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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仙志》


第1章 江家子

月朝南方有一句传谚:剑门冷,百花媚,羌儿远,苏女慧。

说的是四个少女。

剑门指青剑门,青剑门大长老有一个亲传女弟子,名叫凌芷雪,修炼天赋高,外貌也出众,有着倾国倾城之姿,只是此女生性冷漠,不喜言语,让人自然而然产生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感觉,故为剑门冷。

百花是百花宫,百花宫功法亦正亦邪,尤喜合修功法,所收的多是相貌出众的女弟子,以少宫主妆红媚最为有名,有许多青年甘愿做裙下之臣,百花媚说的就是她。

月王朝有许多羁縻的羌国,有一国叫麻娘国,麻娘国王膝下九公主美艳动人,然而麻娘国离月王朝太过遥远。但这个“远”不仅是指距离,还有人羌两族之间的隔阂,至少各个上品家族子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派人上门提亲。

苏女儿慧是月王朝名门苏家女子苏月儿。

十九年前,月王朝向南方唐国发起进攻,经过十年战争,终于平灭唐国,从而结束千年战乱。在守卫唐国国都的战斗中,苏家许多人,包括苏家家主苏月儿的祖父全部壮烈牺牲。

月王朝为了安抚唐国百姓,对苏家的忠烈给予了丰厚的嘉奖,同时下旨,让苏月儿的父亲继承苏家家主。不过苏月儿的父亲在那一役中,同样受了重伤,至今仍未康愈,卧床不起。

苏家的重担转到了苏月儿两个哥哥与几个老祖身上,但几个老祖有的年数已高,大半时间在闭关当中,有的老祖又不懂经营,苏月儿两个哥哥整天花天酒地,虽然月王朝对苏家不薄,苏家局势也渐渐变得恶劣起来。

眼看苏家就要走向衰落,三年前,在苏月儿母亲支持下,苏月儿接手了苏家的产业,仅是一年来时光,便扭转了苏家的颓势。

可能这个传言有夸大之嫌,但这两年苏家情况确实变好了,苏月儿确实顶替了两个哥哥的重担,协助几位老祖,处理了苏家大部份事务,故被人称为苏女慧。

四个少女被世人称为大月王朝南方四名最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少女。

“才”略有所不同,前三个少女是以修炼天赋著称,苏月儿却是以擅长理财经营闻名。

苏家又是名门,相貌出众,有才情,出身好,这两年,引得许多上品家族上门来求亲,只是皆被苏家婉拒。

今天有些例外。

“苏家……”在苏家的迎宾大厅里,坐着一个长相阴秀的青年,他嘴中轻念了两个字,眼中却有些不屑。

苏家只是南方的名门之一,可是月王朝还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

两阁不可测,三岛远人间,四山镇南北,七门位峰巅,五殿决天下,九家齐圣天。

两阁,天机阁,万宝阁。

三岛,盘龙岛,硖石岛,碧海岛。

四山,大行山,十万大山,宜云山,会柯山。

七门,紫阳门,天绝门,正武门,千星门,血煞门,神剑庄,风灵宫。

五殿,气殿,剑殿,雪殿,魔殿,武殿。

九家,黄家,永家,江家,于家,宋家,胡家,方家,钟家……还有金家!

他们乃是天下最顶尖的一品势力,九家齐圣天,是指九大家族几乎与皇家相提并论。

青年便是金家的嫡系子弟,名叫金灿。

苏家在南方很有名气,但如何与金家相比?

苏家以前是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可是自己不但亲自上门求亲,还带来许多贵重的礼物,苏家敢冒然拒绝?

一会功夫,苏月儿的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妾身见过金公子,”苏母客气地施了一礼。

“果然是南方名门,这妇人举止大方,声音温软……”金灿不由地心中一荡。

他立即站起来,虚扶一把,说:“伯母折杀我了。”

两人客套一番,先后落座。

苏母软声问:“金公子,你有没有听过汀州江家?”

“汀州江家……”金灿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不悦。

“齐天九家”也有一个江家,但是北方的江家。汀州江家是南方的江家,同为江,却是两个不同的家族。

这个江家与金家还有过一段恩怨。

十一年前,月王朝派出无数大军攻打唐国的门户泰平城,月王朝的主将便是金灿的祖父,泰平城的主将便是唐家家主江枫。

那一战无比惨烈,月王朝伤亡了无数将士。因此城破之日,金灿的祖父下了屠城之令。

虽然被部下劝说半天后,停止此令,然而金灿祖父仍没有放过江家,泰平城中所有江家的人,包括江家的亲朋好友,皆被金灿祖父派人搜刮出来,全部杀害。

江家还有人活着,全是庶系子弟,原来江家是唐国最顶尖的家族,因为这一役,已沦为四品家族了。

两国交战,各为其主。

金家也是月王朝顶尖的名门。

虽然让部将劝阻下来,也是半天过后了。

在这半天中,月朝军队进入泰平城,烧杀掳掠,几乎近半城的人,数千万平民百姓被杀死,包括没有任战斗力的普通的妇孺老人……不仅如此,虽然金灿祖父下令停止屠城后,还是暗中默许了一些将士的各种残忍不法行为。

泰平城作为昔日唐国能排进前三位的繁华城市,泰平州更是唐国的超级大州,十一年过去了,不但泰平城,包括整个泰平州,依然像一个死州,没有人气。

金灿祖父的行为与月王朝的宗旨不符,被其他几个家族趁机打压,在他们屡屡弹劾之下,平定唐国后,论功行赏时,金家几乎什么功劳都没有捞到。

这是金家一段很不光彩的过去。

苏母看到了金灿的不悦,立即小心的解释道:“非是妾身有意冒犯贵家,朝廷一统天下,结束千年战乱,优待南方各家各门,亿兆百姓,更不能计较当年的是是非非。只是,只是……金公子,你有没有听说过昔日江家有一个小天才?”

“江家小天才?”

金灿扭头看着他的管事。

管事想了一会,说:“少爷,据说江枫是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孙子。”

“他在何处?”

“当年他也在城中,才六岁……”

不用说,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金灿狐疑地看着苏母。

“金公子,听妾身说完,你多半也知道的,十几年前,妾身的公公与江枫关系要好,妾身女儿两岁时,江家也有一个小少爷出世,妾身的公公与江枫商议,替他们订下了亲事。”

“苏夫人,那个小孩子早死了。”金家老管事说。

“金公子,你还恨江家吗?”

“伯母说笑了,事情早过去了,要说恨,也不是我们金家恨江家,而是江家恨我们金家。”

“江家现在苟延残喘,那敢恨贵家?”

“伯母,这个江公子……”

“既然金公子通情达理,妾身就说了。原来我们也以为江家嫡系一脉没有人存活了。可两年前,我们听到一条消息,当年泰平城破时,江家那位小少爷并没有遇害,而是被月朝一位兵士抱走了。”

“消息可靠?”

“可靠。当年,江枫有一个部下,这个部下的妻子亲眼看到一位月朝兵士抱着江公子,对江公子的态度也很怜爱。只是后来她被抓捕,让奴隶贩子卖给了狐州痕家,成了痕家的女奴。直到四年前,她看到陆家在狐州开的商铺,进了商铺,将这个消息转报给了陆家。陆家派人将她赎出来,证实了她的身份。于是这两年来,我们苏家与陆家派出许多人手,查找江家小公子的下落。”

“陆家?”

“江枫的孙女,江家小公子的亲姐姐,就嫁到了陆家。”

“那也不能证实他还活着。”

“金公子,当年江家那位小少爷天赋之高,让许多人都感到惊讶。恕妾身冒昧地问一句,你一岁时在干吗?”

一岁能干吗?还在喝奶呢。

“江家小公子一岁时,便能看书识字。他不但聪明,明晓事理,对人也好,江家上下,包括整个泰平城的老百姓,都对他痛爱万分。只要他能逃出来,以他的机智,必然就能活下去。”

“若他死了,我们没有必要遵守这个婚约,若他还活着,我们苏家也要言而有信……”

“当年攻打泰平城的将士多达数千万之众,不易找啊。”

“是不容易找,但有了线索,还找不到吗?再说,以他的天资,不论被谁抱走,十一年过去,也早脱颖而出。”

苏家是一个要脸面的家族,言已至此,金灿只好带着下人告辞。

走出苏家,金灿问:“苏家说的是真的吗?”

“应当是真的,她也不敢欺骗我们金家。”

“你回去后,立即派人查找这个小杂种,找到后,想办法将他弄死。”

第2章 小白的从前

江宁不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他父亲替他取的名字。

江宁出生时,月朝已向唐国用兵数年,唐国军队节节败退,故江父替儿子取了这个名字。

宁,安宁,宁静。

希望唐国平安……

江宁是活着,但不叫江宁,而叫刀寒白,小名叫小白……

……

“出历城北门六百里,路有岐,数万山壑横卧,潦水潺潺,崇岭重重,短松屈曲,漫山遍野,一黛如碧,便谓石梁山……”

石梁山风景是好的,但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然而江宁写的这篇文字确实优美,叶晨徐徐将这篇言辞古拙清丽的《石梁山记》读完,叹道:“刀寒白,你的文采当为历城第一。”

江宁站了起来,屈身拱手,长袖及地,说道:“城主夸奖了。”

他的脸上却是波澜不兴。

叶晨扫视他一眼,心想,刀小胖长相虽不英俊,气度是好的,不亚于那些名门子弟。

他拍了拍江宁的肩头:“天色不早,你回去吧。”

江宁与几个负责修著《历城地志》的同僚们走出城主府,一个同僚略带嫉妒口吻地说:“刀寒白,城主越来越赏识你。”

“在这个武者为尊的世界,文笔再好,又能如何?”江宁反问一句。

仅是一句,几人全部冷场。

一个身穿劲服,浓眉大眼的青年迎了过来。

“大哥。”

“刀捕头。”

“各位好,”青年冲其他文士拱了拱手,然后看着刀寒白,几个文士会意,立即辞别。

“大哥。”

“小风他们晚上又要带一大伙人去如意酒肆吃饭……”

江宁皱了皱眉头。

他不会知道现在有许多人在找他,不过眼下,也非是像苏母所说的那样,脱颖而出,而是过得很不好……

当年泰平州城破之日,金灿祖父下达了屠城之令,江宁机警的躲过了月朝士兵的追杀,被浓眉大眼青年的父亲,月朝卫将刀承保收留,刀寒白就是刀承保取的名字。

可是泰平州攻防战太过惨烈,在攻城中,刀承保也受了重伤。泰平州拿下后,月朝军队继续攻克唐国其他州府郡城,刀承保不能参加战斗,只能随着一批伤员返回故里。

泰平城是唐国的大城,位于现在月朝的中南部,历城位于月朝的西北,是边塞之地。

两城相隔遥远,为了照顾养父,临行前,在刀承保部下陪伴下,江宁替刀承保买下了李婶、李檬母女两,让李婶一路上照料刀承保。

回到历城后,因战功月朝授于刀家世袭子爵,又给予了大笔赏赐,可是两年后,刀承保却因伤病加重去世。

按照正常规距,刀家有了如今的地位,全是刀承保用战功与性命换来的,大半财富也是刀承保战功与性命换来的,刀家家主未来得由刀承保的儿子、江宁的义兄来继承,当然,作为刀承保的义子,也要继承大量的财富。

问题来了。

刀承保还有一个哥哥与两个弟弟,刀家老三也就算了,可是刀家老太太、也就是刀承保的母亲,平时最喜欢刀家老四,刀家老四与刀家老大沆瀣一气……先是江宁。

在老太太的思想里,若不是泰平城人顽固不化,负隅顽抗,儿子就不会受重伤,也不会死。用刀家老四的话来说,只要刀承保不受伤,不退出战场,坚持一两年时间,月王朝平定唐国,刀承保会获得更多的战功,刀家也会获得更大的封赏。还有其他的原因,刀承保的妻子,江宁现在的义母……

老太太不喜,后面又有人挑唆,连带着整个刀家家族的人都开始憎恶起江宁。

不久,江宁被赶出刀家,发往郊外刀家的牧场放牛放羊。

千年战乱,人族死伤惨重,人烟凋零,许多城池都空旷一片,更不用说郊外。

历城位于边塞,一半是人族,一半是荒族,郊外更是荒族的天下。

荒族悍野,还有许多盗寇流窜,刀家全族对江宁厌恶,百般虐待……往死里虐待,没有其他人庇护,那一两年年幼的江宁几乎是游走在死亡线上。其实刀家这么做,就是想将江宁置于死地的。只是欺江宁年幼不懂事,没有说出来罢了。

继续呆下去,即便江宁机灵,能在郊外保住性命,刀家也会有人直接真的往死里整。

正好历城城主招聘文人墨客修著《历城地志》,那时江宁才十一岁,听到这条消息后,偷偷跑到城中,前去应聘。

应聘时,他被无数人取笑,叶城主也感到好笑,只是一会儿,他的文笔与字,就让其他人啧啧惊奇。这件事也是历城的一件美谈,因为那天他穿的是一件粗聘的白麻衣袍,有人便说白袍入城主府。

拿到官府的薪酬后,江宁先是在城主府边上购买了一个小宅子。另一边,刀家不会有人想置李婶母女于死地,但只是卑微的奴婢,特别是江宁白袍进入城主府后,城中也有一些人讥笑刀家,因为同是泰平州人,恨屋及乌,李家母女在刀家遭到了更多的虐待。

在江宁义兄刀寒青帮助下,也就是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江宁花了很多钱,才将李家母女赎了出来,然后在他家附近开了一家如意酒肆。

历城有一个宗门三山门,每年会招收一批资质好的弟子。李檬看得眼热,央求江宁,江宁带着她去考核,居然被三山门录取。随后江宁继续在历城担任书薄之职,李檬则在三山门修炼。

李婶从泰平城周转到历城,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本身也有一手好厨艺,还有江宁的照抚,如意酒肆的生意一直不错。

刀家也有好几十号人,可挤身于品门世家,还得到大笔财产,是因为刀承保战功,朝廷的赏赐,也就是这样了,毕竟相比于历城其他品家,刀家底蕴太浅。

按照朝廷封赏,是刀寒青得到子爵世袭,无疑,未来刀家家主肯定是刀寒青。不但家主,就连主要财产也应当由刀寒青继承,毕竟刀家大半财产是刀承保用战功与性命换来的。

矛盾由此激化。

刀承保一死,老太太在刀家老四的挑唆下,不但将家主交给了刀家老大。

那时江宁才十岁,刀寒青也不过十四岁,江宁被发配到郊外放牧,刀寒青在刀家也遭到了打压。

江宁没有成年,可去年刀寒青成年了,成年就要分配财产。事实刀寒青母子根本没有分到什么财产,即便分到的可怜的财产,不久也被刀家其他人侵吞得一干二净。

原来刀寒青修为达到了半步先天大成,因为手中没有财富,没有财富,就不能换来修炼资源冲关,然后一直卡在这一关卡上,整卡了四五年之久。

刀家只是侵吞了刀寒青的财产,也完全属于刀家内部的事。

但是江宁独立出来,其他人也不是瞎子,于是江宁成了刀家种种龌龊的最好证明。

只要是顶级的文明,不一定非得有国家,但一定会有管理机构。

不一定有高尚的道德,但一定会有相关的秩序。

不一定有成熟公平的法律,但一定会有震摄不法之徒的“王法”,不然整个世界必然会大乱崩溃。

大月王朝有国家,有皇帝,有官府,有大臣,有军队,也有律法。

也许这个律法不太公正,可是江宁进了城主府,是城主的人,刀家不敢随便下手。江宁自己也小心,就连他的家,以及酒肆也刻意选在离城主府很近的地方,让刀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如意酒肆的存在,让刀家的人感到了巨大的恶心……

去年年末,不知是刀家那个人想出的损主意,他们让刀家的孩子时常来到李婶酒肆大吃大喝,点的还是比较珍贵的酒肴,吃喝完了,又不付账。

世道艰难,酒肆这个场所什么样的人都有,又是孤儿寡母的,好在江宁在官府里做事,普通人多少会给一点面子,加上李婶擅于察言观色,这几年才平安地将这个小酒肆守住,生意越做越好。

问题是刀家的人上门白吃白喝,江宁眼下继续是刀家的养子,未出重大伤亡,是家族内部的事,官府不能插手,所以刀家来了这一出,让江宁与李婶很苦恼。

“大哥,我已经将如意酒肆转到了李婶名下。”

“恐怕还是麻烦……”

“再等几天吧。”

“那件事……”

“大哥,不用再劝了,这是你的转机,也是我的转机。”

刀寒青喟然长叹。

日渐暮。

江宁来到如意酒肆。

“小檬,你回来啦,”江宁看着李婶身后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亲热的说道。

“白少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檬突破先天了。”

“真的吗?”江宁欣喜地问。

玄修前面几个境界是普通武者,半步先天,先天,气海,拓脉,这几个境界中最重要的两个关卡便是半步先天与先天。一步入先天,从此脱凡尘,只有进入先天期,才真正进入玄修行列。

不仅仅是先天,只要李檬突破了先天,今天晚上的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第3章 红森原

“白少爷,还要托你的福……”

江宁进入城主府,以他的智慧,早就察觉到刀家其他人对他的敌意。

进入城主府,无疑也等于打了他们的脸。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去刀家的,更不敢去刀家吃与住。

先前,他是在城主府边上租了一个小房子,然后买了一个小宅子,除了中午在城主府吃饭外,余下的便自己做饭,或者去街上买一点吃的。

当他听到李婶母女遭遇后,找到刀寒青,没有用江宁的名义,而是用其他人的名义,将李婶母女赎出来,随后不久,开了这家酒肆。

江宁基本上就在如意酒肆吃晚饭了。

李檬进入三山门,修炼天赋不错,这时酒肆盈利情况也渐渐变好,江宁索性将利润化为各种修炼资源,支持李檬。如果不是江宁这么做,李檬资质再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突破先天。

“李婶,泰平州离历城十几万里,只有我们三人……”江宁声音越说越小:“这些年,我们三人,相依为命,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不用说客气话。”

“哥……”

“什么时候突破的?”

“就是今天,我汇报了赵长老后,便回来通知你与娘亲。”

江宁感到很欣慰,这叫不忘初心。

不过李檬还很小,江宁也没有多解释,说:“我们进去吃饭。”

三人走了进去。

酒肆里亮起数盏油灯,绽放出昏黄的暖意。

天还未黑,但里面开始涌进了几个食客。

“刀书薄……”

有食客热情的向江宁打着招呼。

文人在这个世界地位是低下的,可江宁多少披着一层官府的身份,至少普通人对他不得不尊重。

只是他们看着江宁,又看着李氏母女,眼中闪过一丝暧昧的含义。

江宁将李婶母女赎出来,又资助李檬,历城一些知道内情的人便胡乱的猜测议论,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能辨,越辨反而越黑。

江宁没有在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必解释什么?

李婶亲自去后堂给江宁与女儿做菜,江宁与李檬找了一张桌子随意地坐下。

“刀书薄,红森原案子有没有破?”又有人问。

红森原位于石梁山的西北边,是月朝一处有名的禁地,也是一处很神奇的地方。据传在千年战乱前,强大的大炎帝国派出数百万精兵猛将,结果在红森原十折之八九,也没有将它征服。

不过里面有许多奇材异宝,更有许多大药宝药,每年还会有许多不怕死的修士前去冒险。前些天,历城有十几个修士去了红森原,几乎折了一半人,从里面带回一株大药。

药材分为普通药材,灵药,珍药,大药,宝药,达到大药,几乎就价值连城了。

死了几个同伴,得到了一株大药,还是值得的。

就在几个修士兴冲冲返回历城时,没想到走漏了消息,半路上遭到别人劫杀,大药丢掉了不说,只逃回来一个人。此人负伤来到城主府,请求将凶手捉拿归案。这些修士在历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叶城主十分重视,派出许多衙捕破缉此案。

江宁的义兄刀寒青在家族打压下,被迫无奈,去年进入法曹,担任既辛苦又得罪人的捕头。

在诸多侦案的衙捕中,也包括刀寒青与他的属下。

江宁说:“我只是书薄……”

另一名食客小声地说:“不要议论红森原的案子。”

其实在城主府大规模盘查之下,这个案子有了一丝眉目,但已经查不下去……

方才说话的大眼食客又说道:“红森原里面有什么呢?”

广袤的红森原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外围,又叫死亡流沙。

只要有生灵进入,这一层的沙丘便会自动刮起死亡沙暴,每一粒沙子刹那间化成一把把尖刀,即便是人仙,也会九死一生。除了死亡流沙之外,还有八个死亡沼泽组成的门户。

大炎帝国数百万军队便是从四个门户进入内围的,虽然最后失败,当年为了方便大军进入所填的几道长堤,继续给后人一丝进入内围的机会。

第二层便是内围,里面有许多强大的妖兽与凶兽,但它们不是最恐怖的存在,最恐怖的是种种不详,并且里面都是禁飞区域,所以就连人仙到了里面,也只能在边缘一带活动。

内围的最里面是连片的红森林,据说过了红森林,才是真正的核心区域。可是当年大炎军队在红森林就几乎全军覆没了,加之千年战乱,许多珍贵的典籍流失,已经没有人知道红森原核心的真面目。

大眼食客说的里面,指的就是红森原过去的核心区域。

当然,若有能力到达哪里,肯定收获不菲,谁有这个能力?

“胡三,里面有宝药,明天你去吧,”另一个大胡子食客说。

几个食客一起笑了起来。

别说宝药,就是有仙药,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哥,听说那是一株千年地龙参?”

三山派就在历城城中,与世俗有着密切的来往,酒肆这个场所同样能听到许多八封消息,李檬也知道了这件案子。

江宁摇了摇头:“千年,大约不可能吧,多半只有几百年,究竟有多少年,甚至是不是地龙参,没有别人看到实物,谁能弄得清楚?”

“哥,凶手是谁?”小檬低声问。

“可能是……”江宁摸了摸头发,小声地说了三个字。

“嘶嘶。”

李檬倒吸两口冷气,若是这家人做的,确实查不下去。

“哥,红森原很危险吗?”

江宁看着她一副好奇的样子,郑重地说:“红森原是一个超级宝藏,只要平安出来,都会有收获。然而太危险,以你现在的修为进去,没有丝毫生机。”

“若是组团去呢?”

“你们这样的修为,即便一千个人组团进去,也未必有十个人能活着出来。”

红森原有八个出口,就是这八个出口,也是一条死亡之路。

沾了大炎帝国的光,在四个出口分别填出了一条道路,其中有一个位于历城郡。

为了修历城地志,几个文士包括江宁在内,在官兵保护下,考察了历城郡郊外各处地形,江宁曾考察过石梁山,顺便也去了红森原,还在那条长堤上来回走了两遍。然而里面太过危险,江宁不敢进去。

“即便能在天空飞翔,进去后,也不过一半的生机……”

到了里面,是禁空区域。

江宁所说的能在天空飞翔,是指修为的,最少达到开窍期,才能御器飞行,即便李檬现在就突破了先天,离开窍期还很遥远。

“你修炼的进速已经很快了,切记不能贪婪,更不能好奇。即便你不要命,也要替你娘亲想一想。”

就在两个人说着话的时候,外围涌进来十几个人。

“两个小野种,都在啊。”一个青年看着江宁与李檬说。

李檬气愤地站起来:“刀寒风,你说什么!”

江宁一把拉住她。

“啧啧,小野种,母女两一道伺候你,舒服么?”

第4章 影风八步

刀家四兄弟,老大刀承胜,现在刀家的家主,老二刀承保,收留江宁的义父,老三刀承忠,老四刀承亮。

刀承胜有三个儿子,说话青年叫刀寒风,是刀承胜最小的一个儿子,其他人,有两个外姓子弟,余下的有刀承忠的儿子,刀承亮的儿子,还有刀承保堂兄弟的几个孩子。

刀寒风比江宁大一岁,其他青年有的比江宁小一两岁,有的差不多大,有的大一两岁。

主要是刀家忌惮叶城主公开出面,但这些孩子与江宁一般大,真闹大了,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对人情世故半懂不懂,还属于“刀家内部”的纠纷,叶城主也不便说什么。

李婶与李檬气得浑身发抖,因为江宁的关照,外面是有这样的传言。传言对于李婶来说,也无所谓了,以前那段艰难的时光,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况且传言。

可据江宁所知,李婶今年才勉强三十出头,长相也漂亮,刀承保死后,李婶才二十几岁,于是在刀家受到了一些下人的凌辱。为了女儿,李婶还不得不活着!

刀寒风当众胡说,让李婶母女又想到了以前那段羞耻的时光。

江宁强行阻止着李檬拨剑的动作,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刀寒风,我将这家酒肆转给了李婶。”

“咦?”

“不要咦,李婶,他们以前在这里大吃大喝,一共欠下六千五百枚响币,他们不偿还,明天你去城主府告他们去!”

以前酒肆是江宁名下的产业,是刀家“内部的事”。江宁将酒肆包括债务转给了李婶母女,那就是外部的事,城主府也有权来插手处理。可能这样会加重酒肆的开支,因为以前是江宁的产业,江宁在城主府做事,会减免税务,现在转给了李婶,税务必然多起来,但是刀家逼的!

大月王朝货币共有两种,一种是黑铁币,一种是铜币,铜币是由青铜以及其他多种金属,用特殊方法铸造而成,放在嘴边吹气,会发出清脆的响声,故称响币。

一枚黑铁币能买一个包子,一枚响币相当于一百枚黑铁币,不到半年,刀家的人便白吃掉六千五百多枚的食物,以至让这家酒肆几乎处于亏损状态,这样白吃白喝下去,那还了得?

“哈哈哈,”几人如听了一个笑话,一起大笑起来。

江宁胖胖的脸蛋很平静,等他们笑完说:“李檬已经是先天期了。”

对于族中某些人的举措,刀寒青很看不下去。他听到刀家又要派人来吃喝,刚才找到江宁打招呼。

江宁说,我将如意酒肆转到了李婶名下。

如意酒肆成了李婶的产业,与刀家没关系了,刀家的人也没有权利过来白吃白喝。

刀寒青认为依然不妥。

族中这些人的德性,这些年下来,刀寒青还不清楚吗?

刀家也怕事情闹大,闹到城主府哪里,叶晨多半会替江宁讨一个公道。

问题是这些都是小事,叶晨不能真将刀家这些人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下一回刀家还会继续来,顶多换一个花样。

是小事,叶晨不能次次替江宁出面,那还是管理二十几万户百姓的一郡之主吗?

是小事,江宁一次次不能处理,几次下来,江宁在叶晨心中的位置必然会大跌,而且《历城地志》也要修结束了,城主府不需要那么多书薄……

以前,刀寒青替江想出一个驼鸟式的办法,如果他听到刀家有人来吃喝,先通知江宁,再让江宁通知李婶,叫李婶先将一些贵的食材藏好,普通的食材吃就吃吧,吃撑吐了,也没有几个钱。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刀寒青心情复杂,不是驼鸟式的性格,江宁更不是驼鸟式的性格,否则不会有接下来那么危险的计划……

但是……

先天期不能算是高手,仅是江宁知道的,刀承胜与他的四弟就是拓脉期修士,似乎刀家还有六七个长辈是先天以上的修士。作为八品家族,仅是这点修为,已拿不出手了,可对付现在的李檬,仍绰绰有余。

但是……!

李檬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先天……

不仅是十四岁的先天,李檬进入三山门修炼才三年时光,可想她的修炼天赋。这样的天才即便放在大宗门,也会引起重视。可想而知,随着李檬突破先天,在三山门引起的轰动与重视。

刀家是八品家族,喜欺下媚上,引起许多人痛恨,不过与城中一些臭味相投的品家交好,虽然底蕴浅,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起的。

然而刀家也不敢与三山门作对!

其实接下来那个计划,也与李檬的先天有关。

让江宁与刀寒青感到意外的,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李檬便突破到先天期。

既然李檬已经突破到了先天期,那就撕破脸吧。

谁也不想受窝囊气。

“先天期,怎么可能?”

几个食客,与如意酒肆的几名伙计,看着刀寒风,仿佛在看一个白痴。

这种事,江宁与李檬敢瞎说吗?

刀寒风也醒悟了,他眼睛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忽然指着江宁的鼻子说:“小野种,你敢让她们告刀家!”

李檬与她的母亲多半不好欺负了,江宁还是一个“软柿子”。

“为什么不敢,对了,我是城主府的人,你居然敢骂我小野种。”

江宁身体一旋,似风一般,就在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闪到了刀寒风的身前,大手伸起,一个大耳光就落了下去。

啪!

刀寒风一张白脸立时青肿起来。

“你敢打我。”

“我是替叶城主教训你这个没家教的家伙!”

“你找死!”

城主府,你能代表城主府么?

更让刀寒风生气的是江宁修为连一个半步先天都算不上,自己也快要到半步先天大成,居然让江宁出其不意地打了一个大耳刮子。

他一声大喝,随着一记饱拳砸向江宁。

“刀家战拳么。”

为了保障宗门与品家的利益,大月王朝律法规定,若无宗门与家族的同意,私自传授或偷学宗门与品家武学者死。

刀家也有自己的武学,刀寒风使的便是刀家的战拳。

刀承保也会刀家的武学,不但刀家武学,刀承保与李檬一样,并且比李檬更小的时候,便投入三山门学艺。因此刀承保还会三山门的武学,有的不让教,但有的“大众武学”,三山门也不计较各个弟子流传开去。那时,月朝也没有明文禁止各家各门,不得私授功法。刀承保在平唐战争中,又得到了一些功法,送回了刀家。

只是刀承保收留江宁后,便卧床不起,至于刀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传授江宁功法?

不过……泰平城破之时,江宁才六岁,很小,只学习了一些基础功法,也熟记了一些功法,虽不多,但一个是不入流的刀家功法,一个是唐国最顶尖的江家功法,两者差距之大,非是刀家众人能想象的。

这些年江宁修炼出了严重问题,无人指导,又缺少修炼资源,连半步先天都无法突破,然而他修为虽浅,战技却勤练不息……是江家的战技!

江宁轻蔑地一笑,朗声说:“小檬,看好了。”

李檬能在三年内突破先天,不仅是她资质好,来自宗门的支持教导,这家酒肆利润所购买的修炼资源,暗中江宁还传授了一些江家的功法与修炼心得。

可能南方那个残剩的江家未必会承认江宁的地位,然而名义上,作为江家嫡系唯一活着的人,江宁才是江家的主人,他传授李檬功法,是不会触犯大月律法的,只是让他可惜的是,他所记的功法太少了,并且都是基础层次的功法。

不过对付刀寒风足矣!

眼看这记带着拳风的拳头就要打过来,江宁仅斜斜的迈出一步,刀寒风的拳头便落空了。

它是江家的一套腿法,影风八步。

第5章 侮辱谁

若是江宁修为能跟得上的话,足以能支持江宁修炼到开窍期。至于开窍期以上的境界,那已经是渐渐进入大修士行列,即便天赋好,没有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修炼,也不可能突破的。除非是天骄……上哪儿找那么多天骄?

两人交起手。

修为上刀寒风比江宁高出不少,毕竟他的修为与刀寒青一样,达到了半步先天的巅峰,每一拳打出来,呼呼生风。

然而江宁胖呼呼的身体,却化作游龙惊凤,几十个回合后,刀寒风连江宁的边都没有碰到。

李檬看着,以一个先天期的眼界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她想到了以前江宁对她讲过的一段话。

“小檬,对于现在的你,修炼为了什么?”

“更强。”

“不对,是为了活着。”

“不强大如何能平安地活着?”

“强大是能保障平安活着的基础,也能活得更好,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普通修徒,半步先天,先天,气海,拓脉,玄元,真液,开窍,真玄,神光,天门,玄胎,灵婴,人仙,真玄期才能称为大修士,勉强有话语权,想要真正有话语权,你所说的活得更好,必须有玄胎以上的修为。但想成为一名玄胎以上的大修士,且不说功法、天赋,堆砌多少修炼资源,那得要几十年几百年,才能修炼而成?但为什么有的先天到玄元期的少年子弟,就已经名响一方,所过之处,万众呼拥?”

“他们是名门子弟或大宗门弟子,或者是真正的天才。”

“为什么人仙老怪不对这些天才下手?”

“天才只是天才,在人仙眼里,还是与蝼蚁一样,谁会无聊地整天去掐死蝼蚁?况且对他们下手会惹出一大堆麻烦。”

“是啊,名门子弟与大宗门弟子肯定与你无关,你所能努力的便是做一名真正的天才,可什么谓真正的天才?”

“修炼天赋好……”

“修炼天赋好还不行,人仙老怪与你不会有什么接触,连真玄以上的修士也不会找你一个小修士的麻烦,你所能接触的层面不过是与你所修为所相仿的修士,包括战斗。但如何能在这些战斗或者其他冲突里活着,不仅是修为,还有战斗力。战斗力强弱,有修为,有实战的经验,反应速度,战技的强弱,等等,如果各方面能跟上的话,就能保证你能拥有相当于比你高一个大境界甚至两个大境界的战斗力,即便败了,也能平安逃走。只要机警,你所面临的不过是比你高一两个境界的战斗,那么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就能摆脱危险,就能活着,就能继续平安成长。”

当时李檬才进入三山门不久,三山门肯定比刀家情况好得多,不过三山门也有争斗,有一些无耻的人。

江宁说这番话,是让李檬进入三山门得机灵一点。

他在修炼天赋上什么也不是,可他是江家子弟,即便国破家亡时,他才六岁,眼界也非是李檬等人所能及的。

这些指导,以及江宁私下所传授的一些功法,让李檬能在未进入三山门与在三山门修徒期时,给予了极大的帮助。

眼下的战斗也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一个是普通修徒,一个是半步先天大成期,整相差了一个半境界。

起初江宁还有一些困难的,江宁是城主府的书薄,缺少实战经验,酒肆里的桌凳也不利于这套步法的施展。

看似江宁步伐飘逸好看,一步入先天,从此脱凡尘,以李檬的眼界还是能看出来,江宁步伐的生涩……不是生涩,而是困难,有几次险险地被刀寒风的拳头打到。

仅仅几个回合,便让江宁碰倒掉三四张桌凳,连一名食客的放着菜肴酒壶桌子也被江宁碰倒掉了,碗碟掉在地上,咣咣作响。

几个食客不得不站起来,跑到墙角边躲避,他们也不生气,这场热闹上哪儿能看到?

