应。”皇上道:“雪天路滑,注意安全,起驾!”太监又复了声:“起驾!”春答应和杜茵退至一边,目送銮驾远去:“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再次踏足冷宫不知又隔了多少年,当年的院台楼阁,如今付之一炬,守门侍卫引皇上进了勤贵人的旧屋,宜妃和魏珠正在一旁悉心看护,见皇上来了,便福下身子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又问道:“勤贵人好些了吗?”宜妃回道:“方才用过了药,现在让她睡会儿。”皇上道:“照顾了半日,你们也累了,这里有朕陪着。”宜妃闻言便告退出去,魏珠用打火石将炭盆又燃了一遍,搬到皇上和勤贵人近处,勤贵人打了个喷嚏醒来,见皇上就坐在自己床边,惊讶坐起,皇上深情微笑道:“爱妃,别来无恙。”勤贵人眼见当初被自己嫌恶的男子就坐在自己面前,百感交集,腹诽:“难道皇上,是真心爱我的吗?是我错了吗?”她哽咽着,任由泪水滑落,皇上轻轻为她擦拭眼泪,搂她到温暖的胸怀里,轻抚道:“朕发誓,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专宠,后宫嫔妃雨露均占。也不会再拿你当孝懿皇后的替身,你,只是朕后宫里的贵人,从前朕宠的是影子,朕错了,从今以后,朕对你的爱无关样貌。答应朕,回到朕身边,可好?”她再也抑制不住,伏在皇上的怀里哭了出来,连连对皇上说“对不起”,皇上轻抚着许久没有好好梳洗的纷乱油腻的杂发道:“应该跟你道歉的是朕,都是朕不好。”勤贵人啜泣了几下,擤了擤鼻涕道:“不,是臣妾一时冲动,都怪臣妾。”皇上微笑道:“冲动得好啊,如若不然,朕和你都要被朝臣诟病了。先不说当初了,这屋子不蔽风不蔽雨的,你如今风寒,若不换个地方好好医治,病会加重的。钟粹宫未央居朕日日派人去打扫,你还搬回原先的住处吧。”勤贵人摇头道:“钟粹宫里有太多悲伤的回忆了,臣妾想重新开始。”魏珠道:“东西十二宫里,除景仁宫闲置无人居住以外,各位娘娘小主都住满了,勤贵人那么得皇上宠爱,该不会想住到北五所偏僻的畅春园一带吧?”皇上道:“除此之外呢?朕看延禧宫的端嫔就很好,你要么就……”没等他说完,勤贵人道:“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妾不想与后宫的任何娘娘有瓜葛,还望皇上让臣妾居到一个清静之所吧。”魏珠思索片刻,回道:“回皇上,回小主,宁寿宫后头的饮绿轩还空着呢,那里最是清静。”皇上道:“但是,太后也不是好相与的,再换个地方吧。”勤贵人好奇道:“为何叫饮绿轩?”魏珠堆笑道:“小主有所不知,这后院的植物到了春天,便能见到许多绿叶儿,故而得此名。”勤贵人赞道:“好名字,就去那儿吧。”皇上道:“好,朕依你。稍后朕让人帮你收拾行装。”过了一会儿,便有宫女太监迎了勤贵人出冷宫,往宁寿宫去。魏珠带上创药到报春轩给春答应,便回去复命,又过了几日,勤贵人的风寒痊愈,皇上得知甚为高兴。

勤贵人踏出冷宫的消息传遍后宫,大家都说她施媚迷惑皇上,滟答应不得恩宠本就喜怒无常,见勤贵人复出,便打发勤贵人从前的宫女太监到饮绿轩伺候旧主,积云和积雨见到昔日的小主,跪在地上不停叩头,勤贵人搀她们起来,主仆几人叙旧。“狐媚惑主”之类的话虽没有挑明,但大家都对勤贵人心存芥蒂,特别是头回听说宫里来了这么一号人物的太后,还是阿柔劝道:“眼下,勤贵人不是在咱们眼皮底下吗?有太后您管着她,看她那些狐媚样还怎么使!”太后冷笑道:“毕竟初来乍到,礼遇便好,别委屈了贵人。”她坐在摇椅上轻轻摇着,抚摸着怀里的黑猫。

第二百二十一回 暗杀(中)

屋外的风雪呼啸而过,伴着积雪压断枝杈的声音,而屋内却是暖暖的别样洞天,红萝炭在炭盆里燃着,勤贵人貂袍暖衾,静倚在软榻上看《纳兰诗集》,滟答应就进来请安:“许久不见姐姐,妹妹特来请安,姐姐万福。”勤贵人微笑吩咐积雨去烹茶,又对滟答应微笑道:“妹妹坐。”滟答应见她在看《纳兰诗集》,便叹道:“世间难得好儿郎,可惜天不遂人愿,姐姐莫看这些钩泪儿的了,看几出戏文,几张曲谱解解乏也好。”勤贵人笑道:“妹妹觉得钩泪儿?我可不觉得,他写得好,我自然多看几眼,仅此而已。曲谱你我从小皆熟,不看也罢,至于戏文,不过是各家说各家事,演好了满堂彩,演砸了闹笑话,你说是吗?妹妹?”滟答应见勤贵人的神色轻蔑,饮了口暖茶,便问道:“看来是姐姐介怀当日之事?”勤贵人摇头:“不,当日如果不是你一句棒喝,我也不会如梦初醒,我还要谢妹妹。”滟答应慌忙解释:“当日妹妹也是太嫉妒你了,所以口不择言,以后再也不会了。”又瞧了瞧屏风上的并蒂海棠,问道:“姐姐,进宫时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你能原谅妹妹吗?”勤贵人微微一笑,叹道:“妹妹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求我原谅又怎么说起?”忽而拉住滟答应的双手道:“无论如何,你我还是姐妹,我的好妹妹。”滟答应泪水盈眶,伏在勤贵人怀中哽咽啜泣:“姐姐……”在场的宫人们也为她们看似和好而拍手欢呼,滟答应便留到吃了晚膳才走。

灵台提着灯笼,引着滟答应刚踏出门槛儿,首领太监关景天便跑来传话:“太后娘娘口谕,即刻召见滟小主,小主请吧。”滟答应疑惑道:“太后要召见我?这么晚了?”关景天堆笑道:“这咱家可不知道了,咱家只是来传个声响儿,小主若不去,要是太后娘娘怪罪……”滟答应道:“好,劳烦公公带路。”关景天引滟答应和灵台进了太后寝殿,太后斜倚在软塌上抽着水烟,滟答应被弥漫的烟雾呛得咳嗽一声,慌忙跪下叩首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吐着烟雾,吩咐道:“来人,赐座。”滟答应谢道:“谢娘娘。”坐下之后,滟答应问道:“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太后道:“饮绿轩的勤贵人可是你的故交?你们是好姐妹?”滟答应微笑道:“回娘娘话,是。”太后道:“我听说你祖籍和春答应一样的,都在江宁?”滟答应惶恐道:“是,娘娘,当初臣妾有幸,一睹皇上和列位王爷巡幸江宁的英姿,虽不能近前,远眺足以慰藉相思。”太后道:“小姑娘家,盼望如意郎君没什么说不得的,皇上与你有前缘,你如此孝顺,哀家只信你,不信旁人,你告诉哀家,勤贵人到底是不是你的同乡?”滟答应攥着手绢,冷汗直冒,小心回道:“回娘娘,不、不是……”太后叹道:“连编瞎话都不会,行了,跪安吧。”滟答应战战兢兢,三魂没了俩,叩首告退:“臣妾告退。”阿柔道:“太后,就快除夕了,明日勤贵人会和众嫔妃一起去宝华殿祈福,奴婢想法子召她来见太后?”太后弹了弹烟灰,呼出一口烟气道:“也好。”阿柔微笑道:“还有件事,太医嘱咐了,您不能抽太多烟,对身子不好。这半支抽完就不能再抽了,太后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太后嗔道:“啰嗦。”

次日我们便在昌贵妃的带领下,在宝华殿为大清来年国运祈福,阿柔潜在人群里,瞄着每个陌生模样,喇嘛让阿柔端着镀金莲花烛台延转经轮行走,赫然间,阿柔看到昔日孝懿皇后的模样,惊得差点掉落烛台,事后,阿柔找到勤贵人,不由惊讶:“阿弥陀佛,世间竟有如此神肖之人。”勤贵人双手合十道:“佛曰色相皆空,姑姑想是认错了。”阿柔道:“您是勤贵人?勤小主?”勤贵人微笑点头:“正是。”阿柔道:“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阿柔,太后娘娘备好了午膳,想与你一同用,不知小主意下如何?”勤贵人向阿柔一福道:“太后邀请,臣妾不甚欣喜,自当去向太后问安。”阿柔道:“不愧是大家闺秀,很合规矩,太后见了一定喜欢。”勤贵人微簇双眉:“太后如若不喜欢臣妾呢?”阿柔笑道:“怎么会呢?时候不早了,再不走雪要下大了,咱们快些走吧。”勤贵人点头,与阿柔回宁寿宫。

阿柔让关景天带宫人们都出去,勤贵人跪伏在地,恭谨请安:“臣妾饮绿轩贵人陈氏,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太后道:“听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勤贵人?”勤贵人回道:“回太后,臣妾正是。”太后沉思片刻,吩咐道:“阿柔,给勤贵人赐座,看茶。”阿柔应着就请勤贵人坐在厅内右侧首,为勤贵人斟了红茶,勤贵人答谢道:“多谢太后娘娘。”太后问道:“哀家听人说起过你的事,阿柔,你瞧着如何?”阿柔回道:“奴婢觉得这勤贵人似曾相识,长得倒真有几分当初孝懿皇后的模样呢。”太后道:“故去的人了,提她干什么,不吉利,还是惜取眼前人吧,你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什么书吗?”勤贵人恭谨答道:“回太后,过了年,臣妾就十九了。不曾读过什么文章,只晓得进宫以后德妃娘娘所授《女论语》,略看懂几个字而已。”这时候,陈夫人也被传召到宁寿宫里:“民妇陈岳氏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千岁。”太后微笑道:“陈夫人免礼,坐吧。”勤贵人问道:“臣妾斗胆,太后娘娘召见额娘所为何事?”太后没理会勤贵人,问陈夫人道:“陈夫人,哀家听说你和陈希阂只有一个独女,可是面前这位勤贵人?”陈夫人抖着膝盖,战战兢兢回道:“回、回太后,是。”阿柔见陈夫人发抖,问道:“这屋内很暖和,陈夫人也穿着袄呢,还觉得冷吗?”勤贵人回道:“回太后娘娘,额娘身子不太好,许是顽疾发作了,不打紧的。”太后冷笑道:“是就最好了,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让他们给你额娘诊诊脉。”陈夫人道:“民妇微贱,怎可让太医屈尊降贵为民妇看诊?”太后问道:“陈夫人,听说皇上让这位勤贵人带着密旨进了你们家里,可有这事?”陈夫人道:“密旨?什么密旨?”太后冷笑道:“还跟哀家装蒜?哀家最后问一次,勤贵人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陈夫人面有难色,左顾右盼道:“回太后,勤小主确实是民妇所生,民妇和相公本也是江宁人士,因为相公要往熙和门当差的关系,才举家从家乡搬离到盛京居住。”她说着,看了看勤贵人,勤贵人正襟危坐,只埋着首不语。太后似信非信,又问道:“陈夫人来时可用了午膳?”陈夫人不知何意,只回道:“回太后,民妇不曾用过。”太后微笑道:“正好,今日勤贵人也在,你们就陪哀家一起进膻吧。”陈夫人闻言,欣喜道:“民妇遵命!”

进膻的时候,太后特意安排了江宁厨子,虽都合勤贵人的口味,但却不合陈夫人的,太后似乎听见了放下筷子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勤贵人用手肘推了一下陈夫人,陈夫人这才会意,忙夹了一大块苏州鸭方,大口咀嚼着,待用膻后,太后便吩咐道:“哀家乏了,你们也跪安吧。”勤贵人和陈夫人向太后行了告退礼便退出去,阿柔击掌,侯在门廊外的宫女便进来收拾桌椅,阿柔搀扶着太后小心翼翼往寝殿走,附耳道:“想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陈夫人那样老实,在太后面前,她是不敢隐瞒的。”太后叹道:“先帝的贞妃是何等地柔顺,不还是费劲了心机想废了哀家的后位,说哀家侍奉太皇太后不勤,哀家是真怕皇帝的后宫再出乱子。罢了,皇帝是聪明人,让他瞧着办吧。”阿柔小心搀扶着:“太后,当心台阶。”主仆二人慢慢走着。

除夕宫宴如往年一般,在乾清宫里隆重举行,各宫妃嫔、皇子、公主,还有进宫赴宴的王爷、贵族们皆盛装出席,大殿里的金玉锦绣,和宫院里的喜色布置,无不洋溢着欢乐祥和。昌贵妃击掌两声,游世淮便朗声道:“奏乐!”乐师们便奏起宫廷乐来,舞姬们也婀娜献舞,待到她们演完退去后,又有几个御前侍卫进前来,手掌向上,只见滟答应用薄纱蒙着面,随着柔美的旋律,踏着手掌,缓缓上前,待到大鼓急奏,舞风突变凌厉,急速地跳跃、飞旋、变换体态,但见她彩绸飘飘,时而就飞出漫天的花瓣,在场无不称奇,一曲舞毕,滟答应便伏在地上叩首道:“臣妾冒犯御前,还望皇上、贵妃娘娘恕罪。”昌贵妃微笑道:“还不快抬起头来,让皇上好好瞧瞧你模样。”滟答应闻言,揭去了面纱,含情脉脉地看向皇帝,但却不敢直视。昌贵妃赞道:“原来是滟妹妹啊,皇上,滟妹妹当真是有心了,想来,也是苦练了许久,臣妾想,定要好好奖赏滟妹妹才是。”皇上微笑道:“别出心裁?真有你的,好了,赶紧入席吧。”滟答应微笑言谢:“谢皇上,谢娘娘。”滟答应得到赞许,面上便露了几分得意之色,惠妃举杯向滟答应道:“滟答应,本宫敬你一杯。”滟答应也举杯回敬道:“惠妃娘娘新春大吉。”宣嫔吃了几条醋溜鱼片,对着滟答应时面上亦有酸色:“滟答应的舞技如此出众,宫里能歌善舞的姐妹真不少啊。本宫敬你一杯。”滟答应也回敬道:“谢宣嫔娘娘夸奖,嫔妾愧不敢当。”宣嫔饮尽了杯中物,边叫人满上,边对滟答应道:“今日高兴,本宫还想再看一遍呢,不知妹妹可否赏光?”滟答应微笑道:“回娘娘,这飞燕舞每日只能跳一次,而且,在舞前要作准备,以求体态轻盈。嫔妾技拙,方才饮了酒水,又进了东西,不能再跳飞燕舞,这样吧,嫔妾给您转个胡旋吧?”宣嫔不屑道:“本宫倒不稀罕胡旋,本宫在家乡也会跳。”滟答应微笑道:“还请娘娘赐教。”昌贵妃微笑道:“宣嫔,滟答应向你请教,你便教教人家吧。”宣嫔不是很乐意,起身行礼道:“既然娘娘吩咐了,那嫔妾就好好教她。”说罢,便往后殿去更换衣饰。

只见殿中,滟答应舞着水袖,曼妙转着,宣嫔头顶碗碟,平稳地旋转,宓嫔向身旁的僖嫔道:“本宫瞧着滟答应的胡旋丝毫不亚于宣嫔妹妹的顶碗舞。”僖嫔吃了颗葡萄:“本宫看未必。”滟答应舞着便因酒力跌坐在地,却是宣嫔表演得更加卖力,紧接着,又跳起了蒙古传统舞蹈——白鹰舞,她的舞姿好似雄壮的苍鹰一般,翱翔在广袤无垠的草原,皇子公主们先鼓掌叫好,我们也一起鼓掌。待她舞毕,换回了嫔御服饰坐回去,冷冷地朝滟答应道:“你的舞技也不过如此,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滟答应连连称是,便不多言语。宣嫔面上还在得意,简亲王冷笑道:“宫中难道都没有舞姬了吗?让皇上的后宫出来献舞,成何体统?”皇上道:“雅布,你喝多了?”简亲王道:“皇上,微臣酒量好着呢。”皇上道:“那就好,朕还以为你喝多了,借酒力想调侃朕的妃嫔?”简亲王闻言便出列跪伏叩首:“微臣不敢!”皇上道:“好歹是亲王,好好坐着,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简亲王闻言,便坐回去。昌贵妃微笑道:“皇上,臣妾有话与简亲王说,不知当说否?”皇上道:“贵妃有话说了便是。”昌贵妃莞尔道:“王爷,你可还记得当年,本宫的姐姐,孝昭皇后曾经就以长袖击鼓舞,一舞动京城?”简亲王道:“这就更不像话了,哪有**出来跳舞助兴的?”昌贵妃摇头:“我们再如何高贵,到底还是皇上的女人,既作了皇上的女人,平日里怎么侍奉皇上,怎么让皇上高兴就怎么来。难得今日除夕,姐妹们聚在一块儿,皇上也在,我们一来不曾越矩,二来不曾放浪形骸,轻歌轻舞,有何不可?”简亲王挠挠脸颊道:“话是如此,可……”昌贵妃接着道:“谁说后妃就不能搞这些歌啊舞啊的,多学几样才艺一则陶冶心性,二则温文尔雅,自然的,咱们通晓一二即可,不求专精无瑕,况且宫中女子,会些礼乐歌赋,也无伤大雅。王爷说呢?”简亲王赔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是小王冒犯了。”宣嫔是蒙古人,女子歌舞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并没把他们的话放心上,倒是汉军旗的滟答应,自知被讥讽,面上便不悦,因着阖宫宴饮没有发作,昌贵妃察觉,劝皇上道:“皇上,滟答应久未承宠,皇上今夜去陪陪滟答应吧。”皇上道:“每年这时候,朕都去你宫里的,这是规矩。”昌贵妃也不再说什么,只得道:“是。”

勤贵人担心滟答应,特意来钟粹宫探望,滟答应还伏在案上嘤嘤啜泣,灵台和若歌守在门外不让进,勤贵人吩咐灵台开门,走了进去,又吩咐随侍们都出去,滟答应见是勤贵人来,啜泣几声,便用绢子拭去眼泪,道:“姐姐,咱们是街上卖艺讨饭的吗?”勤贵人道:“妹妹,你又想多了。”滟答应哽咽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们要故意看我的笑话,让我出丑?”勤贵人坐下,将滟答应搂入怀中:“燕燕,你今日的确哗众取宠了,你现在毕竟是皇上的答应,行事不可卤莽。”滟答应道:“姐姐,我讨厌当答应。”勤贵人闻言,忙将食指递到她唇边,示意她住嘴,勤贵人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同当年那样,为了争宠,使尽浑身解数?”滟答应一怔,惊愕道:“难道姐姐你……?”勤贵人叹道:“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好姐妹,我不会怪你。但是,你如果自暴自弃,或者再做无用功,别说我看不起你,便是宫中其他女子,哪一个不是白眼对你?”滟答应伏在勤贵人怀中,哭得更凶,勤贵人安抚道:“好了好了,今晚上姐姐陪你就寝,大过年的,哭丧不好,快,笑一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滟答应一边啜泣,一边勉强咧了咧嘴角,勤贵人道:“宫中女子素来无事,若都这般以泪洗面,不出半月,便会见风流泪,更有甚者,肝火郁结,对身子也不利。”边说边帮滟答应擦去泪水,勤贵人安慰道:“想想咱们的开心事,把一切烦恼和不愉快都忘了吧。”滟答应勉强点头,啜泣了几声便倒吸一口凉气,不再哭泣,只沉声道:“姐姐,我乏了。”勤贵人也打着哈欠道:“姐姐也乏了。”勤贵人卸下珠饰,褪去华服,轻轻吹熄灯烛,往床边走去,躺在被窝里,姐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滟答应问道:“姐姐,经常哭真的不好吗?”勤贵人道:“当然,你瞧瞧太后就知道了。当年太后因为某些宫廷争斗,被诬陷为凶手,终日酗酒、吸烟,又常常哭泣,便落了病根。不过这都是老话了,咱们不管它,快睡吧。”说完,便闭上眼睛,滟答应也闭目睡去。

次日一早,打扫宫院的宫女便惊慌报道:“不好啦不好啦!勤小主不见啦!”太后正在用早膳,问道:“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那宫女跪下道:“回太后,奴婢是饮绿轩侍奉的,今早上,奴婢去打扫小主寝殿,发现寝殿里没人。”太后斥道:“大惊小怪的,她昨夜请示过哀家,去钟粹宫陪滟答应守岁去了。”阿柔也打发道:“糊涂东西,快出去,别扫了太后的兴。”那宫女只得退出去,太后道:“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阿柔道:“太后别急,奴婢去看看。”才说着,勤贵人已经进来,恭顺请安道:“臣妾饮绿轩陈氏恭请太后娘娘凤安,太后娘娘新春吉祥。”太后颔首道:“今日是新春,勤贵人也别拘礼了,快起来吧。”勤贵人道:“谢太后。”黑豆也摇着脖铃,走过来用脑袋蹭蹭勤贵人的裙摆,勤贵人蹲下身子将黑豆抱起:“太后,这黑豆又胖了,越来越可爱了。”黑豆把玩着勤贵人脖子上的玉佩,喵喵叫着,阿柔微笑道:“太后,黑豆很喜欢勤贵人呢。”太后也微微一笑。

皇上召见博启,博启叩首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摆了摆手:“爱卿请起。”博启道:“谢皇上!”便起身。皇上道:“今年的情况,怕是比去年还要凶险,宫里头得增加些护卫,所以朕打算来一场武举,选举天下武功豪杰,为我大清朝廷效力。这次武举之事,朕交给你去办。”博启闻言,便提着腰刀柄,单膝跪地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好好举办这一届的武举!”皇上颔首道:“嗯,相关事宜,列位大臣已在内阁大堂等候商议,你速去与他们协商。”博启应道“是”便退出去,往内阁大堂去。

待元宵节后,皇上御乾清门,出示太极图、五音八声八风图,并往太和门前测天下武举,各路英豪云集,摩拳擦掌,誓要分出高下,宫里,宜妃和顺嫔正督促九阿哥和恪靖公主练书法,小宫女紫榆便欢欢喜喜跑来道:“恭喜娘娘,恭喜娘娘!明尚少爷他……他中举了!”宜妃倒不惊奇,却是顺嫔欣喜道:“真的!?太好啦!”宜妃道:“中便中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以后可有的差事让他做呢,不过是我郭络罗家人杰地灵罢了。”顺嫔道:“姐姐,明尚弟弟有出息了,阿玛和额娘也高兴吧。”宜妃叹道:“还是不要高兴太早了吧,看他被安排做什么差事,刚进宫总不会做侍卫头领什么的吧,等他真的立了功,再来向本宫报喜。”门外的小太监高声通传:“皇上到!”魏珠引着皇上进来,九阿哥和恪靖公主上前行礼道:“皇阿玛万福!”皇上见着儿女们,和蔼道:“都起来吧。”九阿哥和恪靖公主起身,宜妃和顺嫔也行礼道:“皇上万福。”皇上牵起宜妃的手,顺嫔牵上九阿哥的手:“走,禟儿,姨娘陪你出去踢毽子。恪靖,你也来。”皇上道:“朕今日想去围场狩猎,不知爱妃可欲同往?”宜妃娇嗔道:“皇上吩咐,臣妾怎敢不从?”皇上微笑着刮了刮宜妃的鼻子:“妮子矫情。”宜妃嗔怪道:“讨厌,明明是皇上矫情,还说臣妾。”皇上伸手去挠她痒:“朕看看到底谁矫情,谁矫情?”宜妃被挠得哭笑不得,只求道:“臣妾认输,皇上,是臣妾矫情。”皇上抱起宜妃,便一起出去,坐上龙撵往木兰围场去。众侍卫见了宜妃和皇上,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却是侍卫头子认出宜妃:“参见宜妃娘娘!”宜妃微笑示意,皇上吩咐道:“平身。”众人便齐道:“谢皇上!”接着便随侍在侧。

没有了方才的你侬我侬,宜妃和皇上身着战甲,策马奔驰在围场里,宜妃朝地上的野兔放了三箭,那野兔受惊,忙钻进洞里不肯出来,皇上笑道:“看朕的!”说罢,便要拉弓去射草丛里的野猪,有那一刹那,宜妃只觉得树丛中有人影,却见有暗箭从树丛那儿放来,正中皇上的马匹,皇上会武功,忙护着宜妃,宜妃也惊呼道:“有刺客!护驾!护驾!保护皇上!”那草丛中的人影被激怒,拔出大刀,跳出来朝皇上砍来,吼道:“狗皇帝!拿命来!”但见那人身着下等侍卫的衣服,面目狰狞凶狠,皇上此刻来不及放箭,只得将宜妃推到一边,与他比拼拳脚,宜妃在旁呼喊道:“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那人冷笑道:“药效应该差不多了。”原来方才他在侍卫们的饮食里做了手脚,侍卫们觉得身子昏沉,躺倒地上昏昏欲睡,皇上的胸口挨了刺客狠狠一脚,宜妃上前护着皇上:“不要!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只要你不杀他!”刺客越发狰狞:“罗嗦!我先杀皇帝,再去杀后宫!一个也跑不了!”他举刀欲砍,一个年轻侍卫挺身而出,与他短兵相接,很快便被那个年轻侍卫制服,将刺客用铁锁捆了个严实,提拎到皇上跟前:“奴才救驾来迟!还望皇上和娘娘恕罪!”宜妃见是明尚,欣喜道:“明尚,是你吗?”明尚道:“姐…喔不,宜妃娘娘,是我。”宜妃道:“别一口一个娘娘的,听着别扭,还叫我姐吧。”明尚道:“皇上也在呢,奴才不敢错了规矩。”皇上赞许道:“你姐姐在后宫,是朕的贤内助,你在前朝,是朕的左右手,有你们姐弟,真是我大清兴事。”刺客啐道:“裙带关系,有什么了不起!”宜妃上前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死到临头嘴还不老实!”明尚为刺客求情:“或许他有什么难处,皇上和娘娘还是问明白了再发落吧,以免有什么冤情呢?”皇上道:“你为什么要杀朕?”刺客恨声道:“因为你该杀!”皇上问道:“朕为何该杀?”刺客道:“我是陕西人,家乡饥荒,民不聊生,官官相护,百姓无路可走,想到有武举,就趁机混进来,伺机刺杀皇帝,另立新君,推出新法,给百姓一条活路。”皇上道:“陕西饥荒?朕不是派了人去赈灾吗?”刺客道:“狗屁!赈灾的米粮都被地方官侵吞,物价一天比一天高,老百姓还在忍饥挨饿,你这个皇帝在干什么?还带了女人来狩猎逍遥!你说你不该杀谁该杀!”皇上道:“真是这样?”刺客道:“信不信由你!”皇上吩咐道:“放他走。”明尚道:“皇上,咱们好不容易才抓到刺客,为什么要放走他?”皇上呵斥道:“你聋吗!朕说放他走!”明尚不解何意,但还是为刺客解了锁,刺客见行动自由了,马上就扑向皇上,明尚提刀挡在皇上身前,准备迎击,却见那刺客背后已经中箭,倒地断气,宜妃惊呼:“皇上!那边还有刺客!”可是再搜寻却遍寻不获了,只见箭头上有和行刺太子时一样的蒙古文字,皇上道:“郭络罗明尚!”明尚应道:“奴才在!”皇上吩咐道:“你护驾有功,朕破格命你为御前带刀侍卫,你带一些人马,去给朕仔细查,今日之事,一个都不许放过!”明尚领命道:“奴才领旨!”宜妃也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回去吧。”皇上道:“能药倒朕的侍卫,还能混进围场行刺,这些事绝非一个人能办到。宜妃,来看朕的御马。”宜妃查看御马,见御马受箭伤的箭头是八旗护卫所用,上面是满文,亦有‘大清’字样,而射杀刺客的那个箭头上却是蒙古文,皇上道:“当时,行刺太子的也是这种暗箭,朕想,刺客应该也混在侍卫当中。”宜妃惊愕道:“那皇上不是随时都有危险?那太可怕了。”明尚微笑道:“放心吧,奴才会保护二位的。”说着便护送皇上和宜妃离去。

次日便一道圣旨传到了陕西那儿,陕西巡抚萨弼以赈灾不实之罪褫职,撤去顶戴花翎,罚俸三年。新上任的巡抚以前车之鉴,认真履行圣旨,深受百姓爱戴。宫里,成年的皇子们一个个地要出宫去各自府邸了,永和宫里也要按照宫规来办,四阿哥临行前,到我这儿来拜别:“额娘,承蒙您的栽培照顾,如今儿臣要出宫了,还望额娘多多保重身子,不要为儿子担心。”我道:“你样样都出色,从小就不需要额娘操心,不过你万事也要小心,宫外不比宫里头,皇家公子,遇事不要逞强,也不要独断专横,把老百姓当朋友,百姓也会当你是朋友。切记切记。”四阿哥道:“额娘,儿臣记住了。”我问四阿哥的近侍太监道:“四阿哥该带的东西,都为他收拾妥当了吗?”小太监回道:“回德妃娘娘,都收拾好了。”我道:“时辰不早了,等会儿宫门该下钥了,再晚出去就是抗旨了。”四阿哥道:“额娘保重。”我有些不舍,却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如今也是俊朗的青年了,文韬武略,哪一个不是当年童稚时刻苦磨练出来的,每每想到当初景象,我便要淌出泪来,可是我如今不该为他的成年独立高兴吗?我为什么要哭?偏不!竹息瞧见了我的心事,上前安慰道:“娘娘别难过,孩子大了,自有他该有的去处。”我一边抄录着《四十二章经》,一边叹道:“是啊,竹息,时间过得好快,一晃,老四都出宫建府了。”不知为何,我要为他流泪,他不过是孝懿皇后死后无人照抚才过继给我的,虽说是我第一个亲儿子,但从小没在我身边,我也没当过一个好**,有什么资格流泪?可是,泪水还是滴在了刚写好的字迹上,墨痕散开,是**的牵挂,还是分别的痛苦。

第二百二十三回 耳目(上)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花扇和玻琳引李太医进入承乾宫昌贵妃寝殿,昌贵妃素颜朝天,雾鬓风鬟,额上裹着一抹金镂空镶珠扁方,斜倚在床头,不时轻咳几声,李太医为昌贵妃垫上方巾,开始诊脉,片刻后李太医问道:“贵妃娘娘的脉象浮缓,许是天气缘故,染了风寒。敢问娘娘,可有其他症状吗?”昌贵妃虚弱地答道:“本宫就是觉得身子乏,人困倦,头晕,嗓子痒,鼻子不透气,咳、咳……”李太医放开昌贵妃的手腕,收好方巾,拿出医囊里的几包药,对昌贵妃道:“贵妃娘娘,微臣给您开了祛风理气的药,早晚让宫女煎来给您服下,五日一疗程,微臣留个方子,若五日后还不见好转再让宫女来太医院取。”昌贵妃点头,玻琴找了笔和纸给李太医,李太医写好药方,交给玻琴:“姑姑,若娘娘五日后还没康复,就拿药方来找微臣。”玻琴收好药方,莞尔福道:“多谢李太医。”李太医朝向昌贵妃作了个揖:“微臣告退。”玻琳送李太医出去:“李太医慢走。”昌贵妃见李太医出去,犹自咳着,面红耳赤,玻琴吩咐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宫人们朝昌贵妃一福便纷纷出去,玻琴关好门,走到昌贵妃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道:“娘娘常常坐在风口边,这次弄得太真了,风寒不知要多久才好。”昌贵妃喘了口气道:“没办法,若要在这后宫里生存,就要想办法撇清关系,本宫称病,为的也是保全自身。”她顿了顿,叹道:“本宫虽掌后宫,但无奈有名无实,凤印依旧押在乾清宫库房里,且皇上无意册立新后,如今太子福晋也进宫了,本宫的胜算又小了几分,好在本宫母家地位显赫,才能在将来,为十阿哥争得一个好前程。”她提到十阿哥,听见窗外雨下大的哗啦声,想起了什么,担忧道:“十阿哥早起的时候忘了带伞,该是下学的时候了,你派个宫人去上书房接他吧。”玻琴答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找人接十阿哥。”说着便出去吩咐宫女。

十阿哥和十三阿哥站在亭子里头避雨,承乾宫的小宫女结香撑伞而来:“十阿哥,十阿哥!奴婢来接您!”十阿哥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别道:“十三弟,午后见。”十三阿哥也道:“十哥,午后见。”他们离开,恰巧芳若撑伞来接十三阿哥。大雨滂沱的深宫走道里,结香为十阿哥撑着伞,自己和十阿哥的随从则被雨淋得淋漓尽致,结香送十阿哥回了屋,十阿哥立刻吩咐屋内杂扫的小太监道:“狗春儿,快去生炭。”十阿哥让随从和结香一起进屋,狗春儿生了炭,十阿哥吩咐湿答答的二人道:“快把衣服脱了。”随从先脱下上衣,拿到炭边烘烤,拿起干布擦身上的雨水,结香毕竟是小宫女,有些难为情,羞涩看着十阿哥的赤膊的随从,十阿哥见结香害羞道:“快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了,穿着湿衣服干活待会儿着凉了。”他见结香迟迟不解衣裳,便上前来亲手为结香脱去外衣和被淋透的单衣,狗春儿拿干布给结香擦水,结香瑟瑟发抖,十阿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结香身上,轻轻搂着结香道:“暖和些了吗?”结香此刻对十阿哥生出倾慕之情,羞涩答道:“回十阿哥,奴婢好多了。”随从穿好衣服,立侍在旁,十阿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结香回道:“十阿哥,奴婢鄂尔绰洛结香,今年九岁。”十阿哥道:“这么小,你父母让你进宫?”结香回道:“阿玛和额娘都是包衣,希望奴婢长大了嫁给好人家,所以送奴婢进宫来。等奴婢满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回乡了。”十阿哥问道:“你在承乾宫里当差,有人欺负你吗?若有的话,跟我说,我揍他们。”结香羞涩答道:“没有,十阿哥,姑姑和公公,都对奴婢很好。”少女依偎在少年的怀中,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少女觉得出现在她身边的少年将会是她的另一半,复杂的情感难于言表,少女看到少年的高傲眼神中闪烁着什么火焰,她恐于自己的身份,尽量不与他四目相接,也不看他的胸怀,只盯着噼啪作响的炭火。过了一会儿,结香穿戴整齐,向十阿哥告退道:“奴婢要去做事了,十阿哥,奴婢告退。”十阿哥颔首回应,见屋外雨也停了,吩咐随从道:“禄喜,陪我去额娘那儿进午膳吧。”禄喜应着,跟上十阿哥,往正殿去,恰巧见宣嫔从里头出来,十阿哥上前问安道:“儿臣见过宣娘娘。”宣嫔微笑道:“十爷万福,对了,怎么这么迟才下学?方才你额娘都急坏了呢。”十阿哥道:“额娘今日如何了?还在咳吗?”宣嫔叹道:“太医说还要几个疗程才会好,你额娘也是,知道自己身子弱,还要坐在窗户边等流星雨许愿。”十阿哥疑惑道:“流星雨?”宣嫔微笑道:“钦天监方才又说是今晚才会有,真是搞不明白,那么多人痴迷这个,那玩意真的灵吗?”十阿哥道:“宣娘娘,儿臣要进去了,您自便。”宣嫔微笑道:“快点进去吧,嫔妾也要去厨房看看马**酒酿得如何了。”十阿哥与禄喜进入昌贵妃寝殿,十阿哥上前行礼道:“儿臣参见额娘。”禄喜也叩首道:“奴才叩见贵妃娘娘。”昌贵妃咳嗽几声,道:“都起来吧。”十阿哥和禄喜道谢后起身,见十阿哥来了,昌贵妃立刻吩咐人道:“玻琴,给十阿哥赐座。”十阿哥坐下,昌贵妃问道:“今日怎么这么迟?额娘都担心坏了。”十阿哥道:“方才护送儿臣回来的小宫女淋湿了,儿臣帮她烤干了衣服才过来的。”说着又吩咐禄喜道:“你先下去吧。”禄喜应了声便退出去,昌贵妃道:“哪个宫女?”十阿哥挠挠头回想道:“叫什么结香的,好像是结香。”玻琴闻言,跪下道:“贵妃娘娘恕罪,奴婢疏忽了,奴婢不知道她们让结香去接十阿哥。”昌贵妃不理会,问十阿哥道:“你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了?”十阿哥刚要解释,昌贵妃打断道:“额娘懂,每个男孩都想当护花使者,去保护女孩,可是,宫规就是宫规,男女有别,结香她年龄小,但她是奴婢,是伺候咱们的,你不一样,你是爱新觉罗皇室的皇子,是高贵的出身,只要你没被雨淋着就好,奴才也好奴婢也好,他们生来就是给你当伞的,所以被淋湿了也不用在乎他们。”这话一说,玻琴的心里咯噔一下,十阿哥道:“儿臣觉得,如果奴才生病了,还如何伺候我们呢?所以儿臣才帮她,如果额娘不喜欢,儿臣下次就不管了。”昌贵妃微笑抚着十阿哥的头道:“我的儿,还没用膳吧?”十阿哥点头,玻琴立刻应道:“奴婢这就去热饭菜。”十阿哥问道:“额娘您用膳了吗?”昌贵妃咳了几声,微笑道:“因为等了你半天,方才和宣嫔一起用的。”

花扇收拾碗筷出来,玻琳送十阿哥去学堂,结香拿着扫帚打扫院子里的落叶,望着十阿哥的背影出神,年龄大些的宫女推搡并斥她道:“快些快些!想什么呢?”结香立刻回神,继续打扫,大宫女见玻琴出来,上前巴结道:“姑姑,和贵妃娘娘说了吗?奴婢期满回乡的事?”玻琴也不瞥她,冷冷道:“说了,贵妃娘娘允了。”大宫女十分欣喜,玻琴见到娇小可人的结香,打量了一番:“内务府是选不到宫女了吗?怎么选了个小丫头来伺候?”结香闻言,立刻跪伏道:“姑姑,奴婢虽然小,但什么都会干的,只要主子吩咐。”大宫女插话道:“是啊,结香啥都会,奴婢正教她呢。”玻琴冷冷道:“有好差事,跟我来吧。”大宫女笑盈盈凑上去:“姑姑,是什么事啊?”玻琴不理她,走上前去轻轻挑起结香的下巴,结香惶恐不安,玻琴啧啧赞道:“真是个美人儿啊,怪不得十阿哥喜欢。”结香瑟瑟发抖道:“什、什么?姑姑,奴婢不懂。”玻琴放开她的下巴,结香埋低了头,玻琴用手绢擦了擦手,俯视结香道:“贵妃娘娘叫你,快跟我来吧。”结香喏喏应是,赶紧跟上玻琴去见昌贵妃。

晚上,勤贵人正为太后弹奏《春江花月夜》,忽然听见屋外的吵闹声,侍卫们押着一个小宫女,小宫女的嘴被侍卫的胳膊捂着,呜呜噎噎地挣扎,侍卫们将小宫女押送到太后跟前,勤贵人见是个小女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侍卫回道:“回禀太后娘娘,方才奴才在宁寿花园巡逻,看到这个小宫女,鬼鬼祟祟地在这里摘枇杷,问她是哪个宫的她也不肯说,奴才将她押来。”眼前小宫女哀哀哭泣,勤贵人立刻吩咐侍卫道:“你们几个,放开她。”小宫女立刻哭出声:“主子救我啊!”她不住地磕头,勤贵人摆了摆手,让侍卫们先退出去,不让杀气惊吓小宫女,又吩咐积云道:“积云,把她扶起来。”积云将她扶起来,用手绢帮她拭泪,问道:“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不哭。”小宫女还在哽咽,太后叹道:“这些奴才,总扫哀家的兴致。”勤贵人问道:“你叫什么?是哪个房的宫女?来宁寿花园这儿,摘枇杷做什么?别紧张,慢慢说。”积云安抚了一阵,小宫女便不哭了,跪在地上道:“回主子,奴婢是承乾宫的宫女结香,因为贵妃娘娘病了,姑姑说宁寿花园里的枇杷可以止咳,所以就为贵妃娘娘采摘,奴婢初来宫中,不知道宁寿花园原来是主子的住所,求主子饶了奴婢这回吧。”太后叹道:“罢了,既是忠心于你家贵妃的,就摘些枇杷回去帮她止咳好了。”结香叩谢道:“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勤贵人道:“好了,赶紧去吧,晚了,他们该等急了。”结香向勤贵人和太后道了声告退,就往宁寿花园里继续摘枇杷,勤贵人继续为太后演奏,结香一边摘着枇杷,一边聆听着勤贵人的歌曲,关景天窥伺四周,到枇杷树下催促道:“快下来快下来!”结香摘了一些枇杷,提着篮子下来。关景天将袖子里的字条给结香,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把这个带回去交给贵妃娘娘。”结香不明何意,将字条收到袖子里,提着篮子向勤贵人和太后告退,刚踏出门槛,字条就掉了出来,她慌忙要捡起,被勤贵人抢先一步,只见上写:“今日宁寿宫安好,主子放心,明日如何请主子吩咐。”勤贵人将字条给阿柔:“姑姑,你看。”阿柔看了字条,怒喝:“大胆贱婢!你在替谁传递消息!说!”结香跪着连连叩头,纵然哭得梨花带雨,但勤贵人亦无方才的恻隐,她凄楚道:“奴婢方才在摘枇杷,一个公公叫奴婢帮他把字条带给贵妃娘娘,奴婢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阿柔继续问道:“是什么公公?小公公?还是大公公的?”结香哽咽着道:“一个大公公,姑姑,奴婢可以回去了吗?”阿柔瞥向关景天,关景天立刻跪下叩头:“奴才根本不知道什么字条,是她胡说的,太后娘娘明鉴啊!”结香指着关景天道:“姑姑,就是他!”关景天道:“你空口无凭,为何诬赖我?”结香哭道:“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说的是真的。”太后道:“阿柔,念给哀家听听。”阿柔按上面写的念了一遍,太后怒喝:“好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来人,统统带下去!务必,给哀家打出实话来!”关景天连连呼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结香也失声尖叫:“主子救命!主子救命!”勤贵人见奴才拉扯结香,便喝止道:“先等会儿!”她转向太后道:“太后娘娘,结香还小,万一打伤了咱们也不好向贵妃娘娘交代,捆了到臣妾屋里,臣妾会好好问她的。”太后道:“给哀家好好问问!”勤贵人喏喏应是,向太后告退,叫积云带上结香回饮绿轩。

次日,宫女抱着黑豆散步,到了看押关景天的暗房那儿,见门口都是侍卫,朝黑豆踢了一脚,黑豆受惊跑了,宫女惊叫:“呀!太后娘娘的猫跑啦!来人啊!”她跟守门的侍卫道:“太后娘娘的猫跑啦!你们还愣着,快去找猫啊!”侍卫愣愣的,便走开了,宫女见四周无人,拿出袖中的几张曲谱,往地上轻轻一放,转身去找猫,侍卫将拿到的曲谱呈给阿柔,阿柔见是昨夜勤贵人弹唱的《春江花月夜》,对太后道:“回主子,是勤贵人的曲谱。”太后疑惑道:“好端端地,勤贵人去那儿做什么?”阿柔打发左右下去,左右退下后,阿柔道:“其实奴婢心里也有个疑影儿,好些事都扯上勤贵人,现在关景天已经现形,不知道咱们身边还有多少眼线。”太后叹道:“只怕除了你,没一个想伺候哀家这个瞎婆子。哀家从前的奴才都让皇帝给杖毙了,你是哀家的陪嫁,才侥幸躲过一劫。这些奴才是内务府挑来的,贵妃的性子柔,所以拉拢了不少人心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阿柔道:“主子,奴婢去问问勤贵人,看她是否去过那儿。”太后道:“算了,不用问她了,哀家知道贵妃她想一石二鸟,既借着哀家除去勤贵人,又可借她的耳目除去哀家,哀家偏不中计。你把曲谱原样送回去就是了。”阿柔应是,收好曲谱就往饮绿轩去,杂扫的宫女却说:“姑姑来得不巧,小主方才出去了。”阿柔问道:“去哪儿了,知道吗?”宫女回道:“说是送一个小宫女回承乾宫,顺便探望一下贵妃娘娘。”阿柔将曲谱给宫女:“昨日你们小主在太后那儿落下的,我给你们送来了,既然你们小主不在,我改日再来找她。”她说完转身离去。

勤贵人与昌贵妃闲聊了一会儿,便行礼告退道:“时候不早了,嫔妾要回宫去了,改日嫔妾再来看娘娘,嫔妾告退。”昌贵妃莞尔吩咐道:“玻琴,送勤贵人出去吧。”玻琴在门口那儿引道:“勤贵人,请。”勤贵人道:“姑姑,请留步。”玻琴向勤贵人的背影福下道:“恭送勤贵人。”积云与勤贵人在长街里走着,勤贵人叹道:“那孩子,昨夜哭了一夜,昨夜那事,本就不是她的错。”积云也道:“遗憾的是锦江到死都没说出幕后黑手,现在又抓了个关景天。不知道内鬼还有多少。”勤贵人思索片刻道:“关景天不像锦江那样有骨气,受了刑一定会招认的,其他的就不攻自破了。”积云恨声道:“这些卖主求荣的死奴才,真是死不足惜!”二人过了宁寿宫门谈着,就穿过宁寿花园,回了饮绿轩。正在扫落叶的宫女半夏上前道:“小主回来啦,方才太后那儿的阿柔姑姑来了,说是来找您的。”积云问道:“那你怎么回的?”半夏道:“奴婢跟她说,小主送一个小宫女去承乾宫,顺便探望一下贵妃娘娘。”勤贵人问道:“阿柔姑姑有没说什么?”半夏从袖中掏出几张曲谱道:“小主,姑姑说昨夜你在太后那儿落下的,她给您送来的。”积云道:“昨夜是奴婢和积雨帮小主整理曲谱的,不可能会落下,除非……”勤贵人闻言,立刻往太后那儿去:“臣妾参见太后。”

只见衣衫褴褛,皮开肉绽的关景天跪在太后面前不停叩头求饶:“太后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太后的神情阴郁,只抚摸着膝上的黑豆。关景天见勤贵人来了,上前扯住勤贵人的裙摆嘤嘤泣道:“主子救奴才啊!”勤贵人挣开他的手道:“我和太后娘娘都在这儿,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们会为你作主的。”她向太后一福,道:“太后娘娘,关公公也是一时糊涂,您为何要把他打成这样?”阿柔冷笑道:“勤贵人此话差矣,不打他难道助长了宁寿宫的不正之风吗?就要拿他做筏子给那些奴才看看。”勤贵人道:“就算公公身在曹营心在汉,可他毕竟侍奉了太后娘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后道:“勤贵人为何要为这个死奴才求情?”勤贵人道:“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关公公身上,臣妾心想,若太后真要顺藤摸瓜,就不该在这时候对公公动用私刑。”阿柔道:“勤贵人,方才他已经招认了。说是……你指使的。”勤贵人闻言惊道:“太后娘娘,臣妾没有!”关景天哭道:“太后,小主说只要奴才把纸条给结香,太后就会误认为奴才是贵妃娘娘的眼线,把下毒的事,诬赖给贵妃娘娘。”阿柔道:“我听人说,勤贵人方才送结香回去的,不知道昨夜有没有好好问问呢?”勤贵人道:“结香年龄太小,被吓得只会哭,臣妾可怜她,送她回去,但是布置眼线和下毒的事,臣妾没做过,也不会认!”关景天哭道:“小主说利用锦江博得太后信任,她就再也不会引起太后怀疑,皇上和贵妃娘娘把小主安排在这儿,就是为了利用小主窥探太后的一举一动。奴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啊!太后娘娘明鉴啊!”太后阴郁道:“你们各执一词,可是有个细节你们都忽略了。”她说着,放开怀中的黑豆,黑豆跑到关景天身边嗅嗅,毛炸了一下,龇牙露爪,立刻扭过头去,又跑到勤贵人身边蹭着勤贵人的裙摆,轻轻地“喵”了两声,勤贵人蹲下,将黑豆抱在怀里抚摸,太后继续道:“黑豆通人性,它跟着哀家,会知道谁对哀家好,谁想对哀家不利。”关景天见状只得跪地求饶道:“太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句句属实啊!勤贵人利用奴才窥探太后,她好给皇上出主意。”黑豆闻言,跳下勤贵人的怀抱,往关景天的脖子上狠狠挠了一下,它恶狠狠地瞪着关景天,关景天不停退缩,口不择言道:“不,不是,是奴才诬赖勤贵人的!太后娘娘,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是奴才窥探太后,联合贵妃娘娘,想除掉太后!奴才一时糊涂,太后娘娘!奴才以后不敢了!”阿柔冷笑道:“怎么,刚才还说勤贵人指使你,又胡乱攀扯皇上,这会子又指认是贵妃,你可真讨主子喜欢啊?那么多人要用你?”勤贵人跪下哭道:“臣妾受此委屈冤枉,还请太后娘娘为臣妾作主!”太后怒喝:“来人!给哀家带下去,杖毙了这个死奴才!割下他的舌头!”侍卫们闻言,就来拉扯关景天,关景天惊呼:“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贵妃娘娘救我!贵妃娘娘救我!”屋外棍棒责打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阿柔跪在地上给太后捶腿,太后的手捏着额头,勤贵人抹泪哽道:“太后,臣妾自知浅薄,今生能与太后相伴宫中,也是臣妾的福气,为何他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来诬赖臣妾,臣妾实在委屈。”太后叹道:“方才让你受委屈了,是哀家的不是,但如果你不受些委屈,那死奴才也不会显形。”侍卫手里拿着一个血淋淋的舌头进来回道:“回太后,奴才们杖毙了关景天之后,割下了他的舌头。”勤贵人见状,转身作呕,太后看不到不以为意,阿柔吩咐道:“脏死了,快拿走!”侍卫应着出去。

连着几天得不到关景天带来的消息,昌贵妃心急如焚,玻琴从一个侍卫口中得知太后赐死关景天的消息,急忙跑去告知昌贵妃:“娘娘!娘娘!不好啦!太后已经杖毙了关景天,说是连舌头也割了!”昌贵妃惊讶:“你、你说什么!?”游世淮听闻关景天的死讯,哀哀哭泣道:“表弟啊!你死的好惨啊!表弟啊!”昌贵妃思索片刻,问道:“关景天怎么会被太后杖毙呢?他一向那么小心。”玻琴道:“听说是他让结香那丫头带回给咱们的消息被太后截住了,咱们的人设计反诬勤贵人,勤贵人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让关景天说了实话,所以太后杖毙了他并且割了他的舌头。”昌贵妃担忧道:“那太后已经知道是本宫在幕后主使了吗?玻琴,怎么办,本宫好怕,十阿哥还小,万一本宫被打入冷宫……”玻琴道:“娘娘怕什么?后宫都是您的天下,一个谋害皇上亲生额娘,如今无权无势的虚位太后,咱们有必要怕她吗?咱们不怕!”昌贵妃疑惑:“话虽如此,可本宫觉得,太后浸淫宫中数十载,她怎么会让本宫的人安插在她身边?”玻琴道:“这事都怪结香那个死丫头,好好的计划都被搅了。”她听游世淮还在哭,上前斥道:“好啦!别哭啦!”游世淮还在抽噎,昌贵妃叹道:“人死不能复生,小游子节哀吧。”游世淮边点头边抽噎,玻琴道:“娘娘,咱们要不要利用结香,博得她们的信任?”昌贵妃道:“那孩子好像很喜欢十阿哥,咱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她对十阿哥萌生的爱意,去把她带来吧。”玻琴应着把结香带来,结香恭谨行礼道:“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打量着结香:“听说,你经常在远处盯着十阿哥出神?”结香惶恐不安叩首道:“奴婢该死,请贵妃娘娘恕罪!”昌贵妃莞尔道:“儿子像**,本宫俊俏,十阿哥自然也养眼,何况你这种小宫女,仰慕十阿哥也无不可。本宫一见你就喜欢,将来给本宫做儿媳,可好?”结香闻言,不安道:“那,奴婢满了宫期还能出宫回家吗?”昌贵妃莞尔道:“等你做了十福晋,你想回娘家,本宫也不拦你。”结香欣喜,昌贵妃继续道:“有些事,本宫需要你帮本宫。”结香觑着昌贵妃莞尔柔和的面庞,问道:“娘娘,想让奴婢帮你做什么?”

玻琴领着结香走在通往宁寿宫的路上,结香问道:“姑姑,娘娘让奴婢去哪儿当差?”玻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应该快到了。”在某处墙角有一个宫女偷偷看着二人,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白银青穗飞凤步摇,结香问道:“姑姑,咱们到了吗?”玻琴不回答她,继续引她走着,突然,墙角的宫女窜出来,抓住结香,玻琴也上来用手绢捂着结香的嘴,那个宫女手里的步摇闪着寒光,结香惊恐万分,瞪大了双眼。勤贵人坐在宁寿宫正殿里捧着记载宫人名目的簿子,回道:“太后娘娘,臣妾查问过了,宁寿宫里的宫人有大半是贵妃娘娘母家举荐进来的,关景天和承乾宫的游世淮是远房表亲。”太后叹道:“想不到哀家身边埋了这么多钉子。”阿柔问道:“要不,咱们把这些奴才都放出去,让他们去别处当差?”太后点头。侍卫急匆匆进来道:“启奏太后!在通往宁寿宫的胡同里发现了一具小宫女的尸首,奴才调查案发现场,发现了这个物件,请姑姑过目!”阿柔上前去,拿起一个鲜血淋漓的步摇端详着,勤贵人惊讶道:“那不是我的步摇吗!?”侍卫回道:“奴才发现女尸的时候,女尸的脖子上有被步摇扎刺的孔洞,仵作查验说是发簪、步摇之类的锐利之物刺破颈部血管大出血致死。”阿柔问道:“死了多久了?”侍卫回道:“仵作说大概在两个时辰以前。”勤贵人道:“那个时辰,我在陪太后聊天。”阿柔问道:“死的是哪个宫的小宫女?年龄多大?”侍卫道:“好像只有**岁的样子,是哪个宫的奴才也不认识,要去问问内务府才知道。”勤贵人惶恐不安:“该不会是……?”她向太后告退,与侍卫一同去案发现场查看,她急匆匆地走着,期待并不是心中得到的结果,然而结香鲜血淋漓的尸首还是映入了眼帘,一时哀伤欲绝,昏厥过去。

勤贵人醒转过来,还在嘤嘤哭泣,积云端了碗安神汤过来:“小主,太医方才说您受了惊吓,忧思过度,所以给您开了安神汤,奴婢尝过了,酸酸甜甜的,小主喝了,就别想了。”勤贵人哽咽道:“结香她,她还那么小,居然被他人利用,早知道她会被害,我就不应该送她回去。”积雨擦好桌子,过来道:“小主,事已至此,小主也没有办法。”勤贵人捂脸泣道:“可是,杀害她的物件是我的步摇,他们对付我就是了,为何要利用结香。”积云叹道:“小主也别难过了,为了结香,您也要振作啊。”勤贵人擦了擦眼泪,恨声道:“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二百二十四回 耳目(中)

辛者库浣衣局里,宫奴们正在洗濯衣物,玻琴怀里斜挎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昌贵妃的纱帐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吩咐道:“贵妃娘娘命我把这纱帐和这几件衣服拿过来洗,洗干净了的话就送来承乾宫。”宫奴们喏喏应着,接过木盆继续做事,玻琴转身离去。宫奴洗着洗着,才发觉衣服上有血渍,但又不敢声张,洗好晾晒了之后按吩咐送回了承乾宫,玻琴坐在茶椅上,从袖中掏出一袋钱给宫奴:“这些是贵妃娘娘让我赏给你的赏钱,让你管好自己的舌头,不然……”宫奴立刻会意,跪下叩首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姑姑饶命!”玻琴拿起茶几上的茶碗轻轻地扣了几下,用鞋子轻轻踢了踢宫奴:“知道的话,就跪安吧。”宫奴立刻出去,玻琴拿起剪子,将纱帐剪得稀烂。负责洗濯的宫奴被管事公公杖责三十大板,宫奴不堪忍受冤枉,上吊自尽。昌贵妃跪在佛堂前双手合十,面目慈悲,虔诚忏悔:“罪过罪过。”

滟答应听闻勤贵人病了,到宁寿宫里与勤贵人促膝长谈,她得知勤贵人的遭遇,担忧道:“姐姐,步摇怎么可能变成凶器,无缘无故跑去案发现场?”勤贵人叹道:“这种事,应该是有人要存心诬陷,现在安插在太后娘娘身边的内应已经遣走了大半,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我担心,我身边的人也出了内鬼。先是曲谱的事,再是步摇。”滟答应思索片刻道:“能动我们首饰的,通常都是贴身伺候的人,也就只有姐姐身边的积云和积雨。”勤贵人摇了摇头,道:“不会是她们,往日里我和她们同来同往,再说,案发的时候积云和积雨还陪在我身边。除非……”她还没说完,只听窗外踩碎瓦片的声音,滟答应赶忙打开窗户:“谁在那儿!”勤贵人微笑道:“让她听去了也好,否则她怎么向她主子交差?”勤贵人吩咐道:“积云、积雨,茶点不够了,再去小厨房拿些过来。”侯在门外的两个宫女闻言,就去小厨房做事,滟答应焦急道:“姐姐,这会儿还有心情和我一起吃茶点?”勤贵人莞尔道:“我一向都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我都不紧张,你何须如此紧张?”积云和积雨拿了茶点进来,勤贵人打发她们道:“好了,都下去吧。”二人退下,勤贵人莞尔介绍道:“宁寿宫的茶点虽然不即东西六宫那样精致,但也是宫中的上品,妹妹快过来尝尝。”

御花园那儿,在甬道里暗害结香的宫女与玻琴在假山的龙洞下会面,宫女道:“看来她们早就察觉了我们的布局,我们的人被遣走了很多。”玻琴道:“那以后行事要万分小心了。”宫女道:“方才滟答应来找勤贵人谈话,她们对步摇的事起疑了,因为当时只有奴婢和半夏进出过勤贵人的寝室,以后怕是没那么方便了。”玻琴微笑道:“汀娥,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自己也小心应付。照我说的,让她们认为半夏才是眼线,顺便玷污勤贵人的名节。”汀娥回道:“姑姑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为娘娘分忧。”她说着就急匆匆赶回去,张望四周,行色匆匆间遇上勤贵人和滟答应有说有笑的走来,赶忙退避行礼,见她们远去,又匆匆赶到勤贵人的寝室里去打扫,刚要进去,却见半夏从里头出来:“汀娥,你去茅厕怎么去了这么久?里头我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里的花你帮我浇一下就行了,我先去小厨房看看小主的红藻汤好了没有。”汀娥笑着回应她,提着花洒到院子里浇花,见半夏走开,潜入房中,拿出袖子中的书信藏在枕头底下,信封上写着“勤贵人亲启”,随后立刻出门去浇花,滟答应和勤贵人有说有笑地回来,又去陪太后用了晚膳,才高高兴兴地回钟粹宫。勤贵人回到自己寝殿已经很晚,积云为勤贵人收拾床铺,掉出一封信,她将信交给勤贵人过目,勤贵人问道:“今日午后,是谁负责打扫寝殿的?”积雨上前回道:“回小主,奴婢们当时在陪小主游园,留下来的只有半夏和汀娥。”勤贵人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吧。”

积云领着半夏和汀娥来到勤贵人面前,二人一同向勤贵人福下道:“参见小主。”勤贵人拿着那封信开始念:“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收起信,莞尔道:“李白的《秋风词》,表示对心中伊人的相思之情。”她冷笑一声将信撕毁:“这种把戏我见多了,深宫中用情爱事蛊惑寂寞女子,散布流言说她们本性**,想让她们红杏出墙,被人捉奸在床,遭万人唾弃,最后人头落地?别跟我来这套。”又问道:“今日午后,是谁打扫寝殿的?”二人面面相觑,半夏道:“回小主,是奴婢。”积云道:“那汀娥呢?她没和你一起?”汀娥回道:“回姑姑,当时奴婢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了茅厕出恭,回来时半夏已经打扫好了,奴婢就到院子里浇花去了。”半夏道:“是奴婢让汀娥去浇花的,可是小主屋里怎么会有这封信,奴婢打扫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积雨笑道:“你不见过还好,你要是见到了还不得满世界去张扬啊?”半夏慌忙道:“不,奴婢不敢啊!”勤贵人道:“以后我若不在这寝殿里,你二人就别进来打扫了,知道的话就跪安吧。”二人喏喏应是叩首离去。半夏才出了门,心中满是委屈,便捂着脸跑开了,汀娥紧跟了上去,半夏哽咽道:“大家都是奴婢,你为何要诬陷我?”汀娥为难道:“我也有我的苦衷啊,其实我们小主她……”她附耳半夏,半夏听得一惊一乍的:“什么!?你是说小主……?!”汀娥马上用嘘声示意她住嘴:“这种事不太干净,以后别乱说了,知道吗?”半夏会意点头,汀娥叹道:“滟答应与小主本就姐妹情深,这禁宫之中,两个寂寞的人互生爱慕有何不可?所以当时滟答应悄悄找我,让我把信给小主。”半夏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啊?”汀娥为难道:“我刚才也是太紧张了,小主问得又急,我都慌了,不知要从何说起了。算了,以后若小主不在,咱们就不进她寝屋了。”半夏疑惑道:“可是,你说她们两个像吗?”汀娥莞尔道:“也许只是猜测吧,很晚了,今夜我当值,你回去睡吧。”半夏打着哈欠道:“好,拜托你了。”汀娥提着灯笼在院子里守夜,不时听着屋内主仆的悄悄话,大约是聊到怀疑半夏是眼线,汀娥窃喜。

次日一早,半夏伺候勤贵人洗漱,积雨拿着篦子为勤贵人梳理秀发,勤贵人整理完毕就去拜见太后,积云留下来看着两个杂扫宫女,她给半夏和汀娥各自交代了差事,让半夏去院子里锄草,让汀娥来掸去屋内古玩架上的灰尘,积云正看着两个宫女做事,勤贵人扶着太后往这边来,积雨朗声通传:“太后娘娘到!”宫人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跪伏叩首道:“太后娘娘万福。”太后莞尔道:“都起来吧。”宫人们起身,勤贵人扶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陪您进屋里坐吧。”太后点头,宫人们簇拥着两个主子进了屋里,勤贵人打发她们道:“都下去吧。”宫人们退下,勤贵人与太后聊起曲艺之事,太后也很有兴致的哼了几句,勤贵人摇头,莞尔道:“太后娘娘,发声应该用气,用丹田,您来感受一下臣妾是如何用气的。”说着,就将太后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压着,勤贵人唱了几句,莞尔道:“太后娘娘您也可以试试,咱们先从最基础的呼吸开始练。”勤贵人将手放上太后的肚子上,让太后深呼吸,慢慢地吐气,太后笑道:“没想到唱歌还有如此大的学问。”勤贵人道:“任何技巧都是点滴积累,太后娘娘,您的气息再吐得允一些就可以了。”二人聊了一会儿,勤贵人吩咐宫人们去准备午膳,半夏端着午膳进来,羞怯回道:“二位主子,请慢用。”她布好菜匆匆退下,勤贵人给太后夹菜:“太后娘娘,您尝尝这菠菜。这狮子头。”太后莞尔道:“好,好,你自己也吃。”二人用完膳,勤贵人陪太后到宁寿花园里去散步,积云吩咐半夏和汀娥整理。

夜间,积云点了茉莉香,将一整天观察的情况回给勤贵人:“奴婢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们俩都很听话,做事也很勤快。”勤贵人靠在床头上,叹道:“再多留意一下,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睡吧。”积云扶着勤贵人的后脑勺,伺候勤贵人躺好,向勤贵人道了声:“小主晚安。”就退下休息。勤贵人辗转不安,不知到了几更,门悄悄地打开,她听到蹑手蹑脚的布鞋声,假装继续熟睡,又听见打开柜子的声音,那个人将一个东西放进柜子里,然后悄悄离开。勤贵人见那人走了,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在底面绘有春宫图的胭脂盒,盒子里藏着一句诗:“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她将诗和盒子收好,继续安寝,次日梳妆时,积云道:“今日是十五,小主,咱们早些准备去拜见贵妃吧。”勤贵人边换装边对半夏道:“给我换那件碧蓝色绣茉莉花的锦袍吧。”半夏应着为勤贵人换好服装,勤贵人觐见回来,积云正督促汀娥扫地,半夏伺候勤贵人休息,勤贵人问道:“半夏,昨晚上你守夜,有见过什么人进来吗?”半夏道:“回小主,奴婢没看到有人进来。”勤贵人莞尔道:“好,你先下去吧,帮我叫汀娥过来。”汀娥过来福着道:“小主,奴婢来了。”勤贵人把玩着胭脂盒道:“昨夜可是你进来过吗?”汀娥回道:“小主,奴婢没进来过,昨夜奴婢在自己宫房里休息,一步都没有离开。”勤贵人莞尔道:“我有些乏了,不想动弹,你帮我把这胭脂盒放到抽屉里吧。”汀娥接过胭脂盒将它放到柜子里便退下,勤贵人拿出一对金镶珠翠耳坠藏到床垫底下,她睡起来吩咐宫人们寻找,积云问道:“汀娥,方才是你动抽屉的,是不是你拿了?”汀娥跪下不知所措:“小主,奴婢没有,奴婢按小主的吩咐放好了东西就退下打扫了,奴婢没动过小主的耳坠。”勤贵人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耳坠子长了翅膀自己会飞不成?”汀娥不住叩头:“小主明鉴,奴婢绝不会偷小主的东西。”勤贵人莞尔道:“还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汀娥急切道:“小主,要奴婢做什么?赴汤蹈火都可以的!”勤贵人摇了摇头,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去广储司说饮绿轩首饰数目不对,再拿一对耳坠来,顺便,帮我把这胭脂盒拿去烧掉。”汀娥喏喏应是,便将盒子收好出去。勤贵人吩咐积雨将耳坠放到汀娥和半夏的宫房中,半夏在宫房里发现那对耳坠,觉得很好看便自己戴上,她端着点心进来时,勤贵人看到耳坠,怒斥道:“大胆半夏!还不跪下!”半夏惶恐不安,跪下求饶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勤贵人斥道:“立刻摘了你的耳坠放桌上,给我退下!”半夏喏喏摘了耳坠,哽着退下,屋外听到半夏的哭声,汀娥办事回来,见半夏在哭,上前问道:“又被小主斥责了?”半夏委屈点头,汀娥安慰道:“做奴婢的就是这样,哪能不被斥责呢?快别委屈了。”半夏哭道:“我不过是瞧见咱们屋里有一对很漂亮的耳坠,一时好奇才戴上的,小主就很大声地责骂我。”汀娥踉跄一下,问道:“耳坠?我们屋里的?我们屋里哪有什么耳坠?”半夏哽咽道:“我都看见了,很漂亮的。”汀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半夏道:“方才我回屋看见的。”汀娥想到了什么,拿着东西进去,半夏还在嘤嘤哭泣。

勤贵人莞尔道:“方才我仔细找了一下,耳坠子原来掉到地下了。不过你辛苦这一趟,又给我弄来新的耳坠,辛苦了。”汀娥莞尔道:“不辛苦,奴婢份内之事,只要小主吩咐,奴婢就一定照办。”勤贵人仔细嗅了嗅:“你身上,可用了什么熏香吗?好香。”汀娥道:“奴婢哪用得起什么熏香,方才奴婢走了一圈,一身汗臭,恐污了小主嗅闻。”勤贵人摇头,莞尔道:“清香宜人。”汀娥道:“小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勤贵人拿出抽屉里的信封,信封上写着“滟答应亲启”,她莞尔道:“有封信,我想请你转交给滟答应。”汀娥接过信,回了句:“奴婢立刻就去。”便出去。滟答应接过信,边拆着信封边问道:“你们小主还有话带给我吗?”汀娥跪着道:“回小主,没有了。”滟答应念着信:“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念完即刻将信交还给汀娥,与汀娥一同赶往饮绿轩,她拿着那张纸问勤贵人:“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勤贵人疑惑道:“这是谁写的?”滟答应道:“姐姐,我们不是那样的,对不对?”勤贵人吩咐宫人们先出去,对滟答应道:“燕燕,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要传话还需这么周折?而且,深宫中写这种诗词,万一传到皇上那儿,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滟答应回想着道:“是姐姐让汀娥给我送信的吗?”勤贵人假装回想,道:“汀娥,我没叫她给你送过信。”又喊道:“汀娥,进来!”汀娥进去,跪下叩首:“二位小主有何吩咐?”滟答应要发问,勤贵人按住滟答应的手,示意她不可声张,勤贵人莞尔道:“滟答应想吃山楂糕了,你快去小厨房拿。顺便去准备普洱茶。”汀娥应着去做事,滟答应见汀娥走远,道:“我也觉得这个汀娥有古怪。”勤贵人叹道:“方才我留意过了,汀娥身上沾染了茉莉香的气味,那气味极微,若不仔细察觉,是察觉不出来的,说明她经常出入我的寝屋。”滟答应担忧道:“那,姐姐,咱们去告诉皇上吧?”勤贵人莞尔道:“还用不着,皇上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这些微末小事?后宫自然是四妃娘娘和昌贵妃在打理。”她继续道:“这几日我让她认为我怀疑半夏,让她放松警惕,稍后我就找个由头,把她赶出去。不过,也许需要妹妹你配合一下。”她附耳滟答应,滟答应会意。汀娥端着茶壶和山楂糕进来:“二位小主请慢用。”滟答应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汀娥喏喏应着退下,滟答应拿起一块山楂糕吃着,勤贵人也品着普洱,突然,二人昏昏睡去,宫人们听见摔碎碗碟的声音,都进来,积云拿起一块山楂糕闻着,又拿起茶壶闻着,道:“茶点被下了***,谁干的!说!”灵台道:“方才我瞧见汀娥去过小厨房,是汀娥端着东西过来的。”汀娥跪下辩道:“奴婢没有啊!奴婢也不知道,小主的茶点里怎么被下了药!奴婢不知道啊!姑姑,奴婢没有啊!”积云道:“方才只有你经手过茶点,难道你是想说是我授意半夏给小主下药?”汀娥冷汗直冒,辩道:“不,不是,姑姑,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积云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我押了关起来,等小主醒了再发落!”宫人们立刻来押汀娥,汀娥惊慌失措,大喊:“小主!奴婢知道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勤贵人吩咐道:“让她进来!”汀娥进去,滟答应问道:“为何要埋伏在姐姐身边图谋不轨?昌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快说!”汀娥惶恐不安,战战兢兢道:“奴、奴婢有把柄在她们手上,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小主,奴婢再也不敢了!”勤贵人莞尔道:“知道为什么你露陷了吗?”汀娥惊惧道:“小主,奴婢不知道。”勤贵人轻轻嗅了一遍屋中的熏香道:“今日我屋里点的是檀香,可你身上却沾染了茉莉香的气味,可见你经常出入我的寝屋,算起来,结香的死,应该也和你有关吧?”汀娥连连叩头:“小主对不起啊!奴婢是被她们逼迫的啊!不得不照她们的安排做事,小主,奴婢以后一定会忠心护主,绝对不会有异心!小主,如若奴婢所说有假,甘愿被天雷劈死!”勤贵人用帕子掩口反胃,摆手道:“倒不用那么严重,稍后我让积云回了内务府,让你去承乾宫伺候。好了,跪安吧。”汀娥哽咽着告退。

过了几日,汀娥由玻琴领着进了自己的宫房:“以后你就住这儿,你的差事明日我会安排给你。”汀娥疑惑道:“我一直很小心的,到底是怎么露陷的?”玻琴道:“勤贵人心思缜密,很不好对付,眼下,连你都被遣走了,那里就没有咱们的人了。”汀娥叹息,玻琴道:“你挪腾了新地儿,也累了,先歇会儿。贵妃娘娘有了新的计划,自会告知咱们。”汀娥点头。晚间,饮绿轩这里,半夏和几个宫人提着灯笼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闲聊,半夏恍然大悟:“原来小主是想让汀娥现形,我就说嘛!她老是假装肚子疼去上茅厕,其实是跑去通风报信了!”小太监道:“还好小主仁慈,赶她去承乾宫,换了太后娘娘不就直接成了棍下鬼了,关景天就是个例子。”半夏轻轻敲了敲小太监的帽檐:“大晚上的,说这些多不吉利啊!”积云也欢喜道:“现在这儿的眼线都被除掉了,小主和太后娘娘也无了后顾之忧。”勤贵人****地拨动琵琶弦,叹道:“后宫里,人人都会耍心机,是因为人人都有无可奈何。窥伺他人,任意摆布,又能得到什么善果呢?”积云也叹道:“可怜了结香,咱们找到了凶手,还是不能为她昭雪。”勤贵人冷笑一声,眼里闪着寒光:“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太后的眼睛在李太医和勤贵人的精心照顾下日渐好转,终于彻底恢复了视力,她恍惚间看到了身着皇贵妃服制的孝懿皇后,又立刻摇头回过神来,见是勤贵人端着药,耐心地吹凉,送到自己嘴边,太后吃着药,莞尔道:“瞧哀家,刚恢复视力,老是把你错认成孝懿皇后。”勤贵人闻言,立刻跪下道:“臣妾长相是天生如此,并不想对仙逝的皇后娘娘不敬。”阿柔也道:“奴婢头回见贵人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不过瞧久了,勤贵人倒比孝懿皇后平易近人些。”太后搀起勤贵人道:“好孩子,快起来,哀家的这双眼睛,若不是有你护理,还不知能不能恢复视力。你啊,哀家一开始讨厌你,怀疑你,老是想挫你的威风,现在呢,哀家实在是太喜欢你了。”勤贵人感动,伏在太后怀中哽咽:“太后。”太后安慰道:“好孩子,哀家眼睛好了,就可以看清更多的东西,不会让其他人再欺负你了。”黑豆看到这一幕,也用小爪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

千里之外的蒙古,各部因连年战乱灾荒,饥民无数,阿灵阿和成璐开仓赈粮,无奈人多粥少,一开始还能缓解灾情,而后就灾荒连连,灾民们冲进都统府里讨说法,阿灵阿劝道:“乡亲们听我说,我们已经派人去大清报告我们的情况,希望各位乡亲稍安勿躁!我保证!三日后,人人都有东西吃!”灾民哪里肯听:“狗官!你们肯定中饱私囊!把粮食都私吞了!带我们去粮仓!不然我们拆了你这个狗窝!”灾民们一呼百应,各个提着大棍,大声呼喊:“对!我们拆了你这个狗窝!”瀮儿搀着大肚子的成璐过来,成璐劝道:“乡亲们,你们需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们的,求你们不要激动。”其中一个妇人见成璐大着肚子,抱着怀中骨瘦如柴的婴儿跪下哭道:“恳求老爷夫人,赏点东西吃吧!这孩子快饿死了!”又一个小孩哭着上前:“我好饿!我要吃东西!”成璐上前,用帕子为小孩抹去眼泪:“小弟弟,你放心,咱们已经派人去朝廷,朝廷一定会给我们发放赈灾粮食的。”那个带头的继续呼喊:“乡亲们!不要听他们的!给我上!”一片喊杀声响起,军民们打成一片,混乱中,一支棍棒朝灾民小孩挥来,成璐上前,用腹背替他受了一棍重击,扑倒在地,接着又是一棍打在臀部,还有一棍打在成璐的头上,小孩看见成璐鞋子里和裙下在流血,慌忙逃开。阿灵阿见成璐倒地,闯过人群将成璐抱起:“都给我住手!”士兵们上前将几个领头挑事的押住,灾民们便纷纷丢到棍棒投降,阿灵阿哭喊道:“璐儿!璐儿!”经过太医诊治,成璐受了重击,再也无法生育,头部也因重击而失忆,阿灵阿后悔不该带成璐一起来,过了几日,朝廷派发的粮食送来了,灾民们蜂拥来抢,多抢多得,少抢少得,没人愿意开荒耕作,灾荒始终不得缓解。

我们便将希望寄托于神佛,期待神佛庇佑天下百姓,每日除了与昌贵妃一同赴宝华殿祈福,就是各自在宫房里摘抄佛经,这一日,我正坐着轿撵往承乾宫去,就见到有一群太监宫女在对另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我立刻催促轿夫过去,芳若大声通传:“德妃娘娘到!”那些人还不停止,我猛拍扶手,厉声喝止道:“都给本宫住手!”他们立刻过来,跪下道:“奴婢\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我问他们:“为什么打架?”小太监回道:“回小主,那小子他,他跟我们玩马吊,他老出老千!”宫女捏了一下他,小太监立刻道:“回小主,咱们是敬事房的,库房有件珐琅花瓶丢了,所以对他小惩大戒一番。”我冷笑道:“拳打脚踢也是小惩大戒,那还要宫规戒律干什么?”我大声喊道:“侍卫!侍卫!”侍卫闻言过来:“德妃娘娘,奴才在!”我吩咐道:“把这些斗殴挑事,惊扰本宫鸾驾的奴才,都给本宫抓起来!带到承乾宫交给贵妃娘娘发落!”侍卫应着就来押走那些宫人。

我到承乾宫里,先向昌贵妃行礼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昌贵妃莞尔道:“姐姐免礼,坐吧。”我道了声:“谢娘娘。”便坐在我的座次上,昌贵妃吩咐玻琴道:“玻琴,去给德妃娘娘斟茶,摆上点心。”玻琴应着给我座椅旁的红木桌上摆放茶点:“德妃娘娘您慢用。”我莞尔道:“有劳玻琴了。”玻琴退去昌贵妃身边,昌贵妃问道:“近日各宫房可都有按吩咐摘抄经卷?”我道:“永和宫宫人认真抄颂经文,必不敢懈怠。”昌贵妃担忧道:“现在天下难民那么多,咱们这些深宫主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祈福,让佛荫庇佑,天下太平。德妃姐姐是学佛懂佛之人,一定要当好嫔妃们礼佛的表率。”我莞尔点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嫔妾一定更加诚心诚意礼佛,为天下百姓广积公德。”昌贵妃莞尔道:“对了,最近阿哥公主们都还好吗?”我莞尔回道:“回贵妃娘娘,一切都好。”我敛住笑容,正色道:“方才来时,嫔妾见途中有宫女太监打架斗殴,现在人都带来了,还请贵妃娘娘发落。”昌贵妃闻言,立刻道:“都给本宫带上来!”侍卫押着那些宫人进殿,宫人们立刻跪在地上叩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玻琴见了那些宫人,很是惊讶,随后故作没事,昌贵妃问道:“方才是你们打架斗殴,惊扰了德妃娘娘吗?”宫人们各个说“奴婢该死”“奴才有罪”之类的,昌贵妃转向我道:“姐姐,是你发现的,还是你来处置吧。”我面有难色,回道:“贵妃娘娘,您是贵妃,位份比嫔妾尊贵,还是您来发落吧。”昌贵妃叹道:“好吧。”随后对宫人们斥道:“本宫念你们是初犯,每人罚俸两个月,下次再犯,二十大板,撵送出宫,绝不姑息!都给本宫跪安!”宫人们喏喏称是,连滚带爬出去。我品了口茶道:“贵妃娘娘,永和宫中还有些事,嫔妾先行告退。”昌贵妃莞尔相送:“姐姐慢走。”玻琴和游世淮向我恭送道:“恭送德妃娘娘!”

