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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黑学完全使用手册》


正文 第1章 脸皮薄无以成大事

厚黑之学,厚字当头。那么什么叫“厚”呢?

“不薄曰之厚”,什么不薄才叫厚?脸皮不薄才叫厚。我们经常说某些无耻的人,说他们“脸皮比城墙还厚”,可见,人的脸皮,有薄厚之分,有脸皮薄的人,也有脸皮厚的人。脸皮的薄厚,是用来形容一个人“要面子”的程度,如果一个人太爱惜自己的面子,遭遇到对头的时候,必然要吃大亏。

在古典小说第九十三回之中,有这样一段故事:

孔明在车上大笑曰:“吾以为汉朝大老元臣,必有高论,岂期出此鄙言!吾有一言,诸军静听:昔日桓、灵之世,汉统陵替,宦官酿祸;国乱岁凶,四方扰攘。黄巾之后,董卓、傕、汜等接踵而起,迁劫汉帝,残暴生灵。因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吾素知汝所行: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合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愿食汝肉!今幸天意不绝炎汉,昭烈皇帝继统西川。吾今奉嗣君之旨,兴师讨贼。汝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称天数耶!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何面目见二十四帝乎!老贼速退!可教反臣与吾共决胜负!”

王朗听罢,气满胸膛,大叫一声,撞死于马下。后人有诗赞孔明曰:“兵马出西秦,雄才敌万人。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

这段故事说的是西蜀与曹魏对阵,曹魏阵营中王朗对蜀丞相诸葛亮展开了攻心之术,想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诸葛亮自甘弃甲投降,却不料反中了诸葛亮的计策,被诸葛亮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一顿破口大骂:“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这话骂得也太狠毒了,把王朗所有的隐私,所有不可见人的龌龊老底全都扒了出来,袒露给众人看。王朗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曹魏阵营向来受人尊敬,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气急之下,羞恼交加,竟活活地被气死了。

王朗虽然只是小说中的人物,但现实之中,遇上不痛快的事情,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丢了脸,一时想不开而活活被气死的人,并不在少数。

就拿春秋时代孔子办学的事情来说吧。孔子在当时的鲁国虽然有一点小名气,但终究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民。办学的时候,来的学生多是贫贱子弟,贵族官僚之家是不屑于将孩子送到孔子这里来的。所以孔子办学之初,来的学生寥寥无几,堪称门可罗雀。

当时鲁国有一位实权人物孟僖子,他权势虽大,却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有一年他陪国君鲁昭公出访楚国。当时楚国是蛮夷之国,而鲁国却是礼仪之邦,楚国怕丢了面子,就于郊外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仪官们身穿朝服,神情恭谨地面向鲁昭公行礼,并高唱颂歌,然后等鲁君还礼。

可万万不曾想到,那鲁君竟然也是一个草包,面对楚国人的礼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只能向孟僖子求助。可孟僖子更是瞠目结舌,冷汗直下。这来自于礼仪之国的君臣,竟然在蛮夷之国闹出了不懂外交礼节的笑话,这件事情传扬开来,鲁国君臣顿时沦为了诸侯的笑柄。

此事发生之后,孟僖子羞愧无地,无颜见人,大病了一场,最后竟然活活地羞死了。临死之前,孟僖子打听到当时鲁国中只有孔子最熟谙礼仪,就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孔子这里来求学,于是孔子的名声不胫而走,各国的权贵生恐自己也会遭遇到如孟僖子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丢人事小,羞死事大,就纷纷将子弟送到孔子那里。从此孔子名传诸国,并最终成为了天下人的万世师表。

撂下孔子的事儿不说,单看这个孟僖子,本事虽然不大,但自尊心却比任何人都强,稍微碰到一点委屈的事儿,就会气闷于心,最后竟然想不开,活活把自己气死了,说到底就是脸皮太薄的原因。

脸皮太薄的人,大多无法成就大事,因为成大事要经历太多的磨难与挫折,而脸皮薄的人,稍遇挫折,听到人们的讥笑与嘲弄,就会羞忿于心,纵然不像春秋时代的孟僖子那样,活活把自己气死,也很难再有勇气尝试。

脸皮的薄厚,是相对而言的。这世上有像孟僖子、王朗这种丢不起脸,活活把自己气死的人,也就有脸皮赛城墙,锥子扎不透的人。比如说三国时代的曹操,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正文 第2章 玩的就是皮厚

三国时期,群雄争霸,风云人物不知凡几,唯独曹操能够脱颖而出,就是得益于他的脸皮比任何人都要厚。而最能表现出曹操脸皮之厚的,当属赤壁血战之后的曹操“三笑”。

这曹操三笑,发生在曹操兵败赤壁,落荒而走,皇皇如丧家之犬,性命尚且难保的当口。任何人落到这种境地都会感觉到羞愧无地,耻辱难言,而曹操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连续三次发出哈哈大笑之声,竟尔是引来了三路伏兵。

曹操的第一笑,是彝陵之笑:

操只得望彝陵而走。路上撞见张郃,操令断后。纵马加鞭,走至五更,回望火光渐远,操心方定,问曰:“此是何处?”左右曰:“此是乌林之西,宜都之北。”操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诸将问曰:“丞相何故大笑?”操曰:“吾不笑别人,单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话犹未了,两边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几乎坠马。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我赵子龙奉军师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彝陵之笑,惹来了常山赵子龙,曹操满不在乎,逃到葫芦口,又发出了第二次大笑:

行至葫芦口,军皆饥馁,行走不上,马亦困乏,多有倒于路者……操坐于疏林之下,仰面大笑。众官问曰:“适来丞相笑周瑜、诸葛亮,引惹出赵子龙来,又折了许多人马。如今为何又笑?”操曰:“吾笑诸葛亮、周瑜毕竟智谋不足。若是我用兵时,就这个去处,也埋伏一彪军马,以逸待劳,我等纵然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彼见不到此,我是以笑之。”正说间,前军后军一齐发喊,操大惊,弃甲上马。众军多有不及收马者。早见四下火烟布合,山口一军摆开,为首乃燕人张翼德,横矛立马,大叫:“操贼走哪里去!”

接连遭遇到赵子龙和张飞,按说曹操应该吸取教训了吧?但是曹操这种厚脸皮,对别人的嘲讽与讥笑是免疫的,没有丝毫的感觉。所以又有曹操华容道第三笑,引来了关羽关云长:

又行不到数里,操在马上扬鞭大笑。众将问:“丞相何又大笑?”操曰:“人皆言周瑜、诸葛亮足智多谋,以吾观之,到底是无能之辈。若使此处伏一旅之师,吾等皆束手受缚矣。”

言未毕,一声炮响,两边五百校刀手摆开,为首大将关云长,提青龙刀,跨赤兔马,截住去路。操军见了,亡魂丧胆,面面相觑。

我们可以看到,曹操三笑,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厚脸皮,这种人视生死成败如儿戏,无论遭遇到多么大的挫折,多么大的羞辱,在他那里,最多只是付之一笑。

厚脸皮是不可战胜的。因为厚脸皮的人与人世间的正常感情相互隔膜,能够将王朗、孟僖子生生气死的事情落在厚脸皮的人的头上,就如同苍蝇落在大象的屁股上,绝不会有任何感觉。

你无法用正常的人类情感打动他,也就无法抓住他的弱点,无法让他暴露出心里的脆弱,从而你就无法击败他。开创了西汉基业的汉高祖刘邦,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纵然是力能拔山举鼎的西楚霸王项羽遭遇到他,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彭越几次往返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项王为此深感忧虑。他做了一张高腿案板,把汉王的父亲太公搁置在上面,向汉王宣告说:“现在你如果不赶快投降,我就把太公煮死。”汉王说:“我和项羽作为臣子一块接受了怀王的命令,曾说‘相约结为兄弟’,这样说来,我的老子也就是你的老子,如果你一定要煮了你的老子,希望你能分给我一杯肉汤。”

这是《史记?高祖本纪》中的一段记载。这里说,楚霸王项羽被枭雄彭越断了粮道,难以久战,就以刘邦的父亲刘太公作为人质,胁迫说:如果刘邦不立即投降的话,就杀了刘太公。可是万万没想到,刘邦根本不拿自己父亲的性命当回事儿,浑不当回事地说:“杀吧杀吧,你杀了我爹,麻烦分一杯肉汤给我……”这反倒让项羽束手无策了。

这种心理素质,细想起来实在是可怕。而刘邦的心理素质之强,已经强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此人不唯是对自己的父亲妻子没有任何感情,对自己的儿女,也同样是感情淡漠,弃如敝履:

汉王在路上遇见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就把他们带上车,一块儿西逃。楚军骑兵追赶汉王,汉王感到情况危急,就把孝惠帝、鲁元公主推落车下,滕公夏侯婴又每次都下车把他俩重新扶上车,这样推下扶上有好几次……

这一段同样是出自于《史记?高祖本纪》,写的是刘邦在逃命的途中,遇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女儿,就让孩子也上车一起逃,可当追兵追赶上来的时候,他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儿女推下车去……老话说:虎毒不食子。世界上最残忍、最凶猛的动物是老虎,可就连老虎,在对待自己生育的小老虎的时候,也有着恩情与怜爱的一面。

诚如性善说所论,对于父亲、妻子与儿女的爱护,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大自然所有生物共有的本性,可是刘邦居然连这种最低级的动物本能都丧失了,分析这个人的成功之道,就为我们破解了人类的“厚脸皮”之谜。

正文 第3章 什么叫“厚”

刘邦与曹操,堪称厚脸皮之人。而春秋时代的孟僖子和三国时代的王朗,却是典型的薄脸皮。脸皮的薄厚,区别就在这里,厚脸皮的能够登基称帝,南面为王,而薄脸皮的却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活活气死。人都气死了,事业的成功,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然则,何以刘邦和曹操的脸皮就奇厚无比,而孟僖子和王朗的脸皮却是如此之薄呢?换一句话说,这个问题就是:为什么有的人脸皮厚,刀砍不穿,锥扎不透?而有的人脸皮却薄得连一点小小的刺激都经受不起呢?

这个问题,可以这样解释:内心力量越是强大,越是自信之人,对外界的肯定性需求就会越少,而内心力量弱小,缺乏自信的人,他们必然地急切渴望着外界的肯定。而这种对于外界肯定的需求,就决定着一个人的脸皮薄厚。

脸皮薄的人,那是因为他们特别注重于外界的评价,如果评价是正面的,他们就会心花怒放,引其为知己。如果评价是负面的,就会进一步强化他们内心中的不自信,给他们带来极度的心理恐慌。所以,脸皮薄的人做事失败,或是遭遇到负面评价之时,若然不是逃避,就是反应极为激烈地与之对抗。

而脸皮厚的人,无论是做事失败,还是遭遇到来自于外界的负面评价,他们的反应都非常淡漠。这种负面的影响远不如他们内心的力量强大,所以他们才会泰然自若。

王朗会被诸葛亮活活骂死,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缺乏自信,希望能够从诸葛亮这里获得肯定,可是得到的却是对他彻底的否定:皓首匹夫,苍髯老贼……这种辱骂等于是将王朗的一生彻底地抹煞。偏偏王朗也认同这一点,却又无法正视自己,所以他才会气急交加,活活被骂死。

孟僖子羞死,那是因为他身居高位,虽然趾高气扬,但内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一个无能的草包,配不上这个位置。所以他时时刻刻需要部属的阿谀之辞,以弥补他内心那过于强大的不自信。但是陪同国君出使楚国,却居然连外交上最起码的礼节都不知道,这彻底暴露出了他草包的真面目,由于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所以他竟然活活羞死了。

曹操在赤壁遭遇到孙刘两家的联兵布围,火焚巨舟,一败涂地,而他还能够笑出来,而且是一笑再笑连三笑,那是因为他不仅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同样也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他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赤壁虽败,但并无改于三国鼎立的政治格局。这场战争虽然败了,但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最多不过是刘备和孙权偏安一隅罢了,所以他才会浑不当事地一笑再笑。而事实上,曹操果然也没有笑错,无论是刘备还是孙权,最多只是敢击败他曹操,却不敢杀他,杀了他就意味着天下大乱,中原豪强就会蜂拥而起,反而对刘备和孙权的势力构成更为强大的威胁。所以这场战争对于曹操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关性命的游戏而已,他当然有理由放声大笑了。

而刘邦早在他矢志夺取天下、登基为帝的时候,就已经不再将父亲妻儿的生死放在心上。与炙手可热的帝王权柄相比,与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力相比,父亲妻儿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不要说刘邦了解项羽的底细,知道项羽只是出言恫吓而已,就算是项羽真的当着他的面,宰杀了他的父亲的话,刘邦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

由此我们发现,这里提到的四个人,正是处在两个极端上。王朗和孟僖子是极端缺乏自信的人,所以外部世界的否定性信号,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就算是他们当时不被骂死羞死,残活下来,也只是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而刘邦和曹操却是极端自信、目标极为明确的人。正是这种极端的自信,赋予了他们一种极端的心灵力量,使得他们能够在面对着常人所无法面对的困局之时,依然能够行之若素,不动如山。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个人脸皮的薄厚,源自于他内心力量的强弱,源自于他自信心的强弱程度。一个有着强大内心力量的人,在面临着失败、挫折、讥笑与嘲讽的时候,绝不会出现羞愧或是难堪的情绪。相反,一个缺乏足够心灵力量的人,当他遭受到挫折的时候,必然会感受到极度的羞愧与绝望。

所以,人生需要厚脸皮,只有一张足够厚的脸皮,才会对我们人生的成功有所助益。

正文 第4章 人生需要厚脸皮

所谓厚者,说透了,是一种人生的执著,一种不为外界环境所影响,向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坚定不移地大步前行的魄力。任何困难、任何险阻、任何障碍,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厚,一旦厚到了极端,厚到了“性恶说”的领域范畴,那就是像刘邦这样的人,为了帝王基业,他不唯是不把自己的生命与荣耀放在心上,甚至连亲情友情一并泯灭,彻底地沦为了权力动物。

在厚的境界里,堪与刘邦比肩的是三国时期的刘备。刘备其人的脸皮之厚,已经突破了人力的想象,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盖世奸雄曹操曾经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曹操对刘备说:“天下的英雄人物,也只有你和我了──唯使君与操耳。”可见,就连厚脸皮的曹操,在刘备面前也只能是甘拜下风,望尘莫及。

说起那刘备的一生,堪称是颠沛流离,辛苦艰难。他出身低微,靠编织贩卖草鞋为生,书也没有读过几天,却素有大志,一心一意地想登基为帝。适逢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刘备趁机结交千古英雄人物关羽和张飞,与这二人拜为结义兄弟,同取天下。

但是与关羽、张飞相比,刘备文不能写,武不能提,实在是不堪提起。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小人物,是没有资格与关张二人平起平坐的。但是刘备却“志向高远”,他不仅要和关张平起平坐,还要压关张一头。也亏刘备脸皮足够厚,还真让他找到了这样做的理由。

中,刘备和张飞相遇,他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本汉室宗亲,姓刘,名备……”谅刘备不过是区区一个草鞋贩子,竟然敢自称汉室宗亲,若非是脸皮足够地厚,这种牛皮根本无人敢吹。

大凡吹牛之人,普遍的规律是越吹细节越是丰富,越吹场景越生动,吹到最后,连当事人自己都信以为真,信誓旦旦。结果刘备遇到朝廷派来的督邮,终于被戳穿了牛皮。于是就出现了下面的情节:

督邮问曰:“刘县尉是何出身?”玄德曰:“备乃中山靖王之后,自涿郡剿戮黄巾,大小三十余战,颇有微功,因得除今职。”督邮大喝曰:“汝诈称皇亲,虚报功绩!目今朝廷降诏,正要沙汰这等滥官污吏!”

在这段描写中,刘备丰富了牛皮的细节,已经将自己的“汉室宗亲”的出身细化到了“备乃中山靖王之后”的程度。却不想督邮见多了他这号骗子,当即毫不客气地予以戳穿。举凡吹牛之人,最恨的就是有人不解风情,戳穿牛皮,结果这个较真的督邮挨了一顿痛打,而刘备也只好逃之夭夭了。

此后刘备先去投奔曹操,不久因为瞒着曹操,与被架空了权力的汉献帝密谋,被曹操发现,刘备再次逃之夭夭,又依附了吕布,偏偏刘备是个祸胎,他逃到吕布处,不久吕布就死于非命。他又逃到袁绍处,袁绍也落了个江湖除名的下场。再依附刘表,刘表很快也死了,最后刘备不得不依附孙权,借孙权的势力与曹操相抗衡。

三国时代的战将之中,人格最低下的,是骁将吕布。因为吕布先依附丁原,后依附董卓,所以被骂为“三姓家奴”。可是刘备先后依附的人,比吕布更多,他甚至还依附过吕布,可知刘备的人格比之于吕布,更为不堪。幸亏他脸皮够厚,见人就放声大哭,让人想骂他都难以开口,这才躲过了必不可免的羞辱。

当一个人把事情做到了极端,人们就已经很难有理由责难他了。恰恰是这张厚比城墙的脸皮,让刘备夺得了西蜀天下,也赢得了天下人的尊重。没别的理由,只是因为他的意志太过于坚强,无论落到何种不堪的地步,也从未放弃过称孤道寡的信念。

夺取天下,没有一张厚脸皮,是万万不成的。而如果你胸怀大志,想要治理天下,安抚万民,同样也需要一张厚脸皮,薄了是万万不可以的。

同样地,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上成就一番事业,无论这事业有多小,多么地不被人看在眼里,但你在奋斗过程中,尤其是遭遇到挫折之时,讥笑与嘲弄就会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如果你缺乏足够的心灵力量与之抗衡,脸皮不够厚的话,那就根本无法坚持下去,最终只能是放弃,沦为平庸之辈。

这就是厚的价值所在。非厚,不足以立身。

正文 第5章 如何获得一张厚脸皮

有着一张足够厚的脸皮,就能够为我们遮风挡雨,让我们无惧于任何讥笑与嘲讽,大踏步地走向人生的成功。然而,厚脸皮乃造化所钟,如刘邦脸皮之厚,那是寻常人等修炼几百个甲子也无法磨炼出来的,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生来就是一张薄脸皮,与厚无缘,这又该怎么办?

历史上最早遭遇到这个麻烦,并考虑解决办法的,是战国时代的纵横家苏秦。

苏秦早年胸怀大志,不甘埋没于草莽之间,一心一意要出人头地。于是他发奋苦学,感觉到自己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就辞别家人,踏上了谋求富贵之路。去游说东周君,却不料出师不利,弄得个灰头土脸,狼狈而归。

回来之后,他遭受到了家人的白眼,嫂子对他恶言相加,只给他残羹冷饭。若是普通人,到了这地步自感羞愧无地,就会放弃了。但是苏秦却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所遭遇到的家人冷遇,只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导致受挫失败而带来的,除非他能够提高自己的能力,弥补自己的不足,否则的话,他是不可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的。

一个人,要想弥补自己能力的缺陷,古往今来只有一个法子:读书。于是苏秦又开始了发奋苦读,读到疲劳处,会不由自主地打瞌睡,于是苏秦将一根绳子系在房梁上,系住自己的头发,不让自己瞌睡过去。这还不够,为了让自己的精神振作起来,他还用锋利的铁锥,不时地刺击自己的大腿。这就是成语“头悬梁,锥刺股”的由来。

苏秦下这么大的苦功,所读的书名叫《摩情》《揣意》,这两本书说透了,就是要揣摩对方的脸皮有多厚。要知道,在谈判桌上,对手脸皮的厚度就意味着其底线之所在,如果你的脸皮远不如对方之厚,那么你就无法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在与人交手的时候,必然地要落下风。

苏秦学的是这么一门功课,只要你知道了对方脸皮的厚度,知道其心理的承受底线,知道什么是对手可以放弃的,你就可以从对方手中夺得这些。正是从这两本书中,苏秦获得了破解厚脸皮的诀窍——要想让你自己的脸皮变得足够厚,你就必须研究别人脸皮的厚度,除非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上,否则你就无法战胜他们。<u>?99lib.</u>

于是苏秦知道,家人脸皮的厚度有限,他们最多不过给自己一个冷脸子,乱棍打出门去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所以他只要厚着脸皮,继续在家里吃吃喝喝,家人就无可奈何。而列国诸侯君王的脸皮就厚得多,但其心理底线,也只不过是贪图眼前的权势高位,希望从别的诸侯国那里占到便宜而已。

弄明白了这些道理之后,苏秦一跃而成为了当时天下脸皮最厚之人。他始赴秦,再去燕国,而后去赵国,去韩国,再去魏国,去齐国,去楚国,终于以他的一张厚脸皮,说得燕赵韩魏齐楚六国心悦诚服,组织合纵之势,联合抗秦。而苏秦则以“从约长”的身份,一人兼任六国的相位,实现了他的快意人生、威武天下的愿望。

有些人读了,往往就会不假思索地说:“难怪我以前做事总是失败,原来是我不够厚黑的缘故,那么从现在起我什么也不理会了,为了我自己的人生理想,从今天开始,我要变得厚黑起来……”如果有谁真的这样想,那么他就犯了不求甚解的错误,好端端的一个薄脸皮之人,突然变得厚黑起来,却又不知道对手的心理底线之所在。这时候的厚黑,只不过是一种心理崩溃情形之下的狗急跳墙,更是远离了人生的智慧。

反观苏秦的成长历程,我们就会明白过来,一个人,要想“厚化”自己的脸皮,靠赌气任性是不行的。你必须要研究人的本性,研究别人的趋利模式,研究别人的心理底线,不了解人性而希冀于靠“厚黑”去战胜别人,只能是缘木求鱼,钻冰取火,让你离自己的人生成功越来越远。

除非你知道别人的脸皮有多厚,否则你绝不会厚过他——这才是厚脸皮的心法诀窍。

正文 第6章 不黑是不行的

如果说,厚是求之于内,是我们一种做人处世的人生态度的话。那么,黑就是求之于外,是我们做人处世的一种方法。

非厚无以黑,无黑不成厚。厚黑学将厚与黑并为一体,那是因为厚脸皮与黑心肠,是历史上许多英雄人物成名的法门。同样地,一个人如果缺少了必要的厚黑,脸皮太薄,心肠太软,那就难免要吃大亏。

秦末年间,英雄四起,自陈胜吴广树义旗而后,各地豪杰纷纷起兵,拥楚怀王的孙子为义帝,群雄会师,兵取咸阳。义帝说:先入关者,王也。意思是说,最先攻入咸阳,灭亡暴秦的那一路英雄,就可以封王。

各路人马之中,最令人瞩目的是西楚霸王项羽,项羽其为人也,目生双瞳,力能拔山举鼎,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所以项羽认为,入关称王者,必定是他。可不曾想,兵至巨鹿,遭遇了秦军的主力,项羽这边人马稀少,数量不足,三军畏战,于是项羽破釜沉舟,身先士卒地跃入秦军阵营之中,挡者披靡,所向无敌。可万万没有料到,正当他与秦军主力殊死血战的时候,那大滑头刘邦,却趁咸阳空虚,蹑手蹑脚地溜了过去,抢先一步进入了咸阳。这差点把争强好胜的项羽气疯了。

于是项羽设下鸿门宴,邀请刘邦前来,想在酒宴上杀掉这个大滑头。可是临到刘邦来了,项羽却又突然犹豫了起来,竟然沉吟不决,举棋不定,最终让刘邦安然逃脱。

项羽为何举棋不定?曾经当过他帐下侍卫的韩信,对项羽的性格看得清清楚楚。韩信评价项羽,不过是八个字:妇人之仁,匹夫之勇。意思是说,项羽这个人,心肠特别地软,最怕别人在他面前哭鼻子抹眼泪,刘邦一装熊,项羽就不好意思再下手了。

不好意思,说透了就是脸皮太薄,厚度不足。

而匹夫之勇,说的则是项羽爱逞英雄,自以为天下无敌。凡是这种人,都不会有太狠的心肠,只要对手认了输,服了软,他就会得意洋洋,陶醉在人生的荣耀感之中。这样的人,最好糊弄。

后来项羽遭到了刘邦的十面埋伏,垓下惨败。有人劝他快点渡江而走,项羽却说:“我带了三千江东子弟来到这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什么颜面再回去……”于是自刎乌江,自己替刘邦解除了心腹大患。然而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项羽仅仅就因为“不好意思”,就主动放弃了这场争战,他也不想一想,刘邦被他击败的次数,不知凡几,落荒而逃的次数,更是多不胜数,若然是失败了就要抹脖子,那刘邦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他自己割的。

相比于刘邦,项羽无论是论脸皮的厚度,还是论心肠的黑度,都远远地落在下风。所以他虽然是英雄盖世,可最终也奈何不得刘邦这种死皮赖脸的纠缠,与其说他是败于刘邦的手下,莫如说他是败于刘邦的厚与黑。

人生是一场长线的投资,帝王的争战,更是比拼双方忍耐力的过程,说白了,比的就是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楚汉时期的项羽成为了这场竞赛的失败者,三国时期的袁绍,也是这样一个人物,只是他的失败,比之于项羽更为难堪。

袁绍青年时代,也是一个脸厚心黑的人物。最初他在大将军何进手下做事。不久,何进因为密谋诛除宫内的宦官,结果被宦官抢先一步,将其诱入宫中杀掉。得知这个消息,袁绍当机立断,率手下人杀入皇宫,收捕宦官,不论老小,格杀勿论。有些没长胡子的朝官也被当做宦官杀掉,其余的朝官们唯恐被错杀,吓得全都脱掉了裤子,露出自己的生殖器官,以证明自己不是宦官。当屠杀停止的时候,皇宫中已经血流成河,倒伏于地的尸体超过两千多具。

如此一个狠辣的人物,是没理由不称雄天下的。然而,到了曹操崛起与袁绍展开官渡之战的时候,虽然袁绍这边兵强马壮,以其七十万人马之众,对曹操的二十万之众。实力明显在曹操之上,却反而被曹操轻易击败,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丰即引孙乾入见绍,呈上书信。只见绍形容憔悴,衣冠不整。丰曰:“今日主公何故如此?”绍曰:“我将死矣!”丰曰:“主公何出此言?”绍曰:“吾生五子,惟最幼者极快吾意,今患疥疮,命已垂绝。吾有何心更论他事乎?”丰曰:“今曹操东征刘玄德,许昌空虚,若以义兵乘虚而入,上可以保天子,下可以救万民。此不易得之机会也,惟明公裁之。”绍曰:“吾亦知此最好,奈我心中恍惚,恐有不利。”丰曰:“何恍惚之有?”绍曰:“五子中惟此子生得最异,倘有疏虞,吾命休矣。”遂决意不肯发兵,乃谓孙乾曰:“汝回见玄德,可言其故。倘有不如意,可来相投,吾自有相助之处。”田丰以杖击地曰:“遭此难遇之时,乃以婴儿之病,失此机会!大事去矣,可痛惜哉!”跌足长叹而出……

看看这段故事,我们就知道袁绍何以据优势兵力,却反为曹操所败了。袁绍固然是狠辣,但是他本质上却是一个软心肠的人,只因为小儿子患病,就心神不安,茶饭不思,连最起码的理性思考都做不到了,徒然是坐失良机,失去主动。说到底,虽然他杀宦官杀得狠,但他人性中的软弱点一流露出来,就再也无法厚黑下去,遭遇失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正文 第7章 太黑也是不成的

三国时代,至厚者莫过于刘备,最黑者莫过于曹操,所以这二人并称天下英雄,不是没有缘故的。

但在曹刘之前,还有一个人,论及厚,比刘备更厚,论及黑,比曹操更黑,所以他的名头一度盖过曹刘,至今仍然是大名鼎鼎。可是他最终在曹刘的厚黑合击中身败名裂,这个人又是谁呢?

这个人,便是三国战将中排名第一的吕布。

吕布不仅武艺高强,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而且他的外表也极为优秀。当时有句话叫: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就是说吕布这个人长得极是帅气,但帅是没有用的,吕布于天下闯出这么大的名头,既不是靠他的帅,也不是单靠他那过人的武艺,而是靠他的脸厚心黑。

说到吕布脸厚心黑,曹操和刘备实是望尘莫及的。

最早的时候,吕布在并州刺史丁原手下,是丁原的干儿子。后来董卓意欲挟天子而令诸侯,丁原不忿,就率军与董卓厮杀起来,因为吕布勇猛无匹,无人可御,于是董卓心生一计,遣人暗送珠宝及赤兔马与吕布,吕布果然心动。

是夜二更时分,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原正秉烛观书,见布至,曰:“吾儿来有何事故?”布曰:“吾堂堂丈夫,安肯为汝子乎!”原曰:“奉先何故心变?”布向前,一刀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吾已杀之……”

丁原是他的干爹,可是为了几颗珠宝,吕布立即就翻了面皮,举刀就杀,其脸皮之厚,其心肠之黑,实是令人心寒。

但杀丁原,只是一个开头,吕布这个人就如同一只喂不饱的野兽,董卓将其收为义子,结果很快就为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两旁转出百余人,持戟挺槊刺之。卓重甲不入,伤臂坠车,大呼曰:“吾儿奉先何在?”吕布从车后厉声出曰:“有诏讨贼!”一戟直刺咽喉……

董卓以赤兔马为诱饵,说服吕布杀了义父丁原,而太师王允又以美女貂蝉为诱饵,说服吕布杀了第二个义父董卓。在这个过程中,吕布表现得比曹操更黑,比刘备更厚,那么按照厚黑成功学的法则,这天底下,最应该成功的就是吕布了吧?那他怎么很快就被江湖除名了呢?

事实上,吕布厚则厚矣,黑则黑矣,但厚黑的路数不对,没有厚黑到正确的地方。确切地说,吕布是应该厚黑的时候,却没有厚黑,而在不该厚黑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地厚黑起来了,所以他的厚黑,也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厚黑,只是为自己带来了耻辱,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有什么证据可以用来证明吕布这个人厚黑得不对路数呢?

吕布杀了董卓之后,引发了天下大乱,各路豪强纷纷赶来,遂有曹操与吕布大战于濮阳城下,却不幸是冤家路窄,孤身一人的曹操,竟然和武艺冠绝天下的吕布闯了个脸对脸:

却说曹操见典韦杀出去了,四下里人马截来,不得出南门;再转北门,火光里正撞见吕布挺戟跃马而来。操以手掩面,加鞭纵马竟过。吕布从后拍马赶来,将戟于操盔上一击,问曰:“曹操何在?”操反指曰:“前面骑黄马者是他。”吕布听说,弃了曹操,纵马向前追赶。曹操拨转马头,望东门而走……

曹操此次脱险,看似侥幸,实际上却是因为曹操洞察吕布的心理弱点,所以才能够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上,安然回返。

我们来看看吕布的表现,虽然当时曹操怕被他认出来,遮住了脸,但吕布照样知道他是敌人,可是吕布表现得却非常幼稚,他不杀对手,反而温和地询问对方曹操何在。单从这件事上看来,我们就会知道吕布的心智极不成熟,患有严重的自大狂症状。而且其人并没有任何生活目标,厚黑的底线极低,几颗珠宝就能够让他动心,一个美貌的女人更会让他放弃一切原则,这样的人,纵然是再厚再黑,也只不过如一条胡乱咬人的疯狗,不可能有什么人生成就的。

最要命的是,吕布的厚黑,实际上不过是假厚黑,其心狠手辣不过是心性残忍而已,全无任何目的。所以他只知自己的厚黑而不知道别人的厚黑,后来被擒于白门楼,居然还对脸皮最厚的刘备抱有幻想:

布告玄德曰:“公为坐上客,布为阶下囚,何不发一言而相宽乎?”玄德点头。及操上楼来,布叫曰:“明公所患,不过于布,布今已服矣。公为大将,布副之,天下不难定也。”操回顾玄德曰:“何如?”玄德答曰:“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布目视玄德曰:“是儿最无信者!”操令牵下楼缢之……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吕布他既不了解别人,也不了解自己,全然是浑浑噩噩的厚,浑浑噩噩的黑,这种厚黑,虽然也是厚黑,但却是毫无意义的厚黑。所以他虽然比刘备更“厚”,却反为刘备所“厚”,比曹操更“黑”,却反为曹操所“黑”,原因就在于他的厚黑中缺少了起码的智慧。

这样一来,我们就知道厚黑的真正意义了。

真正的厚黑,是相对于人生的志向与目标而言的。曹操和刘备的人生目标是夺取天下,所以他们厚得合乎人情,黑得自有道理。而吕布却根本没任何人生的目标——当然他也希望能够称雄天下,但几颗珠宝及美女貂蝉,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目标,一个能够轻易被颠覆、被放弃的人生目标,绝非是一个真正的人生目标。所以吕布必然是一个没有人生目标的人——没有人生目标之人,没理由持任何人生态度,更没理由对别人动用任何手段,如果他们这样做了,就会堕入性恶说的厚黑渊薮之中,从此不可解脱。

正文 第8章 黑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皮厚只是人生的态度,心黑也只不过是达成于人生目标的手段,如果有谁迷失了自我,单纯地为厚黑而厚黑,那么我们得到的,就将是一连串的失败案例。

这世上,许多人在连续遭遇人生失败之时,都会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豁出去不过了,干脆厚黑得了……所以这世界之上,尽多愚蠢的厚黑,毫无意义的厚黑。

比如说吕布,他首次厚黑,因为珠宝与赤兔马而杀了第一个义父丁原。此事虽然意义不大,但好歹,他也算是得到了一匹赤兔马,尽管得不偿失,但总归比一无所获要强得多。

第二次,为了绝世美女貂婵,他再度厚而黑之,杀掉了第二个义父董卓。此事仍然不失为明智之举,首先是董卓其人名声极坏,又和吕布争夺美女貂婵,不杀了他,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

虽然与曹操和刘备相比,吕布厚黑的意义不是太大,格调不是太高,但总归是有着厚黑的必要,说出来也堂堂正正。所以吕布虽然身死,却仍不失为一个英雄人物。

但是有的人的厚黑,却全无半点名堂,纯粹是为了厚黑而厚黑,那就失了去厚黑的价值与意义,沦为了人们的笑柄。

如三国时代,袁绍于官渡之战死后,他的两个儿子袁谭和袁尚,因为争位夺利而不和,于是袁谭决定起兵攻打袁尚,他的谋士王修劝他说:“兄弟相争,是要自败自亡的。”袁谭听了后,很不高兴,问:“那你说怎么办?”王修回答说:“兄弟就像是左右手一样,如果将要与人搏斗时断去右手,却说‘我一定能胜’,这可能吗?如果放弃自己的兄弟而不亲近,天下人谁还敢亲近你呢?现在你的身边一定有奸人,致使你们兄弟相争而从中牟利,希望你不要听从他们,放弃兄弟相争之念。如果你杀掉奸人,从此兄弟和睦,就可以横行天下了。”袁谭却不肯听从王修的劝告,遂大举进攻袁尚,并求助于曹操,曹操大喜,于是引兵前来,先和袁谭合兵大败袁尚,而后回军攻击袁谭,袁谭兵败身死,袁家从此败亡。

我们看看袁谭的愚蠢举动,他不惜与亲兄弟翻脸,举兵攻击,脸皮不可谓不厚,恐怕就连吕布、刘备在这张厚脸皮下,也只能是甘拜下风。而且袁谭为了除掉亲兄弟,居然联合杀父仇人,心肠不可谓不黑,黑得就连曹操也只能是望尘莫及。

但袁谭如此厚的脸皮,如此黑的心肠,却落得个身败人亡,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袁谭的厚黑失败人生,与吕布如出一辙,毛病都是出在人生的目标上。仅从表面上看来,袁谭和吕布都是犯了急功近利的错误。吕布只看到了名驹、美女,就急不可耐地厚黑起来;而袁谭却一门心思想要杀掉自己的兄弟,就不顾一切地厚黑。他们共同的错误都是眼光太短浅,而他们之所以无法把目光放得深远一些,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人生目标太过于短浅。

吕布在被曹操擒获的时候,曾经大喊道:公为大将,布副之……由此可见,吕布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个老板,替人家打工,如此浅近的人生目标,对他来说无异于没有人生目标。所以他才会见到名驹、美女就急切地厚黑起来,因为他的人生理想就是这些,眼光实在是无法再放得开。

而袁谭,他的人生目标甚至连吕布都不如,吕布是见利忘义,虽然忘义,好歹有利可图。可是袁谭,他却是摆明了损人不利己,一个没有自己人生目标的人,往往会把损害别人视为自己的最大心愿,这种人厚则厚矣,黑则黑矣,却全然没有任何价值,只能是暴露出他们内心的邪恶,让历史变得污秽不堪。

不是将厚黑视为实现自己人生的理想与目标的手段,而是以此伤害别人的人,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如曹操的对手董卓,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汉书》中记载:董卓率军进入洛阳后,放纵士兵奸淫妇女,掳掠财物,称之为“搜牢”。弄得人心惶惶,朝不保夕。当何皇后下葬后,打开灵帝的陵墓,董卓将其中的珍宝全部掠为己有。他还奸淫公主,滥施刑罚,稍有不满必定治死,内外僚臣们不能自保。董卓还曾率士兵到阳城,当时人们正在举行祭神的礼仪,他下令将男人全部斩杀,赶着他们的马车,载着妇女,把男人的头系在车辕上,唱着歌返回。

董卓迁都长安,在眉县建筑坞堡,高厚七丈,称之为“万岁坞”。所储粮食可用三十年,他自己称:事业成功,就可雄踞天下,不成功,守在这里足可以养老。有一次,董卓要去坞堡,公卿大臣在横门外送行。他在大帐中设宴,把从此地诱降来的造反者数百人在帐中杀死。先割断他们的舌头,然后斩断手脚,再挖掉眼睛,最后放进锅里煮。还未死的人在酒桌之间的地上滚动,赴宴的人吓得浑身发抖,羹匙、筷子从手中失落,而董卓却饮食自如……

看看董卓的所作所为,其凶残暴戾,其厚黑的程度,又岂是曹操和刘备能够比得了的?可是董卓最伟大的理想,也只不过是躲进坞堡里养老,此人从未有过任何追求,也没有什么人生目标,他的厚,他的黑,已经成为了他追求的终极目标,这就让他成为了天底下最残暴的人,最终为义子吕布所杀,实是咎由自取。

可见,厚也罢,黑也罢,一旦从手段蜕变为目的,人就失去了最基本的信念与原则,异化为食人的野兽,终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只能成为英雄人物用来祭旗的猎物。

正文 第9章 厚黑是人生的要义

现在我们可以得出结论:所谓的厚与黑,不过是人生目标不高的人对人生目标高远之人的人生态度与做事方法的评价。

就拿汉高祖刘邦来说,此人心狠一至如斯,居然能够置父亲妻儿的生死于不顾,这是普通人很难接受的冷酷行为。普通人之所以认为刘邦冷酷,那是因为普通人没有夺取天下的野心。一旦有与刘邦有同样野心的人,对刘邦的评价就会变得正面,诸多冷血的行为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可以理解,无可厚非了。

再看刘备之厚黑,当吕布被擒,以旧情相告,央求他在曹操面前说情的时候,刘备答应得好好的,连连点头,等到了曹操准备释放吕布的时候,刘备却突然提出反对意见:公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强烈要求曹操杀掉吕布。这种口是心非,两面三刀的小人行径,却能够获得世人的认可,仅仅是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刘备的人生目标——他渴望做皇帝,如此高远的人生理想,杀一个小小的吕布,又算得了什么?

由此我们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凡是在这个目标之下的人生态度和手段,就是能够为人所谅解的厚黑。反之,超出了这个目标之外,那么你的厚黑就变得毫无意义,也无法让人接受。

从上图我们可以看出来,厚黑的境界,因人而异,尤其是与一个人的人生目标及成就构成直线相关。如果你的人生目标不高,人生的成就不大,那么哪怕你再小心谨慎,都难逃厚黑之名,遭到无妄的指责。

反之,大人物却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特权,同样的事情,小人物做了,那叫丢人现眼,叫人品低下。但是大人物做了,最坏的情形,也是一段名人轶事,一段风流韵事。原因就在于,公众知道大人物的人生目标,是自己所无法企及的,知道大人物拥有着更为宽泛的选择权力,所以才会对大人物的荒唐之行抱以宽容的态度,却对小人物要求极严。<dfn>?99lib?</dfn>

但对于大部分公众来说,是没有什么远大的人生目标的,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我们绝大多数人的追求。所以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希望人生有所造就,那就难免超出普通人的容忍限度,进入厚黑的行伍之中。

大人物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大人物的,所以几乎所有的大人物,在他们人生的奋斗之初,难免会受到公众的耻笑。以陈胜为例,他最早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农民,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落地上摔八瓣,艰难辛苦地劳作着。可是陈胜却不愿意就这样埋没自己的一生,所以有一次,他充满激情地对农人们说道:“苟富贵,勿相忘。”等哪一天我们有谁富贵了的话,千万不要忘记了现在的穷朋友。

陈胜的话,惹来了农人们的嘲弄,无奈之下,陈胜只好自我解嘲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当时的陈胜,以一介泥腿子的身份说这种话,只能是被人视为大话妄言,视为厚黑之人。

不唯是陈胜,这世界上的每一个成就事业的大人物,在他们起步之初,都难免要遭到别人的嘲弄,无论你说什么,又或是做什么,都会被不理解你的人指责为厚黑。苏秦事业未竟,只好在家里头悬梁锥刺骨,刻苦读书的时候,他的这种行为,在家人看来无异于厚脸皮之举。堂堂的五尺大男儿,不去田里耕种,不去圈里喂猪,却只是死乞白赖地游手好闲吃闲饭,这种行为,不是厚黑,还能是什么?

所以说,厚黑是人生成功的必要条件,想要成功,不厚黑是万万不成的。但如果只有厚黑,却厚黑得不得法,也会像董卓、吕布及袁谭那样,厚也厚了,黑也黑了,一世的骂名也背上了,最后却落得个鸡飞蛋打,一事无成,那就划不来了。

厚黑的基本规律,可以简单地表述为以下三点:

第一,厚黑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第二,厚黑的实用价值,与人生的目标成正比。人生的目标越是长远,越是远大,厚黑的价值就越高。反之,目光短浅之人的厚黑之举,就会为人所不齿。

第三,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当你向着自己的人生理想起步的时候,你就必须要面对人生的一个厚黑时代,否则你无以应对那些针对于你的消极性及负面的评价。

关于厚黑学体系的第一个要点,我们已经在前面详细地说过了,但是有关后面两个要点,却还需要做一些基本的补充。

先来说厚黑与人生目标的关系,三国时代的刘备堪称为最完美的典型。有一句老话,叫做: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这句话说的是刘备被曹操追赶,仓皇夺路而逃,末路之际,不得不求助于江东孙权的人马支援,并承诺一旦击败曹操,荆州之地,尽可由孙权占据。但是等到打败曹操之后,刘备却抢先一步,占领了荆州,于是东吴遣使来索取,这时候刘备的厚脸皮就派上了大用场。他也不说还,也不说不还,就是这样拖拖拉拉,忸忸怩怩,终于逼得东吴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索性杀了关羽,将荆州之地夺回。

寻常人物,纵然是欠邻家二两米面,被人家追问起来的时候,也会羞赧三分。偏偏这刘备天生异禀,赖人家如此之大的荆州,竟然全无半点愧疚之心,追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志向过于高远,他人生的理想并非是偏安于西蜀就算完事,他想拥有天下,与天下相比,荆州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刘备史上素有仁德之君的美誉,他不像吕布那样目光短浅,也不像董卓那样残暴无道。于民众而言,如果能够选择皇帝的话,那么他们宁愿选择刘备。所以民众能够宽谅刘备的所有厚黑之举。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刘备的厚黑,尽多落在性善说的领域之内,虽则厚黑,但是他的厚黑却是善良的厚黑,所以他这种厚黑,顿时就变得可爱起来。

而吕布的厚黑,董卓的厚黑,却完全是性恶说的厚黑,是一种邪恶的厚黑,残暴的厚黑,是注定失去民众支持的厚黑。

再结合厚黑学的第三个规律——无论你是否愿意接受,当你向着自己的人生理想起步的时候,你就必须要面对人生的一个厚黑时代,否则你无以应对那些针对你的消极性及负面的评价。由此我们就可以得出最为完善的结论:

第一,如果你想获得人生的成功,那么你必须要踏上厚黑之路。

第二,厚黑之路有两条,一条是善的厚黑,一条是恶的厚黑。如果你走的是善良的厚黑之路,那么恭喜你,你很快就会成功的。反之,如果你不慎误入了邪恶的厚黑之途,那么,你非但不会获得成功,反而会身败名裂,贻笑他人。

正文 第10章 传世经典,厚字当先

中国国学经典,打头第一句,就是人生在世,厚字当先。

这句话,在哪本经典上呢?

国学经典的核心,是四书五经;四书五经之首,是由孔子的弟子门人记述的笔记体思想纪要——。

开篇第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句话的意思,尽人皆知,是说当一个人,脚踏实地学习并掌握思想知识,并将这些思想知识应用到实践中来,用知识改变命运,用思想启迪人生。这时候就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向你求教,又或是与你共同探讨,共同学习。但也有时候,你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公众的认可,你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大家的承认,所以你尽管付出了努力,可是仍然没有人理睬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的全部要点,就落在最后这半句话上: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意思是说:即使是别人不承认你的努力,不承认你的成就,否定你的贡献,那你也不能气急败坏,而是要心平气和,耐心等待,万不可心浮气躁,脸皮太薄,过于急切地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如果那样的话,那你就惨了,你前面的努力与付出,全都因为这张薄脸皮而付诸东流,而且又落得个“不是君子”的坏名声。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说除非你的脸皮足够厚,否则的话,你绝对成不了一个君子。而你要是想做君子,脸皮薄了万万不成。

君子都是厚脸皮,这就是传承近三千年的儒家思想的核心要义。

这样说,感觉怪怪的,但真实的人生,到底是不是这样的呢?

我们来看一个故事:明朝孝宗年间,有个叫杨守陈的人,在朝中任太子洗马的官职,这个官职的意思,就是太子的侍从官,类似于今天的文秘,总之是太子身边职务较高的领导干部。有一年他请假回家,到了驿站住下,驿站的驿丞就问:“你是什么官职?”杨守陈回答:“太子洗马。”那驿丞就“哦”了一声:“原来你是给太子洗马的,一天能洗几匹马啊?”杨守陈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驿丞是个草包,只好敷衍道:“这个洗马嘛……勤时多洗几匹,懒就少洗几匹,也没个准……”

正说着,一位御史大人来到,驿丞急忙上前跪迎,还命令杨守陈快点和他一起跪,可是那御史一看到杨守陈,却吓得扑通一声先跪下了。原来杨守陈的官职,比御史要大得多。

这下子驿丞吓坏了,苦苦哀求杨守陈饶命。杨守陈却说:“这事又不怪你,就算了吧。”

在这件事情中,杨守陈就是遭遇到了“人不知”的尴尬,驿丞望文生义,以为太子洗马就是专职替太子洗马的,还对他喝三吆四,指手画脚,这对于杨守陈来说,是件很难堪的事情。可是即使再难堪,他也得按照孔子的教导,强忍着屈辱,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愠”。倘若他沉不住气,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当场发作起来,这事传到别人的耳朵里,那么杨守陈就成了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无德之辈。

可见,要想不被人视为无德的小人,那就必须要有一张足够厚的脸皮,能够在别人的白眼与侮辱之中安之若素,做不到这一点,也就难以获得君子的美名。

把君子就是厚脸皮这句话揣摩得最为透彻的,莫过于大唐武则天时期的宰相娄师德。他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好脾性,无论别人如何辱骂他,也不见他生气上火。曾有人骂他是乡巴佬,他却笑着说:“当然啊,我本是种田人出身,我不是乡巴佬,那谁是呢?”

曾有一次,娄师德的弟弟赴代州任刺史,娄师德对他说:“我当哥哥的是宰相,如今你做弟弟的又成了刺史,我们获得的荣誉过多了,如果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你该如何自处呢?”

弟弟回答说:“这事好办,以后就算是有人朝我脸上吐唾沫,我最多自己把它擦干,绝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娄师德摇头道:“差矣,你差矣,人家吐在你脸上的唾沫,你怎么可以自己擦干呢?要知道,既然人家向你吐唾沫,那是因为人家痛恨你,你居然敢自己将唾沫擦掉,这岂不是更让对方愤怒吗?听我的话,以后再有人把唾沫吐到你的脸上,不要擦,让唾沫自己风干。”

这就是成语唾面自干的来由。对于娄师德的做法,历来是说好的有,说坏的也有。好的说法是称赞娄师德太能够隐忍了,坏的说法则认为娄师德的脸皮太厚了,连最起码的做人的尊严都失去了。但无论是好的说法,还是坏的说法,都扣紧了一个字:厚!

这个厚字,正是人不知而不愠的最高境界,除非你能够体悟到这个境界中的人性智慧,否则的话,纵然是儒家的经典堆积如小山,对你来说也未必有什么价值。

正文 第11章 厚黑乃人生之本

在《论语?学而》篇中,有这样一段话:“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明智的人,为人做事注重于根本,只要抓住了根本,根基牢固了,就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就能够由此而衍生出更为丰富的人生智慧,从而得以从容面对人生的挑战。

那么,这里的“人生之根本”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孔子在传授他的学生的时候,对此避而不谈呢?又为什么孔子的弟子在记述此书的时候,回避了这么一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呢?

要知道,无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读书都是为了增长知识和智慧。君子务本,这句话已经传承了近三千年之久,历久弥新,长盛不衰,却始终无人说出君子者流要务的这个“本”到底是什么,这岂非是怪事一桩?不知道人生的根本是什么,这又叫学习者从何务起?

事实上,孔子闭口不谈这个“本”是什么,是有缘由的。而他的弟子也对此问题做了回避,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仅仅是因为,这个“本”,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说破,反而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那么这个“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说破了又会带来麻烦呢?

这是因为,有许多人读书的时候,往往是望文生义,不求甚解,只读到了书本上的三言两语,就以为勘破了人生的真谛,急不可耐地抛开书本,立即放手实践起来。一旦我们会错了意,只抓住了皮毛而没有看到人生的本质,这种人生的实践,就会以非常悲惨的结局而收场。

所以孔子不肯把人生的“本”说破,他让你自己去思考,去琢磨,去寻找答案。

人生的答案,从来不在书本之上,无论书本上的箴言是何等重要,如果你缺少了这个必不可少的思考过程,这些人生的哲思,就都与你毫无关系。

而我们通过对厚黑学的认真研究,就会在长时间的思考之中,大脑中灵光闪过,恍然大悟:原来孔子在这里说的人生之本,正是厚黑两个字。

这样说同样会引起误解,但如果我们换一个更为温和的词语,答案也就一目了然了。

人生之本,贵在坚持。

为什么坚持?坚持什么?

这里的坚持,指的是坚持我们人生的信念,人生的目标与理想。

不管你的人生目标有多么地渺小,你人生的信念多么地平和,你人生的理想多么地浅近,如果你一旦坚持下来的话,你就会在这个过程中遭遇到层层阻碍。有人不理解你,有人对你冷嘲热讽,有人劝你放弃,如果你顺从了别人,那么你的人生就彻底完蛋了。生存没有信念,人生没有目标,纵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绝不会是我们所希望的人生。

但如果你坚守你心中的信念,坚守你的理想和人生的目标,这就意味着你拒绝了别人的“好意劝阻”,这时候即使你自己不肯承认,厚黑这顶帽子,也已经牢牢地扣在了你的头上,想摘也摘不下来。

秦朝末年,韩信流落街头,无衣无食,眼看就要活活饿死。一个老婆婆可怜他,每天拿来饭菜给他吃。于是有一天,韩信感激地对老婆婆说:“谢谢您老人家,等我以后发达了,一定回报您老人家。”老婆婆不屑地说道:“你挺大一个男人,一不耕二不作,只是一味游手好闲,要是有一天你能养自己,就谢天谢地了。我可不敢指望你的报答。”

然而我们知道,韩信并非是游手好闲之人,其人胸藏甲兵百万,正是他,让刘邦登坛,拜他为大将,于垓下一举将西楚霸王击溃。而他在没有得到刘邦的知遇之前,还要每天苦思兵法战策,自然也就再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耕作操劳。如果他不是厚着脸皮让一个老婆婆养活他,而是为了那可怜的尊严,挽起裤腿下田耕种的话,那么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叱咤风云于天下了。

坚守你的信念,就意味着你必须放弃眼前的付出和利益,甚至忍受屈辱。这种放弃,这种隐忍,知之者谓之明智,不知者却会嘲笑你是一个厚脸皮。如此的人生难题,是进亦忧退亦忧,所以孔子不说,门人弟子也避而不言,唯独厚黑学替我们揭开了这个千古之谜。但如果我们想要掌握这些人生的基本哲理,自己的思考必不可少。

正文 第12章 最高的境界是厚黑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超过三个人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人在某一方面强过我,发现了他的优点,我就认真地学习效仿;发现了他的缺点,我就惕厉自省,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这句话,同样也是传承了近三千年之久,听起来头头是道,让人连连点头。可是凡事最怕认真二字,倘若我们一旦认真思考起来,就会发现有太多的问题,孔子没有讲出来。

首先,为什么孔子说三人行,而不说两人行?难道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另一个人就一定是乌龟王八蛋,一定是坏透了、烂透了、无可救药了,无法让我们从他身上学习到一点有益的东西吗?为什么一定要三个人才能够学习?两个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吗?

其次,我们在别人身上,到底应该学习些什么?什么叫善?什么又叫不善?是脾气暴躁,性情刚烈是善,还是性格温和,息事宁人是善?是意见明确,观点尖锐是善,还是用语模糊,含糊其辞是善?单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问题,就让我们出一身的冷汗。

现在我们知道了,难怪孔子这句话虽然能够传承近三千年,但因为有两个至关紧要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所以传承归传承,但是真正能够从这句话中获得教益的人,少之又少,恐怕是一个也找不到的。

是孔子欺骗了我们吗?不是!孔子没有欺骗任何人,三千年来,始终是我们自己欺骗自己。要知道,孔子的话中,凝结着极为复杂的人类智慧,是用最为简单的字句,承载了最为复杂的思想,所以孔子的话,从来不是用来听的,而是需要参详你人生的实践与阅历,终其一生去认真思索的。

就比如在这里,为什么三人行就能够找到我师,而两人行,就肯定找不到呢?这是因为,当两个人相遇的时候,人类的孤独天性,会使得他们产生天然的亲近本能,所以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易于达成相互之间的妥协。彼此各让一步,相安无事。尽管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争执或是冲突也不少见,但论及其概率,却远低于三个人以上的情形。

而一旦人数达到三个人,或是超过三个人,那么,这时候至少有两种观念,两种人生哲学,又或是两种以上的政治观点在相互碰撞,碰撞的结果,势必会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要知道,在两个人的情形之下,即使自己的观点与对方不合,退让一步,也无伤大雅。但如果人数超过三个人,一个人的观点一旦遭遇到驳斥,众目睽睽之下,他就会觉得自己好没面子,这种心态下就难以收场,就会据理力争甚至是强词夺理,争辩不休。小焉者大吵一场,大打出手,大焉者杀人盈野,伏尸百万,也不过是等闲事耳。

倘若遭遇到这种情形,我们该怎么办?

孔子说:“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让你站出来,支持你认为正确的一方。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不知道个对错?谁又不会分辨是非?之所以争辩不休,不肯放弃,只是出于面子上的考虑,不愿意当众服输认错罢了。如果这时候你跳出来指摘人家的错误,这岂不是自讨没趣?

既然我们要求自己不被卷入到冲突之中,那么又如何“择其善者”及“择其不善者”呢?

三国时代,有一位司马徽先生,此人号称水镜先生,与卧龙诸葛亮是至交好友。俗话说,与虎同卧非善兽,与凤同飞是俊鸟,这位水镜先生既然与诸葛亮相交为友,那么他一定有其不凡之处。

司马徽的不凡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说别人的短处,与人交谈,不管什么事情,一律说“好好好”,并连连点头不已。曾有一次,有客人来访,先问司马徽平安,司马徽答说:“好,好好好。”然后客人倾诉道:“先生好,可我却遭遇了不幸,昨天我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司马徽听了,连连点头,曰:“好,真是太好了。”

客人勃然大怒,掉头离去,司马徽的妻子责怪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客人登门,是拿你当善诚君子的,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私事告诉你,可你怎么听到人家的儿子死了,不劝人家节哀,反而连声说好呢?”

司马徽听了,连连点头,对妻子说:“好好好,你说的话,真是太好了。”

现在我们有个词叫“好好先生”,专门用来形容那些混世的老滑头。而这句话的来源,正是这位水镜先生司马徽。

逢事不表态,一味好好好,难怪诸葛亮眼高于顶,就连刘备三顾茅庐,才让他老人家难得地抬一下屁股,却惟独对司马徽高看一眼,没有别的缘故,仅仅是因为,这位司马徽的厚黑之术,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至高境界。

正如我们已经分析过的那样,水镜先生之所以达到让人无法企及的厚黑境界,正是从孔子这句话中参悟出来的。从三人行,必有我师,到精修厚黑之术,这其间绕了一个多么大的弯子,倘若不是认真思考,我们岂会发现这绝妙的智慧思想?

正文 第13章 天生厚质难自弃

公元前492年,孔子从卫国去陈国时经过宋国。其时宋国的大司马桓魋正在密谋夺位,听说孔子到来,唯恐孔子坏了他的事,就带兵去驱逐孔子。当时孔子正与弟子们在大树下演习周礼的仪式,桓魋砍倒大树,而且要杀孔子。孔子在学生的保护下,连忙逃离宋国,在逃跑途中,他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倘若上苍真的让我传承中华文化的话,我想桓魋也未必能拿我怎么样。

孔子的这句话,透着强烈的厚黑气味,因其坚忍不拔的毅力与无所畏惧的人生态度,备受世人的追捧。到了北宋年间,大政治家王安石横空出世,王安石此人虽然在历史上大名鼎鼎,但是他有一桩天大的麻烦——模样长得丑。

这世界上的人,俊男美女虽然比比皆是,但容貌天生丑陋的,却也拥有着庞大的群众基础。普通人丑则丑矣,倒也无大碍,但是作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容貌一旦丑陋,事情就有点麻烦,这不仅会影响到政治家自身的威严,甚至会成为政敌攻击的借口。

于是王安石就去找医生求助,医生就拿来一种“澡豆粉”,让王安石用力地往自己脸上搓。王安石搓了几次,脸皮火辣辣地痛,非但没有搓出美丽的容颜,反而搓得嘴歪眼斜,皮破肉肿,比以前更加丑陋了。

这下子王安石火了,他用力地把澡豆粉掷在地上,大声说:“天生黑于予,澡豆其如予何?”

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是王安石在赌气,实际上却是掷地有声的政治改革宣言。王安石的意思是说:你们那些反对变法的人,就不要求全责备,挑剔个不停了,任何变法都跟我的模样一样,不可能十全十美,更不可能有一个方案能够解决世上所有的问题,问题总是会存在的,但这绝不是我们放弃的理由。

王安石的话,透着改革者那前所未有的大无畏勇气,而这种勇气,这种执著,这种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信念,正是厚黑思想的社会价值之所在。与孔子在桓魋的逼迫之下所说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孔子是儒学大师,而阻挠王安石变法的,正是正宗儒学的传承者,代表人物就是编撰的司马光。

司马光能够成为儒学大家,那是因为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小的时候,在和同伴们玩的时候,有个小伙伴不慎跌入水缸之中,被他用石块砸破水缸救出来了,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后来司马光成为了朝廷重臣,适逢交趾国远道来进贡,贡来了一只形状极其怪异的野兽,这异兽与传说中的麒麟一模一样。因为历史上有个说法,圣人在世,麒麟出现,这是前所未有的吉祥兆头。当时的皇帝大喜,就命令司马光安排仪式,热烈欢迎麒麟进京。

可是司马光却另有想法,他悄悄地对皇帝说:“麒麟这种东西,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只是一个传说,至于这种动物到底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一个疑问。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过骗子用耕牛假冒麒麟的事情,害得当时的皇帝和大臣们都没脸见人,万一这一次又是假的,那咱们可就丢大人了……”

皇帝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就问司马光:“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呢?”

司马光说:“这事好办,咱们就热情款待交趾国的来使,好茶好饭,好酒好菜,就是只字不提麒麟的事情,如果他非要说,我们就假装没听见,我们就全当他没带麒麟来,再让他带回去好了。如果这麒麟是真的,我们该吉祥照样吉祥,如果麒麟是假的,我们岂不是避免了丢人现眼?”

皇帝大喜:“就依卿所奏。”

司马光的处理办法,实是深得其祖师爷的厚黑三昧,使者带来了异兽他不闻不问,对方说起他也装没听见,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司马光在遇到问题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就是脸皮颜面,而不是充满了好奇心去验看麒麟的真假,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司马光满脑子装的都是厚黑,都是脸皮的问题,除非此人精心揣摩过厚黑之学,否则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不会是这样一个思路。

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一对死对头,他们都是从孔子这里承袭了最深厚的厚黑之术,所以他们才会一个成为伟大的政治家、改革家;另一个成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正是深不可测的厚黑思想,才让他们走上人生思想境界的最高处,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厚在最高层——从而在历史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成为了一对旗鼓相当的政治对手。

正文 第14章 千古悬疑说厚黑

孔子的《论语?里仁》篇中,有这样一段千古悬案: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这段故事,宛如一场小小的话剧,充满了令人发谑的妙趣与困惑。

孔子对弟子曾参说:“曾参啊,你要记住了,你老师我的思想理论,是有一个核心的。”

曾参点头:“老师,我晓得了。”

于是孔子满意地点点头,退场。其余的弟子门人则一拥而上,将曾参团团围住:“快点告诉我们,老师刚才说的那个核心,到底是什么啊?”

曾参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老师说的核心啊,有两个,一个是忠,一个是恕。”

曾子的回答,让此后的学习者世世代代,坠入到了五里迷雾之中。在这里,孔子明明是说了一个核心,可是曾参却解释说实际上有两个,难道是孔子少说了一个?还是曾参多说了一个?

实际上,关于这个问题,也是涉及人性恶的一面,而儒家思想是趋向于光明的。但凡碰到人性暗恶之处,就一概深深地匿藏起来,秘不示人。除非你苦心思考,认真研究并琢磨,才能把这个最终的答案找出来。要知道,人性的暗恶最怕说破,一旦说破,原本是安分守己的善良人,也有可能产生强烈的恶的冲动。而如果你花费心思研究这个问题,就会把问题想得透彻,从而产生强大的心灵力量,能够让你成功地抵御暗恶的诱惑。

在孔子为我们摆的这个大乌龙面前,世世代代的研究者欲哭无泪,不知何以自处。这是因为,研究者习惯性地认为,孔子的儒学是构建于人性本善的基础之上的,可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倘若孔子真的相信人性本善,那他还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教育民众干什么?如果孔子的观点是基于人性善说提炼出来的,又有什么必要躲躲闪闪,大摆乌龙?

那么孔子和弟子曾参在这里摆的乌龙,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呢?

我们把孔子和曾参的话叠加在一起,好好地研究一下:夫子之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

我们先来看看这个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我们传统历史上说的忠君呢?

不是,事实上,孔子本人最是反对忠于君主的,他在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邦有道,谷;邦无道,隐。意思是说,遇到统治者明白事理,心系于民,那就替他服务,让老百姓过上富裕而体面的生活。遇到统治者残民以逞,视民如仇寇,那就撂挑子走人,毕竟知识分子是没有能力与暴力集团相抗争的,保存思想的火种,薪尽火传,暴政者迟早会在恐惧之中为民众所唾弃。

由此可见,曾参说的这个忠,绝非是后人所理解的忠君,它最恰当的解释,是忠于自己的人生信念,忠于本民族的至高利益,忠于知识分子内心的良知,忠于内心中对思想、对知识、对真理的追求与渴望。

这种忠,一旦你坚持下来,就会发现你需要一张极厚的脸皮,以应对别人对你的不理解。南宋末年间,元人的部队摧枯拉朽,直捣南宋,偏安一隅的南宋小帝国眼看就要灰飞烟灭,就在这时候,民族英雄文天祥挺身而出,号召民众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元寇的入侵。

元人发现文天祥在汉人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就心生一计,散布谣言说文天祥已经投降了元人。民众不知道消息是假,得知后怒不可遏,见到文天祥就抛砖掷瓦,口口声声只叫打死狗汉奸,打得文天祥鼻青脸肿,却又是众怒难犯,无法解释清楚,只好落荒而逃。

不久,文天祥再次归来,树旗救国,但最终寡不敌众,为元人所俘获,英勇就义。

我们来看看文天祥的血泪之路,他一心一意救国为民,却被民众所不理解,误以为他已经降元,呵斥怒骂,砖瓦齐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文天祥却仍然是痴心不改,仍然是效忠于本民族,拒绝投降异族。这种忠,堪称惊天地泣鬼神,正是得之于儒家思想的滋养,才为我们民族缔造出了如此伟岸的心灵力量。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文天祥如此不被他所效忠的民众理解,遭受到了如此的屈辱对待,却仍然坚守自己心中的信念,这种忠的境界,堪可与厚黑学中的至厚比肩,道破的正是一个厚字。

若是文天祥的脸皮稍微薄上那么一点点,他也无法再坚持下去。我好心好意为了你们民众,你们却殴打我、谩骂我,我还要效忠于你们……凭什么啊?若是这样一想,失去了厚的坚持,也就失去了他内心的信仰。

再来看看曾参说的“恕”。

如果说,忠与厚同源,都是要求于自己的一种人生态度,一种无可动摇的坚忍信念的话,那么,恕就与黑同义,都是指的对待别人的方法。

可是,黑明摆着是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狠辣,而恕却与黑完全相反,要求的是对别人的宽容、谅解与温和。明明是相反的东西,怎么可以说它们是同义词呢?

事实上,我们只要想一想,就会明白过来。如果说,黑是“不恕”的话,那么恕就是“不黑”,但无论是“不恕”还是“不黑”,其立足点都是黑。如果你内心中根本就没有黑的感情,又怎么会产生出恕的伟大思想呢?

现在我们终于明白了,原来,无论是恕,还是黑,都是在我们面临着心灵中那暗黑的部分时的觉醒力量。没有恕的比较,就体现不出黑的价值,不是黑的衬托,就显现不出恕的伟大。如果不是你有了黑的念头,那么你的行为就根本称不上恕。如果你产生了恕的想法,那一定是经过了黑的思考。

黑是恕的黑,恕是黑的恕,非恕不知黑,无黑不成恕。黑与恕,竟尔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翻过来是黑,掉过去是恕,你宽恕对方的越多,那么你心里的暗黑力量也越强大。除非你能够黑到一定的程度,否则你无法恕到你希望的程度。

三国争雄时代,曹操于官渡击败袁绍,袁绍死后,其子袁尚逃奔辽东公孙康处避难求救。曹操手下诸将,唯恐袁尚与公孙康合兵,急切地催促曹操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却被曹操拒绝了:

夏侯惇引众人禀曰:“辽东太守公孙康,久不宾服。今袁熙、袁尚又往投之,必为后患。不如乘其未动,速往征之,辽东可得也。”操笑曰:“不烦诸公虎威。数日之后,公孙康自送二袁之首至矣。”诸将皆不肯信……

不怪诸将不肯信,按理来说,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动跑掉,凡是反动的,你不打,他就不倒。曹操对袁尚,不说快一点犁庭扫穴,将之清除,反而大度地“宽恕”了他,这又是个什么缘故呢?

夏侯惇、张辽入禀曰:“如不下辽东,可回许都。恐刘表生心。”操曰:“待二袁首级至,即便回兵。”众皆暗笑。忽报辽东公孙康遣人送袁熙、袁尚首级至,众皆大惊……

值此我们恍然大悟,原来曹操所谓的大度宽恕,不过是他太洞悉人性的弱点了,知道凡有人所在的地方,必有纷争。袁尚往投公孙康,倘若曹操心肠太黑,赶尽杀绝,反倒会激起袁尚与公孙康的仇恨,合兵共同对付他。相反,如果他大度地宽恕对方,袁尚与公孙康反倒会自相残杀起来。最后的结果,恰如曹操所料,公孙康杀了袁尚,甚至将人头送到了曹操这里来。

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发现,所谓宽恕,不过是另一层境界的心黑。忠意味着厚,恕印证着黑,那么不用说,我们也知道孔子一以贯之的思想,到底是什么了。

正文 第15章 黑到山前终有路

孔子的核心思想,是仁。但仁的思想体系到底是什么,却是毫无头绪,可以这样说,有多少个儒家思想研究者,就有多少种有关“仁”的解释。事实上,对于“仁”的解释,远比儒学思想研究者更多,因为有些研究者,一个人就能够提出好几种解释。

几乎所有关于仁的解释,听起来都是头头是道,但是解释的种类太多了,就让人如坠五里迷雾之中,再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那么,关于这个“仁”,孔子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这句话出自于《论语?述而》篇,意思是说,仁这个东西,千万不要想得太复杂了,想太复杂没用,仁就在你的心里,只要你希望仁,那么你马上就可以达到仁德的境界。

听孔子这么一解释,我们更糊涂了。仁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孔子一想仁,他马上就仁了,那么我们如果想仁的话,是不是也能仁呢?如果仁这东西只有孔子想有就有,别人却没有,那这个仁还有什么意义?如此说来仁不唯是存在于孔子的心中,也应该存在于我们的心中才对。既然如此,何以孔子一欲仁,他就仁了,而这世上太多太多的人,辛辛苦苦活了一辈子,怎么却无论如何想仁,也无法仁呢?

仁是什么,各种说法千姿百态,但“不仁”是什么,却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不仁就是凶戾残暴,就是残民以逞。比如说三国时代东吴末帝孙皓,此人心性残忍,嗜杀无度,每次大摆酒席,强迫群臣喝酒,而且一定要喝醉,如果有谁不合他的意,就会立即被剥去脸皮,或是挖掉双眼。像孙皓这样残忍嗜血之徒,就是典型的不仁不义。

那么,是不是做人不要效仿孙皓那样嗜血,就接近于仁了呢?

也不对,唐朝的时候,有个叫苏世长的,官任巴州刺史,当地的百姓械斗成风,难以阻止,于是苏世长就说:“我身为一方父母,眼看着百姓殴斗而不能制止,这是我的无能,就请上苍来责罚我吧……”于是苏世长就跪在当街,让手下人抽他五百鞭,希望以此感化地方百姓,不要再械斗了。却不曾想,那个拿鞭子的家伙使坏,故意拼了命地狠狠地抽,抽得苏世长背部皮开肉绽,鲜血激飞。开始的时候,苏世长还咬牙挺住,后来终于醒过神来了,如果他不快点爬起来跑的话,后面那家伙真的敢抽死他。无奈之下,苏世长发出凄厉的惨号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看这个苏世长,他分明是已经摸对了路子,只不过是皮不够厚,心肠不够黑。如此说起来,这孔子坚决不吐口的“仁”之精髓,岂不是与厚黑贴了边吗?这个猜测太骇人听闻了,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历史上那些成功获得“仁德”的君王的故事吧。

汉文帝是历史上有名的仁德之君,他在位的时候,将军薄昭杀了朝廷的使者,这是桩重罪,按理来说应该将他正之以国法。可是文帝心肠极软,不忍以国法杀死薄昭,就派了公卿大臣去见薄昭,劝说薄昭自杀,也好让大家省点事。不想薄昭那人脾气极大,听说让他自杀,立即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汉文帝无奈,就让朝中所有的大臣,都穿着丧服到薄昭家里,将薄昭团团围绕,冲着薄昭不停地大哭,哭得薄昭再也没办法硬扛下去,只好自杀了。

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皇帝赐大臣自尽最费事的记录了,难怪文帝被誉为仁德之君,果然有点道行。

但是,文帝之所以被誉为仁德之君,主要的历史功绩是他废除了肉刑。在文帝之前,对罪犯们例行的惩罚极不人道,有剁手有砍脚,许多人一旦犯了罪,就会落得个终身残疾。文帝可怜这些无知的罪人,就将剁手、砍脚、割鼻子的刑法,改为了鞭笞。

从文帝开始,中国历史上的肉刑制度就算是废除了,后世的史学家纷纷赞扬文帝,所以汉文帝终于博得了仁德之君的美名。然而,汉文帝虽然获得了美名,但他的美名却是建立在无数罪犯的尸体之上的。原来,自打肉刑废除之后,对罪犯的惩罚,原判斩右脚的,改为了直接杀掉,斩左脚的,改为笞打五百下,原判割鼻子的,改为笞打三百下,想那刑杖是多么地粗重,许多犯人还没有打到三百下,就已经一命呜呼,被活生生地打死了。可知汉文帝的“仁德”之举,不过是一道催命符,让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从此再也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孔子所说的“仁”,到底是不是厚黑,我们暂时不下结论,但汉文帝的仁德,肯定是厚黑到了极点的表现,这位帝王以无数犯人的性命,换得了他的仁德之名,这种仁德,非厚黑而何?

比汉文帝更为“仁德”的,还有商代的开国君主成汤。当时天下大旱,百姓民不聊生,成汤认为这全是他的过错,就将自己剥得赤条条一丝不挂,趴在祭祀用的大盘子上,表示要将自己献给上天。所谓万方有罪,罪在朕躬,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以此来感化老天,降下甘霖。

然而成汤之举,与汉文帝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地地道道的厚黑。想那老天既不降雨,作为掌权者就应该立即挖渠引水,以济生民,他却放着正事不做,上演了一出最为省事的祭祀秀,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效果却要去做,成汤的脸皮厚到了极点,明明知道延误挖渠的时机,百姓就会渴死饿死,他却是无动于衷,这心肠之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至少对于成汤和汉文帝来说,仁德的追求真的不是什么难事,他们“欲仁”,斯仁至矣,如此轻易地获得了仁德的名声,而让他们成功的,仍然不过是“厚黑”两个字。

正文 第16章 人皆生而厚之

在《论语?公冶长篇第五》中,有这样一段话: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传统文化中,类似的话也有,比如说:五步之内,必有芳草,意思是说,哪怕是在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社区里,都会有忠于自己的人生理想,坚守自己的人生信念的人。而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能够成功,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够像孔子那样,矢志不移地学习、思考并追求。任何时候,人一旦放弃自己的人生目标,那么,你就已经是不战而败。

这番教导,实在是言真意切,让我们于沉沦之中猛醒,从此像孔子那样,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人生目标,任何时候也不放弃,不气馁……可是且慢,孔子这话,是说给我们听的,我们信之以为然。可是孔子他自己,信不信这事呢?

孔子自己是不信这句话的。

《论语?宪问篇第十四》中,有这样一个小故事: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这里所描述的是古代乡间淳朴而和谐的生活场景,故事一开始,是一个名叫原壤的男子,他是孔子的老街坊,老邻居,是和孔子一起玩着游戏长大的。故事开始的时候,原壤的年纪已经老了,他的母亲刚刚去世,但是原壤却没有丝毫悲痛的感觉,他背靠着土墙,坐在地上,叉开两条老寒腿,一边晒太阳,一边解开裤腰带逮虱子,还一边引吭高歌。

这时候孔子来了,指着原壤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人,打小的时候,就不疼爱你的弟弟妹妹,白活了一辈子,却没有一点人生成就,浑浑噩噩过一世,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老不死的?”

骂完,孔子抡起拐杖,不由分说,照原壤的脚脖子就打了下去……

孔子是否把原壤打残了,这事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像原壤这种人,恰恰构成了孔子思想的一个反证。孔子说的“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这句话,莫非正是在说原壤这个人?

就算孔子说的不是原壤,但我们也清楚,就在我们身边找一找,如孔子这般至圣先师,几千年也碰不到一个,但如原壤这种毫无生活目标,活一天算一天的颓废人物,却是满街满谷,一抓一大把。

最早有一部《稗史》,书中提到一个叫吴蠢子的人,此人生性懒惰,不事生产,已经三十多岁了,还让五十岁的父亲养活他,算是古代的啃老族吧。有个算命先生,替吴蠢子一家人算卦,说:“吴蠢子的父亲,可以活到八十岁,而吴蠢子则可以活到六十二岁”。吴蠢子听了,顿时放声大哭起来,说:“我父亲只能活到八十岁,还有三十年,而我能活到六十二岁,还有三十二年,这么算起来,到我六十岁的时候,还剩下两年,谁来养我啊……”

事实上,孔子通过原壤的故事,让我们思考的是忠信的本质。难道原壤这个人就不忠、不信吗?原壤其人,论及忠信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孔子,只不过,他和孔子忠信的内容完全不同罢了。

孔子是忠于自己人生理想的,原壤也是。孔子是坚守自己内心信念的,原壤也是。但是,孔子的人生志向是追求知识和思想,为万世楷模,而原壤的人生志向却是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孔子的人生信念是只要努力付出,人生就会有所成就,而原壤的人生信念却是付出太累,不管你有多大的人生成就,到时候两腿一蹬入了黄土,管你是孔子还是原壤,大家有什么区别?

很显然,孔子的人生态度,是积极的,向上的,光明的,是值得我们学习效仿的。而原壤和吴蠢子的人生态度,却是消极的,向下的,阴暗的,不足取的。但是他们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在人生态度上的坚定与执著,没有人能够改变孔子,同样也没有人能够影响到原壤。

这种坚定与执著,于孔子而言是忠信,于原壤而言,就是厚黑。

忠与信,只不过是厚黑的另一面——但我们还是要说,人生而平等,平等就平等在拥有同样的厚黑,如果你厚黑对了路子,那么孔子的人生成就,于你而言并非是什么难事。但如果你厚黑到了原壤这种程度,那就难免要挨拐杖了。

正文 第17章 虽千万人,吾厚矣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儒经人物中排第一位的是孔子,排第二位的,就是孟子。所以儒家必读之书《孟子》,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本。

孟子的思想,千言万语,归根到底就一个字:义。

那么,什么叫义呢?

义者,宜也,就是要有正确的人生态度,做正确的事情。正如孟子所说:“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无论有多少困难,多少艰难险阻,多少反对的人及反对的意见,我也绝不会放弃。

这话说得虽是铿锵有力,可是却让读书人顿生无尽的困惑,既然你持有的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做的又是利国利民的正确的事情,怎么会有千万之众反对你呢?

话再说回来,你的人生态度和你所做的事情,竟然面临着千万之众的反对者,你又如何敢肯定你是正确的?难道这千万之众,个个都没有脑子?偏偏就你先知先觉,天然正确?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群众才是真正有智慧的,你的人生态度正确与否,你做的事情是不是符合义的理念,群众看得清楚又明白。这世上,会存在着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情,群众却成千上万哭着喊着来阻拦你的情形吗?

孟子的这句话,让我们越思考越是不对味,莫非……还是打开史书来看看吧。

中记载,西汉哀帝年间,函谷关以东地区的居民百姓,突然炸了窝,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哭喊着到处乱跑,奔跑的人手中还拿着一枝禾秆或是麻秆,奔跑途中遇到了人,就将禾秆递过去,说:“快,快快快,这是西王母的筹策,要快一点传递天下……”接过禾秆的人也不问究竟,如同接力赛跑一样,拿着禾秆继续飞奔。当时的道路上,手持禾秆、麻秆狂奔的人,足有几千人,因为奔跑的时间太长,有的披散着头发,有的光着两只脚板,却仍然是狂奔不止。

各地的官员被百姓这疯狂的举动吓坏了,就急切地关闭关卡,截断驿道。可这些都没用,疯狂的人群趁黑夜绕关而行,有的翻墙而过,还有的人冲入驿站中,抢夺了驿站的马匹,骑上马在官道上狂奔,谁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想跑到什么地方去。

这些狂奔的人们席卷了二十六个郡国,越来越多的人们加入到其中,手持禾秆的人已经冲入了京城,京城的百姓大乱,地方官无力阻止,只能眼看着这些人疯了一样地到处乱跑。

就这样从春天跑到了秋天,疯狂的人们终于跑累了,就在街巷和田间小路上聚会,可是参加聚会的人,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聚会就成了赌博大会,还有人莫名其妙地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

就这样闹啊闹,闹到最后,这些人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终于慢慢散去了。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这场乱子,又可以称之为“群体的癫狂”,意思是说,群体并非是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比个体的人更为聪明,群体糊涂起来,比单独一个人要糊涂得多。一个人再糊涂,也不可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一旦我们明白了群体并不具备足够的理性和更高的智商,那我们就明白孟子是什么意思了。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旦大众丧失了理性,陷入了癫狂状态,这时候你要是想阻止大众犯蠢,那就需要天大的勇气。这种勇气意味着你必须和所有人为敌,这时候绝不会有人理解你,认同你,赞赏你。相反,既然你已经沦为公众的敌人,那么公众对你当然也不会客气。

也就是说,并非是做坏事才需要厚脸皮,才需要黑心肠,即使你是在做好事的时候,也需要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这种强大的心理素质,只能是来自于厚黑的力量。如果脸皮不够厚,你就没有勇气对抗犯蠢的大众。如果心肠不够黑,你同样也没有办法让大众恢复理性。

与大众对抗,需要的不仅仅是厚的勇气,黑的智慧更重要。

汉桓帝年间,荆州刺史度尚率军剿贼,贼人毕竟是乌合之众,一击而溃,尽数逃入了山中,而官兵则趁此机会将贼人抢劫来的金银珠宝哄抢一空,穷当兵的一个个富了起来,就再也没有心思打仗,都想快点回家买田、买丫鬟,过上土财主的逍遥日子。因此当度尚下令追击余匪的时候,士卒们立即吵吵嚷嚷起来,拒不从命。

见此情形,度尚眼珠一转,立即答应了士兵停止追击的要求,并宣布放假三天。众士兵欢声雷动,就趁放假的当口,全都跑出了军营,去酒肆饭馆享受人生。可不料想,度尚趁着自己的军营空虚的时候,偷偷地放了一把火,把士兵们抢来的珠宝全都烧成了灰烬。士兵们回来后,看到这情形,无不心痛得放声大哭。

度尚趁机劝道:“大家不要伤心,你们的珠宝,都是贼人放火烧的,你们要想报仇,抢回更多的珠宝,那就听我的命令,继续追击敌人,把贼人全部消灭光……”到了这地步,士兵们已无办法可想,只好同仇敌忾,听从度尚的命令,继续追击贼兵,最终讨平了贼寇。

在这里,度尚所表现出来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决与智慧,无不体现着厚黑的宗旨。可知孔孟的伟大思想,如果缺少了厚黑学的理论支持,就根本无法应用到实践中来。

正文 第18章 厚黑定天下

儒家经典中,最备受非议的,莫过于《中庸》了。

那么什么叫中庸呢?