李檬很机警地看到了问题所在,她立即起身,将各个桌椅搬到酒肆的边角处,给两人腾出了更多的打斗空间。

这一腾,江宁迅速地摆脱了困窘的局面。

李檬又想到了江宁以前的讲解。

“小檬,何谓影风八步,你不要记住它的步法,还要知道它真正的内在。影风八步,如风似影,何谓风,春风和煦,不知不觉让你沉醉,夏风暴烈,催毁一切,秋风萧瑟,万物沧凉,冬风寒冷,无影无形,涔人骨髀。风有四季之风,有微风,大风,暴风,旋风,能快能慢,变幻不定。任何事物都有影子,无论你有多快,它都如同附骨一般地跟着你。如风似影,变幻莫测,无迹可寻,这才是影风八步的真义……”

有一条江宁没有说,这几年天下各家各门忽然兴起一个热度,便是对天下功法进行了分级,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三山门宗门不大,拥有最好的功法不过是玄级中品。

然而风影八步放在基础功法里,能达到天级中品的等级!

泰平城破前,江宁才六岁,年幼,骨弱骼嫩,不适合修炼江家霸烈的海上明月功,不过作为江家的小少主,能接触到的功法,必然是最顶级的功法。

这些,江宁没必要也不能解释,只是叮嘱了李檬千万不能将这套步法私授其他人。

战局进一步扭转。

李檬挪走了几张碍事的桌凳,空间也大了起来,尽管还不利于风影八步的施展,对付刀寒风足矣。

刀寒风又是一记羞恼的暴拳打出,江宁左脚稍做移动,身体又巧妙地让了过去,这一让,不仅避过了刀寒风的拳头,刀寒风的头部离江宁也变得很近,同样刀寒风拳势已老,身形不稳。

江宁这才正式伸出了他的拳头。

月蟾拳!

不但有月蟾拳,还有月蟾刀法,皆是世间顶级的基础功法,非江家嫡系弟子不得学之。当然,到了现在,不可能存在这种说法了。

崩!

一声拳肉相碰的闷响,江宁的拳头就狠狠地落在刀寒风的脸上。

一个是表面上无杀鸡之力的书薄,一个是时常练武的修士,一个是拥有许多修炼资源的刀寒直嫡子弟,一个是无根无亲的野小子。

刀寒风被打懵了。

就在他愣神时,江宁又是一个大巴掌打了过来。

刀寒风还没有清醒过来,江宁连环的大耳光子已经落了下去。

啪啪啪。

十几个耳光打下去,刀寒风两边脸迅速被打成了一个猪头。

“你敢打我?”刀寒风捂着脸,兀自不相信地问。

江宁也不废话,一记重重的侧踢,刀寒风便飞了出去,狠狠地落在地上,江宁大步踏上,一只脚踩在刀寒风的胸口上。

刀寒风羞怒地叫嚣道:“上,一起上,打死这个小野种。”

“谁敢!”李檬拨出剑,娇叱道。

她又补了一句:“这是我家的店!”

十几个青年一起犹豫起来。

如果是以前,江宁将这家酒肆转给了李家母女,他们都有胆量将这家酒肆给拆掉。可是现在……十四岁的先天,仅修炼三年的十四岁先天,若是发生重大冲突,三山门能不管不问?

在地位上,他们已经差不多了,又在这家酒肆里,只要李檬不将他们打死,打了也只是白打了。

李檬加入战斗会有什么结果?

一步入先天,从此脱风尘!

别看他们多是半步先天的修为,两者却是天壤之别。

江宁继续踩着刀寒风的胸口问:“刀寒风,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小野种,你是说我是小野种呢,还是说叶城主有眼无珠,居然用一个小野种担任城主府的书薄,或者说,你是侮辱我呢,还是想侮辱谁呢?”

几个食客一起哑然失笑。

怪不得刚才江宁说,我是替叶城主教训你这个没家教的家伙!

这些小的鸡毛蒜皮的事,又属于“刀家内部”的争执,叶城主不便出面。

可据一些流传,叶城主对江宁还是很欣赏的。

江宁将争执往叶城主身上引,有些勉强。

然而只要引成功了,让叶城主找到一个借口出手,刀家这些人就惨掉了。

“白麻袍入城主府……谁敢小视?”一个食客喃喃说了一句。

他说的小视是指智慧。

如同现在的齐天九家,有的以财力见长,有的以子弟众多见长,有的以权势官员数量见长,有的以修为见长,然而有一家,永家,却是以智慧见长,连续地出了数名智慧惊人的谋臣,迅速地在短短四五百年间,将永家带入到最顶尖家族中。

刀寒风嘶哑道:“小野……你是说歪理。”

可种字,他不敢说出来了。

第6章 更广大

“说歪理?”江宁气乐了。

谁在说歪理?

为什么这些家伙敢来白吃白喝,按照刀寒风以前的说法,江宁是刀家的人,如意酒肆是江宁置办的产业,也是刀家的产业,他们有资格来白吃白喝。

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然而刀寒风居然正大光明说了出来。

不说现在吧,就说以前。

以前刀家对李婶母女如何似乎能说得过去,因为那时李婶母女至少名义上是比下人还要低一等,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奴婢。有的品家对待奴仆奴婢更惨忍……

但也不能将真相剖开,因为当年买李婶母女的钱,不是刀承保拿出来的,而是江宁拿出来的。

只是江宁处于弱势地位,有理也说不出来。

这是说不出来的,可有能说出来的,如刀家对刀寒青母子的苛刻,对江宁的迫害,还有平时对其他人各种欺下媚上的行为。

有人也打抱不平,可次次刀家不要脸地说歪理,然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应付过去。

“滚!”江宁大喝一声。

刀寒风灰溜溜地爬起来,他心中还不平,可看着江宁有持无恐的样子,还有李檬手中亮晃晃的剑,他与十几名青年先是犹豫不决又见到李檬逼了上来,他们只好退,退出酒肆,狼狈地逃走。

江宁点了一下头:“小檬,做得不错。”

如果江宁让李檬出手,十几个青年今天下场会更惨。但那样,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是害怕,李檬正处在迅速成长时间,对于李檬来说,最迫切的便是时间。若有一天,李檬突破到玄元期、真液期,再加上背后有三山门的支持,不说刀家,即便其他的八品家族也不敢得罪李檬。

“这世间虽有律法,可骨子里是一个很残酷的世界。”江宁心中一声哀叹。

“打得好,打得好!”几个食客开心地说。

未必所有品家都是恶劣的,可是欺下媚上、忘恩负义的刀家肯定让许多普通人痛恨,其实在历城,有许多风门好的品家同样鄙视刀家的做法。

江宁一拱手:“各位,打扰你们吃饭了,今天你们全免费。”

“那就谢过刀书薄,李婶。”几个食客客气地说道。

李檬一入先天,连带着李婶地位也水涨船高。

大眼食客又说:“没想到江书薄身手也不凡哪。”

“殷哥,你是笑话我吗?”江宁一拱手说。

大眼食客小名叫胡三,但不姓胡姓殷,因为他有点喜欢胡说八道,在家排行老三,有人便呼他为胡三。殷胡三家离这里不远,时常来如意酒肆吃饭,江宁与他不是太熟,可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他是气海期修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徒,岂敢在他面前卖弄身手?

江宁以前聘请的俞厨师重新到厨房做菜,李婶带着伙计将地下打扫干净,然后担忧地坐在江宁与李檬面前。

“李婶,你不用担心,小檬是先天了,十四岁的先天,仅修炼三年的先天,明天不但会成为三山门的内门弟子,也会引起三山门的重视,说不定现在就有许多长老想收小檬为徒弟呢。以刀家欺上媚下的性格,敢不敢再欺侮你们?”

“哈哈哈,”几个食客一起笑起来。

历城不算太大,可是一郡之城,从三个六品品家到九品品家,大大小小的品家也有近百户人家。有好的,有坏的,有善的,有恶的。

刀家这种欺上媚下的行为,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李檬十四岁,她才是真正半大不大,半懂不懂的,以前与母亲一起,每天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

在这一刻,也有点扬眉吐气,小得意的样子,咧开樱桃小嘴,乐了起来,问:“哥,明天我们向他们要债吗?”

这才是江宁最担心的地方。

“小檬,我们说几句。”

他瞥了一眼另一边几个食客,小声说:“小檬,刀家是品家,还有几个人修为达到先天以上,你眼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说你突破先天,这种天赋会让你们宗门重视,这种重视会让酒肆拥有自保之力,所以我今天点到为止了。但这笔账会记下来,什么时候你突破到玄元,那时我带着你上门要这笔债,不但要债,连利息也要讨要回来。”

“玄元,好遥远。”

“遥远什么,以你的天赋,短则五年,长至多十年,十年后,你才二十来岁,难道等不及吗?”

“好,我会努力修炼。”

江宁点头,他说债务,确实是吃了这么多钱,但主要有了这个债务压着,一是不让刀家的人继续上门来白吃白喝,二不要以后打酒肆以及李婶的主意,没想到却成了李檬修炼的动力。无论学习或修炼,都一样,得有一个动力的源泉,有了源泉,才会放下身体努力奋斗。

“首先我恭喜你突破先天。”

李檬又开心地微笑起来。

“其次我要说一件事,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你突破了先天,你们宗门那个外门赵长老一定很高兴吧?”

“嗯。”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你们宗门肯定有许多人妒忌你,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未成长起来的天才,永远也不是天才。不能因为你天赋好,突破了先天,就开始骄傲自满。这世界很大,仅是大月帝国就有三百八十多个州,每一个州又有十几个甚至二十多个府,每一府又有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郡,历城郡仅是垄州一百二十三个郡城中的一个,而垄州又只是大月帝国一个不是太重要的边塞之州,甚至京畿有些人都不知道垄州的名字。历城有三个六品家族,在城中个个都是庞然大物,但天下间却有九大一品世家,还有许多二品三品四品五品家族,六品家族仅是中品最下的家族。这只是品家的,还有宗门。”

“当年泰平城江家算几品?”李婶问。

“二品吧。”

当年江家在唐国算是第一流家族,不过大月王朝一统天下后,原先大月王朝的几大家族都得到了壮大,唐国原先几个最顶尖的家族,如今个个沦为二品家族了,比如原来与江家交好的苏家。因为苏家也有些变故,苏家在大月王朝三十几个二品家族已经属于最次的一个家族。

不过现在苏家如何,江宁已经不清楚了。

江宁继续说道:“大月帝国东西南北皆长达近三十万里,可是在大月王朝之外,还有更多的广袤的地方。”

李婶有亲身体验。

当年江宁与李婶母女伴同刀承保返回历城,李檬还小,不是太懂,甚至许多都记不起来,但李婶记得很清楚,仅是返回来,虽然因为刀承保养伤,旅程断断续续的,可是整整长达两年时间,刀承保才回到家乡。

泰平城现在变成了大月王朝中南部领土,在泰平城南边,还有许多领土,而在历城东北边,同样也有许多领土,仅是大月帝国就广大如此,可想这天下有多大?

“小檬,你的天赋放在历城算是小天才,但放在天下,还有许多人比你天赋更好……”

江宁还有一个战死的哥哥,在十四岁时已突破到了玄元期,战死前,江宁大哥二十三岁,已经开始在开窍畅脉。当然,两者情况不一样,江宁大哥从七岁时就开始正式修炼,也拥有远比李檬多得多的修炼资源。

不过两者相比,李檬比江宁大哥还是差了不少。这是江宁所知道的,不知道的要多得多。当然,李檬天赋之佳也出忽了江宁预料。

“你都先天了,我也没有能力教你什么。然而你要记住,即便你天赋很好,若是脾气乖张傲慢,三山门的各个仙长也未必喜欢。之所以看重这家酒肆,我要吃饭……同样的,它以后也能继续给你提供一些修炼资源。然而进入先天后,你所需的修炼资源会更多,仅是这家酒肆的利润,对你的帮助已经不大了。必须要你们宗门给予你更多的支持,想要你们宗门给予你更多支持,就必须要平时谦逊乖巧懂事。”

有国家,有律法,有秩序,必然会有制度。

江宁发现一种趋势,大月王朝越来越重视保护品家的利益,似乎大有与品家共治天下的苗头。

当年,仅是江家,江宁记得就有多达二十几位修为达到玄胎以上的各位老祖、太上供奉。

在这个大修士无比强大的世界,这种趋势会让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这种制度是会让大月王朝更稳定长远,还是会带来更大的隐患,江宁就想不清楚了。

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比大月朝庙堂上的那些智者更高明。

然而在这种趋势下,平民百姓想要出人头地会越来越困难。

至于修炼资源,不用江宁多解释了。

仅是一枚切好的,只有小半块骨牌大小的下品元石,价值就能接近一百响币。三山门弟子修炼时所用的益气丹,价值高达五六百响币,这种丹药在原来江家,大家都不屑用之,而五六百响币已经能保障一户普通人家在历城城中一年的生活费了。红森原劫杀案中的那颗大药,若是用钱能买到的话,能价值好几千万响币!

江宁所说的这些,都是金玉良言。

李檬认真的记下,她想了想又问:“哥,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在修炼上一直没有进展?”

“小檬,你胡说什么!”李婶喝道。

“李婶,是事实,不用骂她,”江宁说,可是他心中却是满满的苦涩。

第7章 玉坠

“先天……”

刀家几个长辈眉毛都皱了。

“父亲,小野种只收了一枚黑铁币,就将那家酒肆转给了……”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未等刀寒风说完,刀承胜就大骂起来。

一骂儿子不争气,半步先天大成,却被江宁辗压式的打败。

二骂儿子没脑子,那个转让只是一个形式,一枚黑铁币与一万枚响币有什么区别?

另一个刀家的长辈痛惜地叹道:“是老二不懂事啊,带回来三个白眼狼。”

“还能这样说……”

刀寒青被家中这几个长辈的无耻生生气乐了。

“赵班头要见青少爷,”一个仆役进来说道。

历城八捕班,每一捕有近百名衙捕,又分十班,赵班头是刀寒青的属下。正好刀寒青懒得听下去,迅速起身来到门外。

赵班头低声对刀寒青说了几句。

刀寒青也低声嘱咐了几句,赵班头匆匆离去,刀寒青去了江宁的家。

“二弟,那群人进城了。”

“按照计划行动吧。”

“月色明朗……”刀寒青看着夜空说。

“月色暗有暗的好处,明也有明的好处,月色明朗,他们会掉以轻心。”

“二弟,小檬先天了?”

“是的。”

“先天哪……”刀寒青久久地叹息。

如果不是家中长辈势利,以二弟的文才机灵,李檬的修炼天赋,无疑刀家未来会得到一文一武两方面的两大助力。

“大哥,你还是自顾自吧。你家有些人为了财产欲对我不利,这也正常,天下间自私贪婪的人不要太多。各个长辈欺上媚下同样也正常,趋利避害本是人类的本能之一。但有两条,刀家晚辈中除了你之外,其他人也就那样了。”

“年少轻狂没有错,家庭情况还不错,又是青春年少之时,有几个人能做到老成稳重的?关键不管是什么性格,心中得有一个目标,为之努力,或在修炼上下功夫,或者认真的经营好刀家的产业,或者像你这样,进入城主府,想方设法谋得一官半职。然而除了你之外,我看不到刀家各个嫡系子弟中,有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念头,更不要说为了这个想法而为之努力。”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不管在那一个世界都通用的。

少年强则家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家进步国进步。少年智,则家智国智!

强是强大。

进步是努力。

智是聪明、天赋。

刀家整个年青一代都荒废了,刀家还有未来吗?

“刀家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家族,全靠义父战功换来的八品地位以及朝廷封赏的大量财富堆砌起来的,实际底蕴很浅。这也不怕,如果刀家上下团结一心,当年义父在军中爱护属下,颇有威望。这些属下或同僚有不少就是历城,或历城周边各郡的人。”

“如果刀家门风好,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外部助力。不用多久,朝廷的赏赐便会化为刀家真正的实力。然而没有,刀家如今在历城臭名昭著,当年义父的各个部下与同僚避之不及,内部又不团结……除了你,刀家是没有任何未来的。”

“二弟,这些不说了,虽然小檬已是先天,你们还要注意啊。家族里现在又有一种说法,说那家酒肆是你的产业,可你是刀家的义子,那么就是刀家的产业,没有资格卖给李婶。”

“呵呵,”江宁也气乐了。

“你回去代两句话,若不服,让他们到城主府告我啊。还有,当年大月军队屠杀泰平城,我侥幸逃了出来,不过遇到义父时,上面已下令停止了屠杀。虽然我在修炼上天赋差,不过我算是早熟吧。即便义父不收留我,我活下去不难吧?”

“刀家上下许多人说,李婶是义父买来的奴婢。无妨,当年我买李婶母女时,有几个义父部下陪伴着,有两人就是历城人,他们现在都还活着,我让他们出来做证明,那个钱是义父拿出来的,还是我拿出来的?”

“是你拿出来的钱?”

江宁凝视着东南方向,那真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悲惨的回忆。

当年泰平城破,大月军队迅速冲向江府。江宁的母亲知道不妙,让江宁换上普通人家的衣服,又让江宁四个忠心的供奉带着江宁,想办法逃出泰平城,投奔陆家。

江宁还有一个姐姐,就是嫁到陆家的。

后来江宁才想明白,为什么不投奔江家。因为江家主要力量,以及所有嫡系全部在泰平城,泰平城破,大月军队不可能放跑江家任何一个人的。江家全是庶系,他们甘不甘心无缘无故供养着一个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的少主人?

同样的,还有苏家。

苏家有一个女孩子与自己订了娃娃亲,不过江家都亡了,他们还会不会认这门亲事?

当然了,除了这两处,江家还有许多亲戚好友,比如他的外公家。

但江家一灭,多了许多不能确定的变数,相对而言,陆家虽然原先不及江宋等家族,不过陆家门风仁厚,又是亲姐夫。不说指望陆家将自己当成少爷,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江宁母亲还是低估了大月军队的凶残。

前面四个供奉带着自己潜逃出江府,后面更多的大月军队涌进了泰平城,开始在全城到处奸淫烧杀掳掠。只是一会功夫,四名供奉要么被大月军队杀掉,要么就是被乱军冲散。

那时江宁才六岁,虽偷偷地看了前段时间惨烈的攻防战,可这些是平民百姓,是老人妇女孩子……他从未看过这般地狱景象,急得想回去,结果扭头一看,江府已是烈士焰冲天。几天后,江宁才听说是他祖母与母亲下的命令,看到大月军队如此凶残,为了避免被凌侮,他祖母与母亲让家中佣人烧掉江府,婆媳二人带着家中的女眷全部投火自焚。

当时江宁不知道,急切之下,扒开一户人家的柴禾堆,躲了进去。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一个大汉在外面大喊:“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他小心地在柴堆里扒出一条缝,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月军队将领正在阻止乱杀烧抢。

同样的,后来他才知道非是刀承保有资格阻止大月军队屠城,都杀红了眼抢红了眼,又是上面下的军令,刀承保那敢阻拦?况且刀承保自那时起,已经身受重伤,行动不便。

之所以敢阻拦,是这时候上面下了命令。

不过那时候江宁吓坏了,六神无主,以为遇到了一个难得的有仁义的大月将领,从柴禾堆里走出来,装傻卖疯地来到刀承保面前一个劲的哭。

就这样,他被刀承保收养了。

前几年,他被刀家弄出郊外放牧,就时常想,如果当年继续躲在柴禾堆里不出来,会是如何?

那时他是六岁,但不能将他真当成一个小孩子。

那时他身上也没有钱了,临走时,他母亲给了不少钱,还有许多珍贵的东西,但不在他身上,而是分散着,放在四个供奉身上。

大月军队停止屠杀后,不代表着他就安全了。做为江家的少主人,必须逃离泰平城。

不过在满城苍荑之时,城墙也倒坍了一大片,以他的智慧,借助夜色,逃出泰平城还是能办到的。

虽然逃出泰平城,他身上没有一文钱,但熬上几十天,脱离泰平州范围,找到某户看上去厚道的人家,装一个可怜,当一两年小杂役还是办到的。时局稳定下来,他同样有办法,再度投奔姐夫去。

即便现在,他稍稍安全了,心中还是哀叹:“当年真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刀承保的收养之情必须要领的,这份情回报掉就是,所以他与刀寒青才商议着,做今天晚上要做的事……

“大哥,泰平城未破之前,我家情况比较好,我母亲见势不妙,让我家四个下人带着我逃跑。乱军之中,四个下人要么遇害,要么冲散,钱财在他们身上,我身上是没有钱的。几天后,我在义父几个属下陪伴下,替义父抓药。虽然那时大月军队停止了屠杀,可是各种残暴的奸淫掳掠行为在继续,并且掳走许多妇女孩子,卖给奴隶贩子。”

“我来到街上,看到一队士兵正押着一群妇女孩子,准备将他们卖给人贩子,其中就有李婶与小檬。那时小檬更小,听着士兵的调笑声,一些女子的哭泣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吓得哇哇大哭。让人气愤的是,一个士兵听得不耐烦,竟然狠狠地打了她一个大耳光。我看她们可怜,虽然那时我身上只有给义父抓药的钱,不过我身上还有两样东西。”

说着,江宁从脖子上拿出来一块玉坠。

灯光照上去,这块玉坠煜煜生辉……

第8章 海上明月功

“好玉!”

当然是好玉。

不要说玉,那时候就是江宁身上随便穿着的一件衣服,也要价值好几百个响币!

“那时我身上除了这块玉坠外,还有一对玉镯子,那对玉镯子价值不菲,我那时还小,几个士兵欺我年幼,无奈之下,用了一对玉镯子,才将李婶与小檬赎了下来,正好让李婶替我照顾义父。”

江宁也不后悔。

那对玉镯子虽贵,可玉有价,人命无价。

原先看到李家母女在刀家过着地狱般的生活,江宁还感到过意不去。现在李婶有了酒肆,李檬进了宗门,江宁不再后悔自己当初的举动了。

刀寒青听明白了。

在江宁没有拿钱第二次赎李婶母女前,若说李婶母女是奴婢,严格来说,那也只是江宁的奴婢,因为买她们的钱还是江宁出的。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

“二弟,你恨大月吗?”这太尴尬了,刀寒青都想捂脸,他匆忙转移话题。

“大哥,你恨泰平城军民吗?”

“为了征伐唐国,朝廷几乎调集了全国一半军队南下。当年我母亲刚怀我的时候,我父亲与部下就调往南方了。小时候我常常被母亲抱着,看着南方,想象父亲的样子。直到十二岁时,父亲才回来,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归来,而是卧病不起。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泰平城军民不负隅顽抗,父亲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英年早逝。不过后来也想清楚了,两国开战,岂能没有伤亡?”

“一样,泰平城当年的情况很复杂……”

当年,大月帝国数千万精兵猛将,汹汹而来,唐国军队节节败退。

江宁祖父时任唐国最重要的门户,泰平州州守兼大督将,手控着泰平州军政大权,集结诸将的智慧,想出一条办法。先是将泰平州以及附近各州全部坚壁清野,再利用泰平城在唐国的重要地理位置,将大月王朝的主力军队吸引过来,生生拖在泰平城外,与他们进行持久的消耗战。

久久攻克不下来,月朝军队士气必然低落,唐国再派出一支敢死队,从泰平州东面的一条小道抄向后方,焚毁大月军队的后勤供给。

大修士可以避谷,但大月军队里又能有多少大修士,士气低落,又没有了后勤,大月军队将会不战自溃。唐国可以反败为胜,从容收复失地。

为此,江宁的父亲将全州,甚至临近泰平州数州的军队全部集结到泰平城里,包括江家的主要战力,也全部留在了泰平城里。

没有想到唐主昏庸,派出司家胆小的司道元担任别部军队主将。

大月近六成大军集结在泰平城下,攻城多日,远远超出约定时间,司道元就是不敢率军从那条小道去后方焚烧大月军队的供给。

江宁祖父感到不对了,然而大月军队将泰平城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那天,大月军队用四百多名人仙,还有两千多名玄胎、灵婴,以及两万多名真玄期以上的修士,集结的超级战阵,轰向泰平城墙。

江宁还记得那天恐怖的景象,在那一刻,似乎半边天都被这惊天一击给撕裂了,远处密布阵纹、高大坚固的泰平城墙,包括城墙上无数将士,转眼间化为灰烬。周边十几里范围的城墙、房舍也被冲击波轰坍,随后密密麻麻的大月军队就像是一个个恐怖的魔鬼,杀进了泰平城。

泰平城破掉后,唐国军队望风拜降,司道元也率军投降了,还成了大月王朝的一个高官。

身为江家子弟江宁未说,其他的,江宁大略说了一遍。

“这是我在城主府替叶城主整理文件时看到的内幕,泰平城破,我全家被害,你说我恨谁?大月王朝?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千年战乱,大一统是必然的。恨司道元,或者更庞大的金家,我有那资格吗?”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说得好。”

“不要说我,李婶的丈夫,家人,同样全部遇害,她们又能恨谁?”

“二弟,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以前我敢说吗?在没有自保之力的情况下说出来,恐怕你几个叔伯恼羞成怒之下,我死得更快。我与你家说不清楚,虽然我一度生不如死,多少得记着义父的领养之恩。但你家是欠李婶的,不是李婶一路服侍,恐怕义父未回到历城,就重病去世了。然而义父去世后,你家是如何对待李婶母女的?”

“祖母……”

这对义兄弟在泰平城战事上看法相差不大。

两国交战,必有伤亡,谈不上爱,谈不上恨。

非得要谈,金家现在那位家主反而要负很大责任,已经攻进了泰平城,何必下达屠城之令?当时城中有多少平民百姓?

其实就是赎李婶母亲的钱不是江宁拿出来的,凭借着一路上李婶对刀承保的照料之恩,刀家也不能虐待李婶母女。所以有一天,一个刀承保的部下来到酒肆吃饭,唾骂了一句:“刀家一家人良心全给狗吃掉了。”

“大哥,我说这些,只想提醒你一句,你还看着血脉之亲,但你们家的那些人,是不会将你当成亲人了。不管做什么,你得小心,特别是今晚的事,你不能让他们知道。”

“放心,但是……很危险哪。”

“大哥,没关系,我会见机行事的,到是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让有熊家产生半点怀疑。”

“小檬已经先天了。”

今天晚上江宁冒险的行动,一就是关系到李檬能不能迅速突破先天,二关系到刀寒青的前程。

刀寒青只是受到一些打压罢了,李檬先天才是最主要的。

李檬提前突破到先天,也就不用那么着急了,至少不用冒这么大危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江宁执意继续,刀寒青还能说什么,只好再三地说小心,然后担忧地离开。

……

大月王朝疆域辽阔无比,还没有千年前的大炎帝国面积大。

广袤的疆域必然会有更多的百姓,据说千年前大炎帝国百姓达到了一千多亿户,千年战乱,人烟凋零,十年肯定恢复不了的。如今大月王朝不足两百亿户……

在这个世界,既然有强大的修士,也有强大的各种凶兽与妖兽,还有一些修炼残忍魔功的人,以及一些盗匪,因此人类多结城而居,从州城到府城再到郡城,即便郊外的百姓,也结堡寨居住,大的寨子往往会有近千户人家,小的寨子也会有几十户人家几百人口。

因此一个个城池面积往往很大,人烟凋零了,许多城池也会空荡荡的,历城也一样。

历城城墙周长达到了近七十里,小时候江宁曾无聊地“统一”两个世界的度量单位,若是以一个成年人右肩到左手手指尖为一米的话,这个庞大的世界,一里大约达到八九百米。

城池这么大,整个历城人口,包括各个荒族部落,也不过二十几万户人家,城中仅居住着十几万户人家,近半是空的。

在历城的东南,有一个大湖,名曰月牙湖,湖边有十几座秀丽的山峰,三山门便座落在这里。

三山门附近还有大片山丘,山丘北边是一马平川,青渭河像一个美丽的少女潺潺流过,也是整个历城景色最好的地方,历城中各个品家以及有钱的人,基本上居住在这一带,也是历城商业氛围最发达的地方。

再往西便是普通百姓居住地,城主府便位于两者之间,再向北去,是各个作坊区以及军营,作坊区过去,则是真正的贫居区,然后到历城北边,则是大片的空地了,也没有空着,多种了各种庄稼或瓜果蔬菜。民以食为天,一个样,即便是可以避谷的大修士,偶尔也解一个嘴馋。

江宁购买的小宅子就在城主府的西边,离得不太远,不足六百步,当时购买此宅也不是为当值近考虑的,而是为安全着想的,离得近,刀家就不敢胡来。

往西近百步,便是江宁所购买的酒肆。宅子后面也有几座起伏的山丘,皆不高,最高的山丘不过三四十丈,上面长满了青葱茂盛的树木。

江宁坐在一座小山山顶上,对着明月观想。

正修……也就是玄修,走上修炼之路第一步便是观想,观想有成,引灵入体,是谓黄芽。将尾间地门窍穴冲开一道缝隙,经络沟连,是谓半步先天。将命门人门窍穴冲开缝隙,将清气种于精海,点燃第一朵玄火,是谓先天。当修炼到开窍之时,连续将地门、人门、绛宫中门、咽喉楼门、额前前门、脑后后门、泥丸宫天门七大关健的窍穴完全打通,三尸化神,神玄合一,结成灵婴,则会有搬山移海般的大神通,当然,泥丸宫十分薄弱,还会引来不详,冲击天门窍穴是很危险的过程,失败者轻则重伤,重则死亡。

具体的江宁也不大清楚。

灵气入体,清气粹体,浊气排出,是谓小周天。清气种入精海气海神海,浊气排出,是谓三大周天。

现在江宁连半步先天都不是,就谈不上什么周天了。

看着夜空里的明月,江宁徐徐观想。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无边无际漆黑一团的海面,忽然一轮明月从大海的尽头升起,刹那间整个海面蒙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江宁长吸一口气,江宁将它导入喉下十二重楼,又压入两经两络。

这就是江家的海上明月功法。

明月虽然柔美,但这套功法实际很霸烈。破开无边无际的大海,是何等的惊天伟力。

江宁接触到这套功法时,他还小,才四岁,居然迅速地观想有成,黄芽入体,但让他父亲给阻止了,因为这套功法霸烈,四岁时骨骼经络都很嫩,这时就修炼霸道的海上明月功,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妨碍。

他父亲又说,不到七岁,不能修炼,就是七岁修炼也算是比较早的。因此平时,在他父母亲与大哥指导下,无外乎便是学一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但没有想到,仅仅一年时间,家破人亡……

一口清冷的空气进入身体,江宁也感到了一丝丝“黄芽”像老鼠般地从十二重楼滑向了两经两络,但到了胸口处,这丝黄芽就渐渐消失了。

“又是这样……”

修炼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未有黄芽入体,经络闭浑浊闭塞,凡人一个。只有引灵入体后,细辗慢磨,将经络打开一道缝隙,经络黄芽于地门窃穴汇集,两气相冲,才能将地门窍门冲开一条小口子,迈入半步先天。

这非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功的,不过快十年时间了,就是江宁脾气好,也慢慢地失去了耐心。

许久,江宁站了起来。

他凝视着东南方向。

因为特殊原因,他刚出生不久,便会说话,也“懂事”,两岁便开始读书写字,别人观想引灵往往需要数月时间,甚至近五成人天赋不好,都无法引灵入体,只能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的凡人。即便像他哥哥与李檬这些天赋好的人,也需要十天半个月,但他在五岁那年仅用了半个时辰便成功地观想引灵,将他一家人都吓坏了。

那时,整个泰平城的人都说他未来将是江家千年难得的天才,江宁自己也有点小骄傲。

“母亲,什么叫黄芽?”

“世人如种子,资质各不同。有的种子长成后能成为参天大树,有的种子只能长成一株小花,还有的种子则是死种。观想就是感灵,通过吐纳,虽然继续在呼吸,但感灵后,则能将天地里的一丝精华纳入经络……”

这一条江宁反而更能弄清楚。

可能这世界的呼吸作用还是一样,完成一系列的氧化反应,但因为两个世界空气成份不同,这个世界多了一份“灵气”,修炼的过程就是将这份灵气纳入肉身,达到改善强化肉体的目标。

可是“种子”的资质不好,便不能感灵,不能感灵,则不能引灵,观想就是起的就是一个催化剂的作用。

“宁儿,这丝灵气就是黄芽,能感灵引灵,种子开始正式成长了,但芽头是很小很嫩的。”

“母亲,我会迅速将它变成小溪大河。”

“宁儿,海上明月功十分霸道,不到七岁不能修炼啊。你看,别人几个月才能观想有成,引灵入体,你半个时辰便引灵入体,天赋这么好,干吗着急呢。”江宁的父亲说道。

“父亲,母亲,你们也看错了,我不是天才,而是一个废才啊。”

第9章 红毛三

月朝编制,每一城置一城主,州城则称为州守。每一州置一督将,每一府置一司将,每一郡城置一卫将,一卫下辖若干营,有的多,有的少,多者能达到上百营,少者只有几营,历城只是一个中下等郡城,不过临近边塞,有诸多荒族部落,因此置了十九营官兵。每一营将士人数标准的是五百人,一营分五队,一队一百人,置队长,队副,押长各一。此外还有城丞,相当于副城主,配合城主与各曹曹主共同处理一城事务。

卫将与城主、城丞是朝廷任命的,若干年会有调动。

除城主与卫将外,又置户曹、法曹、农曹、工曹四曹,各曹又置若干下属部门,比如历城法曹下面又置了八捕八役,捕是衙捕,役是衙役,这些部门的官员与各营营将,必须由当地品家家主或子弟来担任。

刀寒青担任的就是八大捕头中的一个。

然而衙捕主要负责维护治安,缉盗防匪的苦差事,有名望地位的品家子弟往往不愿意担任这个职位。

至于江宁的书薄则是由城主府直接负责指挥了,属于半官半吏的性质。

……

历城各条街道以青渭街最有名气,两边居住的人家非富即贵,历城三大六品家族全部在这条街上。据传历城有两条主灵脉,一条为三山门占有,一条就在青渭街。

灵脉的什么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遥远。

但整条青渭街风景都很秀丽,不提两边华丽的豪宅,青渭水从青渭街环绕穿过,流向月牙湖,街道两边繁花似锦,树木茂盛,四季常青。

因为居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夜晚闲人不敢靠近,一到月上柳梢之时,这里会变得很安静。只有偶尔间,一辆或数辆奢华的马车,载着这些富贵人家的人,在大伙艳羡的眼神下外出或归来……

临近子夜。

忽然一阵叫喊声由远而近传来,瞬间打破了这份安静。

“红毛三,你们没处跑哪,快投降。”

“兄弟们,他们有三个人能腾空,是开窍期的高手,千万要小心。”

“用箭。”

“援兵呢,怎么还没有到。”……

无疑是一群衙捕的喊声。

“你们这些小衙捕想找死啊。”

“往东跑,那边人少,容易脱身。”

“何胡子,谁让你往那边逃的,那边是青渭街!”