昌贵妃倚在椅子上,用手捏着额头,闭目凝神,玻琴蹊跷道:“那些人,不都是咱们放进勤贵人和太后那儿的内应吗?怎么都被遣走了?”昌贵妃叹道:“勤贵人,没那么简单啊,现在他们又出了打架斗殴的事,让德妃也管上了。”玻琴怀疑道:“难道娘娘是想说,德妃娘娘也知道了咱们的事?”昌贵妃摇头,冷笑道:“一个成天礼佛的妃子,有什么气候?”接着又叹道:“还是多想想,如何解决那些后患吧,本宫不想夜长梦多,最好一次性都给本宫解决掉。”玻琴闻言便知昌贵妃心思,立刻应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了。”玻琴带汀娥去御花园采花,邀她到假山那儿商量事情,随后游世淮上前,将汀娥狠狠按入水中,做成自尽溺毙之状。游世淮召集并带着那些参与斗殴的宫人们出宫办差,他心存恻隐,并没有把他们带到埋伏昌贵妃杀手的宫门,而是走了另一个宫门,给他们一些盘缠,让他们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自谋生路,宫人们十分感激游世淮。守门的侍卫见他们没来,立刻去通知昌贵妃:“属下该死!请娘娘责罚!”昌贵妃摆弄着花瓶里的牡丹:“是不是人都放跑了?”侍卫回道:“属下即刻派人去追捕!”昌贵妃莞尔道:“既跑了,那便跑了吧,行了,本宫知道了,跪安吧。”侍卫行礼道:“奴才告退!”游世淮赶回来:“回禀娘娘,那些宫人都送走了。”昌贵妃抚着花瓶道:“都送走了?”游世淮回道:“是啊,娘娘,奴才送他们走了。”昌贵妃突起怒意,将花瓶朝游世淮打去,游世淮慌张躲闪,跪下不住叩头道:“贵妃娘娘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啊!”

第二百二十五回 耳目(下)

李太医从承乾宫的宫房里出来,游世淮趴在床上,小太监正给他上药:“公公,还疼吗?”游世淮斥道:“二十大板子下去,能不疼吗!”小太监上完了药,蹊跷道:“贵妃娘娘一向宽宏大量,怎会真的罚咱们?就为了一个花瓶?”游世淮咬牙忍着,道:“以后当差可留神些,错一丝一毫,惹主子不高兴了都要挨这么几下。”正殿那一边,宣嫔与昌贵妃坐着闲聊,昌贵妃噗嗤笑道:“挤的是公羊,哈哈哈。”宣嫔一边羞红了脸,一边继续笑道:“后来那只公羊,一看见我们包里的小姑娘去羊圈挤奶就过来撞她,诶呦,想想就好笑,怎么会弄错了。”昌贵妃捂脸还在抽动地大笑,宣嫔也忍不住边说边笑:“后来她吃奶食的时候,总要先问问是黏稠的还是顺滑的。”昌贵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快别说了,本、本宫肚子都痛了,哈哈哈…”宣嫔与昌贵妃聊着不提。

南书房里,魏珠小心翼翼地将一碟南瓜盅放在皇上面前,他打开南瓜盅的盖子,里面是菜和肉丝以及南瓜肉和南瓜籽拌的米饭,他对皇上道:“皇上,这是奴才让人给您弄的南瓜拌饭,您先用些吧。”皇上放下折子,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尝着,问道:“听说最近宫里头的宫人又有一批离宫回乡的。”魏珠堆笑道:“他们有的宫期还未满,向内务府告假,说回乡见见亲人,皇上您也知道,如今贵妃娘娘**后宫,她一向体恤咱们奴才,那些奴才去求她放行,就都走了。”皇上道:“你们思乡心切,朕都明白,可是宫里自有宫规,罢了,按期回宫就是了。”魏珠喏喏应是,又道:“这是今年乾清宫后头菜园里种的南瓜,可新鲜了。”皇上吃着道:“拌了饭更香了。改天朕得空再去瞧瞧菜园。”魏珠瞧了瞧殿中角落摆放的文竹盆栽里的三色泥,对皇上道:“三色泥里头长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皇上吃完了,打了一个饱嗝,将碟子和调羹以及南瓜盅放在一旁,魏珠吩咐小太监上前收拾,皇上拿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水,对魏珠道:“前不久锦江染病死了?是怎么回事?”魏珠道:“不知道,奴才听说是她下毒谋害太后,所以太后赐死了她,还有太后身边的关景天也被杖杀了,说是经常为贵妃娘娘探听太后的消息。”皇上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后还是那么跋扈。她好像和贵妃一样,也忘了凤印的事,如今的太后实际上和废后无异,奴才的生死去留,朕说的才算!”魏珠喏喏称是,又道:“皇上,如今勤贵人与太后同住,您常翻她的牌子,让她帮您盯着太后便是了,为何还要锦江冒死周旋在太后和贵妃之间?”皇上看着奏折,道:“勤贵人的牌子朕想翻的时候自然会翻,你也替朕多留神些,后宫里除了贵妃还有谁想兴风作浪。”魏珠应着立侍在一旁,皇上拿起朱砂笔,在折子上批复一个:“知道了”。

转眼到了四月四,一年一度的夏凤节,我身着紫蓝色绣蓝雪花与鸾纹的吉服,顶着笨重的金玉珠翠,与敬嫔各坐步撵同时到乾清宫,小太监通传道:“敬嫔娘娘到!德妃娘娘到!”后宫的妃子们全都盛装出席,三三两两地各自站着,与身着命妇朝服的宫外命妇福晋们闲聊,额娘向一旁的端嫔和命妇微微屈一下膝,就到我和敬嫔这儿来,她按着宫规先向我们行了一礼:“德妃娘娘万安,敬嫔娘娘万安。”我莞尔道:“额娘请起。”额娘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我环视四周,对额娘道:“今年人又比去年多了,记得本宫刚进宫的时候,人还很少。”额娘道:“宫中又添了新人,加上命妇福晋,皇子福晋,人自然变多了。”敬嫔看向一旁与大福晋站在一起闲聊的太子福晋,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咱们的时代迟早会过去,孩子们的时代也迟早会到来。”额娘问道:“对了,四阿哥已经成年了,为四阿哥物色福晋了吗?”我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说还不想这么早娶福晋,不过本宫倒是听贵妃娘娘说,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星轩已经长成,知书达礼,温婉娴静,约比四阿哥小七个月,听说还未许配人家。”敬嫔道:“嫔妾也听说过这个费扬古,他在平定三藩之乱时就是安亲王手下的大员,当年在**布通大战时,曾一度击溃葛尔丹的乱军,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良将。”额娘道:“说起来,乌拉那拉氏祖上还出过中宫,**的第四位大妃就是乌拉那拉氏。”我叹道:“可惜先帝爷忌讳摄政王多尔衮,连累了大妃未能继续安享尊谥。”敬嫔道:“乌拉那拉一族也经过大起大落,这样人家的女儿,必定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不会得意望形。”正唧唧喳喳地聊着,苏麻与宁悫太妃也进来了,太嫔们各自端着一副大绣帐的一角,小心翼翼往殿中送,随后由宫人们将绣帐挂在正大光明匾额上由下展开供我们观赏,只见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图,针线细腻,栩栩如生,通贵人也不由赞道:“这绣功极妙,只需一眼,就感到这副图的灵气。”陈太嫔笑道:“是通贵人?最近可好?”通贵人行礼道:“嫔妾见过太嫔娘娘,太嫔娘娘万福。”她起身,莞尔道:“回娘娘,嫔妾最近很好。”陈太嫔道:“好就好,你看这副图,是我们几位太妃太嫔绣了许久才绣成的,皇上仁孝,自从废止了殉葬制度后,我们这些太嫔、太妃,常日里无事,便以针线打发时日。”通贵人道:“其实嫔妾也差不多。”陈太嫔笑道:“哪能差不多啊,你还可以盼着皇上去淑芳斋,你们这些当朝妃子,还可以为了同一个男人相互争奇斗艳,本宫能盼到先帝爷吗?”她的笑容略显凄凉落寞,通贵人低头不语。绿萝搀扶着苏麻坐上龙椅,只听大太监吊着嗓高喊道:“肃静!请各位主子按品级位号归位!太妃太嫔排一队,嫔妃排一队,皇子福晋一队,宫外命妇一队!”我们按次序排好,小太监们进殿,给各列领头的手里分别送上一炷香,大太监继续喊道:“跪!”我们一同跪下,大太监继续喊道:“进香!”领头的几个纷纷起身,首先是宁悫太妃上百鸟朝凤图前朝拜,大太监又喊一声:“拜!”

我们一同叩拜,宁悫太妃将手中的香交给侍候在旁的宫女,回到队列里,宫女拿着香到殿前的香炉上插好,大太监朗声道:“兴!”我们便跪立着,接着昌贵妃做好准备要举香上前朝拜,安亲王福晋提醒到:“贵妃娘娘稍等,太子福晋是未来的**,理应由她先来。”昌贵妃退回去,太子福晋莞尔道:“臣妾虽嫁于太子,但臣妾是晚辈,宫中长幼有序,理应由贵妃娘娘先来。”安亲王福晋笑道:“太子福晋说的是,是臣妾多嘴了。”昌贵妃似有不悦,只按着繁文缛节做着,太子福晋和安亲王福晋也各自进了香,紧接着,我们分列两旁,南府的乐师和舞姬进献祭歌和祭舞,舞蹈音乐都与百鸟朝凤有关。歌舞完毕,大太监宣布:“礼成!”苏麻对我们道:“这次一年一度的夏凤节,它和千秋节一样,是我们这些妇人最重要的节日。这夏凤节庆,把宫里宫外的,都聚到一堂,要咱们学习百鸟朝凤的君臣之道,勤修妇德,更要为了大清皇室,开枝散叶,充裕内廷。老身做为宫中年资最长者,全权主持本次庆典,希望各位如这百鸟朝凤图般,团结一致,各归其位。余下的也无啥事了,就都自便吧。”我们跪拜齐声道:“臣妾等谨遵姑**教诲。”绿萝搀着苏麻离去,我们恭送道:“恭送姑**。”我们也各自散去,不曾察觉手绢掉在了地上,安亲王福晋见是我落下的,捡起追上我:“娘娘留步!”我回首与她颔首致礼:“安亲王福晋万安。”安亲王福晋向我一福道:“娘娘万福。”她将手绢交还给我:“娘娘,方才您的手绢掉了。”我接过手绢,莞尔道:“多谢福晋。”安亲王福晋道:“臣妾见娘娘手绢上绣着曼陀罗华和六字真言,想必娘娘素日里最喜研习佛理。”我莞尔道:“福晋过奖了,本宫谈不上喜研佛理,只是觉得当迷茫困惑的时候,多读一些典籍,会让人茅塞顿开,不被俗世缘法迷惑。曼陀罗华喻意佛国天乐,又喻适意忘忧,佛经里说,见到它盛开模样的人,都会忘却烦恼,愉悦自在。本宫还有些许事,安亲王福晋请自便。”安亲王福晋对我福下道:“恭送娘娘。”随后,我坐上步撵往承乾宫去。

我才刚下步撵,就见惠妃和大福晋欢欢喜喜地出来,之后是宜妃和顺嫔,相互行礼问安后,芳萸和小璇子随我进正殿里,县君坐在客座的右首位,左首位坐着荣妃,次右位坐着恭亲王福晋,次左位坐着宣嫔,我往里头走时,守门的小太监通传道:“德妃娘娘到!”我上前向上头的昌贵妃一福:“嫔妾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莞尔道:“姐姐免礼,坐吧。”我到左边第三位的位置坐下,县君起身向我问安:“妾身参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我莞尔道:“县君免礼,坐吧。”县君应了声:“谢娘娘。”就坐下。昌贵妃问道:“近日永和宫的用度数目可还好?”我让芳萸将帐目呈给昌贵妃,昌贵妃接过帐目,细细看着,然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将帐目交给芳萸,芳萸退回到我身旁立着,昌贵妃对我道:“今日准备节庆,姐姐也辛苦了。方才惠妃姐姐和宜妃姐姐来过,荣妃姐姐也选走了一样七宝手钏,难得后宫节庆,内务府往本宫这儿送了好些东西,只等你们过来选了。花扇,去呈给德妃娘娘。”花扇应了声,双手举着托盘到我面前:“请德妃娘娘拣选。”我见托盘上都是各色珠宝饰品,却见有几件绣工精细的团扇,我拿起那一个绣着夕雾的团扇,起身向上座福了一下:“嫔妾谢过娘娘恩典。”昌贵妃莞尔道:“姐姐免礼。”我坐下,荣妃对我道:“几日不见妹妹,妹妹又清减了不少,最近身子可好吗?”我莞尔回道:“本宫还好。”荣妃莞尔点头,饮了一口普洱,起身向昌贵妃一福:“贵妃娘娘,嫔妾要先回储秀宫了,嫔妾告退。”恭亲王福晋也起身一福:“臣妾告退。”荣妃与恭亲王福晋离去,宣嫔拿起一块沙琪玛吃着,她将盘子放到我跟前:“娘娘也尝尝,可香了。”我拿起一块尝着,果然香甜可口。昌贵妃道:“今晚乾清宫设宴,方才本宫让玻琴去打点了。”才说着,玻琴就进来了,宣嫔扣了扣茶碗,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玻琴向我随意一福就走到昌贵妃身旁:“德妃娘娘万安。”昌贵妃问道:“怎么回来了?采买置办的事都办妥了吗?还有布置场地的事?”玻琴恭身回道:“回娘娘,奴婢吩咐那些御前宫人做事的时候,太子福晋身边的长生来了,说晚宴的事太子福晋置办,魏公公就让奴婢先回来了。”昌贵妃脸色一沉,紧紧攥着手绢,随后莞尔道:“没事,太子福晋学着料理宫中事宜,也可以独当一面嘛。”我问道:“贵妃娘娘,阿灵阿和成璐最近有来信吗?他们过得如何?”昌贵妃似有愁容,正要向我道明,县君立刻道:“回娘娘,臣妾前几天收到来信,阿灵阿说一切都好,让咱们不必担心。”我莞尔道:“他们好好的,本宫就放心了。”我起身走到殿中,向昌贵妃福下道:“既然今夜还要赴宴,嫔妾就回宫去养养精神,嫔妾告退。”昌贵妃微笑颔首,芳萸和小璇子随我离开。

宣嫔也向昌贵妃一福:“嫔妾先去御花园走走。”她甩开大步出去,县君叹气,昌贵妃问道:“额娘,方才为何不让本宫把实情告诉德妃?”县君道:“德妃娘娘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妾身不想把你二嫂滑胎的消息告诉她,让她难过忧心。”昌贵妃会意,点了点头,叹道:“二嫂也是个苦命的人,回头本宫让人给府里送些阿胶红藻给二嫂补补身子。”县君道:“妾身先谢过娘娘。”昌贵妃问道:“对了,最近三嫂的胎象如何?”县君道:“霜儿也快足月了,一切都好,谢娘娘关心。只是你大嫂还未有身孕。”昌贵妃道:“现在只等三嫂的孩子生下来,为我钮祜禄氏一族传递香火。方才给二嫂送去的补身子的吃食,再挑几包红糖,几筐新鲜鸡蛋,给三嫂。本宫先祝福三嫂母子平安。”县君道:“妾身代霜儿谢过娘娘。”昌贵妃打着哈欠道:“今晚还要赴宴,本宫想先去歇会儿,额娘自愉便好。”说着,就起身与宫人往寝宫去,县君起身一福:“恭送贵妃娘娘。”接着吩咐身旁的侍女道:“冬蚕,陪我先去偏殿歇息,时辰到了记得叫醒我。”冬蚕回道:“奴婢知道了,老夫人放心。”

次日一早,钮祜禄府里,绯霜的肚子已经足月,每次见法喀习惯用左手做事,就开始担心腹中的孩子,正想着心事,栗奴拿着一包药,急匆匆地进来了:“三少**,这是藏红花,奴婢现在就去熬药,只需要一碗,就可以送走这孩子。”绯霜叹道:“好,只要没有这个孩子,我和大少爷就都是清白之身。”她抚上肚子自忖道:“孩子,不要怪额娘。”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剧烈胎动了几下,绯霜觉察到腹中骨肉的胎动,捂着肚子滴下眼泪。没一会儿,栗奴就端着藏红花进来了,绯霜颤抖着双手拿着碗和勺子,拨弄着碗里的药汁,她正要拿勺子喝第一口,麦娘陪着香榴进来了,香榴边进门边道:“表妹,你这儿有线吗?”绯霜一惊,抖动的药汁溅到手上,她被烫了一下,将那青花瓷碗摔碎,药汁洒了一地,香榴忙吩咐道:“栗奴,麦娘,快些收拾。”两个侍女立刻收拾,绯霜莞尔道:“大嫂,您要什么线?”香榴道:“蓝色的线,最好是天蚕丝。”绯霜道:“在屏风后面梳妆台的第三个柜子里,在针线盒里。”香榴过去找,香榴正找着,绯霜突然剧烈腹痛:“好、好痛……啊……”香榴立刻关上抽屉过来道:“表妹?怎么了?”栗奴焦急道:“不好!三少**怕是要生了,奴婢这就去叫稳婆来!”香榴搀着绯霜到床上,用帕子擦拭绯霜额头的冷汗:“表妹,再坚持一下,稳婆马上就来。”绯霜使劲揪着被单,痛苦哀叫着。

钮祜禄府上下都焦急等待新生命的降生,侍女端出一盆血水,县君问道:“三少**如何了?”侍女回道:“回老妇人,三少**的孩子还没生下来。”说完就立刻做事,用端了干净的温水盆和毛巾进去,县君开始担心:“怎么会这么久。”屋里头,几个稳婆正在奋力接生,那稳婆一脸横肉,斥绯霜道:“快用力啊!孩子的头就快出来了!”绯霜想在最后关头让孩子窒息而死,故作借口道:“不,不行,我,我没力,力气了……”谁料稳婆们用力挤压她的腹部往下推,想把孩子推出来,绯霜就是不肯让孩子下来,稳婆急了,按住绯霜,开始伸手掏,不一会儿就把孩子掏了出来,绯霜见了孩子降生,晕厥过去。男婴的啼哭传遍整个钮祜禄府,母子平安,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喜得麟儿的喜悦中,唯独绯霜,开始担忧儿子会否遗传法喀的左撇子。福保晚上回府,边卸着侍卫服,边问道:“小少爷取名字了吗?”绯霜抱着襁褓正哄着孩子睡觉,莞尔对福保道:“还没有。”福保换了睡袍,搂着绯霜,仔细瞧着孩子的睡容,微笑道:“我的好娘子,这孩子好生俊俏。”绯霜莞尔道:“你是孩子的阿玛,不如,就由你来取名字?”福保思索了几个名字,脱口道:“那啥,不如就叫他朝昆,你看如何?”绯霜道:“朝昆?好,就叫他朝昆。”福保打着哈欠:“很晚了,早些歇息。”绯霜哄着朝昆道:“相公先睡吧,我稍后就来。”绯霜将朝昆轻轻放到摇篮床里,吹熄了屋内的烛火。

次日一早,佟夫人就带着礼物来探望绯霜:“刚生了孩子,身子还好吗?”绯霜莞尔道:“姨妈,我很好。”佟夫人打量着绯霜道:“我瞧你气色,不是很好啊,可得好好补补。”绯霜道:“老夫人从宫里带了安胎做月子的礼物回来,我现在每天都在吃着。”佟夫人摇头道:“她那些哪管用?这不,我给你带了几只乌鸡,还有一些冬虫夏草,对了对了,调养产妇最好的益母草我也给你带来了一包,你把这些给栗奴她们,让她们给你熬汤,对了,干脆中午就吃虫草乌鸡汤,我也在这儿吃,吃完了我帮你带会儿孩子。”绯霜点头道:“好。”姨甥正聊着,朝昆哇哇啼哭起来,绯霜忙去看护朝昆。

宓嫔斥端静公主道:“端静!听话!”端静公主哭得梨花带雨:“为什么?有荣宪姐姐和纯禧姐姐和亲就够了!八旗子弟那么多,为何还要儿臣和亲!儿臣不嫁!”她哭着就跑出去,宓嫔立刻吩咐:“云翠,琬薷,快去跟着公主,把她带回来。”两个宫女应着就出去。韭兰为宓嫔倒了一杯温水:“娘娘别急,公主会明白您和皇上的苦心的。”宓嫔接过水杯,叹道:“但愿吧。”端静公主独自坐在御花园迦叶池边丢着石子,她喃喃自语:“我就不嫁!”王答应正在放风筝,见端静公主坐在河边,收起风筝,上前问道:“端静公主,可有心事吗?”端静公主斥道:“和亲和亲和亲,你们就巴不得本宫消失才满意吗!”她掩面哭泣,王答应将手中的帕子给她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否说于嫔妾,看看嫔妾能否帮公主排解心中的烦恼?”端静公主哽咽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于王答应听,王答应叹道:“皇上也是迫于无奈,虽说公主和亲是传统,不如这样,公主陪嫔妾去见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端静公主冷笑道:“皇阿玛他眼里只有他的大好河山,他会在乎本宫吗?”王答应道:“试试看吧。”端静公主半信半疑地点头。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端静公主推开侍卫阻拦就和王答应闯进去:“起开!本宫要见皇阿玛!”侍卫追了进来:“公主和小主快出来,皇上在批折子!”皇上命令道:“退下!”侍卫低着头退下,端静公主走上皇上身边问道:“皇阿玛,您真的要把儿臣嫁过去和亲吗?”皇上道:“看来宓嫔也跟你说了,朕就不再重复了,和亲之事,事关蒙古各部和科尔沁部的安宁,端静身为公主,应当以大局为重,你今年也长大了,不要那么任性了。”端静公主歇斯底里大喊:“儿臣不嫁!不嫁!不嫁!不嫁!”皇上厌烦道:“魏珠,你带公主先下去,好好劝劝公主。”魏珠陪着端静公主先离开,王答应上前跪下道:“皇上,臣妾有一言,不妨再从旁系的成年公主或郡主里选一个合适的,再行婚配,等有好的夫婿再给端静公主婚配?”皇上放下折子,走下龙椅,轻轻挑起王答应的下巴:“有点面熟,朕似乎见过你。”王答应莞尔道:“皇上的妃子太多了,不记得臣妾这么个闲人也属寻常。回皇上,臣妾是长春宫丹桂苑的王答应。”皇上默念着她的位号:“王答应……”又问道:“今日你过来,就是为了让朕重新考虑端静公主的婚事?为何?”王答应道:“回皇上,臣妾觉得,倘若公主不情不愿地出嫁,无论对大清还是对科尔沁,都是祸事而非喜事,不如慢慢劝化公主,让公主心甘情愿出嫁,既成就了一段姻缘,又能笼络科尔沁部为我大清效力。臣妾只是一介深宫妇人,今日在皇上面前斗胆多言,还望皇上恕罪。”皇上微笑道:“有些意思,你留下来伺候朕。”王答应喏喏应是,接着就为皇上研墨。

第二百二十八回 瘟神(下)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此刻正值大暑,日光似焰,灼得那金瓦滚烫炙人,热风似火,烤得那宫人汗如雨下,然而永和宫正堂大殿内,荫凉适宜,早闭了窗户遮蔽热浪,又有殿前的一鼎寒冰和左右宫人扇凉避暑,我着一身翠色蚕丝薄常服,与宫中姐妹尝着内果房递供来的冰镇西瓜和油梨,门口的小太监就引着花扇进来,花扇向我们一福:“奴婢叩见德妃娘娘、敬嫔娘娘、定常在,娘娘和常在吉祥。”我莞尔道:“免礼。”花扇言谢后起身立侍,我问道:“可是贵妃娘娘有事召见?”花扇回道:“回德妃娘娘,贵妃娘娘说有要事相商。”竹息见屋外暑气正盛,担忧道:“娘娘且先等等再去,现下午后,外面毒热,娘娘乃千金贵体,中了暑气可怎是好?”我吩咐道:“芳萸,去把本宫的冰肌玉骨膏拿来给本宫抹上。”芳萸应着拿了一个银色锦盒来,只见那膏的气味,有甜梨的甜香又有薄荷的清凉,抹在身上冰凉凉的,正巧敌一敌屋外的暑气,我欲往殿外去,敬嫔忙叫玉柔帮我撑开御伞,我就在宫人们的簇拥下,坐着滚烫的步撵到了承乾宫,只见宫门外还有其他宫的宫人和步撵在外侯着,芳萸扶我下了轿,花扇引我和芳萸进去,那殿中又是一片清凉,东西十二宫的各宫主位皆坐在殿中品茗论事,忽闻:“德妃娘娘到!”的通传声,却都哑然无语,静待我上前来参拜道:“嫔妾叩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昌贵妃莞尔道:“姐姐快快请起,赐座。”我言谢后入座,小宫女为我甄上冰镇的葡萄果汁,我喝了几口消暑后,问道:“不知贵妃娘娘召见诸位姐妹来,所为何事?”昌贵妃道:“方才本宫与诸位姐妹都说了,德妃姐姐姗姗来迟,本宫再重复一遍,是这样的,苏麻姑**的寿辰又要到了,皇上的意思是,按照太皇太妃的仪制置办寿宴,交给咱们后宫全权操持。本宫心想,苏麻姑**也是历经三朝的老人了,为了让她老人家高兴,也为了彰显我爱新觉罗家的皇威,这次的寿宴咱们绝不能马虎。”我们异口同声颔首道:“嫔妾愿为娘娘马首是瞻。”昌贵妃品了一口冰镇的葡萄果汁,轻摇着团扇对我道:“各位姐妹的分工,本宫已经交待好了,德妃姐姐就协助荣妃姐姐,负责进宫贺寿的命妇安顿和乾清宫桌椅位次的布置,至于本宫,作为后宫表率,当日是要准备敬酒和祝词的。”她看了看殿外的热浪道:“现在外面还在暑热,姐妹们可以待到黄昏过后再回宫去,本宫身子有些乏,就先进去歇息了,各位姐妹自愉便好。”我们一同从座位上起身,福拜道:“恭送贵妃娘娘。”见昌贵妃由宫女扶着离去,纷纷坐下谈天不提。

待到寿宴前几日,进宫贺寿的蒙古各福晋,都暂安在永和宫和储秀宫里,由我和荣妃分别招待着,饮食起居一应俱全,听荣妃那儿说,乾清宫的桌椅位次已经布置齐整,宜妃那儿安排好了歌舞优伶助兴,惠妃那儿的大阿哥也安排好了节庆时的安保侍卫,其他宫妃也各自筹备着,就等寿宴那日了。定常在和两三个蒙古福晋这几日都上慈宁宫请安,顺便过问一下十二阿哥的起居和功课,苏麻连连夸赞十二阿哥听话懂事。寿宴前一夜,宫中的人自然都是欢欢喜喜期盼着,阿柔提着灯笼步履沉重地回到太后跟前,她没有回话,失落的神情已经把详情告诉太后了,屋内的灯烛也照不亮这昏暗凄清的宫室,太后坐在椅子上,叹道:“罢了,她们不想让哀家扫兴,哀家不露面就是了。”阿柔跪下道:“主子别难过,来日方长。”太后的神情落寞,冷笑道:“来日?住在这若大的冷宫里,还有来日吗?原该是哀家的位置,这次莫不是还摆上康妃姐姐的牌位了吧,也罢,随他去。你起来。”阿柔起身立侍,见灯烛摇曳欲灭,边去给太后添着灯,边回道:“主子,您的位置这次安排给了固伦淑慧长公主。”太后叹道:“阿图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给活人坐总好过死人的牌位。就是不知这乾清宫的宴饮歌舞,可合皇上和她们的胃口吗?”她释然一笑:“现在一想,咱们这儿寻常三餐,粗茶淡饭也挺好。”她打了个哈欠:“阿柔,陪哀家去就寝吧。”阿柔应着,提着灯笼送太后出门,又进屋吹熄了里头的灯烛,才出来给太后引路,与太后往寝殿去。

终于到了寿宴,宫人们为我换上了新制好的妃位吉服,盛装打扮一番,便与其他宫妃福晋一起,出席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大殿里,我们正聊着,魏珠跑到殿中,甩了一下手中的尘拂,朗声传道:“恭迎姑**驾临!”我们全部起身福下,只见皇上和淑慧长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着苏麻向宝座上走来,淑慧长公主伺候苏麻慢慢就座,皇上和淑慧长公主也各自入座,我们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姑**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见我们还拘着身子,就道:“大家都坐吧。”又立刻吩咐魏珠:“赶紧着,奏乐,上菜!”魏珠应着就去张罗。我们这边觥筹交错,鼓乐齐鸣,因为后宫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不曾发觉有人缺席,却也不妨碍给苏麻祝寿。丝竹和歌伎作乐之声传到了遥远的宁寿宫里,扰乱了勤贵人的曼妙乐律,勤贵人的琵琶嘎然而止,太后摇着团扇道:“怎么不弹了?”勤贵人抱着琵琶跪下道:“太后,臣妾方才出神了,臣妾有罪,还望太后责罚。”太后搀起她:“这宫里,也就你和阿柔两个,最体贴关心哀家了,哀家怎舍得罚你,快起来,仔细跪疼了膝盖。”只见那一边的空中,还燃起了烟花,屋外的几个宫女兴奋地高叫道:“哇!好漂亮的烟花啊!”勤贵人放下琵琶,对太后莞尔道:“太后,要不,咱们去看看烟花吧?”太后点头,勤贵人牵着太后到了屋外,看着那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而乾清宫这儿,卫贵人和华贵人换了百花仙子的衣服和飘彩,大跳霓裳羽衣曲,直跳得那毯子上花瓣飞扬,二人彩袂飘飘,二人舞毕,鼓掌喝彩不断,昌贵妃轻轻拍手,莞尔道:“华姐姐和卫妹妹的舞,跳得极好,本宫如临瑶池呢。”八阿哥边吃着烤全羊的大羊腿,边叫着:“额娘跳得好!额娘跳得好!”卫贵人喜不自胜,盈盈行礼道:“多谢贵妃娘娘夸奖。”苏麻欢喜道:“好啦,快去换好衣服,回来吃东西。”卫贵人和华贵人道了声:“臣妾去更衣。”便由各自的宫女伺候着往偏殿去,她们才出去,丝竹声又起,几个像敦煌飞天一般的舞姬们用巨大的莲花瓣围了八面,簇拥着一个赤脚的舞者到殿中,舞姬们收去莲花瓣,却见彩蝶纷飞,清香四溢,中间一个妆似南海慈悲观世音,她左手托杨柳净瓶,右手作佛手印,头戴珠环好似佛光普照,身穿有帔肩的短袖衣,戴着臂环,站于莲花台上,神情肃穆,飞天们翩翩起舞,只听得那菩萨张口吟唱:“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通贵人对我道:“姐姐你瞧,那观世音扮得好像啊。”我莞尔对她道:“今个儿也是新鲜了,头一次见有人扮观音,而且还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谱了曲,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皇上看得痴醉,因为这与后宫的绮丽争艳是不同的视觉,待表演完毕,皇上向那菩萨招手,那菩萨上前跪下道:“皇上,臣妾扮成观音,并非想冒犯菩萨,只是想借此妆容和心经来祝贺姑**生辰之喜,望皇上恕罪。”她恭谨地叩首,皇上走下宝座,搀起她,仔细一瞧,却觉得那女子眼生:“你是哪个宫的答应吗?”女子莞尔道:“回皇上,臣妾是钟粹宫的滟答应。”一听是她,宓嫔冷笑道:“果然是她。”华贵人暗暗骂道:“狐媚!”苏麻方才是攥着佛珠听完了心经,不知不觉想起从前陪伴太皇太后念佛的日子,她收起心中的伤感,莞尔道:“皇上,此女别出心裁,老身很喜欢。”皇上道:“姑**喜欢就好,好了,快去换了吉服入席吧。”皇上走回宝座坐下,滟答应行了一礼便往偏殿去。歌舞继续演奏,宫女正伺候滟答应换衣服,赞丹与淑慧长公主进来,滟答应刚要行礼,淑慧长公主搀起她,赞道:“果然生得很美,方才的心经,是你谱曲的吗?”滟答应不知来者何意,只点头应着,不与她多话,淑慧长公主道:“你也喜欢佛法吗?我们有空切磋切磋?”滟答应冷笑道:“佛?佛能给我宠爱吗?”她由冷笑慢慢转为凄楚:“我自入宫以来,从未得到皇上恩宠,方才要不是我回话,皇上还不记得我名号。”淑慧长公主见她要哭,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要紧,本宫三日后才启程,让本宫引荐你到皇上枕边。”滟答应半信半疑,却暗想:“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遂跪下叩首:“臣妾承蒙长公主超拔出尘,今后定为长公主马首是瞻。”淑慧长公主搀起她:“本宫虽是固伦公主,但你也是皇上的妃子,使不得,快起来。”滟答应又道了声:“谢殿下成全。”才起身。绿萝推门进来,向两位主子行了一礼,对淑慧长公主道:“长公主,您在这儿?”淑慧长公主道:“本宫与滟答应闲聊,一会儿就回去。”绿萝行了一礼道:“不打扰二位,奴婢先去了。”淑慧长公主挽上滟答应的手道:“滟答应,咱们也一起回席吧?”滟答应莞尔点头,与她一同赴宴去不提。

为了边塞的安宁,考察边塞兵将的作战指挥能力,皇上决定**塞外,与几个领侍卫内大臣在南书房研究地图,后宫这里,几个蒙古福晋为苏麻贺喜后,便按旨意上的日期返回蒙古各部,自从淑慧长公主引荐滟答应来南书房伺候之后,滟答应也得了宠幸,在钟粹宫中欣喜了数日,其他地方也还是寻常那般平静,现在我只盼着这炎热的夏季快点过去,蚊虫可以少些,也不用点那蚊香熏人。谢嬷嬷进宫请安:“奴婢叩见德妃娘娘。”我放下手中的绣板,对她道:“嬷嬷免礼。”谢嬷嬷起身,我问道:“最近几日,四阿哥的饮食起居可都正常吗?”谢嬷嬷回道:“四阿哥一切都好,娘娘放心。”我道:“你照顾得心细,本宫放心。今日进宫,嬷嬷有事要找本宫吗?”谢嬷嬷道:“是这样的,娘娘,前几日皇上打算要**边塞,说要带上几个阿哥和宗亲一起去,四阿哥也在其中。几日前四阿哥的肠胃还有些不适,那边寸草不生的,奴婢担心四阿哥的身子……”她跪下道:“恳请娘娘出面,向皇上告个假,让四阿哥留在京城吧!”我搀起她:“四阿哥将来是要替皇上分忧的人,如果没见过世面,将来如何安邦定国平天下?嬷嬷也身为人母,自然希望孩儿一切平安,可四阿哥生在了皇家,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儿子,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溺爱毁了孩子的前途。本宫是不会去找皇上为他告假的。”谢嬷嬷闻言,勉强笑道:“奴婢斗胆了,还望娘娘恕罪。后宫不宜久留,奴婢要即刻出宫去了。”她略不情愿地向我告退道:“奴婢告退。”便离了永和宫,往大清门走去。

翊坤宫里的某个宫房里,两三个小太监架着左右乱蹬的恪靖公主,一个小太监把住恪靖公主的头,要为她穿耳洞,顺嫔安慰哭闹的女儿道:“好孩子,就一下,以后就可以戴耳环了。”恪靖公主见了嬷嬷拿了长针来,又惊又怕,顺嫔赶紧捂上恪靖公主的眼睛,嬷嬷将长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下,又取来药酒往恪靖公主的耳垂上擦拭了几下,为恪靖公主穿耳洞,剧痛让恪靖公主哇哇大哭起来,顺嫔连连安慰:“恪靖不哭,恪靖不哭,女孩子总要经历这个过程的,以后就好了。”九阿哥下学回来,听见那边热闹,就过来问一个小太监:“里头怎么了?”小太监回道:“回九爷,是顺嫔娘娘在为恪靖公主穿耳洞呢。”正说着,宫女牵着恪靖公主出来了,紧接着是乳母嬷嬷和顺嫔,九阿哥向顺嫔行了一礼,各自散去。九阿哥见四下无人,便吩咐随侍的小太监道:“柱子,你来为我穿耳洞吧。”柱子闻言,扑通跪地:“爷,万万使不得啊!”九阿哥笑道:“穿个耳洞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你紧张的。”柱子紧张道:“奴才手里没个轻重,万一伤了爷,娘娘要问起来……”九阿哥道:“放心,我保你。”柱子咽了咽口水,只得答应道:“爷,奴才这就去准备。”说着就去拿来工具,九阿哥躺在柱子的腿上,闭目准备,柱子拿着长针道:“爷,可能会很疼。”九阿哥笑道:“没事,来吧!”柱子将长针往九阿哥耳垂上扎去。

那一日之后,九阿哥便觉得身子不舒服,很快就病倒了,而皇上安排的**塞外也无法随驾了,宜妃和顺嫔都急坏了,找遍了太医,可都无法治疗,九阿哥的双耳伤口渐渐化脓成了痈,还发起了高热,宜妃问道:“是哪个狗奴才给九爷穿耳洞的?”柱子闻言,跪下求饶命,宜妃刚要发落,九阿哥拽住宜妃的袖子,虚弱道:“额娘,不关柱子的事,是儿臣觉得好玩,才想穿耳洞的。”宜妃带着哭腔斥道:“傻孩子!你傻不傻啊!穿耳洞是女人家家的事,你个小老爷们穿啥耳洞!?”九阿哥面上挂着笑,又昏睡过去,宜妃搂着九阿哥滚烫的身子,高声哭喊:“太医!去找太医啊!”顺嫔安慰道:“姐姐,九爷不会有事的。”宜妃焦急又伤心,止不住地流泪。太医过来,可都束手无策,说九阿哥病危,已是弥留之际,宜妃踢打他们道:“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本宫滚出去!快滚!”太医们慌张告退。那一边,皇上带上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和一众王孙公子,披甲驾马,浩浩荡荡地往塞外出发。太子听闻九阿哥病危,处理完朝务便赶来翊坤宫探视,宜妃见太子驾临,正要向太子行礼,太子搀起宜妃道:“宜娘娘免礼,本宫听闻九弟病了,特来探望九弟。”宜妃拭着泪道:“几日前还好好的,不知是哪个混蛋怂恿了老九,穿了耳洞就病成这样了。”太子安慰道:“宜娘娘莫难过,待本宫去传令,看宫外有何方神医能医治九弟。”宜妃点头,太子出去,宜妃向门口恭送道:“恭送太子爷。”

春答应听闻九阿哥重病,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她想起了当时平息天花之乱的卢依道,便往毓庆宫向太子福晋进言,太子福晋莞尔道:“春娘娘稍安勿躁,待太子爷回来,本宫会和他引荐这个人的。”春答应拜别道:“就拜托福晋了,嫔妾告退。”之后,卢依道被太子宣进宫中,去翊坤宫救治九阿哥。因为治疗过程慢长,太医院便为卢依道安排了一间卧室,以便能随时看护九阿哥。塞外,皇上与阿哥们正比试骑射武功,三阿哥与皇上的功力不相伯仲,阿哥们协同合作猎杀了野熊、老虎等猛兽,休息时分,皇上与阿哥们围坐在一起,皇上讲道:“皇阿玛一直跟你们说,十根筷子的故事,你们还记得吗?”五阿哥道:“回皇阿玛,那个故事是不是告诉我们,要团结起来才有力量?”皇上笑道:“对,你们团结,方才,才可以对抗那些猛兽。倘若你们不团结,就好比那一根筷子,很容易就成了野兽的猎物。”三阿哥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们兄弟齐心。”皇上道:“是吗?朕对你们,都抱有很大期望,你们也别让朕失望,更重要的,大家都是兄弟,自古皇室多争斗,你们能向皇阿玛发誓,永远兄友弟恭,不会为了权位相互争斗吗?”阿哥们一同跪下立掌起誓:“儿臣发誓,与兄弟们兄友弟恭,团结一心,永远不争斗。”皇上道:“瞧瞧朕的皇子们,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朕为你们骄傲!都起来吧!”阿哥们言谢后起身。

**氏抱着皇长孙向太子福晋请安,**氏问道:“福晋,太子爷给皇长孙起名字的事,您跟他说了吗?”太子福晋莞尔道:“太子爷最近朝务繁忙,恐怕顾不上,这样吧,等太子爷回来,本宫再与他说说。”**氏边哄着怀中的皇长孙,边道:“婢妾只想让儿子有个名字,倘若让太子爷烦恼,是婢妾的罪过了。”太子福晋摇着团扇道:“妹妹何罪之有?”**氏抱着孩子行了一礼,向太子福晋告退后,失落地离去,太子福晋吩咐身侧的长生道:“去瞧瞧,别有什么屎啊尿啊的脏了本宫的椅子。”长生应着往**氏坐过的椅子上细细察看。太子回宫,**氏迎接:“婢妾恭迎太子爷。”太子欣喜道:“前线的军饷终于有着落了,这样皇阿玛也可以放心了!热死本宫了,快去,给本宫做碗绿豆汤过来。”**氏应着,就往小厨房去,太子逗弄着皇长孙,**氏端了冰镇的绿豆汤过来,太子拿调羹吃着,**氏问道:“爷,皇长孙的名字,可定好叫什么了吗?”太子一拍脑门,道:“哎呀,这事本宫都给忘了,回头本宫吩咐礼部和宗人府那些大官,给咱们的儿子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你看可好?”**氏心知又没着落,面上却不能露出失落,只得莞尔道:“一切全凭爷作主。”太子在**氏房中坐了片刻,又转身往太子福晋房中去,太子在那儿坐了片刻,忽觉身子发热,**高涨,将太子福晋压在床上就开始云雨,太子福晋享受着这份恩宠。

连着几日,都是太子福晋侍寝,而且每次都云雨几番,太子上朝时候精神恍惚,毓庆宫中,太子福晋还在欣喜:“长生,这法子果然灵验!”长生笑道:“这是民间流传的御夫之术,福晋用了,太子爷不是连着几日都宠幸福晋吗?”太子福晋道:“从前都是**氏那个小贱人争宠,如今也该是本宫得宠了。”长生道:“这样一来,福晋早晚也能为太子爷生育个一男半女了。”太子福晋笑着点头,与长生往寝殿去,长生将一块刻有太子名讳和生辰八字的木牌摆在供桌上,周围又有瓜果蜜饯供品和一个小香炉,太子福晋跪在那供桌前,举香膜拜,太子福晋将那根香插进香炉里,正欣喜着,太子推门而入,眼见一切,推翻供桌,斥道:“糊涂东西!哪里学的这下三滥招数!引诱本宫!”太子福晋惊惧跪地,抱住太子的腿痛哭求饶:“太子爷,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不想害您的,臣妾只是怕失去您啊!”太子斥道:“你知不知道,当年皇额娘就是因为用霹雳木争宠,才被皇阿玛冷落,你除了这东西以外,还用了什么招数挑逗本宫身子?快说!”太子轻轻蹬开太子福晋,太子福晋跌坐在地,哭道:“臣妾也是没有办法啊,您老是往诗福晋那儿跑,所以臣妾才想到了用暖情香……”她说着就哭了起来,太子闻言,斥道:“糊涂东西!本宫是太子,想宠幸谁都是本宫的自由!你只不过是个太子福晋,本宫宠不宠你都是理所当然,你倒好,好学不学,竟跟那些蠢人一样,学那御夫术诱骗本宫!本宫再也不想看见你!明日就向皇阿玛写休书!爱新觉罗家,没有心术不正的儿媳妇!”太子福晋一听休书,脑子嗡得乱响,当时就昏死过去。**氏闻言,推门进来求情道:“太子爷,您大人大量,别责怪福晋了,要怪就怪婢妾吧。”太子冷笑道:“你们心里那些小算盘,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氏道:“如若太子爷要休了福晋,那么,连婢妾也一并休了吧!”太子道:“你何出此言,错又不在你?好端端地本宫休你作什么?”太子福晋醒转过来,捂面痛哭,**氏搂着太子福晋安慰着,太子长叹一声,摔门出去。次日,**氏让苏麻出面,调解了太子夫妻之间的矛盾,太子福晋得以保住地位,全赖**氏维护,所以就将那些争宠的物品都销毁,又拿了几样礼品到**氏房中探望,妻妾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和睦,**氏与太子福晋亲如姐妹,但是二人的眼神中,都各自藏着新的盘算。翊坤宫那儿,九阿哥的症状也日渐减轻,卢依道还在努力救治。

第二百三十回 邦乱(中)

几日后,各部诸侯们便拜别离去,内务府的小太监往永和宫里送贡品,我正跪立于菩萨面前焚香祝祷,口念心经,芳茉去屋外接了贡品对小太监道:“公公辛苦了。”小太监微笑着躬身退去,我双手合十,再是分开双手,伏首叩拜,芳若上前把我搀起:“秋凉了,娘娘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啊。”我叹了一声,由她搀着往正殿坐下,芳若立刻吩咐小宫女端来炭盆,把门窗关上,又为我的腿上披了一件貂裘,向我一福,出去做事,我手捧着手炉,敬嫔和定常在有说有笑地进来,敬嫔搓着手道:“还是屋里暖和。”她对我道:“方才我俩在御花园看阿哥们比剑,可有意思了,还是我的老十三最厉害,两三下就撂倒了哥哥们。妹妹,也别老呆屋里坐着,要多出来走走。”我低头不语,定常在问我:“姐姐,又在想老六了?”敬嫔闻言便不多言,往里屋去上了香,再出来对我道:“逝者已逝,妹妹要保重身子,不要想太多。”正巧这时,竹息领着老十四进来,老十四扑到我膝前笑道:“额娘,十三哥可厉害了!”老十三雄赳赳进来,作揖道:“儿臣参见各位额娘,额娘们万福。”我道:“老十三起来吧。”敬嫔见老十三一身都是泥,上前温斥道:“又弄得一身都是,看你,这么不当心。”老十四问道:“额娘,你怎么了?”我微笑抚着他的脑仁儿:“额娘没事,你先和哥哥去歇息,一会儿用完膳还要去师傅那儿呢。”老十三道:“师傅今天不在,说有要事要和皇阿玛商讨。”敬嫔担忧道:“是不是前朝出了什么大事?”老十三挠头:“儿臣也不知道。”老十四道:“额娘,你好像不高兴,谁惹你了?”我轻拭眼角微笑道:“没有,额娘没事。”我叹了一口气,对他小哥俩儿道:“既然师傅不在,那你们等会儿就在自己屋里把功课再温习一下吧。”接着又吩咐嬷嬷:“嬷嬷,带阿哥们退下吧。”两个小阿哥朝我们告退:“儿臣告退。”便随嬷嬷退下。竹息到我身旁道:“回娘娘,贡品已经分发下去了,方才经过甬道时遇到奴婢叔父,听叔父说,员外郎马迪在哈密城被葛尔丹暗害,皇上急诏满朝文武商讨对策。”敬嫔品着热茶道:“难怪,把皇子的师傅们全部叫了去。”定常在担忧道:“那,我朝使者被杀,又要打仗吗?”我叹道:“不知道。但不管如何,咱们后宫这儿保持平静,对前朝社稷也有助益,何况如今还是非常时期。竹息,你叔父身子可还硬朗?”竹息边为我斟茶边道:“娘娘,叔父一切都好,奴婢谢娘娘挂心。”屋内的暖意暖不到屋外,寒风吹得来回走动的宫女太监们瑟瑟发抖,枫叶飘落,乾清宫内满朝文武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皇上坐在金銮殿上,不时敲着龙椅的把手,这时,一个年轻官员出列叩首道:“皇上,微臣觉得此时发兵万万不可。其一,适才各部可汗才来我大清朝贺归去,此时发兵,有损我大清气度,其二,尚未证实马迪员外被害消息真伪,也未证实是葛尔丹派人所为,其三,葛尔丹例来狡诈,不可蛮攻,只能智取。微臣斗胆,恳请皇上三思。”又一个年轻官员出列叩首道:“皇上,微臣认为此时必须发兵,以削葛尔丹锐气。葛尔丹杀害我朝臣民,妄图中原江山,其心可诛。”他还未说完,身旁的争辩道:“现在还不能发兵,上次发兵就是个教训。”那个官道:“上次是上次,这次我大清又备了骁勇良将,必定踏平厄鲁特,还大清和蒙古一个清净。”佟国维上奏道:“皇上,老臣也认为此时发兵犹为不妥。”众大臣跪下叩首:“恳请皇上三思。”皇上敲着把手,扫视在场众人,**道:“葛尔丹狼子野心,朕也想早日发兵剿灭,然则,朕不得不顾虑两方百姓,若然兵杀过重,于社稷江山和百姓都是不益的,但若不下重手痛击侵略者,那么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就都要毁了,诸位爱卿的提议,容朕再考虑,还有其他事吗?若无事,今……”他还未说完,一个小兵进殿奏道:“报!岂奏皇上!八百里加急!厄鲁特葛尔丹遣使额尔德尼绰尔济请安进贡,大概两日后抵达!”皇上摆手,小兵退下,大臣们闻言窃窃私语,皇上起身,大臣们伏首不语,皇上正色道:“过两日,你们陪朕接待贵宾,我大清是礼仪上邦,不可怠慢使者,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大臣们哪里敢回绝,只得叩首道:“臣等谨遵皇上吩咐!”皇上走到殿旁逗着鹦鹉,魏珠一甩尘拂朗声道:“诸位大人还有事吗?若无事,今日就退朝吧!”皇上逗弄鹦鹉,朝满朝文武摆了摆手,满朝文武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纷纷出了金銮殿。

待到两日后,额尔德尼绰尔济使者来到金銮殿里面圣,他也不行礼叩拜,态度十分傲慢:“参见大清皇帝,我主人让我来向大清皇帝问安。另外,此次前来,主人吩咐我带了三样礼物过来朝贺大清皇帝。”说着便击掌两声,随从便扛着一个红木箱,引着一个蒙面美人进殿,那美人满是异域风情,眉眼里透着媚惑,薄纱掩盖着秀丽容颜,她朝皇上欠了一下身子,便退至一旁,这个使者挺着胸道:“大清皇帝,听说你们闹了灾荒,这箱子里的青稞应该够两个城市度过难关了。”他牵过那个美人,手摸上美人的酥胸,那美人拿手将他拨开,使者堆笑介绍道:“第二个礼物,便是这位厄鲁特第一美人梅朵姑娘。”梅朵娇声道:“见过大清皇帝。”使者道:“第三个礼物,便是我主人让我带来的书信,请大清皇帝过目。”随从将书信呈给皇上,皇上看后道:“那么说,你家主人有意归顺我大清不再拥兵作乱了?”使者道:“不,我家主人希望大清归顺厄鲁特,大清皇帝,你该不会看不懂蒙语吧?”佟国维要上前出言维护,被一旁的索额图制止,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对着使者不好发作,便吩咐道:“魏珠,立刻准备设宴,款待厄鲁特贵宾。”使者道:“我想带梅朵去后宫走走,大清皇帝,不会介意吧?”皇上不语,使者牵着梅朵就往御花园散步,宫女太监们都停下了差事,躲在廊檐下瞧稀奇,佟国维再也忍不住,上前奏道:“如此狂妄之徒,皇上忍他,微臣不能忍!”皇上道:“不急,让他得意一阵,朕自有办法。”

宴会很隆重,使者喝得很尽兴,便摊倒在酒桌上呼呼大睡,那异域美人伺候皇上喝酒,皇上才喝着,宣嫔和祥嫔听闻皇上有异域美人作陪,就闯进来,二话没说就拉扯那美人撕打:“贱人!勾引皇上!你个贱人!”直打得她花容失色,皇上故作醉酒趴倒昏睡,因是两宫娘娘,侍卫们也不敢进前制止,由着美人们扭打,硬是把一张狐媚小脸弄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她捂着脸跑出去,皇上酒醒,递了亲笔书信给使者,并让人护送使者和那位梅朵姑娘返回驿馆,又让太医去给梅朵姑娘治伤,宣嫔和祥嫔大闹御前也被昌贵妃禁足宫中,但有御前太监来话说是皇上的意思,便解了二人的禁足。那使者知皇上有些手段,便不好再进宫招惹,只得回去见他主人。

经过此事,皇上头风复发,李太医建议皇上往汤泉行宫沐浴汤泉,伺候的小太监正为皇上搓背,见宫人们都回避,掏出袖中匕首,意图行刺,皇上察觉,转身避开,那小太监原是会武功的,跳入汤泉,与皇上扭打起来,魏珠在门外听见屋内有打斗声,忙叫了侍卫进来救驾,那小太监寡不敌众被制服,宫人们伺候皇上穿衣,皇上道:“魏珠,传朕口谕,赐扎什以下至官兵等袍帽缎蟒弓矢,并让刑部侍郎严审刺客。”魏珠领命便去传旨。天牢里,刺客已经过了三道刑罚,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宣嫔娘娘救我!宣嫔娘娘救我!”刑部侍郎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你是说,承乾宫的宣嫔娘娘?”刺客道:“正是,小的是受宣嫔娘娘的吩咐,意图谋害皇上!”刑部侍郎立刻回禀皇上,皇上吩咐道:“去传宣嫔过来。”

宣嫔听说自己和刺客有关,自然是百般哭求辩驳,可刺客一口咬定自己受宣嫔指使,宣嫔哭道:“臣妾没有行刺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啊!”刺客道:“皇上,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这次我失败了,但求你饶过宣嫔主子,她是无辜的,是和塔亲王让我进宫伺机行刺,我是他们家的巴图鲁。此事宣嫔主子一概不知,皇上饶了宣嫔主子,惩罚小的一人!”皇上道:“既是和塔亲王的祸心,朕也不会姑息养奸,明日午时三刻,菜市口斩首示众。既是宣嫔母家的人,牵连宣嫔,朕也不忍加罚,但前朝后宫同气连枝,为了敲打和塔亲王,朕不得不委屈一下宣嫔,即今日起,褫夺宣嫔封号,降为贵人。和塔亲王,留朕考虑是否攻打。”博贵人闻言昏厥过去,由宫女们搀扶着离开。

次日,博贵人跪在南书房前求见皇上,魏珠见外面天寒,一边研墨一边道:“皇上,博贵人对此事毫不知情,适才已将那狂徒首级示众,不如就饶了博贵人的母家?”皇上斥道:“朕看你是不是还想掉手指呢,伺候朕就是了,其他事,朕的主意还不需你个总管替朕拿,那狂徒胆敢行刺朕,还是受了博贵人母家指使的,若再敢有人为他们求情,就是同罪!”魏珠闻言便不敢多言,我提着点心到南书房来,见博贵人跪着,让宫女们搀她起来,她就是不起,我叹道:“你跪在这儿吹冷风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回宫去吧。”博贵人朝我叩首:“德妃娘娘,嫔妾一定要见到皇上,求皇上饶恕嫔妾阿瓦。”她哽咽着,小太监进我跟前道:“德妃娘娘,皇上有请。”我颔首,与他进殿:“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皇上冷冷地道:“起来吧。”我道谢起身,与芳若进前,打开食盒,我莞尔道:“皇上,这些点心是臣妾亲手做的,皇上快趁热尝尝吧,凉了可不好吃喽。”皇上抓起一块山药糕尝着,对我道:“朕还在想对策,德妃你先回宫吧。”我莞尔道:“那皇上一定不要忘了吃这些点心,多注意身子,臣妾告退。”我出来,博贵人问我:“皇上他,有没说让我进去?”我摇头,她瘫坐在地,惊慌道:“那,阿瓦他……阿瓦他……”我安慰道:“此事蹊跷,皇上还在推敲,咱们先回去,皇上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博贵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和塔亲王的事,不止牵动前朝,连深居后宫的苏麻都听说了,连夜找皇上求皇上宽恕和塔亲王,皇上放下奏折叹道:“姑**不懂,此事必得是葛尔丹在背后捣鬼,他一定收买了各部亲王的巴图鲁,舅舅也必定受葛尔丹蒙蔽,若朕姑息,刺客行刺之事还会发生。”苏麻劝道:“就算如此,宣嫔和她母家也是无辜受连累,要么,就暂且饶过他们?”皇上道:“朕自有主张,如今蒙古各部各怀异心,对我大清虎视耽耽,倘若其中一部倒戈,那么,剩下的也都汲汲可危了,若不借机打压葛尔丹之势,他日兴兵围城,朕,还有姑**,可能都要死在兵刃之下。朕罚舅舅,是给葛尔丹一个信号,也是给天下一个信号,毕竟斩首示众是需要大罪的,他行刺朕是奉了舅舅的命令,这是有供词的,朕若不处置,对天下人,对黎民百姓如何交代?”苏麻还欲劝,皇上道:“姑**,夜凉了,赶紧回去歇息,恕不远送。”苏麻由宫人们引着出去,皇上继续翻阅奏折。

第二百三十一回 邦乱(下)

为了母家的事,博贵人寝食难安,每日都到南书房前跪求,但皇上始终不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在甬道里,迎面而来的是刚刚下学的端静公主和恪靖公主,两位公主见到博贵人退至一旁欠身道了声:“儿臣参见宣娘娘。”博贵人神情失落,一步步朝前走,恪靖公主悄声问道:“姐姐,宣娘娘怎么了?”端静公主疑惑,对恪靖公主道:“妹妹先行,我稍后就来。”说着便紧跟上博贵人:“宣娘娘请留步!”博贵人驻足,端静公主问道:“儿臣见宣娘娘魂不守舍,是否有心事,可否说于儿臣?”博贵人再也忍不住,扑到端静公主怀中就号啕大哭起来,端静公主搂着她轻抚安慰:“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又一阵瑟瑟秋风袭来,绒针忙为端静公主撑伞抵挡风沙,端静公主道:“甬道不是说话的地儿,娘娘,我们去亭子里说吧。”说着就牵上博贵人往亭子里坐下,博贵人将情况告诉端静公主,端静公主闻言愤慨道:“刺客居然诬赖你母家,太可恶了!你放心,儿臣即刻去见皇阿玛,替娘娘讨回公道!”博贵人闻言赶忙拉住端静公主的衣袖:“别去,你皇阿玛正为此事疑我,贵妃娘娘前几日也帮我进言,你皇阿玛也不听,刺客已经死无对证了,再说什么都晚了。”端静公主甩开她的手:“难道就这样让刺客抹黑娘娘吗?不行,儿臣就要去见皇阿玛,跟他说明白!”她匆匆离开,博贵人坐在原处,手扶栏杆伤怀,萨仁劝道:“小主,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博贵人不语,泪水滴在栏杆上。果然,端静公主受了皇上一个耳光,捂着右侧脸颊跑出南书房,魏珠和小太监们慌忙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奏折,皇上站在亲笔题字的无为匾前沉默,端静公主到承乾宫里找博贵人道:“娘娘说得没错,皇阿玛他不听劝,还打了儿臣一掌,我们再想办法。”博贵人望着碳盆里的红萝碳,长叹一声。

这一日,皇上与众皇子在南苑赛马,我们则聚在围场外的营帐里等候,老十三一身戎装,拎着一只灰毛野兔到我们跟前,其他皇子也都打了野物进来,老五两手空空,宜妃叹道:“胤祺,你是不是又舍不得放箭?”老九道:“额娘,五哥看那窝母山鸡在喂雏,不忍心伤它们,还叫儿臣不要放箭。”老五低头不语,宜妃微笑道:“没关系,胤祺。”外边骏马嘶鸣,皇上一身金甲,牵住缰绳,骑马高呼:“孩儿们!随朕再猎!”皇子们与我们道别后又随皇上驾马狩猎,马蹄踏得尘土飞扬,男孩子们的策马飞驰声雄浑嘹亮,惠妃走出帐外,用绢子抵着扬尘,高叫道:“胤禔!照顾好胤禩!”胤禔驾马飞驰过,喊话道:“额娘放心吧!驾!”采晴扶惠妃回到帐里。昌贵妃莞尔道:“各位姐妹在此侯了半日,如今秋寒,姐妹们身子矜贵,稍后随本宫去汤泉行宫沐浴汤泉暖暖身子吧。”我们一同应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愿意随往。”秀答应面有难色,起身到昌贵妃面前福下道:“贵妃娘娘,嫔妾身子不适,想先行告退。”昌贵妃颔首应允,秀答应与仆从离去。南苑这里,一只猛虎窜出向皇上扑来,一位随身在旁的陌生小将挺身而出,一箭就射穿了猛虎的喉咙,他下马叩首,声音故意压得很粗犷:“皇上!您没事吧?”皇上下马,对他道:“朕没事,起来吧。”他道了声谢起身,皇上看到他的面庞惊道:“博贵人?怎么是你?”博贵人跪下叩首道:“皇上,臣妾死罪,求您饶了臣妾母家!”皇上道:“舅舅的事必和葛尔丹有关,许是冤枉的,朕还未下旨斥责加罚。方才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快起来,随朕再去狩猎!”博贵人抱拳朗声回道:“嗻!臣妾领命!”说着就跨上马背。

又过了几日,皇上圣驾往玉泉山去举行满蒙汉八旗大阅兵,看到操场上官兵们操练,呼拳声震天,八旗前锋、护军、骁骑、及火器营兵、皆擐甲胄分翼排列。皇上由右翼阅到左翼,阅览完毕,登上玉泉山巅,命黄幄官兵皆吹角放大炮三次。骑兵、步兵、齐放鸟枪。进止整肃,旗帜烜赫。皇上问随行的科尔沁杜楞郡王扎什一行道:“此兵排列进止,如何了?”扎什奏道:“回皇上,此兵威武非常、洵无敌之兵也。”敖汉台吉俺答阿玉锡奏曰:“皇上,此兵、由皇上指示训练、故阵势勇锐队伍熟娴。蒙古兵、断不能若是整齐。”皇上銮驾到了华严寺里歇息,方丈率一众小僧出来相迎:“阿弥陀佛,贫僧恭候万岁爷多时。”皇上立掌颔首:“有劳方丈了。”方丈立刻引着这些贵人到上好的厢房里,但见寺庙宏伟,禅房古朴但不失奢华,屋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让人身心愉悦舒爽,没多久,皇上和一众随侍便昏昏睡去,方丈掩着口鼻,正吩咐小和尚们将柴堆在皇上的房门前,这时,又一个方丈过来惊呼:“抓刺客!抓刺客!”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立刻冲进来围住众人,假方丈见事情败露,撞墙自尽,那一众假和尚皆抱头蹲下投降,侍卫知屋内有**,立刻去毁了香炉,救醒皇上和侍从,皇上从方丈口中得知原委,下旨彻查,不知过了多久,侍卫才来回报:“回皇上,据口供称,那假方丈乃是兵部正蓝旗都统宗室拉克达的幕僚,冒充方丈在此伺机行刺!”拉克达闻言,立刻出列跪下叩首:“皇上,微臣一概不知!微臣对皇上赤胆忠心,皇上明鉴呐!”皇上问道:“明尚何在?”明尚出列应道:“皇上,奴才在!”皇上道:“上次朕让你调查的事,可有结果了?”明尚回道:“回禀皇上,汤泉行刺之事确是和塔亲王之人,但和塔亲**称葛尔丹狡诈,意图挑拨他和皇上,行刺之事概不知情。方才从一名假僧人身上搜出蒙文书信一封,请皇上过目。”皇上接过那纸书信,看后拍在桌上,沉思许久后道:“传朕口谕,兵部正蓝旗都统宗室拉克达,才力不及,著革退。”侍卫将拉克达的顶戴摘去拖走,拉克达直呼冤枉,皇上扫视众人道:“佛门重地,朕不欲血溅杀戮,假僧人清漫佛法,意欲行刺,今若归顺者,编入军中为大清效力,若不归顺者,杀伐不得见血,可灌入泥俑烤干,作肉身菩萨,供于大雄宝殿,受善男信女香火。”众人知皇上龙颜正怒,只喏喏答是,不敢多言。

之后一段时日,再无刺客行刺之事,皇上和昌贵妃又开始为端静公主选驸马,端静公主都不满意,这一日趁昌贵妃在沐浴汤泉,拿走了昌贵妃的贵妃令牌,又和贴身宫女换了小太监的打扮,打算偷溜出宫,成功溜走的端静公主和两个宫女不知要往何处去,便在京城四处逛逛,又到客栈里换了男装便服,扮得玉树临风,圈养深宫的公主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哪里都好奇,又是跑去看杂耍,又是跑去戏园里看戏,这一日,满香园的小蛮姑娘抛绣球召亲,街坊都去瞧热闹,宫女们劝阻:“少爷,我们还是别去了吧。”端静公主哪管她们,冲进人堆里就准备接绣球,谁料阴差阳错的,绣球果真落到端静公主怀中,众人很是艳羡,媒婆立刻领着小蛮下楼,端静公主也被众人推搡到了满香园里,老鸨返魂香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模样真俊呐公子,可有娶亲?”端静公主冷汗直冒,学着男人的模样作揖道:“在下尚未娶亲。”返魂香闻言大喜:“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呐,公子,看你模样,非富即贵,我们家小蛮以后有福喽!”小蛮盖着盖头,朝端静公主欠身,略施一礼后由喜娘扶着进了洞房,端静公主也被小厮们推搡到洞房里,她要走,小厮堵在门口道喜道:“公子,小蛮姑娘还在等你呢,快去揭盖头吧!”端静公主无法,只得上前挑去小蛮的盖头,小蛮娇羞道:“相公。”端静公主冷汗直冒,应道:“娘、娘子。”小蛮上前为端静公主擦汗:“相公,为何如此紧张?”端静公主道:“喔,没,没有。”小蛮伏在端静公主胸口听着心跳:“还说没有,你看你,心跳得这么快。”又拉着端静公主慢慢走到床边坐下:“良辰美景,莫要负了,快快躺下,让妾身伺候您。”说着就将端静公主推倒在床,端静公主要挣扎,小蛮动作娴熟,几下就扯开了端静公主的衣裳和帽子,惊叫了一声,立刻有人闯进门来,老鸨上前一瞧,原来端静公主是个女人,她要跑,小厮们去追,误打误撞跑到隔壁包厢,一个蒙古男子正怀拥两个美女喝酒作乐,见端静公主这般新奇,撇下美女朝端静公主这来,拉着端静公主就到酒桌前,要灌她喝酒,还留了不少数目的银票,要买走端静公主,返魂香闻言为难道:“少爷有所不知,这姑娘并非我满香园的姑娘,适才有误会,小的正要抓她去见官呢。”那蒙古少爷道:“不劳妈妈麻烦,就交给我好了。”端静公主哪里肯,又是踢又是打的,蒙古少爷非但没厌反而越来越喜欢,两个宫女知自己主子失踪,吓得抱头痛哭,巡街的官差发现她们,她们再不隐瞒,将事情告诉官差,官差立刻去问满香园,又到扎什府中要人,扎什知儿子噶尔臧犯事,要举棍责打,端静公主劝阻道:“扎什大人息怒,是本宫隐瞒身份,私离皇宫的,和噶尔臧公子没关系。不知者不怪,就饶了他吧。”扎什丢掉棍子:“念在公主肯为孽障说情,姑且饶了他,若再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他说得激动,一时呛咳起来,噶尔臧立刻上前扶住他:“阿瓦,儿子再不敢了!”官差们带两个宫女来见端静公主,主仆相认抱头痛哭,端静公主安慰道:“好了好了,本宫不是好好的嘛!”

几日后,扎什护送端静公主回宫,一路上好言相劝,端静公主还是不肯和亲,又质问道:“皇阿玛不是已经有纯禧和荣宪两位姐姐和亲,为何还要本宫也去和亲?”扎什劝道:“公主和亲胜过一兵一卒,如今蒙古各部涣散,需要朝廷拉拢,先前两个公主和亲,也都是政治因素,嫡亲公主的婚姻大事皇上自然不会马虎,公主无须紧张多虑。”端静公主叹道:“话是没错,可,要本宫去和从未谋面的男人和亲,还不如立刻杀了本宫呢。”马车日夜兼程赶回皇宫。昌贵妃正为端静公主失踪之事头疼,宓嫔正让太监当着昌贵妃的面,责打看护公主的宫人,端静公主进来跪下叩首道:“儿臣错了,恳请贵妃娘娘原谅。”昌贵妃立刻叫责打的太监住手,由游世淮搀着到端静公主面前,将端静公主搀起:“端静,快起来,地上凉。”又吩咐玻琴道:“玻琴,快去,给端静公主拿个厚一些的坐垫来,再去煨了热茶来。”玻琴应着就去伺候,端静公主坐下,和宓嫔、昌贵妃、博贵人聊了起来,昌贵妃知她此番遭遇,向皇上举荐噶尔藏为驸马,又过了几日,皇上下旨册封端静公主为和硕端静公主,百官跪送公主出嫁,宫里头又嫁走了一位公主,但是葛尔丹的野心还未结束,再有就是扶桑的德川政权、李朝、缅甸、天竺、西藏、俄罗斯、回疆对中原领土的觊觎,四面楚歌之境一触即发。

第二百三十二回 鬼梦(上)

宁寿宫如往常般清静,端静公主出嫁的热闹和各路可汗来朝觐见的盛况都不曾影响过这里,有的只是宁寿花园里飘洒的银杏叶与合欢花这点不错的景致,阿柔陪太后逛着,太后看了满地的落花皱了皱眉,阿柔道:“秋风肃杀,百花凋零,等会儿奴婢就吩咐人来打扫。”太后用绢子掩鼻打了个喷嚏,阿柔赶紧为太后整理斗篷:“主子,咱们逛得差不多了,外面风大,咱们先回屋吧。”太后叹了一声道:“哀家还想走走。”阿柔陪太后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宁寿宫门,守门的侍卫见是太后来,立刻叩首行礼:“奴才叩见太后!请太后留步!”阿柔斥道:“起开!太后娘娘想出去走走,你们谁敢阻拦!”一名侍卫道:“奴才不敢,可是皇上吩咐了,说宁寿宫里的往来宫人皆可通行办差,唯独太后不可以。姑姑,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太后见无法出宫,便转身跨过门槛,阿柔赶紧跟上,太后神情落寞,她拭过脸颊上的泪痕哽咽道:“阿柔,哀家是无法出去了,你若得空,经常帮哀家去看看皇上吧,他从小身子就差,让伺候的人都仔细着。”阿柔道:“主子,您眼睛才好,不能动气流泪。奴婢一定会经常去看皇上的,主子您放心。”太后微微点头,待她们回屋后,阿柔为太后取下斗篷,伺候太后坐下,又到门口击掌两声,立刻有小太监将碳盆端来供暖。更漏声和风吹树叶声不知响了几次,滟答应和勤贵人陪黑豆散步回来,进前欠身请安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黑豆挣开滟答应的怀抱就跳上太后的膝上,太后爱抚着黑豆,微笑道:“起来吧。”滟答应和勤贵人道了声:“谢太后娘娘。”起身立侍,太后吩咐道:“阿柔,给两位小主赐座,看茶。”阿柔应着伺候姐妹二人坐下,立刻有小宫女捧了热腾腾的菊花茶和酥卷点心端至姐妹二人桌上,滟答应莞尔道:“太后娘娘,方才啊,我们在池塘那儿看到好多大鲤鱼,黑豆还眼馋想捞呢,太可爱了。”太后微笑逗弄着黑豆:“等会儿晚膳就有鱼鱼吃,池塘那儿水多凉啊,我的宝。”黑豆咕噜噜地轻轻叫着,几人聊着,内务府小太监们捧了礼盒进前来:“奴才叩见太后娘娘,恭贺太后娘娘千秋。”阿柔领着那些小太监道:“公公随我来。”小太监们随阿柔往偏殿去,太后神情失落,黑豆跳到毯子上自己玩,勤贵人道:“太后娘娘,臣妾斗胆,您是否在想皇上?”太后道:“你怎会知道?”勤贵人莞尔:“臣妾若不知不是白陪您了嘛,太后娘娘您最想见的人就是皇上,今日是您的寿辰,按亲伦或按社稷,皇上都应来给您请安。”太后叹道:“罢了,当年见过一次,他当时说,与哀家再不见面。”她说着泪水就滑落,滟答应和勤贵人面面相觑,勤贵人起身福下道:“现在天色还不晚,臣妾立刻赶去南书房求见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告退。”滟答应道:“太后娘娘,今日臣妾和勤姐姐一起给您祝寿,臣妾提前祝您万寿无疆。”

积云陪着勤贵人在南书房外求见,皇上立刻吩咐让她们进来,勤贵人和积云上前叩首:“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问道:“怎么了?何事急着找朕?”勤贵人道:“皇上,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臣妾斗胆请您移驾宁寿宫陪太后娘娘过寿。”皇上的脸色尚未阴沉,心底已厌烦,继续看着奏折道:“你就跟她说朕最近很忙,没空。”勤贵人道:“皇上您贵为天子,是天底下孝廉的典范,为着亲伦还是社稷,您都该随臣妾去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方才很想念您。”皇上放下奏折,道:“朕已经给她贺礼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勤贵人道:“亲伦之乐,岂是贺礼能取代的?就算不为了太后,皇上膝下尚有那么多皇子公主,难道以后都要效法皇上冷待自己的养母吗?”她还欲说,皇上将茶碗摔碎,魏珠赶紧吩咐宫人来收拾,勤贵人道:“臣妾今日放肆了,可臣妾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还望皇上三思。”皇上厉声喝道:“魏珠!带她出去!”魏珠一惊,赶紧劝勤贵人:“小主您少说几句吧,皇上龙颜都怒了,快走吧。”勤贵人道:“不用了,臣妾自己会走,臣妾告退。”说罢,拂袖离去,皇上立刻吩咐:“魏珠,传朕旨意,内务府未按朕口谕讨皇太后欢心,内务府上下罚俸一个月!”