北宋大学者程伊川解释说:“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程伊川先生的意思是说:中,就是不上不下不左不右,意指一种客观的人生态度。而庸呢,则是万古不易的一种存在,实际上说的是人生、社会、世界、自然、天地、宇宙之间的规律。因此,只有奉守最为冷静客观的人生态度,才是正确的,才是中。而只有把握住那万古不变的客观规律,才叫庸。

程伊川的解释,听起来蛮有道理,可是如果有谁想要照方抓药,照着来做,就会立即遭遇到天大的麻烦。这麻烦就在于,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才是客观的,正确的呢?凭什么你程伊川的人生态度就正确,就客观,别人就是错误的,就是主观的呢?再者说了,凭什么你程伊川做事,就是遵循了客观规律,别人做事怎么就违背规律了呢?

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弄出大笑话,搞出大纰漏。

东汉末年,侍中向栩,就是学中庸学昏了头,他认为,孝是人世间最大的道理,儿子孝敬爹,天下就太平,儿子好叛逆,天下就大乱。适逢黄巾军大起义,朝廷束手无策,于是向栩越众而出,献上一条锦囊妙计:遣一员大将,捧《孝经》一本,到黄河边上,冲着北边哇啦哇啦地念,则黄巾军必然不战自灭。当时皇帝一看这条建议,顿时就火大了,心说这人谁呀,都节骨眼上了还添什么乱呢,快点把这个向栩弄到监狱里去吧。于是向栩下狱身死。

无独有偶,向栩这个人的脑子已经够怪异的了,但后世还有人比他更离谱。明朝年间,有一个叫王惭的怪人,也认为孝是天下最大的道理,只要孝了,天地就祥和了,万物就欣欣向荣了,所以但凡村子里有人斗嘴吵架,王惭就满脸严肃地捧了书去,往人家门口一站,抑扬顿挫地念起书来,念到最后,大凡村里有人生病,丢了东西,或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把王惭叫去,让他站在门口给大家念书。

向栩和王惭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怪笑话来是因为他们对于中庸的理解,已经是非常地接近了,只不过中庸的路数不对,所以才显得古怪。

这中庸二字,倘若说破了的话,可谓石破天惊,其实不过就是厚黑二字。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们先来看看这个中字,中者,不偏不倚也,但如果你想要做到不偏不倚,难免就要和稀泥,若是脸皮稍薄一点,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再说庸,如果说庸真的是万古不变的规律的话,那么黑就是规律的最为逼真的描述。

想一想,规律的特点是什么呢?是客观!正如老子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规律这东西是不近人情的,不讲道理的,该狠就狠,该黑就黑,说到底,就是一个黑字。

中庸到底是不是厚黑,来看看明朝一位官员的解释吧。

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大画家董其昌,其人书画双绝,至今留名。只是此人虽然是个颇具天分的艺术家,人品却极是恶劣下作,恃仗着他的画好,京师达官莫不趋奉以求,这董其昌越发地猖狂起来,每天不是抢男,就是霸女,忙得不亦乐乎。遭他无辜欺凌的百姓,哭喊连天地去击鼓告状,可是各地官员还都想交好董其昌,让他送自己一幅画,也好风雅风雅,所以这百姓的哭喊,也就无人理会。

终于有一天,董其昌的恶行被苦主告到了一位清官的衙门前,当下这位官员毫不客气,立即将董其昌拿下,当庭与被他伤害过的百姓对质,证据确凿之后,报交刑部请求严惩。

这位官员之举,等同于捅了一个大马蜂窝,不唯是董其昌的家人不理解,不乐意,就连朝中诸官,也都愤愤不平。大家都说,这董其昌是个多么有天分的艺术家啊,我们要爱惜人才,怎么能就因为他抢男霸女,就要惩罚他呢?

于是朝中官员纷纷出京,来找这位清官理论,众多的官员将他团团围住,指责说:“圣人不做过分的事儿,你自己说说,那董其昌的画画得这么好,就算是杀几个男人,抢几个女人,又怎么了?至于你这样大动肝火吗?”

当时这位清官看着诸官,缓缓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圣人,所以,我专做过分的事儿,你们看着办吧!”一句话,令众官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而那董其昌,也终于明正其罪,受到了惩罚。

我们来看看这件异事。在处理案子的过程中,唯有这位清官是真正的“中庸”,他秉持了正确的人生态度,遵循了正确的社会法则,做了件正确的事情。可是董其昌的势力关系盘根错节,人们认为这位清官这样做是错误的,不合中庸之道,只有不追究董其昌,放任他抢男霸女,才是合乎情理的。而这位清官要坚持自己的正确观点,就只能和大家对着干,不走中庸之道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所有的人都失其中庸的时候,你所秉持的中庸,必然是厚黑。

正文 第19章 厚黑运行小周天

儒家还有一部传古经典,是用来研习厚黑的基本规律和技巧的。这本书,就是《大学》。

正如、《孟子》及《中庸》一样,《大学》这本书也是构建于性善说及性恶说的双重基础之上,而在这两种学说的理论框架之下,就是厚黑学的实用操作方法。凡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读儒家之书,都是越读越糊涂,最后生生地把人读傻了。

历史上读书读傻之人,满山满谷,数不胜数。比如说唐昭宗李晔在位的时候,他任命了一个宰相,名叫郑綮。之所以任命他,那是因为郑綮书读得最多,皇帝指望他从书本里抠出点办法来,帮助解决点实际问题。果然,郑綮当上宰相没几天,叛军就杀奔长安而来,顷刻之间就到了渭河以北,京师危在旦夕。于是昭宗急召郑綮问计,就见郑綮搔着头皮,苦思冥想半天,忽然间眼前一亮:“有了,皇上,依我看这天下纷乱不休,是因为孔圣人的名号不大对头,现在孔圣人的名号是文宣王,我看不如改为哲文宣王吧。说不定那些叛兵听说孔圣人改号为哲文宣王,就会自己退兵了呢……”

看看这个郑綮,儒学经典是传世的智慧精华,落到他手里,却是越读人越傻,究其症因,就是他始终没有弄明白,儒家的思想,由于隐匿性恶说的缘故,所有的理论都是构建于形而上的,如果你想弄懂它,非得要有性恶说的补充及厚黑学的操作技术不可,否则的话,这些书无论你读多少本,统统都是白读。

为了证明我们的观点,不妨就让我们从《大学》开始,看看儒家是怎样描述厚黑学的思想及理论的吧。

《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口气说下来,单只是理解上就需要下很大的工夫。我们先来看看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这里是在说:能够知道什么时候止步,终止在一个至善至美的领域里,然后你的意志才会有定力;意志有了定力,你那浮躁不安的心才能安静下来,从此不再妄动;除非是拒绝浮躁,心不妄动,否则你是做不到随遇而安的;只有那些随遇而安的人,才能够理性而冷静地思考周详;只有你思考周详了,你才能够体悟到至善的境界。

像这样的思想箴言,之所以把郑綮这种人读傻了,就是因为这里为了回避厚黑学的技术细节,语境中生生地营造出来一个死循环,让那些思考能力欠佳的人,在这些教导面前茫然失措,坠入五里云雾之中。

这一段教导,它是让人从一个至善的境界出发,兜了一个圈子之后,又绕回到至善的境界之中。也就是说,如果你渴望达成于至善的境界,那么你就必须要从至善出发,从别的地方走是不成的。已经到达至善境界的人,可以依据这个原理运气一周天,周而复始地让自己循环于至善之中,不致偏离,可这世上更多的从未进入过至善境界的人,又怎么办呢?

正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才会出现如郑綮这样生生被书害惨的牺牲品。如果郑綮知道世上还有厚黑这门学问,他就会立即恍然大悟。

古书《战国策》开篇有一个小故事,恰好将《大学》中的这段厚黑心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战国初年,秦国派兵进逼东周王室,强迫周王室交出九鼎。九鼎乃国家权力的象征,倘若交给了秦国,这岂不是宣布周王朝正式灭亡了吗?可如果不交出九鼎,秦国大怒,后果就会相当地严重。

于是周王朝的大臣颜率说:“不要担心,这事我来处理。”于是颜率就立即动身,去了齐国,见到齐王说:“有这么个事儿,现在秦王存虎狼之心,竟然想夺走周王朝的九鼎,这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们认为,现在周王室是没有能力对抗强秦的,但我们也不想把九鼎交给秦国。如果你们齐国愿意帮我们一个忙,打退秦国,那么,我们周王室就把九鼎送给齐国。”

齐王大喜,立即发兵大战秦国,迫使秦国退了兵。然后就向颜率索要九鼎。颜率说:“这九鼎,我们说给你,那肯定是要给你的,你们齐国尽管放心。不过我想问一问,九鼎这么大个东西,单只是搬运,就得需要至少九万人,九只鼎就是九九八十一万人,就请你们派八十一万人来拉鼎吧。还有,就算你们的人来了,又准备走哪条路回去呢?如果从魏国经过,这九鼎肯定会被魏国截下。如果走楚国那条路,九鼎又肯定会被楚国抢走,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呢?”

齐王听了后,气愤地说:“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九鼎给我们,才故意给我们出了这么个难题。”

颜率说:“不是的,我们是真心的,只要你们齐国凑足了八十一万人,再选择了一条安全的道路,你们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把九鼎拉走好了……”

齐王说:“算了算了,这九鼎我们不要了。”

许多人看了这个故事,都会“会心一笑”,但举凡这会心一笑,而不加以认真思考的人,终究是无法从这个故事中汲取到智慧的。要知道,这个简单的小故事中,糅合了《大学》与厚黑学的双重智慧,岂是你咧嘴一笑,就能够掌握得了的?

我们来看看颜率的心法,此人向齐国求助,一开始就开出了将九鼎相送的条件,但实际上,他心里知道齐国是拿不走九鼎的,这个就叫“止”。什么叫止?就是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得到,还狮子大开口地许诺,若非是脸皮非同一般地厚,心肠非同一般地黑,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知止而后有定。给了齐国一个空头许诺之后,颜率的心就定了下来。定而后能静,这时候他就心平气和地品着小茶,喝着小酒,静观齐秦两国的虎狼之师相互厮杀。静而后能安,就是说等齐国来索要九鼎的时候,颜率因为早就知道最终的结果,所以他不急不乱,不慌不忙。安而后能虑,是指他平心静气地替对方安排将九鼎运走的方案,开口就让齐国派八十一万民夫来,这个就叫安而后能虑,连运走九鼎的每一个细节,他都替齐国考虑到了。虑而后能得,颜率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而齐王却没作过任何思考,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之中,齐王的困境就是颜率的胜利。最终的结果是齐王只好认输,明明被颜率玩得好惨,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

颜率能够拥有如此的厚黑智慧,那是因为他思考的不是理论本身,而是实践应用的细节。如果他没有仔细思考运输九鼎的详细过程,那么从一开始,他就无法进入“止”的境界,没有了这个开始,自然也就没有最后的结果。

现在我们清楚了,不唯是儒家的经典,在实践中尽落于厚黑的实际操作上,社会上的人际关系总和,说透了只有“厚黑”二字,无论是你信奉的理论有多么地高尚,但在实际生活中,终究无法回避这个现实问题。

正文 第20章 成功的隐秘之门

无论是职场还是官场,都只不过是人际关系的总和。

只要是涉及人际关系,那么人际社会的成功法则就会悄无声息地起到作用。这就意味着,在官场之上,还有一扇隐秘的后门,比之于任劳任怨,含辛茹苦,更易于让人走向成功。无论你对这扇密门持何种态度,但规律就是规律,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只能被动接受。

我们经常会提到一个词:潜规则。意思是说,在官场上,有些东西并不是体现在表面上,而是沉浮于表面的博弈法则之下,是不能够说出来的,但却悄无声息起着决定作用的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实际不过就是人际关系的规律在起作用,既然它存在着,那么就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及原因。

那么,这种于悄无声息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官场人际博弈的合力。在官场上,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或是通过各种影响,以扩大更适合于自己的社会游戏规则,或是主动出手,压迫竞争对手的上升空间……诸如此类的多种力量聚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道谁也无法预测其行进方向的巨大漩涡,将官场中人卷入其中,上下浮沉,不能自主。

正是因为这种力量过于神秘,以至于官场中人往往会对成功的未来失去把握。南朝梁时史家沈约著《宋书》,书中提到这样一句话:“宰相苍头呼为宜禄。”这句话后来被北宋宰相丁谓奉为金科玉律,照章行事,果然引起他在官场上的神秘起伏,令后人读史时不免惊奇感叹。

这个故事说的是北宋时有一个无业游民,名字叫于庆。此人身无长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事生产,混迹京师,眼看就要穷困潦倒,冻饿至死。绝望之下,于庆就去找一个隐居的老儒生,让他给自己算上一算,是不是还有翻身的机会,如果没有,那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老儒生对于庆说:“这么跟你说吧,单只说你的命运,那绝对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最多不过十天八天,你就会饿死在街头。但如果你肯听我的话,改一个名字的话,我保证你非但不会饿死,反而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于庆听了就说:“不过是改个名字而已,这事容易,老先生说吧,我应该改个什么名字呢?”

老儒生指点道:“你要改,就改名叫丁宜禄。”

于庆听了,摇头道:“老先生,改成这名倒没什么关系,可你怎么能保证我改了名字,就一定会平步青云呢?”

老儒生笑道:“就这么跟你说吧,现在京师之中,有一个名字叫丁谓的人,此人学识非凡,我观其不日必做宰相。但有一桩麻烦,丁谓其人滞留京师久了,已经显出了焦躁,沉不住气了,如果你改名叫丁宜禄之后,就去找丁谓,愿意充当他的奴仆,那么丁谓一听你的名字,就会心花怒放,情绪也会因此稳定下来,说不定就真的很快会当上宰相。如果他当上了宰相,还少得了你一份功名利禄吗?”

于庆听了,高兴地说:“好,就依先生的话去做。”

他果然改名叫丁宜禄,自己找上门去,投靠丁谓。丁谓一看他的名字:丁宜禄,这意思岂不是说,我丁谓命中注定要做大官,发大财吗?大喜之下,立即收下丁宜禄,从此视为亲信,恩宠有加。

果如那老儒生所料,自从丁宜禄来到之后,丁谓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下来,脑子也变得非常灵光,一连给皇上进了几道奏章,都说得恰到好处,让皇帝看了,喜不自胜,爱不释手,未及十日,就命人拟旨,任命丁谓为宰相。

如果我们来分析丁谓的成功晋升之道的话,就会发现,官场上的隐秘规律,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已经不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一旦我们得出这个结论,就已经接近了成功本身。要知道,举凡规律这东西,必然是有着其特定的客观性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既然官场晋升的规律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那么对于古人来说,听天由命,不失是一个省心省事的法子。

然而,如果我们肯稍微花费一些心思,思索一下沉积于官场之下的这些规律的话,就会恍然大悟。人们之所以被规律所左右,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认识到规律,没有把握住规律。反之,如果我们通过思考掌握了规律,那么就能够迎合规律,推动着事态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那么,官场上的隐秘规律,到底都有什么呢?

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所谓官场上的规律,说透了,不过是人际关系的规律,不过是社会游戏法则与群体博弈的基本规律。

人的一生,有三个重要的活动场所。而人类就是在这三个场合中,完成自己的三个重大人生课题的。

第一个场所是家庭,我们在这个场所中完成自己的爱情使命。我们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与自己相爱的人,从此携手度过一生,患难相扶,贫贱不弃,相偕白首。

第二个是交际场所,我们要在这个场所中完成自己的交友使命。要找到与自己的脾性、习性相近的朋友,无话不谈,交心换命,让我们从此对生命不再感到孤独,以慰藉我们心灵的孤寂感。

第三个就是官场。相比于前两个场所,这个场所就显得不是那么风雅,不是那么高尚。这是因为,前两个场所都是我们人生的“消费场所”,而只有官场,才是我们获取人生生存资源的唯一来源。所以官场中人,绝不会像你的家人那样对你充满了关爱,更不会像你和你的知交好友那样相扶相助。相反,官场是一个竞争的场所,人人都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人格扩张与人生理想,资源是有限的,通道是狭窄的,你的竞争对手赢了,你就会一无所获。虽然说官场如战场这话稍嫌夸张,但是,把官场想象成一个充满了阳光与温馨的快乐场所,也只不过是年轻人的一厢情愿。

官场上的竞争,是人与人的利益冲突,而且往往是参与者众多的博弈游戏。其竞争的态势、过程与结果,始终是体现着群体博弈的普遍性规律。

细说官场的基本规律,无非是四条法则而已。

第一条法则,官场的冰山法则:是指官场上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纵然你费尽心机,也只能看到冰山的一角。

第二条法则,官场的扩散效应法则:意指人在官场,群体的力量会有意地忽略竞争对手的正面消息,而扩大并强化负面的消息。

第三条法则,官场的趋同性法则:意即官场中人,有一个固定的角色印象,如果你显得格格不入,那就会遭到群体的排斥。

第四条法则,本能相悦法则: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官场那扇隐蔽的偏门,实际上是通向人生成功的正门,只不过这扇门契合于人性的本能弱点,所以始终是隐秘的,所以称之为偏门。

建立在这四条法则之上的,是六个官场训诫,也就是说它们才是主导官场竞争者命运的规律,但这些规律是你所不知道的,所以称之为训诫。

这六个训诫是:

第一,能力是靠不住的。

第二,聪明会误了你。

第三,言出必伤人。

第四,拍马屁要讲究科学。

第五,做不做事无所谓。

第六,吃亏就是占便宜。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这六条潜规则,都是由四条官场竞争法则派生出来的。具体说来就是:四条法则是道,是理论,是基础;而六个潜规则则是术,是操作的基本要领,是博弈法则在实践中的具体应用。

而且,不论是官场的博弈法则,还是具体的操作技巧,都是建立在博大精深的儒家思想与厚黑学理论的交合之处的,是既符合儒家做人处世的标准,又印证了厚黑的理论技术。现在我们将这些隐秘的规律一个一个地打开,让我们看一看这些规律都是以何种方式主导我们命运的。

正文 第21章 官场的冰山法则

宋朝的时候,负责京西地区的提点刑狱官下乡视察,到了一个县城,县尉张伯豪前来迎接。刑狱官看这张伯豪年轻,就挑剔出许多毛病,大声地斥责张伯豪,喝令张伯豪下马步行。逞过威风之后,刑狱官回到驿站的客房,这时候一个随从悄悄告诉他说:“你刚才斥骂的那个张伯豪,可不是一般人,你别看他的官小,可他是京师陶御史的女婿,你对他吆五喝六,这万一要是惹火了人家,跟他的老丈人一说,您的前程……”

刑狱官吓了一跳,立即吩咐人再把张伯豪叫来。等张伯豪赶到,刑狱官哈哈大笑,迎出门外,说:“年轻人,我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你特别地能干,我还有点不太相信,就故意考验考验你,果然是英雄出在少年啊,权威之下,词色不改,小伙子未来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说着,就立即动手打报告,表示要向上司建议提拔张伯豪。

这位宋朝时代的刑狱官,反应还算快,但不问究竟就乱发淫威,惹下麻烦捅出娄子的事情,历史上不唯这一桩。

宋朝还有一位刑狱官——捅娄子的多是刑狱官,这是因为这个职位的官场信息不太灵光的缘故——去一个郡里视察工作,到了地方一看,嗯,有一个武官,花白的胡子,佝偻的腰身,走一步喘三喘,居然是位七老八十的老爷子。当时这刑狱官就火了,就对在场的知府和知州说道:“你们这里的工作是怎么做的?这个武官年纪如此老迈,他是能抓贼啊,还是缺了副棺材板啊?像他这么大的岁数,还能干得了武官这活吗?”

现场的知府和知州半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吭,反倒是那老武官火了,当场吼叫起来:“你当老子爱干这活啊?还不是被我那不争气的外甥逼的?我早就说过不干的,可是外甥非让我干,害我蒙受今天的羞辱,我跟他没完……”刑狱官一听,情知事情不对头,急忙悄悄问知府:“这老头的外甥,到底是哪个?”

知府告诉刑狱官:“这老头的外甥啊,就是当朝的宰相章得象。”

此言一出,险些没把个刑狱官吓死。幸亏做官的都有一套见风转舵的好本事,于是刑狱官放声大笑起来,说:“你看你看,我早就说过的嘛,别看你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儿,但是身子骨啊,比年轻人还硬朗呢,是不是吃过什么养生之药啊?”

那老头说:“我闲着没事吃药干什么?没吃过养生药。”

刑狱官面不改色,继续哈哈大笑道:“没吃过药还这么健壮,真是了不起……”

这两个刑狱官,在历史上都是无名无姓之人,捅出来纰漏,也无关紧要。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诗人贾岛,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

细说起来,贾岛其人,虽然才华横溢,但一生落魄,始终无缘一逞胸臆,跟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系。事情发生在贾岛年轻的时候,当时他居住在法乾寺,每天闭门读书,写诗练字。有一天,贾岛正在房间里吟诗,突然外边走进来一个人,一袭华丽的衣衫,白白嫩嫩的手和脸。那人进来之后看到贾岛的诗,拿起来就乱翻。贾岛因为贫寒,最是厌憎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眼见得来人连点教养也没有,贾岛当时火了,劈面一把从那人手中将诗稿夺过,斜眼看着那人,用鄙夷不屑的语气说道:“年轻人,你爹妈没教过你礼貌吗?这是诗,是你能看得懂的东西吗?”被他如此一番羞辱,来人脸色一红,没吭声就出去了。

然后贾岛继续读书写诗,正读着,门外探头探脑进来一个和尚,问他:“刚才皇上来你屋里,都跟你说啥了?”

“什么?”贾岛吓了一跳,“什么皇上?我没见到啊,刚才就是进来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那和尚急忙挥手:“你可不要乱说,什么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那就是当今皇上啊。”

原来,是当时的皇帝唐宣宗微服出宫,来到法乾寺,听到吟诗声就过来看看,不想却被贾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好一番羞辱。

知道自己骂了皇帝,错失了攀龙之机,贾岛当时就泄了气。史书上说,虽然唐宣宗并没有因此怪罪贾岛,还授予了他一个小小的主簿官职,但贾岛一生郁郁不得志,与这件事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三个故事,揭示出了官场上的一条隐秘规律:冰山规律。

官场之上,看似一切都摆在你的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任何时候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还有看不到的更复杂的人脉关系,更隐秘的派系争斗,更不可告人的暧昧私情,更不为人所知的利益结构。所有的这些东西,都隐藏于你的视线之下,一如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你能够看到的,只是这座冰山的十分之一,还有十分之九的庞大体积,都隐匿于波动不止的海水之中。所以航行在海面的船只一旦远远地发现冰山的影子,就要急忙掉转船头。否则的话,你眼看着显露的冰山距你还有很远的距离,可是水下隐伏的庞大的冰体,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你的船只撞了过来。

官场上有一句话,叫做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经验最丰富的官场人,惯常是不动声色,喜怒间不见丝毫表情,并非是这些人内心多么地深沉,而是他们吃过了亏,栽过了跟头,知道随意的、无心的一句话,不知道就招惹到了哪个煞星,到时候就是后患无穷。

并非是你官职不大,官位不高才需要小心,纵然是高高在上,稍有不慎,也难免祸患加身。

北宋年间,曾布为宰相,其时宋钦宗为了修造陵墓,命曾布的儿子曾纡主管工程记录,另派了自己的老家人温益为顿递使,负责驿路的修筑工作。可是温益这个人没有任何本事,修的一座桥摇摇晃晃,当人走上去的时候,“轰”的一声,桥柱子竟然断裂了。当时曾纡看到这情况,忍不住问了句:“顿递使在哪儿?”这句话恰好被温益听到,于是温益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吼道:“我在这里,怎么着?”

曾纡的父亲虽然是宰相,可他知道温益是宋钦宗最信任的家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但是温益却从此憎恨曾家入骨,发誓要整死这一家人,他利用宋钦宗对他的信任,力荐权奸蔡京出任宰相,等到将曾布挤出朝廷之后,又兴大狱,欲将曾氏父子害死在牢里。幸亏宋钦宗发现了这事,吩咐温益不得为难曾家父子,但也并没有因此事批评过温益一个字。

曾氏父子官至宰相,也称得上权倾朝野了,却因为一句无心之语,险些丧了满门老小的性命,可知这官场之上,宁可做错事,也别说错话,实在是有几分道理的。

正文 第22章 官场的扩散效应法则

所有的官场人,都有一个共同的郁闷:自己做好了一件工作,往往得不到正面的肯定,即使表现得再优秀,有关这件事的消息,也始终无法传递出去。所有的同事就好像是齐了心,闭紧了嘴巴,拼了老命也要封锁对你有利的消息。

反之,如果你做错了一件事,往往还没等你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轰动了整个世界,甚至连与此事无关的人都已经听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乐此不疲地谈论着你,似乎坏消息对人们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现象,就是官场上的坏消息扩散法则。起因是所有的人都在官场上争夺利益,这种争夺甚至波及到交际场上,就连你的朋友也在心里暗暗地与你比较,你的成功就意味着别人的失败,至少也是一种无言的羞辱,所以大家才会对好消息三缄其口。而你弄出的纰漏,或是有可能导致你人生失败的事情,这对于暗暗与你竞争中的同事与朋友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大家当然会因此而变得亢奋起来。

古代有个叫陈东的人,在苏州做官,有个犯人被判流放,于是陈东命人在罪犯的脸上刺上“特刺配”三个字。刺完了之后,同僚们纷纷摇头,反对说:“这个说法不对,罪犯脸上刺字,怎么可以用特刺配这种说法呢?应该改过来。”陈东被同僚们说糊涂了,当即下令修改,把犯人脸上已经刺好的三个字,改为“根据律令……”又重新在犯人脸上刺。结果这件事传扬开来,成了一桩大笑话,以后但凡陈东竞争升迁的时候,大家就会说:“这个陈东,莫不是在人家脸上打草稿的那个吗?”这话一说,陈东这辈子的升迁可能,基本上已经不存在了。

陈东这个纰漏,成为了他一生的把柄。所以说人在官场,犯错不可怕,就怕你犯的错误太蹊跷,恰好让人抓在手上,想放也放不下,那你可就惨了。

五代十国的时候,尽出草头天子,所以当时的人们为了压别人一头,就想尽办法炫耀自己的家世,以世家出身者为荣。然而真正的世家已尽数焚灭于兵火之中,所以那些自称世家出身的人,说的全都是谎话。

到了后唐小帝国建立,后唐庄宗李存勖就在自己的妃子中挑选皇后,一个姓刘的妃子声称自己出身世家,于是刘妃就成为了刘皇后。可是不曾想,她刚刚把屁股挪到皇后的宝座上,皇宫门外就来了一个捡粪的乡下老头,原来是刘皇后的亲爹,听说女儿当了皇后,就急忙跑来认女儿。刘皇后见此情形,情知这个亲爹是绝对不能够认的,倘若认了,不要说皇后的位子,就连性命也难保,索性翻了脸皮,硬说这老头是个骗子,让人拿大棍子把父亲赶了出去。

但是刘皇后的这番伎俩,庄宗李存勖看在眼里,心里明镜儿似的。而那李存勖心眼也坏,他先找优伶秘密排了一出戏,然后请刘皇后出来欣赏。刘皇后出来后,坐下一看,这出戏演的正是她富贵了之后,不认亲生父亲的故事,羞得刘皇后无地自容。幸好这个后唐小帝国很快就灰飞烟灭了,否则的话,单凭这桩事,刘皇后迟早也会死于后宫的攻讦之中。

事实上,刘皇后的罪孽时过近千年,仍然为民间所津津乐道,有关这桩事,至少有几部戏仍然在民间传唱,用以讽刺如刘皇后这样的人。所以人在官场,尽其可能地小心,避免犯错,但利益相争无所不在,官场陷阱星罗密布,有时候,纵然是你肋插双翅,也照样逃不过去。

清朝嘉庆年间,有一个阁学赓泰,其人城府较深,不苟言笑,不管同事们说什么,他就三个字:“可不是?”结果这事被皇亲宗室辅国公晋隆知道了,晋隆这个人生性滑稽,爱开玩笑,就故意来找赓泰聊天。

晋隆说:“今天天气可真冷啊!”

赓泰回答:“可不是。”

晋隆说:“天冷了,群臣上朝的时候,都添了几件棉衣裳。”

赓泰回答:“可不是。”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去,不管晋隆说什么,赓泰始终是以不变应万变,单只是“可不是”三个字,就足以应付了。这情形让晋隆说不出来地上火,他故意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等到赓泰回答得已经习惯了的时候,却突然提起当朝中的一位重臣,说:“我听人说他有龙阳之癖(同性恋)……”赓泰脱口冒出一句:“可不是。”

完了,这句话一出口,赓泰如梦方醒,想要弥补,却已经来不及了,聚拢在身边的同僚们,已经飞跑了去,把赓泰说那位重臣有龙阳之癖的事情说了出去,那重臣羞恼万分,当场将赓泰一顿破口大骂。此后,但凡涉及赓泰的晋升之事,那重臣都挡在前面,让赓泰一生一世也没有抬起头来。

这几件事,都是非常小非常小的枝节,却毁掉了当事人一生的前程。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职场,情况就是这样,但凡你有一点点小过错,都会被夸张到离奇走形的程度。许多官场人就是这样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往往是连替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小说中,林黛玉初入贾府,家人对她有一句忠告:不可走错一步路,不可说错一句话。这固然是有人心险恶的成分在内,但实际上,贾府在本质上是一个庞大的群体,群体的博弈规律就自然而然地起着作用,稍有差失,往往是万劫不复。不知道这个规律的人,也就无法把握自己的未来,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沦为官场的小草,任人践踏,永无出头之日。

正文 第23章 官场的趋同性法则

什么叫官场的趋同性法则?

楚王爱细腰,宫人多饿死,这个就是官场趋同性法则的最朴素描述。

中国文学史上,建安七子占有重要的位置。这七子之中,有一位叫王粲,此人有一桩怪癖,嗜好学驴叫,他死的时候,魏文帝曹丕亲自去吊丧,并对参加丧礼的人说:“王粲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听驴叫,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我们,就让我们每人学一声驴叫,以寄哀思吧。”

说完,曹丕“一驴当先”,仰脖长鸣起来。皇帝已经学过驴叫了,其余的宾客,也只能一个挨一个的,依次上前,七长八短地各学了一声驴叫。

魏晋风流,尽多怪事,皇帝领头学驴叫,臣民诸人,岂有一个不叫的道理?这个学驴叫的社会现象,就是最典型不过的趋同性法则的作用。

趋同性法则是说:官场中人,有一个共同的角色印象,你可以不喜欢,却绝不可以拒绝,必须要在某种风格或形式上,与所有的人保持一致。如果机关里的人都是西装领带,偏你是光膀子穿条大裤衩,这事不用别人说,你自己也觉得别扭。同样的,如果机关里的人员都不太在意自己的衣装,偏你衣冠楚楚,就连领导都瞧你不对劲儿。

除了外表之外,趋同性法则更多地表现在文化精神与价值观念上。你必须——你只能——你一定要和大多数人有着共同的习性和爱好,否则的话,你就会显得极为另类,与众人格格不入。

通常情况下,这种趋同性的外在识别标志,主要是“酒、色、财、气”等较为直观的方面,但内在的,却体现在共同的文化背景与精神状态上。这个意思就是说,如果有谁片面地把趋同性理解为不良嗜好的趋同上来,那么你多半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些什么。

首先说酒,历史上官场向来是酒徒出没之地,这是因为官方不事生产,只是负责资源的调配工作,只有权力而没有责任感,所以吃吃喝喝,就成为了官场上必不可少的程序模式。一个酒量好的人在官场上通常会拥有着较高的声望,但如果在这方面走过了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酒文化上走得太远的,当推大唐诗仙李白。杜甫作《饮中八仙歌》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单只是这诗仙的傲骨,就令后世景仰不已。

然而话又说回来,李白一生仕途坷坎,恰恰是这个酒误了他。盖因这位大诗仙嗜酒如命,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嗜酒症,唐玄宗传他入宫,他居然喝得酩酊大醉,是被人抬进去的,到了宫里后又让杨贵妃亲手煲汤,权臣杨国忠磨墨,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高力士替他脱靴子……替这几位想一想,这种丢人现眼的差事偶一为之,还马马虎虎,倘若李白得到了重用,难不成大家以后要天天这么侍候他吗?

别说李白,就是皇帝唐玄宗都不好意思这么个享受法,李白的仕途前程,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官场之上,酒固然不可或少,但如果因酒误事,那就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了。

除了酒之外,色是官场上最闹心的事物。须知孔子曾经说过:“食色,性也……”意思是说,好色是男人的本性。无论官场还是职场,都是凡夫俗子的扎堆之地,一大群臭男人聚在一起,虽然一个个道貌岸然,冠冕堂皇,但肚子里转来转去的,莫不是美色这件事。

所以,如果一个人在这个低俗的话题上表现得过于清高,这就无异于对别人的羞辱,以后必然会有麻烦。幸运的是,绝大多数男人,在这方面所犯的错误,多不是“不够色”,而是“太色了”,色过了头,自然会搞到惹火烧身的程度。

明朝时的大才子解缙,曾经做到大学士的位子,因为明朝没有宰相,大学士就相当于宰相了,所以解缙也算是尽抒了生平的抱负。可是有一次,他去驸马府上拜访,偏巧驸马不在家,按说这时候解缙就应该转身离开了,可是公主久闻解才子的大名,心里好奇,想亲眼看看大才子长什么模样,就留下解缙,自己隔着帘子,坐在内室,一边吩咐小丫鬟上茶,一边仔细地瞧解缙的模样。

女人偷看男人,这情形是很微妙的,如果解缙稍微理性一点,正襟危坐,让公主瞧个清楚,这事也就过去了。他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还在意一个女人偷看吗?可是那解缙,被公主看着看着,突然狂性发作,当场索要纸笔,赋诗一首,曰:锦衣公子未还家,红粉佳人叫赐茶。内院深沉人不见,隔帘闲却一团花。

这首诗写得固然风雅,固然有趣,可是却充满了对公主的戏弄和挑逗。往轻里说,这首诗的意思是在暗示公主芳心寂寞,往重里说,则意味着他在暗示公主对他有情有义,无论是轻是重,对公主来说都是件不名誉的事情。所以公主看了这首诗后,当场就发作起来,一状告到了皇帝座前。

当时的皇帝是成祖朱棣,这是一个性格极为阴沉的皇帝,听了公主的哭诉,他假装不以为然地斥责公主说:“你看你,好歹是个皇家公主,你偷看解缙这个登徒浪子干什么?这都要怪你自取其辱,算了算了,以后注意点儿就是了。”

听起来皇帝很是大度,无意追究解缙调戏公主的过错。其实不然,没过多久,朱棣就另找了个名目,将解缙削职为民,捉拿入狱。关押了一段时间之后,朱棣忽然问锦衣卫统领纪纲:“解缙还活着吗?”

纪纲支吾了两声,退了出来,就开始揣摩皇帝的心思,却是越揣摩越是不得要领,听皇帝的意思,无喜也无悲,不知道皇帝到底是希望解缙活着,还是希望解缙死掉。如果皇帝希望解缙活着,自己却悄无声息地把解缙弄死了,岂不是惹出大祸来?可如果皇帝希望解缙死掉,自己却让解缙好端端地活在大牢里,这事的后果也同样严重。

那么这事如何处理呢?纪纲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带着酒菜去了大牢,见到解缙之后,就殷勤劝酒,让解缙喝得大醉,然后剥光了解缙的衣服,将他丢在雪地里,活活地冻死了。然后报说解缙因为不耐寒冷,冻死在狱中。这样一个处理法,不管是皇帝希望解缙活,还是希望解缙死,都没自己的责任了。

纪纲的心肠固然歹毒,可是追究起来,解缙自己的行为不检点,居然有胆子调戏到公主的头上,这也是才子难以逃脱的宿命。但是说到底,男人碰到这个色字上,因其本性所在,难免要吃大亏,所以应以慎之又慎为保全自己之上策。

再说财,官场,尽是求财之所,古人说千里做官只为财,这话听得刺耳,却是实情。但正因为是实情,所以古往今来,但凡栽在仕途上的人,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财字。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倘若失去水准风度,甚至为同类所不齿,那就失之下作,时日不久了。

五代的时候有个安重霸,是简州刺史,此人贪婪无度,盯上了州内一个卖油郎,于是他每天把卖油郎叫来,安重霸自己坐着,让卖油郎站着和他下棋,这棋一下就是一整天,卖油郎站得两腿绵软不说,还耽误了卖油的生计,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奉上银子,安重霸眉开眼笑地收下,这才放过卖油郎。

比之于安重霸更没品的,是明朝一个叫郑仁凯的刺史,此人好歹也是一个刺史,却盯上了手下一名衙役穿的新鞋,他故意找个事由,让那衙役爬树,衙役要爬树,就得先脱了鞋。等衙役爬到了树上之后,堂堂的刺史大人,竟然趁机偷走了衙役的鞋子。衙役下树后找不到鞋,只好跟郑仁凯诉说,却遭到郑仁凯的破口大骂:“老子堂堂的刺史大人,难道是为你守鞋的人吗?”

像安重霸、郑仁凯这种下作的手段,百姓知道的不多,只是成了官场的笑料。这是因为,官员们相互竞争,相互挤兑,如果竞争对手竟然是使用如此的下作手段,当然不见容于官场。而饶是百姓脑子再聪明,也想不到堂堂的官员,竟然会龌龊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官场上的道德法则,与百姓的认知是完全不同的。比如说在武则天时代,由于武则天取李氏天下而代之,就不断地找借口诛杀李氏派系的官员,另行委派新官。但派去的这些官,却是素质极差,只顾大捞特捞,全不体谅女皇登基的不易。所以武则天无奈,只好再将这些贪婪过度的新官一个个地杀掉。就这样,武则天等于是为做官的人设置了一个陷阱,往往是一个新官到任还不到三个月,就已经是身首异处。

于是朝中的大臣们就坐在一起交谈,大家都说:“仕途如此险恶,一个官做不到三个月就丢了脑袋,这让大家还怎么做官?”

这时候有个人接口道:“三个月杀一个官算什么?如果只做一天官就杀头,这招还可能管点用,但哪怕是做官做到满一个月才杀头,这官还是要做的。”

众官听了,哈哈大笑。众官之所以笑,是因为这句话说到了大家的心里。以官取财,本是飞蛾扑火,玩儿的就是心跳,这是世上的贪官共有的心声。人在官场,断不可与贪官同流合污,但如果一个仕途中人适应不了这复杂的人性,也万难立得住脚。

最后一个是气,所谓气,就是任性使气。官场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气字。要知道,人类的社会,就是彼此相互让渡生存空间的一种存在方式,你让我一步,我也让你一步,纵然你不肯让我,我也没必要非和你争长论短,怕就怕心里咽不下一口气,但凡受到一点委屈,就大吵大闹地发作起来,这种孩子气的性格,往小了说,意味着自毁前程;往大了说,保不准会带来天大的麻烦。

汉武帝年间,有一名武将叫灌夫,骁勇善战,名震天下,有一次,他在参加丞相的宴请之时,因为一言不合,与邻座争执起来,起初只是小吵小闹,后来是大吵大闹,最后闹到谁也无法下台,竟然吵到了汉武帝的座前。这时候灌夫的政敌趁机发难,最后,竟然导致了灌夫被灭族——如果他事先知道吵架的后果竟然有如此之严重,恐怕就是有人当面抽他的嘴巴,谅他也不敢吭一声。

官场之上,由于一点点细微的小事,都有可能引发不测的后果,所以需要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如灌夫那样大吵大闹固然不妥,但如果遭受别人欺凌的时候不敢吭声,也同样不妥当。

那么,人在官场之上,到底应该怎么办,才是最为妥当的呢?

趋同性法则告诉我们:在符合人际关系法则的前提下,你顺应大流,这多半不会有什么差池,但如果官场之上出现了有违人际关系法则的“潮流”,那么这种潮流多半长不了,你不妨来一个特立独行,反而易于赢得别人的尊重。

明朝嘉靖年间,官场上盛行摆派头,按理来说,知府见了刺史一级的官员,是不需要下跪的。但是有许多知府级别的官员,被刺史的派头吓倒,见到刺史就不由自主地下跪,于是官场上迅速盛行这一礼节,几乎没有人能够例外。

偏偏有个叫应贾的小知府,有一次和两名知府同时去见一个刺史,进去之后,那两个知府立即两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跪下了,只有应贾昂然不跪,以正常的礼节见过上司。刺史见到这种情况,大为惊讶,就立即向吏部禀报,举荐应贾,并称应贾为“山字知府”,因为应贾两边的人都跪下了,唯独他不肯下跪,这三个人呈现的姿势,就好似一个“山”字。

汉代的灌夫因为负气而被灭族,而明朝的应贾同样也是“负气”,却反而升官,强究起来,都是官场的“趋同法则”在起作用的结果。可如果不知道这一法则的人,就会将这一现象归结为人的运气。然而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所谓的运气,不过是你的所行所为,恰好符合了人类社会的基本规律罢了。

正文 第24章 官场的本能相悦法则

人在官场,靠什么立足?

人在官场,又靠什么青云直上?

有人说是运气,有人说是背景,有人说是能力,也有人说是裙带关系。这些答案到底对不对呢?

清朝末年,张佩纶参加科举考试,恰好是李鸿章做主考,等到发榜之后,张佩纶就去李鸿章的家里,拜见老师。李鸿章很喜欢张佩纶的才学,不留神脱口说出一句:“你的才气,与我的女儿相同。”这句话刚刚说完,张佩纶已经跪倒在地上,口称岳父大人。李鸿章已经无法再推辞了,只好真的招张佩纶做了上门女婿。

我们来看看张佩纶的成功之途,这其中有他自己的才气和能力,也有着运气的成分,但是其人的社会背景与裙带关系,却是因为他的才气带来的,更是因为此人脸皮之厚,出乎李鸿章的意料之外,所以才会有他的“运气”。但在张佩纶成功之中起着决定作用的,却是另外一种东西。

倘若张佩纶的才气稍微差上那么一点点,李鸿章也不会说出“你的才学与我女儿相当”这种话来。同样的,如果李鸿章的女儿不喜欢读书,只喜欢逛街购物的话,张佩纶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如此说来,让张佩纶成功的症因,是他的才学了?

如果有谁这样分析,那就错了。没错,让张佩纶成功抱得美人归的原因,正是他的才学,但他的才学只是一个表象,而非本质或规律。

那么,在张佩纶这件事情之中,体现出来的官场本质或规律,到底是什么呢?

这条规律就是官场的本能相悦法则。该法则的表现形式为:越是高层次,越是专业的思想知识,越是知音者稀;越是浅层次的,越是思想含量与知识剂量低的东西,所拥有的市场越是广泛。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一群人凑在一起,如果你谈论男欢女爱,这个话题人人都可以参与,人人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如果你将谈话的主题向高拔一拔,谈论一下鲁迅和许广平的伟大爱情,那么能够参与这个话题的人,就明显减少了。如果你将谈话主题再往高拔一拔,谈论《孔雀东南飞》中的千古爱情佳话,那么,你就会发现你已经很难找到谈话的同伴了。

再举例来说,假如你对人谈起有权人、有钱人是如何享受的,你就很容易找到听众。但如果你想谈论一下发财过程的艰难劳作,这个话题的听众,就明显减少。而当你高谈阔论经济学的时候,你已经没有听众了。

正如我们一再说明的那样,不管是职场还是官场,都是人际关系的总和,在这两个场合里,曲高必然和寡,阳春白雪,和者寥寥,下里巴人,听者跃跃。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在职场很容易受到孤立,而在官场则更危险。而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就很容易发现官场那扇从未曾合拢的密门,就可以撇下兀自在滔滔不绝谈论天下大事的同事,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踏上成功之途。

再回过头来说张佩纶的成功,他全部的成功系于一线缥缈的希望之上,那就是李鸿章的女儿必须恰好是一名才女。但我们知道,这世界上的才女,远比美女的数量稀少得多,美女是不需要任何付出的,只要她出生的时辰顺风顺水,祖上的基因不要太孬,基本上就算是过关了。可如果要成为一个才女,那就需要对书本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与努力,兴趣可能大家都有,但唯独这个辛苦的努力,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

把话说透了,即便你像张佩纶那样才华横溢,但指望碰到上司家里恰好有一个才女的概率,却是非常之低的。正是因为这种概然率低,所以张佩纶智取李鸿章,才成为了官场上的佳话。

现实中更大的可能是,你在周围找不到一个才女,不要说才女,就连才子都非常地稀罕。我们在官场上最经常见到的,是成群结队的饮食男女、凡夫俗子,真正的才华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得不到赏识的,你必须要借助另外一些本能的技巧,才能够获得成功。

这些本能性的技巧,指的是什么呢?

这些技巧说透了,准保让你眼睛一亮,耳目一新。这扇通往官场成功的隐秘之门,就是人类最喜欢的一些娱乐活动,包括唱歌跳舞、打球下棋,诸如钓鱼书法之类的高雅爱好,就不必考虑了。

对书法绘画等高雅艺术不作考虑,那是因为这一类社会性活动需要下大功夫,不是劳苦大众玩得了的。而唱歌跳舞、打球下棋这一类活动,进入门槛就不是那么高,你很容易先入为主,吸引众人的眼球。

细说起来,唱歌跳舞、打球下棋是归纳入“文体活动”这个范畴的,很少有人会把这一类爱好视为正事,但在官场、上这一类爱好恰恰是最重要不过的正事了。

这是因为,文体活动的进入门槛比较低,所以但凡有什么群体性活动,多半是以这些游戏为主。举办一场卡拉OK大赛,全体同事就会兴奋不已地拿起麦克风,亮开喉咙吼叫个不停,但如果哪个单位搞出一个书画大赛,能够参加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所以,如果有谁在这些不起眼的文体活动上暗下功夫,那么,他就很容易在单位里混得如鱼得水,他的名字会进入领导或上司的视线,即使以前领导对他有过什么不好的印象,也会在这时候顿作改观。这就为他开辟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晋升之阶,由于在这方面无人可与他匹敌,那么他在上司眼中的位置,也就很难受到同事们的掣肘。

如果我们一定要为这条规律找一个例子的话,那么小说中的高俅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只因为足球踢得好,就做到值殿太尉的高位。除此之外,与高俅同时代的权臣蔡京,他的例子对我们来说更有说服力。

北宋历史上,蔡京其人,被称为六贼之首,虽然此人品性不佳,但他有一门惊人的本事,他的书法特别地好。前面说过了,书法属于高雅艺术之列,但我们也不要忘了,蔡京时代的皇帝宋徽宗,恰恰也是一个丹青妙手,一个艺术大师。我们在官场上碰到艺术大师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我们压根儿不需要和别人比拼书法——宋徽宗未做皇帝之前,就对蔡京的书法极为痴迷,他不惜出高价四处求购蔡京的作品,收藏在府中。等他当上了皇帝,这个癖好更加地严重了,这时候蔡京的书法作品,已经被他收藏到了国库里,作为最珍贵的艺术真品,秘不示人。

在宋徽宗还未当皇帝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人自愿跑来侍奉蔡京,把蔡京照顾得无微不至。蔡京很是过意不去,就问这两人有没有什么要求,这两人恳求道:“唯愿求得您的一幅真迹,此外别无他求。”于是蔡京泼墨挥毫,替这两人写了几个字。此后相隔多日,蔡京再遇到这两个人,却发现他们已经穿上了华贵的衣衫,住进富丽堂皇的宅邸,府中仆从如云,细问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把蔡京的字卖给了皇帝,得到的钱,足够他们一生一世受用不尽。

明摆着的事,宋徽宗作为蔡京的粉丝,这宰相之位,蔡京不坐,谁还有资格坐?

然而如宋徽宗这样风雅的皇帝,无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实中,都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我们所能遇到的对我们前程有影响力的人物,多不过是如刘宋帝国的孝武帝那般的人物。

刘宋帝国的皇帝孝武帝,是一个情种,他爱上了自己的表妹,不由分说把表妹扛入宫中,封了个贵妃的称号。贵妃虽然是贵妃,但毕竟是一家人,欢爱时的别扭劲,总是在所难免。于是孝武帝心生一计,赐表妹姓殷,这样就扫除了她心理上的障碍,全心全意地相爱了起来。

不料红颜薄命,孝武帝正沉溺于这古怪的爱情之中,殷贵妃却突发疾病而死。孝武帝伤心欲绝,在安葬了殷贵妃之后,又先后几次带领大臣们前往表妹的墓前献花扫墓。每一次到来,他都是伤心不已,有一次他忽然看到大臣们神色淡定,顿时就有点不高兴,就吩咐大臣刘德厚说:“你过来哭,哭我表妹,如果哭出真情实意来,我给你个高官。”刘德厚扑在墓前,大放悲声,直哭得天地变色,愁云惨淡,那光景好像坟墓里死的是自己的情人一样。孝武帝见之大喜,就赐刘德厚做了豫州刺史。

刘德厚哭过了,孝武帝还不尽兴,又叫过御医羊志,说:“你也哭,哭出感情来,朕也给你一个高官。”羊志闻言,顿时涕泪交加,哭天抢地,哭得孝武帝大喜,也赐了御医羊志一个高官。

事后,有人问起羊志:“你和那殷贵妃又没有什么感情,怎么说哭就哭,哪来的眼泪呢?”

羊志回答说:“你们知道个啥?那天我是想起我自己刚死不久的小妾来了……”

看起来,这个孝武帝的脑子明显有点儿不正常,他喜欢的女人,别人怎么可能哭出感情来呢?别人要真是对他的女人有感情,这岂不是麻烦事一桩?然而孝武帝的心态,正折射出了掌握权力者的心理幻觉,高高在上的人日子过久了,就会错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也喜欢;自己喜欢的事情,别人也同样喜欢,所以孝武帝才会厚赐恸哭者。

官场的本能相悦法则,正是建立在当权者的这种心理幻觉之上的。其具体的操作要领就是:既不可以表现得如蔡京那样高雅,也不要表现得如孝武帝这般低俗,介于人的本能与理性之间,基本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正文 第25章 官场训诫一:能力是靠不住的

北宋末年,金兵南侵,汴京城中人心惶惶,百姓于城中发动暴乱。当时恰逢皇帝宋钦宗出宫,就在皇帝一帮人等正行进时,只听一片震耳欲聋的喧哗之声,无数人手执木棍,向着宋钦宗的车驾冲了过来。宋钦宗骇得魂飞魄散,连声叫:“哪位爱卿,快救朕一救?”

这时候就见一个头上刺着罪犯纹青的男子,冲上前来,对宋钦宗说:“皇上,我能够救得了你。”宋钦宗问道:“你是谁?”那男子回答说:“我叫王伦,是刚出狱的犯人,现在我需要皇帝你将宝剑赐给我,好让我发号施令,弹压民乱。”于是宋钦宗急忙解下随身佩带的宝剑,交给王伦。可是王伦又说:“陛下,只有这柄宝剑还不够,你大小也得封我一个官,否则的话,我吩咐下去也没人听啊。”

情急之下,宋钦宗就在一张纸上草草写了封王伦为兵部尚书的圣旨,于是王伦捧着宝剑,转身离开,迎向蜂拥而来的暴民,厉声呵斥,将正处于暴乱状态的民众全部喝退,传旨安抚,混乱的局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百姓们的情绪也慢慢恢复了平和。

功高莫过于救驾,计毒莫过于绝粮。王伦虽然是一个刚刚出狱的犯人,可是他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于危难之中救了宋钦宗的性命。所以暴乱平息之后,宋钦宗召开御前工作会议,商议如何重用王伦。

可是没想到,御前会议一召开,所有的大臣们异口同声,都在声讨王伦竟然“要挟”皇帝的罪行,并声称王伦在平息暴民的时候没有一点功劳,工作都是大家做的,所以,王伦不但无功,而且罪状极重,只不过考虑到他对皇上也是一片忠心,就不再追究他的过错了,将其赶出京城,贬为平民,这事就算过去了。

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有一颗勃勃的雄心,他们年轻,他们气盛,对自己的能力从未曾有过丝毫的怀疑,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如果他们知道了王伦的故事,就会于惊愕之中发现这世上还存在着一个让他们意外的规律。这就是,在官场上,能力是靠不住的。

能力怎么会靠不住呢?难道社会的进步,人类文明的推进,不都是需要有智有识之士的推动才能实现的吗?如果能力靠不住,这人类社会还会向前发展吗?

确切地说,社会结构呈现复杂多变的态势,群体的博弈中往往会出现不尽如人意的结果。有能力的人,未必能够成功,没有能力的人,也未必就一定不会成功。中国有句老话,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瞎家雀固然不会饿死,那有本事的家雀,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吃得饱。

自古以来,官场之上,尽多混饭吃的无能之辈。唐朝的时候,中书省有一个叫阳滔的人,此人的职务是替皇帝撰写上谕。这是一份要求标准极高的工作,才学见识若是少了一点,便难以胜任。然而这阳滔却是才疏学浅,文笔极差,每当皇帝吩咐他写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就跑到宫中的档案库,找一份内容差不多的,抄吧抄吧,拿去蒙混皇帝。有一天,皇帝又让阳滔写上谕,偏巧管档案的官员出去了,档案库的门锁着,这时候就见阳滔发了狠,找来一柄斧头,“哐哐”砸开了门,进去后找到一份差不多的档案,抄了抄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无论是官场还是职场,如王伦那样有本事的人,未必能够站得住脚,像阳滔这样没本事的蠢货,也未必就一定会被淘汰。如果我们一定要为这种现象找到一个根本原因的话,那么只能说:官场上的博弈态势,是由处于局中的群体意志所推动的,带有极大的偶然性,而事情一旦由偶然性来主宰,那结果就不再是明晰的,更不是唯一的了。

进一步而言,整个社会分工降低了个人能力的价值,任何一项工作,都不是由一个人从头到尾完成的,而是由集体合作共同推进的。以现代工程为例,比如说盖一幢摩天大厦,参与这项工程的人数以万计,每一个人看起来似乎都是不可缺少的,可真要是缺了他的话,丝毫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工作的进程。群体性工作具有着下倾的特点,这就意味着降低对个人能力的依赖,如果有人认为缺少了他,工作就会无法完成,那就请他走开好了。他很快就会发现,他所负责的工作,在群体化合作中也不占丝毫分量。

换一个角度来看,大多数人的能力相差无几,谁也不敢说自己有力挽狂澜的大本事,一般情况下,人们很难找到鹤立鸡群的优秀人物,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就不那么容易在群体中胜出一筹,所以如果有谁期望依靠自己的本事让别人刮目相看,而自己未经过苏秦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历练的人,是不会实现这个愿望的。

既然官场上的能力靠不住,那我们应该靠什么?

按照孔子的意思来说:靠的是仁。仁远乎哉?欲仁,斯仁至矣。

按照孟子的意思来说:靠的是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往矣。

但如果你想达成于孔孟所要求的境界,或者哪怕你只是希望那样做,那么至少,你也要趟过厚黑的文化之河。不知道什么叫厚的人,就无法知道什么叫仁,不了解什么叫黑的人,就无法知道什么叫义。

但无论是厚黑还是仁义,把话说透了,只不过是一句:坚持你自己。

正文 第26章 官场训诫二:聪明会误了你

如果说,官场的第一条铁律是能力靠不住的话。那么,第二条铁律就是:聪明会误了你。

人在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展示自己的聪明。在《论语?为政篇第二》中,孔子的学生子张要学习进入官场做官的技巧,便向孔子求教,孔子告诉他说: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子张向孔子询问当官做事的技巧,孔子说:“要多听别人说话,听到不对头的地方,千万不要声张,因为错的可能是你。如果你非说不可,那就只说百分之百正确的话,但凡有百分之一的疑惑,那也不要说。这样才能少犯错误。还有,别人做事的时候,要多看,看到觉得不对头的地方,千万不要自作聪明,给人家指出来,不管你指的是对是错,多半不会给别人留下好印象。总而言之,只要不因为多嘴而带来麻烦,不因为做错了事而后悔,那么你升官发财,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孔子的话,果然是老谋深算,厚黑到了家。要知道,人生在世,最忌讳的就是和别人比拼聪明,如果对方比你聪明,那么你的炫耀无异于出乖露丑,贻笑大方。而如果你的对手不如你聪明,那么他就根本无法认识到这一点,同样会认为你蠢不可及,愚蠢到家。总之,无论你如何做,只要显露出和别人比拼聪明的迹象,就难免留给人一个极坏的印象。

官场,危机四伏,往往是多走一步就是错,多做一件事,就会因为自作聪明,带来说不清的麻烦。

大唐开元年间,唐玄宗赴泰山封禅,途经山东历城。历城县令杜丰负责接待工作。于是他就想,伴随皇帝出行的人如此之多,浩浩荡荡,满山遍野,这么多的人,难免会出点意外的事情,比如说会有人途中突然发急病而死……这么一想,杜丰就立即命人买来三十口棺材,放在皇帝的行宫里。这时候有位刺史来检查工作,发现行宫中整整齐齐排列着三十口棺材,惊得目瞪口呆,骂道:“这杜丰是什么意思?皇帝此行是来封禅的,他却给皇帝准备了这么多的棺材……”愤怒之中,当场就要惩办杜丰,杜丰吓坏了,害怕得钻进了老婆的床底下,这才逃过一劫。

杜丰自作聪明,把工作多做了一步,结果差一点惹出杀身之祸。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脑筋不开窍,杜丰的儿子杜钟,也是一个凡事想得过于周道的主儿。

当时杜钟在兖州任参军,负责替唐玄宗的大队人马供应马料。于是杜钟就想,皇帝的御马非常之多,一天要吃多少豆料?如果等到皇帝来到,再现煮豆料的话,那肯定是来不及的,不如先煮出来点预备着……于是杜钟命人煮了整整两千多石的豆粒,趁着热乎,放进地窖中储藏了起来。等唐玄宗的大批御马赶到,要吃豆料的时候,打开地窖盖一看,煮好的豆料早已是发霉生臭了。

杜家父子,都是愚笨透顶的人,但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卖弄聪明的时候,弄出了大纰漏,惹出了大麻烦。然而即使是真正聪明的人,也不应该因此而炫耀,否则的话,同样会惹祸上身。

北宋苏东坡有诗曰:“别人养子盼聪明,我为聪明误一生。”苏东坡这句诗,透着才华过高而横遭人谤的不尽委屈。要知道,这世上之人,多不过是才智平庸之辈,偏你才智过人,难免让别人心里不舒服,若你自己再不小心一点,就会很容易遭到小人的算计。苏东坡以诗才名闻于天下,结果落入了政敌为他罗设的陷阱中,这就是乌台诗案,政敌诬陷苏东坡作诗诽谤皇帝,于是苏东坡被下狱中。

一代大文豪落入铁牢之中,也和平常人一样地担惊受怕。尤其是文字狱本是罗织之罪名,属于典型的自由心证,若然皇帝真的认为是苏东坡讽刺他,那就意味着百口莫辩,再也无法解释清楚。当时苏东坡非常担心自己被处死,就与家人约定,如果判决下来的是死罪,送饭的时候,就送一条鱼来,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有一天,送饭的家人因为有事,将往牢里送饭的事情委托给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却不知道这个约定,就给苏东坡送去了条醋溜鲤鱼,结果苏东坡看到这条鱼,登时骇得魂飞魄散,大声嚎啕。

比苏东坡更悲惨的,是南宋大诗人陆游。当时陆游参加科举,夺得了头名。却不想,这个头名早已经内定给了秦桧的孙子秦埙,结果让陆游将秦埙压到了第二名,这激怒了权奸秦桧,从此陆游遭到贬斥,空怀壮志,才华横溢,却终生也没有机会一逞胸臆。

总之,职场也好,官场也罢,尽多庸碌之辈。无论是你自作聪明,亦或是真的聪明,都没有必要过于显露。要像孔子教导的那样,参透厚黑的真髓,当别人犯蠢的时候,只管在一边袖手旁观,千万不要多嘴提醒对方,你提醒了对方,非但不会受到感激,相反会激起对方心里的怨怼。最正确的法子,就是厚着脸皮,黑着心肠,等着看别人的笑话。相信我,无论你脸皮有多厚,心肠有多黑,你终究无法看成别人的笑话的,因为,别人未必比我们更笨。

正文 第27章 官场训诫三:言出必伤人

官场的冰山法则告诉我们,官场上,隐秘的利害关系是盘根错节的,许多人在一个地方沉浮一生,都未必能够了解清楚。然而正是这些隐秘的力量主导着现实的结果,许多人的失败往往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因为你不知道这种力量的强大,无心的冒犯与随意的讥刺,都有可能将你彻底地摒除局外。

中国古人笃信灶神,认为即使是在自己的家里,也藏着一双激烈抖动的耳朵,自己与家人说的私房话,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决定自己命运的人那里。这固然是密探时代留下来的心理伤痕,但也不排除中国人饱受人际利害关系的折磨,稍有不慎就开罪于人所带来的警醒。

一般来说,只要一个人留意到别人的存在,注意不要拂逆别人,也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如果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出色,那么人生的成就,往往会比你所预期的要更大。

南北朝时,少数民族的军事武装横行北方,晋室被迫南迁,逃到南方的皇家宗室琅琊王司马睿,在得到了北方世族王导的支持之后,终于登基为帝,开辟了东晋小王朝的半壁河山。

司马睿登基之后,对王导感激不尽,就拉着王导的手,和他并排坐在龙椅之上,时人言称:“王与马,并天下”。意思是说王氏世族的势力及影响力,已经波及了权力的最高端。

那么,王导既然能够与帝王相并,他到底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呢?

让人惊讶的是,王导唯一的本事,就是夸奖别人。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夸人高手,患有严重的夸人癖症,一天不夸人,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王导做扬州刺史的时候,曾经大宴宾客,来的足有几百人,对每一个人,王导都夸奖有嘉,最高妙的是他夸得恰到好处,恰好夸到对方的心里,让众人尽皆大喜。但是,在座的有一个临海人叫任禺的,没有得到夸奖,还有几个少数民族的客人,不懂汉语,看众人欢天喜地,脸色就有些难看。

看到这情形,王导先走到任禺的座前,和颜悦色地对任禺说:“阁下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啊,自打临海出现了你之后,临海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和你相比了。”

任禺大喜。

然后王导又走到那几个少数民族客人的座前,模仿着对方的语言说道:“兰渚。”这句话是少数民族用以夸奖别人的专用语,意思跟王导对任禺说的话差不多,几个少数民族兄弟听了,顿时眉开眼笑。于是满座皆欢,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渴望听到别人的赞美,这是人之本性。究其原因,是因为人在本体意识上的一种虚无感。当一个人的人格形成之时,他就会面临着几个相当严重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真的存在吗?如果我不存在了的话,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吗?尤其是最后这个问题,最是让人揪心扯肺。古代的帝王和现代社会的罪犯,都是在最后这个问题上犯了糊涂,由于他们误以为自己死了之后,世界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才会做事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甚至连子孙后人的福祉都不理会。

同样地,因为人的心灵无法把握自身,人格处于随时都会动摇的状态之下,所以人需要强力的外部肯定性信号输入,以证明自身的存在。

这表现在普通百姓身上,就是他们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很强,我有理由获得成功,我是这世界上不可或缺的风景……”但是残酷的现实不断地摧毁着他的自信,所以每一个人都存在着近乎无限制的肯定性需求。

对于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来说,他们的心里更是恐惧。他们的心灵会不断地质问自己:“你是谁?你有什么本事?你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你不也是一样地要吃饭,要睡觉,头磕到墙壁上会痛,刀子捅进去会淌血……可你为什么居然主宰了别人的命运?”

所有的这些问题,永远也不会浮现到意识的层次上来,但是我们的心灵却能够感觉得到。所以掌权者时刻需要肯定,需要听到别人对他们的歌功颂德,需要听到别人赞扬他们的智慧与英明——正是因为他们比别人更具智慧,更为英明,所以他们才成为了公众的救星。掌权者的内心急切地渴望着这种肯定,以维持他们那摇摇欲坠的自我人格。

人格原本是一个虚幻的心理存在,而这种肯定性刺激一旦过于强大,就会产生过度自大的症结。元代有一个叫畅师文的人,此人有洁癖,因担心别人的手不干净,他吃的食物,都是自己亲自下厨做的。他喝水的时候,只喝挑夫担来的前面一桶水,是因为担心挑夫放屁,污染了后面水桶里的水。有一次,他正在洗脚,忽然有两个朋友来访,于是畅师文愉快地招呼朋友坐下吃桃,可是桃子还没洗,畅师文就拿起桃子,在自己的洗脚水里洗了洗,递给客人——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的洗脚水都比别人干净。

这畅师文一个普通人物况且自大到了这种程度,掌握了权力的人物,就更是如此。历史上的帝王,多患有严重的自大狂症,例如有名的暴君隋炀帝,其人残暴无比,自大到了疯狂的程度,他曾三次大举对高丽动武,三次大败而归,部将小心翼翼地进言,希望他能够按照战争的规律来打仗,却不想话刚一开口,隋炀帝就斜着眼睛看着将官们说:“连我都摆不平的事儿,你们又懂得个什么?”

无论是隋炀帝还是畅师文,他们都具备灯塔式的思维方式,以自我为中心,俯瞰整个世界,自以为高高在上:我是最具智慧的,最聪明的……最要命的是,世界上的人,除了极个别的智慧型学者外,几乎都是这种思维方式,都认为自己智慧过人,掌握了权力的会认为自己获得的一切顺理成章,没有权力的百姓,则易于变得愤世嫉俗,认为命运待自己不公。

所以,官场中人,哪怕是有一句话稍不小心,都会触犯到对方这个心理忌讳之上,开罪于人,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

揭示这一规律的,最有趣的事例莫过于明朝南山县县衙里发生的一桩趣事。

南山县县令的妻子姓伍,而县丞的妻子姓陆,还有一个主簿的妻子则姓戚。有一天县令夫人会见衙中属员的眷属,以期联络感情。县令妻子先问县丞的妻子姓什么,回答说姓陆。再问主簿的妻子姓什么,回答说姓戚。县令夫人登时就火了,大发雷霆,退进了内室。众眷属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等待在门外。县令也是觉得奇怪,就进去问妻子。

妻子回答说:“外边那些女人,在戏弄我,你看看我姓伍,县丞老婆就说她姓六,主簿老婆就说她姓七,别人我就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的话,肯定是姓八姓九和姓十了……”

县令听得哈哈大笑,仔细地解释过,才让他的妻子消了气。

这件趣事,就是我们最经常说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只是说出自己的姓氏,县令夫人就认为这是在嘲弄她。只因为这件事情说开了,误会解除了,所以记录在历史里,权当笑话让我们一笑。可是官场之上,尽多你永远也不明究竟的冲突与伤害,仅仅是因为这些事情当事人没有说出来,所以湮没于历史的烟尘之中。

官场之上,成功者或许还能够说出他们成功的因由,而失败者,多是陷入懵懂之中,实际上推究起来,导致一个人人生失败的,往往并非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一些早已被当事人忘到脑后的细枝末节。这些枝节虽然小,但在对方心里引发的动荡却极大,所产生的后果,也是超乎我们想象的。

正文 第28章 官场训诫四:科学拍马观

汉文帝时代,有一个叫邓通的佞臣,因为善于奉承,深得皇帝的喜爱。有一次,邓通遇到一个术士,就让术士替自己算命,术士说:“你未来的结局,将会活活饿死。”邓通听了后,很是惊恐,就去找皇帝诉说心里的恐惧。皇帝听了后,就说:“我就不信那术士的胡说八道,这样好了,我授权你铸造钱币,让你成为天下最富之人,我看你还怎么饿死。”

于是邓通获得了铸造钱币的许可,从此富有天下。他更加感激皇帝对他的恩赐,拍起皇帝的马屁,更是尽心尽力。不久皇帝生了毒疮,痛苦不堪,邓通心急如焚,就用自己的嘴巴替皇帝吸吮出毒疮里的脓汁,这才减轻了皇帝的痛苦。

皇帝被吸吮得极是舒服,就对邓通说:“如果你不是真心地爱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可我毕竟是万民拥戴的皇帝,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更爱我呢?”

邓通回答道:“比我更爱皇帝的,当然是太子了。”

皇帝大喜:“传旨,命太子进宫,替朕吸毒疮里的脓。”

太子进宫来,听说要让他干这种恶心活,心里别提多羞恼了。可再羞恼,他也不敢抗拒,万一皇帝老子发了怒,自己连小命都没有了,更不要提继承皇帝宝座的事情了。于是太子忍着屈辱,替皇帝吸了毒疮之后,出来就立即打听是谁这么缺德,竟用如此恶毒的手段蹂躏他。这一打听,才知道都是邓通使的坏。

太子记恨在心,等到文帝死后,登基后头一件事就是把邓通抓起来,关在一间铸币的屋子里。邓通的前后左右都是钱币,可没一滴水,更没有吃的,就这样。邓通终如那算命术士所言,活活地饿死在钱堆里了。

邓通的吊诡命运告诉我们:官场有风险,拍马要慎重。拍得不对路数,是会拍出人命来的。

通常人们会有这样一种认识,那些庸庸碌碌,没什么本事却在官场上青云直上的人物,都是溜须拍马的高手,不然的话,上司怎么会那么赏识他?不唯是普通大众有这种认识,就连爬到高位的人,往往也声称自己在溜须拍马方面有一套,甚至还有许多教导人们如何拍马屁的书,最终将溜须拍马视为人生的一个重要课题,强推到了我们的面前。

西汉时有一个陈万年,此人从郡吏做到御史大夫,可谓升官有术。那么他是凭借了什么手段一路高升的呢?在他晚年弥留之际,他将儿子陈咸叫到床边,开始了教育和训诫,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从早晨一直说到半夜三更,这升官之术还是没有说完。可是儿子陈咸却听得腻了,忍不住大叫一声:“行了行了,你不就是叫我学会拍马屁吗?我已经学会了,你快点死吧……”

陈万年的事情,让我们产生这样一种印象:虽然拍马屁有点小风险,但就长远来看,仍不失为一项有价值的人生投资。马屁这东西嘛,拍了总比不拍好吧?再怎么说,拍马屁也比和老板顶牛好一些吧?

然而,这个结论却是错误的,错就错在得出这种结论的人,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

事实上,不管是溜须拍马,还是抬杠顶牛,都只是一种外在表现,真正重要的是拍马的内容或是顶牛的内容,如果内容对了头,哪怕你指着上司的鼻尖骂娘,上司也会心花怒放。反之,如果内容不对头,你的溜须拍马只会拍到马蹄子上,碰一鼻子灰在所难免。

那么,什么内容的马屁拍起来有价值,什么内容的马屁是毫无必要的呢?

我们先来看看几个不对路数的马屁:

明宣宗年间,有个金吾卫指挥同知傅广,此人苦思冥想,琢磨着怎么能够和皇帝拉上关系,也好青云直上,升官发财。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够到皇帝身边呢?傅广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若想入宫,必先自宫,干脆我先自宫做太监得了……于是傅广引刀成一快,割掉了自己传宗接代的物件,然后上书皇帝,请求将自己调到皇帝身边任职。不想明宣宗看了这封奏章,顿时勃然大怒,说:“傅广这个人,都已经做到金吾卫指挥同知了,可是他居然能够狠下心来,割了自己的卵蛋,此人如此费心机,究竟想干什么?莫非他是想刺杀我不成?来人,与我将傅广拖入大牢,严刑拷打……”就这样,倒霉的傅广,虽然自宫,未必成功,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到了明武宗朱厚照的时候,又有一个名叫余刁宣的锦衣卫横空出世,此人不像傅广那样弱智,拿自己传宗接代的家伙下手,这余刁宣技高一筹,他忍了痛疼,让人在自己的后背上刺了“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然后上书皇帝,说自己和民族英雄岳飞一样地忠勇,有背上的刺字为证……明武宗见到上书后,大怒,立即命令手下人将这个余刁宣抓起来,往死里打……

我们来看看这两件事,都是属于弄巧成拙,当事人费尽心思地琢磨皇帝的喜好,但都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升官发财的好事没看到,先被刑杖打得屁股开花。那么傅广和余刁宣拍的这两个马屁,到底拍错在什么地方了呢?

傅广和余刁宣,错就错在他们的马屁拍得太空洞,全无实质意义。如果你想知道马屁应该怎么拍,那你就必须要弄清楚,人们为什么喜欢听奉承话。

事实上,单只是听到拍马屁这个带有强烈贬义的术语,我们就能够知道世人的心理价值取向。人们所需要的并非是毫无意义的奉承,而是对自我的价值肯定。

从哲学的意义上来说,人无法证明自身的存在。只要一个人稍微具有一点思考能力,就会陷入思维的陷阱之中,对自身的存在抱有强烈的怀疑,无法把握现实的真切感。说清楚一点,就是人类终其一生都陷于对自我的怀疑之中: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如果我不在这里,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这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人类渴望肯定的心理渊源了。

人际关系就是彼此的心理认可和容纳。

古代的帝王们,当他们身居高位,手握杀伐大权的时候,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极度的困惑:我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也会牙疼,也有脚臭,也要去洗手间,正儿八经的场合也是时常忍不住要放一个臭屁……那怎么我就高高在上,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呢?

这些问题,身居高位的人并不会问出来,甚至连这些问题的存在,他们都感觉不到。可是他们的人格能够察觉,并时时刻刻地折磨着他们的心灵,这种折磨带来的效果,就是他们对现实的权力产生了强烈的虚幻感,他们迫切地需要外部世界的观念印证他们所居处的现实。表现在皇帝身上,他已经龙椅在坐,却仍然渴望听到民众对他发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吼声。如果你不这么吼,皇帝内心的人格就会发生强烈动摇,感觉到心神不安,引发情感表层的是强烈的恐惧与愤怒。大人物承受着自己人格的折磨与拷问,只有外界的肯定性刺激才能抚平他们心灵的骚动。所以,大人物最喜欢听到民众奉承他们的盖世英名,少了这个环节,他们就会陷入极度的虚妄与惊惧之中。

皇帝和大人的心灵面临着严峻的拷问,小人物也不例外。

小人物的心灵恐惧,与大人物的恰好相反。要知道小人物的思维意识与大人物没什么区别,正是因为这种区别不存在,所以他们才会对现实产生强烈的怨怼,认为他们自己蒙受了天大的委屈。如果是否定性的外部信号持续性地刺激他们,势必导致他们人格的崩溃。所以,出于人格自我强化的目的,小人物也同样存在着严重的奉承需求。

这个才是拍马屁的最基本原理,不明白这个原理的人,就算是拍了,也是瞎拍,不唯是拍不出理想的效果来,还会惹祸上身。

而你一旦通晓了拍马的心理机制与机理,再奉承起别人来,就会事半而功倍,举重又若轻了。

西汉武帝时代,有一个未央厩令上官桀,此人的工作职责,就是弼马温,替汉武帝养马。适逢汉武帝年岁已大,身体多病,弼马温上官桀趁机溜出去喝酒寻欢,撇下马棚里的马匹不管,几日的工夫过去,马儿们没草料吃,也没水喝,一个个饿得全都没有了马样。却不料汉武帝身体恢复之后,头一桩事就是来马棚亲切探望他的爱马,进来一瞧,那些马一匹匹饿得半死不活,当时汉武帝就火了,马上要严惩上官桀。

却见那上官桀不慌不忙,上前一跪,放声嚎啕起来,哭道:“皇上啊,你惩罚我是对的,无论你怎么惩罚我,我都甘心承受。这都要怪我,怪我一听说皇帝病了之后,就日夜忧惧,心神不安,天天祈祷皇上您早日康复……所以就没有了心思喂马……”

汉武帝一听,大喜,曰:“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朕啊,像你这样有本事的忠贞之士,当个弼马温真是屈了才了,那你以后就不要喂马了,到朕的身边来吧……”

我们来分析一下上官桀拍马成功之契因。倘若是上官桀这番话说给年轻时代的汉武帝听,那绝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年轻人对于死亡还看得淡漠,老年时代的汉武帝,最是害怕死亡,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上官桀的马屁,就恰如其分地拍对了地方,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那么,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汉武帝年轻的时候,这个马屁又应该是如何一个拍法呢?

在汉武帝年轻的时候,上官桀就会说他是因为忧思大汉与匈奴的战争,这样就会赢得汉武帝的欢心。归根到底,拍马之术必须要切在对方的心里最软弱的部位上,一是要赞扬对方的人品,二是要肯定对方的才智,三是要体谅对方的艰辛,四是要化解对方心里的忧虑。基本上来说,只要掌握了这四个要点,就足以走遍天下,无拍而不利。

正文 第29章 官场训诫五:做不做事无所谓

年轻人初入官场,对于职场有着一种主观性的想象,他们认为官场之上,成绩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个没有工作成绩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可能晋升。这个说法不能说是错误的。但是,在官场上,起决定性作用的并非是哪个年轻人的美好想象,而是人类社会博弈与竞争的客观规律。

汉景帝时代,有两个重要人物引起了史学家的注意,一个是名将周亚夫,另一个名字叫石奋。

周亚夫其人,曾因平定了“七国之乱”而青史留名,他的军营被称为细柳营,即使是皇帝进入,都不敢纵马狂奔,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慢慢行走。但是有一天,汉景帝突然在宫中召见周亚夫,赏赐给他一块肉,却没有切开,也不准备筷子。周亚夫心里感到别扭,就转身招呼主管宴席的官员拿筷子过来,这时汉景帝却冷笑着问他:“难道这种吃法,不符合你的心思吗?”

周亚夫不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慌忙站起来谢罪,景帝厉声呵斥他出去,并说:“如此愤愤不平的人,将来怎么可以成为幼年君主的臣子?”

没过多久,周亚夫的儿子考虑到父亲年老了,就买了用于殉葬用的五百件铠甲盾牌。恃仗父亲的权势,他虐待搬运东西的雇工,还不给他们工钱,雇工们非常愤怒,就写检举信举报周亚夫。汉景帝接到举报,立即将周亚夫捉拿下狱。等到提审的时候,审案的官员问周亚夫:“你为什么要谋反?”周亚夫解释说:“我没有谋反,我要谋反还会等到今天吗?”审案官员不信:“既然不是谋反,那你为什么要购买铠甲兵器?”周亚夫解释说:“那些铠甲兵器,是殉葬用的。”审案官员听了大喜,说:“如此说来,你是打算到了地下再造反了?”

听了审案官员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说法,周亚夫狂怒之下,口吐鲜血,竟然活活气死了。

一代名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冤枉死了,而与周亚夫作为同僚的官员石奋,却平步青云,满门富贵。

说起石奋这个人,他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没有文化,更不像周亚夫那样为国家立过汗马战功。那么石奋又是如何获得功名富贵的呢?