无疑是一群被抓捕的人在叫喊。

青渭街全部是富贵人家,有许多高手。但某人这一喊,立即提醒了这群衙捕,开始用弓箭将这二十几人往青渭街逼去。

红毛三?

青渭街许多人家被惊醒起来,有的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是一群心狠手辣的荒匪,其首领就叫红毛三,之所以红毛,是炼火性功法导致的。

这群荒匪在历城城外荒原上做下了许多凶案,历城为之开出了天价的赏金,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凶恶的盗伙,然而红毛三这群盗伙整排在历城悬赏榜的第五位。

这些人怎么进城了?

有人出来向叫喊声看去,全都明白了。

在叫喊声后面就是石余街,石余街有许多青楼,大约这群荒匪进城狎妓,被衙捕给盯上。

这些衙捕要赏不要命吗?

他们基本上猜得差不多了。因为红森原的案子,叶城主派出许多衙捕盘查线索,包括刀寒青。最后所有线索指向了某家,这个案子多半成了无头案。却让刀寒青的一个部下无意中查到一条消息,红毛三在城中一家青楼里有一个很漂亮的相好,时常带着一些手下,潜入城中看望她。

这些荒匪本领高强,查到这个消息,刀寒青不敢随便派人抓捕,另外,还有丰厚的赏赐,所以他将这条消息压着,私下里秘密地进行了一番布置。

今天晚上来抓捕的不仅是他这一捕人马,还有马捕头那一捕人马,此外,刀寒青又邀请了几名修为高深的历城卫协助。还是低估了这群荒匪,交战到现在,仅是将他们逼到青渭街口,却被红毛三与他的手下击毙了十几名同僚。于是马捕头着急的派人喊救兵,这才有了一些捕头说,援兵怎么还没到。

在刀寒青的捕班里,刀寒青不算最厉害的,所以担任捕头一职,是因为他是品家子弟,世袭子爵。不过刀寒青颇有其父风范,爱护属下,凡事身先士卒,颇得下属爱戴。

但就是不爱戴又能怎样?

大月王朝政策本就是偏向各个品家的,都是这样了,谁又有本领翻了天?

因为身先士卒,刀寒青同样挨了一刀,鲜血淋漓。

这时,他不好离开的,只好带着伤,继续缉拿这群悍匪。

红毛三也急了,若只有他还好办一点,能迅速杀出重围,但还有十几名身手略弱的手下,就会被抓住。不仅是“兄弟情义”,一旦这些手下被抓,历城城主府则会从他们嘴中挖出更多的消息。

然而现在两个捕班的衙捕围成一个半月形,只能往青渭街逃了。

“不要与他们打了,迅速冲出青渭街。”

红毛三在天上,站在法刀上大声说道。

二十几名荒匪迅速冲向青渭街,不是进青渭街,而是想迅速冲出青渭街。

马捕头与刀寒青同样急了,不约而同大声喊道:“他们是荒匪红毛三,青渭街各府家主大人,请出手相助一下吧。”

有的人哭笑不得,有的人很紧张。有的人继续在观望,但也有人真的出手相助。

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几乎每一家的人全部起来,也派了人站在门外警戒。

即便是三大六品家族,同样有身手弱的妇女小孩子。红毛三在历城郡凶名远扬,随便着让他们一个逃到自己府中,都将是一场灾难。而且看着三名身手好的悍匪御着法器,在天空着指挥着,大多数人都心中发毛。

能御器腾空最少要达到开窍期的修为,有不少人家还没有开窍期的高手呢。

几百号人一边打着一边全部进入了青渭街,同时于捕头带着近百号衙捕从青渭街另一头堵了过来。

刀寒青这才松了一口,拄着刀靠在一颗大树下。

他的部下朱老五关切地问:“刀捕头,伤严重吗?”

“还好,没砍到骨头里。”

“我替你包一下。”

“不要紧,等将这些荒匪抓住再说。”刀寒青捂着伤口说道。

“三大家的人全出来了。”

刀寒青看向前方的空中,三大家是指三个六品家族,有熊家,钟家,萧家。三家不仅有开窍期高手,还有真玄期老祖,不过三家真玄期老祖都没有出来,出来的是几个开窍期高手,与三名开窍期荒匪在空中御着法器战斗着。

“有熊家也出来人了,”朱老三讥讽道。

为什么红森原的案子查不下去,就是因为最后嫌疑的对象全部指向了有熊家。

有熊家有荒族血统,在历城城外许多荒族部落里颇有威望,因为如此,历任历城城主只好拉拢着有熊家,以保境内安宁。如现在,有熊家家主就担任着户曹曹主一职,户曹掌管着整个历城郡的户籍、赋税以及财政,乃是四曹主中实权最大的一曹主。

同时有熊家还有诸多产业,因为其血统所带来的便利,与荒原深处许多荒族有着贸易往来。正是因为这种贸易,有熊家结识了许多来历复杂的人,甚至包括许多荒原上流窜的强匪恶盗。

不但红森原的案子,刀寒青还怀疑历城城外多起未侦破的凶案,与有熊家有着千连万缕的关系。然而谁敢招惹有熊家呢,刀寒青也不敢。不但刀寒青,包括叶城主,也犯不着为了几个冤死的修士去得罪有熊家。而且只要将有熊家安抚好了,历城城外一半荒族部落也就能安定了。

半官半商半匪的有熊家,同样出动了三个高手,与红毛三交手,让朱老五感到很好笑。

刀寒青小声说:“朱老五,不得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朱老五立即闭上了嘴巴。

刀寒青可不是恫吓他,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到了有熊家,朱老五准没有好下场。

刀寒青继续看着空中的交手,夜空中近十位开窍期高手正在不停的交着手,场面十分激烈,不时地迸发出绚丽的法术,以他眼下的修为,开窍期高手的战斗肯定看不懂。

接着又有几名开窍期高手飞上了天空。

开始时衙捕里没有开窍期高手,红毛三御器飞在天上,那是有利的。

可现在继续御器飞在天上,对红毛三三人越来越不利。

红毛三感到不妙,御着法刀冲向地面,手中的一个火符也砸向了看热闹的人群。

火符炸开,十几人被击中,立时传出一阵痛楚的号叫声,哭喊声。

各家各户的开窍期高手无奈地,从四面围过来,将红毛三三人强行逼向夜空。

这样一来,明明人数多了好几倍,却因为束手束脚,生生与红毛三三人打成了平手。

但这种平手,肯定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更不能小看了各家的底蕴。

刀寒青又将眼光转向了有熊家的后宅方向。月光明媚,可隔着一段距离,有熊家后宅方向黑漆漆一团……

第10章 不对

“青渭街上怎么打起来了?”

“万花楼的小柳红知道吧。”

“知道,那小妞长得水嫩哟。”

“还水嫩呢,这一回她和万花楼都要倒霉了。”

“怎么啦?”

“万花楼窝藏红毛三,小柳红就是红毛三的相好,红毛三经常带着他的手下潜入城中,来到万花楼寻欢作乐。”

“红毛三……想起来了,啧啧,啧啧……”

这个啧啧不仅是万花楼招待红毛三与他的手下,要知道红毛三在城外荒原上作恶多端,手中不乏赃物,总要有一个销赃的地方。既然今天晚上红毛三能带着二三十名手下来狎妓,万花楼与他的关系应当很密切。万花楼又是石余街上最著名的青楼之一,老板在历城有着很多门路与关系,就算红毛三没有让他们销赃,其他人也不会相信了。

江宁伏在一株大树下,看着清渭水对面。

隔着一条河,等于隔着两个世界。

河这边住着的全是富贵人家,河那边住着的只是普通人家。当然,即便是所谓的普通,能居住在这一带的,也应是小康之家。

他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声。

万花楼会不会出事?

在它的幕后,还有七品家族牛家的影子,但也不完全是牛家的产业,是牛家一个嫡系子弟的大舅子开的青楼。就看明天牛家会不会出面了。这是牛家的,若是沾到了有熊家族的腥气,都不会有人过问。

“相对论啊,无处不在。”

江宁又扭头看着南边的夜空。

有熊家的宅子广大无比,离得远,看得不清楚。

不过江宁听到有熊家的人以及他家的下人,全部涌到了前面,也有两人御器飞了出去,加入战斗。已经闹到这份上,表面工作必须得做的。

清渭水不是太宽阔,特别是这一带的河面,只有十来丈宽。

历城承平已久,什么时候会出现这种等级的战斗,河对岸临河的小街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听着乱七八糟的议论声,看着河对岸的无数人影,江宁拧起了眉毛。

正好一块乌云飞来,江宁轻身一跃,跳到有熊家的后院。这一刻,他的心在呯呯乱跳,虽然他再三向刀寒青保证,可是心中依然很紧张。一旦让有熊家的人发现,保证他活不到明天早上。

看着夜空中的打斗场面,各家的数位真玄期老祖继续在闭关,都没有出来。但这是好事儿,只要有一个真玄期老祖出来,会一二三立马解决战斗,没热闹看了,会立即回来,那就没有江宁什么事了。

“红毛三,坚挺点。”

江宁心中默念一句,打得越久对他越有利。他又看了一眼夜空里的战斗,他出生于江家,眼界上是比普通人高一点。这个高一点也仅是一些浅显的理论知识,面对着实战,他与刀寒青一样看不懂。

不过这些人御器飞行,战斗范围很大。

再大,也不可能打到有熊家后院上空,有熊家的人也不可能允许跑到他们家上空打来打去。

然而这些人都是开窍期高手,耳聪目明。

江宁不得不小心,他站在大树的阴影下,又回想了一下刀寒青给他的资料,随后借助后院各种建筑的阴影,蹑手蹑脚地向有熊家的中部区域走去。连续跨过几个院落,来到有熊家的库房。

之所以有今天晚上的行动,江宁说了一条充足的理由。

“大哥,如果叶城主对有熊家动手,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不可能。”

叶城主想要对付有熊家是能做到的,但只要叶城主动了手,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说不定都会引发多部荒族暴乱。反过来,将有熊家安抚好,历城郡境内大半荒部也就安宁了。这种情况,让历任城主如何选择?

只要有熊家不闹得天怨人怒,历任城主的做法都是得过且过。

这是白的。

有熊家与许多荒部关系密切,不仅是历城郡境内,周边各边塞郡内,以大荒原深处,都有许多荒部与有熊家有着密切的往来,还会相互联亲,这是灰的。

还有许多强匪恶盗邪修,也与有熊家有着密切的关系。

可以说,在历城郡,无论白的灰的黑的,有熊家全部通吃。甚至历城郡周边数郡,有熊家都有着威名。试问,谁敢得罪有熊家族,谁敢跑到有熊家来偷东西?

就像红森原的案子,最后线索一起指向有熊家,但都不敢查下去。

几百年来,在历城,有熊家唯我独尊,无疑让他们渐渐掉以轻心。

这就是今天晚上江宁敢来偷东西的底气。

江宁倚在一颗高大的花卉下,向库房看去,如果将有熊家各处按轻重来分,最重要的是藏经室,以有熊家的人脉关系,肯定有许多令人垂涎的功法秘籍,但江宁想也没有想,哪里肯定看守森严。

其次是东院的祖宅,有熊家几个老祖全部在那边闭关,还有几十座练功室,有熊家花费了许多钱财,请高人将地下的灵脉引入一部分注入练功室,以便供有熊家子弟修炼。

然后便是这处库房。

不用说,里面贮藏着许多珍贵的东西,也必然有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库房不小,像一条乌龙一般地盘在哪里,库房的尽头,似乎就挨着有熊家几个老祖闭关之所。

库房门口则是一个门卫室,里面有人日夜看守着这处库房。

月色明媚,当然这意味着更容易发现江宁。

“不过这明亮的月光,说不定让有熊家的人产生更大的松懈。

江宁自我安慰着,小心地向库房走去,就听到门卫室里传来一片鼾声。这鼾声让江宁出了一身冷汗,甚至准备退走。他还是壮着胆子走近了窗户,又大着胆子从窗户缝向里看去,门卫室点着一盏油灯,一眼就能看到一个大汉斜倒在床上,还有一股酒味传来。

“大约有两个人晚上看守着库房,这个大汉喝醉了,前面闹得天翻地覆,此人也没有醒,还有一个人,则跑到前面看热闹。”

江宁心中猜测,毕竟沾到有熊家,谁敢明目张胆的打听有熊家的消息?

只是沾到了红森原案子,又引起了各个衙捕的不平,让刀寒青顺手牵羊,打探了一些有熊家的情报,可是这些情报终是有限的,因为资料有限,也给江宁今晚的行动带来了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江宁踌躇着……

最后他还是大着胆子,来到库房前。

库房上有一把很大的乌铜锁,江宁掏出一根铁丝,伸到锁孔里转动,一边用耳朵听着锁齿与铁丝交碰的声音。

“小少爷,我这手厉害吧。”林盘手持着打开的锁,得意洋洋地向江宁卖弄着。

“林供奉,我家宝库的锁,你能打开吗?”

“小少爷,你可不能乱说啊,江家宝库的锁是真正的机关锁,我那有本事打得开。”

这是假话了,江宁心中估计他还是能打得开的,只是想打开,得花费很长时间。

并且不是能不能打得开的问题,首先一条,江家宝库看守森严,即便林盘也休想接近。

能接近,也给他时间打开,宝库里珍贵的藏品也有高级符阵保护着,同样拿不走。

“林盘,谁让你教少爷开锁的,难道少爷将来会当一名小偷吗?”老管家恼火了。

当年江家养着许多供奉,其中不乏有一些“鸡鸣狗盗”之辈,改邪归正后,投奔了江家。江宁两世为人,都是乖宝宝,对他们这些特殊技能感到很好奇。

小少爷好奇,这些供奉为了讨好江宁,自然全心全意地教了,每当这时,老管家便会痛斥他们。然而江宁母亲不以为意,听到后只是笑笑,说,宁儿还小,他好奇学就让他学吧,以后用不上,但能防范别人用这些技巧对付他。

其实不是这样的……

现在江宁才明白,大约母亲那时候,已经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泰平城破,江家亡,若是万一自己能活着,多半沦落成一个普通人,说不定这些“邪门歪技”就会对自己有帮助,这才放纵自己跟那些供奉后面学习。

想到这里,江宁心中一阵酸楚。

与林盘相比,尽管江宁提前又练了几天,依然是笨手笨脚。

不过有熊家的库房也非是江家的宝库,锁更不是机关锁。

一会功夫,锁被打开了。

江宁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巨大的铁门发出吱哑吱哑的响声。江宁手放在铁门上,立马停了下来,侧耳听去,门卫室里鼾声并没有停下。于是,他又一点一滴地将铁门推开,当推开近尺宽的缝隙时,迅速地钻了进去。同时心中又默念:“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如来佛祖,三清天尊,我偷的是不义之财,请保佑我吧。”

随着,他借助着月光,打量着库房。

库房里有许多货架,货架上摆放着大量兵器,以及许多珍贵的矿材,这不是他所需要的。

江宁又向里面走去,里面还是一样。

“不对啊……”

这些矿材不简单,这些兵器同样不简单。但除了兵器矿材外,应当还要有符箓、丹药与灵药,为什么全看不到?

“难道有熊家还有一处库房,青哥没有打探出来?”

想到这里,江宁额头上冒汗了,有熊家这么大,江宁哪有胆子一处处找另一座库房?

江宁不服气地跑到库房尽头,还是一样,他失望地准备退出来,可走到库房中间时,他突然拍着自己的脑袋。

第11章 地龙参

刚才在外面他观测着库房,虽然不可能做到只看几眼,就能测出整个库房的长度,然而眼下所看到的库房长度明显不符。

江宁又跑到库房的尾部,仔细地看着墙壁,看了好一会,才发现墙壁的中间有一个暗门。

这处暗门的锁更复杂,花了很长时间,江宁才将它打开。

“幸好提前练了好几个晚上,不然今天晚上就麻烦了……”

江宁闪身钻了进去。

里面的库房也不小,足足有外面库房三分之一大,同样地摆放着一些货架。货架上放着一些矿材兵器,但这些兵器不能称为兵器,而是叫法器。

“真让人垂涎啊。”

江宁强自忍着一颗“贪婪的心”,走过货架,后面还是货架,不过这些货架变成一个个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都有一个抽屉。抽屉边有锁扣,然而如江宁所想的,有熊家在历城唯我独尊,全家上下都有了松懈之心。并且因为有熊家势力越来越大,得到的好东西也越来越多,拿出拿进的,嫌麻烦,有锁扣,但都没有上锁。不然江宁只好打开一个个小锁慢慢找了,会耽搁很多时间,耽搁时间越长,危险性也越大。

“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

江宁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小瓶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丹药,这不是他所要的,于是他又向后面走去。

后面一排货架传来隐隐的清香。

江宁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玉盒,玉盒上贴着一张封条,他将封条撕开。

“黄耳,这只是普通的药材,干吗藏在里面?不对,这黄耳边上有彩纹,不是黄耳,是蝶耳芝。”

江宁又吞了一口口水,重新将玉盒关好,准备放回格子里,然后江宁就发现了,封条上有字。为了透气,整个库房墙壁虽然厚实坚固,但在上方依然开了许多小天窗。天窗很狭窄,还镶着许多粗大的铁杆,就连小鸟也飞不进来。然而月色却借助着天窗,将一丝明亮洒落在库房里。他借助着这份朦胧的光线,看着上面的字:蝶耳芝,六十年份,无损。

“这到省去许多麻烦。”

于是江宁将格子里的一个个玉盒拿下来,借助着月色看上面的字,又一个个放回去。

终于在货架的最上面看到了一个近一尺半长的玉盒,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地龙参,八百年份,一级大药,无损。

他立即将玉盒打开,玉盒里面放着一颗一尺多长的药材,有熊家已经安排人将它进行了切片风干的加工,但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镶摆在玉盒里。

细鳞状的药皮闪着金黄色的光泽,似是一条小龙盘在玉盒里,在药材的头部还有龙角状的冠盖。随着玉盒打开,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只是参须没剩下几根了,大约已经让有熊家用掉了,地龙参的根须精华含量更高。

但也是好的,“八百年啊。”

江宁的一颗心又剧烈的跳着。

药材当然年份越长越宝贵,可不是想长就长的。

就像人一样,都想活千年万年,可谁能做得到?

许多药材多是一岁一枯荣,春天生长,冬天就完全死亡了。

只有在一些特殊地方,它们才能罕见地延长寿命。若是一岁一枯荣的药材,忽然生长了一百年两百年,即便是一根普通的青草,也会变成灵药。

之前,江宁利用他修地志的身份,刻意在城主府的书库看了一些书籍,地龙参要好一点,不过一般的地龙参,即便没有人采摘,没有禽兽糟蹋,没有风雨雷电伤害,地气又充足,其寿命也不过百年时光。

外界对这株地龙参有许多传言,传言最厉害的是千年地龙参,即便江宁,都有些不相信。

传言最多的是五六百年,五六百年也是一株罕见的大药,况且是八百年。

“红森原,是什么所在?”

为了修地志,在城主府派人保护下,江宁察看过历城郡许多地方,也去了红森原,还在红森原的长堤上走了两遭。

那是外围,不能算是真正的红森原。

江宁没有多想,立即将抽屉推回去,又将玉盒系在背后。

里面库房好东西太多了,江宁没有动。

这颗地龙参来路不正,但有许多东西来路是“正”的。只要拿走一样,便会让有熊家找到借口,全城严查。不拿,有熊家也会派人暗中调查,但不敢公开查,风险性要小得多。

江宁迅速退出内库房,还将锁又重新锁上,然后来到库门外面,聆耳听了一下,门卫室里继续传出鼾声。江宁很小心地又将门推合拢,可这时,他已经听到有人说话声,并且向后面接近。

外面的战斗大约结束了……好险!

“寒玉竹、紫罗藤、月白芍……”

江宁立即将外面的大铜锁锁好,然后向后院跑去,这时他还是很危险的。不过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来到后花园,居然还有心情观看了一下,这片后花园不小,里面遍布着奇石异花,还有许多亭台楼阁,流水小桥。江宁只看了几眼,没有耽搁,重新来到高大的院墙下,在那棵老树的树影处,纵身而起,跳到外面。

河对面还有人,不过人很少了,江宁无奈,只好借助树影子,慢慢地滑入清渭水里,向下游方向潜去……

许久。

马家医馆。

“黄叔,你们中间最厉害的是什么修为?”

“真液期。”

“有几人是真液期。”

“两人,但还有四名玄元期高手。”

黄叔就是原来刀承保的老部下,现在担任着历城卫一营的营副之职。

一营军队之首为营将,还有一个负责后勤等事务的营都,配合营将训练与作战的副营将,也就是营副。

因为营将必须由品家子弟担任,往往九成营副修为都比营将高。

黄叔便达到了真液期,而他所在的那一营里,营将仅是拓脉期。这还算好的,有的营将仅是先天期,整比营副修为低了好几级。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名历城卫队长,是原来刀承保老部下的孩子,其他几个历城卫高手,则是这三人的好友。他们身手都不凡,为了对付红毛三,让刀寒青请过来了。

“就这样,你们就敢抓捕红毛三啊,真是要赏不要命。”

大伙一起苦笑。

抓捕红毛三与他手下前,确实,他们皆低估了红毛三这群人的实力。若不是将他们逼到青渭街,今天晚上说不定能让大半人逃走,至少红毛三等三个开窍期高手休想抓捕归案。

不过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欢喜。

红毛三这一团伙,在历城悬赏榜上排到了第五位,赏金不菲。

他们犯下多起凶案,也积累了大量财富。

万花楼与红毛三是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清楚。可就是万花楼这次平安躲过去,也要大出血。

按照惯例,他们同样会得到一定比例的分成。

只是后面的,必须撬开红毛三或者他手下的嘴巴后,才能拿到手。

后续的事还有很多,如万花楼最终如何处理?红毛三带着二十几个手下进城寻欢作乐,但红毛三手下不止二十几个人,还有与他关系亲密的其他盗匪,一旦撬开红毛三这伙人的嘴巴,历城必须派人出城清剿,又如何清剿?

可不管怎么说,这次他们收获也不菲,就算拿出一部分给牺牲同僚的家属,余下的也能让他们开心了。

几个历城卫的高手,还有三捕班衙捕,眼中有兴奋,也有悲痛。

只是虽然成功拿下红毛三等人,可是牺牲了二十一名同僚,还有二十多人受了重伤,包括刀寒青在内,现在全躺在马家医馆在接受治疗。

抓捕还没有结束,城主府哪边派人审案,同时三捕班衙捕又分出大批人手,正在万花楼抓人。反正那个有名气的艳妓小桃红肯定是要倒霉了。

江宁走了进去,刀寒青也躺在床上,等着接受治疗。

“哥,伤势如何?”

“皮外伤,不要紧,正好息一息。”

但刀寒青古怪一笑,这伤……是有意的。

他又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江宁,那意思是你得手没有?

可是不管得不得手,江宁平安回来了,他也放下心。

得手了,这么多人在,江宁是不会给刀寒青看的,江宁只能暗中点了一下头。

刀寒青差一点乐得跳起来,那可是几百年的地龙参唉!

江宁也是一笑。

“二弟,你笑什么?”

“我在笑一个传说。”

“传说?”

“一个有关隔壁老王的传说。”

第12章 小师姑

“哥,我被太上长老收为亲传弟子了。”李檬开心地说。

“哦,那可是好事,是那一位太上长老?”

“师长老。”

先天,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但对于修士界,它仅仅是意味着,才刚刚打开修炼的大门。

昨天,三山门得知李檬突破先天,还不以为意,只是按照惯例,准备将她安排到内门。

直到昨晚,三山门才知道李檬仅十四岁,关健她进入宗门修炼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年,并且进入宗门前一点基础也没有,一个奴婢之女,真正的凡人,这才让三山门轰动。

许多长老争着收李檬为亲传弟子,甚至引起三山门三个老怪物之一的师长老注意,师长老是太上长老,整比三山门掌门高了两个辈份。

他出面收徒,谁敢与他争。然后一夜之间,李檬便成了三山门掌门的“小师姑”,诸多弟子的“小师祖”。

“这样,你们掌门岂不是成了你的小师侄?”江宁也想到了辈份问题。

“各呼各的,不是你说的吗,做人要谦逊。”但这个辈份,李檬想一想,也开心啊,她抿着小嘴偷乐。

“哥,我能不能向刀家要债?”

“不能,师长老虽是三山门三大擎天之柱,你成了他的亲传弟子,地位立即水涨船高。可是抛开这层身份,你还只是一个小先天期修士,如果你借助师长老的身份,向刀家要债,再替你母亲讨还当年的公道,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的话,与刀家子弟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吧。”

“知道的人认为不一样,可不知道的人呢?”

“玄元期,好遥远唉。”

“不遥远!你马上就知道了……”

江宁将李檬带到自己的家。

“青哥,你们胆子不小啊,若是红毛三将他的妖熊带进城,你们就惨了。”

红毛三豢养了一头熊妖,一人一妖若是配合起来,即便是真玄期高手也会头痛。

如果昨天晚上,红毛三将那头熊妖带进城,弄不好两班衙捕能迅速全军覆没。但不管怎么说,这伙凶名远扬的盗匪,昨夜被擒,也轰动了整个历城,同样传入了三山门。

“我与马捕头不是派人盯着吗,若是没把握拿下他们,我们也不会动手。再说,他敢将那头妖熊带进入城中?”刀寒青嗡声嗡气地说。

伤是有意受伤的,是皮外伤。

然而这一刀也挨得深,虽然躲在江宁的床上,依然有血迹从绷带里涔出。

“还有把握呢,若不是青渭街几个品家的人出手,你们能抓住他们吗?”

李檬对刀家恨之入骨,不过刀寒青暗中也算帮助过她与她的母亲,听到消息后,她很关心。

“不是这样,你听二弟解释吧。”

“小檬,接下来你听到的,一定要保密。”

“知道城主府为什么派出许多衙捕侦破红森原的案子?”

“那些修士在城中颇有名气,还有几人是品家的庶出子弟,这才让城主府慎重。”

“对也不对,这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引发凶案的那侏大药乃是数百年的地龙参。”

“叶城主也动了贪婪之心?”昨天晚上,他们还谈到这件案子,只是李檬岁数还不大,也没多想,现在听江宁再度说起,惊讶道。

“叶城主不会动贪婪之心,城中有的品家动了心思。”

“我还是不大懂。”

“你想一想,若是将此案侦破,也找到了这株地龙参,当然,各个品家不可能将它黑下来。然后只要拿出一些钱财,给那些修士的家属,这株大药就归某个或某几个品家……在各个品家的催促下,城主府不得不兴师动众地派出许多衙捕侦破此案。”

“后来所有线索都指向石梁山的黑骷军,这几名修士从红森原回来,于路上议论如何处理这侏大药,无意中被黑骷军的一人听到,就在他们快要进城时,黑骷军派出数名强大的修士,将几名修士劫杀,只有一人侥幸逃到城中。”

“历城悬赏榜第二位的那伙盗匪?”

“就是他们,他们不仅在历城郡内,在其他郡内以及荒原深处,都做下了许多凶案,但是据种种线索表明,他们与有熊家有着很亲密的关系。牵涉到有熊家,案子查不下去。”

昨晚,江宁说了有熊家。

李檬正是半懂不懂的年龄,可在历城郡,有几人不知道有熊家的实力?

“与青哥捉拿红毛三有什么关系?”

“京城准备成立一支羽林卫,于各州各府各郡,征召三十岁以下,出身良好,品德高尚的各营营将。”

品德高尚可以忽视不计,出身良好同样也可以忽视不计,既是营将了,谁不是品家子弟?

江宁琢磨着,朝廷这么做,一是培养一支强大的近卫军,二也是起着人质之用。三十岁以下的营将,要么是天赋好的品家子弟,要么是门第高的品家子弟,不然怎么可能担任营将之职?将他们一起集结到京城,无疑成了捆绑各个品家望门对朝廷忠心的纽带。

识破朝廷用心不难,但谁家有反叛朝廷的心思?

特别是历城这个偏远的郡城,谁不想去繁华的京城?

命令到达历城后,九个符合朝廷要求的营将全部动了心,若不是上面会测骨龄,即便超过了三十岁的营将,也想去京城。

“九个营将空缺了,叶城主不得不准备过上一段时间,重新挑选九个营将。”

“我也听说了,可与红毛三有什么关系?”

“青哥啊。”

“青哥,青哥能行吗?”

刀寒青是八品家族子弟,世袭子爵,尽管平灭唐国后,朝廷大肆封赏,候爵遍地走,伯爵不如狗,子爵烂如泥,男爵等小丑。但在历城,子爵还是很稀罕的。

出身上刀寒青符合了要求。

刀寒青担任捕头这段时间,颇有其父风,名声也好,品德履历上也不存在问题。

可那是营将唉,最少得先天期修为吧。

“大哥卡在半步先天大成已经四年,积累很深,欠缺的就是一个机遇。”

“机遇……你们不是想,想……”李檬手都哆嗦了,从有熊家抢食,恐怕三山门都不敢,江宁与刀寒青简直胆大包天。

江宁将他的唯我独尊、掉以轻心理论又说了一遍。

先前衙捕继续侦查此案,不仅查出来凶案是黑骷军做下的,种种迹象表明,这株地龙参也转移到了有熊家的库房里。

江宁让刀寒青将计就计,派人盯着万花楼,昨天晚上红毛三带着他的手下又来到万花楼,听到消息后,刀寒青没有动,而是先来到江宁家通知江宁。随后与马捕头暗中集结手下,又将黄叔等人请过来。快到子夜时分时,刀寒青与马捕头带着手下冲入万花楼,这是在城中,红毛三不敢造次,且战且退,准备撤出城,出了城,则是他们的天下。

刀寒青带着手下继续追拿,有意地将他们向青渭街方向逼去,整个过程中,黄叔与马捕头是蒙在谷里的,但任谁也想不到。

青渭街激战,各家防范也好,看热闹也罢,全部涌出来。而且昨夜月明星稀,更容易让人疏忽,江宁趁机潜入有熊家……

得到地龙参,刀寒青必须马上闭关冲关了。但又不能无缘无故的告假,只有受伤,才能找到理由闭关。

于是交战时,刀寒青“失手”,挨了一刀。

刀家在历城臭名昭著,刀寒青名声却一直很好。一旦刀寒青冲破先天,就有很大的几率,被叶城主选为一营营将。

“等等,哥,这么说你得手了?”

江宁微微一笑,从屋内拿出一个玉盒。

“八百年的地龙参……”李檬也滋滋吸了一口冷气。

药材种类繁多,各有各的用场,不过地龙参之作用,就是辅助修炼的。

八百年的地龙参,难怪“白哥”说玄元期对于自己不遥远。当然,得到了地龙参,刀寒青也必然会在很短时间内,冲开先天的关卡。

李檬忽然大怒:“青哥,你不知道哥昨夜有多危险吗?为了你的营将,居然让哥昨夜冒这么大的风险,原来你与刀家那些人是一样的!”

第13章 大宝藏

不仅是为了刀寒青的。

原先商议昨晚行动是在十几天前,李檬同样地达到了半步先天大成。

一旦得到地龙参,李檬也能迅速突破先天。如果这两个目标能实现,江宁困窘的局面立时会得到改观。

李檬已经突破先天,江宁就不提了。

但对李檬依然有帮助作用,有了地龙参的辅助,她突破先天后,修炼速度依然会加快,所以江宁说玄元期不遥远,至少能缩短李檬突破玄元期的修炼时间。

此外,江宁修炼一直没有进展,得到地龙参,看看对他自己有没有帮助作用。

不过相对而言,眼下帮助作用最大的还是刀寒青,他有些羞惭地低下头。

“小檬,不能怪大哥,整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大哥竭力反对,但我一直坚持,大哥无奈,只好答应配合我。再说,昨夜,我也见机行事。能下手就下手,不能下手立即会撤回来。”

江宁又将昨夜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

“你会开锁?”

“以前我家在泰平城情况比较好,也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供奉,小时候我好奇,便跟着一个供奉学了开锁的技能。”

江宁依然没有说他是泰平城江家子弟,不过拿出一对玉镯便将李婶母女赎出来,这对玉镯价值肯定不菲,从这个方面也能看出原来江宁家庭的情况。

“就这样……是否意味着有人使用类似的办法,也能从我们三山门偷到东西?”

“情况不一样,三山门有一名神光期,两名真玄期老祖,为什么还忌惮有熊家。明面上三山门比有熊家强大得多,可暗处有熊家的力量深不可测。话也能反过来说,有熊家的力量深不可测,都在城外,不敢公开拿出来。三山门实力可能稍稍逊色,但全在城内,也能全部摆在台面上,又全部集中在三山门内,看守各库房的力量也强大了数倍。我们能用这个方法从有熊家‘拿’出东西,但休想用这种方法,从三山门拿走任何东西。”

江宁说得有点笼统。

历城郡最大的势力无疑是城主府。

次之便是有熊家与三山门,三山门不愿意得罪有熊家,有熊家也不愿意得罪三山门。

有熊家真正的力量是在城外,各个荒部,还有一些来络不明的荒匪。

可也不能小视三山门。

三山门每年招收弟子,不问出身,只看年龄与天赋。

这么多年来,替历城培养了许多人才,包括刀承保,特别是在普通人眼中,甚至包括八九品小家族眼中,都有着巨大的声望。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大哥需要它,你也需要它,我同样需要它,难道你想看我一直都这样?”

李檬说不出话来。

“我要说一件事,你们看,这盒子里只剩下一点点参须,说明有熊家有人开始在使用它。尽管我昨夜没有拿走其他的物事,但有熊家一定会很快发现它被窃,也会很快派人暗中盘查。一旦查出来,我们三人,就包括李婶,都会凶多吉少。小檬,你在三山门内,天赋好,又成了师长老的亲传弟子……”

“咦,小檬,师长老收了你做亲传弟子?”

“难道我没资格?”