傍晚的云霞似金色的麦浪,我与十四阿哥在御花园里玩得久了,正要回去,就见勤贵人顺路过来,她向我行礼:“嫔妾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我莞尔道:“妹妹请起。”十四阿哥也向勤贵人行礼道:“勤娘娘万福。”勤贵人颔首,我道:“妹妹,这几日宫中大事,你都不曾露面出席,今日是为了何事?”勤贵人道:“嫔妾想着,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方才斗胆去请皇上,可皇上……”我莞尔问道:“皇上拒绝和你去贺寿对不对?”勤贵人叹道:“罢了,嫔妾还要赶回去为太后娘娘筹备寿膳呢。”我吩咐乳母嬷嬷:“先带十四阿哥回去吧。”嬷嬷应着就牵过十四阿哥,我道:“本宫正巧无事,今日既是太后娘娘寿辰,本宫理应去行礼问安,有劳妹妹带路了。”勤贵人叹道:“太后娘娘最想见的人是皇上,若皇上不去贺寿,谁去贺寿她都难展笑靥。既然娘娘有意去见太后,就随嫔妾来吧。”说罢她就在前面引路,果然如传说般的遥远,进了宫门我的腿便酸胀得不听使唤,强撑着给太后一福:“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千秋。”太后未叫起来,我还拘着礼,勤贵人道:“太后娘娘,方才臣妾去见皇上求她来见您,皇上不肯来,臣妾经过御花园时遇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闻听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要随臣妾来贺寿。”太后叹道:“难得你还惦记着哀家,起来吧。”我道了声“谢太后”起身,太后道:“许久不见德妃,最近可好?”我莞尔:“臣妾谢太后关心,一切都好。”阿柔和滟答应备好了寿膳,吩咐宫人们准备桌椅碗筷,我们三个嫔妃为太后呈好了寿面,一起为太后唱祝寿歌祝寿。从宁寿宫出来已是深夜,芳茉提着灯笼为我引路,才回宫,就见昌贵妃坐在里面,我上前行礼:“嫔妾不知贵妃娘娘驾到,许久未归,还望娘娘恕罪。”昌贵妃起身,莞尔将我搀起:“姐姐快起来,坐吧。”我坐下,问道:“贵妃娘娘深夜到此所为何事?”昌贵妃道:“本宫方才听闻李朝使臣要来觐见皇上,皇上说让本宫准备筵席,惠妃、宜妃和荣妃姐姐都已睡下,本宫瞧见永和宫还有烛火,便进来了,不巧姐姐不在。”我道:“方才嫔妾去宝华殿祈福了。”她半信半疑,莞尔道:“咱们闲话不谈,开始谈正事吧,本宫想按当年李朝国君那样的规格置办,姐姐认为呢?”我摇头,莞尔道:“嫔妾认为使者并非国君,何况又是李朝小国,只按咱们这儿皇子寿辰置办规格就好了。”我说着打了哈欠,昌贵妃见我疲累,起身道:“现在天色很晚了,明日咱们再聊,本宫还想听听其他姐姐的意见,姐姐晚安。”我道:“贵妃娘娘晚安。”又吩咐道:“芳萸,晚上路黑,送送贵妃娘娘。”玻琴提着灯笼微笑道:“贵妃娘娘有我照看着,芳萸姐姐请回吧。”芳萸道了声:“奴婢恭送贵妃娘娘。”昌贵妃颔首,随玻琴的灯笼小心翼翼走到停步撵的甬道里。

李朝使者的宫中筵席也就这样办了,皇上吩咐索额图与使者商议边界事宜。索额图到驿馆邀使者去漪红院详谈,他们定了一个包厢,正谈着,听见门外有女人咳嗽的声音,她要跑,使者的护卫上前擒住,竟是四儿,四儿见了索额图也吃了一惊,随从押着四儿:“主人,这丫头偷听咱们议事,应该是细作,小的这就杀了她!”说着就要拔刀,索额图忙阻拦道:“些许误会,她只是这儿的姑娘,而且这里是大清,你们切莫行凶滋事,若她是细作,稍后本官立刻送她去刑部大狱,交给刑部处置。”使者摆了摆手示意护卫放开四儿,使者垂涎四儿的美色:“聊了这么久,在下有些疲累了,可否请这位姑娘弹唱一曲助兴呢?”索额图给四儿使眼色道:“既是李朝大人的吩咐,就为咱们弹唱一曲。”四儿和丫鬟表演着歌舞,使者故意将酒泼到四儿裙子上,搂过四儿坐到腿上:“美人儿,陪在下多喝几杯吧!”四儿莞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又为使者斟酒,语调酥柔:“**~陪奴家多喝几杯嘛~”声音叫得使者心潮澎湃,使者便举杯又喝了,几个时辰之后,使者醉倒在桌前,护卫们扶他去厢房休息,又叫四儿进房去伺候。索额图趁他们忙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地图。

很快,就迎来了紫禁城的冬季,因是孝懿皇后三期,佟府全家上潭柘寺诵经上香,宫中这里也忙着为孝懿皇后焚香诵经,待礼毕之后,昌贵妃对我们道:“今日孝懿皇后祭礼,姐妹们都辛苦了。”我们齐声道:“臣妾等为孝懿皇后娘娘致祭,不觉辛苦。”昌贵妃莞尔道:“如今雪天路滑,各位姐妹回宫路上要当心。”我们齐声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告退。”说着就各自离去,昌贵妃留在宝华殿里和法师商议之后的致祭程序。瑞嫔的步撵驶来:“妹妹留步!”勤贵人回首见是瑞嫔,行礼道:“嫔妾见过瑞嫔娘娘,娘娘万福。”瑞嫔吩咐步撵停下,又去搀了勤贵人坐上去,她陪在一旁走着:“妹妹,宁寿宫路远,现在雪下大了,先去我那儿小坐片刻吧。”她们进了屋,拍落斗篷和旗头上的雪,立刻就有宫女端了碳盆进前来供暖,瑞嫔吩咐宫人们都出去,勤贵人也叫随身的积云出去侯着,问道:“不知娘娘找嫔妾来,所为何事?”瑞嫔上前就跪下:“求妹妹帮我!”勤贵人搀起她:“娘娘您是嫔,嫔妾是贵人,您不能跪嫔妾啊,快起来,嫔妾帮你。”瑞嫔起来,热泪盈眶,立刻给了勤贵人一个拥抱:“你真好,谢谢你肯帮我!”说着就去衣柜和抽屉取了三样东西来,一样是一件貂裘,另外一件是一支金飞凤步摇,还有一对翡翠玉镯,勤贵人疑惑不解:“这些是……?”瑞嫔叹道:“我的亲姐姐,孝懿皇后当年留下来的遗物,这些只是仿制品。”勤贵人道:“娘娘为何要给嫔妾这些呢?”瑞嫔的神情满是忧伤道:“当年,我亲姐姐,孝懿皇后是被人害死的。我还记得当时我看到的惨状,姐姐她怀了双生子,和德妃从石阶上滚落,身下全是血,而凶手还在石阶那儿销毁证据,可我看不太清她模样,只知道她的打扮和咱们嫔妃有点像。我当时太害怕了,躲在梅林后面,吓得双腿直打颤,过了好一阵我才去接了四阿哥看姐姐最后一面,可是已经太晚了。”勤贵人疑惑道:“德妃娘娘当时在做什么?”瑞嫔道:“记得当时,姐姐对台阶那儿的梅花有了兴致,德妃搀扶她,我看到凶手她在德妃背后推了一下,德妃脚底打滑,便连带着姐姐一起滚下石阶,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德妃设计害死姐姐,事后才从姐姐遗言知并非德妃,而是凶手的一石二鸟之计。我后来也多次暗暗探听各宫消息,打算找到蛛丝马迹,原来凶手也是被别人借了刀而已,幕后真凶买通太医,害死了凶手腹中的胎儿,又告诉凶手她的孩子是姐姐所害,凶手才设计复仇,那真凶现如今依然逍遥法外。”勤贵人道:“那么,真凶到底是谁呢?”瑞嫔目光凌厉,恨声道:“昌贵妃,钮祜禄梦月,这该死的庶出贱婢!”她平复了语调,继续道:“你也曾被昌贵妃设计害过,对吧?因为你长得太像姐姐了,不,其实说白了,你就是姐姐的面貌,钮祜禄梦月她害怕,所以想除掉你。”勤贵人会意:“娘娘是说,给嫔妾这些是要嫔妾扮鬼去吓昌贵妃吗?”瑞嫔道:“她杀了那么多人,孝庄太皇太后,还有我姐姐,还有好多叫不上来名字的宫女太监,如今我复仇的机会来了,我不但要妹妹你帮我吓她,我还要她下地狱给姐姐偿命。”她说着便又是笑又是哭,片刻过后,接着道:“妹妹你若觉得为难,我就不这么做了。”勤贵人犹豫片刻,回道:“这些东西嫔妾先收下了,嫔妾愿为娘娘出力。”她边说边穿戴着这些衣饰,瑞嫔上下打量了一番,活脱脱就是第二个孝懿皇后。

深夜,昌贵妃还跪在奉先殿里给孝懿皇后烧经文祝祷,扮成孝懿皇后模样的勤贵人从昌贵妃眼前走过,昌贵妃顺着身影看去,大惊,玻琴立刻道:“娘娘,这儿阴风阵阵的,咱们还是回宫吧。”昌贵妃强作镇定:“别怕,这世上没有鬼。”玻琴抖着双腿:“可,可奴婢还是害怕,刚才奴婢也看到了,那是孝懿皇后的魂儿,她显灵了,来找咱们了。”昌贵妃斥道:“没影的事瞎胡诌什么!现在天色已晚,赶紧烧完了这些经文,咱们回宫。”玻琴还在发抖,殿中,诵经的僧人惊呼:“孝懿皇后显灵啦!孝懿皇后显灵啦!”昌贵妃循声看去,只见供奉孝懿皇后的牌位不知为何倒了下来,昌贵妃四处张望,隐约见到孝懿皇后的身影,对玻琴道:“已经很晚了,咱们回宫去吧。”玻琴立刻为昌贵妃掌灯开路,昌贵妃坐上步撵回宫,玻琴伺候昌贵妃睡下,昌贵妃心神不宁,做了个恐怖的噩梦,梦中,被她直接或间接谋害致死的人都朝她过来,要伸手把她撕碎,次日便因这场噩梦一病不起,消息传至皇上耳中,皇上叹道:“朕知道了,稍后朕让李太医去给她开些安神药。”魏珠道:“奴才还听说昨晚上贵妃娘娘去了奉先殿为孝懿皇后诵经,那儿的僧人说昨晚上孝懿皇后显灵了,贵妃娘娘八成了被吓到了。”皇上诧异:“你是说,贵妃害怕孝懿皇后?被孝懿皇后吓病了?”魏珠不敢再言,皇上叹道:“昔日孝懿皇后之死的确蹊跷,倘若果真是她做的,朕断断留不得她,但她的母家钮祜禄一族事关朝野,朕又不得不顾念。”他为此时犯难头疼。

因昌贵妃病了,需要静养,宫中荣妃资历最高,我们便在储秀宫中商议协理宫中诸事,又过了几日,皇上率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随驾启行去孝陵祭拜三位皇后,并谕理藩院,为几位出嫁的公主和额驸设立护卫,另一边,李朝想借着葛尔丹作乱滋扰东北边界,光禄寺奏停荐新芽茶,皇上闻听李朝企图,降旨停止将新茶叶供应李朝。

第二百三十三回 鬼梦(中)

有香榴和绯霜两个妯娌开解,成璐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只是人还是痴傻,阿灵阿又要启程去蒙古,县君劝他留下来陪成璐,阿灵阿上密折澄明缘由,皇上感念其夫妻情深,特许调职为满洲都统,这一日,阿灵阿便与各位升转官员一起往太和门面圣谢恩。又到了二月二,宫里宫外都在准备庆典,自是热闹不凡。这日傍晚,云霞比往日更似烈火,到了夜里,红光遍天,诸星黯淡,唯心宿大放异彩,钦天监以星象有异请皇上于圜丘祭天。河道总督靳辅病逝,皇上遣官拜祭,册谥文襄,贵州巡抚卫既齐因杀苗人之事挑起战乱被皇上严惩,葛尔丹在西北准备屠戮归化城,皇上命户部尚书马齐、兵部尚书索诺和,将归化城百姓移出,调精兵前去驻防。

荷兰人伊泰斯率领彼得大帝的俄罗斯商队由科尔沁草原抵达紫禁城,消息传至宫中,皇上安排礼部负责接见,后宫这儿自是不能空闲,为了给远道而来的贵宾留下一个好印象,排节目的排节目,洗扫的洗扫,荣妃准备乾清宫接驾筵席,我们另外三妃协助荣妃,待一切准备就绪,皇上传旨接见,文武百官,嫔妃命妇,齐到乾清门接见伊泰斯和他的商队,只见他们金发碧眼,花边领衬衣,皮马甲,燕尾天鹅绒西服,下着齐膝喇叭短裤,紧身长袜,皮鞋,别具异域风采,他们用他们的宫廷礼仪向皇上脱帽鞠躬,并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道了声:“微臣叩见大清陛下。”皇上立刻请他们到乾清宫赴宴,之后又带伊泰斯参观御花园,逛久了,安排其到乾清宫西暖阁歇息,小太监为伊泰斯斟了杯碧螺春,伊泰斯品茗后很是喜欢,送行宴上,他向皇上问及购买新鲜茶叶之事,打算花黄金几千两买下,皇上答允,让他们商队将中原的茶叶带到欧洲。

另一方面,因冻灾,东北各处棉花收成不好,李朝趁机向中原高价进口木棉,上回伊泰斯商队留下的几箱黄金,为了购得木棉,辗转进了李朝的国库,李朝借木棉大发横财,又将赚到的黄金当成岁贡上贡,不仅如此,为了斩断中原龙脉,趁虚而入,李朝还派遣了江湖术士沿长白山一带寻找龙脉,皇上心知李朝企图不动声色。过了几日,科尔沁土谢图亲王沙津奉命来京,皇上让他继续到葛尔丹那儿做内应,又赐宴招待了蒙古各部贵族。

转眼又快到夏凤节了,我们齐聚储秀宫听事,荣妃莞尔道:“过几日便是节庆了,诸位妹妹在准备庆典之余,也不要忘了照顾自个儿的身子。方才相关事宜都与各位商量好了,接下来各位妹妹请自便。”我问博贵人:“博贵人,最近贵妃娘娘有没好点?”博贵人道:“好是好了一点,可到了夜里,还是疑神疑鬼的,总是梦魇,睡得不好这人也越发憔悴了。”荣妃叹道:“宫里头还是不能没有贵妃娘娘主持,所以这几个月以来,本宫一直让太医院留意贵妃娘娘的病情。博贵人,你与贵妃娘娘同住承乾宫,要代我们好生照顾贵妃娘娘。”博贵人起身,对荣妃福了福:“是,嫔妾谨遵荣妃娘娘吩咐。”福嫔道:“荣妃娘娘,昨晚王答应腹痛,嫔妾去请太医,太医说王答应是胎动,无碍,还说她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了。”荣妃闻言大喜道:“王答应有喜,是我后宫一大喜事,本宫在此祝她母子平安。”福嫔起身拜谢道:“嫔妾代王答应谢过荣妃娘娘。”聊了半日,我们便各自散去。

深夜,王答应与福嫔、瑞嫔、茜儿四人打麻将,皇上下了朝来探望,首领太监尚海安携着宫人们接驾,朗声通传道:“皇上驾到!”瑞嫔和福嫔忙吩咐宫女收拾麻将,出门迎驾,皇上的步子很快就跨进房中,瑞嫔和福嫔告退,王答应坐在寝殿的床上,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皇上屏退左右,上王答应床上坐下,搂着王答应的肩膀问道:“朕听太医说了,如今胎象如何了?”王答应羞怯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和孩子,一切安好。”皇上道:“朕处理朝务,现在有些饿了。”他击掌两声,魏珠立刻进来欠身道:“皇上,有何吩咐?”皇上道:“去御膳房传夜宵来。”魏珠应着就去传膳,不一会儿,就领着小太监端来了热腾腾的饺子和草菇炖鸡汤,皇上为王答应舀了一点鸡汤,王答应吩咐茜儿去拿自己腌渍的辣椒酱来,与皇上享用夜宵。用完夜宵后,皇上嘱咐王答应注意身子,便摆驾回昭仁殿,王答应洗漱完毕准备就寝,忽然腹痛难忍,这次比往日胎动更加剧烈,似乎有东西下坠之感,她觉得腿间有黏稠的东西在滴答,浸湿了裤裙,竟是斑斑血迹,茜儿慌忙叫醒了长春宫主位瑞嫔,瑞嫔忙吩咐连翘去请守夜的太医,太医和产婆赶来,为王答应引下死胎,所幸,王答应保住了性命。

皇上听说王答应服用了夜宵之后小产,商议完朝政便摆驾长春宫探望,他拉过王答应的手安慰道:“别难过,太医说,还好处理及时,宫腔未有大碍,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王答应伏到皇上腿上嘤嘤啜泣,福嫔拿着那罐辣椒酱进前道:“皇上,会不会是此物辛辣,致使妹妹小产?”皇上道:“朕不知道,待调查之后自会给王答应和孩子一个交待。”他起身,对床上躺着的王答应道:“好生歇息,朕得空了再来看你。”福嫔恭送道:“臣妾恭送皇上。”瑞嫔见皇上要走,也出门恭送道:“臣妾恭送皇上。”经过太医院多番查验,辣椒酱并无不妥,饺子也无不妥,问题出在草菇炖鸡汤里,其实也不全是那碗鸡汤的缘由,是那晚的小太监疏忽了,烧干了锅,把给皇上喝的紫雪丹药膳汤兑到了鸡汤里,太医回道:“那紫雪丹原是给皇上醒脑解热的,切忌与辛辣之物同食,更不可让孕妇碰食,汤中兑进了不少,小主当时服用尚不知情,又吃了辣椒酱蘸的饺子,两者相克,促使小产。微臣已按先例给小主用药调养,不出两个月,小主便可痊愈。”皇上扶额叹道:“退下吧。”太医叩首:“微臣告退。”皇上叹道:“魏珠,去传那夜御膳房当值的来。”魏珠应着便去将那几个小太监带了来,小太监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奴、奴才叩见皇上。”皇上问道:“王答应小产之事,你们可知?”小太监们不敢吱声,皇上拍案喝道:“你们无心之失,险些酿成大祸!”小太监们立刻跪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皇上拿起奏折阅着,一边吩咐道:“魏珠,带下去,杖毙。”魏珠立刻唤来左右将小太监们拖走,求饶声此起彼伏,很快便静了下来。

又过了几日,皇上晋王答应为王常在,又从内务府挑了几个宫人来伺候,同住一宫的瑞嫔和福嫔也会常来谈天解闷。王常在小产是否意外皆由皇上定夺,可是她的小产却让承乾宫的昌贵妃心神不宁,她在梦中,梦见太子福晋怀抱死胎向她扑来,她想后退,却见身后是孝懿皇后和两个死胎,惊叫着起身,玻琴立刻过来掌灯,花扇忙端来煨好的安神汤:“娘娘,您又发梦了,奴婢煨好了安神汤,您用些再睡吧。”昌贵妃满头冷汗,死死攥着花扇的手腕:“她们来找本宫了!她们来找本宫了!”玻琴安慰道:“娘娘,奴婢会保护您的,您是宫里的贵妃,一定要放宽心。”昌贵妃泪眼婆娑:“本宫好害怕,她们,都来索命了。都来了……”博贵人也被动静惊醒:“大半夜的,吵吵啥呢?贵妃娘娘又做噩梦了?”昌贵妃点头,任由豆大的眼泪滑落,博贵人上前搂住昌贵妃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昌贵妃伏在博贵人怀中嘤嘤啜泣,花扇邀玻琴出门去详谈。花扇问道:“姑姑,咱们娘娘这病怕是有小半年多了吧,怎么还是治不好呢?”玻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日有所思,故而连连噩梦吧。”花扇附耳轻声道:“奴婢听说娘娘曾经也害过别人小产,如今听闻王常在小产,所以才……”玻琴疑惑,轻声斥道:“不要命了你,两位娘娘还在里头听着呢。仔细拔你舌头。”花扇轻声道:“奴婢再也不提了。”二人立刻回屋来伺候,博贵人哄昌贵妃睡下,打了个哈欠,吩咐二人道:“好生伺候你家娘娘。”二人恭送道:“博小主晚安。”殿内的藏香徐徐燃着,为众人安神。

瑞嫔邀勤贵人来做客,勤贵人先去探望了王常在,随后与瑞嫔往瑞嫔的寝宫里去,瑞嫔和勤贵人屏退左右,勤贵人道:“如今王常在意外小产,只怕承乾宫那位又要心神不宁了吧?”瑞嫔道:“咱们许久没献礼了,那可真不怪咱们了,谁让她当初害死了我姐姐和孩子。”勤贵人道:“可是,嫔妾还是担心,万一她沐浴的时候发觉了呢?”瑞嫔拿起绣板,****微笑:“以她的心机和逻辑,确实会怀疑咱们做手脚,就算怀疑,也顶多怀疑熏香或枕头,再不然是每日的吃食,安神药,亦或者她对你使的蜡烛那招,那些都是何其隐蔽,惹人怀疑,又怎会想得到是她沐浴的水里有问题呢?”勤贵人道:“还得多亏博贵人,若不是她也恨钮祜禄梦月,每次趁钮祜禄梦月要沐浴的时候,偷偷下了分量极微的曼陀罗花粉,咱们真怕,只让她看到个疑影难以让她持续发噩梦。”她饮了口茶,继续道:“只可惜博贵人自有打算,无意与咱们结盟,可是如此对付钮祜禄梦月也足矣。”瑞嫔剪断丝线,剪子的寒光照着印堂:“我要她,活活受罪。”二人继续商议着什么,另一边,宫女们正伺候着昌贵妃沐浴,但见那水雾里弥漫着诡异的香甜,那是从地狱枯骨里漫溢出来的曼陀罗,一半是催眠,另一半是夺命和致幻,那药粉混在水中,经由皮肤侵入身体,日积月累,折磨心智。

第二百三十四回 鬼梦(下)

宝华殿殿外的雨声沥沥,殿内僧人的敲木鱼声梆梆,我和荣妃跪在佛祖圣像前虔诚祝祷,喃喃诵念了一会儿之后,荣妃向佛祖合掌膜拜,便由嫣虢搀着起身向屋外看去,叹道:“好大的雨啊。”我向佛祖一拜,也由芳若搀着起身,对她道:“这么大的雨,一时半刻也无法回去了,荣姐姐,今日贵妃娘娘气色如何?”荣妃叹道:“还是老样子,总是疑神疑鬼的,老以为孝懿皇后就在身边。”她停了一下,继续道:“说起来,孝懿皇后死得蹊跷,虽说是意外,但本宫觉得,或许是人为的缘故。”她说人为二字的时候双眼瞄向我,我莞尔:“当年的事过去了,便不要提了吧,孝懿皇后对本宫的禛儿有养育之恩,无论如何,本宫都希望孝懿皇后能够安息。”荣妃道:“原不是本宫多心,贵妃娘娘为孝懿皇后仙灵滋扰,总是有理由的,恐怕只有贵妃娘娘自己知道吧。”我叹道:“不过是有心人徒生是非罢了。”殿外的大雨依然滂沱,已有小沙弥为我们送来了油纸伞,我和荣妃相互拜别之后各自离去。

勤贵人淋着大雨,在院子里站着足足有两个时辰了,半夏扶她进屋,晚间,雨停了,勤贵人便发了高热,滟答应听说了便赶紧过来探望,用手背探了一下勤贵人的额头,立刻缩回道:“烧这么烫,看过太医了吗?”积雨道:“奴婢方才去请过太医了,太医说小主无碍,喝点姜汤便好,方才用过了。”勤贵人轻咳几声,皱眉梦呓:“孝懿皇后,嫔妾不是存心冒犯,不是存心的……”她说着,屋内的门窗就被风吹得嘎吱作响,滟答应吩咐灵台和若歌去关门窗,俩宫女关着便捂脸惊叫,滟答应也去察看,见屋外什么都没有,正要斥责两个宫女:“大呼小叫的,还以为你们撞鬼了呢!”忽然,从房梁上落下了几缕头发,窗外闪着淡绿色或淡蓝色的磷光,勤贵人猛得掐紧自己的脖子,滟答应想去制止,屋内的烛光瞬间熄灭,隐约有女人哭泣声和冷笑声,滟答应慌忙让宫女重新点亮蜡烛,勤贵人摊开双臂,瞪大了双眼惊恐不已,床边不知何时洒满了冥钱,滟答应和宫女们惊叫:“有鬼啊!鬼啊!”便慌张往屋外跑,刚打开门,便是一堆冥钱被风吹了进来,有几张直接吹到了滟答应的脸面上。

次日,勤贵人也被孝懿皇后吓病的消息便由滟答应这个目击者传得绘声绘色,太后听说自己宫里闹鬼,拍案喝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胆敢在后宫装神弄鬼!而且还装到哀家这儿来了!”阿柔道:“主子,此事颇为蹊跷,估计又是那些小主在斗法呢,若在往日,主子您一句彻查,哪个还敢造次生事,但今时今日,咱们只得静观其变。”那边的饮绿轩里,小太监们正在打扫庭院,便听魏珠朗声道:“皇上到!”宫人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来接驾:“奴婢/奴才参见皇上!”皇上边叫起来边阔步进屋,又支开了左右,坐于床边,拉着勤贵人的手说着情话。又过了几日,皇上请来坤宁宫的萨满太太镇守于承乾宫和饮绿轩,却是翊坤宫的宜妃觉得蹊跷:“好端端地,请什么萨满太太?”内尔吉道:“听说前些日子,勤贵人也被邪祟吓病了,皇上担忧,所以让萨满太太镇守辟邪。”宜妃冷笑道:“不过是她们在斗法,本宫秉承孝懿皇后治宫原则,必然铁腕铁拳铁石心肠,宫规森严,看谁敢掀风浪。”

饮绿轩那儿,勤贵人的身子好转了许多;昌贵妃那儿到处都贴满了符箓,每当她从噩梦惊醒,萨满太太便持着法器进来呜呜地跳大神,昌贵妃见到这阵仗更加害怕,花扇煨好了安神汤给昌贵妃,昌贵妃接过药碗,拿勺子舀了几下,问道:“本宫喝着这药是从何时开始的?”花扇思索了一下,回道:“回娘娘的话,打从去年孝懿皇后祭礼之后便开始服用了。”昌贵妃问道:“这药,会不会有副作用,为何本宫越喝,睡得越不安稳?”花扇道:“要不,娘娘先不喝了,待奴婢去请了太医过来看看。”说着便接过药碗放在桌上,又请了佘太医和萧太医过来,两个太医查验了一番汤药后,萧太医回道:“回娘娘,此药并无不妥,是寻常安神药。”隔着帘子,昌贵妃诧异道:“那为何本宫频频噩梦呢?自从去年孝懿皇后祭礼之后,本宫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她看了看殿内的香炉道:“可是那香炉点的香有问题吗?”佘太医查验后回道:“藏香却有宁神静气之功效,合娘娘所用,并无不妥。”昌贵妃疑惑道:“可是本宫还是老做噩梦,不知是为何。”萧太医作揖:“微臣斗胆,可否让微臣进前诊脉?”昌贵妃点头,花扇拉开了帘子,萧太医进前把脉,又拿出银针在蜡烛上烤了一下,然后扎了一下昌贵妃手上的合谷穴,片刻后,拔出银针,见银针略变黑,萧太医立刻将针尖呈给昌贵妃看:“娘娘请看,方才微臣刺入的是合谷穴,若在寻常,针尖不会变黑,若是中毒,针尖就会变黑。”昌贵妃诧异:“中毒?难道,本宫一直以来睡不踏实,都是中毒所致吗?”佘太医道:“乱人心智的药石有好几种,只是不知贵妃娘娘所中的是哪种?”萧太医道:“现在发现还不晚,不过贵妃娘娘,从今起的吃穿用度都要注意,此事必是人为,并非邪祟滋扰,稍后微臣会如实禀明皇上的。”两个太医向昌贵妃叩首:“微臣告退。”便出去。

皇上听说此事,让萨满太太都回坤宁宫,又派了得力的御前宫女去伺候,那宫女心细,凡事都要盯着,博贵人便没了下毒的机会,昌贵妃做噩梦的症状也好了许多,终于能安稳入睡了,可是两个小太监的谈话又生枝节,这个道:“贵妃娘娘是多么谨慎的人,都会中毒?可见这下毒之人高深莫测。”那个道:“可不是,论高深,没有谁比咱们娘娘高深的,想当初,娘娘让咱们把那些东西经过咱们的内应,放到了太后的寝宫里,又恰巧用易公公的事打压太后,现在皇上还为太后害死孝康章太后的事耿耿于怀呢。”这个道:“嘘!小点声,不怕被别人听见!”那个道:“怕什么,早八百年前的事了,谁还会翻旧账细细追问呢?若要问起,咱们就说都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那御前宫女听了去,她立刻如实回禀皇上,皇上疑惑,去传了那两个小太监来问话,果不其然,招了两三件事,其余的事牵连更多小太监也三缄其口,皇上听得内心愤怒,面上却依旧平和,其中一个小太监还坦白:“昔年便是奴才让孝懿皇后身边的内应去与李德全的两个亲戚带话,跟他们说,孝懿皇后要除掉太子福晋腹中的龙种,因为传话的是咸福宫的人,所以他们都以为是孝懿皇后下的命令,贵妃娘娘则与那事撇得干干净净。”皇上扫视二人,问道:“到底还有多少内应?”小太监冷汗直冒,瑟缩着回道:“奴才也不知道了,求皇上开恩,饶了奴才吧!”皇上叹道:“你们先回去伺候,别跟旁人说起朕找你们问过话,退下吧。”小太监赶忙叩头谢恩,退出去,魏珠沏好了雨前龙井,呈给皇上,皇上饮了一口,吩咐道:“魏珠,传朕口谕,贵妃久病抱恙,朕心不安,特赏例银一千两,绸缎二匹,猪肉一斤,珠翠首饰一箱,玛瑙金戒指一枚,折扇一只,愿贵妃早日痊愈。”魏珠领命就带着小太监们清点物品,抬了一大堆东西去承乾宫里厚赏,众人很是诧异,昌贵妃却宠变不惊。

第二百三十五回 揭发(上)

因昌贵妃身子好了许多,后宫诸事便还由昌贵妃主持,转眼到了端午前几日,天气也渐热,承乾宫内的大鼎上呈着玄冰,散发着凉爽的冷雾,一个宫女负责转动玄冰后边的七轮扇,为整个殿室送来清凉,我们则身着夏装,轻摇着团扇,坐在殿内商议着操办端午节庆的事,昌贵妃轻抚膝上的折扇对我们四大宫妃道:“最近暑热,诸位姐姐操持宫事之余,也要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我们齐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昌贵妃道:“现在外面日头毒,诸位姐姐可在此稍作歇息。”接着又吩咐玻琴道:“玻琴,去小厨房剥了柚子来给诸位娘娘享用。”玻琴应着就去厨房,昌贵妃摇起那把折扇,但见那扇面是由丝绸细细织就,抚在手中冰冰凉凉,扇面上绘着娟秀牡丹,摊开来的形状像海边拾到的扇贝,如此精美,再配上昌贵妃一身的珠光玉翠,更添了几分娇丽动人,荣妃看到昌贵妃手持的折扇,不禁赞道:“贵妃娘娘手中的折扇好精致啊,持在手中,更显得贵妃娘娘仪态万千呢。”昌贵妃羞怯地用扇子掩面轻笑,又露出脸对荣妃道:“姐姐谬赞了。”宜妃剥着桌上果盘里的甜橘道:“听说最近有三起太监寻衅打架事件,据查都是因斗马吊赌博而起,本宫希望各位姐妹一起配合,遏止不良之风,为皇上和贵妃娘娘分忧。”说着,玻琴端来分好的柚子呈到我们各自的桌上,晶莹剔透的果肉酸甜可口,昌贵妃莞尔道:“宜妃姐姐严谨,荣妃姐姐宽和,惠妃和德妃姐姐仁慈,宫中诸事,宽严相济,倘若太监寻衅打架滋事,自当有其宫房管事太监依宫规将肇事之徒惩处,此事由各位姐姐协助,本宫和皇上很放心。”我们齐道:“嫔妾自当为贵妃娘娘效犬马之劳,协理后宫,责无旁贷。”昌贵妃满意点头,对我们道:“宫事稍后再说,这柚子是从福建快马加鞭运来的,储藏在果品房的冰室里,前几日皇上与本宫尝过了,酸甜可口,皇上让本宫挑了两个放在小厨房里,方才让玻琴拔开了一个,姐姐们快尝尝。”我们尝着爽滑的柚肉,坐在大殿内,边纳凉边聊着。

宫中的钦差大臣手持圣旨在盛京城中宣读圣旨,百姓们跪伏在地高呼皇上万岁,原来皇上从那两个小太监口中得知昌贵妃派去宁寿宫的眼线尚在盛京城中,所以派了钦差前去盘查,终于,在一处草屋民房里找到了一个小太监,将他带回宫中,那小太监跪在皇上面前,伏在地上,惶恐不安,只是不停啜泣,魏珠安抚道:“有什么委屈,都跟皇上说了吧,皇上会给你作主的。”小太监擦了擦眼泪,哽咽了几下,又说出许多昌贵妃设计谋害太后和勤贵人的事,还有昌贵妃派杀手打算将他们灭口的事,皇上让他暂留在御前伺候,太医院也将存档整理了一份呈给皇上御览,皇上翻阅着问道:“胤誐身子康健,朕昨日见他打了几套拳脚功夫,孩童活泼,怎么可能三天两头身子抱恙?”佘太医道:“微臣不知,不过昔年,贵妃娘娘的确常以十阿哥身子不适为由频繁传召太医。另据太医院录用记录查知,昔年照顾太子福晋保胎的两个太医的确是孝懿皇后母家举荐的。”皇上揉着睛明穴,闭目沉思,片刻后道:“如此心思缜密,诬陷皇后,若非她身边的杂扫太监抖出实情,皇后岂非魂灵难安?”他停了停,继续道:“爱卿,还查到了什么?”佘太医道:“昔年庆答应在宫宴上下毒,在那之前,昌贵妃曾传召过御药房管事太监尹德赫。”皇上即刻吩咐道:“魏珠,去御药房传尹德赫过来。”魏珠领了尹德赫过来,尹德赫跪下叩首道:“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道:“朕问你,昔年,敦恪公主生辰前几日,贵妃召见你所为何事?”尹德赫眼珠乱转,冷汗直冒,只叩头求饶命:“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皇上微笑道:“朕知道,你说出实情,朕便饶恕你。”尹德赫立刻叩头谢恩:“多谢皇上!多谢皇上!”随后便将昌贵妃借口宫中鼠患要来毒药毒老鼠的事告诉皇上:“贵妃娘娘还吩咐说取完了药不记档,奴才当时还纳闷呢。”皇上还是不愿相信,宠眷了这么久的温柔美妾,竟这般阴狠恶毒,连他自幼陪在身旁的李德全都被她设局害死,皇上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南书房里,轻声哭泣。

昌贵妃丝毫不知皇上在秘密调查她,依旧出席主持后宫庆典,与各宫姐妹谈笑风生,另一边,皇上派了身着玄衣的大内高手,潜入了承乾宫库房暗查,随后回去复命:“回禀皇上,承乾宫库房里,除宫中赏赐外,奴才还查到了两箱官银,请皇上御览。”他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银元给皇上,皇上端详了一阵后惊道:“果真是官银!”又吩咐那大内高手道:“行了,赶紧换了行头当差去吧。”大内高手单膝跪地行了一礼,便退出去。魏珠吩咐小太监端来了点心,是惠妃和大福晋婆媳俩亲手包的粽子,还有燕窝,皇上边用着点心边在思索官银的来历,还是那宫外带回的小太监抖落了实情:“贵妃娘娘曾经召见过十阿哥的师傅,好像是为了武举之事,要贵妃娘娘举荐他的侄儿当头领,那两箱官银,应该是贿赂。如果没有这些贿赂,光是每月的例银,怎么够打赏咱们奴才呢?贵妃娘娘表面上温柔大度,再有用不完的银元,因而善于收买人心。”皇上道:“她总共收买了多少人?”小太监道:“除了奴才之外,还有不少于四五十人,皆在各处当值。”皇上拍案怒喝:“想不到,朕的后宫里也有人胆敢行贿纳贿!目无法纪!”小太监跪着直叩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平复了语气道:“朕不是说你,你去忙你的差事吧。”小太监立刻叩谢道:“多谢皇上!”魏珠进来道:“皇上,方才贵妃娘娘的人来话,问皇上何时才到场?”皇上道:“魏珠,陪朕过去吧。”魏珠应着就随皇上的銮驾到了看台这儿。

今年的赛龙舟也十分精彩热闹,我们坐在看台上给各自的儿子们加油助威,十阿哥所在的龙舟拔得头筹,昌贵妃很是高兴,鼓掌喝彩,诸位皇子下了龙舟,上前跪地行礼道:“儿臣恭祝皇阿玛端午快乐!恭祝额娘们万福金安!”皇上扫视众皇子,微笑道:“都起来吧。”皇子们朗声回道:“谢皇阿玛!”便起身挺立,皇上道:“方才赛完了龙舟,你们流了一身汗,快回去换洗干净,以免受风伤寒。”皇子们向我们叩首:“是,儿臣告退!”众皇子散去后,昌贵妃莞尔道:“等会儿各位姐妹若有空,可随本宫往畅音阁那儿去观戏。”宜妃****起身一福:“嫔妾要处理宫中事宜,无暇观戏,先行告退。”顺嫔也告退:“嫔妾告退。”惠妃也莞尔一福:“贵妃娘娘,嫔妾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着也离席,在座的嫔妃们都随昌贵妃去了畅音阁,皇上则回了南书房。

回到承乾宫里已是深夜,昌贵妃疲倦地打着哈欠,才刚进寝殿,小宫女便提着灯笼跑来道:“贵妃娘娘,不好啦不好啦!库房里进了蛇了!”昌贵妃心知库房里的物件,不可叫侍卫来赶蛇,才要安排,就见另一个小宫女领着一班御前侍卫进了库房里捉蛇,魏珠提着灯笼,陪着皇上站在库房外等着,昌贵妃心里慌乱如麻,该来的躲不了,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便吩咐身边人一起往库房去。蛇被捉住,昌贵妃见到网里的蛇吓得直扑皇上胸怀里,皇上搂着她微笑道:“别怕,有朕在这儿呢!”又吩咐几个宫人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可有东西被蛇破坏吗?”昌贵妃闻言,立刻道:“皇上,夜已深了,今天操劳了一夜,奴才们想是也累了,不如明日再检查吧。”皇上刮了一下昌贵妃的鼻子微笑道:“贵妃心善,就依贵妃所言,你们明日再检查吧。”宫人们应着便各自当值去了,皇上牵起昌贵妃的手深情款款:“朕今夜要你伺候。”昌贵妃含羞低头答道:“是,臣妾一定好生伺候皇上。”

闺房里自是男女狎昵欢好声,守在门外的游世淮则十分紧张,一同守夜的玻琴道:“不如今夜,咱们就行动,把那两箱官银都藏到别处。”游世淮道:“怎么藏啊,我的姑**,那么多那么重,现在御前的人盯着呢。”他说御前的人这个词的时候,一旁守夜的御前老宫女清了一下嗓,游世淮朝她微笑了一下,邀了玻琴去别处详谈,那老宫女以为他们是搞对食,往地上啐了一口。计策商量好已是半夜,玻琴支开了看守库房的小太监,游世淮和几个徒弟趁机进入库房兜走官银到太监庑房里藏起来,接连搬了几趟,搬空了官银,并将空箱抬到庑房里藏起来,次日,皇上的御前宫人检查库房并无丢失东西,皇上放心去早朝,昌贵妃悬着的心放下了。游世淮附耳:“昨夜奴才搬走了,在庑房里,奴才想问娘娘的意思,如何处理这些银元?”昌贵妃道:“将它们分别赏了各个宫房吧,就说这几日为着庆典辛苦,是本宫犒赏的。”游世淮堆笑:“娘娘英明!奴才佩服!”昌贵妃对着铜镜扶了扶头上的簪花:“本宫待你们奴才好,你们奴才,自然要为本宫卖命。”花扇为昌贵妃簪了另外一支步摇:“本宫如此慷慨大度,想必后世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吧。”玻琴斥道:“还不快去!”游世淮立刻堆笑去做事,可是官银的事还是被发现了,皇上不动声色,将官银没收,归纳国库,如此前线的战事有了保障,又连日宠幸昌贵妃,使昌贵妃自以为得宠,放松警惕。

皇上秘密派人调查昔年冷宫纵火案,发现也和昌贵妃有关,十阿哥身边的随从告发昌贵妃派玻琴杀了爱慕十阿哥的小宫女结香,还嫁祸给勤贵人,皇上怒不可遏,却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另一边,太医院查知昔年太后身边的人只领取了堕胎药,而领取毒药的是寿康宫的宁悫太妃的人,皇上想起太后哭着跟他说的话:“哀家实在没想到那碗药会要了姐姐的性命,姐姐她只想打掉那个孽障,所以姐姐她求哀家帮她,打下鳌拜的那个孽障,哀家真的没有下毒谋害姐姐啊。”皇上回过神,问道:“昔年,确定是宁悫太妃派人来领的毒药吗?”佘太医道:“回皇上,是的。”皇上仰头,抑制住要溢出的眼泪,他深吸一口气,长吁一声,继续道:“朕知道了,爱卿跪安吧。”佘太医打了个千儿道了告退便退出去,皇上支开了左右,抱头痛哭:“皇额娘,朕错怪你了啊!皇额娘!”

第二百三十六回 揭发(中)

次日早朝结束后,皇上将政务交给议政大臣商议,换了墨青色团龙纹样的便服,让魏珠捧着明黄色龙袍,只两个执华盖给皇上遮阳的随侍小太监,两个执仪仗扇的御前宫女和八名御前侍卫随行,一路步行到宁寿宫,宁寿宫侍卫见是皇上来,立刻单膝跪地叩首:“参见皇上!”皇上抬头,看了看宁寿宫的匾额,又打量着守门的侍卫们,吩咐道:“传朕口谕,翼圣皇太后久侍皇考,端懿慈淑,谨佐内廷,为朕恩慈,然宫中时疫,翼圣皇太后夙兴夜寐,担忧朕之龙体,致使凤体违和,今太医院告知母后痊愈,宫中暂无时疫,然母后久坐宫中不得出,朕亦为大事所牵制,故而久未请安侍奉,特命尔等恢复母后行走自由,站班值守之内廷侍卫,仍按侍卫处班次调度,安保宁寿宫,钦哉。”侍卫们朗声回道:“奴才领旨!”魏珠让那两个小太监将华盖收起,手持龙袍袖口,左右站开,将龙袍大字摊开,皇上跪地,往来的宫人都惊得跪地不敢起身,皇上道:“你们都起来吧。”宫人们陆续起身,皇上仍跪着,任由烈日照得地上的人影和墙影亮暗分明,他不顾身子已经热汗淋漓,转向魏珠:“可以开始了。”魏珠让其中一个御前宫女用仪仗扇抽打龙袍,龙袍被打得晃动了一下,立刻被小太监执好,皇上则伏身叩首,念道:“儿子不孝!”一下之后,皇上起身,向前一步,小太监们和那宫女也向前一步,皇上跪地,宫女抽打龙袍,皇上伏身叩首,又念:“儿子不孝!”再起身,往前一步,如此反复,穿过宁寿花园,到了太后的寝宫时,皇上的额头已经淤青,仍一步一叩首,命宫女责打龙袍,寝殿内,勤贵人悠扬的琵琶因突兀而来的男声戛然而止,阿柔示意勤贵人去后殿回避,勤贵人收起琵琶,向太后欠身道了告退,便带上随侍的宫女去后殿,太后听到了皇上一步一步临近的“儿子不孝”,五内杂陈,泪水涌了出来,焦急道:“阿柔,快去,把玄烨接进来。”阿柔才答应着,皇上已经推门进来,仍是一步一叩首,宫人们责打龙袍,到了太后跟前,皇上的额头已经磕破出血,仍给太后磕头:“皇额娘,儿子不孝!”太后用帕子抹泪,忙起身要搀起皇上,皇上跪着道:“皇额娘,是朕一时糊涂油蒙了心,是朕白眼狼,朕误会皇额娘了,都是朕不好!让您受委屈了,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孝!皇额娘!”皇上说着说着便带着哭腔般的哽咽,太后立刻搂住皇上,就如同儿时那般,哭道:“玄烨,你这个傻孩子,只要你平平安安,皇额娘就算粉身碎骨,受再多委屈都是心甘情愿的,皇额娘从来就不怪你。”皇上扑到太后怀中放声痛哭,太后也搂着皇上咬着颤动的下唇,轻轻啜泣着,阿柔见母子相认,不欲去打搅,招手示意宫人们先出去。

哭了片刻后,魏珠扶皇上起来坐好,阿柔去拿了冰镇的水煮蛋给皇上敷额头,太后击掌两声,宫人们进来伺候,佳肴点心,香茗奶茶,果脯面酥,皆呈给皇上和太后面前,皇上接过冰鸡蛋自己敷着,阿柔去厨房看管午膳,皇上吩咐魏珠:“去乾清宫库房里找回皇太后金册金印金宝和中宫笺表,交还皇太后。”魏珠领命躬身出去办差,太后品了一口碧螺春,莞尔道:“皇额娘老喽,宫中琐事,再无精力去管,只在这儿偷闲了此残生便是了。”皇上道:“皇额娘左不过大朕十来岁,哪里就显老呢?宫中琐事,自然有宫妃们去处理,但她们处理得不太妥当,致使宫中人心浮动,事件不断,皇额娘乃皇阿玛继位中宫,恢复母后皇太后权柄,也可左右权衡各宫羽翼,不让她们做出许多越矩的事来,后宫安,则朝政安。”太后道:“哀家不管事这么多年了,宫中变化挺大,哀家还未详细了解,不如暂时让昌贵妃主持宫中事宜。”皇上道:“正是因为昌贵妃为人太过仁慈,才纵容了宫中这许多祸事,若是皇额娘拿出昔日的魄力震慑后宫,后宫必然太平。”才说着,魏珠已经领着一溜的小太监各捧了金册金印金宝和中宫笺表进前,又领了几个校书女官来,负责为太后赚写和传达懿旨,皇上还吩咐道:“魏珠,你让人去承乾宫告诉昌贵妃,从明日起,各宫妃嫔,每月朔望早晚,往宁寿宫皇太后寝宫向皇太后请安,若无故抗旨不遵者,无论位份尊卑,朕皆严惩。”魏珠立刻让小太监去传话。

昌贵妃闻言后如临大敌,惊愕道:“什么!”随即又恢复素日来的和缓态度:“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小太监叩首:“若无旁的事,奴才就先跪安了。”昌贵妃颔首,小太监退下,玻琴也示意伺候的宫人先出去,又关上了门窗,殿内只余玻琴和游世淮这两个心腹,玻琴进前道:“按道理,皇上是不可能原谅太后的,咱们利用那些伪证,和那个所谓的人证,不是扳倒了太后吗?”昌贵妃道:“其实本宫也在怀疑,为何前几夜库房里会进蛇,按道理,端午时节,库房里也存了雄黄驱赶蛇虫,蛇的信子灵敏,必然知道内里有雄黄,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呢?”游世淮道:“要不,奴才去把那夜当值的小红叫来问问?”昌贵妃道:“恐怕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咱们太大意了。”她思索片刻,之后叹道:“咱们宫中,怕是出了内鬼,不过不要紧,本宫不怕,本宫还有十阿哥,还有本宫的母家,甚至还有本宫的姐姐,皇上顾念姐姐和胤誐,定不会迁怒本宫。”她的唇角上扬了一下,旋即又是焦虑的神情,几人在密谋着什么。

很快便又到了七夕佳节,宫中自然是按部就班地洗扫布置,再是阖宫女眷们穿九环针,拜织女,这一次太后也出席了,漫天的烟花映着众人的欢喜神情,宫中四处都是一片祥和,**氏让乳母把皇长孙保清阿哥抱给太后逗弄,太后十分欢喜,夜会到了最后,大家放起了天灯,回宫后已是深夜,我卸了沉重的珠翠钗钿,褪去节庆时穿的龙华和吉服,躺在床上便入梦了。七月还有一个七月半,八月有中秋,宫中自是重视,早早地就要准备齐全,七月初五的日子,科尔沁亲王沙津同王妃进宫面圣,皇上吩咐招待贵宾,与王妃游赏御花园时,遇见一个扛麻袋的小太监神色匆忙,快步疾走,正巧见着我们来,慌忙下跪叩首:“奴才参见各位主子!”我示意小盛子将麻袋解开,只见里面是一些宫中的瓶碗摆设和一些玉器首饰,在这些器物中夹杂着几张当票,落款是古华轩祁三宝,荣妃和昌贵妃邀王妃往畅音阁听戏,宜妃用团扇轻轻抬起祁三宝的下颌,问道:“古华轩储藏宫中器物,你监守自盗,自当按宫规处置。”她收回扇子,吩咐道:“来人!”我见祁三宝在啜泣,忙阻住:“姐姐且慢,本宫看此人,定是有什么隐情,不如先让他自己供述再酌情处理吧。”宜妃冷笑:“妹妹可真是菩萨心肠,对着贼都能慈悲。若都按妹妹这般,人人犯错岂不都找了苦衷开脱了?”她正色:“犯了宫规就要严惩。”惠妃见他还在抽噎,莞尔递过手绢:“别怕,本宫给你做主,有什么苦衷,委屈,全说出来吧。”

祁三宝擦了眼泪,又擤了擤鼻涕,轻咳两声,对我们道:“回各位娘娘的话,奴才却有不得已的苦衷。奴才家里只有一个老**,老**病重,家里穷,看不起大夫,这才想到向承乾宫的大太监游世淮借了月钱,本来想着,每月攒下来慢慢还给游世淮,谁料,不久前游世淮借贵妃娘娘的名义向各宫房犒赏了大批银钱,他们有的人自己还有贴补,知道如何孝敬那些大太监,奴才笨,不懂人事,他们欠了游世淮的月钱,便借口是奴才借去了,他们还说游世淮要涨利息,说还不起就要奴才和家母以命相赔,奴才怕极了,又因为他们的恐吓不敢声张,才想到变卖宫中珍宝这条路,奴才自知罪不可恕。”我思索道:“看样子,还要去畅音阁传游世淮过来对峙,一人供词总是不作数的。”我吩咐身旁的小盛子道:“小盛子,你去畅音阁把游世淮带来,就说本宫在御花园凉亭里有要事找他。”小盛子应着去找人,我见日头毒了,对两侧宫人道:“你们几个,先带他到凉亭里去。”宫人们押着祁三宝进了凉亭,惠妃先回宫去了,宜妃和我一前一后也进了凉亭。荷塘里畅游的金鱼和盛开的荷花无不展现着夏日的美卷,可今时为了宫中琐事,无暇欣赏美景,等了一会儿,游世淮被小盛子带了来:“奴才见过德妃娘娘,见过宜妃娘娘,两位娘娘金安。”宜妃也不叫起来,对祁三宝道:“你把刚才供述的,再详细说一遍。”祁三宝又叙述了一遍,才说到一半,游世淮立刻打断:“他胡说!奴才根本没让他们还钱!”我道:“继续说!”祁三宝接着说了高利贷的事,游世淮立刻道:“娘娘明鉴啊!这小子诬赖人,奴才好心说要借钱给他老**治病,他却诬赖奴才!”祁三宝道:“奴才没有撒谎!奴才说的都是真的!若不是着急还钱,借十个脑袋给奴才,奴才都不敢监守自盗啊!”游世淮啐道:“放你妈个狗娘屁!你小子不就想多捞点钱给老**治病呗,少给我整这些幺蛾子!”宜妃摇着团扇道:“两个人各执一词,很不好办呢。”我看了看宜妃,又看了看祁三宝道:“祁三宝,按你方才所述,是其他人的债都积压在你身上,让你代替他们去还,是吗?”祁三宝点头:“回娘娘,是,是。”我莞尔:“两个人的供词自然不够,你能随便说几个你口中的‘他们’出来吗?”祁三宝说了两三个名字,立刻将人都带了来,他们都说游世淮的确有用月钱收放高利贷的习惯,游世淮连连哭冤,宜妃叫人先将游世淮押进慎刑司,又让人把麻袋里的证物呈给太后看管,太后得知原由,感念祁三宝孝心,让太医院择了一名太医赶赴祁三宝的家乡给他老**看诊,祁三宝感激太后,发誓会好好当差。

另一方面,慎刑司牢房里铺满了杂乱的稻草,偶尔有几只老鼠吱吱地从草垛里穿过,一身灰麻布囚衣的游世淮蹲坐在墙角。一个手持金牌的小太监对守卫道:“奉皇上口谕,承乾宫游世淮未曾私相授受,立刻无罪释放,钦此!”守卫立刻跪下叩首:“奴才遵旨!”借着依稀的烛光,伴着铛铛的开锁声,守卫道:“游世淮,你无罪释放了,出去吧。”游世淮看到那小太监的面孔,睁大了双眼,小太监向游世淮欠了一下身子:“别来无恙,师傅,是小榔头我啊。”守卫递给游世淮衣服,游世淮换了太监服,同小榔头出去,离了慎刑司,走在僻静的小道里,小榔头道:“师傅,当初是您恻隐,放了奴才一条生路,奴才绝不会见死不救。”突然听见有侍卫的追捕声,二人心想坏了,赶紧躲在墙角,游世淮见侍卫们远去,悄声问道:“莫非你,假传圣旨?”小榔头点头,游世淮轻声斥道:“你疯啦,为了救我,连你自己的命都不要啦!”小榔头悄声道:“师傅,奴才这辈子跟错了主人,幸亏有师傅照应,在这宫里才好过了些,奴才知道有人设计害师傅,才想偷了皇上的金牌,假传圣旨。皇上早就盘问过奴才等人了,他已经知道贵妃娘娘作的勾当了。”游世淮正惊愕,侍卫们发现了他们,立刻上前将二人拿下。

偷盗金牌的小榔头被立刻杖毙,游世淮蹲在牢房里为小榔头哀伤,玻琴扶着昌贵妃进来了,游世淮擦了擦眼泪,立刻上前抓住牢门道:“娘娘,这儿脏乱,您千金贵体,怎能到这种地方来?”昌贵妃抓着牢门,安抚着游世淮的脸,担忧道:“游世淮,让你受苦了。”游世淮道:“奴才为娘娘受这点苦,不算什么。”昌贵妃看着游世淮,难过落泪,她轻拭去脸上的泪珠:“皇上跟本宫说了,明日会亲自审理此案,你不用担心,他们忌惮本宫,不敢对你用刑,你只要老实交代,本宫再给皇上抹点眼药糊弄,这事儿,没准就过去了。”游世淮道:“小游子这辈子能有娘娘这么好的主子,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主子。”主仆隔着木窗相拥而泣,守卫过来堆笑催促:“贵妃娘娘,快出去吧,这儿不好。”玻琴斥道:“大胆!你也敢作贵妃娘娘的主?贵妃娘娘想在这儿呆到天亮都行,你管得着吗?”守卫不欲争辩,只堆笑着去查监,昌贵妃道:“本宫要走了,你在这儿要听话,本宫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玻琴扶上昌贵妃离去,游世淮对着昌贵妃的背影叩了三个响头。

走出慎刑司,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昏蒙的宫苑墙影掩盖住步撵上昌贵妃面上的喜色,回了宫已是清晨,她还要和我们一起去参见太后,便匆匆洗了脸,又往宁寿宫去。这一边,游世淮本以为皇上要问私相授受放高利贷的事,特意准备了一晚上的供词,没想到皇上张口就问起昔日昌贵妃做的那些事,游世淮只说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连枝末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皇上听得怒目圆睁,立刻让人绞死游世淮,游世淮受刑时面无痛苦,从容安逸。对外只说游世淮行为不检,私相授受,违反宫规情节严重,按律处死。自从有了游世淮这个先例,宫中的太监宫女,得了月钱便立刻寄回老家,再不敢在宫中私相授受,魏珠的衣服旧了也舍不得去广储司裁制新衣,被沙津和王妃当成杂扫的小太监,皇上见宫中人人自危,让魏珠得空跟宫人们说,若宫人们合理支配月银便不会受罚,宫中这一案算是告结了,沙津和王妃小住了几天,便回科尔沁去了,西安府尹奉旨运官银进宫。

转眼又是中秋,中秋盛宴,宫中自然是琳琅满目,烟花燎人,显亲王府里也放着烟花,烟花在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孩子们也玩着焰火棒,突然,火星子碰到了窗纱,火蛇立刻就蜿蜒到了房梁上,紧接着,亭台楼阁火光冲天,丫鬟仆妇们救走小孩,青壮男子们打水救火,可火势越来越严重,显亲王立刻派兵去皇宫告知皇上,皇上得知,立刻让侍卫处调侍卫去帮忙救火,又叫了两个太医去查看王府众人伤势,所幸众人皆无碍,只可惜损毁了那座楼阁。又逢圣母皇太后孝康章太后的忌辰,宫中为祭礼准备而忙碌着,李朝使者带了几位李朝美女进宫面圣,想将那十位美人都献给皇上,皇上犹豫片刻,微笑道:“尔小国之美意,朕心领了,不过,我大清人杰地灵,自有如花美眷,何况,你们这些李朝女子,不懂我大清风土人情,若是,能进你们李朝宫廷,必然能得你们国主宠幸。再者,如今乃是朕亡母忌辰,朕不欲宠幸后宫女眷。”李朝使者作揖道:“大清皇帝当真不肯要这些美人吗?”皇上道:“天子一言,驷马难追。”使者叹道:“好吧。”便击掌让美女们先退下,美女们向皇上行了李朝大礼,退至一侧,使者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里面藏着一个奏表,魏珠将奏表呈给皇上:“这是我国主亲笔写的奏表,还请大清皇帝圣目御览。”皇上接过奏表,见上面写要立张禧嫔为李朝皇后,入主中宫,皇上问道:“这确定是你们国主亲笔书写的吗?”李朝使者答是,皇上将奏表还给使者,又吩咐魏珠研墨,亲笔写了个回信,让使者带回去。

世界的大事件总是相互影响,李朝皇宫里也刚经历了一场残酷宫斗,张禧嫔正在做皇后梦,却被告知大清不允,原因竟是称谓犯上大不敬,小国李朝历来依附大清,后宫之主只可称中殿娘娘或王妃娘娘,不可称中宫或皇后,而且李朝使者在圣母皇太后忌日进献美女,对圣母皇太后大不敬,早前又借葛尔丹之势趁火打劫,还企图让术士切断大清龙脉,皇上自然是不允的。

第二百三十七回 揭发(下)

这日,照看大福晋的朴太医来永寿宫给惠妃汇报胎象,惠妃用眼神示意采晴,取了一盒上好的紫苏梗递给朴太医:“朴太医,大福晋的胎象还劳您多费心,咱们娘娘如今就盼望着早日能抱上个孙儿了。”朴太医接过锦盒,收入袖中,跪下叩首道:“照看大福晋直至顺产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至于大福晋这次是否得男,下官亦不敢妄下断言。”惠妃扣了扣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莞尔道:“朴太医在宫中行医多年,苕芸的胎都是你照顾,本宫很放心。这盒紫苏梗是中秋佳节时,本宫堂兄的门生送进宫的贺礼,说是配合陈皮和砂仁一起用,理气安胎最好的了,你拿回去给苕芸她用着。”朴太医道:“娘娘,其实下官所开的坐胎药中也有此类成分,这盒紫苏梗,恕下官不知该如何用。”惠妃莞尔道:“本宫的意思是,只有大福晋一个有孕,这次能得男的机会便少了几分,若是,其他侧福晋或侍妾当中,有谁也能有孕便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宫已经不在乎孙儿是否嫡出,只要让大阿哥后继有人就行了,朴太医,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朴太医叩首道:“下官不是不明白,只是,怀孕生子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娘娘还是多跟大阿哥说明一下当中的利害关系,下官所能做的,只是照顾那些女眷安胎顺产,下官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说着,朴太医便恭着身子退出去。采晴道:“娘娘,你放心吧,朴太医医术精湛,这次大福晋一定会生下小阿哥的。至于其他妾室,奴婢多嘴一句,前些年还是大福晋吩咐了两个侍妾去伺候大阿哥,结果大阿哥支开了侍妾,还为此事和大福晋拌起嘴来,娘娘不也出面调停了嘛。”惠妃神色担忧道:“本宫就是担心苕芸身为嫡妻,太过专宠,若往后都如此,没有侍妾生出个庶子,大阿哥的后嗣可就堪忧了。方才本宫已经跟朴太医交代好了,他会明白本宫的一番苦心的。”说着,她轻轻地叩着茶杯。

大阿哥府邸里,丫鬟书芹伺候着大福晋喝完了坐胎药,小心翼翼地伺候大福晋躺下,院子里,府中的教习嬷嬷正在教导小公主们学习礼节规矩,乳母嬷嬷也在旁伺候,侍妾们也常做些小点心小衣服给孩子们,希望能借孩子们的福气让自己也有个孩子,大福晋连日安胎,又要操持府中记账诸事,大阿哥又常年不在府中,管教孩子全赖教习嬷嬷这个老师,教习嬷嬷都是出了名的严苛,总把等级身份挂嘴边灌输小孩子,所以皇家的公主们才能举止谈吐彰显贵族气韵,可小孩子总归是要有父母疼爱的,侍妾们这时候就能帮着大福晋给孩子们一点母爱了,虽然偶尔会因小事争吵,可到底不似后宫嫔妃这般权谋斗狠,妻妾之间倒也安静和谐。大福晋睡了几个时辰,醒转过来,吩咐书芹道:“书芹,去传晚膳吧。”书芹应着便去厨房传膳,丫鬟们三三两两地进出,为大福晋布置好了饭菜,书芹击掌,丫鬟们回避,大福晋披上一件单衣,由书芹搀扶着往餐桌来,因为怕大福晋见荤腥害喜,菜肴很是清淡,书芹伺候大福晋用完晚膳,乳母嬷嬷带着小公主们来请夜安,大福晋对着最大的孩子嘱咐道:“娴贞,你是大姐姐,一定要给妹妹们当好榜样。”娴贞不过才五六岁,恭顺答道:“是,女儿一定会给妹妹们当好榜样的,阿礼哈嬷嬷也常说女儿是嫡出长女,要比妹妹们更用功学习。额娘,女儿和妹妹们回去歇息了,女儿告退。”说着,娴贞便很恭谨地向大福晋叩首,其他小公主也都学着娴贞叩首道了告退,乳母嬷嬷们也向大福晋道了告退后,牵着或抱着小公主们退出去,大福晋倚靠在床头,翻开一本《弟子规》认真看着,似乎在让腹中的孩子学习,直到打了哈欠,再将《弟子规》收在软枕下,由书芹伺候着就寝,每日大多都是这么过的。

话分两头,自从游世淮认罪伏法之后,皇上又提拔了承乾宫的小太监安禄做掌事太监,做事倒还勤快,是个本分老实的孩子,说是掌事,其实只在人前风光,承乾宫的大小事宜如今都是玻琴掌事。皇上每夜都翻了其他常在贵人的绿头牌,又吩咐小太监去告知她们:“今夜皇上有贵妃娘娘伺候,小主不必劳驾。”昌贵妃每每承宠,总是婉劝皇上不要翻了别人的牌子又到承乾宫来宠幸她,皇上只是轻描淡写地微笑道:“你们不都等着朕翻牌子吗?朕便随手翻了,至于朕要宠幸谁,那就全看谁是朕的内廷良佐了。”昌贵妃倚在皇上壮硕的臂弯里轻声细语道:“可是皇上,总是这样只怕是不太好,臣妾忝居贵妃之位,若不能以身作责,和睦后宫,何以当众嫔妃之首?”皇上问道:“朕宠贵妃,天经地义,谁还敢妄口巴舌不成?”昌贵妃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皇上,皇上道:“贵妃若是不放心被翻牌子的,明日一早宫门开了,朕便过去瞧瞧,你看可好?”昌贵妃思索片刻,又实在无话规劝,只得点头应是,便往自己的那侧躺下歇息,又劝皇上道:“皇上,夜深了,早些睡吧。”皇上也躺下入睡。次日一早,昌贵妃还在酣睡,皇上已经到金銮殿上升早朝了。

后宫这里,昌贵妃在人前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在人后便有三三两两的声音开始议论,说她狐媚,入宫这么多年,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我见了不少,这次是皇上想借女人们的醋意挑起针对昌贵妃的战争,我还是明哲保身为上,也规劝身边的下人不要说嘴。昌贵妃不欲理会旁人的议论,宫中琐事繁忙,又要忙着接见入宫命妇,每晚还都伺候皇上,心力交瘁,神色日渐憔悴衰老,只好让佘太医帮忙,对外诈称病,皇上便再没翻过谁的绿头牌。滟答应来承乾宫请安,莞尔进言道:“娘娘,嫔妾听说,坊间有一秘方,能让咱们女子常驻青春。”昌贵妃倚在床上,打着哈欠道:“说来听听。”滟答应道:“娘娘,秘方是这样说的,先用玉容散浸浴全身,再在肚脐上贴上息肌丸,让香丸慢慢吸收进肌肤,即可使肤若凝脂,体态轻盈,不过……”她故露难色,昌贵妃莞尔:“无妨,你请说。”滟答应跪下叩首道:“娘娘恕罪,嫔妾提起此法,只是希望助娘娘尽快恢复神采,并无冒犯之意。”昌贵妃莞尔道:“起来说话,方才你说,不过什么?”滟答应小心翼翼起身,吞吞吐吐道:“不、不过……此法有险,用者,无孕,还望娘娘三思。”昌贵妃迟疑片刻,面露喜色:“此法虽险,若能让本宫永葆姿色,本宫愿意一试。”滟答应道:“其实嫔妾宫中就有此方,稍后便让灵台送来。”昌贵妃面露倦容,打着哈欠道:“好,本宫乏了,你自娱便是了。”滟答应起身向床上一福道:“娘娘安睡,嫔妾先告退了。”

滟答应出门后,博贵人从墙角后带着宫女往自己的寝宫去,琪琪格道:“小主,您也想用那种方法养颜吗?”博贵人抚上小腹道:“本宫这辈子,已经再无身孕了,若能用玉容散和息肌丸常驻容颜,来日也有资本和旁人争一争高低。”萨仁道:“可是,奴婢觉得此法有蹊跷,小主要不要三思?”博贵人道:“此法的副作用不就是绝孕嘛,本宫早就被皇上绝孕了,本宫不怕。要害怕的也是昌贵妃。对了,本宫要见一见这个滟答应,你们帮本宫准备一下。”说着,滟答应便被召到凤藻轩来,博贵人与滟答应聊了驻颜秘方的事,滟答应给博贵人一瓶息肌丸,嘱咐用法和禁忌等事宜。

自从用了秘方之后,昌贵妃的容貌娇丽更甚从前,气色也好了,可息肌丸和玉容散花费都不小,用了几天,昌贵妃的月银便少了,其实她还没察觉,皇上在游世淮认罪之后,早就暗中吩咐内务府,按常在的份例给昌贵妃,昌贵妃不是经常管事,又不在意这些记账,也没觉察到什么,只感叹到偏方昂贵。太后听闻滟答应怂恿昌贵妃用偏方驻颜,唇角上扬,往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她倒听话,做事也机灵。”勤贵人也落了一颗白子:“太后娘娘,燕燕和嫔妾一样,都是生性愚笨的,往后还望太后娘娘多费心神**着。”太后笑道:“你们若愚笨,这天底下可就再无聪慧之人了。再说,你们为哀家办事,次次都那么知进退,懂分寸,哀家还需要把什么话都说明白,什么事都教明白吗?”勤贵人落下白子沉默不语,太后道:“皇上暗中对付昌贵妃的事,哀家都知道,可后宫这么多人,都没觉察到哀家也在反击,滟答应已经替哀家放出第一支箭了,接下来……”她的唇角上扬,却不把话说明,让勤贵人惶恐不已。

宫外辅国恪僖公府邸,绯霜担忧襁褓中的朝昆惹非议,想趁福保外出伸手掐死朝昆,却被来串门的香榴和成璐撞见,绯霜来不及缩回手,佯装轻轻拍打襁褓,香榴也进前逗弄着朝昆,对成璐微笑道:“二弟妹,你看我们家的朝昆公子多可爱呀。”逗了一会儿,香榴便要去厨房做事:“弟妹们,你们聊,我去准备午膳。”绯霜道:“表姐,要我搭把手吗?”香榴道:“不用,厨房油烟多呛啊,再说你还在坐月子呢,你啊,现在把自己的身子还有我们家小公子照顾好就可以了,洗扫侍奉这些事,有我这个大嫂呢。不说了,我得去忙了。”成璐面容呆滞,绯霜见成璐痴呆,便抱着襁褓转身藏到屏风后面,朝昆开始发出挣扎一般的干呕,成璐看着屏风上那企图杀婴的人影,一瞬间回想起从前,连声惊叫,绯霜没能得逞,将襁褓放回摇篮,过来安慰受惊吓的成璐:“二嫂,没事了没事了。”成璐跪下哭道:“小公子是无辜的,三弟妹,我求求你,不要杀他!我求求你了!”绯霜一怔,叹道:“二嫂,我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儿子呢?”成璐哭道:“我刚刚看到了,你不要和我一样,小孩子都是无辜的啊!我求求你,不要杀他!”丫鬟婆子们听见动静去叫香榴过来,香榴进屋便看见绯霜坐在地上搂着痛哭的成璐轻声安慰,吩咐丫鬟将二人搀起来,瀮儿扶成璐回厢房去了,香榴斥道:“孩子才多大,你就要掐死他?有你这么当生母的吗?”绯霜哭道:“表姐,都是我一时糊涂油蒙了心,以后再不敢了。”香榴道:“幸好是我发现了,此事我替你瞒着,若是让额娘还有那些男人知道了,家里可不得打仗了嘛,以后可别这样了,孩子总归是无辜的。”绯霜哽咽点头。这一夜,福保支开了下人,和绯霜聊起朝昆:“其实我早就发觉,朝昆长得,很像大哥。”绯霜用手嘘声示意他三缄其口,福保微笑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像不像我都好,反正都是要继承这个家的香火的,既然如此,我何必在乎呢?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我便什么都不介意了。”绯霜惊讶道:“这么说,我和大哥的事,你也早就察觉了吗?”福保也做嘘声手势:“有些事,没必要说破。夜深了,咱们早些睡吧,夫人晚安。”说着他先躺下酣睡了,绯霜则难以入睡,思绪万千。

永和宫里,我正跪于菩萨面前颂经祝祷,小万子推门进入道:“娘娘,辅国公府的大少**过来请安。”我合掌膜拜,再由竹息搀起,往客厅去。香榴一身诰命朝服,见了我来,从座位上起身行礼道:“妾身拜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坐了下来,微笑道:“亲家大嫂免礼,赐座。”又吩咐宫女:“给法喀夫人看茶。”香榴坐下,恭顺答道:“多谢娘娘。”我微笑道:“多日不见亲家大嫂,大嫂越发端庄可人了呢。”香榴微笑道:“比起娘娘,妾身只是一粒微尘了,方才妾身去向贵妃娘娘请安,不巧那儿的宫女说,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妾身想着娘娘是弟妹的同父姐姐,就顺道过来给娘娘请安。”我问道:“璐儿在辅国公府,一切都好吗?”香榴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面有难色道:“璐儿她时好时坏,好在京城的大夫医术精湛,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叹道:“本宫听说了他们夫妻的事,真是天降横祸,不过璐儿还算命大,她先于你们过门,本该是她照顾你们妯娌的,现在,只好麻烦你们照顾本宫的妹妹了。”香榴莞尔道:“娘娘的家妹便是妾身的家妹,妾身照顾她理所当然。听府中的嬷嬷说,外命妇进宫不得逗留,妾身也该去向贵妃娘娘请辞离宫了。”她起身,很恭顺地向我一福:“娘娘好坐,妾身告退。”待她走后,我问竹息:“今儿又不是大日子,亲家大嫂怎么进宫请安呢?”竹息道:“奴婢也觉得蹊跷,不过只是来请个安,亲家之间问候一下,也没什么不妥。”我叹道:“本宫的《地藏经》还没念完,再陪本宫去小佛堂吧。”竹息应了一声,便使唤小宫女收拾客厅,扶我往小佛堂去颂经。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曾经横死的女儿和儿子,眼泪不住地流淌,这种悲伤已经压抑了多年,不知为何又从心底满溢出来,正当我沉浸在哀思中时,有几片桂花花瓣落于裙上,我拿起其中的两片仔细端详,回忆起来什么,我平复心情,问竹息道:“竹息,当年本宫怀小公主足月,阿灵阿夫人进宫陪本宫生产,你们素日伺候洗扫,可曾留意过她喜用什么香味的香粉吗?”竹息回忆道:“说起来,奴婢依稀记得,当日二小姐用的便是桂花香粉,就连头上的簪花也有几朵桂花,倒也清新雅致。”我道:“璐儿喜用桂花,这也没什么,只是,当年她被孝懿皇后杖责,在宫中疗伤,臀部是要时常敷药的,为免嫌疑,她定然不会坐下来留下痕迹,可是房间里的药油气味和桂花花瓣却出卖了她。”竹息惊讶道:“难道,当年害死小公主的真凶是……?”我朝菩萨合掌,闭目忍泪道:“陈年旧事,逝者已逝,本宫只希望,她和本宫之间还有一丝姐妹情谊。时移世易,她也终因果报,尝到苦头了,这就够了,说到底都是本宫的同父妹妹。”竹息叹道:“娘娘德洽六宫,小公主终会因娘娘善心,托生好人家的。”我叹道:“本宫若说出**,要连累的岂止是本宫母家,此事只得噎在心底,竹息,阿灵阿夫人如今精神失常,吩咐人出宫去请阿灵阿夫人身旁的陪嫁丫鬟瀮儿明日午后进宫。”竹息应着就往承乾宫拜见昌贵妃,帮跑腿的小太监要了出宫令牌。

次日午后,瀮儿进宫后,由小太监领到客厅来,上前向我叩拜:“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莞尔问道:“听说璐儿都是你伺候,可曾事事周到?”瀮儿恭顺答道:“奴婢伺候,事无巨细必定妥帖,娘娘放心。”我端起碧螺春饮了一口,道:“丫鬟忠心,本宫也放心,只是,本宫近来尚有一心结,本宫的妹妹如今疯癫痴傻,还要麻烦你多加照顾。”瀮儿只是点头答是,我见四周都是宫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宫人们静静退去,关上了宫门,我的脸色也由和蔼变为严厉,转动着佛珠问道:“当年,你主子可曾擅自走动,在孝懿皇后离开后,偷偷潜进小公主的房间?”瀮儿眼神游移,堆笑道:“娘娘,二少**不喜欢四处走动,每日只呆在房间里剪纸,或到庭院里赏花,不曾偷偷潜进小公主的房间,奴婢可以作证。”我冷笑道:“本宫就知道,陈年旧事了,本宫再翻旧账,你们也不会认。”瀮儿道:“娘娘要问什么便问吧,奴婢一定知无不言。”我拨弄着护甲道:“本宫原先是不想追究的,只是,当年璐儿在小公主的房间里留下了金疮药的气味,当年璐儿无意透露本宫阿玛噩耗,害本宫早产小公主,璐儿因此被孝懿皇后杖责,是也不是?”瀮儿道:“就算如此,单凭气味怎能断定?何况二少**当日也不方便四处走动,怎会有谋害小公主的嫌疑?”我冷笑道:“你倒是伶俐,句句偏帮你主子。”说着我敛住笑容,正色道:“你可知,你主子谋害的是皇室亲眷,这个罪名,若传到皇上的耳中,是要连辅国公府和本宫母家都要牵连的,本宫如今也算得宠,本来今日皇上召本宫去演武场看四阿哥练武,本宫推说身子乏在宫中休息,你应该知道,当中的利害关系。”瀮儿道:“可是,娘娘提起旧事,皇上必定责怪娘娘心胸狭隘,如此,娘娘如何服众,协理后宫呢?”她的态度倔强,我便也没什么问的,吩咐竹息:“去把东西拿过来吧。”她立刻跪好,见我吩咐取东西来,冷汗直冒,待竹息取来一只绢花,她才舒了一口气,我道:“当年有人在公主的房中,落下了这枚绢花,本宫一直收着,要为小公主找出害死她的真凶。”瀮儿道:“娘娘,一枚绢花,自然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猛拍一下椅子的扶手:“糊涂!还不懂吗!”瀮儿堆笑道:“奴婢愚笨,还望娘娘明示。”我道:“竹息,把当年伺候公主的乳母嬷嬷带上来吧,再去叫皇上和各宫姐妹都过来。”竹息正要答应,瀮儿立刻叩头道:“奴婢都交代!小公主,的确是二少**蓄意害死的!她如今很后悔,娘娘,二少**已经知道错了,您菩萨心肠,原谅她吧!”我叹道:“让你坦白真不容易,罢了,本宫也不去追究往事,以后,你就帮本宫好好看管你家主子,本宫自会心存感激,日夜颂经祝祷你们主仆万全。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会派人送你离宫的。”瀮儿叩头道:“娘娘心善,奴婢感激娘娘不计前嫌,必定赴汤蹈火,为娘娘马首是瞻!”

