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朝风雨 - xp1024.com
《华朝风雨》


第一章少年,老人,女弟子

安静的小院里有一棵老槐树,干枯的枝干上稀稀疏疏的长着几片绿叶,树下的石桌上放着橡木棋盘,阳光透过老槐树稀疏的叶子撒在棋子上,棋盘两侧一老一少一边说话,一边对弈,老人虽然衣着简陋,看着慈祥和蔼,而在他的对面,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却透着一股沉稳内敛。(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小友,你这棋,真是越来越老辣了,就是这棋路,老夫还是看不太懂啊。”老人笑着,玩味的看着少年,却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尚老,您见笑了,小可实在是少年心性,很多事情想不透,很多关系理不清,自然这下棋也是没有章法,我哪有什么棋路,真要说老辣,那也是这几天从您这学的。[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说话的少年,名叫李怀,将军李贺的小儿子,可是没有人知道的是,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他只记得自己刚刚完成了几家公司合并案的数据分析,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身处在一个被称为华朝的时代,类似与唐宋时代,只是似乎历史在这里已经发生了许多改变。

他还记得自己醒来后,震惊失措的样子,被将军府的人当成了失心疯,关了好几天,直到自己渐渐接受了现实,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才被家里人放了出来,而正是自己重获自由的几天后,李怀才在一次出行中意外遇见了名叫尚学的老人。

“家父,知道最近我常和您下棋,所以特地让我代为问问,过几日城里有个文会,您是否方便到场?”老尚住将军府不远的小巷里,宅子古朴精致,想来也是有些底蕴的人家,但是除了李怀,将军府里少有其他人来拜访,李贺本人也是如此,李怀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关系,但是父亲特别交代过,对老人要格外谦逊,所以一直以来他和老人的关系都不错,加上算是棋友,所以才被父亲派来当说客。

“文会?李将军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个了?”尚老随口问着,注意力还是放在棋盘上,李怀刚刚落的子,他正在回味。

“其实掖县历年的文会,都是城中商贾巨富主持的,只不过今年陆太守的公子带着上京的几个同窗要来,本地的几个书生也联系了不少人,估计是要在文会上斗一斗,所以这次文会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正好您在这,父亲希望您能参加,场面上能镇得住吧。”李怀恭敬的说着。

老人点了点头,老人既然点了头,李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两人继续落子,一直到日头西斜,方才作罢,李怀拱手告辞,老人没有挽留。

而正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素衣女子迎面走来,李怀记得她,样貌清秀,举止端庄大方,时常随侍在老人左右,从女子举手投足上看,绝非一般的侍女,更像是学生之类的。

两人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少女将手中的衣服披在老人的身上,见对方还盯着棋盘,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老师,您已经和这位下了这么盘了,也没见他赢过你,您怎么还下的这么有兴致?以前院里的师兄,棋力都不差,也没见您和他们多下几盘。”女子调笑了几句,惹的老人呵呵直笑。

“你这丫头,莫不是吃醋了吧?”老人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见女子红了脸,笑的更厉害了,“谁吃醋了,哪有老师您这么说的。”

老人站起身,朝着李怀离开的方向看去,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显得格外慈祥,“姗姗,你院里那些师兄弟,读的都是圣贤书,为人处世更是中规中矩,决然不会有这李家老三这样的做派,这样有意思的?”

“他怎样了?有意思?不就是离经叛道么。”名叫姗姗的女子第一听老人用“有意思”来评价一个后辈,想着也就无非是年少轻狂,离经叛道。

老人低头再一次打量棋盘“离经叛道?哎……我就怕他不知道什么是经,什么是道,单从他下棋来说,剑走偏锋,诡计多端,要是让你的那些师兄弟看见了,只怕要说他投机取巧,阴狠毒辣了。”

“如此看来,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了。”

“好坏?不能用在他身上,标准不一样的,我们两人也聊过一些事情,一些历史上的事情,一些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他所说所想,与众不同,什么大义私情,什么是非黑白,在他那里全然变了味道,用他的话说,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很多我们认识的英雄豪杰,也就变了味道,在他看来,无非都是利益的产物……”老人略一停顿,眼前又浮现出少年下棋的神情,不由会心一笑,而一旁的女子听着老人的话,脸色也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你知道么,和他下棋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他的迷茫和随意,下棋更像是在发泄,只是到了最近他似乎才变得平和了,那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才有了规矩。”老人说着,神情略显黯淡,摇了摇头,“只可惜他不是长子,不过也许对你上京的那几位师兄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姗姗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老人话中意思,想起随老人离开时和那人的话,心里不免怀念,又想起刚才少年的样子。

第二章 鸡蛋煎饼思往事

就在老人和自己的女弟子谈论的时候,李怀已经走在了大街上,纵横交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和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漫步其中,恍如隔世,似乎一切都在梦中,直到街角飘来香味,才让他认识到这里已经不是自己熟悉那座城市,那个时代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他顺着香味走了过去,那是一个葱油饼的摊位,凉棚下老人熟练的在锅上摊开一张葱油饼,一边的长椅上,几个食客吃着葱油饼,而更多的人则是蹲在一边。

“来一个。”滩位上的众人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说话的年轻人,毕竟很少能看见锦衣华服的少爷来摊位上吃饼子。

“加个蛋!”李怀自顾自的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碎银子放在老汉面前,摊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对着李怀笑了笑。

“哎,李少爷又来了,稍等啊。”老人急忙将银子收了起来,转头吆喝身后忙着洗菜的丫头,“别洗了,快去你婶子那拿个鸡蛋!”

丫头抬头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年,点了点头,急忙跑开了。

在其他食客的注视下,李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摊主开始和面,切葱,热油。

丫头很快就回来了,将手中的鸡蛋递到了老人手中。李怀见丫头长得可爱,对她笑了笑,却没想到对方立即红了脸,转身又去洗菜了。

“丫头不懂事,让少爷见笑了”老人熟练的将鸡蛋打在饼子上,手中的竹板将鸡蛋均匀的摊平开来,看着这一幕,闻着鸡蛋的香味,其他食客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饼子香甜了许多,暗中下了决心,下次也要加个鸡蛋。(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摊主将做好的饼子用荷叶包好,递给了李怀,李怀笑了笑,接过饼子,一边吃着,一边走了。

丫头听着少爷走远,才从老人背后露出头来,连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走了,收摊回家了!”老人张罗着丫头,收拾摊子,准备早早的回家了,有了这块碎银,他也就不用这么忙碌了,想着自己今天不用洗菜了,丫头自然也是高兴……

每次路过这个煎饼摊,李怀都会点一个鸡蛋煎饼,不仅是它的味道好,更重要的是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人就是这样的,失去了以后,才回去回忆和想念,那曾经的繁华和忙碌,如今都和这手中的煎饼一样,不再一样了。

掖县城南门口,一个富商带着十几个脚夫进了城,富商手中拿着路引,交给门卒,门卒只是看了上面的印记,便不敢再多加阻拦了,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城,而就在他们进城的时候,一个一身短衣打扮的青年带着两个大汉正在街角的茶水铺中看着,年轻人默默的记着大车的数量,年轻人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富商的注意,但他只是撇了对方一眼,就带着人离开了。

“三哥,你跟上去,踩好点子”少年身后一人起身离开,片刻一直少年和另一人也离开了。

清晨的阳光,温润的如同羊脂一般,空气中还留着昨日雨水的味道,李怀穿着薄衫,赤足走在院子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感受着这个宁静而湿润的早晨,想着自己的前世,绝不会有这样的诗意和慵懒。

“少爷,你怎么又穿着这么少,还……”身后突然想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如同鸟鸣一般,瞬间在这宁静中掀起涟漪,一个脸腮微红的丫头,小跑着从院门外冲了过来。

李怀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大早就能看见美女,心情怎能不好。

女子一身丫鬟打扮,双鬟发髻,由蓝色丝带绑着,一身绿烟纱散花裙,显得身材玲珑,特别是脸上稚气未脱,云鬓未散,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加是微胖的圆脸,更显小巧可爱。

就在李怀打量女子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身前,脸上带了微怒,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对方。

“少爷又在晨练?怎么只穿着中衣出来了,连鞋也……”丫鬟说道这,低头正看见李怀的一双赤足,脸色更红了。

李怀嘿嘿一笑,突然指着院门,高喊一声“我娘来了!”,转身冲回了卧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了。

“少爷!你又骗我!”院子里,只留下丫鬟哀怨的叫喊。

这一幕,自李怀来到这个世界,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丫鬟叫翠萍,比李怀大一岁,平日专门照顾李怀的起居,还有一个厨娘,三个住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这里是李怀在将军府中自己的园子,自从他‘失心疯’恢复以后,就搬到了这里居住,算是让他有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在李怀和翠萍的打闹声中,新的一天开始了。

厨娘是一位中年妇人,李怀和翠萍都叫她王嫂,王嫂很少说话,但是眉目间透着清丽,能隐约看出,年轻时候的风华。

用过了早饭,李怀去了东院,给李贺夫妇请安,李贺有军务早早出去了,只有李怀母亲王丽华在,母亲的娘家是城中大户,母亲也算是大家小姐,知书达理,对李怀更是溺爱,见自己儿子‘大病’之后越发的懂事,心里更是高兴,嘘寒问暖一番,已经快到中午了,李怀这才离开。

府中无事,又想起了昨天的‘鸡蛋煎饼’。“少爷今天还去下棋么?”翠萍跟着李怀出了府。

“昨天下了,今天带你去吃好吃的。”李怀大步走在前面,翠萍跟着身后。

“少爷,夫人吩咐了,要你在家温书,过几日吴师傅要考校的,到时候族里……”翠萍循循善诱,她即是李怀的丫鬟,更是王夫人安排在李怀身旁的监督,小丫头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加上自己比李怀大几岁,所以时常‘教训’对方。

“恩,恩,是,是”李怀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点头答应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经过昨日的煎饼摊的位置,李怀张望了一间,没见到摊位,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顺着路口,拐进了小巷。

第三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烟水楼,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和秋月居,倚红楼,春风阁齐名,城中文人雅士齐聚之地,本就不是一般的风月地,这里的姑娘不仅有色,更要有才,而且往往才艺更重要,这也是她们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依仗。mht.la [棉花糖小说]

烟水楼为前楼后院,前楼里有专门的舞台,平日里有些戏曲和歌舞表演,而后面则是安静的小院,亭台水榭,雕梁画栋,精致而典雅,姑娘们平时在院子里住,也在这里接待一些客人。

快到正午,院子东面有一座临水的楼阁,名叫静月小筑,此刻一个女子依栏而卧,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栏杆外,身上的梅红绫罗衫贴服在身子上,将曼妙的曲线蒙上一层朦胧,更显妖娆。

“姐姐来我这,就想这样懒着?”女子慵懒的转头看向身后,哀怨的眼神看着说话的女子,那是一个更为清秀的姑娘,年岁小些,一身淡蓝色碎花长裙,长发柔顺,静静的贴在她的胸前,未着粉黛,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她是烟水阁

“小宛,你知道我来你这就是躲清闲的,你就不能不管我?”

“姐姐,你现在可是花魁,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这幅样子,只怕要笑你。”

“花魁?要不是你们几个故意,怎么会让我摊上这个名头,这几天我算想明白了,你们就是想推我出来,然后自己躲在后面清闲,哼,明天我就去找她们,我吃苦受累,也不能让你们偷闲。”

“好了,好了,知道姐姐辛苦了,清茗已备好,晨露温开,请姐姐一品。”年轻女子一脸调笑的将茶水递对方的面前,两人均是憋不住笑了。

这两个女子,一个是新晋的花魁柳如是,另一个则是烟水阁的头牌董小宛。

“前几日来找你,她们说你去了山上清修,我还真怕你不愿再入红尘了呢。”柳如是一边调笑着,一边接过董小宛手中的茶,闻了闻茶香。

“这修道,修的是心,这道心未成,又谈什么远离红尘呢。”董小宛的眼中略显黯淡,柳如是看着对方的神色,知道又勾起了对方的回忆,急忙岔开话题。

“你回来的正好,还有几日就是离水诗会了,我们几个正好有机会聚聚,到时候,再让圆圆她们几个伴舞,你来吟唱,又要迷倒众生了。”

“恩”董小宛,轻轻答应着,眼神涣散,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棉花糖

李香君一见她的神情,知道她又陷了进去,心里一阵心疼,心想,男人都是薄情郎,他既然已经走了,你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白白苦了自己,“好了,好了,他要走,就让他走,还有那么多才子,不就不信还寻不到一个比他好的了。”她的语气有些埋怨。

“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院子外面又有几个真心呢?”正在两个聊天的时候,一阵奇怪的歌声飘了进来,两个人不由得都被这奇怪的曲调吸引了过去。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曲调轻快洒脱,歌词更是潇洒不羁,两个女子本就是精通音律的人,越听心中越是激荡,两个彼此对望一眼,便急忙的转向临街的窗口,寻那唱歌之人,只看见楼西侧的小巷子里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董小宛看着男子的背影,听着歌声,心中不禁感慨,此人倒是个洒脱的,听着那奇怪的曲调,品味着那洒脱的歌词,心中的郁结竟也跟着舒缓了许多,脸上渐渐又露出了笑容。

“姐姐,你说,他不会听到我们的话了吧。”

“隔着街呢,他怎么会……”李香君一回头,正看见董小宛的表情,看到她又露出了笑容,不由说道,“那我让他上来,我们问问?”

“呵呵,他都快走远了……”董小宛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香君从身后的书案上拿起了一块楠木雕的麒麟镇纸,朝着男子的方向扔了过去。

李香君会些拳脚,心想只要扔个东西过去,对方自然能回头看见自己,却发现今天的准头似乎有些……

巷子里,砰的一声闷响。“少爷!救命啊!”

“姐姐,你把他打死了?”两个女子呆呆的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那个倒下去的身影和听着丫鬟惊恐的叫声……

猫耳巷里一间简陋的小屋,衙门的人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尸体被衙役抬上了板车,尸体被草席卷着,周围的人都知道,这是本来住着一对父女,就在几条街外的路口买饼子,今天没有出摊,房东过来看的时候,只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两个衙役站在血迹的边上,小声说着话。

“刘头,尸体看了,男的身上都是刀伤,家里的粮食,衣服和钱财都没有了,估计是……”

“让他们把尸体拉回去,让仵作再验一下,你和我去找大人,如果真是那些流民做的,那就麻烦了……”稍微年长的班头,吩咐了几句,带着身边的年轻人离开了院子,他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与此同时,烟水楼中,也有三个人惴惴不安。

“姐姐,你也真是的,怎么就用东西砸人家呢?”

“你个小妮子,我还不是为了你,看你喜欢,再说了,我也没想砸他啊!”

“还不知道伤的怎么样,真要是……”盈红袖和董小宛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眉清目秀,虽然头顶上的血止住了,可是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少爷,您醒醒啊!呜呜”在床边,还有一个小丫鬟一边哭一边呼唤着男子。

正在三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李怀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头疼的要命,没法起身,听着翠萍不停的哭泣,才没办法硬撑着起来了。

“好了,别哭了。”李怀有气无力的安慰着,看着少爷惨白的脸色,丫鬟却是哭的更厉害了,“少爷,这可怎么办,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一定心疼死了,都是她们无辜打人,我这就去告官!”

丫鬟翠萍越想越气,要为自己的公子讨回公道。

“妹妹,是我们不好,我们真没想会打着你家公子!”董小宛急忙劝住翠萍,将她拦住,盈红袖则是一脸泪水的走到李怀面前,一边擦拭泪水,一边道歉,一副委屈讨饶的样子。

一时间,屋子里哭泣声,吵闹声乱成一团。

李怀只感到整个脑袋都快炸裂了,他用力的说了两句“好了,好了。”

屋子里才又安静了下来,“翠萍,快给我倒杯水。”

“公子。”盈红袖抢先将茶水端到了李怀面前,两眼通红的她,一脸哀怨的看着李怀,而李怀只是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李怀的态度,让盈红袖略显尴尬。

“现在两位能和我说说,我被砸的原因了么?”李怀在翠萍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了看盈红袖和董小宛。

对方通情达理,两个人也就一五一十的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要不是董小宛拦着,盈红袖甚至将董小宛的伤心事也说给对方听,以求得对方的同情,而李怀则是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随口唱的歌,竟然会引来如此横祸,说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两位姑娘,下次叫人记得别用镇纸了,会出人命的。”

“还请公子原谅,姐姐也是一时失手。”董小宛看出对方无意追责,心里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看衣着,应该是大户子弟,加上身边的丫鬟相貌也是不俗,想来也是有地位的,所以不想得罪,现在对方不深究,自然也好好感谢。

翠萍见公子不追究,心里顿时不痛快,想起他平日里和自己可没有这么谦谦有礼,“公子,回去要是夫人问起来?”

“好了,翠萍,你不说,我妈怎么会知道,行了,我这还疼呢。”说着,不等翠萍回嘴,就拉着她向外走去,董小宛和盈红袖急忙带着两人从侧门出去。

看着主仆两人走远的样子,盈红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还笑?差点惹出事来,要不是人家不计较,你我可是要吃官司的。”董小宛愤愤的看着一脸笑意的盈红袖,对方这才勉强止住了笑。

“好了,你没看出来么?那人分明是看你我有些姿色,这才不想追究的。”

“什么意思?”

“看着吧,过不了几天,他一定会来找你我的,这些公子哥,可都精着呢。”盈红袖别有深意的看着董小宛,董小宛立刻明白了话中的意思,心里顿时感到厌恶,心里想着如果真是如此,自己绝不会再见他。

而另一方面,离开了烟水楼翠萍一直没有和李怀说话,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呵呵,行了,还生气呢?公子都还没生气呢,怎么你先不依不饶了。”

“公子就是看她们样子可人,才不计较的吧,都伤成这样了,还怜香惜玉……”话出口,翠萍才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对方毕竟是主子,悄悄看了对方一眼,却发现依旧淡淡的笑容。

“毕竟是女孩子,也不是故意,总不能真和人家吵吧。”李怀说着整个人依靠在翠萍的肩膀上,“还是翠萍心疼我。”翠萍将头转向一边,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容。

两人刚刚走出巷口,正碰见几个衙役推着一辆板车经过,上面用草席卷着一个人,只是一双赤足露在外面。

街边众人也跟着小声议论着什么,李怀自然也隐约间听见了不少,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第四章 才子与佳人

华朝历经三百年,往日的辉煌早已成为记录在石壁上的碑文,在经历了几次内乱与动荡后,已露出疲态,只是三百年底蕴支撑起来的华丽外表依然让百姓们感到安康,那些黑色的东西也被大家刻意或是有意的忘记与掩盖起来了,只是有时候,最底下的人还是能真正的感受到那些痛苦和惨烈。[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例如去年,北方遭了旱,流民四起,华朝不得不派兵四处镇压,人的忍耐总是有极限的,没有了吃的,又被像野狗一样追赶,要么死于饥困,要么死于刀剑,选择自然也就少了,所以流民变成了流匪,流匪聚在一起变成了更大的叛贼,华朝的镇压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几次大的围剿安抚下来,几股大的势力已经形成,而华朝的镇压也显得有气无力,更多的只是相互对峙。

掖县的一座酒楼中,几个书生正在热烈的讨论,“今时今日之朝堂,太子已然被右相等人架空了,自从尚太傅被贬,太子更是无力和他们抗衡……”

“说这些也是无用,太子年幼,皇上只是一时不查,想必自有拨乱反正的时候。”几个书生就着时事发表着言论,或叹息,或愤慨,整个酒楼二层都是他们的声音,显得热烈而激荡。

酒楼靠窗的座位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正在与两个人低声说话,时而指向场中正在发言的书生,为旁边的两人介绍此人的背景和学识,他是此次聚会的发起人之一,本州太守之子陆青云,而另外两人则是女扮男装的盈红袖和董小宛。

“红袖,婉儿让你们见笑了,子琪他们也是胸中抑郁,说的过分了些。”陆青云指了指坐在下首的一位年轻后生,盈红袖和董小宛朝对方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

盈红袖笑了笑“陆公子,能为天下计,才是孔孟之道,几位公子直抒胸臆,何错之有?”,她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众人的脸上顿时露出豪气之色。[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陆青云看着盈红袖,只觉得其果然不俗,不仅精通音律,更是会察言观色,不愧是花魁,而与其不同的是,一旁的董小宛,则是恬静怡人,偶有谈论,却也是相得益彰,心中对两人的好感更胜。

“看来大家都是支持太子摄政的?”董小宛询问着。

“自然,一国储君,自然是新的希望,如果太子能早日摄政,必然会给这沉闷的朝局带来变动,我华朝才俊也才有出头之日啊。”陆青云的一番话,赢得了众人的叫好。

董小宛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于朝局她也是知道一些的,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能听到一些新的消息,对于几个书生高谈阔论,她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才子们的讨论还在继续,她却将视线移到了窗外的风景,耳朵里响起了那日后巷的歌声,“红尘多可笑……”直到那个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依旧是一前一后,丫鬟不停的说着见闻,而前面的公子则是背着手好奇的打量着身边的一切,丫鬟说累了,他就买些吃的喝的,做下休息,对于丫鬟的话题,他偶有回应,两个人都显得轻松和愉快。

“咦,是他?!”不知什么时候,盈红袖也走了过来,也看见了一主一仆,“陆公子认识那位么?”

陆青云顺着看去,“哦,是将军府的三少爷,前见年也曾一起读过书,这次回来,还没见过呢?怎么,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盈红袖轻笑了起来,因的身旁的几位公子都走了过来,她就将当日的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董小宛本想解释几句,却被盈红袖拦住,原本以为对方会再来纠缠,等了几日却是杳无音信了,盈红袖的心里耿耿于怀。

“陆公子,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请他上来,我们姐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这有何难?我这就去。”陆青云急忙下了楼。不一会就见他和李怀在街上相互问候,两人向着酒楼的方向看了看,说了几句以后,李怀拱手告辞。

“他怎么走了?”几人询问着刚刚上楼的陆青云,只见他摇了摇头,看了看窗边的盈红袖和董小宛,“他说还有要事要做,姑娘的关系,他心领了。”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盈红袖的脸色有些发白。

“少爷为什么不去?那都是些才子哦。”

“为什么要去,我和他们又不熟。”

“那还有盈红袖和董小宛呢?不熟?”

“不熟。”

少爷走在前面,丫鬟听着少爷的回答,吐了吐舌头,脸上满是笑容。

“翠萍,快跟上,我可不等你”丫鬟快走几步,紧紧跟在李怀的身后,“少爷,我们这是去哪啊?”

“去找九叔,我让他帮我打听些事情。”翠萍也是第一次听到九叔这个名字,想起少爷这几天,确实是认识了不少人,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今天也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被自己缠上,才不得已带着自己出来的。

他们走过了两条街,在西市的一间茶楼里看见了这位九叔,知命之年,一身上好绸缎,金丝秀边,显得华贵非凡,只是对方眼神中透着的锐利,让人感到不舒服,而他的身后一个短衣打扮的中年人,一脸的凶相更是将其他茶客都吓的远远的。

李怀走了过去,很自然的坐在对面,“九叔早来了。”

“求人办事,还姗姗来迟,现在的年轻人啊。”老人随口说着,语气平和,就像是在教训自家小辈一般。

“路上有事耽搁的片刻,还望九叔见谅。”李怀赔笑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老人的茶杯中填了些茶水,态度恭敬,就如同伺候自家长辈一般。

“哼,好了,邱武给他吧。”身后的凶汉,从袖子中抽出几张纸放到了李怀面前,“小子,事情给你查清楚了,你下一步想怎么办,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怀已经在端详纸上的内容,“我是他们的客人。”

“哦?”九叔瞥了一眼少年,见对方不像说笑,“那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我让邱武把孩子带出来。”

“谢九叔了,您做的已经够多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有些疑点,等我查清楚了,我会自己去接孩子的。”李怀起身准备告辞,突然想起了什么,“九叔,这几天就不能去和尚老下棋了,还劳烦您帮我带个话,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在登门道谢。”

九叔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原本严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小子,真有些意思,看来老尚说的没错,是个异类,就是不知道做事怎么样?”

“九爷,我派人盯着些?”身后的凶汉见老人似乎看重年轻人,故而说道,“那个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流匪。”

老人转头一脸诡异的看着他“你门下还有闲人?”凶汉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听着九叔低沉的语气,凶汉躬身行礼。

“公子,他看上去好凶啊。”翠屏一直躲在街角,李怀见她有些怕,就让她在路边等着。

“九叔是尚老的朋友,以前下棋的时候认识的,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李怀不由得想起了纸上的内容。

看着翠屏一脸的疑惑,李怀笑了笑,摸了摸对方的头,“走我们回家。”

“这么早就回去?”丫头的脸微红,自从少爷“失心疯”好了以后,这种亲昵的举动就时有发生,每一次都能让她害羞好一阵。

第五章 月色无影,杀人无情

夜晚的古城,静谧的月光将城市照亮,但是在那连月光也无法渗透的黑暗里,隐隐的有人影闪动。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公子,这个孩子怎么办,那些人就快找到这里了,带着她终究是个累赘,那些人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一间简陋的院子里,一个大汉一脸的焦虑和疲惫,身上的伤口还残留着血,而在他的身前是一个容貌俊俏的少年。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墙角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正愣愣的看着地面,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只留下两条长长的泪痕,她正是煎饼摊上的那个洗菜丫头。

俊俏少年转头看了看孩子呆滞的表情,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更加坚定:“不行,必须带着她,我欠她一条命。”

大汉见见少年定了注意,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本就是生死的瞬间,却带着一个孩子,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不由得感到少年还是太嫩了。

“可是……”大汉还想再劝,却听见屋顶上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院子里已有人影晃动。少年如箭一般跃出房门,青虹剑划破月光,紧接着院子里响起了刀剑碰撞的脆响。

大汉再看了一眼蹲在墙角的丫头,也跟着冲进了院子。

只是几个来回,少年的身前就多了两具尸体,鲜血从身体里缓缓流出。

“报个名号。”

“有本事问我的剑。”

“你知道我们是谁么?你在找死!”

“谁生谁死,看本事。”

黑夜里简短的对话以后,两方又是缠斗在了一起,院子不断的有人倒下,也不断的有人涌进来。

少年武功不凡,在夜色的掩护下,身法更是诡异多变,几十个人也无法近身,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是浓密起来。

“小子,武功不错。”院门处,一个中年富商缓缓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渗人。

“看你的剑法,该是西北的吧,摩尼教?青龙山?总不会是十里堡的人吧。”富商随口说着几个名字,试探着对方的反应。

“哼,不管你仗谁的势,这里是SD是掖城,打我的注意,就要你的命。”富商见少年没有反应,想着应该不是有背景的人,心中也就定了注意,略显臃肿的身体,陡然加速,直接冲到了少年面前,衣衫微鼓,一股劲风冲向少年的后心。(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少年身法诡异,却也无法完全避开对方,加上旁边还有高手略阵,只能横剑硬接,劲风拍打在青虹剑上,两个人瞬间分开。

“少爷!”屋子里的大汉,见少爷受了对方一击,急忙冲了过来,挡在少年身前。

富商脸色微红,他没想到对方年级轻轻,却又如此内力,自己竟无法一招制敌人,“少年人,留下一只手,你就可以走了。”

“老匹夫,要我的手,拿你的命来换”少年人强忍着气海翻腾,冷冷的说道。

“找死!”一声爆喝,又是一股劲风,比之刚才更添杀气,

“少爷快走!”挡在少年身前的大汉,一把将其推了出去,手中大刀全力朝着富商劈了过去,只见宽厚的刀背瞬间碎裂开来,劲风直接拍打在他的胸口,一只手深陷进大汉的胸口。

见此,少年转头就走,几个腾挪,便翻出了院子。

富商一脚踩在大汉的头上,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看看能不能追上,摸清路数。”,几个黑色身影顺着少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原本蜷缩在墙角的丫头,也被人带了出来,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富商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你祖孙二人也算可以团聚了,我佛慈悲。”说话间宽厚的手掌拍向丫头的天灵盖。

“嗖!”夜色里突然想起异响,富商一偏头,一支短箭擦着额头飞过,看着深入地面的弩箭,富商的心中顿生寒意,他知道这是军中劲箭,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只是片刻,富商已经将全身真气提到最高,而同时,院子外面的夜色里,传来声音“你们可以走,把孩子留下!”

“敢问是哪路好汉?”富商冷冷问道,而回答他的是夜色里袭来的箭雨,只是片刻,院子里只留下不到十人。

“走!”富商脸色阴沉,带着身下的众人跃墙而出。

丫头摊在地上,脸色惨白,由心底散发出来的恐惧,让她已然无法保持清醒,当那少年的身影,隐约间出现在面前,她便昏了过去。

少年正是李怀,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惨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已经让他快要吐出来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即使是作为将军府的三公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尸体,而且大半还是因他而死,心中自然不会平静。

李怀强忍着胸中翻滚的恶感,走到了丫头的身边,端详着她的脸,见对方只是昏了过去,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少爷,还追么”说话的是将军府的护卫,叫李朝年,李府的护卫教头,夜色里走出了十几个同李朝年一样打扮的兵卒,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劲弩,他们都是军中老兵,来将军府中做护卫也都有些年头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城中杀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脸色惨白,强忍着呕吐的少年公子。

李朝年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李怀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李贺的近身护卫,而对方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数年过去了,纨绔子弟越发的不听管束,直到那次大病以后,对方才安分了起来,但依旧是每日的闲逛和玩闹,直到今夜,对方找到了自己,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

他认识了那个名叫李怀的纨绔,而李怀也认识了这个李府中的护卫教头,李怀给他将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还记得自己震惊的样子,直到对方讲弓弩拿了出来,他才确定对方不是在玩笑,之后的半个时辰里,李朝年才了解了少年所有的布置和安排,心中更是感慨虎父无犬子。

今夜的行动,李朝年本可拒绝,但是那半个时辰的谈话,让他决定将自己的前程压在少年的身上,他确信今夜只是一切的开始,少年不会永远只是个纨绔少爷。

“不用追了,等消息吧,李教头先让人把丫头送回府。”看着丫头安然无恙,心中的恶心感才稍稍舒缓,“留下几个人将院子的尸体都处理一下,把那个人给我留下。”他指了指死在富商手中的大汉。

李朝年点了点头,几个人麻利的收拾起来,而消息也很快传了回来……

城南的小巷子里,几个黑衣人在一名富商的带领下翻墙而入,院子里还有十几个短衣打扮的脚夫,见富商回来,其中一个管事略感惊讶。

“堂主,人没抓到?”他看富商身后,出去几十个兄弟,只回来不到十人,可见事情已经出乎意料。

富商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的杀气,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他们都知道面前的这位堂主在江湖上的外号“笑面佛”,如今脸上连笑脸都没有了,可见怒气之盛。“带着货走,这里的水太浑。”

不一会十几辆货车已经在门口一字排开,富商和手下都换上了短衣打扮,看着眼前十几年大车,富商神情严峻,本想着出来用他们换条财路,却没想还没等交易,就出现了这么多意外,心中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然而当富商踌躇的时候,转头看向远处的街道,一个少年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那是一张显得有些稚嫩的面孔,月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更显冰冷,在富商看来这绝对是衣服诡异的画面。

“撤!”几乎是在他下令的同时,他已经运气向后腾挪,看着黑夜里飞出短箭,那是比小院中更加密集的箭雨,如同夏日的暴雨一般重重的拍打过来不留一点空隙,之后是第二轮,第三轮……直到第五轮箭雨过后,少年的身后走出了手持弩箭的士兵。

这个院子是在九叔的信中提到的,所以李怀早早的就布置下了十台机弩,那是将军府的私藏,被自己硬是要了出来,因为九叔的资料中提到了富商,人称“笑面佛”的高手,虽然不知道有多高,但李怀觉得十台机弩足够了。

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李怀的脸色更加惨白,李朝年挡在他的身前,示意他跟着自己,在车队的最后面,富商还喘着气,毕竟是有武功的人,虽然背上中了数箭,但依旧活着。

“你到底是谁!?”忍者剧痛,他朝着少年方向喊着。

李怀拍了拍李朝年的肩膀,小声说了几句,就走了过去,“你可以走,货要留下!”少年语气平和,语气不容置疑。

虽然这些货是山上的根本,但是也比不了自己的命,再说有来有往,富商相信自己暂时的退让,总有找回来的时候,到时候不仅要货,还要命!“好!”富商冷冷一笑,准备起身离开。

“山水有相逢,前辈走好!”少年远远一拱手,显得豪气十足,只是在富商看来,终究是个雏而已,正在他准备拱手回礼的瞬间,眼角看见几个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台弩机齐射,五个兵卒手持箭弩从街道两侧的房顶上射箭。

要是自己往日,绝不会没有察觉,只是今天多次意外,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加上少年说的诚恳,他竟然疏忽了。

箭雨过后,富商一脸惊惧的倒在了地上。

李朝年走上前,一刀砍下了富商的脑袋,仔细看了看,就扔给了身后的士兵,自己走到了李怀面前,“是笑面佛,北边独龙岗的四当家。”

李怀点了点头,口中喃喃的说道“独龙岗,有些耳熟啊。”

第六章 缓风波

小院中自由一片静谧。(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两个老人正在槐树下喝茶聊天,谈论的内容自然是几天前城中夜色下发生的冲突,街面上其实已经流传出了几个版本,有的说是盗匪之间的内斗,有的说是官军的绞杀,还有的说是江湖侠客的任意妄为,无论是何种版本,都没有联系到李家的那外纨绔子。

“老尚,你的这位小友,着实有些狠辣,竟然真的带人将他们全都杀了。”

“老九,那还不是你给他的信号,什么笑面佛,什么独龙岗,他自然要全力应对,至于这结果倒也是让我吃惊了不少,和他下棋,只觉着他箭走偏锋,却没想到做起事来也是如此锐利,不留后患,倒也是个能干事的。”

“哼,不仅能干,而且会干,你知道么,当夜他就将独龙岗所有的货物都送到了我这里,说是给我的报酬,我内卫做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年轻人,要不是他的身份,我都想收到门下了。”

“你倒想的美,他好歹也是李贺的儿子,西北镇守将军的小儿子要成了内卫,这事情可要比杀几个人更轰动。”

两个老人就这么随意的聊着,像是在聊一间平常的事情,只有一旁的袁姗姗脸色有些惊奇,她虽然对那也的事情有所耳闻,可是内情也是今天听两个老人的谈话才了解的,她实在没办法将那么血腥的事情和那位文质彬彬的书生联系起来。

“不过动用了军械,事情还是要告诉李贺一声,我已经让人给他送了信,详细他已经知道了。”九叔抿了抿茶,一旁的尚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何尝不知道九叔的意思,区区几把军械,以内卫的名义也就按下来了,之所以将事情透给李贺,无非就是不想让李怀置身事外,不能让他从事情中撇出来,自然以后也可以用他,这很无赖,却是最直接的办法。(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只怕李怀以后都不想再和你联系了。”老人笑着说道,“切,我这是看他可造之材,现在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我才给他条路,他感激我才是。”

而在烟水楼中,几位年轻人也正在谈论这类似的话题,都是孔孟之后,对于这打打杀杀的事情本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听消息,其中死了一个江湖名宿,大家才来了兴致,加上盈红袖最喜欢这些江湖事,几个书生才谈的起劲。

“这笑面佛是独龙岗的四当家,在江湖上有些名头,一身横练功夫很是不错,近身少有敌手,这次也是独龙岗上有批要紧的货,他才出的山,却没想到死在了这里。”

“哪是什么要紧的货,我听说了是他们独龙岗的大当家龙啸天怕他做大,所以才设计除了他的。”

“这可不对,衙门里的仵作看了,他的手下有不少都是被弩箭射杀的,那可都是军械,山贼怎么会有?”

“他们可也不是一般的山贼,剿了几次,可是越做越大了,周边几个县城都被占了呢,官军根本不敢靠前。”几个人说的都是街面上早就传开的消息,盈红袖越听越没意思,再看董小宛,此时正和陆青云站在远处的水榭,聊着什么,陆青云的脸上挂着笑意,而董小宛则是安静的立在他的身边。

“陆公子,这是你可知道些什么内幕?”盈红袖凑了过去,陆青云是太守家的公子,而且通过几日的相处,她发现对方和太子似乎也有这关系,所以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些不一样的消息。

其实,刚才几个书生的谈论,陆青云都听见了,之所以没有多说,实在是他不能说,因为关系着那我九爷,一旦沾上他,就说明事情是机密,不能被拿到明面上谈论。

“姐姐,你就不要问了,能说,陆公子自然也就说了。”董小宛有些嗔怪的说着,引得盈红袖一个不快。

陆青云见状,呵呵一笑,用手沾着水在廊柱上写了一个‘内’,两个女子冰雪聪明,顿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而陆青云的脸上自由得意的笑容。

而整件事情中最主要的参与者,李府三公子,则是完全躲在了家里,第一时间将货物交给九叔,就是让他帮忙善后,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是隐隐能感觉到不简单,而且对方直接将货都手下,足以说明了自己的猜想。

至于李朝年和他手下的护卫,则被李怀要到了自己手里,李贺不在家,自然是李怀母亲做主,儿子的一点要求,她也就答应了,而且她觉得这也是孩子上进的表现。

而之后几天李怀的表现也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李怀每天都会跟着李朝年学习一些军旅上的事情,甚至参加护卫们的操练,他提出的一些练兵之法,更是得到了李朝年的肯定,两方讨论之后,就在李府施行开来。

看着演武场所的各种训练器材,李朝年的心里越发的笃信李怀绝非池中物,加上上次事情的处理,他相信一旦李贺要是知道了儿子的表现,一定会吃惊不小。

这天早上,两人又在演武场上慢跑,“李教头,你说那笑面佛的功夫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从那天的来看,他确实是个高手,要是一对一我打不过他。”李朝年不敢吹嘘自己,毕竟对方虽然被自己砍了脑袋,但能在乱箭之下留下性命,可想功夫确实了得。

李怀点了点头,自从那也以后,他见过了笑面佛的功夫,就对这个时代的功夫起了兴趣,上辈子只会些太极之类的拳脚,如今见到能飞檐走壁,开山裂石的真功夫,自然感兴趣,他也想着自己能有那样的一身功夫。

“不过纵然他一个人所向无敌,也是无用,千军万马面前都是一样的,一个人杀不了,就一百个一千个的杀,再说还有弩箭和火炮,杀他也是容易。”李朝年怕李怀真去练什么武功,在他的心中,这个少年是要做万人敌的。

“呵呵,我知道的,教头你也教我些功夫吧,能自保就行。”李怀也知道,个人勇武实在是鸡肋,而且自己要练成那种功夫,只怕是来不及了,毕竟已经十六了,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了。

李朝年点了点头,两个又跑了几圈,就看见其他护卫已经在远处列阵了,李朝年别了李怀,去训练队伍了,而李怀则是回到了小院,翠萍准备好了热水,洗漱的时候又对少爷早起跑步的事情提出了抗议,李怀只是呵呵一笑,惹的丫头一个劲的不高兴。

吃饭的时候,王嫂将早饭送了进来,在她的身后,是那夜送回来的丫头,神情好了很多,丫头很懂事,翠萍知道她受的苦,所以一直很关心她,两个人早就成了姐妹。

“丫头,你也要帮我看着公子,他总是早早出去,早上的露水重,要是生了病,夫人会责怪我们的。”翠萍说着领着丫头走了过来。

李怀一边喝着稀饭,一边从王嫂的手中接过糕点,看着两个走了过来,“你们也来吃啊!”

见少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翠萍终于还是拗不过,倒是丫头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低着头走到李怀面前,王嫂将包子放在她的面前,就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三个。

丫头小小一口咬在包子上,要是几天前她一定会高兴的笑出声来,能吃上包子,可是足以让她幸福的事情了,然而,现在她却只能留下眼泪,应该那些亲人都不在了。

看出丫头的伤心,翠萍忙靠过去,轻声安慰着,“今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爷爷吧,今天是他的头七,给他送几个包子如何?”丫头有些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少年和蔼的笑容,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暗暗的下了决心,可以为他去死。

第七章 秋风起

秋天的风里总是带着一些萧瑟,要不然如何带着一树的浓绿,如何在人的心里留下一点哀伤,逝去的生命,安静的躺在尘土之下,只留一块碑,一堆土供活着人思念和回想,丫头本是烂漫的年纪,却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面,父母被埋在了比这更远的山里,为了让爷孙两个人逃走,他们和几个年轻男女挡住了山中的强人,爷爷将丫头紧紧的搂在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他以为这样,那些惨叫和哀嚎就能远离怀中的幼儿,却不知道,孩子什么都能听见,她知道父母用自己的生命换了她的命。(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当一老一少形如枯槁,终于来到了这座安静的小城,老人靠着手艺养活着孩子,本以为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却在一个夜里,都被染成了血色,丫头其实并不明白老人为何死,难道只是因为一个陌生汉子倒在了自家门前,对方就冲了进来,胡乱的搜查了半天,老人带着孩子本想逃离,却被人从后面一刀砍中,之后就是几个人挥舞着刀胡乱的砍了几下,而丫头自己则被人装进了布袋,之后又传来了打斗声,但丫头的眼里只记得老人一脸的惊恐,和院子里倒在血泊中的佝偻的尸体。(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秋风溅起泪水,丫头哭的很伤心,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想痛哭一场,也许这样才能忘记父母,忘记爷爷,忘记所有的悲伤和痛哭。

“公子不去劝她,她哭的太厉害了。”翠萍看着跪在坟头哭泣的丫头,脸上亦是泪流满面,这个世道,谁又比谁真的好多少呢?

李怀摸了摸翠萍的头,“让她哭会吧,人总是要发泄出来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却劝她,她的亲人被人杀了,而自己也杀了人,同样是杀人者,又如何却开导一个受害者呢?

哭声就这么回荡在荒野里,消散在秋风瑟瑟间……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坐在马车里,往城中的方向驶去,自从祭拜完了,车厢里三个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少爷,能教我武功么?”丫头突然开口说着,表情严肃,李怀一愣,之后也就明白了。

“如果你是要报仇,我可以告诉过你,他们都死了,你以后的生活我会……”李怀话还没说完,就见丫头的神情更加决绝。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不想再成为累赘,任人宰割。”李怀看着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翠萍,示意她劝导一下。翠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喜欢丫头,但是她也能理解丫头,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恐怕也……

“丫头,以后和姐姐一起,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翠萍试着安慰道,丫头转头看着她,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翠萍不禁有些心寒。

“哎……”李怀不由长叹一声,“我回去会和李教头说的……”话音刚落,三人就感到马车一晃,车夫一声闷哼,歪向了一边。

惊慌中,一把雪亮的宝剑缓缓的挑开了车帘,三人看到的是一张俊俏的脸,只是那眼神比剑更冷,翠萍惊恐的扑向李怀,挡在他的身前。

“是你!”丫头首先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张俊俏的脸,虽然记忆中他出现在夜色里,但是她能认得出,“你要干什么?”丫头的脸上满是怒气。

而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李怀,四目相对,剑光微寒,“我兄弟的尸首呢。”

“哼,人都死了,现在才来找尸首是不是晚了点。”李怀也认出了对方,语气轻蔑,正是那也逃走的少年,或者应该说是少女,长得如此俊俏,自然是女扮男装。

“我再问一遍,尸首呢。”少女语气冰冷,当日她逃脱后夜里就潜了回来,本想着伺机报仇,却意外目睹了富商被杀,还看见了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而院子里的尸体也早已被人收拾干净了。

“我知道你是谁,我能杀了你。”少女冷冷的威胁,丫头和翠萍的心瞬间一紧,“我只要我兄弟的尸首。”

“尸首?烧了。”李怀淡淡的说着,少女的剑直指他的眉心,“骨灰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我也没人知道。”

“少爷!”怀里的翠萍颤抖的看着剑尖紧贴着少年的前额,心被纠在一起,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骨灰我可以给你,但是她的爷爷该找谁要?”李怀看着少女,两个人对峙了片刻,少女还剑入鞘。

“你跟我走吧,我会护着你。”这次是和一旁的丫头说,声音显得温和不少。

丫头摇了摇头,“他是我的恩人。”

“那你好自为之。”少女不再看她,转头看向李怀,意思很简单,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有你就够了。

李怀却是有些呆了,这就是你的交代,人家死了亲人,你就这么说两句就完了?我可是杀了那么多人,你呢?屁事都没做成一件好吧。他算是明白了,有些话还是自己说吧。

“她需要一位师傅,我府里没有女师傅,你教她,只要她能自保了,你的情就算还了。”李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两个女子又互相看了看,却都是摇头。

李怀郁闷了,他那夜见过少女的武功,和那富商交手也是不落下风的,应该是个高手,而丫头既然想学,那就她最合适了,欠人情,教起来才会用心。

“而且,我有事需要你帮忙,独龙岗,我想你知道吧。”李怀杀了笑面佛,抢了他们的货,他相信这些江湖人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毕竟是山上的头面人物,总会来人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少年看着少女,在少年的话语中,女子的脸变得更加寒冷……

当马车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马车上除了李怀,翠萍和丫头,又多了一个叫梁招娣的女子,当在马车上知道了少女的名字,李怀是使劲憋住笑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有如此武功的,满身煞气的女子竟然有如此‘质朴’名字,可见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多么的根深蒂固。

梁招娣自然和丫头住在了一起,丫头是李怀新添的女婢,而梁招娣则是他为婢女请来的师傅,有个名目就行,谁也不会真的来和李怀计较。

在外人看来,李家三少爷又开始了自己浪荡的生活,美人在旁,金屋藏娇……

第八章 闲来有诗

金秋白露,正是知己好友围炉赏景的好日子,掖县城北侧的山岭上,有一片枫叶林,林中有一庭院,名曰红霞山庄,与这满山遍野的红叶倒也般配,这小院是城中首富月满金的别院,平时到也闲着,可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用来举办红叶诗会,随着月家的壮大,诗会也是越来越有名声,今年太守公子和上京同窗的到来,更让诗会出了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真正的诗会是从掌灯时候开始,但是跟多的才子佳人则是早早的倒了枫叶林,特别是出生贫寒的书生更是早早的就在山庄周边集会了,大家都想借着这个机会一展所长,在达官贵人和地方乡绅的面前大大的楼一把脸,却也不是为了争那诗会头名,毕竟头名只有一个,只要能出了名,得到大人们的赏识,对自己就已经极有好处了。

“残阳红霞,秋艳潇潇,尽寒霜色流丹。”一少年负手而立,倒显几分孤傲,周边几个也都是年轻文人,对于他的句子,都是连连称赞。

少年淡淡一笑,“只是有感而发,还没有想的后手,献丑了。”先前少年已经吟了一首“枫叶晚秋”得到了众人的好评,这时候再出这句词,已经赢得了周围人的肯定和赞赏,他的脸上虽是淡淡的笑容,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请问,是不是刘晔,刘石清公子?”一个小厮对着少年拱手问道,少年转头看向对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正是在下。”

小厮双手送上一份请帖,“公子作的‘枫叶晚秋’,我家老爷极是喜欢,特地请公子入山庄一叙。”

刘石清接过请帖,嘴角微微上翘。

步入红霞山庄,沿着游廊慢走,楼阁水榭,雕廊画栋,庄外红霞漫野,庄内确实繁花似锦,一片春意,穿梭其中,刘石清顿感春意盎然,跟着引路的小厮走了一会,却见庭院中,一簇火红色随风舞动,竟然是一颗百余年的枫树,粗壮的树干足有五人宽,而树杆更是如花一般,四散生长,火红的枫叶布满树杆,竟将整个庭院占去打扮。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看到这棵枫树,刘石清的心里顿时有些激动,往年他都只能在山庄外远看这片火红,今日终于来到了眼前,顿觉有些怅然。

“公子请在这里稍后片刻。”小厮领着刘石清落座于一角,送上茶水点心就离开了,刘石清看向四周,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想来也都和自己一样吧。

“石清兄?”一人从后面走来,原来是刘石清在县城里的同窗,名叫刘修元,本就是熟人,两人自然而然聊在了一起,从他的口中,刘石清才知道此次诗会与往年的不同,原来本地第一才子唐元和几个相熟的才子组了个诗社,名叫沧浪社,原本是几个才子自发的团体,以文会友,倒也文雅,可是前几日,陆太守之子陆青云带着他上京的同窗也组了社,叫青云社,两日前在董小宛的一次茶会上沧浪社的一位名叫李宏的才子和青云社一位名叫庆奎的才子斗诗,互不服气,竟是斗出了火气,连累的两个诗社也都参与了进去,最后在董小宛的调节下,两方决定在今年的红叶诗会上一争长短。

听到这里,刘石清点了点头,唐元他是知道的,却是有才的,但是陆青云回乡后也做了几首诗,有些功底,加上是两个诗社的文斗,胜负还真不好说。

想来今晚定是龙争虎斗,自己要是能露个脸,好处自然也是不少,刘石清的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其实和他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将军府中,丫头正在练习剑法,梁招娣将一些基本剑招交给她,并告诉她其中要点以后,就不再管她,只是偶尔的看一下,以便直到,其他时候则是不知去向。

远处的树荫下,李怀慵懒的躺在长椅上看着书,一旁的翠萍看着丫头练剑,“玥儿,累了就休息一会”,翠萍看着丫头练得辛苦,总是在边上准备了一些茶点,玥儿的名字是李怀取的,丫头也喜欢。

“今年的诗会,少爷去么?”翠萍看着李怀问道,她记得前几年的诗会,李怀都被李贺关在了府里,就是不知道今年会如何。

“恩,和父亲说好了,晚点去,尚老和九叔都要去的,我和他们一起。”李怀继续看着书,随口说道。

“那……少爷准备诗了么?诗会总是要写诗的,你第一次去,万一有人让你写,你可要准备好啊。”翠萍虽然没参加过诗会,但是从别人那里也打听知道,诗会上的很多佳作其实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虽然也有即兴的,但是那也能称得上佳作的却是寥寥,更多的则是已经有了腹稿,得了机会表现出来的。

“诗啊?!”李怀这才想起来些诗的事情,想想自己还真不会,原创肯定是不行了,不过照搬还是可以的。“恩,要准备一下,总不能出丑是吧。”说着他坐了起来,让翠萍给他拿了笔墨,支起一个小桌就开始写了起来。

翠萍看着少爷临阵磨枪,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担心,那些才子都是满腹经纶,而自己的这位少爷的才学她是找到,从小一起长大,家里请的私塾,都被他气跑了好几个,加上是个庶子,也就没有人逼着他非学不可,弄得到现在,就没写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见李怀冥思苦想,一旁的翠萍不由得苦笑,“好了好了,你别看我了,看着我都不会写了,玥儿练得差不多了,你去陪她。”身边有人,李怀更是想不起来了,打发着翠萍离开,他才又俯在小桌上,穿越到这个时代,时间上的混乱,唐宋两个最华丽的朝代的缺失,倒是给了李怀留下了许多可以摘抄的名篇,只是这些要是真的写出来,只怕当时就要吓着人,所以他才有些纠结,到底该写哪一首呢,而且还要合情合景,不禁有些头疼,想到最后,他索性多写了几首,用来应付。

“少爷在写什么呢?”

“写诗啊,晚上要去诗会呢”

“公子写的一定是最好的。”

“就你嘴甜,希望如此吧……”翠萍和玥儿两个人看着李怀俯在小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小声议论着,玥儿本就是感恩于李怀,所以觉着他做的一切都是好的,而翠萍则是更多的担心,甚至想着要不要找人代笔一下。

而就在两人谈论的时候,梁招娣轻飘飘的落在了李怀身后,见多方没有反应,像是在写什么东西,下意识的身子前倾,朝李怀身前瞄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写的真是……

感到身后有人,李怀急忙将写好的稿子盖在手下,回头一看,正看见梁招娣盯着自己,“怎么偷看?”

“哼”梁招娣不屑的将头一转,脸上一板,冷冷的说道,“他们来了,已经进城。”

李怀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将写好的稿子一整理,给了翠萍,“帮我收着。”说完就跟着梁招娣急匆匆的走了。

翠萍一大量手中的稿子,竟有十篇之多,不由得有些乐了,想到公子的才学,一下子写了这么多,看来这些诗的质量堪忧啊,再看上面的字更是歪七扭八的样子,不堪入目,“哎……”长叹一声,带着诗稿和玥儿一切回了房间,准备帮着誊抄一遍,如果实在不行,只能找人代笔了。

第九章 注定风华有人识

院子里,老槐树上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老人和少年在下一盘棋。(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鱼已经来了,看来还挺凶猛的,您有把握把他们一网都打上来么?”说话的自然是李怀,而和他对弈的老人却不是尚学。

“哼,老夫打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老人锐气十足,内门的九叔,虽已迟暮,却自由一股杀伐之气,轻落一子,嘴角挂起一抹冷笑,“且看老夫天罗地网。”

李怀嘿嘿一笑,能有专业人士出手,他自然是乐得清闲,这也是他敢于招惹那帮强人的底气。

经过一天的预热,倒了晚上掌灯时分诗会已然热闹纷繁,虽然李贺将军奉命出征在外,但是有了陆太守的坐镇,而且有尚学等一众宿老的参加,诗会的分量倒显得更重了。

和众人事先预料的一样,沧浪社和青云社从一开始就互不相让,各领风骚,其中不断有好诗好词出现,引得众人纷纷叫好,诗会的现场众人都是跟着激动不已。

以尚学为首的一种文人乡绅对于各个才子的精品佳作更是不惜夸奖,并将好的诗词交给在坐的几位佳人,直接吟唱出来,其中董小宛,盈红袖等或歌或舞,更是带动了整个文会的气氛。

“唐元的这首《清秋》用词清丽,算是上乘之作了。”

“陆公子的《山行》也是今晚的佳作,两人可谓旗鼓相当啊。”几位颇有名望的名宿正在讨论着诗会上佳作,而一旁的尚老,则是优哉游哉的喝着酒,对于几人的讨论更多的是点头和报以微笑,在他扫视人群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李怀的身影,只见他正躲在角落里,和一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这不是石清公子么,好久不见了啊。”李怀偶然间听到对方的名字,看他还算顺眼,就自顾自的靠了过来。

“这位公子是?”刘石清自然是想不起有这么一位朋友了,一脸疑惑的看着李怀,“石清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以前我们在那谁家不是见过面么。”

……

李怀一阵解释,终于将对方给弄糊涂了,刘石清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只觉得是自己忘记了,感到不好意思,竟也和李怀熟络了起来,不觉间已经称兄道弟,甚至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一众好友。

“这小子,还真是能扯。”远远看着李怀与对方熟络的样子,尚学的心里不禁感到一阵腹诽,虽然不知道李怀的文采如何,但是和几位宿老的交谈中已经知道这李怀在当地并不怎么出名,只有一个纨绔的称号而已,现在和几个书生谈笑风生,显然是忽悠人家。

“姗姗,你去把他给我拉过来。”尚学对身边的袁姗姗说道。

袁姗姗秀眉微蹙“师傅,你这是?”

“你叫他过来就是了。”尚老呵呵一笑,转头和其他几个老人说话去了,袁姗姗没有办法只能起身穿过人群朝着李怀走了过去。

今夜城里的四大坊里出名的花魁都来了,而其中盈红袖,董小宛等自然受到书生的瞩目,但是随同尚老而来的袁姗姗一出长就瞬间吸引的大半的眼球,她的身份是尚老的学生,自由一股文秀之气,加上高冷的表情,更是惹得许多书生的议论和注意,心中更是暗暗称赞其为袁仙子。

她本就是很多才子注意的重点,一举一动自然也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但见她缓缓穿过人群,来到几位年轻书生面前,原本还是觥筹交错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那说的最是欢快的年轻人也转头看向了她。

“老师让你过去。”袁姗姗清冷的声音,让众人的心都是一颤,而少年只是叹了口气,“姗姗,就让我在这吧,那里实在是没意思,我都不认识。”

袁姗姗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如此亲昵的称呼,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语气更加冰冷,“这里的人,也不见得你都认识,快和我走”

看她生了气,少年才起了身,回头朝着刚刚谈笑风生的几位一拱手,“几位对不住,下次有空再聊。”说完小跑两步跟上袁姗姗走了,只留下众人惊讶的脸庞。

袁姗姗领着一位少年回到了翩然而去,顿时引得众人一片议论,而当两人出现在尚学的等名宿的面前,众人更是感到惊讶,诗会开到现在,这还是第一位被尚学指明要见的人呢,还是由袁仙子直接带过去的。

“他是谁?”

“没见过啊?”

“看着像是将军府的那位。”

“将军府?李家老三?他也来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李怀的身份,毕竟在城里也算是个有名的纨绔,虽然最近活动少了,但是还是有人记得他。

刘石清这才知道刚刚和自己品茶论诗的人竟然是那将军府的三公子,心中除了惊愕更多则是气愤,想来自己是被他给忽悠了半天。

“怎么才过来?”尚学有些责备的看着李怀,对方全是浑不在意的样子,“李怀见过尚老先生。”

看着对方一副谦谦公子的样子,尚学心里一阵好笑,平日里和我下棋,也没见你这么懂礼。“好了,这几位都是文坛宿老,过来打个招呼吧。”说着也不等李怀反应,就将他拉到了几位老人面前,让他一一行礼。

虽然只是简单的介绍和行礼,但是在陆太守等一众宿老的眼中,尚学的举动定然是另有含义,李怀的父亲毕竟是带兵的,而他本人却是没有什么名气,两者联系起来,大家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尚老背后的那位。

诗会从来就是大家拉人结派的最好场所。

等着一一都见过了,李怀已经是有些腰酸背痛了,就落座在尚老的身后,靠着的自然是那位袁仙子。

“姗姗,你师傅真不是好人。”李怀小声说着,一旁的袁仙子微微蹙眉,“李公子,家师这可是帮你出了名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我需要出名么?我就想当个闲人好不好,再说了,你再看看那些老头,一个个笑里藏刀,可有一个好相处的?哎……”李怀继续抱怨道,“只怕过了今夜,我那带兵的爹就要发愁了……”

袁姗姗听着对方的话,心里一阵无语,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上进的人,心里更是大大的鄙夷了李怀一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本就冰冷的脸更加冷漠了。

只是她虽然看不少李怀,自由人想着要从他这找个好处,很快沧浪社和青云社的文斗就一平局握手言和了,文无第一,大家你来我往,最后一笑了之,本就是双方都喜闻乐见的,也是共同的利益,面子有了,谦和忍让的美名也是有了,何乐而不为呢。

两方才子共饮一杯,而月家主事人也当众宣布将今晚双方才子写的佳作合订出册,就叫霜叶诗集,更是赢得了陆太守等一众乡绅的赞赏,可谓大大的出了一次名,只怕诗会后,月家的声望要更胜。

直到沧浪社里一位才子举杯走到了李怀面前,事情才又出现了波澜……

第十章 风华初显,波澜起

“李公子,在下孙维良,字育德。(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说话的是一位年轻书生,有些黑廋,身上的藏青色长衫略显老旧,但也干净合身,一双浓眉微微上翘,更显双目有神。

李怀本在自酌自饮,被他这么突兀的一说,顿时有些愣住,“我们认识?”

“今日初见,不过李公子的风流我却是早有耳闻的。”孙维良语气平和,浓眉下一双大眼却是直直的盯着李怀,弄得他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哦,很高兴认识,喝一杯?”李怀为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自己则是一饮而尽了。

孙维良本就是认真的人,见对方好爽,自己也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未及开口,李怀已经给他又满上了,轻飘飘一句“公子随意啊”,自己又是一饮而尽,一连几次,孙维良脸上黑里透红,已然有了醉意,再看李怀则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还喝么?”李怀为他斟满酒,微笑着说道,孙维良摇了摇头,退了一步,身子有些颤巍巍,“公子好酒量,在下实……在下自愧不如。”转身不稳,竟是坐在了地上,引得众人一阵窃笑。

“你也真是,不愿作诗,就不作呗,非灌人酒,你看看都喝成什么样了?”尚学一直在旁边看着,让人将喝醉的书生扶了起来,有些责怪的看着一脸微笑的李怀。

“哼,竟是些小聪明。”袁姗姗看着李怀给书生灌酒,不让人家说话,心里就有气,再看他一脸假惺惺的笑容,这气就更胜了,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就欲起身离开,却偏偏听到李怀的叹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句话,轻飘飘从他口中说出,却在众人的心中惊起了波澜。

袁姗姗踌躇了片刻,又重新坐好,脸上怒气渐消,瞥了一眼,依旧是那慵懒的样子,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没有那么讨厌了。(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好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一声大喊,倒是引得所有人纷纷观望,原本就是一脸醉意的孙维良,正听到李怀的两句诗,竟是引起了心中的共鸣,不由得大喊了出来。

他挣脱了旁人的搀扶,一把抓住了李怀,将他拖了起来。“李公子,既然有此佳句,就当与大家分享,快快说来。”

尚老和袁姗姗离得最近,先是一惊,后面却不阻止,都是存了心思的,至于在场的几位书生更是要看看这位李公子的文采,自然是跟着起哄了起来。

李怀心里这个纠结啊,自己随口一句竟然造成这样的后果,真是始料不及了,可是他哪敢就这样盗版诗仙的名篇啊,这是要惹祸的。

就在他推脱的空隙里,院门外匆匆走进一名黑衣大汉,推开众人,直奔李怀,正是李府教头李朝年,小声在李怀耳边说了几句,李怀脸色不由一沉。

“尚老,事情有变,我要去九叔那看看。”见他神情,尚老点了点头,让人领着他走了。

“师傅,这是怎么了?”袁姗姗有些不解,她隐隐的感觉到李怀身上神情的变化,“还不是那个倔老头,非要拖他下水,现在倒好,出了乱子还要人家去收拾。”

“您的意思,他加入内卫了?”袁姗姗自然知道九叔,只是没想到那个慵懒的人竟然真的和内卫有了关系,要知道那虽然是天子直系,但是平日里都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名声并不怎么好,一个将军公子,年轻书生真要是和内卫有了牵扯,自然也是要遭人非议的。

“那倒没有,他只是做了个局,你九叔本想借他的局做事,现在看来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尚学解释了几句,他其实知道也不多,“怎么?是不是想不到?”

袁姗姗却是有些吃惊了,他知道九叔的脾气,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现在竟然让他做局,可见至少是觉得李怀可用了,这已经很不简单了,毕竟内卫是圣上的直系,旁人擦不上手的。尚老简单的和陆太守等人做了个解释,几个老人倒也没多想,只是陆太守也是有些惊讶的。

诗会继续,可是有些人的心思却也是不在这里了,袁姗姗看着身边的酒杯,心里总是有着疑问,而同样的疑问也围绕在董小宛的心里,几次见过那人,都觉得他不想表面看的那也闲散,而今夜他随口说的两句诗,已经胜过他人的许多了。

而此时的李怀正端坐在疾行的马车里……

“那几个人的武功不错,虽然入了局,但是内卫的人却没法马上将他们拿下,两方都伤了不少人……”李朝年赶着车粗粗的将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李怀,李怀听着,心里却是有些后悔,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武功,明明中了埋伏竟然还是出了变故,李怀略一思索,又询问了一些细节,并做了一些吩咐,李朝年一边说着,一边听着,马车很快就到了城北的一片民房前,拐了弯,进入了一座黑漆漆的小院。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都是黑衣打扮,身上有伤,有几个更是断了手脚,血躺了一地,再往里走,正屋里九叔和几个人正坐在里面,都是一脸的严峻。

“来了。”看着李怀进来,九叔让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李朝年从外面拿来了纸和笔,放在李怀身边的茶几上,然后转身离开了,“九叔,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就在隔着两条街的一间两层小楼里,几个劲装打扮的汉子正在自顾自的包扎身上的伤口,小楼的院门被几张桌椅顶住,院子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尸体,显然已经没有了生气。

二楼里,几个人正在说话,“二姐,出不去了。”一个精壮汉子提着钢刀站在一位妇人面前,态度恭敬。妇人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鸳鸯刀,屋子里的众人脸色阴沉,一时显得有些冷清。

“和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沉默中一人喊道,零星的有人附和,但更多则依旧是沉默。

妇人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环视众人,“兄弟们跟我二娘下来寻仇,没想到中了套,是我二娘对不起大家。”她朝着众人一拱手,脸上满是愧疚。

“二娘说的啥话,四哥也是为了山上的兄弟才丢了性命,我们为他报仇本就应该,二娘见外了。”精壮汉子急忙劝慰道,身后众人也是点头迎合。

“他是我兄弟,血脉相连,他死了我报仇本是应该,但是大伙却不应该把命丢在这,当家和军师本是不同意我来报仇的,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没想到还是中了狗官的埋伏,二娘该死啊。”

屋子里的众人都是抬头看向她,女子四十多岁,由于身怀武功,身形倒是袖长,只是多年的江湖打拼让她的神情更显沧桑,平日在山上她对山上的人多有照顾,很多兄弟的亲眷都是她帮忙安顿的,这次下山报仇,当家和军师止不住,大家想着二娘平日的好,也就跟着下来了,却不想,进城没多久就发现了尾巴,几次撕杀下来,才发现对方的不一般,要不是这次出来的都是山中好手,估计早就被对方灭了。

女子的仁义和愧疚,很自然的就感动了众人,家人平日里的相处,众人也终于不再沉默了。

“二娘何必如此,咱们兄弟都是刀口上过日子的人,谁身上没有几条性命,这次为了四哥也为了二娘,赔上这条命也不冤,再说了这次是着了道,那又怎样,这些个人虽然有些本事,但是也奈何不了咱们,要是真拼了,他们未必能留下我们。“精装汉子一脸的豪气,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也渐渐有了松动,再想想几次交手的情景,众人的心中已经大定了。

二娘和精壮汉子相视一眼,眼中都是闪过一丝微笑,既然如此,我们一起杀出去,我相信大当家和军师会来就我们的……

第十一章 风华初现,波澜变

“所以,目前为止,你们只是单纯的将他们困在了那个院子里,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人数,内部分工,长相特征,甚至连他们是男是女都模棱两可?”

李怀看着宣纸上的笔记,一脸惊讶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这些人都是久经考验的内位头面,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估计都已经成百上千,然而,今天他们却突然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手段在这少年的眼中竟是如此的漏洞百出,众人就这么被一个年轻人质问着,这些内外的老人却没法反驳,甚至是发脾气,不仅仅是因为少年所说确有道理,更重要是九叔还未说话,他就坐在那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老人表情麻木,除了远在上京的那位内卫头领,内卫之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凌驾在他的上面,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人敢放肆,而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双眼紧闭,在座的内位知道这位老上司阴沉的表情代表的不仅仅是愤怒。

他们注意到,老人将手中的茶一饮而进,如饮烈酒,燃心裂肺。

“好了,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就是真的做的不好,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教,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在李怀一连串的质问以后,老人终于还是开了口,原本尴尬的众人稍有喘息。

李怀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宣纸重新铺展开,手中的笔重新沾墨,在几个名字下重重的点了几下,“安排我已经做了,我让府里的卫士过去了,那几个人显然只是诱饵,他们有后手,我想在我进入这里以后就开始了,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李怀的语气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九叔双目微睁,众人也是一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数据是不会错的,人性也是不会错的,九叔你要明白,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下面说的话才是重点……“

老人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李怀在发布命令,而他只是直直的盯着李怀,任凭他指挥自己的属下,他的眼神中似有疑惑,这年轻人让自己感到了心寒……

城西的柳巷外的小楼,“大哥,一切都如军师所料,货都在院子里,守卫撤了大半,是时候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夜色里一位中年人站在窗前,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闪着光亮,原本清冷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二娘那里是不是让人通知一下?她们……”说话的是独龙岗三当家,虎背熊腰,一身短衣打扮,国字脸上满是络腮胡。

“三当家,大当家自有打算,二娘那里都是好手,一时半刻不会有事,既然是饵,自然要等鱼儿咬实了才行”中年人身边一位羽扇轻摇的文士,原本就惨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冷峻。

三当家一听,面露焦急,虽说去的都是好手,但也架不住内位群狼,等他再想开口,却见中年人已经缓缓转身。

“军师所言有理,三弟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等这边事情了了,二娘那里自然也就没事了,你快下去准备吧,要速战速决。”中年人语气坚决,见三当家迟迟不动,他的眼神中渐露狠色,低沉的吼了声“狗子”对方见他动了怒,这才悻悻的带人离开。

屋子里只剩两人,“妇人之仁啊。”文士摇了摇扇子,面露微笑。

“都是多年同生共死的兄弟,自然是有感情。此事过后,我自会给兄弟们一个解释。”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脸面露不忍。

“大当家仁义,是我失言了。”文士面露惭愧,中年人却是微微一笑,一双手扶住对方,“军师看的是全局,何错之有,一直以来都是军师运筹帷幄,要不哪有兄弟们的今天。”

“当家言重了”文士和中年人相视一笑,情谊更盛,两人正是独龙岗当家龙啸天和军师齐文都。

“大哥,军师,院子破了!”去而复返的三当家一脸的喜悦。

“哈哈,大事成矣!”龙啸天长出一口气,“军师,走,去看看。”说着大步离开屋子,朝着那所漆黑的院子走去。

而在相隔两条街的地方,撕杀也到了末尾,妇人脸上满是血迹,发鬓凌乱,脸上更是惊恐,手中的鸳鸯刀只剩下一把,要不是几人护着,她该早死了。

“二娘快走,快走啊!”当在她身前的人嘶喊着,一边格挡弩箭,一边推她后退。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这样!”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直到挡在她身前的众人都倒在了血泊中,她才重重的栽倒在地,脸正砸在一滩血里。

她想不明白,原先的交手,自己和众兄弟还是游刃有余,片刻之后,对方如同换了一般,几阵箭雨,几次阵型的冲突之后,就是兄弟们的哀嚎和求饶,而对方只是挥刀猛砍,再砍,

她的脑海中还记得军师和大当家的话,‘以饵诱之,找到真正主事之人’,可如今兄弟都死了,为何还不见后手?

当她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只见一男子正低头打量自己,“领头的在这!”他朝身后喊了句,“你也真是可怜,被人卖了都不自知,呵呵,蠢娘们??”

只感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崩溃,之后就是一片混沌与空白,孙二娘不由的嘶吼起来,直到后脑传来阵痛。

同样的感受也发生在龙啸天等人的身上,那夜色里突兀的火光瞬间将整座老城都照亮,所有原本涌动在黑夜里的血腥厮杀,因为那宅子里燃起的大火而被迫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刚以雷霆手段攻破的院子,苦心谋划的一切,还有兄弟们的性命,竟然都付诸东流。龙啸天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狰狞,那被大火吞噬的院子里,十几车的货都在燃烧.

“走吧,大当家,事已不可为,这大火一起,定然引来官兵!”从院子里扯下的人,在齐文都身边聚拢,众人开始撤退,龙啸天虽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了,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火中的院子,小声啐了一句,“疯子”

院子是内位临时的仓库,里面放着的自然是从笑面佛手中得来的十几辆货车,内位留在这里的人手本就不多,所以撤的也快,只是在刚接到放火的命令时,不免也是有些惊讶的,好在最后还是果断执行了,以至于后来与独龙岗的人交手后,火势已成,众人这才从容离开,看着身后的大火,和已经退去的追兵,几个人的脸上才长长出了口气。

“回去告诉九爷,货都烧了,贼人也撤了。”领头的内位吩咐道,自己则是带人守在原地,看着漫天的火光,他的心里满是对九爷的敬重,毕竟是老江湖,手段就是厉害。

只是他不知道,让他敬重的九爷此事也正远眺着这里,“小子,那可是近万两的东西,你这一把火,要是烧错了,罪过可不小。”他的身旁李怀正在喝茶,神色如常,“已经烧了,还能怎样?”

院门外李朝年走了进来,“公子,事办妥了,抓了几个。”

“九爷,你这有审讯的地方么?”李怀走到老人面前。

老人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这就要审?”

“对,难道还要让他们休息?”看着李怀认真的样子,九叔的笑容渐渐收敛,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到

“邱凉你带几个人,审一审那几个活口,你们都听他的。”老人指了指李怀,李怀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带着李朝年离开了屋子。

老人看着少年的背影,脸上再次挂满了诡异的微笑,喃喃的说了句“有意思。”

一切都发生在不到两个时辰里,却让老人看到了一个少年的城府,他不禁想到也许这个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第十二章 风华初现,波澜平

本该深沉的夜色,因为一场大火而显得格外躁动,黑色和红色浸染在一起,让人感到不安,而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夜注定不眠……

昏暗的屋子里,妇人刚刚醒来,后脑的阵阵疼痛,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一切,而当她看向四周的时候,只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里,摆着一张长长的旧书案,书案上摆满了卷轴,油灯正挂在书案的上面,一个锦衣少年借着灯光,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显得认真而忙碌,他的身后是两个一脸冷漠的侍卫。[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你醒了?”少年放下一个卷轴,又从书案上拿起了另一个,只是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缓缓起身的二娘。

少年身后的侍卫送上了一张饼和一碗水,就放在她的面前。

“你先吃点东西,都忙了一夜了,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但还是能让你吃东西的,快吃吧。”少年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妇人只是皱了皱眉,一夜的拼杀,自然是饿了,而如今的情形,自己也就没什么好顾忌,她大口的吃喝起来。

但是她的双眼始终盯着书案后的少年,她始终想不透,这是要审讯?就这么一个孩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内卫?还是衙役?”妇人吃饱了,双脚无力,应该是被点了穴,她便只是直起了身子,却见对方依旧低头写着。

另一个侍卫将几个卷轴放在自己的身前,上面写着几行小子。

“你识字么?如果不认识就让他们念给你听,那上面有几个问题,都很简单,你回答完了,我们再说。(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她展开卷轴一看,询问的都是姓名,家乡,在山上的地位等等,妇人皱眉,心中怒气顿生,将卷轴撕了个粉碎,“要杀就杀,我什么也不知道!”

一声脆响,妇人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红肿,侍卫单手掐她的脖子,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一样,就知道杀人?只是几个问题,你回答了就好了,你知道他是谁?”少年用笔指了指侍卫,二娘的眼珠跟着转了过去。“他是内卫的,外号分筋错骨手,他最喜欢就是骨头硬的人,因为他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硬骨头都给敲碎,现在我给了你们一个温和的方式,你回答这些问题,我让他们手下留情,要是你配合的好,或许就可以回家了。”

少年的语气平和,说的极其诚恳,二娘的脸因为喘不动气而越发的红紫,笑容也变得格外扭曲“来啊!你当老娘是雏么?!”

少年低下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屋子里传出了骨头敲碎的声音,之后是撕心裂肺的哀嚎。但这哀嚎不是女人的,而是男人的。

“你干什么?”妇人的脸上先是惊恐,之后是愤怒。

“我知道他是你的手下,他很配合,他本来不用受苦的,可是就是你的愚蠢,他要受苦了,他废了一只手!”

“年级轻轻就如此歹毒!你是疯子!”妇女朝着少年咆哮。

“大姐救我!救我!”被砸断手臂的男子哭的更是凄惨,只有少年的声音依旧平和,看着妇人决然的眼神,他又低下了头。

“咔哧”

“啊~啊!”另一条手臂被硬生生折断,骨茬穿透了皮肤,男子用头撞着地面,已经哭不出声,只是张着嘴。

“住手啊!快住手!冲我来!”妇人的声音变得嘶哑,眼睛肿充满了血丝,要不是自己的双腿失去的知觉,她一定冲上去,咬死那个少年。

“只要回答几个问题,我不需要你出卖谁,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行了,他还有两条腿,你还可以考虑。”少年没有抬头,书案前的卷轴将他挡在了后面。

侍卫一脚将男子踢倒,然后开始扭动男子的小腿,男子再次开始了哀嚎,“大姐,救我,救我!我媳妇刚怀了娃啊,我不能死……呜呜……”

“住手,住手吧!”妇人的眼中泪水已经流了出来,她知道失去男人的女人会多么的凄惨,她想着绝不出卖山上,只回答无赶紧要的就好了。

其他几个牢房里,相同的一幕都在发生着,一连二个时辰,犯人被要求不断的回答问题,很多都是重复的,或是看上去无关紧要的,比如头领的名字,周边的村庄,山上的伙食等等,配合的自然愿意写,不配合的在受刑或是经历了妇人一般的事情后,也会写一些。

作为内卫里精通审讯的邱凉,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一开始只是因为九爷的命令,所以才配合对方,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这个少年的手段和心机竟然比自己更是老辣,比那些刑狱多年的人更是狠毒,在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卷轴,少年竟然逐一翻看,抽丝剥茧一般,从里面挑出有用的东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将写满小子的本子放到书案上。

“这个你给九叔,后面的事情,我想他知道该怎么办。”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能看到血丝,身后的侍卫递上热毛巾,他将毛巾捂在脸上,睡着了。

邱凉随意的翻看了几页,越看心里越是吃惊,越看越觉得后背发凉,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老上司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少年了,他没想到收货会如此巨大。

半个时辰后,少年再简单对邱凉交代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牢房。

黎明前的黑暗,城市开始苏醒,空气带着少许微凉,走出了昏暗而血腥的牢房,李怀的脸色惨白,原本华丽的衣服上沾着泥土甚至还学有血迹,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想着自己亲手做的事情,他不由得冷冷一笑。

“少爷!”李朝年将马车赶到了他的面前。

马车上有棉被,李怀用棉被裹着身子,闭着眼睛,昨夜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法入睡,那些尸体,那些哀嚎,还有那些愤怒和挣扎都围绕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也学是自己的灵魂适应了这个身体,也适应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他现在只想将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马车停下了,李怀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不由一愣……

第十三章 风华初现,佳人有情(一)

烟水楼的早晨略显慵懒,自从盈红袖入住以来,时常有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在此聚会,楼里的姑娘本就有才情,自然也会出席,如此一来,烟水楼不免夜夜笙歌,早晨也就起的晚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昨夜的红叶诗会,沧浪社和青云社的才子们各展风华,佳作名篇更是出了不少,虽然城西的大火让诗会早早的结束了,但是意犹未尽的才子却相约到了烟水楼,盈红袖和一众姐妹自然又是忙到了后半夜,只有董小宛一个人托病,早早的睡了。到了今早起来,她见盈红袖一身的酒气,身上还穿着衣衫,也不盖被,就那样躺在自己的床上,心里又气又好笑,也寻不到丫鬟伺候,只能自己到院子里打了些清水洗漱。

“咚咚”后院的小门处有人敲门,那里是楼中妈妈为方便贵人出入而设的小门,外人很少敲。

天色刚亮,楼中的小厮也没过来,董小宛见敲个不停,自己便走了过去,透过门缝,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略感疑惑,但还是开了门。

“李公子,这么早,是有何事?”董小宛轻轻打开门,见对方脸色发白,神情有些拘谨,身上的衣服又沾着些尘土和杂草,显得有些狼狈,脸上不禁带上了笑。

李朝年自然是认识董小宛的,怎么说对方也是名动一方的才女,他急忙上前说道:“董姑娘,我家公子昨夜有事,在外忙了一夜,你也看了这实在是有些狼狈,直接回府有些不便,我看着天色,其他地方也没开门,就想看看你这里是不是方便让我家公子洗漱休息一下,换洗的衣服,一会家里就有人送来,麻烦姑娘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李朝年说的极是客气,董小宛微微一笑,再看他身后的李怀拘谨的样子,心中更是好笑,竟然带着自家主子来这里洗澡的?

见董小宛没有拒绝,李朝年微微一拱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公子,却见李怀板着脸看着自己,“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就不能找个客栈,再不济澡堂总可以吧?”

“那种地方怎么能和这里比,少爷累了一夜了,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吗。”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几句,李朝年呵呵一笑,跳上马车,赶着车就走了。

李怀的心里顿时有种被噎住的感觉,这李朝年想来还是将自己当成浪荡公子了,就想着让自己高兴了。

“公子不进来么?”门里传来了董小宛的声音,李怀心里不由一动,长出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董小宛住的静月小筑和前面的院子分割开来,平日里除了几个丫头,一般的下人是过不来的,今天李怀来的早,下人们都还没有起,要不是昨夜董小宛休息的早些,现在也是没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漫步在雕花长廊上,只有两侧树梢上偶有鸟儿的鸣叫,还有阳光透过树叶在长廊上留下一条条明亮的线条。看着伊人施施然步行其间,清风拂过,带起点点芬芳,李怀的心里莫名的有了宁静之感。

忙碌了一天,李怀也确实是累了,脱了衣服便将自己浸在了热水里,看着房间里的装饰,想着这里也是常给客人用的,自己倒也能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董小宛的房间里,盈红袖依旧懒在床上,面前放着数张写满诗词的文稿,董小宛进屋时,她正依着靠枕一页页的翻看,见董小宛回来了,故意将文稿藏到了身后,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就像是怕被人抢了糖果的孩童。

董小宛浅浅一笑,“姐姐,都什么时辰了,哪有你这样赖在别人床上的?”再看她护着身后的文稿,便又调笑道,“知道那些稿子你得来不易,没人和你抢,你自己收好了就是了,快走,快走,去你自己房里看。”

说着就要赶她下床,两姐妹又是嬉笑打闹了一番,直到董小宛告饶,盈红袖才笑着离开。刚一下楼,正看见董小宛的贴身丫头香月,向她打听着哪里可以沐浴,香月想着自家小姐最是爱干净,盈姐姐虽是小姐的闺蜜,但也不好让她用小姐的东西,便将不常用的一间浴室指给了她。

盈红袖倒也不用她跟着,自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了,走了几步回头让香月从董小宛那找几件换洗的衣服给自己送来,香月一边答应着一边上了楼。

而等她上了楼,正看见小姐半依雕栏,身上只是披着青罗外衣,阳光正洒在她的乌黑的长发上,倒更映出乌丝下雪白的肌肤,趁着脸上那一抹微笑,恰似二月娇艳如梅。

“小姐想什么呢?莫不是昨晚也得了好词?”香月昨晚没去诗会,只想着能让自己小姐展颜一笑的,定是哪位才子的好词了。

董小宛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到臂下,竟越发的笑出声来了,引得一旁的香月也是跟着咯咯地笑,“小姐,到底怎么了?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

董小宛好不容易收了笑,心里却是想着早上见李怀局促的表情和尴尬的样子,而自己上一次见他则是他被打破了头,都是这般的狼狈。

“好了,你这丫头是越来越多嘴了,快去收拾吧。”董小宛佯装怒色,香月则是吐了吐舌头,转头进了屋子,却是不多时传出了一声惊呼,“呀!小姐这不是招了贼吧!”

董小宛想着屋里的样子,无奈的说道:“胡说什么啊,盈姐姐昨夜喝多了,我就把屋子让给她了,下楼的时候没见她?”

“哦,见了……见了”香月闹中想起早上盈红袖的样子,再看看这一屋子的狼藉,倒是点了点头,想来能把屋子糟践成这样的,早起的样子也该盈姐姐那样才对。

“对了,小姐,盈姐姐让我帮着拿两件换洗的衣服,你知道她都放哪么?”

“就是最里面的柜子,都是她的衣服。”

“对了,我上次还有两件衣服忘在了浴室里,等着一起给我拿回来。”

“她没去你的那间。”

“没去那,那她去了……”董小宛忽然直起身子,有些惊慌的看着香月,香月手里拿着衣服,一见小姐的表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想是自己做错了,“怎么?我是怕你不高兴,所以……”

“你不会是她姐姐去了西边的那间吧!”董小宛的脸色已经有些惨白了,香月愣愣的点了点头,“也就那间可用了。”

“坏了!”董小宛急忙起身,冲下了楼,而就在此时,后院的小门外,马车上翠萍正拿着李怀的衣服走了下来。

第十四章 风华初现,佳人有情(二)

“我要杀了你!”

“求你放了我吧!”

……

哀求声在夜空中想起,再往前走,已是尸横遍野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里依旧咕咕的冒着鲜血,流淌着,汇聚着,站在其上,只感觉被鲜血浸染的大地越发的泥泞,双脚渐渐深陷其中,有风吹来,刺骨的寒意深入骨髓。[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李怀猛的睁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在浴盆里睡着了。水已经凉了,只是心里的寒意比这水更冷,该是自己还没有适应吧,杀人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那些被压抑的恐惧和彷徨终于开始显现了。

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李怀的面前……

“啊!”门内门外两人同时惊呼了起来,李怀随手拿起木飘朝着人影扔去,一声闷响以后,就看见门口躺着一个女子,在她的身边散落了一地的白纸。

直到此时,董小宛才带着香月和翠萍赶到,只看见盈红袖昏倒在地,再看屋子里,李怀已经整个人躲进了浴桶里。

翠萍倒也不管别人,看去看了自家公子,帮着李怀换好了衣服,几人再一阵忙碌将地上的盈红袖抬回了董小宛的屋子。

看着她额头上的伤,想着她多半也是一时给吓晕的,也不好让外人知道,几个就只好先照顾起来,上了冷敷,让她躺在床上,见一切安好,董小宛的心这才放下,回头见正看见一样长出一口气的李怀,想着刚才两人惊叫的样子,两人都是憋不住笑了出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翠萍和香月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样子,翠萍还好知道自己公子就是个讨女子喜欢的,而香月则是有些吃惊的,她知道自家姑娘性子淡,少有这么笑的,不由得多看了李怀几眼。

“真对不起,董姑娘,给你惹麻烦了。”李怀止了笑,一脸歉意的说着。

董小宛看了看盈红袖,又看了看李怀,扑哧一声又是笑了,“你俩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李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由的而又是一笑。

屋子里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两人又是说了一会话,都是关于红叶诗会的,董小宛还是很在意李怀随口说的两句诗,不由的又是追问,想着能得个全篇,李怀推脱说是记不得了,等以后有了一定告诉,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档,盈红袖到是醒了。

一睁眼,正看见一旁的李怀,略一思忖,就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原本还有些惨淡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指着李怀就是嚷“好你的登徒子,光天化日竟敢调戏……”

话说一半,就给一旁的董小宛捂住了嘴,她是知道这个姐姐的李怀,重来就不是吃亏的主,真要是让她开了骂,只怕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再嚷嚷出去,才是真的坏了名声。

盈红袖呜呜的说了几句,也反应了过来,挣看董小宛的手,有些嗔怪的看着对方,“都是你个死丫头,招了他回来,也不和我说!看我出的丑!”

一旁的香月不想自家小姐招不是,急忙将事情解释了一边,加上翠萍的佐证,盈红袖这才算是消了气。

“我的诗稿呢!”突然又想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诗稿,那可是她花了一夜的时间,一杯杯酒喝回来的。

“不就是几首诗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泡了水了,早看不清了,再找几个人重写就是了。”翠萍早就看不惯盈红袖,见对方如此在意几篇诗稿,不由的讥讽了几句,李怀怕再起争执,急忙用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翠萍这才退了回去,而盈红袖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哪受的了这几句冷嘲热讽,又是气的满脸通红。

“你懂什么,你跟着个有些少爷,不愁吃穿,又怎么知道我们的辛苦,外面说我是才女,花魁,可要是没有那几首词,撑着门面,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看的起?你懂什么?!懂什么?!”盈红袖说着说着,眼里竟然带了泪,董小宛自是知道她的苦,忙着拭去她的泪,让她躺下,“好了,不要哭了,姐姐可不是那软弱性子,再说她不懂你,你也不要和她计较。”

“我是和她计较么,我是和自己计较,和命计较,我拿那几首诗词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名么,不就是为了能搏个好命么!”说着泪水又是止不住,最后更是整个人钻进了背里。

看着她哭的伤心,翠萍的心里也是难过,她也不是真的看不起对方,只是看对方一时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才故意奚落的,没想还真是说中了对方的伤心处。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翠萍低着头靠向李怀,看着一屋子女子都是哭哭啼啼的样子,李怀也是一阵无语了,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先宽慰一下翠萍,“好了好了,不哭了,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道个歉,以后再补偿就是了。”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

翠萍从怀中取了几张诗稿,正是当日李怀写的,她想着李怀诗会能用,便自己誊抄了一遍,一直带在身上。

“公子,这些都是你上次写的,你看看能不能送她?”翠萍虽然只是个丫头,但也是从小给李怀伴读的,而且天资本来就不错,所以诗词歌赋懂得不少,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公子写的诗词是真好的,而诗词对于文人来说胜于黄金,她也不好自作主张。

看着翠萍希冀的眼神,李怀的脸上不由的抽搐了一下,这可是盗版,传出去万一遇到正主,可是要吃官司的,“我这也是背人家的,比不让那些才子的,还是不要献丑了。”说着就要将翠萍手上的文稿抢下来。

却没想到原本还在被子里捂住脸哭泣不止的盈红袖,一下子从床上起来,先一步将诗稿给截了下来,本是想要嘲讽几句,却只是一上眼,心就是一沉。

看着盈红袖脸上表情的变化,董小宛担心她再口不择言,急忙上前想将稿纸要下来,可是还没等她靠近,就听见对方又是“啊”的一声狂叫。

“莫不是疯了?!”董小宛和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见对方手舞足蹈的样子,更是将一旁发愣的董小宛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城北的小院里,一场清洗已在酝酿,就在李怀离开牢房后不久,邱凉就将李怀给予的小本子交到了九叔的手上,看着老人脸上铁黑的颜色,他自然知道又要死人了。

之后的事情倒也是简单了,内卫在掖城中的所有人员都被击中到了院子了,老人一遍翻看着小册子,一边讲作业的情况解释给众人。

首先自然是情报收集的不利,关于对方的情报竟然有大部分都是错的,人数错了,底子也没摸实,其次是人员调动不及时,在发现情报有误后,没有第一时间调动人手将对方打下去,而只是简单的困敌,导致对方可以从容的施展后手,最后自然也是最重要的,内卫之中竟然有叛徒,九叔所说的大多都是本子的提到和归纳的,只是有些数据上的分析,他也不是那么的明白,所以只讲重点。

但是,老人知道,这个叛徒必须死,而且就要死在现在,死在自己的面前,在场的所有内卫都是出了一身冷汗,他们都听说过九叔的手段,叛徒要是被找出来,也就罢了,要是找不出来,老人再动了真怒,这一院子里百十口人,估计都要受罪。

好在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注意到,老人在看手中的册子,里面自然有关于叛徒的一切。

“张顺,刘思成,李涛。”老人说了三个名字,内卫李自然空出了三个圈子。

老人合上了册子,转身回屋,院子里有风乍起……

第十五章 名曰‘太白’

酒楼里,青云社和沧浪社的几个青年学子正在聚会,在红叶诗会结束后的半个多月里,这些青年文人已经聚会了好几场,一开始是评论诗会时比较出名的几首诗,进而谈论起当世的时事,自然少不了热情和声讨,几个人倒也是易趣相投,几次下来相互吹嘘,相互理解了。夜夜小说网mht.la

而今天,月家承诺的诗集终于是出版了,就叫《红叶集》,取的正是诗会的名字。对于任何一个文人来说,出书都是一件流芳百世的大事,两个诗社自然也要好好的庆祝一番,陆青云,唐云等一众在诗会上出名的文人自然是要出现,而像刘石清和孙维良这样有幸有诗作收录在诗集中的人,更是要来的,毕竟为的就是一个名。

酒楼之上,有人正在大声朗诵着《红叶集》中的诗作,每朗诵一篇,在坐的众人都要赞扬一番,其中自然少不了吹嘘一下作者用词之精妙,意境之高远了,念了十几篇,在坐的文人都是渐有醉意了。

而就在中场休息的时间里,靠街的巷子里,传来了女子清丽的声音,”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一首诗就这样突兀的闯了进来,就像是滚热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清水,清水微凉,却能让油锅炸响……

一时间,酒楼上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只是众人的心中已经开始翻腾,侧耳倾听,直到声音渐弱,也是一时相对无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陆青云环视众人的表情,本是精通应酬他,想起刚才的诗,再看看手中的诗集,竟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惨然一笑,喃喃自语“有诗如此,如之奈何”

众人听着,也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突然,有人急急的下了楼,正是诗会上与李怀拼酒的孙维良,只是片刻之后,见他带着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回到了楼上,丫鬟的怀里正抱着一个画轴。

这孙维良性子如此,一定是要将事情弄清楚的,所以才急忙下楼寻人,倒也真让他寻到了,这才被他连拉带拽的带到了众人面前。

丫鬟见一屋子的文人,心里不禁有些慌张,倒是陆青云认出了对方,正是董小宛的贴身丫鬟香月,两人见过几次,香月很快也认出了对方,微微一施礼,“陆公子。”本就是清丽佳人,虽是丫鬟身份,但主子也是出名的才女,众人自是不敢小看的。

陆青云笑着走了过去“香月,刚才你念的诗,何人所做?是不是你家小姐?”

香月摇了摇头,面露犹豫之色,想起小姐出门时的叮嘱,心里一阵懊恼,怎么偏偏让他们听见了。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文人相轻的事情屡见不鲜,董小宛也知道李怀在本地文人中的风评不佳,往日的浪荡公子,突然会写诗了,还是这样的佳作,只怕麻烦比欣赏更多。

奈何,当日盈红袖一见这些诗稿,就是喜欢的要命,说什么也不撒手,僵持了半天,李怀也只能无奈的同意了,只是最后说了句,尽量不要外传,传出去也不要露他的名,倒是翠萍留了个心眼,给董小宛留下了一个‘标记’。

“怎么?不是?另有其人?”见对方不说,一旁的孙维良却是先急了,追问着了两句,香月只是低着头,看的他心里着急,从香月手中夺下了画轴,他想着这诗肯定在画轴上,上面定然有落款,一看便知了。

香月见画轴被抢了,顿时急了,想上去要回,却见陆青云一脸微笑的挡在身前,自己也不好再向前了,心里顿时感到委屈,陆青云一边笑着,一边劝慰:“香月别恼,他们也就是一时兴起,看看,就还你。”

香月知道这陆公子是太守之子,也不好顶撞,只是眼里转着泪,一脸的焦急……

趁着这个空档,孙维良早已将画轴在桌子上展开,众人聚上一看,画自然是董小宛的手笔,不少人都是常去烟水楼的,对于董小宛的丹青自然熟悉,画的倒也简单,就是一白衣青年在月下饮酒,董小宛只用了几笔就勾勒出一位偏偏少年郎,白衣长衫,风流儒雅间透着一股洒脱,众人都是啧啧称赞,再看画的一旁,果然有诗,正是香月吟唱的,名曰《月下独酌》,再看落款处只写着“太白”二字。

“太白?何许人?”孙维良不认识,再看众人,也都是一脸茫然,掖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文人的圈子里只要是有些名气的,大家多少都能听过,除非是那些常年隐居,或是初到这里的。

众人再看字体,显然也是出自女子之手,虽算不上大家手笔,但也是娟秀,想来这‘太白’应该是位女子吧,一想到这,所有人都是长出一口气,似乎一间重要的事情宣告了结束,相互一看,都是满脸春风。

见次情形,香月朝着几人嚷道:“几位可看完了?要是看完了,就请还我吧,小姐特地嘱咐了,这画不能有失。”孙维良这才一脸歉意的将画轴双手奉还。

香月接过画轴,对方毕竟是文人,也不能打不能骂,只能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连带着对陆青云也是冷眼相对,也不与众人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等着香月下了楼,陆青云板着脸看着孙维良和他身后的众人,“这下好了,得罪了她,以后看你们怎么和董姑娘解释。”

众人一楞,旋即都笑出了声,董小宛本就有才女,才情俱佳,而那‘太白’想来也是如此,要是能和这样的佳人有了关系,众人自是乐在其中,就是被打骂了两句,那也是一段风流韵事啊,一时间陆青云的一句话,再一次让众人的心情高涨起来,酒楼里又是一阵吟诗作对……

只是可怜了将军府的李怀,莫名其妙就成了众人追求的目标而不自知,而更让他头疼的是今早收到的信,父亲李贺亲笔写的家书,说是家书,出了开篇的几句问候,更多的则是对李怀的训斥和提醒,洋洋洒洒千余字,字字严厉……

第十六章 一封家书

李怀的母亲王丽华本是府里的丫鬟,因为一直照顾着李怀的奶奶,老夫人临终前让李贺将她收入房中,李贺遵从了母亲的意志,收了王丽华做妾,一个丫鬟能为妾,已是福气。[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而自从觉知自己有了身孕,王丽华就主动搬回了掖城,住进了将军府的祖宅,一住就是半生芳华,而李贺与其原配刘氏还有一儿一女,都在上京,数年前刘氏病故,长子李恒前随父出征,才女李彩儿留在了上京搭理家业。

华朝动荡,李贺常年在外征战,能来看他们母子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了,几年来虽是一家人,却也少有往来,李怀的记忆力,对这位父亲的印象也是很淡,对哥哥姐姐更是毫无印象。

对于清早能收到李贺的家书,李怀是有些吃惊的,待到看了里面的内容,除了大半页的训斥和警告,就是让自己安分些,等战事稍歇,就让他去上京入书院学习。

自己是个庶子安分守己倒也应该,这去上京学习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要委以重任?李怀有些郁闷,看来自己的浪荡生涯就要结束了,对于这一年的安逸生活,他是真的放不下。(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晚些的时候,李怀将家书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母亲,当然其中的训斥和警告则是能省就省,而当王丽华听到李贺要让李怀去上京的时候,她的神情微不可查的有些颤抖,“好了,你这几天就好好的待在家里,等你父亲来了信,你就去吧。”留下一句话,王丽华就去了卧房,不在管他,让李怀的心里微感失落,本以为母亲平日里溺爱,不会这么容易让自己走,也学和父亲讲讲情,也就可以留下了,却不想对方竟然没有一丝留他的意思。

而在另一座院子里,两个老人也在看一封信。

“这下你可高兴了吧,李贺可是动了真怒了。”屋子里,尚学和九叔相对而坐,他将一封书信放在九叔面前,尚老的脸上满是苦笑,与之相对的是对面的九叔,眯着眼一扫信上的内容“我说嘛,早就给他透了消息,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哼。”

九叔一脸的嘲讽,“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怕他个小辈?对你还算是客气的,你知道他发给上京的公文里,是怎么说我的么,说我误人子弟,将他儿子都给带坏了,陛下那里可是狠狠的告了我一状,你看着吧这两天陛下的斥责就该到了。”

老人说的轻松,似是根本不将一切放在心里,内卫是皇帝的爪牙,只要不是犯上作乱,其他再大的事情在陛下那里都是小事。尚学自然也知道这位内卫老人的依仗,那是与当今天子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信任,一个将军的愤怒又如何能撼动。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人家儿子可是帮了你不少,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再说了,李怀那就是不想让他爹知道,你倒好直接将事情写在了纸上,还特意让人送去,你就不怕李怀回头找你麻烦?他可不是吃亏的主。”

“我就等着他来呢,这小子现在学聪明了,躲着不出来,我让人找了他几次,他不是醉了,就是睡了,比我还无赖三分,如果真要是把他气来了,我正好让人拿了他!”九叔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让对面的尚学一阵无语。

不一会,九叔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你看看,这是他那夜写的,看了这个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生而知之,年级青青就如此老辣。”

尚学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也是眉头紧锁,相对其中的内容,他更在乎的是里面的表格和分析,“这是那小子写的?确实非同一般。”

九叔点了点头,“,何止如此,我手下人看着他写的,还说了他审讯的过程,可谓是闻所未闻啊,我那手下也是善于刑讯的,事后却是对那小子佩服的五体投地,直说不敢招惹。”

尚学看着手中的册子,沉思了片刻,“看来,对于他,我们还是小看了,不过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是个能用之人。”尚学说道此处,两人均是点了点头,“李贺让其进京,想来也是看到了儿子的可用之处了。”

“是啊,陛下这两年迷上了长生,很多事情都不过问了,时局动荡,你我也要早作打算啊。”九叔话语冰冷,眼神略显黯淡。

尚学自然能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已经风光了大半辈子,自然希望善始善终,只是如今的华朝沉浮不定,那庙堂之上的椅子,最后属于谁?谁又能预言?

“如果,我没猜错,李贺年前就会让李怀去上京了。”尚学吐了一口气,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天冷了,战事一缓,他也就有时间见见这个便宜儿子了。”

“怎么?还要来个父子团聚?呵呵”九叔笑了,撇了一眼尚学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会是想让那小子出席大朝试吧?怎么看,那小子也不是状元命啊。”

“你这老滑头,说什么玩笑,状元就一个,他就是真有满腹才华,也轮不到他,你忘了大朝试都是陛下亲自主持,而今年可是太子一力承担的。”

听着尚学的话,九叔的脸上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果然还是向着你的学生。”

“你还有心来管我?自己手下都收拾好了?要是让上京的那位知道出了这种事……”尚学话说一半,就见九叔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知道自己说了对方的痛脚。

“哼!”内卫里竟然出了叛逆,这是绝不能外传的,李怀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尚学也知道了,老人的脸面倒也其次,怕的是手下那几十人的性命不保。

“这事情瞒不住的,内卫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我看你还是在消息走漏之前,想想对策吧。”尚学优哉游哉的说着,全然不顾及老友的心情。

“独龙岗上有的是人头,三颗不够,就多弄几颗,不就是死人么?都死光了,看谁还能说什么!”九叔一脸狰狞的笑意,顿时让屋子里充满了寒意,尚学见老友动了杀机,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微笑。

第十七章 异变(一)

自从收到了李贺的家书,李怀就越发的珍惜现在的时光,每天带着翠萍,玥儿还有梁招娣游山玩水,有时还会约上董小宛和盈红袖,自从上次烟水楼留诗的事情以后,几个人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特别是盈红袖对于李怀的态度有了根本的改变,她的心思倒也不难猜,因为李怀的几首名篇,她已然有了重回人生巅峰的感觉,几次聚会上,她偶尔吟诵一首,就能获得满堂喝彩,‘太白’的诗名一时无两,就连远在上京的几位姐妹也是来信询问,而她自然而然成了‘太白’的代言人。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与其态度一样发生改变的便是梁招娣,一开始只是为了守诺,再加上李怀的说辞,才照顾着玥儿习武,和李怀等人少有交集,可是时间久了,她倒是对这个纨绔子弟多了好奇,她没有经历那夜的杀戮,但是事后从李朝年和府中侍卫的谈话中,多少也听了个大概,再加上上次对独龙岗的争斗中,他的布置和调动,以及善后的处理上,都让她有所参加,对于对方的手段也是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和体会,渐渐的也就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能如此,至少自己回去以后能为山上的做些改变。

总的来说,几个女子虽然都有自己的心思,但对于李怀到都是认真和关心的,这也让李怀更加享受这种被需要和关心的生活了,以至于对很多事情都不再那么上心。

今夜,城隍庙有庙会,李怀特意带上了母亲,顺便也可以烧香礼佛,翠萍,玥儿自然是跟着李怀,李朝年带着府里的侍卫护卫着众人,想着母亲身边缺不得人保护,李怀便求着梁招娣出手了,对方看不得他讨好的样子,就答应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庙会果然是热闹,各式摊位和戏班子将周围围的严严实实,马车驶不进去,一行人只能步行,翠萍和玥儿自然是喜欢这样的热闹,两个人围着李怀叽叽喳喳,一时看看这个,一时尝尝那个,不一会身后的李朝年等人手里已经大包小包了不少,玥儿的嘴里含着糖糕,指着远处杂耍的戏班,嚷着要去看,众人便在这里分开了,李怀带着玥儿和翠萍等人去看杂耍,而王丽华则向着城隍庙去。

“公子真好。”玥儿吐了吐舌头,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了,李怀笑了笑,伸手在她鼻尖一刮,“下次要是再这么淘气,就不带你出来了。”丫头对着李怀做了个鬼脸,转头朝前面跑去,在玥儿的心里李怀已然成为了自己的亲人。

“慢点跑!”看着玥儿天真的样子,李怀的心里也是高兴,亲人死去的阴霾想来是没有再影响到丫头了。“公子也太惯她了,等你去了上京她可怎么办?”身后翠萍悠悠说着,脸上竟是有些愁苦,李怀要求上京的消息,府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而当她从李怀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心里就始终有着一丝担心。

“那就带着她呗,玥儿只要愿意,我自然是带着她一起去的,上京那里我一个人也孤单。”李怀呵呵一笑,翠萍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嗫嚅着小声问道:“只带着她么?”

李怀转头看着翠萍,见对方低着头,一脸羞涩的样子,“翠萍,你不想去么?”

“不,我当然……想……”翠萍一抬头正看见对方的笑脸,旋即明白了这是李怀故意挑逗,心里顿时一阵羞恼,“公子又欺负我!”

伸手要打,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好了,等你找到了喜欢的人,我再让你走就是了。”

感受着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脸上已然有了红晕,再看着对方的笑脸,翠萍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翠萍就想跟着公子。”

两世为人,李怀自然知道少女的心思,可是一来他年龄小,还没考虑这些,另一方面他心里还是保留着前世的观念,不敢妄动。

正在这时,玥儿催促的声音传来,众人又继续向前走去,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刘石清和孙维良,也是来着游玩,正看见李怀众人,也算是认识,这才上来打个招呼,李怀对两人有些印象,便驻足寒暄了几句。

异变就在此时,

首先是觉察出人群人有人注视着自己,眼神似有不善,还没来得及细想,刺客已经拨开人群冲向自己,李怀将刘石清和孙维良推开,自己则是急忙后退,坎坎避过刀锋,但是身形不稳,踉跄几步便摔在了地上。

人群中爆发出惊叫,众人慌忙躲避,李朝年等一众护卫虽然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可是也无法立即穿过人群,再看李怀面前,一个大汉挥舞着钢刀步步紧逼,眼见着就要砍中,直到一个纤弱的身影挡在了李怀面前,正是离着李怀最近的翠萍,只想着自己替公子挡下一刀,她便整个人扑在了李怀怀里。

钢刀划破衣衫,血光乍现,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身体,李怀想不出对方哪来的勇气,去为自己挡刀?还未及多想,身后传来的刺痛,已经让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公子!”听着耳边的呻吟,翠萍睁开了眼睛,正看见李怀惨白的脸色,而自己正被对方紧紧抱住,下意识的,她用力挣脱了一下,手在对方的身后一扯,触到一个口子,手中发黏,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片血红,整个人顿时惊叫了起来。

“啊!公子!”原本的羞涩早被惊惧给冲散了,她急忙查看着李怀的身体,只在后背看见了一片血迹,和被利刃划开的伤口,顿时泪如雨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翠萍本想着用自己为少爷挡下一刀,却没想到最后是少爷救了自己一命,心中顿时愧疚与自责,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再看李怀惨白的脸上,正挂着微笑,“傻瓜,我是男人,要是伤了你,我可要丢脸的,快别哭了。”

“小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大汉还想上前,却已经被李朝年等人缠住,同时,人群中也陆续出现了几个汉子,两方缠斗在了以前,李怀在侍卫的搀扶下后退,对方人数本来就多,而李府的侍卫还要照顾李怀等人,自然束手束脚,渐渐被压制,只能步步后退。

直到梁招娣和玥儿的出现,梁招娣本就是高手,在听到异动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而玥儿也是推开人群冲向这里,梁招娣使了轻功,虽然隔着远些,倒是比玥儿更先一步冲了过来,一出手就砍下两颗人头,玥儿紧随其后,接过侍卫手中的刀,就是拼杀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李怀冲着梁招娣喊着,“这里不用了你,去看着我妈!”李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对方人数虽多,看是显然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

梁招娣略一迟疑,就听见城隍庙方向,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快去!”李怀大喊一声,梁招娣急忙飞身敢去,等她冲了过去,只看见地上躺着李府的侍卫和仆人,而王丽华已经不知所踪……

第十八章 异变(二)

城隍庙遇刺的第二天,邺城内外便已人人知晓此事,李怀重伤,李家老夫人下落不明,对于事情的流言蜚语更是层出不穷,什么江湖仇杀,什么叛军刺客等等,一时之间到成为了整个城中谈论的话题。mht.la [夜夜小说网]

“依我说,定是这李怀平日里放荡不羁,惹了什么仇家,人家这才杀上门来的。”

“我看,多半与北面的叛军有关。”

“我当时就在现场,李怀被吓的屁滚尿流,哈哈哈。”酒楼里几个人谈论着,似乎对方的不幸就是自己最大的快乐,一时高兴,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砰”的一声脆响,一个书生将手中的酒杯朝着这边甩了过来,

“一群泼皮,懂什么!人家可是替别人挡了刀的,你们敢么?!”几个人先是被对方的气势一愣,见他那桌都是些读书人,穿着也是不凡,便也不敢争辩,低头老实喝酒。

“石清,你是说他真的替自己的丫鬟挡了刀?”对面一个为富家子,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在他想来,丫鬟岂能和主子的命一般?

刘石清重新坐下,点了点头,小二重新送来酒杯,他一饮而尽,“不止如此,他……他还杀了人!”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再看刘石清,神情凝重,不似说假。

“当时,我就在面前,他让人先救自己母亲,听到老夫人被劫持了,当即发怒,亲手将一名恶徒的头砍了下来,我当时整个人都呆了。mht.la [夜夜小说网]”众人听着他的诉说,后背也是一阵发凉,平日里只是听戏文里有书生一怒而杀人,却没想到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个人物。

自从城隍庙以后,刘石清的记忆里总是重复出现着李怀提刀砍人的样子,身上的那种狠厉,以及眼神中透出的杀气,让他久久无法安睡,现在想来,将军门下自然和普通书生是有不同的,大概就是在此。

另一方面,众人也在猜测着李府的应对,被劫持的毕竟是堂堂将军夫人,对于邺城百姓来说真是天大的事情,官府的人自然已经到各处去查访刺客的来历,而在李府之内,李怀正在发着脾气。

“我让你过来了么?我让你救命了么!你为什么要过来……”李怀是被人从城隍庙抬回来的,当日他身上有伤,流了不少血,再加上怒急攻心,砍了一个被擒的刺客,便晕了过去。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一睁眼先是对着梁招娣一通臭骂,自从两人认识以来,李怀对她都是十分客气,一是对方有一身武艺,二是,毕竟是个女子,存着怜惜。

可是今天,要不是有翠萍和玥儿拦着,他甚至想要打她,母亲被劫,已经让他近乎疯狂。

前世的李怀因为工作关系,没有怎么顾着家里,等着想照顾家里的时候,二老已经离世了,他一直心存愧疚,现在王丽华对他更是溺爱,李怀自然不想再有遗憾。

“公子,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吧,师傅她也是受伤了,她……”玥儿哭喊着抱着李怀,李怀停了骂,将众人都赶出了房间,屋子里隐隐有哭声,只是被刻意的压抑着。

直到中午的时候,翠萍带着饭去敲门,见里面没有应答,放心不下便推门进去了,见李怀正趴在桌案上,面前铺满了各种纸张,“翠萍,你把梁姑娘找来,还有这信,你给尚老送去,让他转给九叔。”翠萍一愣,急忙接过书信,转身离去了。

等梁招娣进屋的时候,李怀已经穿戴整齐,“刚才对不起了。”

“不……没事。”对于少年的转变,女子有些意外。

李怀上前一步,对着梁招娣就是一鞠躬,更弄得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梁姑娘,我母亲危在旦夕,我需要你的帮忙,此事过后,我欠你一个人情,刀山火海任凭差遣。”

梁招娣没想多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本是自己的疏忽,现在面对李怀谦卑的态度,她实在是无法拒绝,“你说吧,我自当全力而为。”

李怀这才抬起头看着对法,“我府里有二十名侍卫,我将他们都交给你,你们要在两日之内达到独龙岗,我知道你在那里有关系。”

梁招娣看着李怀,沉默了片刻,“你知道是谁做的了?”