上记载说,石奋这个人,唯一的长处就是恭敬谨慎,见到任何人都毕恭毕敬,满口恭维用语。此人在官场上混迹一生,除了奉承别人,别的话绝不多说一句,他也因此而迅速晋升。不唯是石奋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朝廷分明感觉到爱说奉承话的人太少,又将石奋的四个儿子也全部提升,一门父子五人,每人都有二千石的俸禄。但是除了支取高额优厚的薪资,吃饭抹嘴之外,石家人不负责朝中的任何实际性工作。

然而,汉景帝却认为,像石奋这样的人,远比功勋赫赫的周亚夫更为可靠。所以他在气死周亚夫之后,就把石奋留给了儿子汉武帝。

石奋的小儿子石庆,官任太仆,主要的职责是替汉武帝赶马车,有一次汉武帝外出,忽然问石庆:“现在有几匹马在拉车?”石庆听到后,先用鞭子将拉车的马一匹一匹地数过,然后恭谨地回答道:“启奏陛下,共有六匹马。”

看看这个石庆,拉车的到底有几匹马,只要脑子没毛病的人,看一眼就能够回答得出来,他偏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数一遍,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理由呢?

有理由!

正是因为石庆连几匹马都要数过才回答,这就给汉武帝留下了特别的好印象。汉武帝认为,像石庆这样的人,对待公事上异常地踏实认真,尤其是对自己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这样的人才,要提拔,要重用。

功勋之大如周亚夫,竟然不为朝廷所容;混世油子如石奋,竟然是满门富贵,这又是一个什么原因呢?

说透了就是博弈两个字。

古人评价周亚夫这种社会现象,有一句专用术语:功高震主。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周亚夫在这个世界上的政治对手,不唯是七国的叛军,还包括了石奋一家,以及朝廷中的诸位同事同僚,甚至也包括了皇帝本人。周亚夫的成功,非但没有为他本人带来利益,反而让他成为了所有人的政治对手,偏偏他对此毫无察觉,所以才会活活气死。

而石奋一家的成功,就在于官场上有周亚夫这样的人,当周亚夫在与叛军殊死血战的时候,石奋也在一边紧张地盯着他,并随时观察着皇帝及同僚们的动向,一旦发现周亚夫的功勋已经引发了所有人的嫉恨,石奋立即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石奋不说话,所以就不会说错话。他不做任何事,所以就不会做错事。当官场上那些能力过强的人被强大的阴暗力量挤压出局的时候,官场上剩下来的人,就是像石奋这样从未犯过错误的“老同志”了。正是因为他没有犯过错误,所以你也无法指责他,最后的赢家,必然是他。

但在特殊的情境之下,一个因为不做事而受到重用的人,也会遭遇到麻烦。靖康年间,金人铁蹄南下,朝廷急忙优选精明能干的官员派到地方去主持军事。有一个东州人,名字叫解习,他在朝中寡言少语,众臣皆称其能,于是一致推举他为直龙图,知河中府。解习再不喜欢说话,这时候也不得不多说几句了,他解释说:“我不爱说话,并非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胸有成竹,只不过是我嘴巴笨,所以平时不敢多说,怕说错了丢人,可就因为我不爱多说话,就派我去主持地方军事事务,这岂不是瞎胡闹吗?”

解习其人其事,再次印证了人类社会的一个重要规律,这个规律是说,当我们观察别人的时候,就是通过对别人所做的事情,所说的话作出判断,这些判断未必精确,但好歹是一个判断的依据。可如果一个人不说话,也不多做事,那么,我们的判断就会失去凭据,就会因为无法观察到对方的底细,而认为对方深不可测。官场上的选拔制度也是如此,但凡一个人被提拔,稳重必然是一个绝不可缺少的条件。但正如我们分析的那样,所谓的稳重,实际上是我们无法摸清楚对方的深浅长短而得出来的本能性结论。

正文 第30章 官场训诫六:吃亏就是占便宜

唐代的时候,潞州有一户农家,家中五世同堂。适逢唐太宗李世民讨伐并州,路过此地,听说了这情形之后,就召见这户人家的长辈,问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五代人和睦地居住在一起呢?”对方回答说:“没别的办法,就一个字儿:忍。”

唐太宗听了,连连点头,认为对方说得对。

唐太宗李世民为什么会对这户人家产生好奇?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是因为,李世民身为绝世帝王,知道人与人相处的难处。纵然他是千古名君,却无法处理好和哥哥李建成及弟弟李元吉的关系,悍然发动了玄武门武装暴乱,杀死了两个兄弟,夺得了权位。正是因为他知道人和人相处不易,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可是,这世上的人,莫非很少有人心存与人交好的善念善意?缘何一群好人遇到一起,却处理不好相互的关系呢?

这是人类的灯塔式思维在作怪的缘故。所谓灯塔式思维,是以自我为中心,俯瞰整个世界,不管你是多么地善良,无论你是多么地大度,你在看待别人的时候,是有一个理想预期的,这个预期就是按你自己的想象来要求对方。而糟糕的是,你所有的预期终将落空,因为你在预期别人,别人也在预期着你,你渴望对方无私贡献,对方期望你无私地付出,你渴望对方挺身而出、任劳任怨,对方却认为这是你的差事。

除了这种灯塔式的思维之外,还有一个症因就是人类的思维能力无远弗届。

一个人的身体虽然弱小,但是思维却是极为深远。当你一个人,独自站在高处的时候,你会产生整个世界、整个宇宙都属于你一个人的幻觉。事实上这种幻觉时刻都存在着,而且影响着你的思维,可麻烦的是,一旦你遇到另一个人,就不得不向对方做出让步——至少要让出一半的世界,一半的宇宙给对方,这还是在对方明白事理的前提下。如果对方不明白事理,你就得让出你的全部。如果你居处于人群之中,你的自我就会被别人的欲望强力地挤压,而这种被迫性的挤压是违背人的天性的,所以,人群的数量越是庞大,你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所以年轻人多有愤愤不平的想法,他们认为自己理应拥有整个世界,却被不计其数的人挤压到了无形的地步。于是人们就会指责社会不公,抱怨命运险恶。

以上两种心理整合在一起,就会让人呈现出刺猬的性格,纵然是你再不愿意和别人发生冲突,但性格上的冲撞却是一个必然,扎到别人总是难免。而这就意味着:官场上的冲突。

然而这种冲突,却是极度危险的。这种危险就在于,人的寿数太短,机会太少,一旦陷入了冲突之中,将生命浪费在仇恨与怨毒之上,空误了美丽的人生与未来的发展,实在是划不来的一桩事情。

这个道理,现在我们说起来简单,在古时候却是帝王之术,是不与民间百姓得闻的秘密思想。而帝王世家,则以此世代相承,比如说唐玄宗做皇帝的时候,在考虑宰相的人选时,就命人将中书舍人萧嵩叫来拟稿。却不料,萧嵩听到皇帝半夜传唤,以为有什么恐怖的事件,害怕得瑟瑟颤抖,见到唐玄宗之后,就全身发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唐玄宗吩咐了几次,萧嵩才战战兢兢地拿起笔,却不想恐惧过度,脑子中空空如也,笔落在纸上,写出来的文字与唐玄宗所要求的相差万里。折腾了好长时间,唐玄宗眼见萧嵩今天晚上是写不成字了,就吩咐他离开。等萧嵩走后,唐玄宗气恼地将纸张扔在地上,骂了句:“长得倒是白白胖胖,原来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

这句话刚刚骂出来,就见旁边的小太监掩嘴偷笑。这时候,唐玄宗心里一惊,虽然他是皇帝,却也害怕小太监把这件事传出去,影响到萧嵩以后的前程,开罪于人。于是唐玄宗咳嗽一声,遮掩道:“其实萧嵩这个人很是尊贵,朝里还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

皇帝害怕得罪人,大臣更怕这事。北宋时代的吕蒙正被任命为宰相,就在任命下达的当天,朝中的一个官吏站在门帘下,指着他说:“就凭他吕蒙正吗?他也当得了宰相?恐怕他真没这个本事吧?”听着谩骂声,吕蒙正神色不变,继续往前走,有人叫他回头看一下,看清楚是谁在背后骂他。

吕蒙正说:“不能回头,我绝对不能回头,回头看到了骂我的人,哪怕我再大度,再不肯和他计较,但心里的不痛快总是在所难免。所以我宁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免得让我恨他。”

唐朝的时候有一个裴行俭,同样也是一个大度的人。他因为战功,得到了皇帝赏赐的马和马鞍,却被手下的一个小官吏偷偷骑了上去。不料那小官骑马技术太差,把马绊倒了不说,还把御赐的马鞍摔坏了。小官害怕得逃跑了,裴行俭却让人把他找回来,说:“马鞍又不是你故意摔坏的,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因此惩处你的。”

还有一次,裴行俭作战归来,缴获了敌人的金银财宝无数,许多朝官慕名前来观看。裴行俭就于宴会之上,命士兵将这些财宝拿出来,供大家欣赏。宝物中有一件玛瑙盘,长二尺,花纹奇丽,价值连城,一个士兵生怕将玛瑙盘打碎,小心翼翼地捧着出来,却不料因为心情过于紧张,脚下一绊,失足跌倒,把玛瑙盘打得稀烂。宴会上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那士兵更是吓得要死,跪倒在地上拼命地磕头,乞求饶命。裴行俭却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事又不怪你,害怕什么呢?快把碎片收拾收拾,下去吧。”

这样一来,我们就发现了古官场上的一个规律,皇帝居然害怕大臣,而大臣更是害怕手下的小人物,生恐开罪于他们,这里边有什么奥秘呢?

答案在《左传》之上。

据《左传》记载,有一年,宋国与郑国交恶,两国各出精兵猛将,准备大战一场。宋将这边的统帅叫华元,他为了鼓舞士气,临战之前,吩咐杀猪宰羊,慰劳三军将士。将士们吃得兴高采烈,纷纷请战,表示要和敌人决一死战,打败敌人。华元大喜,就率三军开赴战场,却不料,两军甫一交战,只见华元自己的战车稀里哗啦地向郑国人的军队直冲了进去。华元连喊带叫,拼命想让车夫停车,却不料,那车夫回头笑道:“华元,你现在想起我来了?怎么吃肉的时候,你偏偏把我给忘了呢?”

“什么?”华元这时候才醒过神来。原来,慰劳将士的时候,华元每个人都想到了,单单把自己的车夫给忘记了。因为车夫没有吃上肉,怀恨在心,所以大战开始,他就要狠狠地报复华元对他的轻视。这时候华元想要解释,已经是来不及了,郑国人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仗还没有打,华元就已经成了俘虏。

正是因为华元的教训,让古代的官场人,对于自己的行为慎之又慎。人在江湖,顶头上司固然是招惹不起,可是那一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同样也是我们招惹不起的,天知道哪一天你会落在人家手里,倘若此前有隙,岂不是悲惨至极?

所以,官场,虽然是求利之所,讲究的却是最上乘的兵法:吃亏就是占便宜。

官场上的利益,纵然你不争不夺,也自然会有你的一份,而且你越是不争不夺,别人越是不敢忽视你,生怕你闹起来,一拍两散。反之,如果你主动地和别人争夺,那就必然会开罪于人,而让人仇恨的后果,是连古代的帝王公卿都害怕的,我们又岂能不当回事?

靠吃亏而占到大便宜,这方面表现最优秀的,就是厚黑始祖刘邦了。早在楚汉相争之初,由于项羽勇猛无敌,刘邦屡吃败仗,而韩信统兵北上,绕开了项羽,专攻项羽的后方,却是连战连捷。于是刘邦向韩信紧急求救,韩信却提出一个要求:必须要先封他为假齐王,他才答应回来救刘邦。刘邦听了,气得破口大骂,幸亏这时候张良踢了他一脚。

要说刘邦这人就是聪明,只一脚,就踢得他醒过神来了,改口大叫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要封就封个真齐王,封个假齐王算是怎么回事?今天这事我做主了,就封韩信为齐王。”

韩信被封为王,大喜,立即统兵来救刘邦,而等到刘邦得势的时候,却出其不意地夺了韩信的兵权,最终反将韩信擒获。若然是刘邦开始时舍不得吃亏,那么以后的变局,殊难预料。

正文 第31章 官场的群体规律

刚刚走入官场的年轻人,往往是雄心勃勃,豪情万丈,目无余子,视竞争对手为无物。理论上来说,所有的年轻人终将取得人生的成功,因为他们年轻,拥有着未来,更有着青春、智慧与专业能力。所有的这些,都是年轻人引以自豪的资本。

但是,是年轻人改变现实,还是现实让年轻人碰个头破血流?决定这最终结果的,不是年轻人的主观愿望,而是残酷的人类社会的博弈法则。

年轻人务必要记住这样一件事:那些老气横秋,有气无力,退缩保守,不思进取的老家伙们,他们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如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满怀雄心壮志,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然而岁月消磨了他们的斗志,最终这些人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失败的命运,从此将自己视为一座横亘在年轻人面前的山梁,成为了让年轻人气恼的顽固势力。

进山问樵子,入海问渔夫。如果年轻人真的希望自己成功,不唯是要相信自己的智慧,不唯是要从成功者身上学习经验,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要知道此前的那些失败者们,他们是如何失败的。

只有知道了老一辈人是如何失败的,年轻人才能够避开官场的风险与陷阱,才能够把握自己的人生。

主导官场的最隐秘的力量就是人类社会的博弈法则,而人类社会的博弈法则又是由复杂的人性所决定的。

那么人性的特点是什么呢?

具体到单个人的人性,有一些简单的规律,而由一个群体所形成的人性规律,则要复杂得多。因为群体的人性规律隐伏于激烈的社会震荡之中,远不像个体的人性规律那么易于观察。

官场上个体人的人性规律,可以简单地归结为欲望及恐惧。如前所述,职场官场是求名求利之所,对名利的急切渴望主导着人的行为,而对于失败的担忧则制约着人的行为,这两种力量一正一反,恰好也构成了官场与职场上的管理制度。官场职场上的管理方法,古今中外只有两种——奖励与惩罚。前者是针对于克制欲望的理性,而后者的目的则是为了引发人的恐惧心理。

但当诸多的欲望与恐惧交汇在一起的时候,职场也好,官场也罢,其群体人性的表现就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映象。

官场群体的第一个规律是盲目性。表现为官场人为名利所驱使,在心理迷乱的状态之下的失态行为,不是官场人不理性,而是欲望的驱使及竞争的压力,导致了官场人的判断力模糊不清。

宋朝时徵州有一个太学士,想升官想到了昏头的程度。有一天,他偶然听到一个同乡在朗诵陶渊明的《归去来辞》,当同乡读到“临清流而赋诗”这一句的时候,太学士急不可耐地冲出门来,一把揪住同乡,央求道:“你要去见哪里的临清刘副使啊,可不可以替我也引荐一下?”同乡哭笑不得,急忙解释说:“刚才我说的是临清流而赋诗,是陶渊明表白自己归隐志向的佳句,不是什么临清刘副使……”太学士听了,伤心地说道:“算了算了,你不乐意替我引荐,我也不来怪你,毕竟这升官发财的机会,有了我的,就没了你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这临清刘副史既然已经归隐了,你再巴结他也没用!”

不唯是这个太学士想升官想昏了头,官场之上,原本是这一类人的出没之地。为了巴结权贵,许多人绞尽脑汁,别出心裁,却搞出了数不清的笑话。

北宋名臣王安石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王安石还没来得及伤心,一个叫张安国的人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对王安石说:“大人真是不幸啊,居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幸好您的夫人现在又怀孕了,只愿我快点儿死去,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做你的儿子啊……”让这人一胡搅,王安石连哭儿子的心思都没有了。

官场群体的特性就是如此,由于官场上的道德法则与民间百姓所想象的全然不同,所以在这个特殊的领域里,学校里书本上教的那些东西,统统都派不上用场,唯有仔细研究这奇怪的人性,才能够摸清楚官场大势的走向。

官场群体的第二个规律是消极性,表现为官场上的上升通道过于狭窄,一个人晋升,就意味着堵住了更多人的未来之路,所以官场之上普遍弥漫着一种消极颓废的气味,这种气味进而形成了官场上的特有的文化现象。

官场中人,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但正如任何一个群体所具有的固定特性一样,其群体的心理偏好具有着下倾的特点。

旧时官场之上,第一是酒徒多,第二是赌风盛,第三是骗子多。酒和赌,倒还罢了,毕竟这两者都是官场联络情谊不可或缺的方式。但是官场上的骗子多,就有点出人意料了。

清朝有个户部郎官唐若瀛,此人第一好酒,第二好赌,沾上这两样花钱的事物,财务上的支出难免出现窘态。所以这唐若瀛干脆把牙一咬,大举借债,欠别人的钱越来越多,根本就没还清的指望,这时候唐若瀛就琢磨了,要想逃过这些债务,唯一的办法,就是托个门路外放,去外地做官。

可是不承想,所有的债主都拿眼睛盯着他这个债务人呢,唐若瀛这边外放的风声刚刚出来,成群结队的债主就已经登门,将唐家围得水泄不通。唐若瀛见此情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先在屋子里做了一只大笼子,自己钻进去,笼子的外边封上花纸,让家人抬了出去,声称是送入朝中的东西。等到了僻静的地方,他撕破笼子钻了出来,上了马车离开京师,去外地做官去了。

让我们来替唐若瀛治下的百姓想一想,那些百姓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来一个清正廉直的官员,可这个厚黑过度的唐若瀛,会是百姓期望的人选吗?

除了官场上的盲目性、消极性之外,官场还另有自己独特的生态系统。

正文 第32章 官场生态布局

人是一种适应性极强的动物,拥有难以言述的异化特质。如桃园三结义中的刘关张,倘若我们仔细琢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罕见的黄金三角组合之中,刘备承担的是女性化的角色,他动辄啼哭落泪,不管是见到关羽还是见到张飞,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大哭”。这是因为关张二人的线条过于冷硬,若然是刘备再缺少了柔和,三个人在一起硬碰硬,迟早也会碰个稀里哗啦。

而关羽和张飞这两人更是耐人寻味,关羽排第二,张飞排第三,所以张飞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找关羽的麻烦。作者在古城兄弟相会的章节之中,将这两人之间那隐秘的争风吃醋,写得淋漓尽致:

张飞听罢,更不回言,随即披挂持矛上马,引一千余人,径出北门。孙乾惊讶,又不敢问,只得随出城来。关公望见张飞到来,喜不自胜,付刀与周仓接了,拍马来迎。只见张飞圆睁环眼,倒竖虎须,吼声如雷,挥矛向关公便搠……

这里写得明明白白,在张飞的潜意识之中,隐伏着一种强烈的冲动:干掉老二关红脸,取而代之……这是因为,关羽是唯一横亘在他和刘备之间的对手,只有除掉关羽,张飞才能够独占刘备。

按照组织发展学的规律而言,没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同时号令凶悍如关羽、张飞这样两个人。所以刘备走了柔性路线,拿自己当女人,藉以取得这个黄金三角组合的微妙平衡。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个黄金三角组合是极不稳定的,它随时遭受到外部信号的刺激与输入。很快,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再次引发了关张二人内心深处的危机意识。

玄德待孔明如师,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终日共论天下之事……却说玄德自得孔明,以师礼待之。关、张二人不悦,曰:“孔明年幼,有甚才学?兄长待之太过!又未见他真实效验!”玄德曰:“吾得孔明,犹鱼之得水也。两弟勿复多言。”关、张见说,不言而退……

这一段的描写,极尽微妙之处。刘备竟然用鱼水合欢这样形容男女性关系的语句来表明他对诸葛亮的态度,而且两人的形迹,也让关张二人疑窦重重。这又是个什么原因呢?

事实上,当诸葛亮加入到这个小集团中来的时候,就彻底改变了原有的生态系统,刘备希望诸葛亮成为最贴近自己的人,这就意味着关羽必须靠后一步,同样还要靠后的,还有张飞。所以这时候群体中的好斗分子就是关羽了,他必须要干掉诸葛亮,才能恢复自己以前的地位,在这个过程中他很容易地获得了张飞的支持,因为张飞渴望的是先干掉诸葛亮,再干掉关羽,那么自己就可以独占刘备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充满了极度危险的四人组合,他们已经不再具有丝毫的战斗力,除非他们能够迅速地完成系统内部的资源整合。

于是刘备天才地引进了新元素赵云,于是这个组合呈现出这样一种怪异的特色,刘备仍然以其固有的柔性手腕统御着关羽和张飞,而诸葛亮则成为另一个群体的中心,由他以和刘备同样柔韧的手法,统御着新晋员工赵云。

这样,蜀汉集团再次呈现出了有史以来最具战斗力的黄金组合,两个小集团在其首领刘备和诸葛亮的“鱼水偕欢”的运作之下,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这时候他们再也不需要什么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一个新员工马超加入了进来。

马超之勇,犹在张飞之上,堪可与关羽相比肩。三国时代又是以勇力称雄的大好季节,按说马超是不愁没有用武之地的。然而,职场竞争那隐伏的决定性规律,却注定了马超的悲剧:

先主一见马超,以为平西将军,封都亭侯,超见先主待之厚也,阔略无上下礼,与先主言,常呼字,关羽怒,请杀之,先主不从,张飞曰:“如是,当示之以礼。”明日大会诸将,羽、飞并挟刃立直,超入,顾坐席,不见羽、飞座,见其直也,乃大惊。自后乃尊事先主。

这个故事,足以让每一个官场人警觉起来。这里说的是,马超甫入蜀汉军事集团,就立即得到了刘备的赏识,以平西将军封都亭侯,而马超显然是渴望着能够更进一步,所以他刻意地接近刘备,使用亲昵的称呼,以消除两个人之间的心理距离。

但是,马超的行为激起了关张二人心里的恐惧,刘备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绝不能容忍有人比他们更亲近刘备。所以关羽最早提出来杀掉马超,因为马超在觊觎他的位置。然而这个建议却遭到了刘备的否决。于关羽而言,他绝不会放弃,就必须再寻找更为适宜的法子,逐马超出局。

这个办法最后被张飞想到了——官场新人所面对的最大恐惧,就是现场的所有人都在以他为敌,而他自己却懵懂无知。关羽和张飞两人为马超布下了陷阱,假称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当马超飞快赶到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关羽和张飞已经将官场的座位排序呈现给了他。这个次序是这样子的,刘备是老大,居中而坐,关羽和张飞以元老的身份,居左右持刃而立。

如果马超这时候径直走到刘备的对面坐下,那就意味着他在向整个职场宣战,关、张二人肯定会当场搠死他,绝不客气。如果马超悄无声息地走到关、张二人身后站立,就等于他接受了关、张二人的安排,放弃了自己的权力主张,宣布了自己的失败。

马超就这样完了。“锦马超”在中的出场是多么地辉煌,正是他曾经打得曹操脱袍割须而逃。可是自打他加入蜀汉军事阵营,从此就江湖除名,秘密就在这里。

任何一个官场,都已经形成了其固定的生态系统,暮气沉沉的老臣子们,一如关羽和张飞,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新晋员工,任何时候也不可低估这些老臣子们的能量,虽然他们外战外行——关羽和张飞,都是被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割了首级,由此可见他们的战斗力是何等地低下,何等地不堪一击,然而他们在对付新晋员工上,却是内战内行,不要说锦马超,这世上鲜少能够找到他们的对手。

正是因为职场之上,尽多如关张之流者,所以每个新晋员工,甫入职场,在迎接他们的鲜花与掌声后面,隐伏的是阴气森森的出局陷阱。

正文 第33章 官场陷阱一:过早暴露你自己

任何一个新入官场的人,对官场的环境,都将面临着一个从生疏到熟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官场中人,形色各异,有的人像动物,在各个不同的岗位上跳来动去;有的人像植物,早已在你不可见的地方悄悄地扎下了根;有的人像矿物,或者是你压着他,或者是他压着你,格局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

还有那些隐秘的派系组合,有的人与你组合在一起,就成为了化合物;有的人和你组合在一起,却成为了官场上的另类异物……总之,一个刚刚进入官场的人,就如同步入一片原始森林的探险者,在经过无数次的经历之后,你才会将自己融入其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但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你才会发现,你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只是其中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这是因为,官场中已经形成的固有生态系统,具有排斥异质的特性,凡步入其中之人,必然要遭遇到重重危机,如果你掉以轻心的话,就会被迫放弃自己,沦为众多失败者中的一个。

进入官场的新人之所以失败,往往是因为误入了死亡陷阱。可是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要问,何以官场之上,竟然会有着坑误人一生事业前途的陷阱呢?

这是因为,人的智力虽然有高有低,但是这学识和智力上的差异,在人类社会的博弈中并非是关键因素,甚至有可能是完全不需要的因素。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大概就是辽国的道宗皇帝,这个皇帝选拔官员的标准极为奇特,他一不查考勤,二不看政绩,朝廷中有的职位出现了空缺,他就把百官全都叫过来,大家扎堆掷骰子,谁的点数最多,官位就归谁。时值宰相位子空缺,众臣于金銮殿上狂赌过后,一个叫耶律俨的掷的点数最多,于是就升任了宰相。

如道宗皇帝这般的恶意经营,拿自己的万里江山视为儿戏,历史上虽然罕见,但这却也透露出了皇帝对宰相人选的一个重要信息,这个信息就是:当官这种事,谁来都一样,不见得好官就能够干好事,也不见得孬官就干不好事。马马虎虎吧,怎么省心就怎么来好了。

皇帝有这种想法,那是因为他知道,在人际关系的博弈法则之中,是没有才识与才能的位置的,因为博弈的双方所争所夺,不过就是眼前这点利益,每个人都在极力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每个人说出来的理由,都是为了建立起最适宜自己谋利的官场规则。这种游戏,连吃奶的孩子都玩得了,用不到太多的知识与才华。

因为社会博弈游戏的进入门槛极低,所以必然导致参与者众多和博弈手段的匮乏。又因为这种社会博弈一如博彩,赢家通吃输家者众,所以竞技时大家所采用的手法,必然就会缺乏道德的考量。所以初入官场的新人,因为官场经验的匮乏,往往会沦为阴谋的牺牲品。

比如南宋时代杀害千古忠烈岳飞的权臣秦桧。秦桧这个人,也并非是生下来时脑门上就写着奸臣二字。相反,此人打小就是一个阳光少年,心理健康,热爱生活,喜欢读书,他扑在书本上,就如同饥饿的人趴在面包上。所以他年纪轻轻就摘取了状元郎的桂冠,替他祖宗赢得了荣耀。

于是秦桧入朝为官,但他来的时候不对,恰好金人入侵,铁蹄踏破国都汴梁城,宋徽宗和宋钦宗父子两人,双双沦为了金人的战俘。而后金国人想在北宋建立起一个傀儡政权,瞩意张邦昌出任皇帝,就暗示北宋的大臣们上表,拥戴张邦昌。

这时候的北宋诸臣,尽陷入了一个博弈死结之中,如果拥戴张邦昌的话,只怕一世清名,毁之一旦,可如果不拥戴张邦昌,金国人的狼牙棒,不带跟他们客气的。怎么办呢?众大臣眼珠一转,忽然间看到了阳光少年秦桧,顿时计上心来。

于是众臣上前,激励秦桧说:“金人欲立张邦昌,我辈爱国之士,满腔热血,这时候不出来说话,更待何时?”

秦桧一听,对啊,我可是阳光少年啊,金国人这种明目张胆侵犯国家主权的事情,正是需要我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于是秦桧脑袋一热,就实名上书金国人,强烈反对拥立张邦昌,要求释放徽、钦二帝。金国人见到书信,勃然大怒,当场将秦桧一并捉入战俘营,押到了北方。而当秦桧顶着风雪,踏上流放之路,正是朝中群臣疯狂上书,热烈拥护张邦昌出任皇帝的时候。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对于秦桧的心理伤害与刺激,是何等地强烈。

遭受到官场那无形的陷阱,这痛苦的遭遇让秦桧的心迅速地浸满了仇恨的毒汁。若干年后,当他再从北方回来的时候,那个心地纯净的阳光少年已经永久性地湮没于历史的烟尘之中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阴冷狡诈的权臣,这个人到死都牢牢地把持着权柄,架空了宋高宗赵构。史载,出于对秦桧的恐惧,赵构每天上朝的时候,都要在膝盖处暗藏一把匕首,可见秦桧身上散发出来的那阴暗的气息,甚至连赵构都恐惧不已。

由一个阳光少年变成了黑暗势力的代表,秦桧其人难辞其咎。他错就错在过于低估心性中的阴暗力量了,不仅没有防备别人心里的暗算,更没有防范自己心灵深处的暗算,这才让他永久地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所以说,年轻人初入官场,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底细过于轻易地暴露出来,这不唯是为了自己的人生负责,也是为了自己的心灵负责。遭到暗算之后的官场人,太容易受到心灵中的黑暗力量的吸引了,一旦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那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正文 第34章 官场陷阱二:观念的错位

官场上的趋同性法则决定了:场面上的人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念与人生追求,如果你的价值观念与其他人不一样,那么你就必须要小心地加以掩藏,以免被别人视为异类。

首先,官场上的价值是什么?

这个价值观念,不是写在纸面上的,更不是贴在墙壁上的,而是深藏在每个官场人的心里,体现在官场人奉行的行为准则上。

北宋年间,朝廷陷入财政困境。于是王安石入京师变法,引发了朝臣们的激烈争论,好端端的一个朝廷从此一分为二,分为了支持王安石的变法派和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但凡这两个派别的人遭遇到一起,因为政治观点的歧见,往往会争吵起来。

这时候,易学大师邵雍也在朝中为官,他是属于保守派阵营的,对于王安石的变法不以为然。有意思的是,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也是隶属于保守派阵营的,反对他哥哥王安石的变法措施。还有一个叫吴处厚的官员,也是保守派中的一员,于是王安国就在家中设下小宴,邀请邵雍及吴处厚赴宴,共商反对变法的大计。

接到王安国的邀请之后,邵雍却说他的身体不适,不肯前去赴宴。有人问:“你们三人岂不都是反对变法的吗,为什么你不肯去赴宴呢?”

邵雍回答说:“没错,我们都是不赞成王安石的做法的。但是今天这个宴会,请了吴处厚,事情就有点小麻烦了。要知道吴处厚那个人,嘴巴非常地尖刻,讥讽起别人来妙语联珠。在今天的宴席上,他肯定会嘲弄王安石,尽管王安国也反对他的哥哥,可无论如何,亲耳听着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嘲弄兄长,他肯定忍受不了,搞到最后,他们非得打起来不可,所以我才不去趟这浑水……”

果然,一切正如邵雍所说,到了宴席之上,吴处厚不断地出言讥讽王安石,王安国却是越听越不爱听,终于忍无可忍,当场和吴处厚翻了脸皮。保守派内部越打越激烈,最终伤了和气。王安国盛怒之下,就要去皇帝面前告状。而邵雍精研易理,先知先觉,避免了让自己陷入这场无益的纠纷之中。

古话说,疏不间亲,血统与族亲,构成了中国人价值观念中的重要一环。如果当事人疏忽了这一点,就会失足踏入官场陷阱,平白树敌。而官场之上,其生态结构的变化极为迟缓,你遭遇到的某些人,有可能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同僚同事,一旦树敌,终身不安。

价值观念深藏在人的心里,是很难改变的。北宋真宗年间,宋真宗好大喜功,想入非非地要去泰山封禅。然而泰山封禅,于皇帝而言须得莫大的功德,有史以来,唯有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五个皇帝可以封禅,其他的帝王,是不具备资格的。

可是对于宋真宗而言,正是因为不具备资格,他才想去泰山封禅,至少登上了泰山,日后人们再说起皇帝来,就会把他和秦皇汉武并列在一起,否则的话,中国历史上如此之多的皇帝,谁还记得住一个小小的宋真宗?

然而宋真宗这个想法,却遭到了朝中众臣的一致反对。驳回宋真宗这个想入非非之念的,就是以宰相王旦为首的一群大臣。见此情形,宋真宗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悄悄地将王旦召入宫中,赐给他一坛子酒,说:“拿回家去慢慢喝吧,这酒味道不错。”

王旦知道这坛子酒有问题,回家打开泥封,果然见珠光宝气,耀满堂室。原来,宋真宗为了达到让王旦支持他泰山封禅的目的,不惜以皇帝身份向大臣行贿。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到了这一步,王旦已经知道宋真宗是决意封禅,痴心不改了,只好收下珠宝,从此以后在朝中做个闷嘴葫芦,闭口不言。宋真宗终于如愿以偿,泰山封禅成功,将自己的名字和秦皇汉武挂在了一起。

但是,王旦却因为此事,终生也无法原谅自己,他临死前还在忏悔自己当年没有勇气拒绝皇帝的贿赂,然后吩咐家人:“我死后,不得用华丽的丧服,要用粗麻黑布将我裹起来,让后人知道我是一个缺乏勇气的罪人……”

王旦至死也无法原谅自己,那是因为人生价值观念构成他人格的一部分,人格一旦受到冲击,就会陷入极度的惶恐境地之中,善良的人会因此而承受着良知的折磨,而心狠手辣之人,却会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

东汉桓帝的时候,名臣桓彬在群臣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但此时国家政权已经落入宦官手中,中常侍曹节的女婿冯方被任命为尚书郎。得官之日,冯方大宴宾客,并诚恳地希望名臣桓彬给他一个面子,出席他的宴会,却被桓彬委婉地回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冯方是阉党,而桓彬身为士大夫,这次拒绝迅速地引爆了政治斗争的导火索,此后冯方不断入宫,央求皇帝诛杀桓彬,最终迫使汉桓帝下诏,将桓彬罢官,永不许其出仕。

古往今来,官场上最可怕的是出现“两条路线”的斗争,所谓的两条路线,说白了就是不同观念的冲突。但即使是在最温和的时代,官场上也隐伏着几条不同价值观念的主线,每条主线上聚集着相同观念的同僚,如果年轻人对此缺乏足够的认知,以为大家都是在同一个槽子里吃食,理应一团和气,那就会为自己的未来埋下忧患的种子。

缺乏对这方面的认识,不要说普通的小人物无法立足,即使是皇帝,也难以自保。东汉年间,汉昭帝死后没有子嗣,于是大臣迎立昌邑王刘贺为帝。刘贺闻知此事,兴奋得手舞足蹈,当即率人飞奔京城,仅半天时间就狂奔了一百三十五里路,累死的马匹扔了一道。等当上了皇帝之后,年少无知的昌邑王就此大玩特玩起来,他不仅整日里与弄臣狎戏,还不断地幸御美貌宫女,就这样没心没肺地玩了二十七天,突然之间群臣涌入宫来,当场将他揪下龙椅,历数了他一千一百二十七桩大罪,当即废掉了他这个不成气候的皇帝。

宋真宗向重臣行贿,昌邑王刘贺被大臣们废掉,可知即使是位置再高权力再大的人物,也必须要考虑到官场的主流价值观念。当然,历史上,胡作非为的帝王与权臣比比皆是,但是这些人在作威作福之前,必须要先完成一项准备工作:改变职场的主流价值观念。

要改变职场的主流价值观念,掌控权力的人就必须先将符合自己意愿的人提拔上来,将不符合自己意愿的人排挤出局,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会遭到被排挤者的强力反弹。

大人物尚且如此,更何况,无权无勇的小人物,在初入官场的时候根本对官场的主流价值观念没有丝毫的影响力,除了惕厉警醒、善加自保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正文 第35章 官场陷阱三:价值判断能力的缺失

所谓的价值判断能力,是指对一项具体工作的价值性判断。当然,官场,任何一项工作都有其价值,但是它带给当事人的价值却是完全不同的。

有一种工作,支付的成本很低,付出的劳动很少,但当事人的收益却极大。譬如西汉末年,王莽意欲篡夺朝政,却苦无借口,这个政治风向立即被一个叫哀章的家伙抓住了,他立即铸造了一只大铜匮,做了两道标签,一道写上:“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道写上:“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然后自己又伪造了“金策书”,书中说:“王莽是真命天子,天下人理应奉之”,此外还写明了辅佐未来天子王莽的八个大臣,再加上自己的名字,又编出俩人名,总共凑了十一个人。然后他扛着这只铜匮,送到了太庙。王莽听说了这个消息,大喜,立即将铜匮搬到朝廷,以沉痛的语气宣布道:“我德行不好,可是上天非要让我做皇帝,我是真的没法子,上天最大嘛……”于是王莽登基,哀章也顺理成章地披上官衣,成为了辅政之臣。

官场上尽多投机钻营之人,每天绞尽脑汁地寻找这种机会。尤其是在政治风云动荡的时际,这种成本低、劳作少、收益却奇高的工作,通常会被大量地创造出来。

武则天时代,冀州一个叫胡延庆的人,捉了只大乌龟,就用红漆在龟的肚腹上写了“天子万岁”四个大字,然后进奉给朝廷。不想朝中诸臣最是厌憎这种溜须拍马之人,当即拿手指头一抠乌龟的肚皮,就将红漆抠了下来。然后众臣齐声道:“启奏陛下,胡延庆欺君罔上,按律当斩。”武则天却慢慢摇头,说:“你们太过分了,这胡延庆也是一番忠君爱国之心,只是方法有点不对头,这事就算了吧。”

那么,武则天为什么不肯惩罚弄虚作假的胡延庆呢?

这是因为,掌权者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对自己有利的好消息。举凡与好消息沾边的工作,均有着成本低,付出少,收益高的特点。

相反,凡是对于掌权者不利的消息,不喜欢的消息,不愿意听到的消息,这一类性质的工作,都具有成本高,劳作重,收益低甚至是负收益的特点。

举例来说,靖康年间,金兵铁蹄直逼北宋皇都汴梁,宋钦宗屈于金兵的军事压力,被迫遣使求和。于是圣上有旨,命尚书左丞相王禹,护送康王赵构去金兵大营中谈判。这项工作,就是十足的低价值工作,进了金兵大营,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是一个极不乐观的问题。就算是运气好,活着回来了,可这种事,你干得再好也得不到丝毫嘉奖,反而让人疑心你和金兵串通一气。所以左丞相王禹接到圣旨,当即把官服一脱:有本事你宰了老子,这活老子不干……

宋钦宗怒不可遏,当即将王禹贬官。然后再传旨,吩咐知枢密院事冯獬,带着康王赵构去金兵大营。冯獬也是一个机灵人,知道此时宋钦宗正在火头上,不敢违抗,就带着康王赵构出了城,在城外溜达了一圈之后,估计宋钦宗可能已经忘记还有这茬了,又偷偷溜了回来。

可是金兵铁蹄在耳,宋钦宗怎么可能忘了这事?发现冯獬太狡猾,宋钦宗怒不可遏,当即将冯獬罢官。然后又派了刑部尚书王云和康王赵构出城。

要说这王云脑子真是不够用的,亏他还做到刑部尚书,这倒霉差事,人家王禹和冯獬都不肯干,你王云还不长点儿心眼,快点脱了官服跑路啊?可是王云缺心眼,真的带着赵构前往金兵大营,走到途中,遭遇到爱国群众,被群众们骂为汉奸。最终群众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竟然把个王云活活打死了。

这世上,尽多死得冤枉之人,可谁也没有比王云死得更冤。别的人冤死了,好歹还有个平反的念想,可是王云不唯没指望平反,而且家人世世代代空背着莫名其妙的汉奸家属的罪名。

同样的事情,在北宋年间层出不穷。由于金兵屡屡南下,强迫北宋割让太原三镇,宋钦宗召开御前会议,商量这件事,众臣一声不吭,唯有名臣李纲站出来反对,他要求立即派出能臣一员,守住太原,绝不将国土轻让他人。

李纲的建议是好的,是爱国,但是当他把这个建议提出来时,就立即使自己陷入了绝境,只听得群臣众口一词,热烈支持李纲去守太原。这下子李纲急了,据理力争,再三解释说自己是文臣,干不了守土这工作。既然你干不了,那你瞎嚷嚷个什么劲?最终李纲被群臣合力挤出朝廷,而太原三镇也终被金人夺走。

李纲枉为名臣,他错就错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没有把自己考虑在内,只想着抢占道德的制高点,提出冠冕堂皇的政治目标。却不想这样一来,就等于为朝廷制造了一桩高难度、低价值的工作。放眼当时整个北宋,根本不可能找到能抵抗金兵的将领,所以李纲制造出来的这桩工作,最终只能由他自己来承担。

但凡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考虑问题的时候,最容易犯下李纲这种错误,只考虑整体利益格局,却没有想到工作的每一个细节,一不留神制造出高难度、低价值的工作,等于是为自己挖了一个陷阱,被同僚挤兑出一个请君入瓮的结果是难以避免的。

所以,年轻人初入职场时,对工作的考虑一定要顾及到两个因素。一个就是这个消息是否是掌权者愿意听到的。如果是,多说几句也无妨;如果不是,那就千万要小心,搞不好就会踩到虎尾之上,极是危险。

年轻人要考虑的第二个因素,就是工作流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举凡低价值的工作,都有一个听起来简单,但细节上极为繁琐麻烦的特点。疏忽了这一点,势必是缚手缚脚,纵然是付出百倍的辛苦,结果也是有过而无功。

正文 第36章 官场陷阱四:习惯与爱好的排斥

同治年间,有一个姓王的军机处章京叫王珂,他生性诙谐,爱开玩笑,而且熟知官场上的许多趣事,经常用来和同僚们打趣,因而极受同僚们的欢迎。

有一天,王珂在上朝的时候,忘记了带朝珠,就向好朋友汪国良借。汪国良进屋里拿出来一串朝珠,说:“这串朝珠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的,我的朝珠你戴着不合适,就拿我妻子的朝珠应付一下吧。”王珂接过朝珠,正要出言感谢,忽然想起一桩趣事来,就笑嘻嘻地吟道:“百八牟尼珠一串,归来犹带粉花香。”

王珂吟的这句诗,却是当时官场上的一个笑话。好多年以前,一个官宦家的女儿与当时的相国有私情,恩爱难舍,故赠此诗。王珂这时候吟出来,目的只是为了跟汪国良开个玩笑,因为大家交情不错,所以说话也就没有什么忌讳。

可万万没有想到,王珂的诗句刚一出口,汪国良脸色大变,当时冲进屋里,操起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劈头盖脑地向着王珂砍去。王珂大吃一惊,掉头狂逃,被汪国良一路追赶,几次跌倒,险些没被砍死。

虽然王珂逃得了性命,可是汪国良却仍然不肯罢休,他拿着菜刀,不分昼夜地堵在王珂的家门口,让王珂连家也不敢回。王珂只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怎么会惹得汪国良如此大动肝火呢?

王珂仔细一打听,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多年前吟那首诗的官宦小姐,就是汪国良的母亲,汪家人向来以此为耻,知情的人也不敢当他的面提起,偏偏王珂口无遮拦,险些惹出祸事来。

只不过一句小小的玩笑,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这是王珂始料不及的。倘若细究起来,这又跟他不拘小节,喜欢开玩笑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性格,有些人生来严肃,有些人天生笑嘻嘻,有些人习惯于按部就班,有些人习惯于不拘小节,有的人爱唱,有的人爱跳,有的人沉醉于低级趣味之中,有的人偏爱些高雅的玩意儿。但这些细枝末节之处,往往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前程命运。

总的来说,一个人性子拘谨一些,多少也比不拘小节要安全得多。但是,由于官场上的晋升法则取决于整体博弈态势的演进,即使是坏的习惯,也未必就会带来坏的结果;好的习惯,也未必能够收到好的成效。

清乾隆时期,江西弋阳县的县令叫沈树声,此人在官场上名声极差,因为他终日里流连于妓院中舍不得离开,明智的同僚都不敢和他走得太近,唯恐日后受到牵连。沈树声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更是破罐子破摔,索性连办公地点都搬到妓院去了。

可是人家妓院好端端地做着生意,县太爷突然搬进来办公,吓得许多客人都不敢来了。妓院老板敢怒不敢言,就心生一计,哄骗沈树声说:“大老爷,你知道咱们县里还有一家妓院吧?听说他们那里新来了几个漂亮小妞……”沈树声闻言大喜,立刻说:“那好,老子就搬去那家办公。”当即命衙役执杖敲锣,兴冲冲地往另一家妓院而去。

到了那家妓院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里边传出来奇怪的声音,沈树声很恼火,就命衙役大声吼叫:“开门开门,知县大老爷来了……”吼声未止,忽然扑通扑通几声,竟然有几个彪形大汉,正在跳墙而逃,被多事的衙役上前一个个地捉住,拖到沈树声面前,沈树声还没说话,就听那些人梗着脖子,哈哈大笑起来:“狗官,你们来得好快,今天老子落在你手里,算老子倒霉。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沈树声听得糊涂,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派衙役进去一搜,好家伙,就见这家妓院里边,藏着许多奇异宝物,居然多是宫中御用品。原来,这伙大汉刚刚干了一桩惊天动地的盗劫案逃到这里,刚进了妓院还没等喘口气,沈树声就率众衙役赶到了。饶是那些飞天大盗身手过人,又怎么会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来妓院里办公的县令?结果因过于慌忙,盗贼们未等拷打先行招认,让沈树声莫名其妙地立了大功。

于是,沈树声以抓大盗有功,受到朝廷的奖励,晋升为司马,几年后又升为长芦盐运使,主管河北山东一带盐政,是个官场中人人羡慕的肥差。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官场是不讲道理,只讲规律的。不管品质多么恶劣的人,凑巧与规律撞到了一堆儿,自然就会成功。但不管你道德品行多么地高洁,做事风格与规律不贴边,那也没机会。

既然如此,一个人的习惯与爱好,又是如何影响到他的人生成功的呢?

说白了,并非是好习惯才会决定你的成功。习惯与爱好,都是一个人的风格,一旦你的习惯与爱好为官场所接受,这就成为了你的标志,人们靠这一标志是可给你定性归类的。

说白了就是,官场上的人会依据个人的习惯与爱好,形成不同的势力阵营,有的势力阵营占到优势,有的势力阵营占到弱势,有的势力阵营是主流,有的势力阵营是末流。如果你的习惯与爱好,不幸与弱势末流的势力阵营相接近,那么无论你怎么个表现法,都是枉然。但如果你的习惯爱好与优势主流的势力阵营相接近,做起事情来,自然就会事半而功倍。

清乾隆年间,军机处有一个司员巴延三,此人性格懦弱无能,胆小如鼠,而且才智低劣,一无所长。同僚们都轻视他,不愿意与他为伍。而且这巴延三还有一个怪习惯,就是每当迈步进门槛的时候,总是像太监那样把身体先蹲一蹲,这是因他身体蠢笨的缘故,却被宫中的太监视为同类。

史书上载,刚刚开始的时候,太监们也讨厌巴延三这个习惯,认为这家伙是在嘲弄太监们,可是日子久了,发现巴延三这人确实是愚笨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大家也就接受了他。有一天夜里,有八百里加急快马紧急入京,报称西域发生了战争。乾隆皇帝急忙从龙床上爬起来,问军机处谁在值班。唯一的值班人员巴延三立即赶了过来,跪在乾隆的窗外,隔着窗子听候乾隆的指示。

乾隆指示过后,就又钻进被窝里睡了,可是巴延三却瘫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小太监走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才发现巴延三已经吓瘫痪了,盖因刚才乾隆说的话,他一句也没记住,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小太监们动了恻隐之心,扶起巴延三,替巴延三写了奏章。第二天递交到了乾隆手里。乾隆打开那份奏章一看,顿时就火了,当即把军机处的人员叫过来,大骂道:“军机处居然还有这等人才,却被你们如此地压制。朕早就知道你们跟朕不是一条心。传旨,授巴延三为两广总督。”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巴延三因为一个奇特的怪习惯,竟然升官了。这看起来极是偶然,实则正是因为他的习性恰好与朝中占有优势主流的势力相接近的缘故,不知道这个规律的人,是很难理解这种事情的。

正文 第37章 官场陷阱五:低级趣味的诱惑

人的性恶说告诉我们,人是一种极为脆弱的动物,他们始终无法抑制内心中恶的冲动,无法抵御心灵深处那暗黑的召唤。只要是心灵上的警醒稍有松懈,人就会滑入寻欢作乐、为非作歹的渊薮。

比较明白这个道理的,大概是东晋晋武帝司马炎了。他虽然是皇帝,却颁布了一条怪异的法令:州郡官员等人,如果杀了人,抢劫了财物的话,只要上缴一定比例的金银,就可以平安无事。明明自己是个皇帝,却非要拿自己当土匪头子,只是因为晋武帝既无意抑制自己心里的邪恶,也无意控制官员内心的邪恶。

相对来说,像晋武帝这样的异类皇帝为数不多,而倾向于呼唤人们内心中的善良的皇帝与官员,数量却很多。历史上,哪怕是再昏暴的皇帝,再邪恶的人,也不愿意让别人将自己视为恶人。所以官场之上,主流始终是正面的,向上的,积极的与阳光的。

但在这正面、向上、积极、阳光的遮掩之下,隐藏的却是芸芸众生那痛苦的内心,即使是圣人者流,也逃不过灵魂的拷问。

孔子的传人曾参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这段话,透露出儒家学者对于心灵深处那暗恶的警醒与无奈。看看这位曾参,他知道自己最经常犯下的三个错误是:背叛,欺骗别人与欺骗自己。人一旦被这三种错误控制,就会彻底颓废,从此滑入低级趣味的泥坑中,难以自拔。

所谓的低级趣味,是指那些能够愉悦感官,让身体产生强烈的震撼和快感的娱乐方式,而这些娱乐方式太接近于本能,所以品位自然不高。

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叫陈镐的人,官拜山东提督学政。由于此人贪杯嗜酒,父亲专门写信来,吩咐他万不可贪杯误事。接到父亲的书信后,陈镐经过认真的思考,便命工匠铸造了一只巨大的酒碗,碗中能装两斤多酒。碗上还刻有八个醒目的大字:父命戒酒,只饮三杯。

陈镐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他既不想拂逆父亲的劝诫,却又无法拒绝美酒的诱惑,想出这么一个高妙的法子来,也亏他煞费了心思。

相对而言,美酒对于人性敏感度的刺激,远不如赌博。要知道赌博这种事情具有莫大的悬疑,而且进入门槛极低。腹有诗书万卷者在赌桌上和大字不识的老粗是完全平等的,再加上赌钱远比辛苦地劳作更易于见结果,更刺激人的大脑神经,所以古往今来,举凡有人的地方,必然有赌局,只不过分为秘密的与公开的两种。

赌局不唯不分场合,而且也不分年龄、男女。光绪末年,上海有女总会,是专门供女性赌徒一掷而快的地方,而且参与赌博的全都是名门闺秀。白天的时候,这些女孩子在家里闭门不出,等到了夜里,就悄悄坐着马车来,掷起骰子来吆五喝六,那动静比男人吵得更欢实。

酒与赌这两桩东西,都有着一个聚众的特点,所以经常地会合在一起。清朝末年,恭亲王负责京师安全,突然有一夜率巡警冲入一家秘密赌场,当场捉住朝中重臣四十余人,将这些人捉拿到皇帝面前,皇帝也只能是装聋作哑。尽管没有受到任何处置,但这些人以后的晋升之路,就算是彻底堵死了。

人性中还有一个更可怕的诱惑,更易于毁掉一个人的前程。清同治年间,江西某县令为了表功,治化一县,就严禁读书人私自进入妓院。忽一天,接到线人密报,说是有一个书生偷偷地溜入了妓馆。县令即刻颁下令签,令衙役将人犯拿来。过不多久,衙役们横拖竖拽地捉来一个面目陌生的人,穿的衣服也极是奇怪。县令喝问其姓名,此人支支吾吾,含糊其辞。这惹火了县令,不由分说将其暴打了三十大板。

隔日,县令前往州府,拜见自京师而来的京官太史,却听说太史患病,郁郁而归。又隔了许多日子,县令突然在一个场合遇到了太史,吃惊地发现此人正是那一夜惨遭他三十大板的书生。县令当时惊得目瞪口呆,而那位太史,见到了县令之后,更是尴尬得掩面而走。此事传出,轰动一时,成为了官场上难得的笑料与话题,而这位倒霉的青年太史,从此也在官场上淡出了。

相比于官场上的老油子,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酒赌色这几个致命陷阱。因为老油子已经在官场上形成了自己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而且也早已绝弃了晋升之望,就算是犯了事,上面主事的人看在情面上,也不好追究。年轻人却不然,官场原本就对年轻人忌惮三分,唯恐年轻人会影响到官场的主流价值走向,让自己无所适从,所以一旦年轻人犯下这几桩错误,立即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主事之人也会格外严厉地惩罚,让年轻人永远丧失晋升的机会。

正文 第38章 官场陷阱六:清高者出局

在官场上,粗鄙低下的品位,是那些早已丧失了晋升机会的官场老油子的特权,却是职场新人的陷阱和雷区,初入官场的人,是万万趟不得的。那么,对于初入职场的人来说,只能养成自己的优雅品位了?

这话对,也不对。对就对在优雅的品位是人生至妙的享受,岂可缺少?不对的地方,则在于越是高雅的品位,欣赏的人就越少,易于让那些品位不高的同僚攻击为“清高”。初入职场的人一旦被指斥为清高,那就难免曲高和寡,难以获得同僚们的支持了。

官场上对于清高的排斥,并非体现在明面上。因为官场的主流,在表面上仍然是正面、积极、向上、阳光的,岂能因为清高就责罚于人呢?官场以清高来排斥新人,主要表现在不同势力的圈子将你排斥在外,并且会因为你在世俗方面的小枝节进行超乎常规的处罚。

清道光年间,江浙一带麇集了大量的官员,有提督,有学政,有布政司,有转运使,其中绝大多数人粗鄙不堪,官服穿戴得也不讲究,还经常在府堂之上,一伙人敞着怀,露出胸前的汗毛,甚至有的像乡下人一样赤着脚,聚集在一起狂饮滥赌,模样极是丑陋不堪。

时逢一个年轻的官员来到,上司对他提勉有加,赞赏他是天下知名的才子,众官也扎堆凑趣,恭维了他一番。等上司退下之后,众官立即凑做一堆,呼五吆六地赌了起来。

见此情形,年轻官员既惊讶,又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堂堂的朝廷大员们,此时的表现居然如村夫般粗鄙。有心同大家保持距离,可是奈不得众官不时地出言讥讽。年轻官员无奈,担心自己与大家保持距离的话,会遭受到排斥,就强颜欢笑,站在一边看众官豪赌。突然门外一声吆喝,原来是上司突然回来了,众官噤若寒蝉,垂手而立,只见上司盛怒已极,将众官狠狠地斥骂了一番。然后,上司将年轻官员叫入,声色俱厉地对他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极为失望,你是有名的才学之士,怎么可以拿自己同门外那些人相比呢?他们都是些酒囊饭桶之辈,朝生暮死,犹如蝼蚁,你却是皇上寄予了厚望之人,倘若你再这样不知自重的话,空误了自己的前程,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言者谆谆,苦口婆心,听得年轻官员冷汗直冒,连声谢过上司的厚爱,在心里发誓保持自己的高洁本性。从这天以后,年轻官员就刻意地与诸官保持距离,一任他们冷嘲热讽,不为所动。就这样过了两年,朝廷吏部考察当地的官员,江浙诸官,大多都得到了一个中等的评价,平安过关。唯独那年轻官员,落得一个差评,被诸官严厉训斥之后,只能是打点行装,返回京师吏部待下一步的处理。

这个年轻的官员,就是中了官场的暗箭而落马。据说后来此人流寓京师,穷困潦倒,曾作诗以抒发自己心里的痛苦感受,其中有名高遭谤、清者被污的字样。可叹这倒霉孩子至死也未能明白过来,官场之上,清高与污秽没什么两样,官场既是藏污纳垢之地,也是清流俊逸之士糜集之地。但同样的,人在官场,无论是清高还是污秽,都不过是用来暗算新晋员工的武器。

在这个故事中,表面上看来,年轻官员之所以遭受到排斥,与清高没得半点关系。设若他与众官同流合污,那么自甘下流就是他的过错。自打这年轻官员踏入这个是非圈,差不多就已经没有机会全身而退了。

不要说一个缺乏经验的平庸之辈,再优秀的人遇到“清高”这独特而怪异的陷阱,也难保不碰个头破血流。北宋宋徽宗时代,由于徽宗皇帝本人是个丹青妙手,所以在选拔官员的时候,著名书法家蔡京和米芾被看重,双双入京。

但是米芾其人,是一个性情中人,性格像个孩子一样不成熟,比如说他在给自己的女儿挑选女婿的时候,一不看外表,二不看才学,三不看官职大小,四不看有钱没钱,单只看人的名字。有一书生名叫段拂,字去尘。见了这个名字,米芾大喜,曰:“这个名字真是太好了,既拂了,又去尘,真是我的女婿啊。”不由分说,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段拂。

这样一个心无城府之人,当然不会是老奸巨滑的蔡京的对手。尽管宋徽宗极是喜爱米芾的才华,还授他为书画学博士,礼部员外郎,可米芾最终还是被同僚们排挤出京了。

没多久,已经升为宰相的蔡京,突然收到了米芾的一封来信。这封信极是有趣,内中充满了抱怨与牢骚,此犹罢了,当信中提到他全家人挤在一条漏水的船上时,还专门画了一条小船,看得蔡京哈哈大笑。

于是众京官就纷纷议论说,米芾这个人,脑子有毛病。不承想,此事不知怎么让米芾知道了,他居然给每个京官写信,详细解释自己脑子绝对正常。米芾的这些信,在中国历史上也很有名,被称为“米老辩颠帖”。

单从米芾的事情就能够让我们一窥“清高者出局”的本质。米芾和蔡京,都是传世的书法大师,但当他们进入官场的时候,斗的不再是书法的造诣,而是对人心世故的洞达通明与对官场规律法则的把握。蔡京在这方面老谋深算,稳操胜券,而米芾却天真烂漫,浑无心机,自然会败下阵来。

正文 第39章 官场陷阱七:缺乏择友的能力

魏晋清流,名士风范。当时有号称竹林七贤的七位名士,其中有两个人叫嵇康和山涛。这嵇康虽然胸有才学,但眼见世道污浊,藏而不用。友人山涛却向朝廷举荐他。嵇康知道消息之后,怒不可遏,立即作《与山巨源绝交书》。这篇文章是中国文学史上难得的佳作。在信中,嵇康将自己的风骨人品,做了无限的拔高,对山涛趋奉权势的卑琐,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讽刺与挖苦。简单说来就一句话,自从这篇文学作品问世以来,嵇康个人的声望,迅速地涨升到了历史的最高点,而倒霉的山涛,却顺流直下跌入谷底。

一番好心好意,竟落了个如此结果。这件事,再怎么往轻里说,也是嵇康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恩将仇报。但是山涛其人,却没有因此而怨恨嵇康。当嵇康死后,他以父执辈的身份,收留了嵇康的儿子,教育孩子长大成人。

像山涛这种朋友,品性高贵,不计冒犯,是每个人都渴望结交的。嵇康运气好,结交上山涛这样一个任你辱骂而绝不怨怼的挚友。可同为魏晋时代的另外两个名士,郭淑与郭侃兄弟,就明显地缺乏交朋友的眼光。

说起来郭淑、郭侃兄弟,在交朋友方面的眼界,远比嵇康更高,他们的好朋友是东晋皇室——东武公司马澹。再怎么说,司马澹的名头也比山涛大得多了,而且有权有势,岂是山涛那种书呆子比得了的?

所以郭氏兄弟颇以自己的朋友为豪。时值东晋八王之乱,赵王司马伦乱政,于是郭淑、郭侃兄弟来到司马澹的府上,像往常一样地饮酒聊天。酒过几巡,大家都有点醉意,郭氏兄弟就流露出对赵王司马伦乱政的不满。司马澹听了,点点头,抽出刀来,出其不意,将郭淑的脑袋砍了下来,又一刀将郭侃的脑袋也砍了下来。然后司马澹将这两颗人头装在匣子里给赵王司马伦送去,并说:“郭家兄弟出言不逊,竟然敢诋毁赵王,我东武公司马澹不惜大义灭亲,举刀杀友,以表达我对赵王的一片忠心。”

堂堂的东武公司马澹,为了邀宠,不惜杀害最要好的朋友。最令人寒心的是,他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郭氏兄弟之所以敢在他面前吐露心迹,除了对他的信任之外,最主要的是私室秘谈,不为人知,如果不是司马澹自己说出来,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但在东武公司马澹的眼里,挚交好友的性命,竟然还比不了权奸的一声廉价的嘉许。

现在我们知道,魏晋风骨中,为什么要首推嵇康了。单以他交朋友的眼光,就无人堪可相比。有了山涛这种大度的朋友,还愁不流芳千古吗?

而郭氏兄弟枉为名士,眼光奇差,千挑万选了之后,竟然选择了人面兽心的司马澹为友。可知人在江湖,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最是不假。一个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如果不在择友的眼光上稍加注意,就有可能遭遇到像司马澹这样的朋友,满腔的热血,青春的韶华,大好的头颅,成为卑鄙小人邀功取宠的筹码。

关于年轻人择友的法则,儒家始祖孔夫子曾经说过:“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初入官场的年轻人选择朋友,有三个对自己有益的标准,也有三个对自己有害的标准。对自己有益的三个标准是:同正直的人交朋友,同诚信的人交朋友,同见闻广博的人交朋友。对自己有害的三个标准是:和心术不正的人交朋友,和善于逢迎阿谀的人交朋友,以及和惯于花言巧语的人交朋友。

我们仔细思考孔子的这番话,就会发现内中深藏着厚黑的大智慧。比如嵇康选择了山涛,正是因为山涛其人正直,诚信而且广见博闻。嵇康瞅准了山涛这一点,只要抓到山涛的短处,就大肆地喧闹起来。可是因为山涛其人正直诚信,明明知道自己被缺德的朋友利用了,出于维护自我尊严的需要,非但不能气恨于心,报复对方,反而要宽宏大度,还要替对方抚养遗孤,满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只能把苦水咽到肚子里。

相比于险阴的东武公司马澹,像山涛这种人是官场中人最渴望交结的,这样的人受其学识道德及名声所限,任何时候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朋友的事情,即使是被朋友出卖了,也不敢稍有抱怨。然而,官场人却显然疏忽了这样一件事:山涛的这种做法,却也是因应了厚黑学的基本法则,为自己选择不败的人生。

要知道,山涛的做法,是化被动为主动,与其被动地去选择有益于自己的朋友,莫不如让自己成为官场上最抢手的香饽饽。不是说像“友直,友谅,友多闻”这样的朋友难找吗?那干脆我成为这样的人好了,我这边都直了,谅了,多闻了,谁还好意思伤害我?就算是有谁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别人也饶不过他。

也就是说,如果你想找到“直,谅,多闻”的朋友,你必须先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就必然缺乏识别这种人的眼光,难免会择友不慎,遭遇到与郭淑、郭侃兄弟同样的下场。

正文 第40章 官场陷阱八:成为替罪羊的危险

小说有一段国人耳熟能详的段子,用以刻画曹操其人的阴狠毒辣:

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垕入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将小斛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策。”垕依命,以小斛分散。操暗使人各寨探听,无不嗟怨,皆言丞相欺众。操乃密召王垕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必勿吝。”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垕大惊曰:“某实无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但不杀汝,军必变矣。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垕再欲言时,操早呼刀斧手推出门外,一刀斩讫,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王垕故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于是众怨始解。

这一段故事,说的是盖世奸雄曹操在与袁术对峙的时候,粮草不敷,于是曹操吩咐仓官王垕使用小斛,克扣兵粮,结果引发了军士们的愤怒与抱怨。然后曹操再态度诚恳地向王垕“欲借汝头示众耳”,不由分说将无罪的仓官的脑袋砍了,声称克扣军粮是王垕干出来的事情,于是就化解了众怒。

这就是官场上的替罪羊策略,要知道,官场之上,杂事繁多,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爆出一桩麻烦事来,这时候大家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对人缺乏防范的人,往往会因此死得不明不白。

说到替罪之羊,历史上名气最大的,头一个当为商鞅。商鞅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制度转型的关键时期,当时封建制度已经走到了末路,何去何从,百家学者争论不休。儒家学者以削弱君权为己任,讨天子,抑诸侯,贬大夫,史称讥世卿。也就是不再承认世袭的权力,认为权力体制应该回归民众,向民众开放。

与儒家学者针对的学术观点,是法家的刑名之术。这一派人士认为,与其将权力归还给民众,莫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彻底强化君主的权力,将君主的权力推至极限,对民众实行最残酷的暴力镇压,让民众沦为权力的附属物,沦为君主实现自己目标的暴力工具。

儒法两家的学者争论不休,而战国诸侯的选择,内心里莫不是倾向于法家,强化自己手中的权力,凌驾于万民之上,为所欲为,这是何等的诱惑?然而,虽然君主们在心里渴望着这样做,但却没有哪个大臣愿意出面帮助他们,因为这将意味着以自己的名声及身家性命,再加上子孙后代的福祉为代价,只为了满足暴君一己之私欲,这当然是一桩极其不明智的选择了。

尽管这种事于人于己无益,但总有人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了在实现权力集中化的过程中获得眼前利益。而商鞅正是这样一个人,他以卫国公子的身份,专程去了秦国,颁布了极其残暴的法令,将分散居住的民众集中起来,按照军事体制对每一个家庭进行管理,在将秦国打造成了一个强大的军事帝国的同时,也将秦国的所有民众禁锢在暴政与强权的统治之下。

暴政既成,就会立即反噬。秦孝公死后,太子登基,曾被商鞅打击过的权贵阶层趁此机会反扑,商鞅害怕了,就趁夜偷偷地逃走,逃到了关口处,想贿赂守关的士兵放他过去,士兵却回答说:商鞅所制定的法令极其严苛,一人犯法,株连全家,所以不能放他走。结果商鞅最终落入政敌之手,被五马分尸,从此留下了一个作法自毙的成语。

历史上排第二的替罪羊,是西汉景帝时代的晁错。景帝时代,各诸侯国势力强大,对中央政权构成了强力的威胁,于是汉景帝就想找一个替死鬼出来,拿替死鬼的身家性命为代价,为皇权的大一统扫清障碍。他找到了晁错,于是晁错就不惜冒开罪于天下人的危险,全心全意地为汉景帝卖起命来。

听说了这件事,晁错的父亲从颍川赶来京师,对儿子说:“我听说,你现在处理政事,是侵夺削弱诸侯,疏离皇家骨肉,你怎么会这么做呢?”晁错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当然要这样做,不这样做的话,皇帝又怎么称得上尊贵?”晁错的父亲气得破口大骂:“他皇帝尊贵不尊贵,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拿子孙后代的性命福祉替人家干这种缺德事,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缺心眼儿的儿子!”

悲愤之下,晁错的父亲当场服毒自杀。几天之后,诸侯国掀起叛乱,声称诛杀晁错,而汉景帝则立即命人将晁错推出腰斩。

我们可以注意到,举凡沦为替罪羊的人,都是因为犯下极为不智的错误,即在做一件伤害公众利益的坏事之前,没有对事件的具体负责人提出公示要求。所以,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务必要牢记这个特点,一旦官场上有人拉着你干一件有可能激起众怒的事情,而不在事先将事情的责任人明示出来,那么,你十有八九已经被人暗中视为了替罪羊。一旦事发,惩罚就会落在你的头上,一如当初落在商鞅及晁错的头上一样。

但我们必须要说清楚的是,即使是在官场之上,也并不一定存在着一群心存险恶、四处寻找替罪羊的恶人。官场上的主体价值观始终是正面的、向上的、积极的、阳光的。但是,如果一个颇具替罪羊“气质”的人来到,这种事难免就会发生。

什么叫具有替罪羊“气质”的人呢?这样的人,具有这样的特点:

第一,道德观念淡漠,感觉不到伤害给别人所带来的痛苦。

第二,权力崇拜狂,在权力执掌者面前没有任何抗拒能力。

第三,小聪明有余而大智慧不足,不惜为了眼前的微小利益,而以一生的前程作为赌注。

看看这三个特点,正是因为道德观念淡漠,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正是出于对权力的膜拜,才会促动权力产生驱使替罪羊去伤害别人的冲动。再加上第三个特点,替罪羊往往在奉权力之命行伤害之事后,会获得一点小小的物质奖励,单只这一点,就足以让替罪羊铤而走险了。

举凡具备替罪羊的心理特点的人,到了官场之上,就会因人而成事,无形中促成替罪羊事件的发生。正如先有了王垕,才让曹操产生了克扣军粮的想法;正如先有了商鞅,才有了秦王变法的冲动;正如先有了晁错,才有了汉景帝削藩的举动。所以,官场上有关替罪羊,存在着这样一条铁律:

如果不是已经有替罪羊出场,替罪羊事件就不会发生。

正文 第41章 官场陷阱九:被失败者拖下水

汉武帝征和年间,公孙贺为相,他的儿子公孙敬声为太仆。公孙敬声恃仗着父亲是宰相,母亲是皇后卫子夫的亲姐姐,在任时胡作非为,竟将北部军队的军费一千九百万全部挥霍一空,事发之后,被汉武帝下令入诏狱。

看着儿子下了大狱,公孙贺心有不甘,恰好汉武帝正在下诏,于全国追捕历史上有名的大侠客朱世安,于是公孙贺就想,莫不如我抢先一步,抓住朱世安,再跟皇帝说一说,以此抵消我儿子的罪过吧。

于是公孙贺派出最得力的人手,密设罗网,终于将朱世安捉住,下在狱中。可是这朱世安名满天下,眼线极多,消息灵通,知道公孙贺之所以插手捉拿他,是为了想救回自己有罪的儿子。于是朱世安就警告公孙贺,说他也知道公孙贺许多瞒着皇帝的事情。公孙贺是宰相,朱世安是侠客,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不过是讨一碗饭吃而已。如果公孙贺一定要跟他朱世安不客气的话,休怪他也翻脸了。

然而公孙贺自以为身为朝中重臣,对朱世安的警告置若罔闻,这激怒了朱世安,遂于狱中上书。到底是历史上出了名的侠客,此时他虽身为囚犯,一纸书信竟然轻而易举地送到了汉武帝的书案上。汉武帝拿起这封信来一看,顿时怒发冲冠,气急败坏。

原来,在这封信中,朱世安把公孙贺的老底全部掀了起来,他指控公孙贺表面上道貌岸然,暗中却与阳石公主私通,淫乱宫室。最让汉武帝所无法容忍的是,朱世安还指控公孙贺使用邪恶的法术诅咒汉武帝,想将汉武帝咒死。盛怒之下,汉武帝将公孙贺一家老小全部捉入监狱,酷刑折磨之后,将其灭族。

这是中国历史上惊心动魄的一战。江湖上的侠客与朝中的权贵交手,竟然是两败俱伤,究其原因,公孙贺敢碰朱世安,实为不智。但既然已经决定对朱世安下手,就不应该再留下后患,最终居然让朱世安于狱中反咬一口,这才是他最终失败的症因。

相比于大侠朱世安的有仇必报,官场上失败者的反扑,往往是更为惨烈。北宋的时候,有一个叫蔡黄裳的官员,他在官场上混了整整一辈子,一直混到七十多岁,仍然不过是一个录事参军。当时的宰相叫陈执中,就建议蔡黄裳离休。可是蔡黄裳不肯,陈执中很是生气,就说:“如果你不自己辞职的话,我就向天子上表罢免或流放你。”蔡黄裳被迫辞去官职,从此对陈执中恨之入骨。

以陈执中看来,这蔡黄裳在官场上混到了七十多岁,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这样的失败者,有什么必要把他放在眼里呢?再者说陈执中让蔡黄裳辞职,这已经给足了这老头面子,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还贪恋官位不去,未免也太“官迷心窍”了点儿。

可是陈执中忽视了这样一件事,蔡黄裳既然已经七十多岁了,那么他的儿子,年纪也一定很大了。实际上,蔡黄裳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蔡确最有出息,经蔡黄裳苦心栽培,很快考中了进士。蔡黄裳临死之前留给儿子的遗言是让儿子蔡确发誓报复陈执中。

很快,蔡确入朝为官,并很快晋升为宰相。而这时候,陈执中也早已告老还乡,他的儿子陈世儒和家中的婢女生了一个儿子,却被另一个婢女因嫉恨而将孩子杀死。蔡确打听到这个消息,立即上书给皇帝,要求把陈世儒一并杀掉。皇帝看了蔡确的上书,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就问:“这个案子,陈世儒也是受害人,他并没有过错,为什么要杀他呢?更何况,他的父亲曾经是宰相,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他有错,朕也要考虑赦免他,以承接陈家的香火啊。”

蔡确回答说:“我朝以孝治天下,五刑可以饶恕的罪过有三千种,但唯有不孝断不可饶。陈世儒此举是为大不孝,若不杀此人,何以服天下人心?”

皇帝辩说不过蔡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蔡确将陈世儒杀掉。

蔡黄裳以其七十岁的老迈年龄,却仍然对宰相陈执中抱有如此之强烈的怨毒,可知这世道人心,尽出人之意料之外。就一般的事物发展规律而言,像蔡黄裳这样报复心如此强烈的老头,世界上罕难遇到,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最经常碰上的,是那些已经沦为失败者的纠缠。

嘉庆年间,一个叫杨思举的年轻官员赴京师,到吏部接受考核。杨思举此人,因为在地方上颇有政绩,此次入京,大家都认为他必受重用。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春风得意,马蹄轻盈。等到了京师,吏部许多官员前来巴结。这些人都是主宰地方官命运的人,虽然他们的官职卑微,可是在对地方官考核的时候,笔头上轻一点或是重一点,都将直接影响到地方官的前程。所以年轻人不敢怠慢,就与这些人周旋起来。

开始的时候,年轻人还是把握着分寸的,但随着慢慢地熟悉起来,他就放松了戒心,再加上他年轻气盛,又贪恋玩乐,不知不觉地就和这些人混杂在一起,或者是饮酒狂欢,或者是狎妓作乐,眨眼间半年时间过去了,上面却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说他行为不检点的事情已经被嘉庆皇帝知道了,皇帝愤怒之下,责令吏部严惩。

直到这时候,年轻人才知道他被人算计了。那些来引诱他寻欢作乐的人,都是官场上的失败者,这些人已经丧失了晋升的可能,就终日混迹于吏部,见到有前程的官员就上前凑趣。不能说他们是存心坑害别人,但是,只要接近他们的人,就难免受到他们过于低俗品位的影响。时日长久,不知不觉地就沦为他们的同类。清朝的时候,被这些失败者毁掉的官员,不知凡几。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官场权力斗争中失败的人,虽然他们的人仍然在官场,却形同流放废黜,知道情形的人都对这些人敬而远之,以免被人视为同类。而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往往不知道详细情形,无意中与这些人交往。这时候他就会立即遭受到其他人的孤立,而且连辩解的机会都找不到。

简而言之,一个人在官场,老大年纪了仍然是庸庸碌碌,多半是有原因的。对这些原因的追究是毫无意义的,只要你沉得住气,保持淡定的心情,假以时日,慢慢都会知道的。但前提是,要保持你的警觉性,注意不让失败者身上那特有的气味熏染到你,就会平安度过你的官场人生,走向成功。

正文 第42章 官场陷阱十: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官场晋升,是需要阶梯的。

有关官场晋升的阶梯,在一本叫《近代稗海》的书之中曾专门提及:

民国初年,有三个人被任命为上海的警察分厅长,赴任之前,上司对他们训话,说:“你们想升官吗?你们想发财吗?容易,等你们到任之后,找几个最爱出风头的年轻人,以乱党的名义把他们抓起来,再电请上级杀了他们,万户侯尚且不难到手,何况区区的小厅长呢?”听了这番训话,其中两个人大为震惊,自忖做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到任不久,就都找了个借口辞职了。而唯独一人,却如同聆听到天机一般,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此人到任之后,果然开始了乱杀无辜。虽有民众不断抗议,但很快,此人就以精明强干而著称,得到了上司的赏识,被任命为警察厅厅长。

用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这是官场上许多厚黑之人秘而不宣的诀窍。事实上,历史上那些成名的大人物,也都熟谙这个法子。

记载:曹操经常对人说,如果有人想要谋害他的话,他的心脏就会跳动得特别快。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悄悄地吩咐身边的一个侍从:“等明天,你在身上暗藏一把刀。我呢,就假装心跳突然加快,然后吩咐人立即将你抓起来,搜出你身上的刀,以证明我有先知先觉之明……至于你呢,千万不要做声,等到事后我再放了你,重重有赏。”

那侍从果然听信了曹操的话,第二天怀藏利刃,来到了曹操身边,曹操假装心跳加快,说:“不好,我身边来了刺客,大家快抓住他。”于是那侍从被众人抓住,搜出了怀中的利刃。侍从按照曹操事先的吩咐,承认了自己想要谋杀曹操,心想曹操许诺过,不会杀他的……可万万没想到,他被推出门去之后,立即就被斩杀了。他显然忘记了一件事:曹操是绝不会允许别人知道此事真相的,不杀了他,何以封住他的口?

可见,曹操此人的厚黑心法,实在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只可怜那倒霉的侍卫,不熟谙官场上的厚黑法则,冤乎枉哉地沦为了曹操的踏脚石,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说:“二多誉,四多惧,三多凶,五多功。”意思是说,最贴近掌权者的文职人员,近水楼台,容易获得称誉。最贴近掌权者的武将,易于立下战功。而远离掌权者视线之外的文臣,就会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远离掌权者视线之外的武将,多半会遭遇到不测之祸。这就是踏脚石法则在起作用的缘故。

亲近掌权者的人,最容易窥测到掌权者的心态,有了利益,就会锦上添花,获得称誉;有了危险,就会落井下石,将过错推到那些与掌权者疏离的人身上。这种现象已经不再是官场的规则了。疏不间亲,这是人类社会的普遍性法则,因应于人性的缺陷而产生,绝不是任何人的主观意愿能够左右的。

大明末年,崇祯皇帝将国家库府中的金银财宝,全部藏到了自己的私人库府之中,动辄拖欠前线将士的军饷,因而被愤怒的将士称之为钱锈。意思是说,钱一旦落在崇祯手中,就会生锈锈死,再也甭想拿出来。饥饿难耐的将士于锦州城发动了哗乱。守将袁祟焕单骑走马,平息了哗乱,然后上书崇祯恳请以国家为重,发还朝廷拖欠将士们的军饷。

朝中群臣见到袁崇焕来信,情知边关危急,纷纷劝说崇祯将库府里生锈的军饷还给士兵。崇祯却阴沉着脸,始终不肯吭声。结果他的心理活动,立即被大臣周延儒捕捉到了,他知道崇祯舍不得掏钱,于是就力排众议,说道:“锦州将士的欠饷,一文也不能给。否则的话,各地的守军知道朝廷懦弱,就会纷纷闹将起来,到时候天下就危险了。”

崇祯皇帝闻言大喜,就问周延儒:“周爱卿,可是袁崇焕说锦州城中,将士骚动,此事该当如何处理呢?”

周延儒道:“大明的将士们,无一不是满腔忠君爱国之心,怎么可能无故骚动呢?这一定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趁机邀功,陛下一定要明察。”

崇祯皇帝听了,顿觉心里一跳。周延儒的字字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仅仅是因为这个贪财短见的皇帝舍不得银子,周延儒主观上就尽其可能地将边关的险局往轻描淡写方面想,既然边关原本无事,当然是袁崇焕这个人有问题。最终一代忠良贤将袁崇焕被崇祯皇帝以千刀万剐的酷刑处死。而后不久,大明江山就此崩塌。

于是,我们就发现了官场上之所以会出现踏脚石现象,正是因为权力的暗恶,才导致了这一规律的出现。但如果你没有掌握权力的规律与社会博弈的法则,越是青春朝气的年轻人,就越是容易成为暗恶权力的牺牲品。所以,不唯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未来着想,同样也是为了净化官场上污浊的空气,学习厚黑法则,掌握厚黑要领,就成为了我们的重大人生责任。

正文 第43章 官场上的机运

官场是怪事高发地带,有的人费尽了心机,却爬不上去,有的人心中无官,反倒是官运亨通;有的人辛苦多年,却不见丝毫起色,有的人初入官场,就平步青云。形形色色的怪异场景,不一而足。

西汉宣帝时,渤海太守龚遂的手下有一个侍从姓王,这个人生性嗜酒,见酒必饮,每饮必醉,从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从来没有清醒的时候。可是龚遂从未斥责过侍从一句,始终把这个醉烂如泥的酒鬼带在身边,就这样过了好几年。

一次,汉宣帝召龚遂入京述职,姓王的侍从仍然跟在身边。到了京师,侍从仍然是天天沉醉于酒乡之中,若然不是酒家来找龚遂索要侍从欠下的酒债,别人都不知道龚遂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就连龚遂自己,都见不到这个侍从的面。到了入宫面见皇帝的那一天,龚遂正要出门,门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龚遂。龚遂低头一看,竟然是醉得不成样子的侍从。

即使是这种情况下,龚遂也没有发火,而是和颜悦色地问侍从什么事。就听侍从醉醺醺地道:“等见了皇上,皇上会问你是如何把渤海治理好的。你记住,你千万不可表功,不管付出多少辛苦,一个字也不要提。你只需要说:‘小臣脑子愚笨,别无所长,幸得圣上英明,德行教化所致……’听清楚了没有?”