入夜,我辗转难眠,一想到午后的谈话,心中便觉不安,便掀开帘子,披上单衣,径自走向烛台点灯,忽听门廊外有依稀的女孩哭声,便提灯寻哭声,见一小宫女瑟缩在墙角嘤嘤啜泣,她见我来,立刻擦干面庞,哽咽着行礼道:“奴婢叩见德妃娘娘,叨扰娘娘,奴婢罪该万死!”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为何深夜在此哭泣?”她道:“回娘娘,奴婢姓宋,名叫秋玫,是今年新进宫的包衣,内务府调奴婢来永和宫当差。今日,奴婢本来是按芳茉姑姑的吩咐,带上脏了的衣物去浣衣局盥洗的,出来时在小胡同里碰见了四阿哥,四阿哥搂着奴婢,他……他……”说着,秋玫捂住面庞啜泣,我知道事情的利害,安慰她道:“你先别急,明日一早,本宫会传召老四,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若他欺负你,本宫也不会轻纵了他。”秋玫擦干眼泪:“但凭德妃娘娘做主。”

次日一早,四阿哥便被传召过来,我问道:“老四,宋秋玫的事,能跟额娘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四阿哥诧异道:“宋秋玫?是谁啊?”他看了看我的眼色,笑了笑,继续道:“昨日儿臣真是喝多了,额娘也知道,酒后乱性,也许玷污了一个小宫女或小太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我正色呵斥道:“跪下!”四阿哥不服气跪下道:“不就是和她睡了一下,有什么的?皇阿玛还不是见了颇有姿色的就收进后宫?”我伸手打了他一巴掌,他捂着脸听我声泪俱下地训斥:“宫女也是人!也是良家闺女,你懂什么叫名节!将来秋玫足岁离宫,有谁会娶她!你玷污的不单是秋玫,还是她的一辈子!额娘白教了你,额娘白教了你啊!”他见我痛哭,叩头道:“额娘,儿臣知错了,儿臣下次再不敢了。”我将他搀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用帕子擦了擦泪痕:“至于秋玫,本宫会调她去你府中伺候,她出身不高,将来给你做个媵妾,如此,也算是给她一个名节了。”他恭顺答道:“儿臣全凭额娘做主。”又过了几日,内务府便来人将秋玫调离永和宫,送去了四阿哥的府邸。

第二百三十八回 承泰(上)

天上下着鹅毛小雪,社稷坛四周站满了臣公宗亲,萨满太太将各地祭请过的“太岁神”都集中到坛台上,坛台的黄土中央上有一两尺方见的土龛,龛内埋藏着一根长三尺六寸,见方一尺六寸的石柱,还有一根尺寸大小相当的木柱,二者分别为社主和稷主,城门的侍卫擂鼓,吹响长号,皇上身披秋香色棉袍,着明黄色龙袍,由几名太监随着,登上坛台,号声鼓声静止,魏珠朗声道:“跪!”列位臣公宗亲便一并下跪叩首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和颜悦色道:“众爱卿平身。”“谢皇上!”待大臣们起身后,主持祭礼的萨满太太手举一支高粱根,皇上恭敬地向东南西北四方下跪,叩首,众人亦皆跪,叩首,然后由皇上接过高粱根,插上坛台中央的黄土,萨满太太再跳一会儿祭神舞,社稷坛的合祭便完成了。

与此同时,后宫这儿,昌贵妃伤寒,冬至节庆便由我们四大宫妃协助操办,多年来协理后宫事宜,自然是得心应手,待午间宫宴散去,我让轿夫往承乾宫方向走,到了宫门,小盛子扶我下撵,一旁打扫雪霜的宫女向我跪下行礼:“参见德妃娘娘!”我颔首,循着咳嗽声去了昌贵妃的寝宫。守门的小太监向我打了个千儿,朗声传道:“德妃娘娘到!”里屋的宫女为我掀开帘子,竹息陪我进屋里,我将斗篷脱下让竹息拿着,上前福下请安:“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昌贵妃用帕子掩着口鼻,咳嗽了几声,虚弱地道:“德妃姐姐免礼,赐座。”我道了声谢便坐下,宫女为我倒了一杯热茶,我饮了口便放在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我问道:“娘娘,现在还难受吗?”昌贵妃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勉强道:“谢姐姐关心,已经在用药了。”正说着,又是一阵猛咳,玻琴赶忙去屋外催促煎药,我道:“娘娘,方才午间的宫宴很顺利,娘娘放心,这会儿荣妃姐姐带了阖宫姐妹去畅音阁观戏,各宫房的过冬碳火,棉袍,棉袜,裘袄都打点妥当。”昌贵妃喘了喘,莞尔道:“本宫病得不是时候,辛苦各位姐姐了。”玻琴催促着小宫女端来了伤寒药,我抢过药碗:“本宫来吧。”上前坐在昌贵妃床沿,舀着药汁,轻轻吹气,小心翼翼地喂给昌贵妃,待她喝完了药,我立刻吩咐小宫女倒了杯温水来,给昌贵妃润润,昌贵妃喝了几口,叹道:“姐姐身下有老十三老十四要照顾,本宫伤寒,不想传染姐姐,姐姐还是快些回宫吧。”我莞尔:“好,那嫔妾就先回去了。”我转向玻琴:“玻琴,好生伺候贵妃娘娘,若有急事,随时到永和宫来找本宫。”玻琴向我一福:“德妃小主放心,奴婢定会好好伺候娘娘的。”我起身,向昌贵妃一福:“嫔妾告退。”玻琴向我一福:“恭送德妃小主!”我往门口去,竹息为我穿戴好斗篷,守门的宫女为我掀开帘子:“恭送德妃娘娘!”走出门,小盛子牵过我的手,扶我走在雪地里,见着的宫人们都向我行礼道了声:“恭送德妃娘娘!”我坐上步撵,竹息朗声道:“起!永和宫!”轿夫们便抬我回宫。

转眼又开春了,阖宫里一派祥和,我看见五六个打扮矜贵的少女正在御花园里踢毽子,嬉笑间,一只毽子正落在我跟前,芳若喝道:“大胆!何人惊扰德妃娘娘!”那些少女惶恐不安,立刻簇拥过来,跪下叩头:“德妃娘娘恕罪!臣女们不是有心的!”芳若正要训斥,我拾起那只毽子,递给其中一个少女,莞尔道:“本宫喜欢看你们踢毽子。”少女们面面相觑,立刻叩首道:“多谢娘娘!”说着,我便往凉亭坐下,叫随行的小宫女去打听那些少女的来历,小宫女过来回禀道:“回禀娘娘,她们是安亲王府的格格还有郡主,三日后是祥嫔娘娘的生辰,她们是太子爷请来的贵宾。”我问道:“那,安排她们住哪儿?”小宫女道:“她们说,内务府暂安她们住在景阳宫里,安亲王福晋也住那儿了。”我看了看花园里那些嬉笑的娇俏身影,叹道:“本宫知道了。”少女们玩耍得累了,便结伴走回景阳宫厢房,安亲王福晋见她们玩得疯,温斥道:“你看看你们,在王府里野就算了,进了宫还这么疯,头发都乱了,钗都歪了,快整理一下妆容吧,让那些宫女太监瞧见,岂不有失王府风范?”说着便有仆从上前给五位千金整理妆容,其中一位道:“额娘,难得我们今天高兴嘛!一辈子难得进宫几回,皇宫比咱们王府大多了,不逛逛玩玩岂不可惜了?”另外几个一**头称是,福晋斥道:“玩,玩,玩,你们几个就知道玩,也不赶紧挑个额驸,你们不急,额娘可替你们着急!”那位道:“又是额驸,好烦啊,女儿还不想嫁人嘛!”福晋道:“这次说什么都要给你们挑个驸马,哪怕只有一个嫁出去,额娘和你们那归天的阿玛也心安了。你们的太子侄媳儿已经帮你们打点好了,等祥嫔表嫂的生辰过完,就帮你们选看驸马。”那位“哼”了一声甩门就往院子里去,折了树枝抽打院子里的黄杨树发泄。

祥嫔生辰,景阳宫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太子与太子福晋举杯起身,敬祥嫔道:“愿姨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贺姨母生辰!”言毕一饮而尽,祥嫔也举杯:“姨母也祝愿你们夫妻美满幸福。”说完也饮下了玉泉酒,安亲王福晋用眼神示意女儿们起身举杯,王府格格们也举杯起身敬给祥嫔,祥嫔本着东道主情谊问道:“姑母,各位表妹,这几日在宫中生活,还住得惯吗?宫里的吃食可合口味?那些奴才有没有薄待你们?”其中一个郡主起身,向祥嫔一福,回道:“承泰多谢表嫂关心,表妹们一切都好,宫里的吃食很合口味,奴才们也都很妥帖。”说完便坐下夹菜吃,祥嫔道:“你们难得进宫一趟,当初表嫂选秀进宫的时候,你们还都在呀呀学语,这会儿都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好快,若是你们大表嫂还在,看见你们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太子道:“若皇额娘还在,必定会十分疼爱诸位皇姑。来,皇姑,侄儿敬你们一杯!”格格们起身,也举杯回敬了一杯。待到丝竹静止,宴饮散去,格格们醉醺醺地回到厢房,安亲王福晋立刻吩咐仆从:“去多打点热水来,再去多拿几个痰盂来。”仆从们按吩咐做着事,承泰做势要呕,侍女立刻端来痰盂,帮忙拍背,安亲王福晋斥道:“你看看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现在难受吧?”承泰呕了一会儿,吐了一些菜渣和酒水出来,侍女立刻倒了杯温水给承泰漱口,承泰吐完趴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见其他女儿也都东倒西歪,天旋地转,安亲王福晋无奈地摇头。

次日一早,太子福晋邀安亲王福晋和格格们一起去南苑观看太子狩猎,实则是有意在随行的侍卫中挑选几个合适的给格格们当驸马,看着英姿飒爽的身影策马奔腾,少女们春心荡漾,唯独承泰不喜这些男子,从座位上起身想回住处,被福晋叫住:“站住!去哪儿?”承泰道:“女儿内急,想上茅厕。”福晋半信半疑道:“喔,快去快回吧。”承泰言是,立刻与贴身侍女离席,正走在御花园里,忽听得蜂声嗡嗡,侍女大叫:“糟了,是马蜂!”承泰故作镇定道:“没事,没事,咱们不去招惹马蜂,马蜂也不会主动攻击我们的。”说着便向前一步想走,没想到一只马蜂停在了承泰和侍女的头花上,紧接着又是一只,承泰和侍女吓得不敢动弹,路过巡逻的明尚看到她们,立刻挥动长枪赶走马蜂,将上衣给承泰和侍女捂着身子快跑,明尚立刻吹了个哨,四周的侍卫一拥而上,一同驱赶马蜂,不一会儿,就将蜂窝挑起,放火烧毁。承泰安全回了住处,但是拿了陌生男子的上衣怕被别人问起,便想尽快归还,侍女见承泰魂不守舍,问道:“郡主,是不是喜欢上早上英勇救咱们的侍卫了?”承泰羞红了脸,斥道:“你才喜欢他呢,本郡主眼光多高啊,怎么会看上区区一个侍卫呢,必得是蒙古王爷或当朝宰相才好呢。”侍女道:“奴婢猜中了不是,才说他呢,郡主你脸都红了。”承泰害羞道:“乱说,本郡主哪有啊。”主仆二人嬉笑,福晋和格格们推门进来,二人立刻将明尚的上衣藏在被窝里,侍女见福晋来,只得恭恭敬敬地侍立一旁,福晋斥侍女道:“上个茅厕都不见个人影,还在这儿和郡主嬉闹?”侍女立刻跪下自行掌嘴:“福晋,奴婢再不敢了!”承泰道:“是女儿自己要离席,和她没关系。葎艺,起来。”葎艺为难道:“郡主,奴婢不敢。”承泰道:“额娘,这是在表嫂的寝宫,额娘若要管家,也请回了王府再行处罚,葎艺,起来。”葎艺这才起身,福晋无奈离去,其他姐妹们见额娘走远,立刻让侍女们关好房门,偷偷舒了口气,承泰问道:“姐妹们可有中意的人选吗?”其中一个道:“别提了,都是侄媳妇和额娘在那边物色,咱们自己能说上什么话?”另一个道:“今日没挑中,明日一定还要再挑,难道宫外就没好男人了吗?”其他都同意点头:“就是就是。”又一个道:“干脆咱们明日就直接面见皇上表哥,请辞回王府去吧。”承泰冷笑道:“回府?你以为额娘她会甘心吗?到时候什么赖脸的财主地商都来提亲,无论鸡犬就随了他们轻贱,岂不更糟?本郡主看,不如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蒙混过去。”其他也道:“这倒也是。”

半夜,承泰偷偷带着那件衣服离开厢房,却被福晋撞见,福晋立刻叫身旁的老嬷嬷去跟着,跟出了景阳宫门,见承泰拿着一件男子的上衣在宫里四处乱走乱找,立刻回去复命,福晋听闻后大骇,喝了一杯水强忍怒火:“想不到,她居然做出有失我们王府家风的事,真是不检点!”随后又道:“这件事,不好声张,你去偷偷观察,看她和哪个骚汉子苟且。”嬷嬷答是后立刻再去探查,承泰则是遍寻明尚的侍卫庑房无果,悄悄地折返厢房。次日一早,那件男子上衣便不见了,承泰和葎艺没找到,一下子慌了神,另一边,在毓庆宫里,太子福晋屏退了左右,安亲王福晋将那件上衣呈给太子福晋分辨,太子福晋看了几眼,惊讶道:“承泰,怎么会有宫中侍卫的上衣?她要这上衣做什么?”安亲王福晋道:“妾身怀疑,她定是和某个下作侍卫苟且往来。”太子福晋道:“姑姥,皇宫重地,还望慎言。承泰表姑是否做过苟且之事,本宫自会让人查证明白,单凭一件上衣,没有人证,是不能治罪的,最好是等那相好的侍卫与承泰表姑私会情浓时,再人赃俱获,也能叫她心服口服。”安亲王福晋接回那件上衣,堆笑道:“还是太子福晋想得周到,妾身定会想办法捉住那胆大包天的侍卫的,到时候,还望太子福晋多为承泰美言,洗清承泰的污名。”太子福晋莞尔:“表姑犯事,本宫作为侄媳自会担待,姑姥放心便是。”安亲王福晋起身,向太子福晋告退,长生附耳:“承泰郡主,也许并非与男子苟且,定是有何原由,要不,奴婢去调查一番?”太子福晋颔首。

翊坤宫里,明尚向宜妃解释当时情形:“若非奴才救驾,郡主可就性命攸关了,望长姐明鉴。”宜妃扣着茶碗道:“就算如此,可是旁人都会相信吗?更何况,宫里最忌讳的便是孤男寡女乱搞,你身为侍卫,应该做好本职,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下次不要招惹。”明尚不欲再说别的,只得点头言是,又向宜妃告退出去当值。紫萝道:“明尚少爷定会谨慎的,娘娘放心。”宜妃叹道:“是啊,若他不谨慎,今日皇上便要来本宫这儿兴师问罪了,本宫还会好好地在宫中坐着吗?”紫萝道:“可是,承泰郡主的事,娘娘您要不要帮他们一把?”宜妃道:“也许,本宫提议还会促成了他们的一段姻缘,但是,看情形,安亲王福晋定不会赞同他们的婚事,还要从长计议啊。”说完便长叹了一口气,剥了一颗荔枝。

第二百三十九回 承泰(中)

这日,格格们与祥嫔和安亲王福晋游赏花园春景,听到少年练剑的呼喝声,祥嫔上前细瞧,隔着花间树丛,但见他模样周正,安亲王福晋见那少年腰上所系为黄带子,便问:“娘娘,这位阿哥是……?”祥嫔道:“他是宜妃生的老五胤祺。”格格们在一旁扑蝶嬉闹,安亲王福晋猛咳一声,格格们立刻端正身姿。五阿哥练了一会儿,收剑入鞘,随从上前接过宝剑,另一随从上前递过汗巾,五阿哥擦着汗,一侍卫道:“剑法讲究刚柔并济,五爷的剑术柔韧有余而刚气不足,此为舞剑,上台助兴之舞,而非武剑,孔武阳刚之武。”五阿哥抱拳作揖:“但请舅舅指教!”原来那侍卫不是别人,正是明尚,只听明尚道:“五阿哥看好了!”说着,他拔出佩刀,立刻耍了几番,又使了几个轻功,手中的刀光左晃右闪,腾跃在空中,狮吼一声,佩刀坠地直插地面,又快速握住刀柄,将那冷器拔起,掀起飞沙走石,又使劲一挥,扛起五阿哥往空中一跃,一棵梨树从他们面前轰然倒下,五阿哥犹自惊讶,明尚已经收了方才锋芒,跪地叩首:“奴才献丑了!”五阿哥道:“舅舅方才舞的刀法已经可以助阵斩将了,该是我好好练习才是。”才说着,五阿哥便手心冒汗,双膝瘫软,唇口紫癜,随从惊叫:“哎呀,奴才都忘了,五爷有心疾,不宜剧烈活动!快,快扶五爷回宫!”左右一拥而上,扶五阿哥回去,明尚也回侍卫营去,路上给祥嫔等人行礼问安:“奴才参见祥嫔娘娘,福晋,郡主,格格,愿主子们万福金安。”安亲王福晋厌恶退后,祥嫔也没搭理,两个长辈继续往前走着,格格们与他颔首,也无多话,承泰隐约觉得他像谁,遂拨开其他姐妹,拿手中的扇子挑起明尚的下巴,二人见面,承泰惊讶地把扇子掉落在地,葎艺见明尚直盯着承泰,厉声呵斥:“放肆!你一介侍卫,怎敢窥伺我们家郡主!”承泰立刻拽了拽葎艺袖子,明尚也知其身份,立刻低头,双方并无多话,四散而去。

承泰打听到每隔几日的某段时辰,明尚便会在御花园里教授皇子武功,饶有兴趣的主仆二人便借机溜去花园偷窥,又是等明尚陪练结束,双方行礼,分别,过了几日,明尚才察觉,便在见面行礼时问:“郡主为何要来看奴才教学?”承泰道:“当日若非你帮我们驱赶马蜂,只怕本郡主已活不到今日。对了,壮士,你叫什么名字?”明尚正要回答,安亲王福晋便带人在御花园四处寻找承泰,明尚见有人过来,便向承泰行了一礼,速速走开,承泰假装与侍女葎艺花间扑蝶,安亲王福晋带人上来,斥道:“怎么玩了老半天还不回宫来,都急死我了。”又斥葎艺:“葎艺,你这奴婢也是,就由着郡主胡闹?还不快陪郡主回去!”葎艺喏喏应着,承泰也低着头,与安亲王福晋回宫,关上房门,安亲王福晋又是一通唠叨。隔了一日,承泰在花园等明尚,却听古琴悠扬动听,循着琴声而去,另一边,明尚正在巡逻,太子福晋便带着其他侍卫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只见太子福晋命令道:“给本宫拿下!”明尚被擒,犹自挣扎:“太子福晋,奴才犯了何事!为何要抓奴才!”太子福晋让长生拿出那件衣服,问道:“你身为禁宫侍卫,胆敢与宫中女眷行苟且污秽之事,这件衣服,可是你的吗?”明尚定睛一看,辩解道:“可,即便是奴才的,太子福晋贵为大清准**,怎会有男子的上衣?要是让太子爷知道的话……”太子福晋一听到太子,便道:“好啊,敢拿太子来压本宫!这件衣服是皇婶婆从承泰郡主那儿搜到递送到本宫手中,承泰郡主她人呢!”明尚见承泰并无现身,心中一喜,笑道:“奴才清清白白!一件上衣,进出皇宫的达官贵人哪个没穿,怎就是奴才的?太子福晋拿着陌生男子的衣服到处招摇,又说奴才对郡主有不轨,莫非太子福晋与人有私,却不敢承认?还是怕传扬出去有损大清声威?还是……?”太子福晋厉声高叫:“来人,给本宫狠狠掌嘴!”左右答应着正要上前掌明尚的嘴,恰在这时,太子从那边走来,众人见是太子,立刻跪地行礼参拜:“参见太子爷,太子爷千岁!”原来,今日明尚教授的正是太子,太子见太子福晋手头有陌生男子的衣服,听了他们几句对话,不由分说,上前就给了太子福晋一计耳光,气匆匆离去,太子福晋紧追在太子身后解释,好容易才让太子相信自己清白。

另一边,承泰没有见到明尚,却在翊坤宫里做客,聆听宜妃弄琴,曲音绕梁,意犹未尽,承泰和葎艺在那乐曲中早就浑忘了时间,立刻起身拜别,离开翊坤宫。紫萝送她们出宫门,回到宜妃身边道:“方才真的好险,好在娘娘您神机妙算,这下,太子福晋不但扑了个空,还把自己也招惹进去了,倒是承泰郡主捡了个便宜。”宫女端着水盆跪地伺候,宜妃将护指脱去,十指浸泡在鲜花温水中,嘴角一扬:“本宫帮他们,自有本宫的意思,太子福晋揭开了这个口子,太子他定会细查,若查无实据,他们小夫妻也不敢声张,若追究到底,他们也要和明尚同归于尽,所以,明尚和承泰,总算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到底,皇室的颜面要紧。”她浸泡完十指,宫女递来毛巾擦手,她擦完了将毛巾递给宫女,边戴着景泰蓝护甲边道:“若本宫预料没错,今日过后,便不会再有人胆敢传言承泰郡主与人苟且的谣言,本宫亦可向皇上推举明尚为郡主驸马的人选,成全他们。”紫萝莞尔:“少爷与郡主缘分不浅,但愿他们以后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宜妃微笑:“借你吉言。”

因为这场机缘巧合,承泰终于坐上了大红花轿到了自己将来的新居——郡主府。明尚揭开盖头,承泰含羞,她要开口说话,立刻有管教的精奇嬷嬷示意噤声,明尚便对她道:“咱们洞房时再聊。”承泰点头,一顿繁文缛节后,侍女们为小夫妻关上了房门,承泰掀开床单,好奇地摸了一把红枣和花生,开心地笑着,明尚关上床帐,躺下就睡,承泰也躺在他身边,这时,又有精奇嬷嬷进来查看,见二人在床上,立刻带**出去,承泰见四下无人,轻轻拍了拍明尚的后背,悄声问道:“相公,你睡了吗?”明尚嘤咛一声,没转过身去:“很晚了,郡主也早些休息吧。”承泰道:“可,可今晚是咱们第一次洞房。”明尚道:“改天吧,奴才今日劳累,想必郡主也劳累了,早些休息吧。”二人再无多话,双双闭目酣睡。

次日,侍女收拾床单时发现承泰并无破身,有些失望,精奇嬷嬷见怪不怪:“许是昨天婚礼劳累了,不碍的不碍的,郡主和驸马爷总会圆房的。”可是,安亲王府里的福晋听闻承泰新婚当晚并无破身,担忧道:“这明尚,该不会是嫌弃我们家承泰吧?”安郡王道:“额娘,他们第一次做夫妻,一回生,二回熟嘛,明尚他怎可能嫌弃承泰呢?”福晋道:“你倒不为你郡主妹妹着急!”安郡王微笑:“着急能促成事吗?心平气和,额娘。对了,儿子还要会见列位臣公商讨防御葛尔丹之事,失陪。”说罢便与随从离去,福晋猛拍座椅扶手,身旁的老嬷嬷道:“福晋,明尚额驸是宜妃娘娘的亲弟弟,要是宜妃娘娘金口能开,劝动额驸,想必,额驸便会与郡主圆房。”福晋的手指敲打着几下扶手,思索道:“也不为一个办法啊。明日咱们就进宫。”

郡主府里,承泰自嫁入郡主府,明尚与她相敬如宾,承泰也谨守妇礼,**家事,可是下人们三三两两的闲话和来自母家的威逼利诱,让她心烦意乱,明尚对她只停留在主仆情谊,而非夫妻恩爱,这让她很苦恼,性情也变得乖戾,某日,明尚当值完回府,亲眼瞧见承泰让精奇嬷嬷拿藤条狠狠责打侍女,据说那名侍女只是到明尚的书房帮明尚整理了书卷,又向正在看书的明尚微笑了一下,便被精奇嬷嬷记下,告发到了承泰耳中,承泰醋意大发,故而借机整治,明尚不欲理会女人之间鸡毛蒜皮之事,将自己锁进书屋。

过了几日,宜妃召见明尚,问道:“郡主和你新婚,你们一切可安好?”明尚道:“有劳长姐挂心,奴才一切都好。”宜妃道:“都是驸马了,别一口一个奴才,作践了自己,该改口自称小婿了。”明尚道:“是,小婿和郡主,夫妻很恩爱。”宜妃莞尔:“那就好,只不过,本宫听说,郡主和你,还没有行房?”明尚害臊低头,宜妃道:“其实也不着急,慢慢来,只是,她出身高贵,有些许小姐脾气,管家也没经验,得多迁就她。”明尚道:“是,小婿定会谨遵长姐教诲。”宜妃抿了口茶,道:“好了,无事了,你跪安吧。”明尚行礼道:“奴才告退。”遂退出去。宜妃****道:“这下,福晋可满意了?”只见安亲王福晋从里屋走出来,对宜妃堆笑道:“有娘娘劝和,承泰和明尚他们,自然会琴瑟和谐,早日生子。”宜妃打哈欠道:“本宫昨夜陪皇上对弈,现在很乏,福晋自娱便是,请恕本宫不能招待。”说罢便由紫萝扶着往寝室去,安亲王福晋犹自欢喜,向宜妃行了告退礼:“妾身叨唠多时,也该告退了,妾身告退。”宜妃慵懒地应了一声,内尔吉堆笑恭送道:“恭送福晋。”

第二百四十一回 秋玫(上)

由于连年征战,致使厄鲁特蒙古准噶尔耕作荒废,又恰逢久旱未雨,叛逃者甚众,噶尔丹自乱镇脚,不得以,派亲信去请布达拉宫的五世**喇嘛,共商大计,金銮殿里,皇上闻听噶尔丹已经溃不成军,大赞各路英才将领,并谕大学士伊桑阿、户部尚书马齐等曰:“闻噶尔丹艰于食,穷困已极,来就食于哈密哈密近在塞下,若不预为设备,乘隙事生其时不及防矣。今虽于甘肃,令满洲绿旗兵预备,而兵力尚单。可自京师每佐领出兵二人,由边外往宁夏,就提督孙思克处预备。更拨狭西总督标下,火器营兵出二千人,马兵出千人亦遣往孙思克处令其预备。尔等与议政诸臣,会同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郎谈、副都统阿南达,议奏寻议,京城应拨每佐领下,护军二名、枪手护军四百名、骁骑四百名、前锋四百名由边外至宁夏赴提督孙思克所驻防,再檄陜西总督佛伦选择本标火器兵二千骑、卒一千,择贤能官领至孙思克所预备并檄孙思克整饬。”二人出列叩首:“臣等领旨!”佛伦上前奏道:“启奏皇上,噶尔丹狡诈多变,臣认为,应该先增派探子,不时远探,如有机会,勿致失误。”皇上思索片刻,道:“增兵甚善,应如所议。军中大臣,不必多也。领侍卫内大臣郎谈既尝踏勘地方,即授为将军遣行副都统。阿南达,曾经周行侦探,亦应派出既发前锋,则前锋统领硕鼐亦应派出。其余大臣官员皆朕所简授,自酌量调用,不得妄请从军。所发皆见备之兵不可迟久,限三月望内起行。此地备兵、亦关紧要。可即拨兵,以补所发之缺。寻授郎谈昭武将军印。以将军博启、提督孙思克为参赞右卫护军统领伯四格管辖护军。”佛伦领旨叩首:“微臣领旨!”皇上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吗?若无事,就退朝吧。”臣公们面面相觑,皇上起身,往后殿去,臣公们齐齐跪下,叩首高呼万岁。

因着博启翌日出征,皇上特允了乌雅一家进宫团聚一日,敬嫔上下打量一番,见阿茹娜端庄大方,不觉赞道:“能娶到将军夫人这般婉约美人儿,将军的福气可真好。”阿茹娜向敬嫔一福,朱唇轻启,言谈得体:“妾身多谢娘娘谬赞。”博启上前扶阿茹娜起身,阿茹娜娇羞低头,博启对我们叩首道:“末将和夫人有事商谈,先行告退。”我微微颔首,博启携着阿茹娜到了院落的亭子里,额娘问道:“娘娘,您在宫中,一切可好?”我莞尔:“女儿一切都好,额娘呢?”额娘似有心事,旋即微笑道:“娘娘好,妾身就好。”另一边,阿茹娜伏在博启怀中啜泣,博启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和阿玛一样,抛弃你的。”他轻吻阿茹娜的额头:“等我回来。”阿茹娜哽咽了几声,轻轻点头:“好,妾身会等你回来。”博启将她搂在怀里缠绵,阿茹娜自知礼数,对博启道:“相公,咱们回大殿去吧。”博启点头,牵起阿茹娜又回来。敬嫔笑着打趣:“将军和夫人说什么体己话呢,两个人手挽着手,这般恩爱。”额娘凑趣:“他们俩在家时便如此,总是形影不离。”阿茹娜羞怯低头,博启笑道:“回敬嫔娘娘,方才末将和夫人聊了些家务事,阿茹娜是头回进宫,她有些怯场,让娘娘您见笑了。”敬嫔莞尔:“没事没事,本宫与德妃情如姐妹,不会计较这些微末小事的,将军夫人只当这儿是自己的宅院,随意即可。”阿茹娜恭谨福下:“是,妾身愚笨,让长姐和娘娘见笑了。”我道:“本宫前些时候闲暇,编了几束同心结,如今看,赠于博启和弟妹正好合适,芳茉。”芳茉应着便去取来,博启和阿茹娜接过同心结,一同叩谢:“多谢长姐。”不多时,小盛子进前来叩首:“回禀娘娘,方才午后魏公公来话说,今晚上皇上要在乾清宫设宴,给出征将士们助威,还请了娘娘和将军一家同去赴宴。”我道:“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小盛子答应着退下。

吃了晚宴,因着宫规,趁着宫门下钥前,我派小盛子和小万子送他们出宫,此去即是夫妻两地相隔,阿茹娜掀开车窗,泪眼婆娑地回望红墙宫苑,回望那正在乾清宫晚宴上品尝美酒佳肴的夫君,额娘亦叹道:“此去不知何时归,但愿,博启早日凯旋。”出了宫门,阿茹娜见再也望不到金碧辉煌的殿宇,放下了车窗,用帕子掩面啜泣。筵席散去,我坐上步撵回宫,竹息提灯随行在旁,对我道:“将军们这一出征,不知何时才会归来,只苦了家中为其殚精竭虑的贤妻。”我因着醉酒困乏,撑着额头道:“将门女子,一向如此,旁人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又有多少苦楚是无处与人倾诉的。”我顿了顿,问道:“乌雅夫人和将军夫人都送出宫了吗?”小盛子道:“回娘娘,都送出宫了,一切安好。”我叹道:“明日就要出征了,但愿家中一切平安,我弟博启逢凶化吉,早日凯旋。”说着,我闭目噙泪,轻唤了声:“罪过,罪过。”步撵行驶在幽暗的甬道里。

京城集市上,噶尔丹派了一支卫队护送五世**喇嘛进宫,沿途戒严,百姓们都围在道路两边瞧热闹,一个探路的侍卫快马加鞭赶往金銮殿:“报——!启奏皇上!五世大喇嘛已经进宫!”皇上立刻起身,催促道:“快快快,快请上来!”**喇嘛持着禅杖,身后随着一班小喇嘛,各持密宗法器,在阶下等候,魏珠出来朗声道:“宣——!五世**喇嘛觐见!”**喇嘛拄着禅杖,率着众徒,以密宗佛礼面圣:“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正襟危坐:“大喇嘛免礼,来人,给大喇嘛赐座。”**喇嘛坐下后,皇上道:“大喇嘛不辞辛苦,不远万里来我大清,所为何事?”**喇嘛慈眉善目,微微笑道:“贫僧此来,是想奏明几事。”皇上好奇:“喔?”**喇嘛道:“彭素克格隆、达木奔尔囊素等,赍到恩赐、不胜欢忭。上谕之意,臣已明晓。屡欲使喀尔喀、厄鲁特修好,而生灵合有灾眚,弗能和协济隆胡土克图、不克尽力,虽有小愆、仍求天可汗宽宥。巴图尔额尔克济农,倘许安插于西海,可以保无盗贼,而教之遵行法度。天可汗各项差员,遇旧时驻牧之人,忽生乱端皆难辨晰。伏祈鉴宥。蒙遣济隆胡土克图于噶尔丹,谕彼遵誓。但厄鲁特大半,附策妄阿喇布坦。虽谕以修好,若厄鲁特不从而生乱端,则西海大小土伯特,力有不支。恳请天可汗明鉴。”皇上道:“朕统御宇内,抚绥万邦,好恶不偏。凡出令行政、务本公诚以为惩劝。前者,济隆胡土克图违上谕偾事、已发敕谕尔喇嘛知之。今尔喇嘛疏言,济隆胡土克图不能尽力,虽有小愆,仍望朕宽宥,向为喀尔喀厄鲁特之事,尔喇嘛节次遣使,皆不能体尔喇嘛之意。后又遣济隆胡土克图,亦不能体尔喇嘛之意。反与噶尔丹偕行,杀掠喀尔喀,入汛界,劫取牲畜。所行凶悖,以致厄鲁特喀尔喀残破人多死亡,穷困至极。凡奉使行人,不悖上谕而成事,则赏以劝之。违上谕而败事、则罚以惩之。国家一定之大法也,如或不然,则善人何以为劝?恶人何以为惩乎?”

大约聊了几个时辰的国事,皇上道:“难得大喇嘛来,不妨陪朕边走边聊,顺便看看朕的皇宫比不比得上布达拉宫的雄伟气派!”**喇嘛立掌道:“贫僧惭愧,布达拉宫与天可汗的御苑相比,只是一粒尘芥,论宗法,论修为,还是天可汗更胜贫僧。”皇上笑道:“大喇嘛过谦了,朕一介俗人,哪有什么修为?好了,咱们四处逛逛。”**喇嘛立掌道了声:“阿弥陀佛。”便随皇上的仪仗,到宫中各处参观,到了启祥宫时,**喇嘛手中的禅杖开始剧烈颤动,**喇嘛的几个徒弟立刻围着皇上,摇铃摇鼓,结印念咒,**喇嘛将禅杖掷到半空,只见那禅杖浮在空中急速旋转,他席地坐禅,双手结印,喃喃念咒,启祥宫中,袁贵人也盘腿打坐,收敛妖光。禅杖停止反应,**喇嘛手持禅杖,对皇上道:“天可汗,此地有妖邪,还请天可汗切勿到此。”皇上诧异:“妖邪?朗朗乾坤,哪会有妖邪?”**喇嘛道:“此妖功力不浅,现虽妖气全无,但为防万一,还请天可汗留意。贫僧这儿有样东西,正合天可汗护身所用。”说着,便从僧袍里掏出一串雕刻有不动明王像的银坠,递给皇上:“此乃不动明王,乃我密宗大佛,佛法无边,天可汗戴上他,一可防妖邪,百病不缠身;二可消业障,冤亲不来犯;三可修功德,密宗法无边。”魏珠为皇上戴上挂坠,皇上道:“大喇嘛,既然此地不祥,那么,陪朕去别处走走吧。”**喇嘛拄着禅杖随往。

晚些时候,皇上头风复发,而且更加剧烈,荣妃和我一同侍疾,见皇上抱头喊痛,都吓得够呛,忙催促太医来瞧。驿馆里,**喇嘛和一众门徒早已乔装出城。太医也查不出是何缘故,只得跪地求饶:“臣等无能,娘娘恕罪!”荣妃本是最耐心的,眼见皇上难受,着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我拦住荣妃,对他们道:“再给你们两炷香的时间,若查不出皇上抱恙的原由,可不是本宫和你们能担待的!”太医们喏喏应是,即刻又细细查证了一番,饮食茶点皆无不妥,便问皇上:“微臣斗胆,敢问皇上还用过什么东西,或是,在哪里吹过凉风吗?”皇上哪里能答话,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我见他痛苦,要扶他起来,谁料竟被扇了一个耳光,我惶恐之余,他又向荣妃走去,目露凶光,也扇了荣妃一个耳光,荣妃羞愤退去,我捂着左边脸颊,见皇上痛苦无状,催促道:“快来人,按住皇上!”立刻有几个侍卫来架住皇上,和皇上撕扯中,将皇上脖颈上的挂坠扯了下来,皇上当即昏厥,侍卫们将皇上搀到龙床上。

我用帕子拾起那个挂饰,仔细打量着这银饰,感叹道:“这不动明王,好生别致啊。”仔细一看,帕子上粘了一层银渍,才发现,这个挂坠不是银色,而是红铜色,还散发着一股苦涩之味。我觉得古怪,让两个太医细查,果然,其中一个太医回禀道:“回禀娘娘,此乃水银,无色无味,有剧毒,挥发到空气中毒性更甚。娘娘不可再接触,水银最忌焚烧,沾染了水银的手帕也不可焚毁,须埋于土里。”我闻言,即刻将帕子丢弃。又问道:“太医,你说水银无味,为何本宫方才闻到一股苦涩之味?”太医仔细观察,回道:“回禀娘娘,想是其中夹杂着其他毒草的汁液,故而有苦涩之味。方才皇上佩戴身上,通过嗅闻把玩,剧毒侵体,可见下毒之人心机颇深。”我问道:“太医,皇上他如何了?”太医道:“禀娘娘,下官们正合力救治,万幸此次并没有佩戴着沐浴,否则一经水汽加热,摄毒更多,下官们也无法祛毒了。下官再去给皇上施针,娘娘稍候。”他正要去拿针,另一边马上就有太医来报:“禀娘娘,皇上现在无事了。”我道:“有劳各位太医了,你们忙了一夜先回吧,这儿有本宫照应就行了。”太医们向我叩首告退:“下官告退!”我转进寝殿伺候。魏珠道:“大喇嘛行刺,奴才要不要吩咐人去把他抓了?”我叹道:“眼下,照顾皇上身子要紧。此番用毒如此狠辣,大喇嘛自己,估计也凶多吉少了。”忽听皇上咳嗽叫口渴,我赶忙倒了杯温水递到皇上嘴边,慢慢让他喝下,皇上醒转,虚弱地问我:“德妃,你何时来的?”我莞尔:“臣妾听闻皇上抱恙,早早地就来看您了,现在您觉得如何?哪里还难受吗?”皇上摇头,勉强微笑:“德妃,朕刚才,仿佛打了你和荣妃?”我摇头,莞尔:“皇上是做梦呢,皇上怎舍得打臣妾呢?”我为他盖好棉被,轻声道:“夜深了,皇上再睡吧。”皇上闭上双眼睡去。此时已近黎明,我打了个哈欠,向龙床一福,出来坐上步撵回宫。

另一边,果然如我所料,五世**喇嘛毒发圆寂,但却没能刺杀皇上,反引起皇上的戒心,噶尔丹自是不会罢休,此前的种种,不过是小诡计,安插细作,捣乱社稷,如今胆敢弑君,这位曾灭了叶尔羌汗国,侵占了西域大片领土的可汗,其心术绝不简单。我们也提高警惕,不让他的人有可趁之机。

第二百四十二回 秋玫(中)

魏珠让人将皇上换下的衣服妥善处理,又吩咐人去广储司拿了新制的常服来,皇上休息了几日,便又上朝听政,我们闻听皇上已经无恙,不约而同地高兴。昌贵妃羸弱需要静养,除了请安,我们便坐在正殿里商讨宫中事宜,自是井井有条,毫无错漏。宫中日子寂寥,谈完了正事,便开始聊起来,荣妃问我:“德妹妹,听说令弟娶妻了?弟媳如何?”我莞尔:“是个温婉贤惠的,模样也标致。”惠妃扣着茶杯道:“本宫可听说,那是博启将军在承泰郡主的府邸里认识的一个杂扫的丫头,是郡主进宫来求皇上赐的婚。”我道:“本宫不管她出身贵贱,只要来历清白,品性端正,家宅和睦便好。皇上赐婚,那是皇上也认可的,皇上若不认可,博启也不能向郡主强要了去。”惠妃冷笑道:“不过一个粗使的丫头,捡了高枝儿攀罢了,若没有这种缘分,也只能嫁给府里的小厮将就了。”宜妃打趣:“本宫好像记得,惠姐姐原也是仁孝皇后宫里的杂扫宫女,自然的,姐姐使了手段,成了如今的高位,也可以拿别人的出身说嘴了。”惠妃莞尔:“宜妹妹多虑了,姐姐我不过几句玩笑话。”宜妃冷笑:“是玩笑还是故意言之,说者无意,只怕听者有心,后宫本无是非,舌头多的人,是非自然多。”又对我道:“德妹妹,别介意。”我莞尔:“怎么会呢,都是自家姐妹。”荣妃见我们情势微妙,笑道:“好好聊着,大家这都怎么了?”我扣着茶碗道:“许是近来事多,姐姐们睡不安宁,本宫那儿还有一些白檀,姐姐们若需要便来取,放在香炉里点着,人便会睡得踏实。”我起身对她们道:“其实睡不睡得踏实不说,宫中琐事繁多,何须在意本宫母家之事?博启的家事自有皇上担待,姐姐们该关心的,是皇上的龙体和贵妃娘娘的凤体,本宫先去宝华殿颂经祈福,失陪。”说罢我便同随侍的芳茉离去,见我离席,荣妃也起身:“本宫也告辞了。”宜妃和惠妃也各自起身离席。

宝华殿里香火鼎盛,过了几个寒暑,释迦牟尼佛依旧静坐在上,遍查人间善恶疾苦,我跪坐在缃色朵云纹蒲团上,手捻黄花梨佛珠,敲打木鱼,双目微闭,念诵着《妙法莲花经》:“诸善男子,如过去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只劫,尔时有佛,号日月灯明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演说正法,初善、中善、后善,其义深远,其语巧妙,纯一无杂,具足清白梵行之相。为求声闻者、说应四谛法,度生老病死,究竟涅盘……”念了一个时辰,我走出宝华殿,却见四周寂静,空无一人,我在甬道里慢慢走着,忽然见几个小太监行色匆匆,嘴里念叨着:“淳贵人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另一个道:“可不是,我可听说了,是周宁海……”没等他说,那个道:“嘘!仔细闪了舌头!赶紧着,贵人小主交代的差事要紧。”另一个道:“曹贵人也太好心了,这么帮着莞嫔至于吗?”我想上前问话,可是却与他们迎面穿了过去,我觉得古怪,赶紧往宝华殿跑,却见殿中一个玄衣老嬷嬷在敲着木鱼,我上前问候:“嬷嬷,这里是……?”她放下木槌,转过脸来,我才发觉,她的双眼是瞎的,我继续发问:“嬷嬷,快告诉我,这里是哪儿?”那个老嬷嬷惊惧万分,立刻向我跪拜:“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我正要问她,突然被芳茉摇醒,隐约之间还能看见那个玄衣老嬷嬷正跪在面前,向我叩首:“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我问芳茉:“芳茉,这儿是不是有个穿玄色宫装的瞎眼老嬷嬷,就跪在那里?”芳茉闻言,担忧道:“娘娘您,您别吓奴婢。”我环顾四周,闭目,凝神静气,再睁开眼时,那个老嬷嬷便不见了,我对芳茉道:“今日古怪,本宫明日再来祈福吧,回宫。”芳茉应着便扶我走出宝华殿。

回到宫里,果品房的小太监便送了新进贡的蜜柚来,我忙叫人取了碎银子来打赏,那小太监捡了钱袋,忙不迭地叩头道谢,竹息帮我扒开了一只蜜柚,剥出了果肉,我吃着,酸甜开胃,便叫人去接了温宪公主、温恪公主、胤祥、胤祯来一起吃水果,兄弟姐妹几个吃完了,又玩了一会儿,乳母才来带走。我抄着佛经,芳若帮我研墨,我打了个喷嚏,芳若忙放下墨块,道:“娘娘,奴婢去给您找件袍子披上。”我颔首,继续抄着经文,芳若拿来一件水墨素色绣竹林的织锦棉袍来为我披上,芳茉进来回禀道:“回禀娘娘,四爷府上来人,奴婢已按吩咐把蜜柚给她,让她带回去了。”我道:“本宫知道了,这儿有芳若伺候,你先下去吧。”芳茉向我一福,道了声:“奴婢告退。”便退出去。

四阿哥府邸,秋玫正在水井边,抬着笨重的木桶打水,她提着两个水桶进厨房,将水加热后,又提进房间,吃力地灌进浴桶里,四阿哥在郊外骑马回来正等着沐浴,小太监来报:“四爷,热水准备好了。”说着,下人们伺候四阿哥脱衣、搓澡,沐浴完毕,又使唤了干粗活的宫女来将洗澡水抬到花园里,给掌管花园的嬷嬷浇花。别人并无发觉,只笑秋玫体弱,这么点活都干不动,还是花园里的嬷嬷看出了什么,但却不说,悄悄去跟四阿哥的乳母谢嬷嬷说了一声,将秋玫调到四阿哥身边侍奉茶水。这日她正在旁点烛添灯,伺候四阿哥看书,忽然一阵干呕,四阿哥问道:“秋玫,你怎么了?”秋玫立刻将反胃的感觉压抑住,忙回道:“没,奴婢没事。”四阿哥见天色已晚,道:“本阿哥还要再看会儿书,你先回去睡吧。”秋玫恭谨福下:“奴婢告退。”说着便提灯笼往宫女的寝室去。次日,秋玫早起,为四阿哥穿戴齐整,管事的老太监便召唤道:“秋玫,过来一下。”

秋玫惶恐,随那个老太监进了屋,谦恭地唤了声:“高公公。”老太监坐在桌上,满面横肉,正眼也没瞧她:“咱家听四爷说,你最近身子抱恙,让你好生将养着。”他冷哼了一声:“虽然四爷是这样说,但你也别太清闲了,得空了就来帮咱家捶腿捏背,你把咱家伺候得妥帖了,咱家向主子美言,自然亏待不了你。走了那么多路,这脚丫子酸累得很呢。”说着他朝秋玫使了个眼色,秋玫很顺从,立刻就帮老太监脱了靴袜,帮他**,脚臭味又引秋玫要呕,可她却强忍住了,伺候了一会儿,她帮老太监穿好鞋袜,为老太监点上烟斗,老太监吐着烟圈道:“行了,没你的事儿了,去歇着吧。”秋玫向老太监一福:“奴婢告退。”走出房间,就径直跑往墙根下,连连作呕。

宫女的寝室里,三三两两的话语从胭脂水粉,每日饮食,聊到了秋玫的身子,因她是宫里安插过来的宫女,其他人平时也多忌惮她,背后说她是我派来监视四阿哥的,明面上有管事太监和嬷嬷们管着,自然不敢直接说她,平日干活,也少闲聊,相互间若碰面,面上还算客套。还是谢嬷嬷去请了药馆里的郎中来给秋玫把脉,才得知秋玫已经怀有身孕,立刻进宫回禀,我得知后,对谢嬷嬷道:“嬷嬷,那就按本宫的吩咐,宫女宋秋玫身怀皇嗣,升格为四阿哥侍妾,再调几个忠厚老实的,伺候她安胎。”谢嬷嬷恭谨回道:“娘娘放心,奴婢定会照办。那么,奴婢就先回府去了,奴婢告退。”她向我一福便回去。

四阿哥府里,秋玫正给老太监捏肩,谢嬷嬷便推门进来,斥道:“糊涂东西!”秋玫以为在斥她,忙跪下求饶:“嬷嬷恕罪,嬷嬷恕罪!”老太监见谢嬷嬷来,忙堆笑上前相迎:“嬷嬷,小丫头毛躁,小高子正帮您**她呢。”接着又朝秋玫骂道:“糊涂东西!看把嬷嬷给急得!”秋玫只是跪着低头,不敢言语,忽听一声耳光的脆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谢嬷嬷收起挥下的手掌,厉声呵斥道:“糊涂东西!你有多大的胆,敢让格格伺候你!”老太监捂着脸,惊诧道:“什么?嬷嬷?你说,她是……?”谢嬷嬷将他推开,上前将秋玫搀起来:“格格请起。”秋玫还在诧异,谢嬷嬷对老太监道:“本嬷嬷进宫,已经回禀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有令,宫女宋秋玫怀有皇嗣,升格为四阿哥侍妾,以后要改叫宋格格了,高无墉,立刻调几个人帮格格收拾空房,再找几个忠厚老实的伺候格格安胎。还不快去!”高无墉立刻殷勤退下。

秋玫升为侍妾格格后,府邸里再没人敢私下使唤她,一时倒也平安无事,只是,高无墉自受了谢嬷嬷的耳光,总是怀恨在心,偷偷在秋玫每日的安胎药中加入少量的酸浆根,起初服用不曾察觉,几周过后,秋玫便出现了见红滑胎的危险征兆,伺候的宫女惶恐不安,忙通报了谢嬷嬷,谢嬷嬷忙请太医来帮秋玫保住了皇嗣,又责问伺候的宫女:“格格的皇嗣有事,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宫女们跪下只是求饶:“嬷嬷饶命,奴婢再不敢疏忽了!再不敢了!”高无墉还要揭开药盖,被几个小太监逮住,扭送到了谢嬷嬷面前,他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奴才再不敢了!”谢嬷嬷扣着茶碗,饮了口茶,微笑道:“所幸格格无事,本嬷嬷那日打了你,你知道本嬷嬷是四阿哥的乳母,嫉恨本嬷嬷对你没好处,于是,你就把恨记在了宋格格头上,本嬷嬷问你,你有多大的胆子,谋害四阿哥的皇嗣?”高无墉冷汗直冒,不敢言语,谢嬷嬷笑道:“瞧把你吓得,下药的时候多机灵,这会儿子就像做贼般心虚了,你放心,你的事,本嬷嬷不会跟德妃娘娘提起,留你贱命,自然要感恩戴德,再敢有什么心思,也只想着,自己能不能见着活着的亲人。”高无墉瑟瑟发抖,只惶恐不安道:“奴、奴才谢过嬷嬷恩典,以后定会为嬷嬷和格格,马首是瞻,绝不敢再有不轨之心。”谢嬷嬷道:“知道你不敢,好了,本嬷嬷与你折腾了大半日,腰也酸了,背也疼了,从前你怎么使唤格格伺候你自个儿的,今儿个,也来伺候本嬷嬷吧。”高无墉立刻殷勤上前,帮谢嬷嬷捏肩不提。

第二百四十三回 秋玫(下)

这日一早,皇上就率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整装出发,巡幸畿甸,荣妃率领众位嫔妃齐聚乾清门为众皇子送行,待领队的镶黄旗卫队先锋高呼一声:“出发——!”众皇子也各自上骑,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在皇上的銮驾前开路,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紧随在銮驾后方,身后跟着八旗侍卫和宫女太监,望着队伍远去,敞开的宫门被守门侍卫关上。荣妃对嫔妃们道:“姐妹们,今日践行完毕,若无事,姐妹们便散了吧。”我们与她平级,自是不必行礼便退去,嫔位以下的则一同福下道了声:“嫔妾告退。”才各自散去。回宫的甬道里,宜妃气恼道:“老五的身子素来就差,上回好容易才缓过来,惠妃这个贱妇多嘴,要不然老五还好好地在宫里,皇上还说要从畿甸一路**民间,也不知道老五受得住吗?若是老九那活泼好动的,折腾几下也无妨,老五这孩子,打小就好静。”紫萝道:“娘娘,其他阿哥也去了,会关照咱们五爷的。”宜妃叹道:“太子爷先不说,老大自然也不必说,老三和老七也不是身强体健的,老八别指望,就是德妃的老四还能关照些。”说着,催促道:“怎么走半天了还没到翊坤宫?走快些。”紫萝也附和了一声:“走快些!”轿撵快步前行不提。

过了几日,阖宫众人便齐聚翊坤宫里,为孝昭皇后致祭,绯霜、成璐和香榴自然也要随县君进宫致祭,祭礼完毕后,我请成璐到永和宫来,我坐在主位上,微笑相迎:“妹妹快坐。”成璐不再痴傻,自是规规矩矩,进退得宜:“妾身参见德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之后才道谢道:“多谢长姐。”待她坐下后,我吩咐道:“来人,给阿灵阿夫人看茶,上点心。”宫女即刻便为她倒了杯碧螺春,又端上来一碗切成小块的枸杞桂花凉糕来。我莞尔道:“长姐知道你喜欢桂花,所以就和宫里的掌勺师傅学着做了,你尝尝,可合口味吗?”成璐伸手拿起一块尝着,回道:“回禀娘娘,很合妾身口味。”我道:“本宫还做了许多,你拿回去,和你婆家人一起吃。”成璐从座位上起身,跪下叩首道:“妾身谢过娘娘恩典。”我道:“妹妹请起。”她起身,坐回座位。我莞尔:“本宫有一事还要劳烦妹妹。”成璐道:“不知长姐所为何事?”我击掌两声,立刻有人捧了一床还未晒干的什锦被套来,四方方地叠在怀中,水珠顺着宫女的袖口往下滴,成璐诧异道:“长姐,这……”我莞尔:“这床什锦被是前些时候便洗了,无奈最近天气总变,一直没能晾干,所以长姐想着,要是能有人能拧干这床锦被便好了,可惜宫里头的奴才笨拙,不能体会长姐的意思,妹妹你聪慧,长姐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成璐哪里敢拒绝,只说:“好吧,妾身试试看。”说着,便奋力拧着被套,我见她吃力,劝道:“算了吧,妹妹,既然你也无法拧干,那长姐不要了那床锦被便是了。”成璐全身已经被水打湿,我莞尔:“妹妹你看你,衣服都湿了,来人,带阿灵阿夫人去换身干净衣服。”宫人们引成璐进里屋的红梅屏风里换衣裳,粉嫩娇艳的衣服换上身,很是艳丽夺目,成璐不安道:“今日是孝昭皇后祭礼,妾身如此流光异彩,实在于礼不合。”一旁的宫女莞尔:“夫人别担心,如今宫中大事小事全由我们娘娘做主,夫人青春少艾,旁人也不敢多言什么。”成璐想了想,还是脱了那件衣服,又在一堆俗艳的彩绘锦绣里翻出了一件月白色的朵云纹宫装,这才换上,从后殿走了出来,我莞尔:“还别说,咱们家成璐就好像御花园的茉莉那般清艳,现在时候还早,要么,你陪长姐一起去逛逛御花园吧?”正说着,就有小太监来叩首回禀:“回禀娘娘,县君和两位恭人已在顺贞门等候,来请夫人回府。”我叹道:“今日真不巧,难得你来,那咱们改日再见,你先回去吧,对了,别忘了把本宫做的糕点带上。”说着,便有宫女帮忙提着餐盒,成璐向我行了一礼便由小太监引着离去。我见她已离去,拿出手绢拭泪,芳若劝道:“娘娘别难过,总会再见到阿灵阿夫人的。”我点头,嘴角悄悄扬起。成璐与两位妯娌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腹诽道:“乌雅成璧,居然出招试我,我们走着瞧。”

又过了几日,皇上便与众皇子回宫,我们一同在乾清门前接驾,各自散去后,我们五个高位妃子又同皇上去向太后请安,太后保养得宜,满头的珠钗点翠,一身的紫玉金衫,眼角的皱纹刻画着岁月的流逝,威严不减当年,她浅浅一笑,横扫一眼跪地的帝妃,悠然道:“都起来吧。”我们恭谨答谢后起身立侍,皇上问道:“皇额娘近来身子如何?”太后向我们摆了摆手,我们很乖觉地告退。离了宁寿宫,便各自道别回宫,皇上和勤贵人一同侍奉太后用了晚膳,才从宁寿宫里出来,阿柔帮太后卸了头饰和护甲,太后对镜长叹,悠悠开口:“皇上才刚回宫,今日也劳累了,你去御膳房吩咐人炖碗安神汤给皇上,让皇上喝完就去睡吧。”阿柔应着,又唤了小宫女留下来伺候太后,才提着灯笼出去跑腿。

清明佳节,在奉先殿祭拜完大清的列祖列宗后,我们便来御花园的荷塘边上折柳条,不远处,通贵人陪着纯悫公主给荷塘里的金鱼喂食儿,我上前打招呼:“妹妹好。”通贵人向我一福,莞尔道:“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纯悫公主也向我一福,恭敬道:“儿臣见过德娘娘,德娘娘万福。”我道:“都起来吧。”通贵人和纯悫公主起身,通贵人立刻唤道:“嬷嬷!”乳母过来,通贵人吩咐:“带公主先回宫。”乳母应着牵了纯悫公主的小手回去,我与她到凉亭里坐下,通贵人担忧道:“鸳儿见姐姐憔悴了不少,后宫诸事很伤神,要是下人们机灵勤快,姐姐也少操些心。”我叹道:“下人们自然个个都是机敏的,本宫倒还算清闲,只是,本宫心中仍有许多人和事,割舍不下,故而长夜难眠。”通贵人道:“其实鸳儿也是,但鸳儿觉得,应该舍弃的人和事,还是抛却脑后,朝着将来走,人就不会一味沉湎在过去的伤痛里,今日清明,说是为了拜祭祖宗,却不许我们焚香烧纸拜祭我们的孩儿。”她意识到说错了什么,立刻跪下,眼角里还有泪痕:“嫔妾不是有意提起,请娘娘恕罪。”我搀起她,莞尔道:“这样的话,还是你替本宫说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就算本宫是德妃,也不能忤逆。大清的祖宗,历朝的先祖英烈,说到底和咱们历代来流水般更迭的女人有何关系呢?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但和咱们的子嗣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皇上的祖先,更是咱们膝下儿孙的祖先,拜祭他们,才会保佑咱们皇上子嗣丰盛,开枝散叶。”我顿了顿,悠悠道:“拜不拜祭那些孩儿,不在于每个节庆的形式,那是给祖宗的,我们用香火纸钱求他们庇佑咱们大清,和咱们求仙拜佛一样,那是一种信仰交易,我们过得好与不好其实全在自身,不在他们,而我们真正用来拜祭孩儿的地方在这儿。”我轻轻指了指左边胸口,通贵人会意,莞尔道:“经姐姐这番描述,鸳儿茅塞顿开。”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微笑道:“难得你我姐妹见面,就不要聊那么沉重的话题了,本宫那儿做了枣泥桂花馅儿的青团,稍后本宫让小琥子给你送去一些。”通贵人微笑道:“正好,鸳儿也做了红豆沙馅儿的,稍后便让小旻子给姐姐送去。”我与她聊了一会儿,便相互道别离去。

用了晚膳,我正要躺下歇息,小万子隔着屏风通传道:“禀娘娘,荣妃娘娘来了。”因是素日来的姐妹,也不顾及梳妆,立刻披了衣服出去,窗外雷雨声交加,荣妃见我出来,立刻焦急道:“德妹妹,皇上此刻又不妙了!贵妃娘娘身子也不适,宜妃和惠妃那儿也都睡下了,本宫瞧你这儿还有亮光,想着你还没睡,就过来找你,快与本宫去养心殿看看吧。”我道:“好,本宫即刻就去。”来不及打扮,就这样素面朝天,我们俩冒着滂沱大雨去往养心殿。魏珠正引着太医们来给皇上施针用药,皇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想来很是痛苦,我问荣妃:“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荣妃牵着我到一旁,对我道:“听来报的小太监说,午间的时候,喀尔喀部的辅国公罗卜臧赛音过来请安进贡朝贺,和皇上多喝了几杯,又聊了许多防御边境的策略,皇上烦忧边关战事,晚些时候看折子,头风便又发作了,这次比以前更厉害。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难怪皇上难受呢。”她急得在手里绕着手绢,我安慰道:“太医院的太医,医术精湛,姐姐与本宫都是信得过他们的。皇上正当盛年,不会有大碍的。”我们在一旁等候,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太医带了两三个太医出来向我们行礼道:“下官参见娘娘,皇上现在已经无恙,这几日阴雨,会诱发头风顽疾,皇上不宜操劳,需要静养,下官开了一副药方,稍后会让人去御药房抓药送来。”我道:“辛苦各位太医了,你们都跪安吧。”太医们一同打千儿叩首:“下官告退。”

我因为昨日着了风寒,回宫里便喝了热姜汤歇息,因着皇上抱恙,宫中自然有人去献殷勤,连日来,除了惠妃、宜妃、荣妃去照料外,便是卫贵人和博贵人去养心殿里伺候,其实也是各有打算的,卫贵人心心念念都为八阿哥的前程考虑,而博贵人,也是为了自己的阿瓦和母族考虑,二人的殷勤引起太后的注意,太后感念二人忠心护君,特让女官撰写懿旨,赐卫贵人封号“良”,恢复博贵人为宣嫔。

连日来的妥善照顾,皇上的龙体也恢复了,良贵人得了空闲,便常往永寿宫里走动,这日刚从永寿宫出来,走在甬道里,跟在步撵旁的朵趣便道:“小主,你为了八爷奔波劳碌,回去后便好生歇息吧。”良贵人倚在步撵上,悠悠道:“老八不比老大是惠妃亲生,我若不跟惠妃交好,她绝不会好好照管老八,去年我家兄又因为得罪皇上被发配宁古塔,老八是我舍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所以,我才为了老八前程劳碌,我们母子有了纳兰家族这个靠山,在宫里宫外才有立足之地啊。”朵趣道:“奴婢明白小主的用意,可是小主自个儿的身子也要紧。”良贵人轻轻一叹,步撵便驶离了甬道。

永和宫里,谢嬷嬷进宫向我禀告:“目前,宋格格的胎象一切正常,请娘娘放心。”我剥着一颗荔枝吃了,往彩绘盘子里吐出胡,叹道:“那就好,你回去告诉老四,让他也多关照一些,这是他成年以来的第一个骨血。”谢嬷嬷恭顺道:“是,奴婢一定会转达的。”我叹道:“只是,还没娶福晋就有侍妾,也不是办法。你也抓紧想办法,找个媒人替本宫给乌拉那拉氏家族那边说媒,老四的子嗣,必得有嫡子,其次才是子嗣昌盛繁茂。”谢嬷嬷答道:“是,奴婢会照办的。”我问道:“高无墉这个奴才,嬷嬷觉得如何?”谢嬷嬷立刻跪下道:“娘娘恕罪,奴婢再不敢疏忽!”我笑道:“嬷嬷言重了,若是老四后院安宁,本宫自然不会过问,是照看宋氏的太医回禀,说宋氏的安胎药里曾被下过酸浆根,酸浆根清热、利湿,能堕胎,青楼的风尘女子常用此物秘密打胎,你是四阿哥乳母,想抱孙子的心思和本宫一样,自然不会是你,府邸里还有负责采买的总管太监,也只有他能出府购得谋害孕妇的虎狼药,就算嬷嬷不曾来告知本宫,本宫也能推测到是他,高无墉,虽然事已过去,嬷嬷还要替本宫提防才是,若来日让刁奴冒犯嫡福晋,也是本宫用人不善的罪过。”谢嬷嬷道:“奴婢已经对高无墉严加管教,料想他以后绝不敢再犯。”我莞尔:“那样就最好,嬷嬷先回去照看宋格格吧。”谢嬷嬷向我一福道了声告退便出去,芳若为我的茶里兑了热水,道:“娘娘就该下令,把高无墉这个刁奴责打三十大棍,撵出四爷的府去,才让四爷的后宅安宁呢。”我剥着荔枝,浅浅一笑:“就是要留着他,本宫才能抓住他的把柄,将来利用。若放出去,一时半刻没了总管,又是件麻烦事。各占便宜,息事宁人便好了。”芳若会意,立刻赞道:“娘娘深谋远虑,奴婢惭愧。”

第二百四十四回 扒灰(上)

几个顾命大臣正立侍在南书房内,与皇上商讨国事,皇上看着递上来的几份奏折,神情凝重,问道:“朕早就派了蒋毓英去赈灾,为何百姓还是食不果腹?”佟国维道:“皇上,微臣认为百姓众多,赈灾米粮只够维持一阵,加上旱涝,耕地荒芜,官吏压制,百姓想将灾情上告朝廷难于登天,官民间因此起怨,个别投机取巧的汉人便趁此机会煽动百姓,意图反清复明,恳请皇上定夺。”皇上思索片刻,扫视了这些大臣,问道:“江西巡抚马如龙可在?”马如龙出列,跪地,叩首行礼:“禀皇上,微臣在。”皇上道:“传朕旨意,就如吏部和户部所议,江西赈灾还按往例,免去江西各州县赋税,景德镇闹事汉人,交由马如龙调官兵前去**,只擒刺头,莫伤无辜。”马如龙叩首道:“微臣领旨!”皇上扫视众臣,问道:“诸位爱卿还有本要奏吗?若无本上奏,今日的议政便到此吧,朕坐在这宫里,时常看不见宫外疾苦,若日后还有此灾情,便不要隐瞒,以免问题加重,好了,都跪安吧。”众臣一同跪地叩首:“微臣告退。”待众大臣退出大殿,魏珠便吩咐一个小太监端来银耳雪梨羹给皇上享用。

这日晴好,太后邀了众太妃和嫔妃们在宁寿花园里饮茶赏花,趁此雅兴,勤贵人当场献艺,怀抱凤颈琵琶,弹奏了一曲《阳春白雪》,待妙音静止,勤贵人向太后一福,恭敬道:“嫔妾暇时常耍的雕虫小技,让各位娘娘见笑了。”宁悫太妃打量着勤贵人,对太后浅浅一笑:“太后娘娘,臣妾觉得此曲甚妙,不光是琵琶,这美人衬着牡丹,由内而外散发着神韵,当真是难得。”太后道:“勤贵人精通乐律,时常陪哀家解闷。”又对勤贵人道:“你弹奏了一曲,也来品茶,用些糕点吧。”勤贵人恭顺答谢:“臣妾谢太后。”说完便坐到石桌旁,喝茶吃点心。宣嫔见勤贵人弹琵琶,也让人去取了马头琴来,拉奏了一曲蒙古小调,太后听到乡音,难抑思念,用帕子轻轻拭去泪痕,莞尔道:“哀家年轻时,也常拉马头琴,宣嫔所奏,也很好听。”宣嫔福下身子,得意笑道:“知音多谢表姑母。”说罢便去赏花。勤贵人饮着六安瓜片,看着洁白的珍珠梅和粉嫩的紫薇花随风飘洒,又见太后凤仪万千,上前行礼:“各位娘娘,今日难得雅兴,臣妾方才作诗了一首,斗胆请各位娘娘鉴赏。”宁悫太妃笑道:“想不到勤贵人还是个多才多艺的呢,太后娘娘来自蒙古,中原的汉语也是先帝爷请师傅教的呢,你们的诗词啊赋论啊太复杂,别为难了咱们才是。”太后轻咳一声,对宁悫太妃道:“先帝爷和皇上最喜欢富有诗书气韵的女子,哀家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学习鉴赏,而有些人,除了嘴皮子夸夸而谈,却毫无内涵,实在是可惜了高贵的出身。”宁悫太妃闻言脸色便一沉,别过脸去,只看着飘落的花瓣,太后对勤贵人莞尔:“好了,你念吧。”勤贵人恭敬答道:“是。”接着,女官便取来纸笔,勤贵人一边提笔书写,一边吟诵道:“玉树春熙闹亭中,国色齐绽香风送。百雀花翎沐霞虹,唯有凰王紫气通……”

太后浅浅一笑,扣着茶碗,勤贵人继续吟诵:“岁月静好宁寿宫,夜夜念儿盼灯笼。慈悲为怀天下颂,佐圣功德胜阖宫。”待收笔之后,太后笑道:“好!好一个‘慈悲为怀天下颂,佐圣功德胜阖宫’啊!”勤贵人下跪:“太后贤惠淑德,难以用字句堆砌详述,臣妾愚钝,未想到其他辞藻。”宁悫太妃不以为意,只不懈地一瞥,唐太嫔莞尔道:“前两句写今日盛景,百花齐放,当真是春熙热闹。后面接着写太后尊崇华贵,乃是众嫔妃之首,后宫中独一无二的主子,用的乃是比喻的手法。后面四句,笔锋急转,着重讲述了太后的贤惠功德,‘岁月静好宁寿宫,夜夜念儿盼灯笼’,可以想见,在寂静的深夜里,望着门廊上的灯笼思念儿子的**,此句极佳,乃是点睛之笔,可最后两句,着实太朴素,稍欠了火候,不过总体还算字韵通顺,辞藻恰当。”陈太嫔道:“勤贵人没想到诗文也如此擅长,当真叫咱们都自愧不如了。”勤贵人莞尔道:“得娘娘们教诲,是臣妾三生之幸,必定洗耳恭听,勤勉研习。”太后面带喜色,吩咐道:“阿柔,勤贵人作诗赞美,哀家凤颜大悦。”说着便拔下发髻上的点翠镶玛瑙石银簪,拿在手中:“把这点翠簪子赏给她。”阿柔应着便接过点翠簪,勤贵人叩首答谢:“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赐。”阿柔为勤贵人插上点翠簪,更显娇艳动人,太后莞尔道:“起来吧。”勤贵人言是起身,退匿于人丛中。

宣嫔见勤贵人得了赏赐,不懈一瞥,也上前一福:“表姑母,侄女也有诗献给表姑母。”太后饮了一口茉莉香茗,略显新奇:“喔?”女官备好了纸笔,宣嫔捋着袖口,一边执笔乱划,一边朗诵:“今日赏花真高兴,众人也都很高兴,宁寿宫里高兴兴,太后每天都高兴!”众人讪笑,宣嫔放下笔,朝着人丛道:“怎么了?本宫的诗不好吗?”太后莞尔:“此诗极好,很有今日咱们乐融融的感觉,哀家也很喜欢。”宁悫太妃不懈道:“这也能算诗?你看看,这字写得,像坤宁宫的道士鬼画符一样,还有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造句,和方才勤贵人相比,差远了。”陈太嫔道:“毕竟宣嫔也是蒙古格格出身,能说咱们中原汉语就很好了,要作诗,实在难为了她。”唐太嫔道:“此诗虽粗笨,但俏皮可爱,对吗?太后娘娘?”太后莞尔:“知音,皇上若翻了你的牌子,你可以多向皇上讨教,提升一下自己的文采。”宣嫔面上有些不乐意,只福着身子道:“侄女多谢表姑母教诲。”说罢便退到人丛中。我们赏玩着花园里的盛景,一片祥和。

深夜,承乾宫里的宫女开始点宫灯,宣嫔手捧《论语》,坐在寝殿里挑灯夜读:“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念着念着便打了哈欠,萨仁换了一盏烛灯:“小主,很晚了,明日再读吧。”宣嫔斥道:“别打扰本宫!”萨仁便静静在旁站着,宣嫔继续念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她看了看萨仁,不耐烦道:“你站在那儿,害本宫把背过的东西全忘了!”萨仁闻言,惶恐下跪叩首:“小主恕罪,奴婢这就出去。”萨仁出去后,宣嫔抬着疲惫的眼皮,边打哈欠边念书。十阿哥也在书房写策论,听见宣嫔的读书声,问身边的奴才:“可是宣娘娘在读《论语》吗?”小太监答道:“回十爷,亮灯的那地儿是宣嫔娘娘的住处。”十阿哥望了望窗外,继续撰写。

说来也巧,宣嫔苦读圣贤经典的同时,内阁也选取了八名优秀的蒙古官**,充当各地衙门的笔贴式,蒙古人善骑狩,一般都是侍卫巴图鲁武职,这是选用蒙古人担任大清文职的用人尝试,可见皇上的用意是汉蒙满一家。辅国恪僖公府中,香榴也在九死一生中诞下了男婴,府中立刻便摇鼓放炮,满是喜庆,一家人其乐融融。另一边,石桥下,河中漂浮的几艘花舫内,都是夜半笙歌的浪荡之徒。唯有其中一艘,船舱内似有男女争吵声,仔细一瞧,竟是大着肚子的李四儿,跪在地上哭着求那富家公子认了她们母子,只可惜她是漪红院的名妓,身陷风尘,让那富家公子嫌弃,李四儿苦苦哀求:“只要竹少爷肯收留四儿母子,四儿母子愿给竹家当牛做马!求竹少爷不要抛下四儿!”竹公子见她抱着自己小腿,只道:“你不要浑说!指不定和谁搞大了又来攀扯本少爷,本少爷哪来的什么孽障野种,还不给本少爷撒手!”李四儿闻言,便松开手,从手指上脱下了二人的定情信物——一枚彩绘金镶玉蓝宝石银戒指,还给竹公子,已是泪噎喉间,哽咽难言,竹公子拿过戒指,拂袖而去,李四儿趴在桌子上啜泣,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哽咽:“孩子,你,这辈子没福,你我母子缘尽。但愿,你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说罢,便拽下舱内雪白的轻纱,围在腰腹一圈,双手用最大的力气勒紧,直勒到裙下淌血,倒地昏厥。

始乱终弃的竹公子又找了另一家的名妓寻欢,李四儿刚落下胎,面色苍白,在厢房内卧床休息,闻听消息只是伤心难过,秦艽安慰道:“妹妹别难过,做我们这行的,这种事常有,男人嘛,都是大同小异的,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好了好了,你才刚滑胎,身子还弱,不能伤心难过,咱们以后还要过日子不是?”李四儿点头,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看了看门外浮动的人影和喧闹的动静,悄声对秦艽道:“艽姐,听说,揆大人是你的常客?”秦艽道:“哎,他呀,也算不上常客,反正只要勾搭上我秦艽,就没有我搞不定的男人。”她说着便用帕子捂嘴讪笑,李四儿道:“艽姐艳压京城,青楼坊间无人不晓。”秦艽道:“快别奉承了,有事就说,艽姐我帮你搞定。”李四儿犹豫了一瞬,心下一横,对秦艽道:“四儿一介女流,不识字,想让揆大人衙门的师爷,帮四儿写封匿名信,上报吏部。”秦艽道:“是何事要惊动吏部?”李四儿附耳,秦艽闻言,先是惊讶,而后镇定道:“妹妹好生歇着,我会做成的。”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秦艽才离开,李四儿抚着瘪下去的肚子,目露寒光,嘴角微扬。

很快,朝廷便得知了竹家贩卖私盐,竹家被抄家收监。索额图听说香榴产子后正在坐月子,下了朝,便从集市上买了补品和婴儿的尿片,上恪僖公府探望香榴母子,索额图抱着襁褓逗弄,孩子哇哇直哭,香榴倚靠在床上绣花,莞尔道:“叔父,孩子认生呢。”索额图不顾孩子啼哭,继续哄逗着:“我多见几次,他就不认生了嘛,咯咯咯。”正逗着,佟夫人也提了两只小公鸡进来:“香榴,姑妈给你带了两只公鸡,刚打鸣儿的,很补身子。呦,她表叔也在啊。”她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公鸡交给丫鬟,索额图将襁褓交给乳母,对佟夫人道:“表姐,香榴生产,我这不带了点补品过来,顺便看看她。”佟夫人道:“大表弟,跟表姐出来一下。”说着,他们二人便出门聊着什么,香榴好奇,但也不想过问,只是自己绣花。

第二天下了早朝,又议完了朝政,索额图出宫后,便坐轿往漪红院去,鸨母听到昂贵的金额双眼直冒泡,掰着十个手指头盘算着,李四儿则坚决道:“索额图大人,四儿绝不会赎身的,四儿要在这儿当一辈子妓女。”鸨母闻言立刻道:“当初你来万般个不情愿,如今你得了贵人相助,可以脱离苦海了也不情愿,妈妈我真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索额图大人,给的数额那样庞大,再说,接你去府上,当个小姨**,有什么不好?”李四儿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要赖在这儿,绝不赎身,绝不!”鸨母还欲说她,索额图让下人收了银票,作揖道:“是下官冒昧了,下官是真心想纳四儿姑娘为妾,所以,特来为四儿姑娘赎身,若四儿姑娘不愿意,妈妈也不要勉强了。”李四儿闻言,不欲多说,拂袖离去,索额图道:“妈妈可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鸨母堆笑:“我懂我懂,只要大人高兴,奴家什么都懂。”说着便倚在索额图怀中挑逗。

索额图要纳妾的事惊动了索额图的夫人佟佳氏,她闻言大惊:“你说什么?老爷又要纳妾?是哪家的姑娘?”丫鬟不敢隐瞒,喏喏地道:“是,是漪红院的妓女,这几天,老爷下了朝就跑去那儿,跟他们谈赎身的事。”索额图夫人闻言,当场昏厥,丫鬟立刻喊小厮来,去请大夫。索额图回府后,和夫人也无争吵,心平气和地谈了此事,索额图夫人再三劝说,索额图只说是隆科多夫人的意思,索额图夫人不信,也不与他争辩,立刻收拾了行装往娘家佟府去。另一边,乌梁罕札木素意淫家嫂端静公主,被发现时,手掌黏臭,已经阳元大泄,被褥腥湿,油尽灯枯,端静公主不以为意,磕着瓜子,暗自咒骂:“该!死太监投胎,没耍过棒杵的东西,死了倒干净。”紫禁城里,皇上闻言,便派佟国维去端静公主府里主持丧礼,又因札木素死因尴尬,丧仪上只说因故病逝,端静公主和额驸乌梁罕噶尔臧也吩咐下人三缄其口。

第二百四十五回 扒灰(中)

因为秦省旱荒,钦天监监正提议祭华山,皇上亲笔撰写祭文,让大阿哥携着祭文去祭山神,祭文曰:“朕惟五岳之祀,载于虞书,所由来远矣。稽考历代旧章,国有庆典,必举告祭之文。盖以含灵布泽,能锡福于斯民。故禋祀惟虔,礼至重焉。西岳华山之神,耸峙关中,照临西土。比年以来,秦省左右,亢旱频仍,百姓艰食,流离转徙,未有宁居,田畴荒芜,不能垦辟,朕悯念焦劳,罔间宵旰。反复图维,或者因朕之不德,或者有司之不肖,以致雨旸失节,重困吾民。前者蠲租发赈,屡遣大臣,拯民疾苦,守土巨僚,亦已更置。殚心竭虑,以尽人事,而蒸民犹未臻康食。朕念国家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百谷蕃滋,端赖雨泽。顺时沾足,咸藉神功。用是特遣皇子允禔,虔申殷荐。祗期默佑,时沛甘霖。俾三农常沾优渥之庥,庶兆姓永享丰亨之乐。锡民嘉祉丕慰朕怀,不益光欤。朕之斯举,非以媚神求福也。惟敬为百姓请命。爰布悃忱,神其鉴之。谨告。”