“也好,省得族人对你们母女打主意。”

“哼哼!”

打主意,以后走着瞧。

刀寒青苦笑地摇摇头。

“大哥,小檬好一点,关健是你。昨夜你带着衙捕捉拿红毛三,不久又忽然突破先天,有熊家的人必然起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有熊家派人盯着我们查,早晚会查出蛛丝马迹。”

“这样,我暂时就不用它。”

“那也不行,机会难得,错过了这机会,说不定你就永远做一名小捕头了。并且还有一点,不修炼,普通人长身体长到什么时候?”

“二十来岁吧。”

“什么时候开始衰老?”

“五六十岁吧。”

“不对,人一旦停止发育,便开始出现细微的衰老,过了四十岁,许多器官就明显开始出现老化了。”

“啊。”李檬与刀寒青一起发出惊呼声。

“不过修炼后情况不一样,比如先天期,无病无灾的,寿命都能达到一百岁。玄元期,寿命往往能达到两百岁,到了真玄期,寿命则能达到三四百岁,到了玄胎期,则能达到六百岁,据传人仙,若是无病无灾,能达到千岁之久。所以各自身体的生长情况都不一样,但有一条,四十岁突破到先天期,与二十岁突破到先天期,前途必然是两样的。因此有一种理论,二十岁之前必须突破到先天,三十五岁之前,必须突破到玄元,六十岁之前,必须突破到真玄,才能进军无上大道。”

“二弟,这个太遥远……”

“对于绝大多数人,是很遥远,然而机会来临了,为什么要错过去?而且你也二十一岁了,还能耽搁吗?再说,营将与捕头整是两个层次的人,不仅薪酬高,实权大,还有机会观摩城主府提供的一些功法。”

“二弟,你这一说,就让人为难了。”

“也不为难,这次抓住红毛三,你能得到大笔财富,又正好,小檬成了师长老的亲传弟子,用这些财富去买,或用小檬的关系,去换来大批修炼资源,这样的话,你不久突破到先天,便没有人怀疑。”

“二弟,还是你聪明。”

“大哥,若是我没有一点小聪明,前些年,早让你家的下人,在城外将我弄死。”

刀寒青讪讪。

“哥,那些上品家族子弟有足够的修炼资源,岂不是……”

“小檬,你这想法对也不对。理论上越早突破到高境界越好,可是修炼也如盖房子,若是没有很好的基础,盖得越高倒得越快。如果借助灵药与丹药,迅速突破一个个境界,根基不牢,用不了多久,必然卡在某个境界上,没有任何办法突破,或者在突破某个关卡,出现很大的危险。即便上品家族子弟,在修炼时,也是以修炼为主,丹药灵药为辅。”

“我这样,算不算基础牢固?”

“原先酒肆与三山门外门能提供你多少修炼资源,应当算是很牢固的。不过……”

“不过什么?”

“想要牢固,不仅有天赋,有一些修炼资源辅助,还必须有好的功法。”

三山门的功法比刀家的功法要好得多,也只是在历城郡的,放眼天下,三山门的功法也拿不出手。但让李檬从哪里得到天级功法?江宁的海上明月功算是天级功法,然而当年江家做梦也没有想到大月王朝几乎集结了大半高手,结阵破城,泰平城破得太突然了,所以江宁能观阅到的海上明月功,只到了真液期这一境界。即便江宁不藏私,也不适合李檬。还有,修炼时最好需要人在边上指导,江宁自己都没有人指导,况且李檬。

江宁立即转移话题:“大哥,人体是一个大宝藏……”

对于这世界大修士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江宁是能理解的。在另一个世界,人类身体能利用的基因与大脑,不过百分之十几。

不是利用百分之二十几,便只强大两倍。这是一个翻倍递增的过程,甚至江宁认为一旦人类能利用一半的基因与脑域,便可以拥有神仙般的本领。无论正道或魔道的种种修炼手段,实际就是对身体一个强化改造的过程。

“有时候用另一个世界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也有点意思……”江宁心里想到。

他继续说道:“人体分为虚实两部分,皮肉血骨,五脏六肺,是能看得到的,它是实的部分。各个窍穴,经络,则属于半实半虚的存在。除了它们,还有三个虚的部分,泥丸宫识海,绛宫气海,命宫精海,则是虚的,即便将人的身体解剖也看不到。然而它们又是存在的,可无可有,可小可大,可以无穷大。”

“这个无所谓,因为三海属于虚的,暗的,因此在突破先天时,会引来心魔,突破玄胎期还会有更可怕的不详,玄胎期对我们来说太遥远了,且不说。大哥,你与小檬不一样,小檬小时候命运很不好,可进入了三山门,在突破先天时,有师长护法,然而不会有人陪伴你,保护你在突破时的平安。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正好,今天小檬在这里,你让她传授你一些经验。”

“是啊,是啊,青哥,真的很危险。”李檬叽叽喳喳地将她突破先天时的种种,以及师门的教导,通通说了一遍。

江宁也在听着。

李檬说完,江宁说道:“小檬,三山门的说法对也不对。”

“啊。”李檬叫了一声。

第14章 不排斥

刀寒青没有疑问,毕竟他已经二十一岁,该懂的也懂了。

江宁昨晚说,拿出一对玉镯便将李婶母女赎了出来……还不是平时的玉镯,月朝平唐各个战役中最残忍的便是泰平城之战。

在江家的指挥下,绞杀了无数月朝将士。

不仅双方伤亡,泰平城破时,月朝军队各种残忍的行为,一度也让月朝头痛万分,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安抚下去。

尽管后来月朝军队停止了屠杀,但各种奸淫掳掠行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个时候,各种珍贵的首饰在泰平城里是很不值钱的。

在那时,能将李婶母女赎出来,那对玉镯子应当价值不菲,通过玉镯子,也能判断出江宁原来出身的家庭情况。

后来是后来,原先是原先。

再说,江宁的早熟与聪明、眼界,平时也让刀寒青很是佩服。

他不知道江宁就是江家的孩子,不过泰平城当年是唐国重城之一,聚集了无数精英与名门。通过这对玉镯子,刀寒青判断出来,江宁应当出身于其中一个名门……

捕头吗,这条重要的线索,还不能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至少当年泰平城比三山门更厉家的名门不知凡几。

“世界广大,不可想象,修炼的法门也有千千万万。除了玄修外,还有各种邪恶的魔修,以及巫修、魂修、体修、星修等等。其他修炼法门与我们无关,我只说玄修,以境界划分,是谓修徒,半步先天,先天,气海,拓脉,玄元,真液,开窍,真玄,神光,天门,玄胎,灵婴,人仙。其中最难突破的便是先天、玄元、真玄与玄胎。不但突破难,突破时还会有心魔之劫。”

“心魔是什么?三山门没有解释,也确实很难给予一个解释。可是三山门的说法,心魔是一种想法,只要念头通达,便无心魔。这是一个很误导人的说法。”

江宁拿起一把茶壶:“茶壶在没有外力影响下,它是固定不动的,我将它称为固体。”

“可是茶壶里的水却是流动的,我将它称为液体。”

他又从虚空里抓了一把:“普通人将他的鼻子嘴巴捂上,会迅速死亡,这空中应当有我们需要的物质……物体,还有灵气,我将它们称为气体。但火又是什么?”

这一回,刀寒青与李檬没有多想了。

这是一个灵气世界,不是科学世界。

那么火是什么体,它不是固体,也不是液体,更不是气体,而是等离子态。除了它们外,还有超固体、幅射场体、反物质体、超临界流体、非晶体、液晶体、超流体、超导体、玻色-爱因斯坦凝聚体、费米子凝聚、超离子体。

在这个灵气世界,应当还有其他的物质形态,比如精海、气海、识海,还有这个心魔。

“只要是存在的,必然是一种物质……物体。”

说什么物质形态,刀寒青与李檬都很懵逼。

不过他们也听出来了。

“哥,你说心魔也是一种实有的物体?”

“不错,心魔、不详,都是一种实有的物体,只不过它们以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形态存在着。”

“即便它是念头,想法,也是一种物体。”

“先天这一关还好一点,往后去,玄元、真玄,一关比一关心魔考验的危险大,玄胎还有更可怕的不详。”

“若仅仅将它当成一种想法,是很误导人的。”

“如先天,突破时会种下精火,或者称为玄火,玄火一生,脱离凡尘。也能将它当成一道桥梁,精火点起时,心魔便会通过这个桥梁,进则控制人的思想。”

“玄修史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年了,遇到这种情况,都知道立即停止突破。但下一回突破,心魔更重,一次比一次重,下次突破更困难。因此第一次突破很重要,往往就是因为这个心魔,将一个个修士卡在各个关卡的门外。”

“面对心魔,必须有信心打败它,然而只是有信心还是不行的,必须有各种准备,否则必会失败,即便突破了先天,说不定就会卡在玄元期、真玄期上。”

这些已经不是江家的知识了,而是江宁结合了两个世界的理论,得出的结果。

之所以说出来,不仅对刀寒青有帮助,对李檬未来也有帮助。

可是李檬与刀寒青还是很懵逼……

“二弟,我还是听不懂啊。”

“这样吧,我打一个比喻。四大关卡,都会遇到心魔,甚至不详。突破时可以将它们当成一种桥梁的过程,心魔来了,为什么会危险,它就像一种病菌……就像这水,染在茶壶水里,不过它是阴邪的,往往会勾引起心中负面的想法,因此这滴水沾染了负面思想后,便成了墨水,一滴墨水滴下,一壶水都不能喝了。”

“然而谁没有负面思想呢,小檬,你没有吗?大哥,你没有吗?”

“如何降低心魔的危害,刚才小檬说的,有信心,念头通达,无危无惧。或者这样说吧,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关键如你所说,谁能没有负面想法呢?”

“尽量让思想干净一点,念头通达,无危无惧……”当然玄修史长达几十万年,大的道理还是比较成熟的,只是现在江宁给予它重新的诠释:“这是降低墨汁的黑度。但还有其他的法门,桥梁一搭,心魔便生,这是无法阻止了。可能不能将这壶水尽量地扩大,将它变成一塘之水,一湖之水?”

“如何变?”

“丹药、功法,以及长辈的帮助,但还有一样,心境。就像刚才小檬所说的,你在突破先天时很危险,其实原因简单,因为你的成长经历有些黑暗,心中负面的想法严重,心魔自然重了。然而你看这外面,有冬天便有春天,有黑夜便有白天,有坏的便有好的。有信心,不仅是对战胜心魔的信心,还要有对明天的信心。”

然而心境这东东,江宁也说不出所以然。

“你们自己揣摩吧,大哥,明天就算了,你‘重伤’了,必须休息,后天吧,我陪你购买一些修炼资源。”

“哥,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修炼……”李檬忽然想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刹住了。

“小檬,我有这么小气吗?各人有各人的天赋,我在想法上有天赋,不代表着在修炼上有天赋。”江宁一边说着,一边将这株地龙参一分为三,再三叮嘱藏后。

“今天就这样吧,大哥,你‘重伤’呢,快点回去。”

“好,二弟,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行。”

刀寒青走后,江宁又说:“小檬,我们去吃饭。”

走在路上,李檬吞吞地说:“哥,哥,你,你……”

“你想说什么?”

“我母亲……”

“外面传言你能相信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每次去你们宗门,你们宗门的师长对我都不排斥?”

三山门一些子弟是相信这个传闻的,难免会有一些议论声,让李檬感到很苦恼。

“为什么?”

“我在城主府这几年的所做所为,你们宗门的师长也听闻了一些。其次……”

李檬现在半大不大,半懂不懂,有的,江宁不大好说,他想了一会才说道:“当年你和你母亲是我赎出来的,这个没几人知道。可其他的,你们宗门各个师长是知道的,我们三人从遥远的泰平城而来,可以说整个历城郡只有我们三人是泰平城人。我们三人相处了几乎长达十一年之久,都受到了刀家的迫害,随着酒肆的营业,刀家更有亡我们三人的心思……只要有一样,就足以让你们宗门的师长明白我想法了,也不会排斥我。”

“我还是听不懂。”

“再等几年,你就能懂了……”

第15章 符纹师

月上东山。

“二弟,你在画符?”刀寒青扫了一眼纸上的符纹,又看到桌子上一本关于符纹知识的书。

符纹在这个世界有着很广泛的影响。

简单地分为三大类,箓符,也就是用符墨在符纸上绘制的符纹,又叫符箓,器符,器符又分成两大类,各种民用的器符,战斗用的法器上的器符,阵符,但经过几十万年的进化,已经出现了大型战纹,渐渐演变成另一个体系,阵法,然后又从阵法进化到各种战阵,不过阵法与战阵的核心理论,与符纹还是脱不了关系。

城主府收藏了许多书籍,也包括各种修炼上的书籍,当然,涉及到修炼,都是流传很广的基础层面的知识,再高深的,即便江宁是城主府的书薄,也没有资格观看。

江宁喜欢看书,往往也会从城主府借回来一两本书观看。

这个不奇怪,让刀寒青讶然的是江宁居然想绘符。

绘符是符纹师做的事,它得有三个基本要求,第一是修为,先天都未必能绘成一张符箓。

第二是精神力,不但是精神力,似乎还对魂力有着要求。

第三个是踏实的知识基础,以及长辈的指导。

这样说吧,若是有功法,有资源,能有一半人踏上玄修之路,能有一两成人能进入先天,一百个人至少能有两三人成为玄元期修士,一千个人至少能有两三人能成为真玄期修士。现实中比例更低,那是缺少功法与修炼资源之故。

但是一千个人未必有一两人能成为符纹师!

就像三山门,各个师长与弟子的人数达到了近千人,他们都是修士,然而符师与学习符纹的弟子,不过几十人,并且能成为一名合格符纹师的不超过两成。

以江宁的天赋,是不可能成为一个符纹师的。

但江宁一直对符纹比较感兴趣。

因为泰平城攻防战中,纹阵与战阵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江宁也没有多说,随意道:“大哥,随便画一画,打发时间。”

刀寒青以为是真的,没有多问:“二弟,随我来。”

他带着江宁向城北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一处无人家的城墙下,刀寒青向墙垛上扔了一个挠钩,带着江宁爬了上去。

城墙上也有巡逻的士兵,不过历城郡承平久了,加上费用有限,历城卫将士也嫌麻烦,巡逻松懈,每隔一两个时辰,才有一班士兵巡逻一次,所以红毛三才带着手下进出自如。

也不能小看了这面城墙,它不但高大坚固,同样的,也布满了阵纹,一旦遇到大股敌军入侵时,将阵纹启动,它能立即化为最牢固的长城,守卫着历城城池的安全。

两人又从城墙上跳下。

刀寒青在前面带着路。

在边塞城外的夜晚是很不安全的,不过这里离城郭近,两人目标小,一路到也平安无事。

一会儿,前面露出一大幢黑影,刀家堡。

自从刀家被赐予八品品家,还在城中赐了许多宅子后,刀家嫡系的与庶出的子弟一起搬到城里,刀家堡现在只剩下一群外姓下人。

江宁看着刀家堡,脸上露出很不悦的表情,这座寨堡给他留下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当年若不是他八面玲珑,恐怕早就埋骨于此。

“二弟……”

“大哥,不用多说。”

这一带都属于刀家的土地,包括一片牧场,还有山溪边一小片耕地。过了这片牧场,便是连绵的山区,历城郡四面环山,属于一个相对要封闭的郡,郡内也多以山地地形为主,杂以一些小规模的河谷小平川、干原。只是因为有许多小河流,水气充足,植被茂盛。

西北方向的山脉不是太高大,也被许多平川、干原切割得很零碎,但相比于东部,河流少了很多,植被相对要稀疏一些,再往西,便是茫茫沙原了。

“大哥,我们去哪儿?”

“我带你看一个地方,就在前面,快到了。”

刀寒青带着江宁爬上一处山梁,严格来说,这里依然属于刀家的,只是没有利用价值。但偶尔的,有刀家子弟过来打一个猎。山梁颇是峭拔,下面有一条小河潺潺流过,他们来到山梁中间一处比较陡峭的石壁前,刀寒青拨开一处浓密的灌木,带着江宁钻进一个隐蔽的山洞。

山洞后面有一个石门,刀寒青掏出钥匙,将石门打开。

“灵气?”

“二弟,当年我父亲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小灵脉,偷偷地对它进行一番改造。可是不久,父亲就随大军南下。父亲回来后,有一天病情稍稍好转,曾悄悄将我带到这里,并且说,刀家未来若是有德,诉之。若是无德,密之。”

刀承保未到家,唐国就平定了,也有一些封赏提前拨到刀家。刀承保回到家后,余下的封赏同样迅速拨了下来。封赏拨完了,刀承保病情越来越重,刀家便开始对刀承保父子二人打压。当然,那时候的打压还不算太过份。

大约看到兄弟这种短视贪婪的嘴脸,刀承保才说出这番话的。

“义父当年心中一定很苦闷吧。”江宁看着石门后的密室说道。

“家丑不可外扬,再说,祖母是父亲的亲生母亲,让父亲大人能说什么?”

“大哥,你知道老太太一直不大喜欢义父,也不喜欢你,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

“我到是听说了一条原因……”

凭借刀家的力量,是不可能培养出一个卫将的。

之所以刀承保能成为卫将,是因为刀家在刀承保八岁时,就将他送到了三山门学艺,比李檬进入三山门的岁数还要小。这也是现在,刀家一些无耻的人卖功的由来。

不过刀承保的天赋还可以,在三山门学艺二十年,突破到真液期,然后月朝举国征兵伐唐,刀承保也被征调,担任一名营副,后来因为战功,又成了营将,卫副,并且他还突破到真玄期,正好他所在的卫将牺牲,于是替代原来的卫将。

这些都是刀寒青所知道的。

可还有一些,他母亲未说,刀家人也提及,其他人也不方便当着刀寒青的面议论,于是刀寒青不知道了。

刀承保年青时,长得高大英俊,当他突破到玄元期时,便引起了有熊家的注意。

“有熊家?”

“就是他家。”

有熊家是荒族人种,不过这个家族有意地尽量地与人族融合,家中子女除了与荒原各部首领联姻,每隔两三代,也会挑一些好的青年,那怕出身低一点也无所谓,再让子女与他们联亲。

荒族也是人类,可既然有荒族、人族的区分,外貌上肯定不一样。

并且这时刀承保在三山门与谈了一个女弟子,就是刀寒青的母亲姜氏。她修炼天赋不佳,可是性格温良,人淡如菊,让刀承保十分喜欢。

不久后,有熊家含蕴地派人上门提及亲事。

那时候的刀家还不如现在的刀家呢。

若是两家能搭成亲事,儿子虽然委屈一点,刀家却能一鹤冲天,老太太立马答应下来。

刀承保不同意,有熊家到没什么意见,同意好,不同意拉倒,以他们家在历城的威望,还找不到一个好女婿?可是老太太急了,立马查了一下刀寒青母亲姜氏的相关情况。

刀寒青的母亲性格是好,可是修炼天赋差,她娘家出身又极其寒微,不但门头单薄,还是另一户人家的下人。

老太太同样不同意了。

直到刀承保突破到了真液期,在历城,真液期修士就算是一个小高手了,况且刀承保才勉强三十岁。

这时,无论老太太有什么想法,刀承保几个兄弟如何挑唆,也拦不住了。

刀承保娶了姜氏,不久进入军队,不久又南下……

但是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姜氏,连带着都厌恶刀寒青。虽然刀承保在前线屡屡立功,可是姜氏门头单薄寒微,姜氏又是一个柔软的性子,刀家老爷子也过世了,于是姜氏迅速在刀家失去了话语权,当然,比现在饱受打压要好得多。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个查起来也不难。”

“老太太……”

“老太太怎么啦?大哥,你想一想,不仅你们刀家,其他人家,像这种趋炎附势、嫌穷爱富的人还少吗?”

第16章 月蟾

刀寒青呆立在哪里。

江宁感受着小灵室的灵气。

以前他也偶尔去三山门串串门,看一下李檬的修炼情况。

江宁十一岁白麻衣入城主府,平时作风低调,性情也好,就是有点胖,不那么帅。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善的一面、恶的一面,所以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不管是性善论还是性恶论,或者那一个世界,为了整个族群的生存、发展壮大,对道德的要求总是扬善止恶的。

三山门的各个长老可不会认为江宁帮助李婶母女,乃是母女通吃。不说别的,李婶自从经营如意酒肆后,有没有看到李婶去江宅?即便强行的替江宁洗衣服,也是叫店里伙计上门去拿江宁脏衣服的。

他又是城主府的书薄,因此每次江宁来三山门,三山门的几个外门长老也不排斥。

现在江宁便有了一个比较。

如原来李檬修炼的简陋的小洞府,江宁进去过好几回,甚至还在里面修炼过几个时辰。

虽然这个小灵室许久没有人使用它,也略略比李檬那个小洞府的灵气充沛。可以前李檬仅是外门弟子,能分配到什么洞府?况且三山门的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与各个长老达到了近千人。

不过不管什么样的灵脉,终是灵脉。整个历城郡,已知的拥有灵脉的,不超过十个品家,每一个品家都是七品以上的品家。

“义父说得对,这里是城外,虽是一个很小的灵脉,但对于刀家来说,一旦泄露出去,无疑是小孩持重宝于闹市上,若再是无德,那便是一个很坏的小孩子持重宝过闹市,一二三重宝便会被人抢走,观者还会纷纷叫好。”

“即便其他的品家不打主意,一旦你告诉了你们家其他人,以后这个灵室就与你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没收了!

“不为你,也要替义母想一想吧。”

刀寒青对刀家一直很矛盾,有时候他也痛恨家族中各个长辈与堂兄弟的势利,有时候也想努力改变他们的思想,让刀家团结一心,发展壮大。

所以江宁才将这段内幕说出来。

后面的想法,你就不要想了。

从老太太开始,到刀寒风等堂兄弟三代人,根本就改变不了的。

“难道这才是当年父亲说无德密之的原因吗?”想到这里,刀寒青一阵怅然。

“二弟,你虽然很聪明,可在修炼上天赋不大好。”

“不是不大好,是很差,大哥,用得着与我说话也拐弯抹角吗?”

“不管好不好,现在有了地龙参,若是到冲关时,你也能来这里……”

江宁点了点头,自己在修炼上资质很差,到时候多一份助力是一份助力,自己所说的无上大道,是不可能了,但若是能修炼到气海,那怕是先天,在这个武者为尊的世界里,也有了一份自保之力。

“二弟,你原来的家族规模应当不小吧?”

大月王朝一统人族地盘后,才执行了划分品家的策略。

这样一来,就能拉拢各个豪强,并且一分高下,便无相齐,无相齐,就不能齐心。

也就是这条策略,不仅能拉拢许多豪强力量,多少也起着一些分化作用,以便大月王朝能够“天长地久”。

泰平城破之时,这条策略还没有出台,因此刀寒青不会问,原来你的家族是几品家族,但能做一个大约的比较。

江宁是不会说出他是泰平城江家子弟,这是刀寒青通过交谈得出的一个猜测。

“还行吧。”

“你家原来有这么多争执吗?”

“大哥,那时我还小……怎么说呢,虽然我知道得不多,但肯定地说一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兄弟一多,兄弟不可能个个做到齐心,私心人人都有的,家族一大,争执必然会有很多。不过这有一个尺度,你家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尺度。”

刀寒青又是一片惆怅。

“大哥,一个强大的团结的族群,作为族群的个体,也会受益。可是一个自私的自取灭亡的族群,个体也必会受损。人爱我,我必爱人,人不爱我,我也不用爱人。族爱我,我爱族,族不爱我,我不用去爱族。况且这个族第一个打压的对象就是你……”

江宁劝道。

刀寒青继续持着这种矛盾的心理,早晚必陷进刀家的大坑里。

“这些我不说了,我再说另一件事。挑选营将,一看各自的品家,二看个人的根底,三看个人的修为,四看有无领兵天赋。”

“刀家是八品家族,下面还有一大批九品家族,然而刀家根基浅,自私,门风差,这个家族在看品家时,对你是很不利的。”

“个人根底,你是世袭子爵,担任捕头时风评不差,这一条对你还有一些利的地方。”

“个人修为,得到了地龙参,还有这个小灵室,相信你很快就能突破到先天,不过对于营将来说,先天修为仍拿不出手。”

“领兵天赋上,你没有领兵经验,都没有在军中呆过,唯独一条,就是义父的名声。”

“对于你来说,这是最好的年代,换成十几年前,品家未分,不要说营将,便是一名队将,你都没有资格担任。但也是最坏的年代,空缺出九名营将名额,动心的人有不少,以你的条件,并不是真正特出优秀的,即便你突破到先天,还会有许多人与你竞争。”

刀寒青微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也不能这么消积,知道月蟾吧。”

“月蟾,没有听说过。”

“这是南方的一种大蟾,不但大,也很美丽,月黄色光滑的表皮,还有着淡淡的金色星纹,但也是一种很是凶狠的蟾类,不但吃虫子,连蛇与家禽,它都能吃下。我的祖先通过观摩它的战斗,得到了一些灵感,创造出月蟾拳与月蟾刀法。”

“等到城主府挑选营将那天,以你的条件,必然会有一些人挑战于你,我便将这套拳法与这套刀法传授于你。”

“二弟……”

“我都家破人亡了,没有违反朝廷律法,只要你不私传于他人就行了。我先说它的特点,与刀家的战拳战刀相比,它是精准、灵动见长,静若处子,动如惊雷……”

江宁开始讲解这套拳法与这套刀法,刀寒青懵懂不知,它们在基础功法里,不是与刀家的战技相比,而整是天级功法……

……

贵宝街是历城一条很重要的商业街,两边店铺卖的都是奢侈的商品。

这些店铺不仅是历城各个品家开的,有的是外地人开的,但只要是外地人开的,来头都十分吓人。

江宁将刀寒青带到了神丹阁。

“大哥,壮气丹必须要买的,冲关时灵气不足,便不能冲开窍穴……”

“大哥,镇心丹必须要买的,未必能将心魔镇压,但多少会起一些辅助作用……”

一会,两人又来到灵香阁。

“大哥,这是万兰香,点燃它,可以清脑提神……”

清脑提神,无疑能帮助镇压心魔了。

当两人从贵宝街走出来时,刀寒青手中的钱票,全部化作了冲关与修炼的资源。

“二弟,娘亲她太苦了。”

江宁告诉了刀寒青真相,刀寒青回去相逼,姜氏不得不承认。

确实,姜氏很苦,虽然以前与刀承保相爱,因为刀家老太太的反对,两人不能成亲。

刀承保突破到真液期,刀家再无人敢阻止这门亲事。

那时刀承保还没有离开历城,刀承保几个兄弟畏惧刀承保,也不敢瞧不起姜氏,那段日子可能是姜氏最幸福的时光。可是这日子太短了,连一年都不到,刀承保随军南下。

然后姜氏每天望着南方,望了十年,望回了一个病重的丈夫,望回了一个去世的丈夫。

确认了真相,刀寒青抱着姜氏,号淘大哭。

“大哥,你也不要难过,不说别的,拿我与李婶母女比一下吧。李婶母女遭遇岂不是更惨,她们还是好的,至少母女两都活着。我呢?”

江宁平静地说,刀寒青是姜氏的儿子,感情不用说了,但姜氏对他态度也很冷漠的。

“所以你要努力啊,只要成为营将,你们家的人再也不敢怠慢义母……”

刀寒青用力的握着拳头:“我一定会成功的。”

有了这些修炼资源,加上地龙参,以及刀寒青的底子,他突破先天应当不难的。

不过想要成功选成营将,还有点难啊,并且给刀寒青留下的时间也太短了,只有二十几天……

“二十几天后,就能知道结果,”江宁心中想到。

第17章 黑暗塔

月朝疆域辽阔无比,然而在大月朝之外,还有更广袤的地方。

大炎帝国中兴之时,有一勇士率领一支精兵猛将,西出帝都,寻找天际尽头所在。此行历尽千辛万苦,一直向西行进了四五百万里路,遇到了一座高耸破天的山脉,当地人称它为天脉山,不但高大,上有罡风,飞鸟不得渡,猿猴不得攀,即便是人仙,也攀不过这座山脉,这一行人才折头回返。有人说它就是天际的尽头,有人说在它的另一边,应当还有人烟……

当年在泰平城江府中,江宁看到典籍里的这段记载,整将他吓坏了。

四五百万里,拉成直线应当也有两百多万里吧。

况且东边还有更广阔的无穷海。

这个世界面积该有多大?

一个是“大”“帝国”。

一个是大月王朝,这是自封的说法。

其实许多人直接将大月王朝称为大月朝,或月朝。

两相相比,显然月朝远不及大炎帝国强盛,眼下月朝也不过勉强地将“人族”的地盘统一起来。

在人族地盘之外,除了无穷海,还有雨原、羌原、荒原。

此原不是指平原高原的原,而是指地域辽阔、人烟稀少之所。相对于人族的地盘,三“原”的生存环境都比较恶劣。不过也有平原、森林、河谷、大山大河、湖泊沼泽,同样的也有一些人类生存着。

人族将他们称为雨人、羌人、荒人,其实他们都是人类,可能许多雨族、羌族、荒族外貌与人族有着不小的区别。但在江宁眼里也是正常的,前世一颗小小的蓝星,还有那么多人种呢,况且这是一个大了数千倍、甚至上万倍的世界。

除了外貌的区别,还有性格上的区别。因为生存环境比较恶劣,这些人种都比较剽悍,时常进入到人族的地盘,烧杀掳掠。

大炎帝国强盛时,派出军队,进行了长达数千年的清剿,在大炎帝国强行镇压下,三原各族各国不得不投降或臣服,这才使得人族边境渐渐安宁。

千年战乱开始,三原各族各国形势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深处的许多部族重新脱离了人族的管辖或羁縻,但边境各国与各族,大多数仍然依附着人族生存,如麻娘国。

脱离了月朝管辖的各族各国百姓,渐渐与人族疏远。

继续依附于人族的也与千年前不同,以前大炎帝国为了监督这些部族,将许多部族安置在边境地区,监管起来。

千年战乱爆发,人族数量迅速下降,大多数城池的城外,都成了荒郊野岭,一些激进的荒族首领看到这个契机,带着族人大步地向肥沃的人族腹地进军,现在就连月朝京畿地区郊外,都能看到一些荒族百姓。

历城郡位于边境,更是明显,荒族几乎占据着一半人口。大多数生活在城外,不过也有一部分生活在城内。

江宁家到酒肆还有好几十步,中间隔着四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姓扶罗的人家,便是荒人,他们靠打铁为生,家主扶罗呼铁手艺不错,只是家在这里,作坊则在中城区了。

下值后,江宁照例去酒肆吃晚饭。

路过扶罗家时,看到扶罗一家正在收拾东西。不但收拾东西,他家门口还围着一些人,扶罗呼铁的妻子站在门口与他们说着什么。

江宁好奇地走过来,在边上听着,就听到扶罗呼铁妻子正在与这些人谈房子价钱。

江宁与他们一家算是邻居,平时关系都不错,见面都会打招呼的。

于是江宁好奇地问道:“扶罗大叔,你们卖房子,是要走啊。”

“刀书薄,是啊,我们要去黑暗塔。”

“黑暗塔?”

“我们月狼族的圣地之一。”

三原也有一些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然而大多数区域生存环境比较恶劣,即便他们自己,往往都不熟悉各自的内部,人族对他们的了解同样如此。

为了以示甄别,大多数将他们统称为雨族,羌族,荒族,不过三族内部也有着许多明显的区别,因此又出现了沙族、鲛族、虫族等名词。荒族也是一个泛称,同样有无数个部族,还有一些独立的王国,月狼族是荒族中最大的部族之一,十分剽悍,曾经入侵人族的罪盔祸首,现在没有这说法了。扶罗是月狼族的一个王姓。

“月狼族的圣地,为什么取这个古怪的名词?”

“就是一个名字,你多想了,难道姓黑的人就长得黑吗?”

“也是,不过既然是你们有狼族的圣地,应当在北荒吧。”

“是啊。”

“北荒很艰苦的……”

北荒不但贫瘠,到了冬天异常寒冷,生存困难。以扶罗呼铁一家在历城的收入,离开历城,回到北荒,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条件是不如历城,可是在哪里,没有欺诈,没有鄙视,没有隔阂……”

江宁无言应对。

许多荒族与扶罗家一样,世世代代生活在人族的地盘,这些荒族渐渐出现两种情况。

有的与人族融合在一起,并且派出勇士加入人族国家的军队,协助这些国家征战。

有熊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了融合,他们家有一个传统,最少每隔两三代,家中子女必须要与人族结婚,这才得到了人族的认可,渐渐壮大起来。现在有熊家不但成了六品家族,每代家主都担任着历城重要的官员,也成了历城最强大的家族。

但大多数荒族因为外貌、生活习惯、性格等各方面的差异,一直不能与人族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就拿江宁的审美观来说吧,扶罗一家子是典型的月狼族,有着很厚的毛发,突兀的大嘴巴。有的人将他们称为半兽人,这个称呼有侮辱的成份,但若是让江宁与他们的女子结婚,同床共枕,江宁也会大呼,妾身办不到啊。

所以尽管他们与人族生活了很长时间,在大多数人族眼中,他们外表丑陋,生活习惯粗鄙,性格野蛮,文明落后,时不时地还有一些叛乱发生,有了这样的观点,必然瞧不起了,甚至许多人族有意地排挤这些荒族。

在荒族眼中,许多人族是胆小懦弱的,既狡诈又虚伪,由是隔阂就像一道鸿沟一样存在着。

中间的是是非非,江宁是说不清楚的,于是便说了一句:“扶罗大叔,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啊。”

“谢过了,不过你小子,却是一个好人。”

好人的什么,就别当真。

江宁心中却在想着一件事。

也不能说扶罗呼铁说得不对,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然而荒原还牵连一段人族难忘的历史,千年前,大炎帝国上层贪婪昏庸,民不聊生,于是暴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动乱。但这场动乱不能将它纯粹地看成老百姓起义,因为领头的人,都是一群魔修,手段十分残忍。最后这场暴乱被镇压下去,大炎帝国也四分五裂了。

还有一部人残余的魔修侥幸逃走,有的便逃入荒原、羌原,甚至雨原。

三原广大,生存环境恶劣,即便有着人类生存着,相对来说,也比较零散,许多族群甚至与人族都从没有往来过,逃到哪里,加上人族四分五裂,人族再也没有力量进行剿灭了。

“黑暗塔……应当只是一个名字吧,不然扶罗呼铁不会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来到酒肆,李婶给江宁端来饭菜。

江宁正在吃饭,又来了几个客人。江宁全认识,几个人皆是刀寒青的手下。

“刀书薄。”

“端叔,刘叔,宋哥。”江宁冲他们拱了拱手。

“刀书薄,今天刀家发生了一件事。”端叔说。

刀寒青留在家里养伤,他的手下接到了一桩案子,端叔等人便去刀家找刀寒青询问,就看到了刀家丑陋的一幕。

几天过去,红毛三案子渐渐平息下来,就连城外的一些手下,也被历城派出官兵,根据红毛三几手下的口供,清剿了。万花楼也关门大吉了,看来牛家并没有为这个青楼出面。

官府的悬赏同样陆续地拨到刀寒青等人手中,刀寒青拿着这些悬赏。在李檬与江宁帮助下,刀寒青将这些奖励全部化成了修炼资源。他在半步先天大成卡了好几年,原因就是刀家排挤,没有提供修炼资源。

这么做,大家都能理解。

然而刀寒青三个叔伯开始不要脸了。

第18章 那把剑

端叔几个人找到刀寒青,刀寒青正躺着床上。除了他,还有刀家其他的一些人,以及刀寒青的母亲。

首先刀寒青的大伯说:“青儿,没有刀家的支持,你能担任捕头吗?”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刀寒青的母亲。

刀寒青的母亲娘家贫微,唯独的倚靠便是丈夫。丈夫一死,在刀家什么话也不敢说。

刀寒青看到大伯向母亲施压,气愤地说:“没有我父亲,刀家还能不能成为品家?”