龚遂细一想,这么说对啊,当着皇上的面,臣子有什么资格表功?当即连连点头。等进了宫,见到皇上之后,龚遂就照侍从的话回答了皇上。汉宣帝听了后,说:“依你的性格,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快说,是谁教给你的?”龚遂不敢隐瞒,就说出了侍从的名字。汉宣帝听了后,叹息道:“这么有才干的士人,怎么可以不出来做官呢?这都是朝臣们的失职啊。”于是提拔龚遂为水衡都尉,任命醉鬼侍从为水衡丞,两人就此上任去了。

看这个龚遂,他之所以晋升,全凭了酒鬼的一句话。细究起来,这酒鬼也不见得有什么本事,无非是阿谀奉承而已。可是阿谀奉承之人比比皆是,许多人偏偏就是栽在这个奉承上,结果极是悲惨。

南宋高宗年间,权相秦桧专权,于是耗巨资修建格天阁。有个任职江南的官员,想要别出心裁,巴结秦桧,就重金贿赂建筑工人,知道了厅堂的尺寸后,专门制作了一张绒毯,献给秦桧。秦桧收到绒毯,发现尺寸大小恰到好处,顿时勃然大怒,将这名官员立即削职。因为秦桧认为此人在打探他的私隐,所以才会如此震怒。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清乾隆年间,淮扬道章攀桂善于逢迎,时值乾隆皇帝南巡,下旨命章攀桂负责行营建造及宫内陈设,章攀桂费尽心机,将行营修造得富丽堂皇。乾隆到来之后,非常满意。可是等乾隆皇帝入厕小解的时候,发现溺器是以银丝镂制的,突然暴怒起来,曰:“这都是民脂民膏,章攀桂此人居然如此奢侈,枉负了朕怜及苍生疾苦之念,这等人永远也不可重用。”

果然,章攀桂此后再也没有升过官。

有人不求官而得官,有人求官而得不到官,种种情形,已经够让人困惑不已的了。然而官场之上,还有更为离奇之事,有的明明不是官场之人,却稀里糊涂地戴上了乌纱帽。

南宋秦桧专权之时,有一个胆大妄为的读书人,伪造了秦桧的书信,跑到扬州去行骗,结果被扬州太守识破,当场拿下,然后把这个骗子送给秦桧处理。秦桧见了此人,立即吩咐给这个骗子安排一个合适的官做。人们惊问其故,秦桧解释说:“非常时期,非常处理,此人胆大妄为,多少是有点小本事的。而且他的罪过又不至死,杀他不合情理。可如果惩罚了他,只怕他会怀恨在心,逃到金国那边。若为金国所用,岂不是不利于我?”

秦桧此言一出,就连对他切齿痛恨的政敌都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此人能够擅权,并能杀害民族英雄岳飞,就说明他当属绝世之奸雄,所思所虑,不是寻常人物所能考虑得到的。

人们甚至认为,比之于秦桧,连北宋名臣范仲淹都有所不及。范仲淹时代,正逢西夏英雄李元昊崛起,凌犯大宋。于是范仲淹经略边疆,与西夏作战。有一天,有两个人拖了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张元李昊两个奇怪的名字,从范仲淹门前招摇而过。范仲淹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是用这种办法来求官,但疑心此二人未必有什么能为,就没有理会。结果此二人恼怒之下,径直拖着石碑去了西夏,李元昊却不敢怠慢此二人,立即授予官职,从此,此二人为西夏效力,不断进犯北宋,让范仲淹伤透了脑筋。

古人比较秦桧与范仲淹对类似事件的不同处置方式,都认为秦桧明显比范仲淹高明。可是高明归高明,秦桧这厮如此一个搞法,就会让官场上挤满了骗子,热闹倒是热闹了,可对于人们认识官场来说,平添了许多麻烦。

官场上不唯有骗子,有醉鬼,有赌鬼,甚至还有色鬼,诸多光怪陆离的现象掺杂在一起,却为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开辟了一条晋升之路。

正文 第44章 官场机运的法则规律

正因为官场上并非是一片圣土,尽多普通百姓所无法想象的奇怪之事,所以新入官场的年轻人,无不是面临着巨大的晋升机会。若然是年轻人能够把握住的话,则人生的仕途从此得以飞黄腾达,从来都不在话下。

然而,尽管年轻人雄心勃勃,信心百倍,但如果他们不洞察世事人心,不熟悉官场上的博弈之道,不对年轻人的晋升法则有所掌握的话,往往会错失机会,沦为官场上的垫脚石,从此意气消沉,一蹶不振。

官场之上,存在着一个隐秘的新人晋升法则,简单表述如下:

法则一,只有新人才存在着晋升的可能。

法则二,获得晋升机会的官场新人,会直升到最高点。

法则三,如果新人时期没有获得晋升,那以后就永远不会获得。

这三条法则,描述的是这样一种情况,官场之上,唯有新人才会有可能升官,而且一旦晋升,就会势无可挡地升到最高一层。在古代的朝廷里,新人会一帆风顺地晋升到宰相或是大学士的级别,在现代社会,新人会晋升到仅次于最高权力者的位置。但如果在新人进入官场的前三年没有晋升,那就丧失了晋升到最高位置的可能,如果在前五年没有晋升,那就永远也不可能升职了。

那么,这三条法则,是否有什么依据呢?

先来看第一条,只有新人才存在着晋升的可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举凡一个有限范围的官场,老员工、老臣子们为了争夺晋升的机会,明争暗斗,各逞机心,往往会搞到势同水火的程度。

官场仕途上的争斗,极尽诡奇,其方法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例如咸丰年间,大学士孙玉庭的孙子孙毓汶,才学过人,矢志夺得头名恩科状元,不做第二人之想。唯有同为大学士的翁心存的儿子翁同龢,是孙毓汶在考场上最为强劲的对手。谁都明白,此番科考之争,实际上是未来的大学士之争,谁夺得了头名状元,谁就夺得了未来的大学士之位。所以孙翁两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孙玉庭与翁心存同为大学士,所以两人的府邸,也相距不远。临到科考的前一夜,孙玉庭忽然派人来请翁同龢,翁同龢是晚辈,不敢不去。去了后就见孙玉庭早已摆下小宴,与翁同龢把盏言欢,一直谈到下半夜,才让家人扶翁同龢去客房里休息,翁同龢的头刚刚挨到枕头上,就听门外惊天动地的爆竹声响了起来。爆竹响了一夜,翁同龢也被吵得一夜没睡。

等到第二天进了考场,翁同龢拿起笔时,只觉得困意上来,恨不得趴在书案上大睡一觉。直到这时候他才醒过神来,原来他上了孙玉庭的恶当,昨夜的欢宴爆竹,都是孙家精心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让翁同龢临场发挥失常,以便让自己的孙子孙毓汶夺得头名状元,进而夺得大学士之位。

虽然心中痛恨孙家入骨,可翁同龢已经中计失策,困倦已极,又能怎么办呢?急愤之中,他的手一摸兜,忽然摸到了家人放在兜里的两支人参,急忙将人参拿出来,含入口中,汁液流贯,顿时他神志奋发,挥毫疾书,一气呵成,竟然压倒孙毓汶,如愿以偿地夺得了头名状元。

从此以后,翁同龢就有了一个绰号:人参状元。而孙、翁两家,也因为这件事彻底撕破了脸皮,势同水火,攻讦不休。朝政也迅速地分化成孙、翁两党。咸丰若想重用孙党之人,翁党就会拼死阻拦。咸丰如果想任用翁党的人,孙党之人就会不惜头破血流,冒死进谏。

所有时候的官场,或明或暗,都存在着类似于孙、翁这样的党争,有的甚至非止两个派系。争权夺利的最后结果,是在权力执掌者的威势之下,最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这种平衡就标志着双方或多方的势力人马,就好比是笼子里的螃蟹,你揪住我我扯住你,相互纠缠在一起,谁也不允许对方爬上去。在这种博弈平衡的态势之下,纠斗的双方,已经不再考虑自己晋升的可能,所思所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让对方的人马升上去。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获得晋升机会的,只有官场上的新人。

因为新人初入官场,没有介入到任何形式的派系纠争之中,身上背负的历史包袱少,与官场诸人没有丝毫的怨怼。事实上,古往今来的官场之上,让新人晋升,从来是解决官场派系之争的不二法门。

而且,如果新人洞察世道人心,熟谙官场博弈法则,就会知道自己何以能够获得晋升的机会。这时候如果能够做到长袖善舞,居中调度,利用官场之上不同派系的争斗机会,指挥自若,运用自如,就会毫无阻碍地一飞冲天,直接迈到人生事业的最高点。

比如说北宋时代的才子苏东坡。他参加科举,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进士及第,遂被吏部任命为河南福昌县主簿,苏东坡却拒绝赴任。他的老师欧阳修就问他为什么,苏东坡就回答:“主簿这个职位,官职小,事务杂,难度高,麻烦多,是属于有过无功的差事。我如果干这个差事,仕途就彻底毁掉了,所以我宁肯放弃,也绝不赴任。”

欧阳修见苏东坡聪明绝顶,洞悉官场隐微,大喜,就力荐苏东坡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秘阁考试,也就是御试。苏东坡轻易地考到了第三等,这是有宋以来最高的等级,放眼整个北宋,只有苏东坡和宰相吴育获得过这个名次。

当时的皇帝宋英宗大喜,就要任命苏东坡为翰林学士。如果这个任命通过的话,苏东坡的人生仕途,就彻底圆满了。但是没想到,皇帝的提名却被宰相韩琦否决了。韩琦的意见是,苏东坡这人有才是有才,但缺乏实际工作经验,官场上的地位应该是干出来的,而不应该只凭了几首诗词就可得到。

宰相韩琦说得合情合理,更何况他又不是故意为难苏东坡,而是出于对国家利益的考虑,就连英宗皇帝都无法驳斥,只好退一步,任命苏东坡为自己的私人秘书。但是韩琦仍不同意,韩琦建议就让苏东坡留在皇帝身边,至于官职吗,等到苏东坡日后有了优秀的表现,还愁缺了他的官做吗?

就这样,年纪轻轻的苏东坡因为洞悉官场博弈法则,终于如愿以偿地走到了皇帝身边,这是古代官场无数官迷琢磨一辈子也办不到的。

但是,新人晋升的第二条法则生效之后,第三条法则马上就会起到作用。也就是说,如果苏东坡不能够迅速地做到宰相的位置上,那么他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历史的发展,果然是丝毫不爽。谁也料不到那最赏识苏东坡的英宗皇帝竟尔短命,还没等苏东坡找到表现的机会,英宗就一命呜呼了。

于是新皇帝神宗登场,只不过皇帝换届的这么眨眼工夫,苏东坡就已经成为了官场的老前辈,现在的新人是刚刚从基层提拔上来的王安石。那王安石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入主了宰相之位。官场新人晋升的法则,在王安石身上重演了一遍,留给苏东坡的,只剩下官场新人晋升的第三条法则了。

第三法则就是:初时你没有晋升,以后就永远失去机会。而苏东坡失去的不止是机会,还有官位,甚至包括了他的人身自由。王安石推行变法,老臣子司马光决意反对。因为苏东坡反对变法的态度不够坚决,结果被保守派视为变法派,又因为苏东坡并不认同王安石的变法,又被变法派视为保守派。此后苏东坡先是遭到一系列的贬官惩罚,后来又遭遇到乌台诗案,被下在狱中,险些丢了性命。

苏东坡的遭遇,在体现了官场新人晋升法则的同时,也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件事:官场新人,万万不可输在起跑线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正文 第45章 官场机运一:贵人来相扶

官场之上,若然是得到有实力的大人提携,则晋升之阶,自然而成。所以古时候的官场上就盛行贵人提携之说,官场中人为了功名二字,终日奔走于权贵豪门之间。比如说乾隆年间,权臣和珅用事,文武百官争先趋奉。每天和珅上朝的时候,官员们都站在道路两侧恭迎,去得晚了就找不到地方,每天都会有官员因为争夺地盘而厮打起来。当时百官们恭立的地方,是一条胡同,称为抱子胡同,因此当时有人写诗说:“绣衣成巷接公衙,曲曲弯弯路不差,莫笑此间街道窄,有门能达相公家。”

康熙朝的时候,是权臣明珠用事,所以当时朝中内外各部门的官员,往明珠家里送礼的络绎不绝。因为人太多,往往是十多天也通报不上去,于是百官就出高价将明珠府邸四周的房子全都租下来,住在里边,每天排队到明珠家门口递帖子。等到帖子递到了,礼物收下了,下一次送礼的机会又来了,于是众官继续去明珠府邸门前排队。

这么多的官员扎堆挤在一起,所希望的无非是让明珠或和珅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可这样一来,我们就发现了问题,每个人都希望贵人来扶自己,可是贵人他凭什么要扶你呢?你有什么非要让人家扶你不可的理由吗?没有扶你的理由,贵人却自动自发地来扶你,这贵人岂不是缺心眼?

既然是贵人,能够对你的前程命运产生决定性的影响,那么他一定是处于一个关键的位置上。理论上来说,像这种微妙而关键的位置,是不会有缺心眼的人的,所以如果你一厢情愿地指望贵人哪天突然昏了头,闲着没事非要扶你一把,这种指望多半会落空。

明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情,大家为什么还趋之若鹜呢?

这是因为,千古以来,时运这个概念,始终是官场上不容忽视的主题。出于对规律的无知与茫然,官场中人对时运的思考已经陷入了近乎疯癫的状态之中。例如清朝道光年间,通州知州收到了故友的一封来信,说是此时正泊舟于河面之上,急需百两银子做盘缠。通州知州就立即命家人把银子送去,家人去了不久,就带着一纸回执回来了,知州仔细一看这回执,不对头,回执上的落款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可这事也怪了,两家人认都不认识,那家人怎么就敢收下知州的银子呢?可是这位知州又一想,银子已经送出去了,不管对方是因为什么理由收下的,再往回要,肯定会闹得两厢里不愉快,还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吧。他没有再追究这件事,而是又补了一份银子给故友。

眨眼十几年过去了,通州知州仍然没有获得升迁的机会,也早已绝了升官的念想。忽然有一天,朝廷发来文书,竟然将通州知州升任为知府。新知府兴高采烈地去上任,可还在困惑是谁在朝廷里帮了他。听说现在主政的是慈禧太后,通州知州忽然想起十几年前收下银子那家人的回执来,那竟然正是慈禧本人的回执。

原来,十几年前,慈禧还只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她的父亲在湖北病亡,她就独自扶柩还乡,到了通州,盘缠用尽。正当慈禧走投无路的时候,忽然通州知州送来了一百两银子。尽管明明知道这银子是送错了,可是慈禧顾不了那么多了,收下银子,写了回执,开船就急急走了,幸亏通州知州没有追究,才让她渡过了难关。十几年过去之后,慈禧于咸丰死后,开始主政,忽然间想起旧事来,就有意放了通州知州一任美差。

这样的事情,带有鲜明的不确定的特点,却是官场中人梦寐以求的。只是因为不明白此事的内在规律,所以才会出现官场上的群体盲目现象。

事实上,这个规律实在是非常地简单。早在东汉年间,就有一个叫孟佗的人,把这事琢磨明白了。只是由于大家疏于读书,才错失了大好的升官时机。

东汉灵帝的时候,宦官张让用事。朝中众官员为了巴结他,每天一大早开始,络绎不绝的车辆就向着张让家门前驶去。几乎朝中诸官都聚集在了张让家门外,自觉排成长队,等待张让的接见。但往往是空排了一天的队,也等不到张让的吩咐,只能是第二天起个大早再回来排队。

张让门外的官员长队,被一个叫孟佗的人看到了,于是他将家产全部卖掉,倾其所有,结交张让家的一个管事家奴。不管管事家奴有什么要求,孟佗都不惜花费一定会满足他。时间久了,管事家奴对他很是感激,就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的吗?”孟佗说:“我要你帮我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明天早晨的时候,我坐车去你家门口,到了门前,请你迎出来,对我拜上一拜。”管事家奴如释重负,说:“我以为是什么难事呢,原来这么简单啊,那好办。”

等到了第二天,孟佗果然坐着车子来到张让家的门前。这时候就见管事家奴急急地从门里迎出来,对着孟佗的马车毕恭毕敬,长施一礼。这情景被众官看在眼里,顿时大吃一惊,都认为孟佗此人定然是来头不小,否则的话,张让的管事家奴,怎么会对他下拜?于是众官纷纷上前巴结,送钱送物,曲意承欢,以结交孟佗。于是孟佗迅速暴富,他将收受的一部分珠宝献给张让,张让大喜,就让他做了凉州刺史。

孟佗的故事,让我们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故意帮助你的贵人,是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你不自己想出妥善的办法,难道还想让贵人自己想出法子,巴结着来帮助你吗?

对于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来说,效法孟佗,不失为一个事半而功倍的好法子。要知道,那些官场上的老员工,由于在官场上浸淫日久,难免会沾染到一些坏毛病,早已被掌权者放弃。如果没有放弃,他们早就获得了晋升的机会。但当一个年轻人来到的时候,掌权者就会对新人抱以无限的希望,他会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看这年轻人是不是可造之材,如果是的话,掌权者当然愿意锦上添花,拉你一把。但如果掌权者在你身上看不到什么闪光点,那么他也就没有理由非要难为自己。

如果年轻人愿意以自己的心灵力量去影响掌权者身边的人,那么,他在掌权者的眼里,就会变得越来越理想,掌权者就会不知不觉地发现你有越来越多的优点,慢慢的,当时机成熟的时候,不需要你多说什么,机会自然会奉送到你的面前。这其中需要我们注意的就是:你必须要在自己的人格缺陷全部暴露出来之前成功。否则的话,一旦你的人格缺陷大暴露,那么,你马上就会被掌权者放弃,从此沦为意气消沉的失败者,再也不会有丝毫的机会。

正文 第46章 官场机运二:学会烧冷灶

所有的官场人,都是一只灶台,别看现在冷冷清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燃烧起熊熊的焰火。如果在灶台燃烧之前你先烧一把火,也就是在别人落难的时候,拉扶他一把,那么,等到他得势了,自然也就不会忘了你。

晚清有个村农费老头,就是这一冷灶哲学的信奉者。可是这老头运气不佳,活了一辈子,只不过是乡下的一介土财主,始终未得机缘进入官场。但是费老头年纪虽大,痴心不改,经常在家里教导家人,要留意远近官场动静,倘若发现有官场中的人失势,务必要拉他一把……有一天,儿媳妇去河边洗菜,见到一条漏水的乌篷船,船上的人半截沉浸在水里,模样像个当官的,冻得脸皮、手脚青紫,儿媳妇急忙跑回家,把这事告诉了费老头。

费老头立即赶到河边,一问,才知道漏船之人也姓费,是一个巡抚,上任途中,不幸船漏,偏又遭遇了顶头风,所以滞留于此。于是费老头将费巡抚接回家去,好茶好饭,好酒好菜,款待了多日之后,又送足了盘缠,依依不舍地送费巡抚去上任。

费巡抚到任之后,思前想后,越发地感激费老头的援手,就捉到几个强盗,下在牢中,并强迫强盗供认费老头是他们的同伙,然后拿着这纸供状,派了衙役将费老头捉来,下在大狱。然后费巡抚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到监狱里去探望费老头,与费老头对坐饮酒,承诺一定要帮费老头洗清冤枉。费老头感激不尽,就吩咐家人多送银子给费巡抚,好让人家打点上下。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年,费老头的万贯家财差不多都搬到了费巡抚的家里,费巡抚这才放了费老头。

虽然家财花光了,但是好歹留得了一条命在。费老头对费巡抚感恩不尽。只不过,自己与那几个强盗素不相识,他们为什么会攀扯自己呢?于是费老头就备了酒菜,去监狱里探望那几个强盗,好言好语地相问,强盗们终于把真相说了出来。得知在幕后指使,栽赃陷害自己的竟然是自己视为恩人的费巡抚,费老头如受雷击,回到家里,破口大骂儿媳妇,如果不是她到河边洗菜,恰好遇到费巡抚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家里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儿媳妇无端遭到责骂,悲愤之下,悬梁自尽。见媳妇死了,儿子也悲愤不已,悬尸于妻子身边。好端端一个家落到这种地步,费老头心下灰凉,也自悬梁死去。临死前他留下手书,详细地控诉了自己沾官惹祸的过程,此事才传扬开来。

从费老头这件事上,我们明白这样一个道理:烧冷灶也有烧冷灶的内在规律,万一烧得不对,不仅不会碰到好运,还会惹火烧身。

那么,冷灶这东西,到底如何一个烧法,才会对上路数呢?

第一,你烧的必须是冷灶,而不能烧毒火灶。也就是说,你至少要了解对方的情形,知道对方的为人。如费老头,连对方的品格秉性都不知道,就胡乱巴结一气,难免会让对方疑窦重重,对费老头的动机产生怀疑。

第二,你要有足够的理由。冷灶不是人人烧得起的,当你毫无缘由地去巴结一个穷途末路之人的时候,他会先怀疑你的智商——好端端地你突然来巴结他,想打什么坏主意?然后他再将你和他作个比较,一旦得出你智商低却钱比他多的结论,就会引发其人内心的怨毒与杀机。

第三,你必须足够强,让对方感觉到你是在赏识他,而不是太缺心眼或是家里的钱太多没地儿花。这一条是烧冷灶的重中之重。一碗米养个恩人,一升米养个仇人,若然是你花了许多的钱,却没能烧出对方的感激之心,那么这个冷灶,不烧也罢。

烧冷灶,就意味着主动结交落魄之人,但如果你烧不对人,烧的路数不对,烧不出一个理想的效果来。那么,你烧冷灶的做法,非但被烧之人不会感激你,反而会引发被烧之人政敌的憎恨,平白无故惹祸上身,这才是划不来的买卖。

说到烧冷灶,民国年间上海大名人杜月笙,是干这活的一把好手。

说起那杜月笙,他少年时代单身入沪,单凭了满腔的江湖义气,白手起家,成为了上海滩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追溯此人的成功心路,其对烧冷灶有着独特的法门及诀窍。

当杜月笙于上海滩上风云日起、众所瞩目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落魄潦倒的人找上门来,开口就向杜月笙借一大笔钱。来人素不相识,见面就狮子大开口,引起了青帮兄弟们的愤怒。可是杜月笙细看来人,见此人仪表不凡,知道此人终非池中之物,就二话没说,将钱奉上。

可是未及几日,那人便将杜月笙的钱挥霍一空,再次回来借钱,数目比上次更大。杜月笙仍然如数照付,等来人拿钱走了之后,就派了兄弟再拿一笔钱追了上去,怕这怪人这一次还是不够挥霍的,索性多给点。

这一次,这个人拿到钱后却没有再挥霍,而是离开了上海滩。几年之后,他再回来时,已经是国民党军统头子了。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戴笠。此后戴笠与杜月笙换帖,拜为兄弟,相互之间,彼此照应,让杜月笙的影响力进一步地扩大。

杜月笙烧冷灶成功,不在于他财大气粗,也不在于他有势力有背景,而在于他有一双善于识人的眼光。他的眼睛不唯是能看透一个人未来的造就,更能看透一个人的品行。而后者,却比前者更为重要。

烧冷灶的技巧就是这样,如果你知道怎么烧是错的,那么你就会避开错误的方法;而如果你知道如何烧是对的,你就会发现其中的法则。

正文 第47章 官场机运三:逆势而为之

官场一如股市大盘,始终存在着一个或上升或下降的趋势,所以官场中人尽管各怀心思,但在大是大非的选择上面,还是很容易达成共识的。但是,权力本身的特性决定了官场上的不确定性,一旦执掌权力者胡作非为,官场主流的价值观念就会遭受到强烈的冲击。

东汉末年,宦官乱政,朝中士大夫非常愤怒,就与宦官的势力形成了正面的冲撞。这时候有度辽将军皇甫规,此人颇有远见,知道朝野之间不日将会掀起血腥的大屠杀,就上书称病,请求退休辞职。朝廷却不批准。于是皇甫规心生一计,他故意越出自己管理的辖区,去替一个朋友办理私事,然后再派他的一个门客,假装去并州刺史胡芳那里告密。告发皇甫规擅自远离军营,想让胡芳弹劾他,从而好让朝廷削去自己的官职。

可是不承想,因为士大夫的势力与宦官的势力已成水火,不日之间就会展开大决战,此事人人看得明白。所以胡芳接到密告后,就立即明白过来了,说:“这个皇甫规,实在是太狡猾了。他无非是想借此机会逃离官场,好远离冲突罢了,他休想,我要为朝廷爱惜人才,非但不弹劾他,还要替他隐瞒。”

皇甫规的心思被人看破,没有办法,只好坐等朝野大战。没过多久,汉桓帝死了,新任小皇帝为汉灵帝,宦官张让和赵忠就利用汉灵帝贪财的心理弱点,替汉灵帝搜刮金银珠宝来引诱皇帝。汉灵帝果然大喜,就公开宣称:“张让是我的父亲,赵忠是我的母亲,在这世界上,他们是最爱我的人。”于是张让和赵忠就要求诛杀士大夫,并将士大夫称之为党人。汉灵帝听不懂,就问:“党人是什么意思?”张让说:“就是说他们要造反。”汉灵帝问:“造反又是什么意思?”张让说:“就是要推翻你,不让你当皇帝捞钱了。”

汉灵帝一听,勃然大怒,立即下旨诛杀朝中的贤良大臣,一时之间腥风血雨,数不清的士大夫在这场冤狱中遭到屠杀,但在被朝廷缉杀的名单上,却没有度辽将军皇甫规的名字。而皇甫规却认为自己也是有名的英雄豪杰,此次宦官大举诛杀贤良士大夫,肯定有自己一个。可是杀来杀去,却没有他的事儿。皇甫规大怒,认为这是朝廷对他的污辱,就愤怒地上书说:“被你们诛杀的那些贤良士大夫,都是我的知交好友,有许多人做官,还是因为我的推荐。因此,这次诛杀的名单上,不应该缺少了我,我强烈要求被诛杀。”

这封信递了上去,天下人都为皇甫规捏了一把汗,可奇怪的是,宦官势力集团见到信之后,居然没有丝毫的反应,并没有派人来抓捕皇甫规。皇甫规上书求死而未死,反而为他赢得了清名和荣誉。及到后来士大夫冤案洗清之时,皇甫规俨然获得了巨大的声望,已是士大夫的领袖了。

实际上,当皇甫规递交这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宦官势力集团虽然凶恶,却都是些大字不识的蠢人,只因他们迷惑住了汉灵帝,所以才敢如此胡作非为。而且,宦官们对士大夫的报复虽然凶狠,可是这些人却又知道自己的缺陷,特别渴望能够获得士大夫的认同。那些被诛杀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对宦官表示了最大程度的蔑视,才引发了宦官集团的杀机。

皇甫规因为洞悉宦官集团的心理弱点,所以逆势而上,公开挑战,不唯是赢得了朝野的赞赏,同样也让宦官们在内心中更加地欣赏他,甚至渴望与他结交。

和皇甫规同样洞察宦官们这种心理的,还有颍川名士陈寔。陈寔其人,以名望道德名满天下,当汉灵帝下诏诛杀贤良士大夫的时候,他说:“如果我不下地狱,众人就没有依靠,所以现在是我出面的时候了。”于是陈寔拄着手杖,自己来到了监狱里,请求将他拘禁起来,于是天下之人,再次称善。

正当众人为陈寔的义举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宦官张让的父亲老死了。而张让的老家,也是在颍川,张让自己是个宦官,最渴望的就是能够荣耀乡里,以洗耻辱,就命令地方官:“必须要让颍川当地的所有名人名士都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却不承想,等到了葬礼举行的时候,颍川当地的老百姓全都来参加葬礼了,偏偏有名的士人一个也没有到场。

正当张让尴尬的时候,陈寔又说话了。他说:“如果我不入地狱,又如何把别人从地狱里救出来呢?”说完这句话,陈寔独自一个人,拄着拐杖,去参加奸宦张让父亲的葬礼去了。当地士人对此错愕不已,都认为陈寔不应该这样做,可是宦官张让却感激不尽。后来在诛杀士人的时候,他特意吩咐,一定要对颍川地方的士人网开一面,各地官员不得擅自诛杀或是拘禁。到了此时,众人才明白了陈寔逆势而为的因由,全都在心里感激他,交口称赞不已。

逆势而为,攫利而止,这个官场博弈学的规律与法则,不止是读过书的士人如皇甫规、陈寔等人明白,就连当时的老百姓,也全都是心知肚明的。

上记载,正当士大夫们为宦官势力集团所捕杀,整个中国一片腥风血雨的时候,京都洛阳城中,忽然数十名百姓聚集到汉桓帝的陵墓前,放声嚎啕,自称是汉桓帝的儿子。汉灵帝得知这种情形,深受感动,就下诏将这些人全部任命为官员,以替补被杀害的士大夫的缺。

于是朝廷少了许多有胆有识的士大夫,却多了一群大字不识的狡黠乡民。用这些人治理天下,结果可想而知。结果没过多久,黄巾起事,群雄四起,东汉帝国就此而覆亡了。

这几个故事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官场之上的主流价值观念,是不容颠覆的。所以逆势而为虽然能够短期内奏效,达到晋职升官的目的,但如果想长久平安,更进一步,那就必须进一步地研习厚黑之术,以维护官场上的主流价值观,这样才能够真正地达到如皇甫规、陈寔这般的无上境界。

正文 第48章 官场机运四:与失败者结盟

任何一个年轻人初入官场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不成熟的一面,稚嫩,单纯,性格明快而耿直。这光景被官场老前辈看在眼里,就会顿发无限的感慨。

而年轻人晋升的机遇,就在老前辈们的感慨之中。

过了气的职场老人,见到年轻气盛的新人,就会回想起自己初入职场时的状态,他们在年轻人身上发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就会想,这年轻人的情况,和我当年真是一模一样啊,可如果我那时有现在的经验、智慧和阅历,那么我早就抓住机会,青云直上了,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种意气消沉的地步呢?

这时候年轻人的机会就来了,那些早已失势的老家伙们,会在无意之间踱到年轻人近前,叹息上几声,如果年轻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话,那么他们人生的成功之路,就由此而始了。

但是,人性的固有规律最终葬送了多数年轻人的前程,这个规律就是年轻人的人格过于脆弱,无法承受外界的否定信号刺激,一旦发生这种事,人格就会摇摇欲坠,呈扩大趋势以维持自身的存在。表现在官场现实上,就是年轻人总是表现出心高气傲,对老家伙们的耳提面命不感兴趣。

也就是说,大多数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对于老家伙们的教导是持否定态度的。而这教导恰恰又会成为官场新人的一个大好机会。

清乾隆年间,两名年轻人被补到吏部,负责替吏部的大员们誊写公文。这两个人一个姓冯,另一个姓张。两人来到之后,才发现吏部人满为患。原来,自康乾盛世以来,太平时节,国富民安,朝中的官员们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就想尽法子扩大衙司的编制,把工作都推给部属来做,自己则闲下心来喝茶聊天,挖空心思琢磨皇帝的心意。那些后期进入吏部的年轻官员,名义上是官,却与上司的仆佣没什么区别,不唯要承担所有的工作与责任,而且永无出头之日。

冯张二人来到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霎时间,两人的雄心壮志登时破灭,浮上心来的唯有满腹的悲凉。

虽说是两个人同时意志沉沦,但表现却大为不同。冯生觉得自己即使在吏部做到老,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而且,如果工作做得多了,一旦出了差错,难免还会祸及自身。于是冯生就跟着吏部中那些暮气沉沉的老书吏们一样,当着上司的面,勉强表现一下,等上司一走,就立即扔掉工作,开始品茶聊天。再后来,他开始和老书吏们经常溜出衙司,流连于花街柳巷之中,把所有的工作,全都推给了张生。

张生承担了所有的工作,也承担了更多的麻烦,只要工作上稍有过失,就会遭到上司的严词质诘。张生唯唯诺诺,却仍然继续抄写着文书。有一天,他正在誊文的时候,一个老文吏慢慢地踱了过来,和张生闲聊了几句。原来,这老书吏也与张生一样,他于康熙年间进入吏部,熬过了康熙雍正两朝,苦苦地干了一辈子,除了隔三差五遭到上司的责骂之外,别无所获。想到自己未来凄凉的晚景,老书吏内心绝望已极。这时候看到年轻的张生又走上了他的老路,忍不住走过来指点一二。

于是在当时的吏部中,新入官场的冯张二生,都与老气横秋的失败者结成了联盟。冯生这一盟派,精熟糊弄上司的办法,最善于推卸责任,俸禄不少一粒米,活得极是逍遥自在。而张生这一盟派,却是最辛苦的,他们终日守在枯燥乏味的书房之内,不停地誊写文书,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不过,这两个盟派的区别是,冯生他们把全部心思用在如何糊弄上司、如何吃喝玩乐上,而张生和老书吏却始终是等待着机会。

不久,乾隆皇帝离京赴江南,朝中大部分官员随行,留下来的更加没有心思工作,冯生一群人索性就居住在了妓院里,连衙司都懒得回。只有张生和老书吏走不开,他们两个继续在书房中抄录文稿。这一天,两人正在忙着,突见门外走进来一人,两人抬头一看,张生不识得来人,老书吏却吓得呆了:“皇上,您不是南巡去了吗……”

来的正是乾隆皇帝,只因为大小金川地区发生叛乱,乾隆急忙赶回京师处理,发现吏部竟然人去屋空,盛怒已极,便质问张生和老书吏,惊奇地发现这两人竟然熟悉所有政务,于是当即传令,命张生即刻赴大小金川的岳钟琪帐下,负责督运各地的粮辎;老书吏经验丰富,政务娴熟,转赴军机处,另有重用。

一日之间,两个谁也不知道的小书吏竟然飞黄腾达,羡煞了朝中几乎所有的人。尤其是冯生,更是百爪挠心。张生升官之日,正是冯生遭受到严厉责罚的时候。冯生思前想后,越发感觉到自己遇人不淑,悔不该结交那些于己无益的同僚,空误了自己的前程。

然而冯生却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他和张生的区别,在于结交的人不同,却不知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只是因为他身上的失败者气味太重,才会将别的失败者吸引过来。而张生身上具备的则是成功者的素质,所以才会得到合适的人给予合适的指点。

所有的年轻新人,进入官场之后,都面临着与同僚结交的情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想知道你将来的造诣如何,只要看一看与你交往的人,就很容易知道。如果你发现自己结交的朋友只能固化你的人生失败,那么,是你需要换朋友的时候了。

正文 第49章 官场机运五:稳步健行

由于涉及人性的惨烈博弈,晋升之道,宜缓不宜急,宜低不宜高,倘若过于急切,升任的位置过高的话,就会引发竞争对头的激烈反弹。

北宋名臣张方平,历练沉稳,深得儒家思想的精髓。他比较重视选拔年轻的官员。最早被他看中的,是王安石。于是张方平就将王安石调到身边,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王安石是一个天生的改革家,不管是衙门里的规章制度还是公文的格式,亦或是衙司值班的规矩,只要落在他的手里,就统统改过。张方平心想,这样的人,是做大事的人。但儒家是反对做大事的,因为做大事就意味着将整个国家的利益盘子掀起来,也就是所谓的利益结构调整。利益调整妥当了,当然是一好百好,一旦调整不好,那就意味着天下大乱,搞不好还会引发大规模的流血冲突与战争。

后来张方平认为,当时的北宋对于利益结构的调整,没有任何社会性的准备,变法行不通,因此王安石不可用。于是张方平罢斥王安石,又将选拔的目标转移到了苏东坡的身上。而苏东坡才华横溢,不甘沦为数黄论黑的笔墨之吏,急切地想获得足够的空间,以便施展自己的才华。张方平却对此不以为然。

张方平知道,单以苏东坡的才华而论,理应大红大紫。但是,苏东坡太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没有社会根基,没有一大批支持你、追随你的人。年轻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就意味着对人性的暗黑缺乏足够的了解。说透了就一句话,年轻就意味着缺乏足够老成世故的人际政治斗争经验。

官场晋升的空间,本来极为狭窄。大批的官员聚集在官场,注定了很多人一生一世也没有晋升的可能。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后来而上,凌驾于他们的头上,就会让他们气愤不平。纵然是众官员心平气和,愿意接受现实,却也奈不得家人与朋友的讥刺,同僚的嘲弄。于是官员们对于后来居上的年轻人就会产生强烈的不满情绪,这种情绪如同燎原的野火,顷刻之间就会席卷官场。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面对着官场上无数官员的怒火与攻讦,再加上年轻人缺乏足够的人生经验与勇气,结果往往会是相当地惨烈。

所以张方平不支持苏东坡入京为官的想法,他建议苏东坡先从基层干起,却被苏东坡断言拒绝。张方平一怒之下,就为苏东坡出了三道难题,却都被苏东坡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到了这一步,张方平只好叹息一声,任由苏东坡去了。

然而苏东坡一入京师,就和刚刚被皇帝从基层提拔上来的王安石相遭遇。两个人都是年轻气盛,又都是历史上伟大的人物,此时相逢,自然免不了一场大战。苏东坡以谏官的身份弹劾王安石乱政害民;王安石更狠,索性上书要将全部谏官一并流放,以便让他大权在握,推动变法。

这时候的王安石,正如张方平所料定的那样,他虽然力主变法,但在官场上的资历太浅,影响不足。开始只是因为在基层变法成效显著,才受到皇帝的重用,然而他在朝廷中根本没有自己的支持者,在与苏东坡的政治斗争中,势单力孤。最重要的是,王安石和苏东坡一样缺乏政治斗争经验,手腕不够圆滑,在遭遇到反对的时候,就会生出强烈的仇恨之心。他建议废除谏官制度,这等于是开罪了整个官僚阶层,无数大小官员还指望着当个谏官混饭吃呢,王安石居然要砸他们的饭碗,这岂能罢休?

王安石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的弱点,立即被官场上的一群精明人物抓住。这群人集结了官场上一大批的人物,以一个叫吕惠卿的人为首,他们打着支持变法的旗号,迷惑了王安石,王安石把这些人尽数提拔。这些人主政之后,首先是支持王安石,将苏东坡流放,然后吕惠卿突然翻脸,公开了王安石给他的书信,信中谈到了如何对皇帝隐瞒坏消息的事情,这让皇帝大为震怒,才知道他倚重的王安石竟然也和别人一样欺骗他。

于是王安石也被赶出了京师。

被赶出京师的王安石,回想起变法的历程,深感自己政治经验不足,才会为小人所利用。后来他与苏东坡相逢,两人说起当年之事,不胜唏嘘,然而已经是时过境迁,纵然是后悔,却再也没有可能弥补了。

细究王安石的变法失败与苏东坡的仕途坎坷,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两人升得太快,还没有养成足够的政治智慧,就面临着历史上最惨烈的大交锋,失败也是合乎情理的。

反观张方平等人,情况与苏东坡、王安石恰恰相反,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也素负精干之名,但是他们做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是从最底层的小官吏做起,每有晋升,其对官场的博弈法则及政治智慧都进入一个新的境界,等他们走到人生最高峰的时候,既有着为数众多的支持者,又有着赫赫的实际政绩,更兼他们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绝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所以年轻人初入官场,最忌急于求成,而应该先行夯实成功的基础,才能够在有生之年悠闲地品味成功所带来的快感。即使有一步飞升的机会,也应该慎之又慎,非得有官场上的全面资源支持不可,否则难免会功败垂成。

正文 第50章 官场机运六:扮猪吃老虎

年轻人只要有能力,有才气,就不愁不能出人头地。要知道,不论于古于今,能够跻身于官场之人,殊非泛泛之辈。哪怕只是落魄潦倒的官场失败者,也有着一个普通人所无法比拟的精明头脑。这些人之所以失败,往往是迫于官场上的博弈态势,所谓形势比人强,你再有本事,也奈不得时运与机会两不相衬,落得个失败的结果,非战之罪也。

也就是说,举凡进入官场之人,起初莫不是被上面寄予厚望,只是出于种种原因,这些人失去机会,最终变得意气消沉,又或是沾染上种种不良嗜好,这才被权力执掌者放弃,另行选择新人,以求其新锐之气,破开官场上的浑噩之局。

所以,只要一个年轻人走入官场,在权力执掌者的内心深处,就已经有了他的一个位子。但最后年轻人是否能够顺利地坐到这个位置上,完全取决于年轻人自己的表现。

表现好的,固然能够如愿以偿,摘取成功的桂冠,赢得场面上的辉煌与荣誉。如果表现得不好,年轻人就会迅速地被放弃,沦为无计其数的失败者中的一个。后面这个结果,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接受的。

那么,年轻人到底应该如何表现,才能够称得上表现得优秀呢?

清朝乾隆时代的权臣和珅,他的官场成功对于后人来说就是一个极好的范例。

和珅其人,最早的时候是以官学生身份到宫廷禁卫军当差,主要的工作是替乾隆皇帝抬轿子。这样一个位置,虽说是距离皇帝很近,可是想获得皇帝的赏识,却无异于登天之难。但是和珅丝毫不泄气,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机会。

他的机会终于来了。有一次,乾隆皇帝将要坐轿外出,仓促间却发现黄伞盖找不到了。乾隆很生气,就喝问道:“这是谁的过错呢?”在场的人吓得面色如土,不敢吭声,只有和珅面不改色,上前一步,回答说:“典守者不得辞其责。”这句话回答得简单,内中却有着深奥的大学问。因为乾隆问出来的,是四书上的原话,而和珅的回答,居然也是四书上的原话。区区一个不起眼的小轿夫,居然还熟知四书五经,这让乾隆对他顿时刮目相看。

出行之后,乾隆改乘轿为坐车,让轿夫和珅跟在车边,车子行驶的过程中,乾隆又开始考起和珅来,他就不信堂堂的一个皇帝居然还考不倒一个轿夫。然而考到最后,乾隆忍不住大吃一惊:“你原本是应该中科举的人才啊!”

于是乾隆就让和珅总管仪仗队,升为侍卫,很快又提拔为副都统,不久和坤又得到升迁。就这样,和珅一步步地走入历史,成为了清朝最为显赫的权臣之一。

和珅的表现,最多不过是应对得体,比之于北宋时代苏东坡以奇诗难倒辽国使臣来说,差得还很远。

北宋神宗年间,辽国来了一个使者,他诗才过人,狂傲无比,到了北宋的朝堂之上,就向朝官们发起挑战。此人果然厉害,其诗其文,放眼北宋朝廷,竟然无人可比。当使臣退下回返驿馆休息的时候,朝堂上已是一片死寂,那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儒臣们,一个个险些羞死。堂堂北宋帝国,人才济济,竟然找不到一个人能与辽国一介无名无姓的使臣相抗衡,这要是传出去,整个朝廷的脸面都会丢尽的。

眼见得大臣们输得一塌糊涂,宋神宗忽然想起了苏东坡,就立即传下旨令,命苏东坡去驿馆会见辽国使者,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口气给争回来。

听说北宋来了人,那辽国使者躺在榻上都懒得起来,用鄙夷不屑的语气问道:“你们北宋也有会写诗的人吗?”苏东坡忍着气,说道:“写诗算得了什么?能把别人写的诗读出来的,那才算是真本事。”辽国使者听得直眨眼:“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别人写出来的诗,读出来还有什么难的?”苏东坡道:“你说不难,那我写一首诗你来读读。”于是苏东坡当场就写了一首神智体诗。

这首诗,一共只有十二个字。分别是亭字,写得极长。景字,写得极短。画字,中间却少了一个人字。大字,写得极大。拖字,是横着写的。竹字,是又细又长的。首字,上部的偏旁故意写反了。云字,写得上下断开。暮字,下面的日字是斜的。江字,写得曲曲弯弯。蘸字,却是倒过来的。峰字,山字旁故意写得歪歪扭扭。

就这么十二个字,居然有的长写,有的短写,有的横写,有的竖写,有的反写,有的侧写,大小还各不相同。辽国使臣何曾见过这种怪诗,当时惊得呆了。

原来,苏东坡知道这辽国使臣,才气非同小可,若然是寻常对诗,谁输谁赢,那可难说得很。所以他临时创造了中国文化中最奇特的神智体诗。这种诗其实不过是一种智力游戏,说破了没什么稀奇的,可辽国使者何曾见过这种怪事?立即被苏东坡难住了。

等辽国使臣目瞪口呆之后,苏东坡这才若无其事地把全诗都读了出来:

长亭短景无人画,

老大横拖瘦竹筇。

回首断云斜日暮,

曲江倒蘸侧山峰。

原来这首诗,居然连字的形状都要一并念出来。可怜那辽国使臣,何曾对付得了苏东坡的绝世才学?只能是灰溜溜地败走,从此不敢言诗。

苏东坡为国家立下如此汗马功劳,那么朝廷是如何奖励他的呢?

很简单,立即流放。

为什么呢?因为苏东坡太有才气了,辽国使臣不是他的对手,是正常的。如果他败在辽国使臣的手下,那才是不可饶恕的。

苏东坡失败就失败在他的起点太高,自恃才华过人,急于让别人承认自己,却不知道一旦别人认同你的能力,就意味着你踏入了官场上的能力陷阱,只因为你比别人更有才华,更有能力,表现得再好也不可能加分。反观清朝乾隆时代的和珅,此人的才学固然比不得苏东坡,可也绝非易与之辈,更难得的是,他有着不凡的才华,却能够心平气和地做好一个轿夫的工作,这种表现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心,都会认为和珅此人非同一般,乾隆给他加官晋爵,单只凭不浮躁这个特点,也让别人无话可说。

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最忌的就是被人抬到一个较高的位置上,被人高看一眼,这样好像是能够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理,可也为你的前程制造了障碍。莫不如尽其可能地降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分量,这在商界也有个说法,叫扮猪吃老虎。

只有当别人轻视你的时候,你突然出手,才会制胜于对方。做到这一点并不难,难的是有一个平和冷静的心态。

正文 第51章 官场机运七:善于利用矛盾

职场官场,求利之所,是人类社会的矛盾与冲突聚焦之所在,是人际纠纷的高发地带。

相比于官场职场,商场却是和气生财的场所。商场上讲究的共同做事,你买我卖,这样才能够成交,只有双方合作,才能够有的赚。事实上这条法则在官场上也是通行无阻,许多官员就是信奉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下,有财大家发……但是,官场之上,却不是有官大家做,存了这个心思的人,难免会碰到钉子。

大明嘉靖年间,有韩李二书生同时入朝,这两人原本是世交,祖上几辈子的交情,读书的时候又在一起,同时参加科考,同时中进士,韩生考中二甲第三十一名,李生考中二甲第四十七名,于是两人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了。临入吏部候选之前,两人约定,此生肝胆相照,不离不弃,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但是,规律比人强,饶是这两人对朋友比对自己更忠贞,却也奈不过官场上的晋升法则过于残酷。两人入朝未及一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外放官员的机会,虽然只是偏远地区的一个七品知县,但总胜于潦倒京城,坐吃山空。于是两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往吏部跑动得更勤了。

可问题是,外派的官员只有一个,而候选的官却为数不少,除了韩李二生之外,在吏部的名单上排队的,至少还有几十名候选官。其中有一个姓乔的,论及名声、才干与能力,是仅次于韩李二生的。于是这乔生就紧张地窥视在一边,寻找自己的机会。

吏部所考虑的,却只是韩李二人,因为这两个人最优秀。但两个人之中,哪一个更出色呢?这个问题却难住了吏部。这时候乔生托关系递进话来,既然横竖要在韩李二人之间挑选出来一个,那么,何不让这两个人来吏部,当场比试比试呢?

要知道吏部的职官,终其一生都在摆弄人,很难想象他们猜不出乔生这个建议的诡秘之处。但也许是他们更相信韩李二生的品行,又或是他们存心想看韩李二生的笑话,居然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就让韩李二生去吏部,当面谈论儒家理学,也好让大家看看谁更高明。

韩李二生来到之后,分坐于两边,开始侃侃而谈起来,起初两人还注意分寸,客客气气,但是儒家思想体系过于复杂化,盘根错节,勾连错合,犹如一个偌大的迷宫,一旦走进去,就会晕头转向,歧路亡羊,连自己都摸不清东南西北,更不要说和别人辩论了。结果很快两人的观点就产生了分歧,可两人谁也不肯认输,一旦认了输,就与彻底宣布自己的失败没什么区别,所以两人坚持自己的观点,寸步不让,争得脸红脖子粗。

两人争辩了一晚上,也没辩论出个眉目来,出了吏部两人仍然在争吵不休,一直吵到第二日。

次日,乔生来找韩生喝酒,聊天的时候,表态支持韩生的主张,并提供了许多证据和材料。韩生得到乔生的支持,越想越认为自己对,就又去和李生理论。却不想,乔生其实早已偷偷见过李生了,同样也提供了许多证据和事例,证明李生才是正确的。所以李生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两人甫一见面,就大吵了起来。

人最薄的就是一张脸皮,这脸皮任何时候也是撕不得的,一旦撕开,就会带来无穷的麻烦。饶是韩、李二生聪明过人,又是知交好友,可一旦争吵起来,互不相让,言语之间就会越来越激烈,对对方的火气,也越来越大。两人吵到最后,终于彻底地撕破了脸皮,从儒家思想的争论,上升到相互攻击对方的人品。韩生向吏部揭发李生嫖妓的勾当,李生则以牙还牙,干脆把韩生在私下场合里说过的对皇帝不逊的话,也全都一股脑儿地掀了出来。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这两人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己在官场上的前程。

结果是韩、李二生双双被锦衣卫缉拿入狱,严刑拷打,被逼交代图谋不轨的言行。而躲在幕后的乔生,却成为了吏部外派官员的不二人选,兴高采烈地打点了行装,坐着轿子上任去了。

韩、李二生错就错在不该触碰人性最脆弱的敏感点,人都是有自尊的,而自尊多半情形下要别人给才行,一旦遭受到别人的挖苦或反对,人的自尊就会受到无形的伤害,就会本能地反抗。而你的反抗又会伤害到别人的自尊,于是别人会更进一步进行攻击,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循环下去,刻骨的怨毒与仇恨由此而滋生了。仇恨如毒火,一旦生出,势难扑灭。

韩、李二生点燃自己心里的怨毒之火,暴露出了内心中越来越多的黑暗,最终毁灭了自己。而乔生的奸诈,并非是因为韩李二生太过于年轻,疏于对人性暗恶的警觉,而是因为这条毒计正针对了人性中最脆弱的部位,哪怕你权再大,位子再高,再淡定再有涵养,在这条毒计面前,也是难以设防的。

老话说得好,来说是非事,必是是非人。正因为此计太过于毒辣,伤害性过强,所以官场之人对此极是提防,轻率动用这条计策的人,多半会落得个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下场。厚黑学告诉我们:与其冒着失败的危险去挑起人性中的黑暗力量,莫不如坐观成败,毕竟冲突与斗争是官场上的必然规律,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就能够看到那些阻拦在你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留给你的,将是无限广阔的晋升空间。

正文 第52章 官场机运八:让自己被动成功

中国道家讲究无为而治。无为,并非是不要雄心壮志,也不是说什么事情也不干,而是说人要明了规律的运行法则,知道人性冲突与博弈的必然,做事的时候第一不要违背人性,第二不要违背规律。只要做到这两点,你不需要付出太多的劳作与辛苦,也能够轻易获得成功。

官场上,在一片祥和气氛之下,遮盖着的是暗潮汹涌的人性欲望与激潮。官场始终是一个金字塔结构,越往上走,操控资源的权力就越大,获得的利益也越是钵满盆满。而上升的通道,却又是如此地狭窄,能力与智力放在人才济济的竞争精英群体之中,已经不具丝毫的优势价值。在这里唯一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群体的博弈态势与规律。

譬如怒涛洪水之中,人在官场上下起伏,波动不止,无论你有多么好的水性,也奈不得巨浪惊天,潮起潮落。如果你想挺立于潮头之上,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顺应洪涛汹涌的节奏与规律,于波翻浪涌之中夺取你的人生成功,绝不能单靠自己的力量。

潮水有着潮水涌动的客观性,游弋于水中之人,任你是何等的智慧过人,也不可能掀起一个大浪来。这就是道家对我们的谆谆教导,只有顺应规律,才能无为而治。

官场铁的规律就是:随时随地,都有晋升的机会。与此规律同时起着作用的是:不管这个机会落到谁的头上,都会引发众怒。

这两条规律加在一起,就会得出官场无好人的结论。

当然,官场上的人与普通人一样,都只不过是饮食男女,谈不上好人坏人。但如果一个人获得升迁机会,往往会引发猛烈的扒粪运动,这种群体疯狂往往表现在针对于当事人的品行上,不管有事没事,总之先张扬开来再说,等你查清楚了,早就误了晋升的时机。就算是你力排众议晋职了,可你的名声,也会在一夜之内,顶风臭出十里地。

官场上的谣言一旦风起,往往会置当事人于死地。东汉时代有个叫直不疑的,受到朝臣的攻讦,人品遭到彻底的否定,甚至连皇帝也愤怒了,在朝堂之上质问他:“直不疑,群众举报说,你居然和自己的嫂子通奸,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呢?”直不疑回答说:“皇上啊,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儿子,没有哥哥,又哪儿来的嫂子?”

还有一个官员,名字叫第五伦,被有司找到家里取证,调查他殴打自己岳父的忤逆之行。可一调查才发现,第五伦的老婆是孤女,没有父亲。

让人最郁闷的是,凡是遭受到谣言诽谤的官员,甚至连替自己辩护都不允许,盖因无风不起浪,不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别人又怎么会单单对你说三道四?

对于这个道理,那个叫直不疑的人看得清楚又明白。细说起来直不疑这个人,他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只是上记载了这样一件事:他年轻的时候,因为贫穷,就和许多朋友共同住在一间屋子里。不久,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金子不见了,认为是直不疑偷走了。直不疑承认说:“这事是我干的”,就把金子还给了失主。没过多久,有人从外边回来,告诉丢金子的人说:“刚才我急需用钱,就没打招呼把你的金子拿走了,现在还给你。”众人这才知道直不疑是被冤枉的,可是因为他不辩解,最终赢得了大家的欣赏,认为他是一个德品高尚的人。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件事传到皇帝耳朵中,皇帝有心重用他,结果才让他遭受到了谣言的攻击。此后直不疑就谢绝了皇帝重用他的好意,直言自己年轻,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他只要求到一个小小的衙门做一名小书吏,绝不敢有非分之心。

皇帝很欣赏直不疑的直率。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只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未及多久,朝廷发生激烈政争,直不疑的上司被卷了进去,失败后被灭族,整个衙司也都受到了牵连。士兵冲入衙司捕人,吏员们纷纷逃走,只有直不疑继续做他的工作。待事态平息后,朝廷将整个衙司的政务,全部交给了直不疑。

但是直不疑再一次拒绝,他仍然认为自己才德不足,请求上面另派官员来。朝廷对直不疑的请求极为欣赏,果然又派了新官到任,而将直不疑提拔到另一个衙司,职位有所提升,但仍然是负责琐碎的具体工作。但未过多久,朝廷政争再起,直不疑的新上司弃职而逃,直不疑再度成为新衙司的负责人选,但他仍然是拒绝,朝廷再次提升了他,但仍然让他处于一个职权不大的位置上。

就这样,直不疑虽然不断晋升,但始终处于官场上的人事纠纷与矛盾之外,他的俸禄越来越多,官职越来越高,但总是居于风险极低的副手的位置上。更主要的是,他从未被卷入轰轰烈烈的政治斗争之中,在享受了官场上所有利益的同时,却再也没有遭受到政敌的弹劾。

实际上,直不疑这个人从未有过政敌,所以史书上咸难见到他的名字。然而他所走过的仕途之路,却是所有人终生所渴望的。追溯他之所以能够避开官场上的所有陷阱,就在于他任何时候都不肯出头。不做有为之事,自然也就免了无妄之灾。直不疑的仕途历程,还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法则:

人在官场,切忌求名。官场上是以权力来分配利益的,试图以才名争夺高位的做法,必然会遭受到明枪暗箭的狙击,莫不如退后一步,居于无名的安全地带,以无名之身,行无为之事,最终得到的,是所有人想求却求之不来的纯粹利益。

正文 第53章 官场机运九:借助对手之势

官场之上,盘根错节,年轻人新入官场,最忌讳与人结怨。倘若发生了这种事,多半就意味着年轻人的事业前程彻底完结。然而人性博弈的法则是基于表层的形势之上的,而这就意味着,任何事情也不可一概而论。纵然是千合情万合理的事情,落到了官场之上,一旦出现变局,也会翻出新的花样来。

南宋年间,秦桧把持朝政,众臣噤若寒蝉,不敢稍有拂逆。只有一个叫汪澈的官员,对秦桧不以为然,秦桧很是厌恶他,就故意叫他来到京师,言称要提拔他,问他想做个什么官。汪澈知道已经开罪了秦桧,却仍然不放在心上,只是声称自己愿意回老家饶州。秦桧怒不可遏,就故意让他赴沅州。沅州处地偏远,人口稀少,市镇荒凉,汪澈心中很是不满。恰好秦桧的同党万俟卨途经沅州,于是汪澈就去见万俟卨,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秦桧。他以为,万俟卨和秦桧既然是同党,那么他肯定会把自己的话告诉秦桧,说不定秦桧一怒,就会把自己杀掉。可见汪澈已经豁出去了,根本不理会那么多。

可万万没想到,汪澈当着万俟卨的面大骂秦桧,居然引发了万俟卨的强烈好感,而且万俟卨也跟着汪澈一起骂,骂得比汪澈还狠,还要难听。原来,万俟卨虽然与秦桧同为一党,共同设计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但秦桧老奸巨猾,总揽朝政,万俟卨和秦桧担当了同样的恶名,利益分配上却一无所获,所以朝廷之中,最痛恨秦桧的,实际上是他万俟卨。只不过,群臣都将他们两人视为一党,谁又有胆子当着他的面骂秦桧?这种环境,让万俟卨自己也不敢骂秦桧。如今来到了沅州地方,竟然遇到了一个知音,万俟卨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于是万俟卨请汪澈喝酒,细数秦桧对他的压制,说着说着居然流下了眼泪,汪澈被这情形搞得手忙脚乱,只好反过来安慰这个奸臣。从此万俟卨将汪澈视为自己人生的知交好友,甫一回到京师,就上书朝廷,力主重用汪澈。秦桧当然要出面阻止,万俟卨骗秦桧说:“现今朝廷上都说你排斥异己,重用私人。这汪澈是你的仇敌,但实际上与你从未有过间隙,你何不重用、提拔他,也好在天子面前,显示你的宽怀大度呢?”

秦桧大喜,就立即上书,强烈要求朝廷重用汪澈,而此时,汪澈已经知道了官场政争的隐秘,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是安全的。就故意上书,大骂秦桧专权误国,表示绝不接受秦桧的举荐。秦桧心里虽然恨汪澈入骨,可是为了表示自己大度,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汪澈骂得越凶,他举荐汪澈就越是积极。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汪澈居然成为了朝中唯一的耿直之士,他敢说群臣不敢说的话,敢骂秦桧乱政,这赢得了朝野上下一致的肯定,就连宋高宗都对汪澈刮目相看。于是汪澈毫无争议地迅速升官,很快就担任了参知政事。细数他升到这个职位的年头,才用了不过七年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此时朝廷上下,都知道汪澈两袖清风,峥峥铁骨,对他尊敬有加。及至秦桧死去,他再度成为了宋高宗所倚重的人物。

汪澈官运亨通,有着极大的偶然性。只是因为他误打误撞,恰好撞在了官场斗争的缝隙之中,所行所为符合了规律法则的运行,所以才会侥幸得逞。但这样的事情发生,却是必然的。一旦我们明了官场上的博弈法则,在实践中就会很容易地为自己找到机会。

《近代稗海》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民国年间,政府各部门刚刚成立不久,五花八门的人蜂拥而入,更有许多不学无术之辈,只凭了裙带关系混迹于其中。这其中,有一个叫周海峰的,原是乡下大字不识的乡民,恃仗着姐姐在一个高官家里做保姆,谋得了一个小职位,便眼高于顶,盛气凌人起来。同一衙司中的诸人,都不敢与他争论。

有一天,一个姓邱的小职员和周海峰发生了顶撞,事情虽然不大,但周却暴跳如雷,大吼大叫,找到上司处吵闹不休,一定要将邱生开革。上司强忍着气,答应了下来。然后上司把邱生叫来,解释了自己的委屈和压力,意思是让邱生明智一点,自己走路。可是邱生却笑道:“不妨,你不必害怕他,我看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上司听了,惊恐不已,怀疑邱生有消息,又不敢问起,只好暂时先把事情压下。果然,未及几日,就传来高官家的保姆与一名仆役卷款私奔的消息。警察局来人带走了周海峰,严刑拷打,不在话下。

此事发生之后,上司对邱生不由得高看一眼,就把周海峰的位子给了邱生。后来有人问起邱生,如何会知道高官家里的保姆卷款私逃?邱生却笑而不答。写这篇文章的人先是疑心邱生与高官暗中有联系。但过了很久才知道,实际上,真正与邱生有关系的,却是那名与保姆私奔的仆役。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邱生在茶楼里听到一个仆役对别人吹嘘,说自己与高官家的女人暗中私通,邱生就留了意,断定周海峰时日不久了,于是就故意和周海峰发生冲撞,故意让周海峰羞辱自己。目的是通过周海峰的无礼突出自己,一旦周海峰失势,上司考虑新晋人选时,必然会考虑到自己。

邱生的算计,不谓不精明。而其人对于官场上的规律法则,也是娴熟于心。尽管他的手段称不上光彩,但其中有些东西还是值得我们思考的。

要研究利用对手成功的厚黑法则,必须要小心分寸,不可让自己走到卑鄙小人的地步。古时候的官场,确曾有人察观着动向,一旦发现某人行将失势,就有意地寻找机会与之争斗,故意突显出自己的刚正,而当对方失势的时候,自然也就等来了自己的机会。这种法子,远不如洞察官场内部的隐秘动向,置身事外,在确保了自己的清名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坐看竞争对手出局要有效得多。

正文 第54章 官场机运十:给对手以把柄

汉元帝时代,有个宦官石显,其为人精明奸诈,深得汉元帝的宠信。朝中大臣憎恶奸宦专权,就准备揭发他。石显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激怒了朝臣,就想了一个好法子来应对。

于是石显就密奏皇帝,说:“从各地征集来的物品,日夜兼程运到京师,经常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恰好已经是夜间,宫门关闭了。辛苦运来的物品进不了宫,只能等在外边,而宫里物品缺少,不足敷用。所以我恳请皇上,日后倘再遇到此类事,可破例夜间开宫门。”汉元帝是个蠢皇帝,不知道其中有诈,就答应了。于是石显连续几夜,鬼鬼祟祟地打开宫门,往宫里运入正常需要的物品,但遇有人看到,就躲躲闪闪,存心让人起疑。

果然,朝中大臣发现这怪事之后,立即上书,言称石显密谋皇上,请求治罪。皇帝听了,就命人查验了一下石显这些日子运进宫里的东西,发现手续齐全,全无半点差错。皇帝认为大臣们是在小题大做,还拿着朝臣们的奏章,让石显看着取乐。石显看后,假装委屈地大声嚎啕,一再请求皇帝解除自己的职务,汉元帝当然不允。于是石显得逞,以后就大模大样地将宫内之物运出,虽然有大臣们一再请求追究,但是汉元帝却不肯相信,任由石显肆意妄为。

三国时期的曹操也用了石显这一招。

曹操小时候,放浪形骸,多有不端,飞鹰走狗,荒唐无度,他的叔父看不惯这种行为,就向他的父亲直言相告。曹操担心受到父亲的责罚,就心生一计。一日在路上遇到叔父,他忽然栽倒在地,嘴歪眼斜,抽起羊角风来。叔父大惊,急忙跑去告诉他的父亲,等父亲来的时候,曹操却已经恢复正常,举止表现和平时没两样。父亲问曹操:“你刚才抽羊角风,现在好了吗?”曹操吃惊地问道:“什么羊角风?我不知道啊?”父亲说:“是你叔父刚才跟我说的。”曹操回答道:“我根本就没有抽风,只是因为叔父不喜欢我,所以经常责怪我,现在又说我抽羊角风,可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抽过风的吗?”父亲听了,从此就怀疑曹操的叔父说假话,尽管叔父一再告发曹操的劣迹,父亲却从来不肯相信。

曹操和石显的这种做法,官场上有个术语,叫做诱敌深入,授敌于柄,然后再反制敌于必死之地。

实际上,职场和官场中远没有那么杀气腾腾。绝大多数情形之下,官场同僚之间,同事之间,一如兄弟般的亲热,工作上的事情讲究的是大家协力合作,一个人如果与同事不能够相互信任,那就很难站得住脚。

尽管如此,但一旦出现提拔的机会,就会打乱官场上那微妙的动态平衡。也有人打比方说,晋升的机会,就如同扔到狗群的一根骨头,不管性情多么温和的狗,这时候也会狂吠起来。这话说得难听,却也形象地比喻了官场中人在面临机会时的惨烈争斗。尽管大多数时候,这种惨烈只是在大家的心中,表面上还是要尽量心平气和,温文尔雅的。但终究是僧多粥少,得意的时候少,失落却是一个常态。

既然如此,那么总会有人想一些有趣的法子,来化解自己内心中的失落、痛楚。

明朝年间,朝廷为了整饬官场秩序,严令禁止官员踏入花街柳巷。忽然有一天,工部一个官员发现有个姓曹的同僚,满脸鬼祟地从一家妓院门里溜出来,这官员就留了心,吩咐一个家人盯着姓曹的,若然是看到他进入妓院,就立即去衙司报告。果不其然,那工部官员的家人盯着姓曹的没过几天,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进了妓院,于是先赶到衙司密告了之后,又跑回来告诉主人。

官员听了之后,极是兴奋,就急忙到了工部,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同僚们。同僚们听了之后,又是兴奋又是愤怒,于是大家就吵吵嚷嚷,一同向衙司走去,目的是想看到姓曹的被衙司追究并打板子的惨状。到了衙司,大家却吃惊地发现姓曹的正坐在衙司中,与人侃侃而谈。众人凑过去细问,才知道那姓曹的之所以去妓院,原是想买下妓院的宅子,拆除之后用以改建为仓库。而且这件事,原本是工部的上司交待下来的,姓曹的接受了之后,就事先来到了衙司,每次去妓院商谈购买的时候,都是由衙司这边派几个人跟着,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发生误会。

听了这个情形,那个工部官员心里懊悔不迭,情知自己上了姓曹的恶当。这姓曹的明明是办正大光明的公事,却故意让他看到鬼鬼祟祟的情形,结果让他枉做小人,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面。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件事,从此工部里人人都视他为告密状的卑鄙小人,他想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

这件事情之后,工部有了一桩肥差,这位工部官员因为这桩事情,眼睁睁地看着姓曹的独揽大权,却只能是无可奈何,怨恨自己时运不济。

实际上,这姓曹的官员,正是学了曹操和石显的法子,存心给对手设置了一个圈套。尽管这事没什么光彩,但如果对手心地光明,也不可能上这个当。

这几件事情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人在官场,不怕对手抓住你的把柄,怕就怕你自己身上不干净。只要你心地纯正,尽可以提供更多的把柄让对手来抓。无论他们如何一个抓法,最终的赢家,必定是你。

正文 第55章 官场上的新新人类

新人分两种:一种是老新人,一种是新新人。

所谓老新人,就是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与社会经验,失败过成功过,跌倒过也爬起来过,终于积累了一定的人生智慧之后,才换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在这里,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却也是初来乍到,对于周边的职场生态不够了解,故称老新人。

新新人就是社会经验远远不足,人生阅历近乎空白,刚刚从校门走出来的年轻人。他们是真正的年轻,不仅是年龄年轻,而且心态上也年轻。对于官场职场,他们有的只是自己的美好想象,至于这想象是不是与现实沾边,他们还来不及考虑。这样的年轻人,称之为新新人,是真正的新人。

那么,在官场上,这两种新人,哪一种更容易成功呢?

这两种新人,都面临着他们自己所特有的尴尬,在哲学上称之为二律悖反,也就是他们的优势,恰恰又构成了他们的劣势。成功和失败的因素,都是同一个。

对于有一定社会经验的老新人来说,他们已经历练得足够圆滑、沉稳,脑子里有的不再是自己的美好想象,而是能够顺应现实调整自己的人生策略。初入一个新的环境,他们没有历史包袱,自己的人性弱点还没有暴露出来,和新环境中的同事们之间,也没有矛盾发生,如果有机会获得晋升提名,别人不了解他,也就无从反对,最多是说他的资历不足罢了,这就是老新人的优势。

但正因为这个优势的存在,新环境下的上司和同事,对老新人寄予的希望也很高,远不是普通的表现就能够让大家满意的。他必须要在短期内拿出让大家心服口服的政绩来。可人在官场,少了同僚们的鼎力合作,你一个人又有什么办法独唱一台戏?同僚们都知道,帮助了你,就等于断绝了自己的晋升之路,所以老新人等于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掣手掣脚,无法发挥。这就是老新人的劣势了。

老新人的优势,是新新人望尘莫及的。老新人的劣势,恰恰也是新新人的劣势。

新新人没有经过磕磕碰碰,缺乏老新人的社会阅历与人生经验,对于官场的规律认知,完全是一片空白。而当新新人满腔热血地准备施展才华的时候,同样也会遭受到与老新人同样的对待。那些意气消沉的老同僚们,正袖手旁观,等着看新新人是如何碰壁碰钉子,不要幻想着同僚们会放弃自己的人生希望与梦想,不计一切地为你铺路,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这么看起来,新新人所面对的处境远比老新人更为恶劣。

实则不然,要知道,官场上对老新人是有着极高的期望的。如果达不到这个期望,老新人就很难破局而出。但是,官场上对于新新人的预期,却是低到了不能再低,如果新新人在最初的表现中,没有出现过于浮躁的情况,没有和同事们发生实质性的冲突,新新人就会很容易地脱颖而出,赢得同僚们的赞赏。

也就是说,如果老新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处身于官场之上,远不如新新人更具优势。但这种优势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构成了一道虚幻的光环,让新新人无法握在手中。老新人知道自己的优势,但竞争对手们也同样清楚,于是优势也就不再成为优势,反而构成了一道高高的障碍,横亘在老新人的人生路上。新新人不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官场也富有人情味地为他们网开一面。

所以对新新人来说,他们所面临的人生课题,就是如何正确地做,才能够将自己优势的一面呈现出来。

这样一来,官场就等于为年轻的新新人构设了一个蹊跷的迷宫,年轻人的劣势,却也正是年轻人的优势,发挥得不好就是劣势的固化和强化;发挥得好,就变成了优势。年轻人要如何思考,才能够化解这劣优合一的人生难题呢?

正文 第56章 劣势就是优势

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欲取南唐,但是南唐也有自己的人才,其中以“三徐”闻名江东,他们都以博闻强识而著称天下。这其中,单以一个名叫徐铉的,名气最大。为了打消北宋犯境的想法,南唐李后主决定派徐铉出使北宋,要以辩才将赵匡胤折服。

闻知徐铉来使,北宋朝臣大骇,都知道论及辩才,自己远不是徐铉的对手,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恐宰相把自己推出来送死。宰相赵普也是一筹莫展,徐铉既然要来,北宋这边无论如何也要派一个官员陪同的,可不管派谁去,都不是徐铉的对手,那么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呢?百思无计,赵普只好把目前的难处对赵匡胤说了。

赵匡胤听了后,就说:“这事不用你们操心,我这里自有合格的人选。”然后他吩咐道:“你们给我把殿前侍奉仆役中那些不识字的人挑出来,把他们的名字全报上来。”不一会儿,一张有十几个人名的名单,送到了赵匡胤的案头。只见赵匡胤拿起御笔,随意地在名单上勾画了一下,说:“就派这个人去接待徐铉吧。”众人大惊,徐铉是名满天下的辩才之士,可这边居然派出一个大字不识的仆役,若然是这人派了去,岂不是要丢尽北宋的脸面?

那名仆役更懵懂,可怜他只知道端茶扫地,哪里晓得迎陪国使是怎么回事?可是皇帝的吩咐,又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到了江边,接到徐铉,就见徐铉哈哈一笑,口若悬河地说将起来,其词锋锐利,咄咄逼人,又不失分寸,只听得一旁的官员无不心惊。再看那名仆役,他大字都不识得一个,哪里晓得徐铉说了些什么?唯有诺诺点头而已。

见北宋陪使神态古怪,徐铉心里莫名其妙,继续说下去,对方仍然是一张呆呆的脸,无一字一词的答复。就这样两人一路行来,徐铉花费心机,想撬开北宋陪伴官员的嘴,却终究是枉然。几天之后,徐铉终于泄了气,认了输,等见到了赵匡胤,根本没心思再高谈阔论,只递交了国书,就意兴阑珊地回去了。

这个历史故事中,徐铉是读书破万卷的著名学者,而赵匡胤派来的却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人生的道理,是跟明白人讲的,遇到不明白道理的人,道理也就失去了意义和效用。

官场上的道理也是一样,官场上的道理向来是因人而异,因事而宜,不存在通行官场、人人都必须奉行的道理。

官场年轻人都有一个最美好的幻想,那就是公平。却不知道真要是有了公平的话,官场之上根本就没有年轻人的立足之地。因为相比于官场上的老油条,年轻人容易意气用事,犯错误的几率更高。要是按照公平的法则来处理的话,年轻人只会栽更多的跟头。

正是因为官场之上没有公平,同样一件事,有背景的人做了,上司硬是不敢吭声。没有背景的人做了,上司就会大发雷霆。同样的错误,老资格的犯了,上司就会非常生气;年轻人犯了,上司就会不以为然。不唯是背景与资历,甚至连不同的性别都要考虑到,正是因为存在着诸多导致不公平的因素,才为年轻人洞开了一条晋升之门。

如果年轻人真的想踏入成功之门,他就必须先放弃过于强烈的自我人格主张,也就是说,年轻人必须要承认这样一件事:自己未必有多么地聪明,别人也未必有多么地愚笨。反倒是年轻人自己,因为对官场上的规矩多有隔膜,在同事们的眼中,才是最笨的人。

只有承认你笨,才能够像赵匡胤所做的那样,以愚困智。

赵匡胤的高明,就高明在他不是选择精于辩才的官员去与徐铉直面相撞。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官员在江边大争大吵起来,又有什么意义?赵匡胤要的是快刀斩乱麻,迅速地解决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以无知的懵懂,去对付对方的精明。

再说被赵匡胤所选中的人,他之所以让徐铉无计可施,并非是他比徐铉更有才,而是因为他明智地知道自己远不如徐铉,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最终赢了这一局。反之,如果这个陪伴使一旦受了皇命,就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非要和徐铉理论一番,却又如何呢?

偏偏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上也极为常见。唐玄宗时代,因为宰相的人选定不下来,皇帝提出的人选,群臣都吵吵嚷嚷,表示不同意,唐玄宗生气了,就大吼一声:“你们吵吧,再吵下去的话,我就让郑松做宰相。”此言一出,群臣立即闭了嘴。原来郑松这个人,是朝廷上有名的蠢货,经常闹出乱子来。而唐明皇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警告群臣,他是真的生气了,并非是想让郑松做宰相。

但是那郑松果然愚蠢,竟然没听出这不过是笑话。此后他居然每天衣冠楚楚,正襟危坐,伸长了脖子等候宰相的任命下来。群臣看到他的怪模样,都在后面笑疼了肚皮。

郑松之所以愚蠢,蠢就蠢在不知道自己的愚蠢上。

要知道,上苍造人,每个人的智商都相差无几,每个人都有自己聪明的时候,每个人也有犯蠢的时候。聪明人有着各自的聪明。但蠢人却只有一种,必然是不知道自己愚蠢之人。

前者被赵匡胤所选中的陪伴使,他之所以没有犯错犯蠢,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才智不如徐铉。这就告诉了我们:任何时候,一旦我们认识到自己的愚蠢,那就是我们最聪明的时候。而当我们自以为聪明的时候,一定是正在犯蠢。

出现在官场上的年轻人,一如被赵匡胤所选中的陪伴使,如果你认识到官场上的每一个人智力绝不会低于你,那么你就是个聪明人。相反,当你自诩聪明的时候,那你就开始犯蠢了。同样地,当你自己承认自己愚笨的时候,你的不谙世事就成为了官场上最大的优势,而当你自认聪明的时候,你的稚嫩就成为了妨碍你成功的最大劣势。

于是我们终于发现了年轻人官场成功的秘诀,那就是六个字:懵、懂、明、净、迷、惑。

那么,这六个字又当何解释,年轻人在官场之上,又该如何应用呢?

正文 第57章 “懵”的失败境界

处于懵状态之中的年轻人,是官场上的开心果,只是因为他们懵,所以他们必然要遭遇到重重失败。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懵,所以他们注定会成功。

然则,懵之人在官场,到底是会遭遇成功,还是遭遇失败呢?他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成功,什么情况下又会失败呢?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懵的状态。懵之一字,意即蒙,也就是一个人正处于对外部世界的认知不够清晰的时候。在《周易》中,这个状态,是由一个艮卦和一个坎卦所组成,即所谓的山水蒙。

艮为山、为止、主外,坎为隐伏、主内,意思是说,处于懵状态的人,内心中一片空茫,外在的举止上却表现出与内心完全相反的强硬与蛮横,拒绝退缩或是改变自己。这个状态中的年轻人,其心理发育尚未成熟,自我的人格极为脆弱,整个人就像是一枚鸡卵,对来自于外界的攻击全然没有抗拒能力。正是因为年轻,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表现为过度的强硬态度,以外在的坚硬弥补内心的脆弱,全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脆弱的自我。

来自于外界的攻击,与年轻人的过度自我保护,并非是实体上的,而是观念上的。要知道年轻人的人格刚刚形成,内心的自我远未固化,而来自于他们身体之外的所有,包括学校、老师、家长、朋友及社会,都在利用这个机会向年轻人输入强烈的改变信号,以图达到彻底改变并控制年轻人的目的。倘若年轻人屈服了某一方,那么他的人格就会彻底丧失,沦为对方的附庸,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有些年轻人屈服于家长的威势之下,从此沦为了家庭的附庸;有些年轻人惧怕同伴的挑衅,被迫沦为了同伴的附庸;有些年轻人沦为了某种观念的附庸,同样导致了自我人格的丧失。完全摆脱所有控制的年轻人并不存在,他们或多或少,总会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某种外部信号的刺激。这种刺激与年轻人的自我人格融为一体,客观上弱化了年轻人的自我。而后者,则进一步导致了年轻人人生态度的强硬——非如此,他就不足以保护自我。

于是我们就知道处于懵状态之下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遭遇到官场上的人生失败了。

处于懵状态中的年轻人,当他们进入官场之后,官场中人立即就会对他们的到来表示出高度的关注,无数双目光集中在他们的身上,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对年轻人施加着影响。这些影响既包括了有利于年轻人官场生涯的正面刺激,也有会毁弃他们前程的负面刺激。

仍然处于成长状态之中的年轻人,只能是被动地接受这些外部信号刺激,并以这些信号为材料,重塑他们的人格。如果他们接受了正确的信息,那么他们就会变得沉稳淡定,远比官场上的老家伙们更适应环境。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是他们无心恋栈官位,加官晋爵的事情也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相反,如果年轻人接受了负面的信息,并将这些信息与他们的人格凝铸在一起,那么,此后的他们,就会变得与官场的规律法则格格不入,动辄得咎,处事不顺,牢骚满腹,意气消沉。这时候即使是他们有了机会,得以晋升,也会干出极为荒唐的事情来,成为官场上的笑料。

唐朝的时候,曾经有三个宰相,分别是韦安石、吉顼与房融。韦安石的儿子叫韦陟;吉顼的儿子叫吉温;房融的儿子,名叫房倌,房倌后来也做了宰相。

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房融做宰相期间。有一个叫郗昂的年轻人,显然正是处于懵的状态之中,来到了长安,很快就与韦陟、吉温和房倌结交,成了好朋友。有一天,郗昂和韦陟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聊起了当朝的宰相,哪一个最缺德,心眼最坏。当时郗昂想也不想,脱口说道:“依我看,最缺德的宰相就是韦安石了,你说是不是?”说完之后,正等着韦陟表态支持,突然间想起来,韦陟就是韦安石的儿子,自己竟然当着他的面说他父亲最缺德。心里一害怕,掉头就跑了出去。跑到街上,恰好遇到了吉温,吉温就问他:“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郗昂就沮丧地告诉吉温:“刚才我说话不慎,得罪人了。我居然当着韦陟的面,说他父亲最缺德,其实我想说的不是他父亲,而是吉顼。吉顼才是最缺德的宰相,你说是不是?”吉温:“……什么?”