过了几日,大阿哥回宫,向皇上回禀:“皇阿玛,儿臣往祭华山,每日行一百七八十里。逼近潼关,连雨三日,泥泞难行,一日止行百里。至狭西,见麦田甚好。儿臣问总督佛伦,他说云雨水甚调,麦田颇好,故流民回籍者甚多。儿臣将播种银两,发与州县百姓时,内有两县百姓却说,田已种完,不用库帑,让儿臣将银缴回。还有自甘肃及秦岭来者,儿臣问他们,都说雨水均调、麦田甚好。向日西安,凤翔饥民,逃窜者众。今虽各回籍,必秋禾有收,方得安业,若秋禾不登,百姓怎可安居?请皇阿玛明鉴。”皇上问道:“如今,畿甸如何?”大阿哥道:“回皇阿玛,畿甸稍有旱情。”接着又道:“儿臣此次拜祭华山,途中得贝勒讷图和札尔图、巴尔图相助,因此沿途顺利。”皇上道:“朕知道了,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府歇息。”大阿哥叩首行礼:“是,儿臣告退。”待大阿哥离去后,皇上吩咐道:“来人,去请和硕康亲王来南书房。”之后,皇上便授辅国公纳墨之孙讷图,为三等镇国将军。授和硕康亲王杰书之子札尔图、巴尔图,俱为三等辅国将军,又传旨给礼部,让礼部虔诚祈雨。

永寿宫里,惠妃正跪在送子观音前替大福晋祝祷,小太监在门廊外通传:“荣妃娘娘到!良贵人到!”惠妃闻声,便往大殿去。良贵人向惠妃一福:“惠妃娘娘万福。”惠妃坐下,莞尔道:“妹妹坐。”良贵人答谢入座,惠妃吩咐道:“来人,看茶。”宫女为荣妃和良贵人倒了杯茉莉清茶。荣妃莞尔道:“方才我们逛花园时,碰见老八了。”良贵人道:“嫔妾觉着胤禩又长高了。”惠妃莞尔道:“老八在长身子,过几年,怕是要和巴图鲁一样壮实了。”良贵人道:“惠妃娘娘这儿养的好,对了,这孩子的功课还跟得上吗?”惠妃饮了一口茶,莞尔道:“师傅说老八有天份,学得很快。”良贵人扣着茶碗,道:“胤禩用功,嫔妾就放心了。”荣妃对惠妃道:“对了,今年的亲蚕礼快到了,惠妹妹现下可得空?与本宫同去桑田看看。”惠妃道:“好,那咱们这就去吧。”说罢,三人便动身前往。

由于昌贵妃病弱,太后乃先帝中宫,今年的亲蚕礼便由太后主持,我们提前斋戒了两天,到了亲蚕礼那天,身着朝服,跟随太后往亲蚕殿去,按位份依次排好,向先蚕神西陵氏的化身蚕宝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礼毕后,便是躬桑,蚕妇取来钩子和黄筐道:“请娘娘们采桑。”太后右手持金钩,左手持黄筐,率先采桑叶,接着是昌贵妃和我们依次用银钩采摘,接着是恪靖公主和命妇们采摘,采桑时蚕妇在旁吟唱采桑歌。采桑完毕之后,祭礼便结束了,我们各自散去,蚕妇将大家采摘到的桑叶集中到一起,切碎了喂给蚕宝吃。回宫的甬道里,玻琴道:“太后不在宁寿宫里好好呆着,跑来主持什么蚕礼,孝懿皇后仙逝后一直都是娘娘您主持。”昌贵妃倚在步撵上,叹道:“其他祭礼也罢,亲蚕礼,必得有中宫主持才行,本宫仅是贵妃,何况孝懿皇后在世时,也只有位于副后皇贵妃时,才可主持亲蚕礼,孝昭皇后之后,有段时间不也是太后主持吗?当时孝懿皇后也和本宫一样,只是玉贵妃,等哪天皇上册封本宫为皇贵妃时,本宫便可主持亲蚕礼了,不着急。”玻琴道:“话是如此,但娘娘您也太委屈了,您不是皇贵妃又怎么了?只要您是宫里头众妃之首,谁还敢说什么?”昌贵妃叹道:“罢了,老十争气就好,本宫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她们争,过了这个甬道,往来宫人就多了,有些话被听去了不好,咱们回宫再说。”玻琴闻言便不再言语,紧跟在步撵旁,昌贵妃的仪仗驶过甬道。

毓庆宫的厢房内,太子正趴在**氏隆起的肚子上聆听胎心,**氏莞尔:“纪太医说还有一个多月。”太子起身坐好,看着**氏的肚子笑道:“是吗?那太好了,再有一个多月,咱们又有小阿哥了。”**氏腼腆微笑,突然,便用帕子掩住口鼻,作势要呕,草妞立刻端来痰盂,太子轻抚**氏的后背,问道:“都快足月了,怎么害喜还这么厉害?”**氏漱过口后,对太子道:“婢妾也不知道,最近除了太子爷带回的酸枣糕,别的东西,吃几口便吃不下。”太子问道:“酸枣糕?”草妞回道:“回太子爷,侧福晋就爱吃酸的,民间常说酸儿辣女,这胎保准是个小阿哥呢!”**氏温斥道:“越发浑说了,快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吗。”草妞应着便去小厨房,太子站起身,对**氏道:“你好生歇息,本宫得空了再过来看你。”**氏莞尔:“婢妾恭送太子爷。”草妞引着小宫女端药过来,向出门的太子一福,才端进去给**氏服药。

这日佛诞,阖宫妃嫔往宝华殿颂经祈福,**氏留在厢房内,吃了许多酸枣糕,又往盘子里伸手,草妞害怕,忙端起盘子阻着她,提醒道:“侧福晋您不能再吃了。”**氏道:“本福晋喜欢,不用你管。”草妞为难:“可、可是……”**氏道:“我就是想吃,快把盘子拿来。”草妞只得照办,**氏又拿起一块吃着,草妞道:“侧福晋,您吃太多了。”**氏正吃着,突觉腹痛难忍,捂着肚子直叫:“草妞,我,我肚子好疼!”草妞闻言大惊,立刻喊人去请纪太医和产婆来。经过一番折腾后,小公主降生,纪太医向太子道:“侧福晋和小公主无恙,只是一时吃多了酸枣糕,导致**收缩,诱发早产,下官会开些调补的汤剂给侧福晋服用。”太子道:“有劳太医了。”纪太医和产婆告退离去,乳母给小公主清洗完毕后,将小公主的襁褓抱至**氏的产床前:“侧福晋,您瞧,是个漂亮的小公主。”**氏轻抚着孩子,欣慰地微笑。

南书房内,御药房总管向皇上回禀金创药的库存数量,由于金创药大量囤积,皇上下旨停止购入白铜、外解青粉。发兵出征厄鲁特拜,封赏将士,颁御书万世师表匾额于孔庙大成殿。仁孝皇后忌辰,皇上往巩华城小住一日后,在瀛台涵元殿,宴请索额图夫妇、祥嫔、宜妃、顺嫔、明尚夫妇和安亲王福晋,聊起仁孝皇后的生前往事,众人随皇上以酒浇地,缅怀仁孝皇后。众人正吃着,忽听不远处传来曼妙歌声,皇上问道:“魏珠,去瞧瞧,是谁在那儿唱歌?”魏珠应着便往湖面四周张望,发现一艘青雀舫驶来,一个身着妃嫔旗装的女子,薄纱遮面,手抱凤颈琵琶,正坐在那船舱内,妩媚放歌,她身旁陪着一个宫女灵台,那一曲江南小调《茉莉花》,勾人心魄,魏珠过来回禀:“回皇上,是那艘船上的女子在唱歌呢。”皇上闻言,吩咐道:“歌曲温柔动人,去请她过来吧。”魏珠将那女子领过来,那女子上前叩首,声如莺啭:“臣妾参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承泰郡主斥道:“放肆!区区歌女,怎可自称臣妾?”只见那女子揭开面纱,向皇上浅浅一笑:“皇上,臣妾是钟粹宫的滟答应。”皇上见她笑靥甜美,妆容靓丽,立刻离席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牵起:“滟答应快请起,随朕入席吧。”滟答应喏喏应是,便坐于皇上身边,宜妃剜了滟答应一眼,便放下筷子。

待筵席散去,皇上携着滟答应一同往乾清宫的西暖阁去,滟答应为皇上弹唱了几曲,很得皇上喜欢,皇上下旨赏赐滟答应,太后得知滟答应得宠,微微一笑:“谁得宠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哀家的棋子得宠就行。”而另一边的钟粹宫内,滟答应自有打算,她偷偷托人收集来依兰花和玫瑰油,打算缝制**香包,挂在床头,留住恩宠。这日皇上在她寝宫留宿,滟答应趁机在唇红里下药,又让皇上闻了香包,给皇上深情一吻,皇上吃着嘴唇上的胭脂,与滟答应道别,回南书房批阅奏折。批阅到了天黑,又想起滟答应,传她过来,滟答应让灵台点上香炉,为皇上弹唱了几曲便告退去小解,暖情香弥漫在深夜的殿室内,皇上身热情动,面红耳赤,误打误撞闯进了毓庆宫,与熟睡中的**氏颠鸾倒凤。另一边,滟答应小解回来,见皇上不在,拿茶水将香炉浇灭,将香炉带回钟粹宫。

次日一早,**氏醒转过来,见趴伏在自己身上的男子是皇上,立刻起身瑟缩到一角,宫女打水进来准备给**氏洗漱,见皇上睡在**氏床上,惊得将水盆摔落在地,皇上听见动静也迷糊着睁开眼,见身旁是**氏,还有慌乱的宫女太监,也很惊诧。皇上立刻穿戴齐整回南书房,他仔细回忆着昨日发生的事,突然留意到滟答应,正琢磨着,小太监慌忙来报:“启禀皇上,大事不妙了!侧福晋举着剪子要自戕!奴才们正在拦着!”皇上闻言,如闻雷声彻耳,立刻安定了心绪,吩咐道:“传朕旨意,侧福晋不可自戕,去库房挑些香粉首饰,替朕好生安抚。”小太监立刻领命去办。

第二百四十六回 扒灰(下)

毓庆宫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每个人的脑袋上顶着一本宫规,江芋艿手持藤条,见了跪不住的便抽打斥他跪好。屋外的院子里不时传来棍棒击打声和侍卫的惨叫声,大太监在旁监督,数到三十才停止。厢房内,太子将受惊的**氏搂在怀中,哽咽道:“本宫已经让人责打昨日守夜的奴才了,皇阿玛他,不会再闯进来了。”他擦了擦眼泪,看着四周堆积如山的晃眼赏赐,叹道:“皇阿玛啊皇阿玛,再怎么荒唐,也终归是皇上,是你我的阿玛。”**氏伏在太子怀中啜泣,太子恨声道:“此恨不消,枉为太子!”他紧握**氏的双手,坚定道:“你放心,本宫会给你讨个说法,决不让你被人白白糟蹋!”说罢,便起身离去。

南书房里,太子手捧顺治爷圣训,跪在皇上面前诵读,皇上也跪在殿中敬听:“……皇考世祖体天隆运英睿钦文大德弘功至仁纯孝章皇帝,神灵首出,智勇天授,秉英断之姿而以恭俭宽仁之量,而济以忧勤,爰是冲龄定鼎,薄海归心……深可轸念,揆厥由来,皆朕不德所致……居则深思,进则敷奏,各抒忠义,以慰朕怀……或有不善者皆因内蔽于私欲,外染于污习,遂失其继善成性之本体,而日远于天矣,因人之存心行事不同是以……天命抚育万方,深念上之教世劝善,为先人之立身。为善最乐,故取诸书之要者辑为一编,名曰劝善,要言语不欲文期于明理,词不厌详期于晓众欲,使贤愚同喻,小大共知,读此书者,当深思其义,反之,于心体之,于身善者,则当益加勉而进于淳良,以求吉庆,其或无知而误染于不善者,尤当速改,而归于无过,以免灾戾庶幾不负……其敬勉之哉……”还未念完,皇上便起身,坐回龙椅劝道:“太子,朕已知错,别念了。”太子将圣训收起,向皇上叩首:“昨夜之事,也是儿臣失察,恳请皇阿玛降罪!”皇上道:“昨夜朕是迷糊了,既是朕之过,降罪,也当降于朕。朕自会去奉先殿静思己过,太子御前诵读先帝爷圣训,朕必时刻谨记,决不再犯。”太子擦着眼泪,叩首哽咽道:“皇阿玛,儿臣先告退了。”待太子出去后,皇上继续翻看奏折。

另一边,毓庆宫内,太子屏退了左右,独留徐元梦,他跪在太子面前,太子掏出一袋钱,丢到徐元梦膝前的红毯上,语气冰冷:“徐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让你所记之事。若你记下此事,皇阿玛起居失德,天下失心,必会仿顺治爷出家退位,到时,本宫新帝继位,自然亏待不了你。”徐元梦接过赏钱,叩谢道:“微臣多谢太子爷赏赐,只是,微臣蝼蚁微贱,皇上固然行居失德,也当顾虑天下人心,今西北战事未平,南方旱荒,倘使社稷动荡,人心越加浮动,于太子爷,于宗庙,都有险矣。”太子冷笑道:“你是真不打算帮本宫吗?”徐元梦正色:“请恕微臣不能从命,这点赏钱,也恕微臣不能收下。”说罢,就将钱袋捧于太子面前,太子拿起钱袋,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拍,冷笑道:“既然大人如此决定,那本宫就不为难大人了,大人怕是还有要事在身,本宫也不便多留,来人!”小太监闻言立刻进来:“爷,奴才在。”太子吩咐道:“送徐大人出去。”小太监应着,为徐元梦送行。

徐元梦到敬事房调出昨夜的记档,一一核对,在起居注上记录着。这时,几个侍卫进来,将他架走:“你、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本官!快放开!”侍卫呵斥道:“到了太子爷面前,你自然知道!”侍卫押他进毓庆宫,他被按压在地,只叫着:“微臣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太子爷为何要抓微臣!”只见一旁有一小宫女跪在地上,掩面啜泣,太子道:“皇阿玛说,此事总要息事宁人,若传扬出去,社稷动荡,臣民惶恐。所以,本宫就想,要是,昨夜之事的参与者是大人和这个宫女,那么,才能转移大家的视线,皇阿玛才可以明哲保身,你觉得,本宫考虑得妥当吗,徐大人?”徐元梦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天杀的王八羔子!祸害祖宗的畜牲!我自问光明磊落,从未干过的事,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承认!”太子笑道:“你放心,只有死人,才会坐实了自己的罪名,无处洗刷。”说罢,便击掌两声,侍卫捂住二人的嘴,将他们拖出去,太子目露寒光,默念一句:“别怪本宫。”

宫外,传旨的大人踢开徐家大门,摊开圣旨宣读,大意是将徐元梦革职抄家,那徐家老小主仆犹自哭天抢地,官兵烧砸,把那富贵平安府居,顷刻变作荒宅破窑。皇上对外称病,避朝数日,实则跪在奉先殿诵读祖宗圣训,朝务暂由太子监国**。后宫这儿,滟答应用**香的事被勤贵人发觉,勤贵人三缄其口,未向太后提起。这日,勤贵人来钟粹宫找滟答应聊天,二人屏退左右,勤贵人道:“我知道你一心想争宠,可是,皇上他不比寻常男人,有些招数卑劣,还望妹妹慎重。”滟答应笑道:“姐姐言重了,谁不知道皇上心里头,更爱的是过世的三位皇后,咱们要争,也争不过死人不是?妹妹自有分寸,无须姐姐担忧。”勤贵人看了看窗外的人影,低声道:“不是我担忧,你也太大胆了,媚药乃后宫禁忌,你自己小心,别被人发觉了。”滟答应笑道:“姐姐多虑了,妹妹怎敢藐视宫规?怕是,姐姐误听了旁人的言语,误会了妹妹。”勤贵人道:“好,此事我便不提了,可你自己也要小心,这后宫里,安分守己才是生存之道。”滟答应道:“怎么?姐姐以为妹妹要谋算什么吗?”勤贵人莞尔:“怎么会,你我姐妹,同一届入宫,我是贵人,我自然要时时敦促你,好了,大家如今都是皇上的妃妾,以后谨言慎行就是了。”她起身,对滟答应道:“妹妹,这儿还有多余的香气,得好生处理才是,姐姐先回去了。”勤贵人离去,滟答应立刻叫人来,将藏于床下的一箱**香饵拿到院子里倒在地上,又拿来一瓶白醋浇在香饵四周,点燃香饵,并用白醋将灰烬扑灭,命人清扫,着实不留半点痕迹。太后命人搜宫,也只搜到一个普通的串钱柳叶的香包,并未搜到后宫禁药。

这日,勤贵人又来找滟答应聊天,左右仍被屏退,滟答应坐在房中刺绣,勤贵人道:“妹妹平安无事便好了。”滟答应穿着针线道:“这一针好难绣啊,对了,妹妹我得皇上恩宠,自然是没事了,可姐姐你,心里有什么事,妹妹我便不知了。”勤贵人扣着茶碗,莞尔:“喔?难道妹妹以为,是姐姐向太后娘娘告密?妹妹你太小看姐姐了,你我姐妹打从丽春院开始,你见过姐姐我,用言语还是行动,暗示过旁人什么吗?”滟答应被针扎破了手指,边淌血在绣帕上,边问道:“这么说,不是姐姐你向太后娘娘告密的吗?”勤贵人道:“皇上久不上朝,而妹妹你,近来独得圣眷,太后自然会疑心你施魅迷惑皇上,争宠事小,扰乱社稷朝纲事大,你想,皇上几日不上朝,太后会怎么想?她一定会认为,你在争宠之余还在后宫干政,若她不来搜查,妹妹你又怎会高枕无忧?若无凭无据,妹妹你清清白白,又何惧太后娘娘是否查问?”滟答应啄着手指上的血渍,吐在毯子上,莞尔道:“姐姐的意思,妹妹懂,不过是要给太后一个交代而已,此事,都因妹妹而起,妹妹我自会日夜抄颂佛经,以求皇上和太后祥康安泰,诸事顺利,姐姐无须替妹妹担忧。”勤贵人莞尔:“若你真的肯改过向善,不用那些旁门左道,姐姐倒真可以放心了,姐姐要回去了,妹妹你好生歇息。”滟答应看着勤贵人的背影,冷笑道:“与其担心妹妹,姐姐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争得了圣宠不算什么,要争,也要争皇上的血脉嘛,姐姐知书达礼,应该懂得,妹妹所言之意。”勤贵人转身:“我进宫,只求岁月静好,不为别的,妹妹,也别忘了初心才是。”说罢,便转身离去,滟答应见她出去,将绣帕狠狠摔在地上。

宁寿宫里,阿柔正给太后捏背,太后闭目凝神:“既然,勤贵人从中作梗,此事便作罢。”阿柔附耳:“奴婢瞧着她们本来都挺好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太后拨弄着景泰蓝护甲,悠悠一叹:“入了宫,谁都会变的,就算姐妹金兰,转眼也会分道扬镳。勤贵人,心思缜密,不好左右,单是她的那张脸,就能让旁人心生敬畏,要是她有争胜之心,旁人未必是她对手。滟答应则不同,她好强争胜,外表天真无邪,实则满腹诡计,此次避过哀家法眼,也是她侥幸。”阿柔莞尔:“奴婢听说,滟答应以为是勤贵人向太后您告的密。”太后冷笑道:“目光短浅的蝼蚁,自然会认为,相互扶持的姐妹真情都是虚假,哀家偏要让她们争奇斗艳,各占恩宠。”阿柔莞尔:“宫里头,能被太后您看中的是福气,能做太后您的棋子,是造化。料想两位小主通情达理,自然会在太后您的左右下,与宫中各小主平分春色,相安无事。”太后嘴角向上一弯,敛住笑意,叹道:“如此甚好。”殿内的檀香徐徐升起。

第二百四十七回 企图(上)

家乡饥荒,参领府邸典当了忠孝仁义的御笔匾额,几箱珠宝首饰,几本额娘亲自抄写的《妙法莲华经》,一颗夜明珠,为周遭的罹难百姓换来一口饭饮。博启是三姨娘车氏所生,她是车孝廉家的孙女,出自书香世家,知书达礼,与世无争。六姨娘徐氏是人牙子卖给阿玛作妾的,我进宫的时候她才刚过门,也是老实之人,至今无所出。幼弟成珵是我进宫册为德贵人之后,阿玛出征前给四姨娘武氏的遗腹子,现今也有十来岁了。四姨娘武氏和五姨娘宋氏不睦已久,时常口角,家务事全赖三姨娘从旁协理。额娘布施了许多粥米给附近的饥民,可是供不应求,很快,府里换来的存粮便不够了,虽有车孝廉家和额娘的喜塔腊娘家接济,也只得艰难度日,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四姨娘和五姨娘便吵着要投奔成璐,额娘不准,五姨娘便自己收拾行囊,赌气回了江南的丽春院。

这丽春院,自从当年有幸得皇上赏光后,自是光彩奢华,生意兴荣,可是,江南也闹了饥荒,无人来此买醉享乐,姑娘们都投奔到了京城的春霄阁或绣庄里,大厅里一片凄清,空荡的楼房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快叫你们老鸨子出来!”玉樗低着头,慢慢走下阁楼,甩着粉色手绢赔笑道:“诶呦,彻叶勒老爷啊,这么火急火燎的,坐下来陪奴家喝杯香茶,快活快活嘛~”说着便扑向彻叶勒老爷的胸膛,那老爷一把将她推开,她那纤腰哪经得住这一推,直接便跌在地上:“我去你**的!”彻叶勒老爷见她跌在地上,伸手叫道:“快拿钱来!”玉樗赔笑:“老爷,是什么钱啊?”彻叶勒老爷掐起玉樗的脸颊:“少他妈给老子装蒜了,这个月地租呢!”玉樗被捏着脸,勉强说着:“我,我去拿,去拿……”说着,彻叶勒老爷放开了玉樗,搬了凳子在大厅里坐下,见她还没下阁楼,叫骂:“操你祖宗的,快点!”玉樗将现银和票据都拿了来,彻叶勒老爷这才作罢,临走前啐道:“臭**,最好给我小心点!下个月地租还是这个数,另外再加收一两二十文的利钱,别让老子他妈过来砸场子,自己妈的自觉点!”玉樗只得赔笑:“是,是,老爷您放心,奴家定会按时交租的。”彻叶勒老爷昂首阔步出了丽春院,玉樗搅着手绢,慌张跺脚:“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又过了几日,五姨娘便带了她房中颇有姿色的几个丫鬟住进了丽春院,帮丽春院打扫收拾,五姨娘教导姑娘们琵琶唱曲,玉樗教导姑娘们舞蹈化妆,姑娘们边学着本领,边逢迎达官贵人,渐渐使丽春院重焕生机。这日玉樗正打着算盘,在账簿里记账,五姨娘便摇着团扇过来:“怎么样,妹妹,我那儿挑来的姑娘,资质都不错吧?”玉樗打着算盘,记下数额,抬头对她莞尔道:“姐姐房中的人,妹妹怎敢挑剔?姑娘们可都是自愿的吗?咱们这儿可不逼良为娼。”五姨娘用团扇掩面笑道:“到了这儿还什么愿不愿的,反正不都是要卖的,这儿姑娘走了一大半,得亏姐姐我从乌雅府里还带人过来撑个场面。”玉樗边记录着边道:“你一下带了这么多人,乌雅府那边没有过问吗?”五姨娘摇着团扇,叹道:“反正那些姑娘在乌雅府里也呆不下去,怎么着也要混口饭吃,那府里的夫人跟个泥菩萨一样,自身难保了还想接济灾民,姐姐我本想投奔我女儿家的,无奈,当初和我女儿,如今的阿灵阿夫人,闹了点矛盾,也不好意思搬过去仰人鼻息,便回来重操旧业了呗。”玉樗蘸着墨汁,叹道:“想当初,你被乌雅家的管家招进参领府里做妾,多少姐妹艳羡,真是世事难料。”她边写着边道:“如今的世道不比当初了,越来越困难了,姐姐可要打算好呀。”五姨娘叹道:“我还能如何打算?听天由命罢了,我乏了,先失陪。”说罢,便打着哈欠,扭捏腰身离去。

这日,姑娘们围在一起切磋技艺,闲暇时,聚在一起说笑,突然,跑堂的龟奴拎着一筐野菜进来道:“各位姐姐,有好消息啊!快去看看!”其中一位姑娘笑问道:“什么好消息啊?”龟奴道:“城门那儿贴了皇榜,快去看看吧!”姑娘们面面相觑,对龟奴道:“我们都不识字,不如你说给咱们听吧。”龟奴把菜筐放下,搬了凳子坐下,对她们道:“皇榜说,皇宫的撷芳殿在各地招揽乳娘,凡身体健康,没有残疾,奶水充足,会带孩子的,皆可应选。”其中一位姑娘道:“那,这跟咱们姐妹有何关系吗?”龟奴挠挠头:“也对啊,皇上召的是乳娘。”正聊着,一把聒噪的嗓音袭来:“你们看,我可以应选入宫吗?”五姨娘摇着团扇,扭捏走来。有一姑娘道:“五姨太,您别开玩笑了,咱们怎么可能进宫呢?”五姨娘道:“诶?为什么不行?我还是德妃的五姨娘呢!”又一把成熟风韵的声音袭来:“异想天开了,咱们哪有资格进宫呀。”姑娘们见是玉樗来,忙起身行礼:“妈妈好。”玉樗莞尔:“大家坐吧。”又对龟奴道:“阿旺,快去准备野菜吧。”阿旺应着便干活,午餐不见半点荤腥,五姨娘吃了几口,便重重地放下筷子离席。玉樗看了看满桌的姑娘,莞尔道:“如今咱们还能吃到这桌菜和番薯,已经不错了,寻常人家更是三餐不饱,如今能光顾咱们的,都是为富不仁的乡绅富豪,咱们要时刻记住一句话,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吃着难以下咽,可在那些穷苦人眼中,这已是绝世珍馐。”其中一个姑娘听她说着,便放下筷子掩面啜泣,旁边一个安慰着,玉樗问道:“怎么了?”旁边那个姑娘解释道:“她爹早年饿死了,她娘带着她在街头讨饭,没人驻足施舍,活活饿死了。所以她才进了乌雅家卖身葬父母。”话音刚落,此起彼伏地轻声响动:“我也是,我也是。”玉樗莞尔:“好,既然大家都是,那就和平常一样,享用这桌佳肴吧。”用完膳之后,玉樗上了阁楼正要回房,被五姨娘叫住:“我说妹妹,你也忒寒酸了。”

玉樗道:“喔?”五姨娘指着华丽的厅堂道:“你瞅瞅,你瞅瞅,这么华丽的丽春院,居然给咱们的姑娘吃那些?一点荤腥都没有,妹妹,你这儿到底是尼姑庵呢,还是妓院啊?”玉樗道:“姐姐,如今世道困难,再说,市面上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菜,肉摊又贵,目前丽春院经济吃紧,得有节余,所以我才让阿旺他们上山挖了些野菜来,又吃不坏身子,怎么吃不是吃?”五姨娘摇着团扇,面有不悦,扭捏离去。晚上,玉樗坐在灯前,想了又想,她回忆起当初生下的一双儿女,被迫与她分别,伸手进寝衣,隔着肚兜,摸着自己的奶胸,不由地泪如雨下,正思念着,忽听见敲门声,玉樗擦干泪痕,唤道:“进来。”有一小姑娘抱着枕头进来道:“妈妈,我,我不敢自己睡,我怕……”玉樗见她瑟缩,微笑道:“没事,你躺在这儿,闭上眼,妈妈给你说故事,这样就不怕了。”那个小姑娘点头,到床上躺下,玉樗帮她盖好被子,跟她讲述:“从前呐……”烛影在房中摇曳。

又过了一日,众人闻听玉樗要去应选乳娘的消息,全都大惊。玉樗自己去参加了当地的征选,合格通过,过几日要进礼部遴选,若是通过之后,再经内务府甄选,最终决定是否留用,初选过了不久便是复选,复选通过后,进京的盘缠行囊都打点了,玉樗将丽春院交给五姨娘打点,便随应选乳娘的队伍抵达皇宫,最终结果自然是留用,她被撷芳殿的**太监分配给了毓庆宫,负责照料小公主。

这日,**氏带着小公主在御花园散步,玉樗跟在小公主的乳母身旁观摩学习,正逛着,众人止步,屈膝行礼,玉樗没反应过来,怀抱小公主的乳母提醒道:“那是滟答应,是少小主的长辈,你快行礼,快。”玉樗这才屈膝低头,滟答应摇着团扇,轻笑道:“侧福晋的身子可好些了?”**氏莞尔一福:“劳滟娘娘关心,婢妾好多了。”滟答应道:“我要去太后那儿陪她说话,由此穿插过去,便少走了弯路,侧福晋可愿相让?”**氏莞尔:“这个自然,滟娘娘请。”说罢,便恭顺地率下人们退到一旁,为滟答应开拓出一条通路,滟答应摇着团扇与宫女走去,**氏向滟答应一福,才继续往前走着。方才谈话间,玉樗偶尔抬起头,仔细瞧着滟答应,只觉得眼熟。深夜歇息时,玉樗问**小公主起居的乳娘道:“嬷嬷,滟答应是哪个宫的小主?”那乳娘道:“你打听这做什么?人家滟答应可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爱,很得宠呢!”玉樗莞尔道:“奴婢知道,可是奴婢是新来的,还分不清宫中的去路,求嬷嬷指点。”乳娘笑道:“瞧你,笨得和牛似的,记好了,滟答应住在钟粹宫,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玉樗暗自复述:“钟粹宫,钟粹宫……”接着莞尔道:“嬷嬷,您照顾了一天也很累了,不如奴婢来照顾小公主吧。”乳娘打着哈欠:“也好,那就交给你了。”玉樗恭敬答是。

又过了一日,玉樗趁着出宫办差,偷跑到了钟粹宫里,守门的小太监阻拦道:“咱们这儿还不要乳娘,你是哪来的?敢往里头闯?”玉樗见小太监阻拦,跪下磕头:“恳求公公您通融,奴婢给您磕头,给您磕头。”小太监为难道:“你不要这样,大家都是奴才嘛,你也理解理解我啊,不是我不放你进去。”只听里面传来男女的狎昵声:“诶呦,皇上,不要嘛~”“朕就是要咯吱你,再来,再来!哈哈哈哈!”玉樗问道:“是谁在里头吗?”小太监道:“我的姑**,您行行好,别在这儿跟我耗了,小主她正伺候皇上呢,要是你一闯进去,龙颜大怒不说,还要连累咱们奴才。”魏珠出来道:“皇上让咱家出来瞧瞧,外面什么动静这么吵。”小太监道:“总管,这个乳娘说要见小主。”魏珠打量着玉樗,蔑视道:“小主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快给咱家滚远些,别惊扰了圣上。”小太监也附和道:“就是,快滚吧!”玉樗只得赔笑鞠躬,低头离去。

皇上耍闹了一番,穿戴齐整出来,问魏珠:“方才什么人来此吵闹?”魏珠躬身道:“回禀皇上,是一个乳娘。”皇上疑惑道:“一个乳娘?”他不去多想,便坐上銮驾往南书房去。夜间,滟答应正坐在屋里绣花,灵台将玉樗领进屋里,玉樗不敢抬头,一进屋便跪在地上,向滟答应磕了个头:“奴婢叩见滟小主。”滟答应用铁钩挑着烛芯,语气冰冷:“起来吧。”玉樗起身,只抬头一瞬,滟答应和玉樗都大惊,灵台斥道:“大胆!怎敢直视主子!还不赶紧低头!”滟答应斥道:“越发没规矩了!我让她低头了吗?”灵台为难道:“可、可是,小主,这……”滟答应上前扶起玉樗,对灵台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她有事相谈。”灵台应着便出去,滟答应扶玉樗坐下,玉樗叹道:“想不到,你竟然是这儿的小主。”滟答应道:“我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儿的乳娘。”玉樗叹道:“世事难料。”滟答应道:“的确难料,不过这皇宫里,也很难熬,有时候,就算关起门来说话,也要忌讳旁人,一旦有人觉察到你一丝行差踏错,都会酿成大祸,所以,妈妈你万事小心。”玉樗道:“这个自然,我必然事事当心。”玉樗起身,去查看了门窗,见四周无人,关好了门窗,走回里屋坐到滟答应身旁,道:“江南也闹饥荒,丽春院也很困难,咱们地租都快交不起了,所以,妈妈才想着应选入宫,有个差事,每个月还能接济一点。”滟答应叹道:“可是,一进了宫就不能有回头路了,妈妈你可想好?若没了你,丽春院可就不再是原来的丽春院了。”她拿起绣板继续刺绣:“当初皇上只钦点了思卉姐姐,并没钦点我,思卉姐姐可以做旗人家的女儿,我想,我也可以,她能进宫,我当然也要进来。”玉樗莞尔:“这个妈妈懂,你从小就和思卉要好,丽春院里还真没见过像你们这般要好的姑娘。”她顿了顿,接着道:“对了,你可得瞒住了,要是被发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滟答应莞尔:“妈妈你放心,就算被旁人发现,我也还有皇上的恩宠,就算我冒充旗籍入宫,我得皇太后信任,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玉樗道:“如此最好,可还是得小心为上。”二人正聊着,门外便有窸窣的树叶声,灵台大喊:“什么人!”玉樗大惊:“糟了,咱们方才可是说错了什么?”滟答应眼珠乱转,故作镇定,唤道:“灵台!灵台!”灵台进屋,向滟答应一福:“小主。”滟答应问道:“方才门外可是有人?”灵台道:“天色太晚了,奴婢没看太清,好像树丛里是有个人影,刚才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滟答应搅着手绢踱步,自言自语:“不,不会有人探听咱们的,不会的……”玉樗向滟答应跪下叩首:“小主,天色已晚,奴婢要回去了,小主晚安。”说罢,便提着灯笼回去。

养心殿内,皇上正在龙床上歇息,两个御前宫女手持团扇正在那缸玄冰前扇凉,殿外知了聒噪,那探听的黑衣人附耳魏珠,魏珠闻言大骇,只道:“此事非同小可。”皇上闭着眼睛,慵懒问道:“那个乳娘和滟答应的关系,都打听清楚了吗?”魏珠隔着帘子,恭敬回禀:“回皇上的话,奴才让人去打探了,不过,在奴才说出结果之前,恳请皇上饶恕奴才。”皇上道:“你说便是了,朕赦你无罪。”魏珠跪地叩首:“回皇上,据查,乳娘来自江南丽春院,而滟答应也是丽春院的。”皇上问道:“丽春院?喔,朕记得,当时南巡时候去过的。”魏珠道:“奴才还打听到了,滟答应她自己说,就算她冒充旗籍入宫,她得皇太后信任,皇上您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的。奴才也不知此话是真话还是随口胡诌。”皇上猛然睁眼:“她,真是这么说的?”魏珠道:“探子打探的消息,奴才也不知真假,求皇上明辨。”皇上闭目道:“罢了,朕不想追究。此事关系到勤贵人,若朕下令彻查,不知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宁寿宫里,扫地的宫女附耳阿柔,阿柔立刻去附耳太后,太后闻言,大惊,恨声道:“很好,很好啊!居然一直都在蒙骗哀家!丽春院,哼哼,那可是教了不少龌龊手段的下贱地儿,竟然**出滟答应这般的小骗子,进宫来蒙骗哀家!”她紧紧捏起一个茶杯,猛地将它砸碎。阿柔唤人来打扫,太后平复情绪,冷冽道:“滟答应冒充旗人,已是死罪,至于,跟她做过好姐妹的勤贵人,也很可疑,你派人替哀家多留意。”阿柔应道:“主子放心,一切交给奴婢。”正说着,勤贵人便上前请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福绥绵长。”太后依旧是和蔼的面容:“起来吧。”勤贵人起身,莞尔道:“臣妾听说太后娘娘最近不思饮食,特意做了个薄荷香包,恳请太后娘娘笑纳。”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个绣着彩云呈祥的薄荷香包,阿柔接过,拿在手中闻着,微笑道:“小主的手好巧,果然很清凉舒服。”说着便转交给太后,太后轻轻一嗅,莞尔道:“真是辛苦你了。”勤贵人恭顺答道:“太后娘娘,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要去钟粹宫找妹妹说话,先告退了。”勤贵人一福,太后莞尔颔首,见勤贵人远去,太后将香包紧紧攥在手里,笑意冰冷,目露寒光。

第二百四十八回 企图(中)

知了在枣树上沙沙鼓噪,艳阳灼烤着青石砖地,炙得那紫殿金瓦似等活地狱里的热瓮。金喙白羽的鹦鹉在铁架上学舌:“太后万福!太后万福!”阿柔瞥了一眼小宫女,小宫女立刻提着鹦鹉架到后殿去,殿内的金鼎里呈着玄冰,又有风轮送风,可在跪地的妇人感觉,这股凉爽如同八寒地狱中的摩诃钵特摩,寒苦增极。太后闻了一下薄荷香包,对跪地的妇人启齿发问:“你和滟答应,到底有何图谋?”玉樗跪伏在地,冷汗直冒,哆嗦着道:“回、回太后娘娘,奴、奴婢只是一、一介乳、乳娘,不、不敢有图谋,奴、奴婢不认识滟答应。”太后莞尔:“看来是哀家多虑了,不过你深夜造访钟粹宫,甚是可疑。”玉樗只跪伏在地,眼神闪躲:“回太后,奴婢造访钟粹宫,是因为,奴婢白日里曾在那儿的宫门口惊扰了小主,当时小主正在伺候皇上,奴婢不敢进去,小主傍晚便派人来撷芳殿找人,奴婢过去,只是向滟小主叩头赔罪。”

太后扣着白瓷花开富贵纹饰的茶碗,也不看她,这时,小太监引着勤贵人上前行礼:“臣妾拜见太后娘娘。”玉樗只在一旁跪伏着,勤贵人也没留意她,太后莞尔:“免礼,赐座。”勤贵人道谢后坐在一旁,小宫女为勤贵人沏茶,勤贵人见玉樗跪在地上,便对太后道:“太后娘娘,为何要她跪在这儿?”太后道:“因为她不守宫中规矩,抛下侧福晋的小公主不管,方才哀家找她来问话,她还出言顶撞哀家,所以哀家要她跪着。”勤贵人半信半疑点头:“喔,是这样啊。”太后看着茶几上的薄荷香包的针脚,问勤贵人:“如此精细的苏绣,想必你花了不少功夫吧。”勤贵人莞尔:“能为太后娘娘尽绵薄之力,臣妾花点功夫也是值当的。”太后莞尔:“你阿玛在前方卖命,你在这儿为哀家尽心,若没有你帮衬,只怕哀家那时已经升天了吧。”勤贵人惶恐起身,立刻跪下:“太后娘娘您是千岁,自然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太后叹道:“是啊,哀家有皇上和你们孝敬,自然会命长。”接着瞥了一眼玉樗道:“勤贵人都坐在这儿了,还不知向贵人问安,撷芳殿新来的嬷嬷当真是没规矩。”玉樗闻言立刻向勤贵人叩头:“奴婢参见贵人小主,贵人小主万福金安。”勤贵人见她有点眼熟,走下去用团扇轻轻挑起玉樗的下巴,只那一刹那,团扇便落了地,积云立刻捡起团扇,太后看出端倪,只莞尔:“方才饮了清茶,想必滋润歌喉,哀家耳瘾又犯了,你不妨弹唱一曲。”勤贵人恭顺答是,叫半夏回饮绿轩取来凤颈琵琶,轻拨琴弦,柔婉开腔,唱了一曲《汉宫春》,太后和宫人们鼓掌,勤贵人将琵琶交给半夏收好,向太后一福,太后莞尔:“坐吧。”勤贵人答是后入座。太后见玉樗浑身微颤,仍不叫起来,只笑道:“嬷嬷觉得此歌如何?”玉樗回道:“奴、奴婢不懂音律,太后娘娘。”太后道:“你跪了大半日,哀家还没问你姓名,说吧,叫什么?”玉樗回道:“回太后,奴婢贱名宋玉樗。”太后扣着茶碗:“宋嬷嬷,下次要恪守宫规,谨言慎行,跪安吧。”玉樗叩首答谢:“多谢太后娘娘宽赦奴婢!奴婢一定改过!奴婢告退!”待她出去后,太后莞尔对勤贵人问道:“哀家还没正眼见过你额娘,那时候哀家眼疾未愈,你额娘在江宁一带,定是个多才多艺的美人儿,哀家想着,明日宣她进宫来,再把你的滟妹妹叫来,咱们四,***牌。”勤贵人喏喏言是,她和太后二人都在内心盘算着彼此。

次日午后,四人便围坐在***牌,滟答应笑着将麻将一推:“十三幺,臣妾和了!”太后笑道:“这局不算,再来,再来!”几人在桌上洗牌,陈岳氏莞尔道:“滟小主的手气真好。”洗完了牌,滟答应道:“这局臣妾先发牌。”说着,便打出一个九条,太后也打出一个三饼,众人玩着,小宫女引玉樗进来,玉樗先向四人行礼问安:“奴婢拜见各位主子,主子们万安。”太后摇着拂菻面扇,问玉樗道:“小公主睡下了?”玉樗回道:“回太后,是,生都嬷嬷在照看着。”滟答应见玉樗过来,分了神,勤贵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滟答应打了一激灵,继续出牌,太后吩咐道:“来人,去把长命锁给嬷嬷。”阿柔立刻吩咐小宫女去找来,递给玉樗,玉樗跪下叩谢:“奴婢代小公主叩谢太后娘娘!”太后瞥了她一眼,边看着牌边道:“退下吧。”玉樗恭敬告退,陈岳氏莞尔对勤贵人道:“卉儿,额娘记得你小时候也有一个长命锁的,可惜你这孩子老爱把它拽掉。”勤贵人莞尔道:“我那时候还小嘛。”太后道:“勤贵人知书达礼,多才多艺,想必是陈夫人教导有方。”边说着边吃牌。陈岳氏莞尔一笑:“妾身只是觉得,女孩子嘛,能有一技之长便好,从小就请了师傅教小主,也是贵人小主有天份吧。”太后道:“陈氏夫妻与女儿一起,在江宁一带邂逅皇上,想必民间也流传了佳话吧?”勤贵人莞尔:“太后您说笑了,臣妾随父母伴驾,那么多人都在,臣妾卑微,民间怎可能有佳话。”太后莞尔,仔细打量着陈岳氏和勤贵人的面庞,笑道:“哀家看,勤贵人和陈夫人相比,五官更好看,不知是否哀家错觉。”陈岳氏笑道:“妾身夫君希阂的五官也似这般俊朗,只是妾身惭愧,容貌稍逊夫君。”太后莞尔:“看来,勤贵人是遗传了你夫妻二人的优点了?”勤贵人和陈岳氏点头言是,四人继续玩牌。

用了晚膳后,勤贵人送陈岳氏出宫,滟答应正提着灯笼走在回钟粹宫的路上,小宫女提灯笼跑来向滟答应一福:“奴婢见过小主,太后娘娘说要小主过去一下。”滟答应踉跄一下,灵台立刻扶好了,对小宫女道:“我们小主即刻就过去。”说着滟答应便与小宫女一起往宁寿宫去。过了宁寿宫里,只见地上跪着内务府的几个大太监,太后坐在水墨屏风后面,气氛**肃穆,滟答应绕过屏风,上前行礼问安:“太后娘娘万福。”太后也不看她,只看着屏风那头的大太监:“起来吧。”滟答应答谢,起身立侍在旁,只听太后问道:“汉军镶蓝旗的包衣佐领可调查仔细了?”其中一个大太监回道:“回太后娘娘,汉军镶蓝旗中的确有一个顺天府尹笔贴式刘全在籍,不过……”阿柔道:“太后面前,不得隐瞒。”滟答应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攥紧了手绢,那太监擦了满头冷汗,回道:“不、不过……刘全今年已年逾古稀,姐妹也都年逾花甲,不可能有碧玉年华的妹妹。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后继续问道:“那么,礼部和户部是如何呈报给你们内务府的?”

滟答应此刻已觉天旋地转,魂不附体,仍强装镇定站好,大太监只把头低下,不敢辩驳。这时,玉樗也被小太监召来,玉樗上前跪地叩头:“奴婢叩见太后娘娘,叩见滟小主,愿娘娘小主万福。”阿柔将那殿选时候的记录簿和内务府里的记录簿都呈给太后,太后翻开核对着,微笑道:“康熙三十年七月廿六日,体元殿殿选,顺天府尹笔贴式刘全之妹,汉军镶蓝旗,年十五,留用。”太后看向另一边,嘴角向上一弯,继续念道:“康熙三十年,顺天府尹笔贴式刘全之大妹,刘妍妍,年六十三,超龄;二妹,刘晓敏,年六十,超龄;三妹,刘阿春,年五十八,超龄。”念完之后,合上两本簿子,交给阿柔,轻轻一笑:“妍妍和燕燕,真是谐音,哀家若能返老还童就好了。”她笑得更加诡异,阿柔也噗嗤笑出声,滟答应只觉天旋地转,瘫软在地,太后敛住笑意,看着玉樗道:“滟小主毕竟是小主,哀家在问过皇上之前,也不能把她如何。可是,宋嬷嬷你就不同了,你这个奴婢要是不肯说实话,哀家就派人去丽春院找人来供罪,是要哀家兴师动众呢?还是在这儿把事儿说明白呢?”她微笑着拨弄护甲。

玉樗也慌了神,此刻哪里敢辩驳,只得承认:“太、太后娘娘,奴、奴婢和滟答应,的确是丽春院的妓女,滟答应曾做过那儿的花魁,她让县太爷帮她伪造了旗人身份,奴婢当时也劝过滟答应,可是,滟答应执意要进宫当妃嫔。”太后问道:“那么,你可知道陈思卉?”

玉樗一听是勤贵人的名字,打了一激灵,只回道:“回娘娘,那儿没有叫陈思卉的姑娘,只有一个陈娇娘,曾被皇上召见过。”滟答应道:“我和思卉姐姐,从小在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没有!妈妈,你说实话呀!说实话呀!”她瞪大了双眼,冲上去拎起玉樗的衣领摇晃,阿柔立刻吩咐:“分开她们!”小宫女们过来将滟答应拉开,玉樗回道:“太后娘娘,奴婢所言不假。”太后饮了杯普洱,叹道:“公公们辛苦了,先回去吧。”那些大太监立刻叩首告退,太后转向滟答应,温和地问道:“哀家问你,那些时候,你对哀家,对勤贵人,对皇上,是否真心相待?还是,想借着孝顺哀家的名头在后宫里争宠?”滟答应跪下,只把头低着,嘤嘤啜泣,哽咽道:“太后娘娘,臣妾只把您视作婆婆孝顺,别无他心。”太后冷笑道:“哀家可听过类似的话。”太后叹道:“你不要觉着哀家铁石心肠,你这孩子,冒充旗人触犯的乃是大清律法。”烛影诡异地摇曳在屏风上,太后击掌两声,立刻有小太监进来,只听太后吩咐道:“把宋嬷嬷先扣押进慎刑司。”几个小太监立刻将玉樗拖拽走,玉樗哭喊道:“燕燕!这是你当初的选择!你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了吧!”

滟答应面色惨白,跪坐在地,阿柔问道:“太后娘娘,滟答应,该如何处置呢?”太后道:“目前她是皇上的宠妃,哀家理应问过皇上后再行处置,就,先扣押在宁寿花园的空屋里吧。”说着,几个小太监上前架走了滟答应身边的宫女,那两个宫女直喊:“小主救命!小主救命!”滟答应自己也要被架起时,她使劲将那些太监推开,脱下花盆底鞋扔向那些太监,赤着脚跑去饮绿轩里,此刻她的头饰已似剥落的金漆,大厦将颓般的回光华丽,她冲进勤贵人的寝殿,揪起勤贵人问道:“我跟你,是好姐妹啊!为何不来帮我!为什么!”勤贵人道:“正因为是好姐妹,所以,我才要帮你隐瞒,帮你设计争宠,帮你铺平道路,你以为我不帮你?我何时抛弃过你?”滟答应气极,给了勤贵人狠狠一耳光,哭道:“这个耳光,算是了断你我多年之间的情谊。”勤贵人捂着脸颊,也心如刀绞,滴泪道:“好,从今以后,我也没有你这么个妹妹!”说着,也给了滟答应一计耳光,这时宫女太监们立刻来架走滟答应,滟答应的赤脚犹自乱踢乱蹬,睁大双眼,大声吵囔:“勤贵人也不是旗人,她也是冒充的,哈哈哈!她也是冒充的!”勤贵人主仆闻言,心下一惊,这夜,勤贵人回忆起往昔的温馨点滴,辗转反侧。

次日,太后传召皇上过来,问皇上如何发落滟答应和玉樗,皇上道:“回皇额娘,按大清律例,若果真如此,冒充旗人意图混淆皇室血脉者,轻则流放宁古塔永不许返回;重则当即赐死,亲族全部连坐。”太后道:“宋嬷嬷一介奴婢,先赐死她吧,至于滟答应,皇帝打算如何处置?”皇上回道:“滟答应虽冒充旗人,可陪伴儿子和皇额娘多时,儿子实在不忍心赐死。”太后道:“那就先将她打入冷宫,贬为庶人吧。”皇上道:“儿子遵从皇额娘安排。”

冷宫里,刘庶人衣如死灰,光彩不再,独坐在破旧的床上痴痴发笑,脑海中闪过曾经的温馨点滴,那时候,二人都进了宫,对着四方的星空发誓,要做永远的好姐妹,可是世间万物都有各自的欲业,一心岁月静好的姐姐,另一个则是一心攀附皇恩的妹妹,这一边,妹妹赌咒发誓就算死在冷宫也要向姐姐索命,那边,姐姐在想,一定要把妹妹救出来。是情是孽,是恩是仇,一时说不尽道不明,唯有新的争斗不断酝酿。

第二百四十九回 企图(下)

却说玉樗被灌下毒酒后口吐黑血,奄奄一息,立刻被小推车运到郊外乱葬岗,那乱葬岗,乌鸦飞舞,尸臭冲天,枯木乱生,遍地腐尸残骨,玉樗在那死人堆里,一直痛苦挣扎,仍不肯咽气,浑身抽搐,恰巧一名头戴斗笠的云游僧为超度无主孤魂路过,见玉樗一息尚存,立刻背起她到破庙的佛堂里,为她熬了一碗绿豆汤灌她喝下。

在经过死去活来的痛苦折磨后,玉樗终于把毒血吐尽,她用袖子擦去嘴角和鼻子上的红痕,恢复神智,问那唇上长着胡茬的云游僧:“师傅,你救了奴家?”云游僧合掌:“阿弥陀佛,贫僧超渡孤魂,见施主一息尚存便立刻背你过来。”玉樗问道:“敢问师傅法号?”云游僧微微一笑:“贫僧,戒俱。”玉樗立刻跪下叩首道:“奴家多谢戒俱师傅相救!”戒俱立刻将她搀起:“施主不必如此,快请起。”接着问道:“敢问施主,家在何处?为何会身中剧毒,躺在那乱葬岗里?”玉樗长叹一声,把事情经过说了,对戒俱道:“所以,若戒俱师傅您不嫌弃,请收下弟子吧!”说着便要下跪,戒俱立掌:“阿弥陀佛,你有佛根,本心纯善,但是尘缘未了,请恕贫僧不能为施主剃度。”玉樗道:“那么,弟子可以跟随师傅您云游四海,普济苍生吗?”戒俱淡淡一笑:“施主心中自有慈航,又何须随贫僧奔走劳碌?修为不在于此,不过贫僧可以陪施主折返故乡,顺道为罹难百姓消业祈福。”玉樗合掌拜道:“阿弥陀佛,多谢师傅。”

御花园的万春亭里,陈岳氏陪勤贵人坐在亭子里乘凉,支走了随侍,石桌上摆放着冰镇的杨梅和切片的雪梨,上面插着两根牙签,勤贵人插起一块梨片吃着,陈岳氏饮了一口茉莉花茶,叹道:“刘庶人也是个苦命的,卉儿你也别难过,发生了这事儿,是谁都没法预料的。”勤贵人轻轻点头,对陈岳氏道:“这宫里头,得宠,失宠,反正不过是那么回事,做了皇上的妃嫔,宫里头层层都是规矩,也不见得有多自在,她是太看不透了。”陈岳氏道:“卉儿,你一向和刘庶人走得近,关系又那么密切,太后娘娘她,没有起疑吗?”勤贵人扶了扶鬓边的绿色流苏,浅浅一笑:“太后固然生疑,不过,皇上相信我的清白,当初是皇上要纳我为妃的。有一次,我也是和刘庶人起了争执,她告诉我,我长着孝懿皇后的面孔,是孝懿皇后的替身,不只刘庶人,瑞嫔也说我像孝懿皇后,现在想想,当初在江宁府,要是皇上邂逅的是旁人,我和刘庶人,虽说孤苦,但至少平安快乐。”她长叹一声,继续道:“可是一进了宫,是哭是笑,是喜是怒,半点都由不得自己。”陈岳氏道:“太后已看出来你我相貌端倪,以后,额娘也会小心的。”勤贵人道:“反正无论如何,陈府才是我的过去,额娘你不必慌张。”陈岳氏点头,叹道:“妾身是你亲生额娘,你是二等侍卫陈希阂的女儿,我们陈家人,皆是忠君爱国之人,秉性纯善,从不欺君,不害人。卉儿只要时刻牢记这点,就算旁人想深究,咱们也有退一步的棋路可走。”勤贵人会意,莞尔道:“额娘所想,正合卉儿之意。”

炎炎夏日,蚊蝇飞扰,芳若率宫女们每日打扫得更勤,焚蚊香驱蚊,又四处扑打蚊蝇,不让它们打搅我抄写佛经。我正抄着《小无量寿经》,小盛子便进来向我躬身道:“启禀娘娘,方才宫里的小强子和小娄子病了,上吐下泻的,小璇子已经去请太医了。”我蘸着墨,问道:“是怎么回事?”芳若在旁道:“娘娘,会不会是他们吃坏了什么东西?”我思索片刻,放下毛笔,用镇纸将抄写的经文压好,离开桌子道:“小盛子,你先去看看小强子他们如何了,这几天本宫允许他们告假休息。”小盛子立刻下跪叩首:“奴才代徒弟谢过娘娘!奴才告退!”说罢便出去,我转向芳若和竹息:“你们俩,陪本宫去库房看看,本宫想,会不会是库房里的食物变质了呢?”芳若和竹息应着,随我往库房去,不出所料,我立刻叫人来,扔出了变质的肉蛋蔬果,又叫人仔细打扫了库房,那边,小太监们戴着口罩,一起用担架将患病的奴才抬到太医院去照料。

事出突然,不只永和宫,整个后宫里都闹了时疫,我们召集了所有妃嫔,聚在承乾宫里商量,佘太医进前来回禀:“回禀各位娘娘,宫中出现的时疫之症乃是疟疾,各位娘娘宫中,一定要每日清扫,驱蚊除蝇,过期的食物茶叶一定要全部清理,发现疑似病例一定要尽快就医,病患的用具一定要全部更换,对了,请娘娘们尽量少去蚊虫肆虐的御花园,下官自会妥善治疗病患,请娘娘们宽心。”荣妃莞尔:“佘太医的医术,我们姐妹自然都信得过,你快回太医院吧。”佘太医向我们告退出去,昌贵妃对我们道:“宫中突发时疫,各位姐姐多注意自身预防,听太医的安排,也要好好安抚宫中奴才,本宫身子有些乏了,先失陪。”说着,玻琴便扶她起身往后殿去,我们也起身向昌贵妃一福:“恭送娘娘。”之后便各自带上身边的宫人,离开承乾宫。

深夜的报春轩里烛光微闪,春答应坐在屋内准备写信,让传教士卢依道再次进宫,宫外的小教堂里,卢依道收到来信,立刻换装进宫,往太医院去,经过和多位太医的精心探究,改良了治疗疟疾的奎宁偏方,加上宫中众人齐心协力,到各井口查看水源,清理井底淤泥污垢,总算扼止了疫情,卢依道看护病患直到痊愈后便离开皇宫。自从闹了时疫,宫中的佳肴自是减了不少,日常嗜美食如命的人们便总有抱怨。

那寿康宫里,三个小宫女借打扫的名头,偷跑到供奉先帝爷神位的大殿里偷吃供桌上的桃酥和七星饼,被寿康宫的管事太监三顺撞个正着,小宫女们来不及咀嚼口里的供品,立刻吐掉饼渣,向三顺叩头赔罪:“三顺公公,奴婢再也不敢了!恳求公公饶了奴婢吧!”三顺掐着兰花指,斥道:“跟咱家去见太妃娘娘,看娘娘如何处置!”宫女们低着头,随三顺往宁悫太妃那儿去。

宁悫太妃闻听此事,立刻吩咐:“三顺,带她们到院子里,每人杖责二十,以儆效尤。”三顺答是,小宫女们便哭天抢地的被拉走。屋外不时传来板子声和凄厉的叫喊,责打完之后,又拖她们到宁悫太妃面前,小宫女们趴在地上,臀部殷红一片,宁悫太妃拨弄着护甲,莞尔道:“念你们是初犯,这次本宫便不追究了,若下次再犯,本宫即刻禀明了太后,赶你们出宫,都听明白了吗?”小宫女们啜泣着答道:“回娘娘,奴婢再不敢了。”宁悫太妃叹道:“好了,三顺,叫人来扶她们回去。”三顺应着,立刻唤了两个小宫女来,将这三个挨过打的小宫女扶走。

次日,挨打的小宫女们提着筐子去灯笼库办差,途经一处宫室,见小太监正在更换餐具,便趁人不备,偷拿了一副碗勺放进筐子里,用蜡烛和手绢遮盖,返回寿康宫,再进厨房里,偷偷将宁悫太妃所用的碗勺更换。又过了几日,宁悫太妃也出现了疟疾的症状,伺候在旁的松榷立刻让三顺出宫去请裕亲王和福晋进宫侍疾。

闻听宁悫太妃病情严重,裕亲王和两位福晋即刻进宫。太医们虽给宁悫太妃用了奎宁,但仍不见好转,宁悫太妃自知时日无多,只躺在病榻上苦笑:“本宫怕是要不成了。”嫡福晋端着药碗劝道:“额娘,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宁悫太妃浅浅一笑,对福晋和裕亲王道:“本宫这辈子,能有如此孝顺的儿子儿媳,比什么都值得了。”嫡福晋将药勺送进宁悫太妃嘴边:“额娘,喝药吧,喝了药您会好的。”宁悫太妃喝完了药,咳嗽几声,嫡福晋立刻让宫女端来痰盂和清水,让宁悫太妃漱口,宁悫太妃漱了口,嫡福晋扶她躺下。

宁悫太妃躺在床上,呼唤道:“福全,福全。”裕亲王立刻上前,握紧了宁悫太妃的手:“额娘,儿子在。”宁悫太妃虚弱地对众人道:“都出去,本宫要和福全说会儿话。”嫡福晋和侧福晋带着宫人出去,宁悫太妃勉强起身,看向四周:“都出去了?”裕亲王道:“嗯,都出去了,额娘想跟儿子说什么?”宁悫太妃浅浅一笑,对裕亲王道:“当今康熙盛世,可还是灾兵四起,文狱盛兴,本宫有时候在想,要是,孝庄太皇太后当时推举你为当今天子,这天下又会是怎样一片景象?”裕亲王道:“额娘,因为三弟他避过天花那劫,所以孝庄太皇太后才要他当皇帝,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儿子当个贤王便可。”宁悫太妃道:“其实你的资质并不差,不过这都不要紧了,如今已是康熙爷的天下。你还记得鳌拜吗?”裕亲王道:“儿子记得。”宁悫太妃道:“他竟然和孝康章太后做出那种事来,不仅如此,她从鳌拜那儿,知道额娘想借朝中官员弹劾康熙爷,改立你为天子。”裕亲王道:“所以,孝康章太后被太后给杀了?”他说完立刻下意识用手捂嘴,宁悫太妃噗嗤一声笑出声,然后放声大笑:“果然天衣无缝,本宫藏了这么多年,也没被那帮贱人发现!哈哈哈哈!”裕亲王意识到什么,指着宁悫太妃惊讶道:“难道是额娘你……?”

宁悫太妃冷笑:“是不是本宫做的又如何?反正外人已经都认为是太后那贱人害死了康妃那贱人,以为这两个贱人相互不睦,这就足够了。”她笑容变得凄凉:“可惜,康熙爷就是康熙爷,从别人那儿知道了是本宫买通了太后身边的奴婢,在康妃被诊出四个月身孕的时候,太后借杨氏和恭妃那两个贱人之手,给康妃送去了堕胎药,太医院医术精湛,那堕胎药只会打下孽障,根本就要不了康妃的命,所以当时,本宫买通的奴婢便趁机在堕胎药里下寿胎丸,使康妃无法及时排尽死胎积毒而死。而别人则以为太后在借刀杀人,根本不会留意到本宫。可惜,从太后那贱人恢复权威起,康熙爷就知道了本宫的诡计,他可比懦弱的先帝有城府多了。”裕亲王道:“额娘让儿子知道这些,是为什么?”宁悫太妃叹道:“额娘已经快走了,许多事,不想再提起,唯独这件事的**,额娘只把它告诉你一人,福全,康熙爷生性狡诈多疑,太后也绝非善类,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答应额娘,无论如何,都替额娘保住秘密,让那件事成为无头公案,好吗?”裕亲王道:“好,儿子答应你。”宁悫太妃莞尔一笑,突然呕出一滩鲜血,裕亲王满眼是泪,喊道:“快来人!来人!”

城门的号角又吹响了,小太监到各宫房去敲锣通告:“宁悫太妃殁了!宁悫太妃殁了!”我们四位宫妃闻言,便即刻往寿康宫去,寿康宫里,裕亲王和两个福晋趴在宁悫太妃的病榻上抱着尸身痛哭,太嫔们也跪在病榻边嘤嘤啜泣,我们四个一起跪下,向宁悫太妃的遗体叩头,帮寿康宫布置好了灵堂,便折返回宫,准备次日的送殡。

次日送殡,由寿康宫到了宫门口,所有人都身着素白孝服随行,再由主持丧仪的索额图指挥侍卫,将棺椁抬往西直门外的净乐堂停灵七日,净乐堂那儿由索额图主持,宫里头则由寿康宫的管事太监三顺主持,我们听他吆喝口令,在寿康宫为宁悫太妃的神位跪拜举哀,自是一片哀婉凄怆。宁寿宫那儿,得知宁悫太妃的死讯,太后也抹着眼泪:“虽说她自恃先进宫比哀家年长,生了二阿哥福全,和哀家斗了多年,可到底也是先帝的遗孀,陪着哀家度过了许多日夜。”阿柔安慰道:“主子别难过,太医嘱咐过您不能掉泪儿。”太后哽咽道:“哀家素日里是不喜欢她,可一想到身边少了个熟悉的人,哀家这心里便不痛快。”阿柔只是安慰道:“主子宽心,主子宽心。”

很快,皇上便下旨,追尊宁悫太妃为宁悫贵太妃,又让魏珠带着圣旨进寿康宫里尊册各位太嫔中最年长的陈太嫔为太妃,魏珠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宫翊化,协矩度于珩璜,椒掖扬庥,备尊荣于简册。载稽茂典,宜奉隆称。朕以仁孝治世,然先帝早亡,寿康宫母妃,育朕多年,今,皇考陈嫔,皇考钮嫔,皇考唐嫔,懿质含贞,婉心迪哲。恪恭奉职,翟衣昭承侍之勤,雍肃垂型,彤管播令仪之誉。聿加位号,用表推崇。谨以金册尊封皇考陈嫔为皇考钦隆妃,尊封皇考钮嫔为皇考玟嫔,尊封皇考唐嫔为皇考赞嫔。于戏。玉检辉腾,特重彝章之贲,瑶阶瑞溢,长膺福履之绥。钦哉。”钦隆太妃与宫人们一齐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珠将圣旨交给钦隆太妃,钦隆太妃接过圣旨,面露欢喜,与宫中的哀丧气氛格格不入。

第二百五十回 巫蛊(上)

宁悫贵太妃因疟疾薨逝,太医院重新调配奎宁给安乐堂内的病患服用,又集中销毁了病患用过的用具,终于制止了宫内的疟疾。又到了一年一度中元节,我们前一晚便齐聚坤宁宫,行了萨满法事,拿了护身福袋,次日一早到宝华殿烧了手抄经文和冥钱元宝,早早回宫,让宫女太监们去灯笼库跑腿,多拿了些白色蜡烛,准备晚上的河灯大会。

永寿宫里,大福晋陪惠妃叠着纸河灯,许是坐得久了,大福晋腰酸,书芹扶大福晋去休息,到了傍晚用完膳,申隆海和小太监小宫女们聚在一起说鬼故事,小宫女听着便寒毛直竖,不时发出惊吓的声响,申隆海讲完了一个奇谈又是一个,大福晋好奇,书芹轻声斥窗外:“怪力乱神!”又对大福晋劝道:“福晋您现在大着肚子,可别听了那些。”大福晋莞尔道:“我倒是觉得有趣,你去搬张凳子,我坐在门口听便好了。”书芹想劝,只好搬了凳子,扶大福晋到厢房门口坐好。

只听申隆海讲述:“接下来要说的,是咱家在南三所当小太监时候的事,有一天,我们按师傅的吩咐,正在打扫甬道,突然,从甬道那头过来一溜仪仗,我们没多想,便退避一旁,待仪仗过去后我们还按往常那般打扫,到了晚上熄灯后,隐隐约约听见抬轿撵的声响和一群人的脚步声,我们都在纳闷,这大晚上的,宫门都下钥了,怎么还有人经过附近,于是有两个胆大的,便提了灯笼,悄悄出去,寻那仪仗的去处,可是只能听见脚步声,却怎么寻也寻不着半个影,便一起回屋歇息,第二天一早,其中一个便断气了,我们按宫里的规矩,把他移到了净乐堂火化,再通知他家人,进宫认领骨灰。”小太监问道:“那,师傅,有两个人去找,另外一个呢?”申隆海道:“另外一个,经历了那天晚上之后,干活便不利索了,半夜经常梦游,我还记得,他当时梦游上了城楼顶上,然后,仿佛是被人推了一把,摔得**迸裂。”

胆小的宫女听到此,立刻惊叫一声,申隆海笑了笑,继续道:“隔天晚上,我们又听见了那不寻常的声响,有人听老太监说,打坐冥想可以通气脉,开天眼,他便试了,吓得魂不附体,我们问他看见了什么,他说,看见了以前枉死的妃嫔,坐着纸轿子,周围都是纸人和冤魂,在宫里头行走,不只一个,是有好多个,既能在正常的路上走,也能从这边的宫墙过去,再直接穿墙而过,那个人,当天也猝死了,这件事成了宫里头的禁闻,谁都不敢再提起,过了许久,又听到了脚步声,我们就想着,要不要去请萨满太太给我们几个护身福袋,戴在身边驱邪,可是没用,这怪声依然有,老太监便去回禀了宫里的主子,请了萨满太太过来施法降妖,萨满太太也差点没命,可是却跟我们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是明朝的妃子在走阴路,关上阴阳门即可断绝怪声。”

小太监好奇问道:“那,后来呢?”申隆海道:“后来,萨满太太作法送魂,再关了阴阳门,从此,这个怪谈便不再发生了。”天渐渐暗下来,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表示吓得后背发凉,一旁的大福晋也抖着双手,还是书芹镇定,只劝道:“福晋别听那奴才浑说,什么怪力乱神的。”大福晋哆嗦着道:“可是,听那个故事,明知是故事,却好可怕。”书芹道:“福晋别怕,您怀着身孕,自有胎神庇佑,再说,乾坤朗朗,哪来的鬼怪,别听那些人浑说。”大福晋点头,道:“书芹,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放河灯吧。”书芹应着,带上一篮子的河灯,扶大福晋坐上步撵去了御花园的河边。

御花园的河上漂浮着许多河灯,都是中元节时,生者对于亡者的哀思,或者要为亲人送走疾病灾祸,大福晋放着河灯,边合掌闭目喃喃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保佑胤褆平安,保佑全家平安,保佑额娘平安。”见河灯漂到河心,大福晋转身离去,皇宫的夜色静得吓人,众人在路上行走,忽然看见几抹鬼魅般的白黄灯影,听见了花盆底鞋慢悠悠走来的声音,轿夫们一惊,走得不稳当,让大福晋动了胎气,书芹立刻催促:“快抬大福晋回宫!”轿夫们加快步伐往前走着,昌贵妃由一溜宫人陪着,提着粉白的牡丹灯笼慢慢行走,要去河边放灯,与大福晋的步撵擦肩而过。

放完河灯,玻琴扶着昌贵妃道:“当初是这牡丹灯笼助娘娘您争到了初次承宠,如今皇上许久不来,娘娘您身子好转,不妨趁此机会,唤起皇上与您的初遇回忆。”昌贵妃害臊低头:“过去的事情了,不要老提。”玻琴言是,陪着昌贵妃往南书房走,到了南书房,魏珠让昌贵妃在外等候,皇上以陪裕亲王下棋为由,回绝了昌贵妃,魏珠出来向昌贵妃躬身道:“贵妃娘娘对不住,虽说今儿是十五,可皇上说了,今儿个不翻牌子,打算和裕亲王对弈到通宵,贵妃娘娘身子弱,大晚上的,吹了凉风可不好,先回去吧,若皇上想起娘娘,自会派人传召。”昌贵妃道:“好,魏公公,本宫这就回宫去,你也要劝皇上,多注意龙体,熬夜伤身。”魏珠堆笑道:“娘娘放心,奴才自会转达。”昌贵妃向那间亮灯的殿室叩了个头,起来扭头就走。

裕亲王正举着黑子观察棋局,魏珠进来回禀:“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回去了。”裕亲王放下黑子,笑道:“臣兄打搅皇上宠爱妃了?”皇上叹道:“时移世易,她原也是朕的爱妃。”裕亲王好奇:“喔?莫非是,她做了什么,惹恼了皇上?”皇上看着墙上挂着的孝昭皇后采桑画像,片刻,对裕亲王笑道:“皇兄的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连朕的局也甘拜下风。”裕亲王道:“哪里,皇上您过谦了。”二人对弈到了黎明,裕亲王打着哈欠出了南书房,皇上也打了哈欠,洗漱之后去上早朝。

大福晋又生了个女儿,因是中元节出生,惠妃派人去宫外,找了个街边的盲眼道士给刚出生的小孙女算八字,那道士算得:“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说大福晋的这个女儿在十九岁时,将遇大喜也将遇大灾,小太监求道士给了个避灾之法,道士将一个纸人替身给小太监,让他在那纸人身上写上小公主的生辰八字和闺名,即可替小公主挡灾,小太监将信将疑,按道士的法子说与大福晋和惠妃听,大福晋不信,只怒道:“什么瞎眼老道咒我们巧裳!”惠妃却是个相信鬼神之说的,安抚了大福晋,又悄悄对小太监道:“以后,悄悄用法子为巧裳公主挡灾吧,别让大福晋知道了,不然她又恼了。”小太监喏喏言是。

这年中秋宫宴过后,毓庆宫移栽了几株丹桂,乳母嬷嬷们抱着小公主,在庭院里玩耍,在丹桂树下站久了,小公主便不停咳嗽气喘,乳母嬷嬷起初不在意,直到小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开始抽搐,才注意到,去请了太医,可是太迟了,太医只说是因为小公主对丹桂的花粉过敏,闻听小公主夭折,**氏如听闷雷,立刻跑去乳母那儿,和乳母一起搂着小公主的尸身痛哭。晚上,折腾了半日的丧仪,太子福晋点着蔻丹,边看着装点一新的水葱指甲,边问着跪地的小太监:“小妮子,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小太监回道:“回福晋,大约是今儿申时,太医说,是丹桂过敏。”太子福晋戴着护甲,对他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小太监叩首退下,太子福晋噗嗤发笑,随后敛住笑意。

承泰郡主府邸内,因着承泰郡主有孕,安亲王福晋和两个姐妹都搬来照料,宜妃听闻明尚即将要当阿玛,心中也很欢喜,但面上却依旧冷淡,只让明尚下了朝去京城的三霄娘娘庙里,为郡主祈求胎产顺利。宫里开始添置秋菊,便知宫里到了深秋,皇上率领八位皇子巡幸塞外,驻跸端静公主府邸,额驸和端静公主盛情款待了久违的父皇和几个皇兄皇弟,端静公主吩咐仆人收拾了厢房,让皇上和阿哥们小住了一夜,待依依惜别后,皇上便与阿哥们继续启程。

很快,皇上便带阿哥们返京了。京城的城墙上贴着皇榜,说要召南府舞姬,李四儿外出买胭脂,她不识字,问了旁人才知,回了漪红院的厢房,李四儿暗暗想着,要是能进宫,说不定能被皇上或皇子看中,从此成为人上人,所幸按皇榜上说的,到了报名处报名。经过层层筛选,留下来的寥寥无几,待皇宫御苑的大宫门推开,李四儿和其余新来的舞姬一样,满脸的惊奇。

第二百五十一回 巫蛊(中)

李四儿随着队伍进入南府,南花园的大殿内,新到的舞姬、乐姬和学艺太监分列两边,各站两列,各个低眉顺耳,聆听教习太监屠居仁的训导:“各位优伶通过层层遴选,被选入宫中,乃是皇恩浩荡,今后在宫中,各位要规行矩步,谨言慎行,侍奉宫里各位主子闲娱雅兴乃是南府使命,各位一定要精进学艺,不辱圣望,都明白吗?”众人皆答:“明白了。”屠居仁边视察俊郎美姬的人群,边继续道:“进了宫,难免会有非分之想,以为被主子看上就可以麻雀变凤凰,跟哪个主子暧昧来往,咱家可以先告诉你们,想都不许想,谁要是敢破坏宫规,休怪咱家不留情面!都明白吗?”众人答道:“明白了。”屠居仁道:“明白就好,以后,你们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南花园里,稍后咱家会为各位安排住处,各位初来乍到先歇息一日,待明日一早,朱嬷嬷会为各位优伶安排课程和练习的场地。伶人先跟咱家往这边来。”说着便带着两列学艺太监往住处去。朱嬷嬷已白发苍苍,拄着拐杖上前道:“各位跟我来吧。”说着便带着两列舞姬、乐姬去住处。

次日凌晨,伶人们便开始喊嗓练功,舞姬和乐姬也被各自的教习催促集合,李四儿表现出色,很快便由教习任命为领舞。因她已技艺纯熟,每日的练习也不必强制,固而借口奉命去广储司查看舞衣之际,偷跑到了北五所,见长成的皇子们各个仪表堂堂,便心动了几分,趁皇子们过来,立刻上前跪迎:“奴婢参见阿哥,阿哥万福。”三阿哥道:“免礼。”李四儿答谢起身,微微抬头,似笑非笑般腼腆,让三阿哥留意了姿色,退避一旁。几个阿哥们走远,李四儿躲在宫墙转角,望着阿哥们的背影,暗暗盘算。借了乐姬的琵琶,躲在阿哥们必经的甬道长廊里,委婉弹奏家乡小调,五阿哥通音律,见李四儿抱琴半掩的媚态,上前问道:“这儿不是南花园,你为何在此练曲?”李四儿见五阿哥发问,立刻戛然而止,抱琴下跪:“奴婢叨扰阿哥,奴婢该死。”她故作相思柔婉,扯谎道:“是因为,因为奴婢和一个表哥一同进宫,奴婢思念表哥,所以在此弹奏,只为让表哥能听到奴婢的琴声。”五阿哥道:“原来是这样。”李四儿叩首道:“奴婢自知死罪,求阿哥千万不要迁怒表哥。”五阿哥微微一笑:“很抱歉,你的故事,本阿哥没兴趣知道。本阿哥只想告诉你,宫中自有规矩,念你是初犯,且思念表哥情真意切,本阿哥可以如实向额娘们回禀,对你罚俸轻罚,你退下吧。”李四儿只得叩首告退。

李朝因免年贡黄金木棉,派使者李桓来我朝上表谢恩。南府里也来了几个李朝的舞姬,李四儿见她们容貌娟丽,便刻意刁难,可毕竟是李朝过来的,向教习告状后,李四儿差点失去领舞资格,幸好有姐妹求情。皇上要处理军机大事,曲艺之事的筹备便交给了我们协理,屠居仁将参演的名册呈报给荣妃,荣妃翻看了一下,问道:“怎么我大清没有舞姬吗?为何这次参演的大多是李朝女子?”屠居仁跪着回道:“回禀荣妃娘娘,此番安排乃是李朝使的提议,说我大清免去小国年贡,要进献美女来我大清,所以,奴才便按使者大人的提议,安排进了舞姬里,打算趁宴饮时,让皇上选册入宫。”荣妃心中一酸,面上仍和悦,莞尔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屠居仁叩首告退。额尔瑾在旁道:“娘娘,就算他们进献美女,未必就能被皇上册选入宫,皇上忙于朝政,宫中如今各位娘娘小主,久盼甘霖,倘若这时候皇上选了新人,众人难免怨怼,料想皇上也会顾虑娘娘的感受。”荣妃道:“那样使者会不会觉得我大清不近人情?”额尔瑾堆笑道:“此事,娘娘您尽管放心。娘娘当务之急,是要在那天好好地装扮,不要在气场上输给那些李朝贡女。”荣妃思索片刻道:“如今,只好这样了。”

荣妃和昌贵妃并没有动作,惠妃听闻有李朝美女到了南府,打算进献给皇上,便从库房挑了红箩炭和珠钗去南府打赏拉拢,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宜妃的步撵,宜妃没多做理会,让步撵沿着皑皑雪路继续前行。我坐在宫里暖炕上绣花,与敬嫔、定常在、通贵人唠嗑。华贵人醋意大发,在天香苑寝殿内发脾气。良贵人趁夜色,假扮成南府舞姬,偷偷混进南府,用剪子在舞姬们的舞衣上做手脚,目露醋意。次日一早,朱嬷嬷检查舞衣,发现破损,让宫女立刻拿去广储司更换,知有人吃醋捣鬼,为免李朝结怨,将此案压下不提。

阖宫夜宴,我们各个珠光宝气,在乾清宫内觥筹交错,乐音奏响,舞姬翩翩起舞,皇上只顾与使者敬酒,昌贵妃端坐莞尔,其余妃嫔大多都低头吃菜,良贵人见舞衣的样式与前天晚上破坏的不同,知没有得逞,内心咒恨,面上故作微笑,欣赏歌舞。待霓裳羽衣中序第六段起,李四儿舞得更加妖娆,每每借着体态舞姿偷瞄皇上和各位皇子,但是群舞不可能****,李朝美女们很快便甩起水袖遮挡了李四儿的视线,到了后半段几乎都是李朝美女们在展现,李四儿反成了陪衬,但是她心有不甘,仍借舞姿抢占观众的目光。

舞曲响毕,教习进前将大清舞姬们领走,只余李朝舞姬们在殿内,李四儿趁机混在李朝舞姬里。舞姬们向皇上下跪,李桓举杯笑道:“大清陛下,这些是李朝献给您的一点心意,臣下想借此宴饮之际,进献李朝美女,还望皇上笑纳。”众嫔妃直盯着舞姬们看,宜妃对皇上举杯莞尔:“皇上,若后宫里能有新妹妹进宫,帮臣妾陪伴皇上,臣妾也能得闲,不过,倘若一下接纳这么多,只怕各位姐妹一时难以接受,若姐妹们捏酸争风,传到李朝那儿,还怪我们大清妃子没有胸襟。”她微微一笑:“更何况李朝美女远道而来,风俗习惯先不说能不能接受我大清,就怕她们到时,难以胜任大清妃嫔的身份,臣妾恳请皇上为了李朝妹妹们,好好考虑。”李桓敛住笑意,对宜妃道:“娘娘这么说,定是因为臣下安排的美女美艳夺目,以后会争了娘娘的恩宠,吃醋了吧?”宜妃道:“宫中姐妹众多,本宫若吃醋,今日便不会坐在这儿,观看使者大人安排的节目了。”李桓还欲回嘴,皇上举杯敬道:“你已经来了几次,也该知道朕的宜妃,不要和她计较,来,我们喝酒。”

李桓瞥了一眼宜妃,举杯对皇上道:“皇上,若您肯接纳,往后李朝与大清便可结成盟国,使两国国力更兴,社稷更安。”皇上看着美女们,又看了看我们在座所有人,微微笑道:“我大清与李朝自开国以来,便是正常邦交,如今两方各行其政,百姓安居,倘若结盟,民心动荡,于李朝也无益。若说朕属意哪位舞姬,确实各个都是朕喜欢的,但仅止于喜欢而已,朕和她们未必交心,如此,实在委屈了使者进献的美女。”李桓笑道:“臣下知道陛下不敢拒绝,因为陛下的兵马如今都在西北,大清兵力不足,要借李朝的兵马,若此时拒绝臣下,大清就是拒绝李朝助力,对大清是大损失,可是对我们李朝而言,却毫无亏损。”皇上道:“若朕实在不收他们,你们李朝会如何?”李桓笑道:“臣下想,陛下是聪明人,也不希望我李朝,趁虚而入,将宗主国吞并吧?”皇上笑道:“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思,所以朕打算将她们赐婚给朕的爱卿们,如此,也算是两方婚盟,互得利益,使者也不必为了何时吞并我大清而伤神费力了。”李桓只得道:“不愧是大清陛下,是臣下方才无知莽撞,还望陛下海涵。”皇上举杯敬道:“使者何须自责,来,咱们喝酒。继续奏乐!”丝竹管弦再响,舞姬们又翩翩起舞。

半夜,众人喝得酩酊大醉,退场后,皇上被抬到养心殿,魏珠立刻让人端了醒酒汤来,帮皇上醒酒。皇上酒醒后头疼,问道:“使者呢?”魏珠答道:“回皇上,外宫门早已下钥,李桓使者已经由贵妃娘娘安排,让他住在弘义阁了。”皇上道:“魏珠,帮朕研墨吧。”魏珠应着便研墨,皇上提笔撰写圣旨,正写着,见屋外风雪大作,问道:“今日是谁在殿外站班?”魏珠回道:“回皇上,是索额图大人和法喀大人。”皇上点头,正写着,一阵哀婉箫声随风送来,皇上不予理会,李四儿坐在长廊里,顶了大风雪整整一夜。次日,李四儿病倒,教习问起缘故,李四儿扯谎说因为思念同在红墙内的情郎,教习将话传给皇上,让皇上误会有人与李四儿有私情,派人埋伏在南府周围守株待兔,索额图熟悉箫声旋律,不忍心李四儿触犯宫规被罚,前去救人被擒。

因索额图和皇上是亲家,又是祥嫔阿玛,皇上也不好严惩,只罚俸两个月,将李四儿赐婚给索额图。那李朝使者,见皇上已经给李朝贡女们赐婚,便请辞离开大清。李四儿本想嫁给皇族,如今,不甘不愿却又不能违抗圣旨,嫁入索额图府邸作了第六房小妾。李朝小妾们在庭院里腌渍泡菜,气味很重,这让李四儿很反感,偶与李朝小妾们闹些口角。香桔听说索额图府里做了泡菜,就想让隆科多陪同一起去串门,却见李四儿如今已是六舅妈,索额图夫人向香桔哭诉,如今家中宠妾凌妻,想赶走李四儿和李朝女,香桔劝她以大局为重。

李四儿从秦艽处得知,皇上派三阿哥和四阿哥去孔庙祭孔,并派隆科多随行,晚间床笫欢好之后,李四儿说起祭孔之事,要索额图和隆科多说,让隆科多关照两位阿哥。祭孔很顺利,隆科多万事妥当,得三阿哥信赖。三阿哥向皇上褒扬隆科多,隆科多被提拔为銮仪卫銮仪使。另一边,慈宁宫里,因为风大雪冷,苏麻的风湿复发,四肢酸痛,惠妃和宜妃侍奉在侧。

宜妃见窗户有些是开着的,立刻吩咐:“来人,把那些窗户都关上!”惠妃见宫女关了窗户,对宜妃道:“妹妹,窗外的风雪是吹不进来的,何况这儿有暖炉,总是关着窗户,也不利于房间通风换气,那扇窗户,就不要再关了。”宜妃道:“姐姐身子好,自然无所谓吹不吹风,太医嘱咐了,姑**她是邪阴侵体,四肢风湿,暂时不能受风,姐姐要通风?怕是,已经忘了太医的医嘱了吧?”惠妃道:“妹妹怎会如此说呢?本宫怎会不顾忌姑**的金体?而且妹妹你这么关心姑**,不会是想,借此功劳向皇上邀功争宠吧?”宜妃冷笑:“争宠?皇上对本宫圣眷正浓,本宫何须要刻意去争?倒是,姐姐许久没见到皇上,难免嫉妒本宫,姐姐,何苦吃醋,自找郁结呢?”