刀承保进入军中,是刀家最关健的扭变,这个扭变时间也巧得不再巧,错过了那段时间,一是很难再立战功,二是品家划分后,即便立下战功,刀承保也很难担任主将之职。就像红毛三案子,刀寒青手下中有许多修为比刀寒青厉害的,可是刀寒青得到了最多的悬赏。换成现在这种制度,刀承保还能不能成为卫将?

刀寒青的四叔便说:“青儿,即便你父亲对刀家有功,没有刀家整个家族的支持,你父亲能不能成为卫将?”

“他成为卫将,是他打出来的。”

“是他打出来的,可在他进入军中之前,若是修为低,又怎么能打得出来?”

“那是他在三山门苦练出来的修为。”

“若是没有刀家的支持,他能不能拜入三山门。”

“每年三山门都会招收许多弟子,大部分来自贫寒人家,他们又得到那一家的支持?”

“没有刀家的支持,他进入三山门之前,能不能打下一个好底子?没有刀家的支持,他修炼速度,有没有那么快?”

刀承保能成为卫将,一是他的机缘,二是他本人的修炼天赋与努力。如他进入军中前,只是真液期修士,十年军队生涯,也没有放弃勤修苦练,泰平城之战时,他已成为一名真玄期修士,有熊家这些大家族的老祖也不过是真玄期修为。

即便支持的什么,刀家不是大头,而是三山门。

三山门有许多产业,因为对历城也有帮助,城主府每年同样会拨出一些钱财与资源,奖励给三山门。

这些钱财与资源不仅用在各个长老身上,也用在这些弟子身上。

就像现在的李檬,她能突破先天,如意酒肆给予了一些支持,可主要还是来自三山门内部的奖励。当然,如意酒肆给予的支持,多少加快了李檬修炼的步伐。

两者道理一个样。

给予的回报却不是一样的,就像现在的李檬,如意酒肆的利润继续在支持着李檬,江宁的知识面,同样或多或少地给予了李檬一些指导作用。李檬给予江宁什么回报,江宁提过什么回报?

刀承保不一样了,不提平唐后朝廷给予刀家的丰厚赏赐。

在攻打唐国各城池时,刀承保也得到了一些刀家紧缺的功法,全部带回了刀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级功法,至少让刀家子弟修炼时有了更多的选择。

不提一家人要相亲相爱吧,即便这一点点支持,刀承保也给予了千倍万倍的回报!

刀寒青懒得辨,直接说:“家族的支持,四叔,父亲去世,刀家是如何对待我母亲的?对了,你们平时给予了几个兄弟什么待遇,给予我们母子又是什么待遇?二弟是父亲的养子,就算他是外人,也不能先父尸骨未寒,就将他弄到城外放牧吧。”

“那个狼子野心的野种,你还慈怜他!”刀寒青的大伯怒了。

“狼子野心,二弟做了什么,让你们说他狼子野心?”

“前些天,是谁打了风儿!”

“大伯,你还好意思说,他们那家小酒肆一年能赚多少钱?仅半年时间,几个兄弟上门白吃白喝了那么多!不但几个兄弟上门白吃白喝,还带着其他人去白吃白喝。不但白吃白喝,并且口口声声骂人家。小野种,你们是骂二弟,还是骂我父亲!”

“不行,没有刀家,就没有你。你的悬赏必须交出来!”

“端叔,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刀家的人撵了出来。”

李婶在边上听着,打了一个冷颤。

难怪女儿到了先天期,白少还让她小心。这家人太无耻了,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随着师长老将李檬收为亲传弟子,她们母女两地位水涨船高,如江宁所说的,刀家不敢轻易打她们母女主意了。

“刀书薄,你说头会不会交出那些资源?”

“端叔,大哥不会那么傻。”江宁摇了摇头。

“刀书薄,你也要小心哪,刀家得不到捕头手中的资源,说不定就会将怒气撒在你身上。”

“这些天,我就呆在城主府修书,哪儿都不去,他们能奈我何?”

最难的时光已经过去,李檬到了先天期,并且手中还有地龙参,修炼速度会更快。

若是刀寒青突破先天,并且成功当选为营将,不仅姜氏在刀家地位得到一些改善,刀家的人也不敢继续怠慢江宁了,至少不敢加害江宁。

不过现在端叔这些人,还不知道江宁与刀寒青打营将的主意。

吃过晚饭,江宁回去。

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

江宁捧着一本书看,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江宁打开门,是刀寒青来了。

“大哥,今天你们家很精彩啊。”

“你也听说了?”

“端叔他们去酒肆吃饭,正好遇到我,向我说了。”

“唉,唉,”刀寒青连声叹气。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今天晚上就去那个灵室。”

“今天晚上?大后天是刀家的祭祖日啊。”

“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走,否则弄不好,大后天他们能用祖宗压我。”

“也是。”江宁点了一下头,正好这几天晚上,江宁偷偷摸摸地将蟾月刀法与蟾月拳,全部传授给了刀寒青。去了那个隐蔽的小灵室后,可以一边冲关,一边将这套刀法与这套拳法熟悉巩固。

刀寒青与江宁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江宁关起门,挪开水缸,扒开浮泥,拿出一个小玉盒,原先的大玉盒已经让江宁扔到清渭河里了。他从这个小玉盒里拿出一片地龙参,重新将玉盒放回去,盖上浮泥,挪回水缸,然后来到土山上,将整片地龙参含在嘴中。

顿时,一股股无比充沛的灵力从口腔里,冲向江宁身体里每一个角落。江宁的肉身承受不起,在灵力暴动下,江宁皮肤上都涔出一丝丝血渍。

这是一级大药,可以当成玄元期以下修为的修士冲击关卡的宝丹用了。

江宁这样用,不但是严重浪费,用法也不对。

可是江宁也无奈……

他忍受着灵力暴动所带来的痛疼,盘坐望月,月色依然很明媚,他开始观想吐纳。

海上明月功乃是天级功法,不但对资质有着很高的要求,同时也十分霸道。可一旦修炼有成,修炼的进度也非常快。

在地龙参灵力帮助下,一股庞大汹涌的“黄芽”涌进了经络中,江宁能感受到这不是细小的黄芽,而是活力无限的小溪,可是……

“又来了。”

当这股灵气冲进了胸部时,迅速地变弱,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哪里出了问题?”

许久后,江宁站了起来,迷茫地想到。

……

“师祖,那块铁动了,发出铮铮之声。”

“那不是铁,而是剑。”一个老者从洞府里走出来,凝望着远处茫茫大山的深处说。

“那是剑?”

“是剑,一把碎掉的剑。”

“那得是一把多大的剑。”

“确实,它是一把很大的剑,能斩天劈地。”

“为何它又碎掉了?”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苍天之上。苍天之上,有着极其可怕的恐怖存在,只是世人不知……

第19章 祭祖

“为什么?”

江宁不解地站了起来。

第二天晚上,他不仅吞下一整片地龙参,刀寒青给了他两粒壮气丹,也让他吞服了一粒。

若是原先,“芽头”细小,经络又堵塞得厉害,也许灵力让经络的杂质给生生磨掉了。

现在一整片地龙参与一粒壮气丹的辅助下,都远超过他身体所能容纳的极限,但庞大的灵力到了胸口处,又迅速消失不见。

这肯定与修炼天赋无关,然而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明天请叶城主帮助诊断一下……有可能是好的,若是能解决,自己修炼的速度就会加快,在这个武者为尊的世界,低修为的修士与凡人一个样。”

“有可能是坏的,不能解决,说不定自己一辈子就卡在修徒期上了,那样,比修炼天赋差还要惨。”

江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下土山。

“咦,你来干什么?”他看着家门口的刀寒光,也就是刀寒风的大哥问。

“老太太让我通知你,后天去刀家堡祭祖。”

“让我参加你们家的祭祖?”

“以前你还小,现在你长大了,必须得参加。”

“现在我就长大啦……呵呵。”

“不要笑,这是老太太的吩咐,你若到时候不去,不要怪我们强行将你押去难堪。”

怎么说,眼下江宁还是刀家的人。

只要江宁强行拒绝,刀家就有了强行将江宁押到刀家堡的理由,叶晨同样没资格制止,毕竟是祭祖,不是出席其他活动。

但江宁真去了,结果就像端叔所说,成了刀家的出气筒。

江宁不以为意,第二天他前面一上值,后面就找到了叶晨。

“城主,属下恳请你安排我明天去城外看一看地理。”

“说说原因。”

江宁将情况大约说了一遍。

抓住红毛三后,不仅有城主府发下的悬赏。红毛三几名属下熬不住酷刑,一一招供出来。根据他们的招供,历城发出数营官兵,将红毛三的余孽一一抓捕,还找到了红毛三两个隐蔽的巢穴。此外,历城又查封了万花楼,以及其他几个有牵连的商家。

刀寒青做得很仁义,拿出许多奖励,发给了伤亡的手下家属。但就是这样,也获得了不菲的财富。刀寒青将它们全换成了修炼资源,然而刀家其他人也需要修炼资源。

前天晚上刀寒青出城,昨天早上刀家的人发现刀寒青失踪,立即派人寻找。现在还在找呢,但找到这时还没有找到,多半找不到了。

刀家祭祖,老太太嘱咐,江宁不能不去。

又不能去。

在祭祖时,侮辱江宁一顿还算是好的,如果给他们找到了充足的理由,即便将江宁一条腿打断,叶晨也拿他们没办法。

正好,历城地志还没有修完,叶城主时不时地会让几个书薄去城外观看相关的山河地形。叶城主委托的任务,刀家敢阻止?没有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拒绝去刀家祭祖。

“祭祖?”

“大哥将悬赏换成了修炼资源,前天晚上对我说,他带着这些修炼资源,找一个隐蔽的所在,准备突破先天。。”

“应当的。”对于刀家的一些情况,叶城主也了解一些,包括刀寒青在半步先天大成上卡了数年之久的原因。

“刀寒白,你恨不恨?”

“也谈不上恨,对于刀家来说,他们将我当成亲人,我就将他们当成亲人,他们将我当成外人,我就将他们当成外人。”

“再过几年,你就到了成人之年。”

“到了成人之年,我也不会瓜分刀家的财产……就是想瓜分,也分不到。”

“问题是他们将你当成了仇人。”

“他们将我当成仇人,我也只能将他们当成外人,没有资格将他们当成仇人。”

对江宁,叶城主还是比较喜欢的,他又说道:“关键我来到历城已经好几年了。”

城主、城丞、卫将都是流官,每隔几年都会做一些调动。

叶城主对江宁比较赏识,不代表着下任城主对江宁就会赏识,而是历城地志也快修完了,书薄可以说是城主府的人,但是半官半吏性质,非是正式的职官。

叶城主一旦调动,江宁的情况必然会有所变动,下任城主继续赏识江宁那也罢了,若不赏识,刀家又在后面不停地施阴手,江宁到时候会更窘迫。

即便那样,江宁也不怕。

得到了地龙参,李檬修炼速度会变得更快。若是刀寒青成了营将,等于有了两个强大的朋友。尽管江宁潜意识地不喜欢依靠刀寒青与李檬……那也有其他的办法。新城主来了,他会想办法,与新城主拉好关系,真不行,月国统一十几年了,泰平城事件也多半让人遗忘了,他可以去南方,投奔姐姐去。

不过这些想法,江宁不能说,他迟疑了一下,说:“城主教我。”

“朝廷给本官下了一条命令,让历城派两营官兵去欢州城,替朝廷押送一批货物,前往西州。”

“西州?”

垄州的北面就是欢州,与历城郡相隔了七个郡,足足三四千里路。不过三四千里路对于这个广袤的世界,也不算什么了,因此也有着紧密的往来。

西州却不同,它位于垄州的西南方向,也是月国最西边的州,再往西便是茫茫的荒原与大沙漠。

哪里形势更复杂,不仅如此,离历城郡相隔了六个州,足足两万余里的路程。

“是西州,本官想让你担任此行的行军参书之职。”

“行书参书是做什么任务的?”

“刀寒白,你不用担心,所谓的行军参书,只是记录一下此行所发生的事,以及一路上的花销。你是刀卫将的养子,确确实实就是刀家的人。刀家逼迫你,本官也无可奈何。可是凡事有两面性,有利的一面,必有弊的一面,有弊的一面,必会有利的一面。刀家逼迫你,是因为你是刀卫将的养子。此行是有点远,然而只要你与两营官兵返回来,本官给你记下一个功劳。因为你是刀家子弟,八品品家的子女,本官就可以借助此行之功,给你一个正式的官职。那么以后,无论本官什么时间调走,刀家的人也不敢逼迫你。”

说白了,就是让江宁借助这个机会镀金的。

“谢过叶城主。”

“刀寒白,本官阅人无数,论聪明机智,你无疑是上上之选,为何修炼资质这么差呢?”

其实叶城主大可不必这么做,关键就是江宁修为太低了。

“属下也不知道……”说起这件事,那正正好,江宁准备向叶晨讨教呢:“叶城主,属下有一事不解,能否劳烦叶城主替属下察看一下。”

“说吧。”

“属下这些年也在暗中修炼,然而……”江宁将他修炼的情况说了一下。

“竟有此事?”叶城主说着,用手搭着江宁的胳膊,一股气流注入江宁经络。

许久后他说道:“一切正常啊。”

“正常?”江宁郁闷了。

“这样,这趟差事完成后,本官给你仔细斟酌一下。”

“谢城主……”江宁长揖于地,靠人不如靠己,修为跟上了,才是他的根本。

“城主大人,属下还有一不解,既然是欢州的差事,为什么要从历城发兵?”

“刀寒白,请记好了,这是一次很保密的任务,不得对任何人泄露,否则就是死罪。”

“属下记住了。”

“历城四面环山,调动军队,不易引起人注意,另外,这一行也不会从欢垄大道前进,而是改成从欢州到历城的小道,前往西州,因此朝廷才从历城调动了两营官兵。”

叶城主做了一些解释,也让江宁明白了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押送。当然,即便有危险,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与江宁无关。并且不仅是两营官兵,应当还有其他的人,或许是真正的高手……

江宁立马做了一些猜测。

但不是如此,叶城主也不好给自己记上一次大功。

“城主大人,那么什么时候出发。”

“就明天早上吧,你下值回去,早点准备。”

“好的。”

江宁立即回家收拾,也没有其他,主要就是将他家中大水缸下面的泥巴挖深一点,将玉盒完全封死起来,再放进去。

家中还有一些钱,交给李婶保管。

又将几件随身衣服打一个包,然后江宁坐在家中呆想,押送什么东西去西州?毕竟据他所知,西州半是沙原,很是荒凉,而且还是秘密押运。

第20章 青衣人

“又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马营将骑在角马上说道。

两营历城官兵,有对江宁冷漠的,有对江宁同情的,有对江宁热情的。仇视者几乎没有,毕竟大家没有什么冲突。

马营将是马家子弟,他家在历城开着最大的医馆,马营将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那天晚上与刀寒青共同抓捕红毛三的马捕头,两人关系还不错,所以马营将一路上对江宁也比较客气。

第一个回来,是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跋涉,又快临近历城地界。

是两个世界,必然有许多不同之处。

江宁还记得前世的古代,若带着大量后勤物资的浩大的军队,或者带着大量商货的商队,道路又比较难走,一天标准行程是三十里,也就是一程。

不过在轻装前进下,有许多步兵屡屡创下一天行军一百多里的记录。

然而这个世界,一天行程,一般都达到了两百里路,快则能达到三四百里路。

而且这个里,有可能比前世的里要长很多。

之所以不同,江宁做了一个估猜,可能这个世界每天的时间比前世的世界要长。这个想法最为合理,每个行星运行的轨道不同,每一天的时间也不同。

若是这样,这个世界人类的寿命远超过了前世世界人类的寿命。但容易解释,这是一个有灵气存在的世界。

还有一个解释,有可能这个世界生灵更强壮,动作频率大,每天的行军路程也长得多。

这同样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想法,空气成份、水的成份、土地成份、食物的营养成份、地心引力,都会对生物的大小高矮强弱产生影响。就如他前世的世界,若是氧气含量增加,人类就会变得更高大,甚至蚊子能变成蜻蜓一般大小。这个世界氧气含量有多少,无从得知,但是一个有灵气存在的世界,必然对人类大小高矮强弱会产生一些影响。

江宁笑了一下。

想这些是很无聊的,根本无法比较。

不过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跋涉,两营官兵整行军了六千多里的路,还是让江宁有些怪异的。让江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同的地方有很多,比如马营将的座骑,这匹角马,是马,但长着独角,浑身上下有着鬃毛外,还有着一些细鳞,鳞片的坚硬度不亚于普通的铠甲。这些是容易理解的,江宁时常观看着夜空,夜空里有星星,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星象,这个世界不知在哪儿了,那必然与前世的世界不相同。然而除了不同之处,相同相似的地方同样有很多,这才是古怪的地方。

第二个回来,则是指完成任务回来,那最少要到年底了。

盛夏到来,天气炎热,大队人马都显得有些沉闷。

两边是护卫的两营官兵,不过江宁估计着真有危险发生时,两营官兵起的作用有限。当然官兵是需要的,平时会起着打下杂的作用,如傍晚休息时安营扎寨,巡逻警戒,上大坡时,在后面推着马车,过渡口时,将马车抬上渡船。有官兵护卫,可以摆脱一路上的小麻烦,如盘查,以及一些没眼力盗匪的骚扰。

中间则是近百匹强壮的囊驼,囊驼后面拉着近五十辆庞大的马车。这些马车上都刻有繁杂的悬浮纹阵,有了它,马车承重比较小,因此一路上的速度也比较快。

马车里有大队人马一路上的供给,但食物与水带得不多,每过一个城池时,都会及时的补充。

除了后勤供给外,还有近半车子,里面都坐着人。

大约有近百人,每一个人都让江宁感到一种极大的压迫感,无疑,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士兵将他们称为大人物。这些人都很低调,有的人居然二十多天,都从没有从马车里走出来过,因此具体有多少人,连江宁都不清楚。

还有几辆马车则是重点保护对象,从未打开过,只是每次江宁从它们的边上经过时,能感受到一种让人阴寒恐怖的气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大约就是月国要押运的东西。

天色临近黄昏,前面刚好是一片平川。

再往前便是大山区,也就是江宁所写的石梁山,在西边则是红森原,石梁山与红森原之间有一条小道……小道只是相比于各个宽大的官道而言,这条小道也不小,道路足足宽达十几丈。因为位于山区,多是坎坷不平的地带。

从一辆马车里探出一个头,说:“就在这里休息吧。”

“听令。”两个营将齐声答道。

那人从马车走了下来,两边将士又齐声吼道:“平司尉。”

平司尉就是此行的首领,他摆了摆手说:“不用多礼,早点干活,早点休息。”

两营官兵立即分成两班人马,有的准备晚饭,有的准备安营扎寨。

江宁也跟在后面帮着忙,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有的官兵家庭情况好,江宁不是“小野种”,可多少有些来路不明,谈不上厌恶,但有些人对江宁态度很冷漠了。

大队人马,整分成了三个“阶级”。

来自普通人家的官兵,来自历城上层人家的官兵,还是平司尉他们。同样的,平司尉与马车里那些大人物,对两营历城卫态度也很冷漠。

大伙在忙碌,马车上也下来一些人。

江宁眼睛的余光则扫向一个青衣中年人,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少年,两人在低声说着话。

此行名义上的首领是平司尉,可是江宁仔细地观察后,得出一个结论,真正能当家做主的恐怕就是这个青衣中年人,平司尉每次与他说话时,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那少年人大约与江宁一般大小,不知道是青衣中年人的孩子,还是弟子,不过通过他们谈话时的神情,能看出青衣中年人十分喜欢这个少年,现在还是这样……

此行押运有些扑朔迷离,也远远超过两营历城卫的范畴,江宁只看了几眼,便埋头做事。一会儿,临时军营扎好,晚饭也做好了,江宁端着碗吃饭。马营将走到他身边,说:“刀书薄,马上要到历城了。”

“嗯。”

“你们家老太太糊涂哪?”

当年刀承保拒绝有熊家的提亲,有熊家又对刀家展开惨烈的报复,老太太恨,还能理解。

那也不可能。

不提有熊家荒族血统,就是其他人家,也不可能做到一有提亲的动向,对方就会立马答应。若不答应便报复,那样的话,历城秩序早就崩溃了。

有熊家没有生气,姜氏也娶进门,一家人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没有,也不说后来刀承保对刀家的贡献,其实就是刀承保死了,刀家也不能忽视刀承保的影响。

刀承保担任卫将时,他手下的官兵因为战争减员,已经过两次重组,但还有不少是原来历城的将士,其中有一半人都比较拥护刀承保,包括自家的一个长辈。

姜氏是一个性格很安静的人,刀寒青也是一个讲道义的人,只要刀家做得不过份,刀承保原来的近半部下,便会成为刀家的朋友。谁能小视这股力量?

就像刀寒青捉拿红毛三,从历城卫请的几个高手,皆与刀承保有着关系。

但老太太脑袋瓜子就像被面汤糊住一般,连这个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拼命地苛待姜氏母子。

马营将只是说一说,江宁叹息道:“我只是刀家的养子,能说什么?大道理人人都懂,比如家,家和万事兴,这个家和是指父义母慈子女孝,夫爱妻贤,兄友弟恭,家主再处事尽量地公平,这个家不但会充满人情味,也会兴旺,比如你家,反之则反之。”

马家门风还是不错的,包括对外人也是如此,虽然开了历城最大的医馆,收费不黑,偶尔有穷人看不起病,马家医馆甚至还准许他们欠账。一路上,看马营将人品,也有马捕头与江宁义父刀承保的风采,当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不是如此,刀寒青都不会与马捕头成为好友了。

“老太太是谁?”

青衣人站在下风,他修为深不可测,耳聪目明,江宁说的这个“大道理”,让他产生了兴趣,走过来问。

第21章 老祖

“我义父的母亲。”

义父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养父,养父的母亲就是祖母。

江宁不说祖母,而说义父的母亲,无疑是将两者甄别开来。

“她怎么糊涂了?”

怎么说,是长辈,江宁不语,马营将在边上替江宁将老太太的一些做法说了一遍。

“这样的例子不是普遍,但也常见。”

“大人,我知道,每一个人人心里都有自私的一面,绝对的公平是不会存在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人想法、需求、才能都不同,即便想端平,也端不平,家族越大,越是端不平,因此我用了尽量一词。”

“家如此,国呢?”

江宁那敢回答。

品家制度的实施,其实就是世间最大的不公平。

青衣人没有刁难江宁,而是望着石梁山。长达近千里的石梁山高大险峻,植被茂盛,因此隐藏着许多山贼与盗匪的团伙,历城人将他们称为荒匪。

因为这种地形,官府也难以盘查,自月朝一统“天下”以来,悬赏榜前十名的团伙,只抓捕到三伙人,并且与红毛三一样,多是因缘机巧、以及盗匪麻痹大意之下,才侥幸抓到的。山大林茂,不要说一群盗匪,就是几千兵马藏在里面,也难以察觉。

……

大队人马进入了山口。

山腰处有一个茶铺,不仅卖茶水,也卖一些吃的。若是兴致好,一大早也要喝酒,茶铺里也有酒水出售。

今天这个茶铺有点热闹,里面坐着好几十个荒人。

平司尉来到马捕头面前问:“这个茶铺是怎么回事?”

“司尉大人,前面不远,是进入红森原的入口之一,有许多人不怕死,想从里面获得机缘,这也是历城一条重要的商道,因此山道两边都有几家茶铺、酒肆与客栈。”

“我是说荒人。”

“历城荒人是周边各郡中所占比例最高的一个郡,在城外,除了郡城周边地区,余下的郊外,多是各部荒族或盗匪的天下,包括这条山道上的几家酒肆客栈,也是荒人开的。至于那些客人,大半是想进入红森原冒险的吧。但是司尉大人,无论荒族,还是盗匪,也不敢公开对抗官府。”

也不仅于此。

这段山道长达两百多里,这队人马一大早便起程了,以便天黑前走完它。但这条山道又是历城北边最重要的商道,有的商队带的货物沉重,车子上更没有绘刻悬浮阵纹,那么无论如何,一天是走不完的。

于是会交纳高昂的住宿费,在某个客栈住上一晚,历城城外活动着许多盗匪,但想躲过官府的缉拿,除了借助这些山地地形,也需要各部荒族的掩护,肯花钱在这里吃,在这里住,某种程度上是等于交了保护费。

这是“潜规则”,历城有许多人都知道,可不能公开说出来。

然而总体而言,盗匪终是盗匪,他们不敢与官府直接抗衡。荒族也一样,虽然许多荒族桀骜不驯,历城以安抚为主,可是历城城中却是人族的天下,较大的矿藏以及主要商贸等,依然被人族掌控……有熊家,有熊家也不完全是荒族,同时也洗白了。就像江宁在官兵陪伴下,前来察看地形风景出产,无论是各伙盗匪,还是各部荒族,都不敢打江宁的主意。

只是几十个荒人,敢对他们起不诡之心?

江宁身边的一个小兵说:“刀书薄,不是说大人物吗,胆子比我还小。”

他叫什么,江宁不清楚,但听到了他的同伴称呼他为张黑子,黑子大约是他的小名。

“黑子兄,不能这样想啊,可以这样说,他们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仙人。”

仙人不是指人仙期修士,而是指这些人恐怕有不少人修为达到了玄胎期。

玄胎期上面还有灵婴期、人仙期两个境界,然而只要达到了玄胎期,就算是这世界最顶级的高手了,整个大月王朝亿兆人口,玄胎期修为的修士人数也不多。

即便朝廷,对这些修士的态度也比较尊重。

当年攻打泰平城那一战不算,虽然月朝调动了许多高手来,可据后来江宁在历城城主府的资料得知,月朝为了请这些高手攻克泰平城,也花了很大的代价,甚至可以说,正因为那次调动,才推动了品家制度的诞生。

这些人是什么修为,江宁是没有能力判断了。

但昨天晚上,青衣人在他边上交谈了几句,虽然青衣人收敛了,江宁也能感到他身上的威压,不亚于他的祖父江枫。

他祖父江枫是什么修为,玄胎期!

而且以他祖父江枫修为所带来的寿命,可以说,江枫才是少年期。因此实战起来,战斗力几乎能与普通的灵婴期相当。至于人仙,江家也有两个人仙期老祖,只是不问世事,大多数时间在闭关,与江宁也隔了七八代人,江宁不熟悉了。

张黑子有意思,说他胆子比玄胎期大修士还要大……

为什么平司尉会关注这些荒族人?

江宁不由地朝那几十个荒族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他也没有多想,即便出了事,与他无关,甚至与两营历城卫也无关,车里有的是“高个子”。

大队人马继续南下。

前面是一个山谷,山谷里长着浓茂的参天大树,山谷尽头就是红森原的入口。

山谷哪一边不是红森原,还是山,山尽头,便是半沙原地带,属于真正的荒原地区。

至于红森原,它面积确实广袤无比,名气更不用说了,但是一个异空间的存在。

月朝还有几个地方,也有点类似。

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它们已经超出了这世界人仙期修士的范畴。这世界也有一些神话传说,江宁有时候很怀疑,这些神话传说,有许多就是真的,红森原这些异空间存在的地区,就是最好的证明。

山谷的对面就有一家比较大的客栈,不完全做探险客的生意,主要还是做商道上来往的商贾生意。

客栈往南,是一条山沟,道路就在这条山沟上。山沟有名,叫秃岭沟,可能因为地质构造关系,山沟植被变得很稀疏,包括两边的山峰,植被也不茂盛,九成半的山石裸露出来。

他以前来过此地考察,对这片地形还是比较熟悉的。

大队人马便到了错口处,似乎对这个禁地很好奇,车子里的人大半都走了出来,好奇地向山谷尽头看了一眼。但没有停留,继续向南,进入秃岭沟,应当来说,这个长达二十多里路的山沟,因为视野开阔,是整个两百多里山道上比较安全的道路。

就在这时,平司尉来到青衣人的马车前,低声说了几句。

江宁就看到青衣人从马车里走出来,飞上了天。

“高、高手,”张黑子叫了一声。

红毛三也能御器在天空飞行,但远没有青衣人飞得高,飞得快,飞得洒脱。

“飞天啊,”江宁也喃喃一声。

他搞不懂了,一路上,青衣人基本上都是躲在马车里,罕有出来的时候,又是这队人马隐藏在背后的最大波士。

为什么进入到这段比较平安的山沟,他不但出来了,还飞到天上……不是飞到天上,看着他在天空四处盘旋,无疑是在到处察看。确实,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士兵们在低声议论,江宁在胡思乱想,就听到青衣人大喝一声:“出来吧。”

“哈哈哈,九转青衣候夏有亮,你们将我们五族老祖弄到哪儿?”

两百多道人影从前面山沟两边的山峰上飞了下来,拦在他们前面,其中有大半人都是荒族打扮,有一个荒族打扮的老者问道。

“老祖……”江宁愣了一下。

这世界既然有异空间的存在,无疑也有空间物品,人们将它们称为纳戒纳袋,每一个空间物品都很贵重,据说只有万宝阁才能制造。但江宁对它们不陌生,比如青衣人手指上的板戒,便是一枚纳戒,空间大小江宁不清楚了。

此行十分诡秘,但押运的物货只是那几辆车子,想要一枚纳器纳山藏海,那是不可能的,可只容纳几个车厢大小的空间,有的大型纳器还是能做到的。

为何要派人押运……老祖,荒族的老祖,是人,是活的东西,放不进纳戒里。

难道押运的是荒族几个重要的罪犯,可那样,为什么押向西州?

江宁看了一眼那几辆马车,不仅是这个疑问,还有,还有……

第22章 突围

叶晨叶城主肯定不想坑害江宁,用心也是好的,可能就是他,都不知道押运的是什么东西。

叶晨说了一些,历城郡相比于其他郡,四面环山,要闭塞很多,从历城郡调兵,不会引起他人注意。这条道在历城可不算是小道,但与欢垄官道相比,它无疑更荒凉偏僻,于是走了这条道……

江宁当时就觉得有些怪异。

西北边塞各郡虽有很多荒族人,但终是人族的天下,月朝直辖的地盘,为何要这么神秘?

到了欢州州城后,同样很诡秘。

他们没有遇到一个官员的接待,还未进城门,平司尉便带着几名手下,将他们拦住,拿出官印与文书给马营将宋营将观看,随后就接管了两营历城卫,将他们带到欢州城储仓里,押着这些车子,迅速离开欢州城。

还有,还有!

江宁汗毛竖立起来。

青衣人未答,而是看着另一个虬发老者:“血老魔,你还没有死?”

“桀桀,夏有亮,你师父未死,老夫岂会死!”

“奕师解,为了恢复这个老魔头的伤势,你们荒族搭上了多少条人命?”青衣人视线转向刚才的荒族老者问。

“儿郎们生死有天,青衣候,勿用多言。”

“奕师解,当年五大强族,你们是最弱的,何必趟这滩浑水?不怕朝廷发出大军,将你们这一族全部平灭吗?”

“哈哈哈,青衣候,你多想了,今天的事,天知,地知,我们知,还有谁知?”

天知,地知,我们知,还有谁知?

江宁额头上都快冒出汗。

夏有亮说:“无需多言,奕师解,都说你扫眉棍天下无双,可否让我讨教一二?”

“天资绝学,九转神功,一转愁白头,二转鬼神避,三转古今稀,四转神功成,天下无敌手。你现在是三转还是四转?”

“奕师解,你怕了吗?”

“夏有亮,不用激将,请。”奕师解亮出一根绘满荒纹的金色棍子。

“请,”夏有亮拨出一柄长剑。

长剑挥出,带出几十丈长的剑气,奕师解用金棍狠狠地砸向这道剑气。

随后大多数人就看不清楚了,两人动作太快,兔起鹘落一般,江宁也没有眼力分得清楚两人的动作,只能看到一道金道的、一道青色的光影,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再打到天上。

他没有再看下去,而是来到马营将面前,低声问:“马营将,凭你的眼力,在道口那群荒族人厉不厉害?”

“这个,这个,真没注意。”马营将迟疑地说。

“为什么一路上平安无事,却在这里伏击?”

“这……”

“杀人灭口。”

月朝大多数郊外都是地广人稀之所,甚至没有人烟,可沿路多少也算是一条商道,不乏村郭,也有山区,山道都不长。即便将他们全杀了,也会有其他人看到。再杀其他人,其他人的圈子外还会有人看到,反而这个圈子“越画越大”。

唯独在这里不同,只要派上一些人,在两边将其他人堵上,便能完成一次完美的伏杀。

所以到达秃岭沟处,夏有亮反而变得小心,飞到天空上盘查。因为在这条视野开阔的山沟,两边又多是陡崖峭岭,想要逃跑十分困难。只要派出足够的人手,便能将这队人马全部击毙。因为夏有亮提前察觉,形势要稍稍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大队人马基本上都进入山沟了。因此那个叫奕师解的说,天知,地知,我们知,还有谁知,我们不是“我们”,而是“他们”……“若是我猜得对的话,还能博一丝生机。”

乘早逃吧。

马营将犹豫不决。

轰!