话说出口,郗昂才猛然醒悟,吉顼就是吉温的父亲,自己居然又当着他的面,骂他的父亲,这岂不是……心里害怕之下,掉头又跑。这回他一口气跑到了宰相房融的家里,房倌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喘息着说:“今天我闯了大祸了,我当着韦陟的面,说他父亲是最缺德的宰相,又当着吉温的面,说他父亲才是最缺德的宰相。其实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最缺德的宰相,其实是房融。”房倌:“……你说什么?”

完了,这个郗昂,他居然一日之内当着三个有权有势的人的面,说他们的父亲是最缺德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连同僚们都不忍心再落井下石挤兑他,因为一个人居然能犯下这么离奇的错误,这在人类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为什么要说郗昂所犯下的失误,在人类历史上也是罕见的呢?这是因为,从未有过一个人,像他这样连续三次栽倒在同一个坑里,即使有,也肯定没有他的节奏如此之快。他犯错误的速度之快,让人想提醒他改正的时间都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只是语误的问题,而实际上,问题出在他的脑子里。

在郗昂的脑子里,对此前的所有宰相都是持否定态度的。如果他潜意识里没有这种否定的观念,就绝无可能出现这种口误。

换一个角度来想,这三个宰相,虽然在历史上名气都不大,但也没什么恶劣之处,况且最先被郗昂认定为缺德宰相的韦安石,他还是一个非常正直、非常称职的宰相。这样一个人居然得不到郗昂的赞同,由此可见郗昂的世界观出现了问题。

所谓的世界观出现了问题,就是郗昂的自我人格在形成的过程中,掺杂进了不正确的东西。这种不正确的东西正是一种错误的价值观念,因为价值观念是错误的,所以郗昂对事物的评价,就发生了与正常情形截然相反的情况。

正是因为郗昂的价值观念与正常状态完全相反,明明是正直的行为,在他看来不过是死硬,明明是与邪恶势力作斗争,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欺世盗名。最糟糕的是,由于他是以灯塔辐射整个世界的视角来看待问题,只看到别人,却看不到自己,也就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会把同样的错误连续犯上三次。

自我人格的价值观念完全扭曲,这就是处于懵的状态中的职场新人所进入的最高失败境界。一个人到了这种程度再想将错误的人格矫正过来,那可就难了。

正文 第58章 “懵”的成功境界

自我人格尚不成熟的职场新人,就好比一张白纸,在上面画最美丽的图画,这张纸就成为了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泼到纸上的是垃圾残渍,这张纸也就变成了垃圾。事实上,所有的职场新人,都在同一时间接收到了来自于外界的矛盾信号,有的能让你成为最美丽的图画,有的却让你彻底变成垃圾。你最后得到的是什么,这完全取决于人格的自我选择。

如果你的人格选择了让你成为艺术品,那么你就成功了;如果你的人格选择让你成为垃圾,你再吵再闹也没用,垃圾唯一的价值就是扔掉,没人听你抱怨。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选择成为艺术品,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在成为成功者或是成为失败者之间,你是没有选择权的。掌握了这个权力的是你的自我人格,你的人格和你的外在表现根本不是一码事,甚至完全是相反的。

清人笔记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某乡绅,德品端正,不苟言笑,以教化乡里为己任,年逾四十,家中仅老妻相守,不肯纳妾。人皆称其贤。忽一日自室外归来,站立于窗前良久,大笑曰:“人生不过白驹过隙。”丢了拐杖,出了家门,从此流连于花街柳巷,多日不归……

在这里,这个乡绅平时所表现的行为举止,就是与他的自我人格完全相反的。他的自我人格是堕落的,腐化的,追求及时行乐的。正是因为洞察到这一点,所以他才与自我人格展开了激烈的抗争,但是斗争到最后,他的自我人格终于成功地吞噬了他的外在人格,于是他就露出了寻欢作乐的本来面目。

对于初入官场的年轻人而言,他们也同样面临着与自我人格相抗争的任务。普遍来说,年轻人的人格都是依据人性的需求而建立起来的,而人性有着自己的规律,这规律就表现在,拒不认同自然界的其他规律。比如说,自然界的规律要求人生老病死,可是人却愚蠢地追求长生不老;自然界的规律讲究节制,人的寻欢作乐却缺乏节制;自然界的规律是能量均匀分配,而人性却贪婪无度。仅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年轻人的内在人格是明确拒绝官场上的价值观与博弈法则的。

所以尽管每个年轻人都有着晋升到最高层的理由,但最终,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却沦为了失败者。更令人郁闷的是,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失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有利于自己的,但是他们偏偏没有去做。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的自我人格成功地阻止了他。

处在懵状态中的年轻人,他的自我人格还太脆弱,完全是靠了外在的强硬气势来保护自己。如果一个年轻人能软化自己接人待事的态度,那情形就会完全不同。

简单说来,许多年轻人虽然知道如何做是对的,却最终未能去做,结果错失了人生成功。其原因就在于他为了保护自我人格不受到伤害,不得不以强硬的态度对抗外在的刺激。表现在官场上,就是听不进去老资格的同僚的劝告,一意孤行,刻意地让自己与老家伙们保持距离,结果失去经验丰富的老家伙的指导,最终悔之晚矣。而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懵状态中的年轻人,就能够放弃对同事的警惕和敌意,相信人性的善良,正确地接受老同事的指导,让自己轻易地获得成功。

《清稗类钞》中提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姓蒋的生员,在户部出任小小的郎中。到任之后,看到户部有一个老郎中,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官职却和二十岁出头的蒋生相同。户部同僚经常戏弄老郎中,老郎中却只是唯唯诺诺,不敢吭气。蒋生在心里怜惜这个老人,就询问老郎中如此老迈年纪,为何还不告老还乡?却在这户部受如此腌臜气?老郎中只是摇头不答,蒋生也不计较,只是从这一天开始,就以子侄之礼对待老郎中。

忽一日,老郎中竟然没有来上班,蒋生心里诧异,就询问究竟,才知道老郎中年迈体弱,卧病在床了。于是蒋生就买了些礼物,一个人去探望老郎中。到了地方,却发现老郎中居所弊陋不堪,家徒四壁,老鼠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见到人也不害怕。而老郎中病卧在床,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蒋生急忙找来大夫,替老郎中抓药治病,又替老郎中熬了粥饭,亲自端到老郎中的面前,侍奉老郎中吃下。到了晚上,他又守候在老郎中的床前,一如儿子侍奉父亲,脸上不见有丝毫的厌倦。

次日,老郎中的身体有所恢复,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蒋生,问:“你和我非亲非故,为何要如此殷勤相待?莫非你心里想打什么坏主意不成?”蒋生笑道:“你的年龄与我爷爷一般,我孝敬你一番,只当是孝敬自己的爷爷了,看你这里一贫如洗,又有什么值得我算计的?”

老郎中却道:“若你愿意认我为父,我有无边富贵相赠。”蒋生却正色道:“我可以对你执弟子礼,但改换门庭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不要说你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富贵赠给我,就算是有,我也不放在心上。”说完这句话,蒋生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隔日在户部见到老郎中,他仍然是怒气未休。

于是老郎中请蒋生喝酒,给他赔罪,等蒋生怒气渐消的时候,老郎中忽然要求蒋生陪他行一种奇怪的酒令,这种酒令一问一答,说的全都是蒋生不熟悉的盐务,蒋生心里不喜欢,可是又可怜老郎中,就硬着头皮陪着他玩。未及几日,蒋生已经将那盐务酒令背得滚瓜烂熟。见蒋生已经将酒令全部背下,老郎中就吩咐道:“若然是你见到了皇上,就按照这酒令的方式回答,保你无虞。”蒋生听得哈哈大笑,以为老郎中已经老糊涂了,说话都颠三倒四,他只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郎中,皇上岂会召见他?

可万万没想到,次日,皇上果然传蒋生上殿,蒋生惊骇已极。到了金殿之上,眼见两侧尽是重臣高官,他心里更加害怕,趴在地上不敢动弹。耳听着皇上的询问,居然与老郎中教他的酒令同出一辙,蒋生心里更是骇异,就一字一句地回答,皇上听了非常地满意。眼见得老郎中教给他的酒令就要问完了,皇上忽然问了一个酒令之外的问题:“你学的只是钱谷,不通盐务,如何把这盐务研究得如此明白?”蒋生不敢隐瞒,就一五一十地把情形都告诉了皇上。皇上听了后,叹息道:“我料到你这般年轻,也不可能如此熟通盐务,既然是有长者相助,那就另当别论了。也罢,这件事你虽然是取巧,也是你有这个命。粤海关的盐务之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吧。”

蒋生昏头涨脑地出了金殿,就见朝中重臣纷纷上前相贺,言语之间,竟然是一片羡慕。原来,粤海关的盐务,是当时朝中第一肥缺,无数朝臣高官虎视眈眈,务求必得。只是皇上对所有的选官,始终不能满意。这件事朝中尽人皆知,户部的老郎中就先以酒令的形式,尽将盐务之事相授,然后再以蒋生的名义上书。皇上看了,大为欢欣,于是蒋生全然于懵懂之际,竟尔夺得了朝中最肥的差事。

此后蒋生带着老郎中赴粤上任,所有政务尽听老郎中的吩咐与安排,未及几年,老郎中患病死去,蒋生大哭着将其埋葬,然后带着数百万两银子,回到了京师,购置房宅,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富户。

后人评说,蒋生得官获财,尽在懵懂之中。若然是他稍有明悟,自己的心里就会另有想法。但在这个过程中,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会坏了事。只有在他什么想法也没有的情形下,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懵状态之下的成功,说的就是年轻人对官场政务一窍不通,唯其心里存有着天生的善念。这样的人,进入官场就会有许多人愿意帮助你。那些帮助你的人,一如憋屈在户部的老郎中,虽然老道圆滑,经验丰富,却因为资历过老,不论做出多么优秀的事情来,都不见晋升的可能。但是他们的政绩如果落在年轻人头上,年轻人就会直线飙升。但前提是,除非老家伙们能够确认他们在扶携了你之后,你也能够扶携他们,否则他们是不肯这样做的。

正文 第59章 “懂”的失败境界

懵懂两个字,向来是合在一起用的,用以表达人的思维认识空虚模糊的情形。

懵就是无知,就是大脑中一片空白。而懂则是知道,是明了。懵懂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说你知道,你明明不知道;说你不知道,你又好像知道,总之是非常难以说清楚的一种智力状态。

再细究一下,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两种智力状态我们都熟悉,而懵懂则是居于二者之间的,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呢?

这种奇特的思维状态,是指一个人的思维已经成熟,但人格却仍未发育健全。这种状态下的人,只是因为那为人处世的简单道理,是我们打小就被老师和家长耳提面命,重复过无数次的,甚至已经达到了家长老师还没有开口,我们就已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程度了。但是,这种“知道”完全是外部强加于我们的。如果我们不肯接受的话,家长会闹老师会罚,搞得严重了还会有警察介入进来强拖着我们去监狱,所以我们是被迫知道。这种被迫知道的状态久了,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就都认为我们已经知道了。

但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

这种不知道,主要表现在我们的人格不肯接受上。我们的人格之所以不肯接受,那是因为我们的自我人格是在推翻外部的权威基础之上建立起来的。

一个人的成长,在幼年时间是没有自我人格的。那时候孩子完全是家长意志的延伸,没有主张自我权力的可能。等孩子到了七岁,他的自我人格就要形成,建立起自我人格,就意味着首先要把自己从父母的附庸中独立出来,所以这个年龄的孩子就开始不服管教,他们在身体上已经做好了脱离父母与家庭的准备,只是心智还不够成熟,更没有谋生能力,只能暂在虎穴勉强息身,蜷伏爪牙默默地忍受。

等到了十四岁左右的时候,孩子的自我人格开始成熟,生理书上管这个阶段叫青春期,并且提醒家长说:青春期的孩子叛逆意识强烈,开始了有意识地对抗父母与老师,脾气比较大。但正如我们所知,仍然是由于经济上的原因,这个年龄的孩子在与父母的斗争之中,注定是要失败的。更可怕的是,不唯父母对孩子自我人格的形成进行压制,整个社会的力量也从各个角度对孩子进行“剿杀”,孩子的自我人格还远未成形,就已经感觉到了四周的杀机弥漫。

然而孩子却一定要形成他的自我人格,这个自我人格实际上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倘若一个人连灵魂都没有,那他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只有极少数的孩子,在这一阶段成功建立了自我人格。他们被称为神童,因为他们在青春时期就已经解决了自己的经济问题,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这样他们就获得了自己独立人格的成长权力。于是他们就能够自觉地将有关这个世界的规律与社会的法则,融入到自己的人格之中,于是他们很快就“成熟”了。

但对绝大多数孩子来说,他们的资质只是普普通通,还无法在少年时期解决自己的经济问题,现实强迫他们必须要成为父母的附庸,而他的人格又在主张着自我的独立。这样无奈的现实导致了大多数人的自我人格与外部强行输入的信号展开了激烈的绞杀。确切说来,天才的儿童能够自觉地接受社会规则,因为那是他们人格的一部分。而绝大多数孩子却不得不抗拒正常的社会规则,因为这些东西正在摧毁他们的人格。

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年轻人一种奇怪而复杂的矛盾现象。说到社会的法则,他们知道的丝毫不比成年人差,甚至比成年人说得更精确,更到位。但当他们做起来的时候,却恰恰相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和自己所表达的观念反着来,仅仅是因为,这种观念是他们被迫接受的,而且是他们的自我人格极力抗拒的。

这种说起来比谁都明白,做起来比谁都糊涂的年轻状态,就是懵懂的懂字。也就是说起来懂,做起来不懂。说别人懂,说自己就不懂。你说他不懂,他比你还懂。要说他真懂,其实真不懂。到底懂不懂,说起来真懵懂。

这种所谓的懂,是语言与行动的背离,是愿望对思想的叛逆。这样一个言行不一,眼高手低的人到了官场之上,想要成功,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说懂而不懂,说不懂却又懂的怪异智力状态,也绝非是年轻人的专利。不管你胡子多白多长,年龄有多大,资格有多老,只要是自我人格仍然存在着缺陷,那么你就无法走出这种中间状态。所以我们在官场之上,尽多见智力处于这种奇妙阶段的异事。

唐朝时,有一个叫王及善的人,此人才学平庸,行为猥琐,精神迟钝而不清醒——这就是最典型的懂的状态。史书上说这人脑子不清醒,可是他居然做了中书令。难道那提拔他做官之人,也是脑子不清醒的吗?眼见得这么一个脑子糊涂的人,竟然身居高位,众官愤愤不平,曰:“这是大乌鸦落在了凤凰池里……”群众的反应终于被上面听到了,于是圣上有旨,将王及善提拔为宰相。这下子百官吓呆了,连反对的话都不敢说了。如果你说王及善脑子不清醒,那你清醒怎么就没当上宰相呢?

总之,脑子不清醒的王宰相,彻底否定了群臣的智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又看得人跌破脑壳。那王及善做了宰相之后,并不去管理国家政务大事,而是天天蹲在都省官署的门口,见到有驴子经过,就上前驱赶。众官封了他一个留名千古的雅号,叫驱驴宰相。

懵懂之人也能够当上宰相,这可应了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或者有人会认为,这王及善是一个特例。但是这种观点却是错误的,王及善不仅不是特例,而且是官场上比较普遍的现象。如王及善这种半精半傻的怪人,遍布史书。比如说雍正年间,皇帝要求百官都要轮流向皇帝奏事,这一奏事,就奏出来一个南郭先生。有一官员越众而出,诚恳地向雍正建议说:“朝廷应该下旨,禁止卖煤的人横骑在骆驼背上,因为这么个骑法,万一跌下来的话,会摔疼屁股的。”当时雍正听了,呆怔良久,才知道自己的属下居然都是这种水平。

如果雍正认为这位骆驼御史的水平低,那他就错了,相比于顺治时代的官员,这骆驼御史绝对算是有水平的领导了。

顺治年间,歙县有一位县令,他不识得字,到了公布判案布告的日子,就让书吏教他写。书吏写一画,他就写一画,书吏写一竖,他就写一竖,写成什么样子算什么样子。结果写到一个“七”的时候,这知县大老爷把钩给弯到了相反的方向,应该向右弯,他却给弯到了左边。书吏抱怨了一句,县令登时火了,忽然将布告翻过来,说:“弯错了方向有什么打紧,你把这布告反过来贴,这不就正过来了吗?”

听了县令的话,书吏当时就哭了。他哭什么呢?他哭,是因为县令只知道将布告翻过来贴,“七”字是正过来了,可是别的字却全都反了。

赶驴的宰相,驼煤的御史,是一种非常纯正地懂,而最后这位县令,却已经超过了懂的境界,进入了无知而愚蠢的地步。但是我们要说的是,如果他们都能够在官场上获得一席之地,那么只不过暂时处于懂之中的善良年轻人,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功呢?

正文 第60章 “懂”的成功境界

“懂”这个字,它在古汉语里,是大有讲究的。

懂字,是由一颗心,一蓬草,再加上“千里”两个字所组成的。如此一个汉字组合,表示什么意思呢?

表示的就是内心中杂念丛生,荒芜一片,思绪跑马千里,不知所踪。

所以,一旦你听到有人说:“我懂了……”那你就应该马上意识到,说话的人,此时内心慌乱不安,你说东他想到了西,你谈眼前的工作,他正在为距地球四十万光年之遥的巨蟹星座而发愁。而且他这个懂字并不是说给你听的,是说给他的内心听的。他希望他的内心不要太难为他,这么简单的事情,内心深处的自我人格还要再抬杠的话,那未免太让他难堪了。

然而这个内心深处的自我人格,是一定要和外部世界作抗争的。打一个比方,人格这东西,就好比一个人的大脑细胞发育成熟之后,思维单元就自觉地对他所居处的世界进行了思考,并开始筑起一道篱笆,将自我与外部世界区分开来。

孩子在幼年的时候,是无法区分自我和外部的,经常会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与外部的现实相混淆。一个成长时期的孩子,如果他遭受到了父亲的责罚,那么他就在心里怨恨父亲,并且产生希望父亲死去的想法。如果恰好在这个时候他的父亲真的死了,孩子就会无法原谅自己,认为是自己导致了这一切。

也就是说,不成熟的人,无法区分想象和现实,无法把自己和周边世界区分开来。而成熟的人,则很容易做到这一点。而懂这个字,表达的就是一个人从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也就是这个人试图建立起一道心灵篱笆,将自我与外部世界相隔离的状态。

现在我们知道“懂”的确切含义了。这个字,说的是一个人的思维与智力已经足够成熟,但是这些成熟的思想,却找不到安身之地,在他的脑子中,还没有筑起篱笆将这些东西放置进去,只能放在外边。但是他知道这些东西非放不可,如果不放的话,后果就会很严重。所以他一再承诺说自己懂、懂、懂,但是懂的这个东西,却是真的无法正确置入。

所以一个了解自己的人,知道自己虽然懂是懂,但这些自己懂的东西根本就不属于自己,那么他就会正确地调整人生的战略方案,达成于与周边的肯定性信息合作的状态,从而让自己踏上成功之路。

清乾隆三十一年(1766),云贵一带少数民族造反,造反的队伍逼近思茅城,城中的守官惊恐不已,有心抵抗,城中又无兵将,害怕失败后被杀。如果逃跑,更害怕日后朝廷追究责任,惶惶无计之际,忽然想起城里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书生,人称何生,是有功名之人,于是县令心念一转,莫不如诳得何生带领兵丁出城,去迎战贼兵。倘若胜了,则自己可以向朝廷表功;倘若败了,到时候自己再逃命不迟。

于是县令将何生叫来,说:“你是有功名之人,受朝廷米禄供养,当此之时,理应不避刀矢,为国家出力。就请立即率了兵丁出城,击退敌兵,切勿推辞。”

那何生年方弱冠,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听了县令的吩咐,只唬得魂飞天外。欲待推辞,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不足百名的老弱兵丁,出城而去。

出城后不久,跟随在何生身后的老兵们,就同声鼓噪起来,都谓贼兵势大,此行只是送死。这时候何生也明白过来了,知道县令不过是推自己出来送死,于是他就跪在老兵们的脚下,哭着说:“小子年轻,不谙世事,如今中了县令的诡计,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老兵们就相互商议说:“为今之计,你既然已经引兵出城,若然是未见贼兵就返回,那就是畏贼之罪;可如果迎战贼兵的话,也定然是有死无生。莫不如我们暂且偃旗息鼓,躲入到山林之中,等贼势过后,我们再各自逃命,到时候即使是朝廷也没理由责罪于你。”

何生却无法接受,说:“我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已经统兵出城。如果不与贼兵相遇而逃,那也等于是触犯了国法。”

众老兵道:“如此,那大家不妨小心一点,走近贼伙处看一看,倘若情形不妙,到时候再逃也不迟。”

于是众人不敢走大路,钻进丛林之中,慢慢向前走着,拐过一道山梁,突见满山满谷的贼兵,正在那里埋锅造饭,两厢里突然打了个脸对脸,都惊得呆了。何生这时候更是吓得两股战战,有心掉头而逃,只是害怕得身体僵硬,说什么也转不过身去。

正自惊惧之际,就见贼伙处走出来两个人,一直走到何生的近前处,说:“你们可是官兵?请求你们向朝廷禀报我们的冤屈,我们本是善良的百姓,并无意造反,只是被昏官所逼,若你们愿为我们代奏,则不啻再生父母……”何生听得目瞪口呆,心下大喜,急忙回道:“我也只是一个生员,没有权力将你们的冤屈上奏的,但我可以把你们的情况禀告给都司衙监,再请定夺。只是你们现在必须放下兵甲,跟我们一道回去,就在城外等候,你们能否答应?”

于是何生就兴冲冲地带着这些饥民回来了,回来之后却见县府空空,原来那县令眼见得城外弥天的尘头大起,以为是贼兵大至,早已抢先一步,打开城门逃走了,走之前还向朝廷上了奏章,言称思茅县生员何生死于贼乱之中。何生不知道有这个奏章,就去找了知府禀报,知府把他的情形一上奏,结果乾隆的御案上就出现了两份相互矛盾的奏折。

当时乾隆极是诧异,命令有司立即查勘,务必要弄明白一件事,那何生究竟是被贼人杀了呢,还是替朝廷招抚了贼寇。查勘的结果报上来,于是县令就倒霉了,因害怕朝廷追究责任,县令用剑抹脖子自杀,却没有死透,在床上痛苦地挣扎了七天才死去。而何生的名字则上达天听,被调去了吏部,另行安排。

何生其人其事,透着稚嫩的年轻人初涉险恶的官场时所特有的懂,他懂得自己既然受命,就不能逃走,除了这件事,别的情况他一概不懂。所以他明知道此行不利于己,可他还是奉了懂的规则行事,看似他的成功是一个侥幸,实际上,如果细究那民乱的起因,就知道何生此去,只不过是有惊无险,成功率居于百分之百。

东汉时代的龚遂,初任渤海太守的时候,当地盗贼蜂拥而起,官兵剿不胜剿,而龚遂却骑一匹跛驴独往,说以群贼,群贼大哭,放下兵器从此成为善良百姓。清末的时候有个王有龄,知道附近的山上有山贼之后,于是单身前往,说得众贼纷纷散去。要知道,所有落草为寇之人,其智力都处于懵的状态之中,一如被父母冷落了的孩子,只因为心里感受到委屈,这才杀人放火地闹将起来。龚遂和王有龄知道他们这种心态,所以才能够以片言只语折服群贼。

如果是龚遂和王有龄处在何生的位置上,那么事情早就解决了。只是因为何生懵懂,不知道闹事的贼伙正如孩子盼望父母,时刻期待着有人来安抚他们,所以才会将事情搞得如此严重。这种人情世故,非唯何生不懂,就连县令也懵懂,可是两个人的做法不同,何生懵懂而不敢违背他自小学习的社会法则,而县令却非要和正常的社会法则相对抗。最终的结果是硬着头皮顺从社会法则的何生赢了,而一味对抗社会法则的县令却输得极惨。

这就是懂字成功的最高境界了,这个境界就是似懂而非懂,所以才会硬着头皮做不利于己的事情,等到最后才发现,不利于己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这样做对自己最有利。

正文 第61章 “明”的失败境界

聪明聪明,耳聪目明。“聪”字暂先撂下不说,单只是这一个明字,却是官场上古今以来最大的忌讳。

什么叫明?就是你看得到,你知道——至少你心里知道。看清楚了,想清楚了,这个就叫“明白”。如果只看清楚了,却没有想清楚,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秦朝末年,秦始皇死于巡游途中,他的小儿子胡亥杀其兄自立为帝。此后陈胜吴广揭竿而起,群雄逐鹿,各地守官将叛乱的消息报到皇宫,可是秦二世讨厌这种消息,就将报告坏消息的人统统杀掉。从此秦二世身边再也没人敢于说出宫外的实际情况,而秦二世则沉醉于天下太平的幻想之中。忽然有一天,就听喊声大震,乱兵已经杀入宫中。当时秦二世大为吃惊,就问身边的侍从:“这是怎么回事?”侍从回答:“这是叛兵,他们已经叛乱很久很久了,现在来杀你了。”秦二世大为恼火:“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侍从回答:“正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所以才活到今天。把坏消息告诉你的人,都被你杀了。”秦二世无语,最终为乱兵所杀。

在这件事情中,侍中的回答,揭开了明字的几层境界:

第一层境界,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

第二层境界,知道所发生的事情,也知道这些事情会产生什么影响。

第三层境界,知道发生的事情和影响,但也知道一旦自己介入,事情和结果会有什么变化。

第四层境界,知道事情和影响,知道自己的介入会产生的结果,但能够以自己的影响,推动着事态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这其中,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就可以称之为明,而第三和第四境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明白。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囿于人生经验的匮乏,多半是正处于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之中,而官场的老油子、老家伙,多数已经到了第三境界,只有大英雄、大人物,才有可能进入第四境界。

先说第一种境界,这种境界就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为什么发生,有何缘故,应该如何一个处理法,这个就搞不明白了。比如说武则天时代,武则天夺了李氏的江山,大封自己的亲戚为王,其中有一个名叫武懿宗的,也被封为河内郡王。此后不久,李氏的势力尽被武则天连根拔除,天下就成为了武氏的天下。武则天大为欣慰,于宫中设宴,请自己的亲戚来庆贺。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喝着酒,忽然之间,河内郡王武懿宗泪流满面地站了起来,哭道:“臣子有急事禀告君主,儿子有急事禀告父亲。”武则天闻言大惊,急忙叫他过来:“是何要事?可是又有姓李的想要谋反?”武懿宗摇头道:“不是,微臣所奏,事关我家的征赋,以前都是我家自己向百姓征收,可是近日陛下下令由州县负责征收,而州县每次都有克扣,微臣家的利益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恳求陛下替微臣主持公道。”

听了武懿宗的话,武则天气得脸都紫了,指着武懿宗的鼻尖破口大骂:“你妈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痴?就为了三二百斤的稻谷,你竟然如此大惊小怪,刚才你差点没吓死我,你根本就不配做王,给朕拖下去,乱棍打死……”

眼见得武则天发了火,众武姓亲王都吓得趴在地上,苦苦求情,再三解释说武懿宗这厮脑壳打小被门挤过,真的是缺心眼,武则天这才消了气。

这个武懿宗,看起来傻傻的,却是最典型不过的处在明的第一境界之中,他只知道自己家的稻谷有了损失,却不去想他这点事情,远不够摆放到武则天面前。如果你觉得他蠢,那么你就错了。事实上,许多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当他们受了委屈,一旦忍耐不住去找上司讨要说法的时候,就犯下了和武懿宗同样愚蠢的错误。他们都是只看到了自己的委屈,却没有想到,自己拿那点小事去找上司,只会惹得上司勃然大怒,从此认准你是一个白痴,再也不会将机会提供给你。

等到了明的第二境界,就比第一步稍微懂上那么一点点事。这就是说,处在这个境界中的人,不唯不会拿自己的私家小事给上司添堵,甚至还能适当地表现一下,赢得上司的欣赏和青睐。

同样是在武则天时代,有一个叫朱前疑的人,史书上说,这个人“浅钝无识,容貌极丑”。也就是说,这个人思想浅薄迟钝而又无知,相貌也长得极是吓人。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失去自信,而是勇敢地向武则天上书,说:“臣梦见陛下活了八百岁。”他上这封马屁书的时候,正值武则天遭受到朝中李氏旧臣的极力阻抗,正感势单力孤,忽见有人支持自己,大喜,立即授予朱前疑为拾遗官职。众臣齐齐反对,说朱前疑智力过低,不可晋升。武则天火冒三丈,索性再将朱前疑提拔为郎中。群臣唯恐再反对下去,会将武则天逼急了眼,干脆任命朱前疑这个缺心眼的人担任宰相,就不敢再反对了。

然而朱前疑对朝政之事却浑然不知,他只是知道,只要上书奉承女皇,那么就有高官可做。于是他继续上书,曰:“昨天夜里,我梦到自己来到了嵩山,听到群山响应,齐声高呼陛下万岁……”武则天见书大喜,立即赐他一只绯鱼袋,以示恩宠。

此后朱前疑就每天穿了绿色的官服,佩一只偌大的绯色鱼袋,满脸严肃地上朝。百官看得哈哈大笑,但是朱前疑却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摸对了官场上的路数,只要坚持下去,继续晋升那是丝毫也不成问题的。果然,没过多久,契丹人反叛,大周武备不足,连吃败仗。武则天就传旨群臣,说:“但有献给军队一匹马的,就可以得到五品的官阶。”朱前疑见了圣旨大喜,就立即借钱,买了一匹马送去。然后上表,要求武则天立即履行诺言,封他为五品官。武则天看了他的奏章,气得七窍生烟,立即吩咐道:“让这个白痴滚蛋,立即放归丘园。”善良的朱前疑就这样被撤销了领导行政职务,轰回家养猪去了。朱前疑既惊且诧,大惑不解。他无法理解,天子一言九鼎,怎么会说话不算数?他左思右想,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久就活活郁闷死了。

朱前疑错就错在太天真,太纯情。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天子一言九鼎,这种话原本是糊弄缺心眼的老百姓的,如果当皇帝的每句话都要算数,那他就不是天子,而是傻子了。就拿武则天来说,这一次她是气急而下旨,原本无意履行,也不可能履行。这天底下,能够买得起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如果都授予五品官,这天下就全都是官了。所以真正明白的人,看到这圣旨就知道武则天昏了头,知道武则天最终不会兑现承诺,也就不会拿这圣旨当真。

也就是说,处于“明”的第二境界的朱前疑,他只知道皇上一言九鼎,不会骗他。却不知道事情如果照他的做法进行下去的话,武则天就会陷入极度的尴尬境地。所以他这时候买马上书,求封五品,无异于要把武则天推到失信于天下的泥坑里去,武则天岂会跟他客气?

我们经常说年轻人天真,天真就天真在这里。如果他们能够再进一层,由明而进入真正明白的境界,就会避免因为自己的无知与天真而生生地把上司逼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那后果真的很严重。

到了第三境界的人,他既知道发生的事情及其具有的影响,也知道自己介入之后会产生何种变化。比如说,在这件事情中,众官都知道武则天匹马封五品的圣旨不具可行性。如果自己跑来闹轧猛,无异于非要出武则天的洋相,自然落不了一个好下场。能够知道这些,就算是明白人了。

那么,不明白的人又会如何呢?

大唐时代,高丽国的国王莫离支,不断向大唐挑衅,不服王化。朝廷就派了一个叫元万顷的人,去做辽东道的管记。元万顷到任之后,巡视鸭绿江边,发现对岸的险要之地,高丽国未派一兵一卒防守。元万顷见了哈哈大笑,就写了篇五彩斑斓的文字,嘲笑高丽国人脑子蠢笨,居然不知道占据险要之地。

这篇文章迅速地流传开来,最终传到了高丽王莫离支的面前,莫离支看了文章,感激地说:“感谢元万顷,我将恭敬地遵从您的指示而行事。”于是传令,调精兵堵守住了鸭绿江对岸的险要之地。这件事情传到朝廷,朝臣一片大哗,怒不可遏,纷纷要求严惩自作聪明的元万顷。经过御前会议大讨论,最后决定将元万顷流放到最南边的岭南去。

元万顷在这里所犯的错误,正是因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介入,会导致事情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意识不到这一点的人,只是处于明的状态之中,意识到这一点,才算是明白了。明白了以后,就可以选择逃避或是面对。

逃避者停留在第三境界中,只有勇敢地面对者,才有可能进入第四境界,通过自己的智慧,主导着事态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汉武帝年间,因为连年与匈奴战争,国家财力耗尽,入不敷出。汉武帝强迫各地郡国进贡钱粮,遭受到了各郡国的强力抗拒。这时候,有一个叫卜式的人越众而出,打破了僵局。

卜式是一个河南平民,当他得知汉武帝为国库空虚而愁眉不展时,就不停地上书朝廷,要求将自己全部的家产捐出,援助边塞。汉武帝疑心此人想出风头,就派了使节询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卜式响亮地回答说:“我认为,天子要打仗,有才能的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有钱的人就应该把钱全部掏出来。现在我没有才能,只有钱,所以我决定把家里的钱全部捐出。”

汉武帝听了这个回答,大喜,就将卜式树立为榜样,号召全国人民学习他,不仅没有收下卜式的家产,而且还任命卜式为中郎,赐左庶长爵位,赏给十顷土地,不久又提升卜式为齐王太傅。卜式上书,正是他看准了汉武帝眼下急缺一个榜样模范供大家学习,所以他积极地推动事情向这方面发展,将自己作为现成的模范提供给汉武帝。于是他名利双收,轻易地取得了汉武帝的欢心。

分析明与明白的这四种境界,我们就会发现,进入第三境界和第四境界的明白,做起来殊是不易。而且,你明白别人也明白,一旦稍有差池,就会人财两空。现在我们最为关注的,就是智力层次集中于明的状态之中的年轻人,他们应该如何利用自己的这种中间状态,以赢得自己的人生成功呢?

正文 第62章 “明”的成功境界

官场之上,只有处在明的状态之中的年轻人,才最有可能获得升迁。

这是因为,处在这个状态之中的年轻人,还不具精确研判时局走向的能力,他们知道正在发生些什么,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由于他们的自我人格仍然不具有将他们的意愿与现实清晰区分开来的能力,所以他们也就缺乏进一步思维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始终弄不清楚,一旦他们采取行动,事情就会因他们的介入而发生变化,他们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无法为此承担责任。

一旦他们不需要为未知的结果负责,那么,当他们选择行动的时候,只需要遵从本性的召唤,顺应人际关系博弈的态势上下起伏,当所有的心智耗尽,最后留下来的,是随波逐流、无为而治的至高人生境界。

《瞑庵杂识》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浙江有一户人家,姓夏,虽然家中非常有钱,但是夏家的儿子却略有迟钝,经常被侍候他的书童所戏弄。可是书童的狡黠,夏生却从未对家人说起过,于是在他读书成年之后,就奉了父母之命,带着书童和盘缠,赴京赶考去了。

途中,他们到了一座庙中休息,这座庙在山东境内,庙堂极其宏伟壮丽。庙里有许多和尚正在念经打座。有知客僧带着夏生及书童到了客房,见知客僧退出,书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夏生问书童为什么哭,书童回答说:“人生就像是闪电朝露,富贵是那么地短暂。聪明的人应该及早辨明死生大计,从此皈依佛门,才是智者之举。”夏生虽然是主人,可是读书的时候,远不如书童聪明,听了书童的话,他果然心有所动。于是书童趁机继续劝说,最终说服夏生去找庙中的方丈,苦苦哀求落发为僧,却不曾想,方丈一口回绝了他。

夏生失望地回到客房,书童却对他说:“老方丈之所以执意不允,那是因为你意志不坚的缘故,倘若你肯自己剃光了头发,再手持剪刀,对准自己的咽喉,在老方丈座前以死明志,那么老方丈就一定会应允的。”

夏生果然这样做了,他剪光自己的头发,手持剪刀佯作自杀,强迫老方丈收下了他。从此夏生就在庙里吃斋念佛,而狡猾的书童,又趁机要求夏生写一封决绝的书信给家中,表示他此生再也不会回去了。然后书童带着这封信和赶考用的盘缠,独自回去了。回到家中,家人听说夏生在途中放弃了科考,割断尘缘,竟然落发为僧了,父母惊骇已极。书童假意相劝,还做出要带人去劝说夏生还俗回家的样子。就这样一番做作之后,眼见得夏生的父母受此打击,身体与精神渐渐倦怠,书童趁机侵吞夏生家的财产,又过不久,干脆将夏生的父母赶出了家门,另使钱贿赂官府,夏生父母求告无门,从此书童就作威作福起来。

几年之后,新任知府到任,夏生的父母已经很苍老了,每天在街头乞讨,听说来了新知府,就去告状。书童也急忙骑了高头大马,穿着光鲜的衣裳,带着家丁去贿赂知府。到了衙门,却被衙役们不由分说,将他从马上捉下。书童大声喊叫,声称自己是送贺礼而来,不应该这样对待他。这时候知府走出来,身着华丽的官服,官帽上的两翅微微颤动,一直走到书童面前,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书童抬头一看,登时骇得魂飞天外,这新任知府,竟然是早已做了和尚的夏生。

夏生是怎么当上了官,而且做了知府呢?原来,夏生虽然愚笨,却也没有愚笨到不可救药的程度。当书童诳他落发为僧的时候,他本欲发火,忽然心念一动,暗想以自己的资质,只怕是即使前去京师科考,也会名落孙山。读书做官这条路,终究不适合于自己,莫不如顺水推舟,先由着书童欺诳,自己索性先在寺庙里躲上一段日子,一边继续读书,一边寻找别的出路。这样一想,他就故作懵懂,答应了书童。

等他进入寺庙之后,才发现这寺中诸僧,多半都没有读过书,识字者寥寥。而且这座庙由于地处要地,每日里前来上香进贡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寺庙门前几成车水马龙,偌大一座寺庙,除了他,别的僧人全然不晓接待之礼。此后夏生就负责寺庙的香客接待,进香的香客往往会施舍巨资,都由夏生负责管理。就这样,几年工夫过去了,寺庙中募集来的财物,已经多不胜数。

此后,夏生将寺中的金银事先藏好,然后悄悄地买来俗家的衣服,在一天夜里将僧鞋脱在井口边,换上俗家服装,带着银子,悄然去了京师。到了京师之后,他先在吏部做一名杂役,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为吏部的要员,不久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外放的肥差,终于在这一日衣锦还乡了。

在回来的途中,夏生还以官员的身份,又回到了那座寺庙里礼佛。寺中的和尚。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夏生,还告诉夏生说,庙中有一个俗名姓夏的高僧,就在几年前已经成佛了。夏生听了之后,付之一笑。

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之后,书童面如死灰,伏地待死。夏生却说:“你虽然该死,可是我打听到,你除了夺我的家财,欺凌我的父母之外,并无其他劣迹,如今我父母肯饶你不死,本官也可网开一面……”书童听了,大哭着跪在夏生父母的脚下,乞求饶命,最终夏生只打了他三十大板,让他此后继续在家里侍奉。

在这个已经失去效仿意义的故事中,夏生所表现出来的,就是还未谙世事的明,他知道自己参加科举会落榜,却不知道自己当了和尚,会给自己的父母带来灾难,然而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后面所发生的一切,所以才会一帆风顺地做得了高官。如果他预先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那么,他肯定不会达到目的。因为倘若他为人过于精明,寺庙的方丈也不会允许他把持钱财。总之,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无法预测未来的前提之上,却顺应了人际关系博弈的最基本法则。

事实上,在历史上,如夏生这般难以预知结果的行动,在所多有。例如,汉武帝时代,有一个名叫义纵的酷吏,此人嗜血如狂,他曾出任定襄太守,到任的当天,突然封闭了定襄监狱,将狱中轻重犯人两百余名,以及正值午饭时来给犯人送饭的家属,以“为死囚私自解脱枷镣”之罪名,不由分说,全部处死。如此不问青红皂白的屠杀,却赢得了汉武帝的欢心,竟将义纵名列九卿。

朝中有几名大臣气愤不过,就商议共同上书,弹劾义纵。当时商议这事的共有五名大臣,其中有一个叫张合的年轻郎官,虽然他也知道奏章一上,很有可能会立即遭受到义纵的报复,但迫于情面,又担心同僚讥笑自己怕死,就硬着头皮上了书。

却不料,等到张合上书之后,另几名大臣却做若无其事状,并没有按照事先的约定与张合一道弹劾义纵。张合悲愤不已,可是事已至此,就只能闭目待死了。

当汉武帝读到张合的奏章的时候,他刚刚病愈,正在驱车前往甘泉宫的路上,途中发现树木未经修剪,知道这项工作是由内史义纵负责,心里想,莫非是义纵认为我病了之后,就不会再起来了吗?从此对义纵起了杀心,就以张合的上书为由,另外又指责义纵违抗圣旨,杀死了义纵。

义纵被杀,弹劾义纵的张合因此而晋升。另几名大臣得知之后,捶胸顿足,后悔不已。可是他们太明白事理了,明白过度,就是世故,就会对自己所介入的事情有一个理性的判断。然而官场之上的人际关系博弈所遵循的从来不是理性的法则,所以这些人注定丧失晋升的机会。

历史上还有一个有名的“八板子将军裴聿”,此人按照“明”的法则行事,只管按责任行事而不计后果,结果连升了八级,成为官场上一件大事。

裴聿此人原是唐高祖李渊的儿子李元婴身边的参军,由于李元婴此人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别人不敢相劝,只有裴聿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出言相劝,结果惹火了李元婴,命人将他拖下去,狠狠地打了八大板子。

明明是尽职尽责,却冤乎枉哉地挨了板子,天真的裴聿无法接受这样冷酷的现实,就向李渊哭诉。李渊问他:“你挨了几板子打呀?”裴聿哭道:“嗯……前后一共打了我八大板。”李渊点头道:“那好,你忠于职责,不该挨罚,我自己的儿子,我会批评他的,你就连升八级吧,算是朝廷对你工作负责的奖励好了。”

于是裴聿连升了八级,升到了六品官。任命书下达那天,他哭了,说:“我的命可真苦啊,如果我当时跟皇上说,我挨了九板子的话,那么我现在已经是五品官了……”

裴聿又犯糊涂了,他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挨了九板子,李渊也不会升任他为五品官的。但是正因为他不懂得这个道理,才会挨了板子,才会升官。所谓官场上的事无定数,说的就是事情发展自有其特定的内在规律,这规律就是在你不明白的情况下才会升职,否则你是不会获得晋升的。

正文 第63章 “净”的失败境界

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淫暴之君隋炀帝,曾经发表过这么一段讲话:“我最喜欢的是荒淫无度,胡作非为。我最讨厌的是士人的冒死进谏,因为这些士人表面上为国为民,实际上不过是在揣摩我的心理活动,一旦确认我不会因为他说了劝诫的话就杀他的话,他就会趁机投机,摆出一副忠心为国的面目博取虚名。但凡遇到这种人,我必杀之,一个不留。”

隋炀帝这厮,之所以成为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反面人物,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太聪明了。他几近洞悉人性中最深处的阴暗,张口就把士大夫们脸上的遮羞布给撕下来了。

在中国历史上,冒死进谏是非常戏剧化的景观。唐朝的时候,有一个贵乡(今河北大名北)人霍献可。当时是女皇武则天主政,法令极是严苛,朝臣稍有拂逆,就会被诛杀,所以朝中诸臣,都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只有状元狄仁杰不以武则天的暴政为然,时常在朝堂上提出反对的意见。此外霍献可的舅舅裴行本,也是一个秉性刚正的人,武则天对他多少有些不满。

朝中官员,多是认为狄仁杰和裴行本这样顶撞武则天,迟早会招致杀身之祸,就都有意地和这两个人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而霍献可却经过深思熟虑,深知这时候值得他赌上一把。于是毅然决然地冒死上书,直斥狄仁杰和裴行本欺君罔上,请求诛杀。

武则天当然知道霍献可是在投机,可是她也需要有人支持自己,就好言好语地安慰霍献可,只是不允所求。这下子霍献可急了,他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强烈恳求武则天立即杀了狄仁杰和裴行本,不然的话他就不活了。结果因为闹得太欢实,额头在台阶上磕得鲜血淋漓。

此后,霍献可每天上朝的时候,就用最醒目的绿色丝帕缠在额头上,每当开口讲话,都要将额头上的伤有意地袒露出来,以表示自己是有功之臣。

在历史上,中国的权力结构始终是金字塔式的,皇帝高高在上,下面是一层又一层的小官僚,社会资源也是按照这个结构来分配的。所以人在官场很快就会异化为权力人,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都在考虑权力的得与失。最上层的皇帝我们不做研究,单只是权力阶层中的官僚们,就始终处于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这困境就是:如果发现上司正在犯蠢或是干蠢事,你应该怎么办?

如果你急切地出言相劝,这就等于是在否定上司的政治水准和能力,也意味着对上司自我人格的彻底否定。哪怕是上司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会跟你不依不饶。小焉者指着你的鼻子臭骂一顿,大焉者彻底剥夺你在利益分配中应有的权力。这种结果,是官场中人最为恐惧的。

如果你明明看到了上司在犯蠢,却闭口不说,那后果就更严重。等到上司捅出了娄子,惹出了麻烦,回过头来他仔细一琢磨,难怪我今天这么倒霉,原来这是有人在戏弄我。那后果将更为严重。

人的自尊是相当脆弱的,最是禁不得戏弄的。古时候有个读书人,天生残疾,一腿微跛。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的时候,恰好前面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也是跛腿,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着。跟在老太婆后面的,是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调皮,学着老太婆的走路姿势,也在一瘸一拐地走着。就这样,老太婆,小孩子再加上读书人,三个人排成一条直线,以同样滑稽的姿势一瘸一拐往前走,路上行人见了,无不捧腹大笑。老太婆察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登时气得脸都紫了,指着跛腿书生的脸,破口大骂道:“你这么大个人了,缺德不缺德啊?这小孩子学我走路,是他家里没教养,难道你也是有娘生没爹养吗?”不由分说,操起拐杖,没头没脑地向着跛腿书生打了过来。跛腿书生心里的委屈真是无以复加,想解释又无从解释,想辩解更是无从辩解,平白无故地被人家抡了几拐杖,只能拼了命地跛着腿,快一点逃走。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当她感觉到有人在戏弄自己的时候,就不问是非破口大骂,出手就打。这是因为人对涉及自己的任何事情都是极度地敏感,并无时无刻地不在渴望着来自于外部世界的肯定。这种肯定是出于强化那脆弱的自我人格的需要,无论这种肯定有多少,都远远不够。所以古代的帝王已经掌握了熏天的权势,却仍然迫切地渴望着排山倒海的歌颂声,就算声音稍微弱上一点,他的心灵都会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人性的规律是至高无上的,无论是皇帝还是我们的上司,他们都在等待着赞美,憎恶对他们的否定与质疑。你当面指出他的过错,就意味着对他的自我人格的否定,他当然不会容忍。而你如果在事前不加以劝告,一旦出了错误,就等于是你在戏弄他,这是对他自尊人格的公然侮辱与蔑视,你想他岂会饶得过你?

所以下属在上司面前,就陷入了困境。劝说也不是,不劝更糟糕。在历史中,则是大臣们面临着死亡的陷阱,进谏皇帝是个死;不进谏的话,只会死得更难看。

所以在朝堂之上,所有的大臣们的脑子里,脑浆一如开了锅的粥,咕咕嘟嘟地冒着泡,进行着紧张而激烈的思考。当皇帝犯蠢的时候,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把反对的话说出来,同时又不会惹得皇帝大动肝火的方法,否则,很可能会弄出宰杀自己全家老幼的可怕后果。而对他们这种心理活动,高居于龙椅上的皇帝也看得明明白白,于是,大臣们就必须要寻找另一条途径,殊死一拼,以求突破。

这条官场之上的存活之道,就是“净”。

什么叫净?如何来理解这个净?

武则天在位的时候,急于晋升的人们,挖空心思投其所好,狂拍马屁。洛水之滨有个善良的百姓,进贡来一块剖开的石头,石头的中间,是红色的。这个百姓解释说:“这块石头可不一般,它有一片赤诚的心啊!”当时凤阁侍郎李昭德正站在武则天身后,脱口冒出一句:“这块石头有赤心,难道说别样的石头都是在图谋反叛不成?”武则天狠狠地瞪了李昭德一眼:“你这人,真没情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昭德给武则天上眼药,武则天为何不宰了他?

因为他心地纯净,不含杂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理也有据,却没有丝毫的私心在内。

五代时期后梁的建立者朱温,也就是历史上所谓的梁太祖。有一天,他走出大梁门,身后跟着黑压压、密麻麻的群臣,大家走到了一棵大柳树下,只见朱温抬眼瞅着这棵树,说:“好大的柳树啊。”群臣纷纷点头:“陛下果然圣明,英明神武啊,英明神武到了……到了连柳树都长这么大的程度。”朱温翻了个白眼,又说道:“这么大的柳树,正好拿来做车头。”群臣纷纷点头:“陛下圣明啊,果然是天赋圣明,这棵柳树,真是用来做车头的好材料啊。”突然之间,朱温脸色一变,大吼道:“胡说八道,柳树怎么能做车头?老子虽然没读过书,可也听说过秦二世时代,奸臣赵高是如何指鹿为马的。单只是今天这句话,老子就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奸臣,来人,给老子把这些说柳树能做车头的奸臣,统统宰了。”

这些人被切了脑壳,原因就在于他们太世故了,心地为物欲所污染,肮脏透顶,所以朱温厌恶他们,故意设了个圈套,将他们套进去。事实上,举凡有点权力的人,都憎恶这些卑琐之人,经常性地找个花样,撕开这些人的丑陋嘴脸,娱乐大众。

南北朝时,前秦有个叫苻生的国主,此人心性残忍,嗜杀无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温和地把大臣叫到面前,问:“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皇帝啊?”如果大臣回答陛下圣明,苻生就会勃然大怒:“我杀人如麻,淫暴无度,这也叫圣明吗?你在我这个淫暴之君面前还乱拍马屁,由此可知你人格之卑劣,拉出去杀了。”

可如果大臣直斥他淫暴呢?苻生也有话说:“你身为臣属,竟然敢诽谤君主,如此不忠之罪,岂可轻饶,拉出去杀了。”

总之,在苻生面前,不管你说什么,结果就一个——砍头。

官场上,部属在上司面前,结果也是一样。不管你怎么活动心眼,最后的结果,都是让领导憎恶。

那么,是不是淫暴之君如苻生,他会杀掉所有的人呢?是不是脾气火爆如上司,他就憎恶所有的人呢?

肯定不是,纵然是淫暴之君,也有他尊敬的人;心眼再小的上司,也有他喜欢的人。

而这种人,除非是能够修炼到心无杂念,心性淡然,才能够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但对于老于世故的人来说,这个境界过于高远了,几乎没有谁能够达到。然而年轻人的稚嫩纯朴,洁净清新,却恰恰如一方未经雕琢的璞玉,正处于人生最圣洁的境界。处于这个境界的年轻人,在他们主动或被动地承受着世俗污浊的熏染之前,都是有着让人羡慕的成功的机会的。

正文 第64章 “净”的成功境界

南北朝时代,北齐的开国皇帝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精神病患者。这个精神病皇帝的名字叫高洋,他喜欢裸着身子,在房梁上疾奔。有人劝他注意安全,高洋便立即一刀将劝他的人杀掉。他还有一个美貌的嫔妃,很是宠爱,有一天,高洋召集群臣喝酒。正喝着,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酒桌上,竟然是他最宠爱的妃子的脑袋,吓得群臣个个魂飞天外。

然后高洋隆重地为他的爱妃下葬,他披散着头发,光着两脚,跟在棺木后面,一边走一边弹奏着乐器,唱着悲伤的歌谣。高洋的母亲娄太后,见儿子神经成这个样子,很是生气,于是高洋就钻到母亲的床下,将床托了起来,把个老太后从床上摔下去,跌了个半死。事情发生之后,高洋深刻地自责,自感罪孽深重,就决意自焚以谢天下。他堆了薪柴,就往火里跳,吓得群臣拼命揪住他,直到最后太后被迫得没办法,亲自过来说原谅他了,他这才罢休。

皇帝居然是个精神病患者,这就让群臣们为难了。劝他吧,他精神不正常,杀了你也是白杀。不劝他吧,他更生气,后果就更严重。于是大臣们就聚在一起商议,想出许多保全性命的花样,就开始劝诫这位精神病皇帝。

先是一个开府参军上书,反对皇帝再发神经。高洋看了非常恼火,就问身边的大臣们:“此人是什么意思?”众臣道:“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杀了他,他好流芳百世。”高洋愤怒地说:“老子偏偏不杀他,我看他有什么办法?”

另有一个典御史李集,也上书骂高洋,骂得很凶。高洋就命人把李集捆起来,丢进水里,过了很久再把他拖出来,问:“还骂不骂了?”李集回答:“只要我活着,就死谏不休”。高洋说:“算了算了,我服了你了,今天不杀你,快点走吧。”李集不肯走,坚持力谏,终于惹火了高洋,说:“这可是你逼的我,别怪我啊。”就命人将李集腰斩了。

总而言之,在这个精神不正常的皇帝面前,群臣束手无策,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有一个叫赵道德的人,却最是有办法对付这个疯皇帝,他的办法也奇绝,只要高洋一犯病,他就动手狠揍,打得皇帝满地乱跑。那么,赵道德又是如何制住这个疯皇帝的呢?

开始的时候,赵道德在皇帝面前也是没有特权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高洋杀掉。但是赵道德这个人,和其他大臣有点不一样,这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赵道德这个人脑子特别地简单,不像其他大臣那么复杂。

其他大臣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总是三思而后行,琢磨着这样做,皇帝可能发疯病宰了自己;如果那么做,自己的性命就可能会保全。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做,都绕不过高洋的脑子,因为高洋精神状态不正常,喜怒无常。你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他,无论怎么个搞法,都碰不对路子。

而赵道德由于心地纯净,全无杂念,他一不考虑皇帝的发疯因素,二不考虑个人的利益所在,看到不对就说,看到不妥就做,成为了北齐中唯一说话能够让高洋听得进去的人。

曾有一次,高洋大宴群臣,喝着喝着酒,突然哭了起来,说:“我贵为天子,英明神武,可是旁边还有一个国家叫西魏,硬是不肯服从我英明的领导,你们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听了这话,一个叫刘桃枝的都督跳了出来,拍着胸脯大叫道:“陛下,休要担惊受怕,给我三千骑兵,让我踏平西魏。”高洋听了大喜,立即赏赐给刘桃枝一千匹帛。群臣们看到这情形,谁都不敢吭声,唯恐吭一声被疯皇帝注意到,搞不好杀了你。只有赵道德火了,站起来说:“刘桃枝胡说八道,行军打仗的事儿,最是凶险,说什么三千骑兵踏平西魏,这种大话谁会相信?”皇帝高洋听了,连连点头,说:“赵道德说得有道理,那一千匹帛就不给刘桃枝了,给赵道德吧。”群臣见了,莫不是悔之不迭。早知道皇帝今天不杀人,还不如自己抢先说了这句话,现在可好……唉!

然而群臣并不清楚,这番话,无论谁说了,都会惹得皇帝发火杀人,只有赵道德说了,皇帝才不会发火,因为赵道德心里没有杂念,激不起高洋心中的杀机。

这次事情过去之后,高洋又发了疯,他骑了匹马,要从很高的陡岸跳到河水里去,大臣们谁也不敢阻拦,谁拦他,他杀谁。这时候赵道德冲了出来,上前用力地拉住马缰绳,把高洋拉了回来。高洋大怒,说:“你不让老子开心,今天老子就杀了你。”就命令手下将赵道德拿下。赵道德回答说:“想杀你就杀好了,等我到了地下见到你爹,看你爹他生不生气。”

听了赵道德的话,高洋难过地低下了头,就吩咐人放了赵道德,说:“我是有点太放纵自己了。这样吧,以后我再喝酒闹事,你就狠狠地揍我,千万别客气。”赵道德答应了一声:“好!”冲上前去,抡起大耳刮子,照皇帝的脸上就抽,高洋见他玩真的,吓得掉头就跑,赵道德不依不饶地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喊:“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这么祸害天下。”从此以后,高洋的癫狂真的收敛了许多,对赵道德也尊敬有加,言听计从。

在这个故事中,赵道德所面对的风险,是官场上最高的,一言不合就掉了脑袋,这种事遭遇到的概率极低。但赵道德在这件事情中所体现出来的智慧,也是官场上的老世故老乡愿所无法达到的。

在官场上,任何一个掌握权力的人,都和高洋一样,因为身居高位,所以会感受到决策时的强大压力,一旦决策失误,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为此事负责。高洋的这种表现,就是外界的强大压力与内心的极度放纵糅合在一起,导致了他人格的崩溃。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暴君,都是因为人格崩溃而出现了行为乖张的举止。在这种情形下,他们急需重建自我人格,在和这一类状态的人物打交道的时候,如果没有考虑到这个因素,那么你就会失败。

在高洋面前,还有一个劝谏的典御史李集,他却在这个过程中失败了,丢掉了自己的脑袋,而赵道德却没有。这两个人的区别就在于李集的劝谏纯粹是无的放矢,而赵道德的劝谏,却恰好击中了疯皇帝的脉门上,其言其语有助于高洋自我人格的重建,所以高洋立即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心理依赖。

有心机的大臣劝谏,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脑袋,如果脑袋保不住,那就用脑袋换取清名。这一类大臣考虑问题的出发点,纯系是从自我出发,丝毫不理会疯皇帝高洋的心理需求。在这种情况下的劝谏,所说所谈,其言其语,无非是强迫高洋做一个明君,可这活如果高洋干得了的话,他至于疯掉吗?正是因为高洋无力面对复杂的政局,化解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才需要群臣们帮忙,可是这些大臣张嘴闭口,全无半点建设性的意见,这只能让高洋感觉到更大的心理压力,疯得更厉害。

而赵道德只不过是提到了高洋的父亲,这就让高洋在绝望中迅速地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多么希望父亲还在世,能够指点他,帮助他化解心理的压力。正是因为有这种隐秘的心理需求,他在内心深处,立即将赵道德与他的父亲等同起来,这就赋予了赵道德教训他的权力——父亲打不争气的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纵然高洋是个疯皇帝,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多也只是撒腿逃走,反抗的心思,那是绝对不敢有的。

这样我们就揭开了心地纯净的年轻人在官场上能够获得成功的奥秘。这秘密就在于,这样的年轻人,在官场上最易于激发起老前辈们的父爱,视之如子侄,爱护有加。例如大明末年,史可法入京赶考,到了京师之后,卧睡于一座破庙中,恰好士大夫左光斗途经于此,翻阅了史可法的书稿,对这个勤奋的年轻人油然而生出莫名的好感,于是到了考场之上,大笔一挥,史可法就登龙官场了。此后,朝中士大夫与太监阉党展开了决战,却因为明熹宗昏庸,左光斗及朝中知名士大夫悉数下狱。史可法不敢直面与阉党为敌,就易装为乞丐,去监狱里探望恩师,被左光斗破口大骂逐出。左光斗之所以骂史可法,那是因为他在心里将这个年轻人视为自己的儿子,担心他受到自己的株连。正是靠了这些知名士大夫的提携和保护,史可法才成名天下。

明代的史可法,与北齐时代的赵道德,其成功的心法别无二致,区别只在于赵道德替代了北齐高洋父亲的角色,而史可法替代了清流士大夫左光斗子侄的角色。这两条心路的成功,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道德与史可法的心地纯净,倘若有丝毫的杂质,也无法获得对方的认同。

正文 第65章 “迷”的失败境界

迷,特指歧路临前,无所适从。

迷是指在外界敏感信号的刺激之下,人的正常思维被搅乱,从而导致了错误人生的悲剧。这种悲剧如果发生在执掌权力者的身上,那就意味着国家的悲剧。

东汉末年,汉桓帝死后,灵帝登基。正当他雄心勃勃,准备治理天下的时候,他的乳母董氏赶到,劝他说:“你现在终于当上了皇帝,这真是太好了。赶紧,狠命地捞钱吧,多多加赋,钱捞得越多越好。”

当时听了这番话,汉灵帝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就道:“我身为皇帝,一登基,不曾有德行惠及民众,就取财于民,这不妥当吧?再者说了,这天底下的百姓,都是我的子民,他们的钱,就是我的钱,我还有什么必要非要捞钱呢?”

董氏听了,摇头道:“孩子啊,你让那些坏心眼的读书人,把你给教傻了。你想一想,你是皇帝,不从老百姓那里弄钱来养你,难道还得让你再养天下的百姓吗?这皇帝就好比池塘边的渔夫,这百姓就好比池塘里的鱼,你捞上来的鱼,才是你的,才能够吃得开心。这天底下,哪有老百姓过着富裕日子,做皇帝的却要苦自己的道理?”

汉灵帝一听,乳母说得有道理啊。这天底下的钱,落到了老百姓的手里,我就花不到,那我何苦为了那些不相干的百姓,让自己遭罪呢?

此念一起,汉灵帝立即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昏庸皇帝。从此他再也不顾百姓的生死,无限制地加赋,收上来的钱太多,就交给太监们,在皇宫后门处设置了铺面门脸,专一往外放高利贷。他的恶政害得天下百姓蹈死无路,纷纷起来造反,灵帝担心自己的皇位坐不长久,就在宫里到处挖坑,把搜刮上来的钱埋藏起来,指望着万一自己被推翻,也好带着这些钱逃走。

汉灵帝就是为钱所迷,忘记了他是干什么的,结果葬送了东汉江山。

到了大唐时代,又有一个唐高宗李治,为美色所迷,也是把万里江山拱手送了人。

迷住高宗李治的,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皇武则天。最初的时候,她是宫中的一个才人,侍奉已经五十多岁的唐太宗李世民。偶然的一次机会,李治入宫而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野史书上说这两人当时就搞到了一起,单从历史的发展来看,这种可能性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唐太宗李世民死后,宫里的头一桩事,就是把李世民睡过的女人统统遣散出宫。这是因为李世民的儿子马上就要住到宫里来,如果留这些女人在宫中,万一被新皇帝睡了,伦理上就乱了套。所以这些女人,是一定不能让新皇帝再幸御的,因此武则天就被送到尼姑庵,剃光了头发,做起了尼姑。

但是没多久,唐高宗李治就将武则天又接入了宫中。由此可见,两人早有约定在先,而且李治对武则天是念念不忘,宫里那么多的美女,他却对武则天情有独钟,这就证明了武则天是有真本事的。果然,武则天很快就牢牢地控制住了李治,她将和李治打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王皇后废黜,剁掉手脚浸泡在酒缸里,李治竟然不敢吭一声。无论原因是什么,武则天成功地将她以威权的角色烙在了李治的脑子里,从此李治就沦为了武则天的傀儡。

接下来,武则天要求和李治共同坐金殿,这破天荒的念头遭到了群臣的极力反对,但是李治怕死了武则天,不惜和群臣撕破脸皮,最终让武则天坐到了龙椅上。最终,李治郁郁而死,武则天则顺理成章地取李氏天下而代之,改国号大周,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女皇帝。

要知道,无论是汉灵帝,还是唐高宗,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都少不了儒学大师的谆谆教导。教导他们仁德之本,教导他们慈爱之心,但这些话说过,有如东风过马耳,没有在这两名皇储脑子里留下丝毫的印象,一旦出现与他们的人生观念相悖的诱惑,他们就立即迷失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因为,举凡来自于外界的不良刺激,都是迎合了人性的最脆弱之处。人尽管是有思想,有志向,有追求的文明生物,但究其本质,人类只不过是一层包裹在基因外边的蛋白质脆壳,是基因制造出来用以保护自己的。人的大脑有思想,但基因也有基因的意志。大脑的思想是希望自己变得高尚,变得圣洁,而基因的意志却没有丝毫的道德观念,基因只考虑一件事——如何寻找最优质的基因,将自己复制并传递下去。这样一来,人就成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存在,体现出两面性。

当人的行为体现出基因的意志时,表现出来的行为是本能。当人的行为体现出大脑的意志的时候,体现出来的是思想。本能让我们不理会社会最基本的道德法则,而思想却告诉我们说,这样做是不正确的。一个人是好是坏,是与人为善还是作恶多端,取决于在他的身体里,是基因的意志占到了上风,还是思想的力量取得了胜利。

在汉灵帝的脑子里,他知道施行仁政才是符合他的最大利益的,但是他体内的基因急功近利,急于求成,丝毫也不理会长远不长远,只图眼前的快乐,正是因为遵奉了低智商基因的急切指令,汉灵帝才迷失了自我。

而唐高宗李治,由于他的基因呈现出明显的弱势,这种弱势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寻找强势的基因交配。事实上,在他和武则天两人的情感表现之中,李治虽然是个男人,却是十足地女性化,优柔寡断,百依百顺。而武则天则表现出来强悍的男人性格,若然她不够强硬,也难以驾驭朝堂上那衮衮群臣。

很明显,人生在世,如果只听从基因的指令,你就惨了。皇帝听从基因的指挥,连同江山都要丢掉,换作初入官场的年轻人,那结果更是糟糕。

道光年间,有一富家子携千金入京师买官,买得一个官府职位。未及上任,京师各衙部中好事之人纷纷而来,拖了富家子在京师大吃大喝,每日里笙管弦乐,不绝于耳,未及两月,富家子已经被吃得一贫如洗,而且还欠下一大笔债务,被迫又将知府官职卖给别人,以资抵债,成为了京师中的大笑话。

还有更离奇的故事。明初,有个读书士子入京赶考,居然中了状元,临到朱元璋于金殿上面试的时候,状元却迟迟不至。原来,状元郎夜宿妓馆,违反了朱元璋读书人不得嫖妓的法令,早已被锦衣卫捉拿下了大牢。

总而言之,基因所追求的是本能的享受,它不为你的未来人生负责。而年轻人如果不能够勘破迷境的话,那么就会沦为基因的俘虏,沉湎于本能的欲望之中不能自拔。然而人终究是基因的载体,无论你是如何地惕厉警醒,最终主导你人生命运的,仍然是基因隐秘的驱动。只有彻底了解基因的运行规律,明白它是如何主宰我们的人生的,才能够化被动为主动,将基因对我们人生的负面影响,转化为一种正面的力量,这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正文 第66章 “迷”的成功境界

清朝年间,江南有位富家子,家里有财有势,父亲希望他能够光宗耀祖,就请了名师延教。一晃多年过去,富家子已经长大成人,父亲给了他五千两银子为盘缠,让他赴京赶考去了。

富家子原本是年少无知,又自恃财力充足,如今离开家乡,顿时花天酒地起来,一路所行,但见秦楼楚馆,必然要夜眠留宿,但闻有才情妓女,不管多远也要赶过去。就这样好一番折腾,等到了京师,五千两银子早已是花得光光,临科考的时候,又因为身体患病没能进入考场,最后不得不向人告贷,灰溜溜地回到家来。父亲听说了他这个情形,气得全身颤抖,正准备狠狠地惩罚他,却突然从他空空的行囊中翻出一片纸,原来是他沉湎于妓院里的时候写的诗:“比来一病轻于燕,扶上雕鞍马不知。”

父亲看了这句诗,大喜,说:“五千两银子买这句诗,值!”

于是父亲不再追究儿子的错失,另辟安静的书室,让儿子继续读书。此后不久,富家子科考中举,进入词馆。

错过才知正路,迷失才知清醒。这个富家子之所以能够回归正道,不唯是他是大富人家,有足够的钱财供他挥霍,而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一位精通人情世故的智者,深知年轻人稚嫩清纯,易为眼前的花花世界所迷,若不让他经一事,年轻人断难长一智。

明朝嘉靖年间,有一个张阁老,此人名满士林。他有三个最为优秀的弟子,是自幼拜在张阁老门下读书的,三个弟子都是外表出色,学识不凡。等到张阁家的女儿长大之后,他就考虑在这三个弟子之中,选一个最有出息的做他的女婿。

可是三个弟子学问人品,不分高下,应该选哪一个呢?

于是张阁老心生一计,忽一日将三个弟子叫过来,给他们每人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出去自行花费。而暗中,张阁老却又吩咐了三名家人,跟随在这三名弟子身边,路上经过酒楼妓馆,家丁就按张阁老的吩咐,各带一名弟子进了妓馆。

这三名弟子,向来跟在张阁老身边读书,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并不知道他们进入的地方就是妓馆。进去之后,有一名弟子顿时色变,忙不迭地用袖子遮掩了面孔,掉头逃了出来,另两名弟子却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进去的两名弟子,其中一名只是在茶厅坐定,虽然花枝招展的女人围着他千劝百劝,他却不为所动,只是欣赏风月,绝不肯踏入卧房。第三名弟子最初也是在茶厅坐定,却唤来数十个女人,挑选了一个,竟尔与那女人手臂相挽,进房间里去了。

就这样,暗中考察的结果,三名弟子,一名没进妓馆,一名进了妓馆却未招妓,另一名则是妓馆也进了,妓女也招了。那么最后,张阁老会挑选哪一个呢?

张阁老的妻子中意的是不肯踏入妓馆的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才真正有资格娶自己的女儿。但又觉得第二个弟子也不错,他虽然进了妓馆,却能够做到不动于心,这样的定力,说不定会比前一个弟子更有出息。正在举棋不下,这时候张阁老拍板了,他选中的女婿,竟然是第三个弟子,也就是与妓女一同进了卧房的那一个。

这下子张家顿时闹开了锅,不唯老夫人不答应,连张阁老的女儿听到父亲的这种选择,也委屈地哭了起来。可是张阁老却不理会家人的反对,一意孤行,硬是将女儿嫁给了第三个弟子。

此后,张阁老的三名弟子同榜高中,一朝为官。但刚刚过了一年,那名过妓院门口而不入的弟子,却因为迷上了一个姿色平庸的老妓女,而遭到了言官的弹劾,被解除官职,革除功名,打发回家了。又过了两年,第二名弟子,也就是未曾踏入妓房的弟子,因为受贿而遭到下属的攻讦,同僚群起而攻之,最终被下牢狱,病死狱中。

只有第三名弟子,自打他成为了张阁老的女婿之后,也不见有什么优异的表现,在朝中平平庸庸,但却居处于朋党相争之外,始终是屹立不倒,平平安安地活到老。只是此人到了晚年,突然变得嗜酒,每天喝得醉醺醺的,但凡朝臣争讦,寻他相问,只是醉言不知西东,答非所问,但一旦遇到需要处理的国家政事,就立即变得目光炯炯,而且性情耿直,令人敬畏。

有人分析说:张阁老之所以选中第三名弟子,是因为他是个表现正常的人。如果美色居于前而不动心,若非是大奸大诈,便是大窘大尬。第一名弟子过妓院而不入,不是因为他有定力,而是他大窘大尬,这种人甚至连诱惑都不敢正看一眼,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内心定力不足,易为所迷。而第二名弟子只喝茶不嫖宿,却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奸诈,张阁老由此而察知其人之心诡诈,故弃而不用。唯有第三名弟子,视饮食男女为寻常事尔,唯其这样的人,才能够不为红尘所蛊,始终是保持内心之中的淡定。

第一名弟子,心里不净,以妓院为羞,所以才会掩面而走。第二名弟子,心里不净,但奸诈的本性,却让他故意违背人的天性而行事,企图赢得别人的好感。只有第三名弟子,他不认为性事是羞耻的事情,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不光彩,只是因为他内心中不存污秽之念,所以才悟得了人生的大智慧。

初入官场的年轻人,由于人生经验的不足与匮乏,在老前辈的面前,无异于一个透明人。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把你的内心活动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穿。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逃避,还是诡诈,都只能让人看透你内心中的慌乱与奸诡。只有坦然接受现实,心地纯净,无悲无欢,既不以人性的缺陷为羞,也不以本能的流露为耻,才能够完成你的人生志愿。

正文 第67章 “惑”的失败境界

迷惑二字,已经连构成一个固定的词组,现代人已经很少将其拆开来使用。

但是迷与惑,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迷字由“米”字和走之形的人生道路所组成,表示的是米字之路,是人生所面临的外界机会的选择。而惑则是发生在当事人的心中,由“或”字和“心”字所组成,也就是不再一心一意,而是心事浩茫连广宇,内心纷乱如麻、毫无头绪的意思。

迷,是迷失于外在。惑,却是迷失在自己的心里。

人生之路,诱惑频仍,金钱美色,都足以让人迷失。但这种情形并非是心境的迷失,只不过,在当事人的内心深处,他的价值观念本是以金钱美色为主体的,所以遇到金钱美色就失陷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惑却截然不同,惑是指当事人内心深处的价值观念仍未确定。它仍然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生价值观念之间作取舍,这一状态表现为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是青春期年轻人特有的矛盾心境。

迷,另有深陷之意,所谓的“执迷不悟”是也。比如说武则天时代,为了打击李氏皇族的势力,武则天重用平民起家的酷吏。如果不是朝代易替,这些酷吏们终其一生也未必有机会登上高位。他们也明知道武则天用他们的目的,他们不过是走狗,是鹰犬,一旦达到目的,他们就会第一时间被抛弃。这些人是以有限的生命换取功名富贵,所以表现得异常残忍。

酷吏中最残忍的,莫过于来俊臣,他刚一到任,就在大门上写道:“被告之人,问皆称枉,斩决之后,咸息无言。”意思是说,被人告发的人,没有一个不喊冤枉的,但一刀切掉你的脑袋,你就再也不吭声了。这等于是向李氏皇族发出的决战宣言,明知你是冤枉的,但要的就是冤杀你,暴政之下,谅你也无话可说。有人看来俊臣如此凶蛮,就在门上也写了一句:“你不要凶蛮,数数你的日子还剩下几天。”来俊臣看到门上的字,立即提笔写道:“一天就够了。”

对于来俊臣来说,他的心中是没有是非黑白公平等诸多概念的,他认同的就是弱肉强食,认可的就是血腥杀戮。他认为这个社会的法则就是如此,这就是他的人生价值,这个价值观在他心目中是极为牢固的。所以,虽然他执迷于此,但心里却从未迷惑。所以当来俊臣作恶多端,群臣忍无可忍的时候,武则天就让另一个叫周兴的酷吏来审理来俊臣的案子。周兴此人更是阴诈,他事先不说来俊臣已经被“双规”了,反而热情地请来俊臣喝酒,席间问:“我有个难题,正在审一个犯人,可是他抵死不招,该当如何是好?”来俊臣哈哈大笑,说:“这有什么难的?你弄一只大瓮,让受审之人坐在瓮里,下面生着炭火,慢慢地烘烤,不管你问他什么,没有不招的。”周兴大喜,就立即搬来一只大瓮,下面生上炭火,然后说:“现在你被指控谋反,不管你招还是不招,先进瓮里再说。”这就是成语“请君入瓮”的来由。

相比于迷的状态,处于惑状态的人,却是全无主见,六神无主,简直是动辄得咎,处处碰壁。

晚清年间,有一个名武旦叫余庄儿,色艺双绝。光绪皇帝对他欣赏备至,就将其召至宫中,宠爱有加。有一天,余庄儿在宫内演完《十粒金丹》后,还没有卸妆,光绪皇帝便召他到内殿,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光绪对隆裕皇后说:“此人可称是文武全才。”可是隆裕皇后讨厌余庄儿与光绪并肩而坐,认为光绪此举有失人君之望,就将此事告诉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生气了,就要追究此事。

光绪皇帝畏惧慈禧如畏虎,惊恐之下,就将事情全都推到了余庄儿身上。他居然以余庄儿所佩带的倭刀是真刀为名,按大清刑律,以御前持械的罪名将余庄儿赶出了宫,并让侍卫将余庄儿押送刑部。余庄儿悔之不迭,就重金贿赂刑部官员,刑部也知道余庄儿冤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余庄儿病死上报。此后,余庄儿隐姓埋名二十年,直到满清灭亡,这才敢稍稍和人接近。

在这里,光绪皇帝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最典型的惑,他心无主见,价值观念错乱,喜欢余庄儿的戏,就宠爱他。但是在光绪皇帝的内心中,却全无半点对余庄儿的尊重,所以一遇到麻烦,就立即翻脸诬陷余庄儿。这不是光绪的人品有问题,而是他的思维不清楚,余庄儿在他心中的位置十分紊乱。宠爱余庄儿的时候,他认为余庄儿高不可攀,以自己能够与其比肩而坐为荣。一旦感受到恐惧,余庄儿在他心中又被丢在了最低的位置,巴不得快点解脱。这种待人接物全无主见的表现,当然让他举止失措,行止不端了。

自我意识迷乱,心无主见的年轻人,在官场上最是难堪。清朝知名才子袁枚,号随园居士,他的诗文才气横溢,风格清新,是后世天下读书士子追捧的偶像。而袁枚也以奖掖后进为荣耀,即使是年轻人一篇未写完的文章,零零星星的几个句子,也能够得到他的赏识。于是年轻士子四处奔走,希望拜于袁枚门下,公卿豪族也以与袁枚相结交为荣,甚至有琉球、高丽等国之人,以高价求购袁枚的诗。在这种情形下,一个年轻士子得幸拜于袁枚门下,心情激动之余,就刻了一枚印章:随园门下士,以身为袁枚门下弟子而自豪。

但等袁枚死后,有关他的负面评价越来越多,到后来墙倒众人推,袁枚已经沦为了读书人的败类,人人以攻击他为光荣之事。这时候袁枚的那名弟子将“随园门下士”的印章毁掉,另行刻了一枚,上书:悔做随园门下士。

对于这个年轻人,世人多持鄙夷不屑之态度,称之为无耻。然而人们错了,这个年轻人恰恰不是无耻,而是因为纯真,善良,所以才沦落到了无耻的地步,遭到世人的讥笑。试想,如果此人真正地厚颜无耻,那么他只需要不再提起袁枚,这就足矣。他自己不提,难道谁还能够逼迫着他表态吗?但是这年轻人傻就傻在,别人不提,他自己却非要提,甚至不惜用一枚“悔做随园门下士”的印章,来提醒别人他都干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这年轻人何以如此愚蠢?

仅仅是因为他善良,他纯真,心中却全无半点主见。袁枚声名日重的时候,他一心一意地追随袁枚,而当袁枚遭受到世人的讥谤的时候,年轻人的心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他深切地认为自己是被袁枚欺骗了,没有能够识破这个大坏蛋的真面目,这让他痛心疾首。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结果就是他再制第二枚印章,以提醒自己擦亮眼睛,不要再被坏蛋所骗。

可怜的年轻人,他是真心实意地在反省自己。因为他内心中的价值观念错乱,没有主见,缺乏认知这个世界的最基本眼光,所以当他真诚地反省自己的时候,留给别人的印象,却是一个极尽卑劣的形象。

这就是处于“惑”之状态中的年轻人的悲剧,只因为他们真诚,对的真诚,错的也真诚,而由于他的真诚缺乏心灵力量的支持,所以才会被人恶毒地讥讽为无耻。更可怕的是,年轻人在这种“无耻”的事实面前,甚至连辩驳的能力都没有,一切只因为,他们内心处于无尽的惶惑之中,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对,什么又叫错。

正文 第68章 “惑”的成功境界

当一个人的自我人格形成之后,也就形成了一整套价值评判体系,他能够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又是无足轻重的。这样一来,他居处于这个世界之中,就能够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价值判断说起来实际上很简单,首先是明辨是非。我们早晨起来,肚子饿了,这时候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拿起刀子,出门去抢食物;另一个是拎起锄头,自己去耕种。前者是恶,后者是善,任何人都能够做出明确的选择。

但在后者的选择上,还会分支出更为细小的分项。同样是拎起锄头下田耕作,你种玉米也是种,种青菜也是种,可是种哪种作物,最能赚钱呢?在这里,你进一步做出的选择,就是最为典型的价值判断,可能是玉米更赚钱,也可能是蔬菜更赚钱,可到底哪一个真正能赚,这就取决于你对时局做出来的研判。

可如果你无法对时局做出研判,那又如何?