“仇人不多,一分析也就清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靠我们这二十人,在独龙岗成不了事,就是用了我的关系,也救不了老夫人。”

“不用你们救,你们只是前站,人我自己会救,有些事情总要做个了断,”说着李怀转身拿起了书案上的几张纸,交给了梁招娣,“麻烦你即刻动身,要做的事情都写在上面了,路上看吧。”

稍晚的时候,城中的捕快送来了太守的书信,原来就在稍早的时候,排出去的衙役带回来刺客的要求,要钱,要人,钱自然是赎金了,五万两,至于人,则是牢房中关押扈二娘等十几个悍匪,而陆太守说的也爽快,李家出钱,扈二娘等人是不能放的。

李怀将书信放进怀里,唤来了李朝年,赶车去了尚学的府上。

翠萍早先送来的书信,尚学已经清楚了事情,第一时间就让人找来了九叔,城隍庙的事情,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本想着李怀是不是需要帮助,却没想到人家这就找上门来了。

“你小子,想造反啊?还想调动兵马?”对于李怀的计划,九叔首先是吃惊,进而是不可思议,“没有兵符,就是太子爷不能调动一兵一卒,你不知道?”

“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谁,就先救人要紧,至于……”尚学想着李怀不是吃亏的性格,这才想着用兵围剿独龙岗,便想劝解几句。

却没想到李怀根本不听,只是追问九叔“没有兵?你手上有多少人?”

两位老人相互一看,“现在只有不倒一百人,独龙岗上可有四五百人,都是算上也不够打的。”

李怀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这些人我都要了,作为交换,半个月,我把龙啸天的人头给你,如何?”

听着少年的话,两位老人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十九章 水蛭而已

“你们真是疯了,竟然去劫持将军夫人,真是要造反么?”中年人怒不可遏,用手指着对方,“你知不知道你惹的不仅仅是李家,还有内卫,那是皇帝的爪牙,你这是再害我!”

“大人,怎能如此说话呢,这几年,我们为您也是鞍前马后,所有的供奉从未少过一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说话的人一脸的谦卑,正是独龙岗的军师,依旧是一身的文人打扮,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正能让两人看清彼此的表情。

中年人看着对方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更是怒气冲冲,“要钱可以,要人不行,内卫正盯着。”

“钱和人都不能少。”

“你!”

“大人,货是从哪来的,我想您也有数,钱自然是不能少的,至于人,山上的兄弟这次折损了很多,如果这些人再救不回去,人心不稳啊。”

两人依旧对视着,久久不语,中年人转身离开,就在他要离开屋子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身后“那天为什么没有杀了那小子。”

文人略带歉意,“失手,下次不会了。”

“好,等我的消息。”中年人举步走出屋子,他看了看院墙上清冷的月光,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可惜,叹了口气,在秋夜里化成了一股白气,借着月色向天空中升腾,只是一阵冷风吹过,白气瞬间消散了,只是留下几声利箭破空的声响。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院子里几声痛苦的闷哼以后,院门被打开,中年人震惊的看着刚刚还在记忆中的少年,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眼前,中年人一脸的惊恐,直到少年举着弩箭走到了自己面前。

“太守大人,又见面了。”少年正是李怀,而中年人则是掖州太守陆川,“您真的以为我会相信几个内卫可以吞下那么大的一批货,他们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

“你不能杀我!”陆川退后一步,当他看着对方的双眼,心中越发的感到寒冷。

李怀方向手弩,“事情本不用这么麻烦,虽然知道您和独龙岗有关系,但那只是利益使然,有了三个内卫的人头,其他人不会再动你,毕竟你是大员,没有更合适的理由前,您是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的同伙太蠢了,他们惹了我,杀了我的人,劫了我母亲,那仇就算结下了,我只能杀人了,您见过杀人么?”李怀的脸上露出笑容,身边有人走了过来,原本还在屋子里的文人也被带到了李怀面前。

“李公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文人整了整衣服,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是谁?”

“在下齐文都,独龙岗……”话说一半,见李怀已经将手弩对准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弩箭已经射中他的眉心,整个人仰面倒在了地上。

自从落草,他以智取胜,在一众武夫里获得了智将的名声,成为了山头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就是今夜被李怀意外捉住,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落的如此下场,多费些口舌,大家谈谈调节,相互妥协一下,最后总是能活命的,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一箭射了过来,没有半点听子说话的意思,直到自己闭上双眼,脸上依旧是不可置信。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陆川的脸色越发的惨白,眼神中的惊恐已经无法抑制,“你个疯子,怎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啪”陆川的脸扭到了一边,上面已经隐隐有些红肿,耳边响起了少年冷冷的声音,很平静。

“陆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识他?你怎么能认识他!”少年将手收了回来,撇了一眼地上,“他是个匪,而您是万人竟然的一州守牧。”

陆川浑身一颤,背后已经湿透。

“你到底要干什么?”陆川强做精神,看着眼前的少年,“王夫人不在我手上。”

“啪!”陆川的脸上又是一块红肿,

少年依旧一脸平静,“我知道这件事情和您没有关系,您是太守,是聪明人,这么蠢的事情肯定不是您的主意,但是我想您也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什么东西,他们就想是水蛭一样,一旦吸附在身上,就不会轻易下来,要想弄掉他们,只能用刀。”

少年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尸体拖出了院子,同时随同齐文都而来的手下都推出了院子,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回答的留下,不回答的直接砍了。

少年指了指被堆在一起的尸体,“大人,今夜,我为你清了几个水蛭,可是你我都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那些人会继续来找你我的麻烦,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今夜发生的事情,他们只会以为是你杀了这些人。”

“你到底要什么!”陆川已经看出了,少年并不是要致自己与死地。

“很简单,你我合作,灭了独龙岗,功劳是您的,我只要他们的命!”

夜风有些凉,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一位是一方守牧,一位是将军庶子,短暂的平静以后,驻定是更为凶险的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城西的小巷里,几个人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院子里稍有声响,四周便有衙役涌入,短暂的拼杀后,一位妇人被人拥了出来,急忙送到了停在一边的马车,马车上李怀带着翠萍和玥儿小心的为老人盖上了被子。

老妇人自然是李怀之母,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手臂上发紫的泪痕,翠萍和玥儿都是落了泪,只有李怀一脸的平静,就如这月色一般沉静如水。

第二天,城中没有任何关于昨夜的消息,甚至与王夫人被救的事情,也没有透露出去,只是原本关押在监牢里的匪徒被转移到了城外一所寺庙里,当天中午的时候,有少年带着一众人马入驻了寺庙,之后的几天除了少年,在没有人离开过。

寺庙名叫寒叶寺,寺中有沉重,每日敲响,声音厚重悠扬,浩渺天地,似能穿透人心……

第二十章 寺庙

清晨,自有钟声在耳边响起,厚重如山……

寒叶寺山门殿,有人陆续走了出来,身上均是穿着僧衣,看着寺庙外的世界,他们的脸上略有些迷茫,几个人的眼中甚至隐隐有着泪花。mht.la [夜夜小说网]

“李公子说了,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寺庙的这些日子,回到山上照顾好自己的家人,不要再造罪孽,如果下次再遇上,便是仇人,生死有命了。”

说话的是一位孩童,同样是僧衣僧帽,相貌平平,却如这山中寺庙一半宁静平和,众人均是合手应是,本事嗜血半生的数人,此刻竟也谦逊有礼。

一位妇人从人群中走出,走到孩童面前,“我想再见一面李公子,可否?”孩童看着她,见对方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两人又走进了寺庙,而剩下的众人也没有离开,只是等在门口。

寺庙建在山腰上,穿过地藏殿,有一小门,内有几间房屋,此刻,东屋子里,一少年正在酣睡,一脸几天他都没有合眼,而院子里,是几个精壮的汉子,正围坐在院中石桌前喝茶,偶有眼神碰触,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品着手中的茶,每当茶杯空了,便有一丫鬟为其满上。

“多谢几位大人体恤,公子实在是太累了,这几日都没怎么合眼,昨晚也是忙了半宿……”丫鬟一脸歉意的小声说着,然而,桌前的几人都是摇了摇手,连称公子应该的,可见屋内的少年在他们心中地位也是不一般。

他们都是亲身经历了这寺庙中诡异的日子,几人都是内卫中负责刑讯,带着从衙门里带出的数十个犯人来到这座寺庙,一开始都不知道要做事什么,只见少年将犯人分成几组,从相互揭发,到自我坦诚,将自己过往的罪孽都摆出来,然后,他在后面是不停的分析讨论,整个过程往往需要一天的时间,从间甚至不休息,人性就在这个过程中扭曲或是改造,有顽固的,或许可以叫嚣一两天,可是在其他人愧疚,自责,悔恨中,内心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之后的沦陷往往更加强烈。[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渐渐的,少年再与其中几人讲法,有些是佛经,有些则是道理,为他们重新建立信念,以点带面,逐步影响,当这一切做完,后面就如舟行江上,顺势而为。

对于这中间发生的事情,几个人其实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能明白的只是,走出寺庙的这些人,绝不在是原来的样子,因为人性已然转变。

正在众人回忆这几天经历的时候,有一孩童带着妇人走进了院子,看清妇人的样子,原本喝茶的众人均是神情一凝,孩童走到丫鬟面前说了几句,丫鬟也是一愣,又看了孩童身后的妇人,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妇人似乎感受到了院中异样的目光,但是并没有转头看他们,神情始终平和。

“公子,请夫人进去。”丫鬟打开了门,将妇人请了进去,院子里的众人相互一看,神情都是古怪。

房间里,少年正在洗漱,丫鬟搬来椅子放在一边,妇人就安静的坐在上面,看着少年。

“二娘,还有什么问题么?”少年洗漱完毕,从丫鬟手中接过碗筷,开始吃饭,饭菜简单,稀粥和一下盘咸菜。

名叫二娘的妇人,正是当日被内卫擒下的独龙岗头领,笑面佛的妇人,此时,两人相隔不过五步。

“我记得公子说过因果报应,那你我之间的因果又该如何?”

“你是说你的丈夫?”

“不仅仅是他,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丈夫一生杀人无数,死对他来说已是超脱,但是我该如何?本想为他报仇,却死了更多的人,他们平日里都称我大姐,他们的亲人我都认识,他们的孩子我都抱过,而现在他们死了,这份仇我该不该报?”妇人的声音始终平和,这是她多日来反复想的事情,其实自己心里多少知道,这仇不该和这少年有关系。

少年喝了两口粥,抬着头看了对方一眼“二娘,你是他们的大姐,你是你丈夫的妻子,你的丈夫是个恶人,他每杀一人,都有你的一份罪恶,而如今他死了,他的恶却没有因此消失,他的恶需要你来背负,那些仇人也都会来找你,你明白么?”

妇人点了点头……“我等着。”

少年点了点头“至于你的那些兄弟,当初他为的不是你丈夫,是你,是你多年的照顾和帮助,让他们跟着你下山来杀人,因善而起恶,是他们的不幸,这不幸的源头不只是你的恶念,更是这个时代的恶念,一个用杀人来报恩的时代,本就是充满罪恶的,你就在其中,你想要善,就只能将这恶世搅浑,寻的一片宁静,你我都是一样的……”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吃着,妇人安静的听着,当少年喝下第三碗稀饭的时候,妇人起身告退。

在她走出门的时候,她说道:“公子所说的世界,真的存在?”

少年抬头看着她“历史将证明一切。”

妇人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我信你。”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山门外依旧等在那里的人看着妇人走了出来,脸色已经不同,“我们回山!”没等众人询问,她便得着手下离开了。

而就在她离开后不久,少年走出了房门,院子里等候的众人也都聚了过来,“让几位久候了。”

“公子客气,扈二娘等人已经走了。下一步该如何?”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独龙岗。”少年淡淡一笑,而众人的脸上也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只是一旁的丫鬟,脸上有些不安和紧张。

众人很快就离开了院子,各自准备去了。

“公子,真的要去么?”丫鬟走到少爷身前,看着对方,心中的担忧再也藏不住。

“翠萍,你知道,我很懒,但是这件事情,必须要做的,你该知道,我的心思。”翠萍自然知道自己公子的脾气,这位名叫李怀的少年,最不爱的就是吃亏,从前不爱,想来以后也不会。

院子里,阳光照在两人的身上,在其后留下长长的背影,最后连在了一起……

阳光很暖,心也很暖……

第二十一章 洪记酒楼

扈二娘回到庄子已经两天了,两天里除了拜见父母,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仅仅是她,和她一起回来的庄户们也都如此,对于他们在邺城中发生的事情,众人知之甚少,只是对于其性情大变的原因,众人也都有着猜想,只当是牢狱中受了酷刑的缘故。(棉花糖小说网 Www.mht.la 提供Txt免费下载)

直到这天下午,一个孩子敲开了扈二娘的房门。

“二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说话的是个男孩,大约十三岁,生的虎头虎脑,是扈家独子扈勇,排行老三,平日里最是喜欢二姐,今天特意来叫她一同出去。

“勇儿,姐姐就不去了。”二娘看着乖巧可人的弟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刚想回身,却被孩子抓住了衣角,“姐姐到底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勇儿替你出气!”孩子说的认真,小脸被气的鼓鼓,引得二娘一笑。

“好了,哪有欺负人,再说了,你才多大,就想做姐姐的主了?!”看着孩子不依不饶的样子,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着拉起孩子的手,“走吧,看是什么东西把你馋成这样了。”

孩子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姐姐,县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饭菜和糕点可好吃了,有什么醉鸡,鱼香肉丝……”马车在路上悠悠向前,扈勇不停的介绍这县城酒楼里的各色美食,扈二娘始终一脸的笑容,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抚摸着孩子的脸庞,回到庄里的这几天,她始终想着邺城中的事情,从夜色下的搏杀,到后面的牢狱,再到寺庙里的生活,重复的回想,不断的思索,心里想着的是以后的路,是这个庄子的未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扈家庄和祝家庄与龙啸天所建的龙堡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直以来,龙堡独霸了周边近乎所有的生意,无论是暗的还是明的,都要插上一首,遇到外来的势力,三家便是一起出手,几年下来,也未曾遇到对手,直到龙啸天接手了北边的生意,虽然利益巨大,但是也伴着更大的风险。

如今想来,一切皆是利益使然,只是这次事情以后,扈二娘回到庄子后,龙堡的人却是没有过来询问过,生意上的事情也是有意回避着扈家。

不一会马车已经驶入了县城,很快就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了,扈二娘下车,正看见酒楼上“洪记”二字,再看门口两旁的对联,“笑迎五湖四海逍遥客,喜接三教九流悠闲朋”倒也与有些意思,再看向酒楼里已是人山人海。

扈勇一下车,就拽着姐姐的手向里走,“姐姐快些,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慢些,慢些……”二娘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酒楼,伙计一脸微笑的迎了上来.

“是小少爷啊,今天可有糖醋排骨,要尝尝么?”伙计显然认识扈勇,对于他的口味也是知道,扈勇一听伙计的介绍,顿时嚷了起来,“好!好!就要糖醋排骨。姐姐有福了,这个可是别处吃不到的。”

伙计带两人到了二楼包间,只是片刻,酒菜就上齐了,菜肴确实美味,酸甜苦辣,确是别处没有的美味,尤其是这里的酒,更是香醇,绝非一般酒可比,扈勇早就等不住了,猛吃起来,倒是扈二娘浅浅的尝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

“去你的!把酒都给老子拿出来……”楼下突然传来大汉的叫喊声,夹带着桌椅摔打的声音,扈二娘略一听,便识得那是祝家的管事祝虎,往日里最是嚣张。

“叫你们老板娘出来,说好的五十坛,怎么只有十坛,戏弄我么!”祝虎一脚将面前的小二踢翻在地,楼下的客人已被他吓了个干净,见众人都是一脸惶恐的样子,他更是得意,从旁边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厅里,一脸骄狂的看着厅内众人。

扈勇见状,心中顿时来气,本来就行和姐姐一起吃顿饭,怎么就被这泼皮给搅和了,刚想起身去教训他,却被身边的扈二娘拉住,“安静吃你的,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管。”

扈勇听着姐姐的话,看着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愣,脑子里回想着姐姐以前那是这种忍气吞声的人,最是好打不平,加上原本庄子里在传姐姐性情大变,两相印证,便是个孩子也知道扈二娘的变化。

就在这个空档,酒楼的掌柜走了出来,却是一貌美女子,外面一件淡蓝色小衫,里面是水蓝色绣花长裙,更显修长。

祝虎一见对方,顿时两眼放光,却也不起身,就这样大咧咧的嚷着:“老板娘,你可是来了,我家庄主要请贵客,昨日托人说是定了五十坛好酒,怎么就给这些?”

女子没有看他,一旁的账房,打开账簿,将其中一段记录指给她看,女子当即朗声读了出来,“初五,祝家庄订女儿红十坛,收银字五十两。”说完看着地上的酒坛,“正好十坛,银货两清。”

围观的众人一听,再看祝虎,已是铁青的脸色,想着祝虎往日里欺行霸市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他这是来讹钱的。

“客官,这里就是十坛上号的女儿红,至于别的,想来是您记错了吧。”女子说完就要转身离去,也不管祝虎的表情。

祝虎见对方如此态度,心中顿时怒火焚腔,抄起身后的椅子便朝着女子砸去,众人见状均是惊呼,祝虎本就高大,这一砸更是用了八九力气,要是真砸实在女子的身上,估计就是要了对方的命。

然而,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女子身形一动,下一刻竟出现在祝虎的面前,未等对方反应,长裙一摆,一脚踢中对方小腹,女子动作奇快,围观的众人只看见祝虎高大的身躯,瞬间蜷缩在一起,然后飞出了酒楼。

围观的食客,先是一惊,其后则是发出阵阵叫好,众人对于祝虎这样的无赖泼皮最是憎恨,见他被打了狗吃屎,自然心里高兴。

祝虎趴在地上,好一会才站起身,只感到肚子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才没有突出来,“好你个恶婆娘,你等着,我祝家不是好惹的!”说着便推开人群离开了。

“姐姐,这祝家的人这是不讲理,明明是想讹人家,现在被人打了,还不是好歹。”扈勇看着祝虎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不屑,“狗腿子,回头让祝家哥哥们教训你。”

“好了,快吃你的,吃完了我们就走。”扈二娘将他拉回桌上,见他依旧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祝家的事你不要管,你只要记住,守好扈家庄,收好爹娘就是了。”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是我二姐,姐夫在的时候,你……”扈勇话说一半,见扈二娘已经沉下脸来,眼神中隐隐有着怒气。

“你姐夫死了,你也想和他一样,不得善终么?扈家就你一个男丁,庄子以后要靠你,世道如此,能活的像人,已是不易了,你还要打打杀杀,作践自己?!”扈二娘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女,心中竟是有些想哭,自己以前何尝不是如此,快意恩仇,只是现在想来,报应不爽。

扈勇听着姐姐的话,楞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想不清到底在姐姐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会,这才下楼。

老板已经回了后堂,大厅里也收拾干净,就在扈家姐弟走准备结账的时候,门口又出现了数十人,手中都是拿着刀棒,杀气腾腾的样子,为首的正是祝虎。

第二十二章 祝家庄

祝家庄内,祝虎正跪在地上哀嚎,满脸青紫的他,门牙也少了两颗,“庄主,那酒楼的老板娘是个练家子,小的们真是打不过啊,您老得为我们做主啊。夜夜小说网WWW.mht.la

“你个混蛋,打不过,你就自己跑了,两位少爷呢?就被你丢在那了?”看着祝虎哭丧的样子,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落到了对方的手里,庄主祝黑山恨不得一刀砍了眼前这人。

祝家一向人丁单薄,到了他这一代,只有祝龙,祝虎两个儿子,平日里视若珍宝,却没想到去了一次县城,就落了个生死未卜,心里怎能不急。

“庄主息怒,少爷定然无恙,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我这就带人杀回去,拆了洪记酒楼,救出少爷。”祝虎见庄主动了怒,急忙起身,想着召集庄户,再去报仇,然而,就在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人通报,说是有人将两位少爷送了回来。

祝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庄主,我就说他们没那个胆子和我们祝家庄为难,肯定是怕了,才把少爷送回来的。”

“啪”

一声脆响,原本还是张牙舞爪的祝虎,被祝黑山一巴掌打在了地上“你个没用的东西,看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着急忙出了屋子。

等他走到大厅门口,却听见两个儿子的笑声,心里顿时一松,脸上也怒气也散了大半,转过屏风,迎面看见一少年郎,眉清目秀,一身华服,富贵非凡,正在和自己两个儿子谈笑,再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衣服沾了些尘土,倒也没有明显的伤痕,心里这才长出一口气。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祝家兄弟见祝黑山进来了,都是急忙起身行礼,先是将酒楼里的事情解释了清楚,说道祝虎狐假虎威,敲诈钱财,还不顾两兄弟性命,两兄弟更是破口大骂这狗东西,而对洪记酒楼则是大大夸奖了一番,尤其是洪记少主,更是赞不绝口,也亏得兄弟两的口才,将一场打架斗殴说的有声有色。

“混账,看老子不砍了他的狗头!”祝黑山听着两个儿子的话,心里气极了祝虎,要不是看有外人在,一定当即就要处置他。

“爹,这位就是洪门少主,李坏,李公子。”祝虎拉着少年走到了父亲身前,看着两人亲昵的动作,俨然已经成了兄弟一般。

少年也不拘谨,对着祝黑山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见过祝庄主,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祝黑山见少年风度,心里暗暗称奇,看着也就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却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说话行事张弛有度,显然是家世非凡,可是‘洪门’这个名号,真是没听过。

少年看出了祝黑山的心思,微微一笑“老庄主想必不怎么知道我‘洪门’,只怪我‘洪门’弟子甚少,更是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我‘洪门’弟子不以武功见长。”老人点了点头,想来也是,江湖上向来是以武扬名,一个弟子少,武功差的门派,又如何能扬名。

“这次,是我管教不严,让两位公子受惊了,这些算是赔礼吧。”少年话音刚落,就见门外施施然进来一女子,正是洪记酒楼的东家,只见她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走到了李坏身后。

“请庄主笑纳。”李坏将锦盒托与手上,打开一看,却是一个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祝黑山的眼睛瞬间一亮,旋即又恢复如常。

“呵呵,公子真是……客气啊,也是我那管事可恶,我定打断他双腿,给公子一个交代。”说着将锦盒接了过去,对面的李坏嘴角一扬,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不满庄主,家中长辈常说,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如今我来了贵地,只想交下朋友,以后也好有所依仗啊。”

“好一句,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李兄如此豪爽,自然是我祝家庄的朋友了。”祝龙搂着李坏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被祝黑山一瞪,才有所收敛。

“这次,是我祝家庄做的合适了,你只管放心,以后再不会有人去惹你,有事只管报我祝家名号就是了。”祝黑山倒也爽快,收了人家的礼,自然也要表示一下。

“多谢庄主”少年话锋一转,“庄主有所不知,我洪门弟子不善武功,却善钱财,有一笔生意,不知庄主感兴趣么?”

祝黑山神色一变,县城里洪记酒楼的生意,他是知道,一天的流水就已经让他心动了,而对方所提的生意想来更是利益丰厚,作为一庄之主,他自然知道钱的重要,再看少年谈吐举止,想来这洪门的财路绝非一般。

一场会晤,直到夜色降临才结束,李坏一行人没有在庄内用餐,倒是和祝老爷约好了隔日在洪记酒楼再聚,众人拱手告别,看着马车离开,祝黑山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他的底细还是要查一查。生意的事情先不要张扬,龙堡的人知道了,只怕要生事。”

两人点头应是,本就是自己找来的金主,要是被人抢跑了自然是不好,两个少年,只想着李坏的好,对于要查对方的事情早就抛诸脑后。

而等他们想起祝虎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偷偷的溜出了庄子,再要寻找,已无踪迹了,两个少年对其早就恨之入骨,立即吩咐下去,见了人就抓来领赏,如遇反抗,先打断双腿。

而此时,逃离祝家庄的祝虎正朝着龙堡的方向奔去,原来他在祝家也有亲信,将客厅里祝家父子和李坏的谈话告诉了对方,想着自己为祝家做年做马,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免生恨,而祝家与洪记酒楼的生意,则是让他立即想到了龙堡,一直以来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龙堡说了算,祝家私下接手新的生意,龙堡自然是要过问的,只要自己讲事情告诉龙堡的人,想来也有自己的好处,想到此处,他便溜出了庄子,连夜朝着龙堡投靠。

只是他不知道,不远处的山岗上,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一少年远远的朝着这里张望……

第二十三章 女子·小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少年看着远处蠕动的声影,不由一叹,却猛然想起,自己身旁不正有一女子么,偷偷回头一撇,正看着夜色下一双怒气十足的明眸。

“你是说我?”女子冷冷的说着,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叫孔子的老头说的。”少年讪讪的说着。

女子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身后的马车,少年不由长出一口气,也跟着进了马车。

马车顺着小路,在夜色里向着更深的地方驶去,夜色如水,只有点点星光点缀,偶有虫鸣鸟叫,却也被车轮声给搅碎了。车里没有灯,两个就这么相对做着。

少年正是离开祝家庄的李怀,李坏自然是假名,而女子则是梁招娣,也就是洪记酒楼的老板娘。

李怀看着对方,原本只想着对方武艺不凡,自己给她的计划里,酒楼也是最后一步,却没成想,梁招娣竟然真的做成了,“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好。”李怀夸奖了一句。

“不是我的功劳,是你家厨娘手艺好,我能做的不多。”梁招娣的声音依旧冰冷,车里漆黑一片,李怀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还是多亏了你照顾,他们能在这里这么快立足,还是要你帮忙周旋的。”

梁招娣没有回答,显然是对这些客套话没有兴趣。

“你是梁山的人?”

“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没有,我就是猜的,以前听说书的说,梁山和独龙岗是对头。[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胡说,我怎么没听过?”梁招娣显然不信,现在的梁山还无法了独龙岗相提并论,要不是仗着地利,恐怕早就被剿灭无数次了。

“我给你讲讲?挺有意思的。”李怀听出了对方的兴趣,不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把身子想着对方靠了靠,却不知道梁招娣本就是练家子,夜视的本领自然要高人一等,将李怀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嘴角不由的露出了一丝浅笑。

“好了,别往这靠了,说吧。”依旧是冷冷的声音,见李怀局促的表情,梁招娣竟有些高兴。

从小在山上,少有人能与他这么聊天,大家对她更多是敬意,因为她的父亲,也因为她冰冷的态度。

李怀讲的自然是简化版的水浒传,只是毕竟时代不同了,水浒上的故事本来就多有杜撰,李怀讲起来便也改动了许多,好在故事情节还是原来的,一路讲下来,也算流畅,可惜的是他看不见梁招娣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讲的对方愿不愿意听?

马车悠悠前行,车厢里,少年讲着新编水浒,讲着狭义,讲着替天行道,讲着一个心中的江湖,而他的听众,一个走在这个时代江湖中女子,只是觉得有意思和好笑,心想着这人真是瞎编的厉害。

只有赶车的李朝年,脸上挂着微笑,想着自家的公子真是有才,能编出如此精彩的故事……

之后的几天里,李怀跟着祝家兄弟到处游玩,也确实和祝家做了几笔生意,并同意祝家入股了洪记酒楼,能得到切实的利益,祝家自然是愿意继续交往合作的,而李怀也逐步将自己的关系拓展开来,梁招娣先前已经为他打下了一定的基础,李朝年带来的二十名李府护卫都已经以各种名义深入到了地方势力里,有几个更是深入到了中心位置,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达到如此效果,除了李怀的一些点子外,更多却是因为独龙岗周边各种小势力的争斗和吞并,所带来的人员变动,李府的人都有些武功,自然能在这里江湖争斗中脱颖而出,加上梁招娣给予的背景,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一切水到渠成而已。

到了第六天,该来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十余骑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祝家庄前,为首一人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正是龙堡三当家,只见他身后背着双板斧,怒目圆睁,似有怒气未消。骑马到了门前,就是大骂:“好你个祝家庄,看见你三爷爷来了,也不开门!真是做了亏心事了,见利忘义的东西,快给老子开门!”

他小名狗子,咆哮起来却也似野狗嚎叫一般,倒是让守门的几个庄户吓了一跳,急忙回去禀报,等着祝黑山到了,众人依旧没有开门。

“哟,这不是三当家么,今天怎么有空来看老夫了。”祝黑山听着这厮在外辱骂,却也不做声,只是寻常表情,可是,在对方看来,这是十足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老黑子,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快给老子开门,看我不活劈了你!”

“你个野狗,就你龙老大,也不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乱吠!”两人话不投机,当即对骂了起来,原来这三当家在山上听说了祝家庄新找了财路,自己吃独食,想着自己和大哥这几日一边要应对北面的催促,一边要对付内卫和官府的绞杀,过得如此艰难,军师更是一去不回,心中越想越气,才带着手下来祝家庄,想着让对方出些银子,也算是帮着大哥解了燃眉之急,怎奈性子太急,一来便骂上了。

“来人,送客!”祝庄主骂了两句,气的满脸通红,平日里就烦这厮,这次更是新账老账一起算了,一声令下,十几个庄户手持强弓对准了龙堡众人,“给我马上滚,让你大哥来见我!”

见对方上了强弓,龙堡众人有心退去,却怎奈三当家来了狗脾气,竟然又骂了起来,“吓唬老子?见利忘义的东西,是不是看着官府的赏文了,想拿老子人头换钱啊,来啊!干!”说着,抽出身后的双斧,作势就要攻打山门。

“狗东西。”祝黑山算是看明白了,龙堡想来是知道了自己和洪门的事情,看着自己赚钱了眼红,想要分一杯羹,要是再龙啸天上门,祝黑山看着多年的关系,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老大,可是现在了了一条野狗,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脸面上已经不好看了,只能先吓退了他,等着龙啸天来了再说,便对身后人的小声吩咐着,射马不射人。

“放箭!”祝黑山一声令下,十几个庄户对着龙堡众人就射,却没想到,不知是谁开了眼,竟然一箭射中了三当家的面门,刚刚还耀武扬威的人,瞬间仰面栽倒在地,待龙堡众人上去查看,已经没了气……

祝黑山楞在当场,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庄户,再看看那被射破面门的三当家,只感到闹中一片空白……

第二十四章 祝家的选择

当天晚上,龙堡的人马便将祝家庄团团围住,三当家的意外死亡,对于龙啸天来说又是一次打击,几日前军师去往邺城,就再无音讯,他心中已隐隐感到事情的严重,如今自己又失了一臂,心中怎能不气,所以这次倾巢出动,要逼着祝家给个说法。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而祝家庄内,祝黑山吃惊的并不是龙堡的大兵压境,而是早些时候,洪门少主李坏的登门,对方竟是来助拳的,看着其义薄云天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就你这身子板,带着一个女子和三五伙计,就真的这么大咧咧的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了,脸上虽然感谢,但心里却是鄙夷对方的幼稚。

祝黑山登上了城楼,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化解,并没有注意到李坏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站在墙上,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龙啸天和他身后金边红色龙字旗。

“龙老大,这件事……”祝黑山只想缓和矛盾,可是话刚出口,却听见身后有人哈哈大笑,不禁恼怒,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幼稚的洪门少主。

看着祝黑山和一众庄户吃惊的表情,少年这才止了笑声,整了整衣服,对着祝黑山行了一礼。

“祝庄主,事到如今,你竟还想委曲求全?”少年一脸的嘲讽,直直的看着一脸惊异的祝黑山,“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那条野狗就死在你的眼前,当然你可以告诉他们,这都是误会,然后找到那几个倒霉的庄户,赔上钱粮,以龙堡和祝家庄多年的关系,人家笑一笑,杀了你的庄户,带着你的钱粮走了,事情就过去了?”

祝黑山的脸色越发的阴森了,少年倒也没有说错,那几个庄户赔给对方,再给些钱粮,这正是自己的打算,也没觉得不合适,可是,现在少年当着所有庄户的面,竟事情赤裸裸的将出来,性质就不一样的,有几个庄户愿意赔命?

“他们看着庄子有钱了,就过来要,死了人了,就要的更多,他们是狼,是喂不饱的恶狼,您还看不出来,难道真要等着祝家庄被他吃干净?”少年向前一步,正好能让墙外的龙堡人看清楚。夜夜小说网WWW.mht.la

“我洪门是做生意的,您这是注定要赔本的生意,祝家庄就是待宰的羔羊,迟早家破人亡。”少年的声音很大,就是庄外的众人,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祝黑山不明白这少年是抽了什么疯,竟然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他已经听到庄户们开始窃窃私语,气氛有些诡异,刚想让人将他赶下去,却听到墙外龙堡里有人大喊“是他!”

“他是衙门的人,我在牢里见过他!”龙堡中几个从邺城逃回的人都认出了李怀,纷纷叫嚷起来。

龙啸天先是一惊,而后则是怒气冲冲,他绝没有想到,祝家庄里会有官府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在邺城的对头。

“祝黑子!你敢阴我!”

祝黑山的心里何尝不在叫苦,明明是洪门少主,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衙门众人,对方明明只是个无知少年啊,“龙老大,听我说!”

“庄主还说什么!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说着李怀身子靠在祝黑山身旁,作势将他往回拉,祝黑山本想挣脱,却突然愣住了,低头一看,腰间正顶着一把匕首,而另一端正是握在了少年的手中,脑子里瞬间明白了。

“大伙守住!土匪来啦!”少年一边高喊,一边后退,一场厮杀已经开始。

待到龙堡退去,已经是深夜了,龙啸天看着祝家庄外满地的尸体,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十几年的交情,这一夜都成了笑话,想着堡垒上,那少年的声音,他的心中满是怒气。

于此相对的是在祝家庄内弥漫的恐惶恐不安,龙堡多年来都是独龙岗上霸主,而祝家庄更是从未与对方起过冲突,而这一夜,空气中满是血腥和哀嚎,两家已经结下了死仇,庄户们不知所措,刚才的抵抗,只是本能的求生欲,而下一步该何去何从?没有人知道,他们时不时的望向不远的那间屋子,祝家庄主和一众人等都在里面。

大厅里祝家的几个长辈都已经赶到了,祝黑山被挟持,与龙堡也撕破了脸,祝家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众人的身价性命均给予一线,如何能不来。

可是当,祝黑山将事情说出来,少年更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众人竟然一时无语,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龙啸天真敢做那不要命的事情,而且还将灾祸引了过来。

“几位也是明白人,我这次来就是寻仇的,主犯必诛,协从不问。”

“好大的口气,虽然你是将军之子,可是真要是带兵过来剿,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祝家的几个老人对于李怀还是多有不屑的,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就这么杀过来,能有多大能耐。

“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官兵过来剿么?外面就是龙堡的人,他们比官兵更狠!”少年冷冷一笑。

“把你交出去,他们自然就退了。”

“呵呵,真是蠢货,交出我?你们的生意怎么办,继续做龙啸天的狗?”李怀看着一屋子的老少,对方没想到少年如此不留情面,脸色一阵发情,刚想反驳,却被祝家几个长辈制止。

“我来了,这就是一条路,有生意,有钱,不用再做匪,这不好么?难道真的要跟着龙啸天,反叛?”

屋子的众人都是一愣,反叛?这又是怎么回事?

“北边有个叫田虎的,给了他十几车的金银珠宝,让他换成粮食,大概十万两?可是他办砸了,钱没了,粮也没了,你说那个田虎能饶了他?那可是人家过冬的粮食,这一下只怕要饿死不少人。”少年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屋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惊,他们当然听过田虎的名字,外号虎王,在北面拉了队伍,朝廷也无可奈何。

“也不怕告诉你们,和田虎对峙的就是我的父亲,我来这里也是帮着他砍了龙啸天,断了田虎的后路。至于你们,要生要死都随便,真要是把我交出去,那也看你们的手段。”说着身后一女子想起一步,一掌将身前的椅子劈成两半,“当然,如果你们站在我这边,杀了龙啸天,这里就是祝家庄和扈家庄的。”

众人眼神又是一亮,要是仅仅是祝家庄,对上龙堡确实那有胜算,可是如果有了扈家庄,情况则是大不相同。

“你是说扈家庄已经投了朝廷?”想着先前没有半点风声,不免有些意外。

“扈二娘是我放的。”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再看众人的表情,已经心知肚明……

第二十五章 两个女人

“二娘!二娘!”院子里有人高声呼喊着,灯火已经被点亮了,侍睡的丫鬟急忙起身查看情况,正看见几个人手持兵刃的人站在门口。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怎么了?”二娘披着大氅走了过来。

“小姐,外面都是人,应该是出事了。”名叫柳儿的丫鬟,脸上满是惊慌。

扈二娘打开门,看着院子里十几个人,眉头不由一紧,“出什么事了,你们要干什么?”她认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和自己从邺城回来的庄户,看着众人冷峻的表情,想着该是发生大事了。

“龙堡在打祝家庄”领头的庄户名叫孙廷玉,读过几年书,也和扈二娘一起去过邺城,在寺中的那些日子,他是受影响最大的几个人之一。

扈二娘没有说话,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我们要去助拳。”孙廷玉平静的说道,“祝家庄和扈家庄本就是联保,那里也有我们的亲人。”

“就你们几个去了又能如何?杀人?还是救人?”扈二娘叹了口,“算了,我也拦不住你们,你们等一会,我跟你们一起去,希望能有用。”

夜色下,扈家庄的后门被缓缓打开,扈二年带着孙廷玉等人朝着祝家庄的方向奔去,这一样独龙岗及周边的所有势力都知道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天地之隙,一抹血红,山岗上,一男一女望向远处,那是一片杀场,此刻只有庄户在收敛尸体,偶有犬吠,叼着残肢逃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女人声音沙哑,“同是乡里乡亲,都是多少年的兄弟,现在却自相残杀?”她在质问身旁的男子,而对方没有看他,眼神冷漠,神情越发灰暗。

“三弟死了,他们背信弃义,都是该死!该死!”男子冷冷的说着,全然不顾女子越发惨白的脸色。

“我记得当时我们还小,你说过,要带着我们创出一片净土,现在呢?这就是你说的净土?”女子眼中已经含泪,渴望着往日的大哥能看自己一眼。

“多说无益,今日我必破祝家庄!”龙啸天大声说道。

女子转头,只想着快些离开。

“二娘,你去哪里?!”几个壮汉将她围住,“龙老大,你要杀我?!”女子便是扈二娘,想着能化解这次灾祸,可是现在看来,她已是身不由己。

“自你从掖城回来,我们还没好好聊聊?

“你不信我?我扈二娘问心无愧,谁能拦我!”话音未落,扈二娘只感到一阵劲风吹过,下一刻,已被男子扼住咽喉,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怒。

“二娘,别怪我,过了今天,一切都好说。”

对于祝家庄的围攻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夜,到了此刻,庄内庄外已是尸横遍野,如今的祝家庄上下已经清楚的认识到,此战以后祝家庄和龙堡有你无我。

随着李怀而来的几个人早已经分散到祝家的各方面,将龙堡的恶意最大程度的宣扬出去,而将庄户的彷徨失措转移到保卫家园的责任上,这也使得庄户们在一次次拼杀中不至于马上崩溃。

“哥,李怀说的是真的么?朝廷真会派兵?”

“会的,李怀家里就是掌兵的,你看我们都撑到现在了,朝廷一定会来。”祝虎安慰着祝龙,两兄弟自幼习武,此刻正穿着皮夹,提着兵刃,四处巡视。

再远的地方梁招娣正走过来,两兄弟有意放慢速度,对女子的眼神充满敬意,一夜的厮杀,已经让庄里的众人认识了女子,狠戾的招式,高绝的武艺,让她成为了修罗一般的存在,几次龙堡的小头领带人冲上来,都是她一马当先,堵上漏洞,化险为夷哦,所以庄户对其都是充满敬意。

她对两人微微一笑,虽然略带疲惫,却依旧笑靥如花儿,走到一处棚子,李朝年带着人护卫在外面,而里面李怀正和祝黑山等人看着地形图,梁招娣接过水碗,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少年,不一会便睡着了。

自从昨夜的谈话以后,祝家上下已经在对抗龙堡的问题上达成一致,而李怀之后的部署也得到了众人的一致拥护,到了现在祝黑山等人凡事都要询问其意见。

“梁女侠?梁女侠??”女子睁开眼睛,正看着李怀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胡说八道,谁是女侠了?!”梁招娣已经习惯他的调笑,只是没想到一夜的围困之后,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呵呵,你这一夜可是大杀四方,就像终结者一样”

“终结者?”

“给你起的名号江湖儿女不都有个名号么?,怎么样?厉害吧!”

女子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难听,有空还是多想想怎么退敌吧”

李怀呵呵一笑,“该做的都做了,就看他们的应对了。”

梁招娣看了他一眼,见对方适中笑脸,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闭目养神。

相对庄内还算平稳的人心,,庄外的死伤更大,人心自然更为浮动。

多少年以来,龙宝多是黑道上的买卖,钱财来得快,去的也快,而祝扈两家则是黑白两道都占着,但更多的也是白道,良田商铺,各种买卖,两家比之龙堡虽然武力差了不少,但更适合长远利益,所以龙堡之中不少人都与两家有着关系,更有甚着沾亲带故。

如今突然撕破了脸,利益上的瓜葛却哪是那么容易斩断,以致于很多头领并不甘愿上阵,这也是实力悬殊的两方能对峙到现在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是,随着扈二娘的囚禁,众人似乎感受到了龙啸天此行的决然,加上另一波人的加入,形势开始逆转。

中午赶到的百骑,为首的是一位老者,鹰眉狼目,一身劲装,手持偃月刀,横刀策马立于杀场,而他的身后,百余骑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是相同服装,威风凌凌,杀气腾腾,他们身后的吊睛虎旗,格外醒目。

虎王的名字这时才浮现在龙堡众人心中,而龙啸天在看见老人的第一时间便亲自带人冲向祝家庄……

第二十六章 蚁穴

祝田的手中握着钢刀,只有二十岁的他脸上依旧未脱稚嫩,一夜的厮杀,他始终是躲在后面,直到黎明时才跟着几个人上来,替下昨夜的受伤的几人,看着到处血迹,他的身体此刻正颤抖着,没有亲身体会,那种恐惧是无法描述的,就如同自己的骨骼和内脏里被人灌进了水银,又沉又冷,肌肉在抽搐,肠胃也跟着筋挛起来。mht.la [棉花糖小说]

“你害怕了?是第一次经历吧?”一个中年人走到他的身边,祝田脸色惨白,默默的点了点头,才来庄子不到半个月,前几天才将父母和弟妹安置到庄子里,只以为能过安稳日子,却不想遇到了劫数。那可是真正的土匪啊,好几个自己认识的庄户,昨夜都死了,有的甚至连尸体都残破不全。

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黑褐色的脸上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跟着我”虽然事三个字,但在此时的祝田听来却格外亲切,他认识对方,是和那位李公子一起来的护卫,昨夜开始到现在他始终和大伙一起对敌,武艺不犯,而且经常鼓励身边的人,相熟的人都称他李叔。

祝田的心中此刻终于稍稍安稳了些,“李叔,你为什么不怕?”

“我也怕,可又能怎么样呢?你也看见那些人杀人的样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布条将手和刀紧紧捆绑在一起,这是沙场老兵常用的方法,“活着不容易,所以只有杀了他们,我们才能活。”

“可是,我们是乡亲啊”祝田其实一直想不明白,都是独龙岗的乡亲,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自行残杀。[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往往都是贪婪,龙堡的野心太大了,记住,你不为别人,就为你的家人,就算死了,至少能让他们活下去,保住庄子,只有这样你的家人才能活下去。”中年人朝他点了点头,少年的眼中的彷徨和恐惧已经散去,耳边只能听见马蹄塔在土地上发出的震动声。

“那位和你一起来的少爷,真的那么厉害?他能让我们活下去?”祝田想着那个少爷,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却能得到庄子里长辈的推崇,想来是厉害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中年人回头看了看被盾牌护在中间的少年“放心吧,那位还没输过,况且,龙堡已经栽在他手中两次了。”

祝田一愣,再顺着中年人的目光看去,看盾阵中的少年,心里已是不同。

中年人自然是李朝年,自与龙堡交手以后,李朝年一方面带人照顾着李怀的安全,一方面也亲自参与战斗,本就是久经考验的老兵,很快便成为庄户们的主心骨,到了黎明时分,李怀将他们都分散下去,而自己则是由庄子里的盾牌手护卫,因为他们都知道,战斗打到现在,不仅拼的是人数和兵器,更多的是精神和意志,简单的说,就是谁先怕了,谁就完了。

“守住,守住,他们怕了,你们看龙啸天亲自出马了,杀了他,打退这些杂碎,我们的家就安全了,守土保家!”祝家堡的城墙上,不时有人做着鼓舞士气的讲话,他们都是跟着李怀而来的,每个人都是从战场上退下的老兵,在来庄子之前,李怀就已经将这些话都交给了他们,而现在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了。

自从昨夜开始,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字条和话语传到了龙堡那里,内容都是关于龙啸天的野望,祝扈两家的前途,龙堡与西北反叛的勾连,官兵正在杀来等等一切传言,这些消息随着战斗被一点点传播开来,就如同蚂蚁在河堤上筑穴,一开始并没有人在意,几个小头目因为私心并没有全力进攻,而随着扈二娘被抓,几个头目也被囚禁,进攻才便的越发凌厉起来,龙啸天不停的催促手下人,不顾疲惫的进攻,所有人已经隐隐的知道流言未必是假。

而随着那面虎旗的出现,情势变的更加焦灼,龙堡的人马被催促的更加厉害,伤兵得不到治疗,只是被扔到一边自身自灭,而稍有怯战的,就会被龙啸天的亲信给砍头,龙堡众人心中的怨念在增加,而祝家庄里却依旧在抵抗,并持续散播各种消息。

龙啸天看见了虎旗,和旗下的那队骑兵,这是对方的逼迫,他们要看看龙堡的实力,看看龙啸天的实力,只有灭了祝家,自己才有足够的筹码为自己谋得一个更好的出路。

看着龙啸天一马当先的样子,山岗上的老人,脸上露出冷冷的笑,他是田虎的叔叔,叫田久,早年入道习武参学,田虎起事后,他带着精锐骑兵深入敌后为其打探消息,劫掠钱财等,人称绝命道人。

“你看,人总是要逼的,你往这一站,给他一个态度,他才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情这样才有意思。”

“师傅,虎王要的是独龙岗,这样损失是不是太大了?”身后一个憨厚的青年问着。

“虎王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独龙岗,这些人本就是多余的,死一些更好,不是么?活下来的人,才能知道这个世道的样子。”老人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看着山岗下厮杀的人群,就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表演。

当初他找上龙啸天,就看着此人有野望,想着用他为田虎做些事情,却没想对方接连失手,反倒是赔了自己的钱粮,这才让他从祝扈两家入手,毕竟冬天来了,两家都是大户,光他们的存粮就够田虎手下的兵马过冬了。

祝家庄里,有人通过话筒喊话:

“龙啸天跟了田虎,他出卖了祝家,出卖了扈家。”

“杀了龙啸天,我们是乡里乡亲啊,为什么要自行残杀。”

“朝廷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扈家庄的乡勇马上就来了!没人会来帮你们的。”

祝家一面抵抗,一面不听喊着各种口号,龙啸天让亲卫压阵,凡是有退下来的,都被砍了,将人头摆成景观。此刻他已经策马到了不远处,看见喊口号的人在几个盾牌的护卫下,来回移动,稍有人靠近便会被盾后的弩箭射倒。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龙啸天提刀大喝。

几个小头目从正面强攻了过去,其中有个使斧的,被弩箭射中,倒地之前,用力将斧子朝着对面掷出,盾牌手被斧子劈成两截,露出了里面之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龙啸天已经认出,那是个少年??

第二十七章 破局

日暮西斜,又是一轮残阳,龙啸天此刻的心绪正如这斜阳一般,一天一夜,龙堡三倍于祝家庄,自己更是亲自带兵突袭,依旧没有攻破这小小的寨门,仗打到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事不可为,要不是身后山岗上那面虎旗,他早就该退了。(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大哥,不行了,死伤实在太多了,先撤了吧。”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能赔了老本。”

手下的几个亲信已经开始劝说他退兵了,而龙啸天身边本就没有几个善于谋划的,原来有个军师,可早就寻不到人了,事情到了现在,他恨不得亲自带人冲进祝家。

“看啊,邱当家已经带人跑了,朝天蜈蚣也跑了……”远处是祝家人的喊话,几个头目的名号被直接喊了出来,

“滚地刀,祝家给你的钱还不够么,快过来吧,横刀王三,你在祝家还有十亩良田啊……”这是另一人,将几个头目往日在祝家置办的产业一一说了出来,其中自然有真有假,但是现在谁又能分的清,抵抗在继续,喊话也再继续,相对龙堡越发疲软的攻势,祝家的坚守的效果却越发明显了。

“一群王八蛋,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龙啸天咬的牙齿咯吱作响,却也无能为力,等到有人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出了董浩的名字,他的脸色终于是变了,下令人手下都退了下来。

董浩是龙堡的一名头目,平日里最是爱耍钱,什么妓院赌场都是常客,能在如此关头叛变倒是一点不意外,祝家的人也有不少和他有过来往的,先前的几次喊话中也有他的名字,许以钱粮,都是没有说动对方,没想到在龙啸天亲自督战的情况下,他倒是跑了过来。mht.la [夜夜小说网]

李朝年将他和几个手下单独关押了起来,相隔的几个房间都是龙堡被俘虏的人,身上也都伤,倒也没有几个生事的,所以祝家留在这里的守卫并不多,到了夜里董浩的房间里,忽然出了声音,守卫过去查看,只见董浩的身体直直的挂在横梁上。

而此刻,龙啸天正和扈二娘相对而坐,扈二娘虽然被龙啸天囚禁,但是从龙啸天的表情和营寨周边的情况来看,龙堡已经在准备撤退了。

“龙老大,祝家这块骨头不好啃吧。”扈二娘略到嘲讽的说着,见对方没有回答,便继续说道,“此事以后,祝家和扈家与你龙堡再无合作的可能,这独龙岗恐怕不会再有龙堡的立锥之地了。”

“二娘,你我也是近十年的交情了吧,你该知道,事情到了今天这步,绝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这祝家投了朝廷,他们早就将你我出卖了。”

“那又如何,祝家投朝廷,你呢?你投了叛匪,西北虎王?你真的以为就凭他能坐拥天下?你会将我们所有人都带入死地的!”

“这就是你我的宿命,这天下迟早要乱的,为何不提前下手?西北虎王,南方方腊,不都是如此么,我龙啸天!”

“你龙啸天就是个疯子!这天下不是你我的天下,它要乱,就躺它乱吧,我们只要守着自己的家不好么,你却要去搅和,还要带着整个独龙岗?这不是疯子,是什么?你我绿林中人,在那些人眼中,如蝼蚁一般,生死只是瞬间而已!”

扈二娘说道最后,眼中竟然有了泪水,她到底还是念着自己这位多年的兄长,希望他能回头,龙啸天微微一怔,他只当扈二年妇人心软,摇了摇头,走到帐篷门口,朝着远处的祝家看去。

“过了今夜,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淡淡的说着,扈二娘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有些陌生,还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已经没入了夜色里,有马蹄声响起,等在夜色中的人群此刻开始朝着祝家方向潜行。

夜很宁静,祝家庄的强垒上有人巡逻,直到火光陡然亮起,躁动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叫声,之后是刀兵碰撞的声音和嘶喊的声音,蛰伏在夜色里龙啸天,脸色也如这乍起的火光一般通红,破局就在此刻。

厮杀声越发的响亮,大门被缓缓打开,有人用火把打着暗号,震天的呐喊和人潮从夜色中涌出,朝着火把涌去,如飞蛾扑火,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骑兵,龙啸天带着精锐首当其冲,转眼便冲进了庄内。

然而,只是几十骑的突入以后,一道厚重的铁栅栏轰然落下,紧接着是密集的箭雨和滚油从墙上泼下,皮肉被瞬间油炸,更为惨烈的哀嚎响起……

“龙老大,终于见面了。”燃烧的柴鹏后,火光中有少年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女子持剑,男子持刀,而少年只是将手放在背后,三人就这样走到了龙啸天等人眼前。

“是你?”龙啸天认得少年,祝家墙上,盾阵中指挥众人,并不停高喊着各种口号,还有就是从手下口中得知其是府衙中专门审讯的,扈二娘态度的转变也与此少年有关。

“你到底是谁?!”龙啸天怒目而视,用刀指着少年,“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至我于死地!”

“哈哈哈”少年笑了起来,“笑面佛杀了我的朋友,还有你的军师,叫什么来着?算了,我也记不住了,他更离谱,绑了我的母亲,你的手下杀了这么多人,你却问我有何仇怨?太可笑了,这就是你们江湖人,一会杀人,一会又问仇怨,真是让我无言以对。”少年正是李怀,他躬身蹲在地上,调笑的看着一脸惊讶的龙啸天。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与对方有如此瓜葛,龙堡的处境竟然是他一手造成,笑面佛,军师都是死于其手,心中顿时气极“看我杀你!”

“有本事来吧!”少年依旧蹲在地上,火光找在脸上,满是嘲讽和鄙夷,战马嘶鸣,龙啸天策马朝着三人冲来,手中马刀顺势劈砍,只取少年项上人头。

“砰!”一声炸想,战马在离着少年十步处轰然倒地,四肢已经被炸飞,肚子上也被炸了口子,内脏流了出来,不远处,龙啸天躺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等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没了,只留下一片血肉和碎骨,而左腿的脚掌也被炸没了。

等身后的精锐从炸想中缓过神来,已经被人用绳套勒住了脖子,拖下马就是一阵乱刀猛砍。

“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过血肉之躯而已。”少年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龙啸天身前,“怎么样?我就是他会中计的。”他转头和身后的中年人说着,脸上露出笑容,然后呐呐自语“这火药还要改进一下,威力太小了。”

中年人看了看眼前被炸的奄奄一息的龙啸天,想着刚才的爆炸心中竟也打了个寒颤。

“好了,已经耽误这么长时间了,让扈家的人配合一下,赶紧将剩下的都收拾干净。”李怀转身离开,梁招娣跟在他的身后,打听着刚才他口中的火药。

李朝年抽出腰间的钢刀,取了龙啸天的首级,带着人冲出了庄子,与庄外的扈家乡勇一起围杀参与的匪徒。

第二十八章 慈悲也做恶,聚义皆是利

屋子里没有点灯,李怀有些无力的摊在椅子上,身前的桌面上是昨夜祝家让人送来的席面,已经凉透。(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就在昨夜,龙啸天的人头被挂在了祝家牌楼上,埋伏在庄外的扈家乡勇与祝家里外合击很快便将已无斗志的龙堡残匪剿杀,之后两家兵和一处,连夜铲除了龙堡在独龙岗的所有势力,墙倒众人推,对于这种清算,一向是风卷残云,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整个独龙岗已经成了祝扈两家的地盘,而祝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然得道的也是最多。

整个过程中李怀都没有插手或是过问,只是找了间安静的屋子,算是休息,也算是自省,中间梁招娣来找过他,说了些祝扈两家残杀无辜乡里,抢夺产业的事情,李怀安静的听着,没有说一句,梁招娣只当他无可奈何,“你是怎么看出董浩假意投靠的?”梁招娣还记得那夜,董浩的尸体被人发现时,祝家众人均是一脸的愕然,没过多久庄子里就起了火,之后就是龙啸天的突然出现。

“其实,事情很简单,你还记得我让你带来的那些侍卫么?和董浩一同投奔过来的就有我们的人,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看着少年脸上浅浅的笑容,梁招娣的心里竟涌起一丝寒意,现在想来对方在暗地里早已埋下了诸多伏笔,只等着对方出招,出招即是破绽。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梁招娣第一次坦诚的将梁山上的事情告诉了对方,李怀问了一些细节,梁招娣也都毫不隐瞒,她其实也是在向对方请教,希望能对自己,对以后有所帮助,“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梁山帮你?”李怀看着梁招娣,对方底下了头,“父亲老了,山上的兄弟过得也不容易,我跟着龙堡的人去邺城,也是为了帮着山上弄些钱粮,现在想来也是异想天开。”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短,李怀知道对方虽然有着不俗的武艺,但是心里还是个小女孩,很多事情的看法也略显单纯,“你知道我的情况,先不说我的父亲,但是九叔那边,也不会放我离开的,要是我真的上了梁山,只怕是要害了你。夜夜小说网mht.la

梁招娣无奈的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在与李怀的相处中自己心中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特别是经历了独龙岗的事情以后,越发觉得梁山何尝不是另一个龙堡或祝家庄?梁山的前路又该如何?她迫切的想要答案,想着也只有李怀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李怀看着对方凝目沉思的样子,猜到了她心中所虑,微微一笑,“这样,我回头给你写个规划,你拿回去和你家人商量一下,我想多少会对山上有些帮助的,有不明白的,你再来问我就是了。”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之后的两天,祝扈两家对龙堡的清算不可避免的扩大了,独龙岗及周边都被波及,其实在李怀看来,祝家和扈家还有龙堡,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没什么不同,都是杀人,都是抢夺,只是对他来说,一方可以利用,一方必须铲除,仅此而已。所以这些被恶意扩大的清算,倒也罢了。

而就在第三天,来自朝廷的援兵终于姗姗来迟了,带队的是一位黄总兵,对于李怀也是极为客气,递上了一份书信,上面有内卫的火漆。信自然是九叔写的,内容倒也简单,希望他早些处理好独龙岗的事情,尽早去上京相见,而这位总兵也是内卫的人,任凭李怀差遣。

独龙岗事情以后,九叔对于李怀的能力有了更全面的认识,要不然也不会动用自己在军中的关系,调来兵马供他使用。

也正是因为有了黄总兵的突然出现,祝扈两家才草草的结束了清算,之后有管事将很大一部分钱财送到了李怀的住处,话里话外无非是希望李怀帮忙打点关系,既坐实龙堡的叛逆之罪,同时将祝家与扈家撇出来,免受牵连。

李怀倒也没有推辞,将祝扈两家的庄主和几位主事人找来和黄总兵碰了个面,通了通气,划分了一些利益,双方也算是达成了一致。

独龙岗自然还是由两家管理,但是暗地里却要受李怀以及背后的内卫控制,从龙堡中获得的钱财中六成要交由内卫处置,龙堡中的俘虏除去一些给黄总兵作为军功,剩下的则是由李怀带走,一切到此已是尘埃落定。

之后的几天各方势力开始重新进入独龙岗,希望能获得一份利益。

祝家庄聚义厅内,此刻人潮涌动,这两天祝家陆续发出了英雄帖,邀请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即是为了表现祝家的崛起,也是为了招揽人才壮大自己的力量,一时间也成了一件江湖盛事,各类人物陆续聚集过来。

大厅里,各个门派,各个地域,乃至于各个宗族的人,被刻意分在不同桌位上,当然那些名声在外,或是有地位的人依旧被安排在了聚义厅一侧的房间里,毕竟相对下面人的吵吵闹闹,他们才是能定下事的人。

房间里有人在小声商议,有人在慷慨陈词,直到祝黑山由侧门进入,在他身旁是扈家庄主扈英博,以及跟在最后的一位年轻人,房间里的人都是一方豪杰,自然也是认识,至于年前人想来也是后辈中的英才。

祝黑山刚想引荐,却见年轻人抢先自我介绍。

“晚辈李坏,江湖人称绝命书生,见过各位前辈。”众人看向少年,或客气的点了点头,或是根本不予理睬。少年倒也识趣,自己退到了一边,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两位庄主也不好多说什么。

“诸位,感谢大家今日能来,龙啸天倒行逆施,自取灭亡,我与扈老弟也是不想他继续残害苍生,才联手将其诛灭,今天请大家来也是为了给江湖同道一个说法,希望日后大家能继续相互帮衬,造福一方。

“祝庄主仁义”

“我等也是被龙啸天欺压许久了……”

一时间房间里众人均是对祝扈两位庄主表示理解。

“如今龙堡已灭,不知这以后独龙岗的规矩?”一位白发老者开口问道。

祝黑山一见对方,呵呵一笑,恭敬的一回礼“徐老,规矩自然要便,但我在这里向众位承诺,祝家和扈家绝不会委屈江湖上的朋友!”

“好!仗义!”屋子里又是一阵较好。

祝黑山继续说道:“刚才我们几人已经商议了,行脚帮,漕帮和沙河帮的兄弟只要来我独龙岗,则免一切抽佣,我两家也会照顾各为安全,而且凡是在独龙岗设立堂口的,都是我独龙岗合作伙伴,各位的生意我独龙岗三年内不抽成,三年后也只抽一成。”

此话一出,顿时让众人惊喜万分,行脚帮,漕帮,沙河帮都是由苦力组成的帮派,负责运输与托运,往日里并不被其他帮派重视,如今则是独龙岗照顾的对象,不仅如此往日龙堡对凡事经过独龙岗的生意都要抽成,葱三成到六成不等,而如今只要设立堂口,抽成就大大降低,自然是高兴不已,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只是,我想大家也明白,独龙岗的今天来之不易,多少人为之流血拼命,我祝家庄的后山可是一夜添了无数坟茔啊!”说着祝黑山一脸的悲楚,“所以,如果大家愿做祝扈两家的朋友,就不要收留龙堡余孽,当然如果能将龙堡余孽交给我们,我们必有重谢。”

“祝庄主那里话,这是看不起我等,那些逆匪,人人得而诛之!”有人义愤填膺的高喊着,众人也是帮和着,细数着龙堡过去的不仁不义。

直到聚义厅里有打斗声响起??

第二十九章 江湖乱斗,少年出手

“你说谁是走狗?!”祝虎一边咆哮着,一边将手中的酒壶砸向对方。[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当然说的就是你们祝家了,你以为大家不知道,要不是朝廷来人,你们能灭了独龙堡?哈哈!”对方也是不甘示弱,大笑着一拳将迎面飞来的酒壶杂碎。

“你找死!”

“来啊,小杂毛,你爷爷出道的时候,你还在女人怀里喝奶呢!”说话间两人已经交战在了一起,祝虎自幼遍访名师习武,底子本就不错,加上历经生死厮杀的洗礼,武艺上已经有了飞跃,可是对方显然也是实战的行家,一拳一脚都是实打实的功夫,转眼间祝虎已被击倒在地。

对方披散着头发,状若疯虎,穿着行脚的衣服,却更显身体结实厚重,一只大脚踩在祝虎的身上,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蔑视了,祝家上下哪能让他如此放肆,而对方显然也有帮手,两方顿时混战起来。

“都给我住手!”聚义厅中响起一声爆喝,众人这才分开,祝黑山黑着脸走了进来,站到男子面前,“侠士,可否先放了小儿,有话好说。”他对着大汉一拱手,语气倒也客气。

“他是你儿子?”大汉瞥了一眼地上挣扎着的祝虎,又端详了一下祝黑山,咧嘴一笑“看着不怎么像啊!”

此话一出,聚义厅众人均是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全不给祝家面子,这是来闹事的。

“敢问英雄名号,祝家可有得罪的地方?”祝黑山眯着眼,眼角的青经微跳,这是内家高手运气的表现。[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大汉依旧带着笑容,“我就是一无名小卒,入不了祝庄主的法眼,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只是听说祝家投了朝廷,这次灭了龙堡也是有朝廷鹰犬相助,所以就想图个明白。”

“疯虎杨天罡!他是虎王的人!”人群人很快有人认出了大汉,想来也是疯虎最近在周边做了几庄大案,江湖上对其多有描述。

祝黑山的眼神更加冰冷“原来是虎王麾下,你不躲在河北,怎么跑我独龙岗来撒野?”话音刚落,祝黑山已经踏前一步,内力灌输于臂,猛的攻向对方心口。

“哈哈哈,原本想着来会英雄,却没想都是一群朝廷养的狗!”杨天罡本就是战阵出来的人,对于这种突袭倒也不惧,脚下一勾,将祝虎挑起正挡在胸前,而自己则是退后接着闪身,攻向祝黑山侧面,“要你的命!哈哈哈”

“疯虎,你欺我独龙岗无人嘛!”人群中又冲出一人来,以掌为刀,砍向疯虎手臂,掌风犀利,竟有断臂之势,疯虎见状,只能一挥手躲开了。

“哈哈哈,女人也出来抛头露面,这独龙岗看也是没什么英雄人物了。”疯虎一边说,一边连退几步,正与自己的手下站在了一起。

“废话少说!”出手的正是扈二娘,女子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只是听到了打斗声,才从后堂转了过来,正看见双方动武,祝黑山又落下风,而对方出言不逊,加上心中一直郁结难书,这才动了真火。

祝黑山借机将祝虎交给下人带走,转身对着聚义厅众人慷慨说道:“各位英雄,如今虎王作乱,这疯虎又来我独龙岗捣乱,大伙拿下这些人,也让他们知道我独龙岗的手段……”

疯虎一上来就贬低了聚义厅里众人,态度又及嚣张,听了祝黑山的说辞,不少人即刻加入了混战,想将疯虎等一众手下拿下,奈何对方来的都是好手,竟然僵持不下。

聚义厅的角落里,自称绝命书生的少年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众人混战,身边站在李朝年和梁招娣,少年看着津津有味,“招娣啊,你看他疯虎的功夫如何?”

女子撇了他一眼,脸上的红晕稍纵即逝“他的功夫和扈二娘也就是伯仲之间,但是他是久经战阵的,只怕杀人更厉害一些吧,你看他练得少林罗汉拳……”

“哦,”李怀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听梁招娣给他介绍武功的路数,对于武功李怀一直有兴趣,“你说,我能练么?”

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你晚了,要是有个名师,也许能有小成,但是要成为顶尖是绝无可能的。”梁招娣难得有可以打击他的时候,自然将话说的死死的,看着李怀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竟是有些得意起来。

“那不作顶尖的就是了,能保命就行。”少年呵呵一笑,又继续向梁招娣询问场中不同人施展的武功路数和门派,又时候也问问李朝年,对于这些绿林人士的评价,这个中年人一向有所保留。

“你看看,打的真是热闹,祝庄主这是在借势,而这疯虎显然是要在这里立威风,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就这样离开啊。”

“公子的意思是,没了龙堡,他们还要生事?”李朝年有些担心起来。

“嗨,他们要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让人头疼,要是真能拉起队伍,占山为王,那对付起来倒容易了,龙堡不就是如此么?”李怀磕着瓜子,一边和李朝年说着,“还是以前的办法,多找几个人向周边渗透一下看看,听听情况,探探路子,独龙岗既然已经在手里,就不能乱,明白么?”

李朝年点了点头……

说话间,聚义厅中已然分出了高下,疯虎和手下到底还是寡不敌众,被逼到了角落里,只是祝家众人畏他手段,没有立即出手,再说毕竟不像和对方结下死仇。

“啪!啪!啪!”人群后方,有鼓掌声想起,众人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翩翩少年,一边拍着手一边向前走来,只是落在那些江湖人的眼中,不免有些气愤。

“小子,你想干什么?!”一个和尚装束的大汉,走过来呵斥,只当是谁叫不懂事的雏,可是还未走进,就见一把钢刀从少年身后闪出,杀气腾腾,顿时退后两步,刀尖坎坎划过他的前额。

“出家人,有理不在声高,在下绝命书生,也是祝家和扈家请来哦。”书生微微一笑,祝黑山的脸上却是一阵尴尬,竟然把他给忘了,这小子才是真正的煞星。

“公子,这里就交给老夫吧,你……”祝黑山话未说完,却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浑身竟打了个冷战,而扈二娘更是脸色煞白,全然没有两个刚才的火气,两人对视一眼,少年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第三十章 绝命书生,江湖见

当所有躁动都沉静下来,午后的阳光里,有少年在微笑的看着众人,笑容情切,风度翩翩,却似乎将阳光中所有的温度都给带走了,他成了所有人心中寒冷的根源,一切不安的源头。(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疯虎跪在地上,膝盖骨已经被敲碎了,此刻披散的头发,因为血的缘故而沾黏在了一起,低垂的头挡住了视线,众人能听见他喃喃自语:“原来是你,呵……呵……”

少年人没有管他,而是对着屋子里的江湖名宿们一一拱手示意,原本都是江湖中见惯风雨的人物,此刻却也是客气的回礼,不敢多说什么。

“刚才在雅间我已经向几位前辈自我介绍了,但是现在在场的很多人还不认识我,我就再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李坏,人送外号绝命书生,也就是这位疯虎口中所说的朝廷鹰犬,还请大家记住这个名字,以免以后见面失了分寸。”少年说的客气,众人听着却是心惊,再看祝扈两家家主的神情,便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聚义厅里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李朝年带人将尸体一一拖了出去,尸体上插着弩箭,一旁的绿林人士见状都是底下了头,他们的眼前不由想到了刚才聚义厅中震惊的一幕。

还是带着微笑的少年,命令着祝扈两家人退后,自己则是正视着疯虎,“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投降吧,大家聊一聊。”

对面的疯虎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少年扑来,而就在他冲到少年面前的时候,一把剑自下而上挡在两人中间,这是华山剑法中少有的阴狠招式,却是最适合女子,柔中有刚,疯虎没有躲闪,而是想以双拳击碎剑身,虽是冒险,但是久经战阵的他却是本能的选择,有进无退,死中求生,他已经对手看成了一流高手。(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然而,女子身形诡异,竟然硬生生的横挪了半寸距离,手中长剑突兀的出现在对手的胸前,血光飞溅,疯虎的胸口被切出了一个豁口,血肉外翻,要不是外家功夫练到一定程度,只怕此刻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女子自然是梁招娣,她始终跟在李怀的身后,只是身法诡异,并不引人注目,“招娣,我就说要动脑子,你看他武功是厉害,但是个疯子,不动脑子的,竟然真的冲过来,呵呵”

“呸,还不是你运气好。”梁招娣闹他以自己为饵,诱对方出手,太过冒险。还想出手,却被李怀一把拉住了手,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内息全乱了。

“看我的”李怀嘿嘿一笑,身后的李朝年带着手下手持弩箭将受伤的疯虎等人团团围住。

疯虎见状,脸色一沉,低吼着“快走,扯呼!”,而祝黑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心里暗自叫苦,这死仇是无法化解了。

纵使武者反应迅速,也没有了弩箭来的干脆,何况双方距离太近,一阵连弩以后,疯虎带来的手下多半被射成了刺猬,就是侥幸活下来的,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所有的镇压都是短短的一瞬间,相对聚义厅里众人与对方的颤抖,少年的出手显得更为决绝,也更有效率,只是这些绿林人士看在眼中不免胆寒,而屋子里弥漫的血腥味,让不少年轻的江湖侠客们顿感腹内翻腾,不少人更是直接冲到外面吐了出来。

“哈哈,没想到是一个孩子,龙啸天竟然死在了一个孩子的手里,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疯虎突然大笑了起来,身上的伤痛反倒是让他更加疯癫起来,身边手下的尸体都被一一拖了出去,最后连那些绿林人士也都被驱赶了出去,只留下原来雅间里的那些名宿。

“龙啸天和我之间的仇怨,有公也有私,最终也是他自己的野心太大,而能力严重不足,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想大家也清楚,对于绿林我还是个新人,但我洪门有意和大家协同共进,祝庄主刚才的承诺也是我的承诺,我想大家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没有,没有。”

“好,既然如此,徐老,邱老,许老,我知道龙堡的有些人在你们的庄子里,他们和我有仇,而我不想打动干戈,所以就劳烦几位将人交过来,也算是各位的投名状吧,如何。”

三位老人脸色发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剩下的各方势力,也都跟着离开了,最后只留下了祝扈两家家主,和祝龙,扈二娘。

几个人的脸色均是凝重,两家虽然已经归顺了朝廷,但是也不想将一切放到明面上,毕竟江湖上对于投靠官府的人,风评都不太好,多以狗腿子,爪牙称呼。

“既然已经上了船,就不要东看西看了,要知道你们跟的不只是朝廷,还有我洪门李坏,这些江湖人,平日里用用也就是了,真要是用在战阵上,只怕就是这个下场”说着他指了指跪在众人面前的疯虎,“只是废物,真以为一帮山匪能成事?华朝是疲弱,但是剿灭他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怀走到了疯虎身前,一脚踢在了对方的面门,“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次伐兵,最下攻城。兵圣之言,让你来的人到还读过书,只是怎么没告诉你适可而止呢?就你这几个人,也能搅局?”

“小子,呵呵,你死定了,我叔叔一定会要了你的命,你知道他最好你这样的小白脸了,一刀就能劈开!哈哈”疯虎狂笑着,血水和着碎牙从口里飞溅出来,更显狰狞。

“祝庄户,扈庄主,我将他的交给你们,是生是死,你们看着办,我明早就离开,祝虎我带走,他的伤我会治好。”李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两人点了点头。

“二娘,你我的因果,你想明白了”他突然看向一侧的扈二娘,对方咬了咬唇,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少年。

“如果公子需要,二娘愿跟左右”对于女子的答案,李怀点了点头,只是扈家庄主微不可查的出了口气。

第二天的早晨,扈家的牌楼上,疯虎的人头被高挂了起来,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默默的离开,有人愤愤不平,而更多的人只是看着窃窃私语。

第三十一章 留情多于绝命郎

“程九,死哪去了?程九……”掌柜喊着小二,看着大堂里亮着灯,料定伙计又在偷懒,“怎么还点灯,生意不好,还不省着点灯油……”

声音突然停滞,一把从黑影中伸出的钢刀,此刻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尖,对方阴沉着脸,“今天住进来的年轻人,在几号房?”

掌柜很快想起了下午入住的一队车马,为首的正是一个少年,想来对方找的正是他,“他们人多,二楼南边的四间都是他们的人,他在最里面的一间。[棉花糖小说网Mianhuatang.cc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好汉……”

话未说完,鲜血已从喉结出咕咕流出,掌柜一脸惊恐的倒在地上,对方冷冷一笑,朝身后的黑影处挥了挥手,陆续有人影从黑影里走出,地板上没有发出声响,人影不断的涌向二楼南侧,钢刀缓缓出鞘,直到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亮光。

“中计!扯呼!”有人急促的下令,

随着亮光出现的还有无数弩箭,破窗而出,而北侧的房门也被打开,为首的女子带着人堵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扈二娘!杀了她!”只是一个照面,两方就是厮杀,以逸待劳,拼杀不过片刻的功夫。[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扈二娘收了刀,转到厨房,正看见少年吃着宵夜,“是龙堡的人,为首的是夜天枭吕三。”

“合作?”少年依旧吃着饭,扈二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梁招娣将包子放在他的面前,“现在都知道龙啸天死在了绝命公子手里,他们自然会找上门来,你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就是为了将他们赶尽杀绝?”

离开祝家以后,一行人分了二路,明面上是李怀带着梁招娣和李朝年等人,而暗地里则是扈二娘所带的扈家乡勇,祝家的人毕竟死伤太大,所以也没法参与进来。就这样,他们在自阳谷至梁山的路上走走停停,引来了几波刺客,能收拾的自然都收拾了,不能收拾的则是将线索交给内卫或是独龙岗,让他们解决。

“明天就到梁山了,虎王的影响力怕也就到这里了。”李怀咬了一口包子,是肉馅的,满满的全是肉,“真好吃。”

“只怕从此以后,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魔头。”梁招娣看着对方,相处了不短的日子,却总是觉得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他的温柔和善,还有阴狠果断,就如钱币的两面。

“做魔头挺好的,义气啊,道义啊什么的都不用管他,只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至少可以真一点,而非虚情假意。”李怀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这是答应你的东西,写的不多,记住一定要给信得过的人看,按照上面的方法,训练一些心腹,有些事情只能少数人知道,你自己把握,要是成了,你再来找我。”

梁招娣,看了看册子上的内容,放在了怀里,“这是我想的一个东西,我也只能画个大概,你找个隐蔽的地方弄起来,这只是第一步,要是成了,你给我送来,我告诉你后面的步骤,不要多想,不是不信你,实在是东西太复杂,一时我也没有想好后面的步骤,最后写的是火药的配方,这个要小心……”

梁招娣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你就这么把东西给我了?”

李怀的嘴角露出笑意,“当你是朋友,你不是也给了我武林秘籍么?说起来,你也算我师傅了。”就在路上,梁招娣写了一些内功调息的法门,李怀看了很是高兴。

梁招娣板着脸“我和你可没有师徒的名分,就当是我们两个的交换吧,估计你也成不了一流高手。”

“呵呵”李怀笑了笑,将手中的包子都塞进了嘴里……

第二天,梁山县已经到了眼前,梁招娣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就策马离去了,倒是让李怀楞了半天,心中不禁腹诽“这也太随意了吧,我还想吟首诗呢。”

这一年的冬天,田虎因为粮草的严重不足,不得已退回了河北老巢,至于独龙岗的事情,也只不过喧嚣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被人淡忘了,倒是祝家和扈家迅速的崛起,势力不断壮大,而那位杀人如麻的绝命公子也最终成为了一个江湖传闻,少有人谈论。

这对于窝在邺城的少年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了,自从回到了家里,他便在后山的山坳里建了个小屋,每日都会去呆一会,就连翠萍也不知道屋子里有些什么,只是中午给少爷送饭的时候,能发现他衣服有烧焦的痕迹,还有屋子里怪异的味道。

“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呵呵”

“哼,等我告诉老夫人,看你说不说。”翠萍有些生气,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转身离开了,李怀呵呵一笑,一低头,正看见食盒上放着两份信,不要眉头一皱。

已入年关,因为独龙岗的事情,李怀决定过了年再去上京,然而,李贺与九叔却似乎更为着急,这已是两人第二次来信催促了。

“还不让过个年了?”李怀心里不由的有些恼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他对华朝的风土多少有了了解,一路上的见闻也让他隐隐感到这个朝代的疲弱,龙啸天,田虎还要那些江湖人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更是让他感到了这个时代所特有的江湖气,既然如此,自然要有些手段,所以,他回来后就建了这个屋子,将一些自己能想到的一些东西都记录下来,可惜自己本不是全能,很多东西也都只是记个大概,所以,总要不停的试验和摸索,想着自己再遇到那样的江湖人,不会丢了性命。

将信大体一看,不由的叹了口气,九叔倒还好说,李贺竟然下了命令,要他月底入京,而接他入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将信揉成纸团,他又返回了屋子里,直到夜色渐浓,才返回城中。

刚到家门口,却见街对面的巷子里,有马车亮着灯,马车上有人下来,朝着李怀微微一福,倒是让李怀有些吃惊。

第三十二章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听说公子出了趟远门?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人捎话?”女子浅浅一笑,这笑容依旧妩媚,只是清冷的月光落在脸上,略显潇洒。(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盈姑娘,吃了么?”李怀的话,引的女子一愣,随后巷子里传出银铃般的笑容。

片刻后,马车出了巷子,悠悠然碾过寂静的夜色,两人本就熟悉,坐在车里倒也没有多少拘谨,只是李怀的心里还想着对方来找自己的原因。

女子首先开口,“多谢公子了”声音很甜,如蜜如糖。

“谢我什么?”女子的话让李怀略显疑惑,想着自己该是和对方没有多少故事。

“公子忘了,那几首诗?”女子又是一笑,似乎是在笑对方的木楞。

李怀这才想起,翠萍曾经将自己写的诗作为赔礼送了对方,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就知之甚少,要是让翠萍知道自己和对方因此有了今天独处的事情,只怕要气哭了。

“呵呵,我那也是抄的,你用得上就好。”对于诗词在这个时代的作用,乃至于对这些风尘女子的作用,他知道的不多,心里想着也就是出了些名吧。

女子转过身来,看着对方,态度极是诚恳,“自然用得上,董妹妹还特意做了画呢,你是没看见那几日陆公子等人上门求画的样子,要不是董妹妹护的紧,只怕都要被他们拿去了。”盈红袖突然止住了话语,脸上露出愁容,“现在想着,要是早都拿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完,眼神不由的飘向李怀,似幽怨惆怅。

李怀看在眼里,心里一突,莫名的有些紧张,却没有追问,一时车厢里两人相视无语。(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幸好,马车停了,戌时刚过,路边的摊子刚刚支了起来,老妇见车上下来的少年,脸上露出了笑容。

“公子又来了?”熟络的打了个招呼,她顺手将早就准备好的食材放入小锅中,都是用竹签串起来的面食,配上独特的面酱,味道确实不错。

“公子常来?”女子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想不到对方竟对这些小吃如此喜爱。

李怀放下签子,微微一笑“这几天晚上都来吃,店家人不错,你也尝尝。”

说着将一串有菜和肉的竹签放在女子面前的盘子上,盈红袖也不客气,拿起来,送到嘴里,能在冬季吃到菜已是不易了,而这新奇的吃法,更是平添了几分食欲,老妇将装有热汤的锅子放在一边,与寻常锅字不同,里面竟分出了四个独立的空间,其中的汤色略有不同,盈红袖每样都尝了一下,味道各不相同。

夜色渐深,老妇挂起了灯笼,上面印着一个洪字,看着女子吃的高兴,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本就苍老的皮肤上,岁月的痕迹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小宛后天要嫁人了。”盈红袖突然说道,愣愣的看着锅里冒出的热气,“公子的诗她都留着”

李怀抬起头看着对方,昏暗的灯下他能看见对方躲在蒸汽后的脸,似真似幻,竟有些看不真切。

李怀不知此刻自己该说什么,那个名叫董小宛的女子,恬静,聪慧,是自己来这里遇见的妙人,只是自己未曾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往着那方面想过。

见李怀愣神,盈红袖竟有些气恼和委屈“公子的心里没有她?想来也是了,世人又有几个真正的高看我们,只当是风月中千依百顺的可人,几分真情,几分戏谑,又有谁在乎?”

盈红袖越说越气,只感觉心里有满满的期待,就如这热气一般,在夜色里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她是聪明的女子,难道会委屈了自己?你又希望我做些什么呢?”李怀淡淡一笑,觉得盈红袖的气和委屈,来的都毫无道理。

“你……”听着男子的话,盈红袖本就火热的性子,此刻更是被点燃了一般,“她将你的诗挂满了屋子,每日看着,每日读着,你不在的几天,她日日盼着,等着你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你走了这么久,人熬坏了,也熬干了,那些才子一个个都躲着,冷眼看着她憔悴的样子,要不是冒公子的照顾,怕要……”

话未说完,盈红袖已经起身,眼睛里依然有泪“他们两人也算是良配,可是我看着她每日偷偷的看着你的诗,就知道她心里的不甘和委屈,本想着你回来了,该是能给她幸福,却想不到你……。”盈红袖说到这里,长出一口气,“你若正的可怜她,就见她一面,无论结果如何,都让她能幸福才好。”

盈红袖,一口气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对面的李怀,楞在那里,最后露出了浅浅的笑,“你们都是妙人,你放心。”

只说了这一句,他便起身离开,只留下夜色里单薄的身影,盈红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说的如此激烈,该是好好商量的,再不济总该劝说一下,却没想自己最后发了脾气,再想着对方的那句“你放心。”心里又有些嘀咕,“你们两个如何能让人放心?”

回到家里,翠萍热了些饭,厨娘还在洪记酒楼,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回来,宅子里也没请新人,所以饭菜都是翠萍热的,李怀没有吃,让她准备了些洗澡水,自己则在院子里散步,心里想的自然是烟水阁里那两人,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躁动。

玥儿将一件大氅披在李怀身上,对着正在沉思的李怀甜甜一笑,“少爷在想什么?”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也许是因为练武的原因,丫头已经长大了不少,体态修长,原本干涩的皮肤,显得光滑细致,脸色也是越发的红润了,此刻看来,也是个美人胚子。

“哎……今天算是被人告白了吧。”

“告白?”

“就是有人对你说,喜欢你。”

丫头的脸上瞬间起了一层红晕,神情有些扭捏了起来

“呵呵,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被告白的是我,好不好,哎……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李怀的心中始终有着犹豫,感情上,自己还是坚持着前世的观念。

“玥儿不明白。”丫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其实在她心里,只想着自家少爷如此优秀,自然讨女子喜欢,三妻四妾才是常理,对于李怀的苦恼自然是不明白的。

李怀摇了摇头,“丫头以后也要嫁人的,要你和别人共侍一夫,你愿意?”,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李怀转身看向身后,正看见玥儿红着眼,哀怨的看着自己。

“不是说好了么,玥儿这辈子只服侍公子。”丫头的话,很轻,却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明亮,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两人相互看着,自由一股惆怅弥漫开来……

第三十三章 婚变

董小宛将沏好的茶水放在对方的面前,这是她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都已换了新的,窗户上更是贴上了红色的喜字,明天她就要出嫁了,作为新人,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见别的男子,但是今早当她推开的看见对方浅浅的笑,心中便再也想不起别的了,毕竟这个人曾经带走了自己太多的思念。[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来人自然是李怀,直到坐在女子的面前,他依然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两人说起来见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有着各种误会和巧合,说来也是一种缘分,看着女子,依旧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往日的憔悴的煎熬,本是绝丽佳人,李怀的心中自然也有着怜惜。

“你清减了不少。”李怀看着对方,小心的说着,对方只是微微一笑,“昨夜,盈姑娘找过我。”女子这才抬头看向李怀。

“姐姐说的话,公子不要放心上。”董小宛笑着说着,如同在说一个笑话。只是在李怀看来却是干涩的。

“是么?”李怀看着对方,轻茗了一口茶,“那位冒公子,你爱他?”

“爱?”董小宛抬起头,“公子说的爱,不是我能强求的。”

“你知道他有妻子?”

“恩,他说过。”董小宛轻声应道。

李怀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董姑娘,我知道这世道对于女子不易,对于身处这个院子中的女子更是不易,但是你真的愿意就这样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出去?做妾?真是心甘情愿?”

女子没有说话,她甚至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着对面男子的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就在昨天,盈姑娘找了我,她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一直以来,我当你是朋友,不是寻欢作乐的那种,而是可以交心的人,我想了一夜,不敢说自己多么的爱你,喜欢你,那是谎话,说出来就让你看轻了,我只能说,我尊重你,作为朋友,如果你想离开这个院子,我帮你,如果你真的想嫁给那个男人,我祝福你,这才是我想说的话。”

一口气将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李怀不由的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再看对面的女子,真看着自己,脸上依旧是那气人心脾的笑容,眼眸中似有光晕。

“公子说的一切,小宛记住了,多谢公子。”也许这才是她想要的感觉,不是怜爱,不是疼惜,而是这种真心相对吧,只是朋友也很好。

两人又聊了一些最近的见闻,李怀便告辞了,送他出了院子,董小宛便回了房间,将画轴重新挂在屋子里,轻轻揭下了窗户上红色的喜字,直到下午,董小宛的屋子里,再次爆发了争吵。

“你是不是疯了,冒公子对你不好吗,你做妾又怎么了,那也是大户人家,不会亏待你的。”刘妈妈的声音近乎疯狂,“你傻啊,你自己怎么活?你的名声不要了,以后谁还会在乎你,一介女流,出了这个院子,谁能看的起你!”

“妈妈,您就放了我吧,这是小宛这些年的积蓄,从今以后,就让小宛过自己的日子吧。”

“滚!谁要你的钱,老娘有的是钱,我看你怎么活,有本事就不要回来!滚!”

董小宛走到门口,对着屋子里的妇人深深一鞠躬,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粗布衣服,带着包袱离开了,她就这样离开的烟雨楼,走到门口,几个书生愣愣的看着她,眼中充满的疑惑,他们本是在鸿运楼中庆祝,却突然收到了女子的手书,婚礼取消,所有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一群人这才急忙赶了过来,正遇见董小宛走出烟雨楼。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了么……”书生中有一人想去拉她的手,董小宛小退了半步,躲了过去,“冒公子,小宛感谢您的厚爱,只是小宛无福消受。”

书生见他躲开自己,再听她话语中的决绝,心中顿时气氛难平,一扬手,打在了女子的脸上,围观的众人都是一愣,随后却都劝着书生不要动气。

“冒公子,一切都好商量,你这是干什么?”

“就是啊,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董小宛感受着脸上的火辣,心里却是畅快了许多,越发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自己想要的只是对等的尊重,她对着男子微微一副“冒公子,既然如此,你我的缘分也尽了,告辞。”

女子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对于这场风流韵事,一时间倒也流传开来,董小宛水性杨花,冒公子怒打佳人,倒也成了街头巷尾众人谈论的话题。

几天后,邺城南阳河边,一间名叫洪记的小吃铺开张了,铺子里简陋,但是好在有特色,酥饼火烧,酱肘子,茶叶蛋,味道浓香,价格实惠,一时间到也吸引了不少食客,铺子的后面是个小院,只有简陋的两间房,店主就住在这里,每天清晨便能看见她忙碌的声影,周边的邻居都见她勤快,人也长得秀气,便也熟络了起来。

这天早晨,她又早早的出摊了,卖的是酥饼火烧,茶叶蛋,还有稀饭,冬日清晨的南阳河,昨夜飘的雪花,在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摊位前,被扫除了一小片空地,放着座椅板凳,炉子上架着锅,里面是热的稀饭,向着空气里冒着热气,一边的篮子里,用厚厚的棉布看着酥皮火烧,远远的便能闻着香气。

“来个火烧,一碗稀饭,一个茶叶蛋。”有少年坐在椅子上,老板从摊子后朝这里看了一眼,“你自己过来拿吧,我这忙呢。”

一听这话,少年也不生气,自己盛了一碗稀饭,从篮子里拿了个酥皮火烧,便吃了起来,老板在铺子里忙着,客人自顾自的吃了,等着吃好了,才将碗筷洗干净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要帮忙么?”少年凑过去,看了看摊主,见对方正在和面,见对方额头上出了汗,便自己洗了手,替下对方,继续和面,动作熟练而又节奏。

“早和你说了要雇人的,香月呢?你一个女子哪做的过来。”少年有些嗔怪的看着身后擦汗的女子,正是几天前退婚的董小宛,只是现在看来,没有了往日的清秀,更显质朴。

“铺子才开几天,都是赔钱,哪有那些闲钱,等有了起色再说。”她笑着说道,一边忙碌着给炉子添柴,“香月受了风寒,正在后面休息呢,等会你帮我找个大夫吧。”

“好。”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么多生意,你偏要做这个,又苦又累的。”

董小宛,从炉子后抬起头,“别的我也不会,就会做些吃的,怎么,李公子这是看不起我这个买卖?”

“哪敢啊!”年轻人正是李怀,自从董小宛离开了烟水楼,盈红袖便找到了他,三人商量着便开了这个小吃铺子,李怀只是提供了几张食谱,董小宛便自己将铺子开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这年冬天,忙碌少年

鸿运楼上,一场聚会已经到了尾声,“感谢诸位今天能来送行,冒某不日即将上任,日后如能再见,再把酒言欢。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说话的正是冒辟疆,董小宛的退婚,倒也成就了他的风流之名,短暂的颓废了几日,就在同窗和好友的激励下,振作了过来,还有几天就该离开邺城赶去上任了,这才在酒楼上宴请好友,一场酒宴,直到日落方休。

将众人一一送走,他熟练的很每个人话别,偶有诗作和礼品,也都让人手下,举手投足即是周到,就是有醉酒的他也让下人雇车送走,不忘嘱咐几句,让友人不甚感激,回到了包间,才稍作休息。

“公子,擦擦脸吧。”有人送上了一块热毛巾,他是冒辟疆从家中带出来的人,名叫邱三,有武艺,早年在江湖上倒也有些名声,后来招惹了仇家,受了伤,这才被冒家收留,这次冒辟疆上任,家里老人特地安排他跟着,一时办事得力,二来也是为了护他周全。

“找到她了?”冒辟疆擦了擦脸,随口一问,对面的邱三点了点头。

“公子,这里毕竟不是家里,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出面了。”邱三冷冷的说着,态度依旧恭敬,一路走来,他也摸清了这位公子的脾气,带人周到,善交朋友,只是有些时候稍显执拗,但想着对方还年轻,入官场以后,自然也会磨炼出来,况且家中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后辈了,想来以后也是冒家着重培养的人才,而这儿女私情,自然是要尽快处理才好。[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情必须我亲自处理,否则心魔难除。”那几日的颓废,更多的是他董小宛的怨念,对于这个女子,他也是用了心的,对于对方的才情他自然是知道,否则也不会在其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思,照顾她的衣食起居,生病时更是常伴左右,只是怎么也想不多,对方竟然翻脸无情,公然退婚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事情,这才让邱三多方打听和查找,就想着在自己离开以前,将事情弄明白。

“她现在在那里?”

“南阳河边,她开了间铺子,卖些吃食。”

冒辟疆看着邱三,短暂的惊讶以后,却是爆发出了笑声,“真是疯了,她竟然落的如此下场,真是报应啊,难道没有人愿意要她?还是她的那个姘头卷了钱跑了?”

邱三迟疑了片刻,“铺子里倒也没有外人,不过就是这几天将军府的李公子常去。”笑声戛然而止,邱三看过去,见少爷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挥手示意他靠近,他便附耳上前。

两人就这样说了半天,邱三才领命而去,冒辟疆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邱三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一个庶子,一个贱妇,倒也是般配,既然如此,我倒是也能安心了,呵呵”

年关将近,来邺城采办年货的人也是越发多了起来,每天街道两边的铺子都是早早的看门,越是年底,越是生意好的时候,自从回到邺城以后,李怀越发的觉得身体需要锻炼,便经常早早的出来晨练,有时候顺路到尚老那里休息,甚至不客气的在他家里噌些早饭,倒是招了不少袁姗姗的白眼,他们本来也是要去上京过年的,京里来的消息,明年尚老应该会被要求应职,看来上京里会有大的风浪,这倒也不是李怀所关心的,两家约着等着李家来人接的时候,便一起上路。

今天早上,他又早早的来到了尚老府里,屋子里两人吃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袁姗姗将盛满稀饭的碗放在他的面前“不是有吃早饭的地方了么?怎么还好意思来这?”她说的自然是河边的铺子,李怀特意拿过铺子里的吃食,两人自然尝过。

李怀就当没听见,“老尚,上次和你说的生意,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原来就在李怀从独龙岗回来,带回了大量钱财,虽然给了内卫一些,但剩下的还是相当可观的我,他便想着做些生意,为母亲,也为自己将来做些准备。由于前世的缘故,他自然知道做生意重要的不是本钱,而是关系,而邺城中他所知道的靠谱关系自然就是尚学承了,两人认识了这么久,无论内卫九叔,还是陆太守对于老人都是客气切尊重的,加上他透露的消息,李怀自然是要绑定这个靠山。

“你小子是想赖上老夫啊”老人呵呵一笑。

“老师才不缺你的钱,你要挣钱自己挣就是了,为什么要连累别人。”袁姗姗对于商人一向是瞧不上的,她也不明白堂堂将军之子有的是才华,却偏偏不思仕途,只想着蝇头小利。

李怀依旧不理她,只是等着老人的回答,老人这才放下碗筷,“你上次给我的册子里所说的,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生意,要不是你我相识,我都不敢想天下竟然有如此胆大之人。”

袁姗姗一愣,听着老人的话,再看李怀,心里想着对方到底要做怎样的生意。

“光是前面投入就不是个小数目,老夫可没钱。况且日后真要做成了,只怕老九不会放你,朝廷也会有人说闲话的。”老人说的,李怀也曾想过,只是他觉得现在就想着应对为时过早,毕竟自己的计划书只是针对前期,就算到了那个时候,先来自己绝非现在可比,应对之法自然不同。

看了看少年自信的笑容,老人突然觉得自己确实老了,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不由心中苦笑。

“好了,州府里我已经打了招呼,两天后你跟我去见见几个人。”话到这里,李怀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转头看着一脸温怒的袁姗姗,

“再来一碗!”

“要吃自己盛!”她最不喜李怀无赖的样子,转身离开了,娇怒的样子引的老人和少年一阵大笑。

这一年的冬天,雪很少,李怀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紧迫,前世的那种紧张而紧凑的感觉在此回到了身上,许多事要从这个冬天开始,只是他也没想到,有人将要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第三十五章 斩草除根

清晨,院子里昨夜下的雪地上,深深浅浅留下来许多足迹,一个清秀的身影正在雪地上舞动,宝剑在她的手里幻化着各种招式,透着飘逸和鬼魅,自从梁招娣走后,玥儿练剑便更加勤快,知道自己武艺上不足,便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李怀在独龙岗的事情并没有和她提及,但是,玥儿多少也从随同李怀回来的人中,探听到了此行的凶险,对于自己无法参入其中个,李怀只说是玥儿太小,而她自己则固执的认为还是自己武艺上太差了。(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将梁招娣留下的剑招练了一遍,正看见李怀从院子的回廊走过,她知道李怀回来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出去跑步,“公子早。”

“玥儿早,天凉,练完了就快回屋子,别冻着。”李怀远远的看着她,对于玥儿的努力,他自然知道,两人就这样打了个招呼便又各自忙碌了起来。

而就在李怀刚刚离开,回廊里又出现了二个身影,都是单薄的身材,冷峻的眼神,玥儿记得对方,是留在府上的侍卫之一,这些日子里,总有几个人都是跟着李怀,做着暗中护卫的工作,对方朝这里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很快的消失在了视线里。

独龙岗以后,李怀回到邺城,但是扈二娘等人对于江湖人的防范始终没有懈怠过,即是为了保证李怀的安全,而更多的则算是一种练兵,有了前面对府中侍卫的训练打底,加上实战中的总结和提炼,李怀进一步完善了练兵方法,得到了李朝年和扈二娘的建议后,便开始实行起来。(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对练兵效果的考验竟是来得如此突兀,时候想来,更像是一场小孩子的闹剧……

一伙人,突然拦住了慢跑的李怀,领头的大汉甚至没有蒙面,脸上的伤疤和粗糙的皮肤,更显几分凶恶。

“你是李府的公子?”对方显然是了解了情况,李怀稍微一愣,上下打量了对方,便点了点头,在经历的独龙岗之后,他对于这些江湖好汉倒也是没有了多少感觉。

大汉呵呵一笑,看着对方有些发愣,心里暗自嘲讽这些死读书的,就算是将军之子也是个书呆子,一挥手,便有几个人将李怀围住。

“几位好汉,是哪个山头的?绑票还是寻仇?“李怀突然说道,对面的大汉一听,讥讽道:”告诉你也无妨,有人要见你,你老实点,见了人,兴许还有条活路,不老实,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说着有马车出现在大汉的身后。

大汉见书生真的不再说话,愣在当地,心中更是不屑,原本留的后手现在看来都是多余了,只是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巷子里,两双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一切,看着书生在背后做的手势,其中一人这才朝着后面奔去,而另一人则跟着马车离开。

马车一路奔驰,离开了邺城一直到了郊外,车上李怀被戴上了头套,他隐隐能感觉到身边有人看管着自己,想来就是领头的大汉,等到马车停下,大汉将他带下马车,锁在了屋子里。

“大哥,这人真是将军的儿子?怎么这么窝囊?”

“就是,邱哥还说要小心,原来是这么孬种,哈哈?”

……

屋子外面几个人正在谈笑,内容多是对李怀不反抗的嘲讽和对事情如此顺利的吹嘘,绑票的事情几个人也是常做,这次被人找来,也是想着对方是将门之后,怕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对方别说反抗,就是叫嚷都没有一句,几个人顿时感觉这票生意实在是轻松。

“砰”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直接走到李怀身前,除去他的头罩,不是领头的大汉,而是一个五短身材的小厮,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肉票。

“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也不等李怀回答,他已将手伸进了对方怀中,摸索了半天,竟然只有几两碎银,冷冷一笑,就要打。

“好汉莫打。书生惊恐的叫着,对方手停在半空,“袖子里还有张银票,你拿去。”

小厮哈哈一笑,“算你识相”拽过书生,将对方转了个身,去摸对方袖口,却惊讶的发现原本绑在对方手上的绳索,此刻已经消失了,再一抬头,只是余光里看见书生手里有个异物,下一刻喉咙里便满是血腥味,整个人一脸诧异的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李怀看了对方一眼,确定对方已经死透,这才将手指间的刀片重新藏回袖口。

重新将门关好,在屋子的角落里找了个木头将门顶住,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口哨,用力吹响。

“什么声音?屋子里的!”

不一会便有人来查看,见门被堵死,这才知道事有变故。

“把门砸开!”

然而,未砸几下,更大的骚动出现。

“老大,外面有人!”

“什么!怎么可能!”

脚步声离去,屋子周围可以听见人奔跑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人嘶喊声。

直到门外的几声惨呼以后,有人在门口说话:“公子,都处理好了。”

李怀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将门打开,“朝年啊,留活口了么?”

李朝年点了点头,两人来到客厅,领头的大汉此刻正被人踩在脚下,满脸通红的他,扭头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心中还是充满疑问,自己的人都是老手,怎么会被人发现?!

“雇主是谁?”大汉吐一口口水。

“不合作?你看我多配合你们,做人要厚道。”脸上带着笑意,对方刚想嘲笑,却只看见一只脚飞快的撞上自己的脸,鼻梁瞬间断裂,整个头都是懵的。

少年又接连朝大汉脸上踢了几脚,直到有血水流出来,才停下。

“真麻烦,朝年都埋了吧。”大汉猛的反应了过来,对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招供,还想说话,却发现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被人抓住头发拖走了。

李怀搬过一把椅子坐下,看了看天,已是正午“等着吧”似乎是对自己说,也是对屋子里的李朝年等人说,有人离开屋子或埋伏或清理痕迹,他们知道少年的意思,斩草必要处根。

第三十六章 情路坎坷,奈何生死

“小姐,收钱了。[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看着董小宛魂不守舍的样子,香月莫名的有些生气,想着每天早上的那个身影,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便更多的担心自家小姐,只是和对方见了一面,便毅然放弃了那样的一段好姻缘,甚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得到的仅仅是这样清贫的生活。

“小姐,冒公子听说要走了,今天在鸿运楼很多人都在给他送……”话说一半,却见董小宛已经转向后堂了,香月不由得叹了口气,在她看来温文尔雅的冒辟疆才是小姐的归宿,虽然他动了手,那也只是一时气急,只要两人冰释前嫌,一切都还是幸福的,但是,看着自家小姐,冰释前嫌又何尝容易呢。

食铺的生意已经渐渐好了起来,有了李怀的方子,加上女子的努力,现在这里已经渐渐的名声在外,而在董小宛的心里对于香月的想法,她又何尝不清楚,但是此刻,女子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别的念想,也学每天早上和他说几句话,一起熬粥,一起酱肉,才是自己真正所求的幸福吧,相对于从一个院子进入另一个院子,她更喜欢现在的清贫和自由。

而此时,鸿运楼前,冒辟疆正与众人话别,虽然只是路过,但是他本就是大家族子弟,加上善于交接,倒也认识了一般知己好友,这也是他以后的人脉,直前已经宴请的众人多次,这才有了今天的依依惜别。

“诸位,不用远送了,山高水长,有缘自会相见!”书生说的洒脱,朝着送行的众人一拱手,便钻进了马车,悠然远去,出了城,路边有人飞身跃入车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书生半闭着眼:“事情做好了?”

“人在不远处的木屋里,那几个是我以前江湖上的朋友,这次正好遇上,在邺城也是无人认识,公子可以放心。”说话的正是邱三,原来他一直等在这里,正是为了确保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那……那个……”冒辟疆说的有些含糊,但是邱三却是明白,“白天铺子里人多,不好下手,等晚上我去将她带来。”

冒辟疆依旧半闭着眼,点了点头,这才睡了过去,马车没有沿着官道继续向前,而是转向了一边的小路,一路颠簸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一处山坳里才停下,这里虽然离着邺城不远,但是却是极其隐蔽,马车能到这里,也多亏了邱三的指引,只是还有一段山路,马车是绝对过不去的。

“公子小心,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毕竟事情与您联系越少越好。”邱三语气透着关切,他知道这位年轻人以后的仕途必然远大,而这件事情其实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冒辟疆没有回话,而是继续低头走着,此刻,他正在想着该如何和那人说话,”你不认识我?可是你惹了我,你喜欢那个贱人,好啊,想来阎罗殿里,你们也会相遇的,呵呵……“想着这些或狠厉或嘲讽的话语,他便莫名的有些畅快,这次邺城之行虽然没有见到那位尚老,但是也认识了不少人,这些关系等此事过后再一一梳理,等上任以后,有些人也是能用的上的,他已经开始在为以后上任的事情进行谋划。

“到了,公子就是前面的屋子。”邱三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只看见远远的林子里,有一件屋子若隐若现,冒辟疆整了整衣服,从邱三手里接过遮面的白纱,戴在了脸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了屋子。

“也没有把风的?”冒辟疆询问着,邱三却是呵呵一笑,“这里荒郊野外,本就不易发现,把风的自然有,只是公子看不见是了。”邱三心里也是好笑,书生毕竟还是不懂江湖事,要是把风的就这样站在外面,估计早就被人干掉了。

到了门口,邱三有节奏的敲了敲门,“进来吧”屋子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陌生,邱三一愣,但是也没有多想,毕竟前面的事情都很顺利,他也是参与了整个过程,绝对没有任何错漏之处。

然而当他推门而入,看清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冰冷,汗毛都竖了起来,“你!你!”

白纱遮面的冒辟疆跟在邱三的身后,突然发现对方战栗了起来,心里方才感到奇怪,上前一步,才看见前面坐着一人,再看一侧邱三震惊的样子,心里也猜了大概,只是这不是自己事先设想的情景,一时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就是你?我们认识?”坐在椅子上的李怀身子前倾,打量着眼前的两人,脑子里飞快的回想,但是两人依旧没有半点印象。

“呵呵。”冒辟疆冷冷一笑,“你不认识我?邱三,还愣着干什么?!”

邱三急忙出手,虽然知道事情诡异,但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知道了,拿下了眼前的李怀,便不怕别的变故,然而他刚刚出手,便发觉屋子里有人影闪动,先前因为李怀的突兀出现,竟然没有察觉,到了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只见屋子的阴暗处,刀光乍现,下一刻,便是一只断手出现在地上,而邱三已经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哀嚎了几声便被人砍再了脖根处。

冒辟疆眼见邱三被杀,却只能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白纱也掉落了下来。

“你是谁?”李怀站起身,走到了对方面前,“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冒……”对方浑身战抖,惨白的脸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冒辟疆?!”李怀先是震惊,在看对方的表现,心中这才有种荒唐的感觉,“你个疯子,你想杀我?我都不认识你啊,就为了董小宛?她悔婚,关我事?你要杀我?”李怀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风流韵事,竟然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一开始,他也只当冒辟疆是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无非就是有些娇惯而已,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做这样的事情。

“我有功名,我要……”话还没有说完,却看见李怀眼神中透出的冷意,顿时感到全身冰冷,如坠冰窟,”你不能杀我!不……“

“这是你逼我的,所以说一切皆为因果,你是因,我就是果。”说着,抬腿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了屋子外面,正看见一片白茫茫,天地似乎都变得格外素然。

身后的屋子里,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李朝年走了出来,手里的刀已经不见了。

“哎……这个世道真是疯了。”李怀喃喃自语,“做个现场,回头再放把火吧。”

“是。”李朝年应了一声,就返回了屋子。

邺城郊外偶然起火,赶赴上任的冒公子偶遇匪徒,不幸葬身火海,事情就这样被众人记在了心里,陆太守看着写好的公务,长叹了一口气,想着一位青年才俊就此陨落,不由得感到惋惜,最后盖了章,让人快马送去上京,并亲自修书一封给冒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三十七章 清晨雪初融,行路难,亦步亦趋

南阳河边,两个年轻人并肩走着,算不上亲昵,但也绝不疏远,距离刚刚好,感情也是刚刚好,如这冬季一般清凉舒爽。mht.la [夜夜小说网]

天才蒙蒙亮,路上的行人稀少,自然也无人认识他们,要不然只怕邺城里又要传的沸沸扬扬,自从冒辟疆意外身死,对于董小宛来说既是惋惜,也有更多的坦然,那人或许真的对自己很好,但是他也只是将自己看成众多玩乐中的一个,并没有多少尊重,所以当初自己才会选择离开,如今人已经死了,在外人的眼中,更多的是对她的唏嘘,甚至有人诋毁她是灾星,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听说你就要走了?”董小宛看着身边的男子,自从离开了烟水楼,这个少年便更多的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做生意,聊天,甚至是像这样走在人烟稀少的晨光里,两人相视,平等的看待这对方,这也是董小宛心中所期望的。

“恩,管事昨天到的,在母亲那里,等会回去见一下,估计有个两三天就要离开了。”李怀说着,脸上带着一脸的不情愿,倒是引得身边的董小宛也笑出声来,“怎么?你还不愿意?那可是上京,将军能让你去,看来也是看重你。”

李怀是庶子,窝在这小小邺城也是正常的,如今突然来人迎接,自然是李贺的主意,上京的将军府才是李家利益的根本,权利的中心,能让一个庶子参与其中,已经是破例了。可惜的是,对于两世为人的李怀来说,偏居一隅,安乐过日子才是根本,其余的东西根本不想沾。

“那里的人都太聪明了,还有父亲,哥哥和姐姐,我这么笨,去了要受苦的,哪有这里好?”李怀越是抱怨,董小宛越是想笑,对于少年的心性,这几天的相处先来,她也是了解了大概,所以现在听他诉苦,也不觉得突兀。[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哪有你这样的,尽说些胡话,要不你把那些诗词都拿着,去了上京也是才华横溢。”董小宛说的正是李怀当日送给盈红袖的诗词,不久前,盈红袖离开了邺城,她本来就是奔着董小宛来的,现在她从了良,盈红袖也就故此离开了,只是把大半的诗词留给了董小宛。

“我可不要,我就是去看看情况,要是不招人待见,以后肯定是要回来的,你就不要给我找麻烦了。”李怀呵呵一笑,董小宛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两人又是走了一会,前面有一家铺子正在修整,看样子今天就要开门了,李怀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董小宛有些疑惑的问着:“怎么了?认识?”

“我开的。”李怀微笑的回应着,倒是让董小宛一愣,“你不是要走了么?怎么还开铺子?”

“是啊,所以才急着开张啊,这可是要紧的事情,以后的好日子就指望他了。”李怀指了指远处的铺子,脸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对方。

对于李怀无心仕途,董小宛是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将心思放在经商上,要是传出去,只怕会惹的许多人嗤之以鼻。

“你很缺线么?”董小宛不明白对方的想法,只能觉得是因为生活的需要,毕竟自己离开以后是他给了自己帮助,才能开起食铺,李怀也是投了一部分钱的。

“如果是温饱,我想这辈子是够了。”李府在邺城有些产业和田地,加上李怀从独龙岗带回的,可以说他很富有,“可是,这个世道不是温饱就够的,花钱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的。”他喃喃的说道。

其实自从经历的那些变故,接触了江湖厮杀,李怀对于自己的生活便有了跟多的规划,加上对于华朝局势的了解,他渐渐有了些想法,前世的自己处理企业的案子时,就不喜欢临时抱佛脚,任何成功都是努力的积累,而在华朝,自己需要积累的更多,谁让这里的人更加不讲道理呢。

“恩”董小宛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是她感觉到对方不是那种贪财的商人,要做的也是更大的事情,这种信念大概就是女子的感觉吧,“这样的铺子我开了五家,等我走了,你就帮我照看一下,如何?”