惠妃面上仍僵着和蔼,微笑道:“姑**面前,你和本宫多争无益,若姑**受惊,罪名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宜妃笑道:“正是此理,所以姐姐,何必执着和本宫争口舌呢?姐姐七窍玲珑,想必一点就通。”惠妃的表情已经僵不住了,敛住了笑意,剜了宜妃一眼。苏麻听她们左一言,右一语的,噗嗤发笑,宜妃和惠妃赶忙上前服侍,苏麻笑道:“两位小主还是老样子,看你们这样吵来吵去,这慈宁宫总算有点人气,不冷清了。”宜妃道:“臣妾才懒得和她吵,姑**,您现在觉得如何?”苏麻道:“老身好多了,多谢小主关心。”惠妃和宜妃侍奉不提。

这夜,月色昏蒙,风雪皑皑,宁寿宫里,太后正躺在寝殿内熟睡,突然,听见有花盆底鞋走来的咔咔声,太后起身看去,屏风后面现出三个人影,只见故去的三位皇后各穿常服,踩着花盆底鞋绕过屏风走来,向太后一福:“儿臣参见皇额娘。”太后见那三个皇后,问道:“你们不是已经……?”三个皇后一直维持着福下的姿态,这时候,又有一个花盆底鞋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她到了屏风后,太后觉得有点眼熟,惊讶道:“康妃?”孝康章太后从屏风后走出来,行了大礼:“嫔妾见过母后皇太后。”说着,又有咔咔的脚步声接近,贞妃的脖子上还有被弓弦勒死的血痕,她上前行礼并未说话,只向太后邪魅一笑,嘴里吐着血浆,浸染在华美的妃嫔服上,这时,一个老尼姑敲着木鱼进前来,她半边脸和手一片焦黑见骨,太后惊道:“堂姐?”鬼影们将太后围堵在床上,太后连连惊叫,从床上猛然坐起。次日,钦天监便建议皇上派人去孝陵祭奠先帝和先朝妃嫔,皇上让大阿哥和五阿哥随行。

昌贵妃失眠,太医院给开了安神汤,这日天气放晴,宣嫔坐在殿内和昌贵妃闲聊,宣嫔莞尔道:“嫔妾见娘娘今日的气色好一些了。”昌贵妃莞尔:“近来宫事繁杂,本宫经常失眠,幸好太医院给开了安神汤,昨晚上便睡得很熟。”宣嫔莞尔:“娘娘睡眠安好,嫔妾也为娘娘高兴。”又聊了一会儿,昌贵妃进屋去歇息,宣嫔待宫人们离开后,也慢慢走离了正殿,往自己的凤藻轩去,拿出藏在梳妆台抽屉里的布偶,狠狠用针扎着,轻声低喃道:“昌贵妃……”那边的寝殿内,昌贵妃坐在屏风后头的梳妆台上,揉着太阳穴,玻琴为她卸着装饰,问道:“怎么了?娘娘?”昌贵妃道:“许是,最近为了王常在有孕之事,让本宫头疼不已。”玻琴附耳:“娘娘您不必为此劳心,王常在的胎象自有太医院担待。”昌贵妃道:“也是,本宫何须费神对付区区一个常在,应该费神的,恐怕不只本宫。”那边,宣嫔将布娃娃翻过来,上绣着“王常在”三个字,她看着布娃娃,笑容阴森可怖。

第二百五十二回 巫蛊(下)

承乾宫的寝殿中,小苏拉背着医匣立侍在旁,李太医正坐在桌前,为昌贵妃把脉,昌贵妃隔着仕女图屏风,手腕伸在桌上,她看着屏风上朦胧的太医问道:“李太医,本宫最近月信混乱,失眠多梦,腰膝酸软,依你看,本宫的身子有没大碍?”李太医边按着脉,边隔着屏风回道:“娘娘的脉象的确有症结所在,敢问娘娘,可否还有出恭费劲,食欲减退之症?”昌贵妃道:“是,太医。”李太医收了手,一旁的宫女立刻过来撤走屏风,李太医躬身立侍在旁:“娘娘只是操劳过度,肾气受损,导致身子欠安,下官会为娘娘开些调理的汤剂,若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告退了。”昌贵妃莞尔颔首,李太医带着跟班退出去。

长春宫那儿,瑞嫔和福嫔坐在院子里看小宫女们放风筝,福嫔看着天上自在飞翔的燕子风筝,欣慰笑道:“幸好她们得闲了会找乐子,不然这宫里的辰光,都不知道该如何熬。”瑞嫔看向天上的风筝道:“无论心中有多苦,闲暇时候找方法排解,以后才能熬下去。”福嫔把手伸向瑞嫔的手,轻拍着瑞嫔手背:“姐姐知道你也受了很多委屈,最近十年都不曾见你忘乎所以的玩乐欢笑。”瑞嫔叹道:“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瑞嫔,只怕已经被宫廷争斗污染,再回不去了。”福嫔道:“有时候放下,也可以活得自在,说真的,一个人的本性又能改变多少?你我都不是那种人,默默无闻,抽身世外,才是保全自己的上上策。”瑞嫔看了看福嫔,四目相接后,瑞嫔起身往寝殿去。

永和宫内,我坐在房中的热炕上刺绣,听见屋外扫雪的小宫女打了喷嚏,便吩咐芳若:“芳若,你去看看褍纭,屋外雪如果积得不多的话,可以先叫她进屋来烤烤火。”芳若应着便出去,褍纭拿着扫把,正在院子里扫雪,芳若上前,褍纭见芳若过来,先停下了手中的活,向芳若一福:“姑姑好。”然后继续打扫,芳若对着地面环视了一周,对褍纭道:“褍纭,这儿的积雪还不多,下次再清扫吧,娘娘说让你先进屋里去暖暖。”褍纭闻言,立刻将扫把放到墙角,与芳若进来,我见她过来,忙吩咐:“快,坐上来暖和一下。”褍纭拘于自己的身份,低着头跪下道:“娘娘,奴婢不敢。”说着,又打了个喷嚏,我见她气色不好,问道:“褍纭,你可是伤风了?”褍纭勉强回道:“奴婢无碍的,劳娘娘挂心。”我见她还跪在地上,上前将她扶起来:“进了宫,自个儿的身子最要紧,差事可以等身子好了以后再做。”说着,便牵她坐上了热炕。

承乾宫内,玻琴正为昌贵妃梳头,她才按往常那般梳着,木梳的梳角上便缠下来很多头发,昌贵妃见状大骇,玻琴悄声问道:“娘娘,要不要让李太医再过来看看?”昌贵妃道:“本宫自己看不见脑后,你看本宫头上掉的头发多吗?不多的话,戴上钿子应该看不出来的。”玻琴看了看昌贵妃后脑,回道:“娘娘,是有几块秃斑,不过不要紧,戴上钿子是看不出来的。”昌贵妃自己伸手捋了一下垂发,只轻轻地往下一捋,又捋下一把头发,立刻对玻琴道:“此事先瞒住了。”玻琴为难:“可是娘娘您……”昌贵妃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本宫没有大碍。”

玻琴将落发扔在屋外长廊下的簸箕里,擦栏杆的小太监见玻琴走远,立刻将落发收集到掌心,跑去凤藻轩里拜见宣嫔。宣嫔面色冰冷,朝跪地的小太监扔了一个灰布钱袋,萨仁附和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小太监向宣嫔叩头告退,宣嫔看向桌上的那一小挫头发,对萨仁道:“萨仁,让瑞嫔身边的连翘过来一趟。”萨仁应着便踏雪前往长春宫。连翘取了头发灰、六张诅咒符箓和一个布娃娃,偷偷埋在王常在寝殿四角,她做完事后便回了瑞嫔的寝殿。

瑞嫔把玩着白羽鹦鹉,问道:“事情都办妥了?”连翘向瑞嫔一福,答是后,立侍在旁。另一边,昌贵妃借故要为王常在求子,在御花园钦安殿里参拜真武大帝,道长带着门徒立侍在旁,参拜了一会儿,玻琴便扶昌贵妃起身,慢慢走出去。这边,瑞嫔听小太监打探来的消息,知昌贵妃去过钦安殿,立刻带上一罐子咖啡,去探望王常在。

王常在与瑞嫔说笑,喝了一些咖啡,立刻便动了胎气,太医院的御医和产婆们正在紧张地为王常在接生,福嫔和瑞嫔在屋外焦急等候,昌贵妃和宜妃也匆匆赶来,宣嫔听闻王常在生产,昌贵妃前去探望不在宫中,便趁机将布娃娃藏在昌贵妃寝殿的柜子里。福嫔见王常在生产了许久还没生下来,便问端水盆进出的小宫女:“怎么还没生下来?”小宫女向福嫔行了一礼,便立刻去做事。

这时,打扫庭院的小太监在给花田翻土的时候,捡到了一个肚皮上扎针的布娃娃,那娃娃上写着“王常在”三个字,又联想着王常在现在难产,立刻叫来宜妃查看,宜妃见状斥道:“大胆!宫规森严,谁敢藐视宫规,行此巫蛊之术!”产房里,折腾了半天,小阿哥总算是出生了。王常在听闻自己被人诅咒,捂脸哭道:“嫔妾未曾与人结怨,是何人要咒嫔妾和孩子?”昌贵妃坐在一旁安慰道:“妹妹,先别难过,本宫已经让内务府的人去查了,料想很快就知道,究竟是谁在宫中生事了。”王常在啜泣着点头。

昌贵妃回宫后,召集了众嫔妃商讨此案,昌贵妃正色道:“此次事态严重,望各位姐妹多多配合内务府的调查,也为了王常在讨一个说法。”嫔妃们齐声答道:“是,嫔妾谨遵贵妃娘娘教诲。”内务府来人搜查,在搜寝殿的时候,在柜子里见到了布娃娃,立刻过来回禀:“回禀贵妃娘娘,方才奴才们在您的寝殿里搜查到了东西,烦劳娘娘您移驾。”昌贵妃和众嫔妃随她过去。

昌贵妃见自己的寝殿内被人藏了布娃娃,大骇,内务府的郎官看了看布娃娃,又看了看昌贵妃,问道:“贵妃娘娘,你知道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吗?”昌贵妃道:“可、可是,这布娃娃,不是本宫的,定是有人栽赃。”郎官半信半疑,问道:“听说娘娘最近常去钦安殿,是吗?”昌贵妃道:“你是在怀疑本宫吗?”郎官堆笑:“奴才不敢。”昌贵妃道:“是,本宫是有去钦安殿,为向真武大帝求保宫中平安。可是,诅咒之事跟本宫去没去钦安殿有何关系?”

这时,一个小道士进来跪下叩头:“小道参见各位主子,主子们吉祥。”郎官冷冷地道:“把你知道的,都从实召来。”小道士便说是昌贵妃嫉妒王常在身怀有孕,向自己请教了巫蛊邪术,打算让王常在胎死腹中,昌贵妃闻言怒斥:“你瞎说!本宫何曾动过害人的念头!”小太监只不住地叩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才只是据实相告!”郎官道:“此事牵涉到贵妃娘娘,为保娘娘清白,只怕要审问娘娘身边的宫人了。”玻琴出来跪下:“此事和娘娘无关,是奴婢,奴婢嫉妒王常在有孕,所以……所以想诅咒她。”郎官半信半疑,问道:“这么说,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吗?”玻琴只跪在地上,默默地点头。

玻琴被押往慎刑司受审,众嫔妃也各自散去,昌贵妃在寝殿内对着铜镜坐了一整夜,仔细推敲着事件的来龙去脉,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是谁,玻音劝道:“娘娘,天就快亮了,奴婢扶您去歇会儿吧。”昌贵妃强撑着自己道:“本宫睡不着。”玻音道:“那奴婢给您打点热水来洗漱吧?”昌贵妃颔首,玻音去做事。

内务府的郎官将事件回禀给了太子,太子下令严查,慎刑司里,玻琴只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在事件有定论前,众人也不敢滥用私刑,只是用一些细碎的粗活折腾玻琴。宣嫔见昌贵妃此局落败,立刻将缝制娃娃剩余的棉缎放进炭盆里烧毁。

刑部的郎官只问道:“这上面的字,也是你绣的吗?”玻琴跪在地上,回道:“是奴婢绣的。”郎官问道:“你一个包衣宫女,你会识字?”玻琴答道:“大人要是不信,就考考奴婢会不会背诵《女则》。”郎官道:“好,本官倒要听你背背看。”说着,玻琴便背诵了出来。

当时,瑞嫔邀宣嫔过来串门子,顺便商量对付昌贵妃的方法,便是那时,瑞嫔将“王常在”三个字教给宣嫔,让宣嫔绣在布娃娃上,和瑞嫔里应外合,布局嫁祸昌贵妃。经过这次,宣嫔收买的小宫女还按往常那般,偷偷在昌贵妃的药里加了些东西。

第二百五十三回 温僖(上)

勤贵人听闻玻琴被押入慎刑司,前去检举她涉及的过往命案,玻琴以死无对证为由,抵死不认,反说勤贵人诬告,郎官为难,玻琴冷笑:“莫须有的事情,小主怎也学了旁人那般信口开河?说奴婢杀了人,你有证据吗?”勤贵人道:“姑姑是不是以为,老天爷是不长眼的?所以肆无忌惮?本小主能来检举,自然是有备而来。”说着,便让积云将一个小宫女带上来,那小宫女向郎官跪下,积云道:“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宫女诉说:“那天,奴婢正在清理假山那儿的青苔,看到姑姑把汀娥姐姐死死按在水中,让她溺毙,奴婢很害怕,便躲在那儿不敢动弹,对了,汀娥姐姐那段时日很奇怪,总是心事重重的。”郎官边翻看卷宗边发问:“那么说,萨察汀娥和你很熟吗?”小宫女答道:“回大人,汀娥姐姐和奴婢是同乡,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当差,但是闲暇时候总会在宫里碰面,寒暄几句的,对了,奴婢这儿还有汀娥姐姐亲手绣的丝帕,恳请大人过目。”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只丝帕,小太监将丝帕呈递给郎官,玻琴也道:“大人,奴婢认为是勤贵人与此贱婢合谋,来此生事,大人您不能只凭他们一面之词。”小宫女把头低下,有些惧怕,勤贵人则笑道:“是不是无中生有,一会儿便知。”郎官仔细瞧着丝帕,问道:“可还有什么凭据吗?”小宫女道:“可、可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玻琴又准备搭腔,却见一小太监进前道:“奴才叩见小主,叩见大人。回禀大人,奴才也看到了,姑姑她,用银簪虐杀小宫女的经过。”勤贵人目光里隐着泪影:“是结香那个命案吧。”小太监点头,继续道:“奴才怕被人报复,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郎官发问:“那为何现在才说?”小太监跪下,只把头埋得低低的,玻琴冷笑:“就凭这些所谓的证人,就想治罪?未免可笑。”勤贵人道:“本小主和他们都不熟识,他们作为目击者,其所言自然也可作为审理过往案情的依据,还望大人明察。”郎官看着两个证人,又看着勤贵人和玻琴,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宣判,先将纳木都鲁玻琴收监,目前的巫蛊案子尚未查明,旧案也亟待查证,在此期间,本官会派精奇嬷嬷留意你们的一举一动,保证案件审理过程的公正,退堂!”狱卒过来押走玻琴,几个精奇嬷嬷分别跟着勤贵人和另外两个奴才回了各自的宫房。

又过了几日,风雪大作,太后在回宫的路上便有些高热,皇上亲奉汤药在侧,寸步不离,回了宫,皇上扶着太后进了寝殿,吩咐人点了红箩炭,嘱咐阿柔:“皇额娘劳累了,姑姑好生伺候,朕先去议事了。”阿柔向皇上一福:“皇上放心,奴婢会好生伺候的。”皇上摆驾回南书房,太后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阿柔见她想吐痰,立刻端了痰盂到床边,太后往痰盂里吐出一口略带血丝的黄绿浓痰,喘了喘气。另一边,太子将政务一一回禀,皇上道:“辛苦太子了。”太子立侍在旁:“能为皇阿玛分担,是儿臣的荣幸,不辛苦。”他挠了挠腮,继续道:“皇阿玛,最近昌娘娘的宫里又出事了。”皇上疑惑:“喔?”太子跪下,先向皇上叩首,才继续道:“儿臣惶恐,昌娘娘想用巫蛊之术咒害王常在的身孕,内务府已经带昌娘娘身边的玻琴姑姑去了慎刑司。”皇上闻言便斥道:“巫蛊?简直荒唐!”太子只叩首道:“皇阿玛息怒。”皇上道:“太子,你先回宫去,此事朕自会处理。”太子向皇上叩首告退,皇上闭目皱眉,揉着印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慎刑司里,玻琴依旧矢口否认,这次进来的却是皇上,众人见皇上临驾,立刻出来跪迎,皇上坐下旁听,对众人道:“起来吧。”众人起身,继续责问玻琴:“嫌犯玻琴!四宗命案皆出于你手,你招是不招!”玻琴毫不畏惧:“什么招不招,平白无故地我招什么东西?”皇上对郎官道:“四宗命案牵涉贵妃,朕早已派人暗查,案情属实。”玻琴冷笑:“原来皇上您宠幸娘娘多年,都在怀疑咱们娘娘?”皇上微微一笑:“倒用不着朕怀疑,谁做了什么,谁自己心里最清楚。爱卿,既然她不肯招认,就去纳木都鲁带她的双亲进宫来,朕不打她,可是朕要她的双亲替她挨打受刑,如此,她总会招认画押。”玻琴恨声道:“好狠毒!”皇上道:“朕能坐上皇位,这双手肯定也沾了不少血腥,这点伎俩,倒算不上狠毒。”他起身,吩咐郎官:“好好给朕看住了,要留活的,下次还要再审问。”郎官躬身答是,先将玻琴收监,恭送皇上出去。

过了几日,玻琴的家人便被带进慎刑司里,玻琴看着家人被绑在木桩上受着鞭刑,哭喊:“住手!别打他们!住手!”郎官冷笑:“你到底招是不招啊?”玻琴的娘哭着问:“小琴啊,你在宫里到底怎么了?”郎官道:“此人在宫中屡教不改,犯案无数,如今竟敢对小主下诅咒,企图咒害皇嗣,可见其居心叵测。”玻琴的爹受刑时还不觉疼,一听此言,心疼哭出声。玻琴也哭红了双眼道:“阿玛、额娘,都是女儿不孝,他们想逼迫女儿招供罪状,以此对付我家主子,女儿抵死不从,皇上竟然让你们进宫来代女儿受过。”郎官道:“嫌犯纳木都鲁玻琴!你招不招认!你和昌贵妃,在谋划什么?从实招来!”玻琴跪下叩头:“奴婢求大人,先饶恕奴婢的爹娘!”郎官堆笑:“你只要肯画押,说所有一切都是贵妃娘娘指使,本官绝不为难二老。”玻琴转着眼珠,假意道:“好,好,奴婢画押。”说着,狱卒将罪状放在玻琴面前,又放了一盒朱砂,玻琴拿起朱砂准备吞食自尽,立刻被狱卒阻拦,玻琴犹自挣扎乱蹬,狱卒趁机给玻琴按好了指印,郎官见玻琴已经画押认罪,暂时将玻琴一家人收监,等待皇上发落。

皇上看着罪状,下旨道:“传朕旨意,承乾宫昌贵妃,久居深宫,私德有亏,涉命案数起,心术不正,企图咒害皇嗣,忝居贵妃高位,因其乃是孝昭皇后的庶妹,朕顾念皇后死后体面,不欲迁怒其母家,现褫夺其封号,收金册金宝,贬为贵人,禁足承乾宫,罚其日夜在菩萨前忏悔己罪;宫女纳木都鲁玻琴与其双亲,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再不许返京。”魏珠拟好了圣旨便去传达,钮贵人听完宣旨,立刻昏厥在地。

长春宫里,瑞嫔邀勤贵人对弈,勤贵人往棋局里落了黑子,恨声道:“皇上为何不直接下旨赐死那贱妇,还留她贱命干嘛!”瑞嫔微微一笑,往棋局里落了白字:“这个嘛,皇上或许有他的打算吧,反正经过这次,咱们已经斗倒了钮祜禄梦月,要她死?那太便宜她了,当然得要她生不如死,她如何对我,对我长姐的,这次我定要如数奉还。”勤贵人道:“那种贱人,自生自灭便好了,何苦还要脏了自己的手去对付?”瑞嫔道:“咱们的小伎俩和皇上多年来逢场作戏比起来,还谈不上对付,住了这宫里,没有谁的双手会一直干净。”二人边聊着边对弈。

宁寿宫里,太后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传了宣嫔过来,宣嫔绕过屏风,进前问候:“表姑母万福。”太后躺在床上,并无坠饰,额上绑着紫色抹额,问道:“哀家找你过来,是有个疑影想问问你。”宣嫔疑惑:“表姑母,怎么了?”太后吩咐一旁的宫人们:“你们先下去吧。”宫人们向太后行了一礼,便和阿柔静静退去。太后见宫人们都出去了,便问:“钮贵人固然爱耍手段,可是皇嗣之事,她的老十已经长大,宫中尚有太子,她没必要对未知男女的龙胎下毒手,你和钮贵人住在同一宫里,这次巫蛊事件,当中的真伪,哀家想听听你的看法。”宣嫔故作不知,眼神刻意流露出清纯:“表姑母,侄女不知。侄女虽和钮贵人同住承乾宫,可侄女对于钮贵人有何企图,真的是一概不知。”太后道:“哀家仔细留意过这两个布娃娃,昌贵妃**众嫔妃,固然知道王常在的生辰八字,中原人施法落咒必得要绣上生辰八字才行,直接绣上名号的,除非不是中原人所为,阖宫嫔妃里,就你不是中原人。知音,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皇嗣下毒咒?”宣嫔跪下叩首:“表姑母,侄女再不敢了!”太后叹道:“哀家可以帮你毁了这两个布娃娃,这件事哀家可以不再追究,不过你也要好自为之,永远要记得,你背负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耀,绝不能行差踏错。”宣嫔恭顺答道:“侄女谨遵表姑母教诲。”太后道:“别的事情,你如何算计旁人的,哀家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一旦有人利用或是针对子嗣勾心斗角,哀家绝不会袖手旁观,你若是知道哀家所言,便回去好好地为王常在颂经祈福,为自己修些阴鸷。”宣嫔叩首答是,与宫女退去。走在路上,宣嫔腹诽:“本宫已经斗垮了昌贵妃,表姑母,你放心,后宫主位必得是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才配胜任。”

昌贵妃失势的消息传到了恪僖公府里,县君十分担忧,即刻要进宫,在宫门口被阻拦:“县君请回吧,皇上说若是您来,让奴才告诉您,钮贵人骤然失宠,全因她自己心术不正,与母家无关,县君乃皇室旁系宗亲,让您不必自责教女无方。”县君脱下点翠簪交给宫门口的看守:“大人,劳您通融一下,妾身只是想见见皇上,问个明白。”看守婉拒道:“县君,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皇上若是传召,奴才自然会放您进去。”县君无奈,只好回去。恪僖公府那儿,法喀在书房里偷画绯霜的画像,香榴帮法喀整理书房,看着绯霜画像,暗自嗟呀。

那边,绯霜为法喀绣了红豆香囊,让栗奴转交给法喀。昌贵妃失势,侍卫营的人自然也是拜高踩低,家中三男在宫里当差自是受尽白眼。回府后,三兄弟便齐聚在一起,借酒浇愁,三个媳妇只在旁好言相劝,法喀迷糊间念着:“绯霜,绯霜……”绯霜听她念自己,心中一惊,福保心知肚明,没有反应,却是阿灵阿摇摇晃晃地过去问道:“大哥,你醉了,怎么还念叨三弟妹的闺名?”香榴见状,忙催促下人:“大少爷醉了,来人,带大少爷回去歇息。”家丁过来要带走法喀,法喀大叫:“绯霜,我要娶你!”绯霜闻言,差点昏厥,香榴边安慰着绯霜:“好了好了,三弟妹,大哥他是醉迷糊了。”边斥着家丁:“还不快点带走大少爷!”阿灵阿虽也打着酒嗝,但脑子还清醒,阻拦道:“慢着!”成璐也道:“相公,大哥只是一时忘形,随口胡说,难道醉话也能当真?”阿灵阿道:“不,这是他心中所想,他和三弟妹,有何情谊我会不知?”香榴道:“二弟,你大哥只是喝醉了,他是无心之言。”阿灵阿笑道:“大嫂,我知道你们夫唱妇随,但是,长兄梦呓弟妇闺名,总会有原由的。”法喀依旧梦呓:“绯霜,绯霜……”阿灵阿吩咐道:“来人,带大少爷和三少**去见老夫人。”福保也劝道:“二哥,你我心知肚明便好,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伤了大家的和气。”阿灵阿道:“总之,还是先查明白了好,你们几个,还不快带他们过去?”家丁闻言,便将绯霜和法喀押到县君的院落里。

法喀被泼了几桶冷水,醒了酒,绯霜也跪在一旁嘤嘤啜泣,县君坐在门廊前,聆听阿灵阿的举报:“儿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而且,在大哥的书房里,还有几副三弟妹的画像,也可以说明,大哥对三弟妹是动了情的。”法喀闻言,惊得辩解道:“不是,额娘,儿子给三弟妹画像纯粹是消遣,并非二弟所想的那样!”阿灵阿道:“方才,儿子还听见大哥梦呓三弟妹的闺名,若非心中挂念,又怎会梦呓?”法喀还欲辩解,县君斥道:“贵妃失宠,本来已经够乱的了,你们还嫌不够乱吗!”阿灵阿道:“儿子也不想如此,只为肃清家门,恳求额娘抱来朝昆少爷,当面滴血验亲,总好过旁人多番猜忌。”福保也跪下道:“额娘,朝昆是我儿子,若是他日长大记起此事,他要如何自处?”阿灵阿道:“三弟不必惊慌,稍后便知**。”

香榴立刻附耳麦娘:“你去后厨,让准备水的奴婢往水里加些清油,快去快去。”麦娘闻言便动身前往,很快,小丫鬟就端着盛满水的铁盆和一把小刀进来,在做了手脚的水中,朝昆和法喀的血并不相溶,朝昆受惊哭闹,乳娘抱着襁褓哄着。阿灵阿查看水中漂浮的血迹,惊道:“这水一定有问题!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不行!再去换盆水来,再验一次!这次换三弟来验,若他们是亲生父子,这次必然会融合!”很快,又换了盆清水进来,依旧被香榴派人做了手脚,福保和朝昆的血溶在一起,阿灵阿大惊:“这、这不可能……!”县君看着阿灵阿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阿灵阿继续辩解:“额娘,定是他们又在水中做了手脚,恳请额娘再让人准备!”县君斥道:“好端端的,搬弄是非,无中生有!阿灵阿,你太让额娘失望了!”成璐闻言,也跪下求情:“额娘,相公他今日也喝多了,妾身会带相公回去醒酒的。”说着便要去挽阿灵阿的胳膊,阿灵阿将她甩开:“我清醒得很!大哥和三弟妹之间有什么苟且,我也知道,就连朝昆和大哥一样,都是左撇子的事,我也知道!这次的滴血验亲必是被人做了手脚,还望额娘明鉴!”县君不想再验,只斥道:“你真是吃饱了撑的!成璐,你赶紧带你相公回院子去!”阿灵阿还欲再辩,成璐挽住阿灵阿的胳膊,摇头示意住嘴,挽着阿灵阿起身,向县君微微欠身告退。绯霜经过此次,总算是舒了口气,瘫软在地,福保搀她回了院子。三兄弟之间,因为这次,福保和法喀对阿灵阿心怀怨恨。

次日,三兄弟进宫当差,香榴到绯霜的院子里串门子,绯霜坐在炕上,边刺绣边问道:“表姐,昨日的水,是你让人帮我的吗?”香榴道:“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没人想抖搂出来,阿灵阿这么一闹,法喀作为长子是没什么,可我是真担心你的安危。”绯霜道:“法喀梦呓的是我闺名,所以才引起了误会。”香榴笑道:“所以说他们贱嘛,没啥事喝什么酒,喝得醉醺醺的又乱说话。”绯霜问道:“可是,梦呓总会有缘由的,法喀对我有那么多心意,表姐你会不会吃醋?”香榴摇头,叹道:“表姐知道,法喀其实该是你的,只怪皇上乱点鸳鸯谱。我看着他给你画像,心里当然会吃醋,他为何不给我画?仔细想想,其实是表姐取代了你的位置,表姐对你有亏欠。”她停了停,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着,我爱我的相公,也会学着去爱相公思慕的女子,如此爱屋及乌,日子也会过得和和顺顺,总比捏酸吃醋伤和气要好。再者,稚子无辜,我是实在不忍心看朝昆和你受委屈。”绯霜闻言,放下绣板下炕跪地叩首:“表姐的大恩大德,霜儿和朝昆今后,必定涌泉相报!”香榴忙将她搀起:“三弟妹快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回 温僖(中)

于成龙治水不利,经六部商议,欲将于成龙革职枷责,皇上以修河道之事未完为由,让他停职留任将功折罪。为了**畿甸边防,皇上钦点四阿哥随驾前往,宋秋玫为四阿哥绣了个火镰荷包,挂在四阿哥的腰间,四阿哥与皇上身披甲胄,一路骑行,沿途百姓跪在道路两侧高呼:“阿哥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阁楼上观看人潮,看到浩荡的八旗营兵高举旌旗,列队前进,场面更是壮观。与此山呼万岁的热闹不同的场景,则是幽静的深宫。

檀香袅娜,钮贵人衣饰素简,跪在菩萨前捻着陀罗尼子手串,喃喃颂着《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她闭目凝神,眼角里闪着泪影,不知是悔恨还是不甘。十阿哥在学堂里则尽量表现得用功优秀,尽力讨师傅的喜欢,想以自己的努力让皇上不再责怪自己额娘,帮自己额娘东山再起。这日钮贵人依旧静跪佛前忏悔,宫女花扇在外通传:“惠妃娘娘到!”惠妃让宫人在外等候,独自踏进了空旷的大殿内。

惠妃看着供桌上的那一尊白玉雕琢的观音像,走到钮贵人的身边,浅浅一笑:“面佛忏悔?本宫从前也做过许多事,本宫从不忏悔,因为本宫从来相信,因果报应都是人为,而非天定,娘娘您呢?”钮贵人仍闭目沉思,对惠妃道:“嫔妾自知罪孽深重,嫔妾不求为自己洗脱罪名,但求为十阿哥添福添寿。”惠妃莞尔:“其实本宫可以助您一臂之力,老十现在争气,本宫也好让师傅多在皇上面前替您美言。”钮贵人道:“惠妃姐姐的好意,嫔妾心领了,如果姐姐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和嫔妾往来为好,以免旁人疑心。”惠妃莞尔:“好,那姐姐我改天再过来,你自己也多注意身子,有了身子才好谋划复宠呀!”说完便走了,钮贵人攥紧了手中的陀罗尼子,腹诽道:“复宠算什么,本宫定要让老十夺了太子之位,得到整个天下,再和斗垮本宫的贱人们一并算账!”甬道里春雪初化,地面上还有些冰霜,步撵小心翼翼地往前抬着,惠妃疲倦地斜倚在步撵上闭目凝神,采晴随行在侧,莞尔道:“钮贵人绝非不谨慎之人,此次定是被人钻了空子陷害落败。”惠妃慵懒发问:“那么,当初本宫安排婉心助她转变心性的事,她如今想到了吗?若是想不到,还怎好说谨慎?”采晴道:“她的本性或许便是如此,娘娘只不过做了个诱导。”惠妃叹道:“是啊,一念为善,一念为恶,人即是鬼,鬼即是人。”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步撵继续往前走。

御花园的池塘边,**氏大腹便便,站在池塘边给池中的金鱼喂鱼食儿,草妞和另外一个宫女站在一旁伺候,**氏小心踏着池塘边的石丘,一不留神,便被湿滑的石头滑落池中,宫人们听见呼喊声,即刻将**氏送往附近的厢房里,再去请了太医和产婆来。**氏的羊水已经破了,可孩子始终没生下来,太子正在体仁阁和众老臣议事,宫人们也进不了太和殿去传话,接生的事宜全由太子福晋安排,趁着催产接生的空档,太子福晋邀产婆中德高望重的特呼尔嬷嬷进偏厅密谈,特呼尔嬷嬷先是惊愕,一听太子福晋将会为难自己的子女,只好照办,在接生时,趁着伸手抠胎盘的一刹那,顺势用指甲划破**氏的**壁,使其再无法怀孕,对外只说是因为初生下来的一对龙凤胎撑坏了**壁。等两个孩子哇哇啼哭后,太子才姗姗来迟,抱了抱自己的一对儿女,欣喜地吻了**氏满是汗渍的额头:“诗诗,你真是好样的!”**氏含羞道:“能为爷再添儿女,是爷给予婢妾的殊荣。”太子福晋故作关怀:“妹妹才生了孩子,身子还虚,爷,妹妹折腾了半天,让妹妹先睡会儿吧。”太子闻言,对**氏微微一笑:“那好,本宫得空了再看你。”说完,便退出去,太子福晋也向**氏莞尔一笑:“妹妹安睡。”**氏也向太子福晋莞尔一笑,闭上双眼睡去。

过了几日,太后召见小皇孙,太子福晋带着小公主游赏御花园,见花丛中栽种的红玫瑰,心生一计,故意伸手触碰红玫瑰的棘刺,扎伤自己的手,回宫后,长生给太子福晋上药,太子福晋看着青花瓷瓶中的那三株红玫瑰,莞尔一笑:“妹妹,本宫只是一点小伤,无碍的。”**氏道:“这种活怎好劳烦姐姐呢?奴婢们也真马虎,怎么让姐姐您被扎伤了?”长生闻言,立刻掌掴自己:“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让少主子摘玫瑰,都是奴婢的错。”**氏见她如此,阻道:“行了行了,下次别再弄伤姐姐就是了。”太子福晋道:“是本宫自己不当心,不怪她们,对了,妹妹,你瞧这御花园里新栽培的玫瑰好看吗?”**氏瞧着红玫瑰,对太子福晋道:“婢妾正愁绣花没有灵感呢,多谢福晋。”

次日,太子福晋趁乳母哄着哭闹的小阿哥时,从乳母怀中接过襁褓,抱在自己怀中,让乳母去取新的尿片,想趁机伸手捂死小阿哥,她刚准备行动,就又有乳母进来,从她手中接过了小阿哥:“福晋,太后娘娘召见小阿哥。”说完便和另一个乳母一起,抱着襁褓往宁寿宫去。太子福晋眼见对小阿哥下不成手,又瞥向隔壁厢房的小公主,她先脱了护甲,在食指上抹了药膏,进去后依旧等乳母给小公主换了尿片出去,才将食指伸进小公主的口中,小公主吃到苦涩的药膏,咳嗽几声,哇哇大哭,乳母听见小公主大哭,慌得立刻就过来哄。太子福晋故作嗔怪:“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小公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做乳母的有几个脑袋够砍?”乳母闻言,惊得立刻跪地:“奴婢再不敢疏忽了,恳求福晋饶恕奴婢!”太子福晋莞尔一笑:“以后好生伺候小公主便是了。”乳母喏喏答是,抱着襁褓伏在地上目送太子福晋出去。

起先乳母还未曾发觉,直到这次喂奶时,才发觉小公主不对劲了,她也不咬奶头,浑身烧得滚烫,不停地抽搐痉挛,乳母立刻去禀报太子福晋,太子福晋去请了太医来,还未来得及查看究竟,小公主已经在襁褓里断了气息,小公主的死讯让**氏伤心欲绝。更让人难过的是,太后因为毓庆宫中总发生幼儿夭折的事,担忧两个皇孙,要接两个皇孙去宁寿宫里常住。**氏刚失了女儿,这会儿又要被人从身边夺走儿子,心绪杂乱,想去求太子福晋,太子福晋也只劝她宽心。

小皇孙由太后亲自赐名为弘晳,弘晳满月宴,太子特准许钮贵人出席,乾清宫的盛宴自是奢华无比,曼妙的宫乐和舞蹈也看得人暂忘忧虑。钮贵人因为身子乏,向太后和太子跪求提前离席,祥嫔不懈道:“钮贵人从前也很懂规矩的,今日的场合,为何要擅自退场,莫不是,想扫我们大家的兴吧?”钮贵人恭顺道:“娘娘方才所言,实在叫嫔妾惶恐,嫔妾绝非故意离席,乃是因为嫔妾实在身子不适。”祥嫔冷笑道:“姐妹们,你们瞧瞧,这钮贵人,在大喜的宴会上还故意装病。”宜妃见钮贵人面色苍白,向太子道:“太子爷,嫔妾瞧着钮贵人或许不适,不如先让她回宫歇息吧。”太子道:“来人,送钮娘娘回宫。”钮贵人向太子叩首:“嫔妾并非存心离席,还望各位体谅,嫔妾告退。”

宫人们护送钮贵人回宫,在经过承乾宫宫门的甬道时,看到有辛者库的宫奴端着带血的衣物前去浣洗,她向钮贵人一福,便匆匆赶去辛者库。宫人们把钮贵人护送进了寝殿,便离去。临走时,悄悄地问了扫地的小太监,小太监只附耳说钮贵人气血失调,经期混乱,宫人们并未太惊讶就走了。李太医来给我请平安脉,我问起钮贵人的身子,李太医回道:“回禀娘娘,钮贵人多虑多思,肝气郁结,加上肾气受损,故而有诸多综合病症,下官会慢慢为她调理身子的,娘娘放心。”我道:“钮贵人是本宫的小姑子,你的医术,本宫是信得过的,那,本宫可把她托付给你了,你要好生治疗。”李太医跪地叩首:“是,下官定不辜负娘娘所托!下官告退!”我向他颔首,待他出去后,我站起,对一旁伺候的芳若道:“芳若,陪本宫走趟漱芳斋。”

两个步撵并排行在通往承乾宫的路上,通贵人坐在撵上,对一侧的我道:“姐姐,钮贵人只是承乾宫的罪妃,为何咱们还要去探望?”我道:“不为别的,只为了她也曾帮过咱们不少忙,如今她落难失势,咱们理应前去探视。”正说着,步撵已停在承乾宫门前,我和通贵人结伴进去,我们徇着木鱼声进了小佛堂里,见钮贵人跪坐佛前颂经,只见她未梳髻,青丝垂发,但仔细一瞧,她的后脑已出现了秃斑,地上不停散落着头发。见她虔诚礼佛,不便打扰,便问了一个杂扫庭院的小宫女:“钮贵人的头发是怎么回事?为何掉了那么多?”小宫女只跪地说不知道,通贵人劝我:“算了,姐姐,咱们别管她了。”小宫女见我还在发问,故作难色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奴婢只是觉察到一件怪事。”我好奇:“喔?”小宫女道:“贵妃娘娘自从服用安神药助眠开始,人就越来越虚弱了。”我问道:“安神药?今日也喝了吗?”小宫女点头,我问:“既然安神药有问题,那么你们家娘娘喝完药的药渣呢?”小宫女道:“药碗应该还在小厨房没洗,奴婢这就去拿。”说着,我便等她把药碗拿来,我让竹息带着那只药碗去太医院让李太医辨别,和通贵人各自回宫。

李太医查看了一番,又嗅了嗅气味,蘸了一滴在手指上品尝,立刻分辨出:“这里头被人加了柴胡和雷公藤,而且分量极微,旁人若查得不仔细,很容易疏忽。”竹息问道:“那么,钮小主身子变差,是否和此药有关?”李太医道:“也有这个可能,因为钮贵人阴虚火旺,不宜用柴胡;再加上雷公藤是治疗风湿的,也不适合钮贵人的病症,并且雷公藤还有大毒,若是长期服用,肾脏必然受损,还有,钮贵人肝气郁结,深宫里的环境叫人郁闷压抑,所以整个人的身子便越来越糟。下官还有事要忙,姑姑还有别的要问吗?”竹息向李太医莞尔一福道:“多谢李太医。”说完,便带了那只药碗送还承乾宫。

我听闻竹息回禀的原由,联想到前不久宫中闹的疟疾,那时候各宫都分发了柴胡和奎宁,若是从柴胡入手,找起凶手来便困难重重,搞不好还会把自己也牵涉进去。宫中用雷公藤的宫人不多,其他人成不了气候,忽略不计,苏麻的风湿痛还要用雷公藤调理,想到此,我便去慈宁宫向苏麻请安:“臣妾参见姑**,姑**万福金安!”苏麻颔首:“德妃小主免礼,赐座。”我道谢后坐在一旁,苏麻对我道:“许久不见德妃小主,小主清减了不少。”我莞尔:“臣妾惭愧,总是为宫中大小事宜操心奔走,故而失了保养,臣妾瞧姑**的气色越发红润了呢!”苏麻笑道:“小嘴儿挺甜。”我和苏麻聊了一会儿,小苏拉过来送药:“奴才叩见德妃娘娘,叩见姑**,姑**万福,娘娘万福。”我颔首:“起来吧。”小苏拉端出那碗药,我端着药碗伺候苏麻喝药,芳若则按之前的计划行事,前去跟踪那个小苏拉,她跟着小苏拉,发觉小苏拉回的并非太医院的去路,觉得古怪,再继续往前。

悄悄跟在他身后,见他踏进了毓庆宫,没过多久又在手中掂量着钱袋,喜滋滋地走出来,那小苏拉觉察到芳若的衣角,立刻撒腿就跑。我回宫后等着芳若带回的消息,芳若回来,附耳说是太子福晋在给钮贵人下毒,我满心疑惑:“这怎么可能?太子福晋为何要给钮贵人下毒?”芳若道:“奴婢亲眼所见,那厮进了毓庆宫,掂量着钱袋,嬉皮笑脸地走出来。”我疑惑:“可是,本宫实在想不到,太子福晋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她不是皇上的妃子,再者,钮贵人的病若是追查到了她,她丢了嫡福晋之位不说,戕害嫔妃的罪过,还要牵连其母家,她早晚都是将来的皇后,所以,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我和他们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委托宫人探听太子福晋的去处。

知她在宝华殿为亡故的孩子烧经,她的经文被风吹乱,我碰巧也要进来祈福,便帮她捡起经文,我问她:“钮贵人的安神药,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福晋惊讶:“德娘娘,您都知道了?”我莞尔:“本宫不知道,但本宫觉察得出,是因为女人的直觉吧。”太子福晋看着铁盆中的焰蝶苦笑:“好一个直觉,娘娘的直觉果然灵验啊。不错,是本宫做的。”我帮她一起烧完了经文,问道:“为何要给钮贵人下毒?”太子福晋恨声道:“为何?因为她杀了本宫的孩儿!所以本宫要慢慢折磨她,给孩儿偿命!她作恶多端,被人下药也是咎由自取!娘娘,此事和您无关,烦请您不必多管闲事,本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莞尔:“那好,本宫帮你保密,可是你也要好自为之,不要为了复仇干傻事。”太子福晋匆匆离去。

钮贵人病重,已经卧病在床,只见她皮肤枯黄,脸面和四肢、肚皮臃肿,头发稀疏,十阿哥赶紧跑去侍卫营,让二伯阿灵阿去宫外请了卢依道进宫救治钮贵人,卢依道见了钮贵人的情状,立刻摇头说钮贵人已经时日无多,十阿哥闻言便趴在床沿痛哭,卢依道也无奈离宫。恰巧这日皇上和四阿哥回宫,但他们没进后宫,只在体仁阁考察侍讲的翰林学士。十阿哥坐在河边丢石子,宣嫔带鹦鹉溜弯,碰见十阿哥,上前问道:“十爷,为何在这儿丢石子?有心事吗?”十阿哥趴在宣嫔的怀中啜泣:“额娘她病得好重,太医都说救不了她了!”宣嫔安慰道:“十爷别急,你额娘她必然会长命百岁。这只鹦鹉可乖巧了,来,岱钦,快说十爷吉祥。”萨仁将鹦鹉笼提到十阿哥面前,那绿毛鹦鹉在鹦鹉笼里学舌:“十爷吉祥!十爷吉祥!”十阿哥见鹦鹉憨态可掬,用胳膊擦了擦眼泪,笑了笑。

等十阿哥去了学堂,宣嫔便支走了宫人,独自到病榻前问候:“姐姐,很难受吗?”钮贵人虚弱答道:“是有那么一点,劳妹妹你关心了。”宣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道:“咱们住在一个宫里,做了多年姐妹,相互关心是应该的。”钮贵人叹道:“可惜我这副身子,终归是不中用了,本来我还想等着看老十娶福晋呢,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那天了。”宣嫔莞尔:“活在世上是等不到那天了,可这并不**您死后见不着儿子娶亲呀。”钮贵人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她一激动,便猛咳嗽。宣嫔忙安抚道:“姐姐,你看看你,这一激动吧,又该难受了,看你受罪,妹妹瞧着都难受啊。”钮贵人瞪大了双眼,想厉声呵斥却没了气力,只能眼见宣嫔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宣嫔走后没多久,祥嫔和瑞嫔也结伴进来,瑞嫔道:“你我毕竟同一届进宫,所以本宫特来看你临终前的丑态,也让你自己瞧瞧。”祥嫔把一个铜镜对准钮贵人,钮贵人把头一扭,瑞嫔道:“怎么?自己的面貌都不忍直视了吗?来人,去帮钮贵人看清楚。”连翘和另一个宫女闻言,立刻上前把住钮贵人的头,让她正对着镜子,钮贵人看着镜中的自己,连连惊叫。

太医院的人都受太后的左右,故意不把钮贵人的病情告诉皇上。宣嫔拿了钮贵人的落发到南书房面圣,说钮贵人不思悔改,还擅自剪发诅咒,皇上闻言,立刻降旨将钮贵人贬为钮答应。魏珠前去病榻前传旨,因钮贵人不便下床接旨,竟被御前侍卫强行拽起,押在地上,聆听魏珠颂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承乾宫贵人钮祜禄氏,屡教不善,再掀事端,朕为正宫闱,特降其为答应,其子胤誐颇有天资,然胤誐母多悖逆,现褫夺钮祜禄氏对胤誐的抚养权,改交由永和宫德妃抚养,钮祜禄氏,禁足承乾宫思过,即刻晓谕六宫,以儆效尤,钦此!”魏珠读完圣旨,钮答应勉强叩首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钮答应接过圣旨,虚弱地瘫坐在地,哀求道:“公公,嫔妾要见胤誐,求公公通融。”

魏珠朝她一甩尘拂,堆笑道:“永和宫德妃,老实本分,德高望重,十爷跟了她,也能学得更好,十爷去了那儿,必然会跟德妃娘娘学好,小主您不必担心。”说完,便与御前侍卫和太监一起回去,钮答应闻言,如闻霹雳贯耳,胸口一阵郁闷揪疼,哇的一口鲜血喷涌出来。花扇见状,已经慌了神,立刻扶钮答应上床躺好。入夜后,皇上摆驾长春宫,临幸了王常在,一番嬉笑云雨后,皇上即刻便下口谕升王常在为贵人。次日侍寝,王贵人得知钮答应的事,要向皇上求情,皇上扫兴离去。窗外的明月隐在朦胧的夜云里,红得如血,可是一眨眼的功夫,红月又变成白月,柔和的光芒照不到宫墙内的阴影,那阴影漂浮在红墙上,像是踩着花盆底鞋的妃子在寂静无人的甬道里走路,一阵阴风吹进钮答应的寝殿,只听寂静空旷的寝殿里响彻哀怨的女声:“月儿,月儿,月儿……”伴着“咔哒咔哒”的漫步声,钮答应惶恐不安,只见那妃子的透明人影已经穿过屏风,伴着阴风走到了自己床前,钮答应瞪大了双眼。

第二百五十五回 温僖(下)

“月儿,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吧。”面前的女人,虽然身影透明,但却能分辨得出,她是钮答应的姐姐,孝昭皇后。钮答应先是惊讶,然后对着那人影勉强一笑:“放下?姐姐,你以为我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还能回头吗?”孝昭皇后道:“你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月儿,这皇宫里,只会制造无穷无尽的仇恨和冤魂,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为什么还要为姐姐复仇?徒添烦恼呢?”钮答应问道:“难道姐姐不想复仇吗?”孝昭皇后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复仇,只会制造出新的仇恨,而且,你太自大了,你以为凭着心机手段就可以在宫中生存?那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就如你现在这样,何苦为了消暂时的仇恨,换来无限的苦难?她们都是可怜人,你也是,本宫也是,就连皇上也是,唯一不可怜的,便是这极尽奢华的宫殿,这金玉其外的牢笼。一想到旁人也是悲剧的主角,你还会为了报所谓的仇,让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吗?”钮答应苦笑:“姐姐也是战败者,何苦要来劝我?我自知落败,愿赌服输。”她的眼里淌出泪水:“姐姐,我,我好不甘心!姐姐没做成的事,我帮姐姐做了,姐姐不敢做的,我也做了,我做了那么多,胜利或失败的滋味,都尝过了,姐姐,我有时候在想,要是,你还活在世上,也许宫里头,就没有昌贵妃这号人物了吧。”孝昭皇后轻叹道:“一切自有定数,现在,姐姐该回去了。等时候到了,姐姐会再过来的。记住,现在的苦难皆是赎罪,回头是岸,回头是岸!”人影逐渐朦胧消散,女声依然缥缈在空旷的殿宇内。夜空中的红月红得似血,乌鸦在索伦杆上聒噪飞舞,钮答应浑身一颤,惊醒过来。

次日清晨,十阿哥已起来去上书房,我也起来洗漱梳妆,用完早膳,准备继续抄写经文,我安排伺候十阿哥起居的小太监端着呈有各碟早膳的托盘,向我回禀:“禀娘娘,十爷还是不肯用膳。”我叹道:“他不想吃,那就赏给你吃掉吧。”小太监立刻答谢:“多谢娘娘!”我莞尔:“行了,退下吧。”小太监端上托盘,向我拜别后退下。芳若进前来道:“娘娘,十爷他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给他看看?”我抄着经文道:“算了,他并非是胃口不适,只是不想做本宫的养子。”另一边,十阿哥因为绝食,在学堂里昏厥,众人即刻带他去太医院,太医院说是贫血,过了许久才有小太监过来通传,我匆匆赶往太医院。李太医用针刺着十阿哥的人中,十阿哥嘤咛一声,醒转过来,见我也在旁,立刻起身向我跪下:“德娘娘,恕儿臣抗旨之罪,儿臣实在不能给您当养子。”我立刻搀起他:“老十快起来,本宫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想给本宫当养子,本宫也不会勉强你。”十阿哥被我搀起,我扶他坐在床榻上,我也坐在他身旁,对他道:“你看你,为了和你皇阿玛怄气,把自己都饿垮了,以后还怎么给你额娘平反争气?你若是嫌永和宫的厨子不好,本宫可以让人和膳房总管说一声,让他们把承乾宫的厨子带过来。”十阿哥低头道:“其实,倒不用麻烦,永和宫的厨子挺好的。”我听他肚子咕噜直叫,立刻吩咐小太监:“去传膳过来吧。”小太监麻溜地端来饭菜,十阿哥狼吞虎咽,我在旁默默地看着,许是为十阿哥的遭遇感伤,泪水悄悄涌出,我用手绢轻轻擦拭。

又过了几日,十阿哥想趁下学得空的时候往承乾宫去探望自己额娘,却在半路碰见了皇上,他跪在銮驾前不住叩头:“求皇阿玛开恩!求皇阿玛开恩!”皇上看着他,目光有一瞬透露出慈爱,可是转瞬间又视若无睹,只淡淡吩咐道:“起驾。”魏珠一甩尘拂也复了声:“起驾——!”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十阿哥和他的随侍拉到一旁,十阿哥对皇上远去的仪仗大喊:“皇阿玛!皇阿玛开恩啊!皇阿玛,饶恕额娘!皇阿玛开恩啊!”皇上坐在銮驾上,目光笃定,对魏珠道:“难得老十有这个孝心,今日便许他去探望钮答应半个时辰吧,你去告诉那孩子。”魏珠领命就跑来对十阿哥道:“奴才叩见十爷,方才皇上说了,今日准您去探望钮答应,不过只能探望半个时辰。”十阿哥闻言就要下跪叩头,魏珠惶恐,忙去搀起:“十爷,对奴才可使不得啊。”十阿哥道:“烦劳公公您跟皇阿玛回禀,就说儿臣多谢皇阿玛。”魏珠堆笑离去,十阿哥也匆匆赶去承乾宫。

房间内充满着酸臭异味,钮答应躺在床上,苟延残喘,见十阿哥坐在床边,握着自己水肿无力的手,钮答应感动流泪:“胤誐,额娘好久没见你,在永和宫那儿住,有没有听话?”十阿哥眼中噙泪,微微点头:“儿臣很听话,额娘放心吧。”钮答应见十阿哥在拭泪,莞尔道:“傻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十阿哥哽咽道:“额娘,您受苦了。”钮答应道:“只要你平安无事,额娘就是生不如死,也心甘情愿。”十阿哥闻言,立刻道:“额娘别这么说,您会好好的,您还没见着儿臣娶妻成家。”钮答应莞尔苦笑,颤着无力的手,抚着十阿哥的脑仁儿。母子二人正聊着,十阿哥身旁的小太监禄喜催促道:“十爷,半个时辰到了,您该走了。”十阿哥握着钮答应的手道:“额娘,儿臣要走了。您好好保重自己,儿臣也会好好的,下次再求皇阿玛让儿臣来看您。”钮答应吩咐十阿哥身边的跟班:“禄喜,狗春儿,你们几个要好好伺候十爷,别让他受委屈了,知道吗?”奴才们答道:“娘娘放心,奴才们会关照十爷的。”依依惜别后,钮答应含泪,目送十阿哥出门,十阿哥也是一步三回头,勉强踏出承乾宫。

下元节,恪僖公府全家女眷上寺庙为钮答应和十阿哥祈福,出了寺庙,绯霜想去集市上买胭脂,恰巧听见说书先生在说故事,也好奇凑过去听,只听那先生一番绘声绘色后,有个妇人便唾骂:“太不知检点了!竟敢勾引自己大伯哥!”绯霜心头一惊,栗奴忙劝:“胡说八道的,少**,咱们走吧。”说书先生继续道:“这个大伯哥呢,双手生来就有六指,正因为这个小媳妇生的儿子也有六指,才被人拆穿是与他大伯哥珠胎暗结。等待他们的,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果了,预知后文,请听下会分解,邻里乡亲们,走过路过的,欢迎来捧场!”有个老婆婆拄着拐杖道:“哎呀,真是乱来,要是我媳妇儿,我这把老骨头可得气死了,咳咳咳咳。”又有大婶道:“这么不守妇道,就该和她大伯一起浸猪笼!”一个公子道:“关她大伯什么事,明明是小骚货自己**去勾引的嘛,大家伙说是不是!”众人附和:“就是就是!”栗奴立刻扶绯霜离开人堆,在路上直劝着:“少**别多心,他说的不是咱们家。”绯霜眼里噙着泪花,用帕子轻拭。

折腾了半日后,女眷们便回了恪僖公府,次日,几个小孩子在恪僖公府外跳皮筋,唱着歌谣:“三弟妹,大伯哥,你和我是小情人,小情人,小贱人,造出的孽障不是人,三弟妹,好温柔,知书达礼伺候人,伺候人,什么人,伺候个白脸小男人。三弟妹,大伯哥,你和我是小情人……”麦娘闻言,走出大门外呵斥:“小屁孩!胡诌什么!”小孩子们向麦娘做了鬼脸,到别处去玩。香榴诧异:“那些孩子的歌谣,怎么那么奇怪?”麦娘道:“不理他们,大少**。”正说着,那歌谣又唱了起来,香榴立刻吩咐家丁,拿扫帚将小孩们赶远,往绯霜的房间去。

在路上看见洗衣服的粗使丫鬟往洗干净的衣服里吐口水,香榴立刻上前,喝道:“给我站住!”那丫鬟吓得立刻跪地叩头:“大少**饶命!大少**饶命!”香榴道:“这些是三少**的衣服吧,你往她衣服里吐口水,是几个意思?最好立刻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就叫人来打你!”丫鬟喏喏道:“回大少**,因为,他们都说,说……”香榴道:“没事,你说。”丫鬟把头低得低低的,喃喃道:“说三少**是祸水。”香榴道:“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说!”丫鬟哭道:“他们说,说三少**是祸水,奴婢嫌三少**脏,所以才吐口水的。”香榴道:“好了,别哭了,赶紧去,把衣服再给我洗一遍,若这次还有你的唾沫星子味,当心我扒了你的皮!快去!”丫鬟立刻哽咽着端起木盆去洗衣服。香榴收了情绪,往绯霜的院子去。

香榴坐在屋里,安慰绯霜:“弟妹可千万别听那些闲话。”绯霜绣着彩云呈祥的纹样,莞尔一笑:“旁人怎么说,那都是旁人的事,我怎么会介怀呢?”香榴道:“果真如此便好,若是丫鬟婆子欺负了你,你可不要藏在心底,你跟表姐说一声,表姐就会过来帮你整治刁奴。”绯霜道:“表姐,下人们伺候得很好,从未欺负我。”正聊着,就听见婴儿大哭的声音,绯霜和香榴立刻去厢房查看,那乳娘对待香榴生的二公子阿尔松阿便温和慈爱,连哄带逗的,对绯霜的朝昆便尽是不耐烦,香榴上前赶忙抱起朝昆哄逗,那乳娘故作为难神色:“少**,小大少爷他太淘了,老是不听话,所以奴婢就责骂了他几句。”香榴冷笑:“责骂?怎好麻烦嬷嬷动口舌?小少爷们是贵胄,你只是伺候他们的奴婢,只有他们有资格责骂你,你敢责骂他们?谁给你的胆子?”绯霜忙拉住香榴:“表姐,算了。”香榴对绯霜温和一笑:“别怕她。”说着又威严看向乳娘,乳娘堆笑逢迎:“大少**说的正是呢,奴婢这不是才跟小大少爷赔礼道歉了嘛。”香榴道:“这次就算了,如若还有下次,让我知道你对小大少爷不敬,我便回了老夫人,撵你出府,听明白了吗!”乳娘面上仍不服气,只得喏喏言是,绯霜向乳娘莞尔颔首,拉上香榴离去。

两个妯娌正走着,就听那边传来乳娘的大嗓门和小孩子的哭声:“还哭!小杂种!不许哭!”绯霜听她厉声,踉跄了一下,香榴赶忙扶好她,又折返回去,抱了还在大哭的朝昆出来,即刻有家丁进乳娘房里,将那乳娘按在院子里的长凳上责打二十大板,那乳娘边被打边叫:“奸夫淫妇的杂种,也敢当少爷!”她刚骂了句就又哎呀哎呀直叫,香榴仍觉不解气,吩咐家丁道:“再打二十大板。”家丁为难道:“可是,再打下去,奴才怕,会出人命的。”绯霜劝道:“算了吧,表姐,以后朝昆不找乳娘,我自己带就是了。”香榴道:“那好,板子就免了,回去好好反省。”乳娘一瘸一拐地往厢房走,边走边在路上啐口痰咒骂:“呸,小贱货,不要脸……”

这日,绯霜抱着朝昆逛集市,坐在轿子里,又见到那群小孩在唱:“三弟妹,大伯哥,你和我是小情人,小情人,小贱人,造出的孽障不是人……”栗奴想去呵止,被绯霜拦住,绯霜在轿子里嘤嘤啜泣。回府后,周遭下人的目光也很怪异,当面不敢对绯霜不敬,可是绯霜能用眼睛余光和耳朵,分辨出周围的下人也在对自己指指点点。她晚上入梦,也梦的是那首胡诌的歌谣,见朝昆睡得香甜,欣慰地流泪。她悄悄地拿来一捆麻绳,搬了板凳,站上板凳,将麻绳抛向房梁。

次日一早,绯霜的死讯便传遍了整个大宅子,香榴悲痛欲绝,痛哭流涕:“三弟妹啊!你怎么那么狠心!撇下我们不管了!”因绯霜也是诰命,丧仪办得隆重,福保立刻写信给佟府,只说绯霜是不幸病逝,佟夫人抖着手看完信,也悲痛欲绝。可是,流言并未因此终止,大家都说绯霜是因为奸情败露,才畏罪自戕。这些话在宫外传着,不知是谁带进了宫里,再传着传着,传到了承乾宫钮答应的耳中。

身关家族清誉的事,钮答应怎容旁人乱说,只听得急火攻心,几近濒死。皇上正在批折子,玻音想硬闯被御前侍卫阻拦,她高叫:“皇上!钮答应已经快不行了!求您去看看!”皇上问魏珠:“她方才说什么?”魏珠道:“回皇上,她说,钮答应快不行了,要让您去看看。”皇上放下朱砂笔,起身离开桌案,即刻赶往承乾宫。

钮答应虚弱地呼吸着,见皇上走来,莞尔一笑,只是如今这笑靥在那被病痛折磨得几近面目全非的脸庞上格外的诡异扭曲。皇上对宫人们道:“你们都下去吧。”宫人们向皇上行了告退礼便退下。皇上问道:“知道朕为什么支走了旁人吗?”钮答应已经无力说话,却还是轻声道:“臣妾知道,因为有些话,是不容外人听到的。”皇上厌恶她身上的气味,只远远站着,没往前去,他冷冷地问道:“昔日孝庄太皇太后的死,朕已经查出,是你在太皇太后的发油和饮食里做了手脚,才致太皇太后病情加重,毒发身亡,朕只想问你,你究竟为何要那样做?”钮答应道:“因为,孝庄太皇太后曾毒害过臣妾的姐姐,还几次三番利用臣妾,制衡六宫,所以臣妾,要杀了她给姐姐报仇。”皇上道:“可是,暗害孝昭皇后的,绝非太皇太后,而是惠妃,你要报仇应该去找惠妃,为何要害死太皇太后?”钮答应道:“惠妃?皇上,有许多事,惠妃并非始作俑者,您也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孝庄,所以臣妾,臣妾恨她!”她咳了几声,继续道:“可是,若没有太皇太后的扶持,臣妾也不可能有风光之日,臣妾这么做的确是忘恩负义了,不过臣妾不后悔。”皇上继续道:“可你害死了好几条人命,你晚上睡得可踏实吗?”钮答应道:“原来皇上除了日理万机,还牵挂臣妾是否安眠,臣妾自然睡得踏实,皇上您砍了那么多人脑袋,敢问,您害怕吗?”皇上道:“若不是因为你重病,朕即刻就让人掌你的嘴!”钮答应笑道:“可见皇上睡得也不踏实。”皇上道:“孝懿皇后坠下石阶,一尸三命,也是你所为吗?”钮答应道:“皇上您觉得呢?当时臣妾可不在场呀,是德妃姐姐和孝懿皇后一起滚落了石阶,你该去问德妃姐姐才是。就算臣妾真有心想害死孝懿皇后,可臣妾毕竟没有出过手,皇上您,怎么就怀疑是臣妾呢?”皇上道:“倒不是朕怀疑,而是太子福晋向朕揭发,说你谣传她的小产与孝懿皇后有关,怂恿她憎恨孝懿皇后,并在你的怂恿下,助你害死孝懿皇后,朕说的,可确有其事?”钮答应冷笑:“臣妾原以为那丫头单纯好摆布,没想到,心思也藏得挺深的,臣妾可真是与她旗鼓相当。”皇上道:“若论心思,你们都不及朕,若论恶毒,只怕没人能比得上你。你的恶毒已经甚过旁人百倍,甚至千倍,朕就是要看你,苟延残喘的下场。”钮答应冷笑:“难道皇上您不是最恶毒的吗?曾经,表面上对臣妾万千恩宠,实际上,却秘密调查臣妾做的勾当,您和臣妾,有分别吗?臣妾的下场是应得的,可是您呢?爱妃爱后接二连三地离开您,您觉得您这个鳏夫,下场如何呢?”皇上道:“你再这样,朕可真要掌你嘴了!”钮答应道:“臣妾已经快不行了,还怕掌嘴吗?”皇上道:“不久前的巫蛊之事,朕心里有数,朕知道有人嫁祸你,可若没有那次事件,朕又怎会有幌子惩治你呢?朕不要你马上就死,朕会派太医即刻过来,救你半条命,再不让老十来见你,不许人伺候你,让你屈辱地苟活在这深宫里,自生自灭。”钮答应道:“皇上既然憎恶臣妾,何不干脆点,直接赐死臣妾?”皇上即刻吩咐:“来人!来人!”魏珠进来道:“皇上,有何吩咐?”皇上道:“去拿酒来,送钮答应上路。”魏珠愣了一下,立刻跑去准备。

钮答应端起酒杯,那刺鼻的气味一闻便知是剧毒,她对皇上道:“皇上,臣妾一人做下的孽事,由臣妾一人承担,恳求您,不要为难老十和臣妾的母家。”皇上没有答允,说完,她便一饮而尽,剧毒立刻穿过病入膏肓的五脏六腑,毒血从口鼻里涌出,皇上深深叹一口气,转身离开。钮答应弥留时,再次见到了孝昭皇后,她还是未进宫前的清纯打扮,向钮答应伸出了手,莞尔一笑:“月儿,时辰到了。”钮答应的五官都流着黑血,颤着手去牵那幻影,脑海中最后一幕的景象是她和孝昭皇后一起放风筝,当时,对着宽阔晴朗的天空,两个清纯少女在明媚阳光下,笑得那样灿烂,那点画面播放完毕,钮答应的瞳孔便散了,玻音按着皇上的吩咐进来,为钮答应擦洗掉五官里的黑血,整理遗容。

听闻钮答应的死讯,十阿哥悲痛欲绝,我搂着他不停安慰。皇上下口谕,将钮答应的尸身立刻烧毁,挫骨扬灰。又赐死了玻音,将她换上贵妃的服制入殓,对外说她才是承乾宫里的贵妃,册谥温僖贵妃,陈元龙恭撰的册谥文曰:“朕惟化始宜家,协赞必资乎贤媛,道崇治内助宣,允籍夫令仪,惟懿行式昭生,着珩璜之度斯,荣名载锡,殁膺纶綍之光,尔贵妃钮祜禄氏,阀阅名宗,柔嘉惠质,宅哀恪慎,勤夙夜而无违,秉性谦冲谨言,动而有则,早持躬于礼法,四德偕臧,夙禀训于诗书,六宫咸誉,慨芳规之遽谢,宜褒美之有加,特以册宝谥曰温僖贵妃。于戏,遡婉顺于掖庭,撰编垂灿,閟音徽于泉壤,金石流声,灵爽有知,祗承渥眷。”

温僖贵妃的葬礼,停殡朝阳门外,镶黄旗满洲都统公阿灵阿,举家男妇守孝。阿灵阿和法喀竟在葬礼上大打出手,阿灵阿大骂法喀:“你身为大伯哥,竟然和三弟妹做出苟且之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又气死了贵妃娘娘!”法喀道:“那些话,若不是你传出去的,贵妃娘娘又怎会被气死!你这个混蛋!”他边骂着边将阿灵阿打出鼻血,阿灵阿也不甘示弱,和法喀拉扯扭打,福保和家中的女眷忙劝他们。侍卫见他们打闹,便去回禀皇上,皇上赶来,魏珠朗声高叫:“皇上到——!”众人见了皇上,立刻下跪呼万岁,阿灵阿和法喀见皇上来,仍纠缠在一起,侍卫们上前分开他们,皇上问:“今日举哀,为何你们亲兄弟要打架?”法喀跪下道:“回禀皇上,是阿灵阿他胡说八道!诬陷奴才和三弟的妻子苟且,还编造歌谣侮辱奴才和三弟媳妇,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还被传到宫里,奴才气不过,就和他起了争执,只为给自己和三弟妹还一个公道,恳求皇上明鉴!”阿灵阿也道:“皇上,奴才所言可都是真的!他的确和那娼妇,做了苟且之事,还生了个孽障!”法喀道:“皇上明鉴,奴才清清白白,怎容他人玷污名誉!定是阿灵阿蓄意捏造事实,妄图欺君!”阿灵阿道:“皇上面前,我怎敢欺君!倒是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皇上呵止:“够了!”二人静下来,皇上道:“阿灵阿,你大哥法喀,果真如你所言吗?”阿灵阿道:“奴才所言不假,他确实还偷画三弟妹的画像,上回梦呓还老叫三弟妹的闺名,的确和三弟妹有苟且!”皇上问道:“那么,福保,你觉得你二哥所言属实吗?你也是当事人,朕要听听你的看法。”福保看了看法喀,又看了看阿灵阿,跪下道:“皇上,拙荆已经过世,奴才不想她身后还要背负流言蜚语,拙荆她,绝非二哥所言,是二哥嫉恨大哥,所以恶意中伤,皇上明鉴!”阿灵阿叩头辩解:“冤枉啊皇上,的确是证据确凿,不信,皇上可以再以滴血验亲,检验小孽障和法喀是否亲生父子!”皇上道:“朕看,的确是谣传,阿灵阿,你好大的胆子,朕的面前,还敢巧言构陷自己家兄,可见你平日里凶毒益甚。如此不敬长兄,不敬君上的狂妄小人,怎配做镶黄旗满洲都统!来人!传朕旨意,阿灵阿于温僖贵妃丧仪中,行为悖逆,造谣生事,于昭阳门前斗殴闹事,毫无敬兄敬君之态,今,撤去阿灵阿镶黄旗满洲都统,并所袭一等公爵位!立刻执行,不得有误!”恪僖公府举家齐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百五十六回 扶持(上)