OK,恭喜你,你正处于惑的心理状态之中,你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也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不知道什么是有价值的,更不知道什么是无价值的。这时候的你,就会陷入极度的惶恐之中,莫衷一是,东寻西顾,浑不知如何是好。

南宋年间,权臣秦桧主政,在悍然杀害了民族英雄岳飞之后,就与金国和谈。金国承诺,把黄河以北的土地归还于南宋,此外,为表诚意,金国还将靖康事变中被金国掳走的显仁太后送归南宋。宋高宗赵构在得知显仁太后已经上路的消息之后,就命令参知政事王次翁与显仁太后的亲弟弟韦渊,到边境去迎接。

这时候的显仁皇太后,正在金兵的押送下,从金国向金宋边境走。但是皇太后被释放的时候,金国没发遣散费,老太后身上一粒银子也没有,吃也没得吃,喝也没得喝,而且还受到金国押送士兵的抱怨。于是老太后就向押运她的金国士兵们借三百星黄金,并答应说一到金宋边境,就立即加倍归还。押运士兵大喜,就让老太后写好了借据,大家凑足了三百星黄金,交给老太后。老太后再把这些黄金送给押运士兵,委托他们照料自己一路上的吃喝。就这样一番折腾,风餐露宿,终于顺利地抵达了金宋边境,见到了前来迎接的参知政事王次翁。

双方一会面,金国押运士兵就要求王次翁先拿出六百星黄金,然后才肯移交老太后。王次翁一听这个要求,登时傻了眼。

要知道,这王次翁是参知政事,虽然贵为副相,但手中根本没有财权,让他去哪儿弄六百星黄金去?

而且王次翁这个人,虽然年龄已经很老,但是他的脑子,却始终停留在惑的阶段,没有能够顺利进化。也就是说,这个人活了一辈子,内心中的价值观念系统始终没有建立起来,遇事迷迷糊糊,浑浑噩噩。虽然他为人迷糊,可也有吃饭的权利,更不能否定他有当官的资格,要知道在这世界上,脑子糊涂的官员数目,远多于脑子清醒的官员。他既然迷糊,那么遇事必然地没有主见,不知如何决策。所以眼前这桩事,一下子就让他傻眼了。

与王次翁同来的迎驾官员们就商量说,迎接老太后事大,金银的事小,应该支付金兵六百星黄金,先将老太后接回去再说。王次翁却只是摇头不止,这倒不是他不想迎回太后,而是其他官员说话并不承担责任,一旦他做主支付了黄金,等回去之后,这笔钱财务账目上怎么个走法?弄个不好,到时候宋高宗一翻脸皮不认账,那么这笔钱就得由王次翁自己来掏,可他哪又掏得起?

这王次翁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只是不停地流泪——举凡脑子不清醒,缺乏主见的人,遇到麻烦的时候,那是一定要流泪的,因为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王次翁不敢做决断,金兵就不肯交还老太后,于是双方就在边境线上僵持住了。这一僵持,竟然就是半个月的时间。整整半个月里,宋金双方对峙于边境线上,双方的朝廷里全都乱了套,金国认为南宋背了盟,南宋则认为是金国背了盟,都认为对方准备进攻自己,紧张得不得了。双方的军事将领都要紧急调动部队,摩拳擦掌地准备大战。

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叫王映的官员赶到了边境线上,问清楚了情形之后,险些没把他的鼻子气歪了。这王次翁明显是脑子有毛病,就为了区区六百星黄金,他竟然硬是让老太后在金国士兵手里又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若是稍有变故,那王次翁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气恼之下,王映自己掏了六百星黄金,终于把老太后从金国士兵的手中买了回来。

显仁老太后终于回来了,秦桧急召王次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耽误这么长时间。王次翁的回答让秦桧目瞪口呆。他说:“走的时候,相爷你也没吩咐我付钱啊。”

听了王次翁这句话,秦桧这才醒过神来,感情这王次翁,脑子还真是有毛病,领导没说要做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临机决断。

正要发火,秦桧却突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意识到,是这个没脑子的王次翁救了他,倘若王次翁稍有心机,那么他就会立即支付六百星黄金,以讨好显仁皇太后,然后再在路上下点工夫,那么他就会在皇帝赵构的心里,居有一席之地,此后必然会和秦桧分庭抗礼,搞不好,将来两个人争斗起来,说不定谁输谁赢呢。

事实上,秦桧之所以选择王次翁负责这项工作,看中的正是此人脑子里缺乏清醒而明确的价值评判意识。看看王次翁其人,秦桧把权力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却因为六百星的黄金哭了半个月,这种人……

秦桧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在宫里,被委屈了半个月的显仁皇太后怒不可遏,向皇帝赵构控诉了王次翁不忠的表现。赵构大怒,立即传旨,要将王次翁斩首。秦桧却急忙上前拦住,他可舍不得杀王次翁,此人如此之缺心眼,尚有大用。

秦桧再次派王次翁出使金国,这次他果然又派对了人。此前南宋赴金国的使者,虽然个个聪明过人,但是由于金强宋弱,在与金国谈判的过程中,没有一个能够占到便宜,回来后个个都担负了“有辱国尊”的罪名,被流放边荒。此次秦桧派了王次翁,这人却是脑子糊涂得紧,遇任何事也不敢拿主意,只是冲着金国人不停地哭泣流泪,搞得金国人束手无策,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王次翁“载誉归来”,总算是让宋高宗稍微地出了口气,可他还是讨厌这个人。朝廷中那么多精明人都干不了的事儿,偏偏就他这个糊涂人能办成,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为了避免宋高宗找王次翁的麻烦杀了他,秦桧绞尽脑汁,替王次翁办了退休手续,让王次翁回家养老。而且,此后秦桧每年都要往王次翁家送礼物,担心王次翁缺少衣食。后来王次翁老死了,秦桧又要求宋高宗抚恤,还给王次翁的儿子们都安排了官职。

史书上说,秦桧其人,奸诈阴险,朝廷中遭受过他暗算的官员,不知有多少,唯独对这个王次翁,殷勤备至,呵护有加,二十年来始终如一地善待他。别的官员为巴结秦桧,不惜称呼秦桧为父亲,却犹自得到不到秦桧的欢心。而王次翁只不过是占了一个惑字,只因遇事从来不敢拿主意,却偏被秦桧高看一眼,几欲以父执礼待之。究其原因,是因为心境中处于迷惑状态的人,同样也是淡漠于权力的争夺。诚如老子所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正是因为王次翁处于不争之中,所以他才得到了一切。

然而王次翁不是不争,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争。在官场之上,知道如何去争而不争,是一个境界,但这个境界远不如压根不知道如何去争更容易打动人。如果一个人甚至连巨奸秦桧都能够打动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中,他岂不是予取予求吗?

所以,处于惑状态之中的人,万万不要自怨自艾,诚如古人所说,但教方寸无诸恶,虎狼丛中也立身。在一个争权夺利的官场之上,你的惑就是最大的优势,没有人愿意放弃你而选择更为精明的同僚,这就构成了你人生成功的必然前提。

正文 第69章 做官是正直人士的责任

晚清年间,一个教书先生在教孩子们读书。他先叫起来一个孩子,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孩子回答:“出人头地做大官。”教书先生大怒,狠狠地惩罚了这个孩子,并谆谆教导道:“以后你记住,谁再问你的人生理想,你就这么回答:‘为国家出力,为民众解忧’,听清楚了没有?”

到了第二天,先生又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孩子响亮地回答道:“为国家出力,为民众解忧。”教书先生大喜:“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孩子回答道:“出人头地做大官。”教书先生气结:“怎么又是做大官?”孩子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做大官,何以为国家出力,又何以解民众之忧?”

这虽然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却真切地道破了世事的真相。大凡一个人,无论是否有着救国救民的理想抱负,总归是要进入官场,打拼一场的。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打拼,有的人胸怀报国志愿而打拼。然而官场是遵遁其固定的法则与规律的,绝不会因为你的道德价值观念不同而不同。

这个意思就是说,许多胸怀壮志一心为国为民的人,如果不熟谙官场的规律法则,那么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空梦一场。

同样地,一个人也许人品很卑劣,志向极浅薄,但如果他弄懂了官场上的法则与规律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一帆风顺,青云直上。规律与法则这个东西,是相当客观的,客观就意味着冷酷,意味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所有有志于国家的人,必须要明确的。

人类历史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劣币驱逐良币,小人驱逐君子。

什么叫劣币驱逐良币,小人驱逐君子?

就是说,那些一心为国为民的人,虽然满腹才情,一片忠贞,但是因为只有美好的愿望,却对官场上的相关法则一窍不通,结果在官场博弈之中惨遭淘汰。正直的人被淘汰的后果,是广大民众的利益遭受到莫大的损害,因为唯有正直的人才愿意为民众的疾苦奔走高呼。

一个人既然是一心为国为民,性格必然是光明磊落,尤其是遭遇到官场上的肮脏与不洁,正义人士往往会产生强烈的洁癖,不愿为五斗米折腰,不愿意同流合污,于是经常挂冠而去。例如东汉末年,汉桓帝刚刚即位,听说了安阳人魏桓的贤名,就下诏命其入京。邻里百姓纷纷赶来祝贺,可是魏桓却对大家说:“如果我接受朝廷的俸禄的话,那么,目的是为了实现我的政治理想和抱负。可是我想问一问你们大家,如今后宫中有美女数以千计,我入朝为官之后,能够减少后宫宫女的人数吗?”众乡邻摇头,说:“不能。”魏桓又问:“现在皇宫的御厩之内,有骏马万匹,倘若我出仕为官的话,能够减少吗?”众乡邻摇头道:“不能。”

魏桓叹息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又何必去呢?”于是他隐居不出。

魏桓洁身自好,带来的后果是什么呢?

后果就是那些追名逐利的小人,趁机得隙而入。正因为像魏桓这样正直的人不肯出仕,结果导致了汉桓帝被一群小人团团围困,以种种不良的诱惑迷乱汉桓帝,最终让汉桓帝胡作非为起来,终于导致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蹈死无路。

同样地,一个正直的人,一旦进入了官场,更应该有着强大的智慧和巧妙的策略与邪恶势力作斗争。如果不讲究策略,同样容易被无耻小人所谗害,最终的结果是中了小人的奸计,做了无谓的牺牲。

明朝末年,熹宗皇帝痴迷于木匠工艺,每天躲在木匠房里刨刨锯锯,大太监魏忠贤趁机乱政。他禀报事情故意挑选在熹宗皇帝正忙着木匠活的时候,这时明熹宗就会不耐烦地一挥手:“少来烦我,你自己看着办吧……”堂堂的大明政权,就这样落到了魏忠贤的手上。

朝中士大夫忍无可忍,就不顾一切地向阉党发起攻击,不断地上奏章,猛烈抨击魏忠贤乱政。于是魏忠贤就拿了这些奏章,趁着明熹宗正忙的时候进去请示,请示的结果,是魏忠贤获得了屠杀士大夫们的特权。于是他公然将朝中众多正直的士大夫投入监狱,以酷刑处死,结果是导致了士林元气大伤,正直的士大夫被剿杀殆尽,最终使得大明王朝彻底颠覆。

我们要说的是,无论是东汉还是明末,任何时候,一旦朝政上出现了昏聩君主,正直人士至少要承担一半的责任。他们或者是顾及自己的名声远比顾及天下百姓更多,又或是任性使气,不讲究斗争策略,只知道与邪恶势力正面相撞,最终在伤害了自己的同时,也使民众失去了保护。

所以,一个人如果真的有着为国为民的宏伟志愿,那么,厚黑登龙术就是你必须要学习的课程。要记住,正因为权力所带来的利益过于庞大,所以千百年以来,权力始终是祸国害民的小人所刻意夺占的目标。正义人士若然不熟谙权力法则,让权力落入小人之手的话,那就意味着正义人士的不负责任。

林则徐曾经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现在我们要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厚黑避趋之?为了国家,为了民众,现在让我们洞开权力的厚黑之门,掌握官场登龙之术,熟谙官场规律法则,把权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绝不容忍无耻小人沾到一点边,这就是我们对国家、对民族的最大贡献。

正文 第70章 十条求官之路

正直的人如果要做官,通过掌握权力来为百姓谋福利的话,他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要弄清楚,如何才能够当上官,当上大官。

古往今来,求官之路多不过十条,无非是考试、隐居、世袭、门第、裙带、私友、买官、事功、空门、秘技等。人类历史上所有出没于官场之人,莫不是通过这十条路径走过去的。例外的情形也有,但如果细究的话,所谓的例外,多不过是这十条通道的变种。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十条通往官场的金光大道。古人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里说的是古往今来一条通行的仕途法则:考试。

考试是进入官场的最便捷通道。古时候是科举,现在则是公务员考试,名义上虽然不同,考试的内容也不同,但是内在规律、形式和法则,却始终是没有任何区别。我们知道的几乎所有的历史人物,从声名狼藉的秦桧到民族英雄文天祥、史可法,他们走的都是考试之路。

要考试,就必须刻苦地学习,但学习这种事,却是许多人讨厌的。说有些人讨厌学习也不对,你只能说,有些人排斥书本上的文字,因为这些符号带给他们莫大的痛苦。所以古人为了诱导那些满脑子功名富贵的人,不得不谆谆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你认真地学习,掌握了知识与思想,那么金钱与美女,于你而言也就唾手可得。这种劝导虽然低俗,却是符合儒家基本理念的。要知道,古代的学术思想极尽精深,一个人刻苦钻研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什么显著的成就。而且,倘若一个人从书中学到了些实用化的具体思想的话,那么金钱、美女的诱惑,对于他而言,远不如追求知识与思想更让他迷醉。正是基于此,古今中外,通过考试博取官位,是一个广为民众所接受的简单法子。

既然考试是通往官场的畅通之道,那么就难免会有人居中捣鬼。北宋时代科举相对繁荣,考场舞弊也蔚然成风,当时的考生多有请人代笔捉刀者,还有人用薄纸将自己写的文章抄下来,揉成小团,称之为“纸球”,就在考场的门前摆摊出售。

但是北宋考生作弊,也不是他们的首创。说到考试舞弊,唐时著名词人温庭筠,大概是考场作弊的祖师爷。话说这温庭筠才华横溢,才气逼人,此人的文章水平,远高于考官,所以未入考场,已经被考官内定为状元。于是温庭筠顿时忘乎所以起来。他很快答好了卷子,扭头一看,见其他考生正在愁眉不展,温庭筠恻隐之心顿生,不由分说,扯过对方的卷子,大笔一挥,替对方答起试卷来。由于他的水平太高,一场考试下来,他能够替八名考生答试卷,众考生钦佩不已,送给他一个绰号,叫“救八人”。

尽管温庭筠才华过人,可他如此不守规矩,气得考官只好取消他的考试资格。等到下一次科举,为了防止他故技重施,也是为了挽救他,就把温庭均的考桌远远地拉开,与其他考生隔开距离。可这也难不住温庭筠,他干脆把眼睛一闭,大声地口授,众考生一边认真倾听,一边狂抄,搞得局面混乱不堪,最终迫使考官取消温庭筠的考试资格,这才止住这股歪风邪气。

可见考试这种事,虽然适宜温庭筠这种考试天才,却未必适合别人。所以单只是考试一条路,显然是不足敷用的。

进入官场的第二条通道,便是以名声换取官位。

这条路却是饶有趣味的,因为参加考试这种事,变数比较多,不见得你书读得好,就能够考中。也不见得你书读得不好,就考不中。比如说咸丰十年的时候,朝廷曾经举行了一次科考,但是由于太平天国起事,从江南到两淮,战火纷飞,各地的举子,能够前往京师参加考试的人,寥寥可数。来的人数最少的,是云南省,只有一个叫倪恩龄的考生,此人是因为上一次科考落榜之后,盘缠用尽,不得不滞留于京师的。而这一次,他终于时来运转,因为没有竞争者,只要他踏入考场,就已经中举了。此人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没有作弊,却预先知道自己必然中举的人。

可见,考试这种事,是靠不住的。而且,许多坏透顶的恶人,居然也是从考场中考出来的。比如说巨奸秦桧,此人甚至夺得了头名状元。那么多善良正直的考生,偏偏在学问上比不过这么一个阴毒奸诈之人,你说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可见,考试这东西,既考不出人品,也考不出真正的才能。所以人品正直,才能出众的人,未必就有机会通过这扇门。

因此就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想出来一个隐居的绝妙办法,算是在考生济济的官场之上,为自己洞开了一条绿色通道。

这条绿色通道又称之为“终南捷径”,这个特定的术语来自于盛唐时代。有些人发现自己走不通科考的路子,就灵机一动,去与长安城近在咫尺的终南山上,搭一个茅屋,然后让人四下宣传自己是多么地有思想,多么地清高,听得皇帝耳鸣眼热,朝中大臣羡慕不已,届时就会哭着喊着,求你出来当官。

后来这条终南捷径成为了时尚,并且险些演变成固定科考制度。大唐甚至还专门在科举中单列了一个科目,叫“不求闻达科”。意思是说,这门科目专门考那些不愿意当官的人……不愿意当官,你还跑去凑什么热闹?

这条绿色通道千百年来,始终是畅通无阻,只不过现在的人们想要求官,再躲进终南山是肯定不成的了,最好躲藏的地方是专家的名头。只要你是专家,是思想家,就少不了会有人来求你做官。

进入官场的第三条通道,是世袭。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要知道世袭这个东西,是老百姓最讨厌,也是老百姓最喜欢的。老百姓讨厌它,是因为它有可能妨碍到自己的晋升。而老百姓喜欢它,则是因为它同样也能妨碍自己的竞争对手的晋升。世袭是对人的能力与思想的最大否定,你读书破万卷,不如他投胎精确赢在了起跑线上。而且世袭制度远比考试的历史传统更悠久,更古远,甚至能够追溯到人类的原始社会。当人们还披着树叶,吃着生肉的时候,世袭就已经大行其道了。

但是厚黑始祖孔子说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意思是说,人这东西,财产可以继承,相貌可以遗传,唯独智力这个东西,却是古怪得紧。一个思想大师生下一个呆头呆脑的糊涂儿子,这种事在所多有。所以指望世袭制的人,难免会在这方面遭遇到点麻烦。

清康熙年间,有个贤相熊赐履,此人辅佐康熙皇帝凡三十年,深得康熙皇帝的信任。这位贤相虽然智慧过人,但是到了晚年才终于有了个儿子,起名叫熊志契。后来熊赐履死掉了,康熙哭得泪人一样,就立即命人把熊赐履的儿子熊志契找来,他希望让熊志契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当大官。

熊志契来了,站在金殿上呆头呆脑地看着康熙,一个劲儿地傻笑。康熙看得心下狐疑,心说这孩子好像有点缺心眼,等我考考他,就问熊志契:“你的愿望是什么?”只见熊志契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我的理想,就是赶着一头瘸了腿的毛驴,在集市上走来走去。”

听了这个愿望,康熙差点没哭出来,这真是熊赐履的儿子吗?那满腹的才学哪儿去了?那过人的智慧哪儿去了?基因这玩意儿真是靠不住啊,智慧与思想,这些最重要的东西竟然得不到遗传,那基因费这么大力气,辛辛苦苦遗传下来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人人都知道遗传靠不住,但睹物思人,一到了选择官员的节骨眼上,人们就会和康熙一样,脑子不由自主地糊涂起来,一心想通过世袭制度快点把官员安排下去,也好让自己省心。但搞到最后,都像康熙这样,发现所托非人,自己还得想办法弄条瘸腿驴给熊志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尽管世袭靠不住,但还是出现了类似的第四条通道,这条道路与世袭别无二致:门第。

门第这东西,属于世袭的补充和扩大,只是因为人们在社会竞争之中,往往会面临着竞争对手的个人能力带给自己的强大压力。夫唯世袭,夫唯门第,不足以压制并否定竞争对手的个人能力。要知道,人在官场,自己晋升固然是一条较为明确的目标,但由于晋升通道无限之狭窄,所以绝大多数官场人的人生目标,并不是自己晋升上去,而是要想办法把竞争对手拉下来。

比如说,五代的时候,后唐有个郭崇滔,他带领部下将士东征西讨,部属屡立功勋,就强烈要求晋升。可是郭崇滔不想让他们晋升,手下人都升官了,自己往哪儿摆?管理学上有一条铁律:官员只会增加部属,绝不会增加竞争对手。但是不让人家晋升,未免也太说不过去,毕竟人家都是立了功勋之人。

于是郭崇滔苦思冥想,琢磨出来一套巧妙的话术,但有立了功勋的部属提出晋升的要求,他就笑着回答说:“深知你颇有功勋,但可惜你出身寒微,不敢相用,恐为天下名流所笑。”

郭崇滔在这里提到的“天下名流”,也就是享有晋升特权的门第了。门第的晋升法则不讲究能力,更不讲究业绩,单只看你投胎的概然率。只要你投胎的时机把握准了,那谁也阻拦不了你的晋升之路。

诗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首诗中说的王谢,就是东晋时代的两大世家,两大门第。那时候只要出生在这两家的男人,朝廷就会苦苦哀求你去做官。谢家的谢安,曾表示自己不愿意当官。于是朝中士人相对而泣,曰:“谢安不出仕,天下百姓该怎么办呢?呜呼!”

于是王谢两家,为了天下百姓,不得不出来做大官。王家有个王子猷,出仕做了一名骑兵参军。人家问他:“你在哪个官署?”王子猷答:“不晓得,只是天天看着有人牵马进来,可能是马曹吧?”又问:“那你的马曹有多少匹马?”王子猷回答:“不问马,焉知数?”又问:“近来马匹死了多少?”王子猷回答:“未知生,焉知死?”

王子猷的回答,都是有典可据的,每句话都是来自于一书。但这个回答,实在是牛头对不上马嘴。可知门第这条通道宽敞是宽敞,只不过从这条道走上去的人,多半脑子有点不大正常。

于是就出现了官场上的第五条通道:裙带。

裙带,原来特指女人裙角上的系带,带有强烈的贬义语气。古时候的女人是没有社会地位的,而一个男人却是靠了抓住女人的裙角而升官发财,这理所当然地会引起人民群众的愤怒。

但在规律面前,你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只不过是自己犯蠢而已。裙带法则不唯通行于古今中外的官场之上,也是管理学中最精要的法门。如果你了解管理学,就知道管理上的成本控制最是关键,效益未必能够让你成功,但成本却有可能搞死你。管理学上的裙带法则是降低管理成本的最有效法则——重用亲友。虽然他未必会给你带来多少收益,但利害相关,多半情形下,他也未必敢恶意加大你的经营成本。

但实际上,裙带这玩意儿为当事人带来的麻烦,远比产生的效益更大。比如说北宋时代,宋太祖赵匡胤有一个小舅子,名叫王继勋,此人一表人才,风姿秀丽。赵匡胤非常欣赏他,认为这么帅的一个小舅子,肯定会帮自己的大忙。王继勋果然不负赵匡胤所望,就在家中开火升灶,从外边捉来年轻貌美的姑娘,丢在开水锅里煮熟吃掉。事发之后,赵匡胤碍于皇后的情面,没有杀他,而是打发王继勋去了洛阳城。此人到了洛阳城之后,吃人肉吃得更加起劲儿了。每天,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和卖棺材的人在他家门口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搞得天怒人怨,腥风血雨。等到宋太宗赵光义登基之后,头一桩事是先把这个食人恶魔杀掉。

裙带不仅人品靠不住,给领导脸上抹黑,而且智商低下,给领导心里添堵。比如说大明末年,国库空虚,国家财政上资金链断裂,各地驻军的军饷停发,搞得士兵们纷纷起来造反,成为流寇。于是崇祯皇帝就号召朝臣们踊跃捐款。但是大臣们的眼睛,却盯在皇帝的老丈人周奎身上,盖因这老丈人周奎是地地道道的皇亲国戚,而且是天下首富,又与崇祯皇帝利害相关,他不掏银子,谁还有资格掏?

于是崇祯皇帝就吩咐小太监去找周奎,想让老丈人带个头,为国分忧。不曾想,那周奎一听说让他掏银子,顿时嚎啕大哭,竟然派人去宫里找周皇后,想让皇后说情。国家都快要败亡了,皇帝的老丈人还在琢磨自己的小算盘,这让皇后也气苦无奈,只好自己凑了一万两银子,让人送给父亲,意思是让周奎就拿这一万两银子捐献出来,也好给崇祯皇帝一个交代。可万万没想到,那周奎收下一万两银子之后,自己先藏起七千两,只拿出三千两应付崇祯皇帝。节骨眼上,老丈人竟然如此拆台,可知这裙带关系,关键时刻是派不上用场的。

派不上用场也没关系,于管理者而言,他了解裙带,而不了解非裙带,而且裙带对自己的地位与利益不会有什么威胁。这意思是说,此后千年万年,中国外国,仍然是裙带关系大行其道的时代,你反对也没用。

与裙带相近的,是进入官场的第六条通道:朋友。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靠朋友干什么?靠朋友赚钱来养活你吗?可是很多朋友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亲爹都不养,你又算是哪棵葱,让他来养你?

然而确实有着对朋友比对自己亲爹还孝顺的淳朴人民,比如说战国初年齐国的鲍叔牙,他和管仲结为好友。两个一起做生意,亏了本,算是鲍叔牙的;赚了钱,管仲都揣走。别人看不过去,表示气愤,鲍叔牙却说:管仲家里缺钱,就让他多拿点吧。后来管仲和鲍叔牙两人,一个辅佐齐公子小白,另一个辅佐公子纠。临到齐国大乱,两人各自保着各自的老板逃亡,等到内乱平息,两人又保着老板回来争位,碰巧双方遭遇于边境线上。管仲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将鲍叔牙的老板射翻了,于是管仲快乐地跟随自己的老板去抢王位。却不曾想,鲍叔牙的老板并没有中箭,是佯装中箭以迷惑管仲,然后鲍叔牙的老板趁管仲掉以轻心的工夫,飞也似地冲到齐王的宝座上坐好,此人就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

齐桓公登基,就命令邻国交出战犯管仲,邻国只好将管仲捉住,用囚车送回,回来后齐桓公却倒履相迎。原来,鲍叔牙天天在齐桓公面前推荐管仲,于是齐桓公不再追究管仲拿箭乱射一气的不法行为,重用管仲为相,从此齐国大治。

春秋时代的人们,对于朋友之情寄予了莫大的厚望。管鲍之交,还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史书上还有更狠的,比如说左伯桃和羊角哀,他们朋友二人远赴楚国去求官,途中遭遇大风雪,双双冻倒在破庙中,于是左伯桃毅然决然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送给羊角哀。羊角哀断然拒绝。于是左伯桃脱衣而走,最后冻死在树洞里。而羊角哀穿了双层衣服,侥幸生还,终于到达楚国做了高官。

如左伯桃这样的朋友,是深受人民群众喜爱的。所有的人都殷切地期盼着自己认识的人个个都是左伯桃。每个人都寄望于别人,这就意味着没有人是左伯桃。所以,官场上的朋友之交,仍然不过是单纯而清白的利益之交。于是乎,进入官场的第七条通道,由此而豁然开朗。

通往官场的第七条通道:以钱买官。

用钱来买官,听起来怪怪的,但同样是符合人际关系博弈法则,符合官场行为法则,符合管理学的成本与效率法则的。总而言之,用钱买官之所以在广大人民群众心里声名狼藉,最大的原因,就是这条通道几乎符合了人世间的所有规律,所以才会和人性的固执卯上了劲。

为什么说以钱买官符合所有的规律呢?

这是因为,官场是一个最典型不过的利益场,是利益资源的分配与调剂之所。当官的所掌握的社会生存资源,是没有法人的。也就是说,这些资源不属于当官的本人,他不能把所有的资源都搬回家。同样地,在名义上,这些资源归属于所有人,但是任何人也没有资格要求分配资源。古代的时候,皇帝是所有社会资源的合法产权拥有者。而在现代社会,社会资源的法人就出现了空缺,无论当官的以何种方式经营、分配或是调剂,民众都只能是干瞪眼瞎生气,没有权力阻止。

这样一来,官员们就会考虑权力套现,经济学家害怕官员生气,就改称为权力寻租。但绕来躲去,总之就是一句话,当官的时刻都在考虑如何用他们手中的权力,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所以古往今来,官场上将官位明码标价,竞价拍卖的营生,煞是红火。东汉灵帝时代,朝廷专门开设了“西邸”这么一个办事机构,公开出售官位,按照官位的高低,管辖区域的大小及财务的状况,官价各不相等。当时三公九卿也上市了,一个公卖钱一千万,一个卿卖钱五百万,群众蜂拥抢购,朝廷财源滚滚。

当时,眼见得买官之人积极踊跃,汉灵帝心中十分高兴,就问侍中杨奇:“你看我这个皇帝水平如何?”杨奇回答:“不要说以前,只恐怕以后也不会有比你更混账的皇帝吧?”汉灵帝听了,批评杨奇道:“你这个人真是没教养,说话怎么如此粗野?你死后坟墓里一定会招来大鸟。”

正直的官员,对于官场上的买官之风,那是相当痛恨的。唐朝的时候,谏议大夫裴佶的姑父就是这样一个正直的人。有一天,裴佶去姑父家里,正见姑父愁眉不展,深有感触地叹息着:“你知道吗,有个叫崔照的,靠了花钱买官,居然有那么多的人为他说好话,这样下去不行啊,这会败坏了朝廷风气的,会影响到整个社会风气的。”正说着,忽报崔照登门,送上了一大笔厚礼。于是裴佶的姑父转怒为喜,说:“原则上我是反对买官卖官,反对行贿索贿的,但对于像你这样有才干的人,我的意见始终只有一条:那就是要破格提拔。不提拔你这么优秀的好干部,难道还提拔不优秀的人吗?”

总之,花钱买官这种事,是典型的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只要人性不改变,人际关系法则不改变,社会博弈规律不改变,买官卖官这种事,你尽管骂,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但要想禁绝它,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

通往官场的第八条通道,叫事功。

什么叫事功呢?就是扎扎实实办实事,你把事情做好了,做到了整个国家离了你都不成的地步,这时候朝廷再不给你个官当当,那就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中国做事功之人,最为成功的就是晚清民国时代的袁世凯,此人不喜读书,发誓要向班超那样,宁为百夫长,不为一书生。于是投笔从戎,远赴朝鲜,和觊觎中国的日本人展开了决死殊杀。日本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承认说:“袁世凯以一人之力,将日本阻拦在中国门外。”如果不是他,甲午之战必将提前十一年爆发,日本也会提前十一年侵入中国。袁世凯正是凭了踏实苦干,最终做上了民国的大总统。盖因中国之大,真正肯做实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袁世凯才会脱颖而出。

但是做事功,那是相当地艰难,倒不是难在做事之难上,而是做事与官场的法则是相悖的。袁世凯虽然做事功大获成功,却遭到所有人的鄙夷和唾弃,因为他一没关系二没门路,三不读书四没功名,不靠裙带没有背景,一路高升竟然不花钱,这在以平庸为特色的官场上是无法容忍的。袁世凯如果不是为人机灵,抓紧时间把满清推翻了。否则的话,他就会落入事功的陷阱。

说到事功之陷阱,却是汉武帝年间,由汉武帝潜心发明创造出来的。当时汉朝正与匈奴交战,战火纷飞,战事不断,双方交战都耗尽了所储备的战争资源,于是汉武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大力宣传,号召有志向的年轻人行动起来,携刀提枪结成帮伙,杀入匈奴的势力范围大斩大杀,若然是立了战功,国家重重奖励。一时间,无数游侠子弟,纷纷结成帮伙杀入匈奴,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有去无回,但也有人斩获颇丰,高奏凯歌而还。

等这些游侠少年归国之后,汉武帝先是大力地表彰,然后派人与这些游侠子弟结交,引诱他们干点犯法的勾当,然后汉武帝趁机将其家人全部收监,关进大牢里吃牢饭。并告诉游侠子弟们说,除非他们再返回匈奴,继续大杀大砍,否则的话,他们的家人就得拉到法场上一刀砍了。

汉武帝之所以这么个搞法,那是因为他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以事功起家之人。要知道,在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才智平庸之辈,一个以事功起家之人,必然是才智过人,能力非凡,这无异于是对平庸大众的羞辱,是对平庸大众的冒犯。所以这事功之路,端的难走。

于是许多人就另辟蹊径,踏上了官场的第九条通道:空门。

所谓的空门,就是削发为僧,又或是干脆去道观里做老道的意思。这条路比较奇特,等闲人很难知晓其中的微妙之处,想那寺中僧侣,既然是已经落发,必然要割舍掉人世间的情缘,这空门如何还能够成为踏入官场的通道呢?

这秘密就在于,大凡一个掌权的人物,地位越高,心里就越是空虚。他死活也琢磨不透,作为一个人,他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没什么两样,肚子空了会饿,刀子扎进去会痛,吃得太饱会打嗝,睡得太多会做噩梦,但是他却高高在上,手握杀伐大权,这又是个什么原因呢?

掌权的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掌权,无权的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任人宰割。于是大家的心灵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这就给了和尚、尼姑、老道、道姑们以机会。

大唐年间,唐太宗李世民一家信奉道教,只是因为道家的始祖老子姓名叫李耳,所以李世民认为,他和老子是一家的,这个道教是非信不可的。而临到了武则天取李氏江山而代之,为了打击政敌,武则天就偏偏挑选了佛教来信,而且,为了表明自己的信仰虔诚,武则天还曾在神秀上师面前下跪,给了僧门佛家以无上的荣誉。

这样一来,许多心眼活泛的人就发现了自己的机会,打着宗教信仰的幌子,踏上了曲线求官之路。

五代年间,雄豪割据,百姓流离失所,哭救无地。这时候通往蜀川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形貌奇特的和尚。这和尚颌下,生着浓密的胡须,见到的人都非常惊讶,于是相互说:“此僧人形貌如此奇异,说不定是佛祖降临,就让我们追随他吧,肯定少不了吃喝……”于是百姓蜂拥而至,对大胡子和尚顶礼膜拜。

此后,大胡子僧人就受到数万人众的供养,再也不缺吃少喝。他带着数以万计的民众,浩浩荡荡地向着蜀川进发。蜀川地方官发现这么多的人蜂拥而至,吓得关闭了关隘,派人对和尚说:“你是不染凡尘的上师,又拥有如此之多的追随者,蜀川人也愿意追随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先行剃掉胡子,那我们就立即给你一个大官来做。”

听说有官可做,大胡子僧人激动不已,当即剃掉了胡须,露出了光秃秃的下巴。追随者发现他的模样原来跟大家没什么两样,都很失望,就一哄而散,结果大胡子和尚的官也未能做成。

这个和尚虽然未能行走到官位上,但是他却已经最大程度地接近了。倘若他再稍微地矜持一点点,那么他就会顺利地取得成功。

话又说回来,大和尚之所以未能如愿以偿地加官晋爵,是因为他曲线求官绕得太远,实在是绕不回来了。而官场上的第十条通道,却是一条笔直的直线,直达做官的根本目的。

这条通道就是秘技,用现在的语言来说,就是专业。

专业做官,是一条最轻松,最容易的取官之路,只要你在某一行业中独占风骚,别人无法和你争竞,这官位自然是非你莫属。在中国史书上,主要角色多是政治家,但实际上,政治家只是出场的主要演员之一。历史这个舞台,是靠无数专业人士在幕后辛苦搭建起来的,只是这些人很少走到前台上来亮相,所以易于被人所忽略。

虽然史书忽略了这一点,但历史上的人物,却从未放弃过在专业领域里的进取与钻研。大明年间,都察院有个负责分发文件的李晟,此人精于冷兵器的研究,多次上书,要求兵部在铸造兵甲的时候,采用他研究出来的先进技术。于是工部就拿了他的研究成果开始生产,等造出来新型铠甲之后,就让李晟先来试穿,结果李晟穿上之后,扑通一声趴在地上。那铠甲坚硬倒也坚硬,就是有点太重了,把李晟压在地上,说什么也爬不起来。

史书上说,李晟其人,从少年时代就刻苦钻研,整整钻研了八十多年,然而他的科研成果,始终面临着一个无法付诸实际应用的难题。由此可见,要走专业化道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八十年都研究不出个眉目来,难怪大家都不爱琢磨这偏门。但是话又说回来,正因为这条路不是缺乏天分的人能够走得了的,所以一个人一旦获得成功,就很容易名声大噪。比如说北宋时代的著名科学家沈括,他在设计银川寨的时候,一时疏忽,忘记了给寨子挖一口水井,结果当北宋的二十万人马进寨,被西夏兵马在外边团团围困之后,二十万士兵竟尔全数活活渴死。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朝廷也只是将沈括官降一级,却不肯严厉惩处。

为什么朝廷不依法惩处沈括?

这是因为,具有专业天分的人太少,太少。科学家沈括虽然一次性地渴死二十万人,可是,当时除了沈括之外,其他的人在专业天分上很难和沈括相提并论。不过,正是因为这条路过于专业化,缺乏官场上的历练与摩擦,所以凡从这条路子走出来的官员多半都有点暴脾气。

三国时期,曹操的后宫中有一群歌姬,其中有一名女子的歌喉最是动人,只是这女子的脾气有点不大好,书上说的是“酷厉”,也就是说冷酷而严厉。严厉倒还罢了,一个女子脾气冷酷,这就未免有点不讨人喜欢了。

曹操找这女子谈过几次话,希望她能够克制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但不管用。因为这女子的歌喉是无可取代的,曹操实在找不到理由跟她过不去。于是曹操就命人找来许多年轻的小女孩,让这酷厉的女子教她们歌唱。不久,终于有几个女孩子脱颖而出,唱得比暴脾气的女子还要动听。曹操大喜,就立即命人将暴脾气女子拖出去杀掉。

这个暴脾气女子,只是因为她有着一技之长,就获得了与曹操分庭抗礼的资格。这就是专业特长所带来的优势。但正如我们所知,这种优势带来的风险也是极大的,毕竟像沈括那样无可替代的科学家或专业人士数量过于稀少,其他人等,还是要尽量谦和一些。

总的来说,就目前这十条进入官场的通道:考试、隐居、世袭、门第、裙带、私友、财买、事功、空门、秘技等,基本上已经覆盖了官场上的所有仕进情况。但有所遗漏,诸如有人引刀自宫当太监,有人寻找名人拜师求门路等,多不过是不具普通性的个案,无法将其理论化并让我们遵奉之。

虽然进入官场的道路有十条,但求官的时候采用的策术,相对来说却要简单得多。厚黑学将其总结为六个字:空、贡、冲、捧、恐、送。

只要你找准了进入官场的门,再实际应用这求官六字真言,得不到一个官来做的可能性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因此,我们有必要将这六字真言做一个详尽的解析,以便我们能够在实战之中灵活应用。

正文 第71章 “空”的意境

空,是由一个“穴”和一个“工”字所组成,意思是说,在你自己的巢穴里,勤奋工作。

只有勤奋工作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空。只有脑子里为自己的兴趣所充满的人,才会知道空的意境究系何指。只有你的脑子装得满满的,才能够体会到空的美妙境界。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在玄武门宴请朝官。席间,李世民逸兴遄飞,就拿起笔来写了一幅字。这幅字使用的是李世民最擅长的飞白体,写完之后,李世民问群臣:“你们大家谁想要这幅字?”群臣顿时狂跳而起:“陛下给我,应该给我,给我给我……”大家吵成一团,一边喊着,一边冲过来,隔着桌子,想将这幅字抢到手。这时候忽听嗖的一声,就见一团黑影从群臣头顶上跃过,直落到了李世民的身边,竟然是内侍官刘顺。但见他一脚踩在桌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李世民座椅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大喝一声,劈面从李世民手中把字抢走了。

群臣呆了一呆,同声愤怒地鼓噪起来,都说内侍官刘顺这么个搞法,实在是太不拿皇帝当一回事儿了,这是典型的欺君,应该严惩。李世民却哈哈一笑,说:“常侍登床(唐朝的椅子,称之为床)夺字,这是蛮风雅的事情啊,你们大家不要大煞风景,喝酒喝酒。”

为什么李世民不追究内侍官刘顺的凌君之罪呢?

一来,刘顺为了抢到李世民的字,不顾一切的行为,让李世民大为受用,感觉到自己很伟大。为了自己的几个字,人家居然连性命都豁出去了,这是对自己书法艺术的肯定啊。这种肯定自己艺术成就的人,怎么可以惩罚呢?

二来,李世民既然能够成为绝世帝王,那是因为他洞悉人性,知道当刘顺这么做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这幅字抢到手,至于什么欺君不欺君,这节骨眼上哪还顾得了这个?

这个境界,就称之为空。这明明是满嘛,是这人的脑子里为一个想法所充满,怎么能说是空呢?

人的脑壳,不是一个简单的容器。当我们称一个容器为空的时候,是指在这个容器的内部,除了光秃秃、滑溜溜的容器内壁之外,一无所有。然而虽然人的脑壳是内壁外壁,但是人的思想,却是没有盛载的容器的。

通常情况下人们有这样一种错觉,脑壳就是盛载脑子的容器。说一个人思想空洞,意思是指这个人脑壳里的思想空空如也。但是这个说法是错误的,是缺乏逻辑依据的。

脑壳这东西,虽然坚硬毛糙,上面又长了嘴巴、鼻子等窟窿眼,但是人的思想,并不是由脑壳来盛装的。想一想,当我们坐在屋子里的时候,大脑中的思维能够想象到千亿光年之遥的宇宙之外,如此庞大的宇宙,岂是脑壳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能够装得下的?

再想一想,若然一个人没有宇宙的概念,缺乏最基本的现代科学常识,那么他的脑子再用力地去想,也无法想象出宇宙的全景。人们的思维之所以能够纵横天地,那是因为事先有一套科学知识体系在起作用的缘故。

也就是说,思想的容器并非是脑壳,而是另一种对人类宇宙、社会自然的认知,构成了思维容器的本身。

再拿这个登床夺字的刘顺来说,当他的脑子里只有夺字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个思维就形成了一个容器,而盛装在夺字这个念头之中的想法才是容器之内的东西。如果说刘顺是存心故意污辱李世民,那么,装在他夺字这个念头之内的思想,就是污辱皇帝。但是李世民知道,刘顺没有这种想法,实际上刘顺什么想法也没有,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空空的容器,这个容器是由夺字的想法所组成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念头了。

所以这时候的刘顺,才真正地达到了一个空的境界。

在这里,如果我们一定要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把空的意境描述出来的话,那么,这句话就是:如果你想要空,首先就得有脑子。

欲空先成器,无器不成空。没有脑子的人,纵然是想空,也不知该从何空起。

明朝太史官陈嗣初在家的时候,来了一个姓林的客人,想请陈嗣初帮忙弄个官做。这客人也不是无名之辈,他说自己是北宋著名诗人林和靖的第十世孙子,如此说起来,客人也称得上是世家子弟了。

陈嗣初听了,急忙请客人坐下,然后拿来一本《林和靖传》,翻到其中一页,让客人自己瞧个清楚。客人睁大眼睛一看,原来那一页上写得明白,诗人林和靖,隐居于山林之间,以梅花为妻子,以仙鹤为儿子,一辈子压根就没结过婚,所以是不可能有十世后代的。

客人这才明白自己亲戚没攀对,正在尴尬之际,陈嗣初又来了情绪,当场赋诗一首,赠送来宾。诗曰:

和靖当年不娶妻,

如何后代有孙儿?

想君自是闲花草,

不是孤山梅树枝。

诗成,客人当官的机会,也就这么悲惨地葬送了。

然则,这陈嗣初为什么要如此地大煞风景,不给客人一点面子呢?原因说起来很简单,这个客人的脑子不空。具体说来,就是客人的脑子里,连个思想的容器都没有,想空也没得空,所以眼看着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硬是抓不住,想想真是可惜。

正文 第72章 “空”的应用

我们说过,欲空先成器,无器不成空。空是由器而形成的。但如果歧路亡羊,太过于花心思在器上的话,就会稀里糊涂地失去空的目标。

有一个故事说,一个长跑冠军,路上遇到了小偷,小偷偷了他的钱就跑,冠军大怒:“你跑,我就不信你还能跑得过我。”说罢撒腿就追,很快就追上了小偷,接着,很快就超过了小偷,最后人们就发现他一个人正在路上疯跑,而小偷早已不知去向。

过于注重于器的形成,而忘记了空的目标,这是求官者的大忌。北宋年间知名的才子柳永,才情过人,甚至连皇帝宋徽宗都对他的诗爱不释手。可是有一次,宋徽宗在读柳永的诗时,发现了一句:“……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宋徽宗顿时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这个柳永,他难道不愿意做官,为国为民出力吗?

没过多久,柳永兴冲冲地跑来京城赶考,轻而易举地夺得了头名。名单送到了宋徽宗的御案,宋徽宗御笔一挥:且去浅斟低唱,要浮名干什么?从此彻底取消了柳永进入仕途的机会。

就因为词填得太好,竟然落了个如此结局,柳永从此心灰意懒。他索性给自己刻了枚印章,上书: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流连于花街柳巷,一肚子的才华,化作绕指柔肠,再也提不起别的劲头来了。

词人柳永的悲剧,恰恰是出在重于器而忘于空的症因上。他的天才,他的勤奋,他的刻苦,理应放到官场上来,为无聊的官场添上一段佳话。可是现在,妓楼风月之所多了这么一个有情人,官场上却无端少了许多情趣。

相比之下,唐朝时有一个李泌却要比柳永高明得多了。李泌这个人,是中国历史上比较神秘的人物,儒释道三家俱各精熟,在长安城的士大夫中极有声望。但是李泌却一再表明,他淡漠名利,无意为官,此生的心愿,只想入山学道,日后也好羽化成仙。

说做就做,李泌谢绝了朝廷对他出仕的央求,义无反顾地入山求仙去了。一入山,他就遇到一个奇怪的和尚,这和尚挂单于衡岳寺,主要的工作是负责寺院里的卫生,别的僧人吃饱之后剩下的残羹冷炙,他才能够扒拉到嘴里。到了晚上,僧人们都上了床,舒舒服服地安歇了,怪和尚才能够蜷缩在垃圾堆里,稍微地睡上那么一会儿。李泌一上山,就盯上了这个怪和尚。他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和尚啊,我要向他虚心学习。”

于是,李泌就去拜见怪和尚,对着怪和尚磕头作揖,怪和尚吓得躲得远远的,李泌却追着怪和尚拜个不停。怪和尚实在受不了他的纠缠,就破口大骂,李泌却是满脸喜色,拜得更加起劲了。

此后怪和尚到哪儿,李泌就跟到哪儿,最后怪和尚实在是熬不过他了,就用一堆牛粪烧烤了半块山芋,烤熟之后让李泌吃。李泌恭恭敬敬地拿在手上,呜哇呜哇地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对着怪和尚表示感谢。怪和尚说:“算了算了,我服了你还不行?你这人,依我看你以后至少能当十年的宰相。”

李泌大喜,就立即动身起程,找人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朝廷闻知,大喜过望,立即强求了李泌去当宰相。李泌推托不过,只好委屈自己高升了。

此后李泌就在朝廷做他的太平宰相,怪和尚却惨了。就因为他一句话,李泌果然当上了宰相,寺中众僧大惊,从此不敢小视怪和尚。恰巧这时候寺庙外边跑来一只虎,张牙舞爪,择人欲噬。众僧人就央求怪和尚施展法术神通,把那只老虎撵走。怪和尚说:“我哪有这本事,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可是众僧人坚持。万般无奈之下,怪和尚只好硬着头皮出了寺院。他一出来,就见那老虎欢天喜地地疾扑而至,叼着怪和尚走了。

这个故事,就是佛道两家引以自傲的“懒残偎灶”,懒残是怪和尚的名字,因为他人懒体残,故称懒残。偎灶说的是懒残用牛粪烧烤山芋,请李泌吃的情形。

这个故事同时流传于佛道两家,是因为李泌这个人既在道家有朋友,替他帮忙炒作。又在佛家有哥们儿,替他宣传。至于被老虎叼走的倒霉怪和尚,佛道两家的解释是说:“这是仙人的蜕化之术,懒残实际上不是被老虎吃了,而是借此机会离开这肮脏的尘世,回返天庭了。”

我们可以看到,李泌是如何巧妙地运用空术的。他求佛也好,求道也罢,这些都不是目的,他真正的目的,在于懒残和尚的一句话:“你能够当十年宰相。”有了这句话,再将被老虎叼走的懒残打造成仙佛的形象。那么,甭管当时是谁当皇帝,都得考虑考虑,如果不让李泌当宰相,这合适吗?

柳永填词是目的,而李泌求仙是手段,这就是两个人的区别了。

当柳永将填词视为最终目的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空的境界,得不到宋徽宗的欣赏从而获得官位,也就是情理之中了。李泌求仙是手段,这手段就是用来盛载他最终目的的容器,器中空无一物只见官,所以皇帝只好把宰相官位送给他,于是他就由空而得意人生了。

正文 第73章 “贡”的意境

“贡”是借用四川俗语,就是“钻”的意思。

人说“钻营”,又说“无空不钻”,所描述的都是求官者的拙劣表现,任何时候我们听到这个钻字,都会引发心理上的极度不适。受此影响,久而久之,当我们面临求官之局时,往往犹豫再三,举棋不定,觉得这么个钻法是很不光彩的事情。

然而我们却忘了,在所有的物品之中,最昂贵的是什么?

钻石!

可知钻之一字,另有奥妙于其中。

那么钻这个字,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我们来看看这个字的组合,钻字是由金属与一个“占”字所组成的,金属在古代是昂贵的,而占字,则是借用来形容一种自上而下的夯力。如铁匠打铁时自上而下的捶击,洗衣妇捣衣时自上而下的槌击,这种特定的劳作姿势,在太古的时候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

这意义就是原始人类的钻木取火。古人类生火的时候,最初是用双手夹住一根坚硬的树枝,对准干燥的树干,于其上用力地摩挲,于是细小的木屑粉尘被挤压出来,再随着摩擦力度的加大,树干孔洞处的温度渐渐升高,终于引燃了挤压出来的木屑,于是古人类就得到了火。这个过程就称之为钻,钻字有金字偏旁是因为后来钻木取火的工具发展到了用金属做簇头。而占字,则是钻木取火的工具及过程。

人类发现了火,从此就开创了文明。由此可知钻之一字,于人类文明进展的意义重要到了不能再重要的程度。正是这样一个原因,石块中最有价值,最昂贵的,称之为钻石,因为这种明丽的石头能够于霎时间夺走人类的灵智与魂魄,让人浑然忘我,不能自已。

“钻”对于人类生命与文明的意义,已经无须多说。唯其钻为我们带来的哲学思考,就足以让人神思惘然。须知,木质不是坚固之物,是最怕火的,烈火焚烧会让森林化为灰烬。然而在木质的粗糙与冷漠之下,却隐藏着熊熊的烈火,若非是你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钻之,这团能够将其燃烧毁尽的烈焰,却是无法释放出来的。而一旦你能够让木质释放出蛰伏于其中的烈焰,这火焰就能够温暖你的生命,照亮你的灵魂。

在冷冰冰的外表掩饰之下,所有人都像木材一样,于你的生命中保持着淡固与稳定。然而在他们的心中,都蛰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如果你下狠心,发恒心,使用方法得当,拿人当木头,不必理会他的痛苦与感受,只管锲而不舍地钻个不停,迟早也会把他心中的火钻出来,从而让他人的生命之火,辉映你人生前行的道路。

这就是钻之一字至高无上的境界,无数人为了达到这个境界,奔走四方,费尽心机,目的就是释放出别人心中的火焰,用来温暖自己。

但是钻之一事,一要工具有力,二要钻对目标,三要钻之得法,此三者缺一不可。

工具不得力,用草棍就无法钻出木质中的粉屑,草棍钻得稀烂,木质却是纹丝不动。目标钻不对,不留神钻了湿气较重的木质,饶是你钻得粉屑飞满天,饶是你累得两手麻软,也不会见到丝毫的火星。钻法不对头,如果你不幸地钻在木质的瘤结上,这里筋路曲扭,钻木错滑开去,不留神就会弄伤你自己。

人们说钻营,人们说见孔就钻,嘲笑的就是那些工具不对路数,目标选择错误,钻的方法失误,远未达到钻之境界的蠢人。

唐朝文宗年间,举子庞严赴长安赶考,一举夺得头名,于是唐文宗任命庞严为京兆尹,加翰林学士。可是朝廷在宣布任命的时候,书吏心不在焉,把庞严的名字写反了,写成了严庞。写反了也没关系,反正官是由庞严来做,俸禄是庞严来支取,并没什么实质的影响。

这时候有远亲来投靠,居然也是正要参加考举的举子,论辈分还是庞严的侄子。庞严大喜,就将客人迎入,好茶好饭招待,一边喝酒,一边询问对方家乡的情形。客人有问则答,只是他说出来的亲戚们,让庞严听得怪怪的,这年轻举子的家人,都是姓严的,没一个姓庞。

当时庞严就困惑了,问年轻人:“你到底姓什么?”年轻人哈哈一笑,曰:“叔,你真会开玩笑,你姓严,我也姓严,这还要问吗?”庞严急了:“可我不姓严,我姓庞啊。”年轻人不乐意了,把脸一沉:“叔,咱们不带这么玩的,你怎么可以不姓严而姓庞呢?你姓了庞,我还能再找谁去攀亲戚去?”

这个年轻举子,他钻是没错的,人生贵在钻,有钻才能赢。可是他钻的技巧有误,方法不对,更糟糕的是他钻错了人,所以才会留名于史书之上,任后人嘲笑。不过官场之上,是不讲究是非对错的,胜者王侯败者贼,只要钻对了路数,钻出了成就,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

正文 第74章 “贡”的应用

古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的表层意思是说:一个两手空空,家徒四壁的人是安全的,而一个富有的人却是天然有罪的。这就表明,有着太多的人觊觎他的钱财。而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则是说:一个庸庸碌碌、胸无大志的人是不会遭到指责的,但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会因为他的能力而成为众矢之的。

这番话,是最为典型的传统世俗逻辑“成王败寇”的法理性诠释。中国人评价一个人,不是看他的行为对社会良性法则的促动,不是看他是否带来了好的影响,看的是他是否有权力对自己造成伤害。如果对方奉暴力法则为圭臬,那就无条件地趋奉之;如果对方是一个政治失势者,那就无条件痛打之。

这种世俗评判的价值标准,就为我们的钻之哲学界定了一条最为明确的实用法则:钻没错,钻营没错,见孔就钻也没错,无孔隙也要硬钻,更没错。但如果你没能钻得进去,失败了,那么你就有错。

清朝咸丰年间,有个善于钻营的人叫金安清,此人于京师一番活动,竟然说得朝中群臣都肯为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但他偏偏漏掉了最重要的军机大臣文祥。结果,咸丰升殿,众臣纷纷推荐金安清,咸丰就问文祥:“这个叫金安清的人,到底怎么样啊?”文祥回答说:“此人小有才气,心术不正。”咸丰一听就沉下了脸,说:“心术不正之人,如何要得?”当即将金安清斥退。

官没有当上,后果很严重。立即就有人落井下石,举报金安清营私舞弊,于是朝廷有令,将金安清革职,解送原籍,交由地方官严加看管,永不起用。金安清就扛着行李卷,兴冲冲地回到老家,径奔县衙,到了县太爷的桌前,摊开铺盖卷就睡。知县大骇,问他怎么睡在这里。金安清笑曰:“朝廷有旨,让你严加看管我,我不睡在你身边,你又如何一个看管法?”知县登时就蒙了,知道遇到了刺头,就躲入内室,金安清也随之而入,知县摆脱不了他,万般无奈,只好低声下气,答应每年给金安清一千两银子,金安清这才将铺盖卷搬出县衙。

一个被削职为民的赖皮官,竟然逼得知县走投无路,可知金安清此人对于官场内部法则的洞悉与掌握,实在是造诣非凡。若非是钻营失误,历史舞台上少不了此人一番折腾。

可以说,许多人之所以钻营失败,主要的原因是缺乏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缺乏严肃认真的钻营态度。夫钻营者,人生起落之大事也,一生的功名富贵,一生的事业辉煌,尽取决于这钻营的效果。可是许多人却是吊儿郎当,钻得既不专业也不认真,徒留笑名,贻误自身。

北宋年间,曾布做宰相,与政敌蔡京、蔡汴兄弟打得不可开交。于是一个文士越众而出,给曾布写信曰:“扁舟去国,颂声惟在于曾门;策杖还朝,足迹不登于蔡氏。”于是曾布大喜,将文士提拔重用。未几,曾布不敌蔡氏兄弟合力,被赶出朝廷,贬官南方,那名文士立即上书于蔡汴,曰:“幅巾还朝,舆颂咸归于蔡氏;扁舟去国,片言不及于曾门。”蔡汴拿过来这封信一看,鼻子当时就气歪了,说:“这不是把给曾布的信改两个字又送我这儿来了吗?这人怎么这么敷衍了事?”

这个文士钻的路子也对,技巧也佳,目标也没有失误,唯其是缺乏认真钻营的专业态度,实在是可气可悲。

反观清朝嘉庆年间的老臣子关槐,其人家拥巨富,官拜司马,又托关系给自己弄了个进士,但由于不认得字,许多人都排斥他。但是关槐不为所动,坚守在官位上直至晚年。晚年他跛了腿,就一瘸一拐地上朝,皇族礼亲王看得上火,就在上朝的路上拦住他,说:“你脑子有毛病啊,家里那么多的钱,还恋栈不去,阻挡年轻人的官路干什么?”

此后,关槐就搬出了自己那美轮美奂的豪宅,在外边租了一家小而破的民居,声称这里才是他的家。皇帝派了一个朝臣去探望他,关槐就请客人坐在小土炕上,窗户上也没有糊纸,冷风嗖嗖地刮进来。屋子里也没有生火,寒冷异常,关槐却穿着破旧的单衣。当时那朝臣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关槐,就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位,你可是连自己的老骨头都豁出去了!”关槐低头哭道:“惭愧,下官两袖清风,一贫如洗,还望恕罪。”

那大臣回去,把情形给嘉庆皇帝汇报了,嘉庆皇帝为难道:“摊上这么一个滚刀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要是罢了他的官,那我岂不是担上逼死老臣子的恶名了,要不,你们看能不能再给他升升官,好言好语地劝劝他,他要是愿意自己回家,我宁肯让他连升三级。”

到了关槐这种程度,就已经修炼成金刚不败之身了。他钻的是皇帝的路子,走的是上层路线,用的是不择之手段。任何人碰到他,若然是不快点让他升职的话,那真是感觉到自己太残忍,太恶毒,太没有人性了。

还有一个人更狠,此人乃南北朝时人氏,姓袁名昂,字千里。他早年追随南齐的东昏侯萧宝卷,后来萧宝卷死,他又跟随了梁武帝萧衍,官拜尚书。

有一次,梁武帝看到袁昂,不禁深情地说:“还记得我最早认识你的时候,你满头黑发,雄姿英发,眨眼工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这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回想你年轻的时候,我竟然没有用你,到你老来才加以重用,我心里实在是内疚啊。”袁昂笑曰:“陛下差矣,我今年四十七岁,但追随陛下,不过七年,前四十年我是在黑暗中摸索,只到遇到陛下才获得了新生。真要说起来我才刚刚七岁,还小着呢。”

七岁尚书,这就是钻营的最高境界。但非唯经过宦海浮沉的老前辈,年轻人是很难修炼到这个程度的。这是因为,只有经过了岁月沧桑,官场上的老人才知道这个微小的职务于己而言是何等地重要。而年轻人心高气傲,不肯低下自己那高贵的头,这就等于给官场出了一个大难题,你年轻人既要高傲,还要当官,难不成那掌权之人上辈子就该了你的?

可是话虽如此,但是年轻人的脸皮委实太嫩,要让他们阿谀奉承,真的很难。不过年轻人也有适用于他们自己的智慧,这就是一个“冲”字。

正文 第75章 “冲”的意境

“冲”者,四川话,所谓的冲帽壳子是也。如果用东北人的说法,那就简洁多了,就是吹牛而已。

吹牛这个词,我们听得耳熟能详,可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先来看看这个吹字。吹字,是由一个口字和一个欠字所组成。口字就是一张大嘴巴,这个我们都清楚,但欠又是什么意思呢?欠者,亏欠,欠缺,所表达的是我们心灵的负债——我们亏欠对方。

欠这个字,是由两个人所组成,上面是一个畸形的小人,却反过来压制了下面正常的人。以我们的不正常压制对方的正常,这就成为了我们的心灵负债,我们感觉到自己对不起对方,欺骗了对方。而我们成功欺骗对方的办法,却不过是一张嘴巴而已。

关于这张嘴巴,一书有着详尽的阐释:

东晋年间,桓温独揽朝政,一心收复中原,于是率众渡过淮河、泗水,进入北方境内时,他与部下官员登上船楼,登高临远,遥瞰中原,深有感慨地说:“使神州沦陷,宫殿化为废墟,百姓沦于尘土,这都是以前那些士大夫们的责任啊。”一个叫袁宏的名士听了,就不假思索地冲口说出一句话:“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兴衰成败,这是有其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的,跟人没有关系。”

听了袁宏的话,桓温心里很不高兴,于是他望着四座的人,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荆州牧刘表的大牯牛吗?那是三国年间,荆州牧刘表养了这么一头大牯牛,重达千余斤,皮毛滑亮,头角峥嵘,单只是每天所需要的饲料,就比普通牛的多上十倍还不止。但是这头牛,只有一个吃草的本事。干活的时候,驮着东西走路,还比不了一头衰老的母牛,这样一头徒有其表的大牯牛,养它有什么用?所以后来曹操攻入荆州,头一桩事,就是将这头大牯牛捉来杀掉,把牛肉赏给士兵们吃,当时荆州之人,无不拍手称快。”

桓温所说的这头牛,便是人生吹牛的最高境界了。

看看这头牛,吃起来比谁都狠,干起活儿来比谁都差,但是它却在荆州牧刘表那里获得了极高的地位与待遇。如果一定要追究刘表养这头大牯牛的真正目的,恐怕说出来会让天下英雄齿冷。这头牛,它之所以得到刘表的赏识,就在于他的嘴巴超大,吃得特多,普通的牛儿比不了。

嘴巴大也是一个优势吗?

嘴巴大,能吹牛而且敢吹牛,不止是一个优势,而且是取胜于官场之上纵横睥睨所向无敌的法宝。比如说南宋隆兴元年(1163),有一个叫胡方的人,此人善说大话,夸张胡吹,行走于朝臣之间,众臣俱拜伏于他那张大嘴巴之下,公推他为天下第一奇才,于是众人纷纷上书,强烈要求皇帝重用他。于是皇帝就让他当了两浙转运使。于是此人大宴宾客,继续发扬他大吹大擂的讲话风格,席间,他环顾左右,深有感慨地说:“朝廷的官爵,原是买我们的头颅的,岂不可怕?”

众人听了胡方的话,深有同感,连连点头。这时候座中一个老百姓,脱口冒出一句:“朝廷的官爵不止是买英雄的头颅,也买空话。”胡方登时气结,无辞以对。

牛皮竟然被一个无名的百姓所戳穿,大煞风景。不过老百姓对于官场的规律与文化相隔膜,不晓得这人世间,大话易说,大事难做。胡方敢于逆风而上,逆势而行,单只这说大话的气魄,就让人折服。试想放着这官场上的无数懦弱官,与豪情万丈的胡方相比,胡方不做官,谁有资格做官?胡方不晋升,谁又有资格晋升?

大话有很多种,但古往今来最成功的大话,当属秦始皇时代的徐福东行寻仙。

当年秦始皇横扫六合,统一中国,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皇帝,威加海内,尽享人间富贵。他感到唯一的不足,就是他无法长生不老,把他的富贵永生永世地持续下去。当此之时,有方士徐福求见,言称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仙山上居住着永世不死的神仙,吸风饮露,绰约如处子之姿。听得秦始皇热血沸腾,立即命人铸造巨船,载以无数黄金宝物,让徐福出海去寻找仙山仙人。

可是徐福去了不久,又返航回来,说是海里有巨大的鲸鱼阻路,不让大家过得去。秦始皇很生气,就派了弓箭手随船而行,又精选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交由徐福带领。这一次,徐福将这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带到了一座荒岛之上,从此就居住下来,过上了没有皇帝的幸福生活。有人说这座岛屿就是日本,也有人说这座岛屿是琉球。可不管是什么地方,若然不是徐福敢于吹牛、勇于吹牛,他就无法带着这一千名孩子逃离暴君的统治。

到了汉武帝年间,又有新一代的吹牛大王横空出世。这一次来的居然是一个吹牛团伙,有一个叫李少君,还有一个叫张果老。据说,这俩人一上朝,名臣东方朔就急忙躲藏起来,汉武帝惊问其故,李少君笑曰:“这个东方朔,不就是那年去天庭偷吃了仙桃的那个贼嘛。”可见,东方朔竟然是这伙吹牛大王的内应。自从这伙人到了朝廷之上,就把个朝廷闹得乌烟瘴气。曾有一次,汉武帝问李少君,张果老多大年纪了,李少君却坚决不敢说,他越是不说,汉武帝越是好奇,就越是想问个明白。最后李少君说让他说可以,只怕他一旦说出来,就会身死,除非汉武帝去张果老那里替他求情。

汉武帝答应了李少君的要求,于是李少君就泄露了天机,说:“张果老是宇宙未成,混沌时代的一只蝙蝠精。”说完这句话,就见他两眼翻白,两腿一蹬,居然是真的死掉了。汉武帝只好飞跑了去央求张果老,好说歹说,才说得张果老答应饶过李少君,于是李少君又活了过来。

再后来,有一次李少君和汉武帝出门,途中遇到一头牛,李少君瞪眼一看,告诉汉武帝:“快宰了那头牛,那牛的肚子里,有天书。”汉武帝依言行事,果然从牛的肚子里掏出一封帛书来。可是事过之后,汉武帝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味,就将那牵牛之人捉来,一番严刑拷打之后,那牵牛之人说出实话。果不其然,牛肚子里的天书,正是李少君事先塞进去的。

发现自己被这伙骗子玩了,汉武帝勃然大怒,当即将李少君推出去砍了脑袋。可是没过多久,却有人从外地回来告诉汉武帝,他们在路上遇到了李少君,李少君还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那这李少君,到底是死还是活?

汉武帝彻底蒙了,一直到死,他都没弄明白这个奇怪的问题。

如徐福,如张果老这伙人,他们已经将吹牛之功熔炼得炉火纯青,以这样的智慧来玩弄当权者,实在是人生的奇妙乐事啊。

正文 第76章 “冲”的应用

唐朝有一个杜审言,按辈分来排算,他是大诗圣杜甫的爷爷。

有一年,朝廷开恩科考试,考官的名字叫苏味道,杜审言是一名考生。在考场里答完试卷出来后,杜审言满脸忧色,沉默不语,人问其故,他悲伤地摇头说:“苏味道要死了,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死啊。”众人大吃一惊:“你如何知道他会死?”杜审言道:“这还有疑问吗?他看了我的试卷,岂有不当场羞死的道理?”

对于自己的文才,杜审言持无限肯定的态度。他评价说:“论文才,如果我是皇帝的话,那么屈原和宋玉,充其量不过是衙门里的差役。单要说论书法的话,王羲之跟我也没法比。”由于杜审言对自己的评价太高,惹火了司马周季重,于是他就捏造了罪名,把杜审言抓到监狱里弄死了。杜审言的儿子叫杜并,刚刚十三岁,听说了父亲的死后,就怀藏利刃,去找周季重。恰好周季重喝得酩酊大醉,被杜并上前用刀戮死,事后杜并也被周季重的随从杀了。

看看这个杜审言,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大话,甚至他有可能没说大话,没吹牛,只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了自己,结果却惹来了杀身之祸。这岂不是说,官场之上,吹吹牛也存在着莫大的风险吗?

的确是这样,官场之上,利益关系勾连错合,政敌隐伏,群小出没,随便一句话不留神,就会让人抓住小辫子,到时候万难下台。所以官场之人谨言慎声,最大的危险就是说出口的话。

大唐年间,有一个叫薛能的人,也是比较喜欢吹牛说大话,又或者是他和杜审言一样,对自己的评价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高到了什么程度呢?薛能写诗:“阵图谁许可,庙貌我揶揄。”意思是说,诸葛亮这人没什么了不起,跟我比差远了;再写诗:“焚却蜀书宜不读,武侯无可律吾身。”意思是说:说到底,诸葛亮算是幸运的,因为我没有生在他那个时代,否则的话,哪还有他混的;又写诗:“我生若在开元日,争遣名为李翰林。”意思是说,李白也算是运气好,没碰上我,碰上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继续写诗:“李白终无取,陶潜固不刊。”意思是说,李白和陶潜,这俩人加在一起,也没办法跟我比,真的比不了我。正在写诗的工夫里,忽然之间叛兵蜂拥而入,不由分说,就将这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剁成了肉泥。

杜审言、薛能双双身死,让我们一下子醒过神来了。盖这吹牛之事,也是有讲究的,有些牛是吹不得的,而另外一些牛,却是非吹不可的。

哪些牛吹不得,哪些牛又是非吹不可呢?

举凡涉及文事上的牛,断断不可乱吹,盖因此牛具有三大特点,一是过于私隐化,二是过于专业化,三是过于大众化。有此三个特点,此牛就成了高危之牛,吹之风险之大,后果堪虞。

过于私隐化,是指你吹牛的内容过于自我。就拿诗文来说,你的诗写得好,可写得再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写一首好诗,别人的薪水还能翻一番不成?这种纯属个人私隐的事情,万万不可吹牛,因为这种牛吹了,引不起别人的共鸣,别人既然无法和你共鸣,当然看着你恼火了。

何谓过于专业化?是指你吹牛的内容,过于繁琐细腻。还是拿诗文来打比方,方方正正的汉字大家都识得,可如果把这些正方形的汉字摆布得四平八稳,荡气回肠,这种事绝对是一门学问。许多人想摆弄也摆弄不开,若然是看着你吹这种牛,岂有不上火之理?

何谓过于大众化?是指你吹牛的内容,欣赏门槛过低。继续用诗文打比方,你点灯熬油,煞费苦心,写出来的文字,只要识字的就能够认得,知道你在胡扯些什么。既然大家认得这些字,就不会再认为你的成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时候你犹自不知收敛,兀自胡乱吹牛,岂不是找抽?

杜审言也好,薛能也罢,这两个人吹牛是没错的,夫人生苦短,不吹无聊之牛,何以遣有涯之生?可是他们两个人吹的牛,偏偏是犯了牛之大忌,既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私事,跟别人没关系,又因为技巧过于繁琐,掌握不易,偏偏还又有个是人就能看得懂的大众化特点。像这种牛吹了,徒然是激怒群众,惹祸上身,他们两个不挨刀,这世上还有天理没有了?

所以,一个人要吹牛,吹出成绩,吹出辉煌的人生事业来,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吹公众之牛,不吹私隐之牛。吹本性之牛,不能吹专业化之牛。吹高门槛之牛,不能吹低门槛之牛。

什么叫吹公众之牛?就是说你在吹牛时所涉及的内容,必须是公众高度关注的,是最易于刺激公众的敏感神经的,此牛一旦吹起,公众就会耳红眼热,激动不已,兴奋得欲哭欲狂。这种牛,就称之为吹公众之牛。

什么叫吹本性之牛?就是说你要吹的牛,必须是内容简单,最低智商的人都能够一听就懂,是属于那种停留在人类最原始本能状态的范畴,高于这个范畴,你就会立即失去公众的支持,这牛也就吹错了,白吹了。

什么叫吹高门槛之牛?就是说你要吹的牛,居处于公众避之唯恐不及的高度上,谁也干不了,谁都不敢沾手,这时候你越众而出,大吹特吹,公众就会眼睛一亮,发出热烈的欢呼之声,将你直送上人生成功的最顶端。

那么,能够符合这三个特点的,到底是哪一头牛呢?

这头牛的名字,却是我们再也熟悉不过的,它的名字就叫:武事。

什么叫武事呢?就是和战争沾边的事情。因为战争这种事,是公众都可以参加,又都对此兴趣浓厚的常规性社会活动。要知道,当人类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地球上就已经有战争,甚而至于,在地球上还没有生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战争。据科学家说,太古年间,地球上的海洋里布满了原生汤,大量的有机分子在汤中窜来窜去,相互追逐,这是比较原始的战争形式了。所以只要说到战争,人们的眼睛就会一亮,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而且,战争是人类的本能,不管你智商高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能够听得懂并且加以理解。此外,战争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公众都希望有个人出来,无怨无悔地替自己流血卖命,攻城掠地。古往今来的英雄史上,单靠了杀人放火而名垂青史的人物,远多于其他任何一个行业。所以战争固然为公众所推崇,但是公众所共同具有的懦弱心态,使得他们对战争英雄充满了膜拜之情。

所以一个人要吹牛,一定要踩在战争的边缘上。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吹牛大话有两句,一句是文人说的:“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另一句是武人说的:“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这句话出自于初唐四杰杨炯。所谓的初唐四杰,是指杨炯、王勃、卢照邻和骆宾王四人,此四人者,俱以文章名传天下。其时吏部侍郎李敬玄对这四个人非常之推崇,就积极地向朝廷引荐,强烈要求让这四个人当官。朝中君臣计议说:“这四个人,文章写得是不错,但是文人轻薄,你看看他们四个人写的诗,除了杨炯的那一句”宁为百夫长,胜做一书生“之外,其余三个人写的都有点儿不靠谱。要说让他们当官的话,也就是杨炯还可以当一个县令,其余的三个人还是算了吧。”

看看,这就是这句诗的好处。朝臣之所以欣赏这句诗,没别的理由,就是因为这句诗刺激了人类最敏感的中枢神经,一听他愿意带兵打仗,大家顿时亢奋起来了。

至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却是西汉年间陈汤所说。陈汤此人,正是一个民间人士最为推崇的英雄人物,他率了一伙亡命之徒深入大沙漠,然后伪造圣旨,调集西域各国的军队,大败匈奴,擒杀匈奴王郅支单于,一时间名震天下。战后归来,由于陈汤的部下原本就是无法无天的强盗,进入国境后恶习不改,仍然是烧杀劫掳,令地方官怒不可遏,将这伙煞星统统逮了起来。于是陈汤委屈地说:“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我诛了犯强汉者,可是地方官却要诛我,这有点不大对头吧?”汉武帝听了大喜,就立即命令释放陈汤等人。

汉武帝之所以释放陈汤,不唯是他为国家立了战功,最主要的原因是,陈汤这句话,太鼓舞人民群众的斗志了,太振奋人的精神了,太刺激人的敏感神经了。哪怕过了两千年之久,我们再听到这句话,仍然是热血澎湃,食指大动。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句话切合了我们的本能意识。

这就是官场的吹牛法则运用之术。和平年代,没有那么多的战争,但如果你吹的牛压在挑起与竞争对手发起挑衅的线上,就一样能够取得效果。

需要说明的是,举凡沾上了人类冲突范畴的吹牛,大多不是一个人所能够完成的,多是需要群体合作的社会性活动。仍然是拿战争来打比方,如果你大叫一声:“主公休要担惊,少要害怕,给我三万人马,待我将那厮与你拿来……”不管你的主公是哪一位,他听到之后都会因为敏感神经受到刺激而大喜。至于要兑现你这句话,那可就难为你的主公了,他要有三万人马随时出动,还用得着你来说这句大话?

这就是我们在本节中所总结出来的最为重要的:如果你一定要吹牛,最好是吹那种不太容易证明之牛。如果你吹的牛太过于容易证明,人家当场让你示范一下,那就戳穿了牛皮,没咒可念了。

正文 第77章 “捧”的意境

“捧”字,是由手和奉字所组成。意指用双手奉上,是一种极尽恭敬,极尽虔诚的态度。

但实际上,捧字所包含的文化与思想内涵,远不止这些。来看看这个奉字。奉字,是天地之间浩然长风的普世信念。奉字下为日,则明花丽叶,蝶飞满天。奉字下为禾,则硕果长丰,收获累累。奉字加一木,则威行天下,横霸四方。奉字再上手,表示的则是我们相信自己的双手。

相信我们自己的双手,胼手胝足,操劳而始,这才是捧在我们思维中最真切的感念。

明白了捧之一字的文化含义,再来深究吹捧的行为艺术,我们就会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盖因吹捧这桩工作,绝非是低三下四地溜须拍马那么简单,这世上被逼无奈委曲求全,被迫拍别人马屁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能够在这个过程之后达成自己目的的,却是少之又少。究其原因,正在于他们没有领会到捧字的崇高境界。

想来吹捧这种活儿,无非是毫无原则地将对方捧上天,等到对方被你吹得心醉神迷之际,自然也就丧失了警惕性,届时就会应允你的请求。难道这种事,真的也有什么境界吗?

有!吹捧这种事,靠的并不是一张嘴,而是你的大脑,你必须要淡定冷静,理智知性,仔细地研究对方并把对方真正的优点挖掘出来。捧人一定要捧到点子上,捧得恰如其分,单只是这个恰如其分,就已经将捧之一字推到了至高极远的境界上。

捧人之事,最大的忌讳是捧不对路子,捧差了路线,捧的不是地方。比如大明朱元璋,他原本是一个秃脑壳和尚,后来当了红巾贼寇,再后来做了皇帝,于是杭州教授徐一夔上贺表,曰:“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做则……”朱元璋把这贺表拿过来一瞧,却是越琢磨越不对味:“嗯,光天之下,为什么要说光?是说我没有头发吗?可我已经蓄发还俗了啊。嗯,这还有一句天生圣人,这句话有嚼头啊,原来此人早就知道朕是个天僧剩人,还是说我是和尚堆里剩下来的人?……算了,看得太费劲,先把这人宰了,文章再慢慢看吧。”

结果,倒霉的徐一夔就这样被拖出去砍了。无怪人家朱元璋爱搞文字狱,你说你写字的人,横竖已经铁下心来要拍他的马屁,可咱们能不能用点心思,别那么浮皮潦草的,明明知道他朱元璋是个光秃脑壳的僧人,就别提这茬了,行不行?

历史上,拍马屁拍出人命的,不乏其人。究其原因,就是吹捧别人不上心思,缺乏严肃认真的科学态度,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拍马这么严肃的工作,竟还有人不能够端正自己的态度呢?同样的,我们要问,既然说吹捧的最高境界是挖掘出对方的优点,何以别人的优点需要你来挖?难道他自己就不能挖一挖吗?

这两个问题,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所涉及的正是最纠结的人性。

人的思维犹如一盏探照灯,从我们的心灵深处辐射而出,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个卑微的世界。相对于我们的思维而言,宇宙太小太小,世界太窄太窄,拥有如此宽宏视角的宇宙观察家,却居处于人类社会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这种落差必然会产生调整意识。具体的表现,就是我们越看这世界越是不对头,嗯,人生充满苦难,社会充满罪恶,黑暗将无数人的生命所笼罩,男人太多女人太少,男人越穿越多,女人越穿越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样子怎么行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我们就会在自己的意识中对这个世界进行合理而有效的调节,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嗯,居住在海边的人,应该搬到山里去。挑担子走路的人,应该都去骑马坐轿,在酒楼里笙歌宴舞的美貌歌女,应该去矿井下面挖煤……无论一个人对这世界有何观感,其心理意识的调整,都是在努力降低他在这个社会上的位置,与他对整个世界俯瞰的落差。

也就是说,人类是以神的高度来看待这个世界的,这个视角必然地产生灯下黑的结果,也就是说居于高处的探照灯能够俯瞰整个世界,却单单照不到他自己。

灯塔式的思维视角,在带给我们神的错觉的同时,又因为这种思维视角无法回转内视,所以我们无法看到自己内心中的缺陷,自然而然的,以自己的好恶为好恶,以自己的标准为标准,来评价外部世界。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他是永远也无法认知自己的缺陷的,尽管在外部世界的压力之下,他被迫承认自己也有不足之处,但这种承认,往往与他的灯塔式人格形成激烈的对撞,根本得不到内心的承认。

由此我们得出结论:每个人内心的自我评价,远高于外部世界对他的肯定。而我们对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评价,又是远低于他在内心深处的自我认知。

我们可以画一张简单的相互评价认知图,来解释这种思维现象:

从这张图上我们可以得到结论:我们总是高看自己,小看别人。而别人也一样,他们太过于小看我们,却过高地评价了他们自己。

例外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诸如自我人格未成熟时期的青少年,他们会表现为追星,这实际上是在模仿外部成功者,将自己所认同的某种人格移植入自我的意识之中的过程。但是这个过程一旦完成,青少年就开始成熟,开始有思想,也就是说,就开始了以这种灯塔式的思维对自我和别人进行评价。

这就破解了为什么拍马这么严肃的事情,有人却不上心思,吊儿郎当。冲着和尚喊秃驴,对着胖子叫肥猪,盖因捧人这种活,是彻底完全违背我们自身意志的。试想一想,我们是那么地伟岸高大,对方是那么地卑微渺小,可是我们却要奴颜婢膝地奉承对方,这是何等的屈辱,捧他一次,蒙辱三生。

然而实际上,人类作为这个世界的万物之灵,必然有着其独特的优势和长处,在当事人的自我意识中,却被一个虚幻的自大人格遮掩了这些优点。而当事人出于灯塔式思维意识的本能,不具内视自省的功能,一味地盯着别人,所以根本就无法看到自己的优点。所以古代的帝王,他们得到的奉承多不过是万岁万岁万寿无疆一类没头没脑的瞎奉承,根本就没有针对性。

奉承而失去了针对性,除了被人奉承的人自己并不知道别人该奉承自己什么优点之外,旁观者的灯塔式思维视角也在无形中缩小了对方的优点,根本不认为对方的优点是优点。既然不认为这是优点,当然不会仔细地奉承了,就算是硬着头皮奉承,也是高压之下强迫自己屈服,根本就不可能有诚心。

关于奉承这种差事,对此研究最为透彻的,莫过于汉高祖刘邦了。《史记》书中有这么一段,专门说这个道理:

高祖在洛阳南宫摆设酒宴。高祖说:“列侯和各位将领,你们不能瞒我,都要说真心话。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什么呢?项羽之所以失去天下,又是因为什么呢?”高起、王陵回答说:“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羽仁厚而且爱护别人。可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所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就分封给人们,跟天下人同享利益。而项羽却妒贤嫉能,有功的就忌妒人家,有才能的就怀疑人家,打了胜仗不给人家授功,夺得了土地不给人家好处,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保证运粮道路不被阻断,我比不上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我比不上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的俊杰,我却能够使用他们,这就是我能够取得天下的原因所在。项羽虽然有一位范增却不信用,这就是他被我擒获的原因。”

看看刘邦这个人,难怪这厮居然能够称帝天下,此人的思维,竟然不是灯塔式的,而是满天星光式的,他能够发现每一个人的长处,并心悦诚服地承认自己比不了对方。搞策划他比不了张良,搞后勤行政他比不了萧何,搞执行他比不了韩信,仅仅是因为他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所以他获得了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大智慧。

再看看站在刘邦面前的王陵等人,大家一块出来混,为什么刘邦混成了皇帝,他们只混了个替刘邦打工呢?单从他们对刘邦说的话,就能够看出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刘邦的长处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里,幸亏有刘邦安排他们来做事,否则的话,这些人能否吃得上饭,委实是一个大问题。

所谓的吹牛奉承,说明白了,就是降低自己的身段,努力克服自己灯塔式思维的弊症,在别人身上发现自己比不了的优点。实际上,到了这一步你已经不用拍马,你差不多已经有了帝王的智慧,还用得着拍别人吗?