“什么?”董小宛再次吃惊的看着对方,一口气开了五家铺子,还要让自己一个女人帮忙照看,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我……我只是个女人啊,你……”

“不用担心,不只是你,还有人帮你,只是我希望有人能帮着管理一下,具体要做的这几天我会告诉你的,你先了解一下如何?”李怀郑重的看着对方,董小宛这次确定了李怀的心意,心里依旧忐忑不安,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这一天,邺城中开业了五家洪记,一间酒楼,一间货铺,一间作坊,一间粮油铺和一间商铺,而就在新开业的洪记酒楼的二楼包间里,邺城乃至周边的头面人物都聚在了一起,众人都是几天前收到的帖子,送帖子的的太守府的衙役,帖子上的落款是尚学,能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他们也是无法拒绝的。

房间的门很快开了,陆太守,尚老还有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一阵寒暄和问候以后,众人也终于了解了整件事情,其实做生意就是如此,讲的是资金,拼的是关系,谈的是利益,将一切都做到了好处,生意也就顺顺利的了,只是一顿饭的时间,洪记就算是在邺城乃至整个州府里立住了脚,李怀更是借着机会与几家谈了些合作。

散席以后,陆太守和李怀聊了几句,他隐隐的知道对方在独龙岗做的事情,甚至对于他和内卫的关系,也知道一点,心里也是存着结交的意思,陆青云已经回了上京,估计过了年就会有机会了,而李怀自然也算是给他儿子留下的一条路了,再加上能和尚老扯上关系,这对于他们陆家来说已经是赚了,至于洪记中的股份则是可有可无的了,毕竟陆家也不缺那些钱。

“伯父放心,等去了上京,我一定去拜访陆公子。”李怀谦虚的说着,“这里的事情,也就拜托伯父了,董姑娘逼近是个女子,很多事情也是不便出面。”

陆太守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顺便瞥了李怀身后的董小宛,心里暗自计较着这个女子与少年的关系。

送走了陆太守,李怀让董小宛也去休息了,洪记酒楼的后面就是一个院子,李怀特意留给董小宛居住,当然里面还有一些护卫等。而他自己则是坐了尚学的马车离开了,一同的还有袁姗姗,要不是尚学非让她来,她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小子,你的事情都帮你办了,满意吧?”尚学闭着眼,身体随着马车上下颠簸着,李怀和袁姗姗则是坐在他的两边,李怀也是闭着眼睛,一连几天都是忙碌,如今事情终于有了雏形,他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谢谢您了,等有了红利,少不了给您一个大红包。”

袁姗姗听着对方如此说,脸上登时一冷,“红包就算了,等去了上京,你也帮帮我就是了。”老人依旧平静的说着。

李怀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老人,“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其他的都好商量。”

“胡说什么,老师是那种人么!”袁姗姗终于是忍不住了,先前就对他仗着自己老师的面子,和那些商户讨教还价的鬼脸看不过去,现在有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里自然是怒不可遏了。

李怀嘿嘿一笑,“生气了?你看你师父还没怎么着呢。”

袁姗姗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

第三十八章 一城旧事留念

“师傅怎么会想要帮他去做那些事情?”袁姗姗坐在马车上,李怀已经下了车,她这才询问起来,只是想着李怀得意的样子,语气中难免有些嗔怪,在她的记忆里师门里有几个大族家的子弟,也曾想要借着老人的名义做些事情,当然利益也是颇丰的,可是老人都是一言拒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尚学睁开眼睛,脸上满是笑意,他掀开车帘,看了马车外邺城的街道,“你呀,还是小看了他。“余光瞥了一眼袁姗姗,见她一脸的不高兴,便继续说道,”今年冬天的雪下的很少啊,姗姗你可注意到了?”

袁姗姗更是不解老人的意思,“这和他也有关系?”

“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你的那些师兄们要说做学问都是不错的,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锦绣文章亦可流芳百世,只是对于当下的华朝来说,却无甚作用。”说着尚学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本子,袁姗姗自然认识,那是李怀前几日交给老师的,只见老人将本子打开,翻开了其中一页,递给了她。

“当日,他给我这个本子,说是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经商的计划,然而,细读之下,这本子其中关系的事情,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对于当下的局势来说,可谓是一剂良方,就是千万名篇,在我看来也不如这个本子重要。”老人缓缓的说着,眼神中却有光亮闪烁,而此刻的袁姗姗的脸上表情也是几度变化,她家世非凡,对于本子中所涉猎内容的重要性也是清楚的。(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說’)

现在想来,这几天来,老师也是时常翻看,大概就如此刻自己的心情一样,总觉得其中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竟会相处如此细致而周密的东西来。

“了不起啊,这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于国于民有益的,你也知道,年后我就要上任了,你那位哥哥可是给了我好多的担子,要想让一切有条不紊,我觉得李怀这个人必须要留在身边,所以你该明白我做这些事情的含义了吧。”老人身子微微前倾,将册子从女子手中接下,语气有些深沉,而对方再看他时,也没有了原来的嗔怒,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老人眯着眼,而女子也是沉思起来,她的心里此刻已然想到了上京里那位至亲,被众人称为太子的哥哥……

而与此同时,李府的回廊上,翠萍正仔细的整理着李怀的衣服,每一条褶皱,每一个线头,她都尽力为其抚平,“怎么了?不至于吧,来的是谁?”李怀见对方小心而仔细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感到一阵诧异和好笑,总觉得翠萍太过在意了。

“是将军身边的一位谋士,夫人和他正在聊天呢,特地让我出来等你,交待你不能失了礼数。”翠萍也是第一次见上京那边的人,加上王氏的叮嘱,所以才显得紧张,再一次将李怀上下打量了一下,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两人到了客厅里,一番介绍和行礼之后,李怀终于认识了这位王氏也客气应对的谋士,王乾,六旬老人,也算是李贺身边的老人了,颇受倚重。

“三少爷,老爷来时叮嘱,一定要在年期赶回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日就动身如何?”王乾不知道少年的秉性,所以显得有些小心。

李怀没想到对方催的这么急,就将与尚学相约一同上京的事情说了出来,希望能拖后两日,只见对方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

王乾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告辞离开了,而让李怀诧异的是,王氏对于李怀去上京的事情倒也没有过多的叮嘱,只是从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

之后的两天,李怀变的格外忙碌起来,将商铺的事情交代给董小宛,同时,让扈二娘帮着管理一些事情,而更重要的是,他让李朝年在后山开辟了几个作坊,生产了一些新奇的东西,如香皂,香水等,当然还有一些更为重要和危险的东西则是藏在了更为深处的山林里,而用的人也都是从独龙岗带回的人,对于他们的思想工作一直没有停,到了现在,其中的大部分人已然成了洪记的中坚力量。

两天的时间,董小宛也终于认识到了少年的能力,看似繁杂的事情,对方却都有着严格的制度规定,从入货到出货,从店员的管理到客户的应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章可循,去繁就简,化难为易大概就是他所做的,也正是有了李怀的这些安排,董小宛才有信心处理好后面的事情,对于一个风尘女子,察言观色,与人周旋本就是基本,如今用在经商上道也得心应手,两天的时间,她已经能应对自如了。

当一切事情都被安排妥当,两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第三天的清晨,载着李怀等人的马车也是终于离开了城门,看着身后渐渐渺小的城楼,李怀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惆怅,“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随口的吟唱,只是为的让自己振作一下精神,“公子这诗是您新作?”王乾不知道什么时候骑马走了过来,正听见李怀的诗,所以问了一句。

却见对方微微一笑,“炒的,王伯见笑了,说着便不再搭理他。”倒是引的同车的翠屏和玥儿一阵窃笑,自家公子的脾气两人是知道的,对于写诗,一向是打死不认。

王乾愣了片刻,再看两个丫头一脸的笑容,不由的有些尴尬,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尚学的马车也到了跟前,只听见马车里老人呵呵一笑,“你家这个三少爷可是个怪人,以后有你家好受的,可别说老夫没有提醒你哦”

王乾对于尚学还是知道的,对方话也是让他心里一突,再想到临行前,李贺的话,便对这位三少爷有了计较,暗自想着以后该和对方如何相处,毕竟此去上京以后,家里还有两位少爷和小姐,这三人以后生活在一起,只怕是要热闹了。

第一章 府中几多愁和情

上京,作为华朝的首都,自有其繁华和瑰丽,虽是隆冬时节,寒意袭人,却依旧难掩这座老城的热闹和喧嚣,只是到了内城,才会稍显安静,而在内城永定桥边的院子里,俨然成为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有的只是静谧和沉稳,就如门口的石狮子一般,张牙舞爪,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与大门上方“西北将军府”五个鎏金大字相互映衬。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让府里的人把西院收拾出来,王伯让人稍了话,估计还有几天人就到了。”说话的女子神情冷漠,白芷的脸颊正如树梢上的冬雪一般,冰冷而孤傲,身边的年轻管事点头应是。

“小姐,这是府里过年准备的东西,您看一下,还缺些什么?”管事恭敬的将一张清单递了过去,女子接过上下一看,略一沉思,“多备几坛好酒,肉铺也多预备些,今年父亲回来过年,少不了宴请,加上三弟刚刚过来,带来的人也不少,明白了么?”说道三弟时,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也只是稍纵即逝,一旁的管事只做未见的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里,管事姓裘,比女子年纪稍长几岁,在乡下也是有名的才子,要不是出身不好,估计早该踏入仕途,不过这几年在将军府里他也是风生水起,颇受府中小姐的信任。

此刻两人走在一起,裘管事有意无意的将视线落在对方的身上,披散的长发,淡蓝色的绵衣小褂还有那散花百褶裙,落在眼里都是异常的清新美丽,而身前的女子虽然表情冷漠,和他的话语中也温和许多,府中的下人见状,也都是默默退到一边,目送两人远去。[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好了,你快忙去吧,有事再来找我。”女子将管事打发走,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花园,这里已经是内院了,除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平日里也没有别的男子会到这里,年轻管事点了点头,目送她进了院子,这才转身离去。

院子的花草要么已经枯死,要早被人移走了,几棵老树也都只剩下干枯树枝伸展在天空里,漫步其中,不免萧瑟清冷,但是女子却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感觉,脚步轻盈的走在里面,脸上的冷漠也似有舒缓。

自从母亲离世以后,那位姨娘也早早去了老家,父亲和长兄也不可能照顾家里,毕竟一个是征战杀伐的将军,一个是嫡亲长子,将军府还是需要他们撑着门面的,所以,最后这诺达的一个将军府里,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女子打理,好在自己年纪也不小,又有几个管事帮着,倒也不用自己抛头露面,几年下来倒也无事,只是毕竟自己是个未嫁女子,到了今年说亲的人更是愈发的多了,长兄也曾透露过,父亲此次回京也多半是想为她订下亲事,再想到那位未见几面的弟弟,想来也是来接替自己的。

想着这些,女子的脚步渐渐沉重起来,伸手将一旁的枯枝掰断,扔在了地上,轻咬着嘴唇,心里竟有些怒气,下意识的她将右手伸进左边的袖袋,摸着袋子中一块温玉,心绪才渐渐安定下来,沉沉的吐出一口热气,脸上依然恢复如初。

上京的冬天更似北方的寒冷,女子静立在枯木下,在满园的萧瑟中,散发着清冷的香,眉宇间没有半点哀愁,绝不似那些伤春悲秋的大家小姐,倒更像一位傲雪独立的红梅。

而就在女子出神的片刻,有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旁,也是修长身材,穿着一身直襟长袍,显出几分飘逸和洒脱,男子的脸棱角分明,只是看向女子的眼神中带着怜惜,他是李贺长子,李辰贤。

“彩儿,怎么了?不高兴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再看着地上的断枝,已经能猜到对方此刻的心情。

“哥……”女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哥哥,原本想说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没事的,我就是在想那位弟弟是怎样的人?”

“如果是个懂事的,我们也不刁难他,如果是个浑的,就让他滚出去就是了。”李辰贤呵呵一笑,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让那人入京,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只有这个同胞妹妹,至于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是没有多少感情。

女子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哥哥就会哄我。”她低下头,衣袖中的手抚摸着温玉,“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哥哥的婚事已经定了,下面自然该我了,这个府里,我怕也是待不了几天了。”

“这是什么话,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父亲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李辰贤看着妹妹,知道自从她掌家以来,最是好强,现在要听别人的安排,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好了,一切还早能,等过了年再说了,要是妹妹有喜欢的也可以和我说啊,我为你做主。”听着对方的安慰,李彩儿却将手中的温玉握的更紧了,似乎是担心它溜走一般。

而在北上的官道上,几辆马车顶着寒风一路前行,越靠近上京,天气越是寒冷,李怀此刻已经完全用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依靠在车上打着瞌睡。

翠萍则是在一旁照看着,而玥儿为了学习骑马,则是跟着祝虎一起。

“还有多久啊?”马车一路颠簸,李怀也是一直睡不好,时睡时醒,整个人也是累的够呛,听到李怀的声音,翠萍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公子醒了?刚才王伯说还有两天的路程,最晚后天中午就能到了。”说着她从身后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热粥,这还是王乾让人特意送来的,就是知道这位少爷坐不惯马车,一路上也没有好好吃饭,怕饿着,这才特意让人准备额。

见李怀皱着眉头,翠萍知道自家少爷没有胃口,便用勺子舀着送到他的嘴边,李怀看着白粥,越发怀念在邺城的早餐了,“公子吃一口吧,等到了上京,我再给你做好吃的。”翠萍半哄半求的说着,李怀这才喝了几口。

马车外,王乾正骑马跟着,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常年跟着李贺出征在外,倒也练出了一副好身板,相对乘车,他更是喜欢骑马,此刻听着马车里翠萍的话语,脑海里想着这位三少爷慵懒的样子,他不禁有些好笑,记着刚出发时,少年的意气风发,那首“某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犹在耳边,还有尚学的话,都让他记忆深刻,可是这一路行来,少年的表现,却实在让他有些怀疑和担心……

第二章 闲情自有少年时

将军府偏厅的小屋里,靠窗的书案前李彩儿正在翻看着账目,到了年底,将军府中自然有许多账目需要结算,几个管事也需要对各处的产业账目进行核对,对此她倒是处理的得心应手,只是忽然间想到西院的那位,心里却颇有些无奈。[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自从李怀来到上京,住进了将军府的西院,便很少外出,除了头两天和李贺在书房中的交谈,以及之后与李辰贤和李彩儿的相互认识之外,便不再与别的人接触,而李贺似乎也没有过多的去在意这个儿子,更多的时候,他就那样安静而悠闲的躲在西院,而随同他而来的那些护卫以及下人们,更是很少出来,一时间,府里上下对于这位新来的三少爷都是议论纷纷。

对此,李彩儿也是摸不清,本以为对方会着急接手家中事物,毕竟庶子最多也就是如此了,可是一连几天过去,父亲没有对此嘱咐过半句,而那位更是不露面,大哥则是完全不过问,而府中的众人对此更是三缄其口。

“霜儿,通知三少爷了么?”李彩儿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身子,身边的丫鬟递上茶水,她便想起今早自己让人特意去叫了李怀。

其实作为一个女子,诺大一个将军府,这么多年已经让她有些疲惫了,所以她的心里何尝不想有人能为其分担。

“小姐,叫了,只是去的时候三少爷还没起,所以就和他贴身的丫鬟翠萍说了。(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霜儿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都已经表现在脸上的不满,李彩儿自然要问一下。

“小姐,三少爷也太懒了……”她从小就跟着李彩儿,两人关系更胜姐妹,所以说话也是随便不少。

“霜儿,他毕竟是少爷。”李彩儿瞪了丫鬟一眼,说着用眼光瞟了一眼屋子里的管事,霜儿这才吐了吐舌头。

“你再去看看,让三少爷过来吧,既然他来了,有些事情自然该教给他。”李彩儿茗了口茶,淡淡的说着,虽然是对身边的霜儿说的,但是屋子的众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霜儿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裘管事将对好的账目放在书案上,又亲自从炉火上取了水壶,给李彩儿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

“小姐,累了就歇一会吧,这些账目年年如此,我们几个也就应付了,到时候你再总览一下就是了。”他的声音温和,女子虽然没有看他,但是脸上露出了微微笑容。

“好吧,那就劳烦几位了,等会我让人送些点心来。”说完她便站了起来,从早上一直忙到快中午,她也确实是累了,与裘管事笑着点了点头,就转到了屏风后面,将位子让给了对方。

其他几位管事看在眼中,却也没有人说什么,坐在了小姐的位子上,地位自然不同,而对方虽然年轻,可是也是颇有才干的人,很多时候也确实成为了小姐的臂膀,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大家再辛苦一下。”裘管事对着众人一笑,其他的管事自然也是点头应是,屋子里恢复了忙碌,稀稀疏疏的都是纸张翻动和算珠拨打的声音。

直到临近中午,才有人走了进来,来人一身青色长袄,正垂到脚面,双手插在暖袖中,一副畏寒的样子,脸色却是红润,样貌更是清秀。

靠在门口的两位管事见对方是个生面孔,衣着也是不俗,想来是哪位公子过来拜访的,便上来询问:“请问公子有何事?”

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笑容“我是李怀,前两天才来的。”说着对两人一拱手。

李怀?名字听着耳熟啊,两人稍稍迟疑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刚来府上的三公子可不就是叫李怀的么,当下一脸尴尬的赔罪,倒是李怀并不在意,朝着屋子里的其他管事一一拱手。

“原来是三少爷,您来的倒也合适,我们这里就快忙完了。”裘管事见对方态度平和,便也是笑着走了过来,“小姐已经去休息了,要不您先看看账目?”

不等李怀反应过来,他已经让下人将厚厚一摞账本放在了书案上,并将其领到了书案前,自己则是立在了一边,屋子的几个管事见状也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那可是他们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账目,只怕一般人看了都要头疼。

“这些都是?”李怀也没想到会让自己来看账目,先前的丫鬟也只是说姐姐让自己过来,却没有告诉他要做什么,此时心里已经开始抱怨了,下次一定要问清楚了再来。

“府里有些产业,这年底了,自然要结算一下,这些账目也不算是全部,公子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就是了,小姐那里我去说一下。”裘管事一笑微笑的看着对方,见对方长吁短叹的样子,便告辞离开了。

时间渐渐过去,屋子里其他的管事陆陆续续的将账目对完,便都放在了李怀面前,一一告辞离开了,看着眼前越来越高的账本,李怀只能长叹一声。

这几天他躲在院子了,既是身子畏冷,同样也是不想参合到将军府的事情,不过现在想起那位面容和善的年轻管事,再看着面前小山似的账目,便知道已经惹了麻烦。

内院里,李彩儿正往前院走来,没想到子睡了片刻,便到了下午,霜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然没有叫她,看着日头渐落,她这才向着议事的屋子走去,刚出了内院的门,就看见霜儿正站在那里和人聊天,等她走近了才发现,正是裘管事,两人看到李彩儿走了过来,都是露出了笑容。

“小姐,裘管事可是为你出气了呢。”她一笑得意的说着,一旁的裘管事则只是笑着,弄得李彩儿一头雾水。

直到霜儿将裘管事留李怀独子看账本的事情说出来,李彩儿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让他懒的,这下正好让裘管事治治他……”霜儿本就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少爷,想着家里有小姐管着已经很好了,无端的有人过来插手,还是这么个懒货,自然不喜欢。

李彩儿知道霜儿的心思,只是在看向裘管事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不悦,对方自然很快就注意到了,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

第三章 闲庭卧看冬日雪

将军府西院,刚过掌灯时分,这里本就是最小的院子,几盏灯火就能将整个院子照的明亮,相对将军府中其他地方的安静和肃穆,这里倒是吵闹欢快了不少。(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不远处,李彩儿沿着回廊远远的便看见这里灯火通明的样子,身边的丫鬟霜儿偷偷看了看小姐的脸色,心里还想着下午小姐对裘管事的冷言冷语,虽然没有责怪什么,但是说话时地语气和眼神已经分明是在警告了,直到转身离开,裘管事头一直都是低着,脸色也是惨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李彩儿以这样的语气和对方说话。

“再来些羊肉啊,还有豆腐,都要!”

“祝虎,你慢点吃,烫……”

院子里有人在说话,早该过了吃饭的时间,何况这显然不是李怀的声音,李彩儿皱了皱眉,霜儿则是提着灯笼快走了几步,等着两人走进了院子,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她们震惊不已,这绝对是两人生平竟见的场面。

正屋的客厅里,支起了圆桌,上面是个各种小的铜炉,还有各种肉食和豆腐等,李怀还有他身边的几个丫鬟以及侍卫等都围坐在圆桌的周围,吃的不亦乐乎,甚至有人在那里争抢起来。

“姐姐?”当李彩儿和霜儿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两人并通知了李怀,只是对方着急吃碗里的东西,才没有第一时间迎出去,当两人过了小门,快到正堂的时候,李怀才站到门口,嘴上还是带着油光,“吃了吗,我这刚忙完,估计也没饭了,所以就和他们一起吃火锅了。”

李彩儿听着李怀的话,不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霜儿,对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想来也是诺达的一个将军府,就是再晚也该有吃的,除非是不想给你做。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三弟受累了,是我没有和他们说清楚,那些账本要是看不完,就先给我吧。”李彩儿想着对方该是因为看账本才耽误了吃饭的时辰,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想到对方能够认真对待,心里也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没事的,账本是难懂了一些,不过还好一切也看过。”李怀呵呵一笑,转身对身后的翠萍说道,“去我屋子里把那些账本拿出来。”

翠萍急忙领着玥儿去了李怀的屋子,不一会两人各抱着一摞账簿返了回来,“姐姐,我也只是大体一看,账目上有些不清楚的我都给你标出来了,等你再核对一下吧。”

李彩儿看着翠萍和玥儿手中的账目,再听李怀的话,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好,我回去看一看。”她自然知道这些账目都是几个管事花了一个下午核对的,应该没有错漏才是,可是对方的话却又不似玩笑,这才让她有些惊讶,随后想着应该是对方看不明白的缘故。

“祝虎,别吃了,跟着小姐把东西送过去。”李怀喊了一声还在吃喝的祝虎,见对方没有动,便对着玥儿使了个眼色,就见丫头走到祝虎身后,一手托着账簿,一只手猛地朝对方后脑一拍,“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就是少年哀嚎的声音。

“吃货,没听见公子的话么?”玥儿比祝虎还小几岁,但是两人都还算是孩子,所以平日里打闹的也是最多,祝虎也不敢和她真的动手,慢慢的也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此时转过头来,将嘴里的羊肉囫囵的咽下,才一脸不情愿的结果了玥儿手中的账簿,之后又接下了翠萍手中的。

屋子里已经热气翻滚了起来,李彩儿见账簿都在这里,也就不打扰李怀吃饭了,临走时又和李怀解释了几句,让他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李怀只是笑了笑,“对了,明天要是无事的话,就和我一起出去一趟吧,先去看看乡下的田地,再看看你还需要什么,一起置办了吧。”李彩儿想着带着对方出去走走,毕竟来了这么几天,李怀一直没有怎么出门,李怀想了想,见身后的两个丫头渴望的表情,想着两人也是憋坏了,便点头同意了。

送这李彩儿出了院门,李怀不由的谈了口气,想着这个姐姐人漂亮,出了有些冷,其他都还不错,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便带着翠萍和玥儿返回了正堂,继续和众人吃起了火锅。

“你家少爷,平日里也和你们一起吃饭?那吃的是什么?”霜儿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小声的询问着身边名叫祝虎的少年。

祝虎捧着账目,虽然不重,但是因为身高的原因看不清前面的路,霜儿一低头,手里的灯笼便也跟着低了,祝虎更加看不清楚,“姐姐,我看不见路了。”

“哦。”霜儿为他照了亮,再看一侧的李彩儿,不由的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而就在这时,少年却说道,“是火锅,少爷特意让人做的,说是冬天就要聚在一起吃火锅,才热闹,呵呵,羊肉啊,豆腐啊,还有粉条什么的,又热又香。”想着一屋子的热气,还有火锅中翻滚的热汤,少年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幸福,自从跟了李怀,他也是吃了不少以前没有吃过的东西,这火锅绝对是他的最爱。

霜儿不由的也是舔了舔舌头,倒是一边的李彩儿全然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西院的喧闹到了入夜时分也就结束了,祝虎因为被李彩儿留下问了些事情,所以回去的有些晚了,只吃了一些剩菜,老大的不高兴,在李怀面前好一个抱怨,说是李彩儿不停的问李怀在邺城的事情,祝虎也算是机灵,没有提起独龙岗的事情,为此李怀特意让玥儿给他端来了一盘羊肉,作为奖励。

而在将军府另一侧的院子里,李彩儿正在逐本的查看账目,每本账簿里都有几页做了标记,李怀还特意谢了纸条夹在中间,一开始李彩儿并没有上心,可是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有些问题,标记的地方都是账簿里比较隐蔽的地方,收支上也没有多少问题,但是将基本合在一起,就看出了纰漏,有人就是用这种办法,将重复的支出藏在数本账簿里,每一笔数额不多,但是加在一起也是不菲了,府里倒也不缺这些银子,但是给和偷毕竟是有区别的,这倒也是次要,李彩儿关心的是自己和那些掌柜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发现,倒是自己这个三弟只用了不到四个时辰的功夫就全都找了出来,这已经让她感到道吃惊了,再想到先前问了祝虎的一些事情,知道他在邺城的时候也做了些买卖,现在想来,心里越发的感到有些不安,原来看似闲散的人,却突然意识到对方有着比自己更为老辣的手段。

夜色已深了,屋子的烛光始终没有灭,李彩儿看了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雪花已经落了一地,女子长叹一口气,原本清冷的容颜上,泛起一丝略有嘲讽的笑意,心中想着,“原来冬季还是冬季,只是自己的心思变了,才会觉得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实在是可笑了……”

第四章 佳人心思如雪

郊外的田埂上,女子穿着纯白大氅,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了,这里离着上京虽然不远,但是却也没有了城中的繁华和吵闹,加上昨夜的一场大雪,路上的行人更是少了不少,她是喜欢静的人,天地之间的纯白让她的心绪放松了许多。mht.la [夜夜小说网]

“小姐,小心脚下。”身后的丫鬟走了过来,将一个暖手的小炉放在女子的手心,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霜儿,东西都备了么?”

“小姐放心,备了一车呢,就是路上的雪太厚了,他们要稍微晚点出发,估计中午也就送到庄子里了。”李彩儿点了点头,不经意间摸了摸胸前,直到指尖感受到衣服下的东西,脸上不由的闪过一丝微笑,本以为没有人会注意,却不知道,马车上那个慵懒的身影此刻正透过马车的窗户打量着自己。

“小姐好漂亮啊。”耳边突然有人说道,李怀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边的翠萍,“你也很漂亮啊。”绣花短袄,加上一条百褶裙,更显女子的巧丽。

听了少爷的话,对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虽然了解自家少爷的性子,但是这样的话还是让翠萍羞红了脸,李怀见对方羞涩的样子,便也不再打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靠在马车上眯着眼。

“到了地方再叫我,我再睡一会。”翠萍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座下拿出一个毯子盖在对方的身上。(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今天早晨,李彩儿早早的让人叫醒了李怀,带着翠萍和府里的几个护卫就出了城,只是到了这里,她便想要在雪地上走走,只留下李怀一个人猫在了车上。

“小姐,三少爷的身子也太差了吧,怎么这么怕冷,还不如你呢。”霜儿看了看李彩儿,又瞥了瞥身后的马车,有些不屑的说着。

李彩儿皱了皱眉,“好了,你要是再说这些话,就给我回去。”李彩儿没有看她,只是一句话,就已经让身后的丫鬟闭了嘴,“小姐我错了。”霜儿有些哀怨的说着。

“霜儿,我当你是姐妹,所以也不瞒你,过了年,府里的事情我也就不打算再插手了。“她沿着田埂走着,身后的雪地里印着两行长长的足迹。

“既然父亲让他来了上京,我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他不说,也是怕我不高兴,只是却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也早就厌倦了这些,你应该知道,相对那座府邸,我倒是更喜欢这里。”女子说着站在雪地里,朝着远方隐隐露出地面的村庄望去,脸上的清冷似乎也如这冬雪一般,柔滑了不少,身后的丫鬟看着对方的身影,同为女子,她的心中隐隐有着触动。

“霜儿,他是我弟弟,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庶子的能做的也就是守家了,你明白么?“说完这些话,俩人便一起转身朝着身后的马车走去。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上京城东的一间茶楼里,将军府里的几个管事正坐在一起,几个人都是面有焦虑,直到门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众人才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起身行礼。

“诸位,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就让人将大家请来。”年轻人和颜悦色,先一步朝着几人拱手致歉,对方即称不敢,寒暄了几句,年轻人先是坐在主位上,几位管事才一次落座。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昨夜小姐在看账目的时候,发现一些小的纰漏,未免误会这才让我和诸位说说。”年轻人此时已经坐下,端着热茶,刚到嘴边,说完了才小茗了一口,余光撇了众人,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

“诸位不要紧张,李府年年对账,出些纰漏也是正常,只是今年府里来了个新主子,小姐这么做的意思,我想大家也该明白。”一句话却已经让几个管事听出了滋味!几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那……我们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管事看过来,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就是年轻人刚入府的时候,也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到了今天,年轻人也要恭敬的称他一声‘谢师傅’。

“老谢,昨日的账目你也看了,我想你也心里有数。”老人一愣,脸色有些发白,再看少年微笑的表情,心里却是越发忐忑。

‘’听说,你老家的房子也盖好了,红砖绿瓦,你岁数也大了,也该回家养老了吧。”少年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而在老人的眼中,却比这寒冬更加刺骨,低下头,长叹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周围的几个管事相互对视一眼,后背也是隐隐有了寒意,等老人离开房间之后,年轻人也和几个管事聊了几句,他们几个人的账目都是有问题的,对于年轻人的敲打和提醒,几人除了惶恐,更多的则是感激,因为他们心中清楚,只要还在这个房间里,而对方还能如此和气的和你说话,就说明那位李府小姐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自己的差事还可以干下去。

“裘管事,我们几个以后必当唯你马首是瞻……”年轻人自然是李彩儿的心腹,裘德海,府中最年轻的管事,只见他朝着表态的管事摇了摇手,“这都是小姐的意思,我也是为小姐办事,小姐的苦心,我想几位也都明白了吧。”

“是,是,小姐仁义,我等明白了。我等以后一定全心全意为小姐办事。”几人点头赔笑着,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至于年后,我想几位也该知道如何做了,账目是一定要清清楚楚的。”裘德海说道最后,语气沉重,清清楚楚四个字更是被他咬了出来。

“明白……明白……”几人只感到对方气势逼人,只能不停的应是。

看着房间里几个管事的脸色,挂在裘德海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浓,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换了一屋子的忠心,他已经很满意了,在他心里,这也是为了府里的那位女子,在他心里,虽然她高傲清冷,但依旧是需要自己守护的人。

第五章 东篱书生

郊外的田庄边上,小院里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暖,翠屏看着斜依在竹椅上的少年,略带调笑的说着“少爷,这里冷,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李怀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挣扎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长出了一口气,“萍儿,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敢笑你家少爷呢?”

“我哪敢啊,少爷我就是不明白,每天早上你能早早的起来跑步,到了这个时候却为什么要装的这么懒散?”翠屏知道李怀每天早上的锻炼没有停过,最近更是练起了梁招娣教给的武艺,身子骨自然是越发的健朗了,但对于对方为什么来了上京以后就装的格外慵懒并不清楚,虽然不知道李怀的用意,但在外面也从不说破。

“就是懒得。”话音刚落,就见屋子里李彩儿和霜儿走了出来,两人此时已经换了朴素的衣服,更添了几分乡土气息。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李怀笑着大量着两人,霜儿也就算了,李彩儿毕竟是富贵之女,没想到也愿意这样打扮,倒是让他吃惊了不少。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李怀眼中的惊异,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三弟,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让人送的年货,中午之前就能到,你先接着,我和霜儿要去看位朋友,一会也就回来了。”

“姐姐去吧,雪化了,路上小心。”听着李怀的话,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便转身和丫鬟出了院门。

一夜的雪,已经化了大半,土路上,两个女子相互搀扶着走在上面。

“小姐,是去看那位孙先生?”霜儿笑嘻嘻的看着李彩儿,却见对方瞪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沿着村中的小路缓步前行,耳边渐渐了有了读书声,李彩儿的脸上越发的变得温柔起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身旁的霜儿看在眼中,想着小姐在雪地了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想来让小姐放下一切的源头,就在眼前了。

从篱笆外面向里面望去,能看见屋子里一个年轻书生正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身子绰然,几个孩子坐在座位上,不停的摇头晃脑,两个女子没有进去,就站在东篱外,静静的看着,听着。

拉着货物的马车,在李彩儿离开不久就到了,李怀让翠屏带人收下,清点着车上的年货,多是一些衣服和吃食,只是其中的一个装满书籍的箱子,引起了李怀的注意,应该是李彩儿特意准备的,李怀也就让人抬到了屋子里,再想着两人离开时的衣着,心中不禁有些好笑,难道是送给那个赶考的书生?

等着李彩儿和霜儿回来,不远处跟着一位年轻的书生,一身教书先生的打扮,身后则是几个嬉闹的孩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李怀面前。

“三少爷,这位是村里的孙先生。”李彩儿介绍道,李怀的眼睛在李彩儿和书生的身上愣愣的看了半天,才无奈的笑了笑。

“在下孙明复,幸会。”书生礼貌的行礼,李怀也不敢怠慢,只是心中有些异样,看来自己的这位姐姐真是对自己没有防范。

“哦,幸会,小弟李怀。”李怀穿着大氅,一身贵公子打扮,而李彩儿素面青衣,一贫一富,一主一仆,到是让书生深信不疑。

“好了,孙先生,我家少爷,你也见了,快让孩子们把礼物领走吧。”霜儿急忙带着孩子走到众人面前,孙明复朝着李怀和李彩儿道了声谢,便领着孩子去领年货。

“二姐,这是……”李怀歪着头小声问着身边的李彩儿,

对方却只是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看着她忙着给孩子分礼物的样子,以及冰冷的脸上浮现的暖暖笑意,翠屏一时也是看的痴了,任谁能想到将军府中冷傲的女子,现在却在笑着给村中的孩子分着糖果,甚至和身边的书生有说有笑?

再回头看向自家少爷,此刻却是慵懒的躺在竹椅上,脸上似有不悦,正眯着眼睛看着一切。

“公子怎么了?”翠屏自然能看出李怀的脸色不对,一想便知道是因为李彩儿,便小声询问。

李怀收回目光,略带哀怨的看着翠屏,“屏儿,她是个骗子,我的麻烦来了。”翠屏吓了一跳,片刻后又冷静了下,“公子胡说什么呢,二小姐兴许是不便透露身份呢,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别告诉你看不出了,她和那个人的关系,这是要让我被锅啊,看着吧,后面一定更麻烦。”李怀用眼光瞟了瞟远处忙碌的两人,翠屏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惨然一笑便也不说了。

到了中午,马车离开了村庄,李怀坐在马车上,看着远处站立的两人,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跟前的霜儿,“你个小骗子,哪有什么佃户,哪有什么庄子,这里只有一个东篱书生。”

霜儿一愣,这才明白了东篱书生所指是谁,“三少爷,这不是庄子么?那些佃户也是啊,只不过不是将军府的而已,这可是上京,谁敢在这圈地?”丫头说的理直气壮,甚至回瞪了李怀一眼,气势十足的样子。

李怀突然笑了出来,“我也是醉了,这二姐也是个人物,竟然敢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他就不怕我……”

“少爷”翠屏扯了扯他的衣袖,再看霜儿脸上已有了怒意。

“好了,我才懒得管。”李怀整个人缩进了大氅里,不再和两人说话。

雪地上,两个身影已经远远的分开,书生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等着对方上了马车,他依旧看着,直到一切都消失在一片白芒之中。

“小姐,他还在那呢。”霜儿望了望远处的身影,低声和李彩儿说着,而对方没有说话,却是看向了车厢里缩成一团的身影。

“三弟,今天的事情,也算是我的秘密了,你是聪明人,我的意思你该明白吧。”李彩儿冷冷的说着。

大氅半天没有动,最后还是翠屏上去将衣服掀开,李怀才睁开了眼睛,“二姐,我知道,只是你非要用这种方式?这将军府的事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李彩儿给了李怀一个把柄,同样也是表明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愿,自从昨夜看了账目,还有祝虎说的细枝末节,她就知道这位远道而来的庶子,绝非那慵懒的纨绔。

“三弟,姐姐累了,我的心思你也看见了,我就想你成全,担下这个担子,我想父亲也不会难为我们。”她说的极是诚恳,李怀听着却是心里发苦,这位多年未见的姐姐,他曾想过各种相处的方式,却唯独没有想过对方竟然用这样近乎无赖的方法来逼迫自己。

第六章 侠客行

“哪堪回首,往事如烟雨飘落,寂寞心头,哀怨似水长流?”楼上女子歌声凄苦惆怅,倒是如楼外冬雪一般凉了人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

歌声是从二楼珠帘后传出来的,楼中的客人都在听着,有几个文人更是停下了酒杯,或追忆,或思念。

女子来这卖唱已经近两月了,莫愁雨杨芸莺的名字如今在上京也是被人认识的,就连酒楼的招牌都换成了听雨轩,每天来这里的人,多半也是慕名而来,女子只是唱曲,不作陪,不会客倒也是清倌人,文人书生更是趋之若鹜。

“谢谢诸位”女子唱完一曲,就要去休息,却见小斯一脸急促的守在门口。

“杨姑娘,有位公子请您过去一叙。”小斯笑的局促,他知道女子的规矩,可是今日来的这位实在是不好得罪,掌柜无奈才让他过来。

“姑娘帮帮忙”见女子不为所动,小斯已是一脸哭相,“掌柜实在是拦不住啊。”他靠向女子小声说了几句,女子的脸色终于有所动容。

“好了我去就是了。”身影从珠帘后转出,沿着楼梯直接上了三楼,这里都是雅间,能在这里的也都是富贵人家,女子长出一口气,跟着小斯入了房间。

片刻之后,小斯退了出来,刚走几步,却听见房间里,女子喊了起来,刚想回身去看,却又想起了什么,急忙下了楼。

女子很快冲了出来,衣服上有明显撕扯的痕迹,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偏瘦的男子,虽是一身富贵,但是微醉的脸上满是猥琐,其他雅间里有人开了门,见了男子却又关上了,任女子如何哀求也无人回应,楼下有书生想要上来,却被楼梯上家丁打扮的人挡住。(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杨姑娘,跟我回去吧,这里没人会来管……”

还未等男子说完,身边的雅间的门忽然打开,紧接着一只脚飞快的出现在男子面前,之后就是整个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再醒过来的以后,正看见一个一身酒气,醉眼迷离得年轻书生蹲在地上笑看着自己。而自己带来的人,都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几个身手敏捷的,则是被对方直接打的晕了过去。

对方笑的太假,以至于男子浑身的汗毛都树了起来,“我是右相……”话刚出口,对方就叫喊着从一边抽过椅子,重重的砸在他身上。

“你当我傻啊,你会是右相?”说着右在对方的脸上狠扇巴掌。楼上楼下众人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年轻书生用力的将椅子一下一下的砸在对方身上,可以听见对方骨裂的声音,男子一开始还能叫骂,后面却没了声音。

殴打只不过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等其他雅间里的客人探出头来的时候,只看见满地人痛苦呻吟的人,还有角落了那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猥琐公子,而闹事的另一方早已不知去向,只是楼梯拐角的墙壁上,横七竖八的写着一首诗,当头三个字已经让人心中一颤—“侠客行”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杨芸莺跪在地上,身上披着大氅,身边还有一个面有青雉的青年,此刻却是直视着女子身前的两个男子。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对于这种事情也是经历的多了,青年因此也学了一身武艺,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多半都是他上去将对方痛打一顿,打不过至少护着妹妹离开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今天,当青年从小儿那得了信,提着刀准备去拼命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男子醉醺醺的从楼上走了下来,身后的一名随从搀扶着姐姐下了楼。

青年刚想拔刀,却被妹妹止住,简单的解释后一行人便很快的离开了。

“你们下面准备怎么办?”其中一个相貌清秀的随从问着女子,现在看来对方肯定有背景,伤了这么重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两人只是卖艺之人,要是被对方找到,只怕也活不了。

青雉青年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虽是一主一仆,却都是衣着华丽,想来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虽然岁数不大,却都有些功夫,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将对方打倒,而那位主子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对自己兄妹却是不怎么关心。

“两位已是大恩,后面的事情就不劳二位费心了。”青雉少年虽然说的客气,但他最是清楚这些富家子弟的手段,以情意压人,换了手法,确实同样无耻。

随从一愣,随后笑了笑,笑容甜美,倒是让少年红了脸,将刀别再腰间,转身去搀扶地上的妹妹。

杨芸莺再次向对方两人道谢,最后才一边哭着一边和青年一起离开。

见兄妹两人要走,随从急忙拉着少年的一角,语气中带着央求:“少爷?!”

“怎么?”

“帮人帮到底啊。”

“你不会是想……”两人争了半天,少年显然有些头疼,对于随从也是无可奈何,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随从高兴抱了对方一下,红着脸跑了出去,追上了离开的两人。

少爷无奈的笑了笑了,身后的巷口有人赶着马车过来,青雉青年带着妹妹上了马车,随同的还有那位漂亮的随从,兄妹两人已经知道对方是女扮男装,而少爷却和赶车的人坐在了车厢外面。

“打听清楚了?”少年靠着车子问着身边的人。

“恩,是右相的一个门生,听说还有点亲戚关系,人已经被右相府的人接走了。”

“真麻烦,所以说喝酒误事啊。”少年惆怅的说着。

对方却是不屑的一笑,想着打架的时候,自家公子最是兴奋,而且酒楼上,也只不过喝了一碗,离着醉酒还有好几条街的距离呢。

“小虎,你笑什么?”少年板着脸,对方急忙摇头,脸上满是献媚的笑,“没有,就是觉着公子写的诗好啊。你不知道,现在关心诗的人,比关心那小子的人还多呢……”

对方得意的说着,那楼中的文人本就多,出了事情以后,再看墙上的题诗,更是群情激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时间竟也传遍了上京,也是因为如此,右相府的人才会直接将人接走,而不是经过官府。

车厢里,女扮男装的丫鬟与杨芸莺年岁相仿,对方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一路上更是无话不谈,杨芸莺知道了对方名叫玥儿,也知道了那位醉醺醺的名叫李怀的少年,乃是将军府的少爷,更是记下了那首《侠客行》。

而在她的身边,青雉青年也是惊讶于对方的身世,再一想到也释怀,要不是将军之后,哪会如此行事,心里不禁对对方生了好感。

第七章 诗成剑舞花落泪(前篇)

“小姐,西院那里又吵起来了,还有人打架呢,你也不去管管?!今早我去看了,院子里几个下人光着膀子,舞刀弄剑的呢……”霜儿一边抱怨着,一边描述着早上自己过去偷看的情况,而一旁的李彩儿却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忙着书案上的礼单,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将军府里也要陆续的送出年货,这些事情,李贺都交给了李彩儿,虽然打算将事情都交出去,可是这些礼尚往来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好接收的,所以还要李彩儿亲自安排。(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见小姐不说话,霜儿看向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裘管事,你到说说,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怀了府里的规矩,是不是该管管?”

对方笑着看了看霜儿,又看了看李彩儿,“小姐,要不我去说说,快过年了,府里客人多了,闹得动静太大总不太好。”李彩儿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的礼单递给裘管事。

“恩,正好你顺路告诉一下三少爷,大哥今年在宫中值守,太子办的群英宴肯定是去不了了,所以父亲让他去,回头就按你手中的礼单制备东西。还有,让他准备几首应景的诗,别误了事。”李彩儿吩咐了几句,这才让裘德海离开,对方略一看手中礼单,点了点头。

上次在酒楼的事情倒也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右相那里没有半点声音,毕竟做的事情也不怎么光彩,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倒是李怀留下的那首诗成为了一时话题,加上几个在场人士的渲染,不少文人更是推崇备至,倒也有人想要查访一下作者,可惜毫无头绪,而李怀也是在院子了躲到了今天。[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事情比想象的简单,对于李怀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而他最大的收获倒不是什么诗名,而是那位一脸青雉的男子,自己的侍卫都是经历过战阵的,练的都是搏命的刀法,凶狠果敢,可是在青年的面前却也走不过十招,往往要两三人相互配合,才能和对方一拼高下。

这次他还从独龙岗那边带了几个人,也都是好手。

“杨志,再来。”说话的是李怀手下善使刀的侍卫,原本是祝家的庄户,跟着祝虎一起过来了,本就是几分匪气,不服输的命,但是偏偏输在了一个小辈手中,这几天两人已经打了不下十次。

“大勇,用腿!别光使刀!”场外的祝虎高声喊着,他早就是杨志的手下败将,但还是喜欢看祝勇和其过招。

两人都是刚猛的路子,祝勇是猎户出身,一招一式皆是尽力,而杨志的刀中刚猛之外还有巧劲,招式更是变化莫测。

一时间,两人手持刚到横劈竖砍,刀锋相撞,铿锵有力。

“芸莺,你哥哥的刀法好厉害,有什么来历?”李怀此刻也坐在场外的椅子上,一边看着一边询问着身边的一身素衣的女子,正是听雨轩上他和玥儿救下的杨芸莺,此刻也是暂住在这里,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和李怀聊天或是帮着做些女工,虽然越发朴素,却有着有别玥儿和翠屏的韵味。

“公子谬赞了,哥哥的刀法多半都是家父传授的,我家祖上是杨家旁支,武艺也只留下几招刀法,只是后来带着我出来讨生活,倒是拜了几位师傅,渐渐练成这样的。”女子本就是善歌的人,说起话来也是清爽动人,几天的相处,她的过往李怀也都通过玥儿和翠屏了解的差不多,父亲是个武师,母亲是村中秀才之女,所以兄妹两人分别随了父母的性子,一动一静,一文一武,方腊起兵,田虎作乱,家里遭了兵祸,两人这才逃到了上京。

只可惜,天子脚下也非净土,两人几次辗转才凭借着杨芸莺的歌舞有了容身之地,可惜最后还是要靠着李怀才能得以保全。

“如果公子不嫌弃,能不能让哥哥给公子做个护卫?”杨芸莺看得出李怀喜欢哥哥的武艺,对方毕竟有恩与自己,而且这也算是给两人找了一个靠山,踌躇了几日,今天终于是开了口。

李怀看了看她,女子心里顿时一紧,脸有慌乱。

“本来就是想让他做个教头的。”少年呵呵一笑,女子这才长出一口气。

“是喔兄妹给公子填麻烦了。”

“江湖上不是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么?倒也不用客气。”李怀呵呵一笑,女子倒是一愣,随后也笑了出来,能写下那样的诗词,果然有几分江湖义气。

“好一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三少爷果有狭义。”李怀身后几步处,突然有人赞了一句,李怀一转头,认出对方正是裘管事。

“裘管事,说笑了,有事?”李怀笑着看着对方,却见对方背着手走了过来,对于院子里祝虎和杨志等人视而不见,“小姐让我带来的礼单,两日后太子举办的群英宴,请公子准时参加。”

李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便不再管他,裘德海显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如此平淡,那可是太子,华朝新主,他的宴席你就这个反应?!

“管事还有事?”李怀见对方看着自己,便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没什么。”裘德海笑了笑,转身刚想走,正看见场中祝勇被打倒在地,“匹夫之勇,少爷,这里毕竟是将军府,这些人还是要管束一下才好。”

裘德海一边笑一边盯着李怀,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双媚微微一皱,这才告辞转身离去。

可是人刚到门口,一把钢刀贴着耳边,直接插在门框上。看着嵌入门板的刀刃,他整个人瞬间楞在了原地,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直到李怀走过去,笑声方熄,“管事莫怪,他们就这样,开个玩笑而已。”说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裘德海的脸色先是惨白,而后又变得通红,回看了李怀一眼,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杨芸莺接过李怀的刀,有些嗔怪的瞪了一眼身后的杨志,转而一脸歉意的对李怀一笑,“公子恕罪,我哥哥就是这个臭屁气。”

李怀摇了摇头,“呵呵,谁还没点脾气。”又故意装的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还是能让院子里的人听见,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弄得杨芸莺也是哭笑不得。

第八章 诗成剑舞花落泪(中篇一)

内城中有一座宅子,离着太子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宅子前几日刚完成了修葺,虽然多年没有住人,但却从未荒废,更没有人想要去买他,因为所有觊觎这座宅子的人都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太子府里的人在照看,除非那位贵人坠落云端,否则所有的觊觎都是自寻死路。[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而就在几日前,宅里多了不少下人,虽然没有见到那位要让的面,但是今天太子的马车就停在宅子的门口,那些在角落里看向宅子的眼睛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而在宅子一侧的书房里,如今华朝太子正端坐在老人的对面,态度恭敬。

“老师,回来住的还习惯?”老人穿着一件缎面棉袄,身前放了个火盆,木炭通红,却没有半点烟尘,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炭火映出了红光,正是随着李怀一起来到上京的尚学。

老人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炭火,“多年没有回来了,故人也都不在了,不过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家,哪会有什么不习惯,倒是你,这些都是专供太子府的兽碳吧,你就这么用在我这里,可是逾制的。”老人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对面坐着的青年,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训斥,如今除了皇城中那位,谁还敢如此和他说话?

青年的脸上没有怒气,反倒是面露尴尬,“老师教训的是,学生会注意的。”多年前太子还是顽童的时候,老人就是如此教导他的,只是语气更为严厉些。(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噗嗤”门口传来女子轻笑,“这么多年不见了,太子哥哥还是这么怕老师,要是传出去,让墙外的那些人听见了,可还得了?”说话的自然是袁姗姗,依旧是一身素雅,脸上却没有了冰霜,此刻正端着茶具进来,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的心里却是高兴的,感觉两人之间依然如几年前一般,没有半分疏远。

“姗姗来了?终于能喝到师妹泡的茶了,这几年越发想了。”青年朝着对方使了个眼色,女子只作不见,茶具搁在桌上。

“太子哥哥光想着讨好老师,又是修葺房子,又是送兽碳,到现在才想起我这个师妹来?哼!”也就在他的面前,袁姗姗才会露出女子的秉性来,全然没有了外面的孤傲之气,一边说着,一边却在收拾着茶具。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师妹来了这么多天一定没有出去过吧,外面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这倒是其次,主要是当事者还写了首妙诗,知道你肯定喜欢,所以特意给你抄来了。”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了袁姗姗,正是那首侠客行》。

袁姗姗一看就是一愣,一旁的太子便将酒楼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渐渐的他却发现老师和师妹的脸上神色不对,竟好似有些无奈和好笑,特别是老人,竟是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呵呵的笑出了声。

“也就他敢这么做了,这小子才几天就开始惹祸了。”尚老无奈的说着,到是比刚才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更加温和,就像是在教训自家的晚辈一般。

“老师这次他还算做了件正经事,这诗……”袁姗姗一再看着手中的诗,不自觉的心里也触动。

听着两人的话,他才确定自己说的人,一定和两人相熟。

“这人是谁?老师和师妹都认识?”他也是好奇,让人打探过,不过对方竟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当日旁观的人也没有认识的。

“太子哥哥,光这诗,我猜七分是那人,再听你说当日情况,那无赖样,我就敢断定必然是他。”袁姗姗笑着说着,一旁的老人插了句嘴“还说不喜欢人家的诗,一下子就品出味了吧?”

“老师!”女子顿时满脸通红,再看太子哥哥询问的表情,便故作微怒的转身离开了。

这一下更是让太子哥哥来了兴致,却见老人浅浅一笑,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本子,放到了一方的茶几上,“正好,我说的事情和他也有关系,来,先给你看个东西……”

每到年底,上京权贵多有聚会和宴请,这既是为了走动关系,更多的则是在为年后做着准备,毕竟大家都愿意未雨绸缪,少有临时抱佛脚的。

而在其中,又以右相和太子两家的宴请最为重要,能在其中崭露头角的也就奠定了自己仕途,而随着近几年皇城中那位完全沉浸在炼丹升仙之术中,权利便跟多的落在了两家手里,渐渐的许多年轻官家子弟乃至于豪门士子,甚至是些颇有才名的书生也将此作为自己步入仕途的捷径,这宴请也就越发显得关键和热闹起来。

到了今年,右相和太子的明争暗斗已经趋于白热化,随着尚学的返京,太子党之势渐成,右相一派虽然一时势弱,但都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严家。而今年两家的宴席又不约而同的定在了一天,这一时也成了京中热议的话题,许多人也都在为如何权衡利弊苦恼不已。

而作为太子一党的西北将军府,这种苦恼显然是没有的,只是今早太子府中送来了请帖,到是让李贺和李彩儿吃了一惊,帖子一共两份,一份自然是请李贺,而另一份上面写着的却是李怀的名字,往年太子府都是一份请帖,请的自然是李贺,只是其常年在外征战,所以都是由长子李辰贤代为收下和出席。

然而,今年却来了两份,还指名道姓的请了李怀,说明对方知道李家的这个庶子,而且看重,这其中的关系自然让李贺和李彩儿惊异,不过想到之前王乾提到了那位老人,两人也就明白了,而李彩儿的心里却有些异样,自己和哥哥在上京多年,太子那里也去过,只是从未收过请帖。

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就在太子请帖之后,右相府上竟也送了帖子,请客的诗右相之子严番,请的是李贺之子李怀,乍一看倒像是两个小辈之间的宴请。

这一下,李贺更是惊诧不已,自己多年来和严家少有往来,靠向太子以后,与右相那里更是绝了关系,今年却受到了严番的请帖,这绝不寻常,虽然李怀是庶子,但是毕竟是李家的子嗣,如此脚踩两只船,传出去人家也只会当成李贺想要左右逢源,太子那里也是不好解释。

然而,当李贺将两份请帖放在李怀面前的时候,对方却只是浅浅一笑,因为就在早些时候,内卫里已经穿了消息,九叔已经在严番面前提起了自己。

“父亲,既然请的是我,那就我自己看着办吧。”李怀翻看这手中的两份请帖,轻松的说着,一旁的李贺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两人每年都见不了几面,比之陌生人也熟悉不了多少,王氏虽然也经常将儿子的事情写信告诉李贺,但是对他来说这个儿子实在是陌生的很。

“严番那里,你自己写信回了吧。”李贺冷冷的说着,这个时候要是站不好对,李家以后的路也就完了。

一旁的李彩儿也是点了点头,“右相那里,我们一向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你能掺和的,早早撇清关系才好。”

“是,父亲,姐姐,李怀知道该如何做了。”他抬头看了看两人,脸上尽是不安,想来他们担心的绝不仅仅如此,只是没有更多的和自己说明,李怀叹了口气,想着明天晚上的宴席,自己怕是不能去了……

第九章 诗成剑舞花落泪(中篇二)

上京内城之中有一片用高墙围起来的建筑,高墙古朴而厚重,百余年来的风雨,也只不过在上面留下了些许斑驳,而在这些建筑中,最新最宏伟的却是一栋不断冒着烟火的楼阁,夜幕遮天,楼阁中透出的光亮更是照亮了周围的亭台楼阁,只是黑夜在那些光亮不及的地方,越发黑的深沉。mht.la [夜夜小说网]

楼阁中的老人只穿着一件道袍,略有驼背,盘坐在蒲团上,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身前的丹炉,他已经这样坐了许久,不知时间长短,直到有人从门外蹒跚而入,“皇上,该用完善了。”见老人没有回答,对方便上前两步,稍微提高了声调,“皇上……”

“啰嗦,当朕聋了么?已经几个时辰了?”屋子响起老人低沉的声音,他正是当今华朝天子袁弘基,原本不过天命之年的他,却显得各位萧瑟和老态。

“老奴不敢,皇上您已经做了三个时辰了,该歇歇了,要不老奴替您盯会?”来人面白无须,也是一头白发了,脸上的褶子因为笑容而显得更加深刻,他自幼跟在皇帝的身边,如今更是位居掌领太监,位高权重

老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你也配?你个……”话说一半,看着对方佝偻的身子,干瘪的手中始终端着盛满饭菜的食盒,他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行了,放下就出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朕。”

“是。”老太监放下食盒,对着皇帝躬身行礼,而就在要离开的时候,袁弘基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两家谁的人多?”

老太监未做思索便回答“两边差不多,太子那里六部主事去了两个,严府也有两个,吏部和户部的都抱病推辞了。”

“都是些老狐狸,左右逢源?哼……”皇帝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似轻蔑,似得意,“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皇帝问的自然还是两家宴席上发生的事,皇城里的人都以为皇帝醉心修炼,不问政事,太子和右相也是因此争斗不息,一个皇子和大臣能如此势均力敌,古往今来也是不多见,且不知皇帝闭上了眼睛,却还张着耳朵,他想知道,他都能知道,至于那些他懒得过问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mht.la

“倒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不过就是这此除了吏部和户部的两位,还有一人也收了两家的帖子,却没有去。”老太监说到着,也是感到有些好笑。

“谁?”

“西北将军李贺庶子李怀,前几日刚入京,李贺已经让家人四处寻找了,只是估计一时半刻是找不到的。”老太监的脸上褶子越发的深了,

“看你的样子,是知道他在哪里了?“只见老太监走近了两步,在皇帝近前低声说道,”他现在就在老九的屋子里,说是来送礼的。“

皇帝一愣,随后笑道:”他还认识老九?总不会是内卫吧。“

却见老太监没有回答,”怎么?还真是内卫?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报?“内卫虽说是皇帝的直属,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每年有多少人消失,又新入了多少人,这次要不是这位新入闹出了这样的动静,估计他也不会过问。

”老九亲自将他的名字加进来的,还给我看了那庶子的履历,到是个能做事的,还带人平了个土匪窝。“老太监说的仔细,这年月官家子弟但凡有点门路的都不会入内卫,没有门路的也是躲之不及,李怀在他看来已经算是人才了,自然了解的清楚一些。

”有点意思,这小子,一入京就学会拉大旗作虎皮了,这是要借我的名啊。“皇帝如何能不明白李怀的用意,在这鹬蚌相争的时候,自然都想当那个渔翁了,只是这渔翁自然要有些底气的,李怀想到了醉心炼丹的老人,别人怕是一时还想不到。

老太监见皇帝没有动怒的意思,便站在边上小声的说了句,“皇上,那小子送的礼太重了,老夫也不敢瞒着,这是单子。”说着从袖口里抽出一章礼单。

“哦?李贺家里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他说着瞥了眼太监手中的单子,心里竟然也是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数独变化,最后还是露出了笑脸,“这是他自己送的?这可不是小数目。”

老太监点了点头,”确实,老九在收到礼单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这才给了我,让我交给您。而且,那小子还说,这些只是红利。“

“什么意思,老九和他做生意?”

“那小子说自己是内卫的人,生意里自然有内卫的一份了。”老太监笑着说道,这样明摆着就是贿赂,可是说法倒是新奇了不少。

“哈哈,老九真是给我招了个人才啊,行,礼收了,走吧,让老九好好照顾一下这小子。”老太监见皇帝挥了挥手,便再次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一出了屋子,冬季的寒风便吹散了老太监脸上深深的褶皱,他直了直身子,再看手中的礼单,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等在门口的小太监将灯笼伸到老人身前,“爷爷,还是您有办法。”小太监低垂眼帘,声音尖细,只是从老人出来后的神态,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小东子。”老太监伸出手,正好搭载对方的手臂上,略一低头,小声在其耳边说着”死的都是聪明人。“

小太监身子一颤抖,但也只是一瞬而已,”这条命就是爷爷的,您要是不高兴了,就拿去。“

老太监看着对方,夜色里昏暗的眸子里,竟然闪出了一丝光亮,说话间,两人已经没入了这皇城中无尽的黑暗……

与皇城中的昏暗和低沉相对的是高强外的喧闹和灯火,明日就是过年了,上京的内城更是热闹无比。

李怀已经离开了内卫,杨志赶着马车来到了芳仙雅居,这里是内城中少有的静处,不是因为这里生意不好,而是因为能来这里的人,今天都去了太子府和右相府,就算没去的,也都猫在了家里,谁也不会这时候来这里出风头。

门口的侍从将马车引入了内院,带着两人去了最后面的一间院子,院子有个雅致的名字”红袖小筑“

”公子请。“等在门口的丫鬟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两人,带着他们向着院子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个小池,女子就站在边上,手里提着荷花灯,微弱的灯光正好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在这热闹的夜晚中静谧的如一副水墨。

“你倒是会选时候,知道我今夜无事?”女子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也不转头,就这样说着。

李怀呵呵一笑,”主要是忙,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奋斗一下,如何能过上好日子。“

”鬼信你,董妹妹呢?没和你来?“

”她有自己的事情,她可是女强人,赚了好多钱呢。“

黑夜里灯火摇曳,女子转身看着身后的李怀,灯火中彼此正可以看清对方的脸颊,“你真是不懂女人。”

“我待她如朋友,何况她注定不是个普通女子。”李怀看着对方,这张精致的面容,比在邺城的时候更加明媚,”不过,我早就想来了,就是你名气太大,恐怕比我还忙吧。“

女子自然就是盈红袖,离开邺城以后,她就回了上京,有了在邺城中攒下的诗名,如今她更是风华鼎盛。”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么?“

李怀一愣,才发现夜色里女子的眼神有些暗淡,该是自己的话说错了?未等李怀解释,对方却长叹一口气,“走吧,和我去见个人。”

“谁?李怀本以为就是来看看她,根本没想过要见谁,立时有些发蒙。”

“走吧,也算是你帮我个忙行么?他就在里面。”李怀看着女子的背影,没办法只能跟着走了。

第十章 诗成剑舞花落泪(后篇)

“红袖和我说过你的诗词,确实不错。[夜夜小说网mht.l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坐在李怀面前的青年,一脸随意,举手投足间更是透着亲切与善意,要不是他身后站着的盈红袖始终一脸的紧张不安,他此刻应该和对方畅所欲言了。

“不过是游戏之作,算不上好的,严公子过奖了,我也是不知道红袖原来认识公子,要不然也不会班门弄斧。”对于盈红绣李怀来京以后听过不少传闻,京城四美之一,能拥有这个名头可不只靠着一张漂亮的脸或是精致的身段,甚至和所谓的才情关乎甚少,说到底也是有人捧,而他的背后自然是这位年轻俊郎的严公子。

“哈哈,红袖添香,当初从贩子手里买下她们两姐妹的时候我可是花了不少钱呢,可惜这么多年了,人心思变,也不怕你多想,这几年我让她们留在这烟花之地,就是为了能多认识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不论你图名,图利或是图色,我都能满足你”男子说的轻松,就如同说着一件风花雪月的趣事,他甚至没有去看李怀的表情,因为他有这个自信,自然不用考虑对方的心思。

可惜,今天听着他说话的是李怀,“那要是我就图一自在呢?”

两人的对话因为这样一句话而无法继续,两个年轻人相视而坐,相差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气质上确实完全的不同,一个是右相独子,虽未入职,却已经显贵非凡,另一个是将军庶子,自今日以后必然为人所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尴尬只是片刻……

“哈哈,有趣,有趣,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那就一定是个疯子。”严番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拍击这桌面,身边的盈红袖听着这一下下敲击的声音,脸色越发的难看,她悄悄的看了看严番的脸色,只希望不要立即翻脸才好,又朝着对面的李怀看去,却发现对方竟是一副看傻的样子。

“严公子,您没事吧?!看您这反映,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傻,更疯呢?!”李怀说的自然是玩笑话,话音刚落就见对方脸色骤变,所有的洒脱和随意瞬间转变成双眸中凝视的怒火。

“还没有人敢当着面说我傻,说我疯,你小子……”他的眼中的怒火已经变成了狠厉和癫狂,到是让李怀浑身感到了不自在,“哈哈,要是以前你已经死了,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的胆量,我是惜才得人,但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来见李怀确是因为盈红袖的介绍,同时也是知道了对方和尚学的关系,能为对方赏识的人,自然要先抢过来,就算用不上,大不了毁了就是,一个庶子无关大局。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严番已经差距对方语气中随意,甚至是轻蔑,自从他懂事以来,从未有如此感受,心里自然变得焦躁。

“严公子,我想盈姑娘也没有和你说清楚,我这人懒,而且小肚鸡肠,不是做大事的人,从未想过参与到你们的事情中,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会会朋友,至于你刚才所说……,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我不了解你是什么人,而你也不了解我,既然如此,何必废话?”李怀冷冷一笑,起身就要离去,对面的严番见状一愣,身后的盈红袖更是全身颤栗了起来,这是右相之子,上京里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还敢如此和他说话?莫不是找死?

然而,就在李怀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外的夜色中几个人影浮现了出来,“公子要杀我?”

严番没有说话,眼神示意盈红袖给自己也添一杯茶,茶是云山的毛尖,整整一座山上也只有区区几棵茶树,香气袭人,世间少有,所以才会被列为贡品,没错他喝的茶本该是皇城中那位老人独享。

自严番端起茶杯,屋外的夜色就突然变得寒冷而诡异起来。

李怀踏出房门,便是走进了院中的黑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有诗响起,正是酒楼上为人称道的《侠客行》,李怀觉得今夜就该如此,一张张有青雉的脸浮现出来。

刀锋破夜而出,没有半点声响,人影晃动,却只有微风阵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扬志的刀已经到了李怀身前,一刀斩出,竟是让夜色也跟着颤抖了起来,黑影减退。

严番自然听过这首诗,那位被李怀打的昏厥过去的人是他的堂弟,如今还在府里苟延残喘,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尽人事了,听着门外的李怀的声音,他已经可以确定,就楼上的诗是他写的,那日楼上动手的也就是他,手中的茶杯被他扔向了地面,冷冷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盈红袖。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诗未断,说明人还活着,杨志的刀刚猛异常,正适合与夜色里的阴柔相克,刀剑相错,不时有火花激起,“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李怀就这样朝着屋外的夜色中走去,渐渐消失了。

“哼,过了今夜我要让所有人都认识他,红袖,你果然是眼光独到啊,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物,既然如此,我也还你俩自由如何?”严番没有再看消失在夜色中的李怀,而是盯着身旁脸色惨白的盈红袖,脸上充满了善意,笑容更是亲切。

“一切都听公子的。”她跪在地上,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多年来她都是他身边最听话的,要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也不会去邺城,没错严番让她带着董小宛回来,而最后她只是一个人回到了这里,从那一刻,她便不再是最听话的了。

严番蹲下身来,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女子的秀发,如同把玩一件玉器,“添香。”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身影,也是跪在了他的身后,虽然一身黑衣,但是光曼妙的身姿,就知定是绝色佳人,“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是李怀的人了,除非他死了。”

两个女子都是惊讶的抬头看向严番,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屋外的打斗声也已经消失了,严番站起身来,脸上又是露出俊美的笑容也是离开了,留下身后屋子里匍匐于地上的两个女子……

第十一章 辞旧迎新,花开花落

年末的几天,上京的内城和外城中多有夜视,忙绿了一年的人们,此刻正在享受着难得的欢愉,商人们则是利用这难得的机会,谋取更大的利益,马车是无法在夜市中穿行的,杨志和李怀便一起步行其中。(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为什么不回府?”

“宴席应该刚散,这时候回去,肯定要比骂的,况且还惹了那么个人,自然要在外面溜达一下,玩个痛快了、”李怀说着从摊贩手中买了几串糖葫芦,递给了杨志。

“今天多亏你了,要不然我恐怕就要麻烦了。”李怀微微一笑,院子的搏杀是真实的,杨志用刀护住了李怀,要不然现在他应该赶着去投胎了,刺客的武艺,李怀知道,杨志的武艺他也清楚,要不然今夜也不会带着他出来。

“你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过了今夜恐怕还会跟多,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差的身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杨志在院子里清楚的看见,刺客的剑最近的时候已经抵住了李怀的咽喉。

“我曾经有位很厉害的保镖,自然没人敢伤我,现在有了你,虽然武艺差点,但好歹能护我周全,不错,不错。”李怀一边说着,一边吃着路边的小吃,嘴里吧唧吧唧,“不错不错。”

身后的杨志此时手中已经提了不少东西,看着对方一副纨绔的样子,心里一阵气急,刚刚还说感谢,现在却像下人一样使唤自己。

“明晚,你们兄妹要是没事,就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吧,还是吃火锅哦。”杨志当然吃过火锅,李怀经常和玥儿,翠屏还有邺城跟来的侍卫一起吃火锅,热闹的样子让杨志兄妹吃惊不已,同时,心里也是感到阵阵暖意,在他们看来火锅不仅好吃,更是暖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杨志看着对方,知道少年是真心的邀请,脸上便也露出了笑容。

“老杨,回头教我几招刀法吧。”

“你就这么信我的刀,要是我打不过那个刺客怎么办?要是我袖手旁观,你又该如何?”李怀越是对他信任,杨志的心里越是充满疑问,逼近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几天时间。

李怀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笑容,“要是你打不过对方,你至少你拖住对方,我就可以溜了,至于你袖手旁观?哼,我想芸莺会为我报仇的。”

这下,轮到杨志愣住了,看着李怀的背影,心里越发觉得这个纨绔子弟真是世间少见的奇葩。

当两人满载而归的时候,才发现将军府里依旧灯火通明,李贺正端坐在正堂,而在他的下首,则是坐着一位老人,此时正半睡半醒。

“爹,还没睡呢?”李怀走进正堂,对着父亲行了礼,又对昏昏欲睡的老人行礼,“尚老,辛苦了。”

李贺也将视线移到了老人的身上,对方自然是太子的代表,因为李怀的缺席,尚学的心里自然不高兴,更重要的是,太子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对于李贺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好不容易散席,尚老却跟着来了,这让李贺如坐针毡。

“好小子,才几天不见,老夫的面子也不给了?”老人睁开眼睛,倒也没哟什么怒气,而是有些失望和惋惜,今夜他本想借着太子的宴席,将李怀绑在自己的一边,纵然知道了严番的意图,他也相信李怀会来,只是……

“混小子,去哪了?”李贺率先发怒,对着李怀质问,却见对方一脸的平静,转身将身后的门关上,挡住了院子里那些窥探的眼睛。

正堂安静了下来,李怀从袖子里取出一面黑色的牌子,屋子里灯火通明,所以李贺和尚学都看的清清楚楚,然而两人却依旧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李怀怎么会有那么牌子,他又是从哪弄来的,两人自然知道李怀被九叔招揽的事情,但那也只是普通的内卫而已,这样的人天下不知凡几,但是能手持黑色令牌的内卫,如今在世的不过九人,他们都是内卫中的老人,分管各地,更是皇帝直接管辖的,如今少年拿出一块,自然说明他今夜可能见过那位醉心丹药的皇帝,甚至有过交谈。

李怀看出两人心中的疑惑,“是九叔给的,说是皇上特意交代的,方便我办事。”李怀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牌子,这可是他用自己全部财产,乃至以后的大部分财产换来的,要知道炼丹可是要花钱的,而且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多年下来,户部早就是拆东墙补西墙了,国库更是穷的只剩老鼠,所以,李怀才能换来这么黑色的牌子。

他还记得九叔带着牌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眼神中带着的那抹警惕,他的心里该是如何想着李怀?他身后的皇帝又该是如何想着李怀?

而此刻,尚学和李贺的心里也同样在想着李怀,他到底要干什么?

灯火昼夜未灭,三人在屋子里谈了一夜,直到天刚亮的时候,尚学才一脸疲惫的走出了将军府,坐在马车上,他的思绪却始终无法平静,用手敲了敲门框,“去太子府。”

而在将军府中,一家人更是彻夜未眠,玥儿和翠屏等人自然是担心少爷,怕被老爷责罚,而另一方面,李彩儿等人则是担心父子之间会因此产生更大的裂痕,毕竟两人的关系本就单薄,而还有的人则是冷眼旁观,总想看出好戏。

可惜,李怀离开正堂的时候,出了面露疲惫,身上再无异样,而李贺更是睡到了下午才出来,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平静的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昨夜到底谈了什么,却是无从知晓了,但是第二天,府中依旧张灯结彩,等待着辞旧迎新的日子。

到了晚上,李贺和李彩儿还有李怀本想一起守岁,但是李怀却以累了为由,早早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理由很敷衍,但是李彩儿面露不悦,李贺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略有深意的看看自己的这个儿子,便让他走了。

“父亲,您不喜欢他?”李彩儿不明白对这个弟弟,父亲为什么不管不顾,就算是庶子,毕竟也是儿子。

李贺坐在椅子上,看了看院子外腾空而起的烟花,那是上京每年都会燃放的礼花,如此绚烂夺目,自然是从皇城中放出来的,旨在祈祷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国泰民安。

“花开花落,世事无常啊”喃喃一句,李贺便不再多言,脸上更显平静,李彩儿看着照亮天空的绚烂花朵,耳边更是传来了西院吵杂的声音,该是李怀又在聚人吃火锅了……

第十二章 腊月三十

今天是腊月三十,街面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许多店面早早的已经上了门板,贴上了红色的对联,上京似乎一夜之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在自家忙活着,过了今夜,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将军府中,李彩儿正指挥着下人为除夕夜做着准备,李贺起的晚些,此刻也已经出了门,毕竟多年没有回来,这上京之中总有些人值得他去看望。[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李辰贤虽然不会会来,可是因为李贺和李怀的关系,今年的晚宴反倒是比去年热闹了不少,准备的东西自然也要多些。

“有什么事情?”李彩儿正在和后厨商量晚上的宴席,却看见翠屏走了进来,她是李怀身边的人,来这里自然是来传话的。

“小姐,少爷想借一下府里的马匹。”翠屏行了一礼,脸上似有尴尬。

将军府中自然有许多战马,常年养着,平日里除了李贺和李辰贤以外别人用马都是要找管事报备的,而翠屏直接找了李彩儿,对方的脸色一沉,“管事不让用么?”她知道府中有几个管事故意刁难李怀的人。

“不,不,小姐误会了,只是少爷用马的数量有些多,所以管事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我才来找小姐。”翠屏解释着,李彩儿点了点头,“用多少?”自从作业父亲说了那些话,她现在越发觉得这个弟弟的特别,所以想着尽量满足对方。

“全都要用。”李彩儿一愣,一般官宦之家,府里怎么也有十多匹马,而李家更是养了近二十匹战马,都是千里良驹,在外面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现在李怀竟然要都用,这说起来也真是件大事了。mht.la [夜夜小说网]

西院的书房里,李怀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自从昨夜吃完了火锅,他就一个人待在书房,直到此时,阳光将屋子照的通亮。

“公子,吃点早饭吧。”书房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声音甜美动人,让人一听便是心情愉悦。

“进来吧。”李怀的身上披着棉袄,一夜没睡,自然有些邋遢,屋子的的火盆烧的很旺,自然是翠屏照顾的。

女子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些糕点,早饭时间早过了,这些糕点也是女子特意去做的,走到书案前,刚想弯身放下手中的盘子,却正与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四目相对的片刻,便看到李怀的脸色变得通红,再看他一张脸满是胡渣,头发散乱,女子的脑子再想起对方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呵呵,公子不先洗漱?奴婢这就给你盛水。”女子笑说着,转身就要去取水,却听见身后李怀疑惑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成了奴婢了?”女子身子一颤,新中不禁有些懊恼,“我……一时口误。”

“芸莺,我不当任何人是奴婢,就是翠屏和玥儿,我也是当成姐姐和妹妹看待,你是杨志的妹妹,自然是我的朋友。”李怀的声音清澈,女子听突然感觉屋子里的火好热,身子更是燥热起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走了。

当杨志答应李怀成为了李府的一名教头,杨芸莺便已经决定要跟着留在这里,酒楼中卖唱本就不是女子所愿,如今能有片瓦遮身,已经让她满足了,自称奴婢,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定下了尊卑,可是这种尊卑李怀从来不认,又怎么会愿意看到杨芸莺如此说?

书案上的材料已经整理完毕,这些在李怀看来只能算是粗略的计算,如同前世自己所制定的企业发展概要一般,很多地方都需要在实际操作中完善和改进,此刻将他们写下来,只是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

片刻以后,女子端着一盆水回来,华朝男子都留长发,李怀也是如此,只是每天早上都需要人帮助梳理,都是翠屏帮着搭理。

“公子的水温合适么?要不要加热水?”女子第一次为男子梳头,心里总是有些忐忑,见对方闭着眼睛,一脸平和,心里才舒服了些。

杨芸莺小心的将李怀的长发用温水浸湿,然后擦干,一丝不苟,而李怀则是闭着眼,享受着阳光和身后女子身上散发的香味。

“你身上是香水?”李怀突然意识到对方身上的香味不是体香。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一脸微红,“公子喜欢?”

“还行?这东西挺贵吧,你是?”听到对方的询问,女子脸色更是通红,只不过刚才是羞涩,现在是紧张,香水本就不是上京的产物,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她也是在酒楼的时候,一位富家子送的,对方自然是想讨好她,可惜没过几天她便遇上了那件事情,人自然是再没见过,不过香水她自然留下了。

“你更适合茉莉香,等我给你。”李怀说着,脸上还是那副享受的表情,杨芸莺的脸上确实掩不住的笑意。而就在此时,房门打开了。

李彩儿和翠屏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两人的样子,都是一愣,翠屏的脸色有些阴沉。

片刻之后,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李彩儿和李怀,翠屏拿着干布在给李怀擦拭头发,力道明显比以往用力,李彩儿忍着笑,“你要的马,我已经让人备好了,昨夜父亲说过,你也是李家的儿子,吃穿用度和哥哥也是一样的。”

“谢谢姐姐,这次实在也是时间紧了些,才想着用家里的马,父亲那里……”

“父亲那里,你自己说一下就行了,我来这里,主要是和你说一下,明天开始会有不少亲戚过来,都是母亲那边的人,如果……希望你能忍一下。”李贺的妻子只有一位刘氏,虽然去的早,却依旧是正妻的名分,而王氏虽然健在,却只是妾,所以来的自然是刘氏的娘家,刘家是上京望族,对于李怀这个庶子自然多有轻薄,李彩儿怕对方在意,所以先来表示歉意。

“姐姐多虑了,过了年我也要忙了,要不然也不会着急用马,所以年后几天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再说姐姐的为人我知道,放心。”

虽然,不知道李怀要忙什么,但是对方能反过来劝慰自己,李彩儿已经很高兴了。

于此同时,在通往上京的官道上,几十匹骏马正朝着上京飞驰,而上京内城的一间小院内,几个人也正忙碌着从来自各地的信鸽脚上取下密简,这是内务在京城中的联络点,年底本该是最轻松的时候,可是从昨天开始,这里就变得异常忙碌,各地的消息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送到了内外在内城西侧的衙门里,那里有位老人正一脸愁容,心里念叨着那个年轻人,叹了口气,“这年怕是不好过喽,这小子是要搅风搅雨啊。”

第十三章 岁岁年年有今朝

正月初一,喜庆就如同街道上的人潮一般涌现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无论贫富,今日的上京都是同样的幸福,当然,出了内城中那片沉寂的皇城。(wwW.mht.la 无弹窗广告)

皇城的大门在早上刚一打开,便有马车从里面出来,车上的人本该在皇城中多留几日,毕竟这里也算是他的家,因为他是太子,皇帝唯一的儿子,这座皇城乃至天下都迟早成为他的,可是,他却不愿在那里多待片刻,要不是昨夜皇后让人来请,加上尚学等人的劝说,他很可能都不会来。

他受不了皇城中的沉闷,所有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灰尘,就如那些腐朽的宫殿一般,透着一股死气,他更受不了的是整整一座皇城,只有那座楼阁中灯火昼夜不息,那些古怪的药味和燃烧木柴的味道已经弥散在这个皇城之中,他的那位父亲,甚至没有出来见他一面,甚至没有让人送来一个口信。

“您知道吗?他又开始炼丹了,那些道士又给他献了丹方,那个破炉子竟然烧的更旺了。”太子说着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的怒气已经无法遮掩,这里不是太子府,而是尚学的家,怒气发泄之后,自然没有来给他安慰,只有尚学的叹气。

“户部不是已经没有钱了么?”尚学悠悠的说着,一旁的太子终于收敛了脾气,坐在了椅子上,袁姗姗给他换了新茶,又开始收拾地上的碎屑。

“说是内库的钱,那些阉人还真是有心,竟然又弄到了银子。(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太子袁弘从小就是跟着尚学,对于那些只能生活在皇城中的阉人远没有他父亲的那些信任,有时候更多的则是厌恶。

尚学眉头微皱,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发青,袁弘没有注意到,“这天下哪里不要钱,两江,平叛还有……”他的话没有说完,却看见袁姗姗投来的眼色,这次停了嘴。

尚学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抬头看着天上晴朗的天空,不由的幽幽一叹,“你心系天下,这是好事,你能看清时局,也是不易,可是,你怎么就看不清楚那位?”

老人转头看向身后的太子,“你弄不懂他的心思,又如何能安然的继承大统?右相那些人是如何左右朝局的?不正是因为你的年轻气盛,你的冲动莽撞,你想用天下来说事,至少你的手中要有权利,而如今呢?不用说是六部了,就是那些零碎衙门中,又有几人真心对你?”

袁弘的脸上一阵火辣,多年以来,自从尚学被逼着离开上京,他便再也没有了老师,磕磕绊绊到了今天,终于有人告诉他,你是多么的孤单,你的对手是多么的强大,你是太子,但是你只是一个人,而你的敌人将是整个朝廷,将是那些臣子。

“你现在去置办礼物,下午就回去,带着姗姗一起回去,看看皇上和皇后,过年了,自然要一家团聚,不要说那些让陛下烦心的事情,明白了么?”尚学看着对方,语气坚定,不容反驳,袁弘没有多说什么,起身行礼,便离开了。

袁姗姗已经换好了衣服,原本清新脱俗的女子,此刻更添几分端庄华贵,两人上了马车,相视无言,只有淡淡一笑。

就在两人离开后的不久,另一辆马在尚府的后门停下了,尚学悄然上了马车,他无儿无女,自然不会留在府里独自过年。马车载着老人行了很久,直到出了内城,一直到了外城的一条河边,老人这才下了马车,上了停在河边的一条花船,花船悄然的离开了岸边,朝着河面的中央飘去。

“内库的钱是从哪来的?”尚学来这里自然是见人,如此隐蔽,见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对方是内卫,而且是九人之一,对方的脸色有些白,岁数倒是比老人年轻了不少,“是九叔直接交给陛下的。”

尚学倒也没有吃惊,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李怀吧。”

对方点了点头“他已经成了九人之一,老三死在了南边,他正好补上。”

“哼,”尚老的脸上不由的有些嘲讽,想着邺城中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少年,心里竟然越发的感到自己真的老了,“以后,你要小心,尽量不要和他冲突,他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清楚,这几天因为他,内卫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了。”

“哦,在查什么?”

“现在不清楚,有各地的富商,还有江湖上的人,也有那边和北边的叛逆,还有十几位边关守将,应该还有跟多,缜密处的老二过年都没有回家,要不是有了陛下的手谕,估计早就要杀了李怀了。”对方说着,脸上也是一阵好笑,老二虽然管着缜密处,所有的密探和暗哨都在他的手里,这大过年的却要这么多的情报,自然是累的够呛。

而在他的对面,老人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沉思,他自然是在猜想李怀要做什么,在邺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做事的风格,独龙岗的瞬间溃败,其实更多的是他前期的谋划和准备,到了真要动手的时候,必然是暴风骤雨,而在这之前,却是无人可以察觉的,如今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甚至调用了整个缜密处,还有陛下的手谕,只是猜想一下,便知道对方所谋甚大。

“右相那里?”尚老唯一担心的便是两者之间的联系,见对方摇了摇头,心里边送了口气,船在河面上静静的飘着,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内城流域,这里的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花船,虽然是年初一,可是这里的生意确实异常的热闹,看着花团锦绣,又有几人能想到几个月后的事情。

老人下了船,就在要登上马车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几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谈论着远处花船上某位红颜知己,甚至吟出了“半遮半露,欲遮还羞”的淫句,引得几人大笑。

“是刘家的人,李贺原来的正妻就是刘家的人。身边的人笑声说着,老人点了点头,便不再多看。几个年轻似乎也感觉这里的视线,等他们回望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马车驶离。

不及多想,几人又是相拥着去了另一艘花船……

第十四章 年年岁岁花样红

内城的西边有一座院子,江南风格,玲珑秀丽,原本住着一家南方的富商,南边的叛乱,毁了他的生意,所以宅子很快便卖了,空了没有几天,年后的这几日,已经有人入住了。[www.yeyexs.cc 超多好看小说]

“十二年来,今年是你我姐妹第一次如此安静的过年,你不高兴?!”院子里有座小亭子,亭下是一弯池塘,如今已经结了冰,女子风情万种,一件玫红色的束腰过膝长袄,让她更显妖娆,慵懒的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冰面,透过冰能看见下面冻住的水草和小鱼。

“主子的话你忘记了?”说话的人同样美丽,只是皮肤有些惨白,身形也显得消瘦,身上的青色短袄上绣着几朵梅花,显得有些孤傲,此刻站在对方的身后,眼神冰寒,比这冬日似乎还要冷上三分。

红衣女子,依旧看着冰住的池塘,“那有如何?是他让我们离开的,哼,既然命不由人,何必多想?”

“他让我们去找李怀,你却买了这个院子,主子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他从来就不喜欢不听话的人,你……”话未说完,亭子里传来一声脆响,青衣女子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掌印。

“你当他是主子,可他只当你我是玩物,是狗!你怎么就不明白,他让你我干的都是龌龊的事情,你我都要让人家糟蹋,让人家唾弃的!”两人对视着,红衣女子的双眼通红,隐隐的转着泪花,她只想着能在这里苟活几日就好,对于那个名叫李怀的人……

青衣女子一脸平静,等着对方也平复了心绪,才冷冷的说道:“这就是你我的命!我已经让人给他送了信,如果他不来,我会亲手杀了你,你是我的姐姐,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最新章节全文阅读www.yeyexs.cc”说完,便转身离去,任由对方的眼泪流下来,在地上结成冰花。

一连几天,将军府的西院都安静了很多,原本跟着李怀而来的侍卫中,已经有几个人陆续离开了,走的时候,李怀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都是嘱咐了很多,直到看着人影消失,他才回府,将军府中的其他人都对他能如此看重下人,而感到不可思议。

如今的西院里,只留下了几个人,翠屏正在收拾碗筷,看着越发冷清的屋子,她的心里隐隐透着不安,她自然知道李怀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单单看每夜书房中彻夜的灯火就能清楚,她想要帮忙,却发现对于李怀写的那些,自己甚至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倒是杨芸莺时常能过来和李怀说上些话,多是讲一些南方的事情,相比之下,自己只能做些抄抄写写的事情。

“姐姐不高兴?”玥儿看着翠屏愁眉不展的样子,便也猜出了几分,“芸莺姐姐是南方的人,公子应该是想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姐姐不用多心。”

“瞎说什么,我只是个下人,能多想什么?”翠屏的脸上有些微红,急忙端着碗筷去了后面,玥儿吐了吐舌头,也急忙跟了上去,后院传来了几声打闹的声音。

而在另一侧的书房里,李怀已经穿好了棉衣,准备出门了,这几天都是如此,西院如今人少了,很多事情都要翠屏亲自去做,杨芸莺便时常过来帮着照顾李怀,一开始李怀有些不自在,翠屏也是有些不高兴,可是几天下来,也只能这样了,“公子,晚上别忘了早点回来,要和老爷二小姐一起吃饭。”自从那次书房里李怀说了朋友之论以后,杨芸莺反倒是没有拘谨,照顾李怀也变得更加亲切和随意了。

“恩”李怀点了点头,这才出了房门,翠屏和玥儿见两人一起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公子一路小心,早些回来。”

“好了,你们三个一人说一遍,我就要听三遍了。”李怀有些打趣的看着三人,却见玥儿撇了撇嘴。

“公子是烦我们了?那以后就只让杨姐姐和你说就是了,我和翠屏姐姐就不来了。”玥儿笑着说着,却没有注意到翠屏和杨芸莺各自神情的变化。

“好了,谁说烦了,你个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以后肯定给你找个厉害的。”话一出口,玥儿虎了虎脸,一把挽着翠屏得手,将她拽到身边,“我和翠屏姐姐早就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翠屏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倒是让李怀和杨芸莺吓了一跳。

“别胡说,少爷快走吧。”翠屏说着便要拽着玥儿离开,小丫头捂着嘴偷笑,与杨芸莺错肩而过的瞬间,朝着对方做了一个炫耀的鬼脸,倒是惹得李怀一阵好笑。

“她没什么恶意,你别多心,叛逆期嘛。”李怀笑着说着,杨芸莺自然比李怀更能看懂对方德表情,只是不好多说,也不便就多说,对着李怀浅浅一笑,便送他走了。

杨芸莺看着李怀离开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酸楚,进而自嘲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马车上李怀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你配不上她。”声音低沉,正是从马车前面传来,那是赶车人的位置,自从杨志来了以后,便都是他给李怀当车夫。

“我知道,所以你放心吧。”别看李怀不过十七八的岁数,毕竟两世为人,感情的事情自然清楚,“有好机会,我会和她说的。”

杨志没有再说什么,妹子比他更通世故,作为哥哥,却是担心她会伤心,会难过,会伤神而已,对于车厢里的人他倒是信服的,但是越是如此,心中越是忐忑,他将手伸向怀里,那里是一封女子写的书信。

马车停在了外城的一座小院门口,院子简陋,门口的总有一位测字的先生,只是生意清淡的可怜,李怀这几天常来,测字先生对他拱了拱手,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推开院门,走到正堂,那里已经坐满了人,多数人风尘仆仆,一脸的倦意,想来也是刚刚进城,看见李怀进来,众人急忙起身。

“好了,都是老朋友了,我想九叔那里多少也和你们透了底,我也就直说了,这件事是圣上亲自交办的,事情麻烦,事成之后诸位也不会有多少好处,不过我可以保证大家的后半生衣食无忧,仅此而已,至于名声什么的……”

话到这里一顿,屋子里的众人也都是相视一笑,能来这里的又怎么会在乎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李怀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来说一下情况……”

新一年的华朝,冬季依旧寒冷,只是雪下的少些,然而,当真正风雪袭来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挺过去?在这所外城的院子里,每个人的脸上,那比冬季更寒冷的东西已经悄然形成了,人性如此,何不早作打算?

第十五章 西城冬夜伊人愁难断

夜晚的将军府,宴席已经准备好了,门口杨志赶着马车停下,杨芸莺有些焦急的掀开车帘,却见里面竟然是空的,“人呢?”今日刘家来了不少人,已经到了开席的时间,李彩儿早就让人来催过,更是提前打了招呼,如今却见不到人,怎能让人不急?!

“他……去了城西。(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杨志有些尴尬的说着,就在一个时辰前,他终于还是将怀中的那封信给了李怀,没想到对方看了以后脸色突变,也不要他跟着,自己骑着马就奔着西城,只是留了话,让他回来报个信,饭肯定是不能回来吃了。

杨芸莺呆了片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能是去救人?!”心里想着,却只能回去告诉翠屏,让她去禀报了。

西城住的多是商贾,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家中吃饭,李怀骑着马不一会便找到了信总所写的宅子,门口有杨柳,屋后有翠竹。

“砰,砰”只敲了两声,人便从里面迎接了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穿着一件崭新的棉袄,梳着两个朝天揪,倒是看着可爱,李怀心里焦急,也没有和孩子说话,推门而入,沿着回廊走了几步,便看见了那座建在池塘上的小亭,两个女子正站在那里,亭子的横梁上竟然绑着一条白色的绸缎,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盈红袖,你是不是疯了!”李怀见此情景,心中越发的气氛,当即朝着对方破口大骂,“外面那么多人想活着都不容易,你倒好,想要死!你要是真活腻了,就找个人少的地方死去,不要告诉我!”

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到了亭子,两个女子,一个红衣似火,一个青衣似水,两个人此时都是盯着一脸怒气的李怀,见对方衣服上溅的泥点子,还有散乱的头发,可以想象对方来的多么匆忙。[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

“你已经晚了。”青衣女子冷冷的说着,这是她第二次看着对方,然而对方应该是第一次看见自己,“信里说的清楚,你要是不来,我姐姐就死在这里。”

李怀盯着对方,虽然长得清秀可人,可惜被那个疯子调教的,也成了个疯子,“她是你姐姐,你看着她死?!”

“不,我会亲手杀了她,然后……”她看了看挂在横梁上的白色绸缎,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李怀的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再看看盈红袖,此刻却是一脸的笑意,似乎刚才说的和她没有多少关系。

“你……她……”李怀看着两人,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和她们沟通了,不由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身前的石墩上,“说吧,到底让我来干什么?你们的那个主子是不是又疯了?”

他自然知道两个女子都是严番的人,能来这里也是不想看着盈红袖出事,毕竟在邺城也是朋友,“他就是让我们两个人以后跟着你,做你的女人。”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知道事情不简单,可是当听见盈红袖的话后,李怀还是被惊到了,半天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两人,而两人也是这样看着他,最后还是盈红袖微微一笑,“他说过,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们不能回去,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主子了。”

“都是疯子,”李怀低声咒骂了一句,“好了,我算是服了,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我累了要回家了。”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这才感到大腿内侧竟然火辣辣的疼,才想到一定是刚才骑马的时候给磨破了皮。

“你没事吧?”盈红袖看出不妥,想要上前搀扶,却见对方朝自己摇了摇手,“没事,就是骑马磨破了皮了……”说着就要硬着走,只是抬腿,就已经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姐姐,辅住他。”青衣女子从腰间掏出匕首,走到李怀身前,盈红袖已经搀住了他,未等李怀反抗,青衣女子已经蹲下身,用匕首利索的划开了李怀的裤腿,一边鲜红瞬间露了出来,“走不了了,要上点药,否则以后都骑不了马了。”

李怀只感到下身凉飕飕的,一脸的通红,只能任由两个女子将自己搀扶着去了后面的屋子,心里却是不停的咒骂着严番和杨志,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呆子,没有严番自然没有今天的事情,要是杨志机灵一点,早点告诉自己,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尴尬。

房间里有淡淡的香味,自然是女子身上的味道,只是屋子没住几天,香味还不是那样浓郁,李怀坐在椅子上,屋子里点了灯,烛火通明,微红的灯光,正好能遮住李怀羞红的脸,“劈开腿,我看不清了。”青衣女子蹲在李怀的身前,正看着对方的下身,姿势有些暧昧,可惜此时两人都不是懂浪漫的人。

“妹妹,轻点,”盈红袖站在一旁,身前的桌子上放着水盆,里面的热水还冒着热气,她用手巾站着水,为李怀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不会骑马?那为什不坐车过来?”盈红袖倒也不是故意调笑他,就是看他紧张的样子,想要岔开对方的注意力,“还不是……怕……”

“怕什么……就是死了,恐怕几天的功夫,这上京就没有人回记得我们姐妹了。”盈红袖说的时候,一脸的笑意,至于自笑意背后的心酸酷色,只有两个女子自己知道。

李怀一皱眉,“胡说,光是董小宛,就能念你们一辈子,还有我,要是真的看见你们死了,我恐怕要做一辈子恶梦的。”

不管这个男子说的有几分是真的,但是盈红袖的心里此刻是暖暖的,她能看见妹妹脸上闪过的那一丝异样,想来也是有感触的。

“那我们以后就是你养在外宅的小妾了?”青衣女子突然冷冷的冒出一句话,顿时让屋子的气氛将到了冰点,李怀再一次肯定对方一定是个疯子,而盈红袖却是呵呵的笑出了声,随后看着李怀,点了点头,“小妾就听好,我想李公子也不会推辞吧。”

“什么就不推辞了?”李怀瞬间有种感觉,自己是不是中了计了,两个都是绝色女子,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定下了身份?想着那个严番平日里都是怎么调教你们的?!到了此时,他倒是有些佩服那个疯子了。

第十六章 小楼夜话,门前撒野

将军府东侧的小楼上亮着灯,虚掩的窗户里,能看见两个女子的背影,还有说话声隐隐从楼上传下来。[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彩儿,你太像姑姑,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计较,最后苦的只能是自己,想着当年姑姑的处境,你就该知道。”说话的是刘家长女刘思涵,二十三岁的年纪,气质雍容华贵,无论谈吐还是举止,皆透着一股傲人气势。

李彩儿的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容,对于这个表姐,她是由衷的佩服,刘家长房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庸碌了一辈子,还有一个未成事的弟弟,多年来她也是不服输的性子,帮着自己的父亲,硬是接下了刘家大半的家业,牢牢的握在手里,没有让其他两房的人得势,在外人看来,她俨然成了刘家长房的主心骨,只是年纪的增长,让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李彩儿曾经也想着成为那样的一个女子,只是后面遇到了那人,心中所愿才有了改变,“说到底都是李家的人。”李彩儿为对方倒了一杯茶,微笑的递过去,“姐姐的担心,我明白。”

“自家人?”接下茶,看着青绿色的茶水,女子脸上闪过一丝嘲笑,“你我皆是女子,往往就是这自家人才最需要提防,你有没有想过今夜,他为何没来,就是真有事情不该早点给家里来个信,偏偏是临时的通知?”

“他不是姐姐想的那样,等你见了,就知道了。”李彩儿也不多解释,知道两家的情况不同,刘家二房和三房的几个表弟或是科举,或是经商,再也不是以前不懂事的孩子了,而对于李怀,她从李贺的口中也感觉出对方有着不同与庶子的身份。[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om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不说这些了,刚才晚饭的时候,洪涛和洪磊说的生意,姐姐知道?”李彩儿岔开了话题,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到是一旁的刘思涵看出对方并不在意自己所说,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晚饭的时候,三房的两个兄弟多喝了几杯,便开始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李彩儿自然也会留意一些,刘思涵抿了口茶,走到床边,透过空隙,看着远处夜色中忽明忽暗的灯火。

“今年雨雪少,南边和北边的兵祸不断,只要春汛一到,粮价肯定要涨,几家粮商都想从中谋些利,这个生意每年都做,到也不新奇,只是今年有人早早的牵头布局,他们两个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竟也参和了进去。”

李彩儿若有所思,对于这个事情,上层的人们基本上都知道,加上和几个大户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都会参与其中,“这生意能不做还是不做了,刘家难道还缺那些钱?”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做生意就是谋利,何况真正的大头都是南方那些人的,他们两个也只是做些边角,不会太过分的。”看着李彩儿面露忧色,再听着对方的劝解,刘思涵越发觉得对方性子太弱,便也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两个人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寒霜在街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马车行的很慢,身后留下两条曲折细长的车辙!就像两条蠕动在霜雪中的细蛇。

“你其实不用送我。”马车上的少年一脸的无奈,倒是身边的女子一个笑颜如花,车把式听着少年的话撇了撇嘴,心想这人也是矫情。

“怎么?怕我认门,说了做你的外宅,你怎么还不放心。”盈红袖咯咯的笑着,看着对方皱眉的样子,心里越是有些得意,“怎么不说话?不好意思?”

“是无话可说了,”李怀叹了口气,“那人是个疯子,他的话又怎么能作数?”

女子神情一暗,“就凭他是右相之子,就凭他养了我们姐妹十多年。”她看着对面的少年,脸上又露出笑容,“他只是让我们跟着你,所以多余的事情我们两姐妹也不会去做,你放心,至于你我的关系你不说,我们也不提。”

本就是一等一的姿色,却说着有些无赖的话,已然如此,李怀还能说什么?

将军府的后门,下人通报以后,翠屏和玥儿便急忙赶了出来,一夜未回,两人本就睡得不踏实,一到后门,却见从马车上先下来的是个女子。

“盈姑娘?”翠屏自然认得对方,只是一旁的玥儿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神中满是敌意。

“来,帮我一下。”盈红袖招呼两人,一起搀扶着李怀下了马车,看着自家公子两腿上的伤药,翠屏一惊,玥儿怒气更胜,刚想质问对方,却听见对方口中突兀的冒出两个字“相公”

“相公,慢些,奴家这就先回去了。”对方娇笑一声,便上了马车。

“回去再说。”李怀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话,先堵住了众人的疑问,他现在的形象实在尴尬,总不能就这样站在门口吧。

一行人刚进了门,就听见身后有马车声,回头看去,却见是府里的车,上面下来的却是两个陌生的青年,一脸醉醺醺的样子,穿的到是体面,看着年纪比李怀略大一些。

翠屏见了两人,脸色顿时一寒,一转头,不去看他们,“哟,哥,是你啊,昨晚你跑什么?”走在前面的青年一下子便看见了李怀身边的翠屏,笑着走了过来,却看见一个男子当子了面前,对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想来这就是刘家的两位表哥了。”对方一愣,上下打量了一遍,醉醺醺的两人,脸上笑意更浓。

“原来就是你啊,”青年看着李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昨天她不离我们,你让她陪陪我们如何?”说着对方指了指一脸惊恐的翠屏,而一旁的玥儿和杨志的脸上早就黑的吓人了。

李怀呵呵一笑,将手从翠屏和玥儿的手中抽回来,“表哥喝多了吧?还是……”

“话未说完,却见对方脸色一变,原本在李怀肩膀的手,此刻已经用力的朝着李怀的脸上打去,李怀看的清楚,却没有躲,甚至用力按下了一旁暴起玥儿。

“啪,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庶子,给你脸,你不要脸啊。”青年还想动手,却被身后少长一些的男子拉住了,“好了,好了,洪磊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动手了?不知道他是你表弟么?”男子瞪了对方一眼,青年这才收了手,一脸不屑的看着身前的李怀,却见对方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真是不好意思,他昨夜喝多了,表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男子身上也是浓厚的酒气,只是神情还算是清楚,对着李怀连声道歉,他是二房的长子,两兄弟这两年不断入手刘家的生意,两兄弟相比哥哥洪涛性子更沉稳一些,昨夜两兄弟约了几个上京相熟的人去了花船,宿醉未归,没想到一回家,弟弟就犯了混。

“表哥客气,该是我没有把话说明白。”李怀揉了揉微红的脸,笑了笑,翠屏看在心里,越发的感到苦涩,玥儿的脸色已是惨白,到是杨志此时有些玩味的看着李怀,总觉得对方的笑脸,似乎在哪看过,透着一股子邪性。

第十七章 青花坞

“事情,就是这样,两位表少爷已经回去了,三少爷也去了西院,看着脸上到是没有什么怒气。[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霜儿站在屋子里,刘思涵正在给李彩儿梳着长发,透过前面的铜镜,能看见李彩儿脸上带着怒气。

“肯定是刘洪磊喝多了,他就是那个性子,稍有不如意就要动手,这么大了还是冲动,不过有洪涛在,不会闹得太过分,你放心就是了。”听着身后女子清冷的语气,李彩儿心中转头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瞪了一眼霜儿,丫鬟这才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他虽然是庶子,可是到底是父亲的儿子,两位表弟这么做,实在是过分了吧。”李彩儿也是动了怒气,本想着昨夜李怀没有出席,确是失了分寸,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让她无法平静了。

刘思涵看着对方生气的样子,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容,双手安抚着放在她的肩上,微微弯腰,“傻妹妹,你还生气了?回头我让他们来给你赔个不是,我再去西院看看那位,不就是了。”见李彩儿的怒气消了大半,才将对方转过身,继续梳理头发。

“二房的这两个兄弟也算是帮了你了,我想姑父那里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李思涵说着便已经将李彩儿的头发盘了起来,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她又大了几岁,所以十分喜欢给这个妹妹梳理头发,“他是庶子,打了也就打了,谁又能说什么,你该在乎的是姑父,是大哥,他们才是李家的脸面,你明白么?”

李彩儿听着,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这些道理她早就知道,只是现在听到耳朵里,还是有些刺耳。(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而就在此时的西院里,玥儿正一刀砍在后院的木桩上,这是她平日里练武的地方,只是今天的招式显然只是在单纯的发泄怒气,李怀就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一旁的翠屏红着眼,用冰水擦拭脸颊,“都是我不好,给少爷惹了麻烦。”

“哪有?不就是打了一巴掌么?不至于,不至于。”李怀宽慰着对方,又朝着远处挥刀乱砍的玥儿喊道,“你再看几下,那个木桩就成柴火棍了。”

“少爷为什么不还手,他们两个……”玥儿不服气的看着李怀,她自然知道自家公子虽然算不少高手,但是打那两个酒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什么傻话,他们是客人,哪有主人打客人的。”

“那也没有客人打主人的!”

“行了,我还没生气呢,你就是气成这样?”李怀笑着,示意她坐过来,“我这两天事情实在太多,他们毕竟是家里人,真要是闹起来,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见玥儿依旧怒气未消,他便侧耳在她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倒是让对方怒气尽消,“好了,这两天不要乱跑,也不要去惹事哦。”

玥儿吐了吐舌头,“知道了,都听公子的。”

哄好了小的,李怀才又看向一边的翠屏,“这两天你就和杨姑娘作伴吧,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这次的事情不怪你,不要伤心了……”说了半天,才算是让翠屏放下了担心,而就在此时,杨志和杨芸莺已经走了过来。

“时辰差不多了。”

李怀这才又在翠屏和玥儿的搀扶下上了杨志停在后门的马车,待马车走远,杨芸莺才和翠屏一同回了西院,下午的时候,李思涵带着两个弟弟过来赔礼道歉,却发现李怀没有在家,李思涵还特意找到翠屏说了几句客气话,刘洪涛也逼着弟弟给她赔了个不是,到是让翠屏惊恐不已,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果。

等到晚上李怀回来,双方还特意在饭桌上寒暄了半天,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只是刘洪磊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不快,眼神也时常飘向李怀身后的翠屏,双方也只作未见的样子。

“大哥,大姐这是做什么,分明是给我们难堪么!”晚饭后,刘洪磊和刘洪涛早早的坐着马车出了门,马车上,刘洪磊这才大声的说出心中的不满,“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下来的野种,打了就打了,姑父都没说什么,她出来装什么好人!”

“行了,牢骚在这里发发就算了,等会还要办正事,这次生意父亲私下里已经联系了不少人,一定要赶在大伯和大姐反应过来之前将事情定下来,有了如此红利,再加上三房那里的配合,以后的刘家也就不是大姐一人说了算了。”

刘洪涛说着,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兴奋,一旁的刘洪磊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马车很快到了河边,河面上停靠着数座花船,虽然有大有小,但是各个装饰的华丽非凡,时不时有女子的笑声从河面上飘来。

“船家,去青花坞。”两人下了马车,上了停在岸边的小船,朝着河面中心处的大船驶去。

“你们怎么才来?”远远的就有人朝着小船的刘家兄弟喊道,“就等你俩了,快上来。”

船上早就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一副文人墨客的大半,身边的女子更是各个不俗,几个女子时不时和身旁的公子说些什么,或笑或骄,或羞或闹都是极有分寸,船坞里到是一派热闹的样子。

刘家兄弟上了船,几个人都是拱手示意,寒暄慰问,等到众人都坐下,位首的一位俊朗文士,才缓缓开口,“事情,我们来来回回已经商量了好几天了,南方的人已经开始动作了,我们这里也要加快动作,赵家,孙家还有吴家已经同意再多收三成,现在就剩下你们刘家了,如果你们也能多收三成,我严番可是保证,今年的利润至少翻两翻。”话音刚落,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并将视线落在了最后入座的两人身上,他们自然就是刘洪涛和刘洪磊。

刘洪磊看着身边的大哥,多收三成,这就是好几万两的银子,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再看刘洪涛沉思了一会,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远处严番说道,“既然如此,我刘家自当与严公子和大家共进退。”说完便是一饮而尽,船坞里顿时一阵叫好声。

严番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也与众人干了一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便没有了顾虑,看着船坞外,河面上倒影的绚丽夜色,心中倒是轻快了许多,只是感到手中的酒越发的寡淡,抱起身边的女子朝着船坞的二楼走去。

第十八章 初见面,诗落月河有人恋

双月河,原本只是流淌在上京郊外的一条小河,书中记载:月入小河,可成双影,这便是双月河名字的由来。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

可惜,沧海桑田,已经没有人还记得它原本的模样,因为自前朝开始便在这里引水修渠,拓宽河道,一是为了解决日益增多的用水,另一方面也是为上京提供了更为便利的水上运输,历经了两朝近百年的浩大工程。

如今的双月河,呈现在世人眼中的便是一条蜿蜒在上京外城的一条长河,往来船只络绎不绝,靠近内城的河道上更是常年飘荡着数条花船,夜夜笙歌,甚至有了小秦淮的美誉,倒是更加渲染了上京的繁华与喧嚣。

自华朝定都上京开始,历年的新春灯会便都会沿着双月河,内城之中虽也有灯会,却远不及外城的热闹,渐渐的大家也就都愿意到外城参加灯会。而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花魁选举,所以从初十左右,人便陆陆续续的聚集起来了,六坊十二园,甚至不少少有名气官妓都会来此参选,就算未得花魁,但是也可借此机会扬名露脸,如果真的能受人青睐而脱了贱籍,也未可知。

此刻的双月河,要是从望月楼上看下去,便可见星光点点,如星河璀璨一般,而河中畅行的花船,便似在星河中飘荡一般,美不胜收。

而自从接手了内位的工作,李怀基本上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虽然每日都会经过小秦淮,但是却很少去凑热闹,一是精力有限,花天酒地也是要耗体力的,二者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可怜人的相互折磨而已,没有多大的意思。

离着上元节还有两天,李怀这天依旧是一脸疲倦的窝在马车上打盹,内卫中九人,各有负责,李怀的前任,也就是原来的那位老三,负责的就是南方的行动,却不知为什么和方腊纠缠在了一起,最后甚至客死异乡,如今落在李怀手中的人数已经不足原来的三成,其中当然还有许多是遗留在南方的密探,加上所行之事需要严格保密,所以才在外城另开了一个秘密档口,和其他内卫部门彻底的割裂开来,内卫中的人只知道多了一个叫安全局的档口,其他的就知之甚少,这当然也是那位老人默许的。(www.yeyexs.cc 夜夜小说网)

而如此行事带来的后果就是除了九叔以外其余七人的排斥,好在李怀早已有了自己的班底,在经历了独龙岗以后,他从原来的侍卫中,还有九叔推荐的几个内卫中,甚至是祝扈两家,乃至于龙堡的残余中,挑选了数人,由李朝年特地按照自己的方法进行了思想改造,组成了现在的班底,如今这些人中一部分已经都被安排在了安全局,更多人则是被直接送到了别处,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也只有李怀等少数几人知道。

隐约听着马车外有人呼喊的声音,人潮涌动,一下子就挡在了马车前面。

“什么事?”李怀懒懒的问着,

“好像是有人跳河了,应该是花船上的姑娘。”杨志早就听见了河面上的声音,加上周围人的一番议论,很快就将事情弄了个大概。

然而,让他和所有人真正惊讶和驻足观望的是女子竟然朝着河岸游了过来,冬季河水冰凉,就是男子未必敢如此,而她就这样一个人游了过来。

花船在河中央,女子游了一半终于是有些体力不济了,花船上却是一直没有小船过来,眼见女子越游越慢,岸上的呼喊声也是越来越大。

“噗通”有人跳进河里,众人看去,是一个男子,朝着女子的方向游去,两人很快相遇,最后还好有惊无险,两人双双上了岸,等在岸上的人,给两个人披上了厚厚的棉被,也有热心人送上热水和火盆敢。

“你疯了,一声不吭就往里跳?!”杨志看着冻得一脸通红,在火盆边上来回走动的少年,心里是越发的后怕,而一旁的女子此刻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唇和皮肤已经冻得发紫。

“好了,看看她怎么样?”李怀勉强笑了笑,河水的冰冷已经让他无法流畅的说话,身子不停的颤栗起来。杨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一旁蜷缩成一团的女子,冻得发紫的脸庞,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清秀,而眼神中的决绝和固执,让人无法靠近。

“你没事吧?能自己走么?”杨志询问着,女子慢慢的点了点头,只是在杨志看来,这明显是倔强的表现。

远处的花船此刻终于有了反应,几个人划着小船过来,为首的是是两个年轻人,等他们带人上了岸,分开人群,李怀与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愣,随后是略带尴尬的笑容。

“表弟?!怎么是你?”说话的是刘洪涛,看着李怀有些瑟缩的身形,在火盆边来回烘烤着,不禁有些好笑,“刚才是你在水里?”