温僖贵妃的葬礼告一段落,阿灵阿被罢免官爵后,终日酩酊大醉。福保将朝昆托付给香榴,赶往宫中面见皇上,他脱帽,跪在南书房里叩首道:“奴才想辞官,恳求皇上成全!”皇上问道:“辞官?你效忠朕多年,办事得力,从无过错,在内廷侍卫当中很有上升的潜力,为何要辞官呢?”福保叩首:“奴才有罪,奴才当日未能劝止两位家兄争吵,致贵妃娘娘名誉有损,芳魂难安,奴才无用,难当要职,所以特来向皇上辞官,求皇上恩恤奴才!”皇上道:“当日之事,只是一件小事,再者,错不殃及无辜,爱卿何须自责?”福保伏着道:“回皇上,当日奴才也有隐瞒实情,拙荆自戕,并非因二哥谣言中伤,乃是因为奴才为保家族名声,和她起了争执,她为自证清白,以死明志。奴才欺君,但奴才不敢在娘娘灵柩面前,妄言家中丑事。还望皇上明鉴!”皇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求见朕。你为贵妃丧仪忙碌奔波,就算不得已欺君,朕又怎会怪罪?”福保伏着道:“恳求皇上罢免奴才!”皇上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只好下旨了,钮祜禄福保接旨。”福保叩首:“奴才福保叩接皇上圣旨!”皇上道:“钮祜禄福保,忠朕多年,今罹患顽疾,无法担当内廷要职,朕特此恩准,免去官爵。”福保叩首道谢:“奴才多谢皇上成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恪僖公府里,福保浑身缟素,跪在祠堂里对着众多祖宗神位道:“列祖列宗在上,请恕孙儿不孝,家门多有风波,孙儿无能,未能早些阻止,致孙儿的幼子童年丧母,孙儿每每见到幼子,都会想起爱妻,以致神思倦怠,精神迷惘,所以才将幼子托付给大嫂。孙儿出家修行,并非抛却骨肉至亲,乃是为平息谣传风波,为救赎众人之罪,也为爱妻和家妹的芳魂祝祷超度。列祖列宗在上,请恕孙儿不孝。”说着,他就向神位叩了几个头,而后,起身往外走,离开了恪僖公府,直奔潭柘寺,住持听说了他的遭遇后,在厢房里劝道:“恳请施主三思,施主的尘缘未断,佛缘未结,老衲还不能为施主剃度。”在福保再三跪求后,住持终于让他与其他新弟子一起,行了剃度之礼。另一边,因朝昆做了香榴的儿子,素日恶言相向的乳母再不敢怠慢,香榴也将朝昆视如己出,极尽关怀照顾,阿灵阿与法喀哥俩还是见面就吵,阿灵阿赌气,带上成璐住到胡同里的别院。

宁寿宫里,勤贵人逗弄着弘晳,弘晳在她怀中咯咯发笑,积云在旁道:“二皇孙果然和小主熟了。”太后莞尔道:“你抱了许久,仔细胳膊累了,交给嬷嬷吧。”勤贵人摇着拨浪鼓,亲吻弘晳的小手笑道:“臣妾不累,喔喔喔喔。”乳母上前恭顺道:“小主,给奴婢吧。”太后道:“你这孩子跟着哀家这么久,也该去陪陪皇帝,温僖贵妃的风波刚刚过去,你也要多去宽慰皇帝才是。”勤贵人将襁褓交给乳母,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惶恐。臣妾碍于这副脸孔,若是此时去婉转承宠,只怕旁人又说臣妾是伺机邀宠,臣妾在这儿,清净惯了。”太后饮了一口奶茶,道:“清净归清净,可你大好年华,总不能在此孤独一生吧,就算你不想争宠,也得趁着年轻,赶紧有个皇帝的骨肉,若有了儿子,在这皇宫里才有倚靠。”勤贵人恭顺答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皇上要前往暂安奉殿、孝陵拜谒,命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随驾,临行前一晚,四阿哥独自到咸福宫里为孝懿皇后烧冥钱,焦灼的气味和门纸上闪烁的人影引来了守夜的宫女,她提着灯笼进了供奉孝懿皇后的大殿内,见着四阿哥在烧冥钱,立刻呵斥:“何人胆敢擅闯娘娘灵殿!”宫女提着灯笼仔细一瞧,立刻跪地叩头:“奴婢绝非冒犯四爷,只是宫规森严,非大祭典不可擅自烧冥钱,还望四爷下回注意宫规,奴婢按规矩办事,冲撞了四爷,还望四爷宽恕奴婢。”四阿哥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宫女,见她模样清秀,莞尔问道:“你叫什么?”宫女莞尔答道:“回爷的话,奴婢云苓,内务府让奴婢来这儿当差。”四阿哥问道:“进宫几年了?”云苓答道:“回四爷,奴婢是康熙三十一年进宫的。”四阿哥见冥钱还未烧完,又蹲下继续烧,云苓也帮他一起烧,二人正烧着,就有巡夜的几个太监进来,为首的老太监见到一男一女在烧东西,立刻高叫:“大胆!胆敢擅自烧纸!拿下他们!”四阿哥起身,将云苓挡在身后,太监们见是四阿哥,立刻跪地叩头:“奴才叩见四爷!四爷吉祥!”四阿哥也不理他们,只等纸钱全部烧烬,踩灭了火苗,对他们道:“本阿哥来此拜祭皇额娘,有何不可?”老太监吓得只伏在地上道:“哎呦,四爷!可不能想拜祭就来拜祭,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四阿哥恨声道:“又是规矩!”老太监继续道:“四爷若想祭奠孝懿皇后,可以抄录一些经卷送去雨花阁,让僧侣们为孝懿皇后颂经超渡。只是,私自烧东西实在有违宫规,万望四爷以后注意,您是主子,请给奴才们立个榜样。”四阿哥道:“本阿哥虽不是孝懿皇后亲生,但一出生便养在孝懿皇后这儿,等于是孝懿皇后的半子,本阿哥想尽一些孝心,并非想坏了宫规。”云苓也在旁劝道:“四爷,你就听峪公公的话吧,以后不要擅自烧冥钱了。”四阿哥见大家都如此,气匆匆走了。

他刚走,太监们便拉扯云苓,要以擅闯灵殿的罪名加以惩罚,她大叫:“四爷救命!四爷救命!”四阿哥听见喊声,立刻折回去,呵止:“都给我住手!”太监们松开云苓,全部跪在地上:“四爷吉祥。”老太监上前堆笑道:“这个小妮子,方才也犯了擅闯禁殿的规矩,这不,老奴得带她去挨板子。”云苓跪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四爷,奴婢是因为看见你在屋里,才进去的啊!”四阿哥对老太监道:“确实如此,她并非擅闯,是本阿哥擅闯了,公公,打算如何惩治本阿哥?”老太监闻言,吓得跪伏在地:“老奴不敢!”四阿哥上前将云苓搀起,为她擦去眼泪:“走,跟我去永和宫。”

我见她深夜带来个小宫女跪在殿中,要来求我,让这个小宫女进他府邸伺候,我边抄着佛经,边道:“老四,上回宋秋玫,因为是额娘自己宫里的人,所以,额娘才好和内务府的管事通融,安排她的去处。但她是咸福宫的宫女,额娘得问过你皇阿玛的意思才行。”四阿哥道:“可是,儿臣实在属意这个宫女。”我莞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额娘明白,可是,宫里头的女子,到底都是你皇阿玛的,你可不能想要谁就要了谁去。”四阿哥道:“那儿臣即刻去求见皇阿玛。”我见他要走,忙劝住:“站住!这么晚了,若因此事惊扰了你皇阿玛,龙颜大怒不说,还会责怪你太儿女情长,因小反而失大!”我思索片刻,继续道:“这样吧,明日天一亮,额娘就召见内务府的管事,和他们商议此事,你看如何?”四阿哥半信半疑,对我道:“儿臣全凭额娘做主。”我道:“很晚了,你明日还要启程,赶紧去歇息。”四阿哥向我叩首:“儿臣告退!”说完便离去,云苓也叩首:“奴婢告退。”我见她要走,叫住了她:“云苓,今儿个你就在这儿上夜吧。”云苓为难道:“可是,咸福宫那儿,奴婢的差事还没做完。”我莞尔:“咸福宫不是已经没有主位了吗?冷清清的,在本宫这儿多好。没事,你可以先去跟咸福宫那儿说一声,再来本宫这儿。”云苓犹豫不决,对我道:“请娘娘容许奴婢考虑一下。”我道:“用不着考虑,老四属意你,本宫也觉得你和老四很投缘,现在他的府邸里就一个侍妾,若以后人多了,才会多子多福。”云苓道:“可,可奴婢出身卑微,阿玛只是个府检校,不敢妄图高攀四爷。只希望等候满龄离宫,回家乡听从长辈安排指婚。”我道:“本宫知道你不是故意接近老四,可现在是老四主动提出要了你去,你若是真不愿意,本宫也不勉强。不过本宫有话劝你,等你满龄配婚,那得多大了,不见得还能享受儿孙之乐,在宫里,宫规戒条刻板久了,去了民间,夫君还会觉得你刻板,但是,跟了老四,虽为妾室,但却也算人上人,你阿玛的前途,或许也会因你而发达。本宫的话已至此,该怎么决定,你自己看。”云苓向我拜别,她走在夜路里,脑海中在为将来之事盘算,走着走着,她便又折返回来。

次日皇上和三位阿哥便整装出发了,我们齐聚在乾清门前送行,荣妃莞尔对众嫔妃道:“先帝爷的祭礼,本宫已经让内务府的人备下了。过了后日,斋戒便结束了,这段期间,宫里头是不准见荤腥的,还望各位姐妹相互敦促。”低位份的嫔妃齐声道:“嫔妾谨遵荣妃娘娘教诲。”荣妃对大家道:“今日姐妹们站在这儿送行,也劳累了,就都散了吧。”低位份的嫔妃一同福下:“嫔妾告退。”我们散去后,我便让小太监去召见内务府的太监总管过来,商议将宫女云苓调到四阿哥府邸的事。

御花园的迦叶池边,十阿哥独自一人坐在池边,心事重重,不时拿起石头砸向水面,泛起阵阵涟漪,他对着水面低声咒骂:“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泪水滑落,他用胳膊轻轻擦拭,可见还未从丧母之痛中缓解过来。宣嫔逛着御花园,见十阿哥坐在池边,四周没有随从,便附耳身旁的萨仁和琪琪格,两个宫女蹑手蹑脚上前,将十阿哥推下河,和宣嫔迅速离开。十阿哥在水中挣扎直喊救命,巡逻的内廷侍卫立刻下水将他救起。恰在此时,我也正巧经过御花园,听见十阿哥的哭声,赶紧循声到了凉亭里,见他浑身湿透,便问内廷侍卫:“为何十阿哥弄得这么湿?”内廷侍卫道:“回德妃娘娘,奴才发现十爷的时候,十爷不慎落水了。”我疑惑:“落水?好端端的,十阿哥怎会落水?”十阿哥哽咽道:“并非儿臣自己不小心,是,是因为有人推了儿臣!”我惊讶:“究竟是何人所为?”又问内廷侍卫:“方才,你们瞧见什么人推了十阿哥吗?”侍卫道:“奴才看得不真切,像是有两个宫女经过。”我问道:“两个宫女?可知是哪里当差的吗?”侍卫道:“奴才瞧着像在嫔妃小主那儿当差的宫女。”十阿哥哽咽道:“一定是,一定是有人要杀儿臣!”我将他搂在怀里安慰:“胤誐别怕,别怕,额娘在这儿,额娘在这儿。”我觉得他瑟瑟发抖,忙吩咐道:“赶快,先带十爷回宫去,再帮他弄干身子,换身干净衣裳,快去快去。”宫女太监们闻言便扶十阿哥先走,我也即刻赶回宫去。

十阿哥因为落水受寒,发了高热,昏迷不醒,我坐在病榻旁端着药碗,喂他喝药,十阿哥喃喃道:“你们害死了额娘,又要害我,我,我不要在这儿,不要在这儿……”我放下药碗,用凉毛巾垫上他的脑门,继续一点一点喂药,然后吩咐十阿哥的随从和宫女太监:“你们几个,仔细留意着十爷的病情,若是有什么差池,本宫可是要拿你们试问的,都明白吗?”宫人们全都跪地,恭顺答道:“奴才/奴婢定当尽力,照顾十爷。”我放完话便离开十阿哥的厢房,去往佛堂参佛。另一边,太子福晋来拜见宣嫔,她看着因丧事而没有生机的殿阁,嫌弃道:“这宫里到底是死过人的,宣娘娘您不怕吗?”宣嫔笑道:“毕竟死了一个贱婢而已,没啥可怕的,若说那儿晦气,平日里本宫也少去,毕竟,触景生情呐。”太子福晋叹道:“若她当初不害本宫小产,拿本宫作刀子使,本宫又怎会想害她,现在她死了,本宫的仇也算报了。”宣嫔道:“太子福晋,别老想那贱人,咱们得多为将来打算。您是储君的正宫,本宫乃是蒙古亲贵,论权势,论地位,将来整个天下,都可为你我左右,所以,目前你我要除掉的猎物,是那些可能妨碍我们的人。”太子福晋莞尔一笑道:“本宫也有本宫自己的打算,不劳娘娘您费心思。”她笑得诡异,继续道:“娘娘,您不妨猜猜看,本宫除掉了贱婢之后,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宣嫔也道:“那您也猜猜本宫要除掉谁好了。”

长春宫里,瑞嫔和福嫔跪坐菩萨前,为所做之事忏悔,瑞嫔神情中已没了仇恨,欢喜自在,福嫔莞尔道:“放下了,才不会被仇恨所蒙蔽,继续浑浑噩噩。”瑞嫔叹道:“说来说去,她与我同一届进宫,变成如今这样,实在是天意弄人。”福嫔双手合十,闭目凝神道:“罪过罪过。”景阳宫里,祥嫔为了争宠,正按着从宫女那儿听来的民间偏方,用鸡蛋清和黄瓜片敷脸,以求容颜娇丽。

过了几日,十阿哥的高热便褪了许多,皇上和三位阿哥也回宫了。**喇嘛班禅胡土克图遣使进贡,因阿灵阿被免官,满洲都统缺位,皇上便调了镶黄旗蒙古都统觉罗席特库为满洲都统。宫外,成璐典当了自己的首饰,换了一箱银子,抬去贿赂吏部尚书库勒纳,要他面见皇上时,替阿灵阿美言,库勒纳见成璐容貌娟丽,顿起色心,对成璐笑眯眯道:“阿灵阿夫人,这儿不大方便,请随本官去后院详谈。”瀮儿见库勒纳面相不善,附耳道:“二少**,当心有诈。”库勒纳道:“怎么?不想你家相公官复原职了?”成璐堆笑逢迎道:“大人,妾身进后院去,怕不方便,可否在此详谈?”库勒纳走上前来,拉着成璐白皙的手轻抚道:“在这儿人多眼杂,更不好和夫人你,详谈了。”他坏笑着看向成璐,成璐立刻缩回手:“请大人自重,妾身乃是有夫之妇。”库勒纳坏笑道:“银子本官从来不缺,这美人嘛,本官可是很喜欢的哟!你只要伺候我满意了,我便答应帮你们家说情,你看如何?”瀮儿闻言,对库勒纳斥道:“让我们少**伺候你,简直荒唐!”库勒纳立刻变了脸色,大喝:“那你们快滚吧!”成璐闻言,立刻跪下叩头求道:“求大人为我家夫君说情,求大人了,妾身为大人做什么都愿意。”瀮儿闻言,惊道:“少**你……!”成璐对瀮儿道:“这事,你帮我隐瞒住,我不想因为此事,让家里再掀争执。”瀮儿只劝道:“少**!三思啊!”成璐起身,低眉顺眼地走向库勒纳,库勒纳越看越喜欢,牵着成璐便走进了后院的厢房里,厢房中不时传来男女云雨声。

阿灵阿虽没有恢复满洲都统,但却恢复了一等公爵位,成璐和瀮儿对此事三缄其口,阿灵阿则以为是皇上开恩,宽恕了自己。另一边,曾和温僖贵妃进宫前有过私情的小厮燕向笛,听说温僖贵妃死得难堪,盗伐风水禁地雾灵山树木,以此诅咒皇上和大清江山,被当地官员抓住,皇上判他枷责发落至宁古塔。又过了些时日,老四在府邸里临幸了李云苓,宋秋玫在自己房中啜泣,谢嬷嬷知她嫉妒,进她房中劝道:“你不是四爷唯一的女人,早晚都是要和别人分享的,为何不往好处想想,以后你可以多花时间陪伴孩子,伺候四爷的事,有别人帮你,不是挺好的?”宋秋玫哽咽着点头,许是伤心动了胎气,再加上胎里不足,小公主一出生便没了气息,谢嬷嬷进宫将噩耗告诉我,我也遗憾叹道:“实在可惜,嬷嬷,帮本宫好好劝她,让她别难过。”谢嬷嬷恭顺答是,向我告退离宫。

这日皇上去南苑围场狩猎,宣嫔同去,也身披甲胄,英姿飒爽,猎了几只麋鹿,回宫后,邀了众嫔妃同去吃烤鹿肉,王贵人只吃了几口便泛起恶心,敬嫔忙到她身旁,问道:“呦,这是怎么了,妹妹?”王贵人强忍住吐意,对我们道:“嫔妾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一吃荤腥就吐。”伺候王贵人的宫女茜儿寻思着:“小主想来,也有个把月的身孕了。”王贵人温斥:“别瞎说,哪就有了。”惠妃莞尔道:“诶,这事可不能马虎大意。”又即刻吩咐宫人:“来人,去拿行房册来。”宫人将行房册拿来,惠妃仔细翻看,欣喜道:“哎呀妹妹,真是恭喜啊!”王贵人恭顺道谢:“嫔妾多谢惠妃娘娘。”宣嫔道:“既然王贵人吃不了这些,便让茜儿他们吃吧。琪琪格,去拿胡颓子给王贵人品尝,萨仁,再去给王贵人换了清茶来。”宫女们应着便做事,宫殿内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宫殿外则风雪大作,寒冬又为紫禁城换了一次白裳。

冷宫那儿,刘庶人瑟缩在一角,冻得手脚通红,不住地发抖,却仍不停暗骂:“贱人,贱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陈思卉!你这个贱人!贱人!”她冻得唇齿直打颤,却仍在不停咒骂。这边,尝过了烤鹿肉之后,我们各自打道回宫。竹息跟在我的步撵旁为我撑伞,遮挡风雪,我伸手在嘴边哈气,心想:“今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了。”芳若手提暖炉在前供暖开道,莞尔道:“今年雪下得好大呀。”我叹道:“只有雪下得够深,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能雪藏得深,宫里头,年年都如此,当真是乏味至极。”

第二百五十七回 扶持(中)

宁寿宫的饮绿轩中,勤贵人身披貉皮袄,坐在房中绣着首案红,半夏和小辛子在打扫庭院中的积雪,屋内燃着暖炉和炭火,隔绝了屋外的严寒,暖意让人舒适得生困,勤贵人边绣着,边打着哈欠。她强打精神,却仍伏案入睡,一刻钟的功夫,便梦见刘庶人在冷宫里被活活冻死,她猛然惊醒,吓得一头冷汗,积云在旁伺候,见勤贵人方才惊醒,问道:“小主,可是做噩梦了?”勤贵人道:“吓死我了,方才我梦见燕燕了,她,她……”积云道:“小主,你梦见刘庶人怎么了?”勤贵人道:“她活活冻死在冷宫里,双眼还瞪着我,太可怕了……”积云为勤贵人倒了杯大麦茶,对勤贵人道:“小主,咱不去想它了。”勤贵人担忧道:“积云,我还是很害怕,怕燕燕她出事。”积云劝道:“小主,那可是冷宫,关押的都是罪妃,您可不能擅闯。”勤贵人饮了口茶道:“我知道宫规,但她是我义妹,就算我们曾经有误会,有矛盾,可毕竟是我义妹,我怎可弃她不管不顾?”积云思索片刻,对勤贵人道:“小主,要不这样,我们先去求见太后娘娘,求她恩准我们去冷宫探望刘庶人,我们得了太后的口谕,冷宫的奴才们也不会为难咱们。”勤贵人点头道:“好,现下什么时辰?”积云道:“回小主,酉时刚过,这会儿小厨房在准备晚膳。”勤贵人道:“那明日一早再说吧。”说着,半夏便进来向勤贵人一福:“禀小主,晚膳备好了。”

次日,宁寿宫正殿内,太后听闻勤贵人要去冷宫探视刘庶人,边挠着膝上的黑豆,边莞尔道:“哀家知道你与她姐妹情深,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若与她来往,旁人可能会误会你们在互通消息,而且,冷宫乃深宫禁地,还是不要涉足为好。”勤贵人跪在毛毯上,再三叩头:“太后娘娘,现在天寒地冻的,妹妹的身子弱,臣妾真的担心妹妹在冷宫里有个什么好歹,昨日做噩梦,梦见妹妹她活活冻死在冷宫,所以才想去探望妹妹,恳求太后娘娘恩准臣妾吧,臣妾真的不希望噩梦成谶。”太后道:“到底姐妹一场,你既如此担忧你那妹妹,哀家便准你去看她。”勤贵人叩谢:“多谢太后娘娘!”说着,便往饮绿轩去收拾出了几床棉被,几件棉裘,一个汤婆子,一个炭盆和几斤红箩炭,往冷宫去。

刘庶人身着破旧的冬装,见她让宫女太监拿了那么多过冬的东西来,也不言感谢,只冷笑道:“来此雪中送炭,只怕是别有心思吧?”积云见她如此,出面道:“我们小主一番好心,你……!”勤贵人拉了拉积云的衣袖,积云未说完便住嘴,刘庶人闻言,挑眉鄙夷道:“呵!好心?要是真的好心,当初会看着我落难见死不救吗?”勤贵人道:“燕燕,当初的事,姐姐的确有不是之处,可姐姐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刘庶人冷笑道:“你有苦衷?狗屁!你从一开始,就是个矫情的贱婢!什么好都让你拿了,连我也成了你弃车保帅的棋子,在这儿不见天日,受人白眼,仰人鼻息,你却在宫中享尽荣华,还来我这儿矫情?”勤贵人道:“对,你说得对,我也不想为过去之事辩驳,是我对不起你,燕燕,姐姐给你磕头。”她说着便跪下叩了几个头,刘庶人不为所动,只道:“你以为,磕几个头,咱们的恩怨就能算了吗?”积云斥道:“刘庶人,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家小主对你低三下四的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刘庶人厉声高叫:“狗奴才!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积云还欲回嘴,勤贵人拦住她,向刘庶人叩头:“燕燕,姐姐对不起你。”她的额头已经青紫,刘庶人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少给我演苦肉计!”她走向那些过冬用具,指着那些用具,对勤贵人道:“我不接受你的虚情假意,带上你的东西,立刻滚出去!”勤贵人道:“可是,现在天寒地冻的,我担心你在冷宫里难捱,所以……”刘庶人鄙夷:“你就真的那么希望我在此受罪?还是你是故意来看我落魄的狼狈样,好落井下石?”勤贵人道:“燕燕,你我姐妹多年,你熟知我的为人。”刘庶人道:“谢天谢地我现在认清了你,你那套虚情假意,花言巧语,还是留给别人用去吧。”勤贵人越听越难过,边用帕子抹泪,边哽咽着吩咐宫人们:“来人,把东西带上,我们走。”宫人们又将一大堆东西拿走,刘庶人冒着风雪,站在厢房门口,憎恶地瞪着他们远去。

勤贵人忍着眼泪,神情失落,刚过了几个甬道,便碰见刚从宝华殿走出来的我,她向我福下,哽着对我道了声:“德妃娘娘金安。”我见她有哀容,便问:“妹妹,因何事伤感?”勤贵人只低着头,积云向我一福:“回禀娘娘,方才小主担心刘庶人,求了太后娘娘,拿了些过冬的东西进冷宫里给刘庶人,谁知道那刘庶人根本不领受,还出言折辱小主,把我们小主一番好心当成恶意。”勤贵人拽了拽积云,摇头道:“积云,别再说了。”我叹道:“原来是这样。”竹息在旁道:“娘娘,这儿太冷,要不咱们,请小主回宫里一叙。”我问道:“妹妹,得空吗?”勤贵人微微点头,与我同往永和宫去。

屋内的暖炉驱走寒意,我们二人饮了热茶,我吩咐宫人们都退下,她神情凝重,向我诉说:“从前,因为三藩之乱的缘故,造成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和另一个小女孩在逃难中相识,双双被好心的老鸨收养,并培养她们,后来,两个女孩中的姐姐,因为机缘巧合,被皇上看中,受了一份密旨,改了出身,身份一下跳转为秀女,进了皇宫,还当了嫔御,而这个妹妹,也想进宫,于是她便设计买通了县官,帮她伪造旗人身份,也成功混进了皇宫。姐妹二人在宫里,才进宫,姐妹间就闹了很多小风波,可是都很顺利地化解了,姐姐只求岁月静好,可是妹妹一心要当宠妃,二人在宫中小心周旋,但妹妹伪造旗籍的事,终有一天,因混进皇宫当乳母的老鸨而败露,姐姐却因为有皇上的布局隐瞒没被拆穿。这个妹妹被打入冷宫,而姐姐躲过那劫之后,依旧在宫中平安无事。”我道:“你说的这对姐妹,是否正是你与刘庶人?”勤贵人叹道:“或许是吧。”我道:“这样说来,你与她从小就熟识吗?”勤贵人点头,我道:“虽然本宫是局外人,但本宫能觉察出,这对姐妹在宫中,活得很累。尤其是这个姐姐,因为妹妹进冷宫的事,一定寝食难安,为妹妹的安危殚精竭虑。而这个妹妹,从故事中便知是个不懂事的,必然会因自己的不幸迁怒姐姐。”勤贵人道:“不,娘娘,其实是嫔妾背叛了进宫时的誓言,没帮她布局,没保护她,所以妹妹她才对嫔妾有所误会。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当初,不该在江宁花舫上,引起皇上注意,嫔妾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你我无可奈何。”我思索片刻,对她道:“刘庶人与你生分,无非是欲望落空,咱们只要帮她,重新得到皇上恩宠,满足了她的欲望,你再与她相互化解,你们一定还会和好如初。”勤贵人道:“可是,这事做起来很难吧。”我浅浅一笑:“说难也不难,就看那丫头,肯不肯吃本宫这套了。”

次日,我便带了过冬的东西进了冷宫里给刘庶人,刘庶人向我一福:“嫔妾多谢德妃娘娘。”我莞尔道:“大家姐妹一场,嘘寒问暖是应该的,妹妹不必谢我。”刘庶人问道:“娘娘,为何您今日会踏足此地?”我道:“本宫协理六宫事宜,自然挂怀妹妹。”刘庶人道:“不对,娘娘您高高在上,宫中的杂事那么多,怎会把嫔妾记挂心上?若嫔妾没猜错,定是有人托付,让娘娘您贵足临贱地,是吗?”我莞尔一笑:“刘庶人果然聪明伶俐,不错,的确有人托付本宫。”刘庶人道:“是勤贵人吗?”我摇头,对她道:“是太后娘娘。”她半信半疑看着我,我见宫人们整理好了东西,点上了红箩炭,便吩咐他们:“你们先出去吧。”宫人们全部出去,在外等候。我对她道:“本宫去求见了太后,才辗转来这儿看你,太后说你虽有大错,可当初尽心侍奉,与她也有情谊,她担忧你畏寒,便让本宫带了东西过来给你。”刘庶人疑惑:“真的吗?嫔妾还以为是那贱人让娘娘您走了这一趟。”我道:“你说的是……?”刘庶人恨声道:“勤贵人,这个贱人!”我道:“妹妹,本宫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是,本宫想劝你,姐妹之间不该结仇。”刘庶人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她,我怎会落得此番境地!”我道:“你沦落至此,自然有她的缘故,可你也该想想,你若没有伪造旗籍,混进宫中,你们姐妹之间又怎会闹到今天这番田地?你在责怪她的时候,你有想过,你自己为她添了多少麻烦吗?你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沦落至此,本宫认为你该好好反省自身,而不是迁怒和你一同长大的姐姐。”刘庶人道:“娘娘你高高在上,自然体会不到嫔妾,被好姐妹出卖的这份痛苦。”我叹道:“你认为本宫没体会过吗?妹妹,让本宫给你说个故事吧。”刘庶人疑惑看向我,我坐在凳子上,邀她也一并坐下,我对她道:“十多年前,有一对一进宫便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她们相互扶持,妹妹得了宠幸,遭人嫉妒,有人谋害了妹妹的龙胎,设计嫁祸姐姐,这个姐姐因此进了冷宫,被折磨得九死一生,后来歹人事迹败露,姐姐洗刷了冤屈,和那个妹妹重归于好,相互扶持,许多年后,这个姐姐晋升为一宫主位,这个妹妹也在宫中升为贵人,平安度日。这对姐妹是在宫中才相识的,妹妹,本宫知道你与勤贵人自小就有情谊,这份情谊难得,更要珍惜。”刘庶人不语,我道:“本宫知道,小矛盾一时间很难化解,日子久了,等你想通了便好。”刘庶人低头不语,片刻后,对我道:“可是,被自己所信赖的好姐妹背叛,娘娘可以熬过痛苦,接受自己的妹妹,可嫔妾没您这么宏大的胸襟,正因为勤贵人与嫔妾自幼相识,嫔妾更无法原谅她。”我莞尔一笑:“本宫知道,因为你现在的仇恨,都出自于你内心中的不平衡,你想要皇上的恩宠,想要这宫里的荣华富贵,你看着勤贵人如今好过,自己却在此落难,责怪她不肯搭救你自己。”刘庶人苦笑:“娘娘不要觉得什么都懂,我们之间的事不该娘娘您插手过问。”我叹道:“本宫若不帮你筹谋,你便真的要在此,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刘庶人问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我莞尔一笑。

冷宫到底是非之地,我也没多做停留,与刘庶人寒暄了几句,便立刻出来,回永和宫拿了亲手包的两盘饺子和一小叠蘸酱,装入食盒,上南书房给皇上品尝,我吩咐身旁的宫女给皇上倒茶,皇上闻见宫女身上的香味,便问:“好香啊,你身上用的是何花香?”那宫女闻言,立刻下跪叩首:“奴婢死罪,方才到梅园折了些腊梅,许是气味沾到了身上。”我也向皇上跪下:“皇上,臣妾疏于管教,让宫里的奴婢御前失仪了,臣妾作为一宫之主,难辞其咎,求皇上降罪。”皇上莞尔将那宫女搀起,对我道:“一件小事,德妃不必自责。”说着,又挑起了那宫女的下巴,仔细打量着,似乎觉得很眼熟,我莞尔:“皇上,她是新来的,臣妾带她回去,一定好好训诫她。”皇上朝我摆了摆手,我会意,便告退离去。

南书房内,皇上用着膳,那宫女为他研墨,皇上道:“为什么不在冷宫里好好待着,还要偷跑出来见朕?”刘庶人闻言,跪伏在地哽咽道:“回皇上,罪妾想您,罪妾在冷宫里,挂念皇上,方才德妃娘娘奉太后娘娘懿旨,到冷宫里送东西,罪妾求她帮了罪妾,偷跑过来,只为陪伴皇上片刻,罪妾此生,纵是在冷宫中孤独终老,也知足了。”皇上道:“可你终归是坏了规矩的,老祖宗有祖训,纯粹的汉女是不能进宫的,能进宫的必得是汉军旗才行。朕体谅你钟情于朕,此番不会追究,起来吧。”刘庶人道了声:“罪妾多谢皇上宽恕。”便起身立侍在旁,继续为皇上研墨。

过了许久,皇上要面见大臣,我见她从里面出来,带她再回冷宫里与芳若换回衣服。皇上议完了政事,摆驾到永和宫里,敬嫔和定常在接驾:“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问道:“德妃呢?”敬嫔道:“回皇上,妹妹还未回宫。”皇上道:“那好,朕便在此等候。”我回来,见皇上坐在大殿内,上前行礼问安:“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上对我道:“德妃,你在宫中也有很多年头了吧。宫规戒律,没人比你更熟悉,明知冷宫中的是罪妇,为何要帮罪妇,破坏宫规?”我闻言,即刻下跪叩首:“臣妾自知有罪,望皇上责罚!”皇上道:“不,朕不想罚你,只想知道,是为什么,让你要出面帮她?”我道:“回皇上,是勤贵人担忧刘庶人,再三嘱托臣妾,臣妾才会帮刘庶人。”皇上道:“原来如此,朕知道了,朕赦你们无罪,都起来吧。”我与众人齐声叩道:“多谢皇上宽恕!”便起身立侍。皇上对魏珠道:“去传内务府的宫女管事过来。”魏珠领命出去,过了一会儿,那大太监随魏珠过来,叩头面圣:“奴才叩见皇上,叩见娘娘。”皇上对那大太监道:“朕找你过来,是想指派一个汉军旗的宫女,去慈宁宫伺候,那宫女是朕下江南的时候,亲自选定的,她进宫匆忙,登记的手续还未齐全,找你过来,便是知会你一声。”大太监道:“皇上,这个好说,奴才动动笔就行了。”皇上道:“另外,她是孤儿,曾经在二等侍卫陈希阂家中伺候。”大太监闻言,便会意:“奴才谨遵皇上吩咐!”皇上道:“好了,你先回去忙吧。”大太监叩首告退,皇上对我道:“如此,她便不再是冒充旗籍的罪妇了,朕也可以传口谕,让她立刻动身去慈宁宫,有了姑**当靠山,旁人也不敢再追问什么。”我道:“皇上思虑周详,臣妾惭愧。”皇上道:“朕要回去了。”我们一同恭送道:“恭送皇上。”

冷宫那儿,内务府的人给刘庶人换了身宫女的衣服,带刘庶人离了冷宫,往慈宁宫去,一路上的眼神中,透露着不甘和妒火,她想要的,是宫中的锦衣玉食,成为人上人,让别人伺候,而不是伺候他人。另一边,勤贵人跪在观音菩萨面前,求菩萨保佑刘庶人平安无事。这对姐妹,以后的瓜葛,才刚刚开始。

第二百五十八回 扶持(下)

半夏提着一个食盒进我宫中,芳茉打开食盒,当中是一盘饺子,她对我道:“禀娘娘,我们小主说,燕燕能脱离冷宫,全赖娘娘您从旁相助,这是我们小主亲手做的一点心意。”我莞尔道:“勤贵人有心了,一会儿本宫就尝尝看她的手艺。”半夏向我恭顺一福:“奴婢告退。”那饺子还热气腾腾,我用木筷夹起一个,蘸了醋,送入口中咀嚼,自是鲜美。吃完了饺子,我喝了一口碧螺春解腻,便往小佛堂去抄写佛经。

慈宁宫那儿,苏麻与三位太妃打牌,燕燕在旁侍奉茶水,赞太嫔边打着牌,边对苏麻道:“姑**今儿气色不错。”苏麻打出一个牌,边吃着牌边道:“人老喽,一天不如一天了。”钦隆太妃笑道:“姑**精神矍铄,有太医院照料,身子定会康健硬朗。”苏麻向钦隆太妃笑了笑,一阵冷风吹来,众人打了个寒颤,玟太嫔见窗户半开着,忙吩咐燕燕:“快去,把窗户关严实了。”燕燕向太妃们一福,去关窗户,可是窗户上有结霜,她要冒着风雪,将那冰霜都用小锹铲掉,才关上了窗户。

我正抄着《心经》,太后那儿的小宫女便进来向我一福:“奴婢叩见德妃娘娘,太后娘娘传召。”我闻言,立刻停笔,与芳若一起,随她前往宁寿宫。太后坐在正殿里,我进前向太后一福:“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太后见我拘着,也不叫起来,对我道:“德妃,哀家听说,刘庶人的事,是你从旁协助的?”我闻言,立刻下跪叩首:“臣妾自知犯了宫规,还望太后娘娘责罚。”太后道:“哀家不罚你,哀家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帮她脱罪?”我道:“回太后娘娘,因为臣妾听说刘庶人在冷宫里受苦,臣妾想起当初的自己,心中恻隐,所以前去帮助。”太后道:“哀家知你心善,可她进冷宫完全是咎由自取,她犯的可是欺君大罪,你若去帮她,必然知道这些。”我只把头低着,勤贵人进前来下跪叩首:“回太后娘娘,是臣妾再三恳求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才帮臣妾去帮刘庶人的,此事,是臣妾的错,还请饶恕德妃娘娘。”太后叹道:“罢了,哀家念你心疼妹妹,这次就算了,只是,下回不要再动什么恻隐善心,你救了她,没准她还在心里怪你,对这种处心积虑欺君的人就该铁石心肠。”她看向我们二人,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穗子道:“行了,都跪安吧。”我们一同叩首道:“臣妾告退。”

过了数日后,春暖花开,顺天府进春,皇上让入宫最为年久的荣妃一同主持祭春神之礼,礼毕后,由我们四个如今位份最尊的宫妃,在钦安殿内,为皇太后进长寿香,以求为皇太后延年益寿。皇上在朝堂上,与众大臣商议西北战事,以散秩大臣杜思噶尔,为镶黄旗蒙古都统。又过了几日,厄鲁特噶尔丹,遣使他西兰和卓,请安入贡,皇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

这边歌台暖响,觥筹交错,另一边的光明殿粮仓那儿,和卓带来的一支巴图鲁小分队砍杀了光明殿的护卫,在粮仓那儿堆了柴,放火烧毁粮仓,侥幸逃过一劫的护卫立刻进宫,到乾清宫奏报,歌舞戛然而止,他上前单漆跪地,朗声奏道:“启奏皇上!光明殿粮仓失火!”他西兰和卓闻言,看着皇上,邪魅一笑。皇上闻言,问道:“为何会失火?”他朗声回道:“是他西兰和卓,派人放火烧我大清军粮!”皇上看向他西兰和卓,他西兰和卓举起酒杯,得意道:“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兵不厌诈,天可汗,我烧你粮草,你不会介意吧?”皇上道:“怎么会,和卓,朕敬你一杯,干!”他西兰和卓也举杯对皇上道:“干!”皇上见那护卫还跪着,便吩咐道:“此事容后再议,来人,继续奏乐!”护卫仍跪在殿中:“求皇上降旨,让奴才诛杀贼寇!”皇上拍案怒喝:“大胆!来人!带他下去!”立刻有两个御前侍卫进前来,将那护卫架走。殿中歌舞又继续,殿外,御前侍卫对那护卫道:“方才皇上已有密令,若和卓使诈,便让尔等如法炮制,剿灭他的人马。”护卫闻言,立刻出宫去办。

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一名负伤的巴图鲁踉跄闯进大殿,他还没走上前,便倒地断气,宫女太监们大骇,御前侍卫立刻进来将他拖走。他西兰和卓眼见此状,便知发生了什么,一脚踢翻了酒桌,跳上龙椅,拔剑抵住皇上的脖子:“天可汗,你假意与我喝酒,却派人杀我部下!”皇上看着剑芒,微微一笑:“和卓方才说,兵不厌诈,你们的人对大清用了手段,我们只不过礼尚往来。而且,你的部下被我们歼灭,也全怪他们无用,你要是知道你自己将会是什么后果,便尽管杀了朕。”魏珠忙喊:“御前侍卫!御前侍卫!护驾!护驾!”立刻就有侍卫带刀进来,和卓的部下也与侍卫相互砍杀,我们惊慌地从后殿四散而逃,他西兰和卓劫持着皇上,怒目圆瞪:“别过来!再过来!我便杀了他!”皇上毕竟曾是宫中的布库高手,一招扫堂腿和过肩摔便撂倒了他西兰和卓。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他和部下扣押在地,他求饶道:“天可汗饶命!天可汗饶命!臣也是受噶尔丹的唆使,才会出此下策!”皇上道:“今日之事,朕不追究,和卓立刻启程回去,将来咱们战场见!你该知道,你应该效忠的人是谁!去吧!”他西兰和卓叩首:“臣叩谢天可汗不杀之恩!”说罢便带上部下离去。

又过了几日,巡抚噶尔图奏报,平阳府地震,遣户部尚书马齐与噶尔图前去赈济,噶尔图未等赈济大臣会同详加筹画,亲行赈济,却突然回省,被革职。索额图听了李四儿的枕头风,向皇上提议,让隆科多代噶尔图去赈济灾民,隆科多去灾区后,与赈济大臣一起赈济,处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皇上褒扬,同时还夸赞索额图知人善任。索额图进佟府找佟夫人和香桔商量,要将他的第六房小妾李四儿赏给隆科多作妾,香桔只有顺从没有反对,佟夫人面上便不情愿,花轿还是将李四儿抬到了佟府,因是纳妾,并没有特别隆重的婚礼。

李四儿以小妾的身份再度回来,当天便去给香桔和佟夫人请安,娇滴滴地道:“婢妾叩见额娘,叩见姐姐,愿额娘和姐姐,万福金安。”佟夫人不理会她,只嗑着瓜子,香桔从座位上起身,前去搀起:“妹妹快请起,你我如今一同侍奉相公,侍奉额娘,咱们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李四儿莞尔,轻轻点头。佟夫人饮了一口茶,对李四儿道:“既回来了,这儿的规矩,你也该清楚了。”李四儿故作恭顺:“婢妾已经痛改前非,以后绝对不会再给额娘和姐姐,添麻烦的。”佟夫人道:“那样长记性,就最好了。好了,我乏了,你和你姐姐,自娱便是。”晚秋立刻扶了佟夫人进寝屋去。香桔莞尔牵上李四儿的手道:“妹妹,先与我去逛逛庭院吧。”李四儿莞尔随她去。

隆科多晚上回府,按着规矩,小妾进门的头一晚是要在那个小妾的屋中留宿的。李四儿曾在漪红院学到不少调情方法,竟让隆科多爱不释手,连续几晚都是李四儿侍寝。连本月的十五,隆科多也在李四儿那留宿,丫鬟阿梨见此情形,为香桔担忧:“少**,这样下去,可不成规矩啊,你得出面跟少爷说说。”香桔做着刺绣:“罢了,我是正房,不与她一般见识便是了。”

次日一早,香桔用了早膳要去佟夫人那儿请安,见李四儿还未起身,便问李四儿那儿伺候的丫鬟芬儿:“芬儿,姨少**还未起身吗?”芬儿停下手中的扫把,恭顺答道:“回少**,姨少**昨夜劳累了,后半夜才歇下。”香桔闻言,便道:“那好,我便不叫她了。”说着,便往佟夫人那儿去。李四儿慵懒伸了懒腰,芬儿听见动静,立刻进前,喊来丫鬟婆子准备伺候李四儿洗漱打扮:“姨少**起床!姨少**起床!”那些丫鬟婆子听到响动,立刻殷勤进来,各种伺候。

这日午后,香桔到李四儿房中串门子,二人要说体己话,便支走了各自的奴婢,李四儿瞧着香桔发髻上蓝盈盈的点翠簪子,莞尔道:“姐姐,你戴那只簪子真好看。”香桔道:“这只簪子,是相公买给我的,据说点翠十分名贵,寻常人家都用不得的。”她拔下簪子,走到李四儿身后,轻轻将那点翠簪子簪上李四儿的发髻,莞尔笑道:“妹妹比我年轻貌美,一定更配这只簪子。”李四儿莞尔笑道:“妹妹身份卑微,只用素金簪子便好,怎好劳姐姐您破费呢?”香桔莞尔道:“你我姐妹,不必计较一只簪子。”李四儿从发髻上拔下那只点翠簪,在手中仔细打量着做工:“的确做工精致。”她说完:“多谢姐姐赏赐。”便立刻举起簪子,扎向自己的胸口,香桔立刻去拔下簪子,手中都是血,惊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李四儿经大夫医治已经无事,她向隆科多哭诉:“是姐姐她,嫉妒婢妾美貌,所以要杀了婢妾泄愤,相公,要为婢妾做主啊!”香桔闻言,立刻跪下:“相公,妾身没有!”隆科多问道:“芬儿,阿梨,你们都看见了什么,再交代一遍。”芬儿道:“当时,姨少**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少**手里也是血,地上还有一个带血的簪子。”阿梨道:“奴婢也看见了,可,奴婢也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香桔叩首道:“相公,妾身没有!是四儿自己刺伤自己,要嫁祸妾身!”李四儿在床上嘤嘤啜泣,隆科多立刻上前安慰,又斥香桔:“杀人未遂还不肯承认罪行,如此歹毒善妒!还不快给我滚出去!”香桔闻言,伤心欲绝,艰难地走出去。李四儿故作委屈:“相公,姐姐说她是诰命,纵是处治了婢妾,也不过是处治一个丫头。婢妾不知哪里得罪了姐姐,姐姐竟然要下此狠手。大夫说,还好心脉没事,不然婢妾,婢妾的命……”她抓起被子蒙住脸,嘤嘤啜泣,隆科多到床边安慰道:“她要真是这样说,我便进宫面见皇上,求皇上把她的封诰给夺了。”说着,便搂着李四儿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

佟夫人的院子里,香桔跪在佟夫人面前哭诉:“额娘,妾身冤枉,妾身根本没想刺杀妹妹!是妹妹自己,用簪子扎伤自己,以此嫁祸妾身!妾身求额娘明鉴!”佟夫人道:“好端端的,你那舅舅又给你相公送了个狐媚子!额娘心里明白,你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定是那狐媚子使坏!”正说着,隆科多便进了佟夫人的院子:“儿子叩见额娘!”佟夫人道:“你那小妾,伤势如何了?”隆科多道:“大夫说不致命,歇息一段时日便好。”佟夫人道:“此事,我觉得并非桔儿所为,桔儿大方稳重,怎会意图杀死小妾?倒是四儿,有些可疑。”隆科多道:“四儿方才说,桔儿早有了杀妾之心。”佟夫人道:“她要是真的想杀妾,就不怕败坏了娘家赫舍里一族的名声吗?额娘作保,此事,桔儿是无辜的。”隆科多道:“儿子不知道方才桔儿跟额娘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了额娘,当时桔儿也在场,丫鬟婆子都看到了,额娘你说桔儿无辜,难道那些证人都是瞎子吗?”香桔跪行道隆科多面前,抱着隆科多的腿哭道:“相公,妾身从未起过歹意,求你相信妾身啊!”隆科多一脚蹬开:“你给我滚开!”佟夫人拍案怒喝:“隆科多!你干什么!”隆科多道:“额娘,如此毒妇,还敢狡辩,儿子明日就进宫面圣休妻,将四儿扶正!看她还如何猖狂!”佟夫人怒喝:“你敢!”斥道:“你为了那只狐狸精,都敢在额娘面前抹黑自己夫人,你,你……!”隆科多道:“额娘息怒,桔儿歹毒,并非儿子抹黑。恳求额娘为我佟家名声考虑,将桔儿逐出家门!”佟夫人闻言,已经气晕,香桔担忧,立刻上前照顾:“额娘!额娘!”隆科多将香桔一把拽起,往地上一推:“贱人!给我滚开!”

香桔跪坐在地,伤心欲绝,隆科多嘱咐丫鬟伺候佟夫人,进宫去当值。佟夫人醒转过来,立刻道:“桔儿,你不要委屈,相公冤了你,是他鬼迷心窍,可额娘不糊涂,走!我们上那小骚货去,这回有额娘在,看她还敢耍什么诡计!”香桔劝道:“额娘,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一会儿相公回来,又该怪妾身了。”佟夫人斥道:“旁人看你性子软,好拿捏,所以变着法地挤兑你,你可倒好,自己被人冤枉了还忍气吞声!你看那狐狸精进门以后,你相公有到你房中留宿过吗?”香桔被问得无言以对,只得低头叹气,佟夫人道:“你别怕她,她要再敢乱来,额娘会治她!”香桔勉强点头。

李四儿喝完了药,正倚在床上刺绣,佟夫人和香桔便进屋来,佟夫人问道:“四儿,身子可好些了?”李四儿莞尔答道:“四儿多谢额娘关心,已经好多了。”佟夫人道:“那就好,上回的事额娘也听说了,都是桔儿她的不是,桔儿,快,向四儿叩头道歉。”说罢,香桔便跪下向四儿叩头:“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刺伤妹妹,都怪姐姐不好。”李四儿见她如此,忙吩咐芬儿和阿梨:“芬儿,阿梨,快扶少**起来。”丫鬟扶起香桔,李四儿道:“姐姐这可折煞妹妹了,那只是一件小事,妹妹我已经无事,姐姐何须介怀?”香桔道:“你无事了便好。”佟夫人对着芬儿道:“芬儿,姨少**出事,定是你照顾不周,若有下次,我便撵你出府,听到了吗?”芬儿闻言,立刻下跪叩首:“回老夫人,奴婢再不敢疏忽大意了!”

次日一早,隆科多换了班回府去探望李四儿,李四儿哭诉:“昨日姐姐带着额娘一起过来了,还大声责骂了婢妾,说婢妾给相公灌了迷汤,把相公迷惑得五迷三道的,婢妾伤还未痊愈,听到责骂,心口又像针扎般疼,疼死婢妾了,相公,婢妾的心,好难过啊!”说着便伏在隆科多怀中啜泣。隆科多闻言,便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便不会再去那妒妇的房中,若是她们再来,你便让丫鬟阻了她们,不让她们进你房中。若她们问起,便说是我的意思。”李四儿的哀容中露出些许喜色:“还是相公待我最好了。”

香桔已然失宠,和佟夫人一起抄颂佛经。府中诸事都交由李四儿主理,她意气风发,俨然像被扶正了的,隆科多一心想休妻,可香桔的娘家乃是赫舍里一族,比后来才抬旗的佟家,地位要高出许多,李四儿碍于自己的尴尬身份,一心想要取而代之,香桔不欲与她争斗,只与佟夫人安静避世。这一日,新来的小丫鬟莲儿给李四儿梳头,不小心扯痛了李四儿,李四儿竟叫芬儿带人,将莲儿带到庭院里活活打死,隆科多问了此事,李四儿还哭诉:“那丫头平日里便对婢妾不恭不敬,当日婢妾也是想拿她做个筏子,没想到丫鬟婆子们手里的劲没拿捏好,一个不注意,便打死了。婢妾也好难过啊,相公。”隆科多道:“既如此,等会儿我让人捎些银子给她娘家人,跟她们说,莲儿是得了急症不治而死,让她们将莲儿好好安葬。”李四儿擦了擦眼泪,莞尔点头。

佟夫人知道实情,传了李四儿过来问话,李四儿坐在客座上,神态中便对佟夫人不恭不敬,她邪魅一笑:“额娘您和姐姐,静心理佛,府中的大小事宜,婢妾虽然手生,但打理得丝毫不敢错漏,额娘尽管放心。”佟夫人道:“莲儿的后事,可都办妥了?”李四儿道:“当然,还花了不少银子呢。乖乖,她娘家人胃口真大。”她笑着饮了一口碧螺春,佟夫人道:“此事,你作为家中的管事夫人,下人猝死,与你也难辞其咎。”李四儿道:“也怪那贱婢不经打,婢妾不过让人小惩一番,她便被打死了,婢妾也惶恐不安呢。”佟夫人道:“死在你手里的,你当然日夜睡不安稳,这几日,府中的事情就交给额娘,你先去祠堂里,为自己的**失当,向列祖列宗跪着忏悔。”她看着李四儿花枝招展的打扮,叹道:“去吧。”李四儿也不行礼,轻哼了一声,便往祠堂去。

祠堂中的供桌上,供奉着佟氏一门的祖宗牌位,李四儿瞪着那些牌位,心中暗下毒誓:“我李四儿发誓,我一定要让佟家,家无宁日!”想着,她的嘴角邪魅一提。另一边,香桔抄着佛经,突然写错了一个字,只好将整张纸揉掉,重新抄写,阿梨见香桔面有倦意,便道:“少**,一会儿再写吧,奴婢看您眼皮都抬不起来了。”香桔莞尔道:“我没事。”

第二百五十九回 妯娌(上)

钦天监和礼部择了个黄道吉日,为太子的众多妻妾们颁位号,行册封礼。册封礼的前三日,我们全部斋戒,皇上遣官祭告天地、宗庙,是日,我们同着吉服,齐聚坤宁宫内,待女官宣完圣旨,太子妃受了册宝和凤印,我们便随着执礼太监的口令对太子妃二跪四叩,礼毕后,太子妃与我们一同往奉先殿行谒告礼。奉先殿的谒告礼完毕后,我们各自回宫,太子妃随女官往各宫嫔妃处,对我等母妃行四拜礼。回到毓庆宫里,对太子也是四拜。从早晨开始就在行册封礼,整个流程完毕,天色也黑了下来,太子妃回了毓庆宫还不能歇息,还要等着各福晋、公主、郡主及内外命妇等拜贺。一直折腾到了深夜,太子妃才歇息。

次日一早,侍妾们也来拜贺,齐齐跪伏在地叩首道:“婢妾恭喜太子妃娘娘,贺喜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坐在主座上,俯瞰众人,莞尔道:“诸位妹妹免礼平身吧。”侍妾们齐道:“谢太子妃娘娘。”起身立侍。太子妃对众人道:“诸位妹妹也都颁了位号,以后咱们便和亲王贝勒家的妻妾称呼区分开了,份例上自是不会亏待大家,大家还要像往常那般,和睦相处,都明白吗?”众人齐道:“婢妾谨遵太子妃娘娘教诲。”太子妃满意颔首,莞尔道:“今日无事,妹妹们都跪安吧。”众人向太子妃恭顺一福:“婢妾告退。”

侍妾们散去,我们几个主位一并进来,我们走上前向太子妃一福:“太子妃娘娘金安。”太子妃对我们道:“娘娘们免礼。”说着,她也起身向我们一福:“娘娘们万安。”接着,立刻吩咐:“来人,给娘娘们赐座,上茶。”宫女们应声伺候,我们坐了下来,宜妃对太子妃道:“皇上说西北战事津费吃紧,国库里的存银大部分都作了军饷,我们西六宫商量着,这两个月的例菜减半。”我对太子妃道:“东六宫这儿也如西六宫一样,另外,咱们东六宫内所穿的四季常服、吉服、鞋履,所用的纱账、被褥、屏风数量已够,但宫中布帛缎皮数量有限,可让广储司不必向东六宫供应此类织物,剩余的布帛缎皮,当给行军将士们缝制斗篷、靴子和军服。”端嫔道:“也对,本宫那儿便觉得素日的常服太多,有几件都还没穿在身上便积在柜子里了。”太子妃莞尔对我们道:“东六宫和西六宫的事,稍后本宫会找内务府总管来商量,各位娘娘放心。”她饮了一口茶,继续道:“当下,皇阿玛为前方战事烦忧,可能会少进后宫,各位娘娘协理六宫事宜之余,还要如往常般,和睦宫闱,善教皇嗣。”我们齐声道:“我等谨遵太子妃娘娘教诲。”宜妃道:“对了,钦天监方才说,择了黄道吉日给咱们成年的几个阿哥立选福晋,今年赶上西北战乱,皇上说延后大选,应选的适龄女孩们,可供给阿哥们挑选。”太子妃道:“宫中成年的阿哥,算来算去,就是三弟、四弟、五弟和七弟吧,此事本宫也会和内务府总管商量着办妥,娘娘们放心。”又相互寒暄了几句,我们便各自散去。

过了几日,皇上在南书房议事,册选的仪式皆由我们宫妃和太子妃主持,待选少女们淡妆简约,按各自旗籍分列成队,立侍在体元殿内,齐齐向上座的我等福拜行礼:“臣女参见各位娘娘,娘娘们万福金安。”坐在正中央的太子妃向那些少女莞尔道:“都起来吧。”她们道了声:“谢娘娘。”便起身立侍,等待叫名,荣妃的管事太监额尔瑾做了这次的执礼太监,只听他翻开名册,朗声宣读:“满军正黄旗,员外郎张保之女,他他拉茑萝,年十四!”茑萝出列,进前恭顺跪伏,宜妃问道:“听说你祖父曾任过山西巡抚?”茑萝恭顺答道:“回禀娘娘,是的。”宜妃吩咐道:“五阿哥留用,赐玉佩。”额尔瑾朗声道:“满军正黄旗,他他拉茑萝,留用!”茑萝接过玉佩,叩谢:“臣女叩谢各位娘娘。”立刻有教引姑姑引她出殿,转去延庆殿等候。接着,额尔瑾继续宣读:“满军镶黄旗,硕色之女,瓜尔佳沧葭,年十五!”沧葭出列,进前叩首,太子妃对我们道:“此女乃是本宫远亲的堂妹。”又对沧葭道:“沧葭,快,向各宫娘娘问安。”沧葭柔婉问候:“臣女沧葭,恭请娘娘们千岁金安。”荣妃道:“抬起头来,让我们瞧瞧。”沧葭小心翼翼抬头,不敢直视我们,我们仔细瞧着她,荣妃刚要开口说:“三阿……”宜妃便抢道:“五阿哥留用。”沧葭拿了玉佩,叩谢离去。额尔瑾继续朗声宣读:“满军正黄旗,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星轩,年十六!”星轩出列,进前叩首,我听是费扬古之女,即刻吩咐:“四阿哥留用,赐玉佩。”星轩接过玉佩,莞尔叩首:“臣女谢过娘娘恩典。”随教引姑姑出殿。荣妃看我和宜妃都给各自的儿子挑了人,心中焦急,下一个董鄂栖迟进前来,瞧也不瞧便抢着道:“三阿哥留用,赐玉佩。”栖迟之后,成嫔也给七阿哥留用了纳喇杜茵和纳喇太溪。

全部挑选完,因四阿哥只选了乌拉那拉氏一人为福晋,故不用再选,我便带乌拉那拉氏回永和宫,而她们要再往延庆殿去,为各自的孩子选出福晋,体元殿中落选的女孩们随教引姑姑往乾西四所去待命。三福晋定了董鄂栖迟,五福晋定了他他拉茑萝,七福晋定了纳喇杜茵,瓜尔佳沧葭因是太子妃远亲,做了五阿哥的侧福晋,其余皆作侍妾,如此,内务府再拟了各福晋的名册,呈报皇上和宗人府,昭告皇室宗亲。接着便是要为各阿哥行迎娶福晋的大婚典礼了,别的阿哥暂且不提,四阿哥迎娶乌拉那拉氏的婚礼摆在永和宫和宫外府邸两处,宫里头我负责主持张罗,宫外那头则是谢嬷嬷张罗,黄昏时分,星轩和四阿哥身着大红婚袍,夫妻二人对我三跪九叩,再由教引姑姑引出永和宫外,坐上八人抬的大花轿,一路吹打,从宫中行至宫外的府邸,四阿哥也骑在马背上,在前引路,一路上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只随行至乾清门,目送他们远去,看着四阿哥长大娶妻,我欣慰落泪,用帕子轻轻拭过泪痕,十四阿哥、温宪公主和七公主高兴得又笑又跳:“喔!喔!四哥娶福晋喽!四哥娶福晋喽!”鞭炮声响起,孩子们立刻捂住耳朵,待鞭炮放完,芳若对我道:“娘娘今日也劳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吧。”我微微颔首,长叹一声,与她回宫。

另一边,四阿哥府邸内,四阿哥娶亲,宾客络绎,四阿哥一直在大堂与客人喝酒,星轩依旧盖着红盖头,坐在闺房内,这一坐便坐到了天亮,谢嬷嬷堆笑进来道:“奴婢来问福晋早安。”她示意星轩身旁的侍女绘春和绣夏揭开星轩的红盖头,星轩还未洗掉新娘妆,只有眼中略显的血丝,告诉人们她一夜未睡,她问向谢嬷嬷的声音也略显疲惫:“嬷嬷,四爷呢?”谢嬷嬷恭顺答道:“回福晋的话,四爷一早洗漱完了,便回宫上书房去了。福晋若是乏了,可以先歇息,奴婢就不打扰福晋歇息了,奴婢告退。”说完便出去,星轩长叹一声,让侍女来脱了满身的喜服珠翠,躺在红鸾床帐里,慢慢闭上双眼,咬着唇忍耐伤感,眼中噙泪。

次日,侍女们为星轩整理好衣装珠翠,谢嬷嬷便过来,领着星轩到正堂,洗扫的小丫鬟拿抹布将那红木座椅擦得锃亮,侍女方扶着星轩坐下,谢嬷嬷为星轩沏了一杯茶,笑迎迎地端至星轩手上道:“福晋初来乍到,若奴才们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福晋不要姑息。”星轩饮了一口茶,莞尔道:“嬷嬷言重了,奴才们万事妥当。”谢嬷嬷道:“如此甚好,对了,福晋,方才奴婢吩咐荷歆、空笭去请各房侍妾格格来给福晋请安了,福晋请稍安勿躁,待奴婢去看看。”星轩微笑道:“有劳嬷嬷了。”谢嬷嬷正要出正堂,就见莹莹翠翠地几个婀娜女子走来,星轩打量着其中一个挺着浑圆肚腹的格格,见她艰难地和另一个一起跪下,行礼问安道:“婢妾宋氏、婢妾李氏,参见四福晋,愿四福晋万福金安。”星轩忙吩咐身侧的侍女绘春、绣夏前去搀扶:“绘春、绣夏,你二人快扶宋格格、李格格起身。”二位侍女边答是边走下去将两位侍妾搀起,星轩扣了扣茶碗,微笑道:“两位妹妹不必拘礼,都坐下吧。”两位侍妾恭顺答谢后,各自找了客椅坐下,绘春、绣夏回到星轩身后与其余侍女立侍着,星轩对在座众人微笑道:“以后大家都是姐妹,咱们一定要团结和睦,伺候好四爷。”李云苓和宋秋玫齐道:“婢妾谨遵四福晋教诲。”星轩满意颔首,转向李云苓,莞尔道:“方才见李格格的月份似乎大了?”李云苓回道:“回四福晋,婢妾已有了八个月身孕了。”星轩莞尔道:“月份既然大了,以后能免的礼数便免了吧,以皇室血脉要紧。”李云苓答谢:“婢妾多谢四福晋。”星轩道:“今日就算是咱们姐妹见过面了,妹妹们若无旁的事,就都各自回院子吧。”二人闻言,从座位上起身,向星轩一福:“婢妾告退。”

宫内除了阿哥们娶妻,长春宫的王贵人又给皇上添了个胤禄阿哥,自是接连的大喜事。可有喜事,亦有悲事,太子妃的祖父,和硕额驸华善病故,皇上下旨厚葬,过了几个月,太子妃的阿玛石文炳也病故,此时,太子妃沉浸在两个至亲接二连三死讯的悲痛中,日夜跪在佛前为两位至亲颂经超渡。与她沉浸在失去骨肉至亲的哀伤不同,永和宫这儿,因星轩将李云苓生的小公主抱进宫来给我们瞧,永和宫内一片欢声笑语。我挑了一盒蒙古新进贡的牛乳片,赐给我小孙女的乳母,乳母叩谢:“奴婢叩谢娘娘。”她抱了我孙女到一旁,我带星轩去逛御花园,我们边摇着团扇边走着,我嘱咐她道:“星轩,眼下老四就一个公主,还是妾室庶出的,你是嫡福晋,要趁着你夫妻二人年轻,赶紧生个嫡子,为老四承接香火。”星轩闻言,无奈低头:“额娘,四爷他素日繁忙,回府了也埋在书房里温书,不让我们姐妹进去打搅,说到底,还是儿臣无用。”我安慰道:“没事,等时机到了,他会临幸你的。”星轩看着满池塘的荷花,略有所思。

翊坤宫那儿,宜妃点着蔻丹,问坐于一旁的儿媳茑萝道:“茑萝,教引姑姑都把那些教了你吗?”茑萝不解,问道:“额娘说的是……?”身旁的侍女附耳,茑萝立刻胀红了脸,捂脸羞怯:“哎呀,好端端的,额娘问起这些。”宜妃打量着手指甲,边道:“你嫁了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东西,多少该知道些。”紫萝为宜妃穿戴护甲,宜妃看向她道:“茑萝,眼下各位阿哥中,谁先诞下嫡子,关系到阿哥们今后的前程,你一定也要抓紧,不能让嫂嫂和弟妹们抢先一步怀上。”茑萝勉强点头答道:“额娘,儿臣,儿臣尽力吧。”回府后,五阿哥根本没理会茑萝,却是侍妾刘佳氏故意用茶水泼湿了五阿哥的衣服,与五阿哥在书房调情行事。

第二百六十回 妯娌(下)

太子妃生辰,几个阿哥的嫡福晋们一同进毓庆宫为太子妃庆贺,大福晋与一群莺莺翠翠地一群妙龄女子并排站开,共同向太子妃恭顺福下:“妾身恭贺太子妃娘娘千秋!愿娘娘万福金安!”太子妃珠光宝气,环视众人,莞尔道:“都起来吧,赐座,看茶。”众福晋答道:“谢娘娘。”依次入座,宫女们为她们斟茶伺候。太子妃莞尔道:“今日是本宫大喜,大嫂和弟妹们不要拘谨,随意便好。”茑萝闻言,便抓起身侧桌上方盘呈的“京八件”中的山楂螺丝饼吃着,她边嚼着边对杜茵道:“太子妃这儿的点心太好吃了,七弟妹,你也尝尝。”杜茵也拿起一块枣泥点子吃着,星轩对太子妃道:“对了,娘娘,妾身听四爷说,这次还要随皇阿玛一起出巡塞外。”茑萝嘴中嚼着饼渣,边道:“额娘说五爷和九弟也要去。”栖迟道:“塞外,挺远的吧。”太子妃道:“眼下,阿哥们要随皇阿玛出巡,或许会过段时日才会回来,大嫂和弟妹们在自己的府内要稍安勿躁。”众福晋齐道:“妾身谨遵娘娘教诲。”

到了出发的日子,我们和众阿哥福晋一起,齐聚在乾清门前为皇上和阿哥们送行。太子妃站在华盖伞下,烈日照得青石地上光影分明,太子妃轻拭了香汗,轻摇团扇对我们道:“今儿日头毒,大家都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们嫔妃微微欠身,各自离去,阿哥福晋们一同福下道了:“妾身告退。”才各自随我们来。太子妃坐上步撵,也往毓庆宫去。

永和宫内,我在小佛堂里抄写《普贤行愿品》,星轩在旁帮我研墨,问我道:“额娘,儿臣只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普贤行愿品》,又是什么?”我边写着边道:“这部经书讲的是,普贤菩萨告诉诸菩萨及善财童子,要成就佛的功德应修十种广大行愿,所谓行愿,乃是修行与誓愿的并称,‘所有诸行愿、所有诸境界,如是勤修行,于中成正觉。’归根究底,行愿即是菩提心的行相之一,行中有愿,愿中有行,通俗来说,咱们的行动皆受心愿驱使,而心愿又受做出的行动而影响,能做到发善心,行善愿,自会消业障,得无量的喜乐。”星轩莞尔道:“儿臣愚笨,听不太懂,不过,抄写经文祈福总归是大善事。”我微微摇头:“善行可以有很多种,本宫抄经祈福,实则也是打发辰光找点事儿做罢了,算不得大善。”星轩道:“儿臣看额娘抄了那么多经文,很是辛苦,不如儿臣也回去帮额娘抄写吧。”我莞尔道:“那儿有部《药师经》,也是大乘经典之一,你挑一本拿回府去,闲暇时抄写,心中自会宽逸平静。”星轩恭顺答是。

又过了两个月,天现日食,太子妃在坤宁宫主持萨满驱邪仪式,为各宫祈求平安,我也给各宫各值房分发手抄经文。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皇上率诸皇子在演武场披甲演练,陪练的对象自然是各处擒获的俘虏,皇子们武功高超,打得俘虏们落花流水,噶尔丹处归降的俘虏阿穆呼朗等,见之惊骇战栗。又过了几个月,宫中又是一片雪白,皇上批阅奏折总是睡眠不足,竟又病倒了,李太医为皇上烧艾驱寒,大学士伊桑阿等奏:“圣躬灼艾未愈,时际严寒,乞暂停御乾清门听政。”皇上答允,让太子暂时监国了数日后,还是如往常般临朝议政。到了十二月,以山西平阳府地震,颁诏天下,并诏内恩款共二十条。

大阿哥府邸里,大福晋在屋中记好了账,到庭院里赏梅,她伸出纤纤玉手,用手绢轻轻抚去腊梅上的积雪,轻嗅梅香,对身旁的书芹道:“今年院子里的梅花极好,你得空去跟栽培的人说,本福晋很喜欢。”书芹莞尔答是,随大福晋赏梅。正赏玩着,小厮跑来奏报:“禀福晋,内务府送貂裘来了。”大福晋立刻与小厮前去,那太监们端着大托盘,上面叠着几件新制出的貂裘,那大太监见大福晋来了,立刻殷勤道:“奴才叩见大福晋,禀福晋,这些是内务府今年新制的貂裘。”说着便让小太监们将托盘拿到大福晋面前,大福晋仔细打量着貂裘,细细清点数目,问道:“我这儿,妻妾女儿加起来,通共十五人,算上大千岁,便是十六人,为何貂裘只有八件?”太监们闻言,立刻下跪叩首:“福晋恕罪,因为今年的貂鼠很少,所以……”大福晋叹道:“若果真如此,便这样吧,前些年的貂裘还可以将就,辛苦公公了。”太监们闻言立刻叩谢:“奴才谢福晋宽恕,奴才告退。”说罢,便躬身离去,书芹附耳:“福晋,新貂裘偏少了几件,若此刻往各房分发,只怕有的有,有的没有,格格们会有怨言。”大福晋手捧汤婆子,叹道:“那就让人先去传召各房格格来本福晋这儿,就说本福晋召见她们,有要事相商。”书芹应着,立刻唤了下人来,让下人跑腿去传召众侍妾。

不只是大阿哥府邸,四阿哥和五阿哥等府邸的貂裘也不足数,各皇子府邸没有足额貂裘的事被奏报朝廷,户部题,乌喇打貂鼠不足额该管官应议罪,皇上念在今年貂鼠确实量少,不加重责,赦免无罪。今年的除夕宫宴相比以往更是场面宏大,各阿哥的福晋、侧福晋自嫁入皇家以来,第一次参与阖宫大宴,面上既兴奋又愉悦,五阿哥府邸的刘佳氏原是侍妾,身份卑微,本不必与我们同席,只因太医院奏报她已有了身孕,便随福晋和侧福晋一同进宫赴宴,席间,宜妃祝福:“本宫祝刘格格母子平安。”刘佳氏道谢:“婢妾多谢额娘。”茑萝好奇问道:“刘姐姐,怀宝宝是什么感觉?”刘佳氏回道:“五福晋,等你再大些便知道了。”茑萝笑着吃着烤羊排。惠妃听闻五阿哥府的刘格格有孕,对大福晋道:“苕芸,你看你,这都生了几个丫头了,要趁年轻,赶紧再给大千岁生个男孩儿。”大福晋恭顺答是,宣嫔笑道:“这怀娃生娃,讲究的东西多了去了,哪那么容易,想有就能有呀。”太后知惠妃心急,莞尔道:“惠妃,大福晋她们还年轻,早晚都会得子,不必着急。”惠妃答道:“是,太后娘娘。”宜妃对惠妃莞尔道:“惠姐姐,这事儿还讲究缘分,若没有子嗣缘分,也强求不得。”惠妃对宜妃道:“刘格格未知男女,恐怕妹妹你要忙着修缘了。”宜妃道:“正是呢,所以本宫正寻思着,要不要趁着打理西六宫诸事之余,学姐姐这般偷闲,求神庇佑儿媳呢?”荣妃见她二人情势微妙,举杯对她二人道:“今日阖宫大喜,惠妃、宜妃,有事等散席了再说,本宫敬你们一杯。”惠妃不理会荣妃,宜妃举杯饮了。

散席后,福晋们各自回府,大阿哥听见席间各宫妃嫔的话,心中记挂子嗣问题,便往大福晋房中留宿过夜。三阿哥府邸内,教引姑姑教导栖迟男女之事,栖迟羞怯,第一次与三阿哥云雨。太子留宿在林良媛的厢房里。七阿哥府邸内,教引姑姑也教导杜茵侍寝规矩,结果杜茵太害羞,让七阿哥以为她嫌弃自己的天生跛脚,七阿哥没了兴致,教引姑姑引七阿哥去了侧福晋太溪的房中。如此,各阿哥的行房记录都呈报进了宫中各母妃处,我们也都在期待早日抱孙儿。

这年初夏,为了彻底剿灭噶尔丹势力,皇上不顾朝臣劝阻,极力坚持御驾亲征,双方只杀得天昏地暗,寸草不生。宫中,茑萝抱了刘佳氏生的小阿哥弘昇进宫请安,因刘佳氏得子,宜妃很是高兴,表示等皇上圣驾归来,会向皇上提议册封刘佳氏为侧福晋的事,茑萝也为刘佳氏高兴。其他阿哥府里也都传来有孕的消息,因她们年龄尚小,太医院更是精心护理,生怕有何闪失,伤了福晋们的胎气,太子妃也为祈求各福晋胎象顺利在宝华殿上香祝祷。

前方传来捷报,皇上大破敌军,斩杀三千多人,俘获了数百人,还阵斩了噶尔丹之妻阿努可敦,噶尔丹只与几十名骑兵逃匿,大清得胜凯旋,沿途百姓载歌载舞,喜迎皇上班师回朝。我们也在乾清宫张罗着庆功宴,此次往正殿赴宴的是将领、朝臣、王公、贝勒、台吉等,我等女眷只在偏殿设了小宴庆贺。次日,皇上得知五阿哥府邸的刘格格生了弘昇的事,当即下旨册封刘佳氏为五阿哥侧福晋。五阿哥府邸那儿,各种赏赐琳琅满目,册封侧福晋的典礼完毕后,刘佳氏叩首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阳宫那儿,祥嫔为了争宠,召见南府舞姬教习,想学长袖折腰舞,要准备在中秋家宴时给众人惊喜,故而加紧练习,致筋骨酸疼。用了太医院的药油还不见好,承泰郡主得知,让长兄安郡王去找治疗浑身酸疼的秘方,安郡王在街上偶然发现一个方外人士在路边摊上给行人治病,便从那方外人士处得知秘方,在郊外逮了活蝎子,泡入酒中,让安亲王福晋进宫探望祥嫔时将酒缸带去。祥嫔半信半疑:“真有那么神?”安亲王福晋道:“妾身也不知道,听玛尔浑说,那方士的医术很神奇。”祥嫔道:“既如此,那本宫就试试。”安亲王福晋莞尔:“但愿娘娘早日无恙,妾身告退。”

深波看着那大酒缸,心中不安,对祥嫔道:“娘娘,这里头的药酒真的那么神奇吗?”祥嫔道:“先试试看吧。”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洗澡水准备好了吗?”深波道:“娘娘,奴婢去看看。”片刻后回来道:“回娘娘,都准备好了。”祥嫔吩咐:“本宫要沐浴。”深波立刻伺候祥嫔脱了首饰和衣裳,祥嫔的玉足先试了一下水温,而后再是整个白皙身子浸入浴盆中,伺候的宫女不时往浴盆中撒着新鲜花瓣,祥嫔沐浴着,突然想试试在浴盆里倒一点药酒,便让人去将那个酒缸打开,这可不得了,那缸塞刚被开启,立刻就有数百只蝎子一齐涌出。

宫人们惊慌失措,扑打蝎子,可蝎子行动敏捷,数量又多,怎打得完,祥嫔见状,只躲在水中不敢动弹,有几只蝎子已经沿着浴盆边缘向浴盆中爬去,蝎子爬入水中,祥嫔吓得直喊救命,慌忙起身,那几只蝎子不偏不移,直接跳到她身上,狠狠蛰了几口,祥嫔吃痛将身上的蝎子赶走,宫人们忙为祥嫔裹上浴巾,深波见状忙喊:“来人啊!来人啊!护驾!护驾!”深波让小宫女先扶祥嫔去别处,自己和到场的侍卫们一起抓蝎子。

那边,祥嫔被蛰伤,虽立刻宣了太医来救治,但还是很快毒发,她的唇色和眼睑都因中毒便得青紫,勉强说着:“本宫不想死,本宫不想死。”太子妃听闻祥嫔宫中出事,即刻赶来,见宫人们还在慌乱,长生便拦住一个小宫女问道:“发生何事了?你们娘娘呢?”小宫女面有愁容,向长生和太子妃一福,拿着扫把匆匆赶路。蝎子总算是逮完了,祥嫔全身肌肤已经因剧毒变得乌黑,口中吐着白沫,却仍坚持着最后一点气不肯断,两个太医正奋力救治,太子妃见状,忙上前去:“小姨,这是怎么了?”太医回道:“祥嫔娘娘被毒蝎蛰伤,毒入骨髓,性命垂危。”祥嫔已经说不出话,但嘴巴依旧开合着,她突然浑身抽搐,眼睛瞪得老大,再没了动静,两个太医跪伏在地。太子妃立刻扑在祥嫔尸身上痛哭:“小姨!小姨!”