还得拍。同样是在《史记》中,记载了这样一段有趣的事情:

韩信知道汉王畏忌自己的才能,常常托病不参加朝见和侍行。从此,韩信日夜怨恨,在家闷闷不乐,和周勃、灌婴处于同等地位感到羞耻。韩信曾经拜访樊哙将军,樊哙跪拜送迎,自称臣子,说:“大王怎么竟肯光临。”韩信出门笑着说:“我这辈子竟然和樊哙这般人为伍了。”皇上经常从容地和韩信议论将军们的高下,认为各有长短。皇上问韩信:“像我的才能能统率多少兵马?”韩信说:“陛下不过能统率十万。”皇上说:“你怎么样?”回答说:“我是越多越好。”皇上笑着说:“你越多越好,为什么还被我俘虏了?”韩信说:“陛下不能带兵,却善于驾驭将领,这就是我被陛下俘虏的原因。况且陛下是上天赐予的,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这一段故事说的是,由于韩信的个人突破能力太强,引起了刘邦的忌惮,就在刘邦担心韩信将有可能成为后患时,不提防韩信却突然说出了刘邦真正的优点,让刘邦大大地吃了一惊。

难怪韩信的执行能力如此之强大,正是他十面埋伏,生生地把盖世英雄楚霸王项羽逼得别姬抹脖子。原来此人已经修炼到了能够克服自己灯塔式思维天然缺陷的程度,他竟然能够认识到刘邦的优点,只可惜这个觉悟来得太晚了一点,若然是韩信提早就能够做到这一步,只怕这争夺天下的活,还轮不到刘邦。

史书上说,韩信此人已经对刘邦构成了前所未有之威胁,然而刘邦却不忍心杀他,这是何故?莫非是刘邦心肠太软?

非也,刘邦此人,没心没肺,心狠手黑,心肠冷硬如铁石,绝不会心软。他之所以不杀韩信,只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知道他的优点的人。所谓知音难觅,刘邦作为绝世帝王,太清楚人性的缺陷了。他知道,匍匐于金殿之下,翘着屁股冲他狂喊万岁的人们,实际心里都是充满了愤懑,根本就不承认他刘邦有什么优点。若然是他们知道了这一点,那么他们的人生成就,绝不会只限于翘着屁股喊万岁。

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真正赏识自己优点的人,刘邦的内心是何等地激动,又怎么舍得杀掉这唯一的知己呢?

韩信这一次的奉承,基本上来说已经算是成功了。如果不是刘邦的身后,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同样熟谙帝王智慧的吕后,不由分说就将韩信宰了的话,韩信日后的人生成就,说不定就会再将刘邦掀翻取而代之。

尽管韩信死于吕后之手,但是他仍然成功地捧出了一个崭新的境界。放着他这个成功案例在这里,此前此后,已经很难再有人超越他了。

正文 第78章 “捧”的应用

捧之一字,有学问,有技巧,有崇高的境界,却与人性的本能形成冲突,所以真正愿意捧别人的人,极是难找。古往今来捧人成功的案例,也是非常地罕见。但既然我们已经明白了人性认知的规律,那么,也就不难发现捧人的法则。

捧人,要捧出对方真正的优点——这个优点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但也不排除是被捧之人自我人格认知的可能。也就是说,你必须要捧对方认可的事情,至于这个事情的真假有无,倒是无关紧要。事实上,捧人捧的就是对方的自大人格,要捧得对方心旌动摇,头晕目眩,唯此才能够达到让对方满意的程度。

而一个人的自大型人格,由内而外,由高而低,是由以下诸多要素所组成:

一是德性,人类的思维认知既然是灯塔式的,就必然有着上帝的错觉,以为自己一不留神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就不存在了。而古代的帝王多有自己是民众的“救星”的错觉,自大到了以为没有自己,老百姓就会终日长年地生活在黑暗之中。所以高明地捧人,当从这个心理弱点捧起。

东晋年间,权臣桓玄想要当皇帝,就废了晋室,自己登基。可当他刚刚走到宝座前坐下,只听啪嚓一声,那皇帝龙座竟然下陷坍塌,把桓玄摔得魂飞天外,惊心不已。莫非这是老天爷生气了,不让咱当皇帝?正在惊恐之际,忽有一人越众而出,却是老臣殷仲文,就听他上前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天这事儿,是主上圣德深厚,大地无法承受,所以才会哗啦一声。”此言一出,桓玄大喜,立即重重地赏赐殷仲文,车马器用,穷极绮丽,美貌伎妾,弦乐丝竹,给殷仲文的政治待遇,不亚于当了皇帝的桓玄自己。

捧人的第二个要点,是对方的品性。尽管我们知道古代能够成为君主的,莫不是有一个杀戮成性的恶习,但你绝不能这么较真地说出来,而是一定要扭着劲来,设法激发起对方人性中善的一面。诚如孔子所言:“谏者有五,吾从之以讽。”意思是说,劝说别人有五种方法,我老孔提议旁敲侧击,不能直来直去。

比如说,春秋年间的陈国国君,为了满足自己穷奢极欲的愿望,修筑了一座高台,因为有工匠进谏,国君大怒,就命人立即将工匠推出砍头。偏巧这时候孔子来了,登上高台,极目远望,兴致勃勃地对陈国国君说:“真是世上最完美的观景台啊,这么美丽的风景,也只有像你这样最仁慈最善良的国君才有资格登临,你说是不是啊?”陈国国君只好点头:“没错没错,也只有我这种善良人,才有资格登高临远。”一边陪孔子聊天,一边悄悄吩咐人快点下去把工匠释放了。

捧人的第三个要点,是对方的智慧。尽管我们对别人的智慧打心眼里持否定态度,可是这正是灯塔式思维认知的特点,居高临下俯瞰苍生,悲悯之情顿生的同时,也产生了英明神武的错觉。这种错觉导致了这样一条规律:所谓的蠢人,特指那些自认为很聪明的人。因为蠢人认识不到自己的愚蠢,倘若认识到了,那他就迅速地进化成聪明人了。每个人都有犯蠢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愚蠢的心态,所以吹捧对方的智慧与英明,不失为一个通往成功的便捷通道。

清道光年间的大臣穆彰阿,就是一个精谙人性的智者,此人一生惯做高官,出任清朝军机大臣,但在道光皇帝面前,从来不敢自作主张,不管皇帝说什么蠢话,在他这里就一句:“是,是,是,陛下天纵英武,我辈万万不及……”人们不齿于他的为人,写了一副对联讽刺他:“着,着,着,主子洪福。是,是,是,皇上圣明。”单从这副对联来看,此人应该是一介无才无德的庸碌之辈。然而临到穆彰阿晚年,突然向朝中群僚发请帖,言称他某年某月某日死,请大家赴宴。大家不知他搞什么鬼,到了日子就赶了去。就见穆彰阿迎出门来,请大家入席,观其颜色,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压根就没有死的迹象。然后众人入席开吃,穆彰阿谈笑风生,说着说着,到了他请帖上的即定时辰,就听他说:“我该走了……”话音落下,他的人霎时间成了一具冷冰的尸体,骇得众人莫不是惊恐交加。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惟其是那些脸皮巨厚,能够放下身段奉承别人的人,才是彻悟了人生规律的大智者,穆彰阿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捧人的第四个要点,是捧对方的威权。不过这个捧法难度比较大,因为威权这个东西属于身外之物,尽管掌权者认为单凭自己的才能与智慧,就应该获得权力甚至获得更大的权力,但才能与智慧才是掌权者内心中最为嘉许的。所以吹捧对方的势力威权,一般来说没什么意思,历史上,稍微有点情趣的,当属大唐时代的法琳和尚,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还说得过去的成功案例。

大唐年间,唐太宗李世民考虑选择道教为国教,因为道教的始祖老子也姓李,名叫李耳,天下姓李的是一家嘛。可是当这项决定公布之后,立即引起了佛家的强烈抗议,一个名叫法琳的和尚考据说:“李世民的李,是陇西李,老子李耳的李,是代北李,两家虽然都是李,但根本不是一家李。”最可恶的是,法琳和尚还考据出,老子的父亲是一个乞丐……这下子惹火了李世民,就将法琳和尚抓起来,说:“你们佛家不是说,只要念上七天七夜的观世音菩萨,就可以刀枪不入吗?现在我给你七天的时间,你给我念,七天之后,咱们拿刀子捅你几下试试。”眨眼工夫七天过去了,法琳和尚被从监狱里提出来,李世民问他:“你念了七天七夜的观世音菩萨,现在咱们来试试刀子能不能捅进去。”这时候法琳说了一句话,他说:“陛下,这七天我没有念观世音菩萨,我念的是陛下您啊。”

法琳和尚的话,让李世民登时傻眼了。法琳和尚念了七天李世民,如果李世民还要杀法琳的话,这意思岂不是说,念他这个堂堂的唐太宗屁用也没有吗?念了唐太宗还要被杀,这就明摆着是李世民否定自己的价值了。他不能够否定自己,只好饶过法琳不杀。

捧对方的威权,往往是极尽危险的时候,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正常情况下,所有的掌权者都希望自己能够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所以捧对方的身心健康,就是捧人时所需要注意的第五个要点。

比如说武周时代,武则天抢了李家的江山,有朱前疑上书,曰:“臣梦见陛下活了八百岁。”于是朱前疑立即被加官晋爵。

捧人的第六个要点,是捧人的才情,要经常对人说:你太有才了……说的时候必须要真心诚意,心悦诚服。盖因天下之人,哪怕是不识字的文盲,也只是认为他不愿意识字而已,若然是他愿意,那这世上就没李白杜甫等名家的事了。

唐时有个叫雍陶的人,官任简州牧。他不喜欢客人,凡是登门告贷之人,无一例外地会受到羞辱。有一天,一个叫冯道明的穷书生找上门来,声称:“我跟雍员外是旧相识,请给通报一下。”守门人带冯道明进来,雍陶毫不客气地大声斥责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在哪里认识我的?”冯道明回答说:“我每天都诵读你的诗,敬仰你的德行。我在美妙的诗句中天天与你相逢,怎么能说是素昧平生呢?”说完,冯道明随口吟出雍陶的两句诗:“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江声秋入寺,雨气夜侵楼。闭门客到常疑病,满院花开不似贫。”雍陶听了,大喜过望,立即吩咐家人摆酒设宴,热情地款待起冯道明来。

捧人的第七个要点,是捧对方的领袖能力。比如说五胡十六国时期,后赵国主石勒大宴群臣,问大臣:“你们看看某家,可以和古代的哪一等君主相比?”大臣回答道:“陛下的神武谋略,超过汉高祖,天下没人能与您相比。”石勒虽然听得眉开眼笑,但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就笑着道:“你快拉倒吧,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还不了解我自己?我如果遇到汉高祖刘邦,肯定是他手下臣子,我最多可以与韩信、彭越并肩而坐。不过如果遇到汉光武帝刘秀的话,我倒是可以跟他比画比画,说不定鹿死谁手呢。”

石勒是个明白人,所以他才成为了后赵国主。在聪明人面前,吹捧过分没什么好处。但这世上的聪明人少,糊涂人多,遇到糊涂人的时候吹捧过分,肯定没什么坏处。

捧人的第八个要点,是捧对方的涵养与气度。涵养与气度这个东西,是很难捧的,因为这东西对大多数人来说较为陌生,绝大多数人活一辈子,也不晓得啥叫涵养,啥叫气度。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捧对了路子,就会立奏奇效。

晚清年间,曾国藩和左宗棠同为中兴之臣,这两个人明争暗斗,相互不忿。这种竞争彻底把曾国藩的幕僚们推入了火坑,因为他们不能够太过于贬低左宗棠,这有违曾国藩的为人忠厚之风。可如果不贬左宗棠,又如何高抬曾国藩呢?没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大家都是尽量回避。

这时候有个年轻人来求见曾国藩,席间谈话,无意中转到了对曾国藩和左宗棠的评价上来。只听年轻人说道:“左宗棠凛然正气,人不敢欺。曾帅您却是真诚待人,人不忍欺。”此言一出,曾国藩大喜过望,立即安排这个年轻人督造炮台。可是第二日,这个年轻人就揣了一千多两银子跑路了,众人不忿,纷纷要求追赶,曾国藩却叹息道:“人不忍欺,人不忍欺,这个人还年轻,拿走的银子也不多,就由他去吧。”

单只是一句人不忍欺,曾国藩就不忍再把拐走的银子追回来,可知年轻人这一捧,恰如其分地捧到了曾国藩的心里。

捧人的第九个要点,是捧对方的审美能力。相对来讲,这个吹捧要点,主要是落在女性的身上,如夸奖女人有超品味的选择眼光,赞美女性的生活优雅诸如此类。对于那些情商高而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来说,选择这一点作为突破口而吹捧,同样也会让对方眉开眼笑。比如说唐玄宗就喜欢让人吹捧他的音乐造诣,而五代时的后唐庄宗却喜欢人吹捧他的表演艺术绝佳,大明末年的明熹宗喜欢别人夸奖他木匠手工超一流。总之就是要找准对方最喜爱最擅长的事情,吹捧起来才会显出效果。

捧人的第十个要点,是捧对方的相貌风仪。要知道,官场是权力集中之所在,权力是男人的青春剂,掌握了权力的男人,很容易获得女性的青睐,这样就让权力执掌者产生一种强烈的错觉,认为自己的外表倾动天下。如后周时期,武则天养了两个男宠,张昌宗和张易之,其中犹以张昌宗外表极为出色,他的小名叫六郎,于是众臣奉承道:“六郎容貌,好似莲花般可爱。”这时候有一个大臣腾地跳了出来,振臂一呼:“谁说六郎貌似莲花?我看应该是莲花貌似六郎才对。”于是张氏兄弟大喜,武则天自然也大喜。

但是,在官场上称赞对方的容貌,实为过于轻佻之举。须知捧人乃是桩科学而严谨的工作,讲究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激发对方心里的邪恶欲念。而吹捧对方的容貌,却是极易撩起对方心中隐藏的人性之恶。你一旦把对方变成恶人,到时候不仅不会得到好处,反而会让对方咬一口,因此这一条务须慎之又慎,非处于极端情境之下,不可滥用。

正文 第79章 “恐”的意境

相比于捧,官场之上,鲜少有人敢于尝试这个“恐”字。

为什么呢?

这要从这个“恐”字所蕴含的文化说起了。恐之一字,是由工字、凡字和心字所组成的。

先来看这个凡字,这个字又是由一个几字,和一个点所构成的。在这里,几字象征着人类的身体,而中间的点,有文字专家解释说那是一个“屁”字的简化,意思是说,我们都是凡人,只不过是心中憋着口气,一旦那口气放出来,这大活人也就完蛋了。总之凡字的意思,是特指人类的脆弱,经不起磕磕碰碰,经不起摔摔打打,更经不起重力敲砸。

正是因为人类如此之脆弱,所以才需要工务精求,结合工字与凡字,成为一个巩字。巩是巩固的巩,意思是说,要加固过于脆弱的人,千万别让他一碰就散板哗啦了。所以这个巩字,特指人类的勉强支撑,之所以要勉强才能支撑,那只是因为我们的身体过于虚弱,实在是不堪一击。

巩字再加上心,成为一个恐字,则是用以表示我们灵魂的脆弱,我们经常说人处于惊恐状态之下,魂飞天外。这个意思就是说,恐字标志着我们内在的自我人格,在外界的强大压力之下,摇摇欲坠,行将坍塌。

一个处于极度恐慌的人,自然会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不管对方要求什么,只要能够将他从这种恐怖的状态中解脱出去,一切都在所不惜。那么只要抓住对方的恐慌,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地达成你的目的。

南宋年间,金兀术提重兵大举南犯,南宋虽然拥有岳飞、韩世忠、张俊等名将,却不敢迎战。因为一旦南宋反击,金兀术就会立即释放被俘的宋钦宗,扶持他在开封登基。倘若出现这种事情,则意味着南宋的辛苦经营将付之一炬,整个国家就会瞬间被撕裂,陷入到内战之中。所以宋高宗赵构强忍屈辱,连发十二道金牌强迫岳飞撤兵,任由金兀术攻城掠地。在取得了绝对的军事优势之后,双方开始了和谈。

谈判之后,南宋赵构疑心统兵之将张俊不可靠,因为张俊其人,作战远不如岳飞、韩世忠那样忠勇,而是一味避战。这种人,若然是宋钦宗真的在开封登基,只怕他会第一个投奔过去。

于是宋高宗就派了枢密副使王庶,前来解决张俊。解决的办法也非常之简单,就是将张俊手下的将领们统统提拔,提拔到和张俊平起平坐的高度,这样张俊就没有了手下,也就闹不起事来了。

却不料,张俊其人既然能统兵千里,当然也非易与之辈,他发现王庶此来竟然是要解决掉他,张俊大怒,对人出言威胁道:“你替我告诉姓王的,他还能够在朝廷里待几天?还能吃几顿饱饭?竟然敢找我的麻烦,不想活了是不是?”

果然,就在张俊发出了这个恐吓之后,王庶很快被朝廷罢了官,而张俊却晋升为太师。

单只是一句虚言恐吓,就将对手削官为民,而且还让自己获得晋升,张俊这一番运作的奥秘,究竟何在呢?

事实上,张俊之所以能够成功,不唯是他的恐吓,恐吓只是一个形式,重要的是,他掌握了王庶所不知道的信息。

张俊之所以在与金兵对阵的时候畏敌避战,那是因为他知道金兀术心里的想法,一旦南宋较了真,把金兀术打得大败亏输,让金兀术下不了台的话,那么金兀术就会狗急跳墙,撕破脸皮,立即释放宋钦宗,以此为撒手锏来分裂南宋。

而被朝廷派来解决张俊的王庶,脑子却是稀里糊涂,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他只是以为宋高宗不满意张俊的表现,所以才想解决掉张俊的军权。这样他在对时局的判断上就出现了明显的失误,与张俊较量起来,岂有赢的道理?

由此我们知道,当我们需要运用“恐”字一诀的时候,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我们要掌握到对手所不知道的信息,又或者,我们在对信息的分析与判断上,能够比对手更突显出智力上的优势。否则的话,这个“恐”字,还是不要用为好。

之所以要对恐字慎之又慎,那是因为恐之一字,会激发人心中无尽的悲愤,让当事人感受到最大程度的羞恼,即使是当时被迫屈服,一旦事易时移,就会立即采取报复手段。

北宋权臣丁谓,在做宰相的时候,舌尖上突然生了一个疮疔,疼得他死去活来,而且无法上朝理事。于是就找来一个大夫医治,那大夫果然好手段,一剂药下去,就见丁谓舌尖上疼痛大减,勉强能够说出话来了。正等大夫再施妙手时,却不料大夫突然跪倒,向丁谓替他的一个亲戚请求一个官位。当时丁谓心里羞忿已极,可又担心不答应对方的话,对方不给自己治好病,那样只怕连自己的前程也完蛋了,只好忍痛点头。

等丁谓的病彻底好了之后,他就秘使人搜集大夫的私隐,得知他和一个朝宦的小妾有苟且之事,就派了人跟踪,出其不意地将大夫在偷情时捉住,拖到衙府,杖了四十大板之后,流放到了岭南。

可见,恐之一字,用之不妥,就会带来极大的后患。如果真要动用这个恐字,就必须要达到一个出神入化的境界。

在动用这一技巧之时,绝不能让对方感受到屈辱的情绪,只能够激发他的恐惧心情,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感激之情。如果没有感激而有愤怒,那就失去恐字的意义了。

那么,如何才能够在恐吓对方之后,让对方只产生感激,而不产生忿恨呢?

这就需要将对方所惊恐的事情,设置为与己无关的情形,恐惧不能是自己带来的。因为你是求官之人,是有求于对方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让对方反过来求你,那就必须要解决第三方的麻烦,而不能是你自己的麻烦。

运用这一手段最为精巧的,当属南宋时的京兆尹韩彦古。

当时宋孝宗非常欣赏韩彦古,准备重用。谏议大夫范仲西却知道韩彦古其人心术不正,绝不可用,于是就准备进谏。韩彦古获知消息之后,心生一计。

范仲西为官清廉,家世贫寒,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耿直忠臣。但这也难不住韩彦古,他拿了一只滑溜溜的白玉小盒,里边装满大北珠,封在一只大盒子里,重金贿赂范仲西的一个老家人,吩咐他在范仲西的妻妾在场的时候,再把礼物拿出来。老家人贪图厚利,就这样做了。范仲西见了礼物,大骂老家人,喝令他立即将礼物送还。这时候范仲西的爱妾却看着那盒子好奇,非要打开看看,说只是打开看看,又不是收下人家的礼物,怕什么?范仲西拗不过爱妾,就让她打开了。打开大盒子,发现里边还有一只玉盒,爱妾更加好奇,用手往外一拿,却不想韩彦古诡诈,那玉盒光滑溜手,只听哐的一声,玉盒从爱妾的手中滑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溜圆的大北珠滚了一地。

竟然把人家的礼物给弄碎了,这礼物,范仲西不收也得收了。可怜这老头一世清名,竟然毁于一只滑不溜手的盒子上。气急之下,范仲西当时就中了风,身体瘫痪动弹不得,从此朝廷之上,就任由韩彦古为所欲为了。

范仲西之中风,固是惊怒而致,但若非是韩彦古精心设局,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但凡沾上一个“恐”字,就离不了苦心的设局。

正文 第80章 “恐”的应用

东汉安帝时候,尚书职位出现了空缺,于是皇帝下令,凡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员,均可以参加考试,选择考试的第一名,出任尚书。圣旨颁下后,君臣摩拳擦掌,都想碰碰运气。如果不论运气,单以实力而论,朝中有两个官员,一个是侍中翟酺,另一个是太史令孙懿。此二人论及策术才干,不分上下,因此成为了此次夺标的热门人选。

于是侍中翟酺就想:“这样不行啊,有孙懿这么一个对手,到时候万一临场发挥不佳,这么好的一个尚书就归了他了。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忽然之间灵光一闪,他就想出来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伪造了一本古图文谶书,然后就带着这本书去拜见孙懿。两人见面之后,翟酺一眨不眨地盯着孙懿的脸,忽然之间落下泪来。孙懿吓了一大跳,问:“你怎么了,干吗突然流泪啊?”翟酺说:“你看看我手里这本书,我是不相信的,不过我们是朋友,我要是知道这事却不跟你说,那未免太不仗义了。”孙懿满腹狐疑,心说什么书这么神秘?拿过来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那本书是假托上古圣哲所著,书中预言说,就是到了这个年头,将会有一位名叫孙懿的官员,才智过人,聪明绝顶,却因为朝臣忌恨,将其加害。看到了这里,孙懿的心里登时害怕起来,心想这不正是说我吗,要怎么才能避过这场灾难呢?有了,我就先躲起来吧,不去参加这场考试,别人想害我也找不到机会。于是孙懿就躲了起来,临到考试的那一天,翟酺没有对手,轻而易举地夺得头名,抢到了尚书的官位。

这个故事里,奸诈的翟酺利用了官场中人易于迷信的弱点,准确地击中了对手的软肋。但这个恐吓的计策极是粗糙,是很容易被识破的。可是要知道故事发生在东汉年间,那时候佛教还没有进入中国,道教也没有开宗立派,如果向后再推几百年,翟酺大概会花钱雇一个和尚或是老道做帮手。但话又说回来,再过几百年,人们的智慧见识也增长了许多,想以此恐吓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然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潮流,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时尚。等到了大唐帝国时代,忽然之间流传起剑侠的传说。有一本书,名叫《唐宋传奇》,在这本书中,唐代传奇中的主人公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侠客,来无影,去无踪,夜行千里,快意恩仇。推究起来,这些剑侠的传说之所以流传深远,是因为晚唐时期藩镇乱政,割据一方,为了清除对手,就暗中训练刺客杀手,刺客杀手们多了,也就形成了独特的刺客文化。

于是恐吓之术,就因应着这种刺客文化的发展,而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崭新局面。当时有一个节度使高骈,年轻的时候也曾纵横天下,剑气长鸣,但临到晚年,却不幸沦落为剑侠文化的牺牲品。

高骈手下有一员爱将,名叫吕用之,这厮心眼极坏,他发现上司对流传甚广的剑侠传说比较感兴趣,就声称自己正是一名传说中的剑侠,隔三差五,就会有天下知名的剑客飞檐走壁,前来和他称兄道弟,这引发了高骈的浓厚兴趣。

有一天,吕用之匆匆找到高骈,告诉他一个坏消息,有人聘请了剑术高手,要于夜深时分来此,摘下高骈的脑袋。高骈闻之大惊,急忙请求吕大侠出手相助。吕大侠犹豫了好久,最后说:他决定请他的大师兄张守一前来相助,那张守一幼年时候,被天下知名的女剑客聂隐娘拐走,扔到了一口枯井里,逼迫他苦练飞剑之术,十年乃成,破井而出,如今天下已无对手。

大师兄张守一虽然厉害,可对方也非易与之辈,所以为了万全起见,吕用之建议高骈还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于是高骈就听从了吕用之的劝诫,快到晚上的时候,穿上女人的衣服,躲进了小妾的床下面,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瑟瑟地颤抖着。

等到了半夜,吕用之和他的朋友张守一酒足饭饱,从屋子里出来,先拿一块铜,不停地在地面上拖动着,听起来铿铿锵锵,就好似有几个人飞来飞去,还不时地发出剑器的撞击之声一样。折腾了好一番,两个人又往地上洒了滩猪血,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等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听见高骈嚎啕大哭,正跪伏在他们两人的床前,叩谢昨夜的救命之恩。

从此高骈对吕用之、张守一言听计从。于是就有人不辞辛苦地跑来要官,先来的是一个叫萧胜的。吕用之问他:“你想当个什么官?”萧胜回答说:“我想当上盐城的郡监。”吕用之答应了,写了任命书,拿去让高骈签字。不承想,高骈脑子虽然糊涂,可一遇到行政事务,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回答说:“提拔干部,首先要看政绩,这个萧胜从来没当过官,怕他干不了。”

吕用之一听这话,顿时就火了,威胁道:“提拔萧胜出任盐城郡监,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百姓,你要知道,在盐城的盐井之下,有一条毒龙,此毒龙昼伏夜出,吞食生灵,非大侠萧胜,不足以降服。”

什么?原来萧胜也是一名剑客?高骈又吓糊涂了,立即签字,任命萧胜为盐城郡守。萧胜到任后,抢男霸女,胡吃海塞,之后就去街头买了把旧匕首,用一只匣子装上,给吕用之送来。吕用之就捧了这柄匕首,对高骈说:“萧胜已经降伏了毒龙,他单身跃下盐井,抓住毒龙尾巴用力一挥,却是作怪,原来那毒龙竟然是一柄上古匕首所化。据调查,这柄匕首非同一般,它是上古五帝之一北方黑帝汁光纪所佩带的宝物,现在您得到了,只要佩带在身上,天下兵刃就再也不会伤害到你。”

高骈闻之大喜,就用珠宝将这柄烂匕首装饰起来,连睡觉都放在枕头边上。但是没过多久,高骈的另一名部将毕师铎反叛,驱兵而入,将高骈围困起来,高骈还待再找剑客吕用之帮忙,可是吕大侠轻功了得,早已逃之夭夭,结果高骈被毕师铎所杀,临死之前,还期待着飞天剑客来救他。

如果我们认真地翻查历史,建立一门“恐吓史”的话,就会发现,恐吓的艺术是与时俱进的,汉时有仙神之说,唐朝是剑客传奇,宋朝有宋朝的理学特点,明清则有明清报应哲学的特点。而在当代社会,又涂抹上了一层浓厚的权力色彩,但无论如何,恐吓战不唯是心理战,且是人格与人格的较量,同时也是信息战。比对手更强悍的人格力量,比对方更充足的信息储备,唯此二者,才是决胜于官场的必然要素。

正文 第81章 “送”的意境

“送”这个字,我们对它太熟悉了,熟悉到了几乎陌生的程度。

为什么说因熟悉而陌生呢?

这是因为,这个字漂浮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辗转周折,历尽沧桑,它内在的文化与哲学内涵已经为重重的世俗污垢所覆盖。尽管这种文化与哲学的力量仍然在暗中主导着我们的社会性行为,但当我们行动或是表述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这隐藏于历史深处的契因。

“送”这个字,是由漫长的人生之路和一座森严的关隘所组成,而古之关隘,又是由八和天两个字所组成。

单说“关”这个字,寓意的是另一个封闭的世界,另一个完全由别人来做主,你只能被动屈顺的陌生世界。在这里,通行无阻的,是对方的意志,决定你未来命运的,是对方的好恶。总而言之,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由不得你在这个地方使性子。

这个陌生而神秘的世界,就是别人的思维观念。当你行走在人生之途,遭遇到别人的理念之时,你就必须停下来,设法与对方交流,以获得通行的权力。

所以送这个字,所表达的并非是“送礼”那么简单,它意味着你人格意志的退让,意味着你必须将你孤立而独立的人格,与对方的人格建立起一种适度的共生关系。

每一个人的自我人格,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人类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张扬自我,体验生命的尊荣。在这个完全由私我意识所构成的神秘世界中,人类能够寻觅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精神产品,足够自己挥霍。有一本书,叫。这本书描述的就是这样一种意境,书中的主人公漂流到了一座荒岛之上,这座岛就是他自己的心灵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为所欲为,自由奔放,获得了彻底的解脱与精神满足。但是当他无意中发现岛上另有人迹的时候,他立即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之中,如临大敌,严阵以待,最后他成功地俘获了一个完全没有自我意志的奴隶,再度实现了他的主宰者的梦想和渴望。

当我们独处的时候,一如荒岛上的鲁滨逊,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主宰着这个完全私我的世界,再也没有别的需求。可是一旦与他人的独立意志相遭遇,也正如同鲁滨逊一样,我们立即会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我们无法容忍别人侵入我们的自我世界,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主宰者的梦境之破灭。

然而在我们的自我人格之中,我们是天然的主宰者,失去主宰的地位,就意味着丧失我们的独立人格,失去了我们的灵魂。届时我们即使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是没有自我意志的行尸走肉。

所以我们一旦与别人相遭遇,心灵之中就会立即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除非我们也能够像鲁滨逊那样降伏闯入者,让对方沦为我们独立意志的附庸,否则的话,我们的人格就会在激烈的矛盾斗争中崩溃。

我们的人格必须要战胜对方的人格,这是我们的使命。

可是别人的人格也同样必须要战胜我们的,否则他们就会沦为我们的附庸,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的。

糟糕的是,我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在这里是由对方做主,对方拥有绝对的权力,接受我们或是拒绝我们。如果我们表现得过于刚硬,对方就会对我们关闭他的心灵之门,将我们拒之门外。可别忘了,我们登门求见,是指望对方能够给我们一个做官的机会,结果却搞到让对方彻底回绝我们的地步,这绝非我们所想要的。

所以我们必须妥协,必须让步。

心灵的妥协与让步,就是“送”字的全部意义之所在。

所谓送,不唯是送上礼物就完事大吉,最重要的是送出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个信号就是我们承认对方的主宰权力,尊重对方的独立意志,维护对方的尊严与体面。也有专家将“送”字解释为一只四脚朝天的羊,奔波在路上。动物界的四脚朝天就意味着绝对地臣服,绝对地服从,意味着对别人权力的绝对性认可和接受,这个意思与我们最终的解释殊途而同归,都是要承认对方的主宰力量。

南宋年间,权臣秦桧专权,朝野之间莫不噤声,各地的官员进贡物品,例来是先将最好的送到秦桧的府上,剩下来的才送进皇宫。曾有一次,秦桧的妻子王氏进宫串门,与太后聊天,太后抱怨说,各地送来的鱼太小了,而且也不新鲜。王氏听了很诧异,说这不可能啊,我们家里收到的鱼,都是活蹦乱跳,又香又肥的。太后听了后,就朝王氏要几条,王氏答应了。

王氏回来之后,跟秦桧一说这事,秦桧差点没疯掉,用力地痛打王氏这个惹祸精。宰相家里收到的礼物,竟然比皇帝还好,这事儿要是让皇帝知道了,岂不是危险之至?打过了王氏之后,秦桧眼珠一转,命人搞来一大盆肉糙刺多的大草鱼,给宫里送进去。太后看到这些烂鱼,拍手笑道:“我就说吧,王氏那个没见识的女人,哪知道什么鱼好什么鱼坏!”从此对秦桧尽释疑心。

看看秦桧这家伙,难怪他能够成为中国恶人之首,他的脑筋实有过人之处。夫送礼物者,送的不是钱,不是贵重,而是对对方主宰权力的肯定。你送不出这个味道来,送多少礼物也是枉然。

正文 第82章 “送”的应用

明武宗年间,大宦官刘瑾用事,官员刘宇就想方设法巴结刘瑾。刘瑾虽然贪婪,却没什么见识,暗示说只要五百两银子,就可以满足刘宇的愿望。可是刘宇极是阔气,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的见面礼。刘瑾喜不自胜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先生是真心爱我。像先生这样贤德的人,理应多为国家出力啊。”于是举荐刘宇为兵部尚书,加太子太傅。

但没过多久,刘宇就发现这个兵部尚书没什么意思,朝中的士大夫们掣手掣脚,动辄得咎,很是不舒服。于是刘宇又去找刘瑾,要求改任吏部尚书。这时候恰好也有人给刘瑾送礼,希望得到兵部尚书的职位,刘瑾正在为难之际,见刘宇主动让位,大喜。他就立即把刘宇安排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兵部尚书另委他人。

刘宇之所以想出任吏部尚书,那是因为吏部是任命州郡官员的所在,这其中的贿赂,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实际也的确是这样,可是当刘宇来到之后,顿时大失所望,因为吏部另有一个叫张彩的人,和刘瑾同为一党,他早把任命州郡官员的权力抓在了自己手上,岂有让给刘宇之理?

刘宇非常失望,叹息说:“看来我命中注定要做一个清官了,那兵部原本就很不错嘛,我何苦非要到吏部来呢?”

看看这个刘宇,送了一万两银子的厚礼,落到最后,竟然连本钱都收不回来,真是天大的冤枉啊。然而他也怪不得别人,送礼之前不先研究好官场的生态情形,最后落得血本无归,实是情理之中的事。

相比之下,清朝嘉庆年间有个叫百龄的官员,此人对官场的习风倒是精研透彻。他刚刚到任的时候,绝不收受一文一钱,百姓感其恩德,称之为包龙图。等他的清廉名气尽人皆知的时候,他突然一变脸,大肆收受起贿赂来。有人惊问他何以自堕气节,百龄笑曰:“现今天下人都知道我清廉,老夫这清廉之名,正好拿来换银子。你要知道,我的清名在外,就算是有人把我收受贿赂的事情说出去,别人也是不肯相信的……”史书上说,百龄其人非常地精明,他在任上收受的珍奇宝物,多达数百桶,然后他再用这些宝物去贿赂皇帝身边的人,让这些人继续宣传他的清廉之名。可知此人在做官之前,早已是深入地研究过用清名换银子的法门。

还有一个叫王鸣盛的人,此人最早曾是富人家的教书先生,他每天走进富人家的宅子之时,一定要用双手做搂物状。有人问他何故,答曰:“不过是把他家的财气搂到我的怀里罢了。”

此后王鸣盛当上了官,立即大展手脚,大捞特捞,把捞上来的银子再送上去,要求做更大的官,捞更多的银子。于是就有人问他:“先生学问富有,才名天下,怎么还会贪恋这人间俗物呢,难道不怕连累到自己的后世清名吗?”

王鸣盛笑曰:“贪婪粗鄙,不过是一时的事情,而文章才是千古之事,我相信自己的文章传至百年之后,是没有问题的。到了那时候,人们读到我的文章,只会为我的清名气节所打动,谁又会多操心我活着的时候捞了多少银子呢?”

在王鸣盛眼里,收受及送礼已经构成了他人生哲学的一部分,但据说他写的文章,却多是慷慨激昂,悲烈高歌,尽为苍生鼓与呼。不过这些文章最终没有能够流传下来,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送礼人生太过于肤浅,不过就是捞完了送,送完了升官,升官之后再捞这么三部曲,明显缺乏思想含量。

送礼送的是对方的主宰满足感,获取的是自己的利益。中的张松献地图,将这一送礼哲学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

刘璋大喜,收拾金珠锦绮,为进献之物,遣张松为使。松乃暗画西川地理图本藏之,带从人数骑,取路赴许都。早有人报入荆州。孔明便使人入许都打探消息。

这里说,成都的张松已经琢磨将自己的主子刘璋卖掉,他暗画地图,以此为晋身之礼,先去拜访曹操,可是曹操对张松不够礼貌。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曹操在张松这里没有获得满足感,你不事先满足当事人内心中的主宰欲望,礼物送上门来人家也不要。张松无奈,只好再走找刘备的路线。

书中说,张松未至,刘备已经是倒履相迎。明摆着,刘备渴望得到这份厚礼,可是事情发展下去,仍然是一波三折:

至府堂上各各叙礼,分宾主依次而坐,设宴款待。饮酒间,玄德只说闲话,并不提起西川之事。松以言挑之曰:“今皇叔守荆州,还有几郡?”孔明答曰:“荆州乃暂借东吴的,每每使人取讨。今我主因是东吴女婿,故权且在此安身。”松曰:“东吴据六郡八十一州,民强国富,犹且不知足耶?”庞统曰:“吾主汉朝皇叔,反不能占据州郡;其他皆汉之蟊贼,却都恃强侵占地土;惟智者不平焉。”玄德曰:“二公休言。吾有何德,敢多望乎?”松曰:“不然。明公乃汉室宗亲,仁义充塞乎四海。休道占据州郡,便代正统而居帝位,亦非分外。”玄德拱手谢曰:“公言太过,备何敢当!”

有关送礼的哲学思想,全在这一段之中了。按刘备的心思,他恨不能冲过去按倒张松,将礼物从他的手中抢过来。可是刘备没有这样做,反而是故作矜持。何故?表面上看,这是刘备城府太深,是在钓张松,而隐藏在刘备内心深处的心理动机,却是因为张松仍然没有能够满足他的主宰欲望,直到张松这样做了,刘备才极不情愿地收下这份礼物。

送礼之难,难就难在这里,明明你送出去的礼物对对方来说非常重要,可如果你不能够降格以求,他就无法收下,这其中的心理障碍,必须要上升到哲学的层次上来,才能够加以解决。

不唯是送礼需要认真地加以研究,收受礼物也同样需要研究,许多情形下,送礼达不到目的,往往不是送礼之人缺乏诚心,而是收受礼物的人,对收礼缺乏理性的认知。在这种情况下,送礼之人就必须再度降格以求,以便提供给收礼之人一个心理台阶。

最后一个问题是礼物的选择,不是金银珠宝就一定贵重,也不是乡居土产就一定不值钱,什么该送什么不该送,一定要考虑到对方的价值取向。历史上有许多送礼却被拒之门外的故事。比如说东汉年间,有人给名臣杨震送上黄金,说:“这些你知我知,不要怕,尽管收下吧。”杨震却说:“天知地知,如何说没人知道?”最终礼物就没有送成。究其原因,是送礼之人缺乏对杨震的了解,在送礼的过程中发生了价值观念的激烈碰撞,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实际上,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把黄金珠宝换成名贵的藏书,以高尚而优雅的品位为冲击,就能够一下子打动当事人的心。有关这一门学问,不管是否有心为官,都值得花费心血仔细地琢磨。

正文 第83章 压力下的官场

古人说:宦海艰难。又说:仕途险恶。这两句话的意思都是说:做官难,难乎其难,官场如战场,同僚如仇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稍不留神,就会折戟沉沙,血本无归。

说起做官之难,好像就连老百姓都有一肚子苦水。坐在戏台下往上看,多么耿直的忠臣,也难免受到小人中伤,多么阴险的奸臣,到头来难免挨一刀。就连大鼓词里,都把“朝臣侍漏五更寒”视为人生的最大难事,老百姓们还四仰八叉躺在自家被窝里打呼噜,官员们一个个就得衣冠楚楚,冒着风霜雨雪,早早去点卯报到去了,单只是这份辛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可是世无常理,有人做官难,有人做官却是非常地容易。明末的时候,有一个叫张蓬玄的大臣,此人在大明朝的时候就是刑部尚书,等到了清朝,他已经七十多岁了,皇帝换过了,可刑部尚书还是他。有一天上朝,他一不留神,扑棱棱摔了个大跟头,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清世祖顺治吓了一大跳,急忙飞赶过去,将这老头扶起来,一直扶到殿门之外,送张蓬玄离开。

比这张蓬玄更狠的,还有大明时代的张若麒,此人在大明崇祯朝官职还不算太大,只是个兵部侍郎。后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大杀朝官,偏偏对他高看一眼,委以重任,让他出任了大顺朝的兵部尚书。很快李自成就被满清打跑了,清世祖顺治坐了龙椅,又把这个张若麒请回来,继续重用。

这个张蓬玄,还有这个张若麒,他们两个到底有何不凡之处?怎么不管哪个朝代,都要请他们做官呢?

事实上,张蓬玄与张若麒,只是浩如烟海的官员流中普通的一员。我们读历史的时候,通常情况下会把目光盯在悲剧英雄的身上,比如说南宋末年的民族英雄文天祥,他那凛然的正气之歌,至今仍然让人热血激飞。然而如果我们仔细地阅读一下文天祥的历史,就会不无惊讶地发现,在文天祥的不屈气节之下,还隐藏着一个官运亨通的神秘人物。

这个人名字叫陈宜中,官拜宰相。当元兵南下之时,陈宜中正在和同僚闹矛盾,于是陈宜中就上书辞职,朝廷不许,国家离不了陈宜中。离不了就算了,陈宜中只好主持与元兵联系和谈事宜,但是元兵要求陈宜中过去做人质。老陈丝毫也不犹豫,拔腿就走,逃之夭夭了。

接下来文天祥聚兵民抗元救国,而南宋的小皇帝逃到福州,重新组建领导班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宰相,还是陈宜中。

这个官运亨通的陈宜中,幸福地老死在领导岗位上,从未像民族英雄文天祥那样轰轰烈烈大悲大歌,所以我们才会忽略他。然而我们现在或许会明白过来,像陈宜中这种人,与明末的张蓬玄、张若麒一样,他们或许别的本事真没有,但对于如何做官,却有着超常的天才。

如此看来,做官也应该是有诀窍的。诚如晚清李鸿章所说:“这世上的事情,最容易不过的,就是做官了,如果一个人连官也不会做,那就实在是太没劲了。”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李鸿章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他知道做官的基本诀窍。不管任何事情,懂诀窍的人做起来,千容易万容易,而不懂诀窍的人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那么,这个秘而不传的做官诀窍,又是什么呢?

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首先要从官场上的上司说起。

仕途为官,最重要的就是和上司打交道,上司对你高看一眼,你的上升空间就大一点。上司瞧你上火,那你这官,可就不好做了。

那么,官场上的上司,又是如何看待下属的呢?

上司也是人,是人就有人的个性,人的特点,就会把自己的喜好和个性,带进自己的管理风格之中。只要你弄清楚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的是什么,厌恶的又是什么,那么你做人做事,也就简单了许多。

大体来说,官场上的上司虽然形貌各异,高矮不同,脾性差异较大,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无论是大官小官,手里莫不是掌握着一定的社会资源,官越大,调度资源的能力和影响力就越大,因期待而紧张地盯着你的人也越多。老话说: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里说的“民”,就是盯着你的人。

百姓之所以盯着官员,因为百姓期待着公道。可除非你亲自坐到官位上,否则是弄不清楚这个公道究系何指的。要知道,所谓公道,纯系是一种主观的感觉,正如《苏三起解》中的丑角所说:“你说你公道,他说他公道,公道不公道,只有天知道。”夫公道二字,无非是百姓对于利益的自我解读,若是对我有利,亦或是我认同的结论,那么我就认为这是公道。反之,于我不利,不是我认可的结论,我就认为不公道。所以官员处理事情,得到的评价必然是百分之百的不公道。

何以如此?因为利益调配这种事,涉及多名当事人,有的人获得的多,就有人获得的少,得到多的人未必会认为你公道,因为他想得到更多。得到少的人势必认为你不公道,因为他得到的太少。

古时候曾有两兄弟分家,都认为自己得到的太少,对方得到的太多,就去官府处求告,地方官看到这案子,顿时就傻了眼。盖因这兄弟二人,都认为自己得到的少了,对方得到的多了,无论如何摆弄法,都不可能让兄弟二人满意。难不成遇到这种事,还让地方官自己掏出银两来摆平不成?

这种案子谁也解决不了,层层上交,最后终于碰到一个脑子灵活的官员。他吩咐,让这兄弟二人把分到手的家产交换一下,哥哥拿弟弟那一份,弟弟拿哥哥那一份,你们不是都认为对方拿的多吗?那好办,你们就去拿多的那一份吧。这样,才总算摆平,否则的话,审理此案的官员,纵然是不被骂为贪官,也难免糊涂之名。

官员的行政级别越高,所涉及的利益调配也越多,也就越难让部属或民众满意。正是这种“不公道”的负面评价,构成了对于官员的强大压力,人是自我的,哪怕是再坏的人,也希望听到别人给自己一个较高的评价,得不到正面的评价,心里就会产生巨大的失落感,而压力的感受,也会越来越强。

当这种压力超过心理的承受极限,就会出现人格崩溃的征兆,表现为自暴自弃,放纵自我,完全不再理会外界的负面评价。历史上的许多暴君就是这样形成的,横竖辛苦也落不了好,干脆放任自流吧。既然已经落下了恶名,干脆把坏事干到底……诸如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人性中恶的一面就会迅速占到上风,人也会异化为性情凶残的食人野兽。

人格崩溃只是比较极端的情形,大多时候,人在压力之下,其人格会呈现五种变化:一是变得更加理性,以智慧来弥补现实的困境。二是变得更加感性,以情商的优势获取称誉。三是表现出浪漫主义的情怀,以宏大的构思化解具体的难题。四是变得疑虑重重,认为所有人都在和自己过不去,患上了难以治愈的疑心病。五是退缩逃避,以自己最擅长的具体事务为避风港。

基本上来说,你在官场上的上司,因为外界压力作用于其人格上的结果,最终他会成为这五种类型中的一种,很少有例外。

正文 第84章 五种类型的上司分析

所谓压力,表述为外界评价与自我评价之间的差值。

任何人,对自我都有一个评价,如果这个评价低于外界的评价,届时人就会很受用。比如说,你认为自己很普通,群众却认为你非常地伟大,这时候你就会感受到生命的尊荣,至少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若然是外界的评价等同于又或是低于你的自我评价,你的人格就会受到强烈的伤害,释放出强烈的心理能量,这种心理能量,就是所谓的压力了。比如说,你认为自己很伟大,很了不起,公众却认为你名不副实,不过是一个不成气候的骗子,这时候你就会很愤怒,因为你感受到了强大的心理压力。

一般来说,身居高位之人,免不了身边会有一群追随者,专司正面评价的职能,以便释放掌权者的心理压力。但是,掌权者仍然能够从这些人的期望之中,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诸如一个人对他的上司说:“啊,老板你真聪明……”这时候老板的心情就会紧张起来,因为他必须要对这句话给予回报。这就意味着,即使在外界评价高于你的自我评价之时,也同样会产生一种压力。

总而言之,压力来自于外界的评价,渴望与期许,无论这种评价是正面还是负面,是高还是低,都会让当事人心里产生一种压力。而官场之上的人,就是常年生活在这种压力之下,其人格被迫因应着心理的压力而扭曲,而改变,以避免心理崩溃。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种改变将呈现五种趋势,于是我们将会在官场上看到如下五种类型的上司。

第一种官员类型是理智型。这种类型的上司,多半都有着过人的智慧,洞察世事人情,对于人性琢磨得极为透彻,所以他们才能够极为冷静地处理外部事务,并在这个过程中释放自己的心理压力。这一类官员数目稀少比例不高,但大多数官员都会自动自发地把自己归为这一类。观察官员是否属于这个类别,关键是看他手下使用的是不是最能做事的能员,理智型官员占据在智力的制高点上,善于识人也善于用人,这是普通官员比不了的优势。

理智型官员的代表人物,当推大唐时代的唐太宗李世民,此人聪明绝顶,智慧过人,手下人才济济,因而他主要的工作就是放手,无为而治,腾出主要的心思和自己人性中的慵懒作斗争。史书上说,其实唐太宗也贪玩,但总是被谏臣魏征成功地阻止,曾有一次,李世民正在玩鸟,忽然魏征来到,李世民吓得将鸟藏在袖子里,结果把鸟憋死了。在魏征面前,即使是李世民也感受到压力,因为他想做一个明君,明君岂可玩鸟?

不能放纵自己人性中的欲望,这就是成为理智型官员的代价。

第二种官员类型是感性型。这一类官员性情急躁冲动,责任意识淡漠,情绪化表现严重,全凭本能行事。凡事只以好恶而论之,不考虑利害关系,喜欢的就会不顾一切去做,厌恶的则弃而不顾。

感性型官员的代表人物,首推北宋亡国皇帝宋徽宗。此人身为皇帝,却是一个人格极不成熟的人,他喜欢奇异形状的石头,就不计成本地去民间寻找,运往京师,称之为花石纲,消耗了大量的民间物力,最终拖垮了北宋的财政。他喜欢名妓李师师,不惜从宫中挖一条地道通往妓院。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要做到,丝毫不考虑后果,这种孩子气的任性最终导致了北宋的灭亡,他也被掳往金国五国城,沦为了俘虏。

理智型的官员不为谄谀所动,因为他了解自己。而感性型的官员却对奉承有着强烈的需求,总是无法满足。

第三种官员类型是浪漫型。这种官员多是情商极高,在人际关系上表现出很高的适应性,在艺术上也具有超出于常人的天分。与感性型官员不同的是,浪漫型官员更具有情商上的优势,成熟度也更高。如果他们愿意,他们能够在许多领域里表现得比别人更优秀,但恰恰是这一点,让他们往往无法容忍别人的无能与猥琐。

浪漫型官员的主要代表是唐玄宗。据史书上记载,唐玄宗少年时戎马轻衣,纵横驰骋。做了皇帝之后迷醉于声乐,举凡带弦的、带管的、带窟窿眼的,只要落到他的手里,就会发出动人的乐声。他爱上杨贵妃,或许是因为杨贵妃的歌舞与他的声乐造诣同为天下一绝,于是他孜孜以求地渴望在声乐上达到更高的境界,其结果是偏离了治理国家的正路,导致了安史之乱。

浪漫型官员蔑视政务,因为政务所需要的是不间断地重复同样的工作,这对于浪漫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生命的浪费。

第四种官员最为常见,被称之为主观型,实际上却是疑神疑鬼型。这种类型的人对于人性的暗恶痛恨入骨,因而成为了人性暗恶的俘虏,他坚信每一个人都不是好东西,揭开冠冕堂皇、衣冠楚楚的表面,暴露出来的都是最肮脏最下流的东西,所以他在管理上奉行极为严苛的制度,想尽办法让部属不舒服。

主观型官员的代表人物是朱元璋,此人以一介秃头和尚起家,马上得到天下,一生经历了无数背叛与冲突,饱受人性暗恶之折磨,所以他对于部属的私心极为痛恨,稍有不快,便大开杀戒。他甚至为大明朝制定了廷杖制度,就于金殿之上,将那些高官的裤子扒下来,狠狠地打屁股。因为朱元璋认为,没必要给这些人留面子,没有人是干净的,打了谁也不是白打。

这种类型的官员比较难对付,但只要少说话,多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就不会被抓住小辫子。

第五种类型的官员也是数量众多,被称之为专业型,实际上是退缩逃避型。这一类型的官员无力承受来自于外界的强大压力,实际上人格已经崩溃,最终蜷缩入他为自己打造的安全堡垒,这个堡垒就是他最擅长的事务,并能够专心致志地做到极尽完美。在这个过程中,当事人忽略了他所做的事情,与他的职责没有关系,即使有关系,也是无足轻重的关系。

第五种类型的代表人物一个是南唐的李后主李煜,另一个是明朝的熹宗皇帝。李后主以诗名传动千古,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如此优美的佳句足以打动任何人,却无法打动他的敌人,最终国破家亡,他也沦为了北宋的俘虏。而明熹宗由于无法应对国内与边关的乱局,就干脆躲进木匠房里,专心致志地干起了木匠活,把治理国家的行政权力全部交给了阉党魏忠贤,最终导致了不可收拾的乱局,以至于大明彻底灭亡。

除了这五种类型的官员之外,实际上还有第六种——自暴自弃型,历史上这种皇帝有很多,嗜血如狂,滥杀无度,既不管自己的身后名声,也不顾子孙后代的江山。但是这种类型的官员却不太多,一般来说,官员还承受着来自于其上司的强大压力,鲜少敢这么放纵自己,除非是东窗事发,大祸临头,行将斧钺加身的时候,他们才会不顾一切地疯狂起来。

总而言之,官场之上,上司有五种类型,部属也同样,只不过,上司多表现为朱元璋式的主观型和破罐子破摔的专业型,而部属却多表现为浪漫型。这是因为,太优秀的上司,晋升得太快,你没机会跟许久。太差劲的上司,也会很快被淘汰,留下来和你面对面的,多是这两种于痛苦不堪中勉力支撑的。所以你所面对的上司,多半是主观型和专业型。

而部属需要在你面前表现,如果他很强,那么他就需要蒙蔽你,害怕你挡他的晋升之路。如果他很差劲,那么他就需要敷衍你,用一个宏大的目标掩盖他的工作不力,以便得过且过,蒙过一时算一时。无论是蒙蔽你还是敷衍你,你最终看到的,都是一种浪漫型的表现,这绝不会有误差。

那么,针对于主观型和专业型的上司,面对着浪漫型的部属,官场上的成功策术,永远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空、恭、绷、凶、聋、弄。

什么叫空、恭、绷、凶、聋、弄?我们详细地分析解说一下。

正文 第85章 “空”的文化哲学

欲做太平官,须悟“空”字诀。

什么叫空?

有一次,庄子带着学生们出游,经过一个地方,见到一棵歪七扭八的大树,大树的周围,却是光秃秃一片,地面上东一个西一个,满是凄惨的树桩。原来这里的树,都遭人砍伐了,只剩下了这么一棵。

于是学生就问庄子:“老师,为什么伐树之人单单留下这棵不伐呢?”

庄子笑道:“你们好好看看这棵树,你看它歪七扭八,疙瘩瘤结,这样的树,砍下来有什么用呢?你们要知道,树之所以被砍,那是因为人们要建筑宫殿屋舍,要精心挑选笔直的树木,因为笔直的树干才会有用,有用才会被砍,这棵树它之所以存活下来,就是因为它没有用。”

学生们听了,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老师,我们人生在世,就应该学习这棵树,千万不要有用,一旦你对别人有用,就会难免遭到砍伐。”

庄子道:“没错,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世上的人,相互攻讦杀伐,你一旦对谁有用,对另一个人就可能是个威胁。比如说孔子,他在周游列国的时候,接到宋国国君的邀请,而宋国国君之所以邀请他,正是因为国君想利用他的学说,压制国内反对国君的势力桓魋。这就是孔子的用,对宋国国君来说,他有用。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激起了宋国反对势力桓魋的憎恶。听说孔子要去宋国,桓魋大怒,就亲自率人赶来截杀,幸亏孔子跑得快,否则的话,孔子也难免因为自己于人有用,而遭受祸端啊。”最后庄子又谆谆地教导道:“所以你们要记住,最安全的,莫过于无用。”

然后师生一行继续往前走,到了一个农家,农夫见来了客人,就殷勤待客,要杀一只鸭子,款待庄子师生。可是杀哪一个呢?农夫拿不定主意,这时候他的妻子建议道:“杀那只不下蛋的,鸭子不下蛋,就没用,没用的鸭子留着干什么?当然是要杀了炖肉吃。”学生们见到这情形,就问庄子:“老师,为什么偏偏这只鸭子会被杀呢?”

庄子说:“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是因为这只鸭子没有用啊,鸭子不下蛋,就没有用,没用就会被杀。不唯是鸭子如此,做人也是这样的。昔年卫国政乱,太子与卫君争夺君位,将大夫们赶到高台之下,先将一个大臣拉过来,说:‘这人懂得财赋,是个有用的人,不能杀,要留着。’又拉过来一个大臣说:‘这人懂得外交,也是有用的人,不可以杀。’再拉过来一个大臣说:‘这人只是一个佞臣,不学无术,什么本事也没有,是个无用的人,杀掉他。’于是,没有用的人就会被杀掉,所以你们记住,做人啊,这生存之道,就在于你是否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你对于别人来说没什么用处,别人当然不会维护你,被杀掉是迟早的事。所以为人生存之道,就是一定要有用,万万不可以没用。”

听到这里,学生们全都困惑了,说:“老师,你刚才对我们说,做人一定不能有用,有用会被杀。可你现在又说,做人一定不能没用,没用就会被杀掉。那我们到底应该是有用还是无用呢?”

庄子道:“现在你们已经接近于道了,道只有在你们的思想陷入困境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你们知道有用会被杀,没用也会被杀,那么你们就应该知道,道就在有用和无用之间。有用是一个极端,无用则是另一个极端,做人做事做学问,怕的就是走极端,一旦你走到极端上,就失去了道,也就失去了回头的可能。你们必须要把握住一点,在有用和无用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生存空间。你必须要精心营造无用和有用,而你则悠然自得地生活在这二者所架构起来的空间中,有用所带来的危险,伤害不到你,无用带来的灾难,也影响不到你,这才是道的精髓之所在。”

这就是我们所需要掌握的空的哲学与技巧,佛家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里的色,指的是天地之间的万物,空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应该包容一切。

官场做人之空,就是你看起来分明是属于这一派别,细究起来你又是属于另一阵营,相互冲突的双方,都以你为同盟而自豪。但无论哪一派别失了势,追究的时候,又会发现你其实并不属于任何派别,你只属于你自己。

官场做事之空,就是你的工作既能满足这一方面的要求,又能满足另一方面的要求,你似乎是为每一个要求量身定制的。但如果有哪一方面出了纰漏,却无论如何也追究不到你这里,你的工作是只为自己的岗位负责。

官场公文之空,就是你的行文,这么解释也对头,那么解释也对路子,如果有某一种解释出了问题,那么你的行文就可以归类到没有问题的那一种。你的行文不是为了解释而行文,只是为了解决你所针对的问题。

由是我们可知,空,乃是做人做官做事做文的大智慧。不怕你达不到这个境界,只怕你对此一无所知,一旦你知道这个境界之所在,就会磨砺心志,孜孜以求,直到你能够游刃有余,长袖善舞为止。

正文 第86章 “空”的实用价值

官场之上,既是人躲事,又是事找人,有些事你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清同治末年,总督文恪督理四川,此地民风剽悍,经常会闹起群体事件。文恪到任后不久,就收到东乡县县令孙定扬的公文,言称当地乱民罢市围城。文恪初来乍到,不晓得四川这地方,民众有一个罢市围城的习惯,往往闹事之后,也就消停了。文恪以为这是起了暴乱,立即下令守备李有恒出兵弹压。李有恒极力争辩,文恪大怒,呵斥他立即行动。

李有恒窝了一肚子气,索性不管不顾,率兵赶到东乡之后,只管大砍大杀,杀得血流成河,百姓尸伏遍野。事情这就闹大了,御史立即弹劾文恪,这时候文恪才知道闯了大祸,就骂李有恒存心杀人,将事情闹大。李有恒却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这是你下的命令,你的手书还在我这里,我是奉命行事。”

这时候文恪才知道,这李有恒是赌了一口气,存心要害他。急忿之下,就去找华阳县知县田秀栗商量。这田秀栗和李有恒是知交好友,听文恪说了情形,不由得冒一头冷汗,说:“李有恒如此阴狠,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朋友,幸好我没有得罪他,否则的话……”出于恐惧之心,他答应帮助文恪,解决掉李有恒。

几日后,田秀栗和另外几个朋友去拜访李有恒,入座之后,就聊起这件事。李有恒说:“我是什么也不怕的,我有文恪的手书,上面写着让我督兵行事,有这几个字,他就别想脱身。”田秀栗说:“真的吗?你把那手书给我看看,小心点,可别疏忽了。”于是李有恒就拿出文恪的手书,田秀栗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有“督兵行事”四个字。正在这时,外边忽然又来了几个朋友,李有恒急忙出门迎接。等李有恒回来,田秀栗将手书还给李有恒,叮嘱道:“一定要将手书收好,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说完这句话,就匆匆走了。

等田秀栗走后,李有恒再拿起手书来看,忽然发现不对劲,这手书竟然被田秀栗换过了,虽仍是文恪所写,只不过,原手书上的“督兵行事”,改成了“相机行事”,这就等于说驱兵杀人全都是李有恒自己的责任了。

当时李有恒大惊失色,情知被田秀栗出卖了,可是再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很快他被收审,拿出来的手书无法证明文恪有错,最终全部责任由他一个人承担,冤乎枉哉地被砍了脑袋。

官场之上,不怕说出口的话,单只怕留在纸片上的字。说出来的话随风而散,一旦出了问题,追究的时候你大可以反口不承认,谅别人也拿你没办法。所以人在官场,口头上只管大包大揽,称兄道弟,但如果有人让你签字画押,那就必须要小心了。

明朝嘉靖年间,有一个知府,一向依附权奸严嵩。这知府的家中,养着一个年老的幕僚,知府对这幕僚平日里极是尊重,衣食相待,从未让幕僚受过委屈。忽然有一天,幕僚对知府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看这严嵩擅权多年,也快要到时候了,一旦朝廷究查下来,不唯是这严嵩要倒下,此前那些依附他的人,也都会受到连累。东家也是依附严嵩而起家的,往日里书信往来,不知有多少,等到朝廷追查的时候,搜出那些书信来,只怕东家你后果堪虞啊。”

知府听了,又惊又怕,就问道:“可是事情已经这样,有什么办法解决呢?”幕僚道:“这事好办,我受东家供养多年,从未进献过一字一句的策术。此番我要辞别东家,去严嵩的府上,做一名老佣人。我会在那里将东家的书信与公文,全部搜找出来,预先销毁,这样可保东家无虞。”

知府千恩万谢,就让幕僚去了。幕僚走后不久,严嵩果然事发,朝廷追查下来,许多官员都因为依附严嵩而受到了牵连,唯独这个知府,因为在严嵩那里查抄不到有关他的一字一句,所以平安无事。

在这个故事中,彻底地落实了“空”的含义与思想。人在官场,终究是无法与强势相对抗。这个知府依附严嵩,尽管气节上有问题,可严嵩毕竟是受到皇帝所重用的,这在政治上是正确的。然而政治也是随着利益关系的变化而变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将官场的追随者拖入到悬崖之上。

所以人在官场,一定要有未雨绸缪的考虑,今日的一片纸,就是明天的一柄刀。如果你知道自己留下来的痕迹预示着什么,那么你就能够避过风险。

正文 第87章 “恭”的文化哲学

“恭”这个字,是由一个共字和一个小字再加上一点所组成的。这个字表明的是人在这个社会上的位置。

上面的共字,是指人类所共有的社会结构,建造这个社会结构,是为了让人类获得幸福的。但是所有的人却都被压在这座无形而庞大的建筑物之下,显得极为渺小卑微。每一个人都承担着沉重的社会责任,却分明没有权力向这个社会索求什么。原本是服务于人的上层建筑,却成为奴役人的工具,这就是隐秘的规律在暗中起到作用的结果。

规律是客观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就意味着,没有人能够与整个社会最隐秘的法则相抗衡,无论你是否喜欢,你都必须接受这些。

恭字的意思就是说:你必须承认你的卑微和渺小。然而没有人是卑微的,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有着超乎于寻常的大智慧。

北宋的御史台中有一个老年的皂隶,其主要的工作就是拄着梃杖,站在台阶下面,以满足高坐于高位之上的官员们的排场感觉,听起来这个老皂隶的职业微不足道,有他不多,没他不少。然而在当时的御史台,却没有人敢忽略这位老皂隶,因为老皂隶手中的梃杖握法,是很有讲究的。

平时,老皂隶都是斜拄着梃杖,一旦上面的官员出了纰漏,老皂隶就会将梃杖笔直地竖起来。

曾经有一次,御史范讽为了招待客人,就吩咐厨子回去烹煮食物,再三叮嘱之后,厨子走了。范讽又把厨子叫回来,继续吩咐。这时候老皂隶就将他手中的梃杖竖了起来。范讽很是奇怪,就问:“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你为什么要竖梃杖呢?”

老皂隶回答道:“凡是要吩咐别人做的事情,必须要把具体做事的方法确定下来,然后再督促他去完成。如果他没有依法完成,自然有惩罚他的措施,何必没完没了喋喋不休呢?你这只是吩咐厨子做事,难道你管理政务,也要事无巨细地每一个人都吩咐到吗?”

史书上说:讽甚愧服。意思是说,范讽听了老皂隶的话,非常地惭愧佩服。

然而事实上,这个叫范讽的人既没有感觉到惭愧,更没有丝毫的佩服。如果他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么他就会想办法向皇帝报告这件事,推荐这个老皂隶。此人虽然只是一名不起眼的皂隶,却是一个精通管理学的宰相人才。

范讽没有向皇帝推荐这个人,理由可能有很多种,但御史台的官员人人都知道这位老皂隶,却没有任何人向皇帝推荐过,那么理由就只剩下一种:忌恨。

没有人愿意向上司推荐比自己更强、更能干的人,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饭碗了。北宋时代的儒臣们同样也有着这个人性的必然缺陷,尽管他们都知道老皂隶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强,但是他们却颇有默契地缄口不言,对皇帝封锁了这个消息,使得这个老皂隶与皇帝近在咫尺,却终究未得引用。

檐牙高耸的御史台,衣冠衮衮的朝政大员们,所有的这些人,构成了压在老皂隶身上的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这世上的每一个有才干、有志向的人,都能够感受到这种沉重的社会压力,他们的才华遭到讥笑,他们的能力不被承认,他们的志向,也沦为了庸俗之徒茶余饭后的谈资。

难道,在这无形的社会构架之下,有才能的人,真的没有机会脱颖而出了吗?

错!如这老皂隶,他固然是遭受到了最无耻的压制,但如果我们仔细地研究一下,就会发现老皂隶的人生失败正在于他缺少了一个“恭”字。

在御史台,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皂隶,却以他的才干压制住了诸多自命不凡的官员,这是他的不智。想那些官员们是何等地心高气傲,只有在权力的高压之下,他们才肯低下头,而如今区区一个老皂隶就以才智压倒他们,这无异是对他们智商的一种羞辱。

所以厚黑始祖孔子所推崇的成功之道,首先就是温良恭俭让。温良恭俭让说起来是五个字,实际上只有一个核心的恭。

恭是一种人生的战术,一种成功的策略。同时恭也意味着对他人付出的尊重。任何一个人,只要他的社会地位高于你,那么他就必然是比你多做了点什么,即使你不尊重他这个人,也应该尊重他的付出。

所以,恭字的原始含义是:尊重别人的生存权力与曾经的付出。

一旦你能够尊重别人,那么你就会步出卑微与渺小的心理阴影,就会由此起步,走向成功的人生。

正文 第88章 “恭”的实用价值

战国初年,晋智伯想要吞并赵襄子、魏桓子与韩康子三家,先以其势逼迫魏桓子和韩康子,强迫这两家献城献地。然后又逼迫赵襄子,却为赵襄子断然拒绝。智伯大怒,遂迫魏桓子并韩康子,三家共起大军,前来攻打赵襄子。

赵襄子慌不择路,率了一众家臣,仓皇逃往晋阳,据城而守。晋阳城池高耸,急攻不下,于是智伯就掘开晋水,淹没了晋阳城。

赵襄子及家将们仍然坚守在为洪水所淹没的晋阳城中,将釜锅吊到空中煮饭,极是艰难。眼见得赵襄子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智伯大为兴奋,就威胁与他同来的魏桓子、韩康子说:“你们给我听好了,都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就像淹不听话的赵襄子一样,淹了你们两家。”魏桓子和韩康子听了,几欲气炸了肺,却又不敢吭声。

就在这天夜里,赵襄子手下的谋臣张孟谈偷偷地缒下城来,找到魏桓子和韩康子,对他们两人说:“你们为什么要屈从于智伯?赵、魏、韩三家同为一体,唇亡齿寒,倘若赵氏灭亡,你们两家还能再活下去吗?”

魏桓子和韩康子被张孟谈说动,就于当夜偷偷掘开堤坝,将晋水灌入到了智伯的大营之中,智伯没有防备,被赵、魏、韩三家联军合力冲撞,顿时大败,智伯被杀,从此赵氏、魏氏与韩氏三家将晋室瓜分,这就是战国时期赵国、魏国与韩国的来历。这一段历史,又称之为三家分晋。

三家分晋而后,赵襄子死里求活,激动不已,曾经死战保城的家将与家臣,也都是非常地兴奋,等着赵襄子加官晋爵。人人都认为,赢得这场战争的头号功臣,非张孟谈莫属。

然而,当赵襄子宣布晋爵的家臣名单之时,所有的人无不大吃一惊。盖因排在第一位的,却是一个在守城之战中没有任何表现,既没有和敌人血拼过,也没有献出过什么好计策的人。事实上,大家甚至连这个人是谁都不清楚,总之是一个才干极为平庸之辈。

群臣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询问赵襄子:“这个人有何了不起之处?为何要首先嘉奖他?”

只听赵襄子回答道:“这个人于守城无功,于破敌无力,但是此人始终对我极尽恭敬,从来不敢乱了君臣之礼,这就是他晋升的全部理由。”

群臣还是不明白,问道:“可我们也对君上极为恭敬啊,而且我们不仅是恭敬,还拼死卖力。”

赵襄子笑道:“你们拼死卖力是没错。可是当智伯水灌晋阳,我大势将去的时候,你们所有的人,对我的恭敬都不如以前了,甚至还有人给我脸色看。只有这个人,他即使是浸泡在洪水里,也仍然保持着以前对我的那份恭敬,我不奖赏他奖励谁呢?”

史书上说,看了赵襄子的奖惩方案,名臣张孟谈一言未发,悄然出走了。因为他意识到,赵襄子试图用这种方式强化自己的威权,而这也同时意味着作为臣属的生存空间,将会被挤压得越来越狭小。

然而张孟谈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当洪水困城的时候,赵襄子的心境。可想而知,当洪水灌入晋阳城,守城之人莫不是极尽惊恐,因为大家都有一种末日临头的感觉,所以才会对赵襄子流露出不逊的心态。而这时候,感受到最大恐惧的,却恰恰是赵襄子本人,他不仅面临着洪水困城的危局,更有可能遭遇到臣属的背叛。他之所以在这种极端危险的情形下还能够挺住,精神没有崩溃,原因就在于还有一个人,仍然是对他毕恭毕敬,奉之为主的。

是这个人的恭敬,给了赵襄子以最需要的权力威严与心理支撑,让他能够泰然自若,继续统筹大局,度过最危险的时期。

这就是恭的价值之所在,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恭敬,拯救了另一个濒陷绝望的人,那么这个人的价值自然也是寻常人所无法比拟的。

这是恭敬作用于他人身上的效用,而当这种效用转到自身的时候,同样也具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赵襄子家族,应该是对“恭”字所蕴含的强大精神力量颇有体会的。早在他的祖宗——晋灵公时代的赵盾起,就因为“恭”之一字,侥幸保得了性命。

赵盾原是晋国的大夫,时值国君晋襄公死,于是大夫赵盾做主,就扶立了晋灵公。这个晋灵公却是一个典型的暴君,他一旦掌握了权力,就恣意放纵,胡作非为起来。一个厨子只因为烤的熊掌没有烂透,就惹火了晋灵公,被乱刀剁成了碎块。赵盾知道这件事后,就于朝堂上严厉地斥责了晋灵公,要求他收敛一点,要做一个仁君,切莫挑着暴君来做。

眼见得赵盾妨碍自己胡作非为,晋灵君大怒,就派遣了一个名叫锄倪的刺客,让他趁夜黑人静的当口,悄无声息地把赵盾杀掉。

于是刺客锄麑趁夜潜入赵盾家,却发现赵家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而赵盾本人则身穿官服,满脸恭敬严肃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正等待着天亮后上朝。当时锄麑越看心里越是惊讶,心想这样的士大夫能够在暗夜无人之处,还仍然保持着对公事政务的恭敬,这是难得的贤良大臣啊,晋国能有这样的贤人,那是晋国的幸事。自己如果杀掉了这样的贤臣,只怕那良心的折磨,是自己所无法承受的。

刺客良心发现不忍下手杀害谦恭状态之中的赵盾,可是作为一个刺客,杀赵盾却是自己的职责。若不杀他,有违一个刺客的职业道德。如此这般地进退两难,刺客锄麑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他从树上跳下来,大叫一声:“赵大夫,我是国君派来的刺客,是来杀你的,可你是贤臣,我不能杀,不杀你我又无法向国君交差。这样好了,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国君他肯定不会善甘罢休的。”说着,锄麑一头撞在墙壁上,当场身死。

赵盾侥幸逃命,这固然是刺客明是非、知善恶的结果,但赵盾其人,于无人之处仍然能够保持谦恭本色,才是打动了刺客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后世的理学家讲究一个“君子慎独”,也就是说,越是在没人的地方,你越是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任何时候也不能放纵自己心里的欲望。如果说,赵盾的谦恭能够打动杀手的心,那么你的谦恭,同样也能打动你的上司,打动你的老板,打动你的同事,让他们想不升你的职都不可。

一个良好的恭敬之心,既可以保护别人,获得别人的终生感激,也可以保护自己,成就自己的人生事业。这绝对是只赚不赔的生意,人在官场,绝不可以放弃如此轻易就能够成功的一个机会,这是我们最明智的选择。

正文 第89章 “绷”的文化哲学

绷这个字的繁体,写作“繃”,是由一个烂绞丝、一座山及一个朋字所组成。

烂绞丝是指柔软的丝织物,这是古时候非常昂贵的质料,普通百姓是穿戴不起的,即使是君主贵族,也只在特定的公众场合才穿出来,以显示自己的威严。

而“朋”字的古体是两只并列在一起的贝壳。贝壳这东西,现在只有孩童、收藏家及海洋生物学家还感兴趣,普通民众对此隔膜,浑不知这贝壳乃上古的金钱货币。上古时代的人,若然是能搞到一串贝壳挂在脖子上,那么他就会赢得无数女原始人的芳心,因为这标志着他乃是上古时代的大富豪。

丝织物是社会地位的象征,而贝壳则是财富的象征,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预示着什么呢?

预示着暴力、流血与战争。因为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还是富可敌国的满箱子贝壳,这些东西都是人们拼命想获取的目标。古往今来,围绕着权力与金钱,是一部血腥弥天的历史。比之于勤劳致富,苦干出头,远不如一刀子砍下去更有效率。

说到为权力而流血,最惨烈的莫过于秦始皇创建了高度集中的中央政权之后,他的小儿子秦二世接班,上任之后的头一桩事,就是将他所有的哥哥姐姐,也就是皇子和公主们,统统像狗一样地牵到集市之上,车裂而死。秦二世之所以对自己同脉血缘的亲人下如此之辣手,原因就在于,唯有这些人,才是对他手中权力的最大威胁。

说到为财富而流血,就更是无法一一胜说了。要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九成九是因为金钱所带来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所感受到的压制、悒郁、忧伤与痛苦等所有的负面心理及情绪,莫不是与金钱相关联。人人都想把别人手里的钱弄到手,人人都防止别人把自己的钱弄走,这患得患失的普遍性心态,就构成了冲突与痛苦的必然。

因此,无论是以丝织物为代表的权力,还是以贝壳为代表的财富,都有一个高危的性能,不唯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抢走,而且还难免拖累自己的性命。那么,要如何做,才能既保得权力在握,金钱在手,又能保证身家性命安危无虞呢?

“繃”字中最上面的“山”字应声而出,为我们展示了一个简单而深奥的社会基本常识。如果你想保有自己手中的权力与金钱,就必须要借助于山的智慧。

山有什么特点?不动如山,安稳如山,平静如山,厚藏而不露如山。山的特点就是不动声色,表面上崎岖坎坷,一任树木生长,百兽相争,群鸟翔集,蝶舞花香,山却从来不表示任何态度。但在这极尽不显眼的温厚之下,大山之中却蕴藏着不尽其数的宝物,任何人想要从山中拿走哪怕是一块石头,都需要付出极大的辛劳。

所以“繃”原本不是一个字,而是一整套做人处世的人生哲学,任何人如果能够参透这个字所隐含的秘密,不唯能够获得权力,得到金钱,还能够于无上的尊荣与幸福之中,获得最让人羡慕的美好人生。

对于这个“繃”,厚黑始祖孔夫子参得最为透彻,所以他谆谆地教导后人说:“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如果不能够做到像山那样地庄重而沉静,那么你在别人眼里就没有尊严,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获得权力和金钱,就连与人交流沟通,学习一点社会法则,都千难万难。

像山一样地庄重而沉静,它首先是体现在一个人的外在举止上,也就是要时刻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这张脸不是板给明白事理的人看的,是板给许多缺少见识、内心空空如也的人看的,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亲近他们,他们就没大没小,蹬着你的鼻子就往你脸上爬。你疏远他们,他们又怨气冲天,责怪你不重视他们。而且这种人无法看到你的内心世界,体会不到思想与人格的力量,表面的现象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一切。所以你需要板起脸来,让他们悚然而惊,以为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从而不敢打你手里的权和兜里的钱的坏主意。

像山一样地庄重而沉静,最终还是要落实在你的内心深处,也就是体现在你成熟的人格上。一个人,只有当人格成熟之后,才会具有洞察世事人心的大智慧,才能够在服务社会的同时,也为自己的付出赢得相应的回报。倘只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外在,而内心却躁动不安,那就是俗话说的银枪洋蜡头,最是见不得真章。

“繃”之一字,所蕴含的思想力量博大精深,它不唯告诉了我们保有权力和金钱的秘法,还传递了人生幸福的重要法则与观念。只要我们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就会知道,无论你任何时候细心揣摩这个字,都能够获得心灵上的升华与安宁。

正文 第90章 “绷”的实用价值

清朝顺治年间,吴地设立织造局,一位姓张的满族人,被任命为当地的督理。张督理之所以获得这么一个肥缺,是因为他颌下长了一蓬大胡须,支棱八翘,极是威风,望之令人不由生敬,如此威仪,天生是个当官的好料子。

有一天,张督理的一个部属生了病,请来了一个姓李的大夫,李大夫也有一蓬好胡须,这胡须根根光滑,乌黑透亮,看上去俨然不世出的神医。张督理看到对方的胡须,顿时来了兴趣,就站在李大夫身后静看,看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揪住李大夫的胡须,说了句:“好个插不腊。”李大夫闻言,大悦,就回身也揪住张督理的胡须,说道:“大人的这个插不腊也不错。”此言一出,就见张督理的脸色由红转白,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李大夫不明白张督理的情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就继续赔笑道:“大人的这个插不腊,端的威风凛凛,小生羡慕已极啊。”这时候张督理的那张脸,已经黑中透出了紫色。

过了一会儿,李大夫看完了病,背药箱出来,就见张督理手下的一名吏员迎过来,悄悄地把李大夫拉到一边,说:“李大夫,你疯了,你怎么当面骂张大人是插不腊?”李大夫茫然道:“我没有骂他啊,难不成这插不腊是骂人的话吗?”就听那吏员解释道:“实话跟你说吧,这插不腊,是满语中用来说男人生殖器官的。你揪住他的胡子,说他的脑袋是插不腊,都快要把他给气死了。”李大夫这时候也蒙了,说:“这事怎么能怪得了我?是他先说我的胡子是插不腊的,我都插不腊了,他凭什么不插不腊?”