一声闷响,在两人夹击下,一个笋状山尖迅速四分五裂,然后脱离山体,向山峰下滚落,溅起一道道烟尘。

“搬山移海。”马营将张大嘴巴。

它是形容词,那怕一座略像样的山峰,其质量也达到了几百万几千万吨,凭借一个人的人力,是不可能搬起来的。山是搬不起来的,但是这些大修士,能将它轰塌,就像这个崩裂的山尖,其质量能达到几万吨甚至几十万吨!

“马营将,他们是玄胎期修为,还是灵婴期修为,或是人仙期修为?”

“多,多半是人仙期。”

“天下间有多少人仙期修士?”

“这个谁知道?”

修为到达玄胎期,便已经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存在,朝廷也难以调动。当年月朝集结了四百多名人仙、还有两千多名灵婴、玄胎期高手,打出惊天一击,破开泰平城,甚至让唐国余下各城望风而降。虽然听起来威风,可是月朝为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包括品家制度的诞生。

天下间……这个天下是指真正的天下,包括荒原、羌原、雨原以及无穷海诸岛,达到人仙期修为的,也不过三四千人,可能只有三千多,也可能有四千多,但肯定不满五千人,几乎近亿人才能出一个。不要说人仙期,就是玄胎期修为的修士,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于人仙期,当年江家有两位人仙老祖,江宁看到过几次?

交战的两人,大约就是人仙期或相当于人仙期的高手,然而还不止呢,对面还有两百多人,自己这一方也有近百人,其中大约不乏超级高手。

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事情大了!

“并且……兵法宗旨,以正为主,以奇为辅,不用正兵,全用奇兵,是剑走偏锋,不得已为之。不发现便罢,一发现,必败无疑。”

“啊!”

奕师解捂着胸,从天空中掉下,青空中溅起一丝丝血花。

“血老魔”拿着一个骷髅头拐杖,同时,一名褐衣老者持着一把荒刀,一个红衣老者手挥着一面黑幡,一个黄衣老者手持着一把血剑……四人从四个方向,向夏有亮扑去。

“可惜了,”夏有亮心中道。若是刚才一举将这一行中最强的奕师解击毙,性质将会是两样的,也就能获得一份生机,然而……

“胜了……”马营将高兴地说,可他看着余下的人,这些大人物全部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一共是一百零三人,比江宁预想的人数还要多一点,但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奇兵是剑走偏锋,不得已为之。不发现便罢,一发现,必败无疑……马营将又看着江宁,江宁脸上更是担忧。

他走到平司尉面前说:“司尉大人,道口那些荒人会不会是他们的同伙?”

平司尉苦涩地点头:“多半是。”

“属下派一队人马去看一看。”

“好的,”平司尉又点头,忽然压低声音说:“暗中嘱咐他们,若是情况不妙,准备随时突围……不能往一个方向突围,不管谁成功了,将音信带出去,五棺被劫了。”

“五棺?”

“你不用管,将口信带出去,自有人知道。”

马营将退下,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下,他的部下与宋营将的部下,几乎全部看得心旷神怡,只有两三个人才察觉到不妙,脸上带着忧色。

“白麻袍入城主府……”马营将心中暗念了一句,看来修为真的与智慧没多大关系。他将江宁与马驻清喊过来,马步清是他的侄子,之所以带上江宁,是江宁最先提醒的,面对这些大修士,修为不管用了,说不定智慧反而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他也低声地将刚才平司尉的吩咐以及凶险说了一遍,然后大声说:“驻清,刀书薄,你们带着一队人马,去后方看一看。”

“二叔……”

马营将看了看天空中交战的五个人,又低声说:“驻清,不用难过,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若是侥幸逃出去,请替我向叶城主传一句话,这些人中有许多大修士,甚至有数名人仙。”

历城也有一些自己的力量,如三山门与各个品家的高手,十九营历城卫,八捕衙捕,以及其他的一些武装力量。

这些力量能勉强用来震慑各部荒族,但对于这些人,恐怕远不够看的。叶晨究竟是什么修为,没有人清楚,应当修为不低,但同样的,绝不可能达到玄胎期,玄胎期修士也不可能仅担任一个郡城的城主。

马驻清与江宁带着一队将士去向后面“察看”,张黑子也在这队中,他说:“还在打呢。”

敢情他还想看热闹。

马驻清悲愤地说:“打你个头,快走。”

这里离错口处并不太远,当然,得感谢平司尉心思的缜密,否则再深入几里地,想撤都撤不出来。

马驻清带着手下狂奔,速度很快,抵达三岔口,又迅速向山上驰去。还没有到半山腰,便听到后面的惨叫声,大伙扭头看,一个个目眦欲裂……

第23章 恐怖的沼泽

马驻清与江宁他们的撤退,将战局提前引爆。

天空中打成了一团,藏在马车里的一百零几名大人物全部陷入战斗中。时不时有人被击毙,血洒长空。

这些人也包括敌人,对方死掉的人不多,并且月朝一方迅速陷入下风,即便江宁他们修为浅,也能看得出来。

如夏有亮,围着他进攻的敌人不是四人,而是八人了。可因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敌人还有一部分未进入战场,继续站在原处……也不是站在原处,而是准备随时堵截想要逃跑的人。还有三十多人扑向了历城卫,这些人扑到了历城卫里,无疑如同老虎扑进了羊群。一个个历城卫被迅速击杀或被击成重伤,发出连连惨叫。

敌人不止这么多人,两边山岭上又冒出大批荒族人,正向战场两面合围。更可怕的是,其中不少荒人骑着北荒强大的荒兽雪狼。

“北荒狼骑兵。”一名历城卫牙齿打着颤,害怕地说道。

不但这些人出动了狼骑兵,天空中还飞翔着十几只猎隼,它们是北荒一些部族战士的眼睛。

江宁又看到了马营将,此时他浑身是血,靠在一株大树上,不知是死是活。

“二叔!”马驻清惨叫一声,要杀回去,被两个老兵一把抱住。

江宁也喝道:“马队长,我们杀回去,管用吗?”

不但不管用,完全是送菜的。

也轮不到他们杀回去了,山脚下那家客栈里又冒出许多荒人,他们一分为二,一半人向战场上从后方靠拢围堵,一半人向他们扑来。

“难道历城郡的荒族与这些人勾结了吗?”有一个伙长叫道。

肯定有荒部与这些人勾结了,但未必会有许多,就像这家客栈,在他们抵达这里前,这些人将客栈原来的主人与杂工一起杀死了,他还有些印象,在这批人中,江宁没有看到原来客栈的任何一个人。

还没有完,山道的上面也扑下来一大群人,道口茶铺里的那些荒人,全部在这批人中,他们呈扇状,向江宁他们扑来。

一个不剩哪!

江宁恐惧地叫了一声:“四散开来突围。”

不用他喊,这队历城卫也乱成了一团,主要两边实力差距太大了,张黑子吓得腿直哆嗦,走都走不动。

至于江宁,生生被各个士兵挤到了西侧。当然,东侧与西侧现在一个样,虽然历城在东侧,但离这里还有好几百里路呢。

有的在逃跑,有的站在道路中间发愣。

江宁也开始逃跑,向山谷方向逃去,与想法无关,一是从山上往山下跑会省力,二是山谷哪边树木茂盛,江宁潜意识地就向哪里跑过去了。只是一会儿,江宁就听到了身后传来惨叫。

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跑得更快。

“哪边还有一个。”

江宁扭头看,他身后面有两个荒族人,其中一个荒族人指着他说。江宁用吃奶的力气在逃跑,尽管两人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可是修为的差距,这段距离还算是距离吗?

山风清凉,江宁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剧烈的奔跑,使得他一颗心似乎都要爆炸开来,以至一根树枝划破他的脸都不知。

“小子,站着,不要跑。”

傻子才不跑。

不知不觉,便到了山谷的尽头。

前面就是红森原的入口。

这个入口不是天然敞开的,当年大炎帝国为了拿下红森原,强行打开四个入口,然后在每一个入口处用精铁打造出一个门,门上绘有繁杂的符纹,用它们将入口固定起来。

也许某一天这个门就失去作用了,但那要到很久以后了。

去年,江宁来这里参观时,曾仔细地研究过这个门以及门上的符纹。没想到又来了……

以他的修为,逃进红森原,也是等死的份。然而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往里逃,现在追他的人不是两个人,后面左右,三个方向追来了近十人。

“真想一个不留……”江宁心里面念了一句,一头扎进了山洞。

山洞里不是山体,迅速地江宁就扑到门前,又穿过了门,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江宁用异空间来比喻它,而不是平行空间或平行宇宙,后两者概念更大。然而红森原的面积也不小,据说方圆近万里之遥。以前江宁是进来过,可活动范围很小,仅是穿过了门,在长堤上走了一遭……

门的另一边,右边便是茫茫沙原,但看不到任何沙丘,比沙滩还要平整,每一粒黄沙都呈现出金黄色,让人能感到一种极致的美丽。

可沙原才是最危险的存在,即便人仙陷落进去,也会九死一生。

左边则是一片美丽的绿地,上面长着一层柔软的青青绿草,但同样是危机四伏,在这片绿草下面,是一个广大的危机重重的暗泽,更要命的是这个异空间是一片禁飞区域。

于是当年大炎帝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同样用了精铁石生生填出一道长堤,长堤的中间也绘刻了繁杂的符纹。

那是一段久远的历史了。

江宁向长堤扑去。后面的敌人也跟了进来,江宁心中抱怨地想:押运的是什么老祖?既然让人家拼命了,为什么要兵行险着,以至落下这场灾难?对了,五棺又是什么东西?这一行如此诡异,又是谁泄露的消息?

渐渐地江宁两腿打颤,他跑不动了,急怒之下,拨出剑,扭过头,准备来场螳臂当车式的反击,然后他就目瞪口呆……

江宁跑不动了,十二个荒人也追急了,一旦江宁跑到红森原内围,即便他们追上江宁,将江宁杀掉,也会很麻烦。

正好他们看到了沼泽里有许多微型的浮岛,一个个跳到浮岛上,这样便能以最短的距离插到江宁前面。

“这十几个人胆子得有多肥啊,敢在这个恐怖的沼泽里跳来跳去……”

江宁不跑了,反而坐在地上看好戏。

果然,沼泽上面的青草荡起了一阵阵涟漪,三个长着长尖嘴的脑袋从浮草下面冒了出来。

“蛇颈兽。”

三个大嘴向三名荒人啄去。

蛇颈兽在这个沼泽并不算是恐怖的存在,因为它们外表柔软的油鳞有很多用场,又嘴馋,有身手好的大修士,会用一些特殊手段将它们钓上来,再经过特殊处理,带回历城,往往一头蛇颈兽能卖到好几十万响币。

三个荒人手忙脚乱地应对着,用兵器攻击……对于江宁来说,他们都是高手。可他们随行来的任务,主要是对付历城卫的,以达到一个不留的目标,因此除了开始冒出来的两百多人外,余下的人罕有真正的大高手,不然早将江宁追上杀掉了。

蛇颈兽智商低,只知道用一张大嘴巴吞食物,不过它们外表有着一层细密的鳞甲,还有厚厚的油脂层,这些兵器击在它们身上,根本伤害不到蛇颈兽。

关键他们站在微型浮岛上,说是岛,只是一个个冒出沼泽的小土疙瘩,不便借力,也没有活动的空间,避不开蛇颈兽灵活的长脖子,只是眨眼功夫,三人便被三头蛇颈兽咬住。

啊啊啊!

三个荒人在蛇颈兽的嘴巴里惨叫着。

其他九个人只好营救。

“这是死亡沼泽唉……”江宁继续看着他们,脑袋里却在想着逃脱办法。

为什么这十二个荒人不知道沼泽的恐怖?

此行押运极其诡异,有许多地方江宁也想不明白。

应当这些荒人与魔修不会很早就得到消息,说不定改走欢历道还是在欢州做出的决定。那么给这些荒族与魔修留下的时间有限,并且必须在这个最短的时间内,将各个高手召集,还要秘密地让这些高手与荒族战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石梁山。

在这个过程里,时间很紧张,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原来伏杀的地点是在山沟的中间,若是得逞,这次伏杀会更完美,至少自己早被杀掉。

放在山沟中间处,与红森原关系不大,时间又紧张,要交代很多东西,红森原可能也说了,但就说得不多了,至少不那么详细,所以十二个荒人才大大咧咧地踏入沼泽。

因为平司尉的心细,打乱了这些人的计划,不知道有没有人会逃出去……然而自己怎么办?

趁着这些人困在沼泽中,重新回去?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宁计算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时,沼泽发威了……

第24章 一山比一山高

三名荒人叫声越来越弱,三头蛇颈兽的嘴巴越合越紧。

没得救了,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又一个荒人后着肚子痛苦地大叫起来。

因为痛疼,一个失脚,一条腿踏入沼泽,沼泽上面是碧绿青草,却是浮草,这条腿便陷了下去,随着水面迸出一道鲜红色,江宁看不到了,其他八个荒人是能看到的,甚至他们还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小鱼,正以飞快地速度,吃着他们同伴的腿。

“将他拉上来。”一人喊道。

还没有拉呢,两个荒人又捂起肚子痛苦地大叫起来。

“呵呵,”江宁大笑着,笑得有些自暴自弃,大不了再死一回,然而临死前,还能拖着十二个敌人一道死去,那也值了。

“是什么情况?”

“上岸,上岸。”

六个荒人吓着了。

“食人蚁啊,傻逼。”江宁在远处轻声说了一句。

整个沼泽上空,密布着许多细小的飞蚁,它们飞得不高。不过这里是禁飞区,人仙过来,也飞不高。

最恐怖的是它们很小,是近乎透明的,肉眼根本看不见。

可能沼泽里的水带着酸性,沼泽里生物也有着酸性,这种食人蚁对沼泽里的生物危害不大,然而对外面来的生物却会产生致命的威胁。每一次呼吸,都会有食人蚁进入他们的器官。当然,若是修为高,有准备,说不定能侥幸逃过去。但这些荒人那会有准备?

一旦进入了人类的器官里,它们便会飞快地吃着人类的血肉,最后化蚁为虫,虫子滑回沼泽,进入产卵期。

也不仅有吃人的飞蚁、小鱼与蛇颈兽,还有其他好几十种让人畏惧的生物。

这些荒人的尖叫,终于将它们吸引过来。

远处荡起一道道浪花,不知道有多少恐怖的生物,正以飞快的速度向这边游来。

“上岸,你们还有机会上岸?”

江宁终于站了起来,红森原内围肯定不能去了,还得回去,看有没有机会侥幸逃出生天。

正当他准备返回时,又涌来几个人,全是历城卫的将士,不过这几名历城卫身手都是很不错的。

江宁眼里露出一丝绝望。

果然,在这几个历城卫的后面,好几十个敌人追了进来。

还是去红森原里面吧。

江宁立即调过头,向长堤尽头奔去。

这些敌人也看到陷在沼泽里的同伴,有一人大声叫道:“走长堤,长堤的中间。”

现在离大炎帝国攻打红森原已经很久了,几道长堤上也长满了尘埃与青草,将精铁石与符纹掩埋下去,不过这些布置仍在起着作用,只是没有显眼的标志罢了。

“快点走。”

江宁又埋头狂奔。

不久江宁便听到后面传来惨叫,他回头看了一眼。十二个陷入在沼泽的荒人早被恐怖的沼泽吞噬了,惨叫的是历城卫。这也是必然的,未进入红森原内围,活动空间有限,敌人人多,身手可能也强得多,只要追上,基本上凶多吉少。

跑了两三里地,从长堤的另一端陆续地冒出几个人,有人族的人,有荒族的人,他们大约是早晨就进入红森原的冒险者。为了不惊动平司尉他们,早上一切是很正常的,他们到达山沟之前,还陆续地遇到了三四支商队。当然,若是现在有某支商队来到战场,肯定会被击杀了。

有一个人奇怪地说了一句:“咦,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有这么多人进来探险?”

他还以为在后面追赶江宁的人也是冒险客。

江宁未解释,继续向红森原内围冲去。

“你们发疯啦!”不一会儿,江宁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些荒人又向几名冒险者发起了攻击。他擦了一把冷汗,心中叫了一声侥幸,若不是这几名冒险者挡了一挡,后面进入的敌人显然身手高得多,那么自己未进入内围,便会被他们追上,继续跑吧。

江宁终于冲入红森原的内围,但他没有敢往深处去,而是沿着边缘地带向左方狂奔。然而几名冒险客挡得时间有限,就在江宁准备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时,又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道:“那小子在哪里。”

拼了!

江宁辨认了一下地形,这里,他一次也未来过。不过他曾整理过红森原相关的资料,城主府也有一些记载。

他向右前方一座山峰攀去,攀过这座山,大约是一处宽阔平坦的草甸子,但越是平坦越是危险……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就这此时,他忽然听到几声吼叫。

江宁略略偏过头,眼光的余角看到了一大群金色的影子,他立即在山腰上停下。

“黄金巨猿。”

扑过去的是一群高达五六丈的金色巨猿,它们不但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性格暴躁,还是妖兽,有着不亚于普通人类的智慧。

难怪还没有到日落时分,那些冒险者一起跑出红森原……

大约因为几名冒险客做了某件事,将这群黄金巨猿激怒了。

江宁爬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先将自己藏起来,然后借助树叶的缝隙向后看去。

战斗就在山脚下发生。

几十个巨猿将这些敌人围了起来,这些人很是厉害,可是巨猿更厉害。

一个个敌人被巨猿杀死,余下的陆续放弃战斗,开始东奔西逃。

看到这一幕,江宁觉得心里特畅快。

“暂时没威胁了……”江宁又向树顶爬去,向远方眺望。

突然他视线里冒出一个青色的影子,正飞快地奔来。

“青衣候夏有亮……”

江宁又看到他后背上还驮着一个人,看来这两人也是被逼到红森原了,接着他就看到了夏有亮后面还缀着十一道身影。

虽然这里禁飞,可是十三人速度很快,几乎眨眼之间,也步入了战场。

这时,原先的几十个荒族人只剩下六人了。黄金巨猿分成两班人马,几个巨猿继续截杀那几个荒族人,余下的,向十三个人迎去。

又是一片混战,但这十三人,除了驮在夏有亮后背上的那个少年外,余下的十二人都是这世间最顶尖的高手,巨猿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悲催的命运又落在巨猿身上。

“一山比一山高,”江宁苦中作乐地想到。

在这个一山比一山高的过程里,他是最垫底的存在。

“咦……”

这些人身手不凡,不但破坏力大,随着他们的交手,巨树中折、坚石崩裂,只是一会,战局上的地形便是一片狼籍,速度也超级快,又用了许多绚丽的法术,江宁看不清楚,也看不懂,可他居高临下,渐渐看到一件事,面对巨猿的进攻,夏有亮是尽量地避让,那些荒修与魔修才是真正动手的人。

这群巨猿也渐渐反应过来,领首的一个六七丈高的巨猿大吼数声,随着这些巨猿主动放弃对夏有亮的进攻,转攻向那群荒修与魔修。只是在这短暂的联合中,它们起的作用有限。

战斗继续在进行,这些巨猿继续像原先一样,一个又一个被击杀。只能说,借助这些巨猿的掩护,让夏有亮趁机干掉了两名敌人。然而不久,战场上又迅速清晰起来,变成了两班人马,一班是夏有亮与他背上的少年,一班是九名荒修与魔修。

离得远,江宁看得不清晰,不过他看到夏有亮身上沾满了血迹,大约也受了重伤。

就在江宁继续观看时,那个叫血老魔的也抬头看向他……虽然隔得远,这个魔修一眼看过来,还是让江宁感到毛骨悚然。

“糟了……”江宁心中暗暗说道。

修为达到这地步,不仅耳聪目明,还能神识外放,有种种不可思异的神通,自己多半被发现到了。

夏有亮与其他几个人也看了过来,不过暂时没有人注意他的,对于这些人来说,江宁只是一只小蝼蚁,劲敌是眼前的人。

“师父,不要管我。”

“双儿,不要担心,师父一定会将你平安带出去。”夏有亮对后背上的少年人说。

少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双儿!”夏有亮大叫道,然而少年人为了不拖累师父,已经自断心脉死掉了。

“啊啊啊!”

夏有亮愤怒地大叫起来,每叫一声,他的头发也迅速变得花白起来……

第25章 预言

“解体圣功,为什么你会我们的功法?”一名邪修惊讶地问。

“野老魔,收起你们这群魔修的贪念吧。不但我,各家各门,都在研究你们魔修的功法,也有许多化解你们魔修的手段!”夏有亮沉声说道。

“五祖复苏后,我看你们人族如何化解,多说无益,快点将他弄死。”一个荒修喝道。

夏有亮将他徒弟的尸体放在边上,十人又重新打了起来。

江宁猜错了一条,夏有亮只是玄胎期修为,不过他修炼了天下三大奇功之一的九转神功,已经经过了三转,功力深厚之极,即便是普通的人仙,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日,修为达到灵婴期,再经过第四转,凭借他一人之力,便可扭转今天的战局。

解体圣功,便是魔修的解体大法,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来获得短暂的数倍战斗力。在这一刻,夏有亮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仅是几合,一名强大的荒修便被他击毙。

江宁在远处,听不到他们对话了,看到夏有亮又杀死了一名敌人,不由地双手合什,喃喃自语:“青衣候,你大发神威吧。”

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夏有亮又击杀了一名敌人,不过他头发又白了一分。

“与他游斗!”

但是不管用,夏有亮用剑连续挡住了几名强手的进攻,身形暴起,再次击杀了一名魔修。

十一名强敌变成了六名强敌,夏有亮应对起来更是绰绰有余,但江宁在远处看不到了,此时夏有亮再也不是一副儒雅的中年人形象,而是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

他乌黑的头发也全部变成了一头银发,然而夏有亮的进攻却更加凌厉,手中的长剑带起数十丈的青芒,就像一团青龙在翻滚。

一会儿,又让他击杀了两名强敌。

“血老魔”惊恐之下,说:“走,到入口处堵他。”

四人拨腿就逃。

夏有亮随后追击,五人迅速翻过一座矮小的山丘,在快到达山丘的丘顶时,江宁看到夏有亮再次击毙了一名强敌,余下四人就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还是不敢从树上下来。

不过奇怪的是,一会儿他又看到血老魔与另一人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出了后方的山丘,让夏有亮抄近道跳下一处悬崖,将他们的归路堵住,并且在山丘的另一边再次击毙一名强敌,血老魔两人只好逃回来。

战斗重新开始,江宁都能看到夏有亮嘴角溅出一丝丝血花,但在他拼命之下,两名敌人不久也被他毙杀。

夏有亮拄着长剑,屹立在哪里,然后扭头看着山上,说:“刀书薄,过来。”

他声音不大,偏偏清晰地传入江宁的耳朵。

江宁大着胆了从树上下来,又走下山,来到他身边。

“啊?”江宁看着夏有亮相貌的变化,惊讶地叫道。

“刀书薄,不要惊讶,老夫问你几句。”

“请问。”

“刀书薄,你与马营将说了什么,平司尉为什么让你们先行逃跑?”

当时他在空中与敌人作战,看到了,过程却不知道。

江宁不敢隐瞒,他将当时自己的怀疑,以及对战场的判断说了一遍,当然,那个平司尉也不简单,否则不会让他们先行突围……逃跑。

“为什么你也逃到这里?”

江宁也将这一路的过程简略地说了说。

“你很聪明,也有想法,为什么修为这么低?”

即便刀家打压,以这个少年的天赋,不可能只是一个修徒,他还不知道江宁是江家子弟,平时修炼的是江家的海上明月功法。江宁也纳闷着,于是又将自己的情况说了说。

夏有亮便伸出手,察看他的身体,过了一会说:“奇怪,你心口上有一物。”

心口就是心脏,那是多脆弱的器官,怎么有一个东西呢?

“你修为久久不能突破,可能就与它有关,但无妨……”

“无妨?”

夏有亮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地上少年的尸体说:“刀书薄,你有想法,很聪明,若不是此物,想来你的天赋也不差。他是我的关门弟子,他同样很聪明,天资绝伦。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那很巧了,我这个弟子今年也十七岁,可他已经修炼到开窍期……而且修炼的是老夫的九转神功,并且成功的两转,其真实战斗力不亚于真玄期修士,甚至能与神光期修士拼上几合。”

夏有亮可能觉得开窍期还不能表示他徒弟的天赋,后面又解释了一句。

“哇。”江宁先是讶叹一声,然后眼里充满了无限惋惜。

难怪夏有亮出门在外,也将这个少年带在身边,换自己做师父,有这样一个弟子,同样会重视万分。

“我还想让他将真正的九转修炼成功呢……”

这一句话,很久以后江宁才会意。

夏有亮也不解释,继续说:“然而,你看,他死了,你却活着。”

“我,我……”

“你不要害怕,我只想说一句,天赋机智毅力重要,气运也重要。”

这半天的逃亡,一山比一山高,让江宁战战兢兢,但这个一山比一山高,是夏有亮成了最终的一座山,确实是江宁的“气运”。

“老夫请托你替我办一件事。”

“请吩咐,不过我能力有限……”江宁迟疑地说。

“刀书薄,你放心,老夫不会为难你。你想知道押运的是什么老祖吗?”

“夏大人,这个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将他们押向西州。”

“这是一段很久远的历史,自古以来,人荒之争,一直是人族占据上风的。但在大炎帝国刚建立的时候,荒族忽然出现了五个大祭司,他们带着荒族突然崛起。”

这段历史江宁也知道,这五个荒族以月狼族,也就是扶罗呼铁所在的部族为首,一度所向披靡,北荒贫瘠,他们自然将眼光放在人族的地盘,每隔数年,五荒便派出大军侵入大炎帝国,烧杀掳掠,大炎帝国打不过他们,只好忍受着他们的时常侵略,并且每年还缴纳许多贡品,以求买到短暂的苟安。直到开泰帝登基后,大炎帝国以举国之力,吹响了对荒族大战的号角。

经过无数年征战,甚至让大炎帝国付出了整个国家疲惫不堪,民怨四腾的代价,终于击败了五荒,但这个代价是值得的,自那以后,大炎帝国也开始了崛起之路,并且将地盘扩大到羌族、雨族与荒族深处。

“当年大炎帝国却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隐患,五个荒祖没有杀死。”

“为什么?”这个,江宁还真不知道了。

“因为杀不死。”

“杀不死?”

“那个层面太高,老夫不多说了,你且听好。对了,你知道两阁不可测,三岛远人间,四山镇南北,七门位峰巅,五殿决天下,九家齐圣天这句话吗?”

“听说过,天下间最顶尖的势力。”

“那两阁?”

“天机阁,万宝阁。”

江宁知道得更多,万宝阁是一个很神秘的商会组织,他们掌握着许多独家的贵重的丹药法器资源,只要稍大一点的州城,都有他们的商铺。

大炎帝国不想有这个组织凌驾于帝国之上,曾一度想对他们动手,随后万宝阁一度集体消失,接着便迎来了魔灾爆发,据说,导致大炎帝国走向灭亡的魔灾,正是万宝阁推动的。

至于天机阁则更加神秘。

因此流传了一句话,两阁不可测,其力量深不可测!

“知道就好,去年太后圣诞,天机阁也派人过来庆贺。在陛下再三央请下,天机阁的人推算了月朝国运,留下一句预言,天下乱,五祖活,青天滴血,苍生共哭。”

第26章 托付

“啊,对了,那五祖在哪里,我们押运的是不是这五个荒祖?”

“正是,当年大炎帝国付出很大代价,将五个荒祖活捉了,然而使尽了手段也杀不死,于是将他们放在五个巨棺里封印起来。”

“为什么荒族没有人去救?”

“封印之法与地点皆是人族最核心的机密,没有封印之法,荒族无法营救。而且当年大炎帝国是秘密封印荒族五祖,它同样是人族的核心秘密。在荒族眼中,荒族五祖早被大炎帝国给杀掉了,荒族哪会想到派人营救?”

“不过封印有效时间有多久,谁也不知道。天机阁的人说完预言,便离开京都。随后朝臣商议对策,有激进的人说驱逐走所有荒族的人,重新构建北方防线。”

江宁摇了摇头,且不说人族地盘里有多少荒族人,驱逐他们得花多大代价,甚至北方各地会重新燃起战火,就说重新构建北方防线,以月朝现在的能力,也是办不到的。

可是江宁很怀疑地问:“现在荒族还能有力量危害人族?”

大炎帝国对荒族多次发起征讨,许多荒族部落都完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即便余下活着的,人数也少得可怜。

人族经过千年战乱后,数量急剧下降,人口少了,高手自然也就少了。荒族的数量可能会上升了一些,但这个上升,是指大量荒族与人族混居在一起,人口才得以增涨。然而这部分的荒族,有的像扶罗呼铁一家子,始终不能与人族融合在一起,就是他们一家子,也不是太仇视人族。还有的,像有熊一家子,基本上与人族融合在一起,虽然他们桀骜不驯,属于融合群体中极端的一个家族,然而想让他们背叛人族,同样是不可能的。

“谁知道呢,但有一条,天机阁的预言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失误……这条极端的提议很快遭到其他人的反对。就在此时,西州传来一条消息,西州火焰山再度爆发,而且爆发得很是猛烈,几乎焚天毁地,方圆千里之地皆是滚滚熔岩。朝臣反复推测,估计这次西州火焰山的爆发,直通地心。于是大伙想出一个办法,将封印解封,再将五棺运到西州,放进火山口,让地心的烈焰,将荒族五祖焚烧至死。”

“夏大人,这似乎是一个好办法,为什么朝廷只派了这点人手过来押运?”

“有三种押运的策略,一种是发出大军押运,但发出大军,必然会惊动各部荒族,经过的各州都是边塞之州,得发出多少军队,才能保障五棺平安地运到西州,并且放进火山口?第二种是集结各门各家的高手来完成这次任务,然而这些高手平时多闭关不出……”

这是好听的说法。

真正的原因,是这些高手几乎都难以调动,请得少了不管用,请得多了,月朝又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因此月朝选择了第三种方法,秘密押运。

“知道剑殿吗?”

“知道。”

江宁却不愉快地拧起眉头。

两阁三岛四山七门五殿九家,是天下间最顶尖的势力,这个天下是真正的天下,不是月朝的天下。

有不少在月朝之外的地方,有的游离于月朝管辖之外,有的是与月朝或人族敌对的势力,比如盘龙岛与碧海岛,在无穷海上,硖石岛原本是唐国的地盘,忠于唐国,现在虽属于月朝的力量,但江宁估计不会太忠心于月朝的。

五殿里的魔殿不用说,是与月朝敌对的力量,雪殿也隐隐与月朝敌对的意味,气殿对月朝的态度有些漠视……

不过剑殿却是月朝死忠的势力,攻克泰平城时,剑殿几乎所有高手都来到了泰平城下,严格来说,剑殿也是江家的灭门仇人。

夏有亮为了击毙九名强敌,施展了解体魔功,耗尽了生命力,此时危在旦夕,也没有注意江宁的神情变化,他继续说下去:“我就是剑殿的掌门……陛下便委托我们剑殿来完成这次秘密押运。我们将五棺启出来后,立即南下,不过一路上,我注意到有荒族的高手在我们身边出没过。到达欢州城后,我下令停止前进,我写奏向陛下提议。”

“一是增派人手,二是兵分两路,大队兵马继续南下,用之迷惑他人,再分出一部分力量,由老夫亲率,秘密从小道押着五棺继续南下。陛下很快回了秘旨,让我采用第二条策略,他再调拨一些力量过来,三股力量在寒州会合,迅速西上,销毁五棺。”

寒州在垄州的西南方向,过了寒州,便是罗州、高州,高州过去便是西州了。

“这么隐秘的行动,是谁泄露了?”

夏有亮应当心中有了答案,但是他没有回答。

他坐了下来,从纳戒里拿出纸与笔墨,开始写信。

过了好一会才将信写完,又密封起来,还在上面施了一些符纹,与笔墨一起放进纳戒。

“刀书薄,老夫托你替我办一件事,你将这信与纳戒带到剑殿……”

“夏大人,为什么你不能回剑殿?”

“刚才为了击毙这几名强敌,我施展了魔修的一种功法,透支了生命力,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啊!”难怪夏有亮变得如此苍老,但江宁继续迟疑道:“夏大人,外面……”

“外面还有几个人逃了出去,那些荒修与魔修派人追杀,还要派人立即将五棺迅速转移,红森原入口已经没有敌人了,所以我说这是你的气运。你说的家和万事兴,也让老夫欣赏。”

屁的气运,除了我,你还能托付谁?

夏有亮似乎看出江宁的想法,微微一笑:“不但气运,虽然眼下你修为低,可是很聪明,应当你见识也不凡。老夫相信你能逃过这一关,到了剑殿后,我在信中安排了我的师弟,让他收你为徒,并且请求我的恩师,替你化解心口之困,否则你修为始终不会有进展。”

“夏大人,它是什么东西?”

“似是一个受损的高级法器,它在吸收你的灵气恢复。”

法器怎么跑到我心口处?江宁茫然了。

“能化解吗?”

“有点麻烦,但我恩师能解决……不过你要切记一条,这封信必须交给老夫的恩师或师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破解老夫烙上的符纹,其他人强行破解,这封信便会自动销毁。”

不用说了,信上肯定写了一些很关键的东西,这也是夏有亮以防万一的。

江宁心中有些不满地想,说好的气运呢,为什么要防一手?