李怀点了点头,心想,这不是废话么,“你真是不要命了,再说你也不看看她是从哪跳的?”刘洪磊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又指了指女子和身后的花船,“她就是个婊子,死了倒干净,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后啊。”说的刻薄,语气更是充满嘲讽。

李怀微笑的看着两人,“表哥说的是,刚才我也没想那么多,人已经救了,我这也冻得够呛,就先走了。”说我拉着一脸阴沉的杨志就要走。

“梁诗诗,走吧,”刘洪磊上前想去拽她,却被身边的刘洪涛拦住,语气温和的走过去,“诗诗小姐,何至于此,严公子只是请你抚琴一曲,你就是不愿意,也不用这样啊,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女子抬起头看了看刘洪涛,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浅笑,转而又看向对面的身影,“公子,能否诗诗一命,我必结草衔环。”

围观的众人也看出了女子的决绝,恐怕回去了也难有好下场,可是小船上下来的人显然也不说好得罪的,便都讲希望寄托在了李怀的身上,想着他能否出头。

李怀没有回头,继续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女子被人拖拽着离开,心里虽有不忍,但还是不想惹事,直到人群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把人留下。”声音清丽,说话的人更是俊秀,只见他说完便走到了李怀身边,挽起了他的手。

“相公,求你就她一命吧。”人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发展的太快,就连李怀都直直的看着对方半天,想着怎么会遇见了这个疯女人,再看她笑颜如花,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众人看向两人的时候,已经有人出手了,几声惨呼以后,刘家兄弟带着的几个人都已经躺在了地上,手脚有着明显的骨折,说话的是盈红袖,动手的自然是盈添香。

“李怀,你想干什么!”刘洪磊顿时怒吼着就要冲过来打人,却发现盈添香一脸冰冷的看着自己,而杨志更是挡在了李怀身前,“好,咱们回去再说,你等着。”

刘洪涛看着一地的人,再看看李怀一脸无奈的笑容,心里虽有疑问,但是也要离开了,毕竟船上还有人等着。原本计划好好的,将梁诗诗请到船上,给严番一个惊喜,对方想要更进一步,虽有出乎意料,但是两兄弟也没有反对,却没想女子如此激烈,跳了船,更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样的田地,回去后少不了对方的埋怨,只希望还能缓和。刘洪涛看了看李怀,又看了看梁诗诗,摇了摇头便转身和刘洪磊一起返回了小船,朝这花船而去。

“你又想干什么?”李怀瞪了盈红袖一眼,有些责怪的说着,对方却是全不在乎,微微一笑,便和盈添香一起带着梁诗诗上了远处的马车。

“上次,你说和人家没什么关系,这下你怎么和家里人说?”杨志看着李怀,见对方已经将眉毛皱成了一团……

第十九章 开局

“商人重利,果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太子府的书房里,有人大声呵斥着,随后是几声破碎的声音,待下人进去,只看见袁承道正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几个当朝的大员则是一脸尴尬的立在一旁。(WWW.mianhuaang.LA 好看的小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人要是没有人背后撑腰,怎敢如此肆无忌惮!老匹夫,真是贪得无厌。”他口中的老匹夫自然是哪位一人之外千万人之上的右相,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骂出来,可见太子心中的怒火之盛。他看了看书房里的众人,见一个个,脸色发白,噤若寒蝉,这才又坐下,猛灌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才缓缓看向几人,“几位都是朝中勾股,想来也不会看着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吧?”

他们的背后自然也有众多的利益关系,自然也有人参与其中,毕竟这么大的利益,不是几个人可以独吞的。袁承道能让他们来这里听自己发脾气,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几个人自然要全力配合,一番讨论以后,便急忙告辞离开了。

书房里又安静了下来,翠玉西山图的屏风后面,尚学缓缓的走了出来,老人依旧穿着朴素,不过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韵味,老成之人皆是如此,“怎么老匹夫这种不入耳的话都骂出来了?等传到人家耳朵里,怕是要记仇的。”

袁承道呵呵一笑,他亲自给老人倒了杯茶,让老师坐下,“刚才实在是气头上。”今天发生的一切自然是两人商量好的了,敲打一下,也方便以后用人,更重要的是,要将大势造起来,“就他们几个,恐怕也成不了什么事,那边年年如此,其中关系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撼动的,老师怎么突然想要从此入手?”

“哎……”老人叹了口气,“世道如此,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wwW.mht.la 无弹窗广告)但是,你要知道,此事非做不可,江山之本在于民,而民以食为天,做好这件事,你以后的路才能走的顺畅,这满朝文武也都看着呢,况且这次有人配合,而且我也想看看他的手段。”老人说着脸上不由得露出玩味的神色,一只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此刻,他心中不由想起了邺城小院里,和少年对弈的样子。

袁承道点了点头,他的心中何尝不明白,因为尚学的劝说和袁姗姗的帮助,如今的他已然更多的接近了那位老人的心,但是,总要做出一两件大事,才能让对方真正的看见自己,承认自己,也才能让他口中的老匹夫服软,至于说老人口中的助力,他倒是没有多少兴趣,毕竟是太子的身份。

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太子府中发生的一切,很快就由、几位当朝大员宣扬开来,官场惯例向来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任何一个消息都会迅速的传播开来,更何况是这关乎众多利益的大事,相关的几个家族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原本有意参合到屯粮提价的商贾们,已经确信年后朝廷肯定要是出手的,现在更多的应该是观望,而对于另一边的人来说,这只是又一次挑战而已。

“他懂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饿死几个人又能如何,这天下哪一天没有饿死人!”右相府的书房里,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其中有官家,也有商人,几个人都是刚刚聚到了一起,说话的是朝中新任的侍郎,原本就是右相的学生,身后还有南方几个大族的支持,自然是顺风顺水。

“生意已经开始了,现在改,是不是来不及了,几个地方的粮价已经抬头了。”这次是一位中年商贾,他手中已经积累了好几处粮仓,家中的资产也多半压在了上面,自然最是关心,在得到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随同的还有两人,情况大体相同。

“就是,如今箭在弦上,自然无法回头,往年哪一次朝廷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谁又能挡住我们?那几个巡察使,最后不是丢官的丢官,罢职的罢职,好一点的就成了我们的狗?”

屋子里几人都是面露笑意,多年官场和商场的打拼,自然让他们心中有些底气,“几位也都是老江湖了,朝廷体恤百姓自然是好事,我们也要表示一下才好。”年轻人开了口,屋子里的众人都看着他,没有谁敢在他的面前自诩长辈,“这次是太子放出的话,大家也知道太子和家父有些误会,太子想为天下计,这是华朝之福。”

几个人不明白年轻人说这些虚言有什么意思,都是面面相觑,“既然这样,年后这几天,大家先沉住气,粮价要稳住,也算是给太子个面子,等我的消息。”

众人点了点头,看着少年脸上的笑意,几人也算是松了口气,而就在这时,书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位花白老者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起身行里,“见过严相。”

老人的脸上满是老斑,皮肤松弛,如同老树一般,只是眼神中带着精光,“诸位先下去吧,我和小儿有些话要说。”

片刻之后,书房里安静下来,年轻人扶着老人坐下,两人挨着,“我已经七十了,古稀之年,该是退下来了。”

“父亲说些什么话,皇城的那位还没退呢,您退什么……”少年有些诧异的看着老人,不知道对方突然说这话的意思,老人转头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锐利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暖意,“你也该成家了,番儿,收收心吧,”

“爹,你……”年轻人愣愣的看着对方,却见对方已经转过了脸,盯着眼前的火盆,“太子最近一直都在皇城,靖远公主也回来了,陛下……”

老人虽然贵为右相,可毕竟也只是臣子,荣华富贵,只是别人的一句话,到了如今这般年岁,他心中已有退意,再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的那份不安和忐忑也变得更加强烈,他知道,儿子自有聪明,加上多年的纵容和娇惯,已经不是自己能说动的,但至少要让他收敛起来。

严番自然看出了父亲意兴阑珊,但是他何尝又是那种甘于平庸之辈,多年的自命不凡,以及苦心经营,又怎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放弃的,利益太大,关系太广,陷的也太深了,退后一步,必然是万劫不复。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苦心的劝说,最后能有多少入耳,恐怕只有火盆边上一脸平静的青年,自己知道了。

第二十章 灯火阑珊处(一)

上京内城与外城之间高耸的城墙,虽然很多地方已经腐朽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青砖,但是在上京人的眼中,它就如华朝一般,已然屹立百年,必将继续屹立不倒。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朝堂上的风雨,更多的都被这城墙挡在了内城,对于外城的普通人来说,生活只是过好眼前的日子,上元节的花灯早就已经布满了双月河边,熙然的人流也在不断汇聚,各式各样的摊位沿着河边一字排开,人群聚集的地方或是戏台,或是杂耍班子,而今年新出的几个说书场子,也吸引了不少人流,一切都如往年一般,甚至更加热闹,毕竟对他们来说,生活本该如此,过年就该如此。

“今天少爷不用忙了?”清晨玥儿和李怀沿着小路慢跑,自从来了上京以后,特别是接手了内卫的工作,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这样相处了,李怀微微一笑,指了指远处的茶棚,示意休息片刻。

“过节了,还不让人休息一会了?”李怀呵呵一笑,玥儿递上一杯热水,“倒是玥儿,不想家么?”

丫头微微一震,脑海中瞬间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地方,那里如今该是田虎的势力范围,想来是回不去了,“公子在的地方,就是玥儿的家。”她说的很认真。

“等有机会,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李怀喝着热水,心里越发觉得温暖,玥儿沉思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给你师傅写过信么?”想起那梁山上下来的女子,李怀的心绪有些怅然,玥儿则是露出了笑容,神秘的靠在李怀耳边,“师傅前几天送了信,还问你了呢。(www.yeyexs.cc 棉、花‘糖’小‘说’)”

玥儿和梁招娣其实也不常联系,毕竟相隔太远,这信也是数日前由洪记得伙计带入京的,因为是指明给玥儿的,所以伙计没有告诉李怀。

看着玥儿故作神秘的样子,李怀不由得也笑了,“说我什么?总不会是骂我吧?”

“师傅才不会骂你呢,她就是让我盯着你。”

“盯着我?”李怀不解的看着她,“盯着我做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怕你武功太差,出危险吧。”玥儿笑着说,自从她开始习武以来,可谓名师出高徒,武艺已经今非昔比,就是祝虎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与杨志这样的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不少,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出来跟着李怀做事,至少要保护对方。

李怀不屑的撇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让你习武,全没个女孩子的样子。”说完,也不等对方辩驳,便自顾自的跑了,玥儿红着脸追了上去。

两人一边打闹着一边往前跑了几步,却突然看见一辆马车守在将军府的侧门,马车很精致,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子所乘,不知是不是看见了李怀和玥儿,车帘微微一挑,丫鬟探出头来看了看,不一会便牵着小姐走了下来,两人就站在马车边上,李怀与女子对视了一眼,对方微微一福。

“梁诗诗,见过李公子。”对方穿着锦缎长裙,外披着一件天蓝色棉布披风,面白如雪,只是比当夜更加红润了几分,一双眼睛依旧透着沉稳和坚毅。

李怀有些吃惊,没想到对方会找过来,这显然是盈红袖做的好事,到是李怀身后的玥儿,探着头,仔细的打量着对方,心想这都送上门了,还是师傅说的对,这人就是要盯着,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跟李怀外出做事的决心。

李怀与梁诗诗简单说了几句,对方一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是邀他晚上去参加一个文会,李怀只是礼貌的应承着,女子很快便坐着马车走了。

“公子不想去?”

“为什么要去,都不怎么认识,再说我最不适合这种场合了,老是得罪人。”

“可是,翠屏姐说公子的文采很厉害,她还给我念过公子写的诗呢,”

两人说着往里走,“表弟晚上也要去元宵诗会?”刘洪涛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没想到诗诗姑娘竟然专程来邀,这也算是我送给表弟的缘分吧,呵呵”

男子说笑着,李怀的心里却是有些无奈,果然是商人嘴脸,是非黑白随口就来,“下次,我也送表哥个缘分如何?”

刘洪涛一愣,随机笑了起来,一拱手便错身离开了,“公子,他是什么意思?他也认识刚才的那位姐姐?”

“姑娘家的不要这么八卦。”

“八卦?武功?”玥儿再想追问,却见李怀已经走远,急忙追了过去。

最近几天,李辰贤终于回了家,刘思涵等人本也是打算过完上元节再走,李家便更加热闹了起来,相对起来,倒是李贺越发的忙碌起来,在家的时间也是少了很多。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坐在了一起,李怀对于这位身处禁军的大哥有着不错的印象,估计是身份的不同,嫡庶之分,让两人倒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相处起来比之李彩儿更加随意。

“表哥,这才难得回来,晚上一起元宵诗会如何?”

“吟诗作对,我可不怎么擅长,不过我倒是很想去看看。”

“呵呵,就是,就是,一起去吧,姐姐们也去,多热闹啊,今晚还有花魁大赛呢。”

几个年轻人讨论着,刘洪磊比李怀也就大了几个月,对于这种热闹最是热心,倒是李怀安静的吃着饭,没有过多的言语什么。

“表弟不想去么?”刘思涵突然问到,李怀微微一笑,“我也不擅诗词,就不去了。”

“哦?不对吧,今早,我可是看见了诗诗小姐的马车,她可是上京有名的四大才女,人家专门来邀,想来表弟也是有才学的。”刘洪涛看着李怀,脸上满是笑意,对于李怀眼神中的诧异,全然不顾。

“她……”

“哎呀,不用解释了,想不到表弟才来几天,就已经有美人倾慕了,呵呵”刘洪磊热情的过来,一拍他的肩膀。

李怀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真是彻底的无语,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李彩儿的声音,“一起去吧,诗诗姑娘的诗我也听过,确实不错,哥哥也想见一见吧?”

“呵呵,早想一睹了。”李辰贤呵呵一笑。

一桌人便又开始了对元宵诗会和花魁大赛的讨论,四大才女,八大魁首,还有各路有些名气的才子,还有那些为人津津乐道风流韵事,都被翻了出来,好不热闹,至于李怀的意见,似乎已经没有人再在意了。

第二十一章 灯火阑珊处(二)

双月河畔,望月楼上,几个年轻人在房间里有说有笑。mht.la [夜夜小说网]

“多亏了思涵姐,还能在这里找到位置。”李彩儿看着窗外双月河畔闪烁的灯火,不由得心情大好,她也是好久没有如此放松的赏了。

“这里的东家和刘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我也是提前打了招呼,人家才特意留的。”李思涵坐在椅子上,两个都是家中管事的小姐,只是相对李彩儿的干练,她倒是更多了几分深沉,说起话来更有些气势。

“还是沾了表妹的光了,呵呵”李辰贤坐在靠里的位置,几个人吃完了晚饭,便相约一起到了这里,

“李怀表弟,怎么还不来,就差他一个人了。”刘洪磊说着,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李家兄妹。

李彩儿急忙解释,“他就是这个性子,懒懒散散的,不用等他,我们先玩就是。”

说话间,双月河上已经有烟花绽放,锣鼓声渐渐大了起来……

望月楼前,元宵灯会最热闹的一块尽收眼底,不远处的河畔,几艘花船簇拥在一起,搭建了一座水上的平台,那就是花魁大赛的场地,倒是有别以往,受邀的自然可以登上花船,就近观看,至于没有受邀请的则只能选一高处或是和普通人一切拥挤在四周了。

李彩儿等人自然是没有受邀,所以这才在望月楼找个包间,而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李怀还躺在在西院的摇椅上。

“公子不去?小姐他们等不及你,早就走了。”翠屏将剥好的栗子放在他的手里,在她身旁的茶几上,几个已经剥了皮的栗子都放在了碗里。[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www.yeyexs.cc]

“他们去他们的,我这样不是更自在?”李怀悠闲的摇着椅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听玥儿说,早上有人还特意来请,公子不是都答应人家了?”

李怀一脸不悦的瞪着她,“你怎么也说这个,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因为这个那几个人说了半天。”说完不忘张开嘴,让翠屏将剥好的栗子松进来。

“呵呵”翠屏忍着笑,递上一杯热茶,“其实,也没什么的,公子不是还有两位外宅么……”

噗的一声,李怀已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翠屏,你是想故意气本公子是不是,看我不家法伺候,玥儿!”

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发现小丫头没有出现,“这丫头刚才不是还在这么?这会跑哪去了?”李怀和翠屏找了半天,终于在墙头上看见了正蹲在上面看着远处热闹的少女。

“快下来!怎么还上了墙了?”李怀这才想起,对方毕竟还是个孩子,家里的安逸又如何能和外面的热闹相比,“要看,就出去看,叫上杨姑娘,我们一起去逛逛。”

“好啊!”玥儿尖叫的从墙头上一跃而下,惹得翠屏一阵责怪,李怀回屋去换衣服,翠屏自然跟着去了,玥儿则是兴高采烈的去后院找杨芸莺,正好看见了茶几上那几个栗子,匆匆的从李怀的书房里取了一张纸包了起来,心里想着路上好吃。

等着几个人坐着马车离开,双月河上的热闹也开始了。

“诗诗,今年的花魁恐怕要落空了。”花船的厢房里,梁诗诗正在梳妆,身后站着的则是盈红袖,两人当年都是小秦淮上有名的才女,自然也是认识。

“我本来也不为这虚名,只不过是想过的自由一些而已。”梁诗诗不喜浓妆,只是描眉画唇,却更显清秀,身后的盈红袖听着她的话,不由惨淡一笑,“这世道哪有我们的自由。”

“难道,姐姐不喜欢哪位李公子?”梁诗诗自然听得出她话中的失落,想着今早去请,对方也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何况那也要是没有李怀的出手,恐怕自己也活不了,“哎……他虽然是庶子,但门第在那里,姐姐要放宽心。”

“你怎么还来劝慰我了?他人倒是不错,可惜,我与他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再和你细说。”盈红袖笑着摸了摸对方的脸,“他答应要来么?”

“没有明说,直说要看看情况。”梁诗诗露出苦笑,她亲自去请,对方却是并不怎么热心。

“既然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拿着这个。”说话间,盈红袖从袖子里取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小诗,“想来想去,我也只能这么帮你了,至于结果如何,就看看妹妹的造化了。”

梁诗诗接过一看,眼中顿时有了光亮,心中原本还有的忐忑和不安也消失了大半……

“快走,那里有糖人!”玥儿嬉笑着在前面跑着,手里已经拿着糖葫芦,一边吃着一边看向前面。

翠屏跟着她,不停的让她慢点,身后的李怀则是与杨家兄妹走在一起,“怎么不去望月楼,人不都在那里么?”

杨志分开人群,更多的还是护着自己的妹妹,“都在那里才不去,话不投机半句多。”

杨芸莺笑了笑,“怎么?”

“没有,就是玥儿和我说,早上有位才女来请你,刘家的两兄弟很不高兴呢,她猜是你抢了人家的女人。”杨芸莺说完,脸上笑的更厉害了,她本就是打趣的意思,李怀也是笑了笑,“这丫头,现在是什么都敢说了,回头一定要好好管教一下!”

一行人就这样一路吃喝,一路玩闹,倒也走到了花魁大赛的看台附件,却听见围在四周的人潮中,忽然爆发出震天的响声,更有好事的,不住的喊叫着名字“梁诗诗!梁诗诗!”

河面的平台上,梁诗诗手持琵琶,坐在中间,待人群稍静,素手拨玄三两声,悠悠一曲,如同天籁横空,“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词本凄婉,女子声影更是柔美,随着琵琶声响,竟然透过人潮,一时间倒也让四周静谧了下来,就子众人还在回味的时候,她却悠悠唱出下阙,“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等众人反映回来,只看见平台上女子怀抱琵琶,转身离去。

“梁诗诗!梁诗诗!”人群中又一次爆发了呼喊,而其中隐约的可以听见有女子哭喊的声音……

李怀愣愣的看着,一旁的翠屏和杨芸莺已经眼中含泪,倒是玥儿不以为意的样子,还要老哄着两人,“这下来事了……”李怀喃喃自语,倒是身旁的杨芸莺看了他一眼。

第二十二章 灯火阑珊处(三)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刘思涵看着远处的夜色,口中默念着,心中竟然也有了些许伤感。

“梁诗诗的才情,真是世间少有……”李彩儿看着手中抄录的词句,心里也是哀怨和叹息,那些藏在心里的感觉似乎也在隐隐的翻着酸楚。

看着两人的反应,李辰贤和刘家的两兄弟倒是有些无奈了,原本出来游玩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此词一出,恐怕花魁非她莫属了。”

“那倒未必,崔小柔的扇舞,还有孙雨柔曲我看才是应景的之作,比之更好。”

……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几个书生的议论,对于梁诗诗的词,一时间倒也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楼顶的房间里,严番也在看着手中的词,“呵呵,这词确是绝妙,倒也只有梁诗诗才能唱出其中韵味。”他说着将词放在了一边,端起面前的茶盏,笑着看着窗前站着的女子,“淡淡的说道,红袖,他如此的才情,怎么能就这样埋没了呢?”

女子转过身,神情有些木然,正是盈红袖,“少爷,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诗诗本就是弱女子,您就放她一马吧。”

“这是什么话?跟了我不好么?”严番笑着说道,站起身来,走到女子的身边,伸手想要去摸对方的脸,却忽然停下,因为他分明看见对方眼中的委屈还有憎恶,这是他以前从没有在对方身上看见的。

“没想到,才几天的时间,你的心就向着他了?呵呵,真是可笑之极。”说着,也不等对方回答,严番一把将女子搂在了怀里,贴着对方的脸,他已经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闻到,“你别往了,是谁让你活到了今天,昨天我把你送给他,今天我就可以要回来,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盈红袖用力推开了对方,身体颤抖起来,眼神中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不甘,却不敢反抗。“我说过,我会让所有人都认识他,既然他不想出头,我就来帮帮他,我总不能看着你跟着他,却无名无分不是?”

“我不求名分,只希望少爷能放过……”话未说完,茶盏已经摔了过来,连同着里面的热茶泼在盈红袖的身上,女子连退了两步才刚刚站住,“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永远的闭嘴!”

“咚咚”门口有人敲门,来人走到严番面前,低语了几声,对方这才又露出了笑容,“把消息传过去,让他们自己看着办。[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cc]”等着人走了,他才看向一边的盈红袖,“你那夫婿,果然有些门路,估计这会已经上了太子的船了。”

盈红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仅仅是因为李怀和太子的关系,更是因为对方竟然如此了解太子的行踪,再想到刚才那人,心中越发的有些不安起来。

远处的河面上,花船上越发的热闹起来,而李怀此时,心中倒是有些郁闷了,没想到竟然会被尚学遇上,不得已也只能过来打个招呼。

这是停在河岸上的一艘两层花船,李怀带着翠屏等人一起上了船,只见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几位书生正在船头饮酒,等他上了二楼,才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尚老。”李怀恭敬行李,尚学正在和几个人说话,转身看着李怀点了点头。

“来了上京,也不知道过来看看我,总是要我请你,这可不好吧。”说话声音和蔼,到像长辈一般,李怀微微一笑,周围的人看过来,有些人认识,有些人却还没有见过。

尚学不能脱身,便让人带着李怀等人去了船尾找两个位置坐下,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花魁大赛,事业倒也是不错。

李怀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翠屏,玥儿和杨芸莺则是看着远处花魁大赛的表演,不时的嬉笑,三个女子长得不就不俗,特别是翠屏,越发的秀气端庄,而杨芸莺本就是有名的绝色,至于玥儿虽然还小,但是也生的可人,三人聚在一起,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书生和男子的注意,倒是比之花魁不差分毫。

“公子真是好福气啊,有如此娇妻美妾作伴。”说话的是以为年轻书生,身边还有两人,都是锦衣华服,看的英气逼人,三人舞者扇子,走到李怀面前。

“谬赞了。”李怀说了一句就不再理他们,倒是让三人楞了片刻。

“咦,那不是杨姑娘么?对,对,是他,少华,你和她真是有缘,又碰上了。”一脸肥肉的书生兴奋的看向先前说话的人,对方这才注意到女子的身影,神情顿时一变。

“芸莺?”他走了过去,试着叫了对方,杨芸莺听着身影熟悉,转头看过来,正看见对方有喜转悲的脸,“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我还以为……”说着,竟是有些哽咽了起来。

“穆公子。”杨芸莺有些慌乱的行了一礼,不由得朝着远处的李怀看了一眼,见对方表情没有异样,心里才送了口气,“穆公子,芸莺谢过公子记挂。”

看着女子朝着自己行李,穆少华微微一愣,两人之间的陌生感,让他从喜悦与伤感中醒悟了过来,想着对方神色的变化,还有身后那位年轻公子,心中已经能猜到了大概。

“他和你?”穆少华神色紧张,酒楼出事以后,他也曾多发打探,在知道一方乃是右相的人以后,便知道事不可为,就绝了心思,今天能遇见对方,自然知道身后的人应该就是那人在酒楼上救下杨芸莺的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但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

“穆公子不要误会,少爷只是救了我,见我无处栖身,才收留我的。”杨芸莺解释了几句,却不知道对方听了以后,心中的喜悦,“既然如此,姑娘可还愿意……”

“不……不……公子的心意,芸莺感激,但李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再未报之前,不能离开。”她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要是以前,她可能会悻然接受,可是现在……她只希望两人不要再有纠缠。

可惜对方却不是这样想的,只见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李怀面前,深深一鞠躬,“多谢公子救了芸莺。”

李怀一愣,呆呆的看着他,猜想对方想干什么?

“我这有五百两的银票,就算是带姑娘,谢你的救命之恩了。”船尾的几个书生这时也聚了过来,在他们看来,这穆少华此举可谓有情有义了,对方自然应该欣然接受,杨芸莺更应该感激涕零,以身相许才是。

却没想到,李怀一脸阴沉,看了看远处的杨芸莺,对方已经急的哭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木楞到那种程度,还如此轻贱自己,心中顿时委屈万分。

“这位穆公子,敢问你是芸莺何人?”李怀冷冷的说着,对方倒也不含糊,“我与芸莺姑娘萍水相逢,但是我与她……”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既然如此,她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话语冰冷,穆少华的脸色顿时通红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银票。

“你这是什么话!”一旁的书生气不过,原本好端端的一段才子佳人喜相逢的佳话,竟然被对方生生的打破了,“你知道他是谁么?”见李怀转过脸去,书生更是气愤不已,“他舅舅可是新任户部尚书,他们穆家也是云南大族,且不提这些,穆公子素有诗名,与人家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什么?”

李怀却只是冷冷一笑,也不搭理他们,玥儿虎着脸从怀中取出一包栗子,朝着书生扔了过去,正打着对方的头上,“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众人也是一阵窃笑。

“你!”书生气急。

“玥儿,这里没意思,我们走吧。”李怀说着就朝人群外走去,翠屏拉着玥儿跟了过去,没走几步才注意到人群后的尚学。

“咦,要走了?”尚学一把拉住对方,笑着向众人介绍,“这位可是我的忘年交,西北将军李贺的幼子,和老夫一同来的上京。”只是几句话,已经让众人吃了一惊,原本还在义愤填膺的书生,此刻已经退到了人群中间。

而老人忽然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纸团,正是刚才玥儿用来包栗子的,只见他展开一看,脸上的笑意更胜,“你说说你,这么好的词,你就用来包栗子,真是暴殄天物啊。”说着他将纸团递给了身后的女子,“诗诗,你看看,能不能为大家再唱一曲?”从他身后走出一位女子,柳眉红唇,纤腰素面,正是表演结束的梁诗诗,唱完一曲,她便被人请了过来。

梁诗诗接过一看,双眸一闪,点点头,便坐在了椅子上,琵琶声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比之刚才的《一剪梅》不逊半分,一曲唱罢,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梁诗诗收了琵琶,对着李怀微微一鞠躬,“公子高才,多谢公子了。”

“姑娘客气了,早上不是已经道谢了么?”李怀点了点头,却见对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双手捧着,“公子救过我的命,这次还助我成名,诗诗自然要谢。”

众人见状,那还能不明白,“莫非,诗诗的《一剪梅》是他所做?”有人惊讶的看着李怀,声音不大,却登时让船舱里的众人聚了过来,今夜花魁大赛,毫无疑问梁诗诗的《一剪梅》必将传遍上京,花魁之名反倒是没有那么重要了,再加上刚才的一曲,只怕李怀之名明日便要传遍上京。

见梁诗诗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公子高才啊!”,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倒是穆少华等人,脸色有些尴尬。

“好了好了,大家就不用难为我这小友了,他啊,不常写诗词,公主那里倒是有几首,都是佳作。等我要来,大家再看如何?”不知尚学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提起了靖远公主,更是让众人吃惊不已,都知道靖远公主眼界最高,本身就是才女,能被她认可,可见少年才气不凡了。

李怀目瞪口呆的看着尚老,才发现对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心中不由暗骂一声“老滑头。”

第二十三章 灯火阑珊处(四)

双月河上,花魁大赛已经渐入高潮,人群中更是热闹非凡,与之相对的是船舱里两人之间的静谧。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梁诗诗已经返回花船上,准备之后的表演,李怀有了新词,自然被她要了去,倒不是为了花魁之名,只是觉得如此好词该是与人分享的。

而翠屏和玥儿,还有杨家兄妹此时也跟着去看热闹,至于别的人则是被人挡在外面。

“老尚,你到底要干什么?”没有了外人在场,两人相处起来倒是随意,各自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坐着。

“老夫助你成就诗名,你怎么还这么一副老大不也愿意的样子?别人求还求不来呢!”尚学看着对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一阵好笑,“过了今夜,上京只怕无人不知了,呵呵。”

“你老这是在害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这虚名与我无益。”李怀撇了撇嘴,“哎……看来我又要在家里躲几天了。”

“这就是矫情,”尚老一笑,“行了,你受老夫恩惠,总该给些汇报吧。”

李怀浅浅一笑,知道老人这才说到了重点,“老尚,我发现自从回了上京,你这人是越来越鸡贼了,总是给我下套。”

“鸡贼?”老人没听过,想着不是什么好话,“怎么是坑你?你在这船上随便找一个,你问问有不愿意的么?”见对方不说话,尚老这才抿了口茶。

“内卫的事情,我不便多问,但是我可是听说最近‘洪记’有人去了南方……”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看着身旁的少年,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却只看见一张略显稚嫩的神情,“我只希望你不要走了弯路,与天下为敌。最新章节全文阅读mht.la

李怀看了看对方,知道这是劝告,也是提醒,“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多余的话,他也没有再说,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样,只怕大家已无力更改,既然如此,各自顺意而为便是,一切自有分晓。

听着李怀的话,尚学也就没有再问,船舱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携带者人们的呼喊,朝着船舱里的两人笼罩过来,两人的谈话也被完全的淹没其中,不远处的花船上,花魁已经站在最高处,艳丽的服饰,精美的妆容,正如今夜的上京一般璀璨夺目。

梁诗诗抱着琵琶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的女子,看着对方花团锦簇,心里没有失落,反倒是有些可怜,只不过是他人手中的玩物,站的再高,穿的在美,过了今夜依旧要在红尘中翻滚,今夜的一切倒更像是一场戏,想到这,心中更是自嘲,直到目光落在夜色中的一条小船,夜色中,小船划破水面,船头上站着一女子,由远及近,倒是能看见对方英姿飒爽,有着几分江湖女子的俊秀。

船上的女子也向她看了过来,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梁诗诗的心里竟然有些寒意,一双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琵琶,再看时,小船已经向着不远处的大船驶去,秀眉微蹙,他记得那时尚老和李怀所在的小船,心中的寒意便成了更多的忐忑。

“跟着过来的几个人呢?”她问着身后的丫鬟,“刚才还在?”说话间,却看见不远处大船上,此刻有人落了水,片刻之后便有火光燃了起来,她不由惊叫了一声,更多的人也注意到了突然发生的情况。

“快去救人!”回过神来的梁诗诗带着丫鬟匆匆下了楼,却正看见翠屏和杨芸莺,两人也是一脸的焦急,但比梁诗诗要镇静的多,“李公子和尚老都在船上,快去救人吧。”

“梁姑娘先不用着急。”杨芸莺拦着了她,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哥哥和悦儿妹妹早就过去了,应该没有事情,刚才落水的是个女子,公子他们应该无事。”

“你的意思……”杨芸莺拍了拍对方的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有准备的,你可以放心,公子也有武艺在身,自保应该无余。”

梁诗诗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看着两人的神情,心里倒是安稳了几分,再看夜色中的大船上火光已经被扑灭了,船上人影晃动,更多的是在朝着四周搜索,应该是在找人。

而在河畔的望月楼上,江面上的情况自然看的一清二楚,盈红袖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船上冒出的火光,便知道事情的严重,而身边的男子此刻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一夜江水,火连天,好一片风景宜人。红袖,不喜欢?”

他笑看身边的女子,觉得对方白芷的皮肤显得格外诱人,直到门口响起的敲门声,这才让他收回了视线,再看远处的火光,此刻已经消失……

双月河另一侧的河面上,一艘小船正慢悠悠的朝着河岸飘去,远处依稀可见花灯,船上老人睁开了眼睛,“怎么样?这场戏是不是精彩?”

“你早知道会出事?”李怀看着对方坦然自若的表情,心里可以确定今晚的事情已经在了老人的计划里,就连自己恐怕……

“呵呵,也不算是早就计划,只是将消息透了出去,看看对方的反应,没想到来的还挺快的,倒是和我想的有些不同。”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等在岸边的马车上,不断有人下来。

李怀安静的跟着对方下了船,看清楚岸上的人,心里也是微微一怔,最前面的几个人有的有男有女,此刻都被反绑着手。

“尚老,您这是做什么?”老人走到对方的面前,一脸的平静。

“我记得,你们入我府上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们,何为忠义,何为奸佞。”说着他的长叹了一口气,“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与严党势同水火,所以也不要怪老夫心狠,只能怪尔等选错了路。”几个人或低着头,或哭泣,几个女子更是摊到在地。

老人转身离开,没有再多看一眼,李怀跟着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人挣扎的声音,还有重物敲打在脑袋上的声音,哭泣声戛然而止,之后便是死一般的静谧。

“他们会送去回去。”老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李怀点了点头,今夜也算是见识了对方的另一面,“今夜的事情,我想你该清楚了吧,我了这天下百姓,老夫不惜手段。”

李怀点了点头,上了马车,直到身后的老人混入夜色之中,他才长出一口气,发觉手心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汗水,不禁有些自嘲,将手伸到夜色中,能感受到今夜的上京阵阵刺骨的寒意。

第二十五章 灯火阑珊处(五)

望月楼上,几个年轻书生正在讨论着小秦淮河上的花魁大赛……

“暮雨姑娘的仙乐舞真是不俗,得这花魁之名倒也是实至名归。夜夜小说网WWW.mht.la

“崔小柔倒也是惊艳了,可惜终究是身段上差了些。”

“我看最可惜要数诗诗姑娘,本是绝美的词,绝色的佳人,只可惜懂得人了了,更可惜了诗诗姑娘的一网深情啊……”说话间,书生的脸上竟有些微红,身旁的几个人便知道对方心思,开始打趣了起来,几个人的话倒是传到了隔壁的房间里,李彩儿面有戚戚然,心里也是为梁诗诗可惜,倒不是她在乎这花魁之名,实在是对方今夜的两首词,太对心思,结果却又太不尽人意而已。

“妹妹也喜欢这位诗诗姑娘?”刘思涵坐在她的身边,“如果真的喜欢,什么时候请她出来一起坐坐?”

李彩儿笑着看向对方,“如果真有机会,自然是最好的。”

“这怎么可以,她如何能与两位姐姐坐在一起,毕竟是风月中人。”刘洪磊听着两人如此喜欢梁诗诗,心里顿时不高兴,心不由得想起来那夜的事情。

“要你多嘴?人家诗诗姑娘素有清名,结交的也多事高雅之士,我看她也算是风月中的奇女子了。”刘思涵冷眼看着对面的刘洪磊,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有人高声附和,“姑娘说的有理!”

几个文人推门而入,倒也洒脱,“在下林萧,字云峰,这几位是我的同窗好友,刚才听到了姑娘的话,甚是有理,这才冒昧而入,希望不会打扰几位。”

看着对方一身书生打扮,倒也是华贵非凡,举手投足更是彬彬有礼,李彩儿和刘思涵也不好赶人家走,倒是一旁的刘洪磊愤愤的看着闯入的几人,刚想上去理论,却被身后的刘洪涛给拦着,见对方使了个颜色,便退了回来。

“诸位先坐吧。”李辰贤让几人入座,脸上倒也是挂着笑意,之后的相谈中,几人的才学也便渐渐的展露了出来,几个人倒也是相谈甚欢。

“三少爷来了。[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夜夜小说网www.yeyexs.cc]”房门外有人通报,李怀这才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现在才来?”李辰贤将李怀领了进来,与几个书生一一介绍,“这几位都是入京的才子,几人对于诗词更是造诣颇深啊。”

“哦,是么。”李怀对几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自己一个人坐在了一边,几人的谈话继续,林云峰也没有过多的注意对方,而是和刘思涵聊了起来,几番交谈下来,他已经知晓了几人的身份,也算是他入京以来结交的最有权势的几人了,而对面这位颇有些气势的女子,更是让吸引了他。

“今夜,诗诗姑娘额诗多是哀怨婉转,倾诉思念之情,也算是难得的好词,就是意境小了些。”知道对方喜欢梁诗诗的词,自己便想着评论一番,这也算是他多年留恋秦楼楚馆所得出的窍门。

“哦?如公子所言,想来公子这里定有好词了。”女子对于这些文人稍有抵抗,何况刘思涵虽然混迹商场多年,但毕竟还是一个女子,一向也是倾慕这些有才之人,“不知今日我等是否有幸能得公子一首好诗词。”

几个书生平日里就是舞文弄墨的行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既然大家聚在一起也算有缘了,云峰腹有诗书,稍有酝酿便是佳作,不如就让我来抛砖引玉。”说话的是随同萧林云而来的书生,出身差了许多,此时抢先说话,也存着在众人面前露名的意思。

“双月河边灯如昼,诸朋会友望月楼,与君共赏千里灯,但愿来年人依旧。”众人听着,也是点了点头,倒是萧林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博云此诗倒也错不了。”对方呵呵一笑,便回了座位。

这次不等众人说话,萧林云便走了出来,沉思片刻,“西风卷尽片云浮,天宇团圆素月流。玉斧修成三夜景,银盘赛过十年秋。”吟了两句,环视着屋子里的众人,感受着瞩目的视线,再看先前书生有些灰暗的脸色,脸色已然浮出了笑意,“佳人渺邈心相照,羁客徘徊影共愁。安得仙娥一招手,驱鸾驾鹤上琼楼。”

“好!”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此诗绝妙,萧兄高绝。”

林云峰略一拱手,一旁的刘思涵更是报以微笑,两人依旧挨着坐着,之后几个书生倒也吟了几首,可惜与之相差太远,倒也没有人在意。

而就在此时,门口有人进来,正是得了消息过来的翠屏和杨芸莺,一同跟来的还有梁诗诗,三人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本的议论都停止了,三人扫了众人一眼,直到发现了李怀,见李怀好端端的坐着,这才露出了笑脸。

“公子没事吧。”翠屏和杨芸莺几乎同时开口,李怀楞了一愣,笑着示意两人坐在自己身后,又看向站在门口的梁诗诗,相视一笑。

“这位可是诗诗姑娘。”有书生走过去询问,梁诗诗点了点头,“诗诗冒昧了,既然李公子无恙,我也就不打扰诸位了。”

她来此本就是确定李怀的安危,一屋子的人有的根本不想见,而有的也不认识,所以想着早点离开。

“诗诗姑娘既然来了,不妨留一下,这几位也都是青年才俊,对姑娘的才情甚是仰慕。”刘思涵施施然走了过来,也不等梁诗诗推辞,便让人给她让了个位置。

“诗诗姑娘今夜的两首词,可有出处?”刘思涵最喜欢今夜的词,其中词句多有真情,想着背后该有什么故事,故此询问,却见对方笑着摇了摇头,“姐姐说笑了,词是绝美的,可惜非我所做。”

“哦?”众人本想着她是才女,诗词精通,今夜的两首肯定是她所写,却没想到另有其人,“敢问姑娘是何人妙笔?”林云峰追问着,梁诗诗也没多想,看向了角落处的李怀,“自然是李怀公子了,难道几位还不知道?”

其他人只是略有惊讶,只是李家和刘家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奇怪,“诗诗姑娘可不要说笑了,李怀连个功名都没有,如何能有如此才华?”说话的是刘洪磊,想着李怀不过一个庶子,最多也就和自己一样。

“李公子刚才就在尚老的船上,有尚老作证,还能有假?”梁诗诗本就不喜欢他,语气自然不客气。

林云峰看了看刘家两兄弟的表情,又看了看刘思涵眉头微蹙,心里便有了思量,“没想到公子如此高才,刚才我们真是班门弄斧了。”说话间他走到了李怀面前。

“既然如此,不如公子再作一首,共我等一观?”李怀抬头看了看对方,心中一阵好笑。

“我们好像不认识啊?”李怀笑着说道,“哎……几位都是有名的才子,何必为难我?”说话间已经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李辰贤和李彩儿,“哥哥,姐姐,我这也累了,就先走了。”

“我就说其中有假,这就要逃了?”刘洪磊见状心中越发笃定对方没有真才实学,“梁诗诗,他是救了你,你这帮他出名,也真是费心思了?呵呵。”

话说道这样,已经很是难听了,李怀看着对方,冷笑一声,也不理他,带着翠屏和杨芸莺就出了门,梁诗诗瞪了刘洪磊和林云峰,也是跟着走了。

“就知道他没胆子。”刘洪磊得意的看着众人,却没有几个人理会,“他是你表弟,有你这样说话的么?”刘思涵训斥了几句,又去安抚李家的兄妹,然而还未说几句,却听见楼下有人喝彩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楼下有人高声朗诵起来,读到落款处,却写着李怀,字太白。

屋子的里众人都是一愣,刘洪磊更是直接追了出去,诗诗写在大门一侧的墙上,字迹有些潦草,诗词却无疑精妙,此刻已经围满了人。

“李太白,有意思,这词一出,以后这元夕词可是不好写了。”人群中倒是有几个老人,颇有意味的看着墙上得词句,刘洪磊却只看见了落款处大大的“李怀”二字,心中五味杂陈。

“这三弟,就爱使性子。”李彩儿笑看刘思涵和他身后的刘家兄弟,也不等和众人告别,便带着李辰贤离开了,看着两人嬉笑的样子,刘思涵只感觉心中一阵郁结,再看身后的刘洪磊,更是气愤。

“看你做的好事,这次服气了?”刘思涵冷冷的说完,便和林云峰等人离开,只留下刘洪磊和刘洪涛两兄弟一时无言。

第二十五章 一夜寂静,生死由命

“哈哈,真是绝妙了,你看看为你寻的这夫婿,这才情,这手笔,怎么可能是一般纨绔?”年轻人看着手中的词句,笑容越发有了几分癫狂,身旁的女子站的笔直,脸上却是平静,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笑意。

“现在看来,你和他还真是有缘分,哼。”青年抬起头看着女子的脸,片刻之后,才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女子微微行礼,便从一侧的后门离开了。

年轻人自然是严番,此刻俊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手中握着的正是李怀写在酒楼门口的诗词,“有些意思,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说着已经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

门口有人进来,没有上前,“公子,人已经都死了,就在河边的芦苇里。”

年轻人呵呵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就是比那些年轻的难对付,南边的人?都处理了么?”

“已经让人去收拾了,没有活口,不过从船上逃了一个,应该是个头目。”

“跑了就跑了,先把自己这边收拾干净再说,多余的人都舍掉,记住你只有一夜的时间,一定要做的干净。”来人应下,便急忙离开了,今夜发生的一切,本就不过是两方相互的试探,彼此亮些手段而已,几条性命的代价,对他来说倒也不算什么代价,至于那夜色下的怨恨和愤怒,却不是他想考虑的范围。

上京内城中的一座院落门口,这是梁诗诗的宅子,上京里这样的宅子很多,相比那些青楼妓馆,这里更安静,更符合这些女子的身份,马车就停在巷口,女子正和男子告别。

“梁姑娘,今夜让你委屈了,真是抱歉。”

“公子何必如此,诗诗听过也见过比他更无耻的,心里到也没有多在意什么,再说能看见公子一首大作,也算是一件幸事。”她本就是极美,此刻笑着看着对方,却让对方生出一些叹息,再华丽的院子,再幽静的巷子,对于她来说恐怕都不过是一个囚禁之地。

“如果以后需要我做些什么,你知道上哪里找我……”两人也算是朋友了,李怀多少想表现一些自己的善意,而女子却也只是笑笑。

不远处的马车上,杨芸莺看着远处立在夜色中的两人,“姐姐不生气?”

“怎么了?”身后的翠屏看向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上露出了笑意,“有什么好生气,公子就是这样,对人很好,邺城的时候,有位董姑娘,也是风月中人,公子也是当人家朋友,最后还请她做了掌柜呢。”

“是么?”杨芸莺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想着自己的处境,心里有些失落,“姐姐,你说……我……”话到最后,整个人已经羞的低下了头。

翠屏看着她,自然知道她所想所愁,“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是男女之事不是那么容易,公子如今有事要做,你要是能帮他,就多帮帮他,至于别的,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你说呢?”

杨芸莺点了点头,对着翠屏微微一笑,等着李怀回来,一行人才坐着马车回到了将军府,将翠屏和杨芸莺送回了房间,李怀这才返回了自己的屋子,不过他没有休息,而是自己一个人去了后门,片刻之后,杨志才从巷口出现。

“人还活着?”

“一点刀伤,流了不少血,不过应该死不了,玥姑娘看着她。”

李怀点了点头,今夜的事情虽然突然,但是他还是临时做了一些准备,总不能真的就成了别人的棋子,当初走了九叔的路子,去接近那位,为的就是独善其身,如今虽然有了内卫的身份,可是两边却没有就这样放过自己,所以,他也早做了些预防性的准备,这座留在将军府不远处的小院子就是。

杨志也是最近才知道少年的路子,今夜的事情也是他参与的第一次行动,推门而入,院子里只有几个人,见了李怀也都是点头示意,其中几个李怀认识,都是在邺城的熟人。

“公子,人醒了,她是女的。”玥儿走了出来,小声说了几句,李怀点了点头,便推门而入,随后关上了门。杨志和玥儿也只能守在门口。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人就躺在上面,床边是已经撕碎的衣服和一些血迹,对方脸色惨白,勉强的支撑起身子,正冷冷的看着进来的少年,“你是谁?”

“你带着人去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李怀看着对方,大量这对方的样貌,看着比自己要大几岁。

女子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我要杀得是个老头。”

“你到现在还以为你是去杀人?”李怀笑了,见对方诧异的表情,他找了椅子坐下,“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只不过是些弃子,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们的行动就是自寻死路。”

“不可能,对方的消息绝对可靠,何况……”话未说完,女子警惕的看着对方,心里却在快速的盘算起来,她从南方过来的时候,就被告诫要小心行事,今夜的行动也是确定了消息以后才下的手,可是上船以后发生的事情,显然是中了埋伏。

“你可以在这里慢慢的想,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如果我是放消息给你的人,现在第一要做的就是与你们撇干净,所以如果你在外面还有人,那现在最好通知他们躲起来,不然……”李怀说着将一旁的纸和笔放在了女子面前,“我想,你们总该有暗语吧。”

“你休想诓我!”女子盯着她,此刻她实在想不通对方的目的。

“你已经是弃子了,诓你又有什么用,再抓几个你这样的人么?再拿着你们去南边换钱,换粮?恐怕没有什么用吧。”李怀笑了,“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既然你活着,我们的话就可以慢慢说了,我的人就在外面,如果你想好了就叫他们,我可是累了一天了,要去睡觉了。”

看着对方出了门,女子心中越发的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拿起了笔,等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李怀已经在另一侧的屋子了睡着了,玥儿小心的为他盖上被子,就在屋子另一边的长塌上和衣而睡……

第二十六章 少年再入风雨,少女情思皑皑

上元节夜里发生的一切,并不为市井所知,就是在朝堂之上,知道的人也不过数人,几番争吵和辩驳以后,便是太子党与严党更为深层次的较量,而对于李怀来说这些更是无关紧要,如今他在上京的文人圈里颇有些诗名,加上梁诗诗和尚学等人的推波助澜,已经有不少人将他视为今年大考的劲敌了,可惜他们不知道李怀的身份,不然也不至于有这些不切实际的联想。

将军府不远处的小院子里,前面新开的门面已经装饰一新,开业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后院东侧的房间里,李怀正懒散的躺在长椅上,上元节以后,国安局的事情就少了很多,只等事情有了变化再行应对,所以他便将跟多的时间和经历放在了‘洪记’的生意上。

“小玥,她这几天在做什么?”李怀的身边,玥儿正在擦拭手中的宝剑,她现在已经开始入手洪记的事情,想法也简单,就是帮着公子做些事情。

“她啊,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倒是跑过一次,被杨志拦下了,动了手,还挺厉害的,你是没看见……”知道李怀最喜欢听这些,她便讲的仔细,什么招式路数,还有门派什么的都说的仔细,洪记其实早就已经开始收集这方面的消息,她平日里也是常听杨志和祝虎说,这才能说出一二。

“砰砰”门口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位中年人,身材消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公子,货已经上了柜,原来的几个主顾也都送了消息,您打算什么时候开业?”他名叫孙贵,原本家里也有些买卖,可惜都毁在了战火中,辗转去了独龙岗,被洪记收纳了进来,他不是第一个,这样的人,洪记每天都会吸纳,李怀为此还特意制定了一系列的制度条款和一些考核项目。

“孙师傅,您现在才是掌柜,怎么来问我了?”李怀笑看着对方,对方经过了洪记的所有考核,李怀倒是很放心,所以决定将商铺的事情交给他。

对方笑了笑,又汇报了一些事情,这才退了出去。“公子真的放心?”玥儿和孙贵倒是没有说过几句话,难免心里有些担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必要的,也是发展的需要,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吧?”他站了起来,玥儿为他穿上衣服,“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商铺只是第一步,所以要想将事情做到好处,就需要更多的人才,孙贵懂得经营,他也经过了考核和甄别,所以给予信任是必要的,至于以后的如何,且行且看吧。”李怀和玥儿谈的都是人事管理方面的事情,虽然对方学了武艺,但是李怀并不希望她真的以此入世,女子不易,不该搏命。

片刻之后,两人已经到了另一个房间里,几天前的夜里,这里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重伤女子,如今对方面色红润,只是穿着一身男装,倒有几分男子的俊俏,可惜眼神还是那样的冰冷。

“你手下的事情我很同情,已经过了两天,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诚意了吧。”李怀坐在椅子上,玥儿跟在身边,手中提着宝剑。

女子看着她,对方治好了自己的伤,除了不能离开院子,其他的行动都不受限制,原本心中的疑虑,现在也淡了许多,“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的手下都死了,出不了上京,我什么事情也答应不了你。”

“不用你答应,只要你愿意,明天就可以离开。”李怀伸了个懒腰,“我这里有份契约,你先看一下。”说着,玥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女子只是一看,不禁有些好笑,“你想和我们做生意?你知道我是谁么?”

“庞秋霞,庞姑娘这事情可不好笑,你手中的契约,可关系的上万人的姓名。”李怀的语气冰冷,对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再仔细看了一遍,“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来路,还和我们做这样的生意,你就不怕你的主子要你的命?”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这份契约也不是让你签的,如果你愿意,明天就有人带你离开,五日后,会有人去南方找你们,到时候如果你能帮着说几句自然是最好的。”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你慢着,我也有条件。”庞秋霞此次带来的兄弟都是她的亲卫,如今都死在了上京,她心里始终放不下,“帮我查清楚是谁下的套,这个我必须弄清楚。”

李怀看了对方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第二日下午,庞秋霞便由洪记的马车送出了城,也是就当天,洪记在上京的第一家分号正式开业了,由于卖的都是香水,肥皂等稀罕的物品,加上原先已经有人在上京贩卖,所以局面很快打开,生意很快便红火了起来。

大概除了上京的几家的大的粮商,便没有更好的生意了。

将军府里,刘家的几人已经离开,李家却迎来了新的喜庆事情,为李彩儿定下一门亲事,这是李贺年前就做出的计划,田虎势力暂时没有恢复,他也不用急着离开,有了时间,自然是想快些帮女儿找一个合适的人。

其实,与将军府相熟的几家长辈早就在与李贺的走动中探听了消息,所以出了正月以后,上门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里辰贤早就有了定下的亲事,加上李彩儿多年为这个家做出的贡献,所以李贺也是下足了功夫,对于那些风评不好,或是没有正经营生的人,一概坚决回绝,李彩儿对于父亲的安排心里还是感激的,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使然,自己心中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倒是被她可以埋藏了起来。

“小姐要不去说说,拖到大考以后?也学事情还有转机。”霜儿小心的试探着,却李彩儿摇了摇头,“哪里能拖那么久,再说就是拖些日子,又能如何?”

看着院子里树下残留的白雪,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该是回想起了年前落在城外田野中那片雪白吧……

第二十七章 流言蜚语

“听说几个尚书和将军都来提亲了,他们说右相早朝的时候都询问过此事呢。”

“怎么搞得这么大?”

“这你就不知道了,一是这女子却是有才有德,李家这几年都是她在搭理,方方面面照顾的妥帖周全,二是李将军心觉有愧,在这件事情上下了不少功夫,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家的三子最近风头正盛,有消息说太子和右相那里都关照了。”

“哦,原来如此……”

散朝以后,几个官员议论着李家招亲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已经成为了节后众人热议的话题,一向低调行事的西北将军在此事上却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不仅拒绝了几位上官的亲属,就连太子一党的几位他也毫不客气,不过在众人的眼中,都将其看成是爱女之心,倒也没有过多的责怪。

而在李家之内,李辰贤和李怀对此倒也不能说什么,李辰贤也曾私下找过李彩儿,想探探她的口风,可是对方对此淡漠的态度,让他也是无语,最后休假结束,只能去宫中应职了,而本想置身事外的李怀,却意外的再次受到了姐姐的邀请,还是去看看乡下的田产,倒是和年前用了一样的借口。

“三弟,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马车上女子突然开口,李怀叹了口气,“二姐,我年纪还小。”

“不小了,大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订下亲事。”李彩儿看着身边的少年,眼中带着一丝惆怅和温柔,“你身边的几个姑娘都还不错,别误了人家。”

“姐姐如果不愿意这么早结亲,该和父亲说说,我想他也不会为难你。”李怀说着,对方却只是淡淡一笑,两人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马车很快到了村子门口,李怀看着李彩儿和霜儿进了村子,自己则是一个人留在了马车上,一路上两人说的话,让他多少也有些触动,自从来的这个世上,确实认识了很多女子,有才情的,有温润如水的,都是最美好的相遇,然而自己也只是将她们当成朋友,一开始是想要休闲的过活,后面经历的事情,也只是命运所迫,儿女情事,实在是无法考虑其中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也聊了很多,李彩儿的心里不是没有对那位书生的依恋,可是地位过于悬殊,而且她知道两人就是真的执意生活在一起,面对也将是极为惨淡的人生,对方的仕途不说,就是李家也再难容两人。

“那他还不知道姐姐的身份?”李怀诧异的看着对方,能管理一个将军府的产业,且做的面面俱到的人,竟然在感情上会如此行事,想来这便是女子和男子之间的差别。

“何必要告诉他,他是贫苦出身,但是也有着不小的报复,更是骄傲的很,知道了,恐怕相处的就不那么容易了。”李彩儿笑了笑,回到家里已是下午了,下了马车,女子便和几位管事商量事情,李怀自然也跟着过去了,最近这些日子李彩儿执意让他逐步接手家中的事情。

几天之后,上门提亲的人终于还是来了,这是李贺千挑万选的人家,大族出身,父辈也是朝中大员,虽然没有什么权利,但也是老成持重,男子李彩儿也算是认识,以前参与的文会中,两人远远的见过几面,印象不错。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切似乎都显得顺利,李家的亲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不再为众人所关注,李怀也终于开始对李家产业的全面接管,除了一些账目上的问题,一切也是顺利的,而李贺也终于开始做再次北上的准备。

然而,就在众人各自忙碌的时候,坊间却开始弥散开一条惊艳的消息,内容只是关乎某位权贵之女,与人暗生情愫,却因为地位悬殊,不得已委身与另一个富家子弟的事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怎么看都是和李家多有相似之处,只是短短的数日便已经弄得满城风雨。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谁在乱嚼舌头,坏我妹子的声誉!”李辰贤在书房里发着脾气,在禁军班舍里听到议论,他登时便于对方动了手,这才被赶回了家。

“乱发什么脾气!”李贺重重的一拍桌子,“清者自清,你和人家动了手,不是坐实了外面的风言风语?“

“我……“李辰贤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听着父亲的话,也是沉默了下来,李怀坐在一边,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三人成虎,事情竟然都传到了皇城之中,可见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女子最终名声,这样一来只怕说好的亲事也要有变动。

“父亲!”书房的门口,李彩儿站在那里,一如往常,只是脸色有些惨白,但是神情更显坚定,“给父亲添麻烦了。

看着女儿的表情,李贺心中的担心越发沉重,“这是什么话,你也不要听外面流言,捕风捉影之事,几天就过去了。”

李彩儿摇了摇头,“让父亲费心了,此事我会处理的。”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多年来她就不是懦弱的性子,遇到这些事情,心里虽有委屈和不甘,但是也不想连累了家人。

之后的几天,李家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而婚事也不出意外的被耽搁下来,对方理由是等到大考以后,李贺虽然生气,但也不好说什么,对方没有退婚,只是拖延了些日子。

李彩儿这几天却是格外的安静,就是男方家故意拖延婚期,她也没有生气或是委屈的表情,本以为事情就此也就平淡下去,却没想坊间再次有了新的传言,例如富家女子性情寡淡,情郎借此要挟之类,越发的无底线,所指向也是越来越明确。

而随后,李家的几处产业和合作的商铺都陆续的出现了问题,有的只是账目上的亏空,有的则是秘方和人员的流失,还有的则是故意的拖欠款项,这些问题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出现,李彩儿只能全力的应对,李贺看在眼中更是气愤不已……

第二十八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

马车从将军府离开,上面是李怀还有李彩儿,霜儿和杨志则是坐在了车厢外面,“父亲那里不是已经让你不要再管了么,既然已经交给了我,姐姐何必再费心?”李怀看着对方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担忧。

“你接手的时间还短,这几位都是有些脸面的人物,我出面话会好说一些。”李彩儿笑了笑,留言的影响已经显现了出来,将军府的收入本就不算多,如此下去,只怕会影响了日常生活,所以这次才一次性将所有相关的掌柜和商贾约到了一起。

“父亲整日忙着准备北上的事情,我不能再让他因为我分神了。”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院子的门口,这是外城之中一处名叫‘木子园’的宅子,两人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两个女子迎了上来,穿着倒是淡雅,远远的看着李彩儿就行了礼“公子,小姐。”

“你们是?”李彩儿并不认识两人,本以为李怀约的地方是个茶馆酒楼,却没想到是个宅子。

“她们……”李怀看着对面的两人,心里一阵无奈,这可能是最让他头疼的两个女子了。

“见过二小姐,我是盈红袖,这是我妹妹盈添香,我们是李公子安排在这里招呼客人的。”说完不忘朝着李怀使了个眼色,李彩儿自然看在了眼中,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怀,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盈添香进去了。

“不是说好,不用你们在这的么?”李怀看着对方的笑脸,实在是无法动气。

“你以为我想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还帮你约了这么多人到这里,要不是因为跟了你,我才不愿意干这些呢,你还这么说我!”撒娇的样子,顿时让李怀心里一酥,真是红颜祸水啊,“再说我哪知道她会来啊,你就这么怕我们出现?”说着,眼神中又流露出委屈的眼神。

“好了,累不累你,”李怀摇了摇头,“这次的事情,你那位主子没少得好处吧。”

“他的事情,我怎么好过问?”她看着李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付你,但我只希望你小心应对。”

李怀瞥了对方一眼,转身进了园子,“行了,走吧,都等着呢。”

屋子里,李彩儿已经和在坐的几人打了照面,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面色上都有些尴尬。

“二小姐,我们也是几年的交情了,只是最近的这些留言,实在是太难听了,我们也是要照顾名声啊。”说话的是与将军府有生意往来的商贾,平日里往西北发货都是他出面求李家帮助,然而此次最先翻脸的也是此人。

“就是,这外面传的实在是……呵呵”

“将军府家大业大,我们可实在受不住啊。”几个人在一旁附和着,皆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李彩儿看着几人的嘴脸,脸上倒也没有表现什么,只是放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既然大家都是如此为难,那也实在是我们李家对不起……”

话未说完,却听见门外李怀的声音,“都是一群蠢货!”声音很大,几个人都是一愣,看过去,只见少年大步走到了李彩儿身边。

“你们真的以为离开了李家,生意就能好起来?真不知道你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李怀不屑的看着几个人,众人都是认识李怀,一直以来对方都是谦谦公子的做派,没想到今天直接爆了粗口。

“三少爷,你……”

“你们每年从我李家走了多少货,其中又私藏了多少,我都一清二楚。“他走到最先说话的商贾面前,”我李家护着西北,也护着你们的商路,我知道有人给了你承诺,保你发财。可是,你也不想想要是没了李家,等那人接了手,你们之间的那些口头约定还能作数?我李家失了势,最多过的苦些,可你们呢?就怕要饿死吧。”

李怀语气冰冷,几个人的脸色也是越发的难堪,本来心中就有些忧虑,如今被人说出来,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这次让你们几个过来,就是告诉你们,还有你们身后的人,李家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和我李家即刻断了所有关系,账目我已经理清楚了,随后就送到各位手上,而且我不怕告诉你们,李家已经有了新的合作伙伴,各位就自求多福吧。”李怀原本还想着和其中几人谈谈,可是当在门外听到里面的谈话时,便绝了这个想法。

“三少爷,何至于此!”有人还想缓和一下,却见对方冰冷的眼神,便不再多言了,几个人转身离开了屋子。

“三弟,你……”李彩儿只当是李怀为自己出气,心里更是着急,“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姐姐放心,我有办法,现在重要的不是生意如何,而是要立刻平息事情。”李怀长出了一口气,不一会杨志带着霜儿走了进来,刚见到李彩儿,霜儿便泣不成声,身后的杨志,猛的一脚踢在她的关节处,女子便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小姐救我!”她是随李彩儿从小长大的,平日里的感情就好,李彩儿见状也是一惊,刚想阻拦,却被李怀拦住,“霜儿,事到如今,我只问你,小姐的事情,你到底告诉了谁?!”

“我……我没……”话未说完,杨志已经一巴掌拍在了女子的脸上,顿时口中就飞出了血沫,脸上更是红了一片,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就是你不说我也知道。”就在李彩儿震惊的目光里,原本那位慵懒和善的少年,变得狠厉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霜儿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女子口中因为流血和肿胀而含糊不清,只是哀求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李彩儿。

“三弟你这是……”李彩儿此刻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如此模样,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小姐,还是让公子处理吧。”盈红袖走到了对方面前,安抚着她的情绪,将她带到了一边。

李怀将嘴巴凑到了对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对方的眼中这才充满了泪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大声喊叫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二)

“裘管事,你家的这位三少爷,这是要做什么?他是不是气疯了?”酒楼的包间里,几个商贾正围着一位年轻的管事,对方淡淡的笑着和几人说话。

“大家也不用着急,明面上的生意终究只是少的,私底下的买卖暂时倒也不用担心,严公子那里传了话,他会给各位一个合适的补偿。”

“这是说的什么话,能与右相拉上关系,我等求之不得呢,呵呵”几人的脸上满是笑意,能得到对方的保证,心里已经是安稳了许多,昨日李怀说的一番话,着实让他们担心了半天。

作为将军府中年轻的管事,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几人脸上如此谄媚的笑容,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不是阅历和能力的改变,而是背后站着的势力发生了改变,本来只是为了赢的那个女子的青睐,现在想来也许真正需要的正是此时的这种感觉。

离开酒楼的时候,几个商贾特意送了些礼物,看着怀中的东西,他的脸上始终还是那淡淡的笑容。回到了将军府,管事的房间里,却意外的看见了李怀的身影。

“裘管事这么早就出去忙了?还有礼物?”李怀微笑的看着对方。

“少爷说笑了,几个亲戚送的东西,不值一提。”他随手便将东西放在了一侧的柜子里,“三少爷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大事,昨天的事情,二姐应该告诉你了吧,李家最近遇到了麻烦,二姐也不便再插手府上的事情,她和霜儿去了城西的静慈庵修养,府里的事情我希望裘管事能多多帮忙,共渡难关。”李怀语气诚恳,裘德海笑着拱手行礼。

“少爷说的是哪里话,这是我该做的事情,自当全力而为。”

“恩。”李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在经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再次看了对方一眼,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多年的历练让他举手投足之间,流散出精明和干练。

“以往二姐最是信任你,在她的心里,甚至将你看成了哥哥。”留下一句话,便擦肩而过,对方微微一愣,直到李怀离开,他才抬头看向对方,心里不禁有些好笑。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贺才从太子那里回来了,在书房中思量了许久,便让人将李辰贤和李怀叫了过去,事情已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战场上的兵不厌诈终究还是与官场上的的尔虞我诈所不同,只不过几天的时间,从寥寥几人的议论,到了言官的参劾不过几天的时间,到了今天,太子终于给出了警告。

“田虎那里短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从如今的朝局来看,是有人准备要让我退下来了。”李贺倒也算是精明的人,直到关于李彩儿的流言不过只是推动事情发展的导火索,而非起因。

“这个如何是好?没有了兵权,我们李家该如何自处,难道太子那里就没有一个办法?”李辰贤直到父亲始终是太子的人,如今形势下,太子绝不该就如此放仍不管。

李贺闭上了眼睛,依靠在椅子上,脸上更是纠结,太子自然给了他解决的办法,只是真要是这么做了,自己的女儿怕是再也没有幸福可言了,这是他如今唯一悔恨的事情。

“大哥,流言蜚语最是难办,这些言官参劾父亲的理由便是为了朝廷的颜面,让他暂时隐退下来,当然如果父亲能及时的将流言消除,他们也就该闭嘴了。”李怀淡淡的说着。

“你的意识?”

“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完婚,现在看来男方那里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而除此以外的任何一种办法,对于我李家或是二姐都将是痛苦的选择。”李辰贤自然知道那些痛苦的办法,以往城中有次类似流言时,当事者要么以死明志,要么躲如庙里出家,更残忍的是将流言涉及的人一一处死,这绝不是他想看到了,想到这,心中的怒气更盛。

“李怀,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李贺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李怀的分析以后,他没来由的相信对方应该能有解决的办法,李辰贤也是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李怀身上,房间里短暂的平静之后,李怀才开了口。

“我们已经被逼入了绝境,既然如此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李怀看着父亲,毕竟对方的目标盯着的就是这位西北将军。

“如何做,你说吧……”李贺只是略一思索,“我对你们几个都有亏钱,但是彩儿是女子,总不能用她来换我的功名利禄,只要能让她平安无事,我无事不可为。”

房间里,李家的三个男人第一次为了共同的事情坐在了一起,李怀的谋划着实让父亲和哥哥吃惊不小,而少年动用的人力和物力也让他们重新审视着这位来自邺城的庶子。

第二日,李贺早早的去了太子府上,尚学和几个幕僚都在,当听到李贺的陈述,还有他之后准备的奏本,都让众人吃惊不小。

“你真的要这样做?你是不是疯了,昨天那些话你到底是没有听进去,只不过让你女儿委屈一下,这又怎么了,难道你李家几代的功名,你都不要了,西北的将士你也不顾了?!这天下那你有这样的将军!”太子的声音渐高,要不是有尚学在场,估计现在他都有杀人的心,李贺是他在军中为数不多的助力,特别是对方力抗西北的田虎,军工赫赫,年前回京的时候,朝野上下谁不高看他一眼,可是现在……

“属下也是没有办法,请太子见谅,田虎之势日薄西山,西北可定,我现在退下来,自有人可以阶梯,我会上表,请太子放心。”李贺语气坚决,尚学看着对方的脸色,只要无法挽回,便对太子点了点头,这才让李贺退了下去。

“老师,这严党可恶,李贺也是愚不可及,事情弄成这样如何是好?”太子没想到李贺会有此一招,心里一时也是没了主意。

“太子此刻立即将李贺的奏本交给皇上,也可适时的推荐代替之人,我们手上还是有几个能战之人,不过太子要记住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说明,李贺之事实在是流言之害,他是为了保全女儿。”对于前面的安排,太子还是能理解的,要抢在对方之前将损失降到最低,而后面对于李贺的的辩解就让他有些不怎么高兴了,“师傅何故还要提他多说这些?”

“我总觉得李贺的奏本来的太快,刚才他的表情也毫不动摇,而且李家还有一个聪明人,我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尚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想着也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吧……

冬雪已逝,该有春风绿杨柳……

第三十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三)

高岗上,远远的看去,田野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翠绿,冬雪消融,春天终于还是来了,那些沉浸在泥土中的生命,开始了对冬季的驱逐,生命总不能永远的沉静在黑暗中……

“这几天上京中的流言,你听说了多少?”李怀看着远处的田野,用力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为什么没有来?”对方反问着,几天来他何尝不是胆战心惊,不仅仅是为自己担心,更为了那位女子,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的身份,更没有想过自己会给对方带来如此的灾祸,只是希望女子能如他预料中的坚强。

“她是西北将军之女,不会像那些闺房怨妇一样,但是,心中的苦却也不会少半分。”李怀看着对方,书生回看着他,视线没有回避,这让李怀很满意,感觉姐姐至少没有选错了人,“这些东西,你今夜抄下来,明天会有戏班由此入京,到时候交给他们就是了。”

“这是什么东西?”书生没想到对方竟然让自己坐这些,不免有些诧异,“这能救她?”

“也能救你。”李怀淡淡一笑,挥手离开,回头看了看依旧是一脸迷惑的书生,“戏班里有洪记的招牌,可别认错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公子怎么放心让他去做?万一……”回城的马车上,杨芸莺也是满脸的疑惑,她早就看过本子里的东西,所以知道一旦泄露或是出了差错,将会多么严重。

“没办法,我写的字太丑,没人愿意看,翠屏写的好看,却没有那书生的才气,写不到好处,再说了,本就是他和姐姐的事情,总不能我这个做小舅子的忙里忙外,让他偷闲的道理吧。”李怀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倒是让杨芸莺无奈的苦笑了,“你可别笑,后面的事情还要你多帮忙呢。”

“公子吩咐,奴家哪有回绝的道理。”女子声音清丽,此时更是带着唱腔,听着婉转动人,倒是让车外路人吃了一惊,而车厢里的两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当天的晚上,名叫‘梨园春’的戏班便入了京城,在外城最热闹的市集扎了棚子,还亮出了小黄鹂杨芸莺的招牌,原本就有人听说过小黄鹂的名号,所以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气,而当夜杨芸莺便开唱,婉转的声音,以及瑰丽的唱腔顿时成为了市集上众人议论的焦点。

而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李家倒是安稳了下来,李贺赋闲在家的两天里,倒是经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书喝茶,而李辰贤也返回了禁军,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李家的几处产业已经彻底的关了门,与几个商贾之间的联系也中断了,没有了西北将军的头衔,将军府的利益自然不再重要,而李彩儿依旧在静慈庵中修养。

倒是李怀所住的西院,这几天倒是彻夜亮着灯,不少下人都看见有陌生人进出,但是因为都有杨志等人的护卫,倒是没有多少人真正的去在意,真正让下人们议论的是几个李府的管事相继离开,或是因病,或是和李怀起了争执,或是其他原因,如今剩下的包括裘德海在内不过三人,李怀对他们也是颇为倚重的,府里的事情基本上都有三人处理。

书房里,三个管事正向李怀交待这最近的府里的账目“三少爷,府里的钱粮毕竟有限,如果还是没有进账,实在难以支撑。”

“裘管事,有什么好的办法?”李怀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了裘德海的身上,对方皱了皱眉,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卡了口。

“李家还有几处门面和田地,倒不至于饿死,裁剪一下府里的开支,我想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如今只能如此维持着,但这终归不是根本的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李怀的脸上露出笑容,“有什么好办法,你不妨直说。”

裘德海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只要破了流言,一切都还是可以挽回的。”对方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继续说道,“只要小姐愿意,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入赘……”

“碰!”手掌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对面的三人均是一愣,裘德海也看着对方,李怀盯着对方,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怀哈哈一笑,离开了屋子,留下三人面面相觑,裘德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双手不由紧紧的握住了衣襟。

直到坐在了回家的马车上,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笑容如此诡异,眼见多年的期望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心中再也压抑不住,静谧的夜色里,可以听见马车在巷子里传出男子的笑声,一直笑声在巷子深处的黑色里。

城西的市集上,赶早市的人们注意到,梨园春的门口,小黄莺的招牌边上,写了一出新的戏码,有识字的人将名字念了出来,众人都是好奇。

上京的戏班子不少,但是能推新唱本的确实了了几家,而这梨园春来此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有了新的唱本,再加上小黄莺杨芸莺最近风头扎起,倒是让人有了不少期待,戏园子早早的开了门,买票的人也已经排起了队伍。

而就在戏园子的后面,杨芸莺刚刚起床,一连几天的表演,她也确实是累了,但更多的则是兴奋,能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还能成为某人的助力,心里自然满足。

“感觉,姐姐最近精神不同了。”身边的是和她一起住在这里的玥儿,这次她一是过来做保镖的,二来也是要和杨芸莺学戏,这也是李怀提出来的,让她多学一些总是好事,性情上不至于太暴力。

“是么?呵呵”杨芸莺微微一笑,指导这玥儿做了早课,而自己则是在院子里走起了台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依旧是清丽的嗓子,只是唱曲更加几分凄婉,一时间,倒是让一旁的玥儿看的有些痴了。

夜色笼罩下的梨园春却是灯火通明,一楼的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二楼的雅间里也是有了不少人,“少华,你把我们都找来,可是为了给这小黄鹂捧场?”几个书生大半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说笑,“你们不知道吧,这小黄鹂当初刚来上京唱曲的时候,少华就多有照顾呢。”“对对,上元节的时候,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两人该是一段佳话的。”说道此处,几人都是一副惋惜的表情。

“不说了,不说了,就要开场了,等会让我们请她过来,这次一定要成就一段好姻缘才是。”几个书生打趣的看着最前面的书生,对方则是呵呵一笑,展开手中的折扇,看着远处的戏台,自从知道了杨芸莺在这里登台,他便每日都来,总想着该有机会见一面,而且他也打听到了当日那少年的情况,知道自己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第三十一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四)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本就是极美的词句,女子演绎的又极进柔美,倒是让一屋子的人看的痴了。

“好好!”等到女子落座,几人便是谈论了起来,“这几日《牡丹亭》已然火遍了上京,梨园春更是一票难求,今日能从诗诗口中听到,也算是我等有幸。”

“是啊,哎……我也就是听过小黄鹂唱过一场,倒是没有诗诗姑娘的韵味。”

……

女子淡淡一笑,亲手泡了好茶,“几位这么夸奖我,就不怕我回头告诉芸莺姑娘?”

几人顿时住了口,随后相识一笑,“原来,诗诗姑娘也认识小黄鹂?”

女子微微一笑,“不然我如何能有这唱本,如何能唱出如此味道?要不是在她那学了八九成,我也断不敢随便张口的。”

众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却听梁诗诗继续说道,“不过,除了这唱本,她倒是还告诉我一件密闻,不知几位有没有听说?”

一听这话,几人顿时来了兴致,催促着女子将故事娓娓道来,梁诗诗茗了一口茶,看了众人一眼,“这牡丹亭的作者,就是上京外一个落魄书生……”

而就在早些时候的望月楼上,严番也正端详着同样的唱本,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有些意思,没想到他能弄出这么一个东西。”

“这是他特意让我带过来的,说是让你看看。”盈红袖看着对方的脸色,“他说你要的,李家已经让出来来,至于后面如何,也不是李家能干涉的了,如果还是穷追猛打……”

“怎么?他想干什么?”严番笑着将唱本合上,转头看着身旁的女子,“难不成他还要来对付我?”

盈红袖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严番看着手中的唱本,“听说你也在梨园春登台了?”见对方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便的越发冰冷,“他有诚意,我也不能小气,你回去告诉他,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不过也别指望能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多谢主子。”盈红袖微微一行礼,便退出了屋子。

夜色已经笼罩了上京,从望月楼出来的盈红袖,匆匆上了马车,“主子决定放他一马?”马车上,盈添香依旧神情木然,看着姐姐脸上的笑容,便已经猜了大概。

“他要的位置,已经唾手可得,李家再也不是他关心的了,而且有了这牡丹亭,事情便有了变数,他也不会再趟这浑水。”盈红袖笑着说道,她自然了解楼上的那人,最是能拿捏分寸,绝不会让自己沾上不是。

“就凭这个,真能翻了盘子?”几天来,《牡丹亭》上演所造成的效果,她是看在眼中的,只是在她看来不过一出戏,一个含沙射影的故事,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对如今的局面来说,终究作用有限。

“你啊……还是从心里不喜欢他。”盈红袖看这妹妹,“据我所知,今夜梁诗诗已经找了几个相熟的才子,估计明天关于李家二小姐的消息便会传的街知巷闻了,而且,我肯定之后他还会做些事情。”

“你要是不信,我们打个赌,如何?”盈红袖逗趣的说着,盈添香却是始终一副淡漠的表情。

梨园春后台,杨芸莺已经上了妆,几个人正忙着给她换上戏服,“姐姐,今晚就是最后一场,总算是可以休息了。”玥儿也是一副丫鬟打扮,站在一侧,“对了,姐姐,公子今天也来了呢,等会看你上了台,肯定要大吃一惊的。”

“你怎么就知道是来看我?说不定看你呢,还有那位盈姐姐,想来也是公子的安排。”她说着已经穿好了戏服,一脸笑容的看着玥儿,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高兴。

“不过,我刚才看见那几个人也来了,待会不会又来纠缠吧,真烦人。”玥儿突然想起了刚才看见的几个书生,杨芸莺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悦的表情。

“算了,不理他们就是了,这戏公子看的重,不能因为他们出了纰漏。”玥儿点了点头,心里满是不高兴,但也知道轻重缓急。

随着锣鼓声响起,戏院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出好戏鸣锣开场……

梨园春如今已经分成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只有几个座位,多数都是市井小民,簇拥着坐在一起,而在二楼则是几个隔开的雅间,稍有些身份的人,都会早早的预订下。

“公子,开场了,快看,那是杨姑娘吧……”翠屏一脸兴奋的看着戏台,很快就认出了杨芸莺和玥儿的身影,听着她们的唱词,越发的高兴起来,而在她的身边,李怀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

门口杨志带着盈红袖和盈添香走了进来,正看见李怀和翠屏兴奋的样子,“相公真是偏心,前几天也不来看,我的戏都演完了才来,看来奴家到底还是不如那位小黄鹂。”

盈红袖一脸哀怨的坐在李怀对面,正好挡住了对方的视线,李怀板着脸,“胡说什么,人家杨姑娘……”

“杨姑娘最是关心你的事了,这《牡丹亭》唱的也是最好,最用心。”不远处的杨志听着两人的话,便转身离开。

“回头要是惹得杨志不高兴,我看谁能救你!”李怀威胁着对方,却见对方呵呵一笑,“你要是不救我,那我死了就是了。”

话一出口,倒是让李怀无言以对了,“我服你,你主子怎么说的?”

盈红袖听到对方提到了严番,顿时没了打趣的心思,侧过身子,“他说,后面的事情不会再插手了。”

“果然是个自负的人,倒是没有让我失望。”看着眼前少年脸上的笑容,盈红袖不由得朝着身后的盈添香看去,见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心里也是一阵好笑。

“这戏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该给我透些底吧,何况我也算是这戏中人了,主子那也也不再插手,这些你可以放心了吧。”她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两人可以听见,李怀看了看她,还是那样妩媚。

“你是担心我?还是不喜欢我的戏?”女子呵呵一笑,身子向前一挪动,两张脸已然近在咫尺,远远看去,自然暧昧的很,而戏台上正好能看到如此一幕……

第三十二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五)

“穆公子,谢谢几位这几日的捧场了,芸莺我先谢过几位了。”女子朝着屋子里的几人微微行礼,几个年轻人的脸上带着笑容,特别是紧靠在她身边的青年,更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连几天,他和几位好友都是在梨园春中为女子助场,每次也都热心相邀,却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答应了下来,更是一下台便来到了雅间。

“杨姑娘能来,少华最是高兴了,他对你也算是痴情了。”有人急不可耐的在一旁说道,众人也都是附和着说,“对啊,姑娘就给他一个机会,这痴情人也是世间少有了,莫错过。”

女子自然就是杨芸莺,此刻她还穿着一身戏服,脸上的妆容也没有洗,听着几人的话,她转身看着身旁一脸微笑的人,“穆公子的心意,我知道了,今夜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不急不急,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芸莺……”听到对方如此说,已经让他激动不已了,“我在望月楼包了房间,给你庆祝。”

“谢公子美意了,我这就去换了衣服,请大家稍候片刻。”说着朝着众人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开了,屋子里众人又是一阵热闹,穆少华的脸上更是兴奋不已,感觉几日的苦守,终是有了结果。

杨芸莺刚回后台,玥儿便急忙找了过来,“姐姐,去哪了,公子让我找你呢。”

杨芸莺没有看她,用手帕沾了水,一点点擦拭着脸上的妆容,“我一会要和穆公子出去,他们在望月楼为我祝贺。”

玥儿一愣,一脸惊讶的看着对方,“你这是干什么?你……”还想说什么,却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想起戏台上对方曾经短暂的出神,正看见李怀与盈红袖暧昧的一幕,心里便有了数。

“你误会了,她不是……”玥儿急忙解释着,却见对方惨然一笑,“好了,你别说了,时候不早了,不能让他们等着。”不等玥儿再作解释,杨芸莺已经去后面换衣服,玥儿一着急,便转身奔了出去。

戏园子后门外,李怀正坐在马车上,看见玥儿一个人跑了过来,“慢着点,杨姑娘呢?”他朝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见杨芸莺的身影。

“公子,杨姑娘生你的气了……”她急忙说着,“都是因为她!”说着指了指同坐在马车上的盈红袖,一脸生气的样子。

“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李怀看着玥儿的样子,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等对方解释了事情,他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公子,我出来的时候,杨姑娘已经上了马车,估计已经去望月楼了,你快去看看吧。”李怀听到这里,也是一阵头疼,看看一旁的盈红袖,见对方只是笑看着自己,“杨志!”

望月楼上,几个年轻人正有说有笑,杨芸莺已经喝了不少,穆少华有些吃惊女子的酒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对方如此喝酒。“芸莺,慢点喝,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没事,穆公子不喜欢芸莺喝酒么?”杨芸莺面色微红,几个书生见状却是更有了兴致。

“少华,芸莺姑娘也是高兴,你就不要扫兴了,等会你送她回去,不就是了。”说着几个人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穆少华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喜欢她,却也不是那种强要了对方身子的人。

“穆公子,你给我做首诗吧。”女子突然看向穆少华,神情迷离,带着一丝伤感,半分哀怨的样子,顿时让他新潮涌动。

“好,果然是才子佳人,少华快做一首。”几个人催促着,却见一向温文尔雅的男子,此刻竟是楞在了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哦,好!”穆少华咽了咽口水,“佳人倾城笑漫天……”

“够了!跟我回去!”房门被人猛的踹开,杨志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将杨芸莺拦在了怀里,屋子里的众人先吃了一惊,而后反应了过来。

“你谁啊!怎么敢如此放肆!”几个人借着酒劲就要拦住杨志,却被穆少华阻了下来。

“杨志,你这是干什么,这屋子里的人,你得罪不起,再说,有我在,芸莺也不会有事。”他自然认识杨志,见对方的脸色,便知道是在担心杨芸莺。

杨志,没有理他,而是带着一身酒气的杨芸莺朝着门口走去。“不要管我,我不走!”杨芸莺挣扎着喊叫,随同穆少华而来的也都是富家公子,自然也是带着跟班,此刻都已经冲到了门口。

“杨志!放下她,你还想带她回去?!李家已经不行了,何况芸莺不愿意,你这是干什么!”穆少华哪里能让她再从眼前消失,“你要是不听劝告,可别怪我!”

“费什么话,动手!”有人喊了一句,门外的跟班便准备冲进去。

“都给我住手,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人出面呵止,是以为中年管事,只见他目光锐利,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到了杨志的身上,“你跟我走,其他人都散了吧。”

“严管事,你……”穆少华认得对方,这酒楼本就是严家的产业,对方也算是这里的掌柜。

“穆公子,时间不早了,我劝你还是走吧,我家少爷今天心情好,真要是惹了他,我怕你吃不住。”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便不顾众人的眼光,带着杨志和杨芸莺离开,穆少华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当初正是因为怕得罪严家,自己才不敢出面,如今还是因为严家,自己再次失去了心仪的女子。

望月楼顶层的屋子里,李怀和严番坐在一起,“这唱本是你写的?”

“严公子说笑,家里出了那么多事情,我哪有功夫写这个。是一个书生写的,不满你,他就是我姐姐的情郎。”

“呵呵,你到时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不怕明天人家上面退婚?!”严番见李怀一脸淡然的样子,心里到是有些好奇。

“现在我李家自然比不了以前了,原先的婚事本来就不怎么合适,要是想退,我倒是没什么,再说,姐姐自己选的人,我看着挺好的。”李怀说着,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我倒是奇怪,严公子,这次大费周章,到底是打算让何人顶替家父的位置。”

“怎么?你有兴趣?”

“打仗啊,要死人的,我哪有这兴趣,我只是觉得,北边的田虎可不是好惹的,要是没三板斧,估计要吃亏。”

“是么?无所谓,这天下乱的也不是一两天了,无非就是多死几个人而已。”严番呵呵一笑,“当初你来上京的时候,我请你,还送了你两个美人,如今,我还是那句话,跟着我,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你李家自然也是如此。”

李怀微微一笑,门外传来脚步声,“公子,人来了。”严管家推开门,杨志带着杨芸莺站在了门口。

“既然如此,我就谢过公子了。”说着,李怀就要起身告辞。

“你这就要走?她是小黄鹂吧,这几天唱的出了名,位了她,我可是得罪了几位贵客,你总该留些补偿吧。”严番说着,管家已经站在了李怀和杨志的中间,那双锐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抵在李怀的心口。

“严公子,想要什么?”李怀回头看向对方。

“一首诗,一份人情。”严番站起身,走到一边的书案上,拿起一只笔,沾了些墨水递到了李怀手中。

李怀冷冷一笑,走过去,在宣纸上写了一首诗,严番站在一边,“有趣,真是有趣。”

“如何?可以走了吧。”李怀搁下笔,转身走向门口。

“果然不愧上京第一诗才,就凭你这两首诗,我望月楼便可流芳百世,哈哈。”严番笑着,朝门口的管事挥了挥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李怀也没有看他,带着杨志和杨芸莺便下了楼……

第三十三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六)

二月,乍暖还寒,阳光里带着新鲜的味道,透过窗棱,就这样洒满了屋子,睡在床榻上的女子此刻正好被阳光照在中间,纯白的皮肤还散发着昨夜的酒气,慵懒的睁开眼睛,湿润的感觉,顺着眼角一直蔓延到耳后……

“醒了?”屋子里有男子说话,语气有些生硬,他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苏醒过来的那张脸,头发散乱着,“喝了那么多,你知道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

她这才开始回想,没来由的心里充满了烦躁和委屈,将头缩回被子里,“不要你管。”声音透过被子,显得厚重许多。

“哎……”只能听见外面的叹气声,还有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直到确认了房门已经关上,她才再次从被窝里露了出来,阳光灼烧着脸颊,昨夜的记忆却在灼烧着她的心。

简单的洗漱,换了衣服,她便重新出了门,记忆里都是昨夜的种种,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梨园春里早就准备了地方,此刻,她只是想着离开了也许就不必再受那种煎熬了吧。

杨志端来了早饭,“你不吃点东西?”

“都说了不要你管。”女子扭着头也不看他,继续快步向前。

“他在书房。”杨志朝着离去的身影喊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的住处离着书房不远,拐过回廊,便能看见那扇们,以前自己都会早早的到这里,收拾好书房的一切,等着对方推门而入,可是今天,房门已经打开,她已经能看见里面有人走动。

女子走到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是杨姑娘?进来吧。”

女子一愣,长出了一口气,便推门而入,正看见李怀满屋子找着东西,“上次你帮我抄的账册在哪里?”

杨芸莺走到他的身边,从他身后的书柜里找出一摞本子,“都在这里了,一共三本。”

“好,可算找到了。”说着便将账本放在了书案上,见对方没有动身的意思,便回头看着她,“有……事?”

“我要走了,搬到梨园春去。”

“有住的地方?”

“我和玥儿收拾了几间屋子,东西也都齐全。”

李怀盯着对方看了一会,脸上的表情也便的严肃起来,“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还是你早就有了打算?”

“公子不用问了,我也不会说。”只是女子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眼神不由的看向了别处,“哥哥是你的护卫,自然住这里,可我算什么,总不能老是赖着吧。”

“你是这样想的?”李怀有些生气的看着她,“住在这里的,我都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翠屏,玥儿,祝虎他们,当然还有杨志和你。”

“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不是丫鬟,更不是卖身于此,你是我的朋友,那种随便属你一生幸福的男子,我是做不来的,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有了感情的羁绊,我想也该是彼此的,而不是那种随便的关系。”她有些楞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喝的太多,但是她此刻确实是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不知道什么时候,眼角又有了湿润的感觉,她急忙转身看向外面。

“我和玥儿今晚就搬过去,你要是来看戏,就自己来。”杨芸莺走到门口,说完便推门而出。

李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坐在了书案前,翻看着手中的账簿,这是随着梨园春一同入京的账目,李怀特意让杨芸莺按照自己的格式重新抄录的,看着账目上的数字,脸上的表情便不是那样轻松了。

几天的时间里,梨园春里《牡丹亭》已经重复上演了三遍,小黄鹂杨芸莺自然是众人皆知的名角,连带着玥儿和盈红袖等人也都是有了不小的名气,借着这股趋势,上京的大街小巷里,开始有专门说《牡丹亭》的说书人出现,他们往往不仅是说故事,还会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其中秘闻和消息,倒是和一些文人得知的消息相互印证起来,倒是让前几日在上京中流传的绯闻变得更加越发清晰起来,甚至有些文人已经公开的对此进行争论。

而压倒李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终于来了,朝中的那位大员最后还是提出了退婚,自从《牡丹亭》出现,对方便已经发现事情不再是原来的版本,而原本定下婚约的男子也感受了压力和非议,既然如此,索性退了婚,也好各自得活。

李贺倒也不生气,和对方长辈相互体谅的说了几句话,便转到后院,当着李怀的面将婚书扔进了火盆里,直到都化成了灰烬,心里才是送了一口气。

“真没想到,这东西被刀剑都可怕。”他看着一旁的李怀,“后面的事情,你可以掌握好分寸,毕竟都是多少年的关系了,他们无情,我李家总还是要脸面的。”

“知道了,您放心,这次说到底,还是您失去的最多。”李怀看着父亲,失去了兵权,几天下来李贺越发的显得老态了,想来一来是赋闲在家的原因,二来太子府那里一直没有再给这里送过消息,李贺的多是也是寒了心的。

之后的两三天里,梨园春里的《牡丹亭》继续上演,街面上关于李家的流言蜚语倒是变成了酒楼和市井里公开的争吵,甚至一些文人也开始加入了进来,而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李家的马车却去了更远的静慈庵。

赶车的是杨志,马车上坐着的却不是李怀,而是裘德海,马车行的快,不到晌午便停在了静慈庵的门口,裘德海下了马车,等在门口的尼姑,带着他直接去了后山的一座院子,这里是专门供香客住宿的地方,院子简陋,好在周围都是树木,倒是个幽静的地方。

当裘德海见到李彩儿的时候,对方正在院子里收拾花草,刚开春,正是修剪花草的时候,一身白色描边长裙,脸上不着胭脂水粉,更显清新和自然,他没有上去打扰,而是站在一边仔细看着,脸已经露出了笑意。

第三十四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七)

院子里的两人多年来也少有机会能这样安静的相处,看着面前清净如水的女子,他的心里不由的感到一阵愉悦……

“裘管事,我们认识也有五年了吧。”对方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清冷高傲,在他听来却是天籁了。

他略一思量,笑着回应道,“恩,过了年正好五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女子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水缸,洗了洗手,水有些凉,她的脸色也有些冷。身后的男子没有发现异样,依旧站在她的不远处,眼中满是欣赏。

“听三弟说,你想入赘我李家?”听到女子的话,男子不禁浑身一颤,却不是害怕,更多的应该是激动,最后男子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朝着女子走了几步。

“德海,你来府里做事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所有人里最有学问的,几个老管事都是最喜欢你,我也觉得你是值得信赖的人。”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对方,“这么多年,你也确实为我李家做了很多,没有你的帮助,想来李家的不会这么安稳。”

看着对方的眼神,他终于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恭敬的朝着对方行了一礼,“小姐,这都是我分内的事情,我对小姐……”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这么多年两人相处先来,彼此都是了解,当他与李彩儿对视的时候,就能从她冰冷的目光中觉察出愤怒和失望。

“你对我很好,这我知道,就像霜儿一样,你们都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将你们视为自己的亲人。”李彩儿长出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平复下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身前,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可是我忘了,能伤人的都是亲人。”

“霜儿她……”话已到此,裘德海的脸上倒是没有了多少震惊,“让小姐失望了,也是形势所迫,我总要争取一下,你也知道我做事的风格,不计手段。”说道最后,裘德海已然平时这对方,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以这样的心态看着对方。

不是伙伴,而是对手……

想到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一夜传遍上京的《牡丹亭》,他其实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了变化,可是一来,严番那里没有什么消息,二来也是手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这才拖了下来,等着知道了退婚的事情,心里更是感到惊喜,想着机会终于到了。

“我真的不明白,是我李家对不住你?还是我李彩儿对不你,你要如此害我,害我李家!”李彩儿原本冰冷的眼神已经燃起了怒火,几个身影也出现在了院子周围的林子里,而杨志则是站在了院门口。

“彩儿你错了,这世间事本就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利益使然,李家用我,是因为我能给李家带来利益,现在严相用我,自然也是看见了我的价值,而我真正在乎的,不过是你。”他说的极真诚,脸上的表情更是温柔,“这么多年,你不觉得,你我之间……”

“够了!你我之间不过主仆的情分,过了今天,你我只是仇人!”女子声音凄厉,双眼通红,却不是感动,“你这个骗子,到现在你还信口雌黄,你和那些无良商贾做下的事情,真以为能瞒骗我一辈子!还是准备再坑害我李家一次!”

所有的温柔都凝固在了男子的脸上,他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向严公子透了些消息……”

“那田虎呢!那些棉布,粮食还有铁器,你做的这些事情也是因为严公子!”李彩儿指着对方,“如果只是为了那些流言蜚语,我不怪你,是我亏欠你,可是,你背着我李家做的这些事情,可是条条能要我李家性命的,我怎能容你!”

话音刚落,杨志已经飞身冲了过来,一记手刀劈向了对方的脖颈……

而就在稍早的一些时候,城中内卫的行动也已经开始,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几处原本和李家有着关系的商贾都被人带走,门上则是被贴上了封条。

“你们抓错了!不是我!”

“是裘德海!都是他做的,和我没关系”

哀嚎声,求饶声响了起来,而换来的不过是几下拳脚,一切都很迅速,带着囚车的马车穿过街道,一直到了城西的院子里,年轻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从商贾家中搜出了账目,整齐的放在他的脚边。

“是你,三少爷!你……”当囚车上的几人看到少爷的样子,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原本想着对方不过庶子身份,在李家也不过一纨绔而已,却没想到……

“三少爷,你饶了我们,这都是裘德海做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将军府的损失,我们一定补上!”几个反应快的已经注意到了对方脚边的账目,知道该是最后一搏了,舍下钱财,只为留下家小。

“一群蠢货,你们真的以为我会要你们的钱。”李怀笑着走到囚车前,“我李家连将军的位置都不要了,难道就是为了这些?你们会做生意,可是不会做人。”

李怀没有再和他们废话,因为他发现有一队内卫还没有回来,他们本该早就到了……

在更远处的的粮铺里,打斗也到了尾声,屋子里散乱的倒下了几具尸体,他们都是内卫,武功自然不弱,一开始推门而入的时候,便想着只是抓几个商户而已,却没想到对方能有如此身手,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内卫为首的是一中年统领,朝着对面挥刀的武人喊着,“你们敢和内卫动手,想要灭族么!”

对方转过头来,看向这里,脸上也只是呵呵一笑,手中的长刀已经劈了过来,刀势已成,见对方横刀一挡,也是顺势劈下,短短的几个照面,屋子的几个几十人便系数被其砍成了两段。

“士奇,你去接人,其他人带着粮食和细软出城。”说话的是一年过半百的商人,看着一屋子血腥,却是没有半点惊慌,走到后院里,家人此刻正是一脸惊慌的看着他,“老爷你……”。

他无意和家人多做解释,叹了口气,“愿意的就和我走,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毕竟生活多年,这家业就留下。”他环视着周围,多年的经营,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

第三十五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八)

院子里,书生被几人围在了中间,杨志一脸愤恨的看着对方,“真是没想到,裘管事竟然也懂拳脚。”

“呵呵,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然也学一些防身的手段。”杨志看着对方,心中已经有些后悔,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练家子,更让他意外的是院外林子里那飘忽的身影,竟然跟了自己一路,而没有被察觉,想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裘德海的身上,衣服已经破了几处,脸上有些伤,样子有些狼狈,神情却是自得,“也亏了那个庶子,手下能有你这样的人物,可惜了。”

“哼,庶子,你到现在还小看他?那你又算是什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么?!”杨志最是看不起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不堪,却让别人贬的一文不值,好像自己多么厉害似的。

“他不过一个将军之子,能看到的也不过一个上京,日后不过又是一个严番,自负天下无敌,实际不过井底之蛙。”裘德海冷笑着,听着他的话,李彩儿已经是惊讶不已,没想到多年来对方谦逊的表面下,竟然也有着如此一面,她已经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了。

“疯狗乱吠,恬不知耻。”杨志身形暴起,猛的一拳挥出,带起一股劲风,对方连退数步,身子靠在院墙上,“哈哈哈,来啊,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找死!”杨志心中定计,要最快的拿下他,以防情况有变,以拳化刀劈向对方面门,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裘德海惨笑的看着对方,挡在面前的右手已经扭曲了起来。

“你看,还是杀不了我。哈哈”

“你个疯子。”杨志看着对方,心中猛的一跳,急忙转身望向身后的,但见,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李彩儿旁边,短刀抵着她的咽喉,此刻正冷冷的看向这里,“杨志,你的刀呢?”

“狂刀安虏?”对方看着杨志惊讶的表情,满意的笑了笑,“怎么不叫师傅?你的刀呢?”

“你算什么师傅?几个师弟不过不愿和你走,你就把他们都杀了,你我之间早就没有师徒情分。”杨志说到这,脸上跟是怒气冲天,身上的大半武艺确实出自对方,可是对方做下的恶事,实在让自己无法原谅,多年来他也没想过报仇,只是今天突兀的出现,还是如此情形,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他们几个学艺不精,死了就死了,还是当年那句话,跟我走,或者死!”狂刀安虏手中钢刀向上移了半寸,李彩儿脖颈处便渗出了血。

“不要伤她!”未等杨志阻止,裘德海却先下意识嚷了起来,“她是我的人。”

“早就和你说了女人碍事,你不听,要不是我跟着,你现在就死在她手上了,还在这里装情郎?!”他本就不是听命与对方,撇了对方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杨志身上,“怎么样,跟我走吧,虎王那里自可建功立业,好过在这里给人做狗。”

“图财害命的一帮匪人而已,何来功业。”杨志冷冷一笑,一把拽过裘德海,用手臂勒住对方脖颈,“放了她,否则我拧断他的脖子。”

“哈哈哈!我连自己教养多年的徒弟都杀了,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生死?”安虏看着对面的杨志,没有半点放人的意思。

“不要!杨大哥,你放了他,我让他们放了小姐,不要动手。”一身尼姑打扮的女子突然从厢房里冲了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杨志,脸上已经是布满了泪水,正是一直没有现身的丫鬟霜儿,这些日子里,她始终陪着李彩儿躲在庙里,本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那个男人,却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忍看他出事。

“霜儿,你回去,他们不在乎他,更不会在乎你,快回去。”李彩儿喊叫着,却阻止不了女子的脚步,“不会的,小姐,他们都是好汉,恨的是那些为富不仁,不会……”话未说完,她便见眼前一道亮光闪过,脖颈处便是一丝凉意,泪水停了,声音也停了,只有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霜儿!”鲜血飞溅在李彩儿的脸上,本就是天真的女子,只可惜一个情字,让她背弃了所有,李彩儿的心里早就不再气她,因为她何尝不知道情对于女子的重要,留她在山上便是想等事情都结束了,能让她放下,却没想到最后……

“裘德海,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骗了她,你害了她!”李彩儿怒视着对面披头散发的年轻人,心里充满恨意。

年轻人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霜儿,“胡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眼见两人争吵起来,安虏不禁一阵恼怒,“都给我闭嘴!”却见一个身影朝着自己飞了过来,举刀便砍,到了近处才觉出不对,刀刃猛的一偏。

“啊!”一声惨叫,一只扭曲的残肢伴着血光飞起,安虏还想回刀再砍,却看见对方的拳头已经到了胸前,只能横刀一挡,退了几步。

“真是没想到,你现在的身法好了这么多,看来又找了个好师傅啊。”安虏笑呵呵的说着,不远处杨志已经将李彩儿挡在了身后,而在两人中间,裘德海瘫倒在了地上,半个身子都是血迹,不远处便是原本属于他的断手。

交手不过片刻,却已经是一死一伤,李彩儿神情这才渐渐恢复了过来,躲在杨志背后小声说着几句,如今的情况已经超过了原先的预想,好在还有最后的保命手段。

两人便慢慢的向着身后的屋子退去,安虏本就是一等一高手,失了人质,反倒是没有了制约手脚的束缚,此刻便是能尽全力,而杨志要护着身后的人,自然无法力敌,高下强弱,不言而喻。

眼见两人退到了屋子里,他反倒没有追进去,“杨志,为师也不难为你,这就走了。”说着一手提起摊在地上的裘德海,朝着门口略去……

第三十六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终)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男子摊到在地,喉咙中的声音沙哑,双眼通红,正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老人,对方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赶来接应的人。

“安师傅。”来人下马,对着老人一行礼,又朝着瘫坐在地上的男子看去,不禁有些皱眉,对方缺了一只手,失血过多,相比惨白的脸色,神情更是癫狂,“我们快走吧,军师已经出了城。”

“不!不能走,快回去,把她抓来,你们答应过……”男子猛的嘶喊着,还未多说,便被人从后面打昏了,扔在马背上。

老人看着远处的房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们走吧,老夫还有事情要做。”说完也不等对方说话,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几人的视线里。

等着几人快速的离去,才又有十多骑到了静慈庵……

等到了晚些的时候,关于此次内卫的突然行动的消息,已经被上京各方知晓,而在所有消息中,李家庶子李怀的名字再一次成为了所有人注意的焦点,他手下的国安局也第一次以强有力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老师,这人确实有些手段。”太子府里,年轻的太子一脸的兴奋,多日来因为李家的事情,他也没少生气,突如其来的变故,可以说最大程度的纾解了心中的不快。

尚学以前多次对于李怀的招揽,其实,他并不是多么的上心,在他看来庶子的身份,还如此年轻,对自己来说意义不大,要不是尚学的极力促成,他早就不去理会了,直到今天得到了这意外的消息,才对当日未能招揽对方有了些惋惜。

“殿下,李贺那里要尽快弥补一下,如果可能还是要尽力笼络过来,否则这李家……”尚学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李家的态度,事情发生了如此的变化,对于右相来说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也算是有了可以攻击的弱点,可是对于太子府来说,又何尝占了便宜?如果处理不好,李家便将成为独立于两方势力之外的存在。

太子沉吟的片刻,便让人送来了笔墨……

而在右相府的书房里,多年来沉浮官场的相爷,此刻脸色阴沉,几个相关的人士,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叫了过来,而对于注定要舍弃的棋子,则是第一时间派出了人员。

“逆子!真是自不量力,竟敢做出如此蠢事。”老人终于还是骂出了口,颤巍巍的身子,在屋里众人的眼中,却是真正翻盘的希望,“而你们呢,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竟然就跟着他一起犯了蠢?龙有逆鳞,触之必反,现在你们就是在找死!”

书房的后面,原本俊俏的年轻人,此刻却是一脸的扭曲,努力的回想着事情的经过,每一步都自认没有破绽,可是他却唯独没有去调查那个泄露消息的来源,更没有去在乎一个多年暗恋主子的管事,以至于自己竟然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耻辱。

书房前面的训斥已经结束,几个人都已经急匆匆的离去了,老相爷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年轻人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记响亮的嘴巴,年轻人愣愣的看着老人,多年以来这位年老的父亲也是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儿子,“换衣服,和我一起去面圣!”

说完转身离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上京似乎也是一日之间变得动荡和不安,无论是太子府还是右相府,此刻都是忙碌起来,想要落井下石,想要明哲保身,亦或是想要浑水摸鱼,唯独那座沉静多年的皇城,此刻依旧是一片死寂,而与此同样沉默的地方,便是李家所在的宅院。

一切皆从此开始,必然也要在此结束,李彩儿已经回到了府里,洗漱一下,神情上便平和了许多,此刻正坐在李贺的对面,李辰贤看着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书生我已经见过了,人不错。”李贺淡淡的说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官职,反倒是能以一颗平和的心来看待事情,当初李怀带着书生来见他,他本以为自己会和对方大发雷霆,可是到最后,也不过是相互的寒暄,问了问对方的出身和背景。

李彩儿对于两人见面的事情也是知道的,李怀早就告诉了她,“多谢父亲,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你是我女儿,多年来为了李家也是付出良多,这次也该李家为了做些事情的时候了,如果李家能度过此劫,你再谢谢你那弟弟吧。”三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来自邺城的少年,没想到李家的命运会落到对方的身上,本事庶子的身份,却成为左右一家人生死的关键,说来也是让三人唏嘘不已。

此刻,带着李家希冀的少年,已经漫步在了皇城之中,与其走在一切的还有四人,他们都是内卫中的老人,对于少年所做的事情,众人此刻自然是知道了,余光打量着对方,心里各有思量。

等五人到了御书房外,正看见两个身影跪在地上,仔细看去不正是严相和他的独自,两人应该已经跪了许久,身上的衣服已经透出了汗渍,天色渐暗,两个身影更显萧瑟。

严番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向前看去,正与李怀对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已经足以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首望月楼上的《定风波》,心中越发的憋闷,身子越发颤抖起来,一旁的右相撇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远处已经转身的背影,便闭上了眼睛。

“差事,你办的不错。”皇帝翻看着手中额卷宗,“老九果然没有说错,你确实有些实才,做起事来也算老道。说吧,要什么赏。”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讨赏。”李怀恭敬行礼,不卑不亢,皇帝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看向对方,“李贺也算有了个好儿子,这次你们李家受了委屈,还是该有些补偿的,你姐姐的婚事……”

“多谢陛下体恤,我二姐那里家父已经有了安排,至于家父,只要陛下需要,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倒是比那些成天在我面前晃悠的人强了不少。”皇帝小看这对方,自然也能看见院子里跪着的两人,声音不大,却能清楚的传到对方的耳中。

“你们四个也是老人了,可不要让个后辈抢了风头。”皇帝将视线又落到了四个内卫老人的身上,四人均是点头应道,这不仅仅是一句话,而是提醒,四人手下的内卫都是负责上京以及周边,如今却对这样一件事情毫无察觉,这本身就是能说明很多问题。

“以后,你们要多配合他,李怀的人,要给予照顾,他的事情也不要过多的干预。”皇帝淡淡的说着,对方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惊讶。

二月的最后几天,春季的序幕终于缓缓拉开,沉寂了一个冬季的生命再一次开始了一声的挣扎,原本死寂的皇城,似乎也在这个春天有了新的气味……

第三十七章 一江春水

进入三月,春意渐浓,双月河畔杨柳青青,倒是一片欣欣向荣,两岸不时可见三三两两人聚会赏景,倒也是热闹非凡,而在不远处的望月楼上,几个年轻人正在聚会,自然也有佳人作伴,如今的望月楼,早已不是严家的产业,至于新的东家,却是一妩媚女子,为人所称奇。

“如今朝堂之上一片新气象,太子锐意进取,我华朝中兴有望。”

“天子怜见,终于是拨乱反正了,这严家父子嚣张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大快人心!”