话虽如此,但毕竟张督理是官,李大夫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所以李大夫又回去向张督理道歉,可张督理又能说什么?毕竟这事是他自己不够庄重,没能够绷住自己,说出有失自己身份的话来,才会无端取此羞辱。

官场之上,最讲究的是一个面子,讲究一个名声,所有的人都是靠了这名声混饭吃。之所以大家要摆出一副圣人的面孔,死绷住一张脸,不是大家愿意这样做,而是一旦你没能够绷住,说出有失庄重的说来,小焉者影响到自己的声誉,大焉者影响到自己的前程,这是极为不智的事情。

还是在清朝同治年间,陕西有个县令叫唐李杜,是一个生性滑稽诙谐的人,经常喜欢和同僚们开玩笑。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姓夏的县令,此人是买来的官,不太熟谙官场礼节,说话行事,多有不合规矩之处,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拿他开玩笑。唐李杜见到了他,就忍不住戏弄他,问夏县令贵姓。夏县令回答姓夏,于是唐李杜就严肃地问:“从前有个夏徵舒,是府上的什么人啊?”夏县令没听过这个名字,但见唐李杜说得严肃认真,仓促间就回了一句:“那是我的祖先。”唐李杜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两人就分了手。

却说夏县令回去之后,跟人谈起这事,并问:“这夏徵舒到底是谁,我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呢?”有了解当地风俗的人告诉他:“在陕西,王八的儿子小王八羔子,名字就叫夏徵舒。”夏县令一听就急了:“什么,你说这个唐李杜,我招他惹他了,他这样污辱我!”就立即要去找唐李杜理论,被别人及时劝下了。

等到第二天,夏县令一大早就来到官衙,揪住唐李杜,破口大骂不休。唐李杜却不在乎,环顾左右诸同僚,说:“昨天的事儿,你们大家都听到了,是他自己说小王八羔子是他祖宗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夏县令一听,更加愤怒了,揪住唐李杜去找知府评理。不想这知府和唐李杜是朋友,有关唐李杜戏弄夏县令的事情,唐李杜早就跟知府说起过,当时还把知府笑得前仰后合。现在见夏县令找来说理,知府就佯作不知,让夏县令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一遍。可怜那姓夏的县令,初入官场,哪晓得这里边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大家合起伙来戏弄他!他就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了之后,就见知府把脸一沉,对夏县令说道:“这么说起来,此事不怪唐李杜,是你自己不学无术,又乱攀祖宗,才惹来这场羞辱,都给我回去吧,这事,等我们开会讨论讨论再说。”

于是巡官将唐李杜和夏县令双双带出,不一会儿,就见知府大堂前挂出一面牌示,上书:“夏县令咆哮公堂,尚可原谅,可是不学无术,却又如何治理百姓?现解除其县令职务,命其回原籍认真读书。”这就是清史上有名的“一声王八子,断送一县令”的故事。

在这件事情中,唐李杜固然不够庄重,没有绷住自己,可是他有不庄重的资本。一来他在官场之中是老资格,二来他和知府情交莫逆。而夏县令之所以弄得灰头土脸,丢官弃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没有“绷”住,正因为他绷不住,所以别人才拿他不当回事,故意拿他逗乐取笑。而当遭到羞辱之后,他又没有绷住,居然在上司面前把自己的纰漏丑事说出来,这就更让人瞧不起了。

中国人缺乏幽默细胞,不爱开玩笑,这是因为一个爱开玩笑的人,言多必有失,而且你既然对别人开玩笑,别人也会拿你开玩笑。你跟别人开的玩笑可能注意分寸,别人对你开的玩笑,却往往是精心布的局,为了避免遭遇到官场的陷阱,所以大家才不得不强撑着,紧绷起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官场不惹绷脸的官,这已经是一个最基本的社会常识。

说到绷脸的社会效益,唐代有个画家,叫韩滉,此人虽然是搞艺术的,却对人情世故极为了解,他可以说已经参透了绷脸的最高境界。

韩滉曾被任命为镇海军的节度使,他善于用人,对于前来投奔他的幕客,都能够恰如其分地安置到正确的岗位上。有一个朋友的儿子来投奔,此人一无所长,不懂文不事武,不会写不会画,基本上是个废物。韩滉却不介意,就先让他在宴会上陪客人饮酒,然而发现此人自始至终,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位子上,紧绷着一张脸,不见有丝毫表情,也不和邻座的人聊天说话,搞得邻座之人如坐针毡,坐卧不安。

于是韩滉就命这个人去守卫武库的门,此人每天一大早进入帷帐,然后正襟危坐,紧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一直坐到深夜。他这张紧绷的脸,吓得营中军士们胆战心惊,谁也不敢从武库门前经过。

只不过是一张紧绷的脸,如何就能够惊退一营军士?

这是因为,中国人的思维,比较表象化、具象化,在看待人和事物的时候,很难深入其中,多只是依据外在的表面感觉来判断。看到一个嬉皮笑脸的人,大家就认为他没正经,见到一个紧绷着脸的人,就觉得很有威严。所以官场之上,最重这个绷字,你能绷住,就不愁别人的钦服,若然是绷不住,饶你有天大的才华和能力,大家定然是不信服。

至于绷住脸之后的学问与修养,尽可以慢慢地修习,但首先,先得把脸绷住,这是我们必须要注意的。

正文 第91章 “凶”的文化哲学

“凶”这个字,原是上古时传说的一种食人怪兽,但由于这种怪兽谁也没有见到过,时日长久,这怪兽就被镌刻在鼎器上,以供大家辨识,若然是遇到,一定要小心。所以这个字的最初含义,就是提醒我们这是一种最大的恐怖,最极端的危险,千万要小心,要留意。

但是后来,由于“凶”这种怪兽始终没有出现,这个字的意义开始远离那神秘莫测的远古森林,进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来。于是这个字就演化成为一只巨大的鼎,以及一个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否定性标志。

鼎到了春秋年间,就成为国家权力的象征,但在更远古的时代,鼎只是人们吃饭的大碗,只不过这只碗有点太大。但大也没得法子,因为上古时代,原始人过的是集体主义的生活,同吃同住同劳动,所以要吃大锅饭。科技比较落后的部落就用一只大石槽子当饭碗,科技比较发达的部落,就可以铸造一只大铜鼎,鼎下生了烈火,众原始人载歌载舞,围着大锅边跳边吃。

正当原始人跳得兴高采烈,吃得眉开眼笑之时,突然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不知道,但这事的后果,却是极为严重的,严重的程度,就是一个“凶”字。“凶”字,就是对人吃饭权力的彻底否定,就是不能吃了,不允许吃了,不让吃了,不可以再吃了。现在吃不着,更可怕的是,以后也没得吃了。

所以“凶”这个字,最原始的含义不是一个字,而是一种情境,又可以说是一句话:取消你吃饭的权力……古代原始人语言不发达,说这么多的话太费力气,索性就用一个字来搞定:凶!于是当事人就知道他完蛋了。

然而,吃饭是天赋人权,是谁这么凶,竟然连饭都不让人家吃了呢?

这个事,细说起来,正落到了儒家祖师爷们极力回避的一个问题:人性本恶论。

说起人性本恶这门哲学,那是相当地不讨人喜欢。盖因这种学说认为,人类都是懒惰的,消极的,不求上进的,心怀诡诈的……没有人喜欢这门学问,甚至连相信人性本恶的人,都不喜欢它。

但是,我们尽可以否定人性本恶,坚持认为人性是善良的,是勤奋的,是积极上进的,是充满阳光的……可无论你相信什么,还没听说谁因此而要求取消监狱。那些否定人性本恶的人,恰恰是最不喜欢和监狱里的兄弟们打交道的人。因为监狱的存在是一道抹不去的暗影,投射到所有人的心里。

在这世界上,确实有一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走上了人生的歪路。也就是说,他们将会与善良的你为难,你怎么办?

还有更多的,没有走上斜路的人,但是他们太自信了,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是正确的,而你是错误的,所以他们在你面前与你抬杠、顶牛儿,寸步不让。在这种情况下,你又该怎么办?

或许你会想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古训,可是别忘了,你人在官场,你所面对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每做一项决定,你都需要对许多人负责。你毫无理由地后退一步,就意味着损害更多人的利益,你必须要因此而承担责任,丢官弃职,戴枷入狱,无论结论是哪一种,总归逃不过一个字:凶!

凶就意味着,你没得饭吃了。不唯是你没得吃,你的老父母,你的妻子儿女,都因为你后退一步,从此都没得吃了。

现在我们明白了,难怪“凶”这种怪兽,传说日久却从未有人见到过,而这个字却形影不离地伴随着我们。实际上,“凶”这种怪兽,它原本是人类社会相互博弈的一种神秘力量,它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却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地逼迫着你,盯紧着你,那一双可怕的眼睛死盯在你那无辜的饭碗上,你说这种怪兽可怕不可怕?

“凶”者,不是说我们对人要凶,而是我们所面对的无形的社会博弈力量太凶,无数人就是在这种强大压力之下被碾压成齑,现在这种可怕的力量向我们逼迫而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凶”这个字,让我们终于来到了哲学的十字路口上,此前此后,无数人都曾经发出这样的呐喊与追问:面对命运横飞逆来的打击,我们是应该逆来顺受,一声不吭呢?还是应该挺起胸膛,拿起武器,将对手消灭呢?

“凶”,是我们人生所面临的道德困境,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的无奈感叹。只有当我们深切地体会到这个字所蕴含的强大力量与法则时,我们才能体验到怜悯与慈悲的境界。

“凶”,就意味着你必须为更多人的利益着想,采取更果断的措施,不显霹雳手段,不现菩萨心肠,这才是我于“凶”中所发现的人生真谛。

正文 第92章 “凶”的实用价值

三国演义中,有一个黄盖。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个黄盖以苦肉计骗过了曹操,举火焚天,大败曹操于赤壁。而黄盖早年间有件事,三国演义中却没有提及。

东吴地方有一座石城,城中的属吏个个狡诈奸诡,难以管理。当时黄盖还年轻,听到这种情况,就说:“让我去吧,或许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于是黄盖就出任了石城长,到任之后,就召集所有的僚属开会,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不懂得行政事务,只不过是因为我凑巧带兵打赢了几仗,所以才来到这里。以后石城的公文文书,就请各位费心了,我的工作是负责督导各部属,纠举僚属的失误。如果发现有人敢于欺瞒,虽然不至于用鞭子抽打你们,但责任和后果,肯定是由你们自己来担负的。”

讲完这番话之后,黄盖就甩手不管了。诸僚属们就开始了工作。起初的时候,大家还有点担心,害怕黄盖追究他们以前的事情,但是慢慢地,所有的人开始懈怠了下来,又看黄盖根本不管不问,知道黄盖的确不懂,就开始像往常那样欺瞒诡骗,胡作非为。

忽然有一天,黄盖又召集僚属开会,说:“我发现了几件不法的事情,你们之中有两个人,公然欺瞒诡骗,这是我决不允许的。”说完,就命人将那两个僚属揪了出来,两人吓得急忙跪下,磕头认错。黄盖说:“我早就有话在先,即使是你们犯了罪,我也不会用鞭子打你们,但后果自负。可没想到你们根本不在乎,那我就没办法了,来人,与我把这两个公然欺瞒上司的僚属砍了。”

眨眼工夫,两个僚属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其余的人骇得魂飞天外,从此战战兢兢,再也不敢稍加放肆了。

黄盖是一员武将,武将办理政务,最是麻烦头痛。所以他动用军法治理僚属,也是蛮符合他的个人风格的。而黄盖在这里的表现,就一个字:凶!然而,倘若他不凶,最后得到的结果,必然是当地的政风彻底败坏。这样说起来,那两个人死得可是一点也不冤。

北宋靖康年间,由于金兵入侵,中原大乱,这时候老将宗泽奉命任开封府尹,初到开封,就发现物价暴涨,所有的食物及物品,价格都涨了十倍,百姓叫苦连天,却无可奈何。

于是宗泽就考虑解决物价上涨的问题,他暗中派人到集市上买回来米和面,回来后估算分量价格,发现米面的价格并没有涨多少。然后他又让厨师把米和面煮熟,再和集市上的食物比较一下,发现食物的价格涨得明显离谱。

于是宗泽就命人抓回来一个糕饼老板,问他:“你卖的食物,为什么价格如此之高?”糕饼老板回答道:“这是因为米和面价格飞涨的缘故,要知道金兵打过来了,现在是乱世,乱世的价格高一些,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所有的糕饼都是卖的一个价,我不可能单独降价,扰乱市场。”

于是宗泽命人把米和面拿过来,对糕饼老板说:“你说米和面的价格涨得太高,现在我告诉米和面是什么价格,莫非你做生意采买的米面,比我派人在街上随意购买的价格还要高吗?现在的情形是这样,米和面的成本没有涨多少,你却单单把糕饼涨得很高,这是典型的奸商行为,因此我不能饶了你。”

于是宗泽下令,将倒霉的糕饼师傅处斩。当天,开封府中的食物价格,就迅速地回落到了原有的水平。

宗泽斩杀糕饼老板,是最明显的权术运作,毫无公平可言。若然是糕饼涨价就该杀,那么全开封城的糕饼老板都该杀。若然是糕饼老板罪不该死,则宗泽杀他,不过是杀鸡儆猴。然而权力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不公平,真要是讲公平,只怕这开封城中的物价,永远也降不下来。而宗泽终究是带兵之人,借无罪的糕饼老板一颗人头,解决了民生的大麻烦,这种处理方法,说好听点叫雷厉风行,实话实说,那就是凶。

然而当官的若然不凶,同样也会发生凶事。比如说明朝年间,当湖府的赵通判去县城催讨租税,城中的百姓不想交租,就故意造谣说:“姓赵的从府库里带来了三千两纹银,专门用于赈济乞丐,大家快点去县府领银子去啊。”谣言迅速传开,一时间,数百名乞丐呜嗷怪叫着,将县府团团包围了起来。赵通判见外边来了这么多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就隔着门问干什么,外边的乞丐大喊要银子,租户则高喊不要缴租。赵通判还想跟外边的人讲道理,说这租税不能不交,结果引发了外边乡人和乞丐的愤怒,重重地擂击府衙大门,吓得赵通判脸色惨白。

由于害怕这些人冲进来,赵通判只好答应外边的人的要求,写了张免去当地租税的告示,贴了出去。可是乞丐们闹得更加热闹了,赵通判无奈,又将府衙库房里的两百张豆饼全都搬了出来,刚刚运到门口,就被众人哄抢一空。前面的抱着豆饼跑掉了,后面的人没有抢到豆饼,更加愤怒起来,吼声惊动天地,终于捣碎府衙的大门,冲了进来,赵通判跳后墙而逃,府衙竟然被乡民捣碎一空。

这次事件之后,当地的乡民尝到了甜头,更加骄纵起来,无论官府有什么政策,一概加以反对,并纠众打跑府官,捣碎衙门。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迫得官兵出动,杀得当地百姓血流成河,十室九空,当地的民风才渐渐恢复以前的样子。

当湖府城的民乱,起因就在于开始的时候缺乏雷霆之手段,官府一味容忍退让,最终导致了本是温和的百姓,也因此变得骄纵起来,最后沦为暴民,彻底失去了平和的本性。倘若是开始时官府就以凶对凶,铲除掉民众的凶戾意识,则当地的百姓,断不至于罹此大难。

所以说,凶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卓有成效的管理手段。开始之所以凶,是为了防止管理失控后的大凶大暴。如果把凶视为目的,那就沦为了暴政,反倒失去人心,届时自食其果,悔之晚矣。

正文 第93章 “聋”的文化哲学

“聋”,是由一条龙和一只耳朵所组成的。

莫非这个字的意思是说,聋就是龙的耳朵吗?

要想弄清楚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就要从龙这种神异生物的原始含义说起。上古时候的龙,并非是如今这种腾飞于云雾之间,倏忽千里,来去无踪,可大可小,披鳞挂甲的神异物种,上古代的龙是很肥胖的,而且看样子,古代的龙似乎并不在意飞天远遁。甚至有考古学者信誓旦旦地说,上古时代的龙实际上就是非洲的大蜥蜴。

但很显然,非洲的大蜥蜴固然更符合科学精神,可它与我们上古传承的文化精神是丝毫不搭界的。

事实上,古代的聋字,是一条蛇与一只耳朵配搭。因为蛇类是没有听觉器官的,说人的耳朵像蛇一样,也就是说人的耳朵听不到动静,正是现在这个聋字。但是,当古人煞费苦心地将蛇转写成龙字的时候,事态就显得严重起来。

古代的龙,写作“龍”,笔画极多,超乎寻常地繁琐,古代的繁琐就意味着庄重,意味着此事非同小可。要知道,上古人类写字,最早是刻在石头上,后来刻在竹简上,甚至到了孔子时代,书籍都是刻在竹简上的。可想而知,不管是在竹简上,还是在石块上,要刻这么一个“龍”字,那要下多么大的辛苦,花费多少工夫,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原始人岂会如此煞费周章?

实际上,“龍”这个字,单从字形上来看,是从风雨中传来的一个恐怖的声音,这声音惊天动地,排山倒海,震动着原始人那不安而脆弱的耳膜,伴随着这可怕的声音而来的,往往是洪水泛滥,天地间尽为泽乡。这声音一如狂海怒潮,又如高天轰雷,一旦袭来,就会于顷刻之间夺走人的感官知觉,让人陷入末日劫狱般的凄惨境地。

这是灭顶之灾行将到来之前的恐怖前兆,惯常以它那无坚不摧的神秘节奏,摧毁人类的固有触感。也就是说,这可怕的声音具有夺走人们视听功能的强大威力,它实际上是天上的轰雷与地面席卷而至的洪潮的合成,源自于人类大洪水时代惨痛记忆的伤痕。

所以中有震卦,曰,震为雷为龙。所以“龍”这个字,形容的是人力所无法抗拒的震动。

总而言之,“龍”意味着一种可怕的信息,标志着极度危险的到来,当这种危险的信号过于强大的时候,它也就于霎时间湮没了人的听觉。

当龙出现的时候,人的耳朵就会失去听觉的功能,所以龙作用于耳朵之上,就构成了一个精致的“聋”字。

聋字始源于天灾,但现代社会,天灾对人类生命的威胁,概率已经降至极小。相比之下,不管任何时代,人祸始终是人的生命最大的威胁。

人祸始自何出?人祸最经常出没的地点,就是官场。盖因这个神秘的地方,充满了利益的争夺与无法解释的仇恨怨毒。有的人为了权力不顾一切,有的人为了利益丧尽天良,有的人却纯粹是出于报复而灭绝人性,还有的人,纯粹是出于愚笨而将自己或别人置于危险之地。但所有的这一切,在行将发生之前都是有着前兆的,而这个标志着危险的前兆,就是官场上最需要警觉的聋字。

细说起来,这种危险有以下几种:

一是官场上的派系相残,在这种情况下想避免卷进去很难,居身事外易被两派同时视为敌人,依附一方又会成为另一派攻击的靶子。是进亦忧退亦忧,非唯聋,不足以保全性命身家。

第二种情况是危险工作,高层问责。官场上是不讲道理的,有些奇特的工作,具有责任重而回报低微甚至没有回报的特点,遇上这种工作的时候,大家就会踢皮球找替罪羊,一旦你荣幸中标,那就彻底完蛋了。所以人在官场,该聋就聋,该哑就哑,该躲就躲,该逃就逃,不如此,还能如何?

第三种情况是东窗事发,也许是你的责任,也许不是,但无论是或不是,官场上隔三差五,总难免会搞出点事情来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为了给民间百姓一个交代,轰轰烈烈地追究责任人总是免不了的。这时候你不唯要会面对责任装聋,还要消除你留在事情结果上的所有痕迹,否则你就完蛋了。

第四种情况是部属所求,举凡部属的要求,必然是有其难处,又或是合情合理,但无论你的官职有多高,所掌控的资源必定是有限的,即使是皇帝也无法满足每一个人的要求。一旦你面对着合乎情理而你又无法满足的要求,你将如何处置?除了你恰巧“聋”了,能找出第二个办法来才是怪事。

第五种情况是沉年积案,不管你到了哪个位置上,都会发现你的前任留给你的是一个烂摊子。如果你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地把这些解决的话,那固然是好,但这意味着你必须要有着超乎你的职位的资源供你使用,至少你的前任就没有,有的话他早就把问题解决了,何苦还要等你来?如果你压根就没什么背景,那么千万别碰沉年积案,那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的潜在矛盾,你有多少顶乌纱帽也不够摘的。

第六种情况是上司授命,一旦上司认为某项工作非你莫属,那你就完蛋了。你做好了,不过是印证了上司善于识人用人,跟你没任何关系。倘若你没有做好,那就意味着你辜负了上司的信任,职业上就有了污点,从此在同僚中沦为笑柄,这让你以后如何混下去?

第七种情况是官场上的流言,流言这个东西,是官场上最美丽的风景,虽然内容有那么一点点肮脏下流,但却因为刺激了人性中最本能的欲望,任何时候一旦听到,人就会亢奋得无以复加。然而这种流言也恰恰是官场上最可怕的陷阱,一旦你听到了,那么迟早你会被拖出来被人求证,为了避免这不愉快的结局,劝你还是对这种流言碎语躲远一点的好。

第八种情况是官场上对你的评价。评价这个东西,是一个绝对主观,绝对与事实背离的存在,也就是说,甭管你多么地自信,别人私下里的议论于你而言定然是当头一棒。不要试图去弥补,事实上没人关心这些,也不要渴望这种状况会改变,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饶你是圣德君子,也须得经由公众唾沫星子的洗礼。

第九种情况是建议与要求,如果你的官位足够大,那么你每天都会收到无数条合理化建议,哪怕是一个不识字的文盲,也有着指点江山的迫切冲动。这些建议一旦你看了,这些呼声一旦你听了,于对方心里就会产生强烈的期待,而且这种期待百分之百地会落空,届时你的名声,就会顶风臭出十万八千里,你说你这又是何苦?

第十种情况是私友相求,官场上倒下来的官员,多数都是栽在这里,因为你无法拒绝多年的老交情,有时候甚至是亲人处心积虑地把你往火坑里推,若然你不答应让他们推你入火坑,则众叛亲离,骂名四起,你说你还怎么活下去?快点装聋作哑吧,拜托,这世道就是这么个模样,你得适应才行。

事实上,人在官场,所面临的危险前兆远不止这些,但就在这些陷阱里,栽进去的官员已经是车载斗量。正如聋字所表达的意境,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前兆的,与其等事情发生之后再行弥补,莫不如垂手静坐,闭目养神,就拿自己当泥菩萨好了。你纵千求万拜,我自不动如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闭眼最省心。装聋作哑,闷声发大财,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正文 第94章 “聋”的实用价值

“聋”字诀,不是凭空出现的,它是官场中人无数血泪的总结和实践。

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叫韩雍的人,他在巡视江西的时候,忽然有人报说宁王的弟弟来到,韩雍立即吩咐人说:“我正在病中,稍候一会儿才能出来见客。”而私下里,他已经命人立即去报告给当地的官员,告诉官员说宁王的弟弟来他这里了,并让人先搬了一张小桌子出来,然后他才装着萎靡不振的样子,出来见客。

宁王的弟弟一见韩雍,就急忙说道:“我是来向朝廷举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哥哥宁王他要起兵造反。”韩雍侧过脸,把耳朵对着宁王的弟弟,大声说:“你说什么?我耳朵聋了,听不清……”宁王的弟弟提高嗓门,可韩雍还说他听不见,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宁王的弟弟把要举报的事情写在纸上。

然后,韩雍就将宁王弟弟举报哥哥谋反的事情向朝廷报告。朝廷大惊,派人下来追查,可是这时候宁王兄弟已经和好了,当初弟弟之所以举报哥哥谋反,是因为兄弟不和,现在兄弟和好,当然不再承认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宁王的弟弟作证说:“是韩雍这厮瞎说,我怎么可能举报我的哥哥?我哥哥又怎么可能谋反?这都是韩雍在造谣,你们绝不能放过他。”

于是韩雍就被披枷带锁,押送到朝廷上去,到了地方,韩雍把宁王弟弟的手书拿出来,说:“你们自己看,这是我瞎掰,还是他们哥俩折腾我?”皇帝看了,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释放了韩雍。

韩雍所面对的,正是官场上最大的风险,有权势的人今天闹得翻了脸皮,可明天他们又会搂脖子抱腰,亲如一家。你如果当了真,那可就惨了。幸亏韩雍此人深知人性,知道人这玩意儿是最靠不住的,一切以书面证据为准,这才保住了自己。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宁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造反呢?

实际上,要造反的不是这个宁王,而是他的后代,一个叫朱辰濠的小宁王。那已经到了明武宗时代了,当时的宁王看武宗吊儿郎当,不上心思,就琢磨着取而代之,于是广开贤路,招揽八方英豪,不论是学文的还是习武的,但凡有点名气,宁王都请到家中,好茶好饭招待,以为自己的谋反之助。

这时候正是风流才子唐伯虎名闻于世的时代,话说那唐寅,书画双绝,诗才过人,又兼风流倜傥,名满天下。于是宁王热情地邀请唐伯虎去府上做客。唐伯虎高高兴兴地去了,到了地方,就发现情形不对头。宁王府中,厉兵秣马,瞧这架势马上就要起兵了。当时唐伯虎吓坏了,知道自己被卷入了造反大军之中,一旦宁王失败,届时朝廷追究“从贼”之人,他唐伯虎肯定是头一个,谁让他的名气太大呢?

怎么办呢?跑?怕是跑不了,宁王府中有许多武学高手,日行千里,夜奔八百,唐伯虎就算是再多长两条腿,也跑不过人家。莫不如请求回家?可是宁王既然已经把他给骗来了,还指望着靠唐伯虎的名头号召士林呢,岂会放他离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应该怎么办呢?唐伯虎想来想去,就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干脆我装疯算了,于是唐伯虎就疯了。

听说大才子唐伯虎发疯,宁王如何肯信?就亲自过去瞧一瞧。到了地方一瞧,只见唐伯虎光着身子,冲着大家兴奋得直乐,还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敏感部位。宁王看了这情形,心说唐伯虎真的疯了,我留着这么一个疯子干什么?快点把他撵出去吧。

于是唐伯虎终于脱身,他立即狂奔回家,躲藏了起来。不久,宁王果然起兵,但刚刚打到南昌,就被大儒王阳明单骑走马,调集兵民,轻而易举地给消灭了。事后追查从贼之人,发现唐伯虎借疯而逃,所有人不得不叹服这位大才子的过人智慧。

疯癫,显然是更高层次的聋。他人都疯了,自然也就听不见你的唧唧歪歪,你又有什么办法?但是大才子唐伯虎竟然被逼得装疯,可知这个官场,风险系数实在是太高。

然而,为什么这个宁王要造反呢?

这是因为,当时的明武宗天子,是个有名的混蛋皇帝,此人拿国家大事当游戏,经常率亲随出宫游玩,还和街头的地痞打架斗殴,十足的孩子气。当他听说宁王造反的时候,非但没有愤怒或生气,反而是大喜,居然带着一伙太监宫女,赶来弹压,拿战争当儿戏。他刚刚走到路上,突然听说宁王已经被大儒王阳明平定,当时就火大了,派了一帮太监去南昌城,务必要让王阳明放了宁王,大家要好好地玩上一玩。

于是,一伙小太监冲入南昌城中,唆使士兵到处抢砸,并提着王阳明的名字不停地骂娘骂祖宗。而王阳明呢,只能装听不见。反正别人怎么骂他,他都认了,但要释放宁王,让宁王再集结兵马大干一场,这放虎归山的事儿,他是绝对不肯干的。

见王阳明拒不释放宁王,太监们大怒,就冲入府衙,指着王阳明的鼻尖破口大骂,王阳明全当自己耳朵聋了,笑眯眯地听着,命人拿过来从宁王那里缴获的一口箱子,打开来,里边全是太监们和宁王私通情报的书信。这下子太监们吓傻了,可是王阳明却没有难为他们,而是当着他们的面,将书信销毁。太监们松了一口气,都回去劝说明武宗,夸奖王阳明的德性。最终双方达成谅解,由王阳明将宁王押到南京,放出囚笼,和明武宗赤手空拳大打一场,这场乐子最后以明武宗勇擒宁王而宣告结束。

官场就是这么快乐,但首先,你能够有足够的智慧应对这荒唐之局。

正文 第95章 “弄”的文化哲学

“弄”是人生至高无上的思想境界,任何人一旦达到这个境界,则游走八荒,横行天下,大小通吃,无往而不胜。

“弄”这个字,是由一个王字和下面的茅草所构成,它最早指的是君王两腿之间的肉嘟嘟,能够带给君王以无限的人生乐趣。但也有专家鄙视这种粗俗的文化观点,认为“弄”实际上是以君主的生殖器官隐指君主的私密后花园。

高雅的我们能够认同“君主的后花园”这个绝美的意境,在这里,弥漫着的是一种舒适、自在、无拘无束、放飞心灵的人性快乐。但是拥有这美丽意境的不唯是君主,平民百姓也有自己的乐子,所谓的“里弄”不过是贫民区最简陋不过的小胡同,但就在这里,百姓们也能够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幸福天地。

“弄”不过是人生权力的最纯粹的表达,对于君主来说,熏天的权势,予取予求的快感,都不如宫廷私密小花园里来得快乐。南唐李后主就是最熟谙这种人生快乐的人,他搞来一个美人叫小周后,还为她专门建造了一座宫殿,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小的宫殿了,整个宫中只能装进两个人。李后主和小周后就躲在自己私密的小天地里,尽情地享受生命的快感。当然,李后主后来虽然被北宋的皇帝喂了牵机药,但这个结果终究是逃不过去的,李后主求仁得仁,应该不会有什么怨言。

对于民间百姓而言,弄就意味着最温暖最幸福的家居生活,家里的一切都随他摆弄。而真正参透“弄”之意境的,莫过于古来的文人学士,文人喜欢舞文弄墨,因为在文字世界里,他们拥有无上的尊荣,云破月来花弄影,表述的就是这种别人无法想象的美丽幻想。

在官场,“弄”则意味着做官的极高境界。官不在大,有权则灵,不大的小官,如何拥有权势呢?靠的就是弄权。位不在高,有钱就行,不高的官位,如何弄来银子呢?靠的是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弄钱。

凡事一旦上升到弄的意境上来,那就意味着两件事:一是纯熟,纯熟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二是扩张,但凡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们的力量都能够从自己纯熟的专业范围扩张开来。只有到了这两种状态之中,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弄”的至高境界。

先说纯熟。至纯者莫如生公说法,顽石点头,至熟者莫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传说生公说法的时候,因为他内心无比沉静,别无杂念,只是沉浸在佛学的境界之中,所以他只要开口的时候,无论是他的声音、容颜、举止,甚至是眉毛的抖动,都在倾诉着佛法的玄妙,听得没心没肺的石头都连连点头不已,被这莫大的虔敬之心所打动。

庖丁解牛,传说庖丁是梁惠王的厨子,因为他一心沉浸在屠杀耕牛的快感之中,往日里所思所想,都是如何以最高妙的技巧宰杀耕牛。时日长久,当一头牛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看到的已经不再是一头整牛,而是由一块块牛肉、牛板筋、牛筋络所组成的分离体,他只要将刀子从这一块块原本就呈分离状态的大块牛肉之间插入进去,就能将活牛分解为块状牛肉的固有形态。明明是头活蹦乱跳的大活牛,在这屠夫的眼里竟然是一块块行走之中的牛肉,这就是传说中的游刃有余,是指处理事情的技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鼎盛境界。

再说扩张,一个人但凡在某一个专业领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成就,也就获得了扩张的特权。比如说古时候,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经常带着一群狗腿子上街戏弄民女,可细想一下,就会让人困惑莫名,你财主家再有钱,也不曾给民女一文钱,你家少爷凭什么要戏弄人家?

凭的就是金钱权力的扩张。在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这就构成了权力本身。金钱是这样,有钱人就可以戏弄民女。贫穷也同样,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究竟是光脚的权力扩张,欺负穿鞋的,还是穿鞋的权力扩张,欺负光脚的,这取决于双方谁知道这个规律。自古以来,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博弈关系,是输是赢,从来不取决于金钱、地位与学识,而是取决于对于规律的洞察。

知道这个规律的人,就可以将自己的权力无限扩张,这种行为就称之为弄权,弄钱,装神弄鬼。而不知道这个规律的人,饶你社会地位再高,名气再大,金银再多,都少不了被人玩弄,任人欺凌。

比如说,清朝乾隆十三年(1748)的科举中,中了头榜的状元郎,名字叫梁国治。他读书万卷,状元及第,又得到乾隆的赏识,官场历练多年后,被外派了湖南巡抚的大肥差,按说应该没谁敢玩弄他了吧?

然而根据史书记载,事实与我们想象的恰好相反,这梁国治虽说经史子集,无有不通,金殿谈策,眉飞色舞,却全然不晓得世上还有“玩弄”和“被玩弄”这么一个古怪的法则。他到了湖南之后,地方官立即赶来拜见顶头上司,到了门口,却被梁国治的一个仆人拦住了,开口就索要银子,不给银子者,不得进入。众官见此情形,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撇下傻傻的梁国治坐在屋子里纳闷:“我部属们说来见我,怎么一个也没来呢?”他这边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仆人却气炸了肺,认为自己没有捞到银子,全是这个主人梁国治不争气的缘故,于是仆人就故意不烧火做饭,存心让他挨饿。结果梁国治整整被饿了一天,却全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吃不上饭,只是不停地抽烟解乏。

此后人人都知道梁国治这人脑子有点问题,他明明是个官,却不会弄权,而他的仆人会弄权,把他玩弄得说不尽的凄惨。从此朝官就再也瞧他不起。后来梁国治去军机处办事,乾隆手下的红人和珅带一帮大臣团团围住他,大声地嘲笑戏弄,又将他按倒在地,用刀子割下他的头发来取笑,倒霉的梁国治只好嘿嘿地傻笑,连生气都不敢。

看看梁国治这倒霉蛋,我们就知道,虽人善未必被人欺,马善未必被人骑,但如果你对“弄”之一字缺乏足够的认识,那么即使你侥幸当上了官,也是免不了遭人戏弄。

正文 第96章 “弄”的实用价值

《清稗类钞》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名官员,惯喜吟风弄月,舞文弄墨,手下人投其所好,一个个也都学着吟诗作句,还经常把自己写的诗句拿来给他看。这名官员自诩才气过人,对这些诗文一一大加删改,评语中自然带着点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气势。忽然有一天,刑部来人,不由分说将大锁链子套在这官员的脖颈上,径直把他拖到大牢里去了。等到狱卒们对他严刑拷打的时候,这倒霉官才知道,手下人拿来修改的文章中,竟然有许多是皇帝写的,他老兄不明就里,大加贬斥,结果闯了天大的祸事。

于是这位官员的位子,就被他那狡诈的部属所取代了。这种事,在官场上也有一个说法,叫做“没弄明白”。

之所以没弄明白,是因为官员与部属之间的关系,只能是威仪与敬服,绝不可以掺杂进其他情绪在内。这是因为,当你琢磨着对上司弄权的时候,部属却在琢磨着对你弄权,虽不见得每个部属都这么想,但只要有一个人存了异心,就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说一定要解释清楚“什么叫弄权”的话,那就是,努力让你自己成为权力的一部分,又或是权力的代言人。例如明朝武宗年间,太监刘瑾见武宗生性顽劣,一味贪玩,就趁机弄权,把持朝政。大儒王阳明上书谴责,结果反被刘瑾假传天子诏书,吩咐王阳明上殿,剥去王阳明的衣衫,狠狠地打了四十廷杖,随后充军发配。王阳明知道刘瑾不会罢休,一定会派刺客追杀他,待来到了一条河边之后,他就脱了鞋子放在河边,又写了绝命书。不久,刺客果然追到,见王阳明已经投河自尽了,就拿了鞋子和绝命书,回去复命。

大儒王阳明,其人文武双全,名成天下,是自孔子以来不世出的人杰。而刘瑾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当太监擅权的时候,甚至连王阳明都毫无办法,最多只能是保全自己的性命。可知这弄权之事非同小可。

但是,有史以来,凡是擅弄权势者,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这是因为,权力本是公器,是天下人最为瞩目的焦点,莫要说无才无德之徒擅权,纵然是你德品无双,清廉天下,一旦与权力沾上了边,都难免会受到极度地苛求。所以凡弄权之人,莫不是以天下人为仇敌,想落个后世安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知道这个道理,但仍是有人飞蛾投火,自寻死路。这是因为权力所带来的诱惑太大了,甚至压倒了人性中的求生本能。武周时代,武则天夺李氏江山为己有,就替自己弄来一个面首张昌宗,养在宫中,恣意玩乐。从此这张昌宗也就有了权力,顿时气焰冲天起来,许多求官之人备厚礼而来,张昌宗统统收下,然后与吏部官员打个招呼,吩咐安排。吏部官员不敢违抗,乖乖地顺从。

有一次,一个姓薛的人给张昌宗送了厚礼之后,张昌宗就将吏部官员叫来,吩咐给此人安排官职。吏部官员问:“请问这个人的名字叫什么?”张昌宗却愣住了,原来他只顾收人家的钱,却忘了人家的名字,只记得送礼的人姓薛。要说这张昌宗还真是替人办事,既然想不起名字来了,他就吩咐吏部官员道:“你就甭管名字了,回去查查官员名单,凡是姓薛,你尽管提拔就是,准错不了。”

吏部官员莫可奈何,只好回去后将所有姓薛的官员统统升职,就在那一天,武周凡姓薛的官员超过三千人,统统升了官。

由于张昌宗过于张扬,引起了所有人的憎恨,就有人劝他低调一点,淡定一点,免得武则天死后,他被人追究。但是张昌宗太明白他之所以能够弄权的缘由了,他回答说:“若然是一个人失势的时候,纵然千人万人,也无法将他扶立起来。若然是一个人得势的时候,虽千百之众,也不可能触碰到他。”

张昌宗这番话,道破了权力的本质。盖因权力这种东西,论的不是人数多少,而是一种金字塔形的社会组织架构,这种架构的特点,就是少数人压制多数人。只要你能够贴近这个架构的上层,那就意味着你有了权力,就可以恣意弄权。

但是,权力同样也需要一个能够为公众所接受的法统。举凡弄权失败者,都是因为在这个法统上出现了问题,如果一个人手中的权力缺乏合理的法统,那么公众虽然无奈,却也绝不会顺从。而这也就意味着惨烈的报复。

所以弄权之人,一定要解决这个法统的问题,武则天的面首张昌宗,就是因为这个法统没有解决,所以当李氏皇族卷土重来的时候,他的脑壳第一个被人摘掉。所以弄权的关键,就是要赋予自己的行为一种合法性。

西汉末年,王莽为了夺占汉家江山,于是挖空心思,命人搞来许多祥瑞之物,表示自己夺占汉家江山是有道理的,是老天要求的,自己也没得法子。武则天夺取李氏江山的时候,也是用这个办法,不过这个法子由于缺乏足够的暴力成分,难以获得人们的认可。所以古来弄权之人,鲜少有人能够化解这一难题。

但是有一个无名的官员,却曾经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此官系明朝时代人氏,姓名已经失传,史书上只记载了他赴任之后,当地的小官员们就纷纷赶来贺喜随礼,这官员也不吭声,由着大家把礼物全都拿上来。等所有的官员都送了礼之后,他却突然把脸一翻,厉声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成是想贿赂我吗?我奉了天子之命,镇守一方,岂会受你们的这点小惠?”

听他说得声色俱厉,众官员们吓得呆了,忙不迭地撇清自己,解释说:“这个这个不是贿赂,也不是送礼,这是当地的风俗……”这个官员却丝毫也不领情,厉声说:“若然是当地真的有这种风俗,你们做官的,受朝廷俸禄,理应教化民众,移风易俗,怎么可以随波逐流呢?来人,与我把这些礼物统统封起来,我要把你们的这些劣迹全都放在这里,让你们知道你们是何等地无耻!”

于是,官员将部属送来的厚礼,尽数装入了十只大柜子中,这十只大柜子就放在官衙之内。并扬言,任何一个部属敢于胡作非为的话,就拿这柜子里的礼物做证据——私贿上司,单只是这一条罪状,就轻饶不了他。这一手可吓坏了所有送礼的人,此后,他们再也不敢懈怠,卖力地苦干,拼命地表现,希望上司别把自己的礼物交到刑部去。于是当地大治,百姓无不称颂。这个官员的名声也因此传扬开来。

顺理成章的,这个官员很快就得到晋升了。升官那天,他启程离开,命人搬运自己的物品,搬到最后,还剩下官衙里的那十只装礼物的柜子。大家问这些柜子怎么处理。官员反问:“当时部属们为什么要送来这十只柜子的礼物呢?”大家说:“因为这是当地的风俗啊。”于是那官员就道:“既然是当地的风俗,那我们当然要入乡随俗,把这些柜子一块搬走好了。”

直到这时候,所有的人才恍然大悟,知道遇到了高人。看看这家伙,他什么都要,他要一个清廉的好名声,他要一些恪尽职守的部属,他要当地夜不拾遗的治理,他要继续晋升到一个更高的位子。除此之外,他还要十大柜子的财礼。而且所有他想要的,他都得到了。

这才是弄权的至高境界。

正文 第97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有句话说: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句话已经是尽人皆知,基本上达成了全社会的共识。

然而这句话,却是出自于对官场的隔膜和生疏,是由对官场的政务一无所知的人,单凭了自己的主观意愿硬生生地杜撰出来,而又受到了同样对于官场政务全无了解的大众的认同。就这样以讹传讹,将错就错,渐成公众对官员的最基本的认知了。

老百姓信了这句话,但凡遇到和官方打交道的时候,少不了会碰一鼻子灰,落得个灰头土脸。官员若然是信了这句话,那么这个官员的脑子肯定有问题,不管他爬到多么高的位置,被扫地出门是迟早的事儿。

下这么一个结论,有没有什么根据呢?

清朝年间,海丰有个叫张穆庵的官员,有一天,他坐在马车里出了官府,就见前面一个老太太跌跌撞撞地冲到路上,跪下来拦住车辆,大声地喊冤。

张穆庵停下马车,细问究竟。只见那老婆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哭诉她的丈夫又娶了年轻貌美的小妾,如今她已年老,反被小妾赶出家门。无衣无食的老婆婆恳请青天大老爷为其申冤。

张穆庵听了,哈哈大笑,厉声呵斥老婆婆闪开,别挡他的路,并吼道:“我是卖盐官,不管人家吃醋事。”

很明显,这个张穆庵不肯与小民做主,那么是不是考虑打发这厮回家卖红薯去呢?

不可以。因为,张穆庵本来是一个负责当地盐政的官员,他主管的就是盐的生产、买卖及运输,至于地方行政及司法事务,他压根就没资格插手。可他毕竟和负责司法的官员距离较近,为什么就不能向司法官员反映一下呢?如果有谁这么想,那他就错了。正如我们所说,张穆庵虽说只是一个盐官,但日常事务上,少不了会和司法官员产生来往,相互职责上的推诿,多少会有些龌龊,此事张穆庵不提倒还罢了,他若是插上一手,反倒变得麻烦起来。

可是张穆庵为什么不跟那可怜的老婆婆解释清楚呢?

这事是解释不清楚的。那老婆婆活了一辈子,居然不知道官员的工作是各司其职的,告状居然告到盐官这里来。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张穆庵如果再向她解释更复杂的官场内幕,这老婆婆听得懂吗?

实际上,中国的行政体制,早在秦始皇时代就已经有了职司之分,即所谓的三公九卿制。等到了大唐李世民时代,又建立了三省六部制度。六部是指哪六部?负责官员任命与选派的吏部,负责财政的户部,负责军事的兵部,负责土木建筑工程的工部,负责教育和礼仪的礼部,负责司法的刑部。除此之外,还有负责天文的司天台,负责监督官员的御史台,另外还有九寺五监。九寺者:太府寺、司农寺、鸿胪寺、大理寺、太仆寺、宗正寺、卫尉寺、光禄寺、太常寺;五监者:都水监、军械监、将作监、少府监、国子监。在这所有的部门之中,除了刑部和礼部多少还和基层打点交道之外,其他各部各寺各监,均不具有“为民做主”的职能。

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一个人小时候不明白,还情有可原,可如果活到老还不明白,告状还走错门找错官,这就明显有麻烦了。

同样的,一个未入官场的年轻人,怀着为国为民的宏伟心愿,这个是好事。可如果进入了官场,还是这么地没脑子,这可绝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人在官场,除了专擅一方的大员之外,近乎百分之百的官员都有一摊归自己负责的具体工作。有的是抄档案,有的是登记文件,有的是负责抹桌子,有的是负责擦窗户,抹桌子的人不得擅自擦窗户,擦窗户的人也不许跑去抹桌子。这种职能的分工,还有一个说法,叫做专业化管理。

官场就是一个专业化的流水作业场所,虽说这流水线上的项目分得不是那么科学,而且还总是会有些额外的差事找上门来,但都类似铁路警察——各管一段,这却是官场分类管理的最明显特点。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就会对官员提出超乎于职责之外的要求。反正百姓只认得你是个官,管你的职责是抹桌子还是擦窗户,反正就认准你了,于是求告无门的现象就出现了。而明白这个道理的官员,就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于这转寰之地大展手脚,运用“锯箭法”之策术,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名堂来。

正文 第98章 “锯箭法”的基本原理

古时候,有人在战场上中了箭,就急忙去找医生求治,医生很严肃地用大铁钳将暴露在外边的箭头剪掉,再包扎起来,说:“治好了,快点付钱吧。”病人大惊,说:“你只是锯掉了箭杆,可是箭头还留在我的身体里呢。”医生说:“箭头留在你的身体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内科的职责,我是外科,只负责剪断你露在外边的箭杆。”

这个故事记载在《笑林广记》中,用来隐喻官员们相互间的推诿。举凡当官的,都有这么一套本事,你的事情放在他面前,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嘁哩喀喳,就把职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之内的活干完了,你再要求他多干一点,那就摆明了是难为他。一来他没拿这份薪资。二来他没这个职责,更没这个权力。三来,如果他插手别人的职责,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总之一句话,专业化管理不唯没什么效率,更没什么实用价值,可规则如此,任谁也没得法子。

小说之中,刘备和诸葛亮就曾经巧施锯箭术,将东吴玩弄得几欲疯狂:

玄德徐徐曰:“既如此,看军师面,分荆州一半还之: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与他。”亮曰:“既蒙见允,便可写书与云长令交割三郡。”玄德曰:“子瑜到彼,须用善言求吾弟。吾弟性如烈火,吾尚惧之。切宜仔细。”

瑾求了书,辞了玄德,别了孔明,登途径到荆州。云长请入中堂,宾主相叙。瑾出玄德书曰:“皇叔许先以三郡还东吴,望将军即日交割,令瑾好回见吾主。”云长变色曰:“吾与吾兄桃园结义,誓共匡扶汉室。荆州本大汉疆土,岂得妄以尺寸与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吾兄有书来,我却只不还。”瑾曰:“今吴侯执下瑾老小,若不得荆州,必将被诛。望将军怜之!”云长曰:“此是吴侯谲计,如何瞒得我过!”瑾曰:“将军何太无面目?”云长执剑在手曰:“休再言!此剑上并无面目!”关平告曰:“军师面上不好看,望父亲息怒。”云长曰:“不看军师面上,教你回不得东吴!”

瑾满面羞惭,急辞下船,再往西川见孔明。孔明已自出巡去了。瑾只得再见玄德,哭告云长欲杀之事。玄德曰:“吾弟性急,极难与言。子瑜可暂回,容吾取了东川、汉中诸郡,调云长往守之,那时方得交付荆州。”

这里说的是,刘备借荆州,一借再不还,东吴万般无奈,就派了诸葛亮的大哥诸葛瑾去找诸葛亮说情。我们想一想,诸葛亮会帮助自己的大哥完成这个心愿吗?不会的,任何人都知道,诸葛亮是决计不会的。莫要说来的是他大哥,就算是他亲爹,他也不会帮忙。

然则,诸葛亮为什么不肯帮这个忙呢?很简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连江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方,都由不得任性撒欢,何况利害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场呢?如果单以诸葛瑾是诸葛亮的大哥,诸葛亮就得帮这个忙,那桃园三结义的张飞,娶的还是曹操的侄女儿呢,倘若曹操也派人来找张飞,讨要蜀川,这刘备岂不要疯掉?

明摆着的事情,刘备不会答应诸葛亮,诸葛亮也不会答应诸葛瑾,血缘关系在官场的利益法则面前,不占丝毫便宜。但再不占便宜,大哥来了,你总不能板下脸来,说:“这事我不管,大哥你去死吧……”不成不成,这肯定不是办事的法子,要是这么个搞法,那自己以后就没得混了。事情不可能办,但说情的人又不能得罪,没奈何,只好采用锯箭法了。

锯箭法的原理,是这么一个运作法,一旦有人相求,就立即答应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属于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好比露在人身体之外的箭杆,而不在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就是钻进人身体之内的箭头了。任何一个官员,他只能锯掉属于他职责范围之内的箭杆,至于箭头,他真的没有权力替人家取出来。在诸葛亮这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刘皇叔,让刘备答应他的要求,只要刘备给了他这个面子,他就算对大哥有个交代了。

而在刘备这里,他同样也知道,荆州这件事情,分为箭杆和箭头两部分,诸葛亮这边答应的,属于箭杆,关羽那边的职责,才是最让东吴肉疼的箭头。那么现在诸葛亮带着他大哥求情来了,如果不答应诸葛亮,不给诸葛孔明这个面子,那是万万不可以的,不唯是诸葛孔明下不了台,连带着自己也得罪了一大堆人。那么好吧,你诸葛亮做好人,我刘皇叔也可以做好人嘛,反正这只是一根箭杆,那就答应诸葛瑾好了。

接下来,诸葛瑾才遭遇到“箭头”,他是诸葛亮的大哥不假,可他不是关羽关云长的大哥,所以当诸葛瑾来到之后,关羽立即摆出一副后爹脸,不唯不还荆州,还对诸葛瑾比比画画,要打要杀。可这也怪不得关羽,因为他的工作职责,就是守护荆州,你让他把工作放弃,这怎么可能?

中国老百姓,对官场的锯箭法还是做过专业性研究的,并提交了极富针对性的一揽子解决方案:县官不如现管。

为什么县官不如现管?那是因为统筹全局的大员,手里只是紧捏住一大把箭杆,所有的箭头都在具体的办事人员手中,与其搭上人情找大官员要求锯箭杆,莫不如干脆利索,直接在当事人处把箭头取出来。

比如说东吴这边,求过诸葛亮,找过刘备,还搭上一个美貌女人孙尚香,送上如此之重的厚礼,求的就是刘皇叔还回荆州来。想那孙尚香既然和刘备成亲,洞房花烛之夜,肯定也会提出归还荆州的要求,刘备倘不答应,就得睡在洞房门口,所以刘备肯定是答应了,但是他答应了也没用。

有关主管官员应允,具体办事人员却不开情面之事,老百姓也有一个说法,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当。为啥阎王好见呢?看看刘备就知道了,因为主管官员知道自己只是负责箭杆的,任你天大的难题,一口答应就是了,正如刘皇叔干出来的事儿,洞房先进,婚床先上,反正手下的小鬼不敢有失职守,不答应白不答应的美事,当然要答应了。

把个孙尚香赔进去之后,东吴终于醒过神来了,原来这种事,找刘备是不管用的,只能考虑解决关羽这个箭头了。于是关羽终于成为众矢之的,被东吴驱兵剿杀,败走麦城,成为了孙权的俘虏:

权回顾众官曰:“云长世之豪杰,孤深爱之。今欲以礼相待,劝使归降,何如?”主簿左咸曰:“不可。昔曹操得此人时,封侯赐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如此恩礼,毕竟留之不住,听其斩关杀将而去,致使今日反为所逼,几欲迁都以避其锋。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即除,恐贻后患。”孙权沉吟半晌,曰:“斯言是也。”遂命推出。

关羽的死,印证了官场上铁一样的法则:欲取箭头,非得大动干戈,大动手术。官场之上,哪怕是搬动一张桌子,往往都会酿成大规模的变乱,若你触动箭头,就必须要有流血的心理准备。

正文 第99章 “锯箭法”的实战应用

官场盛行“锯箭法”,实质上是权力的隐秘规律在起作用的结果。

早在唐太宗李世民设六个职能部门之前,中国的皇权并非那么稳固,皇帝们稍不留神,就会被重臣夺取权柄,玩弄于股掌之上。

唐朝之前,有许多倒霉透顶的皇帝,单说东晋时有个司马奕,这老兄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国政大权却被权臣桓温所把持。桓温讨厌有个聪明的皇帝,决意干掉他。

如何干掉呢?桓温的办法,颇有乡居愚妇之风,就是造谣。他硬说皇帝司马奕阳萎,坚不能举,举不能久,因此皇妃生下来的三个孩子,显然是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呢?桓温解释说:“这三个孩子的爹,不是皇帝司马奕本人,而是司马奕的男性情人。”这个谣言缺德透顶,可怜的皇帝司马奕百口莫辩,当时又没办法做亲子鉴定,只好任由桓温拿这个谣言做借口,宣布解除司马奕的皇帝职务。于是司马奕就沦为了废帝。

区区一介大臣竟然敢于干涉皇家私生活,还可以解除皇帝职务,这显然不是后世的皇帝们所喜欢的。那么后世的皇帝要如何做,才能够避免此类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权!

分权的意思,不是分皇帝手中的权,而是分大臣手中的权,要让大臣们都成为“箭头”,各司其职,各管一摊,而所有的箭杆,都捏在皇帝自己的手中,这样权力就彻底地稳固了,皇帝就安全了。

也就是说,官场上所谓的“专业化”管理,并非是为了提高效率,而是为了分散权力,让每个置身于官场之上的人,都无法做成事情——做事就意味着权力,一旦你能成事,就意味着你有了权力,权力都到了你手上,那皇帝还混个什么劲?

随着历史的发展,时代的前进,权力越来越富有智慧,越来越聪明,最终成功地将官场异化成为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麻团,任何置身于其中之人,都会感觉到动辄得咎,处处不安。不做事尚犹罢了,一旦做事,就会搞得天下大乱,惹来千夫所指。而这正是权力所希望的结果,权力的意志,只考虑它自身的稳固,社会效益与效率,与权力毫无干系。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如果有谁想在官场上施展拳脚,获得名声、政绩,又或是满盆满钵的利益的话,那么,你就必须要让自己成为箭头。也就是说你必须要对政务程序了然于心,如此才可以占据箭头之位,获得厚利。

南宋年间,秦桧乱政,百官无人敢拂其凶焰。时逢一个姓曹的官员外放,他非常想回到江南故乡做肥官,可是秦桧却琢磨把他放到江淮一带,让他去和金国打交道,可是金国势强,南宋羸弱,谁摊上这活谁倒霉,小焉者让金兵摘去脑壳,大焉者连累了身后清名。所以朝中诸官,纷纷厚礼以献,争抢江南的肥缺,逃避北方的危险差事。偏偏这曹姓官员一贫如洗,拿不出银子来贿赂秦桧,眼看就要外放江淮,直急得涕泪交加,心忧如焚。

窘急之下,曹姓官员就在秦桧的府门外来来回回地徘徊,一直到了深夜,还不肯离开。忽然有一扇小角门被打开,从门里出来一个老头儿,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三更地在相爷门外徘徊不去?”曹姓官员就流着泪,把事情经过说了。老头儿听了后,笑道:“我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是这个情况,实话跟你说,这事你如果直接求相爷,反倒没什么效果,因为所有的官员都在争抢江南的职位,凭什么要轮上你?可你如果求我这个喂马的老头儿,我保你一定成功。”曹姓官员一听,急忙央求喂马老头儿帮忙,可是老头儿却说:“你我非亲非故,我又有什么理由帮助你呢?”情急之下,曹姓官员一咬牙,跪在地上,口称父亲大人在上,干脆认了这喂马老头儿当爹。

平白得到一个当官的儿子,喂马老头儿大喜,就说:“你要是真的拿我当父亲供奉,那我肯定会帮助自己的儿子的。可是你们当官的心眼太坏,除非你对天发誓,即使我年迈走不动了,你也得供养我,不能把我踢出门去。”曹姓官员对天发了誓,于是喂马老头儿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老头儿进去后,果然不久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函,递给姓曹的,说:“你看看,这是不是你需要的?”姓曹的接过来一看,顿时喜出望外。那竟然是已经盖了吏部大印的任命书,任命给他江南的一个大大肥差。姓曹的官员急忙问老头儿:“你不过是个喂马的,相爷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呢?”老头儿回答说:“刚才我回去,是跟相爷告老辞行的。相爷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就说,小老儿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有个当官的儿子,现在正在门外候着,等着接我回家,可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想去江淮上砍金兵,只希望相爷能让儿子带我回江南养老,就这样,你的官位就到手了。”

史书上说,曹姓官员大喜,就恭恭敬敬地奉着喂马老头儿去上任了。在这件事情中,姓曹的官员想要解决问题,单只是找到秦桧,是没用的,正如喂马老头儿说,所有的官员都在央求秦桧,秦桧凭什么要答应他?可是喂马老头当上了曹姓官员的爹,形势便立即得到回转。若不是这个喂马老头儿以衰老相告,也无法挖出江南肥缺这枚箭头。按官场规矩,秦桧绝无可能答应曹姓官员的要求。可按情理,他当然不忍心看着自己府上的喂马老头儿去江淮和金兵厮杀。曹姓官员固然是碰上了好运气,但这喂马老头以他的智慧印证了宰相门房七品官的古谚。

任何问题,其解决的核心关键,就是要找到那个能挖出箭头来的人,其余人众,统统只不过是会拔箭杆而已。所以官场的智慧,就讲究如何找到关键人。

清光绪年间,有一对好朋友,一个叫王振斋,一个叫李子仙。王振斋刚刚买了一把日本刀,拿给李子仙看,李子仙羡慕不已,就拿过刀来胡乱舞动,只听“嗖”的一声,竟然一刀砍在王振斋的脖子上,王振斋被砍断了喉咙,当时就死掉了。王家人不肯罢休,就到衙门里告状,李子仙束手无策,最后花重金贿赂了官衙里的一个师爷。师爷暗中叮嘱他,写状子的时候,不要写“用刀杀人”,而要改为“甩刀杀人”,只因一字之差,案子的性质就变了,从误杀变成了一起不幸的事故,李子仙安然脱逃了性命。

这个深藏不露的师爷,同样也是一个善于拔箭头的人。人在官场,单只是靠着微薄的薪俸是不够吃的,但你能吃到多少,取决于你是否明智箭头之所在。具有拔箭头智慧的人,就很容易吃到肚皮肥圆,缺少了这个智慧,就难免饿到面黄肌瘦了。

正文 第100章 如何创造政绩

人在官场,最需要的就是政绩。政绩是考核官员最重要的指标,在这项指标上你能够站得住,你就拥有资格晋升,在这项指标上你站不住,就算是晋升了,大家也不服气,迟早有一天再把你给揪下来。

所以官场中人,无论官职大小,不管是肥是瘦,莫不都在苦心孤诣,绞尽脑汁地琢磨弄出点儿政绩来。有了政绩,才好向上司交代,上司也才会心花怒放,再向上司的上司交代,倘若为官日久,始终不见起色,没什么政绩的话,只怕自己的前程也就这么交代了。

那么,为官之人,要如何才能够弄出政绩来呢?

是不是应该考虑多为老百姓办点实事呢?这个想法蛮好,也是群众最喜欢听的。可问题是,官场之中的绝大多数官员,他的工作和老百姓之间对接不上。说清楚点儿,就是绝大多数的官员,其工作职责与老百姓没关系,为老百姓做实事的职能,统统被当地最大的行政首脑包揽了,一介小官跑出去跟大老板抢镜头,大老板不打你才怪。

嗯,有点儿明白了,政绩这东西,说着好像挺简单,要做起来,真不是那么容易。

还有更难的呢。大部分官员不唯是工作职能与老百姓对不上口,而且在做事的时候,由于权力隐秘的内在作用,往往是将一项正常的工作拆分开,交由几个不同的部门,多名不同的官员来完成,你稍不留神,就侵犯了别人的地盘,把人家的活干了,不仅受不到夸奖,还会惹来对方的不依不饶。拜托,人家全家人吃饭就指着这点儿事呢,你上前就砸人家的饭碗,这岂不是胡闹?

就算是那些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当他们琢磨做点事情的时候,也会发现牵头掣尾,寸步难行。盖因天底下并不存在“民众利益”这么一个完整的东西,民众之间的利益是相互冲突的。符合老婆利益的,未必就符合老公,符合老公利益的,未必就符合老婆。就算是煞费了苦心,把老公老婆的利益全都照顾到了,公公婆婆看着却未必高兴,满足了公公婆婆,岳父岳母又会表示极大的愤慨。简单说来,一个社会是由诸多不同利益阶层所构成的,古代分为士农工商,要满足士的要求,当然要厚待读书人,可耕田种地的农夫未必乐意。满足了工匠阶层的利益要求,物价涨一涨,成本降一降,那商人肯定要赔塌了天。说来说去总归是一条,家有百口,利益多元,你不管满足哪一方,其他各个阶层都会表示强烈的不满。

设若你修一条路,这肯定是为民造福吧?那谁出钱?当然是商人,可是出得多了,商人不乐意,钱出得少了,其他各阶层不乐意,你看看,这路还没等修呢,衙门口各色人等就已经打成了一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还是无为而治吧。

可若无为而治,那政绩何在?没有政绩,你不要说升迁,恐怕连待在现在这个位子上都难。所以还得琢磨出政绩。

不出政绩不成,想出政绩也难,如此这般地双向里夹磨,生生地把官员们逼向了绝路。正所谓绝处逢生,又可谓无中生有,处于夹缝之中的广大官员们,千百年来琢磨出来一个奇妙的法子。

这法子就是:创造政绩。

如何一个创造法呢?

明朝的时候,有一个姓罗的巡抚初次出使四川,官船停在河边,罗巡抚出舱来一看,顿时就闭上了眼睛。原来,当地的民风比较淳朴,青年男女,豆蔻年华,此时都在河里裸浴,相对嬉戏,欢声笑语,正自欢乐地享受着青春的快乐。当时罗巡抚就急了:“这都谁家孩子啊,怎么不分男女就光着身子混杂在一起洗澡,这成何体统?”于是罗巡抚急忙向正在裸浴的青年男女们喊话:“喂,你们所有的人,都不许洗了,快点上岸穿上衣服,本官将不予追究,否则的话……”

却说那当地的男女混杂裸浴,本是上古传下来的悠久习俗,虽说混杂在一起的男女青年身上没有衣服,可是心里也没有丝毫的邪念。此时大家正在欢乐,突然看到一个当官的冲出来煞风景,众青年男女大怒,纷纷一个猛子潜入河底,捞起鹅卵石块,冲着罗巡抚的鼻尖投掷过去。只听乒乒乓乓,罗巡抚的鼻脸被打得乌青,随行保护的士兵上前救护,却奈不得对方人多,只好仓皇撤离。

鼻尖被裸泳的青年男女砸破了,罗巡抚大怒,径直去了当地县衙,要求县令严惩闹事的不法之徒。县令没得法子,就命衙役随便抓来几个人,暴打了一顿,算是完成了罗巡抚交代的任务。

没过多久,罗巡抚又回来了,船行在河里一看,好家伙,满河都是裸泳的青年男女。这岂不是明摆着让罗巡抚难看吗?可是这却难不倒罗巡抚,他命人将船停泊在上一次的地方,走出船舱,大声地吼道:“上一次啊,为了维护礼俗,我曾经狠狠地惩罚了几个不听话的百姓,现在大家都害怕我,这又是何必呢。可是你们有谁能够理解我的苦心呢?”

史书上说:“川民前猜遂解”。意思是说,从此川蜀风化大治,百姓再也不猜疑罗巡抚的用心。可是史书上专门记载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这就是罗巡抚的政绩。而且这个政绩还有个名堂,叫做教化有方,德沛天下。而我们仔细地想一下的话,就会发现,这个政绩,纯粹是人家罗巡抚自己创造出来的。正所谓,世上无政绩,官员自创之。而罗巡抚创造政绩的法子,在厚黑学中也有一个名堂,叫做“补锅法”。

正文 第101章 “补锅法”的基本原理

有户人家,做饭用的锅漏了,就请来补锅匠。补锅匠来到之后,开始用铁片铲除锅底的烟灰,一边铲,一边吩咐主人道:“麻烦你点上火,让我烧点锡好把漏的地方补上。”于是主人转身去点火。补锅匠趁着主人背对着他的工夫,拿起铁锤在锅底轻轻地敲了几下,锅底的漏痕,顿时就增长了许多。

等主人生了火回来,补锅匠倾斜过锅底给主人看:“看清楚,你自己看清楚。你这口锅啊,裂缝实在是太大了,以前被锅底的油腻遮住,看不见,现在我把烟灰铲掉,裂缝就全都暴露出来了。你这口锅,还得多补几个钉子。”

房主人一看,惊讶地说:“果然不错啊,想不到这条裂缝竟然如此之大。幸亏今天请你来了,否则的话,这口锅就彻底不能用了。”

于是补锅匠卖力地苦干,终于将锅底的裂缝补上,收取了主人一大笔钱,还赢得了主人的千恩万谢。

古时候有一本书,名字叫《湖海新闻夷坚续志》,书里提到一个故事,与这补锅匠的故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故事说,有一个叫王居安的秀才,患了痔疮,极是痛楚,就病急乱投医,四处打听能解除他痛苦的医生。终于听说萧山有一个名医,专治痔疮,药到病除,于是王秀才就急忙坐了船赶到萧山,去求见医生。医生看了他的病情,就很快给他配好了药,说:“五天,只要五天时间,你就再也不会为痔疮所苦。”

医生先用一种药,把王秀才的大肠坠出来几寸,再用另一种药慢慢清洗,然后又用了一根浸了药的细绳,把脱出来的肠结系起来,结成了一个桃子大小的疙瘩。这时候医生才说道:“对了,你看咱们只顾治病,忘了说报酬的事情了,你看你这个病,掏多少银子合适呢?”

此时的王秀才大肠都悬于医生之手,真正是欲哭无泪,只好哀求道:“好,好,好,你说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只要把我的病治好就行。”于是大夫开出来一个吓死人的高价,王秀才这才知道上当了。但此时没有办法,只能咬牙认瘪,答应了医生的勒索,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大夫,这才把病治好。

无论是补锅匠,还是这个替王秀才看病的大夫,都是利用别人的盲目无知,替自己创造了机会,而这种思路,就是官场上通行的“补锅法”了。

举凡运用补锅法者,至少需要五个流程:

第一,要有一口锅。这口锅就是官员自己最擅长的事物,不是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千万沾不得,一旦沾上,脱身不得,惹祸上身不说,还误了补锅的营生。

第二,悄悄地把锅底裂缝弄大。这个意思就是说,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在这件事上捞一票,那就要大声地嚷嚷,把事情形容得异常恐怖,非常可怕,极端危险,煞是怕人。这同样是至关紧要的一点,少了这一步,你把锅补得再好,也是白扯。

第三,开出价码。因为事态发展下去的危险性,你已经尽可能地渲染过了,对方早已是骇得魂不附体,六神无主,所以这个时候是开价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机会,前面的心思也都白费了。

第四:补锅。庄而重之,郑而重之,隆而重之地把事情办妥当。

第五,强化进一步的宣传,扩大事情的影响力。这一步同样也是非常地关键,前面四步,并不能算完全有了政绩。别人不知道的政绩,不能说是政绩,所以一定要嚷嚷得尽人皆知,嚷嚷到上司以你为骄傲,引你为自豪的地步,这时候政绩才真正地体现出来。

简简单单五步,做好了,事情就成功了。古往今来,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最为成功的,当属三国时代的刘备。

在小说中,我们看到当曹操铁骑逼近荆襄时,万家生佛刘皇叔扔下老婆孩子不顾,单只带着荆襄百姓亡命,这场景使我们深为刘皇叔的仁慈之心所打动。然而,我们看到的这一幕,实际只不过是刘备的一次大规模的“补锅行动”,当我们为刘皇叔的义行善举流泪之时,就是刘皇叔补锅大成的时候。

这样评价善良的刘皇叔,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有证据,《三国志》一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备依刘表,尝忧兵寡不足以待曹公,诸葛亮进曰:“荆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发调,则民心不悦,可语刘荆州,令凡有游户,皆使自实,因录以益众可也。”备从其计,其众遂强。

这一段记载是说,当刘皇叔投靠了刘荆州刘表,暂喘度日的时候,担心曹操追杀而来,荆州兵马又不足,就向诸葛亮问计。诸葛亮告诉他:荆州的情形,是这个样子的,常住人口不多,流动人口不少,现在只要把那些流动人口管理起来,统统编入军营,你刘皇叔还愁没兵吗?

正史上说,刘备大喜,就立即将荆州所有的流动人口统统编入军营,结果等曹操的铁骑突至,这些被迫从军的壮丁就一哄而散了。散则散矣,却是呈乱兵之势,满世界逃命,所以才会有刘皇叔伙同着荆州百姓共同逃亡的传说。但是刘皇叔既然要补帝王霸业这口大锅,五个程序,肯定是一步也不能少的。

第一步,刘皇叔是精谙帝王策术之人,这口锅缺不得,缺了这口锅,就没有刘皇叔诸多感人的英雄事迹了。

第二步,刘皇叔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荆州百姓卷入战争之中,事前的宣传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如何渲染曹操兵马的野蛮及凶悍,如何奖励最先入伍的士兵,如何惩罚坚决不跟着刘皇叔打天下的乱民,诸多事情,少不了要忙乱一番。

第三步,宣传工作完毕,荆州百姓已经确信自己面临着曹操杀戮的危险——不信这一套的,刘皇叔绝不会跟你客气,不信走着瞧——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这一步就是把民众组织成军队,带领他们训练、跑步,顺便替刘皇叔打杂,并随时应战曹操的来犯。

第四步,就是开价,这价格就是老百姓的身家性命,也就是说,现在是让老百姓们跟曹操的百战铁骑拼命的时候了。拼赢了,赢的是刘备,没百姓什么事。拼输了,不信你老百姓跑得过刘皇叔。事实的确如此,老百姓们拼了命地飞逃,最终也未能跑赢刘皇叔。

第五步,宣传,宣传的内容,是照着的版本来,不可以照着《三国志》这本真实的历史书。老百姓喜欢的是,喜欢的是一个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的刘皇叔。政治攻心之术到了这一步,刘皇叔的天下之锅,就已经成功地补好了。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刘皇叔割据川蜀,称孤道寡,这就是他补锅所获得的利润。

正文 第1021章 “补锅法”的实战应用

古往今来,凡是干出点名堂之人,多是熟谙“补锅法”的高手。

晚清年间的袁世凯,此人最擅补锅之术。此人以小站练兵起家,拥有着晚清第一支现代化的武装,其时义和拳崛起于山东,于是朝廷命袁世凯出任山东巡抚,弹压义和拳。而袁世凯到得山东之后,虽然对义和拳怀有敌意,但杀人极少,只是将拳民逐出山东。义和拳无处立足,索性改名为义和团,去了北京城攻打洋人的租界,并切断北京城的电话通信,导致京城沦为一座孤岛。慈禧太后在消息断绝的情况下,仓促发布了对十一国列强宣战的诏书。由此引发了八国联军入侵中国,慈禧太后携光绪皇帝仓皇西逃。

就这样,袁世凯借用义和团的力量,把中国这口大锅弄得漏洞百出,于是朝廷不得不请他出来补锅,出任北洋大臣。于是袁世凯就继续他的“砸锅”事业。袁世凯大力推进政治改革,把大批的年轻学子送到海外留学,许多大臣惊呼:“学子出洋,就全成了革命党。”可是袁世凯不为所动,他是铁了心,要把满清这口大锅弄稀烂。

果不其然,慈禧太后死后,袁世凯虽然被废黜归乡,但满清这口锅,已经是四处漏水,不可收拾了。未过多久,便爆发了武昌起义,各省纷纷响应,宣布独立,满清为挽救危局,不得不苦求袁世凯出山,率北洋军队,前往武昌平灭革命军。

最先领命出发的,是袁世凯的亲信,北洋骁将冯国璋。冯国璋临行之前,赴袁世凯处问计,袁世凯叮嘱他:“不要急,不要快,慢慢地来。”可是冯国璋却是忠于清王朝的,想不明白面对造反这种事,为何要慢慢来呢?遂不理会袁世凯的吩咐,兵发汉阳,大败革命军,轻而易举地拿下了汉口。满清朝廷闻之,大喜过望,立即授予了冯国璋男爵的爵位。

冯国璋被封爵的当日,他哭了,说:“想不到我冯国璋,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立了如此些微之功,就受到朝廷如此恩遇,我必当竭诚效力,消灭叛军。”正说着,手下士兵报告说,捉到一个革命军的信使,冯国璋就命人将信使带上来,严刑拷问,却不料,那信使竟说他是奉命给袁世凯送信的。冯国璋如何肯信,当即打电报询问袁世凯,并表示他忠于国家,准备枪决信使。

袁世凯回电:“建议冯国璋跟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商量商量。”

冯国璋极是纳闷,不过是枪决叛军的一个信使,用得着和袁世凯的儿子商量吗?可是袁世凯已经吩咐过了,那就商量商量吧。却不承想,袁克定在回信里,竟然恼羞成怒,扬言冯国璋敢枪决信使的话,他袁克定就和冯国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听了袁克定的话,冯国璋霎时间从头顶直冷到脚底。原来他这边冒死为朝廷效力,自己的上司袁世凯,却居然早已和革命党搅和到一块去了,一门心思地要砸了满清这口大锅。冯国璋心里说不尽的悲凉绝望,有心和袁世凯翻脸,自己又势单力孤,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干脆回北京躲起来了。

这时候的袁世凯,一边敷衍着朝廷,一边和革命党人秘密谈判,革命党也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无法打败袁世凯。既然袁世凯也愿意实现共和,那干脆就答应他,让他做将来的大总统好了。

到了这一步,袁世凯已经开出了价码,而且革命党也完全答应了。于是袁世凯就入宫去见满清的隆裕太后。在皇宫里,他又玩了一次补锅游戏,彻底推翻了满清王朝。

当时袁世凯告诉隆裕太后,倘若要消灭革命党,至少需要一千二百万两银子,烦请隆裕太后把银子扛出来,大家好干活。他明知道隆裕太后拿不出来银子的,却偏偏开这么大的口,目的无非是把锅的裂缝再弄得大些,大到隆裕太后无法收拾的局面。

果然,隆裕太后一听要这么多的银子,顿时就哭了,这时候满清王朝基本上已经破产了,哪还经得起袁世凯如此敲诈勒索!

没银子那就好办了。于是袁世凯痛快地劝隆裕太后抱着宣统皇帝退位,天下共和,建立民国,而他则出任了民国大总统。

我们看看袁世凯这厮所做的事情。补锅法的五道程序,在他这里一道不少,而且运用得炉火纯青。

第一步,他获得了一支军队,有了这支军队,他就有了一口先砸而后补的锅。而这口锅的名字叫:天下。有枪就是草头王,此言诚不虚也。

第二步,砸锅。也就是搞乱天下,义和团是他借用的第一支力量,追究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责任,他也照样脱不了干系,再接着是将留学生转化为革命党,袁世凯将砸锅进行到底,最终彻底地砸碎了满清天下这口大锅。

第三步,开价。他首先是向革命党开价,如果得不到他的支持,共和革命无法成功,所以共和革命应归功于他,大总统理所当然地也应该由他来做。等革命党答应了他的条件之后,他再向满清开价,这次开价的过程中,包含着一个砸锅的子程序,程序运行顺利,清室面临不得不退位的窘迫之局。

第四步,补锅。也就是创建民国,实现共和,这时候袁世凯出任大总统,获得了他想要的一切。

第五步,就是操纵舆论进行正面宣传,弘扬袁大总统的威仪,但这一步,却是又一次补锅的开始,因为袁世凯还想登基当皇帝。而且他也确实当上了皇帝,只不过,这一次子程序运行出了一个大BUG——袁世凯寿数有限,他刚刚坐到龙椅上没多少日子就死了,结果这一次补锅法功亏一篑,袁世凯也从此沦为后世人的笑柄。

笑可尽管笑,但如果你缺少袁世凯的补锅才干,再笑也是枉然。莫不如仔细地揣摩一下袁世凯的补锅之路,不过就是厚黑学中一个小小的补锅之术,居然能够补出一个民国大总统,又补出一个窃国大盗,可知这小小的策术之中,实在是隐含着惊天动地的大智慧。

李宗吾先生的,由最早的一篇游戏文字衍生出一篇又一篇不成体系的文章,最后汇集成现代风行的一本书,它成为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的必读之物,却鲜少有人从这本书中读出个子午卯酉来,充其量只能作为一家之言。李宗吾姑妄写之,大家姑妄读之,至于书中的内容是否经过严肃认真的思考,是否真的能够构成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这事却没有人琢磨过。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首在于“厚黑”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天然贬义,大凡一个心地光明之人,总会以君子而自居,不懂更不屑使用卑鄙的伎俩。一个人一旦被认为与“厚黑”沾上了边,在群体中就等于打上了卑鄙无耻的标签。无论你如何堂堂正正,别人也难以再相信你,总担心让你“厚黑”了,诚如孔子的弟子子贡所言:“君子不使自己居于下流之地……”所以对厚黑二字,人们听之闻之,心里思之想之,但在表面上,却是一定要和这本书隔开足够的安全距离的。

原本厚黑之事就缺少足够的群众基础,而李宗吾撰写此书,又是处在比较早的年代,对于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缺乏认知,此书虽然言之成理,却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多方拼凑,读这本书的时候,觉得他说得有点儿道理,细究又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头,总之就是无法付诸于实践的应用。

尽管存在着诸多问题,但是一书却仍是历久不衰,它自从诞生之日起就不断地付梓印刷,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出于好奇的心理,捧了这本书左看右看。我们无法确定是否真的有人从这本书中获得了教益,但是我们知道,这本书之所以生命力如此之强盛,那是因为此书的内容印证了社会博弈学的一些基本法则。

也就是说,一书必然是揭示了人类社会的某些规律,印证了我们人生的某种理念,所以我们才会于书中寻找答案。

既然这本书有其特定的实用价值,那么我们就有必要对所谓的“厚黑学”进行一番研究,弄清楚什么是厚,什么叫黑,厚黑的意义何在,其价值又何在,其对人类社会文明进程的推进作用是什么……诸如此类问题,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无限繁复。但既然这项工作有价值,那么就值得我们付诸心思去思考。

所以我们在对社会博弈学说进行了缜密思考的基础之上,对职场及官场上的固定规律与法则也进行了研究,这一研究恰恰印证了的原理与应用价值,从而在这个基础之上,构成了这部富有实践意义的厚黑使用手册。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厘清职场与官场那隐秘的博弈法则,总结人生成功与失败的规律。这些潜在规律与的原理竟然丝丝入扣,这就证明了李宗吾先生厚黑学理论的深刻独到。从李宗吾先生始肇理论,到我们提供专业的操作方案,这样就为人们构筑了关于人生实践的最基本的应用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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