但拜他的师弟为师……剑殿是天下最顶尖的势力,比当年的江家还要强大。夏有亮是剑殿的掌门人,他的师弟修为想来也不弱。不过江宁迅速冷静下来,若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拜就拜吧。可自己是江家子弟,一旦让剑殿的人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即便自己不计较过去的是是非非,到时候必然会十分尴尬,剑殿也会有人瞧不起自己。

不过能解决他修炼的麻烦,还是让江宁很心动,江宁困在修徒期已经近十年了,都困得他有些绝望。

“好,我尽量将它们带到剑殿。”

夏有亮微微点头,他来到那个“血老魔”身上,从他身上拿下来一个小小的玉骨,这也是一种纳器。他从玉骨里取出很多物事,多是与邪恶的魔修有关的东西,包括两本功法,又将它们放进自己的纳戒里。

“夏大人,这些都是邪物……”

“五棺丢失,预言成真,将来荒族与魔修必然会大乱天下,想要对付他们,必须了解他们的功法以及修炼的种种手段。”

“我懂了,这些物事会有借鉴价值。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刀书薄,你更应当去剑殿,历城郡太小,不是你的舞台。”

这可不是我说的,江宁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夏有亮不但将“血老魔”纳器里的东西放进他的纳戒,连同血老魔的尸体,也放进了纳戒,然后将那个纳器生生震碎。

“夏大人……”江宁心疼地叫了一声。

这是纳器唉,看样子还是一个容积很大的纳器,多珍贵哪。

“死人可以装进纳器里,活人却装不进纳器。这些人虽得到五棺,但与我们一样,必须放在外面,慢慢运走。未运走之前,他们必然会派许多人监视周边各郡城的情况,历城是重中之重。这些纳器上有印记,我没有……时间将它们一一清除,你带着它们,必然会让这些人发现。对了,事关重大,在你到达剑殿之前,千万不要说出真相,包括叶家的那个孩子。”

夏有亮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将其他人身上纳器里的东西取出来,包括原先进来的几十名敌人尸体继续一起放入他的纳戒里。至于各个纳器,继续将它们震碎。

“叶家的那个孩子,你是说我们城主吗?”

“就是他。”

“络州叶家?”

“是那个叶家,你懂得不少。”

“我是城主府的书薄,替他撰写历城地志,看了许多城主府收藏的典籍,有时候还会替城主撰写一些公文……”

“替他撰写公文,看来他比较器重你。”

“还行。”

“你修为如此之低……看来叶家这孩子还有些眼见。”

络州叶家,二品家族。

有没有眼见不大好说,但说明了叶晨并没有用门第的眼光处人待事。

“就是他器重你,这件事也不能向他说,包括你那位义兄。”

“我该怎么说?”

“进入红森原之前的经过,可以对他说,至于进入红森原之后的经过,特别是我这番交代,千万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来……不过最好你也要躲几天再进城,向他禀明。”

夏有亮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少年的尸体也装进纳戒:“到了剑殿,替老夫将他安葬下去。”

“好的。”

夏有亮沉默了一会,又带着江宁翻过那座山丘,将最后一名敌人处理了,然后指着一株长相奇特的古松说:“待会儿,就将老夫葬在哪里,以后有机会,将老夫的尸骨带回故里。”

第27章 不详、剑尖

“啊。”江宁叫了一声。

“是人,早晚有一死,人仙也会死,惊讶什么?不过出去后,将它系在胸前,不要让他人看到。”夏有亮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扯下他的玉坠,将丝绳解开,似乎也在纳戒上烙上一个封印,又将纳戒系在丝绳上。

“夏大人,我会小心的。”

“出去后要小心,还有,早点出去,快要到天黑了,天黑了,这里有不详……”夏有亮说完这一句,突然闭上双眼,倒了下去。

夏有亮是玄胎期,江宁不知,以为他是人仙,当然,也不算完全猜错了,夏有亮确实有相当于人仙期的战斗力。

这样的高手,即便放在原来的江家,也是让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现在却倒在自己面前,看着他的尸体,江宁心情十分复杂,愣了好一会儿,才拨出长剑,以剑为锹,挖了一个坑,将夏有亮埋葬下去。但他没有起坟,只是在树上做了一个记号。

“英雄如斯,也会战死……可为什么荒族五祖不能杀死?”

即便最顶尖的人仙,也是血肉之躯,就是精铁铸造的肉身,也有办法将他熔成铁水,碾成碎钢。

“秘密押运是谁泄露出去的?”

分出两路是夏有亮在欢州城做的决定,然后写奏递向月朝的京都,当然,这个递送的过程不会像他与刀承保返回历城那么慢,有的是办法,用很短的时间,将奏本传到京都。京都下达命令,夏有亮再挑选历城卫去欢州负责押运,中间也耽搁了几十天,但问题是各部荒修与魔修还要调集大量超级强者过来,并且抢在他们前面,潜入石梁山伏击……那么有可能,京都前面下达命令,后面就有人通知了荒族。

中间的水太深了,所以夏有亮没有说。

他只说出秘密押运的由来,以便让自己小心,否则会有危险。自己有了危险,信与纳戒就不能带到剑殿。

“我在想什么呢,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吧。”

江宁迅速向长堤奔去。

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危险了。并且天也快黑了,天黑还困在这里,纯粹是找死的。

一口气奔到长堤……在长堤上,只要不作死,跳入沼泽,或站在长堤的边缘地带,还是比较安全的。江宁站在长堤上,看着漫天的萋萋浮草,想着平安出去的方法。但想了许久,只想了一条驼鸟式的办法。

“不急着出去,快到临天黑前再出去,正好避过了不详,出去后,天也快黑了,那时候出去,才会相对安全一点。”

江宁索性坐在长堤上,看着这片空间。

外面已经是烈烈炎夏,这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异空间,情况肯定是两样的,然而让江宁不解的是,两边的时间却差不多。外面天亮了,里面也天亮了。外面天黑了,里面也天黑了。

前世江宁是一个标准的理科男,来到这个世界,时常被许多现象困扰。

他又抬起头,看着天,天上无太阳,光线却从天上来。

天色渐暮,江宁慢慢地向入口走去。前面草丛上有一些血迹,大约就是从红森原内围出来的几名修士与追进来的荒人战斗的地点,不过看不到尸体了,可能几名修士的尸体被这些荒人推到沼泽里毁尸灭迹。

天下乱,五祖活,青天滴血,苍生共哭!

好可怕的预言。

江宁也不是太担心。

从大道理上讲,月朝平灭唐国,统一人族,结束千年战乱,对人族是一件好事。

可是江宁对月朝始终没有任何好感,品家制度他说不出所以然,可灭门之仇,他没有能力报这个仇,但如何能忘怀?就连他对剑殿的态度,都有些不满,尽管下达屠城命令的是金家的家主。

这时,江宁忽然睁大眼睛。

入口处又进来了十几个人,他这里离入口处还有一段距离,然而这十几个人正以飞快的速度赶向长堤,一下子让他注意到了。

“夏有亮不是说入口处没有敌人了吗?”

江宁心中悲愤地想。

长堤上无遮无挡……往回逃吧,但马上天就要黑了。

这一刻,江宁心中又急又怒,都想要哭了。

他不知道的是,外面那群人抽出十一名强者追杀夏有亮师徒,正因为天快要黑了,十一名强者却没有一个出来,有人担心,于是又派出十几个人进来察看。

“你们看,长堤上有一个人在跑。”

“快追上他,将他捉住,说不定会知道血祖他们的下落。”

十几个荒人用更快的速度,在后面追赶着江宁。一前一后,十几个人又进入了红森原内部。

这时,天色更暗,江宁刚刚进来过一次,他的记性也不错,奔过了两座矮山后,找到一处灌木丛躲了起来。但是看着外面的天色,江宁内心却是急切万分。

他便看到天上飞着一只猎隼,但是这些荒人将猎隼带进来,可不是对付他的,而是找人的。

“难道你们不知道天马上就要黑了吗?”

江宁心中悲戚地想道,然而有猎隼在天上盘旋着,他也不能出来。

这些人分散开来,找了很久,甚至找到了那片战场,然而尸体一起让夏有亮放进纳器,于是除了那些巨猿的尸体外,什么人也找不到。

“再不走就迟了……”

江宁急切地从灌木丛中爬出来,向长堤跑去。

这一跑,猎隼立即发现了他,跟着他,在他上方盘旋着,又发出鸣叫声。

其实这些人也看到天越来越黑,正准备撤走,看到猎隼的举动,又向江宁所在的方向围了过去。

肯定是跑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江宁气愤地想。

他迅速改变了方向,反过来向另一个方向,红森原的深处跑去。

并没有跑多远,仅仅是三四里的路程,十几名敌人就渐渐追了上来。

如果将今天江宁在红森原所遇到的人分成等级,江宁无疑是垫底的存在,随着便是第一批追他的敌人,第二批追他的人与几名进入红森原的冒险客,这才到这批人,最后是夏有亮与“血老魔”他们。

“血老魔”他们几乎是这“天下”的顶尖存在,这些人也算是两批敌人中的精英力量。

他们也知道越来越危险,不过他们身手好,想法是,将江宁追上,抓住,迅速撤离红森原。

眼看双方的距离不到两百步,几个纵身之间,便能将江宁捉住……但迟了!

江宁刚刚跑到一个低矮的山顶上,一股阴寒的气息扑天盖地而来,让人无法动弹。

不详!

都知道红森原天黑时便有不详出现,不详究竟是什么,有许多传说,但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不详,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一道血色长河从红森原深处出现,沿着顺时针方向徐徐转动,长河里有许多恐怖的景象,无数骨山,无数冤魂在呐喊,鲜血组成的河水在翻滚咆哮,带起一道道暗红色的浪花。

长河离他们越来越近,地面也有了动静,一个个骷髅从地下爬了起来,它们抖动着身上的泥土,向十几个人飞快地跑过来。

天空中又出现许多幽影,有的没有脑袋,有的吐着长舌,有的眼睛空洞,每一个样子都像贞子一般地恐怖,它们也向这边飘来。

先是矮山下十几名敌人。

他们既然是察看“血老魔”与夏有亮下落的,身手都不弱。

可是他们与江宁一样,被阴冷的寒气侵入体内,不能动弹,包括那只猎隼,也掉到地面上,害怕地慄慄发抖。

先是骷髅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幽影一个个落下,密密麻麻的,江宁都看不到这些人了,只听到不断地传来让人牙酸的嘶咬声,惨叫声。

只是眨眼之间,十几名敌人只剩下散落在地下的衣服碎片、兵器以及一堆尸骸,上面还挂着一丝丝血淋淋的肉丝,江宁看得想要吐。

这些骷髅与幽影,开始盯住了江宁。

“不详原来是这个,完全是一幅地狱景象。”

“不详如此惨忍,红森原的生灵是怎么生存下来的,难道它们不伤害红森原里的生灵?”

“不详如此恐怖,当年大炎帝国征讨红森原,是用什么方法化解的?”

“就要轮到我了……”看着向他奔跑过来的骷髅,看着向他飘荡过来的幽影,江宁心中自嘲地想,随着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感到胸口有一样东西冒了出来。

胸口……心口……受损的法器。

江宁又睁开眼睛,他看到一个剑尖,飘在他头顶上方。

第28章 血轿

“你不觉得它是一个剑尖吗?”

“剑尖会有这么厚?”

“你以为剑是现代做装饰品的那种剑吗?或者是细小轻薄的花剑?对了,刀未必是你想象的大砍刀,或者青龙偃月刀。关羽用的兵器也不是青龙偃月刀,‘策马刺颜良于万众之中’,有一个刺,他用的兵器可能是矛、戟,甚至戈。唐朝的横刀窄似重剑,吐蕃的直剑,西夏的夏国剑,大厚似刀。因此,这块金属可能是一把剑的剑尖。”

“你是说它是一把古代受损的剑的剑尖,为什么它没有任何氧化反应,至今也没有分析出来它的金属成份?”

“谁知道呢,也许它是传说中史前文明的产物。你在干什么?”

“史哥,我试试它的锋利度。”

很锋利,前世的江宁用这个剑尖只是在手指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手指便划破了,然后他就昏了过去,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剑尖突然出现,使得江宁想到了一个传闻。

据他家家人的说法,在江宁快要出生前,有流光划过夜空,降临在江府,然后江宁就出生了。一岁后,江宁能稍稍动弹,他虽然很迷茫,但也想迅速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因此自一岁起,他便让他母亲教他读书识字。这样一来,无疑证明了他的神奇。

因为前世形成的思想观,他也比较善爱百姓,甚至时不时地救助贫困人家,反正家里有的是钱。因此他不但被江家的人视为掌上明珠,也得到了整个泰平城老百姓的爱戴。

原来两世为人,自己修为始终不能突破,是这个剑尖搞的鬼。

江宁仍然很迷茫,前世时,有人将它发掘出来,经过研究,发现它很坚硬,密度也比较大,就是这个小小的剑尖,质量达到了十几千克,相比于脆弱的心脏,它体积也不算小了,质量更是惊人,怎么依附在自己的心脏上?又用什么方式,从心脏上飞出身体之外?

剑尖不能说话,继续浮在他头顶上方,与他记忆的略有些不一样的是,此时剑尖变得更明亮了。

然后出现了古怪的一幕。

所有骷髅、幽影一起停了下来,全部盯着它,全部露出悲伤的表情,就连骷髅都一样。虽然它们没有皮肤,没有眼睛,却分明地让江宁感到它们黑幽幽的眼眶里流露出一股悲戚之意。

这是什么情况?

江宁继续迷茫地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血色长河扫了过来,让江宁感到奇怪的是,血色长河来到他面前,也停止不动。随着血浪翻滚,从血色长河里升出来一顶血色的轿子。几十个幽影抬着这个轿子,飘到他面前。

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头戴四方幞巾,身穿蟒袍,只是脸色惨白惨白的,有些瘆人。

他站在江宁前面,与剑尖对视着,久久后,抬起头,看着苍天。剑尖也微微颤动着,又竖立起来,对着苍天。

天上有什么?

江宁也抬起了头。

天上什么也没有,没有星光,没有月亮,只是漆黑一团的夜空。

江宁低下头,看着中年人,又看着剑尖。

中年人是什么,难道是鬼王吗?

剑尖又是什么?

从它冒出来,与中年人对视,又共同看着苍天,江宁发现它居然有思想。

有思想的法器……还是法器吗?

剑尖没有理他,或者说它不能说话,不过接下来发生的,进一步验证了江宁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人才低下头,看着剑尖,剑尖也看着中年人,不停地颤动着,发出嗡鸣声,似乎他们在交流……

“真是很怪异的一幕。”

过了一会,中年人又看着江宁,他将挂在江宁脖子上的丝绳拽出来,丝绳下面挂着的便是那块玉坠,以及夏有亮的纳戒。

中年人将纳戒拿在手中,纳戒里有很多东西,包括夏有亮放进纳戒各个荒修魔修的尸体、功法以及一些邪恶的修炼物事,也包括夏有亮原先放进纳戒的各个物事。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这些物事一个个飘在空中,又一个个迅速地飞回纳戒里,江宁都没有看清楚纳戒里飞出了什么,空中只剩下三块玉简。

剑尖也动了,狠狠地向三块玉简刺了过去。

随后,三块玉简也飞回纳戒里。

中年人将纳戒重新放进江宁的衣服里,伸出瘆白比冰还要冰凉的手指头,在江宁的脑门上画着什么。

江宁一动不敢动,其实他胆子已经很大了,面对刚才的一幕,胆小的能吓晕过去。

一会,中年人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血叶森林,你不能去。”

血叶森林?

是指红森林吗?

传说中的那些红色树木是叫血叶树吗?

据说当年大炎帝国数百万大军,主要就是折在红森林了。

哪里已经是红森原的内围,离这里可能有近千里的路,我去红森林干吗?

中年人说完,与剑尖对视一眼,重新钻回血轿,几十个幽影抬着血轿,没入血色长河里,这道宽阔的长河瞬间也随之消失。接着,这些骷髅一个个钻入地下,幽影也消失不见。

“不详之下,我还能活着?”江宁兀自不相信地自语一声,又看着剑尖问:“你是什么?”

剑尖没有回答,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又没入他的胸口。

江宁诧异地解开麻袍,胸口好好的,连一个小洞眼也找不到。

“看来,我前世所学的理科知识,在这个世界全部颠覆了。”

江宁自嘲的想。

但这里不能待下去,天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现更恐怖的存在?

这时,天色完全黑了下去。

红森原的夜晚即便没有了不详,也是如此的可怖。

没有了月色,没有半点声响,半点星光,漆黑一团,就像是一个死亡的世界。那些强大的妖兽们也不知道躲到哪儿了,整个红森原安静得可怕。

江宁大着胆子,找到一株油松,抽出剑,砍下几根树枝,迅速地做到几根简易的火把,用火石将它点燃,跌跌撞撞地又向入口处走去。

来到入口处,忽然江宁看到地上有些东西。

他小心地持着火把靠近,看到那些东西也是尸体,与原先的那批人一样,衣服被撕碎,血肉被吞噬,只剩下血淋淋的骨骼。

“血老魔”他们追进红森原,许久没有出来,这些人乃是两批人中的顶尖存在,外面的人急了,派出一批身手好的人进入红森原察看,又没有了消息。

天色也黑了,两批人都是他们的精英,急切之下,又选了几名敢死队员,再次进入入口处。

一到夜晚,红森原便会有不详出现。

这个不详出现,不仅是原先江宁所站在的地方,而是指整个红森原。几名敢死队员刚进入红森原,便被“不详”围上,然后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剑尖是什么?”江宁忍着恶心,看着血骨,心里想到。

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拨出剑。

这把剑是他花了九十几个响币买来的,肯定不是法器,不过也算是明亮锋利,他用剑身当镜子,照向自己的额头,额头上什么也没有。

然而从红森原内围跑出来,平安无事,肯定与那个中年人画的什么有关……

江宁又看着后面,后面黑夜沉沉,即便金色的广漠的死亡沙丘,也没入这份黑色中。但刚才那一幕景象太过怖人,以至让江宁感到有许多可怕的东西,在这份黑幕中向他窥视着。

不管剑尖是什么,中年人又是什么,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其实即便平安无事,也不能在这里呆上一晚。

其他人倒也罢了,这两批人莫名其妙地进入红森原失踪了,明天一早,外面的敌人便会派人地进来察看。甚至继续将这条山道封锁,反正他们潜过来的人手足够地多,运棺的运棺,封锁的封锁,两不误事。甚至历城知道了,都拿这些人没办法。

那么到了明天早上,不但红森原,即便外面的附近地区,依然不安全。

江宁看着这道门,白天看门或晚上从外面看门,是黑黝黝的一团,但晚上从里面看门,却又不同。

除了门之外,还有一道浅黑色的光幕,光幕上有许多符纹在流动。正是这些符纹,才将入口固定起来的,不过这幕景象,可能是当年大炎帝国兵败红森原后,第一个有人看到的。

一道光幕隔着两个世界,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要刚一出去,便看到一大群敌人惊讶地盯着自己……

江宁迟疑了一会,又看着黑沉沉的红森原,咬了咬牙,将火把扔到地上,小心地向光幕迈去。

第29章 祈祷

江宁穿过了光幕,外面没有人盯着他,依然是漆黑的山洞。但外面传来说话声……江宁立即紧贴着石壁,一动不动,甚至他都尽力地屏住自己的呼吸。想一想吧,自己躲在那座山腰的大树上,夏有亮等人却全发现了自己。

“野蛋子,你说几个老祖他们会不会活下来?”

以“血老魔”等修为与资历,必然是这些荒人与魔修的老祖。

其实石梁山伏击战,折了这么多高手,加上荒族五祖,若传出去,必震惊天下。

外面的说话声继续传来。

“谁知道呢,不过五位老祖终于救了出来,未来人族不会再凌驾我们荒原之上。”

人族与荒族的种种,江宁也想不清楚,没有了荒族的威胁,人族同样地会自相残食,不是人吃人,但许多时候是变相的人吃人。

江宁小心地探出头。

山洞外面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荒人,围着篝火烤着肉,同时在聊着天。

现在还没有人出来,外面两拨敌人都死了心,然而有的人还不甘心,便留下两人看守着这里。江宁不知道他们修为如何,但不管如何,自己的修为,终是垫底的存在。

他继续贴在石壁上不敢动弹,外面的肉烤熟了,传来阵阵香味。此时江宁又累又饿,闻着香味,都忍不住流下了一丝口水。

两人吃着烤肉,继续说着话,江宁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实际消息有没有用,与他也无关,主要是怎么逃出去,贴在这里,终不是办法,即便这两人不会冒失地过去察看,到了明天早上,自己也死定了。

许久后,江宁忍不住,大着胆子,又回到门的那一边,拿起两个血淋淋的骨架重新回来,向外面用力扔去。

有两个结果,一是这两人胆子很大,立即到山洞来察看,自己必须得迅速逃到门哪边,离得太近了。

第二个结果,听这两人的谈话,他们大约是从真正的北荒来的,离历城比较远,对红森原的情况知道得有限,包括“不详”。

其实就是历城郡的人,关于“不详”也有许多种说法。

他们看到两具骨架,会吓得逃跑,自己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两具血淋淋的可怖的骨架扔了出去,两个荒人先是发愣,随后大叫起来,拨腿就逃。但确实不知道啊,随着红森原不详威名越来越盛,也没有谁夜晚在这里守过夜。换成江宁,说不定也会逃跑,至少逃过一段距离后,认为安全了,才会想为什么会出现骨架。

江宁迅速地脱下靴子……赤着脚走路才不会有多大声响。看着两人的背影,迅速闪出山洞,没入南边的树林里,又向南边的山上迅速走去。这是夜晚,虽有月色,不过这里的山林稠密,光线很是昏暗,一旦跑,碰着了什么,同样会发出声响。但是江宁走得很快,现在还会有两个结果,两人的叫声会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真正的高手来了,又是在门的这边,他们会判断出有人从红森原出来,而且身手不高,才用死去的荒人骨架吓唬两个守夜的人。这样的话,自己就是逃离了,还会有危险,别忘记了,这些人是带着许多猎隼来的,这种猛禽,即便在夜间,视力也很好。

第二种后果,过了许久,才会引来很多敌人,依然会判断出来。不过自己离这里已经有一段距离,若是这样的话,明天早上,自己必须离这里很远很远,才能躲过他们的搜索。

江宁不敢顺着商道向南逃,但去年秋天他在官兵陪伴下,与另一个文士,曾在这一带考察了很多天,整个石梁山不敢说,可是商道附近的地形,江宁还是比较熟悉的。

当然,夜晚的石梁山危机四伏,与荒匪无关,就是有荒匪,说不定也让这群人提前给杀人灭口了。可是除了荒匪外,石梁山夜晚还会有许多凶兽与妖兽出没,商道两边的要好一点,然而江宁修为太低,不要说有智慧的妖兽,即便遇到一头凶兽,江宁也会有生命危险。

但现在江宁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他爬上了南边的山顶,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向西南方向逃去,这个方向,已经渐渐偏离了商道。一会儿,江宁再次停了下来。不是现在他就安全了,这里不是红森原,修为只要达到开窍期,便能御器飞于天空之上,对于江宁来说,想要逃离这片山区,还要走一百多里的山路。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一会儿的工夫。

主要是他赤着脚跑,又是在夜晚,视线不明,脚底已经让尖锐的石尖与棘刺划破了多处,痛得他想要叫唤。他用剑割破长袍的下摆,将两只脚紧紧的裹上。随后拎着两只靴子继续向南奔去,与安静得可怕的红森原相比,夜晚的石梁山很是热闹,不时传来野兽的嚎叫声。这意味着越是树林茂盛的地方,越是危险。然而为了避开那些人可能的搜索,江宁还不得不选择树林茂盛的小道南下。

但又不能偏离商道太远,这一夜江宁没有遇到敌人,但与白天一样,是在死亡的刀尖上起舞,只是一个是有形的,一个是无形的。

一百多里路,在这个世界,不算太遥远的距离。不过江宁不敢走那条商道,甚至不敢走树木稀疏的地方,七绕八绕的,太阳高高升起时,他才走出了石梁山。

过了石梁山,还有山,但这些山比较矮小,树木也不那么茂盛了,杂以很多草甸子,河谷,小平川,以及一些寨堡。

隔着树林,江宁能看到外面是一片碧绿的草场。他没有立即出去,而是找到一条山溪,将脸上手上的血迹洗掉,袍子上也沾了几丝血迹,这是昨晚扔两个骨架留下的战果,同样被江宁洗干净。

江宁修为是很低,不过如同夏有亮所说的,他是一个很聪明有想法的人。若是不洗就出去,太醒眼了。

他认真地对着水面照了照,这才重新穿上靴子,靴底碰到脚的伤口,又让他痛得直哼哼。好一会,他才离开山林,进入草场。草场上有几个荒族人在放牧,看到他们,江宁下意识地想找一个地方躲藏。随后江宁苦笑起来,难怪有草木皆兵的说法。

不过这时,不代表着他就安全了。若是认真注意,还能看到他与其他人有不同的地方,比如割掉的袍摆,很有些狼狈不堪,并且这里居住的全是荒族人,他是一个人族,又是孤身一人,等等,都会让人起疑。因此江宁继续选择小路南下,不过比昨夜要好得多了。于是他一边南下,一边思考着。

“这场伏击战背后有很多内幕,特别是消息的走漏。”

“内幕的层次比较高,自己是没有资格过问的,也没有资格过问。”

“平司尉的小心,让战斗发生在山沟的口子处,而不是在山沟的中间。自己判断出不对,让平司尉同意马营将下令,自己与马驻清率一队人马重新回后方察看,实际上就是提前突围。两个情况打扰了敌人的安排,提前爆发了混战。既然夏有亮驮着受伤的徒弟,还能逃到红森原的内围,也会有人逃出山沟。当然,为了杀人灭口,敌人必然会安排人进行追杀。”

“即便没有其他人逃出去,还要运五棺……难道那五棺也封印了,打不开,必须运到后方解开封印?可惜夏有亮昨天没有说。不过要运五棺,因此也会安排人监视周边数郡的动静。所以夏有亮说,自己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历城禀报。”

“但不能过上一段时间,自己昨晚扔出两个骨架,敌人必然判断出有人逃了出来,他们不但有很多人,还有许多超级高手,必须尽量以最快速度禀报给叶城主,杀人灭口,是为了隐瞒消息,天下皆知,就没有必要灭口了。”

“不过禀报叶城主时也要小心,不能让他人发觉。这些人的实力,已经远超过历城全城的实力。”

正想着,他就看到天空上一道褐影掠来。

幸好江宁这里有一些树木,他迅速躲在一颗大树后面。

褐影迅速掠过,并没有发现江宁。

“天上神仙打小架,下面人间遭大秧。”看着那个褐影消失,江宁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他重新站起来,继续向南奔去,到了中午,他爬上一棵果树,摘了一些野果子充饥,然而野果子下肚后,感到更饿更困。

夏有亮昨天说了一句,天赋机智毅力重要,气运也重要。

江宁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气运。

若是让他重新选择,前世时,他不可能再会用剑尖割破自己的手指。在那个小小的蓝星上,有爱他的爹娘,有让他满意的工作,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来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恐怕在那个水蓝星上,留下的只是一具尸体,不知道他前世的父母会有多悲伤。

若是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祖父是泰平城主将,忠心唐国,父亲也是重要的将领,自己是劝不住的,但会劝这一世的母亲,趁早离开泰平城,至少这世间还有一个爱他的,让他尊敬的亲人活着……

这样的命运,谈什么气运?

天赋同样不大好说。

机智吗,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自己肯定谈不上笨,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神童。

不过江宁在毅力上,肯定远胜于常人的。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向南大步走去。他又累又饿,速度却不慢,然而有好几百里的路,天又黑了,天又渐渐亮了,大亮了。

江宁拨开灌木丛,钻进石室,看到石室的地面上还有一堆灰烬,不用说,是刀寒青前些天留下的。

“这回应当安全了吧。”

小灵室重新锁上,江宁就在外面和衣睡下,前面躺下,后面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睡到天黑,他才醒过来,先是吃了一些野果子,还是很饿……但江宁没有急着想办法填饱肚子,而是验证一件事。

小灵室里有着灵气,江宁盘坐下来,看着胸口说道:“剑兄,你别急着吞噬我的灵气,等我修为深了,你也能吞噬更多的灵气。”

说完后,江宁在心中祈祷:希望这个剑尖能听到,能听得懂,并且能理解自己吧。

第30章 丧心病狂

能不能听到,听得懂,能理解,真的很关键,不然像现在这样,一个修徒,能做什么?

江宁连说了好几遍,剑尖没有任何动静。

江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开始观想,吸纳灵气。

他和李婶护送着刀承保回历城的半路上,江宁七岁那年,便开始偷偷修炼。也就是江宁在修徒这一境界上,等于困了十年之久。虽然境界始终没有突破,但基础很是扎实。

小灵室锁上,多少还有一些灵气逸出,至少远比他宅子后面的小山上充沛。

随着他行功,一股细小的芽头迅速在经络里流动,渐渐到达胸口处。以前,灵气皆是到达胸口处就忽然消失的。

叶城主都没有找出原因,夏有亮找出来了,并且前天晚上,剑尖自己儿出现了。

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

芽头继续顺着经络向下运行,到了胸口,过了胸口……

片刻后,灵气渐渐消失,并没有到达地门穴,但这很正常,必须“磨掉”功法运行的经络里的杂质,芽头才会渐渐抵达地门穴,再将地门穴冲开一道缝隙,才能进入半步先天这一境界。不可能一锹挖出来一个金娃娃,中间必须有一个修炼的过程。这些灵气也不能说是消失了,它们在研磨经络杂质时,同时也在淬体。芽头经过的路线越长,粹体的效果也越显著。

江宁欣喜地站了起来:“谢谢你啊,剑兄。”

他又苦笑起来,原来解决的方案如此简单,却让自己困惑了数年之久。江宁没有继续修炼,而是站起来,肚子咕咕直叫,得出去找一点吃的。

他走出了山洞,转悠了很久,结果让他失望。

这片山区,不乏飞禽走兽,不过以他的修为,无法捕猎。山下小溪里也有鱼,手中没有工具,也捉不上来。

饥肠辘辘之下,他来到了刀家堡,然而看着高高的堡墙,想了想,又离开了。

重新来到野外,江宁忍着饥饿,想了一会,砍下一个坚固的树桠,用树桠做挠钩,又砍下一些古藤,剥下藤皮,搓成绳子,系在树桠上。

他提着这个简易的“挠钩”,向历城奔去。

来到城墙前,不过他的修为远不及刀寒青,又不是真正的挠钩,扔了二十多次,才将树桠扔到城墙墙垛后面。但它不是真正的挠钩,爬到一小半时,树桠打滑,江宁也掉了下去。

连续试了好几回,才爬上城墙,上城墙困难,下去就容易了,江宁找了一块松软的地方,跳了下去。这时已子夜时分了,历城也有夜生活,但只有一些“特殊的地方”才有夜生活,即便这些地方,到了这时候,同样也冷清了。

江宁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如意酒肆。

如意酒肆雇佣了几个伙计与一个厨师,其他人在城里都有家,晚上酒肆关门后会回去。不过除了李婶外,还有两个伙计会在如意酒肆留宿。

他们有着一些荒族血统,虽然荒族血统不重,然而他们的毛发要比正常人稠密,因此江宁替他们取了两个名字,大毛、二毛。

原来两人是两个小乞丐,江宁看他们可怜,那时他又正好刚买下了如意酒肆,便将他们收留下来。至于他们父母是谁,谁也不知道,反正如意酒肆,食客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人上门来认亲。大毛二毛自己的说法,他们原来是两个遗婴,被一个老乞丐收留了,几年后,老乞丐也死了,他们同样做了乞丐,幸好江宁收留了他们,才让他们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这两人也是可信的。

现在酒肆早就关门了,酒肆后面有两个小跨院,前院住着的就是大毛二毛,李婶住在后院。其实前院后院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两个院子还没有巴掌大,中间隔着一堵墙,就分成了所谓的前院与后院。这堵墙也是必须的,毕竟大毛与二毛也渐渐长大了。而且后院也不是李婶一个人住的,有时候李檬也会回来睡觉。

江宁跳进后院,敲着窗户:“李婶,开门,开门。”

叫了几声,李婶醒过来,问:“谁啊。”

“是我啊,刀寒白。”

“白少,你不是随大军外出公干了吗?”

“是啊,出事了。”

一听出事了,李婶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点亮油灯,将门打开:“白少,这是怎么啦?”

不是江宁狼狈不堪,而是他爬城墙时,掉了好几次,滚了一身的泥巴。

“不要问了,先给我弄点吃的吧。”江宁刚说完,肚子又咕咕地叫着。

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土墙,大毛二毛也被惊醒。

“不要问,先给我弄吃的来。”

三人给他弄吃的,江宁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后,舒服地摸了摸肚皮,问:“李婶,你有没有听到青哥的消息?”

“白少,青哥成了营将。”

“好啊。”

“好是好,但发生了很多事。”

刀寒青带着地龙参,以及李檬给他换回来的,以及他买回来的修炼资源,到那个小灵室突破关卡。

刀家找不到刀寒青,想拿江宁撒气,江宁随军去欢州了。从端叔嘴里,也将刀家丑陋的一幕传了出来,那几天,刀家成了整个历城的笑柄。

刀承胜一怒之下,停止了今年刀家的祭祖。

刀寒青手中有大量修炼,甚至冲关的资源,还有地龙参,在灵室里迅速突破了先天。但没有立即出来,继续呆在灵室里,将修为巩固,并且熟练江宁传授的月蟾刀法与月蟾拳。

直到历城挑选营将时,刀寒青才进了城。大伙对刀寒青的印象不恶,但不会为刀寒青放弃营将。江宁传授的月蟾拳与月蟾刀法,在那天确实发挥了作用,刀寒青幸运地被入选。

刀寒青成了营将,不管他与刀家人有什么矛盾,对刀家肯定是有利的。在江宁原来想法中,只要刀寒青选为营将,他与他母亲在刀家的地位都会得到改观。

但江宁想错了,刀家一些人的想法,不是刀寒青成为营将后会提高刀家的地位,而是以后再也不能利用扣克资源,控制刀寒青的修为。

刀寒青修炼天赋不差的,实际上早在刀承保未死之前,刀家就暗暗扣克了刀寒青的修炼资源,只是做得不明显罢了。刀承保一死,刀家开始正式扣克刀寒青的修炼资源,否则刀寒青早就成了先天期的修士。

刀寒青成了营将,有资源,修为会进一步突破,还有世袭的子爵在身,长久下去,刀家的其他人会重新选择刀寒青。

还有,刀承胜有三个儿子,刀寒风是最小的儿子,长子是刀寒光,次子叫刀寒河,刀寒光修炼天赋很差,刀寒河修炼天赋能凑合,在刀家大力支援下,刀寒河也突破了先天期。

然而挑选营将,不仅是品家与修为,还要看各人的风评,也就是品德,有的城主昏庸贪暴,不将风评当一回事,不过叶晨十分看重这一条。

刀寒河突破先天时间很长了,即便刀寒青修炼了江家的月蟾拳,真打起来,眼下还未必是刀寒河的对手。

历城挑选营将,刀寒河也报了名,因为风评这一关没有通过,直接诠落下去。

这样……刀家开始向刀寒青发难。

先是刀承胜的老婆,刀寒青的大妈,她找上了姜氏,不但骂,还打了姜氏几十个大耳刮子。

刀寒青听后,立即返回刀家。

他几个叔伯一起出来了,刀承胜与刀承亮是拓脉期修为,刀寒青眼下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并且又是长辈。于是让几个长辈将他捆了起来,刀承胜代刀寒青向城主府写辞呈,这个营将之职交给其他人吧,刀寒青不担任营将了。同时又将刀寒青押到刀家堡后面的刀家祖地,家法惩处,让他强行跪在刀家祖坟前,用鞭子不停地抽,抽了两三天。

居然这么做……

在历城城中,还有一些刀承保的下属活着,有的修为不低,还有几个家世比较好的。

刀寒青成了营将,刀承保这些下属不是所有人都爱戴刀承保的,还有的,也没有感恩之心,但也有一些人爱戴刀承保,并且一直感谢着刀承保在十几年前平唐历次战争中,对他们的关爱。

这些人听到刀寒青成了营将,同样很开心。

可没开心之久,就听到刀家这些丧心病狂的做法,有十几个刀承保的属下,联起手,来到刀家堡,想将刀寒青救下。但出现了更丧心病狂的一幕,刀家老太太出来了,她在地上打滚痛哭,说这些人没良心,又说这是刀家的事,他们没权利管。

刀家老太太是刀承保的母亲,亲生母亲!