“却是如此,我等当浮一大白……”

几人都是年轻文人,平日里最是喜欢谈论国事,而最近几日朝堂剧震,更是成为所有人议论的焦点,太子府对于右相一党的打压,乃至于严党势力的急剧萎缩,都让无数有志人士鼓舞不已,虽然多数人并不清楚其中原委,但结果已经能让大家满意。

“几位公子也都觉得严家父子难过此劫?”坐在一边的女子淡淡一笑,几个年轻人看向对方,脸色更是激动,一番高谈阔论,本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

“诗诗姑娘有所不知,家父也在朝中任职,现在已经有消息,严家父子失了皇上恩宠,不日就会被罢黜。”

“确是如此,这次严家勾结了西北叛贼,谋一己之私利,皇上自是不能容忍,要用雷霆手段。”

几个人都聚到女子身边,将所知的消息尽数说了出来,倒也是能相互印证,合情合理。

女子听着几人所说,时而面带微笑,时而思索片刻,显得极为认真,等着几人说完,她的脸上才又露出笑容。

“诗诗虽是一介女流,也望我华朝中兴,如此次真能拨云见日,我诗诗甘愿为几位公子磨墨添香,只希望几位公子来日青云直上,能为百姓谋些福利。”女子说的诚恳,几个年轻人听着也是热血涌动,自从年前花魁赛以后,梁诗诗虽然失了花魁名号,但是当日两首青词绝唱却让其为文人墨客追逐的对象,身价比之花魁更高几分。

看着几人兴奋的样子,梁诗诗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意,只是目光已然游离到了更远处的河畔,脑海中回想起了昨夜与那人的一番谈话。

他突兀的出现在河边,梁诗诗只是赴宴晚归,却看见男人在河畔慢跑,相遇也是偶然,谈话自是随意,但想到宴席间关于李家和严府的种种,忍不住还是多问了几句,对方的一番回答,却着实让她记忆深刻。

“公子为什么觉得太子做的不对?难不成在公子心中,还可怜着严家父子……”两人走在河边,几日不见,男子又长高了几分,梁诗诗抬着头,正好能看见对方眼中闪烁的光芒。

“诗诗误会了。“男子走在前面,慢慢的解释着,”你且细想严家父子何以成就今日之势?是他们诡计多端?我想你我心中都该清楚,他们能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不是天下人的势,不是国运之势,而只是皇城中那位的势,结党营私,贪污腐化,连市井小民都知道他们是坏人,可是他们依然在朝堂之上屹立四十年而不倒,想来也不过是那位不愿意他们倒下而已。这天下实在是他一人之天下。”

男子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这一番话要是别人说出来,恐怕梁诗诗要觉得他是大逆不道,可是此刻由对方口中说出,她却是听在了心里,缓不跟在他的身后,脸色越发沉重起来。

“公子的意思是,他们如今做下的这些恶,不过是那人的恶,犯下的诸多罪孽,不过是那人的罪孽?”梁诗诗似乎也明白了其中道理,明白了严家父子不过是放在门口的恶犬。

对方点了点头,饮了一杯酒,“太子如今做的这些,看似是在倒严,何尝不是让在让那位难堪,逼近是他亲手养了这么多年的,就是狗也该有些感情了,何况人家还替他背起了一世骂名,却毫无怨言,那多年积攒下来的默契和信任可不是那么容易断的。”

两人的就这样走在夜色里,男子如同闲聊一般侃侃而谈,女子跟着,静静的听着,心中虽有起伏激荡,但却始终没有反驳对方,如今再次想来,昨夜的那番话倒是比这些书生之言,更为可信,当然这些话是绝不可能告诉他们的,梁诗诗缓过神来,再看几人,也许正是位置不同,所以观念不同,听着他们的谈论,反倒是让她心情舒爽。

一番谈论以后,最后倒是免不了吟诗作对,梁诗诗倒也是不反感,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没有多少在意,直到屋外有人敲门,推门而入的女子着实让屋子里的几人惊艳不已,梁诗诗静谧睿智,而对方更是成熟妩媚,都是别样风情。

“几位公子有礼了,这是小店送给几位的果盘,希望几位公子宾至如归。”女子记手投足极有分寸,既让人赏心悦目,又不至于落了庸俗,几个书生看在眼里,心里舒服,嘴上自然更是客气,又多要了几样小菜和蔬果。

女子刚想离开,却瞥见了一角的梁诗诗,朝着对方微微点了点头,梁诗诗一愣,脸上已是满脸的惊讶,这女子不正是盈红袖么,没想到她竟然成了望月楼的掌柜。

“诗诗认识?”有人看了出来,梁诗诗一番解释,倒是更让几人惊讶了,盈红袖本来就是出了名的女子,当年也是名噪一时。只可惜最后淡出了风尘,几人自然没有见过。

“既然是旧识,掌柜就多坐一会如何?”几个书生自然不愿错过佳人,吵嚷着不让对方离开,盈红袖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再说遇见梁诗诗,心里也是高兴,便挽着梁诗诗的手,坐在了一边,几个书生看着双美同座,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其他几个房间里,也有好事的书生跑了过来,渐渐的屋子里的人便陆续多了起来,有佳人作伴,总好过那干巴巴的景色了。

“诗诗姑娘的才情我等自是佩服,不知道盈姑娘能否赋诗一首,让我等也听一听?”见盈红袖只是和梁诗诗聊天,几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便想找找个话题。

盈红袖转过脸来,看着屋子里的众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院不堪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对方就这样砸下了一首词,倒是让一屋子的人安静了下来,有人开始思索,有人面露愁色,还有几个干脆自顾自的喝起了酒,这一首词扔出来,诗会也就算是结束了,有些识趣的人已经悄悄的走了。

盈红袖微微一笑,带着梁诗诗便不再理会屋子里的众人,直到两人出了门,众人才是长长的舒了口气,不禁有些怨毒的看着最先挑事的那个书生。

第三十八章 几多风雨,几多情

“都做了掌柜了,怎么还是那个性子。”梁诗诗跟着对方去了望月楼的顶楼,原本这里就是严番在望月楼的屋子,如今倒是留给了盈红袖。

屋子里的小炉上还烧着水,丫鬟沏了一杯茶,放在梁诗诗的面前,“谁让他们像蚊子一样,嗡嗡的叫个不停,烦死了。”

“倒是你我境遇不同,你能烦了他们,而我……”梁诗诗有些自嘲的笑着,盈红袖急忙转了话题,“你猜刚才那首,是谁作的?”

“还能是谁,能从你口中听到的,自然是那位……”话到一半,看着对方的神情,不禁有些脸红,想着昨夜自己和那人还在河畔漫步,这望月楼不正好都能看在眼里,心里不由的一阵发虚,再看对方的脸色,却是一脸的笑意。

“他昨天来我这也没多坐片刻,真不知道他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能有什么作用?”说道这里,盈红袖也是一脸的无奈,“诗诗是不是也觉出了他的不同?”

盈红袖笑看着对方一脸的通红,故意说的直白,“昨夜我看你两人也聊了不少,想来他该是对你有些意思的。”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李公子……”梁诗诗本事见惯了风月的人物,此刻竟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一脸的秀红,更是让她感到一身的燥热。

“妹妹害羞了?”盈红袖见对方如此,更来了兴致,故意挑逗对方,“看来妹妹早就喜欢上我家相公了?”

梁诗诗实在受不住,想着这是对方故意嘲讽自己,便放下茶杯就要转身离开,眼里更是转了泪,强忍着才没有落下,还没到门口,就被身后的盈红袖一把拉住。

“好了,怎么哭了?都是我不好,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了……”盈红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说这些话,见着对方一脸的泪水,心里更是感到懊恼,“其实,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他何尝与我真的交心……”

听着盈红袖幽幽一叹,梁诗诗却是止了哭声,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我与他不过是利益使然,倒是没有你们之间来的纯粹……”盈红袖将自己与李怀的事情说了出来,梁诗诗着实吃了一惊。

“我只问姐姐是真心?还是假意?”梁诗诗看着对方,风尘中来,能有一个归宿本就是幸运,一直以来她对于盈红袖便多是庆幸和祝福,却突然发现两人中间竟然有着诸多芥蒂,不免有些提她担心起来,如果错了,便是一生沉沦,”妹妹放心,他对我还是好的,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去伤了他……”说道这里,盈红袖不由苦笑了一声。

看着盈红袖,梁诗诗的心里反倒是感伤起来,“如今严家失了势,姐姐何不与李公子说清楚?”

“妹妹昨夜不是和他聊过了么?此时怎么到和那几个书生一般了?”两人都是沉默了片刻,梁诗诗叹了口气,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有机会,姐姐总该和他好好说一下,我想李公子那里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也要等他从北边回来,再说吧。”盈红袖笑了笑。

“去了北边?”梁诗诗有些吃惊“去北方做什么?”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对于那人的关心已经到了如此,两歌女子都是慧然一笑,倒也没有了原来的尴尬。

“他父亲本就是西北将军,如今不仅官复原职,还统领了周边郡县的政务,自然要回去,他这次去跟着,也是得了皇命的,此次事情牵扯到了西北田虎,自然还是要他们李家出面应对。”盈红袖告诉她的也就这些,其实就在几天以前,当严番将几处产业交出来的时候,便已经让她给李怀带了话,相对于如今的李怀,他倒是更恨这田虎,毕竟被人利用总是不甘的。

此次李家有盛转衰,又有衰转盛,也算是尝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重获新生的将军府倒也没有引起多数人的注意,大家也只是将他们当成了严党迫害的对象而已,给予的多是同情和庆幸。

至于李怀在事件中起到的作用,也被太子府和右相那边刻意的掩盖下来,不仅仅是对方内卫的身份,更重要的是皇城中老人对其的重视,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委,但只少不会再去随意的招惹,而李怀也借着此次机会,将洪记得触角伸展到了上京,以梨园春和洪记杂货为起点,逐渐铺展开来,本就是新奇的商品,香水,肥皂还有一些新奇的东西,供不应求,加上李怀独特的经营方式,洪记的发展异常迅猛。

如今的李家,明面上依旧是西北将军李贺,侍卫副统领李辰贤的招牌,内地里内卫首领李怀的名字也被少数几人知道,甚至更为重视,而其与洪记的关系,也成为了洪记快速扩张的保证。

在尚学和严相的眼中,李家似乎才是整件事情中唯一的获利方,或恨或怒,却都无法朝着李家使劲,倒是让两人都有些无可奈何。

此刻,朝堂上的血雨腥风,倒是让那些曾经站在风口浪尖的人们,得到了应有的宁静……

郊外的田野上,女子站在坟茔前,地上摆着一些点心,女子看着坟茔,缓缓的诉说着,像是在聊天,也像是倾诉,原本心中的怨怒此刻却只是一声长叹。

“小姐,他来了。”翠屏走到女子身边,小声提醒着,女子回头看去,田梗上,书生正在朝这里走来,风雨已过,两人遥遥相望,脸上都是淡淡的笑。

翠屏有意的退到了远处,背过身去,脑海中倒是想起了《牡丹亭》中的唱词,想起了已经离开上京的少年……

而在上京去西北的驿站里,李怀正在屋子里和几人商量着事情,他们都是洪记里的人,对于李怀的行事方式也算是熟悉,将早就准备好的数据一一展示出来,讨论和分析便不断深入,西北的形势原本就在李家的手中,数据的准确有了保证,对于面对的问题,便是显而易见,田虎的势力,商路的铺展,还有更多关于北方其他势力的情报,被一一讨论。

到了此时此刻,洪记已然成为了李怀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成果,而国安局和李家则被他当成了洪记势力的衍生和表象,在他的心中,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第一章 哭哭啼啼西北路,皑皑白骨吕梁山

如今华朝所谓之西北已非往日之西北,自夏朝崛起,强兵破城,便不断蚕食华朝西北土地,几年下来,已然快过了祁连山,华朝几次大战下来,负多胜少,多也是割地赔款了事,到了如今便也只能默然视之,期间更是各地叛乱频出,朝廷自是无力平定,只好干脆舍了更多的地方,放任自流。

其中田虎一系作为最先起事的一批,原本多为猎户出身,手段强硬蛮狠,崛起最为迅猛,周边势力尽数归附,或被其吞并,几年时间已经占据九洲十一府,全胜时期,更是占了朔州,直逼大同,与上京遥遥相对,朝廷这才动用精锐,由李贺掌军,数次征讨平叛,加之与夏朝达成协议,对田虎形成围剿之势,田虎无力应对,这才将其势力退逼回临汾以西的位置,只是失去的城池也多半落入夏朝口中,真正回到华朝手中的不过寥寥……

少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有劲风袭面,空气干燥,倒真是有了西北的味道,他不禁淡淡一笑,身后的书案上凌乱的放着诸多各类书册和纸张,其中不少还盖着奇怪的印记。

“公子又是一夜没睡?”屋子外面有人进来,声音清脆,只是更多的带着埋怨,走到书案前便开始整理。

少年转过身来,看着对方略带温怒的脸,不禁莞尔,“玥儿,怎么感觉你越发的唠叨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已经开始教训你家公子了?”

女子转过头来,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公子才是的,一路上也不休息,这都几天了,身子哪能经得住?”

“没办法啊,世事无常,这世道远不是我想的那样,自然要多了解一些才好。”年轻人自然是亲赴西北的李怀,此刻也是一脸的无奈,当他从内卫手中得到西北的各类资料,着实吃了一惊,虽然知道这不是原来的时代,可是其中出入还是让他愁苦了半天,原本脑海中的那些计划多半都被否定了,也多亏洪记前段时间并有过多的深入,否则只怕要损失更多。

多年来,虽然华朝无力应对北边的诸多势力,但内卫始终没有放弃对西北的刺探,倒是积累下不少可用的材料和暗线,原本负责北边工作的是内卫九人中的老八和老九,也就是内卫口中的八叔和九叔,九叔自不用多说,与李怀关系斐然,八叔那里,李怀也是费了心思,加上当日皇帝的口谕,对方也给予了足够的配合,不仅是一些机密的资料,就是暗线也有数条提供了出来,省了李怀不少的麻烦,一连几天,北侧的内卫陆续将资料汇总到国安局,李怀这才系数带着上了路,与洪记得到的消息逐一进行核对和推敲,在脑海中形成了一张比较清晰的网络,这样一路颠簸了近半个多月,西北已经近在眼前了。

玥儿此次总算是跟着李怀出来了,没有了家里的娇惯样子,也许是平日里见惯了翠屏对于李怀的照料,一路之上,她便充当了翠屏的角色,照顾李怀的日常,“公子快吃饭吧,下面已经在备车了。”收拾好书案上的资料,她便将早饭端了过来,一碗稀饭,两个馒头,还有一碟子小菜,旅途之上,这已经不错了,李怀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坐下。

“你吃了?”

“吃了,就差你了。”李怀呵呵一笑,大口吃了起来,玥儿也不闲着,开始整理一应物品,“杨大哥说,今晚就能到吕梁附近,那里最近不安生,他觉得应该让府军护卫一下。”

李怀此次出来,带着的人确实不多,杨志和玥儿,再加上几个内卫和洪记的帮手,也就三十人,西北局势混乱,远不是在独龙岗时的可比,也没有梁招娣那杨的地头蛇,所以,李怀只能自己过来,提前做下部署。

“吕梁?山贼?”李怀一边吃着,一边问着。

“杨大哥说应该是山贼,说是多少年了,少有人敢招惹的。”

李怀点了点头,便没有多问,相对杨志,自己对于绿林中的事情,实在是知之甚少。

吃过了早饭,一行人便又上了路,出了城再行一段,便算是西北最乱最荒凉的地方,多年来,田虎等一众叛军,还有夏朝的游骑,以及朝廷兵马,在这里来回撕扯和游荡,几经杀戮和清洗,这里早就十室九空,饿殍遍野,不少人便被迫各自谋生,由于对各方势力的憎恶,多数人是自立了山头,吕梁山便是其中最典型,天然的原始森林,层峦叠嶂,荆棘丛生,其间大大小小数个山头和山坳里,已经有了数十个团伙以及山寨,到了如今,周边更是流传着“哭哭啼啼西北路,皑皑白骨吕梁山”之类的歌谣,可见此刻残酷。

马车上,杨志正在将自己所知的吕梁情况告诉李怀,原本李怀手中也有不少关于吕梁的情况,只是多是表面上的东西,一来那里多少年少有外人能立足,内卫排了几波人进去,很快便没有了消息,再加上那里多是山贼莽夫,跟本不给各家面子,各方势力也不愿去招惹,所以几年下来,倒成了无人问津,内卫也就不再管了。

“他们本就是山里的人,熟悉地形,多少年生死过来,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外人要是没有门路,闯进去只会被当成猎物。”杨家兄妹当年正是被田虎逼着四处求生,倒也想去吕梁,其间也大听了许多情况,最后杨志不放心妹妹,便打消了念头。

“这几个名号,你听过?”李怀从一侧的书册里翻出了份简报,这都是内卫消息里看到名号,“赛阎王,修罗刀……”一一给杨志看了,对方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吕梁那里争斗太狠,根本谈不上什么规矩,你这几个名号,都是老的了,现在恐怕剩不下几个,这个赛阎王我就知道,已经被他儿子杀了,修罗刀据说也死在了夏兵手中,这两个当时还是比较出名的,至于别的……”

李怀点了点头,在杨志说的几个名字上划了几道,突然想起了洪记那边传来的一条消息,放在他的面前,“你看这个。”

说的是几日前,由吕梁山冲出一队人马,劫了一个批货,竟然有数十车车,而押送货物的商队与吕梁人马激战许久,双方互有死伤。

杨志略一皱眉,“难不成是那些人?”

李怀点了点头,“九成是了,加上你刚才所说,吕梁出来的,都是狠角色,这商队与他们激战,说明不是一般人马,倒是和那伙人差不多了”

第二章 人命浅薄

简陋的屋子里,几个大汉坐在地上,唯一的两把椅子放在对门的位置上,老人拄着拐杖坐在一侧的椅子上面,布满皱纹的脸上前,双目深陷,表情严峻,相对于几个大汉的单衣,他穿的还算厚实,右手边的位置空着……

此时,屋子里正在争吵……

“粮食是我们拿命换的,他们要,就用命来换!”

“最近粮食涨的快,他们已经吞了几个寨子,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哪里走了消息,知道我们这里有粮,真晦气……”

“草,哪一年能吃饱?这次要不是运气好,还不是要饿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去年要是他们肯借点粮,我家婆姨还至于饿死?!现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不能再饿死吧!”

说话的大汉,外号病虎,脸色蜡黄,此刻已然有了怒气,众人情况也都差不多,吕梁山中,哪一家没有饿死过人?对于他的愤怒,大家都能理解。

“都安静!”拐杖用力的敲打着地面,老人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当家的已经和我说了,那日运粮的人不简单,十有八九是田虎的人,粮食的消息应该也是他们放出去的,就是想借刀杀人!”

老人是寨子里唯一一个识字的,在寨子里住了几十年,风风雨雨里趟过来,对各方势力最是了解,屋子里的后辈,多是他看着长大,对老人也是尊重,听着老人的话,几个都是沉默。

“多少年了,吕梁这里外人进不来,当年田虎号称十万人马,也不敢进山,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几个山头都换了人,早没有了当年的义气,到了今年,听说鬼寨、牙子沟那边的人已经投了田虎,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处理,当家的已经去联络帮手,且看看消息吧。”老人沉默了片刻,“粮食分下去一些,吃顿饱饭,剩下的都封起来,先不要动,等当家回来再说。”

众人相互看看,想着也只能如此,寨子里能打的青壮不多,前几日劫粮,又折了好几人,要是真的几家压过来,寨子肯定是要被屠戮的,至于说联络的帮手,真要是来助拳,到头来还是要给人家一些粮食,只不过比被人抢了要好的多。

将人都送出了门,老人做回到椅子上,神情萎靡下来,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空位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到了傍晚的时候,才有人从外面赶了回来,身上带着伤,一脸的疲惫,两个人架着送到到了老人的屋子里,“老叔!当家的出事了……”

老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片刻之后,强压着心中的惊恐和不安,“关上寨门!粮食分到各户!”到了此刻,他能做的就是守住寨子,期望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山里的夜色从来都是静谧的,吕梁更是如此,飞鸟绝迹,走兽消弭,早就被山里的人吃了个干净,真要是到了饥荒之年,能吃的除了草木,便是人了。

几个人影在丛林里快速奔跑,密林穿梭其间,如履平地。

前面的三人除了领头的带着面具,全身黑衣,其余都是短衣打扮,而在他们不远处,十几个人紧紧追赶,不时有人射箭投枪,只是双方移动太快,难以命中。

“分开走,回寨子告诉老叔,三天没有消息,就去老寨!”面具后声音沙哑,短短几句嘱咐,身形便是朝着另一侧奔去,稍微放慢了速度,身后的多数人便追了上去。

“黑蜘蛛,和大爷玩玩!”

“你跑不了!”

“哈哈!”

……

密林中两相追逐拼的不只是体力,更是心智,杂草乱石,稍一疏忽便会受阻,一旦围住,生死难料。

一行人奔出了数里,几个大汉不时用言语嘲弄,对方也不回话,只是几次猛的折过身子,与几个人短暂的交手,或伤或杀,也不拖沓,见对方围过来,便展开身形脱逃,几个大汉也是越发的恼怒,原本的嘲弄变成了恶毒的咒骂,或是耻笑。

“堵住她的去路,等出了林子,她就死定了!”

“拿她人头换粮食!”

“先好好玩玩。”

“轮着来,哈哈哈!”

就这样边嚷边打,边追边叫,几人很快冲到了开阔的平地,夜色笼罩,人影匆匆,偶然虫鸣数声……

吕梁山周边的村子,已经少有人烟,或是逃命,或是入了山林,剩下的便是些老弱,夜色里马车行到了一片废墟前,有人在杂草中看着村碑上残留的‘前吕’两字。

“杨大哥,是个村子。”

“去看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其他人散开各自休整,布上暗哨。”杨志一边指挥着众人,一边扫视着周围,片刻以后,才示意身后的马车缓缓进入村子。

找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屋子,众人便开始休息,荒野之中,生火便等同找死,所以吃的都是冷食,已经在这里走了几天,李怀倒也是习惯了,从玥儿手中接过饼子,便啃了起来。

杨志就坐在不远处,闭着眼睛,似乎睡的很深,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在运气调休,练武之人最是需要恢复体力,运气调休便是基础,李怀倒是想学,可惜杨志说他资质太差。

“少爷,睡会吧。”玥儿早就在马车上铺好了被褥,还未等他起身,远处的夜色里有虫鸣声响起,杨志猛的睁开了眼睛,原本准备休息的众人也都围了过来。

虫鸣断断续续,这是李怀手下内卫传讯的暗号,本来只是简单的提醒,李怀却稍作了改动,使其能传递更多的意思,几声断断续续的虫鸣后众人便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众人分散开,玥儿始终跟着李怀,杨志却已经带着洪记的数人朝着夜色中摸索过去,不一会便有兵器相撞的声音。

“什么人,找死么!”

“扎手,扯呼!”

“艹!”短促的几声惨呼,夜色便重新安静了下来。

等杨志带着人再回到屋前,带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壮汉,腿弯处被一脚踢中,踉跄的摔倒在地,脸直接呛在了土里,等抬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了身前。

“吕梁的好汉?”对方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妈妈的,要杀就杀!要不然老子一定……”话未说完,脸上便被年轻人猛的踢了一角,一时间头晕脑胀,在看对方俊秀的脸,心中却能清楚德感受到阵阵寒意……

第三章 黑纱遮面,女子毒辣

破旧的屋子里,汉子双手反绑在身后,整个人弓着身子,用头顶着地面,看着都觉得辛苦。

玥儿看着,心里却是好奇自己公子怎么能想出这样刁钻的刑讯方法,“敢问名号?”李怀坐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脸,身边站着内卫的人,杨志和洪记的帮手还在四周清理着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难道吕梁出来的,连名号都没有?本人人送外号绝命书生。”对于这个外号,李怀还是很满意的,既文雅也够狠毒,只是玥儿听着忍不住偷笑,倒是让李怀瞪了一眼。

对方沉默了片刻,“拐林口石三。”声音里带着怒气,对方却是呵呵一笑,“这就好了,能沟通就行。”

“景山,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李怀站起身来,拍了拍一旁的内卫的肩膀,对方三十多数的样子,原本也是李怀手下负责刑讯的,这次被李怀带着,也是有着锻炼对方的意思,逼近总不能每次都让自己来干这累活吧。

“属下遵命。”

“少爷累了?”玥儿走上来,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可不是么,忙活了半天,我这困的要命。”李怀又故意瞪了她,玥儿吐了吐舌头,“不过一个喽啰,名号都没有,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如果能遇到,他们围堵的人,估计还有点意思。”

先前杨志就已经推测出,这些人在追逐某人,只不过到了这里,与自己的人交了手,对方显然是趁机溜了,故此,他才带了人在四周搜寻起来。

李怀被玥儿推着去了马车那里,几天的奔波,虽然有些疲惫,到还不至于累的如何如何,如今他已经二十岁了,加上练了武艺,身子骨比之前世强了不止一点。

“公子放心休息,玥儿给你守着。”对方呵呵一笑,亮了亮手中的宝剑,李怀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不等对方反驳,便钻进了马车里,被子已经铺好了,李怀刚想躺下,便闻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猛地抬头,漆黑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如同野兽盯着猎物一般,让他心里不寒而栗。

“好汉,报个名号?”李怀淡淡一笑,两人不过几寸的距离,现在喊救命,无异于找死,倒不如配合对方。

对方此刻整个人贴着马车顶棚上,似乎也是意外李怀的冷静,慢慢的落下来,双脚正踩着棉被,声音极小,“慢慢转身,让人牵过一匹马,不要耍滑头,要你命!”声音极低且沙哑。

“好说,稍等。”李怀转头掀开车帘,“玥儿,让杨志牵马过来,这里有位朋友。”

李怀说的随意,玥儿却是陡然变了脸色,心里更是一阵慌乱,刚上前一步,却见李怀朝着自己摇了摇手,“快去吧,人家还等着呢。”

玥儿咬了咬嘴唇,这才转身离去,等着她带着一脸铁青的杨志和洪记数人折返回来,才将马车团团围住。

“里面的兄弟,不要伤人,马已经备好了,你只管走,没人拦你。”杨志压着声音说道,明明已经格外小心,周边还有不少暗哨,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冲到了眼前,还躲在了马车上,杨志的心里自然有火,不过对方显然是个高手,现在只能希望快些打发走了,不要伤了李怀才好。

片刻以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后面的黑影使了一把三尺青峰,横在李怀的脖颈处,加上冰冷的眼神,倒是让众人一阵紧张起来。

“阁下好身手,应该就是吕梁青花寨的黑蜘蛛,放了我家公子,我们结个善缘,日后山水有相逢,自有报答。”内卫的人已经从石三的口中得知了对方的身份,杨志说的客气,可惜吕梁少有人讲这些。

“不要废话,把马牵过来!快!”说着一提手中青峰,众人发作不得,只能让玥儿将马牵了过去。

“放了我家公子,我来替他。”玥儿走到对方身前,心里只想着李怀的安危,对方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夺了缰绳,带着李怀飞身上了马。

“要是让我看见你们追过来,我先砍了他的头!”留下一句狠话,两腿重重一踢马肚子,便朝着吕梁山的方向奔去。

“杨大哥怎么办?”眼见对方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玥儿越发惊慌起来,转头看向杨志,对方更是脸色阴沉,“远远的跟过去,不要离得太近。”

这次李怀带着的依旧是将军府中的战马,即使在夜色里依旧跑的极快,加上马背上黑蜘蛛催的急,一骑两人不一会便到了吕梁山下。

“兄弟,这都到山下了,该放我了吧。”李怀趴在马背上,不敢乱动,这要是摔下去,恐怕丢的不只是面子了。

“你是当官的?”对方突然开口,“别和我撒谎,一般商贾,哪有这样的好马,何况这里是吕梁,他们也没胆子过来。”

“就是路过,在下外号绝命……”话未说完,对方便是一掌披在了他的后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黑蜘蛛策马上了山,山路崎岖难走,马是跑不开的,她倒是无意和李怀为难,只不过这马确实是好,她也急着回寨子,一夜的奔跑,她也是累的厉害,何况自己的腿已经受了伤,实在是走不动了。

骑着马沿着山路走了许久,知道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将李怀帮助手脚,她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接下蒙在了脸上的黑纱,倒是一副绝美的容颜,脱了鞋袜,双脚已经变成了红色,几处明显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山坳里有水源,正好可以清洗伤口。

拐林口与青花寨多少年来都是相互照应,这次遇到了麻烦,她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对方,能来助一臂之力,粮食自然可以分他们一些,只是没想到拐林口中生了变故,见青花寨有了粮食,当下便反了水,在如今的年月,能吃上粮才是正事,江湖义气什么的倒是无人在乎。

黑蜘蛛叹了口气,兄弟用换来的粮食,如今却成了催命符,如今又没了帮衬,心里自然是烦闷,清理了伤口,穿好了鞋袜,转头一看,却见李怀已经醒了,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女侠!可否放……”又是话未说完,对方猛的一巴掌便拍了过来,“再敢笑,我就弯了你的眼睛!”

第四章 穷山峻岭,柳暗花明

青花寨算不少吕梁山中最大的寨子,只是当家黑蜘蛛多少年来仗着武艺高强,倒是与周边的寨子不相上下,只是如今,寨子里众人却是失了主心骨。

“叔,怎么办?当家的还没有回来,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是走是留?总该有个决断了。”屋子里,几个人围着老人,如今当家的不在,作为寨子里的老人,众人都巴望着他的。

老人闭着眼睛,原本苍老的脸上,皱纹变得更加深邃,“回去让各户收拾东西,老弱先走,剩下的等到天黑。”离开青花寨,便算是舍弃了多年的基业,老人自是不舍,好在有了足够的粮食,到了老宅子倒是能熬到开春,况且老人心中始终想着,那人一定能够回来,一身的武艺,吕梁能杀她的人不过几个而已。

而正当几人商议的功夫,便有人急冲冲的过来,一脸兴奋的喊着:“当家的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老人终于还是长出了一口气,神情顿时为之一振,心中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朝着屋外看去,不远处黑蜘蛛朝着这里走来,李怀则是被两人架着,跟在身后。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没受伤吧?”老人关切的上下打量,直到确定对方无事,眼见着黑蜘蛛眼神中透着的暖意,他才放下心来,再看身后一身书生打扮的李怀,不禁一愣,脑海中竟是想到了多年以前的一幕。

“他是?”

“说是客商,不过我看不是当官的就是官宦子弟,手下的人各个有武艺,像是当兵的。”当日,她虽然没有和杨志等人动手,但还是远远的瞧了个明白,拐林口的几人追了自己一路,武艺自然不弱,只是和杨志几个动手,几下便被止住,她自然能看出一些门道来。

“那怎么把他带回来了?”得知了李怀的身份,老人诧异的看着当家,他知道往日里要是遇到这样的人,当家一定一刀砍了,绝不会冒险带回寨子。

黑蜘蛛吩咐众人将粮商运往老寨,并嘱咐人将李怀好生看管起来,一切安排妥当,她关了门,卸下脸上的黑纱,原本俊美的脸上,此刻满是疲惫,“叔,现在没人能来助我,寨子怕是保不住,回来的路上,我故意让他留了记号,我想他的手下一定会追过来,我想让他们……”

“让他们顶缸?”老人一下子猜到了女子所想,自从老当家离开,她便用黑纱遮面顶起了寨子,老人看在眼里,也深知女子对寨子的情谊,绝不会让自家人受苦,如果有了能拖住几家,寨子里的人自然也就安全了,倒也算是个计策。

老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他们收拾东西去老寨。”

只是还未出门,便看见去而复返的数人……

离着山寨不远处的山坳里,几个人正边走边说,其中一个书生打扮,倒是比身旁的人显得白净许多,只是一只袖子偶被树枝刮了一下,显得有些轻飘。

“不要忘了你说的话,粮食都要留下!”汉子皮肤黝黑,脸上一道伤疤显得有些恐怖,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书生,两日前,正是书生的一番话让他便了心思,与黑蜘蛛翻了脸,还亲自手刃了自己的当家,反水倒不会让他心存内疚,只是如今必然要有一个结果,没有粮食,他便不能回去和寨子里的众人交代。

“吴当家的放心,虎王在意的不是粮食,而是吕梁的各位,如果各位要粮,留下就是,只等日后一同富贵。”书生说的慨然,身后的武人,脸色有些难看,心里想着那可不是区区几担粮食,军中缺粮,这些本就是解燃眉之急的要紧东西。

书生转头看了对方,“士奇兄弟,秦老太爷还在拐林沟等着,你先带人过去接应着,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自会回去。”

对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黝黑汉子,便大步离去了,“他武功不弱。”

“秦家义子,自幼习武,该是有些斤两。”书生简单的说了一句,似有不忿,倒也不在乎身边人异样的眼神。

汉子冷冷一笑,两人登上土坡,便能看见远处的青花寨,“妹子,别怪哥哥手狠。”喃喃自语,一声急促的口哨,密林里便不断有人跑了出来,朝着寨子涌了过来,而在对面的山头上,也可隐约看见人影活动,自古以来攻方都是人多势众,真正的以少胜多却只是传说了。

书生看着漫山遍野的众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自从离开了上京,他失去的不只是一只手,还有心里的许多念想,那些对于女子的痴恋已经被他压在了心里,而多少年的经营只是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付之东流,才是他最大的不甘,他自问才智不输对方,缺的不过是一个好的家世而已,如今他便要用自己的双手和智谋,在乱世中求活,而这吕梁便是成就他的第一步。

“听说黑蜘蛛是个女子?”书生看向一旁的汉子,对方转头看来,“她是我的。”

书生呵呵一笑,“要成事,儿女情长便应该舍弃,当家的好自为之吧。”

“不用你操心,她一时半刻回不来,就是回来了,寨子里我还有后说,误不了事情。”吴姓汉子语气生硬,粮食他想要,一位武艺高强的压寨夫人,他也想要。

只是两人的谈话还未结束,青花寨后门便缓缓打开,汉子脸上露出喜色,朝着空中打了个手势,便让手下尽数冲了进去,而自己则是慢悠悠的走下了土坡,而正门出的众人未得到消息,也不敢乱动,书生也没有动,他目送着对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汉子眼见着就要到了寨门口,想着寨中的粮食还有那位黑蜘蛛,心里便是得意,瞥了身后还站在土坡上的书生,脸上冷冷一笑,只是笑容还未淡去,便能感到胸口处猛的一震,低头一看,弩箭已经没入了心口的位置,再看远处的寨门上,黑衣女子依旧双眸冰冷,手中的弩机再次发出数声响动,汉子便如离线的风筝一般,扭动着摔在了地上。

原本敞开的寨门,此刻已经缓缓的合上,厮杀声也被隔绝在寨门之后,远处的书生,略有惊讶,随后摇了摇头“果然是不行啊,一群草莽,”哀叹一声,便带着几人,消失在密林间。

埋伏在前面的众人,没有了当家的消息,本就意志松动的数人,在一轮弩箭之后,便迅速逃离,剩下的几人也不敢再往前,最后不是射死,就是被青花寨中冲出的数人砍倒。

第五章 人心难测,杀戮为何?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好好谈谈么?”地上的少年依旧被绑着双手,老人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却是有些好奇起来,一般的书生被绑成这样,总该有些惊慌才是,虽说一道被虏了过来,竟然能在路上给当家出了主意,这着实让他吃惊不少,想起当年自己可没有这份心智。

“要不先松了绑吧,他也跑不了。”老人开了口,黑蜘蛛这才让人放开了地上的少年。

少年站起身来,瞥了黑蜘蛛一眼,便径直走到老人身前,“小生,姓李,名白,字太白,见过前辈。”首先给老人见了晚辈礼,对方一愣,随后也是露出了笑容,这山里可是少有人知道这些礼数的,心里对他便有了好感。

“带上来吧!”黑蜘蛛也没有管他,朝着屋子外面喊了一声,便有人押着四人过来,原来就在一路返回山寨的路上,李怀便有意提醒她寨子里有人要反水,黑蜘蛛自然不屑相信,李怀也不纠结,简单分析了一下,便说出最容易反水的几个身份,其中便有经常与拐林沟联系的人,以及在寨子里有些利益冲突的人,黑蜘蛛面上不信,心里却也有些思量,到了寨子里,正看见几人都在老人屋子里,便故意以关押李怀的名义让几人离开,并让亲信跟着,很快便找到了几人,后面的事情便是顺水推舟了。

“徐大哥,我往日可曾对不住你?”黑蜘蛛看着对方,相对外面的厮杀,寨子里自相残杀,才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看着对方抵着头,她心里莫名的有了火气,“你也是寨子里的老人,嫂子和孩子都在这里,你真以离了这里,他们能活?”

对方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几人都是一身短衣打扮,都是跪在了地上,“当家的,姓吴的答应了,只要粮食,不要人命,而且他想……”

“他的尸首就在外面,你说他能想什么?”黑蜘蛛冷冷的说着,一挥手,便有人将四人架起来,“我不杀你们,带着你们的家人走吧,以后好自为之吧。”她终究是下不去手,让他们离开,在这吕梁山里,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等她再次坐在椅子上,屋子里便只有李怀和老人,虽然依旧是全身黑色,但是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情绪的变化,光是黑纱后沉重的呼吸,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当家的……”老人本想宽慰几句,却想起身旁的李怀,便没有再说。

“现在不是在意这个时候,外面还有人盯着这里呢。”李怀也不在乎两人的神色,“外面死的那个估计不过是个探路的,我想对方真正的手段还没有使用出来,想在这吕梁山里垂涎这些粮食的人不再少数,况且,你们截下的不是一般的粮草,虎王那里的人定然不会放手,而且其中有人我还认识,确定了你在寨子里,想来明天才是重头戏。”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蜘蛛已经确定对方肯定不是客商,也绝不是一般的官员,年纪轻轻,心智有如此之深,她从来没见过,心里越发的感到惊讶起来。

“原来的西北将军,也就是新任的西北总兵,就是我父亲。”听着少年的话,老人已经惊的张开了嘴,而黑蜘蛛也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实在是太意外了,如今的李贺,在西北与其说是朝廷的代表,不如说是真正的土皇帝,他的儿子自然关系重大。

“做个交易,虎王那里有我的仇家,你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李怀淡淡的笑着,屋子里却是半天没有了声音,老人看着黑蜘蛛,心里竟是全没了注意,没想到小小的青花寨竟然卷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里,生死只在一瞬间。

黑蜘蛛盯着少年,沉默片刻,“你有把握?”

“你还有选择?”一句反问,倒是让对方无言以对,自从带着李怀进了寨子,想来便已经没有了退路,吕梁山里最恨的是夏朝兵马,其次便是朝廷,两方都将这里的人视如草芥,多少年的仇恨早就已经成了死结,一旦让外面人知道了李怀的身份,恐怕便是群起而攻之,现在想来,对方亮出身份,便是对子最好的逼迫了。

当夜色降临,李怀已经有了自己的住处,寨子里有人离开,自然也就有了可以住人的地方,晚些时候,杨志等人便跟着接应的人到了,玥儿自然担心的要命,抱着李怀就哭了起来,自从看着李怀被黑蜘蛛掳走,她便始终担心,也不敢向旁人去说,怕耽误了行程,直到看到李怀安然无恙,情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哭的伤心,便顾不得在场众人。

直到李怀好一个安慰,丫头才平复了下来,杨志等人虽然听着李怀说了事情大概,但是依旧担心寨子里不安全,想着让李怀先行离开,对方却一脸淡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车上的东西都带过来了?”杨志让人守在门口,这东西虽然只有两包,但是他知道至关重要,所以特地随身带着,知道看见李怀异样的眼神,心里才感觉隐隐有些不妥。

“你真是胆子够大的,这都敢往身上绑?”李怀笑着从杨志手中接下包袱,大开一看,确认包装完好,心里才松了口气,“行了,其他人都去休息,杨志,你和我去找找当家的,时间紧任务重啊。”

同样的夜色下,吕梁山拐林口,一场杀戮也到了尾声,书生走在寨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围绕在周围,如同这黑衣一般无处不在,不时可以听见有人哀嚎,女子尖叫的声音,更多的则是杀人者兴奋的笑声,他也不去在意,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走到了寨子中心位置的屋子里,推门而入,老人正在喝茶。

“黑蜘蛛回寨了,有了防备。”

“哎……算了,一步闲旗而已。”老人看着书生,将手中茶碗放下,“德海,再往前走就是晋州了,当年你我见面之时,我就说过这天下总是用能者居之,如今你离了李家,虽然最后有些瑕疵,但是能力毋庸置疑,这吕梁之事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如果能处理得当,倒也是你的大功一件,虎王自当重用,你明白么?”

书生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老人,心里却是有些没底,对方多年来以粮商身份混迹上京,与其交好,这几年通过他的帮助为虎王提供了不少物资,也正是信服与对方的手段,他才会背叛了李家,虽然跟着对方,但是,他其实并不了解老人在田虎势力中的位置,只是从一行人对他的态度中,隐约猜出该是极有分量的。

见书生沉稳,老人也是满意,“士奇,让他们收敛一下,不要留祸患,明日按照计划,与几个山头的人一起将粮食带回来,只能给他们三成,也算是他们入伙的奖励了。”

屋子的黑影里,武者走了出来,恭敬的行李后,走出了屋子,外面的喧闹很快就停止了,过了今夜拐子林便算是从吕梁除名。

书生和老人有谈了一会,两人都知道,明天才是正戏……

第六章 既为利来,生死由命

“诸位英雄,就按我们事先说好,粮食你们分三成,事后青花寨的一切,虎王不占分毫,日后还有厚礼相赠。”书生面前站着几人,对于书生的话,众人都是慨然一笑。

“好说好说,裘兄弟客气了,黑蜘蛛敢惹虎王,就是打我们的脸,这口气,我们提虎王讨回来就是了。哈哈”说话的是豪猪朱猛,与其咱在一起的还有鬼头田丘,寡妇孙凤,都是吕梁周边山寨里的头面人物,众人本就有意投靠对方,自然不会过多的要求,况且昨夜拐林口的事情,几人也有了耳闻,算是知道了虎王的实力,自然也不敢托大,带着各自手下过来,就是想在对方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无非也就是为一个好的卖相。

“既然如此,就看各位的了,等青花寨一破,我等再大块吃肉,大块喝酒!”裘德海看着几人豪气的样子,心里也是好笑,想着这才是实力,如果不是看着背后的田虎,这几个人也不会和自己称兄道弟。

等着几个人各自离开,他才转身去了屋后,坐在老人身边,接过一杯茶,“这里你就看着吧,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如有意外,我会让士奇来接应。”原来这里的一切不过是饵,粮食不在这里,他们自然也不会关心是否能真的屠了青花寨,书生点了点头,送老人出了门,自己则是继续喝茶,等着来自青花寨的消息。

正所谓狡兔三窟,何况这些长年打家劫舍的匪人,吕梁山里各个山寨都有自己的不为人知的藏身之地,青花寨不外如是,所以老人和裘德海便早就做了让吕梁人自相蚕食的念头,等粮食到了手,再做一些补偿,对方也说不出话来。

密林之中,一队数十人的队伍正在前进,领路的中年人正是昨天被黑蜘蛛赶出寨子的徐大哥,“还有多远?”吕士奇走到对方身边,想着青花寨应该动了手,便想着加快行进的速度。

“头领,过了那个山头,应该就快了,我也只是去过一次,路也不是太熟。”

“不用怕,都是自家兄弟,等事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吕士奇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倒是平和,对方勉强挤出了笑容。

吕梁山中,本就是山头林立,多少年来,所谓情义多是在共御外敌的时候,平日里相互的算计和倾轧倒是常态,像今天几个山头一起杀过来,虽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他们以前就做过,如今再做倒是轻车熟路,几个策应,几个主攻,漫山遍野的就冲到了青花寨下。

“兄弟们,他们怕了,冲进去,屠了他们!”

“杀!都杀了!”

几个头领不时的鼓动着手下,一路上没有阻拦,本就是自信满满的众人,此刻更是无所畏惧,恨不得现在就能冲进去,一开始还有些配合,到了近前就完全成为了你追我赶的情况。

“啊!”

“有陷阱!”

几个冲在最前的,突然发出了惨嚎。

“不过几个陷阱,他们不敢出来!继续冲!”

几人高声喊着,稳住众人的情绪,继续快速冲向寨子,依旧有人落入陷阱,不过相对总数来说,毕竟寥寥。

直到一群人冲了进去,一同翻找下来,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心里才是隐隐的有了不安。

“再找找,不可能都走了。”朱猛手持狼牙棒,大声喊着,推开一间屋子,一道亮光突兀的从屋子的阴暗处冲了出来,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武器,一声脆响,朱猛肥硕的身子便踉跄的退后了几步,只感觉一阵战栗,便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黑蜘蛛,她在这,哈哈,拿命来吧!”人群很快聚集过来,朱猛多少年来也是第一次与黑蜘蛛动手,虽有慌乱,但此刻知道对方必死,反倒是没有了害怕,追着打了过去,狼牙棒舞的威风,可惜对方身形小巧,几次都是擦着身子过去。

“小心!”寡妇孙凤首先追了过来,“她善使青峰剑,刁钻的很!”一边说着,一边也加入了进去,二对一,众人也不敢擅自出手,围着三人跑着。

“这里还有一个硬点子!”另一侧的鬼头田丘等人也围住了一人,一时间也是聚集了不少人,原本还没有找到目标的众人,此刻顺生声音,不断朝着两个战团涌了过去,边打边跑,打打停停,直到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青花寨当中的一片开阔地,当中堆着一个草垛,周边散乱的堆放了几个碎石堆,除此以为再无多余的遮掩。

两个身影引着众人到了开阔地,先前这里已经被搜查过,倒也没有什么机关陷阱,

眼见两人先后进了草垛,一群人便围在了周边,

“黑蜘蛛,你们跑不了,出来受死!”

“放火烧死他们”

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嗓子,几个当家的也没多想,毕竟交了手,知道对方不容易对付,如果能直接烧死,自然最好。

片刻以后,火把扔入了草垛,干柴烈火,片刻便有火光冲天,青花寨外的山坡上,裘德海看着火光,心里也是送了口气,事已至此,该是绝无意外了,自己也算是对老人和田虎有了交代。

转过身子,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也就无需再看,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已经开始了新的谋划……

“嘭!嘭!嘭!嘭!”天空似有雷声想起,他抬头看向天空,密林之外却只有一片阴云,再走了半步,才猛的转身,登上了突破,青花寨的方向,寨子里已然四处起火,几个巨大的烟尘升腾起来,书生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是惊讶,是意外,更是疑惑不解……

而相对书生来说,青花寨中的众人则是体会的更为深刻,寡妇孙凤艰难的睁开眼睛,双耳此刻依旧是轰隆隆的听不见任何声音,用手一抹额头,便是一片血迹,再茫然的看向周围,到处是烟尘,还有蠕动的身子,以及一些破碎的肢体,到了此刻,她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看着冲天的火光,众人都是哈哈大笑,不经意间,她才看见地上的碎石间有火星快速闪耀起来,心中便有些提防,等着火星钻进了石堆,她便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几乎是在同时,便看见石堆炸裂开来,身边的数人,便别飞石刺穿了身子,而自己则是被同伴的身体砸在了地上,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啊,是什么妖术!”

“魔鬼!”

“是天罚!”

青花寨里,此刻已然成为了所有人炼狱,到处都是哀嚎,到处都是惊恐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朱猛的和田丘等人的尸体,很快被手下发现,已然残缺不全,更多的人则是尸骨无存……

第七章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吕梁山青花寨,大山里的早晨,相对于北方的干涩,这里的阳光总是柔弱一些,从林子间的树叶间隙撒下来,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很舒服,空气也是被树木梳理过的,柔顺而清新。

李怀依旧起的早,寨子里早就是一片热闹,山里人起的自然要被城里人早,生活不易,早早睁开眼睛,便是早一些开始奋斗……

高处的土坡山,女子一身黑衣,只是清秀的脸上被阳光照的格外明亮,身后有声音响起,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留不下的,更何况他……”

“叔,当年师傅不也是把你留下了么,我就不信……”女子声音减弱,身后的老人脸上露出笑容。

“你师傅是你师傅,你是你,何况当年我不过一落魄书生,而他可是将军之后,不可同日而语啊。”老人感慨着,忽然略有深意的看着女子,“丫头,这么多年了,也是苦了你,如有可能,还是为自己想想,他或许……”

“叔,不要说了,他是官,我是匪,他不会留,我更不会走。”说完似有决然,女子转身离去,老人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寨子里的那人,想着昨日发生的种种,心中一时无法安宁。

“公子,喝粥了。”玥儿在屋子里喊着,李怀这才停下了脚步,“昨天这么累,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哪有?公子才是累呢,还有杨大哥,我只不过就是远远看着而已。”玥儿一边将稀粥和饼子放在桌子上,一边说着,“可惜他们最后也没去老寨,半路上听着声音,就跑了,公子为什么不让杨大哥去追?最可恨的是连裘德海也没找到。”脸上尽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我们人手本就不足,能保下这里就不错了。”李怀喝了一碗稀粥,几天来这也是他吃的最舒服的一顿早饭了,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别看他们只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可都是一路从上京出来的,九叔那里给的消息,领头的叫秦穆,应该是西北秦家的老人,老谋深算,追上去未必能讨到好处,还是见好就收吧,至于裘德海,以后再说吧。”

“老谋深算?我看还是公子厉害!”玥儿想着昨日几个山头的当家被一一带到少年面前,或生或死,不过少年一句话的事情。

少年呵呵一笑,“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是出奇制胜,他们一时摸不到路数而已,况且死的这些人本就是些棋子,田虎那里可是未动分毫啊。”

“反正他们最后灰溜溜的跑了。”玥儿一副笃定的样子,对着李怀微微一笑,对方便是回以微笑,继续吃了几口饼子。刚吃完早饭,玥儿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门外便有人走了过来,玥儿看着对方,脸色有些冷。

“当家的,有何指教?”李怀朝着对方微微一笑,示意玥儿准备些茶水,对方却愤愤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怀无奈的笑了笑,只能自己动手,“不用麻烦了,说几句就走”依旧是撒野的声音,略显冰冷的眼神。

“昨日太忙,未来及的道谢,青花寨记你这份恩情。”

“客气了,反正我和他们也是新仇旧怨了,倒不是特意帮你们,只是不知道当家日后有什么打算。”李怀示意对方做下,送上一碗热水。

“日后?”对方显然没想到少年会问这些,略一思索,“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意思,不论是官家还是田虎之流,对我吕梁来说不过过客,吕梁还是吕梁。”

“我明白,这几年朝廷没有管你们死活,你们过的很苦。”自从来了青花寨,他已经对着里的情况了解了大概,“但是如今,青花寨一下子灭了这么多山头,正是机遇,当家不想让寨子里的人过的好一些?”

“你想让我投靠朝廷?”对方声音渐冷。

“当家多虑了,朝廷以前管不了,以后更管不了。”少年呵呵一笑,对方却又是一愣,想着少年的身份,更是猜不透对方到底要做什么,“不投朝廷?公子有什么打算?”

“昨日一战,青花寨的名号定然被吕梁山众人知晓,已然有了声势,田虎那里短时间也插不上手,所以,当家的如果真要做些什么,现在正是时候,就看当家愿不愿意了。”少年语气诚恳,见对方没有阻止,便继续说道,“如今山上有了粮,便算是有了资本,或收拢,或招揽,尽快的壮大队伍,然后便是将青花寨的旗号打出去,立柱脚,有了实力,便能做跟多的事情。”

“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黑蜘蛛经营青花寨多年,也无非是苦苦支撑,想着便是让众人能有一条活路,而如今少年口中,却是另一个计划,简单的几句已经让她眼前一亮,只是混迹江湖多年,她知道对方必有所求。

“要一条路。”少年脸上淡淡一笑,“一条能够贯穿吕梁南北的通道。”

“一条路?南北?”看着少年的笑容,她越发惊讶起来,“难不成公子还想要经商?”

呵呵,一个将军之子,竟然想要和土匪合伙经商,真是闻所未闻,她不禁想笑,可是再看对方的表情,却是实在笑不出来。

“你可是西北将军之子,就是要经商,多的是手段,何况费这周章?”

“这是你我之间的买卖,与旁人无关,何况再往北便是夏朝,你觉得我会将自己的家族牵扯进来么?”李怀收起笑容,这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谋划的很久,在他一路北上的时候,便注意到这里虽然荒凉贫瘠,但是贫富之间的差距也是巨大的,几个大的家族各有关系,各有商路,虽然战乱不休,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也是发家的好时候。

“这条路,便是你青花寨存于吕梁的根本,粮食,布料,钱财源源不断……”李怀慢慢的说着,对方听的却是越发仔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少年口中所讲,皆是她往日不敢想的事情,而且其中条理清晰,全然不是一时兴起的样子。

谈话一直到了晌午时分,将黑蜘蛛送到门口,李怀递上一直纸,

“这是炸药的配方,你小心收好,日后要是有了改进,我会再告诉你。”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样给我了?”对方有些吃惊,她知道此物的厉害,昨日要不是事先埋下炸药,几百人的队伍说什么也不会败的那样快,那样惨。

“这也算是你我之间的契约吧,从此你我便是一家,我自然全力助你,你掳我上山,早该有些好处不是?”李怀笑着说道,对方竟是笑了起来,虽然声音沙哑,但却是透着几分女子的娇气。

“就按说好的,晚上我再过去,你只找你信得过的,再谈下细节。”对方点了点头,收起炸药配方,拱手告辞。

看着对方远去,李怀不禁有些好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第八章 剑指苍莽

山林间有低沉的鸟叫,夜色已深,山风微凉……

男子手中提着刀,夜色里看不清容貌,却有一双眼睛透着光亮,在他身旁,少年伸着懒腰,男子扭头看向对方,他比自己年轻了不少,可是在男子的眼神中,却没有哪怕一丝的看轻,与对方共同经历的这几天,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不同,虽无绝世武功,却自有一股杀气,虽无滔天权势,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那种超过年龄的冷静和智谋,如果不是亲自看见,如何能够让人相信。

两人走在夜色里,周围显得格外的安静,“你知不知道,今夜你和那几个匪人的话,传出去便是灭门的大罪!”想在刚才就在身后不远的屋子里,少年所说的事情,他还是无法接受,毕竟身份不符,更别说他如今的地位,何至于冒如此风险。

“杨志,这华朝发生的一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深有体会吧,这天下已经腐朽,世道如此,你难道还想就这样忍受

?或是,你觉得有人能来拯救苍生?”少年语气中没有嘲笑,倒是充满了无奈,“我今日所做之事,放在盛世,便是罪大恶极,可是如今,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这是我给自己找的一条活路,也许会被世人唾骂,千夫所指,哪有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杨志沉吟片刻,数年以前,田虎作乱,他便想着总该有人来管,可是一晃几年过去,朝廷听之任之,田虎之势日涨,他便又觉得世道也许就是如此,弱肉强食。

几年来,他勤学苦练,有了一身武艺,想在就是在乱世,也能活出个人样来,然而,当真的遇到了事情,才发现权势面前,武艺显得毫无意义,上京那日,妹妹受辱,自己何尝不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知道遇见了李怀,看着对方处事,才豁然觉得这世道到底还是有人来管的,只是没想到,今日对方竟然与匪人共谋。

“天下事,天下人管,朝廷做不了的事情,只能我们自己来做,你愿意和我一起做事,我就不能瞒着你,带你来就是这个意思。”李怀淡淡的说着,杨志的抬起头看向远处。

“你明明不必如此,难道以李家公子的身份,还需要和他们搅和在一起?”杨志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少年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明白,你以为朝廷是对的?他们就是叛逆?”两人继续走着,月光渐渐明亮起来,将两人的面庞照亮,“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想过的自由一些,过的好一些,这没有错,朝廷给不了他们,是因为皇城里的那个老头只关心自己,他的眼中有一个丹炉,却没有天下苍生。”

“可是,他是天子,是正统,就是再不好,还有太子……”

“你难道要等着他们来救?我等不了,我想天下间很多人也等不了了,杨志,我们且行且看,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所作之事逆天背理,你走,我不拦你,但如果你觉得我所做之事,能让一些人活的像个人,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男子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禁一丝好笑,“我命由我不由天,拿到我一江湖草莽,还不及一个少年书生?太可笑。”

吕梁的夜色里,两个人各有决断,朝着远处点点亮光走去,玥儿蹲在门口,看着两个渐渐明亮起来的身影,脸上露出了笑容……

之后的几天里,青花寨的重建终于告一段落,老人拄着拐杖走在寨子里,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心里也是高兴,有了粮食,这里便是新的希望,而作为山寨的当家,黑蜘蛛却是一连几天没有露面,一应事情都是老人一手打理。

只是在山林深处的青花老寨里,却也发生着变化,“这就是你做的?”女子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是原本干涩的声音,便的清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黑纱。

“这是我在老家的时候,和几个匠人研究的,过几日我会让人来管理,你只要保证这里的安全就行了。”少年一边指挥这几个伙计洪记,一边指着寨子里新立的巨大烟囱,“黑当家,这些就是紧要的,一定要保密,将来有大用处。”

女子微微皱眉,“季月华”声音很低,少年却是一愣,“季当家,失礼了。”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我之间所定的之事,希望你不要食言,不然我一定亲自杀你!”依旧是清脆的声音,虽是赤裸裸的威胁,但是少年却依旧是淡淡的笑,“就怕你不来。”

话一出口,气氛顿时有些古怪,几个就近的伙计更是急忙低下头,一副忙碌的样子,心里想着自家公子也是胆大,竟然敢调戏黑蜘蛛。

这几天,都在老寨,身边也都是李怀带来的洪记伙计,她反倒是不用特意的装扮,此刻和对方说话,也没有了山里的气势,对于李怀偶然的调戏,她还是有着不自在,却也到不了动手的地步。

“还有几天?”

“最多三天吧,对了,我给你的册子可要收好了,除了老叔,别人就要不透露出去。”就在这几天,李怀将自己对于山寨的规划些在了本子上,在最后还特意写了一些实用的技术,都是自己以往在邺城和上京琢磨出来的,这也是为了以后做些准备。

“现稳住人心,等我们走了,寨子人数达到要求,就可以扩张了,不要片面的大杀,更不要有着留人一命的想法,我想其中的危险,你比我清楚……还有……”李怀不停的说着,女子静静的听着,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边说边走,已经到了一处山坡上。

看着远处的山脉,女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李怀这才停了下来,“我看,你还是改个名号吧,黑蜘蛛太不雅了,不如叫苍莽剑?”

女子转头看向对方,见对方认真的样子,心里更是好笑,“倒是比你绝命书生好听的多。”

……

这一年春天,吕梁山里,女子脱下了黑纱……

第九章 书生手段,豪强臣服

清水河畔柳林县,西北之地里少有的几处繁华之所,自华朝势弱,夏军南下劫掠,无数村庄县城毁于一旦,数年之间,已经是尸骨遍野,哀鸿满地的景象,但是不可否认,乱世枭雄,尽管形势严峻,却依旧有不少大族屹立不倒,并在西北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西北吴家便是其中之一,吴家堡原本就是一方豪强,数年时间,夏军洗劫,田虎作乱,华朝更是无力应对,吴家家主吴卓然便联合了成家庄,武家庄,金家庄等数个庄子,互为犄角,乘势而起,聚乡勇万余人,与各方打点几年下来倒也将柳林县及周边数十个村庄牢牢控制住,至此吴家成了一方霸主。

到了今年,吴卓然已然花甲之年,越发深居简出,推出其子吴振掌管家业,往日里诸事倒也不怎么过问,不过今日来的客人实在特殊,他不得不亲自见一见。

书房里,吴卓然有些意外的看着对面的书生,失了一臂,但是侃侃而谈,言谈举止倒也得体,只是毕竟还是年轻,几次言语间便是要得到吴家的承诺,西北乱世,能活到现在,关系自然盘根错节,要真是轻易承诺下来,事情反倒是可疑了。

“秦老太爷的意思,想来吴家主应该清楚了,晚辈便不再叨扰,我这几天就住在满香居,如果吴家有了决定,劳烦通知在下,我也好回去复命。”书生起身准备告辞,吴卓然也不多留,让吴振送着离开。

等着吴振回来,老人正坐在椅子上沉思,“父亲,如果真如刚才那人所说,田虎起兵,我……”

老人摇了摇手,“田虎就是真来了,也不能拿我吴家如何,况且,如今李贺重掌西北兵权,只怕他们一时半刻也没那个胆量。”西北局势,老人心中自然知晓,吴家占着柳林县,本就是西北稍有的富庶之地,几年的经营,他自问已如磐石,轻易无人能动。

“既然如此,不如将他拿了,送给军府,或许……”听着儿子的话,老人脸色有些难看。

“你当家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幼稚想法?真要是拿了那人,便是与田虎撕破了脸,你真的想看着田虎举兵来犯?还是你以为官家能有人来管?”

吴振低下头,知道自己想的确实简单了,看着儿子泄气的样子,吴卓然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对了,让人去打听军府的消息,前几天不是说李贺有个儿子过来么?”

“恩,算着行程,该是快到军府了。“吴卓然点了点头,“让人多盯着,他初来乍到,有机会多接触一下,毕竟日后西北还是李家说了算,你对他了解多少?”

”李家庶子,母亲虽是书香门第,可惜家道中落,做了李家老夫人的丫鬟,所以只是个妾,李贺两子一女,他排行老三,字太白,二十三岁,京里的消息是,善诗词,不知什么原因,深得皇帝信任,是皇帝身边的内卫九人之一,此次李贺重掌兵权,他出了不少力,他此次来想来也是身负皇命……”

吴振能记得如此清楚,却是因为李怀的诗名,上京所作的几首诗词已经传遍了华朝,他自幼好诗词,所以也是听闻过的,等后来知道上京里传出消息,他也是吃惊不少,便也记得深刻。

“恩。”对于吴振所掌握的李怀资料,吴卓然倒是欣慰不少,想着对方还是下了不少功夫,”振儿,世道艰难,我吴家就你一个男丁,日后的事情还是要落到你们年轻人身上,既然虎王的人来了,这几日出门的时候多带些人。”

“父亲放心”吴振答应着,心里却是并不在意,毕竟这里还是吴家的地方,之后的几天,也确如他所想,一切如常,给书生送了些钱,对方也没有再上门,一连拖着数日,他也没有再上心询问。

直到几天后,酒楼中偶然遇到对方,他依旧表现的随意,甚至没有正视对方,“裘公子,也是来听书的?”

酒楼二楼的中间,说书人正说的精彩,不时有人拍手叫好,这是新近流传过来的故事,讲的是一只师徒四人一路降妖除魔取得真经的故事,其中多有神魔鬼怪,所以格外受欢迎。

“故事倒也光怪陆离,倒是有别于往日的江湖演绎。”裘德海走到他的面前,桌子周边已经没有了座位,都是吴家的几个后辈,众人对于裘德海的事情也都知道,见对方是个残废,更是不以为意,也没有人起身让座。

“已经数日过去了,不知道吴家是否商议出结果了?”裘德海态度恭敬。

“最近局势不明,家里的老人们也是保守的很,只怕要多等些日子了。”吴振一边听着书,一边随意敷衍,裘德海面色有些阴沉,直起身子,往前走了半步,声音低沉:“吴公子,我自然能等,可虎王麾下数万将士等不了。”

吴振转头看向对方,已经觉察对方态度的变化,冷冷一笑:“你是什么意思?要动手?”

“既然吴家犹豫不决,不如就让我来帮吴家做个决断,如何?”裘德海说着,脸上露出笑容,这笑容诡异,吴振这才心中一紧,用力一拍桌子,便想发作,却猛然被书生一脚踢中了小腹,身子直接飞向了一边,头正好撞在了栏杆上,昏了过去。

“诸位也都是吴家的人吧,既然如此便都留下吧。”裘德海转身看着身边几个一脸惊愕的吴家子第,几人也都有些武艺,反应过来以后,便系数冲了上来。

“士奇兄弟,下手轻些,不要闹出人命……”话音刚落,便有身影拦在众人身前,迅猛出手,沙场上练就的手段,自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几声哀嚎和摔打声以后,酒楼便有安静了下来。

半个多时辰以后,酒楼二层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有一桌两椅,一壶酒,一碟小菜……

“书生,这就是虎王的诚意?还是你想试试我吴家的手段?”说话的人强忍着怒气,此刻眼神冰冷,当得知儿子被对方制住,吴卓然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到底还是小看了对方,没想到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动手。

“书生,事情不是这么做的,放了我吴家子弟,我让你活着离开。”毕竟是一方霸主,倒不至于立即翻了脸,吴卓然语气低沉,怒视着对方,一楼里数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已经抽出了刀。

裘德海就安然的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一只手拿起身边的酒壶,自斟自酌一杯,酒入肝肠,脸上便有了笑意,“吴老爷可能不知道,就在半个月前,我还是李贺家中的管事,那时候我为李家做事,其实也是做个奴才而已,李家顾忌虚名,那时的我倒还守些规矩,后来我投了秦爷,无非是想做些事情,改写命运,李家便按了些罪名,砍了我一只手,多蒙秦爷不弃,虎王收留,才得以苟活,虽身有残疾,但我自当全力相助,您说,现在我还会在意那些规矩和道理?”

吴卓然盯着对方,“倒是我小看了你,可是你如此行事,日后只怕仇家越来越多!”

“吴老爷教训的是,可惜,我已无退路,只期望您回去早些准备好虎王要的东西,我可不想鱼死网破。”书生说着转过身去,也不再看对方,走到窗前,目光落在远处的街道上。

吴卓然虽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已然被对方抓住了软肋,沉默片刻,刚开口,却看见对方身子颤抖起来,进而便是痴痴的笑声,如鬼似魔。

“你……”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此刻,书生身上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淡然和沉重,“杀了他们,你我之事便了了!”

吴卓然看着书生癫狂的样子,心里反倒越发忐忑起来……

第十章 本是三月春来到

西北三月春料峭,清水河上已经消融了冰雪,作为入黄的航道,这里依然开始了忙碌,渡口上人潮涌动,河畔的柳树也有了新的生机,点点新绿垂入河中。

临近晌午,县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如今年月这里已算太平,加上去年田虎退守,官军也无意再兴兵事,一时人心思定,无论是一般百姓,还是商贾富户此刻都在为一年的生计做着准备。

渡口边上的一间寻常酒肆里,几个短衣打扮的脚夫围坐在一起,相对门口处蹲在地上全身光溜溜的几人,能穿着衣服,便能证明他们是这里的老把式。酒肆里没有好酒,都是兑了水的烈酒,可几人也是喝的津津有味,而且一旦几人要酒,伙计便将酒坛送上,也不拖拉,几样小菜也是不断上来。

“老板,今是怎么了,也不着急要钱?转性子了?”有人见状好奇,平日里老板最是小气,都是先要下酒钱,伙计才送酒过来,哪有今天这样的情况。

“你懂什么?人家早就给够了酒钱,十两银子呢,想喝多少,都行!”老板一脸鄙夷的看着对方,想到怀中沉甸甸的银子,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哪来的金主?”

“那不就在黄四他们那里坐着呢,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来的,气度都不一样,说是新来这里做买卖的,要请几个脚夫,就请几个老把式喝酒。”老板说着指了指远处热闹的几人,确有一少年坐在中间,一身儒衣长衫,料子都是上好的锦缎,与几个脚夫勾肩搭背,倒是没有什么架子。

三两黄水下肚,黄四几人打开了话匣子,少年人好爽,使钱大方,与几个粗人也是对了脾气,加上几人往日里也少有机会喝的如此尽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虽是脚夫,但是柳林县中的事情,也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什么吴家的少爷,金家的小姐,王家的小妾,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都被系数放在了台面上,几人讲的痛快,少年人听的也尽兴。

只是就在他们身后的一桌上,跟着少年而来的几个人,管事打扮,此刻正在低头记着什么……

而就在酒肆的不远处,紧靠着河畔的地方,停着几辆马车,一边的柳树下,两个女子都是劲装打扮,仔细一看,却都是少有的俊俏,倒是有不少路过的人,时不时的向这里张望,要不是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挡在前面,只怕此刻已经有好事的人上来搭讪了。

“少爷也真是的,怎么非要去那里,一群大男人都不穿衣服,成何体统?”丫头一脸的不高兴,一边噘着嘴一边向酒肆里张望,“季当家的,你不进去看看么?”话刚出口,她才想起对方也是女子,脸上不禁有些尴尬。

说话的自然是玥儿,而酒肆中放浪形骸的自然是李怀,自从吕梁山下来,季月华虽然不再黑纱遮面,但是依旧是一脸冰冷的样子,也不怎么和除了李怀以外的几人说话,加上一身武艺,更加无人敢去招惹。

就在李怀下山前,有人送了消息,李怀与季月华谈了一夜,第二天便一起下了山。

季月华也没有理玥儿的话,依旧一脸冷漠的样子,“当家的不好意思,我说错了。”玥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对方,却见对方并不看自己,而是直直的盯着酒肆的方向。

“好俊俏的女子啊。”河面上有人划船过来,几人都是书生打扮,为首的却是一脸的献媚,此刻一双眼睛已经全落在了玥儿和季月华的身上,上下打量,不知思量着什么。

小船很快划到了岸边,几人刚想上岸与两人交谈,却见几个家丁已经挡住了去路,“你们是什么人,敢挡你金少爷的路!快给我滚开!”为首的少年骂骂咧咧的说着,身后的几个人书生也跟着嚷了起来,“有辱斯文,不知所谓……”

“把他们都扔河里去!烦死了!”玥儿早就看着几人不顺眼,加上担心他们扰了李怀的事情,便想着快赶走,几个家丁也不犹豫,直接动了拳脚,对方本就是书生,哪是对手,不一会便系数在河中泡着了。

“你们给我等着!等着……”留下几句狠话,几个湿透了的书生,搀扶着便退回了船上,不一会就离开了。

而就在此时,酒肆那里李怀在两个家人的搀扶下醉醺醺的走了出来,老板一脸谄笑的在门口恭送,几个老把式则是喝的东倒西歪,朝着少年也是挥手。

“少爷下次再来!慢走!”

李怀一边笑着,一边打着酒嗝,看着步履轻飘,怕是醉的厉害,玥儿远远的看着,心里就是不高兴,可是还未等她上前,却看见原本蹲在门口的几个汉子,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李怀几人围了上去,而渡口上几个汉子也是朝着这里聚拢过来,只是片刻,她心中已然觉察出异样,刚想开口提醒,身边却有劲风吹动,李怀身后一个血花喷溅起来,一个裸身汉子仰面栽倒。

“老三!”

“杀了他们!”有人惊呼起来,原本还是慢慢靠拢过来的汉子,瞬间暴起,分成两队,一边朝着李怀冲去,一边朝着河畔冲过来。

酒肆里众人已经躲了起来,老板一脸惊恐的看着外面发生的事情,以少胜多,以有心算无心,十几个汉子都是一脸的杀意,咆哮着冲向书生和他的家人,一场屠戮已是难免,而下一刻,之间书生身边,一人从腰间抽出了短刀,而远处的马车周边,几个家丁也围成了一圈,隐隐的可以看见一个女子走到了众人身前,片刻之后便被人群淹没。

“啊!”

“杀!”

老板不忍看着书生惨死,只能闭上眼睛,心里只叹书生薄命……

一阵刀兵相接,几声惨呼,等他再抬头看向外面,却见书生已经坐在了地上,两个人护在左右,一人手中有刀,而另一人竟是个黑衣女子,手中握着剑,而在他们对面的汉子,此刻一脸严峻,正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书生。

“你就是李怀?!”

“在下外号,绝命书生,敢问阁下是个山头上的,能否留个名号?”书生一脸笑容,此刻声音中还带着一些醉意,对方冷冷一笑,“吕士奇。”

说完,便是身形暴起,与护在书生身前的两人混站在一起,而其余的汉子则是将马车围住,不让里面的人出来支援,

只是片刻时间,刺杀变成了街头混战。

第十一章 那一年往事已矣

“怎么会杀不了?!”房间里有人喊叫着,“你不是说杨志不足为惧么?何况还有吴家的数十个好手?难不成他还有三头六臂?”

“他有帮手,是吕梁的黑蜘蛛。”对方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独臂书生一脸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吕梁山中的那个名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又会和吕梁扯上关系?你不会认错?”

“对方自己报的名号,说是来寻仇的,倒也和我们在吕梁山的事情对的上,自然不会有错。”吕士奇冷冷的看着对方,一场搏杀以后,虽然全身而退,但是身上明显带着伤痕,此刻也是心中有火,刺杀本就是原本计划之外的事情,如今却生了这么多变故,死伤的人手也是他的心腹,他自然也是憋屈。

而在屋子里一侧的老人,听着两人的话,脸上不动声色,“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成不成那是你的事情,死伤色人,我也不会再和你计较,不过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剩下的粮食稍后会让人送过来,你我从此两清。”说完,便转身离去。

裘德海恨恨的看着对方,也说不出什么,当他在酒楼上看见李怀等人的身影,心里便是激动不已,原本只是来要些粮食,以此弥补吕梁山的失败,而现在只要擒住或是杀了李怀,一方面在田虎面前,自己自然有了威望,比多少粮食来的都要重要,另一方面这也是日后要挟吴家的砝码,可谓是一箭双雕。

只是简单的打探一番,他便定下了计划,让吴家出了数十个好手,加上吕士奇此次带来的手下,比之对方多了两倍,便是十拿九稳。

可惜事与愿违……

“我看对方,也是有了准备,兄弟们死伤不少,而且有了吕梁山的帮助,事情恐怕不简单,趁着他们一时摸不清我们的底,还是快些离开才好。”吕士奇想着等在县城外面的秦老太爷,不愿再纠缠下去,何况李怀生死在他看来与大局无关,不过是书生的意气用事而已,能做则顺道做了,不能做则自然要撇干净关系。

而此时,裘德海则是一脸的惨白,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日青花寨中的几声巨响,如今李怀身边跟着的黑蜘蛛,再联想到当初自己调查李怀在邺城的事情,其中隐隐有着某种火器的描述,只是自己当时不怎么关心,如今这些却都一一在脑海中串联起来,某些恐怖的想法和猜测便逐渐形成了。

“他去了吕梁,你不明白么?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我们都被他算计了!”裘德海看着吕士奇,表情似笑非笑。

当他第一次在李府看见李怀的时候,对方初到上京,态度冷淡,做事态度随意,甚至有些懒散,他便看不上对方,只当是一个乡下来的纨绔子弟。可是当对方查清账目,硬是在自己的布局中插进来,他便感到对方不简单,不过仅此而已,直到后面应对留言,截断商路,甚至还挖出秦家人,他才真正知道那个乡下来的少年有着怎样的才能和手段,自从离开上京,夜里他便经常想起当日的种种事情,或叹息,或不甘,在反思和推演下,渐渐的他已经能够知道对方的手段和计策,自以为已经摸清了对方,甚至有了必胜的决心,可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对方的可怕。

“吕将军,现在就出城,吴家那里,让人送信,将粮食运出来。”裘德海果断的想到了逃离,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吕士奇虽然一时不怎么相信,对方能有这样的心机,但想着白天与杨志和黑蜘蛛的缠斗,还有李怀手下那些护卫的武艺,心中也是隐隐有些不安,便按着裘德海所说下去准备了。

半个时辰以后,夜色渐暗,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的后院,裘德海这才从房间里出来,依旧一副书生打扮,接连出现的意外,以及心中始终无法挥散的阴霾,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直到下了楼梯,无意间朝着大厅里扫过去,一张微笑的脸庞瞬间占满了他的视线,那是一张俊秀的脸,脸上的笑容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要是别人看来,只会觉得对方平易近人,可是放在裘德海的眼中,却是格外的恐怖和惊讶。

“先生怎么了?”身边的人注意到裘德海脸色的变化,顺着看过去,也注意到了对面的书生,对方甚至朝着这里招了招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脑袋便猛的向后一仰,瞬间变失去了意识,而此刻在客栈里的其他人看来,却是一只弩射进了对方的脑袋。

少年还在笑,书生依旧一脸的惊诧,客栈里有人惊呼,有人愤怒,还有人惨死,一切都是混乱,一切都是血腥。

客栈的后院里,吕士奇正与两人交战,这已经是三人一天之内的第二次交手,对方刀剑功夫都是一流,配合的也是越发默契,吕士奇虽是久经战阵的老将,此刻竟然也被死死的压制住,再看院子里的数个手下,此刻已然被人或杀或俘,都是多年留在身边的心腹,只是对方手中的武器实在厉害,十几把短弩,从院子的四周射过来,任你久经沙场,也无能为力。

“有本事,我们单练!”吕士奇本是田虎手下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加上与秦家老的关系,军中地位自然不同,况且一身刀法狠辣,战场上少有对手,就是对上了狂刀安虏也是不惧,可惜现在情势所迫,他只想尽快脱身而去,

“好,我和你对练!”杨志大吼了一身,黑蜘蛛便收了剑退到了一边,留下吕士奇和杨志两人,两人都是使刀,吕士奇见对方摆开了架势,心中一阵窃喜,他有决定信心,双方交手,刀锋交错处有火星冒出,不远处女子冷冷注视着。

“去死吧”吕士奇吼叫着跃起,身子还在空中,却见一道黑影出现在身下,心中不禁骇然,对面的杨志也是一脸意外,剑锋挥舞,直刺喉结,吕士奇下意识仰面落回地面,身形稍一踉跄,耳边便有急促的数声弩箭射出的声音,之后便是身上传来的疼痛。

“你们……”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的数人,最后便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杨志走过来,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再看着对面的女子,脸色不善……

第十二章 月色清秀,佳人如梦

日暮时分,天际微红,清水河边的酒肆里,几个人带着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人进来,青年人脚步踉跄,好不容易镇定了精神,才注意到酒肆昏暗的烛火下有人在朝自己微笑招手。

“是吴公子?让你受惊了,快坐吧,这里有酒,先喝一杯压压惊。”吴振先是迟疑片刻,而后淡然一笑,走过去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如火,才入口,便是一股腥辣。

“咳咳”脸上一阵潮红,原本有些悸动的心此刻也算是勉强平复下来,“你们要干什么?我吴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面的人也不和吴振争论,等他说完,又给他满了一杯酒,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示意对方再饮一杯。

“世道艰难,吴家能在此形势下保下一方平安,救活数千性命,确实不易,吴老爷所做之事,我也是敬佩的。”对方的话让吴振有些诧异,“吴公子再饮一杯?”

烛火微动,夜风微凉,到了此刻,吴振才看清了对方容貌,那是一张比自己年轻数岁的脸,清秀俊俏,面色和善,略带几分少年稚气。

“还未介绍,在下邺城李太白,家父西北将军李贺,人送外号绝命书生。”吴振又愣了愣,眼神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少年,脑海中满是混乱。

远处的夜色里有马车声由远及近……

而千里之外,邺城的将军府里,女子刚刚将面前的账簿和文件收拾干净,伸展了一下身体,有丫鬟将热好的燕窝端上来。

“小姐快趁热喝吧。”

“老夫人那去看了么?睡了?”女子接过碗,热气升腾,笼罩着一张精致的脸。

“去了,已经睡了,看了少爷的信她可高兴呢。”

女子点了点头,小口的喝着,丫鬟看着她,又开始碎碎念,多是府中的各类琐碎事情,“公子也是,给老夫人写了好几页,给小姐就写了一页。”

“你个死丫头,又开始胡说八道,小心家法伺候。”女子将碗递给丫鬟,一边狠狠瞪了她一眼。

丫鬟自觉说漏嘴,吐了吐舌头,带着碗便跑了,女子无奈的笑了笑,走过去关上门。

走回书桌,从案头的几本诗册中取出一本简装小册,又从怀中取出信笺,铺展在面前,两相对照,便在一侧的宣纸上写下内容,“婉儿,亲启,见字如面,西北之地形势严峻,商路之难……”

原本只有一页的信,董小宛却是写了近四页,脸上带着笑,眉宇间却有一丝惆怅,自从李怀北上上京,留下洪记生意让其搭理,主要是账目明细还有物资调配,李怀将洪记的主要生产基地都留在了邺城一侧的深山老林里,并安排李朝年一直负责管理,只是过年以后他便应李怀要求带着人和一些物资去了西北,如今也只有扈二娘时常过来,带来李怀的消息,祝扈两家如今已然依附于洪记之下。

董小宛将四页的内容仔细看完,最后放在烛火上燃成灰烬,她本就是有才情的女子,天资聪颖,对这些事情接受的也快,而且,心中已将李怀看的极重,知道他所做之事需要保密,更是格外上心和仔细,利用密码的形式写信也是她提出的,目的就是保证李怀的安全,而在彼此的交谈和了解中,远在上京的少年也是越发看重女子的感情,特意让王氏将董小宛接进李府,便是对她的关心和肯定。

屋子里,根据李怀信中所言,董小宛便开始在纸上写下几人的名字和所需物品,屋子里的烛火燃到深夜,想着一切准备妥当,她才退去衣衫,睡在了床上,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心中默念一声平安,这才沉沉睡去……

而同样的月色下,酒肆里的几人却是毫无睡意,吴卓然态度恭敬,全没有白天在客栈中的强势,对着身前比自己儿子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心里却是没有半点怠慢。

“吴老爷坐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了,贵府的手段我也是见识过的。”李怀看着对方,脸上淡淡的笑,白天对于自己的刺杀,吴家虽然用的都是死士,可惜裘德海等人皆已落网,稍加审讯自然也就清楚了。

“公子见谅,我等也是受了对方要挟,更加不清楚公子的身份,多有得罪,我吴卓然愿意一力承当。”吴卓然看着对方,心中下定了决心,只要能保住吴振的性命,多少付出都是值得。

“吴老爷多虑了,强匪要挟,为了至亲骨肉,做些违背意愿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李怀安抚着对方,“何况现在匪人已经伏诛,公子和吴家子弟都是安然无恙,结果已经是皆大欢喜了。我也不是那种不通事理的人,你我之间的误会,也不会去探究了。”

李怀态度诚恳,吴家父子自然是舒了一口气,对于少年人也是心有感激,“多谢李公子,这次多有冒犯,日后必有重谢。”

“重谢倒也不必了,吴老爷子,我此次来是为两件事,一是为了铲除田虎之流,虽然不算毕其功于一役,但也算是告一段落,至于另一件事,能否办成,还需要与吴家好好商议一番。”李怀示意二人坐下,又朝着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一黑衣女子走到桌前。

“我来介绍,这位是吕梁山青花寨当家,季月华,人称黑蜘蛛。”李怀介绍着,吴卓然脸色微变,吕梁山离着这里不远,吴家自然也是有些接触和了解,只是对方多数不讲规矩,往年甚至还劫掠到周边的村子。

见两人的表情,黑蜘蛛也是冷着脸,李怀示意季月华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开口与吴家父子解释:“我想两位可能不知道,就在几日前,吕梁山中几个山头勾结田虎,图谋不轨,季当家独木难支,便与我合作,现在田虎之流已经诛杀殆尽,为了保证以后吕梁和柳林县的安全,我这才特意请来了季当家,相与吴家谈合作。”

吴振看了看身边的父亲,他心里自然是愿意的,但是父亲的意思,才是吴家最后的意思,何况事情重大,他自然不敢随便说话,吴卓然看了看李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季月华,老人的心里对于李怀自由感激和尊重,但是对于吕梁山的人却是没有多少好感。

“吴老爷,柳林县及周边,我这两天也看了看,手下的人也去各地转了转,对于情况多少有了了解,此地靠着清水河,沿河可入黄河,是少有的良港,可谓是商贾云集,吴家能守住这里,自然可以惠及子孙,只是如今西北形势多变,吴家毕竟根基太浅,而其他大族,如秦氏,王氏还有闵氏都是上百年的根基,与各方关系跟是密切,一旦西北有变,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个机会,田虎之流也多有依仗,到时候自然将这里视为囊中之物,我今日能侥幸救下贵公子,可是一旦兵火再起,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李怀所说的事情,吴卓然自然也是知道,多少年在西北打拼,能有如今的形势,除了周边乡族的帮助,也有几个大族彼此争斗无暇顾及的侥幸,而如今李怀插手,田虎之流已经与自己交恶,以后只怕少不了兵祸,如果能有西北将军的庇护,他自然求之不得,再三思量,他终是点了头。

“好,既然吴老爷同意,那我便将计划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李怀从怀中取出了本子,将其中重要的几点讲给三人,烛光下,三人的脸色各有不同,对于少年人所说的事情,心里却都是充满的惊讶,想着西北从此便再也不同了……

第十三章 初春小雨,熙熙攘攘

初春小雨,少年立在屋檐下,看着马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朝着雨中吐了口气……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公子又写诗了?”玥儿已经将早饭摆在了桌子上,一夜未眠,李怀到是没有感到多少疲惫,酒肆里只有他和两个女子,季月华已经坐在桌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玥儿则是等着李怀坐下,至于别的人则是被杨志领着到四周警戒,或是干脆躲在了别的屋子里。

“大家都吃了?”李怀问着玥儿,对方点了点头,“早就吃了,杨大哥他们轮流吃的,现在已经去休息了。”

“恩”李怀大口的喝着稀饭,熬了一夜,最是该填饱肚子,“玥儿你也吃,等会我们出去溜达溜达,这里可是被人称为小江南,我们也去开开眼界。”

“恩,”身后是玥儿高兴的声音,一路从上京出来,虽然知道是外出办事,但是心里还是想着能够和少爷一起逛逛街,看看景色。

“季当家去不去?”李怀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季月华。

对方虽然是江湖出身,但是吃起东西还是要比李怀雅致的多,此刻摇了摇头,“不去,我要去休息一会。”

“哦“脸上稍有失望之色,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也累了一晚上,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吴家那里来了消息,你我还要去看看。”

说完,便将手中的碗交给玥儿,自己则是回屋换衣服,大厅里只有季月华慢慢的喝着饭,一边看着酒肆外的细雨,这是西北入春后的第一场雨,空气中带些着潮气,吸进肺里,倒是让冲一冲一冬的污浊和晦气。

“你家公子会写诗?”玥儿正在收拾,突然听见身后季月华的询问,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恩,在上京也是有名的才子。”

“倒是没有看出来。”季月华淡淡的说着,玥儿却是笑了。

“怎么了?”

“当初我师父也是这么说我家公子的,还说他不务正业呢,说他该去考状元的。”

季月华也是一笑,玥儿的师父自然就是梁招娣,两人都是江湖儿女,华朝虽然积弱,但是依旧重文轻武,季月华对于读书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看重,山上的老叔便是证明,多少年了在寨子中受人敬重,季月华也最是倚重,如今听着李怀随口说的诗,心里自然也是好奇,不过她到不是觉得李怀应该去考状元,而是好奇,一个成天想着经商,想着算计的脑袋里,怎么还能有地方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虽然下起了雨,但县城里依旧是异常的热闹,对于昨日渡口边酒肆里发生的打斗,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因为如今柳林县中,最热门的话题自然还是金家小姐的婚事,作为以吴家为首的几个堡垒村,金家的势力仅次吴家,只是县城中人都知道,金家如今的少爷难成大器,只有一个金家小姐还算是可人,金老太爷想着招个赘婿,自然也是想让女儿接管家业,也好保着香火不断。

金家的婚事,到了今天便算是最后一天,入闱的倒是有几位,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有太出乎众人的意料,招的是赘婿,自然要找好控制一些的。

而对此事最有意见的自然要数金家的少爷,自己本就是唯一的男丁,却不讲家业交到自己手里,这自然无法接受,可是老太爷态度坚决,自己也不好说什么,酒楼里他正和几个相熟的公子喝酒聊天,几人不让自己管,他也懒得操那份心思。

“少爷,你看,那个不就是昨天动手的女子?”

“我看看,对!就是她!”金不换伸头看着街对面铺子里的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加上在座的几人中不少就是昨天看了自己的笑话,“去,把她给我叫上来!”

“不怕她动手?我们可打不过她”旁边有人说着,金不换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的摸了一下脸颊,“让王师傅一起过去,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就不信,我们一屋子的才子收拾不了一个村野丫头!”说完,不禁也是器宇轩昂的样子,加上将在座的几人都给绑上,他也不怕出不出丑了。

几个小厮领着以为一身劲装的汉子下了楼,不一会变到了对面的铺子里,金不换等人都在窗上看着,只见女子刚想动手,身后就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说了几句,便跟着小厮回了楼里。

少年人上了楼,一脸微笑的看着金不换等人,“在下李怀,初到贵地,丫鬟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几位能够谅解。”书生说的客气,金不换等人倒是放了心,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既然都是读书人,讲理就好,来,你先坐下。”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书生,看着比李怀大了不少,一副指点晚辈的样子,却见对方,坐在椅子上,一副慵懒的样子,心里顿时来了气,“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家的少爷,也是有功名的秀才,昨日不过说了几句溢美之词,你这丫鬟就将人打了,真是有辱斯文啊。”

“就是,她可是凶悍,还有你的家丁,也是不讲道理,都说是秀才了,他们还打,要是放在以前,那是要吃板子,下大狱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来柳林县,家里人不放心,所以手下都是些悍勇,动起手来确实不知轻重,”李怀看着几人,冷冷一笑,“不过我听说,这里已经不受官府节制了,这功名似乎也是没什么用了吧,几位说呢?”

李怀说着抿了口茶,原本以为玥儿得罪了什么人,想着来化解一下,可是一见对方不过是些读书读坏脑子的呆子,便没了兴致。一旁的玥儿捂着嘴偷笑。

“你!”所有人都听出李怀言语中的不屑,在看一旁,女子嬉笑的样子,顿时群情激奋,读书人的那点气节登时涌了出来。

“看你也是读过书的,怎能如此说话?!”

要动手么?玥儿上前一步,对面的几人不禁下意识后退,直到,看见身旁的护卫才有了些底气。

“你我都是读书人,怎可逞匹夫之勇!”

“对!我们文斗!”

几人顿时来了气势,自古以来文无第一,诗词更是如此,古往今来,能流传千古的不过就寥寥几首,在他们看来,对方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况且,真要是能有什么好的,大不了大家不认,他又能如何,可谓是稳赢的局面。

第十四章 庭院深深几许,幽幽佳人愁断

“哎……”酒楼上,李怀看着几人兴奋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文斗也行,我赢了怎么算,你们输了又怎么算。”

“金公子,你说吧。”几人说着看向金不换,这时候自然要找有钱的人了,金不换倒也不推辞,上前一步,“你要是赢了,我家正在招女婿,就算你一个。”

众人一阵哄笑,玥儿更是来气,被李怀一把拉住了。

“如果你输了,金银什么的我不稀罕,我就要你身后那个丫头了。”金不换笑着看向李怀身边的玥儿,虽然性子野了些,但是不知怎的,金不换越看越觉得对方可人。

“好,金公子这赌注下的好,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众人一阵起哄,怕的就是李怀反悔。

李怀脸色一沉,这种拿人当赌注的事情,他最是反感,与其说风流,不如说下流,文人的劣性便在于此,当下便不想理会,准备起身离开。

“好,一言为定!”回头看着玥儿,对方却是吐了吐舌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怀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发下手中酒杯,李怀看着屋子里的众人,“几位感觉如何?”

几人的脸色都是不好,文会中最怕的便是这种情况,一首诗写出来,洋洋洒洒,文采斐然,这后面的文人便没了思路和兴致,现在几人本就没有多少墨水,现在听着这么一首,自然也是哑口无言了。

“不……怎么样!”突然有人开了口,只是还未多说,就见金不换一脚踢了过去,“你说不好?你给我写个好的来?!”

众人都是一惊,就连李怀也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位金少爷,“公子高才,是我等无理了。”金不换走过来,拱了拱手,态度恭敬,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跋扈样子。

“金公子承让了。”李怀呵呵一笑,“你我也算是有缘,共饮一杯,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好。”自有下人为两人送上酒盏,共饮了一杯,金不换笑的更是高兴,见李怀要走,却是不让,“姐夫慢走!”

一声姐夫,李怀楞在了原地,这才想起来当初打的赌,却没想到,这个金公子竟然当了真,此刻一把拉住李怀,脸上满是不舍,“你要是走了,我姐姐怎么办?”

“金公子,本就是个误会,意气使然,不可作数的,你先放开。”李怀想要挣脱,却看金不换一脸央求,“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能毁约。”金不换一脸豪情壮志的样子,见李怀不为所动,便又压低了声音,“实不相瞒,家里正给姐姐招赘婿呢,那几个书生我看了,病怏怏的,一看就不行,和兄弟一比,都是狗屁,你就和我去看看,就当是帮我个忙,把那几个狗屁东西赶走。”

李怀这才想明白,感情这是要让自己去砸亲啊,想来这金家也是潭浑水。

“金公子,我这真是不方便,真去不了……”还未说完,一边的玥儿已经一脚踢了过来,正踢在金不换的小腹,整个人登时便蜷缩在了地上。

“癞皮狗,少难为我家公子,你知道他……”玥儿还未说完,就被李怀拦住,使了个眼色,这才让她退到了一边,再赶忙去地上查看金不换,却见对方脸色煞白,想着玥儿这脚踢的也是重了,叹了口气,这下倒好,想不去也不行了,把人伤成这样,怕是走不了了。

“玥儿,还不快去找个郎中,我这先送金公子回去,你让他们去金家接我。”

“可是……”玥儿一脸的不高兴,看着金不换的样子,也知道惹了祸,便急忙转身走了,不一会,金家的下人就备好了马车,李怀跟着去了县城外的金家堡。

金家堡离着柳林县不过十几里的路,周围倒是有不少的楼舍,虽然不及柳林县热闹,但也算的上热闹,加上最近金家招婿的事情,一时间可谓人潮涌动。

金家堡一侧的大院里,几个丫鬟正围着一个女子吵闹不停,女子长得秀丽,正是豆蔻年华,一身牡丹镶金长裙,更显出几分富贵,只是此刻,细眉微蹙,白芷的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我说还是吴少爷好,一手好字呢。”

“字好有什么用,得能写诗才行,你看那个梁少爷……”

原来几个丫鬟正在争论着金家几个赘婿的候选,而她们中间的女子,自然就是金家的大小姐,金淑梅。

金家如今的当家金采银,早些年也是走南闯北的行脚商人,自西北乱局,他便跟着吴卓然起事,聚拢了一批乡绅,加上敢为人先,便在这里立住了脚,几年的苦心经营,原本指望着儿子能够继承家业,可是自从孩子母亲去世,他便格外宠溺,到了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已经是为时已晚,好在女儿金淑梅懂事,已经帮着搭理堡内的生意,所以,金采银才有了招婿的意思,想着让女儿执掌家业。

“好了,好了,都下去吧,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金淑梅一边说着,朝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几人这才识趣的退下。其实她心中何尝不知道此次赘婿的目的,以她的条件,本可以找个门当户对,挑个自己喜欢的也不是问题,可如今,父亲的意思明白,就是要找一个好管的留在家里,就是让自己替弟弟管着家里的生意,她心里何尝愿意?

正在她愁眉不展的时候,却偏偏看见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嬉皮笑脸的朝自己过来,“你又出去乱跑,刚才父亲还让我找你。”她有些生气的看着对方。

“咱爹呢?”见姐姐生气,他却不以为意,“姐姐,可别说我不关心你,等会让你见个人,仪表堂堂,文采风流,比那几个狗屁强多了。”

“住嘴,你又出去惹什么人回来?还往我这里带,你是想让人看你姐姐笑话……”金淑梅见自己的弟弟全不体谅自己,还将自己的事情拿出去炫耀,心里顿时来了委屈,说着便苦了起来。金不换见状,知道自己说的不妥,连忙道歉,自从知道父亲要给姐姐招婿,他虽然不痛快看,可是从来不怨自己的姐姐,只想她能有个好归宿,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将李怀带来的原因。

“姐姐,别哭啊,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等父亲回来,你们一起来看看,就是人,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前院呢。”金不换一边安抚,一边极力保证着,金淑梅这才信了他的话,脸色却始终阴沉,“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好好学着管理家业,我这里自然就好过一些。”

“哎……”金不换抵着头答应着。

“早上吴家来人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让父亲过去,他本想带你去的,却找不到你,所以自己一个人走了,等回来了少不了责骂,你别顶嘴。”金淑梅擦了擦泪,嘱咐着弟弟,两人这才朝着前院走过去。

“这就过去看看?”

“不去怎么办?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总不好怠慢了,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也不弄清对方的底细就往家里拉,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姐姐放心,他不是本地的,好像是上京过来跑生意的,应该也是第一次出门……”金不换见姐姐有兴趣,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当让自己调戏人家丫鬟的事情肯定是要盖过去的,等说完了,两人也已经到了前院。

第十五章 金家有女

茶是今年的新茶,气味清新,口甘顺滑,屋子里都是楠木的家具,做工也是讲究,想来都是南方的技艺,身后的架子上,摆放着玉如意和青花瓷器,一一看去,都是价值不菲,就是在将军府中都是不多见的精品,李怀一边喝着茶,一边细细打量着屋子的布局和陈设,再想着金不换的穿着和做派,心中便对金家有了几分猜想,华朝几年的动荡,西北之地更是千里饿殍,尸横遍野,但却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活的风生水起,这吴家和金家皆是如此,想来那些大族更是奢华,几经战火洗礼,几经流离失所,苦的只不过是那些老百姓而已,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兄弟等急了吧。”正在他思量的时候,便听见金少爷爽朗的声音。

“金少爷的伤,看来是无碍了?”李怀笑看着对方,金不换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点小伤而已。对了,这位就是我的姐姐,金淑梅,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哦,人称淑美人。”

“你又胡说什么。”金淑梅瞪了一眼金不换,对方这才悻悻的住了嘴。

他走到李怀身边,略一上下打量,便觉得对方倒不是金不换往日结交的那些人,行了一礼,“见过李公子了,小弟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包涵。”

“姑娘客气。”李怀也是看了看对方,虽然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韵味,倒是比季月华更多了几分柔美和知性。金不换见李怀的表情,便笑着走到他的身边,“李兄,做我姐夫,不吃亏吧?”

李怀和金淑梅都是有些尴尬,金不换却只当没有看见,“李公子不是本地人,可能不知道,我金家也算是大户,这几年生意也是做得大,再说我这姐姐……”

“金公子错了,婚姻其实做交易?你我也算是有缘,如今看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别的我实在是不敢多想。”李怀淡淡一笑,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金淑梅,“金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送公子。”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金不换,示意他等在原地,自己则是领着李怀出了客厅,两人一前一后,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女子走的慢,李怀也不好催促,短短的回廊上只有两人的身影。

“听弟弟说,公子是从上京来此地的?”

“对,过来谈生意。”

“什么生意?”

“粮食。”

两人简单的对话,一问一答,金淑梅的眼中,少年倒是比自己的弟弟更显稳重,却也能从谈话中知道对方必然家世不凡,言语中自由一股气势,绝不是小家小户的样子。

门外,杨志正等在门口,看着李怀出来,便迎了上来。

“恕我不能远送了。”

“小姐客气了。”两人在门口分别,就在李怀准备上马的时候,一辆马车正好行了过来,金淑梅远远一看,便走了出来。马车上下来一位老人,真实金家家主金采银,一身锦衣绣服,身材微微发福,只是此刻脸上带着焦虑,正看见金淑梅迎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

“送弟弟的朋友,一位来自上京的李公子。”金淑梅看向一旁的李怀,却见父亲的脸色陡变,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一旁的少年。

“上京,李公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了女儿的手,“还是二宝的朋友?”

金淑梅自然觉出了父亲的异样,只是想着是父亲生气弟弟在外随便结交朋友,便想帮着解释,却看见李怀已经走了过来,对着金采银就是行了一个晚辈礼,“晚辈李怀,见过金老爷。”

金淑梅顿时感觉到父亲身子一沉,握在自己手中的那只手,顿时使了不少力气,抬眼再看李怀,心中越发感到不妥,可也不能多问,“父亲,我们先回家吧,李公子这就要走了。”

“恩,你送送李公子,我身子累了,就先回去了。”金采银朝着李怀点了点头,便在下人的搀扶下进了门,金淑梅送这李怀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走远,这才回了家,她让人找来了金不换,两人直接去了后院的书房,金采银此刻已经坐在了书房里,神情进展,眉头紧锁。

“父亲,到底怎么了,我看你刚才的脸色就不对,那个李公子有什么问题?”金淑梅看着父亲,在门口她已经看出了父亲的异样,显然是因为那位李公子,只是其中原因,她实在想不到,而金不换就更是一头雾水。

金采银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心中也是感到一阵语塞,沉思了片刻,还是将自己去吴家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来家里的这位,就是那位李公子了。”

“父亲是说,他就是西北将军之子?”金不换首先是吃惊,但是当想到在河边对方手下的身手,还有身边丫鬟的武艺,反倒是信了,“怪不得他手下的人身手都那么好。”

“都是你惹的事,还好最后没有得罪人家,否则我金家就真的毁在你手里了。”金采银狠狠的说着,一旁的金淑梅倒是平静的多,自从在院子里见了对方,她倒是没有过多的考虑对方的身份,如今想来倒是和自己猜想的差不太多。

“这对我金家未必是坏事,父亲不用担心,弟弟和对方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我看对方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何况此次他们来也是寻求吴家的帮助,我们如果运作得当,倒也算是一次机会。”

听着金淑梅的话,金采银沉思了起来,“刚才我和那位李公子也聊了一些,他此行的目的,多半也是为了粮食,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公子这此来,肯定是希望能在兵马到来之前,解决粮草的问题,这其中缺口甚大,吴伯父那里恐怕也是应付不来,这才让爹和几位叔伯过去商议。”

“却是如此,吴卓然说了,李公子有意让我们几家联合起来,再与吕梁山中的人相互呼应,最终的目的是建立一条贯穿西北的走廊,想来也是希望能从外面运来跟多的粮食。”金采银知道一条商路意味的是什么,那不仅仅是粮食,更是财富和各种资源,一旦将商路掌握在手里,其中的利益自然是巨大的,当然只靠一家是无法成事的。

“你的意思……”金采银看着女儿,只见对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

第十六章 一番笑谈,两处心思

第二日清晨,清水河边的酒肆刚刚打开门板,街面上偶有人路过,皆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停在酒肆门口的马车,以及站在马车边上的吴家少爷。

“吴公子吃了么?”李怀坐在马扎上,玥儿端来早饭,依旧是稀饭和一碟小菜,季月华从后院过来,撇了一眼门口的吴振,便也坐下吃饭。

“来时已经吃过了”吴振答道,李怀招呼对方坐下,便开始吃饭,依旧是狼吞虎咽的样子。

“昨天,我去了金家,金小姐和金公子你都认识吧。”虽然比吴振年轻不少,但两世为人,李怀很少用尊称。

“两家长辈都是过命的交情,金家的两姐弟我也是熟的,金淑梅虽是女子,但也有些手段,至于金少爷…”吴振没有继续说下去,注意到李怀没有看向这里便知道说的多了。

“莫欺少年穷,吴公子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父辈的情谊在,你们这一辈也要互相照应,以后的事情毕竟还是要你们接手的。”李怀说的老气横秋,吴振竟然也听的仔细,似有所思。

“噗”不远处的玥儿强忍着笑,李怀撇了他一眼,她这才急忙转去后院。

喝下最后一口,李怀便吃的差不多,正想让玥儿送个毛巾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

“用这个吧。”李怀一愣,看见一旁的季月华递过来一块手帕,显得随意自然。

李怀微微一笑,接过手帕,擦拭一下嘴角。

吴振到了门口,唤来等在门口的下人说了几句,对方便急忙离开了,不一会李怀和季月华才走了出来,三人上了早已等候的马车,朝着吴家的方向去了……

吴家老宅就在柳林县中,倒是没有金家堡来的有气势,更像是一座普通的宅子,马车停在宅子的门口,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吴老爷,您这是折煞晚辈了,哪能让诸位前辈出来迎接?”等在门口的吴卓然等人,见李怀如此客气,都是笑了笑,寒暄了几句才去了客厅。

吴卓然已经做了安排,客厅周边留下的都是心腹手下,他向李怀一一介绍,都是附近几个堡垒村的当家,以及一些年轻的后辈,李怀的身份众人倒是早就知道,所以态度上显得格外恭敬。

金家的三人就坐在吴家下首的位置,当吴卓然介绍的时候,三人倒是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李怀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到了招呼。

“李公子,你与我所说的事情,昨日我们几家已将商议过了,只是有些地方还是需要与公子商量一下。”几家当家所关心的无非就是利益上的分配,没有李怀的保证,几人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既然如此,吴老爷但说无妨。”李怀也不意外,让对方将所需所求一一说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自然是要尽力促成。

双方的讨论一直持续到中午,除了利益上的分成,还有各家的势力范围,统筹协调等,李怀都是做了一一的解答和安排,倒是和前世公司的兼并重组颇为相似。

几位当家对于李怀所说的事情,皆是吃惊不已,没想到对方已经将其中的各个方面都考虑周全,甚至有了相应的对策和安排,原本心中的心思或是猜忌,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倒是越发的对李怀产生了几分信任。

“过几日,我会让手下的人过来,用的是‘洪记’的招牌,几家要是还有问题可以和他们联系,不用担心麻烦,虽然我们已经有了诸多计划,但是实际操作中难免有所偏颇,到时候还希望各位前辈多多矫正。”李怀说的极为客气,毕竟对方才是真正的实施者,除了给予利益上的倾斜,更多的是尊重,当然如果有谁妄自尊大,自然会有其他几家的制衡或是打击。

季月华就坐在李怀的边上,听着身边男子的解释和分析,再看他沉着镇定的样子,脸上虽然没有过的表情,可是眼神中已然有了光亮,自小以来,她便觉得生存之道便单纯是武力的强弱,自从师傅死后,更是坚定了这样的观念,故而几年勤学苦练武艺,对于寨子里的人自然是极为照顾,可是也没有为他们考虑过生活上的事情,日子便是过的越发的艰苦,也才会带着人下山劫粮,而如今,听着对方的话,竟隐隐感觉到自己势单力薄,对方虽然武艺不济,但是却能给寨子带了更多的生机和希望,这绝不是武功能都做到的事情。

不仅仅是季月华,屋子里不少也是几家年轻的一辈,其中或文或武,在方圆百里也算是少年有成,其中有些人更是已经开始接手家中的产业,对西北以及周边的形势也有所了解,但是今日所见所闻,却是让他们耳目一新,原本只以为是苦寒之地,动荡局势,却被对方硬生生打开了一条活路,以商道,活民心;散钱粮,壮西北,都是一般年纪,对方却已然看到了他们所未敢见,做到了他们所未敢做,心中怎能不震动。

午饭的时候,几家已经没有了异议,李怀的许多安排和布置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期望,觥筹交错之间,倒是几家的年轻人对于李怀显得格外热情,不是过来敬酒或是结交,毕竟对方有着将军府公子的身份,一番谈吐更是让他们臣服,而金不换更是熟络,要不是有金淑梅拦着,只怕要和李怀勾肩搭背了。

而在众人分别的时候,金不换偷偷的靠上李怀,只悄悄告诉他,金家的几位赘婿候选都已经被姐姐赶了出去,李怀看着他楞了片刻,之后有无意中看见金淑梅看向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想着这金家不会是想用美人计吧。

之后的一切,就显得顺利许多,不过几天的时间洪记的招牌就已经挂在了柳林县的大街上,到不说多大的门面,掌管这里的却是李怀特意让李朝年派过来的,名字叫杜准,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相熟的人都叫他杜老三,李怀带着他与几家接上关系,只是没想到金家来的正是金淑梅。

“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事情都准备妥当,大概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吧。”两人在河畔走着,河面上可以看见往来的船只,远远的看过去,是渡口忙碌的样子。

“今年如果没有战事,想来大家都会好过一些。”李怀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身边的金淑梅时不时的打量着他,“既然李将军到了西北,我想彼此自然会有牵制,只要能吃饱饭,也没有多少人愿意造反。”

李怀看着眼前的女子,“金小姐果然有些见识,只是西北战乱依旧,田地荒芜,今年的粮价已经涨起来了,田虎那里本就缺粮,逼得太紧,只怕还是要打的。”

“公子所虑正是。”金淑梅跟着李怀,没有再过多的谈论局势,对于她来说,这个话题有时候显得格外沉重,她却不愿意多想。

“等过几天,怕是要麻烦姑娘了。”李怀突然回身,朝着女子郑重说着,“公子的意思?”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见的商路,总不会只是做些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吧。”李怀呵呵一笑,“金家几年的经营,我想姑娘该知道,当下什么最值钱。”

金淑梅略一思索,“难不成公子要做的是粮食?”

西北之地,久经战乱,但真正肥沃的土地却始终掌握在几个大族的手里,有了土地,自然便有了粮食,大户屯粮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也都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外人要想从中夺礼,却是不易,往往都是倾家荡产。

金淑梅自然知道其中的李怀,看着李怀淡淡的笑容,她的心中再一次有了波澜,虽知事不可为,但是想着那日对方的侃侃而谈,又觉得也许会有机遇……

第十七章 岁月飘荡,情思难断

天圣十年,北方春旱,多地颗粒无收,南方数地地动明显,饥民数万,流民千里,方腊再兴兵祸,连克数城,一时之间朝野动荡。

太子府中,此刻一片忙碌,自从右相失势,太子已然揽下大半权利,朝野上下无人敢触其锋芒,又有尚学等一众大儒贤士筹谋划策,动乱伊始,便是连下数到命令,多方周旋,或调兵遣将,或安抚百姓,倒是在明面上稳住了局势。

“老师,南方方腊之流,如今已然破了遂州,如此下去,只怕夏洲也是保不住。”袁承道一脸愁容,此刻却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自从失了李家支持,他在军中便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打仗这种事情,总不能让几个文人指手画脚。

“方腊之患日久,倒也不什么要紧的事。”尚学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简单擦拭了一番,又是一夜未眠,老人的脸上已是有了倦意,“说到底,他们也是内乱,乱在民心,如今南方天灾不断,民心已乱,如同一片沼泽,只怕投进去多少人都是市无用。”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袁承道有些气急,想着已经连下了这么多命令,如今却是没有多少作用,“要不从西边调人?”

尚学摇了摇头,“李贺如今刚刚掌兵,如今如果贸然调兵,只怕会让他反感,再说西边之地外连夏朝,还对着田虎,也是不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动他们。”

“如今,首要解决的就是粮食,粮价已经翻了四五倍,必须抑制,民以食为天,粮价涨一份,民心便失一分。”几日之前太子府就已经和各方打了招呼,其实也算是照顾彼此的利益,你们控制一下粮价,我们便更多的给予关照,为此,太子府还为几个相关的人员进行了调整,或升或降。只是在尚学看来,效果还是不太明显,特别是最近一个月内,已经有多处爆发了针对粮商的民变,隐隐有燎原之势。

“既然如此,晚上我亲自请他们,这天下已经乱成这样,他们就不想过好日子?”袁承道一脸的怒气,但是当着尚学的面也不好开骂。

而望月楼上,顶楼的屋子里,水壶中的水已经烧开,女子取下水壶,冲洗了茶具,一边的男子一边看着,一边说着话,“他哪里有新的消息么?去西北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

“他又不是不知道主子与我的关系,多余的话自然不会和我说,几次来信都是让我理好账目,转些钱粮过去。”女子沏好茶,淡淡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主子用茶。”

“如今你也不是我的人了,不用再我面前客气,这里交给你,我也放心,李怀做事也算是守规矩,他给了我吕士奇的人头,这份人情,我严家不会忘的。”严番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盈红袖又为他倒了一杯,“他们李家如今在西北可算是顺风顺水,一应军政都在他们父子手里,想来以后也是插不进去了。”

“公子说笑,这天下还是那个天下,西北本就是苦寒之地,要是没有相府的照应,没有钱粮供给,只怕也是镜花水月。”

“呵呵。”严番冷冷一笑,“这是李怀说的?”

盈红袖点了点头,“他自然是清楚其中厉害,所以太子府那里也不去理会,主子可以放心。”

“我放心,是因为你在他的身边。”严番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要抚,却被盈红袖堪堪躲过,他心里不禁一动,脸上倒也没有过多的神色,“你让他放心,只要他守规矩,我也不会为难他。”

“奴家带相公谢过主子了。”盈红袖急忙行礼,她这样其实已经拉低了李怀的身份,但确实必须要做的,严番的性子她知道,也知道对方希望看到的样子。

“好。对了,他是不是又写了一首诗,最近上京不少院子里都在传。”严番笑看着对方,这还是半月前传回来的,李太白的新诗,不过几天便已经传遍了上京,今日过来也是特意要让盈红袖唱一下。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屋子里是女子吟唱的声音,而更远处的梨园春里,却也有人吟唱着同样的词句,只是一身戎装,唇红齿白,更显几分英雄气。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看台下已经有人附和着唱出了声,词句本就激昂,加上表演和渲染,此刻已经点燃了众人的热血。

“好!”