此刻,报丧声再次传遍了整个皇宫,有人无奈叹息,有人心中窃喜,有人蠢蠢欲动,福祸总是伴随而至……

【第四卷千岁孝恭(上篇)完】

第五卷前瞻预告

第五卷前瞻预告

(每卷总65回,这是依照整卷小说大纲编排的预告文,和正式开更的文有出入,大致可参考)

(因为作者目前在处理歌后,一时顾不上更新,第五卷可能要过很久连着第六卷一起更新)

(就先这样吧,感谢一直追文的各位,爱你们,么么哒)

1-3回平妃

“想不到咱们‘祥瑞昌顺’四个贵人一同入宫,昌贵人巴结孝庄文皇后升至贵妃,机关算尽,落得个尸骨无存,连死后的温僖贵妃棺椁都被宫女给冒名顶替了,祥贵人是仁孝皇后的亲妹妹,和咱们一样,都做到了嫔位,虽无大错,但冲动任性,反而害了自己,现在就只剩下瑞嫔妹妹的瑞和嫔妾的顺了。”

“仁孝皇后乃是皇上的元后,她的亲妹祥嫔自当与其他妃妾追尊不同,以示我大清遵礼重仪,臣妾认为,学士们题的这些字都是溢美之词,唯这平字,说明祥嫔与仁孝皇后的尊位相平,姐妹同根,与咱们寻常妃妾自是不同。”

“索额图递的折子,说要朕追尊祥嫔为大贵妃,朕觉得不妥,之前召见了几个大臣,他们深受索额图的提携,也不敢反驳他,前朝喉舌一致,只这后宫里,永和宫最是安静,朕才过来和你商议。”

“臣妾认为,祥嫔多年来生性莽撞,从无改过,难当贵妃大任,且此番意外猝死便以追尊得了高位,若以后人人效仿,妄想死后哀荣,后宫必定大乱,臣妾还望皇上三思。”

4-6回禌殇

“您是老天爷,我们都诚心敬您,拜您,您为什么要阻挠本宫为阿玛超渡!为什么!”

“来人,快,带宜妃先进屋。”

“不,不好啦!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在马场练习骑马,被疯马尥在地上,又被铁蹄踢伤,太医说伤了心脉,现在性命垂危!”

“分明是你们喂饲不善,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统统拉去慎刑司,给本宫用重刑,看你们招不招!”

“宜妃娘娘饶命!宜妃娘娘饶命!”

“阿玛走了,禌儿也走了,本宫真心诚意祈求您保全禌儿,您为什么要带走他,为什么……”

“不好,宜妃要跳城楼!快去!保护娘娘!”

7-9回驯虎

“额娘,儿臣和妹妹可能吃多了,不打紧的。”

“褍纭,你说本宫身子不适,去请李太医来。”

“回禀娘娘,四福晋和李格格,她们都有喜了。”

“当真?”

“阿巴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母老福晋要带着孙女安塔尔拜格格进京探望皇太后,要咱宫妃们一同去接驾,咱们可不能怠慢,必得事事恭谨。”

“嫔妾谨遵荣妃娘娘教诲。”

“皇上您瞧,那些老虎狮子,表演得多好。”

“所幸这次只伤了个奴才,对外可称是病故,知音,你若再敢拿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全族荣耀去争这些旁门左道,哀家就让你阿瓦把你从家族中除名,博尔济吉特氏,没了你,有的是好格格。”

“姑母,知音再不敢了!真的,没有下次了,知音再不争宠了!”

10-12回福祸依

“生啦!生啦!四福晋和李格格生啦!”

“奴婢布政司检校夫人徐武氏,叩见德妃娘娘……奴婢小方脉太医夫人崔佳氏,叩见德妃娘娘……奴婢鸣赞诗诏夫人桂车特氏,叩见德妃娘娘……”

“诸位奶娘,以后本宫的小皇孙们就拜托你们了,稍后谢嬷嬷和王嬷嬷会带你们去藩邸,你们以后就听谢嬷嬷差遣。”

“嗻,奴婢们谨遵娘娘吩咐。”

“福晋,后宫不得干政,虽然您是朕的皇婶,但宫外命妇也一样不可置喙朝政,且朕再说明一次,明尚下狱是因他涉赌,国法难容,就算他是和硕额驸,也不能赦免。”

“好个高高在上的皇上,好个冷酷无情的宜妃!你们就这样看着我女儿女婿赴死,也不肯下旨赦免!现在好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要不是你,宜妃!要不是你不顾亲情,不给你弟弟求情,你弟弟又怎么会惨死狱中,你们郭络罗家白事连连,都拜你这个故作清高的宜妃娘娘所赐!”

“放肆!”

“大千岁,妾身是无福了,张佳氏,她最合妾身心意,大千岁,可扶正她继位福晋。”

“芸儿,让你受苦了,因为我是庶出,从小被皇阿玛和师傅教育凡事都不能比嫡子出色,所以,我才想让我的儿女们都是嫡出,故而一直以来让你接连生育,害苦了你,都是我不好。”

“各位娘娘主子,请随奴婢到大雄宝殿来。”

13-15回书法

“弟妹,你可别纵着此等贱婢污蔑主子,败了佟家名声。”

“少奶奶,奴婢劝您最好老实,对您自己,对少爷的名声也好,您也不希望少爷让人诟病偏宠小妾吧?再说,这饭菜,也没馊得难以下咽吧?您都失宠了,还这么矜贵呢?您又不是后宫的娘娘……”

“少爷,你不去看看姐姐吗?”

“我去看那个妒妇做什么,这辈子,我只宠你一个。”

“讨厌,啊,不要,痒,哈哈哈”

“太子妃,您是大清的准儿媳,该有个嫡子,承继大清血脉。您还年轻,这生养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荣娘娘,儿臣也想有喜,可太子爷繁忙,顾不上儿臣。”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回禀娘娘,奴婢们奉皇上旨意,精进书法,伺候笔墨,故而拿了翰林学士不用的废稿临摹。”

“本宫寻常抄经,只想着虔诚敬佛,却忘了精进自己的书法,尹宫女,可否给本宫几张字帖?”

16-18回文殊院

“苏麻,哀家拜托你,重建信相院,一定要重建信相院。”

“本宫听闻皇上下旨拨款重建信相院,了却孝庄太皇太后托梦之事,现在各宫要节俭用度,为筹集善款,尽一份力。”

“你啊,攀龙附凤。”

“皇上您还不是假仁义,看似仁君,其实还不是昏君,一个托梦就把你们所有人都搞魔怔了?”

“放肆!朕看在你是姑奶奶的人,不予追究你言语冒失之过,若下次再犯,朕定不轻饶,退下!”

“凭什么!我凭什么就一定要认错!我没错!姑奶奶,你当了这半奴才半主子一辈子,地位尴尬!我不一样!我原先进宫便是答应,如今贬为宫女只是暂时,皇上若回心转意,早晚会复我答应位份,我也还是这后宫的小主,是比你这个科尔沁老奴更尊贵的主子!”

“住!住口!咳咳……咳咳咳……”

19-21回宠妃干政

“勤贵人如今有皇上恩宠,又生了一副贤后脸孔,有贤妃风范,将来若得子嗣,必将凌驾东宫太子之上。”

“啊,那样岂不是有两个太子了?”

“你们各自,掌嘴二十。”

“皇上,太后,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该规劝皇上,才导致口舌风波。”

“燕燕,是否是你在谣传我在置喙朝政,意图动摇国本?”

“勤贵人,奴婢只不过一时玩笑,您可别当真。”

“燕燕,乱开玩笑会要人命的!”

“人命?哼哼,这宫里,这皇家,尔虞我诈,为达目的,哪个人会在意人命?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爬得更高!我不像你,生就是小姐命,我必须要争,必须要抢,必须要自己争到属于自己的一切!”

“看来,咱们道不同,以后,妹妹珍重。”

“呸,陈思卉。”

22-24回七伤

“菩萨!佛祖!本宫对你们虔诚供奉,为了保佑自己的孩儿平安,一直忏悔自己误会孝昭皇后的罪孽,帮宫里僧侣抄经,为社稷黎民捐衣捐物,规行矩步,再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换来的却是儿女接连夭亡,善行得恶果,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们在成佛成菩萨之前,没有什么憾事吗?!你们的手难道就清白干净吗?!本宫年轻的时候受人蒙蔽,误会了孝昭皇后,还曾用毒蛇反击,可那只是自保,谁会想到,那场无端宫斗会害了本宫的儿女?你们容不下本宫,便要带走本宫的儿女!?”

“娘娘,您别这样,这些都是您好不容易抄好的经文!撕了可惜啊!”

“让开!本宫再也不礼佛了,再也不拜佛了!都让开!”

“德娘娘,儿臣听闻七公主暴毙,您哀伤过度,您可要保重身子啊,儿臣还请德娘娘节哀。”

“太子妃,本宫心中有疑虑,您替本宫好好查查,殴死七公主的凶手必定还会再次行凶,侍卫无事不得进后宫,寻常太监也不敢如此造次,唯有宫女可疑,您替本宫仔细查问,有何发现,立刻回禀本宫。”

“看来是都吐干净了,来人,剥光了衣服,乱棍打死。让阖宫的奴才都过来看着行刑!”

“你们听说了吗,德妃娘娘可真狠……”

“本宫听说德妃妹妹原先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如今怎么也狠厉了起来?”

“德妃自然宽严有度,不会一味纵容宫婢生事,也不是一味的慈悲可欺,惠妃,您说是吗?”

“宜妃,咱们都是多年的姐妹了,德妃这事,咱们今儿好奇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德妃丧女,全是那贱婢的错,德妃惩戒罪奴,清洗后宫,有何舌根可嚼?有何是非可搬?”

“好啦,都住口!”

25-27回眼珠

“你的狗尿了我裙脚!”

“是你自己非要站在这儿聊天,畜牲它怎么分得清是人还是柱子?”

“燕燕,你把雨官女子和灵官女子的衣服带回去清洗干净后送还钟粹宫,二位妹妹,不要在皇上离宫期间和姑奶奶的宫女拌嘴,失了咱们嫔妃的尊容威仪。芳若,褍纭,你们两个以本宫德妃娘娘的名义,跟着她们去,平息此事,看谁还敢闹事。”

“嫔妾告退”“奴婢告退”

“妾身纳兰明珠夫人觉罗氏给惠妃娘娘请安”

“嫂嫂免礼”

“老爷很喜欢你的这双眼睛吧?你的眼睛,不光老爷喜欢,我也喜欢,来人,带下去,剜出双目。”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喜妹!喜妹啊!我苦命的女儿啊!”

28-30回蒙古定

“听闻昨日明府花园出了命案,一个下人拿刀杀了明珠夫人。”

“嫂嫂你一路好走。”

“亲王和王妃为国捐躯,是我大清和蒙古的骄傲,还请宣娘娘节哀。”

“你认为本宫应该为父母难过是吗,本宫的家族是屹立不倒的博尔济吉特氏,在蒙古执掌半个天下,就算阿瓦死了,他们一样会效忠本宫!”

“你错了,你们家族的兵马效忠的是大清,是皇上,不是你”

“想必各位姐妹也听闻钦天监所言,大清接连丧事,影响了大清国祚运程,咱们必须再挑选公主,择个良辰吉日和亲,以喜事克化边地战祸。”

“姐姐,温宪和纯悫都还小,如何能和亲?”

“这样的事,必得是出身大族的公主更合适吧,本宫乌雅氏原是包衣小姓,因祖上从龙入关,代代家男皆有军功袭爵,才拔出包衣,但依然是小族小姓,你的纳喇氏,也是和惠妃的大族纳喇氏不同的,你原也是小户出身。你我所生的女儿,必定不是此次最佳人选,咱们啊,大可放心。”

31-33回转世

“如若果真如此,朕的这些皇孙就断断留不得,李太医,方太医,太医院里应该还有从前给良贵人的方子。”

“微臣定保诸位福晋格格万全。”

“给哀家彻查,看谁敢编排哀家的皇孙!”

“如此流言,污蔑的不单是皇子皇孙,更是整个大清皇室!”

“皇额娘,怎么就认定是德妃传的呢?”

“她自己都招认了,还能有假?皇帝,你不要偏袒德妃,德妃不是一向赏罚分明吗?那好,哀家就罚她跪在哀家庭院里背诵宫规,给各宫嫔妃一个教训!”

“求太后开恩!臣妾求太后开恩!饶恕德妃娘娘!”

“妹妹,你还好吧?”

“宜妃娘娘,我们娘娘本就有旧疾,现在又受了水寒,怕是旧疾加重了。芳萸,你留下来照看娘娘,竹语,多准备些炭火热水,褍纭,仔细些,你们几个,也都麻利些,快快快”

“是不是惠妃那个长舌妇诬陷妹妹的?本宫去找她算账!”

“姐姐,你别去!咳咳……芳若”

“宜妃娘娘请留步”

“为什么不让我去?她把你害成这样,我跟她也有多年的旧仇没了。”

“荣妃娘娘到!”

“二位妹妹都在呀,本宫料理了后宫琐事,闲下来过来看看妹妹。”

34-36回恪靖

“嫦娥,嫦娥,本宫要配文武双全的英雄”

“那我就当公主一辈子的英雄,保护公主一生一世。”

“两位额娘,铨岷身为皇家公主,自当遵循祖制,例来和亲都是无上尊荣,儿臣自当遵照旨意,奉旨成婚。”

“铨岷,来日你额驸要经常出征,旗务要你主持,你还年轻,有些事,若不明白,多问问长辈,这样吧,本宫把这翊坤宫的事务交给你打理,当是历练。”

“是,女儿谨遵额娘教诲。”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勤贵人如今的模样,喔,肚子已经撑起来了啊,不错不错,看来怀了身孕,这身形也发福了,瞧这一身的肥膘,还有你这肚子,真的好好笑。”

“你走,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都退下!我奉姑奶奶之命问候勤贵人,谁敢轰我走!”

“你可真好啊,一个纵情声色的歌伎贱人,被皇上瞒天过海调换身份,就真以为自己是高贵的格格了?呸!不光你是贱人,就连你即将临盆的孩子,也玷污了大清的天下,还有这爱新觉罗纯洁的贵族血统!你说你还有脸吗?高高在上的贵人,你配吗?人人都说你长得像孝懿皇后,我恨不得拿刀划烂你的脸,看皇上还怎么宠幸你!”

“你要发疯,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害我的孩子!”

“我可不敢害皇嗣,害皇嗣的人是你自己啊陈思卉!是你害得他,在这皇家里没面目做人,都是你自己害的啊,怨不得旁人!”

“够了!别再说了!”

37-39回胤礼

“好痛!啊!好痛!”

“快!用力啊!小主,用力!”

“到底怎么回事,勤贵人她怎么生得这么艰难?”

“奴婢是姑奶奶的宫女,要打要罚也要问了姑奶奶才是!”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等勤贵人生产完再收拾你!”

“真可怜,好好的小脸被打成这样,还疼吗?”

“回禀惠妃娘娘,奴婢好多了,多谢惠妃娘娘。”

“她们三个如今也太强势了,娘娘的母家势弱了,必然要在后宫培植党羽,制衡她们三个。”

“这么晚了,是谁在戏台上高歌呢,如此不合规矩。”

“怕是小戏子们在排练大戏吧,你们陪朕上楼听听。”

“胤礽!你,你们,成何体统!”

“皇阿玛息怒!皇阿玛息怒!儿臣再不敢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40-42回钟粹燕

“奴婢刘燕燕,仰慕皇上的才学已久,希望有朝一日能向皇上和各位娘娘请教。”

“朕召你伺候笔墨,你可知何意?”

“奴婢,奴婢不知”

“你做了这么久宫女,朕是不知道你改好了多少还是又变本加厉了,朕让你做回答应,这次你从慈宁宫出来,便是真正的答应了。”

“奴婢,叩谢皇上隆恩!”

“雨官女子,灵官女子,徐官女子,尹官女子,叩见滟答应,愿答应万福金安。”

“四位妹妹,都起来吧,徐妹妹和尹妹妹是初次相见,二位妹妹好。这雨妹妹和灵妹妹,本答应见过,怕不是好相与的吧?”

“怎么会,当日都是妹妹们冒失,还望姐姐海涵。”

“要我原谅你们也可以,你们每日晚上帮我洗脚,我便原谅你们”

“皇上,自从滟答应进了钟粹宫,就和雨官女子和灵官女子闹上了,日日都要雨姐姐和灵姐姐帮答应洗脚。”

“她倒是很有一宫主位的架子嘛,这样好了,朕升你们四个为常在,滟答应便再不敢寻你们麻烦了。”

“徐妹妹,姐姐我也想练字,你可有不用的字帖借我?”

“喔,我的字帖,我也在练着,雨姐姐和灵姐姐许久没练了,她们应该有。”

“嘁,浪费时间,留着给你擦鼻涕吧”

“多谢二位妹妹”

43-45回仿冒信

“够了,朕前朝之事已经够忙了,钟粹宫的琐事还要劳动朕来主持公道?你们几个,都消停些,朕便当匿名信的事从没发生过,各抄心经给十七阿哥积福!”

“听说勤贵人原先和滟答应是一同进宫的,现在滟答应与您水火不容,嫔妾也受了她好大委屈,姐姐心中想必也对滟答应有怨,不如,收了妹妹们这些小卒,为姐姐的先锋,收拾滟答应”

“德妃娘娘位列四妃,地位尊崇,且我们的钟粹宫离娘娘的永和宫近,娘娘是主位,还怕惩治不了一个答应吗?”

“大家同在后宫,当和睦相处,不要为此再生事端,惹皇上忧心。”

“滟答应毕竟是和我一同长大的妹妹”

“即使皇上宠幸了我那么多次,我也一辈子不会有孩子了,当初为了练飞燕掌上舞,沾染息肌丸,体内有大量麝香,即便我怀上了,也保不住龙胎,你呢,就别白费心思了。”

“太医院有办法帮你拔除体内息肌丸的残毒,你大可放心。”

“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明已经知道滟答应用息肌丸的事可以加以利用,却心怀恻隐,说什么稚子无辜,不想伤她龙胎,其实是想装好人,以此贤明声望争宠,虚伪!”

“雨常在,灵常在,你们不要干傻事!”

“尹安姝,你和徐宝弦一样虚伪!”

“你们,不可理喻!”

“吵啊,哈哈哈,吵起来哈哈哈,你们越是内讧,我越高兴”

46-48回燕落

“来人啊!钟粹宫走水啦!钟粹宫走水啦!”

“德妃娘娘饶命,嫔妾再不敢了!”

“本宫多次叮嘱各位要和睦,不要生事,如今看来,是本宫太过宽纵了,来人,给本宫拿下她们!”

“放开,放开我,德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两个常在!”

“你们是常在?就算是一宫主位,尊贵如贵妃,违反了宫规,本宫也有权干涉惩戒,本宫协理后宫多年,还从没有严惩过任何一个嫔妃,你们有话,最好当着太后的面都说明白了。还愣着干什么!统统押去宁寿宫听候发落!”

“德妃娘娘饶命!德妃娘娘饶命啊!”

49-51回游江南

“小公主刚出生不到百天,这时候不便见血光,不如等小公主满了百天后,再处死汪庶人和铁庶人?”

“着冷宫好生看管汪氏和铁氏。”

“让开,我奉皇太后懿旨到冷宫审问罪妇,谁敢拦我!”

“你不敢动手,我们替您动手了,这样,您的手还是干净的对吧?勤贵人?”

“我从来就不想要她性命,只疏远她,也曾试图和她重归于好,而你们,只因为一点恩怨就要杀她,还说是为我动手?妄想攀诬他人,简直罪不可赦!”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求您了,为我们说说情,我们再不敢了!贵人饶命啊!”

“给我喝,喝光它!喝!”

“三哥好箭法,射得好!”

“四弟过奖了,四弟,你也来一箭!”

“好嘞!”

“荣姐姐,你瞧,三阿哥文武双全,真好。”

“好什么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孩子啊,心性太浮,不像老四,学什么都能耐住性子。”

“离开了京城,这江南行宫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听说外官进献了许多佳丽,组了个女乐团,都是外官自己的闺女格格,出身清白,本要进京选秀的,如今碰巧圣驾到此,说是要在明晚晚宴的时候御前献艺呢。”

“喔?那很好,咱们也瞅瞅这些格格的才艺了。”

52-54回敏妃

“臣妾求皇上开恩,放王贵人出宫返乡,向额娘致哀。”

“好吧,朕答允王贵人自即日起离宫回乡省亲,限期十月回宫,福嫔,自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常在。”

“臣妾多谢皇上!”

“娘娘,王贵人已经上路了。”

“你托人把密函带给堂兄,叫他安排。”

“皇上当心!啊!”

“敬嫔!敬嫔!”

“说,你到底受谁指使!”

“大明万岁!”

“皇上,臣妾与敬嫔同住一宫,此次狩猎,未保护好敬嫔,还望皇上降罪!”

“传朕旨意,追尊敬嫔为敏妃。”

55-57回御花园里受冷语

“诚郡王三阿哥,于敏妃丧期未逾百日擅自剃发,触犯祖制,削王爵,降贝勒,暂押宗人府看管一个月,以儆效尤,诚郡王手下皆罚俸半年,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皇阿玛开恩!皇阿玛开恩啊!”

“皇上,胤祉他是糊涂了,臣妾求您开恩!”

“皇阿玛,您饶了三爷吧!儿臣求您了!”

“朕严惩老三,是为了他违背祖制,胆敢在妃母丧期未逾百日擅自剃发,他身为郡王,理应给其他兄弟当表率,一切顾全大体,尊重祖制,不为别的,此为公事。在家事里,他仍旧是朕的好儿子,朕也依旧是疼爱儿子的阿玛,这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朕和你生育了许多儿子,好不容易有长大成人的一儿一女了,如今女儿出嫁,儿子还在身边,朕很珍视和你难得的好儿子。”

“皇上,是臣妾糊涂了,臣妾不该抗旨顶撞皇上,求皇上降罪”

“儿子犯错,生母必然揪心,何错之有,若要罚,朕便罚你养好身子,为敏妃抄颂经文,暂不让你协理六宫。”

“昔日孝懿皇后和温僖贵妃在世时,本宫称病都可以不去,就是与本宫平起平坐的荣妃和如今的惠妃统领后宫时,本宫也照可以说不去就不用去,凭什么惠妃你要责打我们,难道惠妃是想说孝懿皇后和孝昭皇后平日里纵容了本宫,坏了这宫里的规矩吗?”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狠狠地杖责这两个刁妇!”

“惠妃不敬孝昭皇后,胆敢在先皇后寝宫里责打妃嫔已是僭越,大不敬,先皇后在天有灵,降下惊雷暴雨,警示惠妃,此事若要传到皇上太后那儿,你就休想再当你的惠妃了!”

“咱们都是嫔,你只不过是个贵人,别以为跟着德妃,你就能对我们大呼小叫没大没小了。”

“二位姐妹,敏妃突然离世本宫也很难过,适才太医让本宫多出宫散心,不巧扰了姐妹们游园雅兴。”

“德妃儿女夭折,阿玛战死,不久前孙儿也夭折,如今同在一宫的同伴也去了,还装作若无其事,从前的避宠抄经修佛都是假的吧,你不是该关在佛堂里头抄经的吗。”

“宫中妃嫔与敏妃交好者甚多,宓嫔思念敏妃以致出言无状,她不是有心顶撞臣妾,只是一时口快,求太后宽恕宓嫔”

“不行,不能轻饶宓嫔,身为嫔位怎可冒犯妃位,理应按宫规杖责二十,罚俸一月,停一年绿头牌,以儆效尤!”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58-60回德敏之交淡如水

“你和敏妃同为朕的女人,为什么,你们自己互相爱慕,却瞒骗了朕许久!你和敏妃,心中不该有彼此,应该有朕,朕是你们的夫君啊!”

“臣妾也很爱皇上,时刻都把皇上记挂在心中,敏妃姐姐在世时也是,可是,臣妾眼见大清社稷危机四伏,皇上为国事殚精竭虑,多年来,臣妾小心谨慎,都不敢去争皇上的恩宠让皇上分心,只把心意用在陪伴身边的人,皇上是天子,怎可同妃妾计较情爱,岂非让天下人诟病?”

“住口!还写悼诗,还敢给敏妃写悼诗?!后宫的风气都被你们败坏了!”

“德妃绝非谣传那样和敏妃是那种关系,只是因为敏妃还是敬嫔时,还是贵人的德妃初次搬入永和宫中,她帮了德妃很多,像德妃在后宫的精神支柱一样,陪伴德妃多年,绝不是肤浅的情爱。太后要知传言真伪,不妨彻查后宫,看看东西十二宫里有谁在搬弄是非,抹黑德妃和敏妃。”

“回禀太后,臣妾自己确实和敏妃姐姐要好,彼此还相互养育子女,如此倒算不得谣传,许是宫女太监们闲来无事,爱把听到的添油加醋,这一改二改,好好的事都可以说成天花乱坠,荒唐出奇。”

“如此编排嫔妃的,不是长舌妇就是祸患,一定要揪出来,就地处死!”

“谁给你的胆子背叛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事已至此,宓嫔你最好也从实招来,是不是你让人污蔑德妃和敏妃的?”

“是,是臣妾让人传话,意图让德妃和皇上离心。”

“敢利用死人掀起风波,宓嫔,朕许你宓字你可知何意?”

“惠妃!是不是你拿嫔妾当刀子使!”

“不是你自己误会了本宫的原意,去传德妃的坏话吗,本宫什么坏事都没做,你如此污蔑本宫,有几个脑袋?”

“胤祉,看你被关宗人府让额娘担心的,我不在紫禁城,你尽惹额娘不痛快”

“算了,胤祉已经知道错了”

“可敏妃娘娘不知道老三认错了啊,不如咱们先去向敏妃娘娘上香,向她神位叩头认错吧”

61-63喜事连连

“瓜尔佳氏刚入宫,对宫规还不熟,往后啊,你多提点着。”

“放开我,让我去!我已非完璧,如何再见白阿哥!”

“什么白阿哥,朕就是你的白阿哥,黑妞,你是属于朕的,知道吗?朕年到中年,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识过了,朕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绝世美艳的画中仙,诶,你别跑,给朕过来”

“妹妹,别难过了,皇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勤姐姐,我,我想出宫,见我的家人,我想他们”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了”

“娘娘咳疾又犯了,这可怎么办,今年的大选马上就开始了。”

“本宫看来是去不成了,竹语,你替本宫告个假”

“这铨岍已经老大不小了,该选额驸了。之前皆逢边地大战,出嫁公主远嫁蒙古各部和亲,现在局势稍稳,朕想把铨岍许配满洲亲贵。”

“佟国维孙舜安颜尚未娶妻,年龄与铨岍相仿,而且佟家与四阿哥还有一段养育之恩,铨岍是四阿哥亲妹妹,嫁入佟家再合适不过”

“夫人,嘿嘿嘿,回来啦?来啊,给我扒了,佟府的奴婢不配穿戴如此精致的朝服,来啊,都给我换上。穿上你的一品诰命服,戴上你的朝冠,给爷几个刷恭桶,哈哈哈,贱骨头!”

“如此大逆不道,佟府还有没有尊卑家法了!”

“呦,这不是嫁在咱们家金枝玉叶的温宪公主吗?”

“本宫不想理你”

“公主来自皇宫,这礼仪规矩该是打小就会的,不是吗?见了婶母,还不请安?”

“婶母?你配吗?你只是小妾,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宫?”

“看来德妃娘娘和你皇阿玛,并没有好好教导你呀,啧啧啧,难怪,你会为那下贱的贱妇打抱不平,骨子里呀,都下贱”

“来人,给本宫掌嘴!”

“公主,奴婢不敢,她是管家夫人啊!”

“掌我嘴?让婶母教你怎么掌嘴奴才!萃吟,公主打不得,就打她身边伺候的。”

“你敢!”

“啊!公主!救命!公主!”

“敢打本宫的人,你们都疯了吗!”

“天高皇帝远,有本事你告诉德妃和你皇阿玛去呀,告诉你,小公主,就是你皇阿玛来了我们家也还得管你玛法玛嬷叫舅舅和舅母”

64-65笼中鸟

“姑玛嬷年龄大了伺候皇上无妨,可侄孙女还年轻,万一皇上哪天驾崩了,侄孙女可就要当太嫔守活寡了,进宫为了家族荣誉,牺牲了一辈子幸福,侄孙女还能高兴吗?”

“诶,你是咱们纳兰家族的骄傲,以后可不能在皇上跟前哭哭啼啼的,惹皇上龙颜不悦就不好了。”

“惠妃娘娘,我们姐妹来邀请蓝贵人游园散步。”

“也好,你们陪蓝贵人去逛逛。”

“不知感恩!不知感恩!”

“皇上您从宁古塔霸占了我,贪恋我的美色,威胁我的亲人,还要我感激皇上?我做不到,心里始终爱的是青梅竹马,我的白阿哥!皇上已经老了,就不能发发慈悲放过那些妙龄少女吗!”

“来人!把贺嫔推出去斩了!”

“贵妃娘娘您不能进去”“让开!”

“皇上,请饶恕贺嫔,臣妾把她接到长春宫,替皇上看管着,不叫她再冲撞皇上。”

“贺嫔私自离宫未遂,交给悫贵妃看管,都退下吧。”

“李太医,温宪的身子如何了?”

“公主所食的安胎药中被人加了红花,孩子已经流掉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干的?”

“招不招啊?”

“你们,让我招什么?我没有,不是我!”

“婶母不会害本宫的,替本宫更衣,本宫要进宫!”

“公主,您才刚小产,这身子经不得折腾的!”

“隆科多夫人赫舍里氏谋害的是皇族血脉,其罪当诛,铨岍,你别为那贱人说情”

“铨岍求皇祖母开恩,求彻查佟家!”

“铨岍,我看你是疯了,你是要我佟家身陷牢狱吗!堂堂孝懿皇后和孝康太后的母家,因为一个公主的意外小产,就全部下大狱受审?”

“舜安颜,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再说了,我乏了,公主也是吧?微臣告退”

“舜安颜!额驸!额驸!”

“娘娘,隆科多的二夫人来了。”

“温宪公主的胎,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公主小产都是姐姐所为,臣妾只是一介小妾,哪里就有这翻江倒海的本事呢?”

“额娘,为什么不扣押了李四儿审问明白?”

“她是隆科多的爱妾,况且证据都指向你婶母,本宫若在这时候将她拷问,佟国维父子必定迁怒本宫母家。铨岍,记住本宫的教诲,不到仇家自食恶果的时候,千万不能冲动报仇,一定要静待时机,知道吗?”

“拜见诰命夫人,诰命夫人大喜!诰命夫人大喜!”

“相亲父老们,大家都免礼吧,都入席就座吧,随意,随意啊”

“隆科多,你……你……!”

“老夫人!老夫人!”

“孩子,原谅额娘吧,暂且让那贱妇逍遥一阵,等着额娘,额娘会给你报仇的”

前第六卷前瞻

(有事情,暂时还更不了文,先把第五和第六卷的剧情剪辑一点都发出来,具体大概会没多少偏差的,第六卷会都是重头戏,最沉重的一卷)

1-3温宪

“本宫闲来无事,也学别人编了几串同心结,赠与你们,但求以后夫妻同心同体。”

“侄儿侄媳妇谢过贵妃娘娘。”

“夫人,这毒怕是鹤顶红。”

“给哀家彻查!看谁敢在行宫里行刺!”

“姐姐,是我没用,我没毒死李四儿这个贱妇!”

“皇阿玛,李四儿卑劣无耻,根本就不配做叔父的继室,方才儿臣看到她还想趁机勾引皇阿玛,做儿臣的母妃呢!”

“胡说八道!”

“皇阿玛,请下旨,赐死李四儿,为佟家和儿臣讨回公道!”

“铨岍,朕现在要教你的就只有两个字,国法,朕身为天子,也必须要依国法治天下,不能说赐死谁就赐死谁。”

“那好,儿臣就跪在这烈日下恳求皇阿玛降旨!”

“铨岍,跟额娘回去。皇上!求您别再逼迫铨岍了!”

“魏珠!送德妃和公主回宫!”

“李太医,赵太医,许太医,周太医,本宫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温宪公主!”

“回禀娘娘,周太医方才让奴才拿了参汤过来。”

“铨岍,你怎么了,别吓额娘啊!”

“公主本就虚不受补,还给她喝这些,这是催命符啊。”

“杖毙”

“隆科多夫人救我!隆科多夫人救我!”

“本宫唯一的女儿都被你害死了,你这个贱人!”

“妾身哪里敢谋害公主和娘娘?当归和人参都是大补之药,公主体虚,妾身不过是让人加了些罢了,谁知道公主消受不起,这可真错怪妾身了,再说,温宪公主中了署之后,可是由德妃娘娘您亲自照料的,会不会是娘娘您自己,想借公主的病以此讨皇上的怜悯宠爱,不曾想,却反害死了公主呢?”

“巧舌如簧,卑鄙无耻!”

“看样子让妾身说中了呢,娘娘您果然有争宠之嫌,可您都半老徐娘了,怎么还想这些花招呢?”

“糟了,娘娘要吞金!快来人啊!”

“臣妾的儿女接连早殇,臣妾愧对皇恩,不配苟活于世”

“姐姐,方才咱们去给公主上香了,顺便让人打扫了一下灵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良嫔卫氏,久居深宫,恭谨和婉,谦诚端柔,是为掖庭典章之范,赠与金印金宝,册为良妃,赐协理六宫之权,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4-6东宫病

“就凭她这个辛者库贱奴也配越过我们去?”

“额娘,你怎么能干这些呢”

“胤祀,额娘只是想提醒自己,不能忘本,额娘是贱奴出身,就一辈子都是贱奴。”

“不是,额娘你是良妃啊!”

“我也没说错啊,八爷,要不是德妃丧女哀伤过度,你皇阿玛也不会册你额娘为妃”

“华贵人,本阿哥今日算是便宜你了,我额娘是出身不如一个宫女,但那又如何,皇阿玛照样喜欢她,华贵人你呢,你说我额娘是辛者库贱奴,你自己不也是包衣奴才出身,五十步笑百步!”

“芳蔷,别难过了,你自己也是,怎么还改不了你口快的毛病,你就是不说,这宫里,哪个会服卫氏?”

“皇上,臣妾殿前失仪了,还望皇上降罪。”

“李太医,妹妹身子如何了”

“回禀良妃娘娘,高答应这是喜脉。”

“皇上,如今索额图结党营私,如今在府邸所用器物尽仿照东宫太子制办,皆用明黄色,冲撞君上,意欲造反”

“皇上明鉴,此事是臣妾的阿玛赉山诬告,想让臣妾的母家赫舍里氏一族家无宁日,臣妾求皇上不要听信阿玛一面之词,冤了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

“我都已经释怀了,想不到,皇上还一直记恨至今,真真叫凉薄莫过帝王。”

“娘娘是郁结成疾,伤及肺腑,又久未调治,怕是落了病根很难治愈了”

“魏管家,老爷夫人,少爷病重,少奶奶在照看少爷。”

“奴才见过四爷,见过十三爷。”

“本阿哥问你,方才可是有皇室贵客到访?”

“是索额图索大人。”

“胤祥,祭祀泰山的时候礼仪要周全,别叫你皇阿玛和额娘失望,知道吗?”

“儿臣一定不辱使命,额娘您放心吧!”

“娘娘,后宫里出事了,娘娘您过目”

“徐常在现在如何了”

“听宫里的太医说,命悬一线,怕是,活不过这几日了。”

“你们这些奴才居然敢这样折磨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国舅爷,爷我表姐可是常在!”

“难得徐氏这么老实本分,却摊上了这些恶亲戚,小璇子,你把信送给长春宫。”

“皇阿玛放心,太子爷有儿臣照料,待爷好些了,就上路回宫。”

“朕可就把胤礽交给你了,太子妃。”

7-9南巡哀

“朕打算去江南苏杭一带去体察民情,想带几个后宫嫔妃一同去,你们,可有谁想陪朕前去的吗?”

“皇上,臣妾认为王贵人和张常在可随皇上同往。”

“福嬷嬷,每隔一个时辰叫醒保清阿哥,让他用功读书。”

“保清阿哥情况不妙”

“保清,保清,睁开眼睛看看额娘啊!”

“此次南巡是第四次,且紫微星相有异,甚是不祥。”

“奴婢多谢贵妃娘娘赏赐”

“福嬷嬷能照顾嫡长孙,真的是好福气,本常在从前的封号也是福字,算来,咱们真是有缘”

“哪里,小主您的福气是前世修来的,不像奴婢,一定是前世造孽,所以这辈子给人当牛作马,哪配跟您比呀,这不,奴婢刚讨了些赏,准备收拾行李告老还乡了。”

“本宫也怀疑这个福氏可疑,尚海安,连翘,你们帮本宫去跟踪这个福氏。”

“回禀娘娘,福氏在客栈里吞金自尽了,传言说她照顾嫡长孙不妥,给包衣夫家蒙羞,愧疚难当,殉主了”

“纵然嫡长孙夭折,福氏为何自尽,嫡长孙的脉象又为何在几天内大乱导致猝死,这些都没查问,福氏就自尽,可见随着咱们一路南巡的里头,必有一个是害死嫡长孙的主谋”

“姐姐,难道你说的是……”

“贵妃,事关太子,此事,能不提便不提了吧,就当是场意外,咱们都不知道,现在是在宫外,别把咱们宫里的杂闻传播去了民间让人编排故事闲话便好,都打住吧”

“好吧,就听姐姐的”

“贫僧参见贵妃娘娘!”

“谁是贵妃娘娘,你这个和尚怎么这样胡说!”

“贫僧不会看错的,贫僧说的是未来之事,您,不单单会成为贵妃,还会因为您的儿子,成为这大清朝唯一的一宫圣母皇太后,唯尔独尊!”

“格格,别理他,他胡说八道的”

“尔家人告你,朕留内三年,未予宣布,本有宽待之意。但是,你没有愧悔之心,背后怨气冲天,议论国事,结党妄行。全国都受朕深恩,如果受恩者半,不受恩者也半,那就会要跟随你了。去年皇太子在德州时,你乘马至皇太子中门方下,仅此一条就该把你处死。你把自己看成是什么人?你任大学士时,应因贪恶被革退,后再次起用,并不思念朕之恩惠。养的狗还知道主人的恩情,象你这样的人即使格外加恩,也属无益。朕本想派人去你家搜看,恐怕连累的人太多,所以中止。如果把你办的事情公布出一部分,你就会被正法。考虑到你原是大臣,朕心不忍;但令你闲住,又恐怕结党生事,背后怨尤议论,还是交宗人府拘禁。”

“是噶礼带着裕亲王的手下以裕亲王的名义去民妇家中劫掠财色,惊动了王爷,王爷急火攻心,这才猝死!”

“常宁他就是个不争气的窝囊废,连死后哀荣都被福全给比了下去,便是早早去了的隆禧都比常宁争气”

“妹妹,别是哀伤过头了吧,怎么能对着自己儿子的神牌说这些荤话呢?”

“臣妾只是怨自己儿子到死都没争过气而已,太后莫怪罪。”

“是说王爷们莫怪罪才对吧,他们生在皇家便已经是造化了,你还想让他们和玄烨一样,文治武功样样出色?欲壑难平说的就是你这种额娘,可知足吧”

“不争气的东西,还让额娘给你烧高香,真是”

“又嘟囔什么呢?”

“太后,臣妾什么也没说呀”

“少说几句,陪哀家去园子里走走。”

“是,太后。”

10-12弘时

“娘娘,李格格生了个小阿哥,四爷府上正在祭拜祖宗,庆贺小阿哥降生呢。”

“着朕旨意,四阿哥侍妾李氏,诞育皇孙有功,进李氏为侧福晋,册封事宜交由礼部和内务府”

“即便贵为贝勒爷的嫡福晋,也有心力交瘁的时候,往后咱们定要好好伺候福晋”

“格格,您难道还在意那个疯和尚的话吗?”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总之未来太子妃才是皇后娘娘,我是不可能改嫁太子了,不可能成为贵妃娘娘。”

“妹妹,真的舍得自己的孩子吗?”

“总比被某些自诩为嫡母的人暗地里谋害的好,去年你同李良娣陪太子爷南巡,路上你安排乳母怎么对付长孙阿哥的,你自己清楚,这毓庆宫里也都已经心照不宣了,婢妾敬重您是太子妃,您就该有太子妃的容人雅量,善待我们这些妾室庶子。婢妾说的做的难道有何不妥吗,太子妃?”

“没有,你做得很好,咱们大清开国以来,皇家就要防止母子过于亲近,避免将来外戚舅族给皇子增势,谋权夺位。”

“本宫不得已再次求告我佛,全是为了保本宫儿女周全,倘若当日冒犯我佛之事我佛要降惩戒,便只惩戒本宫一人,切勿伤及本宫孩儿,佛祖保佑。”

“妹妹,你为了做经幡祈福,受苦了,这些糕点听人说都是补血补气的,妹妹你多吃一些。”

“婢妾多谢福晋”

“本来这些事只让我去做就好了,我原本就是满洲格格,却把这制挂经幡浑忘了,多谢妹妹,咱们贝勒爷定会平安的。”

13-15病痛

“策凌哥哥如此痴情,嫂子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与哥哥再续前缘的,就像勤贵人和皇阿玛那样。”

“但愿吧”

“对了,策凌哥哥,这是我亲手绣的薄荷香包,给哥哥您清凉解暑的,我手工不是很好,哥哥您别笑话”

“奴才多谢公主赏赐”

“铨峤,以后离策凌哥哥远一些,知道吗,别人会说闲话的”

“怕什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呗,谁不知道我跟他打小就玩在一起的呢”

“那怎么一样,你是公主,再说了,男女有别”

“奴才与纯悫公主只是兄妹关系,宫里人尽皆知,而且奴才出身太后本族,绝不敢做有损家族名誉之事”

“太后,您不要听策凌的一面之词,应该把纯悫公主也传唤过来审问一番,就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了”

“哀家知道,铨峤和策凌清清白白,倒是你们这些长舌妇,有事没事搬弄是非,还想怂恿哀家,你当哀家是什么?还不给哀家滚回去!”

“听听,那位安嫔娘娘又发作了”

“她本来就失宠了,谁让她自己去多嘴惹恼太后的”

“臣妾找妹妹说过,可妹妹也不同意他们两个结亲,所以臣妾想着,不妨将策凌的先妻过继到策凌弟弟恭格喇布坦的名下,这样策凌就不算再娶了”

“姐姐,多亏了你的提议,铨峤和策凌的婚事才能圆满”

“这没什么,孩子们自己的造化罢了”

“这个噶礼,之前害死了王爷,现在又害死了五世子,实在该死”

“他是宁悫贵太妃的侄儿,咱们也动不得他分毫,须得让皇上知道这件事,皇上才会介意噶礼,从此不重用他,于我们王府,算是报了大仇。”

“冤枉啊皇上!您不要偏听那些小人的话,冤枉了忠臣啊!奴才跟皇上还有王爷手足情深,又怎会害了奴才自己的亲侄儿呢,奴才当真冤枉啊!皇上,您难道忘了,咱们从小的情谊!”

“此事到此为止,你先退下吧。”

“老八,继续好好表现,让那些瞧不起咱们母子的人都对咱们刮目相看!”

“枪打出头鸟,再说了,有三哥在前面当挡箭牌呢,儿臣和他共事自然事事遵从三哥吩咐,反正差事做的好坏,都赖三哥就是了。”

“念经念经,就只会念经,什么事都不管”

“又怎么了,胤祉?”

“别的娘娘巴不得跟儿子多嘱咐几句,为自己在前朝造势呢,娘娘您怎么不跟三爷提呢”

“胤祉若是争气,早晚都会脱颖而出的,本宫跟他提了又算什么呢?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本宫祝愿阖宫姐妹与皇上情比金坚”

“嫔妾多谢贵妃娘娘。”

“回禀贵妃娘娘,姑奶奶方才便血不止,腹痛难忍,现在已经传了太医去照料了”

“走,咱们去看看姑奶奶。”

“老身不中用了,贵妃,你就先把老身移送吉安所等死吧”

“姑奶奶是我大清朝的大功臣,是太皇太后的陪嫁,更是当今皇上和先帝爷的恩师,不能移送吉安所,请恕嫔妾难以从命。”

“出了这样的大事,得早些跟他们父子说才是。”

“贱婢!还敢跟本宫犟嘴,我让你犟嘴,让你犟嘴!”

“怎么了,在慈宁宫前教训宫女吗良妃?”

“回皇上,是这贱婢端着痰盂冲撞了臣妾,您看,这料子可是浮光锦,被她这腌臜弄得,臣妾还怎么穿!”

“奴婢不是有意的”

“姑奶奶的病重要还是你的衣服重要?良妃,你,目中无人!姑奶奶的宫女也是你能打骂的吗!她为了伺候姑奶奶才不小心弄脏了你,你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过来想干嘛!看戏还是演戏呢?魏珠,赶紧送良嫔回去!以后,六宫的事情不必她过问了,还让德妃协理。”

“皇上,您说送良妃……?”

“朕说的是良嫔!现在起她只是良嫔,若是再闹事,便是良贵人,一直到做回辛者库贱婢为止!”

“臣妾再不敢了!皇上开恩啊!念在臣妾为您,为大清拼死生下胤祀的份儿上,就饶了臣妾这次吧!皇上开恩啊!”

“一定都是你,德妃,都是你这个贱人在背后对付本宫,你人老珠黄了还不安分,你给本宫等着吧。”

16-18苏麻喇姑

“还做什么万福带,皇嗣都没保住,你们几个,让你们伺候宋格格,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婢妾要挂福带的时候,老天爷就下了场大雨,还把福带吹散了,这是不是说……”

“天有不测风云,你好好养身子,不要多想”

“姑奶奶,喝药了。”

“我不想喝,陪我去走走吧。”

“格格,这是什么种子吗?”

“是桃树的种子,将来等桃花儿开了,我带皇太极来看,顺便给额吉折几枝桃枝。”

“大福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偷偷练字了”

“怎么是你,大玉儿呢?”

“格格让我带话给你,多尔衮,如今宫里对继承皇位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格格和九阿哥前途未卜,如果皇位是王爷坐了,格格会恭喜王爷,因为王爷一定会保护她们娘俩。但如果是他人坐了皇位,格格和九阿哥的性命恐怕难保。”

“皇上,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哪里不好?”

“你没有不好,就因为你是多尔衮安插的棋子,朕原就不想娶你。”

“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提那个董鄂氏!”

“皇贵妃,奴婢带太后密旨来,赐你自尽。太后吩咐,对外传你是病亡,会给你隆重安葬,以此来安定军心。”

“不好啦主子,皇上他把头发都剃光啦!”

“雪贵人她落水啦!快来人啊!”

“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请您去慈宁宫喝茶,另外,从今日起,后宫由太皇太后主持。”

“昭妃娘娘,奴婢希望您明白好竹出歹笋这句话,您的义父是罪臣,您的阿玛是墙头草,但您不一样,您是钮祜禄氏一族的骄傲,是巴林部郡王妃的妹妹,更是当今皇上第一个妃子。”

“主子,您瞧见了吗?桃树,开花儿了……”

“姑奶奶升天啦!”

“哎呀,臣妾的姑奶奶呀!您怎么就让咱们黑发人送白发人了呢!我的姑奶奶啊!”

“丧仪上如此胡闹,魏珠,带宣嫔和那几个在笑的出去,各自掌嘴二十。”

“皇上饶命啊皇上!臣妾再不敢了!”

“皇上嫌弃本宫就算了,妹妹你说穿了好歹是科尔沁公主”

“谁稀罕皇上的恩宠,本宫要的是后位,所以才要在姑奶奶的丧礼上表现得出众一点,他们伤心,那本宫就是要哭天抢地的,比他们更伤心”

“你那样太浮夸了,再说那样庄重的场合,身为嫔妃,该那样哭天抢地吗”

“娘娘,十三爷的嫡福晋和十四爷的侧福晋进宫请安来了。”

“额娘,听说京城有个叫张明德的道人,他很会看相”

“十三嫂说的没错,额娘,弘明便是他给福晋算出来的”

“既会看相,寻常道人而已,不足为奇。”

“太子的面相不好,所以驾不住体内的真龙之气,龙气外泄,又手足不协”

“别来无恙啊,良妃娘娘。”

19-21芳蔷凋

“小张子,带他出宫典当”

“娘娘您怕是误会了,我不要这些,我要当官!”

“本宫会让内务府的八阿哥给你安排差事。”

“此事要推脱得干净才行,咱们当年还在辛者库,就曾听说当年德妃还是贵人时,就被人诬陷过与人通奸,咱们也可效法”

“娘娘说稍后会召见你,让你先在这儿候着,那儿是宫里做的小点心,您尝尝。”

“蒲儿,水烧好了吗?怎么这么半天?哎呀!抓贼啊!有刺客!来人啊!”

“不好啦不好啦娘娘,华贵人她出事了。”

“嫔妾冤枉啊!嫔妾没有!”

“姑姑且慢!”

“德妃娘娘,奴婢奉太后之命,押华贵人和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去慎刑司拷问。”

“姑姑,本宫和华贵人相处多年,她断断不是那种人,想必有什么误会。”

“还有什么误会,送水的小巴子和小牛子已经畏罪自裁,既然以死都要证明华贵人同见,想必是真有其事。”

“是了,华贵人多年来言行不检,让奴才们以各种方法送各种男人进宫消遣取乐,说是,宫中寂寞。”

“不是,我没有!”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诬陷华贵人?”

“啊!啊!啊啊啊!”

“哑巴?”

“是华贵人让奴才在点心里下了药,药哑了这个男人,说怕他会乱说话。”

“嫔妾冤枉,德妃娘娘,阿柔姑姑,嫔妾当真冤枉!小柏子,本小主问你,到底是谁给了你好处这般设计诬陷本小主!”

“小巴子和小牛子已经死了,小主也无从抵赖”

“德妃娘娘救我!德妃娘娘救我!”

“芳蔷!芳蔷!快,快去找太后,把事情说清楚,或许芳蔷能洗刷冤屈。快…”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臣妾冤枉……”

“玷污皇室,玷污后宫,来人,传朕旨意,富察氏银挡,明日午时三刻刑房里凌迟处死!其母家富察氏革职,流放察哈尔交当地总管看管,见芙杖一百,五马分尸!伺候过的宫女太监一律杖杀!”

“回禀德妃娘娘,皇上说,让奴才带华贵人身上的肉给各宫提个警醒。”

“芳蔷,本宫对不起你啊!”

“姐姐,此人心思狠毒,如此对付华贵人,怕是,要针对姐姐。”

“不管是谁,本宫定要为芳蔷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有两个花房宫女看到小张子领了个男人去良妃的弦月阁,后来小张子被惠妃身边的申隆海带走了,再后来看到小张子随大福晋出宫了”

“如此精细的谋算,招招要人性命”

“这下可知道她们沆瀣一气诬陷芳蔷,姐姐,要告诉皇上和太后吗?”

“来日方长,诬陷芳蔷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小张子,过来!来,给咱们说说,这又是什么新造型”

“好好地良妃这是怎么了,走路都不稳当了?”

“嫔妾没事”

“以后娘娘听见姓张的小太监可不能再露破绽了”

22-24初老

“星轩,你有空就多去大嫂府上走走,皇家的妯娌间互相走动问安是应该的”

“四弟妹,你就把这儿当成是四弟的府上,需要什么跟嫂嫂说。”

“嫂嫂,妾身想借你们的笔墨练练柳字。”

“文房四宝在那儿,四弟妹请自便。”

“奴才叩见二位福晋,回福晋,大千岁说今晚上不回来了,他住乾清宫围房。”

“知道了,小张子,稍后四福晋若是乏了,就带她去岩澣苑休息。”

“小张子,可是从宫里调遣来的?”

“四福晋说笑了,奴才是净了身就被派过来了,根本没在宫里当差”

“额娘,大嫂那儿,确实有小张子在。”

“本宫知道了,你有事没事就多过去走走,就当你们妯娌之间搞好关系,你们妯娌关系好了,本宫和惠妃在外人看来,也会显得相处融洽,于朝廷社稷有益。”

“儿臣知道了。”

“额娘,我回来了,额娘,额娘你怎么了!”

“回贝勒爷,德妃娘娘是操劳过度才会如此,为今之计不能受任何劳累刺激,要让娘娘好好静养”

“太后娘娘,嫔妾想搬入永和宫里和德妃娘娘同住,帮她管理后宫”

“你本就该住在东西十二宫里,你既想帮衬德妃便去吧,若想回来住,哀家随时欢迎”

“竹息,本宫老了吗?”

“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一晃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25-27秋色好

“长姐,乌雅家的冗余下人已经裁撤了许多,又和车孝廉家一起经营着布庄和小饭馆。”

“皇上,朝中官员中有没有冗余的人员,还望皇上清查一下。”

“贵妃娘娘,您什么意思!那些大人可都是您哥哥隆科多和您阿玛佟国维的门生,难道娘娘您要大义灭亲吗?”

“李四儿,本宫是为了天下安定,为了让财政赤字平息,不单宫外人手要裁撤,宫里的宫女太监也要定期放出去一批,节省资本。”

“我不管什么资不资本的,您今日赶紧给皇上说,让他收回成命。”

“李四儿,你这是在命令本宫吗?”

“论宫规,您是贵妃,可论家规,我是您嫂嫂。”

“在宫里,先论宫规,其次才是家规,嫂嫂你先回去吧,本宫乏了。”

“妹妹,这些是这次科举的内定,还有这两张银票,一并转交给隆科多。”

“我知道了,辛苦姐姐了。”

“奴婢们不愿离宫,奴婢们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回禀德妃娘娘,十四福晋已有了两个月身孕。”

“回禀贵妃娘娘,密贵人所生的小公主着了两次风寒,现在高热不褪,中药西药都用过了还是不退烧,怕是不妙了。”

“妹妹请节哀,小公主已经往生极乐了。”

“不,不要!我要她活过来啊!”

“长姐,您的咳疾要紧吗?妾身这儿有枇杷凝露,听说对咳疾好。”

“可是方才从你姐姐屋里出来吗?”

“是,因为长姐是带病随行,所以,臣妾不放心。”

“以后你就多进宫来,照顾照顾你姐。”

“皇上,后宫并非我等外命妇想进出就进出的,今日妾身有幸,早已备了五位女子,希望她们能代替妾身,进宫里照顾长姐。”

“昨晚上,你带皇上去你那儿了是不是?”

“长姐,妾身也有苦衷的,是皇上他非要宠幸妾身……”

“你从前的种种,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如今越发胆大滔天!竟敢拿乌雅家和钮祜禄家的清白名声干下这龌龊事,妄想玷污皇上圣誉!本宫若是皇后,此刻便会下懿旨,绞杀你们这些狐媚惑主的贱人!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会安排人,送你们几个剃度出家,从此,便去尼庵了此残生吧!”

“长姐饶命啊!妾身再也不敢了长姐!”

“谁是你长姐,我没有你这么个妹妹!”

“德妃娘娘饶命!德妃娘娘饶命!”

“带上你的什么凝露赶紧管!以后本宫不会再用你送进宫的东西!”

“大娘,咱们几个早晚会宠霸后宫的,让那些娘娘都不敢为难大娘”

“怎么,就是这几个吗?”

“是,太后,听说是路上阿灵阿夫人给皇上介绍的。”

“皇上选定了安亲王的孙女郭络罗氏给八阿哥做嫡福晋”

“这郭络罗氏刚满十岁,如何嫁为人妇”

“福晋,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还有多久啊,我想嘘嘘”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28-30十八化风去

“让开!没看到咱们钮祜禄答应的撵驾吗!还看什么看,没长眼睛的东西!”

“你,你凭什么打人!”

“怎么,我打的就是你,有什么不对吗?”

“本宫是嫔位,是七阿哥之母,你只是答应,居然以下犯上!”

“您是哪个嫔呀,我怎么不认识你?可是她们都只认得我是钮祜禄答应,是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家族的人,本答应如今得宠,来日若有皇子便也是个聪明伶俐讨人喜的,听说七阿哥可是跛子,这样的孩子,你说,皇上会怎么想你这个什么嫔呢?一定会说你们母子都是不祥之人吧”

“妹妹,别难过了,咱们不必理会她。”

“竹息,去传钮祜禄氏过来吧”

“皇上,您看看,昨日德妃娘娘罚嫔妾抄经,嫔妾的手都写肿了”

“朕现在很忙,魏珠,你带她去看太医。另外,帮朕叫贵妃过来伺候。”

“四贝勒和四福晋这是要去见德妃娘娘吗?怎么,见了本答应也不行礼问安吗?”

“本贝勒给一个答应请安?”

“贵妃娘娘,您难道就由着那个钮祜禄氏无法无天吗!”

“人是阿灵阿夫人送进宫的,又是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家族的人,起初皇上觉得新鲜,宠她随她任性,如今也厌烦她了,出巡都不带着她,她倒是不会闲的,大把时光随她嚣张呢。”

“方才奴婢已经劝了兰答应,她会明白的。”

“竹息,本宫有些头晕,你扶本宫去那儿靠会儿。”

“额娘,您让皇阿玛撵走钮祜禄氏吧”

“钮祜禄氏怎么说,也是本宫的姨表外甥女,又是皇后同族,不理会她就是了。对了,老四,本宫问你,圆明园工程进展如何了?”

“还在一刻不停修建,儿臣和福晋侧福晋三人亲自下地干活,过两年就能奉养皇阿玛和额娘,对了,三哥的熙春园去年宴请过皇阿玛和荣妃了,来年,咱们的圆明园一定要更恢宏气派!”

“老八,你怎么娶了这么个小丫头”

“额娘,府里有王氏代行福晋之权管事,她不过是咱们手持安亲王势力的筹码,一个摆设而已”

“安亲王府如今也大不如前了,听说掌管宗人府时得罪了宗亲还差点丢了爵,八福晋到底是宜妃的侄女,额娘和惠妃走得亲近,惠妃又和宜妃水火不容,老八你这样优秀,却娶了这样的福晋膈应两位额娘。”

“给本宫进去通传,本宫有急事要见皇上!”

“出去!没看到皇上和咱姐妹玩得高兴,哪个贱婢过来打扰!呦,这不是德妃娘娘吗?难道娘娘您也要加入咱们姐妹同乐吗?”

“臣妾求皇上即刻移驾上书房,十六阿哥,十八阿哥自回宫后就病倒了,适才十八阿哥才脱险,皇上作为皇阿玛在做什么呢,难道那些阿哥是老来子,又是庶出,所以皇上才无所谓吗,和这些答应常在在这里快活!”

“你知道个屁,皇上日理万机,区区两个阿哥生病,治好了不就行了,皇上又不是太医,你找他去也没用啊!”

“滚,都给朕滚!”

“小十六,小十八,他们如何了?”

“回皇上,两位小阿哥已经服用了微臣开的汤剂,应该有些起色了。”

“气色我了,好好地,偏偏让那个德妃这个老太婆给搅了!皇上还打我,他居然打我!我从小到大,哪里挨过打!打我”

“小主,您消消气”

“啊,我的肚子,好痛,快去传太医啊,快去啊!”

“太好了,溎姀她有喜了,太好了,感谢祖宗保佑,感谢祖宗保佑。”

“大千岁,这是阿肌苏丸,能让人迷失心智,大千岁可以交给太子爷身边的内应,在行程中,让太子爷发疯。”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刚才都瞧见了?”

“没,没有,妾,妾身只是路过,妾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本阿哥念在咱们夫妻一场,不会对你如何的,可你也要帮本阿哥谋夺太子之位,你看,这些是额娘秘密缝制的诅咒锦囊,你和四弟妹比较熟,你去她府上窜门的时候栽赃给四阿哥那儿,让旁人以为老四诅咒太子,这样,本阿哥才可一石二鸟,击败两个对手。”

“娘娘,宫外的来信,说十八爷在路上中暑薨逝了,太子爷言行失常,和他的妻妾颠倒昼夜,在十八阿哥身前未尽兄长之仪,在大臣面前未显储君之率,还自行毒打手下,皇上都气炸了。”

“事关重大,各位姐妹,咱们即刻去宝华殿,求佛祖保佑太子爷无事。”

31-33一废太子

“太子克母,为天现又任意妄为,鞭笞臣下,所用奢靡,朕从小教育太子,一再给他机会,如今胆敢窥伺朕躬,意欲弑父,朕再不轻纵太子。”

“额娘,太子爷不日将废”

“微臣提议,胤褆为新太子”

“胤褆生性比胤礽更暴虐急躁,朕还未告祭太庙,未行废太子,就有人想取代太子了,实属大逆不道,来人,将此番进言胤褆者全部革职论罪,明珠永不许上朝议政。”

“各位弟妹,如今事态紧急,还望咱们能够同心协力,度过难关。”

“马上就不是太子妃了,还想对咱们发号施令吗?”

“就是,将来说不定我是太子妃呢”

“就你呀,我还说是我呢”

“真有意思”

“你们眼里还有本宫吗,本宫现在还是太子妃!”

“马上就不是了呀”

“就是”

“仁孝皇后,孝昭皇后,您二位在天有灵,请保佑太子爷平安无事吧。”

“听说了吗,那钮祜禄答应是孝昭皇后家的人,来日若诞下阿哥,说不准会是新太子呢。”

“依我看,准是”

“看来,那孩子是留不得了,阿柔,你去太医院跑一趟吧”

“玄烨,你怎么能废了胤礽啊!”

“皇上,臣妾求您不要废去胤礽的太子之位,万万不可动摇国本啊!”

“宜妃,宜妃……”

“皇,皇后娘娘?!”

“宜妃,去传众姐妹过来吧。本宫有要事嘱咐尔等。”

“嫔妾们叩见皇后娘娘”

“许久不见,宫里还添了许多新人。本宫长话短说,本宫这次来,是想告诫尔等,胤礽是元后之子,亦是本宫养子,尔等切记,保胤礽,保大清,保胤礽,保大清!”

“听说太子爷引得后宫里阴气沉重,鬼魅出没。”

“如今太子爷已被废,大千岁,您可以即刻进言皇上,诛杀废太子,以安人心。”

“若皇阿玛不敢杀胤礽,儿臣愿意亲自斩杀弟弟!”

“胤礽他是疯魔了,不能承受太子重担,可你呢!胤褆,你比胤礽暴虐百倍!你替朕杀了太子,然后朕就让你当太子,你是想当胡亥吗!像你这样不忠不孝的逆臣贼子,朕恨不得你当初胎死腹中!来人!带直郡王滚出去!不许他再上朝议政!”

34-36八王大

“奴才叩见贵妃娘娘,叩见皇上,回皇上,当日是奴才将刘大虫引到奴才的房间,药哑了他之后把他送到了华贵人那儿。是良妃娘娘吩咐奴才给小巴子和小牛子他们窜口供,污蔑华贵人和刘大虫有染,其实,是良妃娘娘和刘大虫早已经珠胎暗结,混淆皇家。娘娘,八爷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儿子,是刘大虫的孩子!奴才所言非虚!”

“来人,传朕旨意,胤祀心术不正,谋夺太子,先将胤祀用铁链捆了,丢进宗人府,择日处死!良妃贱妇,打入辛者库,称呼照旧,一切优待全免,往后,她只是辛者库的良妃,而非是朕的良妃!”

“儿臣若是此刻毒发身亡了,就恳请皇阿玛宽恕八哥母子吧!不然,就请皇阿玛也杀了儿臣吧!”

“九哥!不要求他,咱们的血肉都是他给的,就当时还给他了!皇阿玛!八哥是无辜的啊!”

“逆子啊!逆子啊!朕杀了你们!”

“皇阿玛息怒啊!”

“小道由十阿哥举荐给顺承郡王,再由顺承郡王举荐给直郡王,直郡王举荐给了八阿哥,小道只是随口妄言,跟直郡王和八爷说先太子暴虐,人人得而诛之,见八爷气宇轩昂,故而说八爷有大贵之相。”

“九龙夺嫡,天意难违,九龙夺嫡,天意难违!”

“储位能者居之,八哥贤德,凭什么不让八哥继位太子,儿子和八哥要好也是为了将来谋出路,不似四哥,一味讲经坐禅,还给废太子求情,一点都不像皇子。”

“傻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额娘总也吃斋念佛,不喜争权夺位,但咱们身在皇家,哪有不卷入纷争的,早晚都要争,何不此刻便和他们较量个高低”

“额娘是什么样的人,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四哥小心!”“十三弟!”

“这是,辛者库的良妃娘娘吗?娘娘见了本宫,怎么请安都不会吗?”

“本宫还是妃,妃比嫔大,安嫔,你最好不要惹事。”

“你现在这样了,还算什么妃?要不是你自己不检点,和男人私通,惹得阖宫上下不得安宁,皇上也不会许久未来后宫。”

“来人,给本宫掌嘴!良妃只是代子受过,并无曾私通,安嫔出言污蔑,合该掌嘴!”

“宜妃袒护良妃,是不是也像九阿哥袒护八阿哥一样,真是有其子必有其母啊”

“本宫今日就要手撕了你这张烂嘴!”

“都给本宫住手!在后宫里吵闹成何体统!”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37-39金枝落

“安嫔无端生事,本宫罚安嫔禁足三日思过”

“良妃,八阿哥到底是不是龙种呀,你不会真的和刘大虫那什么了吧?”

“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八爷,您是当今皇上的儿子”

“你撒谎!我没有你这样的额娘!”

“胤祀你回来!胤祀!”

“凭什么押本宫到这种地方!快带本宫出去!本宫要见皇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贝勒胤褆,即日起削去一切爵位,撤黄带子,改降庶人,终身幽禁宅邸。”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求皇上饶恕胤褆!求皇上饶恕胤褆!”

“额驸那儿已经有审讯结果了,接生嬷嬷和发配来此的雅布齐有私,雅布齐是八阿哥奶公,前因八阿哥蛊惑人心之事被发配到温恪公主府”

“荣宪公主乃诸公主中至诚至孝,进固伦荣宪公主为固伦荣宪国公主,为诸公主中最尊者,赐龙袍,将朕之圣意传遍巴林。”

“皇阿玛为保全皇家颜面,才为你这个贱婢隐瞒实情,你害得八爷脸上无光”

“都是奴婢的错,求侧福晋饶恕奴婢”

“大逆不道的东西,想对你准婆婆做什么!”

“为什么要为本宫出头”

“你虽然对不起那些人,那些人总归是你的亲儿子亲儿媳,你生养过八爷,现在要被那个负心的皇上如此对待,还要受儿媳呵斥,我看不下去才替你出头”

“本宫从前害你到这儿来受苦”

“我早就忘了,不说那些了,咱们能进来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什么药本宫不喝”

“是皇阿玛亲赏的补药,给良妃娘娘进补”

“本宫不喝,不宫不喝,呃,嘎,呃……”

“本王爷办完了差事,还要赶紧去议事,这药,每日一碗”

“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的我,我要你偿命!”

“别过来!别过来!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良妃当初借种争宠,实在是不上算,既有皇上的恩宠在意,安守在位分上不也挺好,何必与人争。”

“长姐,额娘她,她薨逝啦!”

“额娘,额娘……”“娘娘!娘娘!”

40-42娻娿

“妹妹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娘娘说的故人,也是这宫里的人吗?”

“这是本宫从前相依相伴的敏妃”

“人有相似很正常”

“不对,像你这样年龄的,应该更可能接近阿哥,怎么会接近皇上?”

“德妃娘娘想得太多了,嫔妾只是想让皇上多体察百姓疾苦”

“姐姐,我去查了,陈答应的远房嫂子在雍亲王府当妈子,陈答应是雍亲王送进宫的人,是雍亲王的耳目。”

“本宫不相信老四会以女人取信父皇”

“星轩,你可知道陈娻娿这个人吗?”

“儿臣不知道,儿臣只偶尔听四爷提起过,在外头买了个丫头,让嬷嬷们**了几日,便送进宫里当差了。”

“毛笔是我的!”“我的!”

“你是怎么教儿子的!弘昀被弘时拿砚台砸死了!都是你这个当额娘的不好好看着!”

“王爷消消气吧,侧福晋她也不知情啊,再说,孩子都还小不懂事。”

“皇室的皇子皇孙从来就没有什么小时候,弘时误杀亲兄,理应受罚,嬷嬷,去把弘时带来,让他对着弘昀的遗体说兄长对不起五十遍!”

43-45李金桂事

“奴婢已经跟家里人说明了李金桂的来历。”

“你们今后定要好好服侍雍亲王,别让第二个李金桂再出现。”

“儿臣已经安排了钮祜禄贞桓和耿佳伊绾二人伺候。”

“回禀娘娘,造办处禀报说建成的桐花台已经收拾妥当,可以搭设宴席了。”

“今年的重阳宴和太后的圣寿定会非常热闹”

“热闹些好啊”

“弘旺,来,给皇玛嬷敬酒,乖”

“皇玛嬷,重阳节快乐!”

“鬼,鬼,鬼呀!有鬼呀!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是存心的!”

“良妃不胜酒力,适才是酒疯发作,勿怪。”

“良妃活该,谁让她诬陷无辜”

“别再说了,芳若,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息吧。”

“娘娘晚安,奴婢告退。”

“奴才们恭贺熙常在诞育阿哥!”

“额娘,这是什么意思?你让儿臣把那两个孩子掉包?”

“小弘历,来,看看,这是你的生母,这是你的嫡母,以后你得管她们叫额娘,这是你的皇玛嬷。”

“皇上让人将良妃整理干净后风光大葬,缀朝三日,对外做得好像情深一片的样子,更有民间传言说良妃身有异香,洗之不去,故而宠冠后宫。”

“道听途说的事还少吗?说起来也是讽刺,在风光大葬之后,半夜里,皇上又立刻让人去地宫开棺鞭尸”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芳蔷在地下正等着找卫氏算账呢”

“要好好烧香告诉芳蔷。”

“气死我了,为什么那几个贱人偏偏都有喜了,还都生了儿子!为什么!”

“奴婢谨遵常在吩咐!”

46-48太子谋逆再被废

“此银票落款的乌雅氏已经查明,系阿灵阿夫人乌雅氏。”

“冤枉啊皇上!”

“许氏杖毙,路常在,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阿灵阿夫人,降三等品阶,不许再进宫!”

“长姐,您回来了吗?”

“皇上您怎么了,妾身是张姚氏啊”

“皇上年老昏聩,新君当立!”

“皇阿玛你一直都想杀儿臣,那就让儿臣先杀你,再继承江山!”

“玄烨,你这次又要废胤礽了吗?”

“老祖宗,梦蝉,是胤礽兴兵谋反,变本加厉,朕不得已废胤礽太子之位,从此不再立储。”

“太子妃娘娘,稍后法师会在祭坛上作法,勾皇上三魂七魄”

“彻查行宫!”

“太子妃,你要好好的,额娘先你一步走了!”

“送县君上路!”

“潭柘寺上奏,行痴禅师已坐化圆寂”

“上师素来不喜身外华物”

“近年来,废太子和胤褆的逆案让社稷动荡不安,咱们后宫女眷一定要去斋宫斋戒沐浴,向上天祈福,为天下黎民祈福。”

“嫔妾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49-51新局起

“贫尼自堕空门以来,常听人说起宫中诸事,当年贫尼的儿子永绶被宫监杀害,贫尼向太皇太后请旨出家为尼,已过了好多年”

“现如今哀家的曾孙都有了,只是那几个孙子叫人不省心”

“这是皇家躲不开的轮回罢了,只要有权贵的家族,便不可避免地在继承权问题上有战争摩擦,每一代都是如此。顺治爷还没继位的皇位空缺时期,豪格他们不也是这般闹腾吗,皇上既说了不再立储,想来,咱们的孙子们便不会再生妄念了吧。”

“妹妹,你一定要把十五阿哥扶上太子之位,让瓜尔佳氏的女儿成为皇后!”

“如今三阿哥和四阿哥得宠,十五爷资质平庸,且无心争夺太子,将来做个王爷也是好的”

“不争气的东西,你要阿玛和额娘他们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难道当上太子妃,当上皇后,阿玛额娘就能安息吗,姐姐,您做太子妃这么些年,为我们家争来争去,不还落得个废位圈禁,我不想和你一样,我要的只是安稳!”

“你以后别再来看我了,你既要安稳,就远离是非吧”

“娘娘您不能操心,要静心安养”

“自进宫以后,这副身子就早就为皇室开枝散叶了,如今停经了,还养什么,过一天是一天吧,眼下重要的是看顾好皇上的身子。”

“皇上年老,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微臣定以身家性命,保皇上龙体安康长寿。”

“奴婢求见皇上,求皇上为奴婢做主!”

“乳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啊!皇上啊!奴婢的命好苦啊!你看看,这是噶礼和我那个儿媳给弄的!”

52-54矾水书

“如今,只有三福晋能救伯父了!伯父求你了,为伯父求求情吧!”

“都给我拿下!”

“皇阿玛,这两只死鹰,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恳请皇阿玛给儿臣时间,让儿臣调查清楚”

“普奇,革职问斩”

“本宫眼睛怎么看不到了”

“额娘,这是老花镜,听说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用的。额娘戴上试试。”

“黑豆啊,你怎么了黑豆?”

“太后,这猫有点奇怪,普通的猫一般只能活十五至二十年左右,可是这猫……”

“狐妖,时机已到,早些准备,喵”

55-57废太子妃薨逝

“本宫要为铨巉报仇!”

“着朕旨意,将布贵人按嫔礼治丧,嘎尔臧革爵。”

“公主,快,叫太子妃额娘。”

“我不叫,太嫔才是我额娘。”

“因果循环,这是太子妃你自己种的孽,你自己好好领受吧”

“咸安宫那儿来的消息,说昨日半夜,太子妃悬梁自尽了。”

58-60灵狐预言

“关御守,你是王爷的亲信,要和王爷的女眷保持距离”

“邬先生,这是我写的策论,您看看吧”

“好,好啊,不愧是四阿哥,果然天赋异禀啊!”

“皇上,臣妾斗胆,想请您将后宫里生育过子嗣的嫔妃都进一进位分。”

“你不说,朕还真忙忘记了,就让钦天监择个黄道吉日,一并进封了吧。”

“袁妹妹怎么还是这么水灵,一点都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因为嫔妾会保养的关系吧。”

“狗皇帝,我要为我灵狐一族报仇!”

“保护皇上!”

“玄烨,害怕了吗?这些就是你将来的子子孙孙,即将发生的事啊!”

“你为什么让朕知道这些,有什么目的?”

“将来老四会继位?怎么可能?谁这么说的?”

“可不得了了,皇上还说要废去四阿哥雍亲王王爵,圈禁赐死呢!”

“皇上明鉴,老四他纵有不对,念在他是孝懿皇后的半子份上,饶恕老四吧!”

“妹妹,你是不是和关御守……”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他清清白白”

“那这是什么?”

61-63夺位

“这是蒙古的秘方,需要配合参汤一并服用”

“拿走,朕不想吃。老四,你来见朕,是不是处心积虑想刺杀朕,取代朕坐上大清的皇位?是不是?朕,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朕的子子孙孙,会因为刚愎自用的老四你一人及好大喜功的弘历,自损灭亡,朕不要那样的未来。”

“所以,皇阿玛就动过诛杀儿臣的心思吗,就因为不曾发生过的事,就怀疑儿臣和弘历?”

“是,朕原是想立弘皙为太子的,咳咳,遗诏呢,朕的遗诏呢”

“是说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吗?儿臣已经烧了”

“你,你这个混账!”

“儿臣这儿,有您亲笔写下的遗诏,传位于,皇四子胤禛”

“朕,朕还没咽气呢!你就巴不得快点登基了吗!”

“马上,您就是先皇了,来吧,皇阿玛,喝了它,长眠不醒吧”

“皇上,驾崩啦!皇上驾崩啦!”

“本宫要为皇上报仇!”

“郭络罗氏,御前行刺,着打入冷宫,一切优待全免。”

“你不是老四,你到底是谁!”

“是儿子啊,皇额娘”

“不,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他不会毒杀皇阿玛,不会残害骨肉!”

“什么,当今皇上是假冒的?这怎么可能?”

“诸位姐妹稍安勿躁,荣宪长公主会带咱们去巴林部避难。”

64-65本来一切无

“竺香玉出身低贱,没资格做皇后”

“圣女娘娘,朕想早点成道成仙,告诉朕修炼的妙诀吧。”

“善哉善哉,看你如此虔诚,本座这儿有西域仙乐丸,妙乐无穷,皇上用过后,即可羽化成仙。”

“皇上驾崩啦,皇上驾崩啦!”

“朕今日登基,当大赦天下。”

“皇额娘,您醒了吗?”

“哀家这是在哪儿?”

“这是在寿康宫呀,您怎么了皇额娘?”

“哀家方才,好像做了很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好像是另外一个时空,但是,最后的结局却都是殊途同归,现在,哀家想知道那个未来究竟是怎样的……”

“什么未来?皇额娘,儿臣听不明白。”

“你当然不懂,这是哀家在方才的梦里梦到的。听竹息说,华妃她赏了夏氏一丈红,要哀家说,也是夏氏自作孽。”

“是,皇额娘说的是。”

“宜修,你陪哀家去花园走走。”

“是,皇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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