一连几天,梨园春中都是如此这般,小黄鹂的名声加上李太白的诗词,如今的上京,这里便是文人墨客汇聚之地,每当李怀有心的诗词流传出来,大家便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里,而小黄鹂与李太白之间的各种风流韵事也早就流传了不知道几个版本。

“杨姑娘,今天已经演了三场了,该休息了。”说话的是院子里新请的掌柜,叫夕劭,原来的掌柜是洪记中的骨干,李怀离京后没有多久,便让这人来顶替,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谈吐都是人上,相处了数月,倒是对杨芸莺颇为照顾。

“夕掌柜,有劳了,晚上再加一场吧,沁园春是公子新作,正是人气旺的时候,往日的几首我也不甚合适,这首我最喜欢,就多演几次好了。”杨芸莺一边笑着,一边对着镜子卸妆。夕劭骏将一个精致的瓷罐放在她的面前。

“公子让孙掌柜送过来的,说是你常年化妆,用点这个东西,对皮肤好一些。”

杨芸莺打开瓷罐,白白的粘稠状,用手沾了一些,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有极淡的奶香,“公子有心了,也多谢几位掌柜了。”她朝着夕劭骏笑了笑,“这个有名字么?”

“说是叫护肤霜。孙掌柜的意思是,让小姐适时的将东西宣传出去,洪记那里便可以卖了。”

杨芸莺笑了笑,“洪记的掌柜都这么会做生意,怪不得公子放心将买卖交给你们。”

“小姐说笑了,这些也都是公子教的,说实在,公子经商之才,世所罕见,我们几个都只有望尘莫及了。”夕劭骏一脸感慨,倒是惹得杨芸莺咯咯的笑了出来,两人之后又是聊了一些事情,将晚上的演出安排了一下,夕劭骏这才告辞离开。

杨芸莺将护肤霜一点点擦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容貌,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真想着我,为什么不给我来封信?这么忙么?”一阵失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门口站着一人。

“犯花痴了吧”对方略带嘲弄的说着,脸上却是笑颜如花,正是盈红袖,两人相熟,来这里自然没有人拦住,进门之时,正看见杨芸莺痴痴的样子,再听她自言自语,便笑了出来。

杨芸莺自觉被人瞧了丑态,登时脸红了起来,有些责怪的说道,“姐姐怎么也不敲门?”

“以前我也没敲啊?”盈红袖也不离开,自顾自走了进来,坐在一边,“这是相公让我给你的,说是不好经别人的手,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在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好歹也是他的女人啊。”说着一脸佯装生气,杨芸莺却是知道对方在逗弄自己,便一把抢了过来,所幸大方的说着,“你我还不都一样。”说完朝着盈红袖吐了吐舌头,两人都是笑了起来。

天圣十年,华朝积弱难返,动荡岁月,却在有些人看来,却是最好的年月,或为利,或为权,或只是为了心中的一丝情谊,这一年,李家正式入驻西北,李家庶子李太白也与几个女子也已经隐隐的定下了一生的牵绊……

第十八章 正是春意浓香,轻解罗裳

屋子里翻滚着热浪,中间的丹炉里昼夜不息的炉火将屋子照的格外明亮,北侧的桌案边,老人单衣着身,显得有些单薄,面有潮红,此刻的精神却是不错,随手翻阅了几本奏折,从身旁的人手中接过一杯清茶,脸上不露喜恶。

“福禄,我执掌天下三十年,少年时励精图治,已有盛世之相,之后求仙问道,到了现在也已经十余年了……”老人淡淡的说着,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皱纹渐渐舒缓,面色舒张开来,倒像是年轻了几分。

“天佑我皇,大华朝必将千秋万代。”身旁的太监名叫福禄,跟着老人也已经十几年,几多沉浮,只是最近几年老人醉心炼丹,连他也是越发摸不透对方的心思,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心里也是忐忑。

老人将奏章放在一边,“你到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一边说着,一边讲眼前的奏本拿在了手里。

“谢皇上夸奖,老奴说的皆是肺腑之言。”老太监的脸上满是笑容,跟着皇帝走到了丹炉边上,皇帝掀开丹炉一侧的火口,顺手将几个奏本都扔了进去,看着奏本被烧成了灰烬,原本潮红的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更加通红。

“几个昏昏老朽,酸儒腐生,自以为是的狗东西,倒是想让我背着千古骂名,哼,我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老人冷笑着转头,身后的福禄此刻却是低头不语,“太子府最近在忙什么呢?”

“主要还是在平定粮价,因为南方的方腊闹得挺凶,所以想从西北李贺那抽调些兵马……”福禄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留意着皇帝的脸色,虽是父子,可是这天下说到底也只有一个主子,当注意到对方双眸微紧,他便住了嘴。

“承道还是太嫩了,尚学这人到还算不错,让他们多盯着些,这天下到底还是要交到他手里的,现在多磨炼一下,也是好的。”袁弘基背着手,弯腰查看着炉子里火苗的形状,倒有几分农夫查看麦苗的样子。

听到此话,福禄微微松了口气,“老三那里如何了?”老人随口问着,福禄却是脸色一紧,老三指的自然是内卫九人之一的李怀,自从去了西北,明面上自然是助其父李贺掌控西北局势,也算是皇帝派去的监军,可是暗地里他毕竟是皇帝的人,当初得到这个位子,便算是依仗了对方的权势,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李怀的代价便是要保证皇城之中,丹炉的火不灭。

“已经送来了三成,老九亲自护送的,我已经登记入库,圣上放心。”福禄知道,与天下相比,这位的心中倒是更关心丹炉之火。

“哦。”老人面露喜色,“难得啊,才去了两个多月,竟然就有了如此收获,那小子还真是个聚宝盆。都说西北之地苦寒贫瘠,看来也是少了能人而已,这小子有些门路,你多照应着点,只要不乱朝纲,一切都可便宜行事。”

“是,主子放心,三爷倒是让人带了份信,请圣上过目。”李弘基结果信,内容倒也不多,简单一看,脸色不禁一沉,“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福禄依旧低着头,全当未见,等了片刻,听见炉火中有纸焚烧的声音……

“让他自己看着办,该交的都交上,守好自己的本分,给尚学透个底,他会知道怎么做的。”福禄转身离开,心里却是起了波澜,信中所写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但是李怀当初能成九人之一,他也是出了力的,自然怕被牵连,现在看着李怀有惊无险,心里也算是踏实了。

门外,小东子依旧守在不远处,看着老太监出来,便迎了上来,老太监做了一个噤声的收拾,两人这才走远。

“内库里的银子,还按着老规矩,做好账,这事你自己做,不能让那些崽子插手,明白么?”

“是,老祖宗放心。三爷那里要怎么回?”

“哎……那也是个难伺候的主,你写封信,让他守好分寸,要钱,但也要有命花,再就是跟他提一提,尚学已经知道了,好自为之吧。”

“哎,懂了。”皇城的夜色依旧寒冷,两人穿梭其中,身后的丹炉房里,依旧灯火通明倒是与皇城之外的热闹遥相呼应……

正是花好月圆时,上京的春天来的迟些,夜色依旧带着寒意,但是对那些身处繁华中的人来说,何处不逢春……

“你要走么?”男子从床上起身,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倒是更显几分俊俏,面前的女子脸上红晕未消,正在穿着衣服,“本来就是说出来谈事情,回去太晚了不好。”说着脸上却是带了笑,回头看着身后的男子。

见对方神情,男子却是有些皱眉,“我娶你。”语气中带着几分气势,不等女子回话,便从背后抱住了对方,吻着脖颈,一直到耳根处。

“好了,痒了。”女子娇笑着,扭着头,半推半挪的转过身,回应着吻在对方的唇上,香舌如口,不等对方缠绵,便分了开。

“你我这样不是挺好么,眼见就要开考了,不要儿女情长,将来你入朝为官,我便是你的累赘了。”女子笑着,看着对方的眼神,男子似有所感,原本的气势这才退了下来。

女子倒也不生气,推开他,继续穿好了衣服,随手又留下一包银子,“这两天我就不过来了,这些银子,你先花着,等我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再来看你。”

男子看了看桌子上的银子,脸上竟有了几分怒气,转身从身后的衣架上扯下衣服,“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了。”

“你既如此,我也不强求,缘起缘灭,皆由你……”女子说的哀怨,推门而出,走到了楼下,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刚欲上车,却听见二楼的窗上传来声音,“小楼思晚风,清月涵白露。”

女子没有回头,停顿了片刻,便上了马车。

“小姐,回家么?”赶车的把式低问着,不经意间朝着车内的女子撇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便是心中的一层涟漪。

“去水云居吧,慢点走……”女子声音绵柔,似水如蜜。

芳华楼后的巷子里,马车行的极慢,出了巷口,便汇入熙攘的人流,马车上的女子,半依靠在车厢里,静静的听着外面人潮欢涌,思绪却是有些纷乱,直到马车重新停下,等着脸上的潮红消散,她才掀开了车帘,河边的一间屋子,显得朴素,女子走下马车,推门而入,车把式将马车停在门口,看着女子进了屋,点起的灯火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第十九章 本是飘飘然梅花数点

“砰砰,小姐,小姐。”声音低沉,男子敲着门,留心听着里面的声音,直到脚步声渐近,他才退后了一步。

门被缓缓推开,“怎么了?”女子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长发披散着,脸上带着倦意,目光冷冷的看着男子。

“家里找,二房和三房的人,今早就去了府里,还有几位长辈也跟着过去,老爷让小姐回去看看……“话未说完,来人匆忙,很多事情自然也说不清楚,女子重重的将门关上,屋子里响起恶毒的咒骂,”都是该死的东西,一群蠢猪……”

男子依旧站在门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骂声很快停下,又等了片刻,门再次推开,女子已经换了衣服,脸上画了妆,表情沉稳冷漠,“杜兴,备车,回府。”

“是。”男子低着头,眼的余光扫了女子的裙摆,便转身离开。

女子站在门口,远远的看去,已经快到正午了,阳光斜斜的映照在脸上,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该是乍暖还寒?还是心冷似冰……

四月中旬,太子府已经将压制粮价的消息透给了各个方面,甚至于袁承道也亲自宴请了几个家族的掌舵人,宴会上已不仅仅是旁敲侧击,更多的已经话到了责备的程度。

自严相势弱以后,与其有关的不少人都越发谨慎起来,几个大族自然也是知道。今时今日,太子的话便算是朝廷的表态,各方自然不敢随意忽视,一开始的阳奉阴违,到了现在也不得不正视了。

刘家在上京,原本算不上一等一的大族,但是几代人的经营,到了如今这一辈,终是文武兼备,倒是有了兴盛的景象。

自年前二房的两兄弟说服刘家的几个长辈,硬是从大房手中分出一部分财力参与到粮食的生意中,虽然只是下游的分支,但是几月来的利润依旧丰厚。可是太子的话不能不管,三房的两兄弟如今仕途刚起,自然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情而毁了前途,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蝇头小利,如果不适可而止,岂不是成了唯利是图的小人?”

“小人?要不是我们这些小人挣下的家当,你以为你能有如今的仕途,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说适可而止?”

“振兴家族本来靠的不就是功名利禄,没有了功名,这利禄又有何用?”

“放屁……”

屋子里两房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就在两家要动手的时候,门口却有了女子的声音,“哼,真是长本事了,这就要动手了么?杜兴你去看看,真要是打死打残了,我养着!”

声音清脆,却是让屋子里的一众男子不敢回嘴,女子缓步走入屋子,“二伯,三伯,这里好像还是我父亲说了算,几个表弟这么吵,是不是太没有规矩?”

两边的两个老人,脸上不禁一黑,却是不吭声,将视线落在了别处,几个原本要动手的,也都坐会了位子上,恨恨的看着女子,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女子整理了衣服,看了屋子里众人一眼,这才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上,身旁的老人此刻也是送了一口气。

“你们的事情,父亲已经和我说了,二伯要的是钱,三伯要的是权,对我刘家来说都是一样的,你们这么争来吵去,只会让那些人看了笑话。”女子见两房的人没有说话,这才继续说道,“如今粮价已经翻了四倍,太子府的意思很明白,‘适可而止’二伯父既然如此,就早早的退出来,倒是可以让文泉和文明再进一步,一进一退,最是稳妥,我刘家也能立于不败。”

“刘思涵,你这不是扯后腿么!”女子刚说我,便有人大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不是还想着将生意都收回去?我实话告诉你,我们的上家就是严公子,你想让我们得罪严相么?”

众人都是窃窃私语,虽然如今严相失了势,但是搜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家也是不敢招惹,如今话到此处,二伯的脸上倒是没有了惧意,三房的几人却是有些为难和不甘。

“如今,太子势头正盛,何况这天下早晚是人家的,难道你我不听,只怕日后严相倒不倒不知道,我刘家便要绝了仕途。”女子的父亲说的痛心疾首,要想家族永盛,必然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原本还有这李家的帮衬,他们也算是依附在太子一系,可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李家便和太子脱了关系,连带着刘家也成了无本之木,也正是如此,三房的仕途便显得格外关系重大。

“大伯父说的自然有理,只是这生意不做,钱不要,两位表弟的仕途就能一帆风顺?”说话的人一脸笑容,一句话说出来,众人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刘家根基太浅,太子府那里实在是微不足道。

刘思涵看着说话的人,最后也是没有说话,“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朝中形势多年前,对我刘家何尝不是机会?姑父已经断了和太子府的关系,如今也是远在西北,对我刘家来说,已经没了意义,太子那里我们也是绝不会有可能。”话到这里,众人的脸上均是一脸无奈,三房的几人也是明白其中关系,脸上不怎么好看。

“如今我们跟着严公子做生意,利润先不说,如果能搭上这条关系,对我两位表弟的仕途自然有助力。”所有认这才明白话中真意。

“你的意思事情,严相那里……”三伯父首先兴奋了起来,却见对方微微一笑,“严公子自有计较,伯父可以放心,小侄与他还是螚说的上话。”

“可是,太子那里……”刘文泉踌躇着闻到。

“蠢货,跟了严府,还管什么太子……”

“洪磊,住嘴,这是你能说的麽?不知死活。”刘洪磊这才腿了下来,看着一边德刘洪涛。

“不满大家,这粮食的买卖,便是严想所布的一局,一旦事成,便是反败为胜,我刘家自有一份功劳。”刘红涛微笑的说着。

刘思涵心里竟是好气又好笑,没想到太子和严相的争斗,竟然会联系到小小的刘家,两房的数人,似乎真的以为自己的利益能与太子或是严相关联起来,不过米粒之光而已。

“好了!洪涛!这刘家还是我大房做主!”刘思涵猛的一拍桌子,“话我已经说了,二伯,三伯,我刘家不比那些大族,粮食的生意我们挣的不过是些皮毛,仕途之上更是刚刚起步,正是要求稳的时候,与其急功近利,不如好好谋划……”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刘洪磊不屑的瞥了一眼正位上的刘思涵,刘洪涛则是扶着父亲走到众人眼前,三伯父看了看刘思涵,终是叹了口气,“思涵啊,你年纪也大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了,你看人家李彩儿不也有了人家,这当家的位置……”

话说一半,意思却是明白,刘思涵的眼神却是冰冷……

第二十章 无奈世事坎坷

醉心楼,上京城中新起的酒楼,比之双月河边的望月楼更是奢华,短短几月的时间,已经成为了京中权贵留恋之所,醉心楼后院是一座颇为精致的林园,往日里倒也有些人在这里附庸风雅,而园林之中最为隐秘的二层小楼,挂着‘天上’二字,足见主人的气势,只是外人少有能看见的。

“少爷,刘家那里已经传出了消息,二房和三房的人早早的就过去了……”说话的是一位老者,而在他不远处的桌案边,年轻人正把玩着玉器,对于老人的话却是没有回应。

“原本就指着通过刘家找上将军府,可是如今开来,这两兄弟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与李家的关系处的太僵,真要是让他们当了家,只怕还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不过两条狗,本来就是闲棋,你怎么还真指望上了?”年轻说说着,将手中的貔貅放在桌上,玉质圆润,雕工更是精细,“你把这个送回去,顺便透点风声给他们,让他们都老实一点。”

老人结果貔貅,放在袖袋里,“思涵小姐那里……”

“你去了,她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不是和李彩儿的关系不错么,想来问点事情不难,这女人……还是挺有滋味的。”年轻人走到了窗边,阳光正好能够照在他的脸上,正是严相之子――严番。

“小的明白了。”老人是严相身边的老人,自从严家势弱以后,便跟在严番身边,也算是提严相看着些,“公子做事,小的不该插嘴,只是这女子为名为利,已然不顾一切,昨夜能跟了公子,她日也能跟了别人,实在不是良配……”

严番冷冷的看向老人,“福伯,你管的太多了,她不过一个女子,除了身子,还能有什么?何况她所图的不过刘家的当家,我允了,至于其他的也不是她能染指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公子明白就好,老奴多嘴了。”

“福伯,父亲那里,最近身体如何?”严番建了醉心楼,便从严府搬了出来,也是被上次事情连累,严相对其加强了管制,他心中不服气,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做事。

“少爷放心,相爷身体无恙。”

“那就好,再有两三个月,等我这里把事情都做好,自然会回去,到时候再和他老人家请罪。”

“公子,容老奴再多一句嘴,太子府那里已经传了好几次话,相爷也是答应下来了,粮价已经涨的差不多了,闹得太厉害总是不好的。”

“行了,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些蝇头小利?我的事情你看着就好了,愿意告诉父亲,你就告诉他,我也不拦着,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的目的必须达到,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严番语气坚定,老人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他的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位少爷的秉性,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个性,眼里更是没有几个人,如今看着父亲被太子府打压,自然要想着翻身,而契机便是这粮价,正到了太子府无力掌控的时候,严府的出手便是力挽狂澜。

老人去了刘家,按照严番的吩咐和刘家的几人谈了话,刘洪涛和刘洪磊的表情最是精彩,从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后面的死气沉沉,再到最后的怒不可遏,而作为严番的代表,老人始终一副淡然的样子,对于两人以及刘家众人的怒气和疑问,则是不屑关心,“不要乱了长幼……”,“刘家还是维持现状……”留下几句话,便不再理会。

一场风波,原本的浩大声势,气势汹汹,在老人的几句话后,便变得极为尴尬,二房的依仗,三房的期望如今已然成了长房一边的助力,两房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状也只能忍气吞声。

刘家的当家依旧是长房,而实际的权利依旧是刘思涵,“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把,二伯,两位表弟也忙了好些日子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会让管事接手,你和他们都休息些日子吧,至于文泉和文明也不要多想了,相府那里,我自然回去打点。”话说的平和,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落在二房和三房众人的眼中皆是嘲讽。

到了四月下旬,粮价的疯涨已然引众人的注意,太子府中虽然制定了对策,可是到了如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粮价一日一涨,派出去的人,能起到的作用更是寥寥。

“如今,南方方腊闹事,粮价又涨成这样,眼见就要到了播种的时节,误了节气,不说颗粒无收,也是要闹饥荒的。”

“却是如此,我前几日去外地进货,不少地方不是粮价高的离谱,就是根本无粮可卖,老百姓哪还有活路?”

“太子府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束手无策呢?还是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怎么能这么说,各个州府不都有告示么,太子也是想要天下太平啊。”

“哎……”

房间里说话的几人,都是入京赶考的学子,对于粮价的上涨自然有着切身的体会。

“诸位,小女子不才,这里有几幅画,原本都是友人赠与的,今日我都拿出来,几位公子随意出价,这钱我随后就送出去,让洪记的伙计换些粮食,救济百姓,不知几位可否倾囊相助?”女子便是梁诗诗,几位书生能聚在这里,也的都是冲着她而来的。

“姑娘高义,我等岂能让姑娘小看了。”几个书生,纷纷掏出银子,有人拿了画作,有人干脆只是捐钱,梁诗诗眼中带泪,与几个书生一一致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粮价上涨,她便和几个姐妹募集钱财,在城外开设粥铺,后来更是跟着洪记的伙计出了上京,到了周边府洲开设粥铺,如今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倒是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在那些饥民的眼中,更是成为菩萨一样的人物。

到了日落时分,她才坐着洪记的马车回到了客栈里,身子格外疲乏,躺在床上就要睡去,却隐隐的听见楼下有人走动的声音,之后便是有谈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周边的几个地主,已经摸清楚了,只有一个叫周尧君的,应该是周家的旁支。”

“好,明天动手,做好准备,公子说的清楚,尽量不伤人,要做的干净。”

“明白……”

梁诗诗猛的惊醒过来,声音她记得清楚,正是和她一同过来的洪记伙计和管事,至于那个周尧君,则是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地主,她见过,上门求粮,对方也康概,给了五担粮食,她有印象,然而,现在看来,却是洪记有意要向对方下手,她的心中则是一阵惊恐起来……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有人正在上楼,不一会到了门外,“梁姑娘,睡了么?”屋子外有人说话,梁诗诗听着,正是刚才在楼下说话的人……

第二十一章 四月风起,书生之谋

西北军府,自数十年前夏朝崛起,十万大军南下,几经战乱,这里便成了华朝稳定西北的军事要地,之后为了平定田虎之乱,这里不断扩建和巩固,到了今年已经俨然建成了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军事要地,随之聚集过来的百姓,倒是免了不少流离之苦,军府偏南的地方,便是如今的西北将军府邸。

李贺正式入驻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加上军政大权集于一身,倒是忙了好一阵子,刚刚理清了头绪,此时,也是一身的疲惫,正端坐在书房里。

“将军。”屋子外面是李贺幕僚王乾,已经一把年纪,此次来这西北之地,便是决定长留此地了,见里面没有动静,便推门而入,正看见李贺眯着双眼,依靠在书案后的长椅上。

“来了?粮草都清点了?”椅子上李贺睁开了眼睛,揉搓了一下太阳穴,勉强提起了精神。

“刚刚有了结果,加上拨付的和三少爷运来的,如今也只是六成多一些,如无战事,倒是够应付了。”王乾自从来到西北就一直负责粮草的筹措和清点工作,历年以来西北驻军的粮草,朝廷虽有拨付,可是层层剥皮,到了军府的最多不过四成,其他的都需要驻地自筹,往日里还有周边农户的缴纳,以及李家的采买,可是如今粮价飞涨,农户自然无力支付军粮,好在李怀接手的产业收益颇丰,才能保证如今的日常所需的军粮储备。

“也多亏了三少爷,才能有如今的局面。”王乾也是没有想到那位自己从掖城接来的少年竟然能做到这样。

李贺从王乾手中接过账目,简单看了其中几项,脸色才算是好看一些,“还要加紧,田虎那里丢了粮食,自然不会安生,需要早作准备。对了,那小子最近在忙什么?”

王乾面有尴尬,“前几天,他带着几个说书的,在军营中说故事,倒是一些忠肝义胆的侠义故事,军士们都很喜欢,这几天,他又建了个私塾,教一些周边的孩子读书。”

李贺略一皱眉,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李怀虽然是他的儿子,可是对方也有着内卫的身份,他反倒不能过多的管束,况且他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倒是稳定了军心,军府之中也无人敢非议,“王叔,你有空就多看着他一些。”

“哎,将军放心。”王乾无奈的笑了笑,这位庶子,如今在军府之中已经有了些名气,相对于他自己宣扬的绝命书生,人们倒是更愿意称呼他为‘三少爷’

军府之中数年下来已经有了不少聚过来的百姓,他们有的种地,有的做些买卖,还有的凭着手艺或打铁或木匠,都是为了能过活,李怀来到这里以后,便让洪记在军府中开了门面,卖的不再是上京中的香水,胭脂等,而是一些食盐,农具,种子还有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价格便宜,倒是很快在军府中打开了销路,再加上有李怀的三少爷的身份,倒是一切顺利,之后便是私塾的建立,倒也不是以功名为前提的教育,除了基本的识字,便是李怀教授的一些理论,不收学费,来的也多是一些洪记伙计人家的孩子。校舍就建在离着将军府不过三四里的地方,两进的院子,外面教书,里面则是李怀处理事情的地方。

私塾里李怀只教授一上午的时间,穷人家的孩子,要想单纯的读书是不可能的,自然还是要做些生计,当然还是去洪记的几个铺子里帮工。

今天上午教的是三字经,几个孩子学的认真,李怀让他们念了一段,便开始讲故事,或是哪吒脑海,或是大闹天宫,在外面自然是听不到的,孩子们听得也是高兴,到了晌午,几个孩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李怀坐在讲桌边,和他们一一告别。

“先生,这玉皇大帝也能被打?”一个女娃看着李怀,脸上满是疑惑,她原本是书香门第,父亲死后,母亲带着她逃难,跟了一个木匠,但是她还记得亲生父亲当年教的东西,君威浩荡,天下之主。

“猴子的本事大啊。”李怀呵呵一笑,“要是有人欺负颜娘,颜娘不打么?”

“可那是玉皇大帝啊?”孩子皱着眉,李怀却是呵呵一笑,“颜娘先不想了,我给你写首诗,好么?”

李怀知道这个名叫颜娘的孩子最是喜欢诗词,所以就想以此岔开话题,在纸上写了一首,递给了她,颜娘顿时喜笑颜开,高兴的回家了。

“公子又随便给女孩子写诗!”门外玥儿嬉笑着探进头来,李怀却是无奈的笑了笑,正午的阳光下,两个一边说笑着,一边从前院回了后院。

“教你的功课都会了?”李怀有空的时候,也会让玥儿读书认字,玥儿也有兴趣,武艺是为了护身,而认字读书对她来说便是为了能跟上李怀的脚步。

玥儿撅着嘴,“三字经早就会了,公子不要老是不放心人家的功课,我可是很用心的,朝年大哥,还说我聪明呢,那个祝虎还不如我呢。”

在李怀他们到军府之前,李朝年和祝虎等人便已经陆续的到了,带来不少独龙岗的物资,还要一些李怀让他们做的东西,不仅仅是火药,还有一些兵器,这都是李怀当初让他们在深山中锻造的,比起华朝现有的兵器,更为锋利一些,当然这并没有让过多的人知道,李贺也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一批李家私军。

“祝虎你可要看着,他最近是不是成天想和杨志比武?要是光想着练武,你就好好收拾他!”

“好!我揍他!”玥儿和李怀两人笑的开心,却听见不远处的客厅里,有人已经开始了反驳,“我是让她的,公子也太小瞧我了。”说话的正是祝虎,自从跟着李怀,先后遇到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多有讨教,武艺上自然有了长进,随着身高的增长,用的兵器也从刀剑变成了长枪,最近又跟着李朝年等练习马上功夫,显得格外勇猛。

“哟,这是皮痒了,来啊!”玥儿呵呵一笑,身子腾挪,便到了祝虎面前,两人这就过起了招,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李怀也在一旁看着,后院里的众人都是李怀的心腹,众人平日里便是一家人的样子。

“哎呦!疼,玥儿姐姐,松手啊!”祝虎求饶的声音顿时引来一阵哄笑,玥儿是梁招娣的弟子,练得就是身法和巧劲,对上祝虎这样刚猛的,反倒是占了上风,几下就揪住了对方的耳朵。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李怀说着已经进了客厅,招呼众人吃饭,还是一贯的作风,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玥儿依旧坐在李怀身边,为他夹菜,祝虎丢了脸面,气鼓鼓的坐在门边的位置上,也不回应其他人的逗弄。

“公子,庞秋霞那里,已经让人将银子都送了过来,我们是不是要交货?”李朝年一边吃饭,一边说着,李怀点了点头,“送吧,但是也别都送过去,先送一半吧,过几天看情况再说。”

“对了,公子,刚刚有了锦州,梧州等地的消息,他们已经开始对冲了,最多还有五六天,粮价就该落了。“李朝年的话,顿时让桌上的几人一震,随后众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了笑容。

”恩,让他们多多留意,一开始对方肯定要扫货,让他们吃,必要的手段要用,其他几个州府也开始,等南边有了消息,他们就该知道麻烦了。”李怀一边说着,一边吃着,身边的玥儿满脸的笑意,而原本生气的祝虎,此刻也是高兴了起来。

四月的最后几天,华朝粮价终于涨到了最高峰……

第二十二章 与子之谋,与汝之情(一)

沿着上京道向外走,不过十多里的路,上京繁华落尽,一片混乱和萧瑟,村舍和田野之上,随处可见蜡黄的脸色,空洞的眼神和一副副干瘪的身躯,游荡……哭泣……

四月的华朝,贫弱和饥困之下,所有人的我心中莫名的涌动着难以名状的焦躁……

“梁姑娘,事情便是这样,你是公子的朋友,当初他在信中说过,凡事必用瞒你,如此我变都让你知道清楚,只是实在是事到关头,所以不得不委屈姑娘几日了。”

“你们如此这般行事,他都知道?你们这可是乱了法纪的,要是出了事情如何是好?他的名声不要了?”

一男一女两人坐在屋子里,女子神情紧张,自从两日前知道了对方所作所为,她便彻底不知所措了,心中更是恐惧,还有对西北那位少年的担心。

对面的男子已到了中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面对着女子的紧张和不安他却是不以为意。

“姑娘,这一路出来,你我所见所闻,穷人挨饿,据我所知,更远的地方易子而食的事情已经出现。”男子说到这,也是语气低沉,眼神中似有所感,对面的女子看着他的脸,心中也是戚戚然,虽未眼见,但定非人间之相。

男子长长的喘息,脸上稍有缓和,将目光再次落在女子脸上:“那些富人拿出一点粮食,或舍或借,在穷人眼里便是菩萨心肠,可是他们要你田地,要你儿女,你还要感恩戴德,大华律法管不了,因为那些律法保护的就是他们,诗诗姑娘,你觉得这真的正确?还是你也觉得穷人命该如此?”

女子皱眉,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一口饭,便被卖入风尘,到了如今,随着年纪增长,倒是很少在乎到底是对是错,她的命还是好的,学了诗词歌舞,有着姿色,但更多的姐妹却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身体上的蹂躏还是其次,灵魂上的的卑微和轻贱却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说到这里,男子已经注意到对方脸色的变化,语气越发沉稳,神情也更郑重:“如今粮价涨到如此地步,梁姑娘义卖施粥自然是行善,在敝人看来不过杯水车薪,今天你给了他们一碗粥,一件衣服,粥只能填饱肚子,衣服只能遮体,可是他们没有了土地,没有了房子,甚至失去了亲人,过了今日又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当牛做马,再不是人了啊!”

从上京出来,梁诗诗跟着洪记的车队,一路行过来,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到了如今,她却是无法反驳对方,只能沉默下来,屋子里片刻安静。

“诗诗姑娘,世道艰苦啊,三少爷所图,洪记所做的,说到底还是为了给众人找一条长远的路。”

“孙掌柜,难道非要如此,绑架?抢粮?”梁诗诗反问着,她担心的便是洪记做事方法,那日在楼中听到大概,却是事实。

“那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地主,家中存粮何止万斤,据我所知,已经有十几户人家卖身为奴……”孙掌柜脸色低沉,“此次,我们要做的不是绑架勒索,少爷那里早就立下规矩,姑娘可以放心,洪记手下都是贯彻执行。”一边说着,他一边起身,推开窗户,指了指院子里蹲在地上的一人,低着头,身上的衣服格外富贵。

梁诗诗顺着看去,正和对方的视线相触,两人脸上都是一惊,随后很快的低下了头。

“姑娘应该认出来了吧,周庄首富周尧君,人称周大善人,我们不要他开仓放粮,少爷说那是无用的。”

“那你们把人抓来?”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脾气,不用手段,他们是不愿合作的,他们家里也是够乱的??”孙掌柜说着也笑了起来,“诗诗姑娘对我们有误会,等晚些时候,让你看场戏。”

再晚的时候,梁诗诗和孙掌柜上了马车,周善人撇了两人一眼,面无表情,“周善人。”梁诗诗打了招呼,对方勉强挤出笑容,遇到孙掌柜的眼神,便又胆怯的缩成一团。

“周善人,买卖不成仁义在,不用担心,我洪记也不是强盗,这就送你回去。”孙掌柜呵呵一笑,朝着马车外挥手,一行人便出了院子。

百丈岭周庄,远远看去便是一片高墙红瓦,日落西山,周围的林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仔细看都是巡山的庄户,三五成群,带着兵器,寻常人自然难以靠近。

马车未行了多远便停在了一片林子里,片刻后有数人过来,对过口令便领着马车继续前行。

“庄子里有接应的人,其实这也是公子的预料,早就有了准备,我也是最近才接触到的……”马车里孙掌柜向梁诗诗做着解释,一边的周善人的脸色却是越发惨白。

“三少爷会算命么?怎么会提前知晓?”梁诗诗疑惑的说着,进入了百丈岭,离着周庄便一路畅通,远处巡逻的庄户竟全无警觉。

“呵呵,姑娘说笑了,其实也简单,公子接手内卫原本就有关系网,洪记的发展经营也迅速,公子相互关联,自然发展极快,何况上京那位公子一向自大,几个大户更是肆无忌惮,查起来就比想的要简单的多了……”又是一番解释,梁诗诗听着,心里也是有了大概,也越发觉得事情的复杂。

不多时,庄子的一处侧门,马车停在一边,孙掌柜带着梁诗诗和周尧君下了马车,到了自家门口,周善人的脸色却是越发深沉,不时地看向四周,门口有人迎了出来,正和他对了一眼。

“周老爷。”对方笑着行了一礼,管事打扮,三十多岁的样子,他并不在于周尧君眼神中的惊讶和愤怒,转头看向孙掌柜,“周家的人都已经到了,大夫人和一众家小都在祠堂里,周家老二和老三和几个宗亲都在大堂,两房吵得厉害。”

“哎……这么大的家业分起来本就麻烦,倒也是难为他们了。”孙掌柜笑着说道,如同在听一个颇为有意思的笑话……

梁诗诗面有诧异,但是当看到周善人的表情时,心中越发奇怪,那是自嘲和痛恨扭曲在一起的表情,加上低沉的脸色,倒是让女子心中有了几分寒意。

第二十三章 与子之谋,与汝之情(二)

百丈岭周庄,追根溯源倒是能和上京周氏扯上关系,多少年来仗着这层关系,生意上的事情做的顺风顺水,之后又逐步深入到了粮价,生铁,煤炭等生意之中,几年经营和巩固以后,倒是越发壮大起来。

“尚书那里,早就传过话,一切都以家族为重,如今大哥入了贼人之手,对方也不要赎金,想来是寻仇的,只怕……”

“这么多年,我们周家得罪的人也不少,如今又有多少人眼红这我们手中的生意,这次的事情恐怕也有人在背后做鬼,大哥……”说话的两人是周家的二房和三房,自从老一辈周家当家死后,周家的产业便落到了大房周尧君的手中,两房本就是庶出,倒也没有争夺的理由,只是如今周尧君突然始终,两房人这才站了出来,都是一副痛心疾首,壮士断腕的样子。

“严公子那里再三说过,自此事关重大,如果这时候我们这里出了乱子,只怕是尚书大人也保不了,几位叔伯,事已至此,应该立即找人处理才是。”老二周尧生一脸焦虑,他本就做着粮食的生意,不过往日里也只是掌柜的角色。

一侧的位置上,几位周家的叔伯辈都是皱眉深思,原本他们来这里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大房那里没有子嗣,如今出了这种意外,当家的位置肯定守不住,只是一时还是想不好由谁接手而已。

“大房这些年做的不错,如今还是多想想有什么办法将人救出来吧。”

“是啊,如今才过来两天,兴许还有机会。”几个原本与大房走的近些的老人,此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虽是机会渺茫,但还是想争取一下。

“三叔,四叔,如今我们连绑匪的消息都没有,又谈什么救人?事情绝不简单,家里的大部分资金都已经用在了屯粮上,这时候正是关键时期,要是对方要两个天大的数目,我周家也实在无力应对。”

老三周尧民虽然没有入手家中的产业,可是平日里倒是管着家族内的不少事情,“现在想来对方劫持大哥的手段,绝不是一般的劫匪,几个护卫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天也不要赎金,几位叔伯,周家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了。”

“可是……”两位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边的族长发了脾气。

“都住口,我周家虽然是旁枝末节,但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尧君是我周家子弟,虽然有些对不起他,但是事关周家一族兴衰,这个恶人我来当。”老人是周家的族长,一向德高望重,一番话说下来,祠堂里的众人都是底下了头,老二和老三的脸上依旧一副痛心的样子,其他的人,或是难受,或是平淡,或是无奈,此时都知道不该再说什么了。

“济生,你是二房,严公子那你也熟悉,这周家当家便由你暂代,济民你们三房也要多加配合,至于大房那里,你们也要多加善待,等着救出了尧民也好有个交代。”

“哎……知道了,族长”两人点头应下,偷偷对视一眼,眼角都是闪过一丝笑意,到了此刻,事情已经向着他们所想的方向发展,只是事情并不因此而结束……

“不愧是大族,这族长说话就给换了,这人情实在是冷了些!”祠堂的后院里,突然传出了陌生的声音,众人都是一惊,“什么人,怎么敢到这里撒野!”周尧生大声呵斥着,几个守在门口的家丁冲了进来,“去,给我把人抓出来!”

只是还未等家丁冲过去,说话的人便走了出来,中年人一身掌柜打扮,此时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的鄙夷和轻蔑却是显露无疑,他祠堂里的众人一一对视,微微行了一礼,“在下孙贵,二老爷,三老爷应该不会忘了在下吧。”

周尧生和周尧民此时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周家族长看着两人的表情,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孙先生闯我周家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事情,前几日正巧遇见了周善人,便请他在府里留了几日,这次就是送他回来的。”孙贵笑着,身后几人便带着周尧君走了出来,屋子里的众人再次惊讶起来,“不是说被绑了么?”“不是说凶多吉少么?”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老人脸色铁青,转头看着老二和老三,心中的不安此刻已经变成了怒火。

“老二,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老人话音未落,却见老三周尧民对着家丁怒吼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这些都是绑匪,给我抓起来!”

十几个家丁本就是他的心腹,拿着哨棒就冲了过去,“对,他们都是绑匪,大哥定时被他们胁迫了,都抓起来!”老二也是反映了过来,孙贵只带了四人进来,两人护着周尧君,两人护着孙贵,被家丁围在了中间。

“二老爷,三老爷,这是要撕破脸么?当初你们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周善人,你这些看清楚了吧,你这两个兄弟可是看不得你活着啊。”孙贵说的声音大,祠堂里的众人听的清楚,再看二人焦急和慌张的样子,便已经信了五六分。

周尧生大怒,“无耻东西,敢污蔑我们!都给我打死了!”

“想要杀人灭口?”孙贵看着冲杀过来的家丁,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那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窗外便射进弩箭,利箭破窗而入,几下子便已经射到了数人,周家的众人哪见过如此情形,当下便被吓住,不一会屋子外面又进来数。

“是你?叶青?!你……”对方正是在后门接应孙贵的年轻人,三十多岁,来周家满打满算也就一年的时间,因为办事老练,加上是二房的远亲,所以很快就在周家有了管事的身份。

“叶青见过两位老爷,见过各位。”他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孙贵面前,“大房的人,我已经接出来了。”

孙贵点了点头,“周善人,叶青做事,你是知道的,你的家眷不用担心,生意上的事情他也会帮忙,如今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周家还是你的,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忘了,这方圆百里的百姓还等着你救命呢!”

孙贵说着朝周尧君行了一礼,叶青等人也跟着行礼,周尧君看着眼前数人,有望了望远处惊恐万分的宗亲兄弟,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当日自己被掳走,本以为九死一生,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告诉一切都是老二和老三的安排,这几年,他二人一边与自己将兄弟之情,一边渐渐控制了家中大半产业,如今严公子那里又是老二接手,两人对于这位兄长便越发的看不惯了,一次偶然机会,孙贵从老二手中买粮,对方见他们都是绿林出身,便动了心思,一番谋划以后,便是劫持自己,本来应该下杀手的,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了这样。

“孙掌柜放心,我周尧君欠你一命,你所说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忘记。”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方身后的叶青,心中却是明白,周家绝不只一个叶青,对方进入周家一路畅通,想来不止一人被他们收买,他真要是有所异动,恐怕……

“老大,你……”周家的族长,强压住心中的惊恐,“都是自家人……”

“自家人?”周尧君走到老人面前,“族长不是说过要当恶人么?”

老人一愣,想起刚才的话对方都听的一清二楚,脸上不禁一阵火辣,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二周济生,两人自然事先通过气,“他们有错,族里自然会处置。”

“我不想再看到他们,周家也不需要这样的狼心狗肺,还望族长妥善处理。”周尧君冷冷的看着老人,对方面有尴尬,再看了看孙贵,“老二那里毕竟和严家有些关系,不如……”。

“族长多虑了,严公子那里我自会去交代,难不成到了现在,族长还想留着他们?还是说……”周尧君瞪着老人,对方这才底下了头。

周尧生和周尧民被人绑着拖了下去,屋子外面,梁诗诗看着一切的发生,她知道这种同族之间的争斗,往往都是充满血腥的,老二老三要老大的命,老大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兄弟情义在利益面前脆弱不堪。

祠堂里的周家人,惶惶不安的渡过了一夜,周尧君重新回到了周家,虽然只是两天多的时间,却也让周家经历的一次改变,几天之后,周家便开始逐步卖出粮食,周边的数十个粮商闻讯都是一惊,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周家想要换些钱,他们便合力将周家卖出的粮食吃下,市面上的粮价倒是没有多大的波动,可是后面渐渐了解到周家发生的事情,便知道这是周家在于上京决裂,粮食越卖越多,他们依旧吃进,却也将消息送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与子之谋,与汝之情(三)

纷争尽敛,周庄之内,书房里两人分做主宾,主位上端坐的正是周家当家周尧君,一身华服,手中端着茶盏,另一人则是周家新任的主管叶青。

自从周尧君回到了周庄,一应事情便都交给了叶青,对于对方所做并不多加干涉,特别是周家粮仓更是全部交了出去,但是叶青却一一将事情记下来,所得的钱财更是悉数交到了周尧君的手中。

“按照事先的约定,粮仓里的粮食卖的差不多了,你们要的粮食也都运的差不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周尧君抿了口茶,看着叶青,对方莞尔一笑。

“多谢周老爷照抚,事情顺利,等最后一车粮食运走,我们也就该走了。”他也不瞒着,自从那日在祠堂的事情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是简单了很多,叶青做事老练,因为他的运作,所有卖出的粮食都被粮商以高价吃进,对于周家倒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对此周尧君也是知道的。

叶青放下茶杯,“我想上京周家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严府那里也该知道了,周老爷可有什么难处?”

“呵呵,虽然都姓周,可是我们这里本就是旁支,上京那里倒也管不了,至于严府,哼,我也不在乎。”周尧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周家在这里也经营了多年,周边的几个官家也都打理的妥当,严相如今势不如前,他自然也不怎么担心。

叶青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对方离开,周尧君不禁叹了口气,从孙贵到现在的叶青,他对于洪记越发的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虽然都是商人,但是对方的手段和智谋却是自己以往没有见过的,而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竟然只是将粮仓里的粮食悉数卖出去,并没有他所想的放粮或转卖,也没有从周家获得更多的利益,其中的关系更是让他猜想不透,粮食已经陆陆续续卖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粮价虽然没有落下来,但是他已经知道,附近的几个粮食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只差那最后一根‘稻草’。

更远处的上京,醉心楼里依旧热闹非凡,只是后院那间名为‘天上’的小楼里,此刻却显得有些阴沉,来自各个州府的书信这两天已经陆陆续续的送到了这里,都被严番胡乱的扔在了书案上。

“公子,事有蹊跷,几个州府都有人陆续出货,虽然现在看来未对粮价造成影响,可是我们手中实在拿的太多了,很多都是高价吃进的……”福伯放下手中的账目,脸上不禁有些担心起来,眼看就要进入五月了,南方该是到了插秧的时候,因为方腊的原因,今年南方的粮食肯定无法保证,而北方大部分粮食又都在他们的手中,本来是稳赚的生意,只是最近各地汇总上来的情况,总是让他隐隐觉察到某种异动。

“福伯倒也不用太担心,昨天内卫那里传了消息,方腊势头正盛,短时间绝不会被压制,又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粮食?下面的几个人估计也是想要赚些小利,不用管他们,再有几天西北就该催军粮了,也不在这几日了。”严番撇了一眼书案上堆放的书信,从中挑出了一份,上面写的正是几日前周庄的事情,他略略一看,脸上满是不屑,几个大族已经被他牢牢绑住,周庄的变故虽然突然,但是他有把握制住,想着过几日再好好收拾一下。

一旁的老人看着严番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目,终于还是将心中的疑虑按了下来,之后的几天事情倒也是跟严番所料的差不多,各州依旧有人陆续卖粮,却都是零零散散,几个粮商动用资金,大局入货,不过两三天便将市面上的粮食席卷一空,粮价依旧高高在上,整个北方依旧一片饥肠辘辘。

到了五月中旬,西北李贺催梁的奏本终于入京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子在府中更是破口大骂,几位老臣也是连夜入了皇城,跪在丹房外哭诉,袁弘基这才下了旨意,让严相入宫,消息一出,又是一阵哗然,太子府中却是没有了声音。

就在严相入宫的第二天,严番便回了相府,轿子穿过街道,一路上倒是让不少人看了清楚,消息传到太子府,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双月河畔,望月楼上,上京一连几天发生的事情,俨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谈论的重点,原本那些对于太子歌功颂德的声音渐渐消失,反倒是严相掌权的声音越发响亮起来,楼中几次都有人为此争吵,盈红袖也是不在意,几个书生吵吵嘴,最多就是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然后意气用事的打了几个杯子碗碟而已,在她看来也是幼稚了。

而这几天,严番也已经许久没有传消息过来了,李怀更是没有来过信,她反倒是闲散了下来。

中午睡了一觉,日暮西斜,屋子里已经有些昏暗,盈红袖端着一杯热茶,带着一脸睡意站在了一侧的窗台边,远远的看着河畔的杨柳,倒是能想到某人在那里跑步的样子,不禁带了几分笑意,正在此时,身后有人说话,“笑什么呢?”

声音很突然,她不由的一惊,手中的茶盏掉到了地上,一转头,原本记忆中的少年便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一只手拖着下巴,朝着这里看过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盈红袖愣愣的回应着,片刻之后才反应了过来,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了,看了看对方的笑脸,又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衣服,脸上不禁红透,大叫一声,便冲回了房间。

等着房门再次打开,盈红袖脸色恢复如初,大咧咧的坐在了少年的对面,“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人家房间也不敲门?”

“你不早就是我的人了么?怎么相公回来,还要敲门?”少年正是李怀,盈红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这才想起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再看向对方,西北之行数月,原本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此刻也是多了许多沧桑的感觉,皮肤显得粗糙了不少,个子也是长高了不少,只是脸上的笑意还是那样。

“哼,你去了这么久,都不来信,现在突然回来倒是甜言蜜语的,又想做什么?”盈红袖看着对方,心里却在想着对方的心思,上京朝局变动,他便突兀的出现,想来一切都有关系。

李怀自然知道盈红袖的心思,一伸手,正摸在对方的脸上,女子本就是水一般的娇嫩,被李怀突然‘袭击’,脸上便是一阵火热,心思顿时就乱了,“添香呢?”

“她……”

“你去找她,我有事和你们说……”

五月的暮色之中,带着一些暖暖的风,女子的心中也涌动着一些温暖的感觉……

第二十五章 佳人有心,春风化雨

望月楼后院的巷子,巷子口站着几个人,向着四周看着,老人从马车上下来,等在门口的女子带着他走过了小径,直接到了望月楼最顶层的屋子里,推门而入,里面早就摆了酒席,少年正与女子嬉笑,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却是一阵苦笑,当年掖城中与自己对弈的少年,如今却是如此风流样子。

“老尚,快坐吧。”李怀举着杯子,示意尚学入座,与李怀嬉笑的自然是盈红袖,而站在老人身后的却是盈添香,两人自觉的退了出去,就站在屋外的走廊上,将屋子留给一老一少。

老人叹了口气,坐在李怀对面,桌面上放着酒席,只是落在老人眼中却没有半点滋味,“你不是应该在西北么?怎么突然回来了?圣上的意思?”老人试探着闻到,当在府中收到李怀的消息,他却是是吃惊的,上京的局势越发偏向严相,这时候,他最担心的便是皇城终那位的心思。

“他老人家忙着长生呢,哪有功夫管我,这次也是偷着回来的,想你了。”李怀端起酒杯,拿起酒壶,微笑的走到了老人身边,为他斟了一杯,“太子那里很生气吧?”

“你父亲送来的奏本,你不知道?何止是生气?”老人苦笑着,这几天朝野之上风向突变,严家可谓是起死回生,太子府对于抑制粮价的政令全面失败,几个地方更是有了暴动的迹象,严相出手,这才控制了局面,相比之下,太子的能力自然备受质疑。

忽然,尚学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李怀,福禄曾经聪宫中传过消息,正是关于李怀,说的极为隐晦,大体上就是不要干涉李怀所做的生意,如今细想起来,确是联想到了粮价上……

“你小子,是不是……难不成你也插手了?”

“呵呵,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粮价就番了近二十倍,自然要多捧捧场啊,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能干看着呢?”李怀笑着饮了一杯,老人吃惊的看着对方,片刻之后便是怒气冲冲。

砰地一声,老人手中的酒杯被摔在了地上,尚学指着李怀:“你……你竟然赚这种钱,这天下也不要了……”可是,话到一般,却看着对方全然没有动怒的样子,又想着皇城中的那位虽然缺钱,却也不至于这么昏庸,“不对,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怀见老人安静了下来,便给他又换了一个杯子,“煽风点火啊,严公子难得联络了这么多大户,我怎么能熟视无睹?不瞒您说,就这几天,西北的军粮便被我卖了七成,圣上点了头,他老人家早就眼馋了,我这才下的手,如果顺利,他便能安心炼丹了吧。”

“你把军粮卖了?那可是死罪,李贺不亲手宰了你?”老人自然不信,却依旧猜不透对方到底准备做什么,如果说只是要抬高粮价,如今的价格已经算是历年之最乐,要不然也不至于太子动怒,群臣惊恐,就是严相出手,也只是稳住而已,一时之间还是没有大动作。

李怀呵呵一笑,又饮了一杯酒,“老尚,当初在掖城的时候,您就说我剑走偏锋,不守规矩,其实在我看来,剑走偏锋为的就是立竿见影,不守规矩才能出其不意,你我做事方法不同,如今太子府这里已经没了活路,那就看看我的手段如何?”

老人凝视着对方,沉思了片刻,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好,如何做?”

屋子外面的走廊尽头,从屋子里出来的两个女子便在这里等着,尚学来之前,李怀便将自己谋划的大概告诉了两人,并不是要卖弄,如今李怀偷入上京,望月楼中便是最好的躲藏点,这里说到底与严番有着关系,对方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里,能有她们姐妹的帮助,后面的事情也好处理,也算是给她们姐妹了生机。

当初两姐妹被赠送给了李怀,严番便有着几分招揽,几分赌气和试探的意思,之后发生的事情两姐妹也都将消息传给了严番,两方面便算是有了默契。

妹妹盈添香曾说过绝不会背叛严番,到了如今虽然没有了当初决绝的心思,可是心中还是有着某些感觉,被人豢养了这么多年,那种奴性不是一下子就能去除的。

“妹妹,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李怀那里我去说,今日他说过,我们是他的女人,那我便要护着他,严番那里,我是不管的,生死我已经是李家的人了,至于你,我希望……”

“我知道该怎么做,他的心里想着你我,我……”盈添香抵着头,脸上有些发热,正在此时,远处的房间,尚学走了出来,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动气的原因,脸色通红,李怀跟着他走了出来,朝着两个女子招了招手。

“尚老,太子府那里就麻烦你了,事情就在这两天,南方那里会有消息,到时候您多说几句,太子才能放我一马。”李怀说的客气,老人却是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事情要不是那位点了头,谁能保你,哎……太子那里我自然会说,不过等此事过去,你还是要来亲自说明一下,明白么?”

李怀点了点头,让盈红袖带着老人离开,他却是一把拉住了盈添香的手,不等对方反应,便拖到了屋子里。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犹豫,严番的手段你清楚,我的事情他一定会牵扯上你们姐妹,我的计划你已经知道了大概,你今夜就去严府,你们的命就算是保下了。”女子一脸惊讶,她没想到真的有男子会关心她们的死活。

“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不咬连累了姐姐,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盈添香没来由的生着气,冷着脸就要出去,却听见身后李怀的声音,“过了今夜,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了。”

第二日的清晨,上京洪记的门面里,开始摆放出粮食,价格只是市面上的七成,一时间便成了新闻……

第二十六章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一)

久旱逢甘霖,上京洪记便如同一场春雨瞬间滋润了早已饥渴难耐的上京百姓,这里毕竟天子脚下,倒也没有出现多么严重的饥荒,可是粮价也已经高的离谱,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的粮铺都是无粮可卖的情况,洪记突然贩卖粮食,而且价格只是市面上的七成,自然让百姓趋之若鹜,拍手称快。

只是落在那些粮商眼中却是可恨,眼睑对方坏了规矩,大把的赚着银子。自然是又气又急,很快便有人将洪记的消息传了上去,到了严番耳中便是第二天的时候。

“混账,他李家是不是疯了!”花梨木的书案被他拍的铿锵作响。

几个掌柜不敢作声,“去,让他们关了门,卖出去的都给我要回来!”洪记是李家的买卖,这已经不是秘密,往日里卖的都是香水,肥皂等新奇玩意,倒是没有竞争,加上李怀内卫的身份更是无人招惹,然而现在洪记竟然卖粮,还是低价出卖,这便是与大半上京权贵为敌了。

严番此前因为田虎的事情,与李怀也算有默契,所以对洪记也是照顾,然而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突然捅刀子,而且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严番的话很快便被传了出去,李家便被人推向了风口浪尖,几个宗亲叔伯相继上了门,或劝或吵,两三天的时间倒是让李彩儿应接不暇,她已经很就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了,洪记卖粮的事情,她是提起两天知道的,并没有反对,只是觉得不如直接开粥铺施粥的好,但是李怀信上说的绝对,况且那是李怀的铺子,她也插不上手,可是之后的麻烦确实找上了自己。

宗亲这些人还好说吗,平日里本就是需要仰仗将军府的势力,所以说的话也不好太刺耳,吵闹一下,李彩儿稍微劝慰,或是补偿一下,也就过去了,只是刘家那里确实不好应付。

刘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思涵,如今她已然全面接手了家族生意,严番直接让人给她送了信,加上刘家此次也是投了巨资在粮食生意上,所以,她的态度也是坚决。

“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他是庶子,胡乱来这搅局,这是要砸人饭碗,断人生路啊,你怎么能不管?”刘思涵一脸的怒气,端起面前的茶盏,“哎……你这里要是却钱,和我说就是了,犯得上卖粮?”

“姐姐说笑了,李家虽然不是做生意的,但是吃饭的钱还是有的,李怀这次做的是有些突然,但是我看来却也没有什么,不过卖了些粮食,每天也都是定量的,最多半天,卖完了也就没有了,倒不至于抢饭碗,断生路吧。”李彩儿也是第一次和对方这样说话,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刘思涵秀美微皱,“我也不瞒你,这粮价到了如此,几个大族都有参与,大家都憋着不敢出货,你们这一卖,多少人看着眼红,多少人背地里咒骂?他们自然不敢来将军府撒野,可是与你李家有关的人,他们自然会拿来出气,刘家的生意做到今天不容易,两房的人我才压覆住,你这里要是再来这么一出,我可如何是好?”刘思涵说着,脸上满是愁苦,险些掉下泪来,刘家的事情,李彩儿多少知道一些,再看她眼前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好受。

“姐姐,你们赚的已经够多了,这上京的百姓们,不过要口饭吃,卖一些……”话未说完,刘思涵便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在案上,一连几天各方确实也给了她不少压力,严番更是留了狠话,她听着对方的话,心里顿时来了气。

“我管他们吃不吃饭,这世道就是如此,太子都管不了的事情,要你来担心?!你这是妇人之仁!”刘思涵怒视着对方,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妹妹,不要生气,我只是担心,你被那庶子骗了,此时正是机会,我让他们都站在你这一边,你和姑父说说,这李家的生意还是你来做主。”

李彩儿的眼神冷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姐姐……如今李家的生意都是他在管,我也无心再去干涉,你就是在我这里说的再多也是无意,况且吗,他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唯一的错,就是没有卖的更便宜一些。”李彩儿的脸上依旧微微一笑,转身便不再管一旁的刘思涵,对方显然没想到能被忽视,脸色宜昌难看,眼见李彩儿走远,她猛的将桌案上的茶盏推到了地上。

“你活该被他骑在头上!你就只配在家里生孩子……”客厅里,刘思涵的咒骂声渐渐消失,李彩儿心中原本内敛睿智的姐姐,此刻已经彻底支离破碎,心中一阵气苦,一直到了自己的书房里,脸上才落下泪来。

“小姐,您哭了?”门口的丫鬟小心的走了进来,她叫雪儿,是霜儿在乡下的妹妹。

李彩儿平复了一下情绪,“雪儿,你去拿纸笔来。”

书房中,李彩儿将最近的事情一一写了下来,信封上写着三弟亲启,便让人送了出去。

到了第二天,洪记依旧卖着粮食,唯一的不同,便是数量比昨天番了一番,价格又跌了一成,一时之间,又让无数人或欢欣,或气愤。

而之后的几天,洪记的门口总有人早早的排队,每日卖的虽多,可是多变也都被他们买了去,之后的人便只能失望而回了。

洪记铺子不远处的茶楼里,每天也都有几个年轻人看着这里的排队买粮的场景,“这李家也是不知好歹,油盐不进,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粮!”

说话的几人都是上京几个粮商的公子,既然无法劝说,那就都买下来好了,他们手中有的是银子,洪记每天卖的也不多,自然有这个底气,几天下来,倒是觉得对方好笑,几个人便坐在一起喝酒,叫了两个清倌人。

刚喝了没几口,楼下的家丁就急忙的敲开了们,“公子不好了,早上去买粮的人,像是被人认了出来,如今都被打了!”

“什么!”几人都是一惊,他们派过去的都是家里的家丁,每天去的人也都不一样,防的就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可能!都是一群废物!”

“少爷,最要命的是其中有几个嘴不严的还供出了东家,现在那些刁民正要去打砸铺子呢!”说的人一脸害怕,几个年轻人更是手脚冰凉,知道事情大了,要是真的激起了民变,他们自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十七章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二)

“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也该让他们尝尝苦果了。”太子府里,早早的就有人将打砸粮铺的消息传了过去,袁承道自然高兴,一连几天的不快,此刻也是宣泄了大半,“老师还是您有先见之名,早早的让我退下来,要不然真是惹了麻烦。”

尚学看着袁承道,长出了一口气,“如今,我们便是局外人,太子这时候要耐住性子,看清情况,伺机而动才是。”

袁承道点了点头,原本对于尚学让自己退下来的事情,他心中还是有些埋怨的,现在却是庆幸,又想到严相那里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更是高兴起来,对于尚学的嘱咐,满口的答应了下来。

而此时的相府里,严相的脸色确实难看,“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要不是九城兵马司镇压的及时,不光是几个铺子,就是我也要受牵连!皇上让我抑制粮价,你却给我惹出这个乱子,是嫌我死的晚么?!”

书房里的训斥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等着严番从屋子里出来,已经是中午,严家父子都是没有在家午饭,严相则是急忙去了皇城,上京出了民变,皇帝那里自然要有解释,如今自己刚刚有了起色,自然不能再出意外了。

而严番则直接去了醉心楼,早早的就已经有数人聚在了那里,都是各处粮铺或粮商的当家,众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得到消息的时候,几人都是吓的不轻,几个铺子都被打砸了,里面的粮食倒没丢多少,让他们惊恐的却是严番的态度,毕竟民变不是小事。

严番推门而入,正看见几个人一脸死灰的样子,众人不敢直视他,唯唯诺诺德站在一边,“现在知道害怕了!让你们扫货,你们就是这么扫的?也真是蠢到家了!”

“公子,我们已经查了,出事的根本不是我们派去的。”有人站出来解释,其余几人也是跟着说,自出事到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们自然能把责任查清楚,也好应对。

“对啊,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行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严番冷冷的扫视了几人,“如今人家已经走在了前面,你们这时候再来反省也太晚了。”

“我们再想法子?”

“想个屁!人家能有此着,就说明根本不怕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别忘了他是内卫,要整治你们自有一套!”众人不禁缩了缩脖子,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内卫那种阴狠的衙门,严番的话顿时让众人泄了气。

“那现在如何是好?那些贱民如今都认准了洪记,别的法子也不好使。不如我们也……”

“你也想卖?”严番冷笑一声,“你大可去卖啊!让我也看看你的胆气!”

对方一见严番的表情,便不敢再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我是怕……”

“怕什么,有我严番,你们怕什么?他李家既然撕破了脸,我也让他知道我的手段,不就是粮食么,就让他卖,回头我要他们双倍的还来!”严番见几个人都有了退意,心里越发的来了火气,而就在此时屋外面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谁要是这个时候给我扯后腿,我就让他给李家陪葬。”

等着几人离开,严番才去了后院的“天上居”,推门而入,女子就站在门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冰霜。

“添香,李怀有消息了?”严番撇了她一眼,便朝着书案走去。

女子正是盈添香,抬起头看着严番,沉默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主子,他现在就在望月楼。”

严番脸色顿时身子一颤,语气冰冷,“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才来禀报?”

“五天前。”女子刚说完,就感到对面飞来的东西,她没有躲闪,沉香楠木雕的笔筒硬生生的砸在女子的额头,片刻后便有血从发际流出来,在白纸一般的脸上留下红色的印记,“你现在说有什么用?”

严番看着女子,“你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你姐姐我不计较,你要是敢动了心死,我就让你们一起喂狗。”女子始终看着严番,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动摇。

“他是我相公。”话一出口,便是一声脆响,女子的脸扭到了一边,片刻之后便有一片红色。

“哈哈哈,我真是小看他了,动了我的生意,还动了我的人!真是好极了,你们两个狗东西,真以为我是让你们过去做他的小妾?你们想的倒美!”

“相公想请见您。”盈添香淡淡的说着,对于严番的训斥充耳不闻。

“他让你来见我去,就是让你送死,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他屁都不敢放一下!”严番说着伸手扼住女子的咽喉,“想跟我斗,他还嫩了,你回去告诉他,三天之内把银子双倍还回来,否则我让他李家鸡犬不留。”

“既然如此,少爷保重。”盈添香行了一礼,便转了出来,还没走出几步,边听身后严番吼叫的声音“都是贱人!该死!”

醉心楼的外面,盈添香上了门口的马车,“让你不要去,呢看看,何苦来的,他就没把你我当人。”马车上盈红袖为妹妹处理着伤口,眼中带着泪。

“姐姐别说了,这几下就算还他的,以后自己心里便不再多想。”盈添香朝着姐姐笑了笑,脸上的血迹已经被盈红袖擦干净,就是衣服上还留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好了,走吧,他如今已经知道相公在上京,我们也要早些回去。”

第二天,上京内城和外城,十几家洪记粮铺便依次开张,喧闹和吵杂之后,便是粮食的全面售卖,上京不同别的地方,大户居多,家中都有存粮,况且还有不少权贵,这些人很多本身就是粮价的哄抬者,洪记的粮铺卖的便宜,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意义,至于那些下层的居民,洪记的粮价还是高了一些,买的也是不多。

而就在洪记粮铺开张的第二天,一夜之间便陆续开张了数十间施粥的铺子……

第二十八章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三)

梁诗诗回到上京的第二天,洪记商铺正式开始卖粮,随她一起回来的洪记伙计和孙掌柜都赶着过去,只让人将她送回了内城的宅子,在周庄发生的事情,她自然没有和别人说起,一是她心中颇有疑惑,并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洪记所做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也是不想给那个人惹下麻烦。

自从回了上京,梁诗诗的宅子里便不时有人来访,她原本就是上京里公认的才女,现在又有了玉菩萨的美誉,自然更受文人儒客的青睐,几个相熟的清倌人也借着与她相熟,或请她去自己的文会,或直接带着人就过来,她也借此机会将上京之外自己所见所闻宣传了出去,都是亲眼所见,说的自然入情入理,倒是让上京的文人和清倌人们震撼不已,一时之间捐赠者甚众。

“诗诗也是从洪记那买的粮?听人说,妹妹认识洪记的人?”说话的上京的花魁,品香楼的暮雨,善歌舞,身段也是最好的,今天她便是带着几个相熟的公子到了梁诗诗这里聚会,不只是好奇还是别的原因,她便问起了梁诗诗与洪记之间的关系。

“恩,与那里的孙掌柜认识,便都让他帮着处理。”梁诗诗笑着回应着。暮雨听着,脸上却有些困惑的样子,“如今洪记是上京中唯一卖粮的,别人家要么施粥,要么干脆送些钱粮,他们倒是会做生意。”暮雨越说越气,几个公子也是侧耳听着。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今饥民遍野,他们还在那里高价卖粮,实在是让人反感。”

梁诗诗听着暮雨的话,再看她不时的看向四周的人,便觉出了其中的不对,“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们做的就是买卖,当初……”

“当初城中各个粮铺都是没粮,他们既然有怎么不早早的拿出来,卖也就卖了,还卖如此高的价,真是惟利是图。”暮雨说着转头看着一边的梁诗诗,“姐姐说话直,也不是对着妹妹,只是洪记做的事情太让人难受,如今卖了这么多天,别家都开始施粥了,也不见他们开了一个粥棚,妹妹你说他们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梁诗诗看着对方,脸上已经变得阴沉,到了此刻自然能听出暮雨话中的意思,她却无法辩驳什么,洪记所做的事情如何能够拿到明面上来说……

“妹妹不好说,我自然理解,我早就听说了,洪记就是那个诗仙李太白的产业,他和你有交情,你不愿意说他不是,我能理解。”暮雨一副我懂得的样子,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数人,“外面人都称梁妹妹是玉菩萨,她自有一份菩萨心肠,可惜的是被洪记利用,浪费了心血,我暮雨就是个直性子,只要妹妹一句话,以后我来替她,让她少了麻烦,也省的大家一片心意都便宜了那些奸商。”

“好,好,暮雨姑娘果然仗义,诗诗姑娘不容易,我们也不为难她,既然暮雨姑娘愿意出头,我们自然鼎力相助。”几个跟着暮雨来的公子哥大声说着,倒是没有让梁诗诗说话的意思。

看着这屋子里众人风风火火的样子,梁诗诗先是满腔怒火,最后却是笑了出来,笑声清脆,倒是瞬间让屋子里的一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诗诗你笑什么,是觉得我暮雨做不了事,还是笑在座的几位公子?”暮雨冷着脸看过来,梁诗诗这才停下来。

“姐姐勿怪,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两句诗,越品越有趣。”

“哦?难不成又是那位诗仙的大作?既然如此有趣,让大家也来听听?”

梁诗诗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着一屋子的人,不由得摇了摇头吗,“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也就记下这两句了,大家品品?”说完便留下众人,自己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里,关于洪记唯利是图,高价卖粮的消息便在上京的文人之间传开了,而各个粥铺也开的如火如荼,甚至有些已经挂出了抵制洪记的标语,有些好事的文人更是直接堵在了洪记铺子的门口,倒也是上京独有的风景了。

“对不起,到底还是给你惹了麻烦。”眼见事情愈演愈烈,梁诗诗便亲自去了望月楼,看着书案前忙绿的少年,心里愈发的有些愧疚,“我最近才打听明白品香楼里有几个粮商的股份,暮雨应该就是……”

“从那次花魁大赛就知道了。”李怀示意她坐下,“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过提线木偶而已,如今洪记可以说是在打仗,商场如战场,这些手段不过分,我也有预料。”

商场如战场,梁诗诗也是颇多感慨,再想起周庄的事情,似乎也就能理解一些,“所以,你也算是将军了?孙掌柜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兵将?”

李怀呵呵一笑,“就说你聪明。”李怀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周庄的事情,孙贵和我说了,我还怕你接受不了,一直想要找你聊聊呢。”

“公子当我是朋友,诗诗也愿意相信朋友。”梁诗诗喜欢少年说话的语气,不炫耀,不自傲,倒像是两个朋友间的聊天,“其实,今天的局面是必然要出现的,原因不在于外面,而在于朝廷,严家多少年的经营,几个大族早就抱在了一起,太子想要掌权,自然要有一番厮杀,就如这粮价,太子要控制,他们就让他涨,而且要比往年涨的更厉害,更来势汹汹。”梁诗诗平日里也听不少文人说起朝廷局势,知道两股势力的关系,听着李怀所说,便点了点头。

“而我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实不相瞒,周庄的事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洪记要做大,要和这些大族斗一斗,要在这乱世闯出一条路来,必然要做些别人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如果只是单单的墨守成规,只怕要被人拆了招牌的。”李怀说着呵呵一笑,梁诗诗却能感受到背后的艰辛。

“这天下的百姓呢,公子就不能为他们寻一条活路?”

“诗诗,我信奉的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太子和严相的斗争对于华朝来说正是一场劫数,悲天悯人救不了世人,我要做的就是要在华朝尚有余力的时候,激发这场劫数,阵痛之后才有新生,与其浑浑噩噩,不如浴火重生。”

梁诗诗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温和的少年,竟然有着修罗之心,倒是让她遍体生寒。

“红袖说我是修罗道,我倒是觉得不错,你是玉菩萨,该不会怕我这阿修罗吧?”

梁诗诗却是摇了摇头,“阿修罗奉的也是佛法,公子不知道么?”

李怀一愣,这才想起来对方是实打实的才女,不由得也自嘲的笑了。

既然能够互相包容,之后的谈话就轻松了许多,李怀又说了洪记在其他各洲做的一些事情,其中的细节自然不能说的清楚,但也足以让梁诗诗或吃惊,或震动,但梁诗诗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反感的意思,而是觉得这些手段相对于上京的诽谤和咒骂,来的更加光明正大一些。

从谈话中,她也渐渐知道了,洪记粮食的几处来源,一些是各地如同周庄粮仓一般被洪记渗透,进而或被迫或自愿卖出来的,还有一些则是联系了南方的大户,或合作或是买卖,如此这样才有了上京如今的十几间粮铺,其中洪记付出的则不仅仅是钱财。

“外面的那些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难听,你不想办法?”

“哎……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吧,省的惹出别的事情,估计也就这几天了,上京这里本来就是用来拖延些时间的,真正的好戏还没上演呢。”李怀说着瞥了一眼书案上的书信,梁诗诗虽然看不清上面所写,但是认出那些都是南方的麻纸,平日里就是舞文弄墨的她自然一眼就能分的清。

第二十九章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四)

自年初方腊大举兴兵作乱,朝廷本就没有足以应对的手段,连丢了几个州府以后,平南将军张俊才在明州与晋州交汇处聚拢了附近州府近三十万人马,终是和方腊形成了胶着之势,一连几个月的对峙,两方倒也是和和气气,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只是到了最近这个月,军粮供给出现了问题,华朝军队才有所焦虑。

“将军,这好几万人,总不能真的去啃树皮吧。”

“是啊,现在已经有人抢粮了,虽说杀一儆百,可是时间长了,肯定是压不住的。”

……

营帐里,几个将领都是一脸的不安,大营中央的广场上,几个人头被挂在了旗杆上,那是几天在村中抢粮的兵卒,张俊从营帐里向外看去,正好能看见旗杆上的黑点。

“前几天来的那个洪记掌柜,还在么?”张俊突然询问着身后的将领,几人都是一愣,他们这才想起来几天前来大营里的数人,为首的却是一个女子。

“都在,有李家的书信,所以不敢怠慢。将军的意思是要从他们入手?可是……”

“好了,到了这个时候,总要想些办法,你去把人带来,其他人都先回去吧。”营帐里的将军这才退了下去,张俊坐在椅子上,片刻以后便有人带着一男一女进来,女的妇人的装扮,男的确是个年轻的后生,张俊一见两人便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带着的江湖气息。

“张将军,前几日说的事情,是否考虑清楚了?”首先开口的是走在前面的妇人,虽然年岁大了些,依旧风韵犹存,对方行的却是江湖人的礼数。

张俊不喜江湖,因为不远处的方腊就是江湖草莽,“你要我给你们开个口子,可知道一旦传出去,便是私通外敌的大罪,你们洪记就不怕?”

妇人微微一笑,“将军,我们只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只要您点头,粮食即刻送到。”

张俊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握住腰间的宝剑,一身锁甲透着寒气,走到妇人面前,“你就不怕我收了粮食,再以通敌罪杀了你?”

妇人身后的年轻人双目里顿时射出寒光,直直的盯着对方,“张俊将军,老家就是明州的吧,张氏也算是大族,一家四世同堂,百十多口人吧,要是方腊再进一步……”

“你敢威胁本将军!”张俊听着妇人的话,已是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更主要的是,他竟然感觉对方不只是说说这么简单,尤其是妇人身后的年轻人,脸上的杀气竟是让他也悸动了几分。

“将军,我洪记是来做生意的,您与我们方便,我们自然承你的情,想来方腊那里无非是想寻条活路,也学我们能劝劝?亦或许能成全了将军的威名?”话到此处,张俊如何还能不明白,他瞪着对方,妇人的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三十多岁的样子,却有着特有的成熟和内敛。

“明天,十里外前邓村。”

“今夜就请将军尝一尝北方的大米,还有腊肉。”女子又行了一礼,爽朗一笑,这才退了出来。

两人未作停留,即刻出了大营,“祝虎,让人运粮过来。”妇人吩咐着身后的后生,“二嫂,这就给他?万一?”

“他不敢,张家百十口子,还有对面的方腊,他没那个胆子。”妇人正是扈二娘,如今在洪记,大家更愿意称呼她为二嫂,这也是她第一次以洪记掌柜的身份出来做事。

祝虎点了点头,一路飞奔的着离开,到了晚上,张俊的桌案上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大米,还要一小块腊肉,只是心中难免想起了那个妇人,对于她所说的关于方腊的事情竟然有了期待。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已经过了立夏,本该是农忙的时节,马车缓缓的驶过田野,却只是一片荒芜和萧瑟,车辕在泥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就如同有人用力的鞭打在土地上留上的伤疤,马蹄踏过,也不过是几个圆形的足迹,泥泞的道路一直延伸到村子里,十几辆马车已经停在了村子中间的广场上。

在村子东西两侧的山岗上,两队人马相互看着,不时挥动着旗子,这是洪记特有的旗语。

“祝虎,你去吧,按照事先约定的,分开运送,留下三成就行了。”扈二娘收起望远镜,身后的祝虎领命而去,不一会便是几十人进入了村子,后面跟着的也是数量马车,与村子里的人短暂交接以后,便各自分开。

洪记与圣公方腊之间的交易已经不是第一次,双方之间都已经有了默契,只是以前交易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物资,今日却是有些特别,两方都有些谨慎而已。

扈二年看着马车从村子里陆续离开,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气,“杨兄弟那里还没有消息么?”

“恩,应该已经交上手了。杨兄弟带去的都是好手,对方虽然是内卫,应该也不是对手。”跟在身后的人回答道。

内卫九人,各有分管,南方原本是李怀的管辖,可是李怀去了西北,这里便有人想要接手,虽然不好明着动手,但是如果有把柄落在对方的手里,他们自然可以大张旗鼓的做些事情。

离着前邓村不过二十里的路边,横竖已经躺了数人,都是同样的黑衣装扮,有人正在将尸体搬运在一起,“杨队,一共二十人,令牌都在这里了。”

“衣服扒了,尸体处理掉,不要留下痕迹。”说话的人,脸上有着青雉,正是杨志,收好腰间的刀,长出一口气,自年初来到这里,他便接手了李怀在南方内卫里的关系,这次也是借着与方腊交易,将身边的探子和潜伏在南方一众清洗干净而已,只是如此一来,也就和对方撕破了脸,不过好在上面还有李怀顶着,他也安心了几分。

五月中旬,张俊的几十万大军终于开始南下,方腊留在几个州府里的人马本就不多,遇着张俊大军更是一触即溃,形势的突然逆转倒是让这张将军名声鹊起,只是八百里加急的捷报送入上京,却没有半分的赏赐,只是右相府中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胜不如缓,缓不如败。”虽然只有八个字,却是让他心中一凉。

第三十章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五)

双月河畔,青花坞上。

到了五月,这里便到了百花盛开的季节,河畔的花船之上,各种艳丽的色彩竞相绽放,倒是乱了不少文人的眼眸。

其中自然也有例外,譬如停在河畔柳树边青花坞中的小船,远没其他船来的绚丽和热闹,然而落在世人眼中,尤其是那些留恋春色的文人眼中,却是有着特有的诗韵和静谧――那是梁诗诗的船,名字便叫青花坞。

自从与暮雨闹翻以后,梁诗诗便住在了这里,这里离着别的花船有些距离,倒是安静了很多。

天色尚早,然而船坞前已经停了马车,河畔的柳树下可以看见有人四处巡视……

船仓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都是年轻的书生打扮,都是带着微笑,只是一个清爽,一个轻狂。

自从李怀回了上京,洪记开始卖粮,以及盈家姐妹事情以后,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诗诗姑娘是什么时候投到李怀手中的?想不到花间关于两位的传闻倒是不假啊,才子佳人,以诗许终身,倒也是风流韵事了。”严番轻摇着扇子,一脸调笑的看着对面两人。

梁诗诗略一皱眉,坊间关于两人的传闻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是对方轻狂的口吻,再配上他略有讥讽的笑容,实在是让人反感,她却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为两人各沏了一杯茶,便转身离开了……

船舱的门被轻轻合上……

“调教的不错啊,此女也是不错,倒是和红袖添香截然不同的滋味。贤弟好福气。”

“严公子这张嘴还真是……”李怀端起茶,看着一脸调笑的严番,缓缓的吐出一个字:“臭”

严番面色一沉,手中的扇子一合,“废话少说,既然是你约我来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哦?”李怀看着对方,“看来南方的消息,公子已经收到了,我华朝难得有此大捷啊!”

严番冷冷一笑,张俊大败方腊,收复三府十六县的捷报,此刻正在兵部尚书的手中,始终压着,便是有严番的意思。

形势的突然逆转自然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华朝南方本就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原本张俊也不过仗着三十多万兵马和方腊对峙,却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出了如此变数,以至于严番都来不及应对。

“据我所知,收回的三府十六县虽被方腊洗劫了一空,剩下来的几个大户,除了粮食也没剩多少东西了,想来他们也是急于将手中的粮食脱手,好缓过劲来,我手下的洪记做的就是这种倒买倒卖的生意,几万担的粮食这几天就能运过来。”李怀一脸感慨的样子,自顾自的添了一杯茶。

“你疯了么?”严番重重的将茶盏落在桌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少年,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杀机。

几万担的粮食一旦全部运到北方,便如一场洪水袭来,仅仅是消息扩散开来,就足以让粮价顷刻崩盘,一直以来严番手下几个粮商都是高价吃进市面上的粮食,早就撑的难受了,一旦南方粮食进来,他们只能跟着抛售。

“想不到洪记竟然能有如此人力财力,看来李家在西北的日子确实逍遥的很啊,就是不知道御史那里能不能说的过去?”严番很快就想到了其中关键,单是这几万担的粮食,从南方到北方,运过来,要钱要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是朝廷也未必能做到好处,何况区区一个商贾……

“呵呵,公子所虑正是关键,当初我入了内外,便已经将洪记系数交于了圣上,他老人家修仙炼丹,总不好去国库里要吧,我能做的也就是为他老人家分忧而已。”一番话说出来,却是让对方瞠目结舌,皇城之中的老人,往日里也没少做离经叛道的事情,如今竟然做了洪记的背后靠山,不是不可能,只是说出去怕是要惊了天下人,更何况这种事情,有怎么会落到了眼前的少年手中?

“他老人家的脾气实在难以琢磨,能得到他老人家的青睐,我也是受宠若惊了,想来多半是觉得我做的事情还算靠谱,能为他老人家所用吧。”李怀呵呵一笑,低头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盏,

“你到底要做什么?”严番收敛了脾气,脑海之中已经想起了那座漆黑的城墙,此刻心里实在没有勇气去碰触,再想起几个月来自己所做的事情,囤积居奇,抬高粮价,逼迫太子,扶持相府,到头来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心里不免有些自嘲,脸上的轻狂顿时变得阴暗了下来,“总能给我留条活路吧……”

李怀从衣袖中抽出几张纸,推到了严番面前,“这些内容,公子可以看看,不用急着回答,上面写的事情对于严家来说都是小事。”

“小事?”严番翻看着纸上的内容,“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同么?严公子事到如今还要深究么?”李怀面露诧异,对方却是摇了摇头,“这黑锅看来是要我严家背了,他老人家正是看的起家父,四十多年了,我严家也算是为他鞠躬尽瘁了。”

“所以才说对于严家来说只是小事,无论你我入了这个局,便都是一颗棋子,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严公子以为如何?”李怀叹了口气,伸手为他满了一杯,“好自为之吧。”

严番将手中的稿子看完,才递给了李怀,“我能得到什么?”

“当然是粮食了,难不成严公子真的要我都卖了?与其卖给那些穷人,不如直接卖给您不是更合适么?”李怀一脸所以然的说着,“当初添香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我将挣的钱都交给公子么,这粮食也是一样的。”

“你!”严番没想到对方竟然想出这样的损招,自己要是不买下,只能看着粮价下跌,可要是都买下,只怕也是损失惨重了。

“严公子很为难么?如果这样,我倒是可以另找买家,北方这么多大族,我多找几家,总有愿意的,至于严家的日后,我倒是想看看会落得如何?”

“算你们狠,恐怕,你我到头来不过一场笑话,哈哈”严番摇了摇头,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茶水已凉,倒是让他降了三分火气,对面的李怀也是同饮了一杯,两人随后所说的不过一些利益上的讨价还价,洪记的靠山,严家的命脉,到头来不过那位皇城中老人的一句话而已,两个年轻人便是老人的一对棋子。

日上三竿,青花坞下,翠柳林中的马车终于带着严番离开了,船舱里,梁诗诗已经返了回来,“事情有结果了,严家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在她的心里,严家自然是华朝里最大的反派,李怀能与他们为敌,便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诗诗姑娘,这茶有些淡了。”李怀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女子则是急忙取来新的茶,用温水泡了。

“他也是可怜人,今天说清楚了,他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至于你说的吃亏,倒也不至于,无非就是少赚了一些而已。”李怀看着女子泡茶的样子,倒像是看着一副精美的图画一般,赏心悦目。

梁诗诗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茶已经在泡在茶壶里,浇了第一遍热水,“那些粮商呢,总不能也是如此吧,他们做了这种恶事,到头来依旧安然无恙?”

李怀用眼睛示意对方,改上第二遍水了,“他们本就是大家族,底蕴是有的,良田有,粮仓里更是满满的,如今这样,也动不来他们的家底,赔钱?只能是少赚了,我估计,应该只有往年收入的六成多吧,操作不好的,也能有五成的收入。”

“振是让人不舒服!”女子已经浇了第三遍水,茶香溢出,李怀一脸陶醉的样子,看着女子气愤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诗诗,事实如此,我们所做的就是给天下人多留一些喘息而已,你所想的那种惩恶扬善,只怕并不现实,这个你要知道,不要苛求。”

说着,竟下意识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梁诗诗没有说话,将茶盏放在李怀面前,“虽然如此,我也替世人谢谢公子了。”

“说大了,我有压力,何况在我看来,你做的反倒是更纯粹一些。”李怀接过茶盏,慢慢的喝着,体会着茶香在胸肺之间扩散。

“我只不过施舍些粥,最后还被她们……不说了,倒是公子所做的,在诗诗看来,才是大事。”

“诗诗姑娘谬赞了,如今你是玉菩萨,我却是绝命书生啊,谁好谁坏?”李怀盯着对方,女子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公子的名号,总是……这么另类。”

五月的上京,洪记的粮铺依旧开着,原本的粥棚却都在几天之内撤的干净,取而代之的却是陆续开张的粮铺,粮价也与洪记相差无几……

几个大族在各个州府之中陆续开始卖出粮食,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而对于那些跟在大族身后的小商小户来说,却是更为难过的寒冬,甚至有些半路跟着高价吃进的商铺已然入不敷出……

第三十一章 仲夏之始

六月,芒种,仲夏之始。

上京的粮价已然平稳,虽依旧有些高,但已经落了不少,李家的西院里,此时正有下人在忙着打扫,李彩儿沿着回廊走过去,指引着几人将添补的东西放在屋子里。

“姐姐,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在望月楼住着也挺好的,再说也住不了几天了。”回廊边,李怀一脸无奈的看着院子里忙碌的数人,自从和严番见了面,他便不再刻意隐瞒自己回京的消息,去内卫九爷那里点了到,又让人给家里捎了口信,却没想到李彩儿对着来人发了脾气,让李怀回家住。

“那里能住么?这才是你的家,难不成你要让人说三道四,将军府的名声不要了?何况你也还没有娶亲,要是让人知道你成天有家不回,以后可怎么办?”李彩儿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着,自从年前将军府因为她的婚事而惹了麻烦,她便格外看着这些,李怀真要是住在望月楼中,只怕她也要睡不着了。

李怀知道她的焦虑,笑了笑,“姐姐说的是,是我鲁莽了,我这就让他们把东西都捎过来。”

“恩,”李彩儿点了点头,很有气势的看着他,“对了,还有你在外面的女人,也借着这个机会带回来吧,我看看,要是不合适,我可是要赶走的。”

李怀顿时一愣,总觉得对方几个月不见,怎么越发严厉起来了,“好。”说着转身走了,快到外院门口的时候,李怀又探回头来,大声喊道,“都带回来?!”

李彩儿顿时脸色一寒:“你到底有多少个?!”

自从李贺走后,长子李辰贤便回了皇城,也是极少回来的,李彩儿搬回了将军府,也是深居简出,曾经想过让邺城的李怀之母搬过来,可是说了几次,李贺和李怀都是不同意,如今她也是有些孤独了,看着李怀跑远,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这个弟弟给这个家带来的是以往所没有的生机和活力。

民生的改善,是从严相被圣上重新启用以后,加上前面太子府所发出的政令,多半没有效果,所以大多数人都还是认为右相的手段了得,一时间,也都觉得老人在朝中树大根深,实在不是太子一时能够撼动,太子府也因为这次的粮价问题而备受争议,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右相竟然也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的针对太子一党,两家人似乎都是偃旗息鼓的架势,倒是让朝堂之上一片和气。

这几天,右相府的门前,总是停着数量马车,有穿着官服的,也有富商打扮的,还有一些则是文人装扮,来来去去,走走停停,却也没有几个能入了门,相对前门的热闹,相府的后院就安静了许多。

年过古稀的老人,一身粗布的衣服,正在院子里看着池塘中的锦鲤。

“他比你看的清楚,以前你做的事情,我之所以不管,也是因为他不过问,只要他不问,这天下也就没人能管,哎……我们严家终究不过是一群奴才而已。”老人佝偻着身子,眼中满是沧桑的感觉,身后的青年也少了几分轻狂,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些气馁。

老人说着伸手向河里投了些鱼饵,锦鲤聚拢过来,簇拥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你看看,这天下人不都是这池中鱼么?再争再抢,不过是主人给的吃食。”

“可我不想做池中鱼。”青年人一字一句的说着,老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继续向池塘中投放鱼饵,就在年轻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老人叹了口气,说了句话,“要跃池而出,总该等个合适的天气吧。”

青年人愣了一愣,朝着老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六月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听了老人的话,他便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燥热,等他坐着马车从后门离开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撰出了汗……

望月楼的房间里,李怀刚刚坐下,房间里便来了客人,一老一少,却是真正的让李怀出了一身汗,“李怀,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袁承道,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眼神中有些复杂,脑子里也突然想到了很多,直到一旁的尚学提醒,他才将思绪收了回来。

“李怀,老师说你有实才,这次也确实让我吃了一惊。”

“尚老谬赞了,我也是为皇上办事……”

“砰”手掌猛的拍在了桌案上,袁承道冷冷的笑着,“你可真是厉害啊!”尚学见状也是一皱眉,出门前,自己已经和太子说了不少,却没想到见了正主,依旧是一肚子的火。

尚学不由的叹了口气,“太白,太子不是生你的气,你做的事情,我已经一一禀报了,其中的利害和无奈我也替你解释了,你也不要害怕。”

“他当然不怕了,向叛贼买粮,勾结官商,倒买倒卖,还肆意抬高粮价,这一桩桩一件件,胆子小的只怕早就吓死了!”当初尚学将李怀所做的一些事情,告诉了太子,对方便是惊的张口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天下间还有这么做事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李怀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见袁承道不再责备,才小声的开了口,“太子责备的是,我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是几个大族,还有朝中大员,我这是蚍蜉撼树啊,自然要用些意想不到的办法,其中的无奈,想来太子该有体会。”

袁承道顿时一愣,相当长自己摆了宴,该放的姿态也放了,却依旧没有让那些人放了手,心中自然知道他们的顽固和无耻,“可你是内卫,怎么敢和那人买粮?况且,你所做的,在我看来却是推波助澜,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让粮价涨上去,想来你洪记也没少赚吧。”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将粮价推上去,那些人也不会得意忘形,让我钻了空子。至于您说的那人,不过一个山野村民,到也不至于让太子担心。”李怀说着,见对方神色有些缓和,“请太子稍等……”

门外盈红袖和盈添香早就等在了那里,两人听见了太子的质问,见李怀推门出来,脸上带着笑,心里才是送了口气,“红袖,去取些钱来,一成就够了。”

“哎。”盈红袖急忙转身去了另一件屋子,李怀又看了看盈添香,见对方手中袖子里露出的匕首,脸色不禁一变,随后又是笑了,“怎么担心,你家相公了?”

盈添香瞥了他一眼,脸上依旧冷漠,“不用担心,真要是出了事,也是我担着,你……”李怀话到一半,看着对方转过头来,“你要是出了事,我杀了他们,也就随你去。”

女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看着李怀,眼神中的寒意和凌冽也是真真的刺在了李怀心里,却让他不由的感到一丝女子的柔情。

“呵呵”李怀伸手在盈添香脸上一抹,对方刚想发作,正好盈红袖过来,结果一个精致的盒子,李怀便匆匆反了进去,留下盈红袖一脸笑意的看着妹妹白里透红的脸色。

片刻以后,房门再次打开,袁承道大步走了出来,脸上还是有些怒气,也不等身后的尚学,便自己下了楼。

“太子,也是看重你,你不要往心里去,银子我收了,兵部和张俊那里我也有了交代……”尚学劝解了几句,便也跟着离开,李怀点了点头,一直送到了望月楼下,看着他们离开。

盈红袖和盈添香跟着下来,“你怎么这个表情?”李怀一脸心疼的看着她们。

“我的钱啊!”李怀一脸哀愁,盈红袖噗嗤笑了出来,盈添香这是转身离开。

而就马车上,袁承道看着盒子里的银票,“想不到短短几个月,他就能从那些人手里赚来这么多,师傅,你说他到底是好是坏?是忠是奸?能为我所用么?”

老人呵呵一笑,“忠奸善恶?太子殿下,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想想如何走好下一步吧,此子如今虽不为我所用,可是也不是严家能用的了得,只要您登临大宝,到时候再想这个也不迟。”

袁承道点了点头,尚学又故意提醒道:“他如今是圣上身边的人,殿下还是要刻意回避一下,这些银子虽是他给的,想来也是圣上点了头的,殿下还是要去圣上那里回复一声,毕竟是父子。”

第三十二章 红袖添香,李家之人

有时候屋子里的安静,不是因为没有人说话,只是几个人不知该说什么,正如现在的将军府偏厅里,正襟危坐的李彩儿,穿着镶边秀兰长裙,一脸的端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大家小姐的傲气,目光落在客厅中两个纤细的身影上,穿着也是素雅。

屋子里除了几个贴身的丫鬟,其他下人都已经出了内院,倒是让整个院子显得格外安静。

“姐姐,人你也看了,该问的也都问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我就让她们下去了,她们也是第一次来,有些拘谨。”李怀看着李彩儿,递过一杯茶,脸上满是笑意,而他心里也是担心对方真的问些什么,一直以来,对于盈家姐妹,李怀有意的模糊了两人的过去,并没有将她们与严番的事情说出来,想着便是怕日后麻烦。

李彩儿见弟弟有意袒护的样子,以为他是心疼两个貌美姑娘,不由的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将视线落在对面的两个女子身上,再一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盈红袖刻意传的素雅,此时倒是没有了原来的妖艳模样,而盈添香本就是冷淡的性子,平日里就是素衣打扮,倒是不用刻意的修饰,好在两人都是美人样子,如此打扮也是赏心悦目的,李彩儿心中还是满意的,只是面子上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故意凉了凉两人,也存着在两人面前立威的意思。

“我这弟弟平日里也是好说话的,不过既然你们愿意跟着他,以后还是要守些将军府的规矩,以后他的生活起居你们要多费些心思,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李彩儿端足了架子,两个女子也是顺从的点了点头,一边的李怀看着也是累了,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

“他还没有正室,所以子嗣什么的,倒也不着急……”话音未落,就看见屋子里一声茶水喷溅的声音,一阵水雾弥漫开来,李怀呛得一脸通红,身边的丫鬟忍着笑,为他拍着后辈。

“怎么?已经有了?”李彩儿补充着,李怀却是用异样的眼光回应,“姐姐,我才多大?!”

“父亲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大哥了!”李彩儿说的一本正经,李怀一时也是语塞,心里则是咒骂这万恶的旧时代,之后,李彩儿也没有再说什么,简单的交待了一些事情,就让盈家姐妹离开了。

“父亲那里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对我的事情他管的一向少,姐姐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李怀看着对方,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自从来了上京以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两人之间又是处的时间最久的,到了现在关系自然也是亲近,说话更是随意了不少,要不然李彩儿也不会让他将盈家姐妹带回家里。

而此刻李怀说的自然是李彩儿与那位“东篱”先生孙明复的事情,自从李彩儿解除了婚约,两人也算是共历了患难,心里的感情自然是更深了,只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有些差距,加上李贺心中还是有些芥蒂,所以婚事一直没有被提及,倒是李怀在西北以后和李贺谈了一些,他这才松了口。

李彩儿掩着羞涩,“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了,大哥那里还没结呢!再说,他还要大考……”

“对哦,大哥不是早就有了婚约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是有什么事情么?”李怀这才想起来那位性格憨直的大哥,如今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加上还有婚约在身,按理说早就该成家了。

“倒也不是有意拖延,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是书香门第,好像是身子骨一直不好,父亲也不愿意因此退婚,所以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大哥没去看看?到底什么病?竟然就这样拖了这些年?”李怀有些诧异,李家怎么说也是在朝的将军,长子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的,怎么会就这样随意的拖延?

“你来之前,他倒是去看了一次,据说是不能见风,也没见到人。”李彩儿摇了摇头,在她记忆里,这位嫂子也就是小时候见过一面,这么些年过去了,尤其是对方还是病怏怏的,现在什么样,还真是说不好。

李怀心中已经来了好奇,想着一定要去看看这位嫂子,便又将话题引到了二姐的事情上。

“我这次回来,父亲的意思是想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觉得那个孙明复值得托付,就等着大考以后,选个日子完婚。”李怀说的直接,李彩儿的脸上却是一阵绯红,毕竟是女子,到了这个时候实在是矜持不住了,李怀呵呵一笑,等我去宫里,找找大哥,一起去看看我那个小嫂子,好好说说,等父亲回来,索性就一起办了,那才爽利了。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管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李彩儿故作生气,大步离开了偏厅。

李怀摇着头,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刚拐了个弯,正看见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心里一阵突突,“怎么把她给忘了。”

女子依旧是那种温婉的样子,走到李怀面前,行了一礼,“公子回来了。”

“恩,回来了,翠屏我这……”李怀看着对方脸上的委屈,还有睫毛上湿湿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安,想来盈家姐妹的事情她是知道了,本来就想着先瞒着,等自己开口解释,现在倒好了。

“哭了?”李怀安慰着说道,“她们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现在情况有变,我也不能让她们留在外面,你不要往心里去。”

“翠屏不敢,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热水,公子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洗个澡吧。”翠屏知道李怀的习惯,前几天李怀匆匆回来,她正好在外面采买东西,今天也是早早的就让人备好了热水。

“还是你懂我。”李怀呵呵一笑,张开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对方柔弱的身子瞬间像是被抽去了魂魄,脸上的委屈早就变成了羞红,两人从小在一起,李怀知道这是对方的死穴。

果然,等着翠屏挣脱出来,脸上便是笑靥如花,害羞待放:“好了,公子就知道欺负我,这让他们看见了不好。”

“你喜欢就好了,不要哭了,多美的人啊,哭的梨花带雨的。”两人的脸上都是有了笑容,等到了西院,盈家姐妹等在客厅里,看着两人的样子,特别是翠屏脸上未消的红晕,心里都是清楚,更何况当初在邺城的时候,盈红袖就已经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到了如今更是心知肚明了。

李怀重新介绍了一下,三人之间倒是没有什么扭捏的样子,望月楼的事情还是要盈红袖去打理,至于盈添香自然也是要跟着姐姐,将军府的门,两人算是入了,也算是有了名分,至于住不住在这里,李怀倒是没有多少意见。

寒暄了几句,两个女子就离开了,李怀洗了个澡,如今又有了翠屏的照顾和服侍,便感觉几个月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心里也是舒服了许多,这样忙碌的到了中午,翠屏简单的准备的饭菜,李怀就没有去和李彩儿一起吃,而是在屋子里简单的吃了一些,便准备去内卫那里点到了,回到上京,总要给圣上一个交待。

第三十三章 深宫重重,少年初成

未时,将军府的马车到了皇城边上,斑驳的城墙正好将阳光阻在了外面,只留下身后长长的斜影,马车上的少年懒懒的伸了腰,身上穿着黑色的锦袍,身后的女子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他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就那样懒散的依靠在车厢上,透过掀开的车帘,用视线丈量着城墙的高度。

城墙下,黑色的小门开启,有内侍打扮的人探出身子,正看见马车里发呆的少年,脸上堆着微笑,一路小跑的过来,还是有几步的距离,就笑着打了招呼,“李三爷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爷爷前几天还在念叨您了,想不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年收回视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你是福公公身边的人吧,叫小东子?”

“三爷好记性。”年轻人虽然面白无须,看着年轻不少,实际上确实比少年大了四五岁的样子。

“公公客气了,还是叫我李怀吧。”少年随意的说着,对方一愣,虽然自己显然年长,可是身份和地位上实在差的太多,如果对方不是刻意的羞辱,便是真心的结交,这对于一个皇宫内无权无势的内侍来说,实在意外。

“三爷说笑了,小东子不敢。”内侍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依旧是谦逊的样子,落在李怀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

“公公多虑了。”李怀淡淡一笑,从马车上下来,“请前面带路吧。”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入了皇城,这里李怀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依旧是那种清冷孤傲的感觉,虽在世人眼中,这里便是富贵和权利的巅峰,但是只有入了此城,才知道辉煌背后的凋敝与死气。

屋子里的老人一脸的笑容,对于李怀来说,往日里的阴冷和狠辣,此刻倒是尽数被藏在了笑容后面,“三爷可算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我就该让人去将军府里请了。”

李怀呵呵一笑,“听福总管的意思,这两天看来是有人告我的状了?圣上那里可是听了什么?”李怀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在了对方的手中,一旁的小东子看在眼中,却也只装未见。

“三爷倒是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实据,圣上他老人家如何能信,不过是多少年的老人了,也不好说一点都不往心里去,这不是,今早五爷和六爷过来了,晌午刚走呢。”对方随口说着,却是让李怀听出了大概,看来在南方动手的应该就是老五和老六的人了,内卫九人说是皇帝的直属,可是多少年了,老人家也将心思放在了修仙炼丹上,政事荒废,九人的心思也早就不同了,只是李怀接触的太少,出了九爷以外,他还实在摸不着脉络,而严家没有说话,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李怀满是焦虑的看着对方,“我终究是根基太浅,有些时候手下人也是不知轻重,这次的事情又实在太过复杂了些,看来是得罪了两位老人,还希望公公多帮帮忙。”

老太监看着少年人的脸色,点了点头,语气越发温和:“三爷言重了,我刚才也说了,那两位也没有什么实据,无非猜测而已,且放宽心,一会见了皇上看我眼神也就是了,说句实在话,你现在可是我们内库的摇钱树,皇上还指着你呢,更何况西北如今也靠着你们李家,放宽心就是了……”福禄一边宽慰着李怀,一边看着对方表情的变化,到了他这一步,多半就是个人精了,对于李怀的此刻的谦逊和慌张却是格外满意,不由的看了一眼门口的小东子,对方这才转身离开,只不过片刻,李怀面圣的消息便已经通过不同途径传到了不同人的耳朵里。

“他来了?”御花园的凉亭里,女子正在修剪这花枝,是一株粉色月季,还是当日她特意从掖城带来的,似乎是不服水土,长得一直不好,“见到父皇的面了?”

“应该还没有,皇上还没有出关呢,说是在福总管那里候着。”婢女小声的说着,自从丹炉重新炼丹以后,袁弘基便经常闭关,最近一个月更是越发频繁了,闭关以后,谁也不敢去打扰。

“公主,要不要让人传个话?”婢女小声的问着,见女子依旧修剪的花枝,似乎是没有听见,却知道是自己多嘴了,便连忙退到了一边。

到了更晚一些,便有了李怀被圣上斥责的消息,骂的声音很大,倒是不需要刻意的去打听,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倒是没有消息,书房内外本就都是福禄的人,消息没有传出来,便应该就是皇上特意交待的,或是福禄有意为之,外面的人虽然有心去打听,却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知道的。

夜幕降临了,李怀终于出了屋子,脸上依旧是惶恐的表情,跪了两个多时辰,腿也是麻了,出来的时候,是搀着小东子的手臂出来的,而就在书房外,内卫的老五和老六早就等在了那里。

三人见面倒也没有说什么,李怀朝着两人行礼,对方也是只作未见的样子,错身而过,李怀冷冷一笑,也没有理会,缓缓的想着院子外走去。

出了院子,便是出了御书房,李怀活动了一下,也算是行走自如了,“好了,谢谢公公了。”小东子见状也是呵呵一笑,“三爷既然能走了,哀家也就不送了,沿着路一直走,就能出去了。”

“有劳了。”李怀说着将几张银票塞在了他的手里,对方也是痛快,没有推辞便都收了,李怀笑了笑,便慢慢的走了出去。看着对方渐行渐远,小东子这才回身返回御书房,正看见等在门口的福禄。

福禄看着小东子,小声的问着:“收了?”

小东子也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收了,拖爷爷的福了。”

“少说些没用的,既然收了东西,以后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是福是祸,就看你的命数了。”福禄说着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里倒像是睡着了一般,身边的小东子却是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书房里依旧是皇帝训斥的声音,倒是听着比刚才和气了不少。

第三十四章 夜色芳华

夕阳残照,总是带着几分猩红,落在皇城的高墙上,倒是留下了长长的一片黑色,映在地上的石板上,便能将其中的坑坑洼洼都衬托的清楚,李怀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偶有内侍走过,也只是低着头匆匆而过,少有人会留意到这个少年。

眼见离着宫门不过几步的距离,从一侧的黑影里到是走出了一个女婢,对着少年行了一礼,“李大人,公主殿下有请。”

李怀愣了片刻,“哪位公主?”

宫女也是看着他,顿了片刻,才小声的回应着,“靖远公主有请公子一叙,请随我来。”

李怀这才想起了那位曾经在尚学边上总是和自己置气的女弟子,当初只是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当知道对方竟然是公主的时候,他确实是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会去了那么一个小镇子。

两人见面的地方倒也是个僻静的地方,女子一身朴素的淡青色一群,上面倒是点缀了几多蓝色小花,远远看去颇有几分清秀的样子。

“李怀,见了本宫,不行礼么?内卫那里没教你规矩?”女子的声音冰冷,倒像是从幽静的湖底飘过来的,在御书房已经跪了两个时辰,好不容易缓过来,如今又要跪,李怀不由的心中一阵不悦,有意缓缓跪下,刚到一般,却听见对方的叹息,“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了也是白跪,你起来吧。”

远远的看着对方的脸庞,李怀竟是有些生气,“谢公主了,不知公主有何吩咐?”不经意间,语气中又带着几分不悦。

她是这宫城之中出生的女子,最是能察言观色,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便能猜出对方几分心思。

“你生气了?”女子转过头,朝着李怀这里走了几步,这是一件独立的院子,除了领着李怀进来的那我宫女,倒是看不到别的人影,“怪不得,父皇说你胆大包天,看来在父皇那里受了气,要发在我这里了?”

李怀心中一寒,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找自己过来,可是毕竟公主的身份,这是皇城,真要是弄得不好,只怕不死也要扒层皮,心中顿时一阵气苦:“公主赎罪,小的不敢造次。请公主念在往日在掖城的情谊……”

“呵呵,你这是在求饶?”女子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我可是听说,父皇在御书房里骂了你几个时辰,你却是一声求饶都没有啊。”

“皇上以理教化,小人也是萌受恩泽。”李怀说的毕恭毕敬,可没想到公主却是不以为然的样子,直直的看着他,“当初在掖城的时候,就觉得你花言巧语,没想到当了内卫还是如此,怪不得那么多人说你蛊惑圣心,是个大奸臣。”她说的语气冰冷,不似玩笑,李怀心里也是一沉,想到自己难不成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见李怀抵着头,沉默不语,她才指了指一侧的花圃,“那是当初从掖城带来的月季,来了上京,长得就不好,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怀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端详了花圃中的月季,心里却是茫然,“回公主,这月季花要想养得好,主要就是光多,肥足,手勤,平日里多晒晒太阳,多施肥,再就是勤修剪,我看公主的这几株,应该是光照不足的缘故。这皇城的墙太高了,这个院子位置又偏,只怕平日里日照时间太少了……”

女子听得仔细,不由的也蹲在了地上,仔细查看着花的情况,一旁的宫女却是吓了一条,不由的远远的退后了几步,就当没有注意。

片刻之后李怀也才察觉,还未起身,就听见对方的询问,“你这次回来,能留几天?”

“事情都处理了,后面善后的事情,也交给了其他人,等着家里的事情一了就走了,想来也就三四日吧。”李怀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后退,深怕在惹着对方刁难。

“要三四日?”一听这话,李怀脸上一抽,难不成又说错?

“是你大哥和姐姐的婚事?”袁姗姗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色。

“公主正是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对小人家中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李怀呵呵一笑,却是糟了对方一记白眼,女子收回视线,落在面前的月季花上。

“花言巧语,如今将军府里除了这个事情,还有什么值得你赖着不走?更何况,李将军是公私分明的人,要不是为了他的儿女,有怎么会纵容你如此?”语气倒是不客气,再加上女子冰冷的表情,倒是让李怀感觉像是被长辈教育了一样。

“哎……”李怀恭敬的听着,见对方起身,便有意疏离一些。

“行了,你回去吧,等会我让人将花送到将军府,你帮我照看一下,两天后我自会上门查看的。”公主说着转身离开,李怀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就把自己当成养花的花农了?还要上门查看?

“公主……”李怀借口推脱,却见对方已经看了过来,依旧似水一般,“与你大哥有婚约的应该是倾城书院的女子,算是我师妹,我会带她过去。”丢着话,便不再理会李怀,身后的宫女这才上前,领着李怀出了院子。

直到出了宫门,李怀才算是回过神来,想着记忆里掖城的那个女子,该不是这个脾气,难不成到了上京,便是摆了架子?

没有办法,只能让门口的侍卫给李辰贤带了口信,两日后回家见见自己的媳妇。

送了李怀离开,宫女便是急忙回了公主的芳华阁,正看见袁姗姗指挥这几个宫女将花圃里的月季搬出去。

“桑玉,回头让人将这些花还有刚才院子的都送到西北将军府,当面交给李怀。”袁姗姗说着,脑子里想起刚才李怀一脸错愕的表情,脸上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那还有刚才的半点清冷孤傲……

“哦,对了,你顺便安排一下,明天本宫要去一趟倾城书院。”

“知道了。”宫女见公主进了屋子这才急忙离开,自从跟着公主住进芳华阁,她还是第一次见公主这么有精神的样子,与刚才李怀的情景也是记在了心里,越想越觉得异样,一颗心也是跳的厉害。

而同样不安的还有离开宫城的李怀,皇帝的责骂在他来说倒是容易理解,骂的越是厉害,说明心里越是没有过多的猜忌,反倒是之后公主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摸不着门路,总不至于是小孩子斗气吧,而且对方竟然想要插手李家的婚事,实在是不明白对方意欲何为,想了一路,李怀却是越想越累了,一旁的翠屏看着他始终愁眉紧锁的样子,只以为是在圣上那里受了气,心中除了担心倒也没有什么,直到夜里,她看着院子里十几盆月季花的时候,心里才是惊讶,却也没有问李怀,对方只是让她摆在院子里,便自顾自的睡觉去了,只是留下李家上下数人疑惑的眼神。

第三十五章 梨园春·牡丹楼

上京唯有梨园春,原先外城集市边上的戏园子,如今已是外城最为热闹的地方,一曲《牡丹亭》连演二十一场,唱红的不只是小黄鹂杨芸莺的名号,还有梨园春的金子招牌,原本简陋的戏园子如今却是更为精致,也可以说的上是日新月异。

李怀脑子里都是生意经,自从梨园春在上京立住了脚,他便让人开始对其进行一系列的改造和扩建,并不是追求富丽堂皇,也不是单纯的拆了重建,结合自己记忆里的建筑观念,以及自己对梨园春的价值定位,他走的是精细以及人文路情怀的路子,除了将梨园春中牡丹亭的几个场景进行了一些复原,还特意的修建了几处好看的风景,钱财和人力上的保证,让这些改造很快就有了雏形,当它出现在上京人眼中的时候,着实让见惯了上京繁华和奢靡的人们不由的眼前一亮,再加上梁诗诗等几位清倌人的推崇,倒是很快的集聚了众多的人气。

而针对上京几个月的粮价飞涨,周边的几个商铺也已经陆续被梨园春盘了下来,周边几个商户本就是小本买卖,平日里都是艰难度日,夕劭骏给的价钱也是略高往年的,几个商贾自然容易接受,随后便是扩建和改造,洪记和梨园春的关系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前阵子针对洪记粮铺的诽谤,也没有影响到这里。

“东家,这就是我上任以来的账目,请您过目。”梨园春一侧,新建的一处宅子里,夕劭骏态度恭敬,让随同而来的两人,将账册放在了身前的书案上。

李怀便坐在书案后面,今天他是特意过来看看的,当初梨园春只是自己为了帮助姐姐恢复声誉所安排的戏班子,却没有想到《牡丹亭》能引起如此的轰动,并带来意想不到的利益,他便有了之后的投入和计划,看着眼前犹如主题公园一般的梨园春,心里却是一阵唏嘘。

“劭骏,你家是南方的吧,是晋州人?”

“东家,是的,晋州南乡的,家父是那里的乡绅,死在了叛军手中。”夕劭骏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倒不是想要证明什么,只是他心中清楚自己的东家与圣公那里有着关系,也算是借此表明自己的心志吧。

“我明白你的顾虑和担心,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的事成不了,而我也不会傻到真的和他们牵扯在一起,洪记就是洪记。”李怀回头看着对方,“当初让你来南方,也是怕你接触到那些人,会影响了你的心绪。”

夕劭骏点了点头,其实在他了解到洪记和南方进行的交易时,心中自然是愤怒和悲凉的,只是后来,孙贵特意上门开解,他才好受了一些,也明白了其中的利益关系,今日又有了李怀的一番话,他也算是按下了心中所有的疑虑。

“东家放心,是洪记救了我的命,让我的母亲和妹妹有了栖身之所,我不会忘的。”他的家人多半都死在了叛军手中,逃出来的数人也各自走散了,只有母亲和妹妹他始终带在身边,到了北方,被洪记的人收留,留在了独龙岗,之后他参加了杨朝年组织的学习班,很快便加入了洪记,母亲和妹妹也被安排到了条件更好的山里,自己则是出来做事。

“恩,和你一起出来的几人中,你是升的最快的,让你来上京也是综合考核的结果,如今梨园春有了这样的规模,自然也能证明了你的能力和你的态度,这点我是放心的,如果想亲人了,就和孙贵说一声,回去看看吧。至于这些账目,等着年中的时候再一起审计吧。”

“好的,谢东家信任。”李怀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一些,“我今天来,她知道么?”

夕劭骏自然明白李怀所指,“杨姑娘自然是知道,只是今天有场局,她要过去一下,大概快结束了,这两天来上京准备大考的学子实在太多,今天来的这些实在推不了了,听说还请了太子府的幕僚。”

“哦”李怀点了点头,梨园春毕竟还是做生意的地方,加上没有表露出与洪记的关系,夕劭骏自然要小心应对这些关系,“好了,你先忙去吧,让人换一壶茶,我在这里等着。”

自袁弘基醉心炼丹不理朝政,之后又有了田虎和方腊之乱,以及夏朝倾轧,几次大考都是作废,天下的读书人自然心中苦闷,到了去年太子力主重开大考,为国选才,右相那里也是没有反对,消息一时传遍天下,倒是让所有文人欢欣鼓舞,几年的苦读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也让太子收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而对于疲弱的华朝也是一记强心剂。

可惜好事多磨,之后朝堂上风云变幻,年后又是粮价飞涨,全力更迭,大考因此推后了数月,到了严相上台以后,才从皇帝那里请了旨意,将恩科的时间定在了六月六日,天赐节,倒是借了佛祖的庇佑,‘天赐佛教度众生’。

如今已经到了五月,上京中随处可见赶考的学子,此次是太子主见,尚学主考,严相的人根本无法插手,所以在天下学子眼中,算是最为公平的一届了,加上是恩科,对学子要求不高,只要是有了学院荐书或是举子身份的都能参加,只单单说人数已是盛况空前了,上京之内一片繁华景象,到处都是各种文会和诗会,几个书院的学子更是早早的就开始了比试,比的自然是才气,而争的便是名气。

一旦在上京有了名气,对于大考自然有着千般好处,就是不幸落榜,也能谋个好的出处,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只是如今华朝动荡,大家便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怕是不多了,都想着借着此次大考,好好的谋个前程。

而梨园春本就是上京外城少有的风雅之地,如今更是被好几拨学子租下了,平日里就是各种文斗和比试,杨芸莺所在的牡丹楼便是其中最为豪华的一处,因为是借着牡丹亭的名声所建的小楼,自然清雅脱俗,只是话费也是不少,一天就要近百两银子,往日里别人依旧租个一两日,这次来的几个年轻人却一口气租了七天,已经连着开了六天的文会,倒是有了不小的名气,被人称为‘牡丹花下七君子’,今天是七君子办的最后一天文会,邀了不少名儒和各地的才俊,其中还有太子府中的幕僚,可以说格外重要,如此重要的场合,除了一些花魁和清倌人,自然要请杨芸莺来助场,牡丹楼中唱着《牡丹亭》,又是一段风流。

第三十六章 梨园春·黄鹂

“自《牡丹亭》的唱本传出来,我倒是听了不少人在唱,说实在的各有千秋吧,只是细想起来,还是杨姑娘最得其中神韵,哎……百听不厌啊。”老年人一脸感慨,钱谦益是太子府中的幕僚,在尚学未入京之前,已经受到了太子赏识,就是尚学也是高看的人物,现在身边的几个学子对其更是恭敬。

“钱老过誉了,芸莺不过是捡了便宜,且不说他人,就是您府里的那位柳夫人,我也是比不了的。”女子笑着,唱完了一曲《牡丹亭》的片段,众人都是溢美之词,她都是一一行了礼,到了钱老这里,对方却是一把将她拉住了,杨芸莺推脱不了,只能赔笑的说着。

“如是啊,她倒是不怎么唱这些曲子,平日里也就是写些诗词而已,哪有你这般风情?!”钱老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身前的女子。

老人虽然在文坛上有着领袖的称号,却也有着风流的习性,对于貌美女子自然也是有着喜爱,年前刚收了了秦淮名妓柳如是,成就了一番佳话,今日又与杨芸莺卿卿我我的样子,落在身边的几个文人眼中,反倒是一脸的羡慕,几个年轻人,甚至有了买美相赠的念头。

“钱老,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芸莺就不耽误大家了。”她虽然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心里却早就厌恶,挣脱了老人的手,行了一礼,便不等对方挽留,就离开了。

“看来小黄鹂是有些害羞了……”

“哈哈……”屋子里的数人一阵哄笑,捻了捻手上些许的脂粉,老人脸上的皱纹里倒是扯出了一丝笑意,有了这样的一出才子戏佳人的戏码,反倒是让原本有些拘谨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牡丹楼中几个人作陪的清倌人围着老人,一旁的几个年轻书生则是谈着诗词,或是对着朝局发表着意见。

从小楼中出来,等在门口的丫鬟便走了过来,看出女子脸色不对,“去见公子么?”

“先去洗漱一下吧,一屋子腐生酸儒,气味不好,公子不喜。”杨芸莺说着,脸上已经是厌恶,要是放在以前,她或许也会对那些书生有些好感,亦或者也会感动于老人的赞美,只可惜,到了如今的年月,再和李怀交往了这些时间,心里早就看不惯那些只观风雨,不问疾苦所谓才子,再听到钱老的调侃,以及那些年轻人的不以为意和沾沾自喜,心里早就是反胃的很。

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诗句,还有女子的笑声,五月的上京便是如此的一种气氛,动荡和不安,还有远方的贫瘠与困苦,要么就是被才子佳人的风流冲淡了,要么就是精美的诗句和华丽的辞藻掩盖的严严实实,似乎一切都变得美好和充满希望。

只是如此的氛围落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显得格外的无聊和无趣,李怀在屋子里倚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前面的桌案上,脸上盖着书,已经起了鼾声,这是他从西北回到上京后,过的最为惬意的几个时辰了,院子周围夕劭骏自然做了安排,刻意的保证了这里的安静,女子走进房间的时候,正看见这样的一副画面,脑子里竟然不由的想起了牡丹楼中的数人,相比之下,李怀反倒是粗俗的一塌糊涂,她也是无奈的笑了笑。

还没等女子走进,盖在李怀脸上的书便滑了下来,“是我送你的香水,用的还习惯么?”

“早知道就在外面等了,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本来就是等你的,也多亏了你这里安静,能让我补了会觉。”李怀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腿竟然麻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实在不雅,杨芸莺笑着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就帮李怀按了起来,“既然累了,就多休息一会,这里也不是睡觉的地方。”

“这次时间实在有限,自然要看看你,我才放心,杨志怕是赶不回来了,等年中我让他回来看你。”

“恩,你安排吧,我这里夕掌柜照顾的很好,放心就是了,望月楼去过了吧?!”杨芸莺抬起头看着对方,李怀呵呵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想来自己第一时间去的就是望月楼。

“盈姐姐是聪明人,她能帮你,我也只会唱曲,实在是帮不上忙。”

“谁所得,各有芳华,你就是这样总是要和别人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你就和翠屏比,后来又和红袖比,你就是你,当初我说的话,你怎么忘了?”李怀将她拉起来,顺势就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两人许久未见了,李怀的心里却是有着对她的思念,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心猿意马了。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是真的将我当成朋友,当成了可以说话的人。”女子说着脸上满是笑容,从李怀的怀中站起来,“一起去望月楼吃饭吧,我也好长时间没和姐姐她们一切吃饭了。”

“不去望月楼。”李怀站起身来,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回家吧,家里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杨芸莺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李怀在上京的家自然就是将军府了,自己当初搬了出来,如今在随着李怀回去,身份便是不同了,心里莫名的有了感动,脸上更是笑的灿烂。

晌午时分,梨园春周边的几个宅子里,已经陆续的开了酒席,其中最为热闹的自然还是牡丹楼里,牡丹七君子特意请了最好的厨子,各色佳肴陆续都被端了进来,几人喝的高兴,却见钱老只是浅浅的喝了几口,便想着请杨芸莺过来陪着,只是派人请了几次,回来都只说没有时间。

“怎么回事?没看见钱老已经快没兴致了么?”七君子中有人已经焦躁了起来,花了这么多钱,好不容易有了名气,如今更是与太子府中的幕僚连上了线,却在最后因为一个女人坏了事,他们自然不肯,于是便有人去找了梨园春的掌柜。都是有傲气的年轻人,加上手中有钱,七人之中也有大族的嫡子,梨园春也不好得罪,夕劭骏也是说了不少好话,又免了些费用,几个相熟的书生劝解了一番,事情才算过去。

当然这一切不会当着钱老的面,对方似乎也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在几人返回牡丹楼的时候,却有小厮过来,说看见了杨芸莺,就在不远的地方,正与一位年轻人有说有笑,几人听了心中不免有气,而老人则是淡淡一笑:“看来真是岁月难留,芳华易逝啊。”

几人顿时脸上一阵火热,便让小厮下去,务必将两人‘请’过来,既是让众人看看杨芸莺交往的到底是什么人,要是才高八斗也就算了,要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则是要让杨芸莺给所有人赔罪才行。

第三十七章 两杯, 三诗,四美

牡丹楼下,李怀和杨芸莺正被人‘领’着过来,四个大汉都是一脸横肉的,倒是很好的体现出主人的气质,也是不容易让人拒绝。

“刚才你也不让人去告诉夕掌柜,要不还是让我先进去,说说好话,就算了。”杨芸莺有些担心,屋子里虽然都是书生,可是一个个都是少爷的脾气,自家这位当初也是敢动手打人的主,真要是起了争执,只怕梨园春以后也就没人敢来了。

看着她愁眉不展,李怀倒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里说什么也是我的买卖,我还能动手?走了,早点处理完了,我们好回家吃饭啊。”

李怀说着拉着杨芸莺的手就上了楼,推开屋子,一阵酒气和脂粉的味道便是迎面而来,李怀不由的呛了一口,“来了,怎么吓着了?”有人看着李怀笑着说道,都是一般的年纪,在座的不少人甚至看的比李怀更成熟一些,等着众人将视线都落了过来,才注意到对方竟然抓着杨芸莺的手,两人之间的亲昵关系,不言而喻了。

“杨姑娘,你的这位入幕之宾,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是哪家的公子啊?!”

“就是,我们请了你这么多次,你也不过就是唱了一曲牡丹亭,这位倒是得了手了。”几人带着酸味的话,一时倒是引得众人羡慕嫉妒,杨芸莺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被李怀抓着,急忙抽了出来。

“几位,他……”

“在下,掖城学子,李怀,见过各位了。”李怀朝着杨芸莺使了个眼色,对方这才没有再说,“我与杨姑娘是旧识,这才也是特意过来邀约的,拂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抱歉,日后我做东,再与各位赔罪。”

“话是好话,理是好理,可是只凭一张嘴,就让我们这么多人落了个人财两空,实在不好吧。”说话的是七君子中的最为年幼的武成隆,大族嫡子,最是豪爽的性子,家里殷实,这次租了七日牡丹楼,他也是掏了最大的一份,对于李怀的出现自然不悦。

李怀看了对方,原本微躬的身子,直了起来,“阁下,有何高见?”

“这是文会,钱老也是文坛领袖,让杨姑娘作诗一首,或是罚酒三杯,钱老满意,我们这些做学生,自然也就没什么说的了。”他说着,便有清倌人将准备好的酒杯端了出来,与其说是酒杯,不如说是海碗,杨芸莺本就不是专攻诗词的,也没有出口成章的本事,而这三‘杯’酒下肚,只怕也是走不动了。

李怀看着几人的表情,再看了一眼主位上老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身边的杨芸莺已经是一副决然的样子,只怕不等对方再逼,真是要去喝那三碗酒了。

李怀半个身子挡在前面:“钱老是长辈,不知刚才这位所说的,是否作数?”

钱老这才转头看着他:“这里都是青年才俊,恩科一过,便都是我朝栋梁,你说他们所说怎能不作数?”一听老人这话,屋子里的数人便是露出了笑脸,对于李怀更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李怀淡淡一笑,“是我失言了,不过芸莺实来的匆忙,实在没什么应景的诗作,酒量也是不行,不如就让我代劳,可否?”

老人呵呵一笑,本就是料到对方会英雄救美,自然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为美解忧,自然可以,也算你有些担当。”

“多谢。”

“先不用谢,她是女子,我不欺负她,你要代劳,诗要做,酒也要喝,如何?”老人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身边的几个才子也是跟着附和着。

只是杨芸莺脸上一沉,原本还以为对方自持身份,不至于在为难,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想反驳,却见李怀已经端起了酒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上酒。”吴成隆急忙让下人端来酒坛,亲自为李怀满上一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作的竟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杨姑娘,你可休想带走。”

“一曲新词酒一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未等吴成隆放下酒坛,李怀就已经吟了一首,诗成饮酒,倒是爽快,屋子里原本等着看热闹的数人,此刻却是有些发愣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李怀将酒杯放在武成隆面前,“来酒?!”

对方这才缓过神来,却见杨芸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的酒坛,为李怀又添了一杯,“酒香,人美,心已醉。”

两首诗,都是以景托情,寓情于景,在景情的交融中构成一种凄凉悲苦的意境,倒是让杯中物多了些苦涩,让众人心中多了几分回味,主位上的老人,心中更是起了波澜,不过杯酒时间,便是两首千古绝唱,心里如何还能平静,只是刚想说话,却见李怀又将酒杯放在了女子面前。

“公子,还喝?要是醉了该怎么办?”杨芸莺结果酒坛,才发现里面酒香醇厚,竟是陈酿,这三大杯下去定时要醉的,可是,话未说完,便看见对方已经有了醉意,眼神迷离,一只手更是拦在了女子的腰间,生生的将她拦在了怀里,屋子里的众人见状都是一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两人便这样缠在了一起。

都是自诩风流的人物,却没想到今天才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两杯酒的时间,三首惊艳之作,仍在众人面前,你要说不好,只怕传出去,也就不要脸了,众人不由的看向七君子,七人此时也是一脸的苦笑,“后生可畏,倒是一对啊”还是老人开了口。

而就在此时,夕劭骏姗姗来迟,正看见李怀醉拦佳人的样子,“公子你怎么喝成这样了,杨姑娘,快扶着去醒醒酒,马车都已经到门口了。”原来,迟迟不见李怀回府,李彩儿便让人来问,却得知了李怀被人拦下喝酒,便又让盈红袖和盈添香,还有翠屏一起过来接人。

等马车到了门口,夕劭骏这才领着三人着过来,却正看见李怀喝醉的样子。

翠屏急忙进来,和杨芸莺一左一后正好架着李怀,有人想要过来帮忙,却都被盈添香给挡了下来,本是冷若冰霜的脸,此刻更是带着怒意,只是不知道是气喝醉的李怀,还是气这一屋子的人,盈添香则是与众人解释了几句,四个女子便算是带着李怀离开了。

“莫非他就是诗仙!李太白!”四个女子站在一起,倒是让所有人都惊艳了一笔,再加上刚才男子的才情,很快就有人想到了上京的的传闻,李家的三少爷,有着诗仙的雅号,身边的女子更是国色天香。

夕劭骏不得不出面做了解释,将当初杨芸莺被李怀所救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模棱两可的样子,而此刻,倒是没有人注意到钱老脸上的表情,他是太子的幕僚,也与尚学相熟,自然听过李家三少爷的名字,只是对方刚报的李怀,他竟然是想不起来了,看着对方醉醺醺离开的样子,心里也是无奈,只怕回去要和尚老好好解释一番了。

梨园春里,此时已经有人朝这里观望,但是四个绝色女子就已经吸引眼球了,在听着关于刚才文会的消息,顿时有了兴致,都想看看独拥四美的诗仙到底是什么样子,李怀此时却是醉的厉害。

两个女子架着他也是辛苦,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却正与几个进门的书生撞在了一起,李怀一下子变压在了对方其中一人的身上,杨芸莺和翠屏急忙想要搀扶,却始终是没了力气,好在身后的盈家姐妹也是终于跟了过来,盈添香上前一步,将李怀算是拉了起来,对方也是年轻的公子,此时却是一脸羞怒的样子。

“哪里来的醉鬼!”身边的几人也都是生气的样子,带几人看清杨芸莺等人,也是一惊,“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喝醉了,”翠屏急忙解释,一边又架起了李怀。

“几位真是对不住了,今日的花费小店都包了,各位请进,小二……”夕劭骏也跟了过来,将几个年轻人挡在了一边,对方也是恨恨的看了一眼喝醉的李怀……

第三十八章 那一抹春色妖娆

梨园春外,李家的马车已经离开,原本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却是将没有散去的意思,毕竟梨园春中七君子与李怀斗诗算是近来上京少有的热闹,而后面一下子出现的四位女子更是吸引了所有男子的目光,携四美,斗群豪何其快哉!

上京之中,李太白已经是公认的诗中谪仙,几首诗词都是洒脱不羁,放在那里却又让人无不得不爱,今日又是用三首诗镇住了一众才子,就连文坛宿老钱谦益都是陈赞有佳,而此次作诗,竟然只用了两杯酒的时间,这本就是充满了神奇的事情,牡丹楼中发生的故事,已经被人悉数打听了出来,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梨园春。

“小九,你知道,刚才压在你身上的是谁么?”几个年轻人穿过廊道,朝着一处雅致的院子走去,其中有人正在一脸笑意的看着同伴,对方正是在梨园春门口,被李怀撞到后压在身下的少年,听到对方的话,脸上竟然有了红晕,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醉成那个样子,就那么突然的冲过来,我哪能看得清?你就这样幸灾乐祸的?亏我还当年朋友。”被称为小九的年轻人一脸不悦,对方却是不恼,笑着快走了两步,到了小九身旁。

“我刚才可是听几人说了,他就是诗仙太白,你不是喜欢他的诗么?真人也让你见了,还有了肌肤之亲,怎么还不高兴?”对方不由的娇笑起来,旁边的几人也是笑的柔美。

原本几人都是女扮男装,见没有外人,便都恢复了原形,一个个似花娇,似水柔。

华朝虽然比之历朝历代都算是开明的,女子可入学,可经商,但却也不是毫无约束的。几个年轻人都是书院里出来的,这次便是约了一起出来玩的,自然要来梨园春见见一众上京赶考的才子了,心里也是有着几分佳人偶遇才子的心思。

被嘲笑的小九,是其中岁数最小的,长得也最是柔弱,家里排行最末,同窗的几个姐妹便都叫她小九。此刻对方却是一脸羞红的样子,脑子里自然回想起刚才在门口被李怀压在身下的事情,却是发现对方倒也是清秀的模样,心里更是如春柳拂面,“你们最坏了,就知道逗我!大……哥……你看他们!”

小九受不住她们的笑,便逃到了最前面的女子身边,对方年纪是众人中最大的,比之众人也是更为成熟一些的样子,脸上的微笑也是亲切。

“行了,你们几个就不要再逗他了,你看看,这脸都红透了。”说着她便在对方的脸上掐了一下,让别人看了倒是有几分挑逗的意思,小九顿时浑身一酥,被她拉着往前走,不一会便到了院子门口,这里是幽兰小园,倒是离着牡丹楼不是太远,虽然没有那里的奢华,但是重在清净,是梨园春周边最为安静的一处地方,几个人便是看重了这点,才约在这里。

“那七人也是倒霉,好好的非要去招惹诗仙,这下倒好,为他人作嫁衣裳。”几人聊着,便将话题引到了牡丹楼中的诗会,到也不是刻意,实在是今天只怕上京之中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牡丹花下七君子的名气如今也只是诗仙的陪衬了。

“这大概就是时运不济吧,刚才我听送酒菜的小二说,李太白与梨园春的名角杨芸莺有旧,这次本来就是过来看看,一起出去吃饭的,偏被他们给请了过去,说来也是想要落落人家的面子,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也是自作自受吧,对了,我记得其中就要武家的公子,大姐的姐姐不就是嫁入了吴家,可认识那人?”

“认识,家里一直惯着,说是才学不错。”女子简单的说着,两家虽是姻亲,却是走动不多,她原本也不在乎,所以知道的更少了。

“对了,我听说,这李太白是李家的庶子,姐姐不是说与李家长子有婚约么,这样算来,他还是你的小叔子呢。”屋子里几人都是笑了起来,对方却是有些玩味的看过来,身形一晃,不等说话的女子反应过来,便将她揽入了怀里,两人都是男装的打扮,一副俏郎君的样子。

“小梅啊,刚才你调戏小九,现在又来调戏我,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是要给你点惩罚才行了。”呵呵一笑,她便将手身进了对方衣衫里,肆意的搅动一番,对方脸上瞬间绽放红晕,娇羞的求饶起来。

屋子里春色撩动,其他几人看在眼里,也是一脸的羞红,虽然是极大胆的动作,但对方做的理所当然,“好了……姐姐……就饶了我吧。”小梅扭动了几下,最后才是逃了出来,脸上红晕未消,“穆姐姐也是,明明不喜欢那人,为什么不退了婚事,一拖就这么多年。”

“小丫头!”穆颜故作怒态,对方吐了吐舌头,连忙退到了另一人身后,婚事本就是两家老人定下的,哪是女子想退就能退的,书香门第,在乎的便是名声,当初定下这么亲事,她父母便是考虑到对方将门之后,也许能改了她的性子,她一开始不肯,后来装病,最后更是躲在了学院里,拖了这些年,也是期望对方能主动退婚,前一阵子李家出事,她原以为能得偿所愿,却没想到后面事情有了变化,而李怀的名字也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家出来玩的,怎么又扯上婚事了?”见穆颜脸色不对,大家便将话题引开,“这次恩科,各地都是来了不少才子呢,最近除了七君子,还有几个名气大的呢,有一个叫唐元,还有一个叫林云峰……”

女子对于才子的热情,倒是和男子对于清倌人的热情一样,都是带着盲目性的追逐,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便的活跃起来,李太白的诗确实不错,但是在她们心里倒是不如那几个来的有吸引力,都是参加恩科的学子,一旦得中,身份自然不同了,而李怀是不参加恩科的,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而还未等几人玩的尽兴,书院那里便有人急忙过来传话,靖云公主要拜访倾城书院,而且指明要见穆颜……

第三十九章 园中一闲人,世上一奸臣

天还未亮的通透,将军府里便开始了忙碌,今天是靖云公主来访的日子,其实就在昨日,宫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公主出访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对方又是皇帝唯一的女儿,自然格外重视,好在李怀与福禄的关系不错,加上也是内卫九人之一,这才少了不少麻烦,再有公主的嘱咐,便只是送过来几箱物品,仪仗什么的都也是能简则简了。

自早上起来,李怀便一个做坐在院子的长椅上,看着一众下人忙里忙外,就连翠屏都是脚不沾地,带着数人在西院里整理,他的悠闲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倒不是李怀不在意,只是实在没有他能插手的事情,自从知道了靖云公主要来,她便开始了忙碌,翠屏也是从昨日就开始整理西院,而李怀自从梨园春回来就是醉的,直到后半夜才醒了酒,盈家姐妹和杨芸莺也是帮不上太多。

“相公倒是悠闲的很啊。”盈添香从望月楼送来了食材,东西都被直接送都了后院,她则是过来看看,远远的瞅见李怀悠闲的样子,不由的好笑。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落下的影子则是正好遮住了李怀,对方感觉到光线的变化,睁开眼睛正看见对方的笑脸。

“红袖,我是有心无力,这些事情我根本不懂,二姐当家这些年,自然能处理好,我去了就是添乱而已。”李怀呵呵一笑,伸手拉着对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使唤起来也是毫不犹豫的,“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说话间,便歪着头看向对方身后。

他早就注意到对方手中提着篮子,李怀在上京的这几天,盈红袖便是没少给他准备吃食,各种美味,紧着他吃,像极了娇惯丈夫的新媳妇。

“这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几样点心,公主要开文会,我就想着多备些点心,我记得你说过,她在掖城的时候,就常给尚老做点心,想来你也没少吃,这就拿过来让你尝尝。”说着打开食盒的盖子,碟子里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李怀二话不说,挑了一个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又酥又香。

“怎么有些酸溜溜的呢?”李怀一本正经的说着,“不会吧?”盈添香记得没做酸的,一脸疑惑,“不信你尝尝?”说着便将手中剩下的一半送到了女子嘴边,她便尝了尝,“甜的啊。”

正疑惑的时候,看见李怀嘴角的笑意,便知道对方是故意戏弄,“我刚才听力说,便觉得酸酸的,原来不是点心啊。”

盈红袖瞥了他一眼,脸上不禁有些红……

“还是你做的好吃!”李怀呵呵一笑,又拿了一个,边吃边看着一边的盈红袖,“添香呢?没有一起过来?”

“还不是你?”盈红袖有些嗔怪的说着,“你送过去的武功秘籍,她看了就是入了迷,这几天都在屋子里练呢,你说说你,外面都称你我诗中谪仙,却不知道你也是个痴武的。”

李怀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自己抽空将以前洪记四处搜罗的一些武功秘籍整理出来,给了盈添香,对方原来练得都是刺客的功夫,虽然都是杀招,可是往往不惜己身,甚至是同归于尽,他就想让其多练一些别的功夫,日后也不至于伤了自己。

“你相公说什么也是将门之后,自然要能文能武才行了,等着添香闭关出来,我们正好切磋一下。“李怀一副绝世高手的样子,盈红袖却是不屑和他争论,在她看来李怀多半也就是几下腿脚而已,毕竟身子骨看着也是弱,哪有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模样。

两人说笑了一会,落在那些忙碌的下人眼中,也是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李怀选出了几样可口的点心,盈红袖便带着离开了,要回望月楼准备,好马上送过来。

两个时辰以后,日头到了中天,宫里便有消息传过来,公主一行已经出发了,这次来的多是女子,除了倾城书院里的几个老师和学生,还有的就是来上京应考的几个学子,当然都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华朝公主的文会,自然算的上最近上京中的一等机会,少不了才子争相参与。

将军府的门口,已经占满了等候的人群,大家都是早早的过来,站在门口,等着公主的出现,作为李家的代表,李彩儿和李怀自然在最前面,人群中有几张面孔李怀看着眼熟,都是当初在掖城认识的才子,唐元,庆奎等,他们也算是公主的旧识,李怀与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几人也都是拱手行礼,李怀的身份毕竟与掖城不同了。

文会就在李家的花园里举行,去年这里还是挺萧瑟的,自从李怀上京以后,李家接二连三的事情,也是没有时间搭理这里,这次借着公主文会,倒是彻彻底底的收拾了一遍,特意将公主送来的几盆月季花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一番叩拜行礼之后,袁姗姗才将随行的侍卫和宫女内侍都留在了花园外面,只让参加文会的年轻人留下,她语气平和,性子也是随意,与其中的许多人更是认识,文会的气氛很是轻松。

只是这文会落在李怀的眼中,却更像是记忆中的相亲样子,几个男女聚在一起,赏花,赏景,谈天说地的样子。

“怎么也不见你那个大哥?”袁姗姗将李怀叫到自己身前,“人我可是已经带来了。”说着便指了指不远处人群中高挑的声影。

李怀顺着远远的朝着人群方向看了一眼,倒不是多么惊艳的人物,“大哥说要等交接以后,毕竟不能因私废公吧。”

“你这大哥倒是像李将军的为人,你那二姐也是秀外慧中,就是到了你这里……”说着她有些玩味的看着李怀,对方也是一愣,想着对方不会又要找自己的麻烦,“名声不好啊!”

“我的名声不好么?”李怀一脸不解的看着对方,其实这几天外面对于自己的风评,他是有所耳闻的,前一阵子粮价的波动,几个家族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在他们看来,利益的减少便是不能忍受的,细细的追查,便能找到洪记的影子,严府虽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但是也没有否认李家的参与,如此一来,作为洪记幕后的掌舵,李怀的风评自然一落千丈。

“外面的商人都说你是奸商乱臣,与民夺利,乱了朝纲。”袁姗姗看着对方,虽是刺耳的话,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李怀呵呵一笑,饮了一杯酒,“公主应该明白,都是混口饭吃,做臣子的,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你这一句话,倒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父皇那里了,自己还是满腹委屈。”

“这可是公主说的,我什么也没说,臣可是一心为公。”李怀说着,见对方脸色一沉,连忙对着袁姗姗行了一礼,“臣还是先告退吧,免得让公主不痛快。”

不远处李彩儿已经注意到李怀和公主的表情,刚想上去劝解,却见听见袁姗姗的声音,“谁让你走的……”

公主的话音刚落,园子里的气氛便冷了下来,众人都看过来,“听说昨日,李公子在梨园春做了几首诗?今日既然来了,总该也留下些墨宝吧。”

文会开了以后,倒是有几个才子做了几首应景的诗词,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倒也没有人评论什么,可是如今,公主开了口,那便不只是娱乐的意思了。

李怀看着袁姗姗,留着这四周众人的眼神,叹了口气,“小的没有准备,能否容我想想?”

第四十章 池塘小径,淡说人世

将军府花园的一角,池塘边一男一女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并肩而走,因为有着假山阻挡,倒是没有别人能看见两人此时的情景。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如此这般,我实在是不明白。”男子便是李怀,此刻身边站着的便是靖远公主袁姗姗,因为没有别人在场,李怀便没有了人前的谦卑,直直的看着袁姗姗,脸上只是带着笑。

袁姗姗本就是跟着过来的,见对方的表情倒也不生气,语气依旧平淡”我记得当初在掖城的时候,你和师傅下棋,他总说说你与常人不同,别人也就是离经叛道,而你则是根本不知何为经何为道,原来我还不信,之后你做的事情,我也当你是手段老辣,可是这一次,你不觉得有伤人和?”女子是一朝公主,虽然没有涉足朝政,但不代表她不明白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许多时候,这天下也不容她一个女子说些什么。

“不知道公主指的是什么事情?”李怀看着对方,眼神中已不再是原先的样子,更冷,更沉了一些,想当年在掖城的时候,李怀在与对方的相处中,就已经感觉到女子身上的气势,还有她冷漠背后的细腻心思,只是当初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便没有多加留意,想在想来倒是有些可怜她的女儿身了。

“太子府与严相之争,多少年来终于有了结果,他本想着励精图治,扶起这将倾的社稷,然而事与愿违,粮价飞涨,人心自私贪婪,他也是无能为力,而你呢?作为内卫,不仅不拨乱反正,反倒是推波助澜,你手下的洪记想来也是赚了不少吧?我听说事后老师向太子哥哥解释了一番,替你开脱,虽然我不清楚到底你在其中的关系,但是你所作所为岂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掩盖过去的?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那些饥困致死的百姓,又该找谁讨债?你难道真不怕背个奸臣的骂名?”

李怀听着对方的质问,对方能和自己说这些,说明并不是真的怨恨自己,实在是心中茫然,不知该如何发泄,“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想来这奸臣我是当定了,至于后世如何,就让后世的人去操心吧。”李怀说着不由苦笑了一声。

“你明白什么?我知道,如今九人之中,你是最受父皇器重的,因为九人之中,只有你能为他赚钱,让他炼丹修仙,他要你给他赚钱,这才放纵你,让你做下如此恶事。”说道这里,女子眼睛中已经满是怒火。

“公主,如今的洪记不过刚刚起步,要想在这个世道生存下来,总要有自己的实力,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顺势而为,积累资本而已,至于您所说的灾民,只能说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牺牲品,大族自然不管,朝廷管不了,我洪记也只能顾好自己而已。”李怀说的是实话,自从来了上京,接手内卫,扩张洪记,他便是要拥有自己的力量,华朝大厦将倾,要想保护自己的亲人,他必须如此。

袁姗姗愣愣的看着对方,心里越发的冰冷起来,“你原本可以救更多的人,我知道的,要不是洪记,这场粮荒只怕持续的更久,但是为什么你就不能顾一顾天下人呢?我知道你可以的!”

李怀看着对方一脸的怒气,心里却是惊讶于对方能和自己说这些,她是华朝的公主,心里倒是装着自己的百姓,“公主,我还是那句话,顺势而为,大势既然如此,你我又何必以卵击石?”

袁姗姗沉默了片刻,自从她从尚学那里知道了李怀和洪记所做的事情,心里便有了疑问,对方能从大族和严相手中夺下如此重利,为什么就不能救济天下呢,她如何也不相信,那个来自掖城的庶子能有如此贪心。

“你说你顾不了百姓,我且信着,如今你已经得罪了严相和大族,太子那里你也不去拉拢?”袁姗姗瞪着他,“你这次可以说是害他不浅,好不容易得到了权利,又失去了大半,虽然你时候给了好处,可是太子哥哥的脾气我知道,心里总是不痛快,这天下早晚是他的,就怕……”

“公主,请容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的华朝,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华朝,太子要做的事情比我更为凶险,只怕现在也是没空管我了。”李怀说着,脸上竟是露出了皎洁的笑容,对面的袁姗姗却是张着口,半天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少年,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次文会,袁姗姗一是想要提点一下李怀,二是要劝他倒向太子一边,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说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对方的眼中全然没有将太子或是严相,似乎是忠心与当今天子,可是她却能分明看出来,李怀心中只是忠与自己而已,当她看清这一点,后面的话也就无法说了。

等着两人沿着石径小路从假山后转过来,重新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脸上却是看不出异样。

园子中间,摆着几张书案,袁姗姗让李怀作诗,对方借口要去准备一下,便逃到了假山后面,袁姗姗竟然也跟了过去,留下文会众人一脸的惊诧,等着两人出来,几个才子已经在书案前踌躇了半天,他们都是上京来赶考的学子,作诗词本身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陆陆续续的有人已经写好,也有人依旧在挥毫泼墨,当然也有几人依旧没有落笔。

书案上已经摆着几张写好的诗词,或是写景,或是写物,或是记事的,内容各异,辞藻也是各有千秋,李怀走到其中一人身边,他认识对方,当初在掖城的时候对方就是从上京跟着陆青云过去的才子,来到上京以后,也曾听人提过名字,算是有些实学的。

“花中自有香客来……”宣纸上的诗只有一句,对方正在斟酌的时候正看见李怀走了过来,昨日梨园春中的故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上京,月季花下七君子算是出了名,不过也只是陪衬了诗仙太白的名号而已,三首诗此刻不知怎么的竟然在他心中缭绕起来,原本脑海中有的那些文感,此刻竟是一片空白,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旁边有人已经看出了异样,“博远?”有人小声提醒着,却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是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一些,而就在这时,李怀身后的袁姗姗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跟着自己,对方的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只是这番场景落在周围人的眼中,却是唏嘘不已,这诗仙的名号着实有些吓人了。

“你有空看别人,还不如自己早早落笔如何?”袁姗姗看着对方,假山后的一番话,她已经不再多想,实在是看不透对方,便将注意力又落在了文会上,“前面就是你的那位嫂子了,去打个招呼?”

李怀注意到不远处投来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李彩儿早就已经在和对方说话了,想来也是,逼近是与大哥有婚约的人,李家自然要过去打招呼的。

还没等两人走过去,便远远的看见一身铠甲的李辰贤从院外走了进来,刚刚从宫里出来,刚到将军府便赶了过来,身上依旧穿着宫中侍卫的甲胄,倒是和文会中一众书生区别开来,加上他走的快,身材也是魁梧,身上带着些行伍气息,落在众人眼中倒是比李怀更像个将门之后。

第四十一章 祸乱重生,满江红

上京之中多有名门望族,无奈世事变迁,盛衰更迭,昔日的权贵,多有没落沉沦,沐家便是其中之一,其祖上也是军伍出身,依仗军功,受到先皇认可,加上后世出了几个读书的,在朝中渐渐有了势力,然而历朝历代之中,一族盛衰不过皇上的一句话,自从严相上台,沐家便屡遭打压,政见不同,倒是无可奈何,之后沐家家主郁郁而终,沐家便算是彻底失了势,到了如今沐家这一代更是只有两个女儿,人丁更是稀薄。

沐婉秋便是其中岁数小些的,她的婚事是当初沐家老人与李贺亲自定下的,李贺年轻时多受沐家照顾,之后虽然平步青云,但心中也是感恩对方,加上沐家虽然失了权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上京依旧算是大族了,对于当时的李家来说,亦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沐婉秋虽是女子,但却有着少年心性,平日里倒是喜欢逗弄一起读书的女子,同窗的几个女子便戏称她为沐公子,她竟也坦然接受了,外表洒脱的她,心里唯一不悦的便是与李家的婚事,李辰贤小的时候,两人倒是见了一面,只觉得对方木木愣愣的,又不善言语,实在无趣,今天来了将军府,她也是碍着公主的颜面。

“姐姐,也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吧。”身边李彩儿正陪着她和几个女子聊天,就在李怀被公主叫去的时候,她便过来了,李辰贤还没有来,她便想着不要冷落的对方、

沐婉秋淡淡一笑,“以前倒是经常听家里的老人说过,来倒是第一次,不过倒也没有多么出彩的地方。”李彩儿一愣,她记得沐家祖上虽然是将门,但是几代人都是走的读书考功名的路子,到了现在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沐婉秋在倾城书院更是有名的才女,这次说话却是有些刺耳了,心中虽有芥蒂,但是脸上也不好表现出来。

“这院子也是刚刚修缮的,家父常年在外,兄长也是忙了些,我实在是不善此道,院子就显得有些荒废了,不过想来沐家书香门第,等姐姐过来,日后再好好修缮一下吧。”李彩儿说的婉转,但是几个跟着的女子都是会心一笑,沐婉秋依旧笑了笑,“如今这将军府,还是妹妹在打理?”

“恩,原本以为三弟能接手的,却没想到他早入了内外,如今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没办法这担子只能落在我身上,想来等大哥完了婚,我总能清闲下来。”两人说着话,却是将日后的一些麻烦提前说了出来,都是聪慧的女子,话也说的隐晦些,之后又是说了一些李家的近况,沐婉秋倒是不远多说沐家的事情。

两人身边的几个女子,都是沐婉秋在书院里的同窗,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都是感慨,姑子和媳妇的关系倒是被她二人演绎的和谐温馨。

“公主和李怀过来了。”李彩儿首先注意到远处走来的两人,身旁的几人也是看了过来,“大哥也回来了?”正当几人准备行礼的时候,李辰贤也出现在几人的视线里,沐婉秋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对方曾多次去沐府上拜访,她都是推脱不见,一时没话说,二来心里总是记得对方小时候木楞的样子,没有兴趣,这次见了,却是一身禁军甲胄,与那些书生一比,着实吸引眼球,身边几个女子早就一副激动的样子。

“这就是与你有婚约的那人,挺英俊的呀!”一旁的女子窃笑的说着,沐婉秋却是哼了一声,刚想打招呼,却见对方远远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公主行了一礼,之后便和李怀说话去了,全然没有要过来的样子。

“兴许是有事情,姐姐稍等片刻。”李彩儿呵呵一笑,拉着她便朝着公主一侧走去,沐婉秋依旧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只是目光朝着李辰贤和李怀那里偏了偏,却见两人脸上都是一副严峻的样子。

“对你这位未婚夫婿还满意?”袁姗姗的话,打断了女子的注意,她急忙收回视线,朝着对面笑了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婉秋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语气平淡,倒是听不出高兴或是不高兴。

袁姗姗点了点头,“他是禁军中人,虽然没有多少文采,但是将门之后,本就不在乎这些,一身的武艺,旁人也是比不了的,就是他那个号称诗中仙的弟弟,想来也是佩服他这个大哥,你嫁过去,想来不会吃亏,对沐家也有好处。”

“我明白,谢公主”女子又行了一礼,沐婉秋看着远处的两人,心里反倒是没有了原先的烦闷,身边的几个女子看着她脸色的变化,心里都是好笑,书院中那个被人称为沐公子的人终于也要嫁人了。

文会并没有因为李辰贤的加入而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在李怀与之交谈以后,两人都是有些沉默了,李怀的脸色到还算平常,李辰贤却是凝重了许多,连带着对之后文会上几个才子的诗词也是不甚关注,袁姗姗刻意的让沐婉秋和他挨着坐,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沉默了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让身旁的沐婉秋时不时的打量起来。

袁姗姗有意让几个才子将刚才所做的诗词朗诵出来,原本想着会有几个不错的,却发现几人都是格外的小心,写的也是往日的陈作,再想到刚才庆博远无法下笔的样子,心里倒是释然了,他如今是风头正盛的诗仙,梨园春的事情以后,更是一时风头无二,想来几个才子都是无意与之争斗,毕竟恩科在即,要是这个时候步了七君子的后尘,可是不好。

袁姗姗想着,不由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喝酒的李怀,对方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想来,恩科就快到了,诸位的心思倒也不在这诗词之上了,不如就让太白为大家作一首诗如何?”她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李怀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众人一拱手,这次没有在推辞,而是扫视这院子里的众人:“我想诸位都是我华朝精英,今日能齐聚我李家,更有靖远公主驾到,也是让我李家蓬荜生辉!”

“就在刚才,我大哥从宫中带了一个消息给我,我想诸位不多时也会知道这个消息,今日大家既然聚在了一起,作诗之前不妨听我说一下这个消息,两日前,田虎起兵入明州,之后夏朝大军南下,直逼军府西北门户―娄山关,想来此刻,西北战火已起,金戈铁马。”

他的声音变得深沉,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随意和玩笑,脸上也是变得格外凝重,目光如刀,透着寒光,空气中瞬间变得厚重起来,突然的消息,让所有人一时都是停止了呼吸……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未等众人反映过来,李怀便一口气将一篇《满江红》吟了出来,其中虽然有些不妥的词句,但是气势在那,也容不得他多有改动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李怀却是大声对李辰贤和李彩儿喊着:“大哥!二姐!家中之事,想来父亲是照顾不及了,来京之前,父亲已经交代,李家都是将门之后,不拘世俗礼节,婚事你们自可做主,西北告急,我这就入宫请旨,即刻动身北上!等从西北回来,我与父亲再吃你们的喜酒了。”

说完,又朝着袁姗姗行了一礼,“望公主见谅,臣这就告退了。”

原本诗情画意的文会,顷刻间变成了李家一门忠烈的舞台,袁姗姗直到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心里才想起假山后自己所说的话来,看来还是自己想的简单了,今日之事只要传出去,李家便是立于不败之地,原本的那些大族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动他们,想来那些暗中埋下的伏笔,此刻也是不好出手了,更何况有这么多的学子文人,一首《满江红》,慷慨激昂,只怕就是有再多的非议,也要被他们燃个干净了,太子那里,严相那里自然也是不能再有什么说辞了。

别人该是想破头的死局,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首词,几句话,一场大战而已,倒是无所畏惧了,袁姗姗的心里又是将那首《满江红》默念了一边,而到了晚些的时候,田虎作乱,夏朝南下的消息便传遍了上京,那首《满江红》更是被千万人传唱,一门忠烈李家将士的说辞和唱本更是陡然间在上京几乎所有的戏园茶馆中唱响。

第四十二章 皇城夜色,顺势而为

皇城外,此刻已经入了夜,原本早该关上的宫门,此刻却是跪满了人,远远看去,乌压压一片,倒是与这夜色颇为一致,都是一般阴沉诡异。

城门外早有侍卫守在四周,却也只是将人群挡住,未有上前驱赶的意思,毕竟跪在那里的不是平头百姓,而是此次入京参加恩科的众多学子,其中大多都是明州和相邻州府的人,田虎之流一向凶残成性,如今兵入了明州,便是毁了这戏学子的家园,学子们自然悲痛不已,这才聚在了皇城外,请天子,诛逆贼。

而就在人群的后面,停放着十几顶轿子,却并没有人从轿子中下来,就那样安静的立在那里,只是掀起的轿帘后,几双眼睛都直直的看着皇城中那座明亮的小楼,那是皇帝的丹房,此刻练得却是华朝的气运。

苍老的声音在丹房中响起……

“福禄,他们还没有散么?”老人盘腿坐在丹炉前,身后站着数人,借着丹炉中的火光,可以隐约看见几人均是衣冠禽兽,华朝勾股之臣。

“陛下,都还在门口跪着呢,倒也没有嚷嚷,只是送了份血书……”福禄颤巍巍的将卷轴放在了老人身前,老人伸手接过展开一角,便有淡淡的血腥味,这竟是一卷血书,老人瞥了一眼,便将卷轴投入了身前的丹炉里,瞬间丹炉中闪出一道明亮的火光,犹如一条火蛇,朝着屋子里的数人吐着信子,靠前的几人则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似乎是怕被这火燎着。

“你们怕了?平日里都是人精,怎么到了此刻却都是不说话了,外面跪着的想来也有你们的子弟和学生,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的声音再次在房间里响起,数人便急忙跪在了地上。

随着火光熄灭,屋子里又变得昏暗下来,“一群不懂事的书生,不好好准备恩科,却是来逼朕,真当我不敢杀他们!”

“陛下息怒。”屋子里是几人告饶的声音,虽是多年不理朝政了,但是这天下毕竟还在他的手中,震怒之下,便是一片血光……

“父皇不可!他们都是来自明州和附近州府的学子,只是希望朝廷能早日平了田虎,解救他们的家人,仅此而已,绝无犯上之意,望父皇明鉴。”太子袁承道也是跪在地上,此刻抬头看着老人,脸上满是泪痕,“如今内忧外患,父皇切不可失了民心!”

“放肆!谁让你这么说的?是尚学么?”老人转过脸来,厉声呵斥着,“难不成他就是这样教你的!让你与朕作对!拿天下人来压朕!不要忘了,我才是这天下之主!”

屋子里众人将头低的更低了,没有人敢说话,李承道沉默了片刻,最后也是告了罪。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到了用兵的时候?且不说满朝上下有无可用之将,便是我华朝往日里与那夏贼可有胜过?妄动刀兵,到了最后不还是要割地赔钱,你们以为我这老脸还能丢几次?”老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跪在身前的数人,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西北有李贺守着,他是老将,朕还算放心,太子府有退敌良策?还是严相那里有什么可用之人?”话音落下,却是么有激起半点回响,依旧只有丹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李承道本想开口,却感觉到身边有人轻拽衣袖,余光看去,竟是右相严松,一双眼眸微微一晃,太子心中不禁咯噔一跳,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好了,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你们就都退下去吧,宫门外的人都给我领回去,要是明日还有人跪在那里,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便又转身坐下,口中默念着经文,太子和严松各自带着人退了出去。

门外的内侍重又将房门关上,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老人微微睁开眼睛,“都是一群庸才,真以为朕是傻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只是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丹炉后的屏风,“你可都听清楚了,如果差事办砸了,这西北便是你李家的坟冢。”

“臣明白,夏朝那里我会尽快联系,至于田虎,终归只是一群山野之民,成不了事。”屏风后有人走了出来,对着老人躬身行礼,“只是此事关乎天家声誉,臣惶恐,请陛下给予便宜行事之权。”

老人抬头看了看对方,虽是年少的模样,但是心中却觉得对方格外的老道,倒是比朝堂上的那些衣冠禽兽,更为可靠些的感觉,“你很会把握机会,倒是没让我看错,世人都说你善诗词,却少有人知道你更善权谋,已是九人之一,如今再有便宜行事之权,只怕不久之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了?!”

“臣不敢!”对方便是内卫九人中最为年轻的李怀,“朕当初能用你,现在便不怕再给你一些权利,只要能替朕办好差事,助朕得道,荣华富贵尽可取之!”

“谢主隆恩!”李怀连忙叩拜,见老人不再说话,他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候在门外的福禄,微不可查的与少年对视一眼,便匆匆的关上了房门。

老太监缓缓的走到老人身边,为他盖上一件棉布道袍,“皇上,真的放心?三爷毕竟还是年轻,只怕这权利过重……”

“你个老东西,懂什么?他如今为朕敛财,太子府,严松那里已经都得罪了,就连那些大族也是将他当成了奸佞,如今便只有朕能罩得了他,没了朕,他不过旦夕而已,有何可惧,这便是我敢用他的原因。”老人说着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犹如在高处俯视着世间众生一般,多少年,他便是以这样的心态审视着自己的天下,满朝上下在他心中便是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不过信手拈来而已。

身边的老太监看着对方自得的样子,脸上也是露出了敬佩的神情,“我主英明!”

而此时,宫门外的人群也开始渐渐散去,更远处的数量马车也早已消失在夜色的深处,太子袁承道看着此情此景,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在入皇城之前,尚学便已经料到由此结果,只是如今亲眼所见,心中依旧有所起伏……

“太子可是不甘。”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袁承道急忙转身,却看见右相严松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严相的心情似乎却是不错啊。”

“太子玩笑了,活了这般岁数,最忌讳的就是动气。”严松呵呵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倒是变得松弛起来,“想来圣上执掌天下三十载,也该学一学。”

“你什么意思?”袁承道注视着对方。

广场上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严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难不成太子还不能理解圣上的心意,顺势而为,不可强求。”

第四十三章 一门忠烈,女子柔

巷子外,小楼边,几十个年轻书生正安静的立在门外,几人都是天不亮就过来的,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昨夜的露水,脸上却满是焦虑的样子……

晨光微露,小楼门启。

“不日就要开考了,几位公子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院门处一个女子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打量着门外数人,其中几人她也是认识的,数日前还曾与女子在小楼中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见女子出来,几人急忙聚拢过来,对着女子微微行礼,“打扰诗诗姑娘了,想来诗诗姑娘知道我们的来意。”

女子看着几人,微微颔首……

就在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数拨这样的书生,最初的几次女子也是惊讶于对方竟然会找来这里,心里多少也是有些生气的,因为在这些书生的眼中,自己显然已经成为了那人的红粉知己,关系斐然,不过当听到书生所说的事情后,她却是发自内心的震动和感触,连带着原本心中对那位少年人的责怪也消散了大半。

女子侧身,身后的婢女带着几个书生到了一楼的客厅,下人早就准备好了热茶,都是雨前的龙井,怎奈几人心中哪还有半分清净,他们都是从南方过来的学子,其中几人的家境也是富裕,自从田虎作乱,几人便都与家中断了联系,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后来也是得了消息,知道梁诗诗这里还有与南方沟通的渠道,这才聚过来。

女子也不与他们多做解释,李怀当初走的匆忙,并没有过多的细说,只是当着她的面与洪记的孙掌柜做过一些吩咐,都是一些沟通商路,保证物资之类的安排,还特意让梁诗诗组织一个‘共济会’,目的就是为了联络在上京的学子,由洪记出面给予各类帮助,其中就有这项送‘家书’的服务。

梁诗诗自从随着洪记上外地施粥筹粮以后,心中便有许多想法,再加上之后被暮雨等人利用成为了攻讦洪记的理由,她便更加深居简出了,不愿参与到外面的事情里,要不是李怀临走前特意找过来,她也是不会主动去见他的,因为在女子心里实在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这样,我已经备好了笔墨,大家可以留下家书和现在的住址,我尽快让人将家书送到洪记,一旦有了结果我便第一时间通知诸位,可否?”女子的话音刚落,便有下人在一旁的圆桌上摆上了笔墨,这几天来,女子都是如此应对,倒也没有出过什么意外。

几个书生一脸感激,稍微行礼,便各自开始埋头写信。

都是在外的游子,家乡突遭战乱,心中便是百倍的不安和焦躁,如今能有机会和家中通信,自然激动不已,有几个年岁小的,更是眼中带泪。

此情此景落在女子眼中,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当初接下组建“共济会”的事情,她便问过李怀,自己该如何行事,对方却是一副笑意,“如今上京之中,不论严府还是太子那里所图的便是招揽人才,这涌入上京的学子,不敢说各个都有经世之才,但我想华朝之后的气运也多半落在他们的身上,我自然无法与两家争强什么,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的,也算是为李家,为洪记做一个长远的打算。“

这番话说出口,便是让梁诗诗吃惊不小,平日里她也没少听一些才子讲自己的愿景和抱负,其中自然有许多是不切实际或是口无遮拦的,但是像面前这人所说的要与数千学子做雪中送碳的事情,结一个善缘,图一个长远的打算,还是太惊人了一些,而最为重要的是,对方说的诚恳,而她也听的认真,无论是谁都没有将这番话当成玩笑。

她本就是一个愿意为他人做些事情的人,李怀对于‘共济会’的想法自然切中她的要害,当下便点了头,后面的事情她也不过多的询问,心里想着洪记曾经做的事情,虽不能完全接受,但也不会偏执的要去干扰和阻止,大概在她心中其实还是知道李怀和洪记所做的并不算错。

“之后的事情就麻烦诗诗了,他日我们必当报答这份恩情……”书生陆续将家书写完了,交给一旁的婢女,领头的几个更是对梁诗诗拱手谢礼。

梁诗诗微微一笑,“几位言重了,当此危难之时,我也是力所能及而已,还是三公子他安排得当,还有洪记的掌柜伙计敢冒风险,倒是让诗诗汗颜了。”她不是居功的人,言语中将李怀和洪记一众人推到了前面,前一阵子洪记因为粮食的事情风评不佳,如今正是积累人气的时候。

“姑娘的意思,我等明白,李家一门忠烈,李贺将军驻守西北,北抗夏夷,南定田虎,大公子更是担任皇城护卫,而三少爷也已经赶赴前线,家中只有一位二小姐,听说最近组织了一个共济会,为南方学子筹措钱粮……”几人说道此处都是一脸动容,如今在上京人眼中,李家便是实打实的忠烈满门,全家上下都是在为华朝奔波,梁诗诗点了点头。

“几位能如此想,诗诗便是放心,当初市井之中多有诽谤他们的留言,三少爷身为内卫,不便多说,我却是替他生气,后来还让人利用,心里便是气急,还是他开解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三少爷字字珠玑,我等受教了……”

“几位都是来参加此次恩科的才子,他走时交代过,几位如果生活上有什么不便,都可以叫人带句话给我,我如今也在共济会中,也能为大家解些燃眉之急,恩科开考只是,洪记也会将诸位的书箱准备好,大家回去只要安心温书便可……”梁诗诗语气温柔,将李怀有关洪记救助南方学子的安排一一说了出来,这几天,每当有学子登门,她都会如此细说一番,既不会让驳了读书人的面子,又让他们切身的感受到李怀等人的关心,也是破费了心思。

到了中午时分,几个书生才告辞离开,而刚到了门口,就发现又有不少学子聚在门口,她便又让人准备好的新的茶水,脸上依旧是那温柔的笑容……

于此同时,上京之中,洪记的几家铺面也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北上的马车正在装货,有伙计正在往马车上插洪记的旗子,还有各种口号式的标语贴在马车的四周,而每一个押车的伙计衣服上也都绣着支援西北,保家保国八个字,围观的众人看着,都是心头一热,不时的就有人过来帮忙,路过的书生更是在一旁拍手称快。

第四十四章 一门忠烈·伤命

从上京往西北,一路之上虽然多有官道,但是密林和山路却是少不了的,随着华朝动荡,几年下来这些地方多多少少的都会聚集一些绿林,或是占山为王,或是打劫来往行商,平日里或许还是田间耕作的农夫,但是放下锄头,拿起刀剑的时候,更多了些狠辣和悍勇。

日头没入松林深处,山路边背风一侧的山沟里,几辆马车整齐的停靠在一起,旁边有篝火,几个脚夫正在闲谈,他们都是从上京出来的,一路之上车马不歇,身体都已经困乏了,多数人已经睡着,倒是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汉子,名叫田三,此刻正一脸忐忑的询问着身边的伙伴,那是一位常年往来与西北的老脚夫。

“听说前面的林子被山贼占了,不打紧?“众人提前在这里休息,就是顾忌着前面的林子,早就有探路的人出去,只是还未回来,老脚夫见他也是第一走西北,便有意宽慰他。

“你瞎操什么心,这一路上不都是没出什么事么,你别忘了,前面可是有三爷呢,就是有山贼,还敢来劫军粮?不要命了?“说着看了看不远处几个守在四周的护卫,还有马车上洪记的白底黑字。

年轻汉子点了点头,“你说三爷在?我这一路都没见啊?“

“人家是东家,能让你见着?告诉你,我也是在路上偶然看见一眼,就在护卫的马车上,好几个人守着呢。“说话的老人也是一脸自得的样子,有意的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对方点了点头,朝着老人所说的方向看去,那是停在车队前面的一辆马车,除了周围多了几人守卫,并没有别的什么不同。

夜色渐深的时候,去前面探路的几人终于陆续回来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在做了简单的安排以后,队伍便开始了休息。

“还不休息?”

“憋不住,方便一下!”田三捂着肚子,匆匆和护卫打了招呼,便钻进了一旁的草丛,片刻之后便有了嗯嗯呀呀的声音传出来。

护卫也没有多理他,朝着前面走过去,只是他刚离开,田三便借着草丛,快速的朝着身后爬过去,钻进了不远处的林子,沿着小路奔跑了片刻,便正遇到数人,都是短身劲装打扮,几人沉浸在夜色里,竟是没有多少声音,看着身型都是功夫在身的人。

“人在最前面的马车上,一共十六个护卫,五个高手,都是使刀的,还有二十个脚夫,一共十两马车,八车的货……“田三刚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有系数将商队的情况说了出来,他竟是商队中的卧底。

”来之前雇主说了,要人头,做的要干净,货都烧了!“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烧了岂不是浪费?要不……”

“你懂什么!那是你该惦记的东西,主家特意交待过,事情要做的干净!要是日后有人追查,这都是马脚。“

”哎……不就是杀个人嘛,至于动用我们这么多人?就是将他们都杀干净,也是绰绰有余了“

“老七,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主家做事有考虑,你拿人家银子,受人供奉,就做好自己的事情行了。”

夜色里,几人简单的争论了几句,他们原本都是混迹于江湖的人,十几人在江湖上也曾闯下名号,只是情势所逼,想要过些安稳的日子,这才做了供奉,所谓的供奉,便是大户人家定期的给予钱粮,需要时便要帮人办事的强人,如今他们远远地跟着商队,就是要取其中一人的性命。

十几人中为首的是一个秃头的壮汉,几人都称他为老刁,平息了几人的争论,他便走到不远处的一人身前,对方虽然年迈,但是气息绵沉,功夫是所有人中最为高深的,对方闭着眼睛,正在打坐,身前平放着一把钢刀,老刁态度恭敬:“前辈,事不宜迟,是不是今夜就动手?”

对方没有说话,他也不好再问,对方是主家特意请来的高手,并不与他们通气,一路之上,更是少有交流,如今真要动手了,他也是指使不动的,老刁朝着身后的兄弟做了一个手势,几人便尽数消失在密林中,“我等自会行事,如若出了纰漏,还请前辈出手,不要误了主家的事情。”说完便走。

今夜无月,却是有着星光点点,老人睁开眼睛,一双眸子透亮,仔细看去正是狂刀安虏,将胸中的一口浊气吐出,他才拿起身前的刀,看着数人在夜色中穿梭,自己慢慢走出林子,站在一处高坡上远远看去,商队的篝火处异动突变,短促的厮杀和哀嚎声不时的传到耳朵里,他练的内家功夫,听力异于常人,要是落在一般人耳中,怕也只是当成风声。

虽然不屑与老刁等人为舞,但是老人始终也是受人所托,远远的看着几个护卫护住一个年轻人朝着林子的退去,他便追了上去,展开身形,原本还有些萎靡的身子,一下子倒像是射出的利箭,脚尖点着地面,如在草上飞起一般,片刻便已经追到了几人身前,抽出腰间的钢刀,所有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和停滞,等对面的几个护卫反应过来,最先一人却也只看见一抹亮光朝着自己的脖颈处袭来,一朵血花喷溅出来……

“是高手,快走!”有人大喊,剩下几人便想过来阻拦,可惜不过是几个瞬间的功夫,便都成了无头的尸体,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杨志的刀法已算是上乘,作为老人的徒弟却也走不过二十招,况且近身搏杀,刀为皇,势不可挡,几个护卫虽是高手,但是对上安虏也是不敌。

更远的地方,老刁带着人将脚夫和几个护卫都斩杀干净,这才朝着老人这里奔来,原本被护卫护着的年轻人,此刻正瘫坐在地上,抬头与老人对视着,老人并没有出刀。

老刁等人走近,脸上也是一愣……这是……

而就在早些的时候,上京西北将军府外,马车刚刚停下,等在门口的翠屏便急忙掀开了帘子,扶着一脸疲惫的李彩儿从马车上下来,自从李怀走后,将军府中的事情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很多事情李怀都有了安排,但是与一些大族的应酬还是要她出面的,毕竟李辰贤不能常出皇宫,而李贺驻守西北,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大族尤为重要。

“怎么还喝酒了?”翠屏问着李彩儿身上的酒气,脸上不由的嗔怪,女子赴宴少有喝酒的,更何况李彩儿的身份摆在那,怎么也不至于喝的如此多。

李彩儿摇了摇手,脸上隐隐的有些痛苦,想来是酒劲上来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吴家的公子非要给小姐敬酒,一连喝了三杯,小姐……”随她回来的一个丫鬟一边扶着李彩儿,一边说着宴会上,几个书生的恶形。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巷子口停着的马车上,几个年轻人正朝这里张望,“你灌她酒,就不怕回去叔父责怪?”

“他能落了我们的名声,我灌她姐姐些酒还不行?”说话的正是吴家二公子吴成隆,他便是当日被李怀扫了面子的七君子之一,“这也只是和她玩玩,早晚要让他们李家知道我的厉害!”

“也就是你们吴家,我们家里的老东西都一个个缩了起来,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们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马车上其他几人也都是七君子中的成员,此次便是被吴成隆叫来看戏的,他敢在宴会上逼迫李彩儿喝酒,自然是得到了家中的默许,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能出气,他自然乐意为之。

第四十五章 一门忠烈·水艳艳

上京吴家,九世之家,到了如今这一代因为早年间曾经助过华朝先祖,更加得以扩张和壮大,南方诸多州府皆有吴家之人,至于落于暗处的支系更是无已累计。

内城之中的吴家老宅里,气氛却有些莫名的紧张,后宅的院子门口,下人们都已经避开,从里面传出的质问声,也只做未闻,家主吴建森正在院中的书房里,而能与他大声说话的自然也是族中仅有的几位叔伯。

“事情出了如此变故,你怎么还能压住?当初是你说有完全的准备,动用了如此多的供奉,还请了高手,怎么会失了手?”

“实在是未曾想到,对方竟然李代桃僵,如此重要的物资,竟然是交给了旁人。”

“当初你要杀他,我等就不同意,对方势头正盛,外面都说他们是一门忠烈,要杀忠烈,便是要担着骂名的,搞不好便要伤了自己,这下倒好,吴家的九世基业就要毁在你的手中了。”吴家的几个叔伯脸上都是一脸阴沉的样子,吴建森虽是家中之主,但是偌大的家族,要说人人信服与他却是不可能,几个叔伯也是如此。

“此事虽有意外,但是绝不至于威胁到家中,我请的那位高手既是为了杀那个小子,也是防着出现纰漏,想来不至于留下把柄。”吴建森说着,淡淡的抿了口茶,全然没有对方脸上的怒气,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那几位供奉……”见对方点了点头,众人的脸上都是一惊,随后倒也安心了许多,虽然十几个供奉死了可惜,但是与吴家的基业来说,便不算什么了,再说了死了这些,再找几个也就是了。

吴建森的安排已经算是周全,何况当初众人都是同意对李家动手,一来李怀手中的洪记确实让他们损失了不少,一些原本可以轻易到手的土地和资源,也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更何况吴家与田虎之间还有着不宜明说的关系,边想着借着此次机会对李家下手,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出现如此大的意外。

“家住行事一向周全,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放心的,既然如此,我们便告辞了。”

一众人便这样陆续离开了,书房里只留下了几个与吴建森相熟的老人。

“没想到对方也是个厉害角色,能做到内外的位置上,果然不同一般。”吴建森说着看了看其中一人,“当初花了那么多银子,看来那人也不过如此,将失手的消息带给他,既然有了风险,没理由少了它。”

对方点了点头,沉默的离开了。

“让成隆带些礼物去李家看望一下,叮嘱他要恭敬一些,吃点亏就吃点亏。”

身边的老管事急忙应承。

老寨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一场看似严重的风波便这样背几句话带过,在吴老爷子的眼中,这不过是他一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场波澜而已。

而在更远处,睇波的马车上,李怀正闭着眼睛,身边是李朝年,车外是杨志等人,众人也是在几天前汇合的,也多亏了洪记发展迅速,几人才能顺利的碰面。

“尸首和货都已经烧了,没有留下痕迹,上京那里也没有消息,内卫那里也没有,所以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李朝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对面少年的脸色,两人分开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了,且不说对方如今的身份,自己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护卫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何况这次发生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而自己手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线索,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对方一击不中,肯定会小心应对,你让人多留意一下,特别是将军府,姐姐那里绝对不能出事。“虽然世道纷乱,但是少年人的心中还是想要保家人平安,对方如今仅仅是对他动了手,到还是能让他多做一些应对。“缺的货要及时补上,对父亲也不要多说什么,等有了消息再说吧。”

“少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李朝年面色不变,心里却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已经能切身的感受到少年身上气势的变化,少了掖城中的闲散和随意,多了一些阴沉和内敛。

六月的华朝,恩科开试,夏朝进逼,田虎之乱,一件件接踵而至,让原本安逸与生活的华朝人,一时不知所措,直到本该行驶在西北路上的马车出现在梁山县的小路上,多少人的心中依旧不知道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都还在那些大人物的手中,皇城中的老人,大族中的掌门,以及那些多少年屹立不倒的门楼,都在震慑着华朝上的动乱和纷争,生死不过蝼蚁,日子依旧富贵。

梁山县,自然是坐落在梁山之下,靠着水泊屏障,山上的盗匪倒是不曾过多的侵扰周边,早些年官军也来剿过,对于周边的百姓而言,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几次下来梁山上的匪倒是壮大了不少,官军也就不了了之。

“公子住店?”

“多备几间上房,准备一些酒菜,对了再打点热水。”李朝年吩咐着小二,杨志则是在外面指挥随行的马车,日头偏西,他们也该是休息的时候。

小店的二楼中间的屋子里,李怀终于又将自己浸在了水里,几天的奔波,他也是乏累了,要不是一直练着梁招娣教给的内功,只怕这个时候就要累趴下了。

两侧的屋子里是李朝年和杨志,整个二楼都已经被他们租下,这次出来李朝年和杨志都是带了精锐,虽然不多,但是各个身手不错,虽不能以一敌百,但是等闲的兵马也留不住他们。

“公子要加热水么?”门口小二谄媚的说着,等着里面应了一身,他便麻利的将盛满热水的桶提了进去,“公子一看就是大户子弟,真是讲究……”满嘴的好话,手中也不闲着,热水倒入,李怀便能感到一股热流涌了过来。

“好了,下去吧。”随意的说了一句,他便开始享受热水澡,脸上微微有些潮红。

“真是会享受。”

“这才叫人生……”话说一半,猛的睁开眼睛,雾气里能看见对方的身形,绝不是小二,到有着几分女子的曼妙,再想看清,却感到脖颈出传来一丝凉意。

“说你资质不信,果然,练了这么久,也不成手,真丢为师的脸面。”对方冷冷的说着,李怀却是周身燥热起来,心中不禁暗骂,‘还让不让人活了,我的清白啊!’

“有你这样偷看弟子洗澡的师傅么?还是个姑娘家的,也不害臊,水温还好,要一起不……”李怀一副无赖的样子,直直的看着对方,做了一个要气的姿势,可惜身子刚起了一半,原本架在脖子上的宝剑,便重重的敲在了胸口,哎呦一声,水桶里溅起水花……

对方也觉得手有些重了,想要拉一把,却被溅起的水花湿了胸前的衣服,也是狼狈的样子,再看对方,两只脚两条腿搭着澡盆,私处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水,脸上却是疼的只抽搐。

“你真下的去收,谋杀亲夫啊!”李怀说完,整个顿时一愣,在上京和那几个女子打闹惯了,随后便是这么一句话,心里不由的一突突,对方也是楞了,原本还有些香艳的气氛瞬间尴尬破碎成了渣渣。

“少爷!”门正在此时被踹开,李朝年和杨志探进头来,便是最后的那些渣渣也被二人给吹了干净,只留下一屋子的冷气和李怀心中说不尽的愁苦……

第四十六章 一门忠烈·宗师

客栈的一楼,李朝年和杨志等人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李怀披散着头发,赤着脚穿着拖鞋,正看着几人,退后叹了口气,“行了,也不是你们的错,她武功厉害,以前在上京也没有人能捉住,你们没发现也算正常。”

虽然李怀并不责备,但是几人依旧觉得脸上无光,前几日才出的事情,本以为这里都是好手,保护李怀安全绝无问题,却没想到会让人之间钻进了李怀的屋子,而一众数人竟然毫无察觉,要不是后面弄的声音大了,估计还发现不了。

李怀知道李朝年和杨志都是武人出身,武艺上已算是高手,这次带出来的也都是精锐,因为前几日洪记商队遇袭的事情,更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可是梁招娣的突然出现,着实给了他们好大一个嘴巴,脸上自然挂不住。

“行了,等会我让她和你们说说纰漏,你们多注意一下,也算是进益求精了,都是七尺汉子,怎么还都闹了脾气?”说着他重重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要上楼。

几人都是赶忙起身,拱手行礼,“好了,改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李怀挥了挥手,自己则是上了二楼,原本的屋子门已经坏了,里面也是狼狈,只能换到旁边的一间,这里原本是李朝年的屋子,还算是干净。

“砰砰。”李怀轻敲了两声,“我进来了。”

“恩,进来吧。”里面自然是梁招娣,从店家那里要了一身女装,她也是刚刚换好,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李怀披散着头发,脚上穿着拖鞋,显得邋遢和随意,再想着刚才对方赤身裸体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好气。

“都说你现在是皇帝身边的最得宠的奸臣,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我这样子不好么?再说了,我怎么就成奸臣了?”李怀板着脸,转身关上门,只是回身时,一把剑正直直的对着自己的眉宇,对方的脸布满寒霜,眼神冰冷如水。

“你老实告诉我,你做的一切可有违心意,可对得起自己?”女子没有问对错,问的是心意,对错是世人之间,心意则是自己所悟,一个在外,一个由内,截然不同,她是练武的人,自小师傅教授的武艺,便曾告诉她,功夫无正邪,事情无对错,只在心意而已。

李怀呵呵一笑,心想能练成这样妖孽功夫的人,果然心思不同常人,“问心无愧,仅此而已。”

剑回鞘,霜雪消,水涟漪,女子做回椅子上,“你知道我刚才会杀你么?”就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谈,随意自然。

李怀也拖过一把椅子,就摆在她的面前,两人的膝盖隐隐相触,四目相交,彼此都看的正切:“自然知道,你练的又不是花拳绣腿,既然出了剑,必然有所决定,所以我很放心。”

“放心?”

“你是高手,剑自然有分寸,而你问我的心意,我这一世,就没打算违背心意。”脸上还是笑容,女子看着,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收回了视线,就想起身,却被对方伸手按在肩膀。

“既然你问了我的心意,我也就不打算再和你多费心思,所以你坐下,听我说完此次的目的可好,如果不高兴,再走不迟……”至此,女子再次坐回椅子上,两人便是保持这样的姿势,谈话的时间倒也不常,计划是一早就想好的,目的也简单,李怀简明扼要,梁招娣也听的仔细。

“怎样?能答应么?”话已经说完,李怀看着对方,梁招娣沉思了片刻,忽然一脚踢在了李怀小腿上。

“哎呦!”

“还说你不是奸臣!”梁招娣瞪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只是不停的揉搓着小腿,“我要回去商量一下,明天再来找你。”

“商量就商量嘛,干嘛要踢?很疼的!”李怀故意夸张了几分,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你不好好练功夫,这多躲不开,下次还踢!”

李怀见状,也是无奈的笑了,“我送你。”

“不用。”说着已经朝着窗户走去,李怀急忙拦着,“你还真是高来高去啊,有门你不走,来的时候无隐无踪的,我那几个护卫很是觉得没有面子,你还是和我一起走门吧,让他们也见见你这个绝世高手的样子,省的日后误会了。”李怀也不等对方拒绝,拉起她衣角就向门口走,刚才在下面他也是头疼李朝年和杨志等人的表情,要是再打击他们,只怕要出事了。

出了门,梁招娣也是端出了一副宗师的架势,大步走在李怀前面,也不同对方引荐,与李朝年和杨志等人一一见过,江湖上讲的便是强者为尊,梁招娣的功夫远在众人之上,大家也是客气的很。

“好了,也算是认识了,以后大家相互切磋一下就是了。”李怀呵呵一笑,带着梁招娣到了门口,早有人牵过了马,梁招娣却是不要,“我和你说的事情,只能告诉要紧的几人,不要多传出去,要是同意了,我再和他们细说一下就是了……”李怀特意叮嘱了几句,对方也是耐心的等他说完。

“啰嗦”梁招娣丢下一句话,一抬脚便跃出数仗的距离,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李怀叹了口,心中倒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如此的身手,不过考虑到梁招娣对自己资质的评价,心中满是无奈的叹息……

今夜的故事,实在是太精彩了一些,更何况前半段的香艳,竟然让李怀多少有了心猿意马的感觉,回到屋子里,也是辗转了许久才睡着,倒是在梦中想到了当初上京之中两人之间的种种过往,也算是春梦了无痕吧,只是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俊美的脸直直的落在视线里,倒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会是连夜就在山上开会了吧。”李怀床前站在的正是梁招娣,对方换了一身贴身劲装,身材更显紧致,此刻,正冷冷的端详着用被子捂着胸口的李怀,她原本想着事关紧要,便不做停留,回到山上就找了几个心腹,一夜商量,有了结果便急忙赶了回来。

“我做事一向如此,难不成还要像你一样拖拉,怪不得你武功进展缓慢,原来不仅资质差,性子更是需要磨练。”梁招娣摆出了师傅的架子,训斥着李怀,屋子外面李朝年和杨志也是听的兴起,除了李贺以外,还少有人能用如此语气和李怀说话,而李怀也不回嘴的。

“是,是,弟子错了。”李怀摇了摇头,刚想起床,才发现昨晚睡的‘放荡’,身上的衣服竟然都脱了,见对方也不离开,不由的尴尬一笑,“您先出去等等,我洗漱一下?”

梁招娣自然有了察觉,看了他一眼,便走出了房间,李朝年赶紧将衣服送了进来,“她又是跳窗户进来的?”

李朝年摇了摇头,小声的回答:“从正堂走进来的。”

“那你们怎么也不拦着?”见对方不说话,心想也是,拦不住啊,“那至少把我叫起来啊!”

“梁师傅身手太快,虽是走进来的,我们几个根本来不及通报,她就进了屋子,所以……”李怀也是无语了,虽然两人有着师徒的名分,对方这样也是太随便了,手下的这帮人对上她,绝对的弱势啊……

第四十七章 一门忠烈·上梁山

梁山之上,聚义厅内,梁招娣端坐在主位上,在她的身边依次坐着数人,都是一身短衣的打扮,其中几人脸上带着刺青,想来上或过罪的人,刺青正好能挡住原本在脸上的刺字,这是华朝对罪犯常用的伎俩。

“当家的,听说山上来了外人。”有人首先开口,他们都算是山上的头目,平日里说话也都是如此,“我还听说,他是朝廷来的人!?”

话说到此处,众人都是一阵议论,朝廷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仇恨,上了山,便多是被朝廷逼迫,现如今知道当家的竟然和朝廷有了往来,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如今山上刚刚有了起色,当家的切不要熟了朝廷的蒙蔽,以前那些诏安的说的好听,到最后不还是设了圈套,您难道忘了老当家他们……”

“住口!”有人呵斥着,正是坐在梁招娣身边的老人,虎背熊腰,他与梁招娣父亲是异性兄弟,也是从小照顾她长大的,见几人又提起了当初的旧事,这才出言呵斥,“当家的自由分寸,我也实话告诉你们,来的也不是什么外人,他是洪记的大掌柜,山上的生意,我想你们也都清楚,洪记的人何尝让你们吃了亏?这次人家过来,也是请我们帮忙,为国为民做些事情!”

当初梁招娣从上京回来以后,便按照李怀给的册子改造山上的关系,立了规矩,也在山上开了不少田地,之后又有了洪记的入驻,他们提供了种子和农具,又在后山隐蔽的山东里见了高炉,通了商路,梁山上的日子也就越发的好了起来,众人对于洪记的帮助还是感谢的,几个首领这才点了点头,心中的担忧也少了不少。

“二叔,你和大家说吧,我去看看他。”梁招娣说着站起身来,一旁的老人点了点头,其实一直以来山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老主持,梁招娣当对方是至亲,所以两人并不猜忌,更何况老人没有子嗣,所以山上的人也当他们是一家。

老人点了点头,“你带他四处走走,我随后过去。”看着对方转身离开,老人的脸上却是有了笑意,女子是她看着长大了的,多少年来彼此相互照应着,对方也是武术奇才,老一辈留下的武艺都能融汇一身,到了今天已经是踏入了宗师的门槛,梁山的情况也是前所未有的兴盛,一切看来都是那也的完美了,但是在他的心中依旧牵挂着当初老当家的遗言,给女子找一个好人家,寻一有缘人。

梁招娣微微一笑,便出了聚义厅,沿着小路便到了后山,与前面的不同,这里没有兴建那么多的防御设施,倒是很像普通的村落,坐落在山腰上的几处房子还有成片的天地,显得格外的自然和谐。

“当家的。”不时有人向梁招娣打招呼,她也是笑脸回应,顺着山路走了不远,便是一座房子,相较于别的村舍更为坚固一些,也更宽敞和明亮。

远远望过去,可以看见房门口的石桌边上,几个人正在说话……

“回来了?”李怀抬起头正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子,朝着梁招娣打了招呼,“你那里结束了?我还以为要很多时间呢。”

“二叔在处理,我来带你四处看看。”梁招娣随意的说着,李怀却是一愣,“哦,二叔?”

“怎么?”梁招娣看出对方的迟疑,“没什么,你先等我一下,我这里很快就结束了。”李怀微笑的示意对方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自己则是转头和身边的人说话,梁招娣撇了一眼,便认出几人都是山上洪记的伙计和掌柜,掌柜姓王,六十多岁的样子,平日里总是一脸微笑,出了忙生意,也种田,和山上的人处的不错。

“老王,我们继续,说道哪里了?”

王乾眼角撇了梁招娣,自然知道对方已经看见自己,见李怀也没有藏噎的意思,便继续说着:“说道山上的二叔,叫宋江……”

梁招娣虽然无意去关心李怀与洪记的事情,无奈从小练功,听力极好,坐的有近些,对方的话便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几个洪记的伙计将梁山上几个头目的情况,还有地势要害以及物资情况都做了详细的介绍,有一些甚至梁招娣都不甚清楚,对方却是调查的事无巨细。

“情况就是这些了,这是记录,少爷留着。”王掌柜说着将一本账册放在李怀面前,对方拿起来仔细看了几页,点了点头,“老王,辛苦了,你是我李家的老人,这次忙完了,就好好休息一下,上次去上京,二姐还说了这事呢,李家承你的情。”

老人面有动容,随即笑出声,“少爷客气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恩,忙去吧。”李怀起身送了老掌柜离开,对方朝着梁招娣这里点了点头,两人算是打了招呼。

李怀转身回来,从石桌上拿过茶壶,到了一杯茶,递给了梁招娣,对方接下了,脸上却是冷冷的看不出喜怒。

“都说你是奸的,怎么做起事来到不遮不避呢?你的人在我的山上查的这么仔细,就不怕我生气!”梁招娣端着茶杯,眼睛看着对方,少年的脸上微微一笑。

“招娣,这次来山上,为的就是让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当初在山下客栈之时,我就是坦诚相待的,其中的危险和利害我都说的清楚,如今你让我上来,你我便是休戚相关,何况之后的计划最忌讳的就是相互猜忌,所以我不能有丝毫瞒着你,这也是为了方便日后行事。”

女子点了点头,对于他所说的,心中深信不疑,只是脸上并不显露出来,“招娣也是你该叫的,叫师傅,你要是骗了我,便是欺师灭祖,天人共弃。”说完,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杯,“还是你有钱,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吧。”

“给你留了,一会给你。”李怀呵呵一笑,随后又补了一句,“孝敬师傅的。”

女子低头又抿了一口,嘴角不由的微微一翘……

正午的阳光里,院子中,两人便是如此喝了几杯茶,闲说几句,女子便领着少年去了山中的小路,两人时而一前一后,时而又并肩而走,不时的有人向他们看去,眼神中却是带着几分笑意和玩味……

第四十八章 一门忠烈·六月

屋子里的摆着圆桌,几个人分两边坐着,简单的打了招呼,便不再过多的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东家呢?”

“让人去找了,应该还和梁当家在一起。”

席间几人各自询问着,却都是一样的答复,脸上不禁有些无奈了,这梁山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要找两个人着实要费些力气,可是这都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到底要逛到什么时候?

屋子里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笑了笑,气氛依旧冷清……

“该回去了。”女子催促着身边的少年,对方懒懒的躺在石头上,六月里的山风格外的温柔些,吹在脸上舒服的很,听着女子的声音,少年才睁开了眼睛,两人自然是在山中闲逛的李怀和梁招娣,从山中的高炉作坊返回的路上,李怀便提议去山中看看,梁招娣只能跟着,走了许久倒是找了这么一个块大石头。

李怀叹了口气,“难得有机会放松一下,何必这么匆忙?我们不回去,难不成他们还会干坐着?”

梁招娣见对方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真是气不起来了,“你以为呢,几个头目本就不认识,你还这样拖拉,他们岂能放心?不要误了事!”

说着她便一只手拉着李怀,一用力气,对方便不由的被拽了起来,原本还想懒着的,却被一股力强硬着拉了起来,踉跄的便要摔倒,还好有女子挡着,李怀想使个聪明,倒在对方身上,却忘了人家毕竟有着宗师级的武艺,怎能让他得逞,这边刚想将身子靠过去,对方就顺势扭转了李怀的胳膊,让他原地转了圈,在抬脚踢在他的屁股上,一个人便飞出了一条曲线,摔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倒是惊起了几只飞鸟……

“至于这么狠么!”李怀趴在地上,转头看着身后得意的女子,脸上满朝泥土和杂草,哪还有一点风流才子的样子,“就不能温柔一点。”

“想占师傅的便宜,吃些苦头算轻的了,下次直接废你武功!”梁招娣说完转头作势要走,李怀自讨了没趣,只能悻悻的跟在后面,一前一后,朝着山下的屋子走去,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寻过来的人。

等着两人到了山下的屋子里,李怀先去洗漱,对于身上的杂草和泥土,也只说是自己摔倒了,而梁招娣则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原本尴尬的气氛,因为两人的回归,倒是有了缓和。

可惜天底下的饭局并非都如这里一般有着共同的期望,很多时候,坐在一起吃饭,倒不是为了饭桌上可口的饭菜,更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只是各有心事的几人追求各自利益的一场局而已。

柳林县中的酒楼,自田虎起兵,这里反倒是越发的热闹起来,南来北往的商人多汇聚于此,这也是华朝商贾们所特有的习性,所谓战乱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灭顶之灾,但是对于那些追逐利益的商人来说,何尝不是一次发财的机会,自古以来,战争便是最好的消耗和重建,不禁是秩序,也有各方的利益。

酒楼的二楼此刻都已经被包了下来,最大的一间屋子里,几人坐在一起,觥筹交错之间,却也透着浓烈的火药味。

“这已经是上京那里最大的忍让,虎王那里总该有些表示。”一身商贾打扮的人,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脸上始终带着诚意的笑容,对方猛的饮了一口,却是不急于表态,在他的身旁还有几个同样武人打扮的数人。

“虎王起兵,在乎的自然是力量的积累,现在明州大半已经占了,该搜刮的也搜刮了,该杀的也杀了个七七八八,上面的意思是,适可而止,退一步,大家都能过的舒服些。”商贾是洪记在柳林县的掌柜杜老三,近五十岁的汉子,混迹商场多年,只是这次处理的事情着实让他也头疼不已,因为和他谈的不是商人,不是官家,而是土匪,虽然是几万人的队伍,可是依旧难改土匪的秉性,不是讲理的人。

“哈哈,上面?洪记的上面是谁?大掌柜?李家?总不会是皇帝老儿吧!”对方其中一人轰然耻笑着,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你当我们是什么?要饭的么?虎王要的是天下,你的上面能给么?!”

杜老三摇了摇头,“秦老,如果您带来的人都可以随便乱说,你我这也就没法谈了。”他看向对面最为年长的一人,正是当初从上京出逃的秦穆,如今已经是田虎麾下出名的谋士,对于洪记,他自然是有恨的,吕梁山中的失败,裘德海和吕士奇的折损,这些都是和洪记和李家三子脱不了关系,但是面对杜老三他却依旧淡然的样子,他知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机会。

“滚!”秦穆呵斥一身,刚才还是张牙舞爪的人便退了出去,“是我管教无方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谈的,虎王起兵无非是为了给手下的兄弟找一条活路,如果不用刀兵相见,便能各取所需,自然是功德一件。”他说着,举起酒杯,示意对方共饮一杯。

杜老三饮了一杯,“只要虎王不再贸然前进,并能在六月底退兵,所需的军费和物资,都会由洪记补齐,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谈好的……”

“杜掌柜,你也看见了如今的形势,虎王是猛虎下山,朝廷这里完全就是一群羊,你说虎如群羊,岂是那么好劝回去的!况且还有大夏的军队,想来……”

“夏军过不了娄山关,秦老多虑了!”杜老三一句话,让对面的老人一愣,原本想说的条件,竟然生生的被咽了下去,两人对视了片刻,房间里便爆发出数人哄笑的声音,世人都知道华朝军队最是疲弱,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而夏朝却是以武建国,更何况当年几万人打过来,数十万的华朝大军也是拦不住的。

秦穆所带来的数人都是虎王军中的精锐,自然见惯了沙场和华朝军队,此刻听着对方信誓旦旦说夏军过不了娄山关,便觉得这是对方嘴硬,要么就是书生只见,自然觉得好笑。

秦穆伸手,众人才收敛起来,“杜掌柜,我是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夏军的厉害,想来你是还没有见识过吧,李家虽然算是精锐,但是真要是对上了夏军,只怕也是以卵击石而已……”

“这是我家大掌柜说的,秦老,虎王和夏军的那点事情,你我都是心知肚明,你们起兵,他们南下,不过是里应外合,遥相呼应而已,不过你们借着人家的势,对方何尝不是以你们为饵,只要有一方迟滞,想来后果不言而喻了吧。”杜老三看着对方,脸上依旧是笑容,只是在秦穆的眼中,这笑容充满的蔑视和不屑,似乎自己的那点计较在对方眼中不过笑话而已。

“既然李家觉得自己能守住娄山关,我们也就拭目以待吧。”秦穆突然有些生气,放下酒杯转身就要出门,身后的杜老三也不急着阻拦,“秦老,如果还相谈,可以来这里找我,不过希望尽快,毕竟时不我待。”

秦穆冷哼了一声,带着人便下了楼,不就之后便是数骑奔走的声音,房间里只有杜老三和洪记数人,片刻以后,有人匆匆上楼,走到杜老三耳边低语:“对方已经知道了……”

杜老三点了点头,一场博弈不过刚刚开始,傍晚的时候柳林县里,洪记商铺的院子里,几辆马车正准备离开……而在另秦穆等人的住处,有人正在做着汇报,正是酒楼中被秦穆赶走的武人。

“大概十五辆大车,问了脚夫和周边的人,说着这几天县里的吴家带着周边的几个堡垒村,筹措了不少粮食和生铁,都是卖给了洪记,对方想来都运了出去,说是去了梁山,看来梁山已经投了朝廷。”

秦穆摇了摇头:“梁山?他们也不是傻子,多半也是和洪记有所勾连而已,呵呵,速将消息传回去,大军缺少补给,有了梁山,大事可成……”

第四十九章 一门忠烈·机会

“二叔,今天多亏您了,几位当家的,也确实是动了真火。”夜晚的梁山上,李怀和老人一起走着,梁招娣并没有陪着,实在是白天吃饭的时候几个当家的并不买李怀的账,现在正是需要她去安抚。

老人叹了口气,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您若不弃,就叫我太白吧。”让对方称呼自己的表字,算是对对方的尊敬,李怀在老人面前显得极有礼貌,实在是宋江的名字让他想起了很多,要不是对方年岁比印象中大了许多,他说不定此刻便要和对方结拜了。

老人点了点头,远远的看着山腰处点点的星火,“太白,我等也并非不讲理之人,实在是世道艰辛,当年之事也不与你细说,老辈子的人吃了太多的亏,当今的天子,哼,实在是……”

“我明白,宋叔,朝廷是亏欠梁山,也亏欠这天下太多,但是今日来找你们的不是那些虚与委蛇的文臣,更不是那些鲁莽行事的武官,是我李怀,内卫之人,洪记掌柜,李家三少,此时一旦成了,对我们便是天大的机遇,梁山往日的委屈和苦难便有了出头的一日,朝廷那里也不能再说什么,也算是给日后的梁山众人搏一个名声,一个流传千古的英名!”李怀的慷慨,老人看着他,心中不免有所触动,他原本就是县中小吏,犯了官司,才不得已上山,如今黄土埋了半截身子,自然想要死后能有一个不为人耻笑的名声,只是能再墓碑上堂堂正正的刻下自己的名号。

“你说的自然是好的,可是数万大军的厮杀,绝不是儿戏,山上的一众头领,早就是闲散惯了的,如今要他们为了别人去拼命,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老人说的正是目前最为头疼的情况,落了草,便是为了一条活路,如今却要为他们去上阵厮杀,且不说成了以后,但是数万人的大战,只怕最后也是九死一生了。

两人又是走了一阵,夜晚的梁山显得静谧祥和,这么多年这里之所以远离战火,便是因为有着八百里水泊,山上的人足以养活自己,偶有劫掠,但也是在灾荒之年,抢的也多是大户,只拿钱粮,并不赶尽杀绝,所以官家便也不管,周边的几个乡绅和大族也是不与为难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怀叹气,“真要是有条活路,谁又愿意去拼命?宋书,事到如今,我不瞒你,夏朝几万大军如今就这娄山关外,父帅那里也是捉襟见肘,如果田虎真继续的北上,前后夹击之下,娄山关必破,数万铁骑便如蝗虫过境,生灵涂炭啊,我华朝便又是一场浩劫。”

李怀说道这里,对方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当年夏军铁骑入关的事情,老人自然知道,梁山偏居一偶,对方兵马并没有过来,但是其余地方便是尸痕遍野了……

“你的意思是,田虎和夏狗子沆瀣一气?”老人转头看着少年,对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明日你再与我去见见诸位头领,他们逆天而为,我们也该替天行道,新仇旧怨,一并了了。”

夜色里,梁招娣正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并肩而立,老人的话她听见了,眼神变的格外寒冷……

同样的夜色下,上京之中依旧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恩科开考的日子近在眼前,留恋在烟花之中的学子少了许多,加上田虎作乱,更多的学子也是无力在去应酬了,反倒是最近上京之中几个大族子弟闹的有些厉害,就如牡丹花下七君子,又请了几个清倌人,做了几场文会,大有重整气势的样子,甚至有传言,李彩儿对他们其中的才子也是青睐有佳的传闻,更是助长了对方的气势。

“暮雨姑娘,这几首诗做的如何?可还如眼?”女子被对方轻佻的搂在怀里,看着宣纸上写的两首词,轻轻的吟唱起来,“月霜落于美人眸,几度幽幽……”

“好词!好词!”

“这词绝美,公子高才。”暮雨笑颜如花,对方却是偷偷的在她腿上掐了一下,脸上越发的得意起来,“你既喜欢,便送你了,他们都说诗诗如何,在我看来怎能和你这花中魁首相比。”说着两人又是靠近了几分。

“吴公子过奖了……听说前几日,你还去了李府?”

如今上京读书人口中的李府,自然便是有着那位诗仙太白的西北将军府了,对方呵呵一笑,“去了,去看了看李家的二小姐,也是一美人哦。”

“比我如何?”女子随口一说,却见对方一愣,随机呵呵一笑,“你怎么……不可同日而语……”

女子脸上不禁有些怒气,不过风月中皆是名角,自然能被掩饰的极好,对方与其说未察觉,不如说不以为意更为合适,两个虽然都是绝美的佳人,奈何地位差的太多,一个清倌人,纵然是花魁,也是不会有人拿来和一个官家小姐相比的,更何况对方是诗仙的姐姐呢?!

姓吴的书生虽然喝了不少,但是这种话他还是知道该说不该说的,身边的数人也是打趣的呵呵一笑,与李彩儿之间的绯闻自然是他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传的沸沸扬扬,对方也是不好出来解释了,三人成虎,便是如此。

只是今日的确是他倒霉的日子,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李家长子李辰贤正与几人喝酒,自李贺与李怀相继去了西北,他便是一直焦虑,从小便习练一身武艺,又是李贺教出来的,自然为的就是上阵杀敌,可是如今却被留在了上京,反倒是庶子李怀倒是跟着去了,再加上满江红的横空出世,外人都只认他是将门之后,自己倒是尴尬处境。

今日便是约了几个同僚在这里吃酒消愁,却听见隔壁数人的说笑,听到了李彩儿的名字,以及后面的调笑,酒劲上头,怒气冲天,骂了一句,便闯到了隔壁屋子,一群文人对上几个武人,秀才遇上兵,之乎者也几句,对方却只用拳头招呼,热热闹闹便是一夜,第二天起来,又是上京里口口相传的趣事。

第五十章 一门忠烈·火光

掖州太守府里,陆青云一脸愁容,两只眼睛全落在池塘里游曳的鲤鱼身上,心中思量的却是上京中就要开始的恩科,他本该也在繁华中谋一个锦绣,家中也确实早做了一些安排和布置,只是最后陆太守还是让人将陆青云从半路上叫了回来,他虽是不愿,但是也不敢违背父亲意思。

“公子,老爷在书房,让你过去。”下人传话过来,陆青云将手中的鱼食一把全洒了出去,池中顿时一片翻腾……

转过回廊的拐角处,远远能看见父亲的书房,还有几步的距离,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短衣打扮,偏瘦的身材,微微驼背,倒是看不清相貌,对方撇了一眼这里,便急忙转身离开。

“父亲。”陆青云并未过多在意,推门而入,房间里的陆太守将桌面上的几张纸放在书册里,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看你这脸色,看来心里还是有气?!”

陆青云坐在那里,也不支声,脸色低沉。

“数日之前田虎已经起兵了,而夏朝的大军此刻也在娄山关外了。”老人说的平淡,年轻人却是猛的抬起头,这几日他意兴阑珊,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如今听到老人所说自然满心震动。

“当初恩科,对你对我陆家算是机会,我也是花了不少心思,不过如今形势不同,我陆家便是浪里行舟,那上京的恩科去不去也无甚意思。”

陆青云听到这里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初自己回家之时并没有听到这些消息,细想之下竟是有些后背发凉,脸色越发的惨白,支支吾吾的看向身前的老人,“父亲……”

“我知你心中所想,我陆家要想长久必然要有所依仗,当初本想借着右相之势,无奈不随人愿,倒是与田虎有了关系,又在李家那里落了把柄,却也让我找到了新的门路。”老人看了看儿子的眼神,脸上露出笑容,“你猜的没错,我找的就是大夏,华朝极弱难返,大夏又是以武立国,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只要他们入主中原,便是我陆家崛起的时候。”

到了此刻,陆青云才终于缓过神来,原本心中还有的那些愤懑,此刻倒是变成了兴奋与激动,多少年来自己便是憧憬着功成名就,如今自己父亲倒是做的更多,想的更多,也为自己展开了一副没有想过的画面。

老人走到儿子面前,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这陆家的产业迟早要落到你的身上,今日我将事情都告诉你,便是让你振作精神,时不我待,也该是你我父子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陆青云点了点头,眼神中再没有原来的迷茫,“李家老宅那里……”他立即想到了那所宅子,如今李家驻守着西北,那所宅子里虽然都是老弱妇孺,可是真要是都被控制下来,对于李家也是制衡,其中还有李怀的母亲,对方自然有所顾忌。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所想的我已经做了安排,不仅是那所老宅,还有洪记,都是要关注的对象,刚才出去的就是在洪记里的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明天晚上一切就有分晓了。”看着老人的脸色,陆青云也是点了点头,而在他心底的最深处是一个女子温婉的脸庞,世间女子千万,此刻能让他依依想念的便是那个名叫董小宛的女子。

而此时,董小宛的心中何尝没有所想之人,只是那远在西北的少年实在让她无法不去牵挂,自从西北战事再起,老夫人便日日在祠堂中念经祈福,这是一个母亲和妻子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然而董小宛并没有与她一起,实在是洪记的事情越发的多了起来,山中的作坊几日里都是昼夜不息,各种材料源源不断的送进去,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不断的通过洪记的货车送往出去,董小宛并不过问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并不是洪记要隐瞒什么,只是其中的很多东西并不为她理解,更多的名字她甚至都叫不出来,但是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那个少年迫切需要的,不然也不会多次来信嘱咐她。

“小姐,山里的伙计又来信了,要您亲自看看。”外面的婢女传进话来,董小宛放下手中的账目,伸了伸腰,推门走了出去,院子里有人等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的片刻,董小宛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来人一脸深沉,看着她沉默了片刻,虽然未说一言,但是董小宛已然想到了,心中越发的紧张了起来,最后也是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要来……”

掖城外的山林中,队伍正在快速的前进,每个人都是沉默的前进,直到掖城边众人才做了休整,“前面就到地方了,这次出来我要重申一下纪律的重要,入城之后各个班长都要带好自己的人,老兵带着新兵,不要莽撞,按照往日的训练,班长要负责,如果出现违背纪律的情况,都要受罚……”

为首的一人正在与几人说话,他的脸上有刀疤,那是当初在山上劫掠时留下的,此刻他的口中却是在说着纪律和规矩,说的是如何约束和管理,要是放在一年前,恐怕他自己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说这些,但是自从在独龙岗的山里接受了学习和改造,他便开始对以往的自己进行了反思,原本被自己隐藏起来的罪恶感和羞耻感再次被释放了出来,之后又在几次的自省和自查中不断的别改造和规整,到了如今,已经是能严格约束自己和手下的人了。

队伍的人数并不多,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手中的兵器虽然不同,但是却也有着相似的做工,看得出来都是统一制作出来的,而每个人的脸上此刻也都是同样的表情,队伍是从独龙岗直接出来的,几百人已经是山中最后的战力,虽然不知道到这里的目的,但是所有人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也没有人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有半点迟疑,他们之中最短的也有了大半年的学习经历,心中有的便是将任务完成了决心。

夜色渐浓,城门处有人点亮了火把,光亮在夜色中时分显眼,火光划出了几个符号,为首的一人便回头朝着身后的数人点了点头,队伍再次沉默的出发了……

第五十一章 一门忠烈·纷扰

掖城太守府,院子里老人正在叮嘱着自己的儿子,今夜本来不必陆青云亲自出马,但是他毕竟不是那种文弱的书生,对方也不过是几个妇孺,老人便存了历练一下儿子的想法,更何况此次陆家动用了数百人的队伍,还有不是忠心耿耿的死士,可以说是尽了全力,断不会有失误的可能。

“记住,此事要做的干净,一切都听孙师傅的,切莫妇人之仁。”

“孩儿记下了。”

……

两人说话的空档里,队伍已经整装完毕,为首的是一名清瘦汉子,脸上已经蒙了黑布,眼神冰冷,陆青云走过来,朝着对方行了一礼,“孙师傅,一切拜托了。”

“公子客气,等会跟着我就行。”对方点了点头,他是多少年混迹江湖的老手,当初也做过屠家的勾当,后来失手被官府擒拿,便是陆家偷偷将他换了出来,如今也是他报答的时候了。

数百人并不是一起行动,各自都有带队的头领,几波人分批潜入夜色里,陆青云跟在孙师傅的身后,五六十人的队伍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约定的地方,远远的看过去,对面的宅子已经沉寂了下来。

一声简单的口哨,便有数道黑色的身影快速的向宅子飞去,飞上了墙头,又朝着身后做了手势,更多的黑影便想潮水一般涌了出来,朝着宅子压过去。

陆青云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宝剑,虽然蒙着面,但是额头上已经隐隐的渗出了汗水,不远处的孙师傅看着他,“公子,一切顺利,你且在这里等一下,一会我让人来接你。”他毕竟是老江湖,也是怕这位书生少爷误了事情,自己先进去料理一下,等处理好了再让他进来看看就是了。

未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数人冲了出去,陆青云也觉出了自己的紧张,不由的苦笑了一声,想着自己终究是太弱了些,以后一定要好好历练一下,又想到宅子里的女子,最后也是叹了口气,红颜薄命。

不一会宅子里有声音传了出来,是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打斗声,声音不大,落在陆青云耳中不过零星的几声,到了此刻,他倒是不再紧张了,一切毕竟已经开始了……

“怎么回事?”

“不知道,老三带着人去了后院,应该是动了手,可是却不见回来……”

“正是废物,都压上去,速战速决,不要将动静闹大了……”孙师傅指挥着手下向后院冲过去,虽然抵抗是早就预料到了,对方毕竟是军伍出身,府里有些厉害的护卫都是可以想象的,所以这里也有几个好手,加上人数众多,便是为了快速行事,可是却没想到后院中的动静越闹越大,孙师傅这才有些着急了起来。

等着他带着人冲过了院门,眼前的一切还是让他吃了一惊,后院的中间,女子双手持刀,正冷冷的看向过来的数人,地上一惊躺了数人。

“硬点子。”

“还等什么?围上去,乱刀砍死!”孙师傅自然知道对方功夫了得,地上躺的数人便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到底只有一人,不过是蚍蜉撼树,这么多人压过去,也就砍死了。

然而正在数人准备围上去的时候,女子却是没有动,眼神也是直直的落在孙师傅的身上,并没有看向四周,对方心中突兀的一个机灵,来不及反应,便有数到冷箭从女子身后的屋子里射出来,密密麻麻的短箭便如一面墙生生的将院子里的数人压在了下面。

“弩箭!”

“埋伏!撤!”

哀嚎声还未停下,已经有人觉察出了不对,想要撤退,然而还未上了墙,便又有弩箭射过来,身子便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不要慌,我们人多,冲过去!”孙师傅立即组织人手,用地上的尸体挡住弩箭,朝着女子和屋子冲过去,院子不大,几人猛冲了几下便到了屋子,而女子则是退到了屋子边上。

屋门被撞开,几个黑影立即冲了进去,然而很快便是更大的哀嚎声,还有钢刀入骨的声音,冲过来的数人很快发现屋子里才是更大的凶险……

而在宅子外,陆青云已经清楚的听见宅子里传出来的哀嚎声,原本心中还有几分激动,到了此刻也是知道事情有了变数,本不该有如此大的动静,更何况这哀嚎声分明都是男子。

“公子勿动。”身边的几人都是陆家的死士,拦在陆青云身前,有两人已经冲过去查看,剩下的也是护卫在原地,查看的两人顺着声音便到了后院墙外,正看见一个黑影从墙头上栽了回去,心中不禁一冷,一个搭手上了墙,向里面看了一眼,之间院子里已经躺满了尸体,两方人马站在了一起,虽然黑衣人依旧众多,但是却只是被动,对方摆着阵势,三四人一组相互照应,分明就是训练有素,那是一般护院,而其中更有女子如修罗一般冲杀在前。

来不及多看,两人急忙返了回去。

“公子,有埋伏,对方早有算计,快走!”

两人刚说了几句,就发现已经有数人压了过来,显然是早就埋伏在四周的,死士立即迎了上去,陆青云一时还未回神,便被几个死士拖着走了,而原本还是紧握的宝剑便脱手落在了地上。

远处的宅子里,孙师傅的心中也是冰凉,对方显然是有了准备,自己人数多,也不过是送命的份,带着数人退了出来,刚出了门,却看见有人已经等在门口,又是一番厮杀,却是无力的很,本想仗着自己的武功突出去,却无奈身后的双刀女子已经杀了过来,几下之后便被双刀架在了脖子上。

“留活口。”女子冷冷的看着孙师傅,又将还有气息的几人一起绑了起来,收了双刀,这才回身返回了宅子,沿着回廊去了一侧的庵堂,轻敲了几下,有人看门出来,依旧是那副温婉的样子,只是表情肃穆的几分。

“事情都结束了?”

“结束了,今夜你让老夫人留在这里,我让人将后院收拾一下,等会太守府那里会有消息。”

“好的,有劳二娘了。”女子便是董小宛,她朝着身前的女子行了一礼,对方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要是放在往日里,只怕她是不敢靠近。

“姐姐稍等,我吩咐一下。”董小宛转身回了庵堂,不过片刻以后又走了出来,“我与你一起吧。”

自从李朝年离开以后,便是两个女子相互联系,扈二年知道对方虽然性子温婉,但是这一年以来做事却是老练了许多,心里早就将对方看的和自己一般,见对方要跟着去,便也不阻拦。

两人很快便出了门,这一夜掖城纷扰……

第五十二章 一门忠烈·始乱

掖州太守府里,名曰陆川的老人端坐在正堂,一众亲眷便在他的四周,或颤栗,或蜷缩……

老人的目光虽有蒙沉,但却平静,“都慌什么!我还在这里!”他提高了声音,身边的人这才勉强没有瘫在地上,面对着围堵在门口的数人缓缓分开,两个女子出现在老人的视线里,原本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

“这里是太守府,你们如此闯进来,是要造反么?!”

“陆太守,今日之事,你我心知肚明,再在这里巧言诡辩,没有什么意义。”女子语气冰冷,她原本温婉的形象,此刻落在陆家众人的眼中却是觉得格外刺眼,“我敬你是一方守牧,只是事到如今,拿你的不是李家,而是内卫,所有的话还是留到上京再说吧。”

“你一介女流,没有证据,就敢用内卫压我!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么!”陆川站起身来,老人穿着太守的官服,气势上并不输人,心中也是计较着自己派去的人都是多年的死士,就是有活口也不会轻易开了口。

董小宛见状,本想再说几句,然而身边的扈二娘却是上前了一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天亮之前,必须将他拿下。”董小宛点了点头,围攻太守府,虽说是内卫的名义,但是动用的毕竟是李家私下的力量,真要是被人追问,对李家并没有好处。董小宛又看了一眼面前的陆川,终于还是讲话都咽了回去,转过身子走了出去。

“呵呵……”身后是老人的笑声,陆家的众人见女子退出去,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老爷……”陆川身边的妇人想要过去搀扶,然而话未说完便感觉身子一颤,低头看去,心口处已经有红色渗透出来,再想抬头的时候,便感觉身子沉了下去……

“你……”老人笑声戛然而止,怒视着前面,扈二娘将手中的短弩放下,“陆川勾连田虎,夜袭将军府,内卫抓人,敢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身后数人整齐的迎合着,之后便是屋子里陆家众人惊恐的喊叫,等着弩箭震动的声音以后,便只有隐隐的几声哀嚎,陆川一脸惊讶,整个人瞬间衰老了下去,原本眼中的平静,此刻却更像是一潭死水。

“有本事,你们杀了我!”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太守府的正堂。

第二日清晨,太守府的门上便能看见盖着内卫印章的封条,只是夜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人知道,而在城中的另一处宅院里,董小宛正在书房中与扈二娘相对而坐。

“事情都处理好了?”

“证据和证人都有了,公子那里早就有了安排,所以并不怎么费事。”

“陆家的人……”

“除了陆青云,其他的人都关了起来。”

“昨夜……”

扈二娘看着对方有些惨白的脸色,叹了口气……

“董姑娘,非常之事,当有非常手段,李家守着西北,已然是艰苦,这个时候,后院决不能乱,乱了便是天下之祸,公子便是因此才有了这些安排,陆川那里死的自然有些无辜……世道如此……”

董小宛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如果不是早有了应对,昨夜死的便是李家老宅中的所有人,对方何尝有过怜悯,为了自己的利益便是将天下都不放在心上,有了如今的局面,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两人都是不再说话,董小宛怔怔的出神,片刻之后才勉强的笑了笑。

“我这就走了,还有货要发出去,你也休息一会吧。”

“恩,姐姐忙吧,我要去看看老夫人。”

两人一同出了门,太守被内卫拿下,事情并不算小,但是却并没有波及到李家,除了昨夜侥幸离开的几人,并没有人真正的清楚其中关系,其中便有陆青云,只是此刻的他脑中一片空白,一夜的逃亡,身边的死士只留下两人,破屋里的书生,此刻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消息到了上京,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内卫虽然是皇帝的爪牙,但是捉拿太守,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朝堂之上免不了一阵唏嘘,更有甚者开始指责内卫的嚣张跋扈,直到内卫将陆川私通田虎,夜袭李家老宅的人证物证交摆了出来,皇帝这才下了诛九族的旨意,李家的地位更是上了一个台阶,一门忠烈,卫国戍边,上京之中满是对李家的感慨和同情。

太子府和右相府里也没有人对此有丝毫的异议,事情便没有了多少争论的价值,至于最后陆川死于上京路上的事情,更是无人再去过问,一切似乎变得顺利成章,几日以后,恩科的皇榜也终于挂了出来,一时之间上京之中满是欢腾……

就在发榜的当日,西北将军府中也是张灯结彩,报喜的人络绎不绝,李彩儿站在门口,身边站着的正是孙明复,恩科的皇榜上,他已经是此次的探花,在众人的眼中,这便是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

太子府和右相府都有人送来礼物,李家已然成为上京中数一数二的望族……

“明复,我们成婚吧。”李彩儿突然说着,回廊上只有两人并肩走着,对方楞了一下,随机笑了起来,李家经历了太多坎坷,在女子看来,越是此时越需要一场喜庆,对方如今有了功名,父亲那里算是有了交代,对于李家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而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最好的时候了。

当初李怀走时便说过要李彩儿自己操办婚礼,如今她便要做成这件事情,当喜帖发出去的时候,上京之中便是一阵纷乱,将门之后并不拘于礼数,对于李家的事情,上京的人已经有了最大的宽容,李彩儿的婚礼虽然并没有李贺的到场,但是依旧显得格外隆重,太子亲自祝贺,右相那里也有重礼,只是原本市井之中关于她和吴家子弟的流言蜚语,此刻倒成了笑话一般,吴家虽然没有人到场,但也是送来了礼物,却是被李辰贤扔在了一边……

第五十三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一)

梨园春中依旧一片喧闹与繁华,前院的戏园子里,最新的戏码正在上演,如今恩科刚刚结束,众人的兴致却并未消退,此次三甲都是寒门出身,各种往日里的风流韵事不管真假,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前几日刚刚与李家完婚的孙明复,一场婚礼倒是京东了半个上京,几乎所有与李家粘上关系的人物都借此送了贺礼,而李家也是来者不拒,孙明复的名字更是改过了状元郎,成为所有人议论的中心。

“你是没看见,真是郎才女貌,李家小姐温文尔雅,明复也是有福之人,可算是功成名就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

“那可是西北将军府?娶了她,自然也就有了前程,倒是比那状元也不差了,你且看着吧……”

围坐在一切的几人,都是漠然的点了点头,婚礼上的阵势他们都有所耳闻,李家如今镇守西北,家中更是英才辈出,一个寒门子弟虽然有了功名,可是要想真正的鱼跃龙门,自然也需要这样的家室才行,而三甲之中,也就孙明复有一夜之间有了底气,众人有此议论也是自然的。

只是一段时间以来,关于西北将军府的议论始终不曾断了,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似乎上京中的事情总能联系到那所宅子里的人,正如梨园春戏台上的唱词:“纷纷扰扰,世人皆想起那处……”

唱戏的,听戏的,看戏的,只是少有人真正的能想到戏台后的屋子里……

“前面和李家小姐有过纠缠的也是他?!”

“恩,前几日李家大公子就是因为他和李家小姐的事情,与此人有了冲突,对方被打了,只是事后并没有纠缠。”

伙计打扮的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详细的说了出来,对方点了点头,随后便将一一记录了下来……

“辛苦了,先盯着,他是吴家的人,你多让人查查。”

“好,知道了。”

将人送出了们,又交代了对方几句,他略有所思,回了房间,便急忙开始整理得到了所有消息,自从得了李怀的消息,夕劭骏便让人留意与李家有关的消息,他这里本就是上京中的热闹场所,很快便不断有消息报过来,直到今日将几日的消息汇总在一起,心中便对这位被打的吴家子弟有了计较。

“掌柜,杨姑娘让你过去。”屋子外面有人过来传话,夕劭骏应了一声,转身将写好的情况让人送到了洪记孙贵处,自己则是去了梨园春的后院,杨芸莺正在那里招呼着几个才子。

“这便是此次恩科的头名方天卓,就在昨日已经入了翰林,可谓是前途远大呀。”屋子里的几人都是此次恩科中的中的进士,其中几人已经有了外放的旨意,此次来就是送别的。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上京花。”杨芸莺笑了笑,为对方添了一杯酒,却看见方天卓的脸上神情有些古怪,“怎么?公子觉得有何不妥?”

对方摇了摇头,倒是身边的几人笑了笑,“天卓虽是恩科的状元,但是诗词之上实在比不了诗仙太白啊,呵呵。”几人虽然调笑,但是方天卓并不生气。

“想来姑娘刚才吟的又是太白诗仙的句子吧。”

“前几天和他说过上京恩科的事情,谁知道几天后他就作了这首诗,几位公子不要见笑,我也是偶然想起的。”杨芸莺笑了笑,她与李怀之间的关系,到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初七君子的事情以后,传的沸沸扬扬,李家也没有出面解释,她自己也是不多说,在众人看来便算是默认了。

房间外,夕劭骏已经到了,有人带着他进来,方天卓看着对方,眼中却是有了泪水,“劭骏一别数年,没想到你我还有相见的机会。”

原来两人竟是多年前的好友,当初夕家还是大族,方天卓便是对方在私塾中的同窗,之后战乱,方家搬走了,夕家则是遭了灭顶之灾,两人算是断了联系,要不是前几日方天卓高中,两人怕是无缘再见了。

故友相见,心思却是不同,一个已经是状元郎,而了另一个却是做了戏园子的掌柜,虽有不同境遇,但此刻,两人的脸上却还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往日儿时的种种,此刻已然浮现在了心头。

又说笑了不多时间,终于也是到了分别的时候,夕劭骏早就让人备好了车马,“如今你也是状元郎了,既然到了我梨园春,不该留下墨宝?”夕劭骏看着身边的方天卓,对方却是笑了笑。

“杨姑娘那里已经有了绝好的一首,你让我如何再做,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的。”方天卓的一番话,倒是让屋子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杨芸莺也是无奈,没想到那远在西北的少年,倒是让上京里的状元郎为难了。

只是杨芸莺没有想到的是,被李怀为难的何止一个方天卓,梁山上的聚义厅里,几人都是眉头紧锁,少年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虽是文弱书生的打扮,却分明能让他们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当初几位上山之时,或是受了冤狱,或是遭人陷害,心中自然多有不甘,如今便是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也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待,总不至于死后没法和祖上交待……”李怀看着面前的几人,这几天他便是这样分别和几个头领说话,因为洪记的关系,对于这些头领的底细,他都是清楚的,分别谈,也是为了有些针对性,这次谈话的几人便是头目中最为重要的几人,也是对华朝最后怨言的几人。

“田虎卖国,与夏朝勾结,同为华朝子弟,保家卫国当仁不让,心中的委屈和不忿,到了此时怎能作为自己退缩的理由,林头领,当初你也是禁军中数一数二的教头,不该想不通,保家卫国实为大义,你所蒙受的冤屈,等退了夏狗,我自然与你讨回公道!”

对方握了握拳头,看着李怀并不说话,知道少年人将替天行道的旗子亮出来,几人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第五十三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二)

六月的最后一场雨,似乎是有意要将一切都冲洗干净一般,竟然淅淅沥沥的下了几日的时间,明州府里到处都是泥泞和潮湿,田虎起兵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华朝在明州的驻军倒是坚守了几日,不过也就几日的时间,对方是悍匪,又有武艺高强之辈,州府中的不少绿林顺势而起,内外勾结,混乱便是不可遏制,随着城门的陷落,之后便是一泻千里的溃败,几万人的队伍愣是将十几万的华朝大军赶到了明州府的边界。

然而,田虎所求的并不是真要占了明州,这里不过是他策应夏朝大军的第一步而已,他手中的不过是山林中出来的悍匪,攻城略地尚可,真要是守城却是没有多少经验,一路杀到明州,便是烧杀抢夺,入了州府也是如此,几个大户的人头被系数砍了下来,钱财和粮食更是直接装车运走,虽是简单粗暴,但也算是有了效率,只是说到底终究是后继不足,面对在明州边界处重新聚集的华朝大军,田虎大军也是粮草不济,不敢再贸然进军。

明州府城内,田虎端坐在府衙的后堂,身边数人都是心腹猛将。

“军中粮草也是紧张,在往前只怕也没有跟多的收缴了,再打一场,怕是捉襟见肘。”

“总不能在这里回去吧,如今的粮价实在太高,就是用钱也难买到足够的粮食,更何况附近的几个州府里,官军看管严密,还有洪记的人到处收粮。”

“最可恶的便是这些洪记,就像是老鼠一样,躲躲藏藏,赶也赶不走,杀了几次,却是依旧杀不干净。”几个武将说着,脸上都是不屑的样子,入了明州以后,洪记便一直组织人员在与田虎抢梁,一开始人们并不愿意将粮食卖了,可是田虎大军一到,便是杀光抢光,几次下来有粮的富户也是看明白了,不禁最后赔了全家的性命,粮食也是剩不下,最后便开始将粮食悉数卖给了洪记,价格也合适,再雇佣了洪记的车马,带着一家逃命。

虽有几次田虎的军队正好遇上,但是洪记却也不纠缠,一把火将粮食烧了,人员便都逃走,田虎的兵马也是无可奈何,杀了一些,却是逃了大半。

“洪记便是李家三子李怀的手下,想来那些粮食也多半都被送到了西北,此计甚毒辣,夏军那里要是知道了此事,怕是会对我们有了猜忌。”说话的是秦老,此次田虎起事,几个家族都有牵连,而其中敢于抛头露面的便是秦家,老人一向是田虎的智囊,前期的大半军粮也是他的功劳。

“华朝的军队不堪大用,洪记的人过来了几次,便是想要收买虎王,他们也知道其中利害,我大军要是出了明州,李家便是腹背受敌。”老人说着在面前的地图上指出了李家所驻守的军府。

田虎点了点头,他虽有入驻中原的意思,但是手下是什么料,他也是知道,真要是攻到上京,杀了皇帝,只怕也是昙花一现,反倒成了天下公敌,倒不如让夏朝来坐着天下,自己倒是可以坐下一方诸侯,“秦老以为下一步该如何?”

“事已至此,夏朝大军已然蓄势待发,只要破了明州,天下可定。”老人微微一笑,见田虎并不反对,便有继续说着,“上次在与洪记掌柜的交谈中,我让人打探了一下,发现他们已然将大部分粮食运到了这里,如果能取了这里,我大军不仅有了军粮,还能借着八百里水泊扎下根基,进可攻,退可守,实为万全。”

田虎顺着老人所指看过去,地图上清楚的写着梁山的名字,他自然知道那里,脸上不禁皱了皱眉,“那里可不是好相与的地方,秦老难道忘了当初我与梁山的过节?”

“当初杀了梁山当家的是曾头市,随后投在虎王麾下,但是事情并不是虎王的意思,这其中有些误会。”身边有人解释着,他是当初经历过那次争斗的,曾头市最后也被梁山灭了,活下来的人便有他,如今开口也是为了说明其中利害,“已经这些年过去了,曾家的人死了大半,对方真要是还记仇,我让人把曾家的人抓来,给他们几个人头就是了。”

田虎转过头来,看着对方,他原来就是曾家的教头,“史文恭,你到是懂事的很,只是这样一来,你让我如何面对手下的兄弟?”

对方一愣,看着田虎目光中的鄙夷,心中一阵忐忑,脸上更是一阵火辣,秦老呵呵一笑,“文恭欠考虑了,此时断不能这样,我已经让人打探,梁山上这几年与洪记走的近,但是也不复当年的气势,几个头领各有心思,真要是想打,只怕也是挡不住我大军锋芒。”

田虎并不言语,两只眼睛看着地图沉默了起来,秦老爷不催促,几个将领也知道攻打梁山绝不简单,也都不敢轻易开口。

门外的雨此刻却是渐渐小了下来,屋子的几人能清楚的听见雨水击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直到一把花伞弹开了雨帘,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对方虽是一身甲胄,但是清秀的脸庞上依旧是女子的脸庞,一双丹凤眼,更是透着明亮。

“虎王,我愿为先锋,去取梁山。”声音清脆,却是让众人一惊,秦老看着女子,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不要胡闹,这是军中大事,你一个女将多什么嘴?!”老人有意呵斥,田虎却是呵呵一笑。

“琼英真愿去?”

女子上前一步,“虎王所患,琼英愿往。”女子说的坚定,田虎却是笑的更大声,“好,田彪,田豹你们随她一起,带着两万精兵,为我取下梁山……”

而就在晚上,这场雨终于还是停了,明州府衙的侧门外,有人匆匆的走了出去,“孙田,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有人拦在他的身前,“我这要回家,老娘病了,要回去照顾。”孙田笑了笑,再想走,却见到黑夜里有亮光闪现,未来得及反应,便有鲜血喷溅出来,很快便随着地上的雨水一起流散开来……

而在不远处的小门后,老人正与女子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秦老是什么意思?”

“将军不要多想,他是洪记的细作,让你看看,也是让你知道你此次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对方与你同岁,却是真正的善于心机,能调动的也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势力。”老人看着身边的女子,对方并没有穿着白天的甲胄,一身紧衣,却更为合体,女子的脸上满是冰冷。

“秦老的意思?”

“你带着的是两万精锐,却也不要小看对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只要上了山,便不要犹豫,都杀了!”老人平淡的说着,女子看着远处被拖走的尸体,还有路面上早已经冲淡的血迹,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三)

娄山关,作为华朝抵御大夏国的屏障,多少年下来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关外的土地当年也曾是一片最为肥沃的土地,几代人的耕种却抵不过夏朝铁骑的践踏,如今零星的几处村庄则是不愿背井离乡的老人聚在了一处,夏朝大军并不为难他们,毕竟都是垂垂老矣,实在是没有多少杀戮的价值,最靠近北边有个名叫夏河沟的村子,正处在一片洼地里,小河沟就在洼地里流过,几个老人正在收拾着庄家,抬起头便能看见有几批人陆续到了村子边上,正朝着里面看,他们认识对方的装扮,夏朝的游骑。

“是约在这里?”

“没有错,我先过去看一下。”山坡上有人骑马入了村子,并不在乎几个老人惊恐的目光,传过低矮的土坯房,一直到了一处院落前,门口的篱笆上插着旗子,上面白底公子写着一个洪,对方仔细看了看旗子,又朝院子周围看了半天,直到有人走出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对方便朝远处山坡上的同伴打了招呼。

院子里等着的数人都是从洪记出来的,除了几个腰间佩刀的护卫,便是一个年轻的掌柜,他是当初跟着李怀从掖城出来的李家护卫之一,如今已然一副商人模样,微鼓的小腹,已然证明他已经不是那种崇尚武力的人了,既是商人,便不会想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不远处的娄山关,李贺已经做好了准备,洪记也在不断的补充着各种资源,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会希望真的开战?华朝的军队从来都不是能战的,就是李贺亲自调教的李家军,也是不过是守城有余而已,而他来此便是李怀的意思,既然华朝有钱,皇帝也是希望过安稳日子,那么便用钱来试着摆平一下吧。

远远的山坡上,战马带起尘土,院子里的商人脸上开始泛起微笑……

世间事便是如此,英雄未必真要拼命,替天行道也未必真的要劳师远征,梁山上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风雨中发出噼啪的声响,虎王大军来犯的消息此刻却如这阴雨一般笼罩在聚义厅中,就在几日前,李怀慷慨陈词,终于让几个头领同意为朝廷打着一仗,然而梁山毕竟不复当年盛况,几个头领也没有想到,田虎竟然真的派了大军过来,一切似乎过于突兀了些,原本心中的那些意气风发,此刻也被这雨水浇了个透心凉。

“李公子,算着日子,田虎的人马最多还有两日的行程,到时候该如何应对?”今日到这里的都是山中老一辈的头领,其中不少人都是经历过战阵的,有些人本身就是行伍出身,对于田虎来犯他们都有计较,只是想要看看这位说的天花乱坠的李家庶子,是否还能从容的应对。

李怀端着茶,“几位都是前辈,要说行军布阵,我自然只有虚心讨教的份。”他说的客气,对面的几人却也没有耻笑,而是看了看梁招娣和宋江,“不过这次听说领兵的是个女将,想来也是好说话的,应该不至于一上来就要死要活,兴许对方看着水泊梁山风景秀丽,就留下了,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一口茶喷了出来,这话实在是玩笑的很,也难怪几个见惯刀兵的头领一时反应不过来,梁招娣也是嘴角微微一扬,堪堪的忍住了笑。

“你这是要和我们几个人开玩笑么?”说话的是吴奎,性子冲动,长得也是粗狂,最是看不惯李怀嬉笑的样子,见对方这样说,心中更是有了怒气,李怀也不多说,将茶盏放在一边,对着几人略一拱手,“是不是说笑,等大军一到,自然分晓,我知道几位虽然同意打虎,但是手下的兄弟多有不服的,这次田虎既然主动找上门来,我自然要做第一个打虎之人,将来也好让大家用命。”

吴奎冷冷一笑,“你一个书生,说自然天下无敌,真要是动气手来,就你那的花拳绣腿,能顶个球?!”

哈哈哈,大厅里几人都是笑了起来,李怀也不动怒,走到对方面前,“既然如此,吴头领可愿与我一赌?!”

“赌什么?”

“如果我能收了这两万人马,以后众人便要听我调令,直到将田虎打回老家,当然,如果我收不了这两万人,我便退下梁山,再不多说一句!”

“这可是你说的!”吴奎喜形于色,梁山上本就对李怀多有微词,只是碍于梁招娣和宋江的面子不好发作,现在对方起了头,他自然愿意借此打打对方的气焰,再看梁招娣和宋江,两人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当家的可做见证!”李怀补充一句,吴奎哈哈哈一笑,便于李怀击掌为誓。

八百里水泊梁山,对方虽然两万人马,但是真要打下来也不容易,而李怀竟然说要降服对方,这便不是简单的固守了,打退容易,收服却是困难,消息从聚义厅中传了出去,梁山上众人都是吃惊,更是觉得李怀大话说的简单,倒是洪记的人对此却是不过多的解释,一如往常一般。

“今日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话说出去,便不好收回来了。”日头西斜,梁山的小路上,李怀与梁招娣依旧并肩而行,自从上了梁山,两人便时常这样在山上的小路上散步,这里是梁山的后山,倒是不用避讳什么。

李怀笑了笑,“你也看见了,山寨里几个头领并没有统一,虽然立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子,但是真要是将队伍带出去,只怕也是不能久战的,你当他们是家人,总不想看着他们死在外面吧。”

梁招娣一愣,一直以来她并不愿意去想这些,当初自己跟着笑面佛去上京,也是不想山上的人跟着犯险,到最后还是让两个头领跟着丢了性命,如今要带着山寨去和田虎正面硬撼,死伤便是不可避免的了,这也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的担心,李怀自然也是看的出来,女子不管武艺多高,不管面上多冷,但是心中难免有软弱的地方。

“你下不了狠心的,我便只能遇阻代庖了,等以后山上的人有了怨恨,你也可以推到我身上,他们也不至于将怨恨发泄到你身上。”李怀转头看向对方,却见女子的脸上越发的寒冷,一脚踢在男子的小腿,对方便摔在了草丛里,“我还真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了。”丢下一句话,便向前走去。

自父亲死后,她便是山上过的最努力的,虽然有了宋江等人的照顾,但是她知道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照顾山上的众人,所以她努力练武,努力搏杀,终于坐稳了当家的位置,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然而就在刚刚,她忽然发现身边的这个男子竟然想要照顾自己,愿意为自己承担所有的怨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一次被他给触动了,她有些感动,有些生气……

梁山上的夜色里,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男子想要追上去,却如何也赶不上对方的脚步,两人之间像是有一股力量,刻意的将两人拉开了距离……

第五十五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四)

上京之中一切皆如往常,田虎之患对于很多人来说也不过是西北一偶之地而已,虽然有不少学子在恩科以后依旧无法与家中取得联系,甚至有人虽然取得了联系,但却是一家深陷战乱,杳无音信,但依旧无法影响到多数人的喜悦,恩科以后,上京再次焕发了活力,朝堂之上众人已经开始准备吸收新鲜的血液,除了三甲以外,毕竟还是有众多的进士,这些人多少都将成为华朝未来的动力,已经有不少权贵和大族将他们网络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算是为将来的布局。

然而,这些年轻人毕竟初出茅庐,就算有人赏识,一时半刻也无法左右大局,非要几年的历练和韬光养晦才能成才,相对于朝中大员和大族乡党的拉拢,洪记所做的则是更为细腻了一些,也更为隐蔽,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的影响。

太子府中,尚学正在与几个年轻人交谈,他们都是此次进士中较为突出的人物,尚学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对于他们来说便是老师了,何况对方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几个年轻人更是感到老人的重要,也对自己多了几分自信。

“听说你们都曾得到洪记的资助?”老人随意的将话题引到了洪记身上,上京之中洪记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加上与李家的关系,俨然已经成为众人心中庞然大物了,几个年轻人也没有多想,李家一门忠烈,在他们看来能得到对方的资助并不算是坏事,“田虎入明州以后,我们都曾请洪记人帮忙联系家人,他们也给了我们不少方便。”几人谈到洪记,心中多少都有感动。

“恩,雪中送炭,他们做的不错,这份恩情想来你们也不会忘记。”老人点了点头,见几个年轻人神态,心中不由的想起了今早从内卫处得到了消息,“不过一切皆以国事为重,将来你们入了朝堂,还是要为天下苍生做些事情,切不可为了往日的一点情分,而因公肥私。”

几人的都是一惊,赶忙行礼,这算是老人的提醒,有头脑灵活的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等着几个年轻人离开,老人回到屋子里,原本他心中对于洪记以及洪记背后的李家并没有过多的担心,就是李怀做了内卫,成为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在他眼中也是不足虑的,直到今早他看到内卫中传出来的小心,心中突然有了异样的心思,从衣袖里拿出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梁山已被李怀招安,不日将有旨意。”

“希望老夫多虑了。”老人长叹一口气,坐在书案后,看着窗外渐渐阴沉下来的天气,而就在数日以后,田虎派兵围困梁山的消息便传到了上京,知道梁山被招安的人原本就只有朝中的几人,并没有让过多的人知道,毕竟以往也曾对梁山招安,结果却都不是很好,几人也是存了再看看的心思,等到梁山被围,他们反倒越发的谨慎起来,出兵去救,那是绝不可能的,两方要是真动了手,无论结果如何,对于华朝来说都是好的,如果梁山败了,也能耗费一些田虎的实力,如果梁山胜了,他们再将梁山被招安的消息宣扬出去,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这种立于不败之地的想法,倒是没有出乎李怀的预料,七月的日暮里,他就站在船上,目光所及之处,已经依稀的能看见在风中舞动的旗帜……

“杨志你看看,这就是两万人的阵仗,多厉害,也不知道将来我们能不能也有这样的实力。”李怀转头看着身后的汉子,对方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钢刀,“你父亲手下何止两万人?!”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手下的人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听得也皇命,却不是我想要的。”

听着少年人的话,杨志不由的停了下来,“你想造反?”

“造反?”李怀呵呵一笑,“真要是天下容不下你我,造反也是为了活命而已,难不成你想束手待毙?”

“哈哈哈,就知道你不是守规矩的,也不知道你李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奸佞?!”杨志打趣的看着对方,两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李怀并不介意让杨志知道自己的心思,对方也是江湖人,对于朝廷本就没有多少忠诚可言,相对于李朝年,他倒是更容易接受李怀叛逆的思想。

而就在两人聊天的同时,对面的军营之中,田彪和田豹已经入了仇琼英的营帐,身后跟着一人,便是秦穆事先联络好的梁山内应。

梁山本就易守难攻,虽然有了两万人,却真要是硬打也是胜算渺茫,但是有了内应一切就不同了,秦穆当初说的明白,对方能让两万人轻松入了梁山,而仇琼英所要做的也不过是指挥着大军将一山人屠戮干净而已。

“人来了?”仇琼英看着进来的三人。

“这位便是梁山上的头目白胜。”田豹说着,让开身子,一个身形廋弱的中年人走了上来,对着仇琼英行了一礼。

“只有你一人?”仇琼英看着对方,手中却是不停的转着两个铁球,她善飞石的功夫,而这两个铁球便算是她的兵器了,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却是不屑。

“将军放心,他是梁山上的老人,知道一条密道,我已经让人探了,没有问题。”田虎说着,仇琼英点了点头,便坐在了椅子上,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不如今夜就动手,省的夜长梦多。”田彪和田豹见仇琼英并不着急用兵,顿时有些着急,这一路过来人马虽是疲惫,但是用兵之道,本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何况知道了密道,已经算是胜券在握了,自然想要找些建功立业,然而仇琼英只当未听见,依旧坐在椅子上,倒是让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仇将军,帐外有人找。”

“让他们进来。”仇琼英猛的睁开眼睛,手中的铁球瞬间被抓在手里,三人见状也不能多问,等着兵卒领着两人进了营帐,白胜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哟,这不是白叔么?早来了?!”进来的两人中,一个年轻书生的打扮,另一个则是一身劲装,白胜自然认得,梁山上他们也是见过面说过话的,尤其是书生此刻的笑脸,着实让他记忆深刻。

“李怀?!你怎么?”白胜指着对方,大声质问着,田虎和田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当听到李怀的名字时,心里反倒是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名字耳熟的很啊。

第五十六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五)

梁山水寨,女子立正在岸边,湖水幽静深远,而目光所及的远处灯火星星点点倒是在这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楚明亮。

“怎么?担心么?”女子身后的老人轻声说着,两人虽然没有父女的血缘关系,但是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感情早就胜过的一般的父女。

女子依旧看着远处,“倒也不是担心,他能这样过去,想来是有底气的,当初在上京,他是将军之子,富贵荣华的他就不是那种愿意冒险的人,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老人的表情在暮色里看不清楚,但语气带着笑意,“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在这里等?”女子的话说的平和,但是老人能听得出对方声音中的不安,更何况女子手中的剑已经被紧紧的攥在手里,如果真的不紧张,何至于如此?

老人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向来都是这样的性子,“对面没有动静,这便是好消息,看来他确实如你所说有了准备,这次山上的这些头领也是无话可说了,只是你……。”

女子转过头来,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笑意,脑海中想起当初聚义厅里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竟是有些好气的,“义父怕他害我?我是他师傅,他最后还是要听我的,他要是敢不老实,我就一掌劈了他!”此刻的梁招娣全然一副小女子得意洋洋的表情,宋江看着,也是跟着笑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脸上有这样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对方原本就是少女的情怀。

而在远处点点的火光中,白胜的脸色越发惨白,李怀就坐在他的对面,依旧如山上一般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是洪记的当家?李家的那个庶子?!”田豹瞪大了眼睛,原本有些熟悉的名字到了此刻终于对上号了,当初在明州他也是听过李怀的名字,只是他当时不过一个偏将,并没有往心里多想,到了此刻看着对方坐在自己面前,心里才有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你找死!”田彪怒喝了一声,随手抽出腰间的刀,李怀身后的杨志虽然未动,但是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

“住手!”仇琼英大喝了一首,田彪才没有上前,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你……”

仇琼英并未多看田彪和田豹,径直走到李怀面前,“如果你没有切实的消息,今日是出不了这里的。”她眼神冰冷,如同两把刀子落在李怀的脸上。

李怀朝着身后一伸手,杨志便从怀中取了包袱,接在手中他缓缓的打开,包袱中只是孩子的旧衣服,做工精细,能看得出绝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所能穿的,对面的女子看着包袱重的衣服,原本冰冷的眼神瞬间便变得凝重起来。

“这衣服,将军还有印象?”他说着将衣服递了过去,仇琼英一只手接下来,低着头仔细打量起来,眉宇间便越发的凝重,心中的震动可想而知,而站在一旁的田彪和田豹也只是看着两人。

“这里还有一封信,当年一场浩劫九死一生,偌大的一个申家能活到现在的也不过她一人而已,这几年浑浑噩噩,身子也是差的,无法带来给将军见见的,不过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信里,当年将军还在襁褓之中,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吧。”

李怀从包袱里取出信,信封上只写了‘幺妹’两字,只是落在对面的女子眼中却如同触电一般,心中原本还有的一丝提防,此刻却是全然崩裂开来。

“砰”的一声,女子手中的铁球落在地上,孩子的衣服也交给了李怀,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信封,等着取出里面的信,扫了一眼,脸上便有泪水流了出来,嘴唇更是被紧咬的出了血。

到了此刻,无论是谁都能看的出事情的端倪,“琼英,切莫中了他的奸计,你忘了秦老所说的么,他最是善使心计,这是要离间你和叔父啊!”田豹一边说着,一边向身边的田彪使了眼色,两人慢慢靠近女子,原本对于女子的来历,他们都有些耳闻,只是田虎有过交代,几人也都是知趣的的三缄其口。

而远处的白胜此时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眼见事情到了这样的情况,才想起了当初聚义厅中李怀与几个当家的赌,再看李怀,却见对方也已经站了起来。

“杀了他!快杀了他!”白胜忍不住一声大吼,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自己转身要逃,仇琼英一脚踢在地上的铁球上,白胜的后脊背上便是猛的被击中,一口鲜血喷溅出来,田彪和田豹心中一沉,便是出手想要制住对方,田豹迎面便是杨志一脚踢过来的椅子,而李怀也是抄起了坐下的椅子朝着田彪砸了过去,田家兄弟都是战将,对于杨志和李怀也有了防备,双方便是战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此刻的仇琼英站在原地,并没有再做什么,双手紧紧握着书信,眼泪便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田虎,你骗的我好惨!”女子嚎叫一声,飞起一脚正踢在一旁的田豹肋下,对方身子一扭,便失去了重心,眼见的杨志便是数拳砸过来。

李怀虽然一直习武,但是真要对上田彪这样久经战阵的武人也是吃力,对方瞥见了田豹落了下风便不再纠结于李怀,想要支援,而就在此时,仇琼英已经闪身过来,手一扬,便有石子从手中飞出,正打在田豹眉间……

夜色里,营帐内越发的动荡起来,兵卒不断的聚拢过来,营帐内的打斗,自然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兵卒,众人正准备冲进去,却见营帐帆布被掀了起来,仇琼英持剑站在众人面前。

“田豹,田彪意图叛乱,已经被拿下了,尔等若敢妄动,皆以叛乱论处!“仇琼英扫视着面前的一众兵卒,田家兄弟毕竟是田虎的亲族,叛乱的名义实在不足以服众,”军法队何在!”话音刚落,便是百十人的女子冲过来,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挑选的心腹,到了此刻便是她的依仗。

虽然仅仅不过百人的队伍,但是此刻对营中的众人便是最有效的威慑,“各自回营,所有将校速来这里报道!”

看着散开的人群,仇琼英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第五十七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六)

十几年前的锦州,到处还是繁华的景象,这里地处平原,多少年来聚集在这里的农户便是将所有的心血都注入在厚重的土地上,一年四季,花开花落,播种收获,几代人的耕种,几辈人的苦心经营,再加上祖上积淀下来的底蕴,便有不少大族从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申氏一族便是其中的代表,祖上有人也曾在前朝入过朝堂,后来随着逃难的人潮便到了这里,虽然远离了上京,但这里的土地更能养人,到了如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盛况。

然而,世道艰辛,天意难违,华朝已然露出了疲态,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申家虽为一方豪绅,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扎根在土地之上,世事动荡,便没有多少人愿意安稳的守着几亩薄田,一切都变得躁动和不安,申家虽然极力控制着局面但依旧捉襟见肘,到了最后,田虎起事,首先屠戮的便是这些有钱的有地的人家,山里的穷苦人并不理会对错,为了生存便能爆发出最为野兽的一面,带着对世间一切的仇恨和不满,恨不得一刀便将所有了解,他们杀出山林,如洪水一般奔流着,侵蚀着,申家便也被这洪流卷入其中。

在最动荡的岁月里,虎王的旗帜便代表着不满和反抗,华朝军队甚至没有来得及阻挡,便别吓退了,只留下更为绝望的百姓,田虎带着手下一路杀入申家的老宅,全府百十口人便都成刀下冤魂,直到从申家妇人手中夺下襁褓,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满身是血的田虎才放下了手中的钢刀,也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他将孩子留在了身边,这一留便是十几年的光阴,孩子虽是女孩,但却是好强的性子,自幼聪慧机敏,武艺韬略都不曾输给别人,甚至几次为田虎攻城掠地,颇得田虎欢心,渐渐的往日的那些事情,田虎便极力的掩埋起来,孩子也曾问过身世,却只得到孤儿的答案,本以为一切都可以这样持续下去,可惜,依旧是天意难为,过往的种种绝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有所改变,十几年的时间自然足以让许多事情落入尘埃,但是总有些人不愿意或是不能忘记。

原本李怀所接手的内卫就是针对着田虎和方腊,几年下来其中关键的几个将领自然被查的七七八八,李怀入手以后便调整了方向,着重的对其中几个将领进行了摸底,仇琼英便是其中一个,直到数月前,关于当年申家的资料终于被挖了出来,再与仇琼英的资料进行比对,其中的事情便能被李怀猜个大概,之后便是小心的求证,同时有意无意的将消息透到对方的耳边,当然这其中需要的便是洪记的关系,一点点的查实,一点点的透露,就如同在人的心中浇灌种子一般,等到一切都成熟了,也就是收获的时候。

夜色里,营帐里的女子面色深沉,脸上早已看不出流泪的痕迹,此刻的心中虽然依旧动荡,但事实已经明朗,一直以来的疑惑和猜忌,此刻便成了心中所有的怒火和悲愤,被自己的仇人养大,甚至成为仇人最为得意的弟子,再为他四处征战流血,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禁为自己感到可笑,十几年的时光,原来不过一个笑话而已。

“仇将军,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耳边是少年人的声音,对方走到她的面前,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和关心。

仇琼英抬起头看着对方,又看了看被绑在一边的田家兄弟,“我要报仇。”

“当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你想清楚,我自然帮你完成心愿。”李怀点了点头,女子能有这样的要求,他并不吃惊,“这两人不能死。”她指着田家的兄弟。

“可以,他们不过是小角色,杀与不杀无碍大局。”李怀朝着杨志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将两人押了下去。

“这两万人你要如何处置?”仇琼英看着对方,说到底自己手下的这两万人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既然叛了田虎,这两万人就不能放回去,而如果强留下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其中本就有不少忠心与田虎的人,更别说那些将校了,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说服所有人跟随自己。

李怀坐在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有办法,我李怀也不是嗜杀之人,等会所有的将校都到了,再见机行事就是了,一切皆随天意吧”

半个时辰后,营帐内已然坐满了人,这两万人毕竟是田虎手下的精锐,建制自然算是齐备的,所有的将校也有十几人之多,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所有人到现在并没有完全弄明白,田豹和田彪要说反叛自己的叔父,他们并不怎么相信,但是仇琼英也是田虎义女,多年来更是深受虎王信赖,更何况其中不少人与仇琼英相熟,一时之间几人心中也是各有计较。

“今日之事诸位也都看见了,田家兄弟与我有异,而我也不愿意欺骗诸位,田虎与我有毁家灭门的大仇,今日我便与他恩断义绝,来日也要取他性命,来祭奠我生父生母。”话音刚落,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将军可要弄明白了,这非同小可,切不可中了奸计!”

“诸位,此时千真万确,不会有错。”她语气冰冷,并不与人争辩,“诸位听我一言,如今虎王已经投了夏朝,此次兴兵也是为了助夏狗破娄山关,事关我华朝数万百姓,我不愿再助纣为虐,替田虎,替夏狗残杀我华朝百姓,今日,想走的尽可以走,留下的我自当视为手足,但谁要是坏我大事,我必取他人头!”说话间杀气四溢,而原本驻守在外的执法队也冲了进来。

“诸位,田虎的性子想来大家都有所耳闻,仇将军虽然不愿意为难你们,但是田虎却也不是好相与的,真要是回去了,只怕也讨不了好,说不得就要赔上性命。”李怀走到众人面前,到了此刻,众人才注意到仇琼英身边的年轻人。“容我自我介绍,本人李怀,西北将军李贺之子。”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中始终带着笑意,并不回避众人的视线,甚至与几人也有眼神上的交流,随意而自然。

第五十八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七)

“仇将军,我想诸位将军也要思量一下,不如今夜就让大家仔细想想吧。”李怀说着示意仇琼英带人先离开,回头看着坐上数人,“诸位,我与仇将军就在帐外,若想明白了,就出来与我们说一下,是去是留悉听尊便。”李怀说的客气,一拱手便拉着仇琼英一起离开,倒是让营帐内剩下的数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有的人貌似忠良,心里却是想着算计人的狠招,有的人貌似憨直,心里却全是狠毒,人心不可察,人性多便,自古使然,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诸多玩弄人心的计策和谋略。

营帐外,晚风里,女子看着身边的少年,今夜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一直以来与她接触的都是洪记中一个掌柜,给她的印象也是老成严谨,反倒是这洪记的大当家倒是显得年轻和随意的很。

“你可有对策?”她看着对方,只见少年人只是远远的看着远处的湖面,听着仇琼英的话才转过身。

“仇将军,你是多年带兵的人,两万人的精锐,真要是一夜就都叛了,实在是荒谬的很,就是这营帐里的十几个人,只怕也是摇摆不定的。”李怀说的随意,仇琼英却是皱了眉,这两万人便是自己的底牌,也是日后能够报仇雪恨的最大倚仗,然而对方的一番话显然是在她心中叫了一盆冷水。

“你……明州之时,洪记的掌柜都说你有神鬼莫测之能,今日之事必将为田虎记恨,你必会真的以为这梁山能与虎王大军对抗?”

“呵呵,将军担心的是,但是事实如此,我洪记做事最是讲究实事求是,这两万人对我洪记和梁山来说是机会也是隐患,更何况现在时间有限,更不能鲁莽了,倒不如将这烫手山芋还回去,想来虎王也不会反对吧?”李怀呵呵一笑,仇琼英却是一愣,而就在此时,湖面上几艘小船渐渐的出现在几人面前。

“仇将军,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洪记吧,事情很多,也来不及一一和你细说,如今你我也算同仇敌忾,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且看我洪记。”李怀说话间,杨志与李朝年走了过来,小船已经靠了岸,船上的都是洪记的伙计,陆陆续续的已经从船上下来。

“公子”两人朝着李怀行了一礼,“能找来的人都在这了,一共三百六十人。”

“人还是少了点,不过我们也就一夜的时间,朝年这次你带的都是洪记老人,还是老规矩。”李怀简单的交待了几句,又看向仇琼英,“仇将军,稍后还要麻烦你帮忙了……”

军营里,突然再次变得热闹起来,几个营帐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而仇琼英更是带着数人在军营中不断来回走来走去……

而原本还呆在营帐内的将校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数人,剩下的也就不到十人,他们中多数都是田家的旧人。

“诸位还记得那位年轻人么,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就是秦老所说的李家庶子,想来今日之事都是出于他的手笔”说话的是一位岁数较大的汉子,一身肌肉倒是格外的健硕,平日里也是几人中最为稳重的,“我等跟随虎王也不是一两日了,如今真要是跟着姓仇的,家中老小怕是难有活命的……”

几人都是一脸深沉,当初跟着田虎四处奔波为的便是能有一家的活路,贸然叛变,家人自然要跟着受牵连,几年里类似的惨状他们也是见过的。

而先前离开的数人便是没有家人牵绊的,与此同时,账外的响动也引起了几人注意,看出去,便能看见数个帐篷里人影晃动,营帐外更有人不断的在人群中说着,内容多是说些因果关系,报应循环之类,倒是类似佛法宣扬的,看的几人更是莫名其妙。

“诸位,我孙海去意已决,就算死,也绝不会叛,这就要去和他们说清楚。”说着便站起身来,在几人的注目下出了营帐,便有人带着他离开,消失在军营里。

之后又有人准备离开,等在帐外的女兵便带着几人去了不远处的一个营帐。

少年正从营帐中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将校,几人认得那人,正是最先离开的孙海,少年在对方肩膀上拍了拍,脸上带着笑意,对方也是行了一礼,远远看去两人表现的都是极为客气。

“几位将军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少年人朝这里喊道,孙海也看过来,脸上表情纠结,最后摇了摇头便匆匆离去。

一直到天亮,少年人才将所有的将校一一送走,几人脸上表情各异,走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仇琼英看着少年人瘫坐在椅子上,夜里营帐内的谈话她都在一边,少年人的话她停的仔细,有的是说些家长里短,有些说的是北方的局势,有的说的却是田虎中少有人知的秘密,甚至还为几个将校考虑了家人的安慰,却没有一句是在劝降的。

再看几个将校的表情,一开始的决绝,之后的迷惑不解,一直到最后的不知所谓或是感激涕零。

“你这是想要离间他们?”仇琼英首先想到的就是离间计,少年人呵呵一笑。

“仇将军,以你对田虎的了解,这些人回去以后还能用么?”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着田虎的老人,虎王应该不会过于猜忌,但是一时半刻怕也不会再重用。”

少年点了点头,“如今这些人,田虎用与不用对我来说实在没有多少意义,我只是给虎王送了一份大礼,且看他如何应对吧。”

黎明的曙光已经洒在了水面之上,一夜之间岸边两万人的营地里便变了模样,所有人的脸上此刻都是迷茫和无助,渐渐的有人开始离开,之后便是大队人马的奔走,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哀嚎,一切都是格外的平和,从梁山上看过来便是原本密集的一片逐渐散开来,最后只是留下一小块。

梁山上有人欢腾,也有人惊讶,而梁招娣则是带着人朝着山下走去,脚步格外的轻松……

第五十九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八)

存于世间,在许多人看来,一场惨烈的失败只能说明自己实力不济,而亲人的背叛,甚至是倒戈相向,却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事情,就如此刻的田虎,明州府外已经被砍了数颗人头,都是从梁山上讨回来的兵卒,而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几个将领也被反手捆绑,被几个刽子手压在地上。

“虎王,不能再杀了,再杀就要寒了将士们的心了。”秦穆拦在对方身前,当初出兵梁山,便是他的注意,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传回了仇琼英临阵倒戈,两万人被困梁山的消息,原本他在梁山上做了周密的布置,也对田虎这里可能存在的隐患进行了清理,那日在雨中被杀的便是洪记的卧底,但是老人如何也没有想到仇琼英这里会出了纰漏,实在是始料不及的事情了。

“你让我如何留下他们!这些人如何能用?!”田虎半生戎马,当初从山中带出来的人除了自己的亲族便是百十个山中猎虎,之后便是四处的抢掠,也曾被别的山头围困,也曾被官军追缴过,但是这些风浪并没有让他感到如此的愤恨和不甘,说到底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对杀,就是死了,也是死在了对方的手上,而如今却是被人从背后捅了刀子,而这捅刀子的人竟然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平日里也是最受自己器重的人。

“来人,都给我砍了!”田虎朝着远处喊着,声音嘹亮,围在周围的数人浑身一颤,随后便是跪地求饶,那些被刽子手绑住的数人,其中不少都是这些人的亲戚或好友,没有死在沙场上,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实在是天大的委屈。

几个领头的将领更是跪在了虎王面前,愿意用自己的人头作保,“大帅,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他们不会有二心的,要是虎王不信,我等愿意以人头作保,求虎王免他们死罪!”

“求虎王免他们死罪!”

众人齐声呼喊起来,自今年田虎起兵,一路之上未有人能阻他们分毫,到了明州更是声势浩大,如今的这次失败,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仇琼英的背叛,在几个将领的心中实在也是早有预料,毕竟当初也是杀了人家满门,倒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而这些回来的将校和兵卒,实在是受了连累,他们都是虎王手下的精锐,真要是都杀了,只怕军心不稳,反倒是亲者痛仇者快。

“虎王,此时实在是我考虑不周,中了李家小儿的奸计,与这些兄弟无关,真要是非要杀人,就请虎王取了我这项上人头,以息了虎王之怒!”老人说的慷慨,更是从一旁的将领腰间抽出了宝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大有对方一句话,及自己有自刎谢罪的意思。

“你们这是干什么!”田虎看着面前的众人,又盯着身边的秦穆,朝着天空大吼了一声,便反身走回了屋子里。

眼见虎王回了屋子,场内的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倒是秦穆开了口,“还愣着做什么,将人都放了,回去好生照顾,一切都等虎王气消了再说!”

明州府内,又是一阵忙碌,几人将秦穆从地上扶了起来,几个死里逃生的将领也是朝着老人和众人作揖道谢,众人心中不禁唏嘘不已……

而等着消息传回了上京,朝堂之上也是一片震惊,本以为最少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却没有想到最后会是如此的结果,李怀是内卫九人之一,一时之间所有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皇城中的老人,想着这会不会是老人一手策划,右相府和太子府里也是议论纷纷,相对而言,太子府中议论更为热烈一些。

尚学对于李怀一直有着最初的感情,当初太子府对于李家的放弃,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败笔,其中绝大的理由便是对于李怀的认识,在他看来这位和他一起从掖城出来的年轻后生,有着他也无法看透的能力,而一路到了今天,李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李怀也到了他不能不重新审视的地位上,太子府中虽然还有人对这位年轻的庶子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是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李家的这位庶子实在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老师,在你看来可还有可能?”太子一脸凝重的看着老人,对方确实笑着摇了摇头,“他心中所想实在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当初在掖城的时候,我对姗姗就曾说过,此子绝非循规蹈矩的人,如今看来还是说的有些轻了,能将梁山诏安,有招降了田虎手下女将,这些事情皆非你我可为,到了此时此刻,再想将他拦如太子府,实在是难上加难了。”

“如此说来,他岂不是……”太子有些凝重的看着老人,他是未来的华朝之主,能为其所用的自然是好,真要是不能用,他也不会看着对方壮大起来,老人自然能看出这位太子的想法,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还没到那个时候,你也不要过分担心,只是现在看来,他李家还是可用的,西北离不开他们,我华朝也离不开他们,就连你的父皇也是颇为倚重他们,所以一切都还是可以等的。”老人极力安抚着对方的情绪,太子是他的学生,老师自然希望对方能越发的优秀和成熟,对于对方也是极力为其考虑和周旋的。

“如今夏朝的大军还在娄山关外,李贺那里也没有什么动静,难不成就这样僵持着?我实在想不透,父皇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难不成……”太子突然想到了当日与严相的一番话,如今局势不明,他便越发觉得对方当初所说的似乎暗有所指,对方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说到底就是能揣测圣意。

“我看,还是以和为主,李家如今所做的无非就是拖,等着田虎那里安定下来,想来与夏朝议和的旨意也就下来了,圣上也是不想再打了。”老人叹了口气,这是朝堂上众人早就心知肚明的,只是没有人愿意戳破而已,太子锐意进取,最是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等着尚学将话说出来,他的心里越发的气闷起来。

“难不成我华朝就无可战之人!”

第六十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九)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少年人一身书生打扮,站在山腰处的一块巨石上,身边有人撑着伞,远远看过去倒是显得踌躇满志的样子。

“公子,人来了。”身边的人小声的说着,少年人直起腰版,“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少年人声音洪亮,倒是在这细雨中传的深远,远处正好有两个女子走了过来,虽是女子却是一身戎装,显得英气不凡,如今这梁山之上能有如此装扮的,也只有梁招娣和仇琼英了。

“哼,果然还是风流性子,琼英,他这是故意吟给你看的。”梁招娣看着青石上少年人挺拔的样子,嘴角一扬,“世人都说他是诗中仙人,你觉得呢?”

仇琼英微微一笑,将目光也落在远处的少年人身上,李太白的名号,她自己听说过,如今世道艰难,华朝人却依旧是重文轻武,好的诗词自然被人传唱,李怀在上京中也算是公认的诗中仙,所以仇琼英也是听过对方的几首诗词,而刚刚少年人吟唱的便是最近风靡的《满江红》,“我倒是听过他的诗,都是不错的,至于风流?想来文人骨子里都是如此吧,怎么?当家的不喜欢?”

“不过小道儿,当初看他作诗,倒是觉得他才智非凡,可是教给他的武艺练得实在不怎么样,一年多了,也不过花拳绣腿,上不得台面,真要是阵前厮杀,我看是活不了的。”当初梁招娣在上京,自然见过李怀作诗的样子,说是率性而为也不为过,但是今日再看他在自己面前做作的样子,心里却是不高兴。

仇琼英看了看梁招娣的脸色,心里却是有些异样,再看看远处的少年人,心里反倒是觉得好笑,“当家的,我也是刚到山上,手下的兄弟还有待安排,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梁招娣点了点头,仇琼英上山也不过两天的时间,两万人的队伍也被安排在离去前寨,今日将仇琼英找来,也是希望对方能约束好手下的人,“琼英,以后你我就是姐妹,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就是。”对方呵呵一笑,又瞥了一眼远处的少年人,正与对方对了一眼,都是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细雨中,女子渐行渐远,少年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行了,还不快下来,要是受了寒,我看你还怎么装潇洒。”梁招娣调笑的说着,少年人嘿嘿一笑,朝着身边人吩咐了几句,便接过对方的伞,快步走到女子的跟前“让师傅见笑了,呵呵。”

“谁是你师傅,不要成天放在嘴边,不过学了两首功夫,我可没人你这个徒弟。”女子没好气的转过身去,李怀急忙跟了上去,将伞朝着对方斜了斜,“怎么生气了?我的词不好么?”

“词是好词,人家喜欢着呢,不过……”女子放慢了脚步,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不过什么?”

“不过觉得你这人太风流。”

李怀一愣,又是呵呵的笑着,“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果然是才子,出口成章,我是说不过你。”梁招娣也不理他,继续朝前走着,李怀只能举着伞跟在身边,走到一处草棚处,两人才都停下。

“好了,说点正事。”李怀将伞收了,查了查脸上的雨水,“仇琼英的两万人不能都留下。”

“为什么?”梁招娣看着对方,这两万人都是田虎手下能战之人,要是能留在山上,自然算是一大助力,可是李怀却说不能都留下,“难不成你还要放他们回去,当初你让那些将校离开,山上的众多当家就不同意,如今你又要放这些兵卒离开……”

“这次田虎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再来梁山已经是肯定的了,到时候这两万人便是我梁山上最大的隐患,如今倒不如将这些人都放回去,将这些麻烦丢给他们。”

“怎么会是麻烦?田虎那里高兴还来不及呢!”梁招娣依旧不高兴的样子,李怀也不生气,拉着她坐在草堆上,“这几天李朝年他们也没有闲着,这两万人已经都被他们过了一遍,能用的不能用的也都有了数,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尽然并不能全部为我所用,不如放他们离去,到了田虎那里这些人便是最好的棋子,也算是我们出的招,对方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到时候一切便有分晓了。”

李怀所说的梁招娣并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心中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人是你带回来的,你看着办就是了。不过此次与田虎抗衡,你要知道我梁山已然是到了风口浪尖,成败与否关系我梁山诸人身家性命。”梁招娣说的认真,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李怀,倒也不是她不信对方,实在是心中有太多的压力。

突然间,李怀将手放在对方双肩,脸上格外认真的样子,“你放心,我与梁山共存亡,我李家,我李怀绝不会让你和梁山出事的。”

七月的雨,最是无常,淅淅沥沥的落了半日,眨眼的功夫便有阳光落下来,草棚里两人相对而立,直到雨后的阳光折射在对方的脸上,女子才反应了过来,身子猛的向后一退,顺势也将脸转了过去,感受着脸上的炙热的温度,“下次你要是再随便动手动脚的,看我不收拾你。”说着便大步走出了草棚,身后李怀的脸上,却是泛着一丝笑意,身上虽然被雨湿了大半,但是心里依旧温暖着……

倒了下午,梁山的水寨前,仇琼英看着这小船将人送到了远处,心里自然有些失落,“一切都是公子的安排,仇将军不用在意,此次虽然走了近一万人,但是留下的便是真心与你一起的……”李朝年缓缓的劝解着,对方长出了一口气,李怀早就与她谈论过,当初虽然同意了对方的想法,但是真到了此时此刻,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七月的中旬,田虎重新集结了十万大军,并且亲自挂帅,便是存了将梁山一举全歼的意思,只留下数万人守着明州,可谓是倾巢而出了,此举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在他看来,灭了梁山便能在夏朝那里证明自己的实力,也算是为日后攒下些筹码,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出了明州不过数十里,便看见万余人的溃兵,看着那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

第六十一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

“李家小儿真是欺人太甚!”营帐内被称为虎王的中年人,一脸的怒气,自他立起大旗,还未曾遇到过如此的情况,两万人的队伍被人扣下,尽然还会将人再陆续的放回来,几日里,他的十万大军便是在不停的收拢溃退回来的人马,到了今日才清点清楚。

“此子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善于心机,这次放回来的人马虽然不到一万人,但是都是跟随虎王的老人,而且都是精锐,要是一一盘问费时费力,更会扰乱了军心,可要是就这样接收下来,只怕也是隐患。”说话的是虎王身边的猛将,名叫赵能,自从吕士奇死后,他便是田虎最为依仗的猛将,这次出征,他也是做了先锋。

“秦老,你说如何?”田虎看着座位上沉思的老人,当日在明州,他便是阻止了田虎对几个将校的杀戮,也算是为田虎挽回了不少人心,此刻面对这样的事情,田虎想到的还是老人,秦穆沉思了许久,“虎王,如今之计便是速战速决,梁山势弱,那李怀便是希望借此拖延我大军行进,一旦军心有变,梁山便也是不能去了,所以,必须一鼓作气,拿下梁山,到时候便是再有什么奸计,也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秦穆的一番话,顿时让所有人为之一振,正是如此,管他什么计谋,只要灭了梁山,对方的所有计算自然落空,想着自己动用了十万大军,便是对上华朝大军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梁山,想到这里,田虎的心中反倒是没有了原先的焦躁,“秦老所说的正合我意,大军即日开拔,势必灭了梁山!”

手下的诸多将领,也有了底气,简单的调度了一番,便陆续的下去准备,秦穆这次走到了田虎身边,“虎王,那收拢的兵卒还是要妥善处置,为今之计,只能是都带着一同去梁山了,是忠是奸,只要上了沙场便一目了然。”

田虎点了点头,“梁山上秦老可还有布置?!”

“虎王放心,失了一个白胜,虽然有些麻烦,但是好在老夫早有准备,尽可放心,只要大军一到,梁山必破。”营帐内两人又是说了一番话,对于梁山,田虎这里也不是第一次动了心思,秦穆也是下了颇多的功夫,终于也算是到二楼收获的时候。

而就在几日前的吕梁山青花寨,洪记的车马陆续的装满了货物,自从当年一战,季月华所带领的青花寨便横扫了数个山头,如今的山寨已经是吕梁中最为强势的存在,加上之后打通的商路,便越发的壮大起来,依附于青花寨的几个山头也得到了好处,如今寨子里的生活也是好了起来,而其中洪记的介入便是让商路的利益更加丰厚起来。

“锡掌柜,东西已经都装车了,什么时候出发?”马车已经在广场上排列起来,有伙计向锡梓铭说着情况,他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本就是吕梁山中的人,被洪记吸纳以后,很快就负责了山中物资的调配,他是吕梁的本地人,所以对周边的几个势力都是了解,这次出货是李怀特意的交待,而季月华也是亲自护送,所以他倒是放心的很。

日头刚刚偏西,吃过了晚饭,锡梓铭便看见季月华和青花寨里出来的队伍,都是一身皮甲,身上带着的兵器也是洪记最新的打造,远远的看过去便有一副逼人的气势,非一般人可比。

“季当家,货已经备齐了,后面就全都拜托您了。”锡梓铭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脸上依旧是冷漠,眼神更是冰冷,但是在他看来,绝世高手便应该是这样的,自家公子能与这样的豪杰有旧,便足以说明自身的不凡。

女子看着眼前的十几辆马车,朝着身后挥了挥手,队伍里便有人过去交接,马车上的货物是青花寨和洪记这一年里生存的最为重要的物资,虽然并不为外人知道,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却是有着特殊的价值,这一次要不是季月华和寨子里的老叔点了头,也是不会轻易的都拿出来,锡梓铭看着马车一辆辆驶出了寨子,心里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季当家,公子在信中特意嘱咐,这批货必须两日内送到,辛苦当家的了。”女子点了点头,便上了马……

七月的华朝,坐落在各处的洪记分铺,都显得忙碌和紧凑,无论是人力还是物资钱粮都被快速的聚集和调配,似乎这一年多的时间,洪记所积攒下来的底蕴便要在这几日里爆发出来,隐隐的便有人觉出了其中的味道,无论是太子府,右相府,还是南方的势力,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洪记以及背后的李家,世人赞其一门忠烈,如今便到了要验证着四个字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想着西北将军府蔓延开来。

西北将军府的侧门,早晨的空气里还带着些许潮湿,马车便已经到了门口,等在门口的下人看着几个女子依次从马车上下来,都是绝美的容颜,倒是让这早晨的阳光变得更为明亮了起来,如今她们的命运已经和李家联系在了一起,心中虽有忐忑,但是此时却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几人相互看着,脸上都是带着浅浅的笑。

“几位姑娘,随我来吧。”婢女对着几人行了一礼,便带着她们穿过回廊,一直到了将军府的正堂,李彩儿正站在门口,看着远处走来的几人,眼中变得格外的温柔。

“见过姐姐。”几个女子依次向李彩儿行李,说是姐姐,其实几人中到有比李彩儿稍长的,只是此时也不得不叫对方一声姐姐,因为她是李怀的二姐,辈分自然比几人都要高些。

“进来坐吧,李怀来了信,让我一定将你们几个找来,你们也算是他的红颜知己,盈家姐妹更是过了门,所以有些事情他便不想瞒你们……”几个女子都是点了点头,而在李彩儿的身后,已经有人等在里面,她是李怀自小带着的丫鬟,如今却也被李怀放在了心上。

正堂的屋子里,几个女子依次坐下,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了一起,多少年过去了,她们依旧记得当时心中的忐忑和喜悦……

第六十二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一)

“此次虎王发了英雄帖,动用了十万义军,为的就是将梁山一举歼灭。”

“我也听说了,河南河北的好几路英雄都在往这里赶,想来都是要助虎王一臂之力,梁山这次完了。”

“谁让他们投了朝廷,甘为朝廷鹰犬,这不是要与整个绿林为敌?!自不量力。”

酒楼里几个江湖人正在说话,自从虎王大军开拔,明州境内就陆续涌入了不少武林人士,田虎本是绿林出身,起事以来,也是举着为民请命的名义,对于江湖人物也是多有联系,如今自己带着大军离开,浩浩荡荡的去剿梁山,便顺势发出了英雄帖,说是英雄帖,说到底不过是想造势而已,明州府里虎王的军队只有几万人,而且多分布在四周,真正能聚拢起来的力量也是有限,如今让诸多江湖人物入了明州,便是想着借此再拉起一支队伍。

“几位是哪里的英雄?”几人的谈话很快就引来了田虎的人,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对着几人拱手行礼,表现的也是极为客气。

“我们是从遂州来的,江湖上略有名号,遂州五虎便是我们了。”几人都是起身,五个人练得都是外家横练的功夫,身子魁梧,声音厚重,双臂更是粗壮有礼,对面的将军一看,心里就有了数。

“原来是遂州五虎,久闻大名了,既然来了明州,便是我虎军的朋友,在下为董澄将军手下先锋盛庆,特来接几位英雄。”双方各自报了名号,这样的事情,这几日明州城中不在少数,各路人马汇聚于此,但凡是看的过眼的,便都被接到了明州府后的军营里,说是军营,其实就是十几座宽敞的房子,田虎让手下大将董澄特意准备的住处,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住了不少人,一些在江湖上颇有威望的,或是武艺高强的,便有独立的院子,配有婢女奴仆的伺候着,算是礼遇了。

就在几人离开了酒楼后,便有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去了酒楼后面,放下碗筷便去了一侧的小房子里,那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是酒楼的掌柜,人们都称他孙掌柜,待小二将酒楼上的事情详细说出来,对方便记录在一个小本子上。

“你去忙吧,多留心一些。”孙掌柜抬头看着小二,对方也是穷苦出身,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他到明州后特意招来的,做事也算机谨。

等着对方离开,他才将小册子卷起来,藏在了床下的机关里,如今的明州能开门做生意的大多都是与田虎有着关系,而他则是走了些门路,送了些钱给了田虎手下的一个小将,才有机会在这里开了酒楼,而他真实的身份不过是内卫留在明州的一个暗桩而已。

酒楼里依旧热闹,遂州五虎走后,又来了几拨江湖人,陆陆续续的也都被虎王的人带走了,等着夜色沉下来,明州府的城门便关上了,夜里依旧是宵禁,街面上出了巡逻的兵士,便也没有多余的人。

“掌柜的,前面我都已经收拾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去睡了。”小二站在门外说着,屋子里亮着灯,能看见人影在晃动。

“睡去吧,明早别忘了让厨子去卖些肉来。”

“好嘞。”小二答应着,便去了对面的屋子。

孙掌柜将一天的流水记在账簿里,这几天江湖人越发多了起来,在这里大吃大喝,最后多半都会被田虎的人请走,而这饭前自然是没有人理会的,所以这几天酒楼其实亏损的厉害,孙掌柜也是无奈,总不能去找虎王要饭钱,只怕最后也是有命要钱没命花。

“砰,砰。”门外有两声轻敲,孙掌柜没有多想,只当是小二去而复返,拉卡门栓,便有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未等他喊出声,便感觉到脖颈处的冰凉。

灯火处,能看见一张略显稚嫩的脸,比店里的小儿也不过大了些许年岁,只是眼神中的冷冽实在是不能直视,“不要出声,你家山头几堆火,烧的是柴还是煤?”

孙掌柜原本还有些惊恐,听着对方所说的却是一愣,“家里有柴就烧柴,有煤就烧煤,绝无二心。”

脖颈处的刀刃缓缓的收了起来,对方一拱手,“得罪了。”

“没事,没事,敢问排行?”

“排行三十三,您叫我十三就行。”孙掌柜的脸色又是一便,两人的一番话都是内卫中的切口,自从李怀接手南边以后,便立了一些新的规矩,孙掌柜虽然是内卫的暗装,但是也知道其中的门道,不过此次也是第一次真的用上,看着对方的神色,只怕刚才万一说错一句,就是身首异处了。

“是要消息,还是要动手?”看着对方,孙掌柜的心中莫名的跟着激动起来,对方既然能找到自己,说明自己这个暗桩要启用了,说不定就可以离开这里。

“公子有安排,你这里有地窖么?”

“后院就有,是存酒的。”

“这是地址,明天去那里进货,小心一些,就放地窖里,明天白天我来找你,就说我是投奔你的亲侄子就行了……”

孙掌柜听的仔细,对方交代了注意的事情,便匆匆离去了,这一夜,孙掌柜没有合眼,从对方的语气中,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不一般,这觉不是来打探消息的,倒像是要在明州府里做些事情,越发细想,脑中便是各种推测,一夜便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小儿便带着店里的伙计去了城中的货栈,带着一车的酒坛子返了回来,孙掌柜没有检查,便让伙计将所有的酒坛运到了地窖里……

而到了中午,便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来了店里,不停的哭喊着,等见了孙掌柜,两人更是抱头痛哭了一番,对外便说是逃难而来的亲侄子,倒也没有引起多少猜忌。

几天后,明州府里便传开了消息,虎王十万大军已经将梁山围困,一时间关于梁山覆灭的消息再次成为众人谈论的焦点,而蜂拥而至的江湖人物,也是越发的多了起来,一场江湖盛宴便就此开席……

第六十三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二)

“诸位将军请看,这便是梁山地形图,梁山由四山七峰组成,分别是梁山、青龙山、凤凰山、龟山,而七峰分别是虎头峰、雪山峰、郝山峰、小黄山,如今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山门,见有四座旱寨,六座水寨,而在最高出设有号令台,可观全局……”营帐内有人正在细说着梁山上的各种布置,事无巨细,一一详述出来,甚至画出了详细的地图,对各个山寨都有了详细的描述。

“此人信得过?”

“他本是卢俊义的家仆,上了梁山以后并没有受到重用,自从卢俊义死后,更是一落千丈,过了这些年穷日子,现在也不过是想给自己讨个好生活,虎王放心,我与他也是联络了有些日子了,还特意给他找了婆娘,梁山上并没有人知道。”秦穆小声说着,一旁的田虎点了点,此处离着梁山不过半日的行程,他们停在这里便是等着梁山上的消息,如今有了这么详细的资料,便是如虎添翼了。

“卢良兄弟辛苦了,快去歇息吧,等破了梁山,便记你头功。”秦穆说着让人将对方带了下去,营帐内便只留下了田虎等一众将领。

“秦老,这梁山上一直是你打探消息,如今大军已至,你可有好的计策破这梁山?”此次田虎带来的都是多年的老将,虽然悍勇,可惜多是绿林出声,并不擅长计策,反倒是秦穆颇有些心机。

老人走到地图前,凝神看了片刻,“虎王,此次我们举十万雄兵,已经是梁山上三倍之多,既然他们有四座山门,不如我们就分兵四处,各自攻打,他们人数有限,顾此失彼,便是我们破寨的机会,只要有一处得手,其余三处不攻自破。”

田虎看着地图,“这李家小儿诡计多端,我们分兵四处,要是他们借机突围如何?”

“真要是如此,我们便放他们离开,夺下梁山,他们便是不本之木,没有了这梁山天险,他们必死无疑。”秦穆说着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计策已定,便是调兵谴将,十万大军分兵四路,天刚亮便已经朝着梁山四门而去。

清晨的阳光里,看着数万人的队伍朝着远方行进,听着旌旗在风中鼓荡的声音,老人不由得感到胸中热血翻涌,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但是他何尝真正满意过自己的一生,知道此事,他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做下一番事业,只要灭了梁山,等着大夏踏破娄山关,自己便能笑看风云,这一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二日,梁山南寨外,一切也正如老人所料想的一样,梁山上能组织起来的抵抗实在有限,全盛之时,也不过四五万人的样子,到了如今能战之人便不过十之六七了,坚守了将近三个时辰,南寨的大门便被打开了,而从探子的回报中,其余三路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看着燃着熊熊大火的山寨,和破败的山门,老人的脸上虽是平静,心中却已经兴奋了起来,十万大军便是绝对的实力,纵然你有千般诡计,只要凭着绝对的实力,便可以无情的碾压过去。

“虎王,如今四门已破,梁山便是困兽犹斗,这一路过去,想来最晚明日,就能在他们的聚义厅里喝酒了。”老人说着,虎王和身边的数个将领也是大笑了起来,众人的想法与老人也是无二,胜利唾手可得了。

“过了林子,再往前走就是南山关口了,过了南山关便是聚义厅。”卢良策马走在前面,田虎看了一眼远处的林子,想着一路之上梁山上的抵抗,心里便没有过多的在意,催促的人马快速传过去。

“报!前面有个牌子!”探马来到众人面前,“什么牌子?”田虎随意的问着,对方却是一脸的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快说!”

“屠虎与此。”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再看虎王的脸色,却是憋着一股怒气,策马赶了过去,正在林子深处看着一块半人高的牌子,屠虎与此四个字赫然写在上面。

“虎王喜怒!”有将领跳下马,举刀便要砍,远处的秦穆也是刚到,刚想阻止,却只看见钢刀从木牌的中间砍下去。

“砰!”林子里突然有了巨响,原本立着牌子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爆炸激起了一阵烟土,聚在四周的兵卒和将领,此刻却是倒下了大半,剩余的也都是不停的哀嚎着,秦穆从马上衰落下来,烟尘中也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能听见哀嚎声和哭喊声,之后便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远远的看过去,林子里不时的腾起一个个巨大的烟尘,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保护虎王!保护虎王!”秦穆大喊着,只是老人的声音早就被烟尘和哭喊声遮盖下去,接二连三的爆炸已经让这里变成了一片混乱,有能动的便第一时间朝着四处逃散开来,而不能动的,便是更加用力的呼喊着,等着爆炸声停下来,烟尘还未散尽。

“虎王已死!投降不杀!”林子里突然响起了口号,还未从爆炸中缓过神来的众人,便看见烟尘中有人再挥舞着钢刀和长枪,林子里到处都是树木,本不适用长枪,然而对方竟然就这样举着长枪在林子里快速奔跑着,不是便能看见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被长枪贯穿了身体,长枪将人挑了起来,落地之后便有钢刀砍下人头,四五个人便这样在林子里快速的奔跑着,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砍杀着。

“出林子,撤出林子!”有人喊着,有人跑着,两位人的队伍便在此时变成了脱缰的野马,在林子里四散开来,老人刚想从地上站起来,便被人撞倒在地,昏昏沉沉间,脑海中浮现了当年的往事,他是家中长子,一直以来都是顺风顺水,西北之地秦家更是无人能敌,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女子,两人本该有最美好的故事,直到他亲眼看着对方躺在别人的床上,那是他的父亲,自己无能为力,便是反出了家门,数年以后,当父亲临死的时候,他便当着对方的面将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并杀了,他得不到的,便要毁了……

第六十四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三)

“南山关得手了!”屋子外有人大喊着跑过来,这是山上聚义厅后的屋子,平日里便是洪记办事的地方,如今变成了山上的指挥中心,梁山的几个当家也正在这里。

扈二娘将人拦下,“行了,知道了,快下去喝点水。”她是几天前才到的梁山,林子里埋的炸药便是她一路从掖城送过来的,当她转身回了屋子,里面此时却是气氛凝重

梁山上战力有限,面对着四倍与自己的敌人,李怀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镇定,因为之前已经有了一人招降两万人的经历,所以梁山上的几个当家也无法反对少年的决定,但是当得知对方竟然主动收缩了兵力,放弃了八百里水泊的天然屏障,将虎王的大军放进了梁山,所有人的心中还有有些忐忑的。

“如今,南边已经起了作用,是不是乘势打开缺口?”

“对方虽然分兵四路,但是毕竟有着人数的优势,一时吃了亏,只要退出林子,马上就能调整过来,这时如果贸然出击,损失会很大的。”少年人看着面前的沙盘,正与梁山上的几个当家说着话,而李朝年则忙着在上面标注着敌我的形势。

“二娘,你去南面照看着,跟杨志说一定要坚持到晚上,顺便再带去些火药,田虎只要未死,一定会再打南门。”

“好的。”洪记的火药,现在都在扈二娘的手中,这也是李怀的安排,重要的物资自然要统一调配,梁山四门,杨志守着南门,仇琼英和雷横守着北门,宋江与梁招娣守着西门,东门则是交给了林冲和阮家兄弟,几乎就在南门消息传过来的同时,其余三门也交上了火,因为收缩了防线与提前布置,四门又是山上最坚固的依仗,所以收到的消息也都是好的。

等着李朝年将沙盘标注清楚,李怀便开始调整部署,几日里洪记已经将各种物资都一一送到了山上,火药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不少甲胄等护具,因为梁山上当初就有李怀设计的高炉,所以各类兵器也都齐备,如此一来,原本梁山上只有三万多人的战力,却硬是武装了五万人,多出的两万人包括了洪记招来的伙计,还有就上山上的农户,这些人便是李怀组织的预备队。

“公子,现在看来这田虎的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如今又是分兵四路,他们想要攻入梁山简直是痴心妄想了。”李朝年看着沙盘,也是露出了笑脸。

李怀却是没有回答,“一切还言之尚早,对方也是多年征战,一时大意才让我们占了便宜,只怕后面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南门外的林子里,被打散的田虎军队陆续退了出去,田虎被十几人护在了中间,林子里的爆炸却是让他吃惊不少,但身边的亲卫还是连忙反应了过来,一路护着他退出了林子。

“跑什么!他们根本不敢追!擂鼓!”田虎大喊着,鼓声很快响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混乱的人群便迅速的向这里聚拢过来,略加整顿,两万人的队伍虽有损失,但也不至于就此退却。

不多时,林子里便有火烧了起来,林子本就不大,大火一烧便也剩不下什么,杨志看着不远处烧成灰烬的林子,脸上便越发的阴沉起来,与他一起守南门的都是此次跟着李怀过来的洪记精锐,再加上原本梁山上的洪记人手,也就两千人的样子,虽然有了火药和各种应急的准备,但是面对踏过灰烬的两万人,众人的脸上还是流露出的担心与焦虑。

“大家不用惊慌,我们只要守到天黑……”杨志看着寨子上的众人,“掌柜早就有了布置,天黑只有便有援兵,如今我们这里还有火药,还有最新的弩箭,对方不过一些土匪……”

两军对阵,首当其冲的便是气势,杨志的一番话,便让洪记的众人鼓起了勇气,他们中的很多人本也是绿林出身,经过了李朝年的集中教育,心中已经有了不同以往的信念,听着杨志的话,原本还有的一些忐忑和不安此刻也消散了大半,在这些人的影响下,梁山上的人也不再显得害怕,反倒是跟着喊起了口号。

南关外,田虎的大军已经开始了攻城,对面的寨子外宽内窄,进攻的队伍无法全部展开,便只能一波压着一波前进,弩箭,火油还有炸药,也朝着对方砸了过来,大战一开始便是水生火热,两方胶着着,喊杀声,哀嚎声混在了一起。

洪记的弩箭都是十五连发,往往一轮射下来,对面便是倒下了一片,死了的也就算了,未死的则往往被身后冲杀过来的人踩成了肉泥,不一会便被人踩入了泥土……

“虎王,实在供不上去啊!”

“先撤下来吧!”

有人看着对面的情景,心中实在有些震撼,就算是进攻府城,也未曾见过如此的景象,一座小小的营寨,却如同炼狱一般,不断的吞噬着,咀嚼着,直到一切都成了渣滓。

田虎的虽未说话,但一双手已经死死的握住了马上的缰绳,“再压上去,就是用人推,也要把寨子给我退到了!”看着虎王一脸的怒气,手下的几个将领便不再多言,带着人也都压了上去……

“他们急了!坚持住,火油继续,弩箭也不要停,他们撑不住了!”寨子上,杨志将钢刀从对方的脑壳上抽出来,一脚将尸体踢了下去,当初让他来收南门,李怀便与他谈过,越是一开始,对方越是会拼命,坚持下来,便有机会,如今看着对方不断压上来的人群,杨志的脸上却是越发兴奋……

“田虎拼命了!”战斗打响了,四门便立即陷入了苦战,梁山上到了如今的年月,早没有了往日的盛况,面对田虎的紧逼,如今也是豁了出去,几个头目如今也去了四门,屋子里,只有李怀和李朝年,看着沙盘上的标注,少年人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不安和躁动……

第六十五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四)

梁山陷入战火,周边的几个县却也没有幸免,田虎十万人马到了这里,便已经有数十支游骑散布开来,一时为了打探四周情况,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大军寻找粮草,十万人的吃喝如果只是单纯的靠着从明州带出来的粮食,逼然显得紧张,从当地获得补给,这边是最为方便的手段,如此一来周边的几个县城便成了田虎首先看重的地方,几个富户更是遭了洗劫,好一点的便是赔上钱粮,运气不好的便是一家被屠戮的干净。

战火一起,便是哀嚎一片。

“放了我娘!”

“钱粮你们都拿着,不要害了人命!”宅子里起了火光,四处都是人马在奔走,孩子和父亲便都被人帮了起来,几个女子依次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呼喊着被一直拖到了屋子里……

“你们都是畜生!”

“有本事就杀了我!”

父亲大声的喊着,眼见着几个女子被拖进屋子,他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女子的尖叫戛然而止,之后便看见几个赤裸着身子的男子调笑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愣了片刻,便嚎叫要冲上去,最后便是倒在了血泊中。

宅子外面有人大步走了进来,“就知道玩女人,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快去收拾粮食,要是误了虎王大事,小心吃饭的家伙!”对方声音沙哑,他本来就是山中的猎户,当年随着田虎从山中杀出来,一家人早就被官军砍了头,未出世的孩子也被人从孩子娘的肚子里刨了出来,自此以后,他便如野兽一般,行事狠辣,便有了厉鬼的名号,然而他如此的行事,在田虎眼中却最是有效率,便时常带人为田虎筹措粮草,往往也是收获最大的。

厉鬼走到血泊中男子的身前,屋子里有一个裸身的女子朝着这里爬过来,头发凌乱,眼睛中更是布满了血色,脸上更是红肿起来,她看了看地上的男子,那是她的男人,未等她开口,厉鬼的钢刀已经砍在男子的头顶。

“啊!”裸身女子近乎疯狂的喊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丈夫,厉鬼一只脚踩在尸体的头上,右手稍一用力,便将刀抽了出来,转身朝着女子走过去,而女子并没有看他,依旧是朝着自己的丈夫爬过去,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厉鬼将钢刀轮了一圈,便有鲜血喷溅出来,女子的头颅落在地上,赤裸的身子摊到在地上。

而就在院落的门口,孩子亲眼目睹了一切,父亲的尸体,母亲的头颅便都摆在他的面前,孩子停止了哭泣,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身后的两个汉子,却是笑了起来。

“厉将军好身手。”有人称赞着,有人跟着大笑,厉鬼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孩子,“收拾干净,不要留活口。”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对方也不是一两天了,这样屠戮满门的事情,两人也是经历的多了,一人将地上的尸体拖到屋子里,另一人却是拎着孩子的衣服,如今家中唯一的活口就是这个孩子,将孩子也扔到了屋子里,孩子始终未说出一句话,到了屋子里,汉子却没有杀他,转身出了门,上了锁。

“放火吧,烧了干净。”屋子外面两人商量着开始点火,烟从门缝里窜了进来,片刻功夫,火苗便已经烧到了屋檐上,感受着屋子里的血腥味,感受着越发炙热的温度,孩子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从尸体里找到了母亲的头,依靠着父亲的尸体,他哭的越发响亮起来,似乎要将嗓子都哭裂开来,要将心中的怨气都释放出来……

“什么人!有高手,快去通知厉将军!”突然有人大喊起来。

“梁山好汉,替天行道!”院子里有打斗声,有人喊着口号,片刻之后,燃火的屋门被人踹开,一道身影冲到了孩子面前……

而在院子的四周,不断有人冲过来,厉鬼带着人从出来,便看见一排箭弩正对着自己,“分开走!”

话音刚落,箭弩声起,二十连发,瞬间便交织成了一片箭雨,厉鬼身上也中了数箭,再返回宅子里,便看见几人从着火的院子里出来,其中有一个女子,对方的手中抱着孩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厉鬼看着对方,用刀支撑着身体。

“梁山好汉!”

“绝无可能,虎王围了梁山,你们不可能是梁山上下来的。”

“今天先砍了你,明天就是田虎!”女子冷冷的说着,身边的两人便朝着厉鬼走了过去。

厉鬼摇晃着身子,将钢刀举了起来,然而对面的两人,一人举刀落手臂,另一人则是直接砍在了厉鬼的脖颈处,飞起的人头倒是比刚才的女子更高一些……

“问清楚了?”女子将孩子抱在怀里,看着他被火熏黑的脸上,两道长长的泪痕,脸上便的越发冰冷起来,身边的人将厉鬼的头捡了起来,“刚才留了活口,说在梁山县的东面,有两千人驻守,粮草都在那里。”

“立即动身,天黑之前必须赶到。”

“好的。”

女子将孩子交给手下的人,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众人朝着远处奔袭,宅子里的大火很快熄灭了,等着村民赶过来,只看见厉鬼的人头,还有墙上的几个血字,“梁山好汉,替天行道”

而此时的梁山上,厮杀也刚刚结束,几个时辰的强攻,寨子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尸体堆在山道上,血水顺着山路一直流淌下来,两万人先是中了埋伏,之后又陷入了苦战,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什么。

“虎王,对面又开始喊话了!”手下的裨将面色凝重,自从第一次退下来,对面的寨子里便开始有人喊话,内容多事关于虎王勾结夏朝,屠戮华朝百姓,李家大军不日就会赶到……

一开始,田虎等人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攻入寨子,一切都就不重要了,可是如今日头偏西,眼见就要日落,久攻不下,那些喊话便变得格外刺耳了……

第六十六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五)

“这定是李家庶子的诡计,没有本事与我们硬撼,便有这等卑劣的手段。”老人坐在石头上,天色渐深,他也是刚刚被人救醒,林子里的爆炸,让他昏迷了半天,等着睁开眼睛,便看见身边躺满了受伤的人,细问了一下,便知道了一天的战况,两万人的一天的进攻,竟然未能拿下对面的寨门,而梁山上的准备也着实让老人吃了一惊,弩箭,火油,还有炸药,竟然就没有听过。

“秦老,这与你说的不一样啊,你看看对面,真要是一般的寨子,哪有如此的战力,光是这一天射出来的弩箭,还有火油,且是一般寨子能支撑的,更何况其余三个寨子都是一样的情况,这梁山正是富的流油啊。”田虎语气中透着怒气,当初秦穆所说的情况,是梁山穷困潦倒,别说战力了,就是一般的维持都是困难,可是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

秦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卢良是他多年培养出来的线,断不可能突然反水,况且他也派了不少人去梁山周边打探,探出来的情况都是与卢良所说的相互印证,“虎王不用着急,现在想来,这多半都是李家庶子的诡计,这些弩箭和火油,乃至火药,应该都是洪记所为,如今过了一天,想来他们也是吃力。”老人看着远处寨子,转头看向身边的虎王,“如今看来,便是要主攻一处,虎王可借着夜色,将分散与四门的兵力调集到一处,一鼓作气,必能得手。”

田虎略有沉思,看着天色渐暗,心里也是烦躁,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依计行事了……

而在梁山上,李怀带着数人也在做着准备,四门都是坚持了一天,且不说各种物资的损耗,但是各处的死伤都已经积累到了很大的数字,洪记的人还好说,但是梁山上的人,此时已经显露出了烦躁和不安,一次次的搏杀,一次次的争夺,虽是固守,但是终究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到底还要守多久,你不是说到了晚上会有转机么,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梁山上的几个头目质问着李怀,就在白天,已经有数个头目或受伤或战死,看着平日里还有说有笑的兄弟,如今都死在自己的面前,他们如何能忍的下,要不是有宋江和梁招娣的劝说,只怕早就要爆发出来的。

扈二娘正从外面进来,看着几人面色不善,心里顿时一沉,“你们要干什么?”她走到李怀身边,一只手按在刀柄上,语气显得冰冷而强硬,“就你们死人了?我洪记的人死的少么?如今田虎就在南门,那里最是惨烈,死的也都是我洪记的人!”

几人看着对方,不由的退了下来,自从田虎大军围困梁山,洪记的人便始终冲在最前面,损失自然也是巨大,这点他们都是承认的,也正是如此,宋江和梁招娣才一直拦着几个当家。

“二娘,物资都送过去了吗?”李怀所关心的并不是梁山上众人的怒火,扈二娘这才转过去,将物资的分配和各门驻守的情况简单的进行了说明。

李怀一边听着,一边在沙盘上做着记号,“几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田虎做事不讲规矩,仗已经打到了这个时候,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但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有可操作的空间,我也不妨与大家透个底,梁山之外有我洪记的精锐,他们要做的便是烧毁田虎的粮草,到时候他们人心必乱,也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听着李怀所说,几个头目都是眼前一亮,田虎劳师远行,粮草自然最是重要,如果真的在这个紧要时候出现了问题,这仗自然也就没法再打了。

梁山县的东面是一座小村子,紧靠着梁山水泊,村子里有渡口,平日里这里也是出入梁山最为便捷的通道,只是此刻村子的周围到处有人把守,一处尚还完好的院子里,有人正在往渡口搬运着东西,麻袋整齐的罗列在渡口上,刚刚离开的小船上也是满载着一船的货物。

“都麻利点,要是耽误了事,一个个都不用活了,妈妈的。”身着盔甲的将领不停的催促着民夫,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村口的岗哨,却发现本该站在那里的几人此刻都没了踪迹,“就知道偷懒,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一边咒骂着,一边朝着岗哨的位置走过去,只是走进一看,便隐隐的闻到血腥味,心中便是一紧,刚要喊出声来,却感觉喉头一甜,从嘴里涌出的血液,便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看见人影从夜色里走出来……

不到一个时辰,大火便照亮了夜空,火势起的凶猛,从梁山上正好能清楚的看见,就如同在夜色里点亮了一盏明灯,随后便能听见梁山上众人的欢呼,“田虎的粮草没了,他们坚持不住了,快看,有人逃了!”喊话再一次开始,声音因为火光的缘故变得格外响亮。

田虎看着远处的火光,脸色更是难看,“虎王,越是此刻,越不能退,一旦退了,便是大败,不如一鼓作气,置之死地而后生!”老人跪在田虎面前,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知道军心已乱,但是这是十万人的队伍,只要全力的冲击,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田虎转过头,朝着夜色里的人群喊着,“诸将听令,夜袭梁山,不破梁山,誓不罢休!”

夜色里,有大军朝着南门涌过来,杨志看着如潮水般蜂拥而来的人群,心中明白,这便是最后一战,指挥着众人投入了战斗,其余三门,也有田虎手下将领带着人不断进攻,也是为了阻扰梁山对南门的支援,胜败在此一举。

“快看,田虎亲自督战了,他怕了,他不行了!”

“快杀了田虎,拿赏金了!”

“援兵已经到了山脚,就要杀上来了!”

第六十七章 一门忠烈·战四方(十六)

夜已深沉,李怀站在高台上,朝着南门望过去,“朝年,田虎这是要拼命啊!几万人的队伍让他带成这样,真实不明白,他是怎么成事的。”

李朝年看着少年,“要不是我们提前做二楼准备,各种物资充足,对方只怕早就冲杀进来了。”他当年跟着李贺也打了不少仗,梁山之战,其实就是站了地利和武器的便宜,对方数万人,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火油,弩箭,还有火药,一般的寨子哪能做到这样,一天只能竟然就没有停过,田虎那里自然吃不消,到了这个时候,更是孤注一掷,用人命来拼了。

李怀点了点头,“是啊,这可是我们洪记的老本了,等这一仗打完,只怕要修养一段时间了。”李怀心里算计着此次的花销,要不是当初在掖城和吕梁都建了作坊,平日里也都是洪记统一的管理和调配,短短的几日时间,他们也是凑不出这么多物资来,只是这一战下来,耗费也是巨大的。

“我们可是做生意的,总不能都赔了吧。”李怀愤愤的说着,“既然,粮草已经烧了,就该让他们知难而退了。”说话间,有声音从空中传过来,那是洪记特有的暗语,李怀抬起头,能看见巨大的气球从头顶飞过,脸上不由的露出了笑容,李朝年则是一脸无奈,终究还是拿出来了,当初掖城里几个老师傅看着少年人给的图纸,也是一脸的蒙圈,觉得少年实在异想天开,知道几个月以后,看着飞在天上的气球,才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才智,一年来不断的摸索和改进,才有了现在的样子,要说花钱,这才是真正费钱的东西,如今少年人倒是舍得拿出来,全然没有刚才生意人的算计。

“公子,这东西靠谱么?”李朝年有意询问对方,李怀则是嘿嘿一笑,“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终究要试验一下,这次正好拿田虎来练练手。”看着气球朝着南门飞过去,少年人的脸上越发的兴奋起来。

夜空里,气球飞的缓慢,况且没有声音,倒是没有引起下面人的注意,等着到了南门的上空,才有人将点燃的炸药包投了下来,“砰!”人群中有东西炸裂开来,本就相互拥挤的人群,突然间便空出了一片,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有第二声,第三声巨响在人群中响起来,炸药包上,李怀让人特意裹上了石子和铁钉,人群中炸开,便是天女散花的效果,往往便是波及了周边数十丈的距离。

“天罚!”

“这是上天对田虎的惩罚!”

“梁山好汉,替天行道!”

看着人群中炸开的血花,听着哀嚎,秦穆张口结舌,一切都已然超出了他的认知,早知道对方有如此利器,他断然不会鼓动田虎举兵来犯,十万人马便都入了修罗地狱。

“快跑!”

“打不过的!”到了此刻,军心已然无法收拾,田虎在亲卫的护卫下首先逃离,身后的兵卒更是四散逃离,原本冲在前面的兵卒,眼见身后的众人都在逃跑,也来不及多想,便跟着跑起来。

“快去通知公子,田虎退了!”杨志瘫坐在地上,一双手早就没了力气,一身浴血,倒像是一个血人,看着退散的敌人,他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身边的众人也是或笑或哭,一日一夜,生生死死。

片刻以后,仇琼英和梁招娣以及梁山上尚有余力的几个头领,便带着众人冲出了山寨,四处驱赶着田虎的溃兵,毕竟是几万人的溃退,山路上多有迷失方向的,田虎手下的将领到了此刻也只能自顾,带着亲信各自奔逃,到了山下,田虎才聚齐了不到一万人的队伍,面对追赶自己的梁山众人,却也没有再战的勇气……

等着天亮了,八百里水泊上,便能看见漂浮的尸体,能坐船离开的实在有限,剩下的或降,或杀,或落水而死不一而足,十万人的队伍,多半便留在了梁山上,仇琼英带着队伍在山上搜寻了整整一夜,却始终没有发现田虎的下落,而梁上经此一战,也无力再去追缴,虽是胜了,但是山上大半也毁在了战火里,更何况还是安抚山上一众头目,因此终究没有再派人去追。

等着众人回到山上,聚义厅里,李怀却是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梁招娣走近,却发现对方竟然打起了呼噜,想来一夜,对方也确实是累了,只是这睡相实在难受了些,眼见着对方身子歪向一边,她便伸手扶住,身后的数人见状,也是自觉了退了下去,原本自从李怀上了梁山,对于他和梁招娣之间便有了不少闲言碎语,只是今日一场大捷,原本的那些闲言碎语,倒也没有人感到反感了,一个少年英雄,一个女中豪杰,倒也是般配。

“公子!”李朝年从后堂赶了过来,等看着两人相互依偎的样子,却也来不及收声,只能尴尬的看着两人,“梁姑娘。”女子脸色微红,低头一看,正看着李怀一双已经看着自己,“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接住我开始吧。”李怀呵呵一笑,对方却是一运劲,李怀顿时被震到了一边,“再敢戏弄我,看我不一掌费了你。”梁招娣瞪了对方一眼,转身便出了聚义厅。

“朝年啊,有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的。”李怀转头看着李朝年,对方这才收了笑,“是不是该通知明州府的人了,算算日志,也该准备好了。”

李怀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你负责,马上动手,只要明州乱了,田虎便只能退回老家了。”李朝年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吕梁的季姑娘到山上了。”

“你不早说,她可是大功臣,快带我过去。”李怀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着李朝年急急忙忙的去了后堂,季月华依旧清廋的样子,连夜的突袭,倒也没有让她敢到多少疲惫,吕梁山上这样的厮杀她也是经历的多了,加上带着的都是吕梁好手,还有精锐的装备,一切便都格外的顺利。

看着李怀兴冲冲的进了屋子,她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近来可好?”

“我很好?你呢?”李怀问着,对方却只是淡淡的笑着,四目相对,倒是更像久别重逢的旧友……

第六十八章 谣言与动荡

林子里,几人正围在篝火旁,几天的奔波,时刻紧绷的神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从梁山上下来,原本还有数十人,到了这里,却只剩下不过十人。

“哥,我们这是去哪?”

“自然还是要回明州,虎王肯定要回去的。”

“还要回去投奔他?既然已经败了,何苦还要回去?”两人倒也不是亲兄弟,不过是当初一起投奔到虎王的麾下,一直以来也是相互照应,年岁稍长的一人此时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就剩这些人,你以为我们还能出哪?世道如此,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曾经是虎王的人,你我的人头也就不保了。”

“对啊,前几天我听人说,当初从梁山上放回来的人里有洪记的人,说是只要拿了人头,就可以换十两银子,也能免了罪。”年轻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方却是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别乱说,这既是他们的诡计,要我们自相残杀,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一定要你的命。”

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年轻人终于不敢再说,只是小声的嘟囔着“我不说,别人也知道了。”

夜色里,十几人在林子里休息,三三两两的各自聚在一起,几日里关于用人头换银子的流言,早就在溃败的队伍中流传开来,虽然都知道此事多半都是洪记的诡计,但是自从流言传开,便都发现彼此之间的目光中透着猜忌和困惑,多数人的心中,也就希望着到了明州,能喘口气。

“你要干什么?”夜里有人喊叫起来,几人都是连忙起身,看过去,只看见有人站在树下方便,而另外几人则是手里提着刀,“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赶快休息,等会还要赶路。”见双方不过一场误会,便有人大声的呵斥着,至此以后,几人之间的气氛便更加的紧张起来。

年轻人下意识的将身子靠近身边的哥哥,“你先睡吧,我看着,等后半夜我再叫你。”年轻人点了点头,这才沉沉的睡过去,等第二日众人准备再次出发的时候,几人便只看见年轻人的尸体,头颅已经被割下来了,原本与他一起的兄弟,此刻也没了踪迹,众人的脸上都是一阵愕然,彼此之间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的不安起来。

自从梁山上田虎的十万大军溃败下来,除了被田虎和他手下聚拢起来的人马,跟多的则是分散逃离,而当初被李怀放回,又被田虎收拢的那不到一万人,也分散到了不同的队伍里,如今再也分辨不出来了,而随之散播开来的流言蜚语,也如瘟疫一般不断侵蚀着溃败的队伍,田虎手下本就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所谓的江湖义气,兄弟感情,也不过是一同杀戮和劫掠中利益的牵绊而已,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之时,自然相安无事,如今各自保命,其中的冲突也就不言而喻了,离着明州不过还有两三日的行程,却时不时的能看见,山林中原本结伴而行的数人,顷刻间便相互厮杀,而更多的则是被丢弃在山林里的无头尸体。

然而,此时的明州府里,暗中积蓄的力量也在不断膨胀。

依旧是当初的酒楼,江湖上关于田虎大败的消息依旧没有传的太远,毕竟不过几天的时间,而留守在州府中的虎王高层,却是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夜里巡查的士兵便的更多,而江湖上来投奔的人,也都被聚集到了外城,早先投奔过来的人,也是加强管理,并不允许四处走动。

夜晚的酒楼中,小二小心的敲开了掌柜的门,对方正在放下账簿,“你来这也有些日子了,这些银子,你收好了,明天就不用来了。”一包银子被推倒了小二的面前。

“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小二有些无措的看着对方,算算日子,他在这里也快干了一年了,掌故也是照顾自己,这次突然将自己叫过来,又拿出这么一包银子,他心里便有了不好的感觉,“是我哪里干的不好?”

“你不要多想,只管将银子收好,等会你就去地窖,店里的伙计都在那里,你为人机灵,明天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明白了么?”掌柜说的认真,小二这才将银子抱在了怀里,掌柜笑了笑,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出去了。

自从掌柜的侄子逃难过来,掌柜便有意的将店里的事情交给小二打理,而自己则是与侄子早出晚归,到了今天又特意交待了事情,小二心中虽有疑问,但也不敢多问,却知道明天这明州府里肯定是要发生大事了,一边想着,一边到了后院的地窖,进去的时候,便能看见几人一定躲在了里面,他们都是店里的伙计,还有家人,见着小二进来,几人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多言了,只是脸上难免带着不安……

离着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酒楼的一间客房里,少年人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长枪,门被推开,掌柜走了进来,就坐在少年人的对面,“事成以后,我能不用再待在这里了吧。”

“这要看上面的安排,我也是奉命做事的,再说这里不好么?”少年人看着对方,脸上露出了微笑。

掌柜却是皱了皱眉,“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见不得光吧,我家还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对方呵呵一笑,继续擦拭着手上的长枪,“你也是内卫的老人了,这次事了了,我会和上面说的,给你找个安稳些的工作。”

两人说笑着,直到窗户外有光亮透进来,才一起出了门,自从田虎入了明州府,从一开始的动荡,到之后的安于现状,田虎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底层的民众,而更多的则是对富商和地主的劫掠,传出去也多是劫富济贫的借口,只是真正用在穷人身上的钱,实在也没有人去考量,说到底,底层的人们也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个相对平静的生活而已,只是这种表象的平静,在早晨的一声爆炸中被彻底打破了。

第六十九章 明州府中的女子和少年

明州府衙的西院,盛庆推开女子的身体,简单的穿了衣服,便冲出了屋子,一声巨大的响动,将他从梦中惊醒,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听到了第二声巨响,如同晴天响雷一般,震了整个府衙,未来得及多想,便急忙的朝着前院奔去,等到了前面便能看见董澄和几个将领已经聚在了一起,众人都是刚刚被惊醒了,并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庆,声音应该是从军营那里传过来了的,你赶快带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及时回报!”看见盛庆过来,董澄便急忙让他带人去探消息,而就在此时,第三声巨响也传了过来,一声声巨响,已经让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危险,从梁山上败退下来的消息,传到明州也不过几日的时间,这也是田虎特意让人送过来,就是要明州的驻军做好应对的准备。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见盛庆还未离开,董澄不由的大怒了起来,还未多说,府衙外已经有人跑了过来,“将军大事不好了,那些江湖人反了……”

院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原本来明州的江湖人就不少,如果灭了梁山,这些人自然便是日后的助力,可是如今打败了,这些明州城中的江湖人,便是潜在的危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怎么就反了?!”

“今天一早,他们住的房子就传出来爆炸声,不少人都受了伤,之后便有人说是我们做的,说虎王投了夏朝,要血洗江湖,那些江湖人也不听解释,之后便动了手,现在那里已经全乱了……”来人不过是从军营中逃出来的小将,将事情说了大概,董澄的听着,脸色越发阴沉。

府衙外,越来越的人聚集过来,明州府里原本田虎留下的兵卒就不多,出了日常维持治安的,大部分都分散在军营中,如今军营已经起了冲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董澄的心中想着便是不能再让混乱发展开来,况且江湖人毕竟是少数,倒也不至于压不下来。

“盛庆,立即带人去看看,要是这些江湖人不知好歹,就都给我砍了,我看谁还闹事!”盛庆不敢停留,领了命令便急匆匆的朝着军营赶去,两侧的街道上,不少人已经走了出来,几声巨响,便有不少人想要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天不过刚亮的通透,盛庆带着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的从街上穿过,军营的方向,已经能看见浓烟腾空而起……

董澄是田虎手下的老将,留他守着明州府,便是看重了他的手段,派出军队绞杀江湖人,便是想要稳住局势,至少要等到田虎退回到明州,转身看着院子里的众人,“都带着人守好各门,要是出了纰漏,都提头来见。”

众将领命而去,只留下几十人的护卫,董澄这才让人将自己的战甲和大刀取来,而就在此时,后院有女子走了出来,她本是明州府里一个大家的千金,田虎入了明州,几个大族便都被屠戮了干净,而几个大族中稍有姿色的女子便成了田虎对于手下的奖赏,她便跟了董澄,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原本也想着以死守住清白,可是想死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董澄喜欢她的美貌,见对方心死,便找来她的家人威胁,女子也就从了。

“翠娥,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去!”董澄呵斥着,对方不过玩物,如今他也没有心死再与对方好言好语。女子低下头,并未停下脚步,“将军,我想见见我的家人。”

“这个时候,说这个干什么,等日后自有你们见面的时候。”董澄挥了挥手,便转过身不再看她,女子看着对方,眼中便流出了泪水,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多半已经死了,从衣袖里抽出短剑,女子冲向对方的身后,董澄猛的转身,他有武艺在身,又征战多年,身后的脚步声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飞起一脚正踢在对方的小腹,女子便直接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个贱人,想杀我?!你是不是疯了!”董澄瞪大了眼睛,对方平日里只是大家小姐的样子,却不知道今日怎么就敢动了刀子,他一步一走到女子的身前,却发现女子的两腿之间,有血不断流出来。

女子勉强撑起身子,嘴角带着血,眼中有泪,脸上却是带着笑,一副诡异的样子,“我早就疯了,踢的好,踢的好!”

“你有了身孕?!”董澄突然开口,沙场多年,他便是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看着女子疯癫的样子,他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后怕,“你又了身孕!”

“你是畜生,我不会给畜生生孩子!”女子大笑着,脸上满是泪水,却笑的格外疯癫,董澄一把掐住女子的咽喉,看着对方疯癫的样子,“我杀不了你,就杀了你的孩子,会有人来找你索命的!”女子惨然的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停止了呼吸……

府衙外,有人正在与护卫动手,留下的护卫都是董澄身边的好手,只是对方手中的弩箭实在厉害,不多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后院,

“将军,对方有弩箭,先撤吧。”几个护卫冲到董澄的身边,想要护着他先走,董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慌什么,这里还是虎王的天下,不过几个毛贼,还真能反了天?!”

带着护卫,董澄冲了出来,挥舞着手中的钢刀,硬是挡下了对面的弩箭,手下的护卫便也跟着冲了上去,他练的便是刀法,冲到对方的面前,便是飞起血花,竟也无人能挡。

“董澄拿命来!”一声爆呵,钢枪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枪尖正对着董澄的心窝,“小子,你还嫩了点!”身子微微一侧,手中的钢枪便刺了个空,而手中的钢刀已经劈向了对方的面门,少年人也不慌乱,右手一抬,用枪身挡下一刀,短短一瞬间,两人便战在了一起,都是沙场上磨练出来的技艺,此刻便是在搏命。

少年的身后,孙掌柜正带着人用弩箭压制对方的护卫,眼见十三与董澄战在了一起,“杀了他,我们没有时间!”

攻击府衙,便是为了杀了董澄,如今却见两人战的难舍难分,孙掌柜自然心急,“用炸药!”他朝着少年人喊道,对方以枪撑住地面,身子猛的后撤,身后便有人将炸药包扔了过来,董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也知道绝非好东西,立即运气真气,以手挡住面门……

一声炸响,少年人被气浪吹到了一旁,等他再起身的时候,却见董澄两首血红,整个人正在地上不停的挣扎……

第七十章 江湖未必真英雄

明州府的军营前,江湖人的尸体正被人堆放在广场上,面对田虎的几千人马,所谓的江湖豪杰也不过顷刻间土崩瓦解,个人武艺的好坏在战阵前不过儿戏。

“将军,跑了几个,正在追捕。”有小将回报过来,盛庆点了点头,看着堆成小山的尸体,他的心里也是矛盾的,其中不少人还是他接过来的,如今却都成了刀下鬼,实在是无奈的很,不远处有人慌张的跑过来,“董帅出事了!”

盛庆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留下数人将尸体都烧了,自己则是急忙赶了回去,明州府衙里,此刻已经是满目疮痍,到处是插满弩箭的尸体,而再往里走,便能看见平地上的大坑,董澄的尸体就被人放在边缘,头已经被割了下来,只能从身材和服饰上辨认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盛庆怒喝着,身边的人便将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对方都配了弩箭,以有心算无心,围了府衙,随后便有爆炸声响起来,等援兵敢到的时候,也只能看着对方逃离。

事情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明白,军营中的爆炸不过是声东击西,对方要杀的一直都是董澄,如今的明州府里没有了头脑,便是一盘的散沙,虽有近两万的人马,但一时也是无法统一的调配,就在所有人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明州府的四门方向,爆炸声再次响了起来,形势逼人,甚至弄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部署,盛庆等人的心中此刻已经乱了,既然乱了,便只能自保,院子里的将领,便各自带着人朝着四方的方向退,明州府城中,混乱就此开始了。

原本从军营里逃出来的江湖人,看着田虎的军士或逃或走,便知道对方出了问题,巷子里便不断有人冲杀出来,如今众人的心中已经认定田虎有意残杀武林人士,军营前堆起的尸山便是最好的证明,混战已经开始,对于府城中田虎势力的围剿也到了最后,四门破开以后,便有大队的人马冲入府城,只是所有人都是江湖打扮,并没有统一的服饰,但是仔细一看,却能看出这些人与一般的江湖人还是有着不同,往往都是三五人一组,使着不同的兵器,对于受伤的江湖人便给予帮助,而对于田虎的手下则是围堵和绞杀。

“我们柳林县武家的人,诸位好汉快随我走!”

“柳林县金不换在此,特来杀贼!”队伍里不时的有人喊出名号,柳林县的吴家,金家,成家和武家并称柳林四雄,在江湖上的名声也是不错,只是与田虎有仇,如今听着对方报出名号,便有人上前接触,如今田虎已然是公敌,柳林四雄自然就是朋友。

而府城西侧的一处院子了,从明州府衙里退出来的孙掌柜和十三正带着人休整,董澄的人头则是被放在了一边,“一切到还算顺利,只是这些江湖人也太不经打了,连一半的时间都没顶下来,要不是我们退的快,就要被包饺子了。”孙掌柜一脸的怒气,“你这样说,可是没良心了,人家也是拼了命的。”十三呵呵一笑,手中却是不停的擦拭着长枪,他们的任务一紧完成,四门处传来的爆炸声,便是告诉他们,接应的人已经来了。

混战一直持续到了夜里,明州府城中的田虎势力或死或逃,柳林四雄的突然出手,便是让整个局势安定了下来,当天夜里,柳林县的吴家,武家,成家和金家便接管了明州府,并不断宣扬着田虎对江湖人士的残害,而在混战中活下来的江湖豪杰,此刻也成了最好的证明,随后有武林泰斗发出杀虎帖,号召武林人士一同讨伐田虎之流,一时同仇敌忾。

此次柳林四雄依旧以吴家为首,吴家长子吴振带着金家金不换与成家和武家的几个年轻后辈也算是出了名,明州府衙里,吴振正与几家人商议着事情,田虎虽然退出了明州府城,但是对方毕竟有着数万人马,真要是重新聚集起来,只怕他们也是不要应对。

“洪记那里,我已经通知了,想来西北军不日就会到。”吴振说着,原本的一切便都是洪记的联络,从府城中的爆炸,到江湖人的骚乱,还有董澄的身死,一环扣着一环,才有了近千人赶走两万人的胜利,想着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吴振的心里也是不平静,那个少年的智谋,实在让他感到佩服甚至是恐惧。

“看来这田虎也不过如此,这么不经打,一天的功夫就被打跑了,呵呵。”

“这还不是人家洪记的本事,真要是让我们这些人来做,只怕都要折在这里了,哪能有机会坐上这明州府衙的大堂。”

众人都是呵呵一笑,当初田虎对柳林县的招降,最后也是因为洪记的介入而夭折,现在看来到算是一件好事了。

“你们也不要放松戒备,今夜就要将四门修好,防备着对方再打回来。”吴振吩咐着,又将四家的人手分配到各处,要守住一个府城并不容易,而吴振所担心的便是田虎的溃兵,那毕竟也是几万人,要打一个府城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堂里的众人纷纷离开,吴振这才准备休息一会,只是还未等他起身,便又人影从院子的黑影里走出来,对方少年装扮,却是透着一股杀气。

“吴公子不用紧张,在下洪记十三。”对方微微一笑,吴振看着对方,对方能如此轻易的进来,看来武艺已经不俗了,“根据我们的消息,田虎的溃兵,最晚后天就会到明州府。”

“那李公子的意思是?”吴振担心的便是此事,此次来明州府,柳林四雄也是派出了五千多人,自从加入洪记,这五千人便有了洪记的照顾和训练,但是真要靠这些人守下一个府城,他的心里还是没有底的,毕竟田虎的溃兵也有好几万人,这将是一场苦战。

“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守城,公子已经带人往这里敢,最多五日便能到。”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守这府城三到四天?”吴振看着对方,心里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七十一章 替天行道

“公子何必非要做到这样,田虎之患非一日之功,如今我们也需要休整,这一路追过来,也未必能有机会?”马车上李朝年看着对方,从梁山上下来已经两天的时间了,他并非是不相信少年的决定,只是觉得少年人未必急攻心切了些,所以才想着能劝一劝对方。

“朝年,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初守住梁山,说实在其实并非我们多么能打,梁山上有地利,还有我们准备的物资,火药和气球更是出其不意。”说到此处,少年人不禁叹了口气,要不是洪记雄厚的资本运作,如何能支撑起这样的打法,“只是,你我心中都清楚,这样的打法对上田虎这样的乡巴佬也许还管用,如果是用在以后,对上了夏朝和元蒙那样的劲旅,只怕无力的很,战争说到底终究还是要靠人啊。”

李朝年听着少年人的话,心里却是有起伏的,要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少年人何尝真正的上过战场,到现在也不过几次剿匪而已,却能看出其中问题所在,不得不让他生出敬佩,“公子的意思是?”

“我想的也是简单,既然人不行,那就拿出来练一练,如今我们还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多练练兵,将可用的,能用的人都找出来,这些人才是我们洪记,我李家以后的依仗啊。”

听着少年人的话,李朝年再次沉默了起来,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少年人心中所想,“还是公子想的长远,只是……”

少年人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呵呵一笑,“朝年,我知道你所担心的事情,这次对于田虎,我也是做了些准备,梁山上算是小胜,这一路你也看见了他们的人,心中已经有了恐惧,彼此也是猜忌,这是我们的机会,就是灭不了他们,我们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打打看吧,已经有了保底的,那不成还会怕输?”

李朝年呵呵一笑,少年人不怕输,他到是有些畏首畏尾了,马车里俩人的谈话便的轻松了起来,马车外却是浩浩荡荡的几万人马,这些都是梁山上下来的人,其中自然有不少洪记的人,如今大家已经打成了一片,经历了梁山之围,所有人的心里已经将彼此看成了一体,而洪记的人最是会做鼓舞人心的事情,一路之上,队伍倒是充满了活力。

而在队伍的最前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在风中鼓荡着,此次梁山大军的倾巢出动,便是以此为口号,田虎投靠夏朝,梁山众人便是要替天行道。

大旗之下,几个女将却是格外引人瞩目,仇琼英,梁招娣,季月华三人都是一身的戎装,特别都是季月华与梁招娣,两人岁数差不多,一个是吕梁山上的霸主,一个是梁山上的头把交椅,都是女中豪杰,在梁山上两人也对练过,武艺上算是不分伯仲了,此刻,两人也是齐头并进,只是彼此之间隐隐透着些诡异。

“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她们两个像是有什么过节?”杨志凑到仇琼英的身边,对方却是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声音冰冷,“回去问问你家主子。”

杨志一愣,再看前面的两人,不禁感慨,心里却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子,这李家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日后只怕也是要吃苦,心里便开始盘算要如何劝解,只是他毕竟一个男子,又如何能明白女子心中所想,上京之中,几个钟情于一人的女子,此刻却是越发的团结起来。

西北将军府的中,自从几日前李彩儿将几个女子叫回了家,大厅中一番长谈以后,西北将军府便越发热闹起来,几个院子里如今都在修葺和整理,盈家姐妹,杨芸莺已经搬了进来,都有了各自的小院,翠屏虽然还是住在西院,但是也不再做丫鬟的打扮,李彩儿已经将家中的难处告诉了几人,李怀去梁山的事情也说给了几个女子知道,其中的凶险虽然说的不仔细,但是对方已经能够理解了,这样做的目的也是简单,就是让他们能想清楚自己日后的处境,这也是李怀当初在信中特意交待的。

而如今,几个女子已经住在了将军府中,外人能理解的便是几个女子已经成为李家的人,而在李彩儿的心中,却是看的出几人对李怀的情谊,她也放心的将家中的事情交给几个女子来打理,她如今已经嫁给了孙明复,对方也是进士的身份,早晚要做官的,嫁鸡随鸡,她自然不能再留在家中,孙明复的仕途也要她帮衬,至于李辰贤更是无暇管着家中事情,何况如今的李家产业,多半也与李怀的洪记绑在了一切,让几个女子管着,也是方便处理。

也是这样,如今的西北将军府比之以往更加热闹,“梁山上还没有消息么?”屋子里,杨芸莺正与盈红袖坐在一起,她如今管着洪记在上京的大半生意,杨芸莺便经常过来问消息,“添香去问了,还没回来呢,怎么又做噩梦了?”盈红袖笑着说道,前几天对方半夜做了噩梦,跑到她面前大哭了一场,其实就是心中担心着梁山上的事情。

“姐姐笑话我。”如今住在一起,几个女子之间的关系也便的融洽起来,在她们心中李怀便是彼此之间的纽带,何况各自都有着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嫉妒和猜忌。

屋子外面传来了女子的脚步声,杨芸莺听出是盈添香,便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冲到门口,正与对方撞在了一起,“你看你们,就不能稳重一点?”盈红袖看着两人,“要不是你一早就催我去问,我至于这么赶么?”盈添香回了一句,姐姐的脸上也是一红,三人都是笑了起来。

“有消息了?”

“胜了,梁山保住了!”

屋子里的三人都是一阵欢笑了起来,随着消息再将军府中的传播,几日来压在众人心中的阴霾随之消散开来,整个西北将军府也跟着沸腾了起来,之后便是整个上京的沸腾……

第七十二章 一出戏,一盆景

梨园春中已经在为杨芸莺的新戏做着准备,这是李怀当初离开时就留下的本子,写的也是一门忠烈的故事,只是当初留下的不过是故事大纲,而且只有几场而已,也多亏了夕劭骏不遗余力的编排,甚至找了几个颇懂戏文的学子参与其中,才将故事写的丰满起来。

“也真亏他能想的出来,男人都战死了,还让女子挂帅出征,有他这样咒自己家的么?”杨芸莺翻看着手中的戏本,清唱了几句唱词,时不时便要埋怨李怀写的故事太过凄惨了些,杨家一门忠烈,最后竟然是还要让一群寡妇去征战沙场,夕劭骏站在一边,一只手端着小茶壶,一只手捧着唱本,听着杨芸莺的话,呵呵一笑,便随口解释:“姑娘就不要埋怨了,公子对我说过,故事里的悲情人物最是能感染观众,况且这故事写的也不算离奇,我听洪记传过来的消息,公子身边还真有几个像这唱本中穆桂英一样的女将军呢,就比如……”

女子的突然停下了清唱,一张冷冷的脸看向身边的夕劭骏,看着女子如此反应,他自然知道自己多嘴了,“他身边还有女将军?你知道是些什么人?”

“嗯……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姑娘不要多想,你也知道的公子用人从来都是不分男女和出身,看重的就是才干,那几个也都是女中豪杰,各个不凡,其中一人还是公子的师傅呢……”夕劭骏一边解释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对方脸色,对方却是转过了头,“夕掌柜,这些事情也不用和我说,洪记不是有纪律么?你跟我解释这些,没关系么?”

“没关系,没关系,姑娘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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