又是一个老女人,她在地上撒泼打滚,这些人整傻了眼,不知怎么办了。

第31章、可怕的疑问

最后连叶城主都被惊动,他当着众人的面,痛斥刀家老太太枉为人母。

子女多,偏心是难免的,不能偏心到这种地步。

刀承胜枉为长辈,枉为品家之主,都丢尽了整个历城的品家脸面。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将替朝廷将赏赐给刀家的产业财富一起收回去。

这才将刀寒青与他母亲救出来,都闹到这份上,刀寒青对这个家族也彻底失望了。扶罗呼铁将宅子卖给了一户姓钱的人家,扶罗呼铁走了,姓钱的人家暂时还没有搬进去。正好在江宁宅子的隔壁,又离城主府近,于是刀寒青借了钱,从姓钱的人家将这个宅子买下来,母子两搬了进去。

刀家的人还不服气,刀寒青四叔刀承亮整天在宅子前面转悠。

叶城主得知后大怒,他是一郡之主,不可能整天处理这些芝麻粒的小事情,但多少得给他一点面子吧。

于是派人将刀承亮抓了起来,狠打了一百法棍,刀承亮被打得七死八活。

打完后,叶晨又说,若是下次再犯,本官将你送去挖矿。

月朝律法,有死刑,有时候也会罚没财产,但主要就是流刑与笞刑。笞刑就是打法棍,流刑则是将犯人送去挖矿。一般时间不会太长,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不过是犯人挖矿,待遇差,挖的还是危险的矿,往往不足一半人能熬过刑满释放的。

刀家这才暂时地变得老实起来,当然,他们对刀寒青的恨意更重了。

“白少,我们母女两都要感谢你啊。”

如果不是江宁,李婶母女就不会来到刀家,也不会遭这个罪。

不过江宁当时不将她们赎出来,同样会成为其他人家的奴婢,有可能处境好一点,但有可能处境更恶劣,不是刀家一家,有不少人家不将奴婢当人看的。

即便处境好一点,也不会将李檬送到宗门修炼,更不会用自己产业的盈利资助其修炼。

江宁当初若不是再次从刀家赎出李婶母女,看看他们对自家人都如此凶狠,怀着对泰平城人的痛恨,李婶母女会有什么下场?

“这些不用说了……还是办正经事吧。”

“对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大毛,快拿你的衣裳过来,给白少换上。”

“别急,青哥搬过来了更好,大毛,你去将青哥叫来,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大毛点了一下头,出去。

“白少,你……”

“李婶,等青哥来了,我一道说。”

一会,刀寒青匆匆赶过来,看到江宁的模样,也不解地问:“二弟,你这是……”

“大哥,不要问,马上我说了,你就明白了。”

进入红森原的经过,江宁不会说出来的。不过在他进入红森原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江宁一起说了出来。

平司尉是此行明面的头领,肯定是逃不出来了。江宁正式逃跑前,已经看到马营将十分不妙,更不可能逃出来了。

反正死无对证,江宁在后面做了一些修改。

平司尉最后的话是,若是情况不妙,准备随时突围……不能往一个方向突围,不管谁成功了,将音信带出去,五棺被劫了。

江宁做了补充,是封印大炎帝国时荒族五祖的五棺……看样子,情形不妙,夏掌门也不敌,夏掌门是剑殿的掌门。

死无对证,江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有了这些信息,足以让叶晨做出正确的判断。

“荒族五祖,剑殿掌门……二弟,要出大事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回来怎么说,路上江宁就想好了。

“当时我们被这两伙人到处追杀,我修为低,肯定逃不掉了。急切之下,拖着一名被杀害的历城卫,放在我身上,在身上涂着许多血,装死,到了夜晚,我才开始正式逃跑。你知道的,去年我为了修历城地志,曾经去过那一带考察过相关的地形,我没敢顺大道逃,而是顺着僻静的山道南下,这才躲过一劫。对了,我装死时,还听到他们有人说,派人潜入周边各城,监视各城动静。”

“二弟,若是这样,你就是逃回来,也危险啊。”

刀寒青与江宁从没有看到叶晨出手过,但作为一城之主,想来修为不会差的。

不过敌人中有相当于人仙期的超级高手,在他们面前,叶晨多半同样不是一回之敌。知道江宁逃回来了,这些人必然会上门杀人灭口,说不定能当着叶晨的面击杀江宁。

“大哥,我也想到了,因此先叫醒李婶,让大毛将你喊来,再让大哥秘密将情况禀报给城主。然后……”

刀寒青会意了,然后江宁再去那个灵室躲上一段时间。

只要朝廷知道,派人到了历城,江宁也就平安无事了。

“只有这样了……大毛,二毛,这件事,谁也不能说,若是你们走露半点口风,我必杀掉你们。”

“青少,打死我们也不会说的,”两人拍着胸脯保证。

“二弟,要出大事啊。”

一旦北荒各部结集起来,反叛朝廷,历城位于边境,必然会遭到入侵。

“大哥,剑殿夏掌门与那个叫奕师解的荒族首领交战,连山头都被打崩裂了。说句不中听的,若是此时夏掌门手中长剑的剑芒在我们上方带一下,我们,包括如意酒肆都会瞬间化为齑末。我们层次太低,这些,不是我们所能关心的。”

是人仙,江家好歹还有两个人仙老祖。

但是刀寒青见都没有见过。

“大哥,义母还好吧。”

“还好……”

“大哥,其实刀家这一闹,对你,对义母反而是一件好事。”

江宁说到这里,看着外面,外面依然漆黑一团。

但不能耽搁下去了,必须在天亮前,回到小灵室里。

他说:“大毛,拿几套衣服,李婶,麻烦你给我备上一些干粮。”

一会儿大毛拿来几套他与弟弟的衣服,三人差不多的身高,只是江宁稍稍胖了一点,但大毛二毛的衣服,江宁也能凑合着穿上。

江宁换下脏衣服,向刀寒青要来钥匙,带着余下的衣服与干粮,匆匆离开。

刀寒青呆坐了许久,又再三叮嘱了大毛二毛,才回去。

不久,天就亮了。

他梳洗完毕,立即前往城主府。

叶晨见到他,很不悦地说:“你家人又找你麻烦了?”

若是以前,刀寒青两难,叶晨还能理解,可自己等于出手替他摆平了,后面的还不能处理,这则是没有能力的体现。或者用另一个人来比喻吧,他的义弟刀寒白,他的处境岂不是更困难,然而这几年来,有没有求过自己替他解决过?

“城主大人,不是我家人……”刀寒青看着他的左右幕僚。

“是什么……你们下去。”

“我二弟昨天深夜潜回城了。”

“刀寒白昨夜潜回城……说!”

刀寒青将情况复述了一遍。

押运的是荒族五祖?

叶晨也懵住了。

他不知道封印荒族五祖的地点,但知道荒族五祖没有死,大炎帝国将他们封印起来。

可叶晨也想不明白,既然押向西州,说明开启了封印,封印得好好地,为什么要解开封印?这不是找死吗?

并且他不用派人察看,已经相信了刀寒青的话,当然,察看还是必须的。原因简单,即便叶晨身为络州望门叶家的子弟,也是因缘机巧之下,才知道荒族五祖没有死的。

或者说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有荒族人知道他们五位老祖没有死,但包括自己在内,都不会相信,这么多年过去,又历经千年战乱,数个朝代更替,月朝还保存着封印的地点,以及开启封印的方法。

至少刀寒青与江宁有可能知道剑殿,有可能知道剑殿掌门姓夏,但绝对不会知道荒族五祖没有死的秘密。

“城主大人,除了二弟,难道没有其他人逃回来吗?”

“没有。”

“据平司尉的说法,二弟的观察,夏掌门是人仙。”

“夏掌门不是……”叶晨没有说下去,夏有亮不是人仙,但拥有人仙的战斗力,剑殿也有真正人仙期的长老。既然护送的是荒族五祖,随行的必然有真正的人仙期高手。

不过他眉头立即皱起来,同样地他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这样的机密,自己都不知道,荒族与魔修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是如此的可怕!

第32章 九转轮回经

江宁也在想,有没有其他人逃出去。若是有,未必一定比他回来得快,两营历城卫里高手并不多,有许多历城卫与他身手差不多,甚至有极少数人比他还要弱。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

若是没有人能逃出来,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会很重要。就是有人能逃出来,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也很重要。算是报答了叶晨器重之恩。”

居然真的逃出来,虽然过去了两天多时间,大前天所发生的一切,顶尖高手的战斗,凶险的逃亡,红森原的恐怖,仿佛还像是刚刚发生一般。

江宁努力地使心情静下,等会,他还要验证一件重要的事,同时还要看能不能观看几样东西。

他盘坐于灵室中,将纳戒拿了下来。

江宁看到了夏有亮在纳戒上也打下了烙印,当时只想着逃命,他也没有多想。

那个中年人却打开了纳戒,江宁却能理解,这个中年人是不是人,江宁都不清楚,有可能他是比人仙都要恐怖的存在。

既然打开纳戒,说明中年人也破开了夏有亮打下的烙印。

随后中年人做了一件事,他将纳戒里其他的东西一起放回去,只留下三块玉简,剑尖也动了,狠狠地向三块玉简刺了下去,刺完后,中年人才将三块玉简放回纳戒。

三块玉简是什么?

江宁感到很好奇。

但想看到三块玉简,自己也必须能打开纳戒。

对于纳器,江宁不陌生,以前江家也有纳器,小时候江宁对这东西很好奇,问他母亲,他母亲也做了详细的说明,包括使用方法。

那时候他很小,也没有修炼过,即便一个普通的小容积的纳袋,没有打上神识印记,他也打不开。使用方法,江宁却一直记住了。

像这种没有神识印记的纳器,想打开它很简单,注入神识,便可取出,或者放进各种物事。再次一点,修为跟不上,神识不能外放,也可以注入精神力,只是精神力这玩意儿,就有些虚了。

理论上以他的修为,神识就不要想了,精神力也不要指望了。然而他是因为剑尖吸纳了他的灵气,在修徒上卡了近十年之久。也就是修炼的时间并不短,剑尖吸纳的是灵气,而不是精神力。

他拿着纳戒,没有神识,但他努力地向里面灌入“精神力”。

在这一刻,他的心态很好,能成就成,不能成也无所为。为什么不碰碰运气呢?

安全逃回来了,找到修炼卡顿的原因并且解决了,已经是最大的欣喜。

一会,江宁终于“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所谓的看到,与他的精神力根本没有毛的关系。

纳戒的容积很大,如果以立方来计算,最少能达到两百来个立方,足足有五个卧室大小。

江宁也不惊讶,纳器虽然珍贵,可是夏有亮是剑殿的掌门,他使用的纳器容积岂能会小?

前面就是那几十名敌人的尸体,这一条,夏有亮做了解释。

天下乱,五祖活,青天滴血,苍生共哭。

荒族五祖眼下还是半死半活,没有完全活出来,不过五棺确实抢走了。

未来天下乱的,必然是这些荒族与魔修。

想要打败他们,必须了解他们。

想要了解他们,他们的修炼功法,所用的法器,甚至其尸体,都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少年的尸体则摞在了最后面,与这些敌人尸体离得远远的,看来原先夏有亮是怎样放这些物事的,中年人也按照原来的模样放这些物事的。

尸体的后面,则是一些魔修修炼的东西,有的很邪恶残忍,比如一些虐待而死的妇人,比如一些未出来的胎儿,还有一个很大的血池,让江宁看得又想要呕吐。

这些让人恶心的东西,加上尸体,占据了不小的空间,让纳戒里都有点挤得慌。

往后去是这些人所用的法器,以及一些功法。

江宁视线掠过它们,再往后则是惊喜了,一层层元石整齐地摞在一起,估计属于夏有亮的不多,江宁亲眼看到夏有亮从敌人纳器里也拿出许多元石。

他又向元石后面看去。

后面是少年的尸体,两把长剑,几件衣服,两瓶丹药,一些杂物,还有那封信,这些多半全是夏有亮与少年的。除了这些外,让江宁惊喜地看到,还有两个聚灵盘,这种法器很珍贵……

聚灵盘边上则放着两本书籍,书籍的边上就是江宁想要观看的三块玉简。

江宁努力地用精神力,将它们往外拉。不过有人帮他“看到”纳戒里的东西,却没有帮他提高精神力。“拉”了半天,三块玉简动都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江宁又换了一种方法,一块一块地往外拉,这回拉动了。

三块玉简拉出来时,由于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他的头脑都仿佛要炸开一般。

纳器是一个好东西,然而他修为太低,这是必然现象。

休息了一会,他将三块玉简拿到手中。大前天晚上在红森原就看到了上面有字,不过没有看清楚。

这世界的字当然与前世的字略有些不同,更不是方块字,类似小篆的延伸版,不过玉简上的字似乎又不是这世界的字,仿佛是这世界文字没有进化前的原始版。

只是笔画变化不算太大,辨认了一会,他终于认了出来。

第一个玉简是三个大字:太阴经。

第二个玉简是四个大字:符纹疏解。

第三个玉简也是四个大字:万象剑谱。

不用说,是三部功法,太阴经不知道关于什么方面的功法,万象剑谱,肯定是与剑有关的。至于符纹疏解,必然是与符纹有关的。

他将三块玉简拿在手里,最注意的便是第二个玉简。

用太也未必太,用疏也未必是疏,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而符纹是他的爱好,不过想要真正学习符纹,必须得有先天以上的修为。

江宁继续看着三个玉简,纳器他不陌生,人仙期高手,以前江家就有。

可是从来没有听到有玉简类的功法秘籍。

他看着玉简,三块玉简差不多大,皆不算小,长约尺余,宽约两寸有余,厚约一寸有余。

难道它们类似纳器,将文字与图谱灌入碧玉里?

江宁开始“看”,放在眼前“看”,放在额门上“看”,“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

“剑兄,它们是什么?”

剑尖理都没有理他。

江宁只好郁闷地将它们重新放回去,纳戒里面还有不少好东西,他又在里面看,看来看去,看中了那两本书籍。他又花了很长时间,将它们“拉”出来。

一本书籍很薄,上面有五个字:九转轮回经。

还有一本书也不算是书,而是一本笔记,里面写的正是修炼九转神功的心得……不用问了,这个笔记是夏有亮写的,供他的徒弟做参考。

月朝律法规定,不得用任何形式,私授或偷学别人的功法,违者死。

江宁嘴里嘟咙一声:“我只是看一眼。”

他翻开《九转轮回经》,九转神功便是从这本秘籍里演变出来的功法。

江家的海上明月功也是天阶功法,因此江宁不由自主地将两种功法做着比较。

前世是理科男,有着理科男的强迫症,江宁喜欢用一些道理来分析这世界的种种,比如修炼。

人体是一个大宝藏,是一个大世界。十二经脉可以将它们看成这个世界的十二条巨大的山脉,八条络脉可以看成八条巨大的长河。它们灌穿了整个世界。

除了这二十条主要的经络外,还有许多支脉,皮脉,这些是依附于十二条山脉、八条长河的支脉、支流山河。倚靠着这些山河,万物生灵得以成长,构建了整个人体的世界生机。

修炼的过程,便是强行打出一条通道,使整个世界联系在一起,对这个世界进行强行改造,使得这个世界生机更旺盛,变得更强大。

不过有这么多经络,以及更多的支脉皮脉,能有几兆兆兆个组合。

但不是随便就能组合的,大河灌入盆地,必漂泊万里。大山搬于江河,江河堵塞,必水漫人间。也就是各种功法,包括观想、引灵方式、行功路线,必须是合理的对这个世界进行改造。

其实每一种功法,那怕是低级的黄阶下品功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般的验证,才得以推广流传。有人能创造功法,那些人都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强者,并且智慧惊人,就是他们,也不敢随便的轻率的去“创造功法”,大多数人顶多会做一些调整罢了。

还有,一般来说,越是高级功法,行功路线会越长,也更复杂。低级功法则反之。但也不是高级功法就是好的,若是资质不好,修炼高级功法,反而害了他们。这也有一个比喻,它如同一条沟渠,当然越长灌溉的地方越多,不过水源不足,灌着灌着便没有了。弄不好,反而因为修炼了高级功法,却困在低层面的境界里。即便家境好,用丹药等资源辅助修炼与突破,这些东西用得越多,根基越是不稳,那么越往后修炼,突破越是困难。

关于后面一点,这个世界也有相关的理论知识。

江宁此时的比较,就是比较两种功法的观想、引灵方式与行功路线。

结果发现一点,它还不如江家的海上明月功。

不过这是开始,后面还有。

翻到第三页,江宁脸色变了。

第33章 最快的速度

九转神功第一转并不算太复杂,或者这样说吧,若只有第一转,它只能勉强算是地级功法。

可是修炼到了拓脉期时,它必须要修士散功重修,散功有多痛苦就不说了,到时候必然会引发心魔。

这仅是其一。

其二,江宁也说过,有一种理论,二十岁之前必须突破到先天,三十五岁之前,必须突破到玄元,六十岁之前,必须突破到真玄,才能进军无上大道。

修炼的过程是一个极其漫长枯燥的过程,也是一个争分夺秒的过程。首先是挑选合适的功法,这个对于江宁或刀寒青来说,显然是没有条件的。还要有一些合适的修炼资源,这一条,现在江宁如果不敢贪墨纳戒里的东西,他同样没有这个条件。有长辈指导,更不可能了。想要攀登巅峰,还要做到根基稳固,就是有了修炼资源,也不敢乱用。

资质好的,二十岁以前突破到先天,然而好不容易突破到先天,气海、拓脉,再散功重修,等于一切重来。有了基础,重来也会变得更快,然而无论怎么快,重新修回到拓脉期,总需要一些时间吧。

因此,想要修炼九转神功,不是要求资质好,而是资质好得不能再好,得拥有那种妖孽般的资质,才能修炼它。

不同的境界,必然会接触到不同的朋友与敌人。

修炼到真玄期,朋友与敌人多半也是相仿佛的境界。

忽然散功,彻底成了一个凡人,如果没有一个强力的保护,修者无疑会变得很危险。

江宁继续看下去,不仅如此,一转成功后,行功路线复杂程度基本上不亚于海上明月功法了。

他又想到了夏有亮的一句话。

“我这个弟子今年也十七岁,可他已经修炼到开窍期……而且修炼的是老夫的九转神功,并且成功的两转,其真实战斗力不亚于真玄期修士,甚至能与神光期修士拼上几合。”

这也是必然的,别人开的是一条沟渠,他的弟子两转后,等于开了三条沟渠,虽然散功重头修炼,然而这些沟渠已经开通出来,虽然增加了修炼难度,但功力之深必然是其他人的双倍甚至数倍。

不但夏有亮,那个奕师解也说过。

“天资绝学,九转神功,一转愁白头,二转鬼神避,三转古今稀,四转神功成,天下无敌手。”

当时奕师解与夏有亮离他比较远,不过奕师解功力深厚,又有意让其他人听到,江宁也听到了。

四转成功,天下无敌。

难道夏有亮还没有四转?

然而江宁也疏忽了一点,这句话不仅是指功力深厚的,也是指修炼难度的,第一转时便会让人愁白了头发,第二转时,连鬼神都不想修炼,第三转,古今往来,也没有几个人能修炼成功。

夏有亮便是三转大成,让他以玄胎期的修为,拥有了人仙中后期的战斗力。

江宁知道修炼难度高,但没有想到难度高得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继续向后翻去,发现转得越多,行功路越是繁杂。

“它可能是剑殿的绝学之一……”

江宁看了很长时间,终于将这本秘籍看完,坐在哪里发呆。

海上明月功是江家的功法,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修炼。而且江宁修炼了近十年,对它也比较熟悉。可是当年他年幼,泰平城破得又是如此的突然,江宁观阅到的海上明月功,只到了真液期这一境界。

以前在修徒期都卡住了,也没有多想。就是多想,除了海上明月功,他上哪儿弄来修炼功法?

现在解决了修炼卡顿的问题,也必须思考真液期以后的出路了。

有两条出路,一条去南方的江家,他们是江家的庶系,不知道有没有海上明月功法,就是有,会不会给他,多半不会,甚至还会有危险。

第二条,选择一个匹配的功法。这个不需要散功重修,但只要稍稍不匹配,往后修炼,速度会变得很慢,若是胡乱地找一种功法修炼,又完全不匹配,修炼时都会有危险出现。挑选匹配功法,实际上难度可不小,并且海上明月功是天阶功法,难度会更大。

“如果换修九转神功呢?”

首先自己海上明月功只修炼到修徒期,放弃不可惜,对以后的修炼也不会产生影响。

其次这本秘籍一直延续到人仙期,也是这世间最顶尖的修为,以后用不着去挑选匹配的功法。

最后是,边上还有一本夏有亮亲笔写的修炼心得笔记,等于是一个老师在边上指导着自己。

它修炼难度不小,不过威力大,甚至可能比海上明月功还要厉害……江宁低估了它的修炼难度,因此越想越心动。

至于月朝的律法……夏有亮信中说得很清楚,让他师弟收自己为徒,凭什么不能修炼?

想了许久,江宁决定了,改修九转神功!

江宁没有马上修炼,而是继续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这两本书。

许多功法秘籍,也包括这本《九转轮回经》,文字古朴简洁玄奥,往往每一个人理解都不同。这个不要紧,关键的方向不能错了,否则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总之,昔日在江家,他父母以及一些供奉灌输给江宁的一些理论知识,对现在的江宁产生了积极的帮助。虽然是半桶水乱撞,最少总有半桶水,才能撞得起来。

另外,夏有亮这本笔记,也给予了指导作用。

江宁一直看到第二天晚上,刀寒青过来时,江宁继续在灵室里挑起他做的简易火把,还在看这两本书。

刀寒青将许多酒食放下,江宁问:“大哥,你转告叶城主了吗?”

“转告了。”

“他什么反应?”

“很惊讶。”

“看来他也不知道押运的是荒族五祖。”

“肯定不知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大炎帝国不将他们杀死?”

夏有亮说得很清楚,杀不死。不过江宁不能说,于是摇了摇头。

“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派人过来?”

这两天,刀寒青并没有看到历城有什么动静。但这个他是懂的,叶晨虽然知道了消息,可让他怎么办呢,只好向朝廷通知并求援了。朝廷派高手过来,天下皆知,那时江宁就不用再躲在这里。

江宁想了一下说:“最少得一个月吧。”

这里得说一个名词:速度。

普通人走路,一天下来,两三百里,若是像江宁逃回历城那般的速度,能达到四百里路,不过当时他又累又饿又困,走的又是崎岖的小道,因此六百里路,整走了一天一夜多,快到前天中午时才抵达这里。

若是乘坐马车,轻装,一天行程能达到五六百里。还有牛车,那更慢了。若是好马好车,又会更快些。还有船,不过船又要分优劣、顺风劣风、顺水逆水、重载轻载,慢的还不如人走路的速度,快的,一天行程能接近一千里。

更快的,则是乘坐坐骑,若是坐骑速度快,轻装前进,往往一天下来,能达到一千多里。

还有更快的,那便是飞舟,金家子弟金灿向苏家求亲,乘坐的便是飞舟,并且带着许多礼物,南下去苏家求亲的。

可是飞舟造价高,动力更是上品元石,一趟下来,消耗极大。这玩意儿,一般人家,包括中品家族子弟,都乘不起。

还有比飞舟更快的,大修士御器飞行。

历城是一个小郡,不可能也用不起飞舟来传递消息,至于大修士御器飞行,谁敢用大修士当邮卒?

另外就是灵禽,灵禽肯定没有大修士飞行的速度快,可胜在持久。不过灵禽珍贵不说,这世界大修士能有上天入地之能,他们能随时劫杀传递消息的灵禽。除非在特殊情况下,一般人也不会用灵禽来传达重要的消息。

仅传递消息,还有更快的速度,传讯符!

将传递的消息录在传讯符上,再将传讯台开启,讯符便会自动出现在另一端的传讯台上。

不过这种传送消息的方法也有弊病,首先有距离的限制,从历城最少中转六七次,才能将消息传递到京都,必须是两者联通的传讯台,才能传递。只要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错误,就无法完成传送。成本高昂,非紧急情报,一般都不会开启。

如果像泰平城攻防战那样,被敌人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敌人中高手辈出,那么有的是方法,将传递的讯符生生截留下来。

这是有传讯台的,没有传讯台,就休想借助这个方法沟通消息了。

然而它的速度确实很快,顶多三四天,这条消息便会到达京都。不过出了这等大事,朝臣要商议对策,再就近调派高手……还是玄胎、灵婴、人仙期的高手,调动他们得有多难?一个月有高手到达历城,就算是快的。

一个月后,这些高手来了,江宁是不是平安无事了?江宁都说不清楚!

还有一个问题,夏有亮这次秘密押运,为什么会泄露?敢用天机阁恐怖的预言、荒族五祖布局的……江宁卷不进去,那可能会平安无事。但只要卷进去了,能瞬间将江宁辗压成灰灰!

第34章 算计

“大哥,那个层面太高,你不想多想。”

想了也没有用,纯粹是杞人忧天。

“到了历城卫里,感受如何?”

刀寒青面露苦色。

他成功地成为历城卫的营将,实际情况远没有他想象的风光。

叶晨对他还是不错的,在他那一营中,有一个颇有威信的老队长,便是刀承保原先的属下,以前刀寒青在历城名声也不错,有一些将士对刀寒青表示了欢迎。是一些……

实际的,刀寒青才刚刚突破先天,岁数也不大。

刀寒青的大妈大打姜氏无数个大耳刮子,刀寒青回家论理,被刀寒青几个叔伯绑到刀家堡刀家的祖地,强迫他跪下,用鞭子抽,某些方面,也抽掉了他在军中的威信。

虽然叶城主出面解决了,不过营中有许多将士对他持着鄙视的态度。

“大哥,难道不是事实吗?这是朝廷优待品家的,换成十年前,不要说营将,连队长,你都没有资格担任。”江宁开了一个玩笑。

刀寒青担任营将,确实勉为其难。

不仅是年龄,如果刀家支持刀寒青,当然,刀家名声很臭,而且是刀承保用战功与性命强行将刀家提为八品品家的,实际与品级严重不相配,不过有一个家族在后面支持,刀寒青无疑多了一份底气。

修为……但也不是修为,这是在军中,作为主将修为越高当然越好了,可是修为是其次的,主要还是指挥作战能力。不是要参与石梁山伏击战,那纯是送死的。不过许多州郡,郊外空旷,有大量荒匪出没,有时候各郡城城主府会派出军队清剿,若是能成功打赢几次剿匪战,伤亡不重,威信也就上来了。

最后肯定是修为了,若是刀寒青现在就是玄元期修为,即便军中还有一些人比他修为高,考虑到他的年龄,也会做到令行禁止。虽然刀寒青是先天,达到了营将标准,可是二十一岁的先天,其他方面优势也不突出,刀家又来了这出子,因此在军中就更困难了。

江宁忽然想到了纳戒里两个聚灵盘,聚灵盘相当于可移动的聚元阵,不过使用时会消耗大量元石,然而纳戒里也有着堆积如山的元石。

聚灵盘有点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拉”得出来。

就是能拉得出来,至少元石是能拉得出来的,暂时也不能给刀寒青用。

江宁有一条很重要的情报没有说出来,他为了逃出红森原入口的山洞,用两个血淋淋的骨架,吓跑两个守在山洞门口的荒人。

不用说了,第二天也会有敌人判断出来,有人没有被他们杀死,必然会派出更多的人暗中潜入周边数个郡城里。他这个想法出现了一些偏差,第二天那两批人确实是派出许多高手进入红森原,看到了惨烈的战斗痕迹,看到红森原入口与内围的两堆骨架,无疑验证了红森原夜晚“不详”的恐怖。不过两个骨架是怎么跑出来的,他们想不明白了。在他们想法里,若是在“不详”的袭击下还能逃出来,肯定是顶尖高手,用得着用两个骨架吓唬两个看守的荒人吗?直接弄死就是。

还有想不明白的,夏有亮等人的尸体哪里去了?若是说被妖兽叼走当成了食物,为什么这些古猿的尸体还在?

不过事关重大,又出现了一些莫名的变数,他们确实是暗中派出许多人手潜入几个郡城,监视这些郡城的动静。

必须等风头过去……

“二弟,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还是说说你在军中的一些事吧。”

“有什么好说的。”

“能说的太多了。我先说一个故事,在上古时候,有一个叫吴起的名将,他手下有士兵得病的,吴起跪地为他吸去伤口的脓。士兵的母亲看得哭了,有人问她,将军对你儿子这么好,你哭什么。士兵的母亲说,当初他父亲得病,将军也是这样对待的,他父亲为了报答将军之恩战死了,今天将军又这样对我儿子,他也会奋战而死的,所以我才哭。”

“有这样的将军?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刀寒青瞪大眼睛说。

“是上古,上古。”

这个世界历史太漫长了,有史书,可对史书不是太重视。

刀寒青不知道的战争,不知道的名将,不要太多。

“军队终与世俗间有很多不同之处,不能因为属下不满,就以怨报之。”

“二弟……”

“听我说下去,还有,我对历城卫了解得不清楚。不过石梁山伏击战,我是看到的。为什么朝廷诏令天下,是因为有军队。为什么军队有威慑力,是因为有战阵。就如你们抓捕红毛三,若是你们能组成战阵,甚至不用各个品家的高手出动,便能将他们击败。”

“战阵可不容易,需要阵师,还需要法器……”

“精有精的用法,简有简的用法。当然,衙捕想组成战阵,那是不可能了。不过石梁山伏击战,两营历城卫可以说是历城最好的营军,然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团散沙。一支好的军队,必须有战阵,军纪也要严明。然而作为一军主将,除了修为高,善待属下外,还要会一些兵法。”

“兵法?”刀寒青挠着头。

“多看看书了,过上一段时间吧,我再写一些东西给你。”

这世界也有一些兵法书,但绝对不是刀寒青能看得到的,不过前世时,江宁读过孙子兵法,大部分都忘记了,顶多记住四分之一的内容。

别看这世界修士很厉害,江宁记得的也不多,但稍加修改,放在这世界,还会起作用。

此外,还有三十六计,多是成语,他记住了一大半。

修为不是一天两天能跟上的,就是给刀寒青当初自己哥哥的修炼资源,一时半会也跟不上来。

那就想办法增加刀寒青的一些军事才能吧。

不仅如此……

“大哥,我有一种预感,这段承平时光,不会太长久。到了那时,作为边塞的营将,什么都不会,反而更危险。”

“荒族真会叛乱?”

荒族、羌族和雨族,因为各种原因,时不时地都会有一些叛乱,但这些叛乱是小规模的。刀寒青说的叛乱,是指许多部族集结起来,大规模的叛乱或入侵。

其实江宁都有些不相信,现在的荒族、雨族不是以前的荒族雨族了,人族千年战乱,四分五裂,许多荒族、羌族、雨族不老实,认为有机可趁,他们皆前后集结大军入侵过人族,结果依然被人族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两边实力悬差太大,不是五个老祖救出来,“活过来”,就能抹平的。

然而还有天机阁那个可怕的预言呢。

“谁知道呢,即便我预料错了,历城卫也不是无所事事,有时候也会外出执行任务,有时候也会去城外剿匪。”

“那好吧……二弟……”刀寒青忽然吞吞吐吐起来。

“大哥,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姜家那边还有一些人……”

也就是姜氏的娘家,原来他们是别人家的下人,后来刀承保将他们赎了出来,还替他们在北城区买了几十亩耕地,也就是这样了。若是刀承保没有负伤回来,还会进一步帮助姜家,然而刀承保返回历城,重病在床,家族里乱七八糟,也管不了姜家人死活。

姜家现在情况不是太好,刀寒青担任营将消息传出后,姜氏的哥哥找上门,想向刀寒青借一些钱,盘一个铺子开杂货店,来改善一家困窘的状况。

“行,反正小檬已经被师长老收为徒弟,如意酒肆的利润对她帮助作用有限。你回去对李婶说一声,让她拿一些钱给你,我手上也有一些钱,放在她哪里,让她拿给你吧。”

“这,这……”

如意酒肆是江宁节省了很长时间才买下来的,又是李婶经营的……刀寒青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大哥,什么叫亲人,不仅是血脉,有了富贵得共同分享,有了困难得共同帮助,有了喜悦得共同庆祝,有了悲伤得共同安慰。但是我还要说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们……”

“他们是义母的娘家人,帮助也可以。你自己心中得有一杆秤,适度帮助就行了,不要没有节制,那么最后反而成了升米恩,斗米仇,连亲戚都没法做了。”

“不会的。”

“好,我来说说。以前他们没有找你,你没有独立出来,自己都困难了。”

“现在成了营将,每个月城主府都会向你发放一些修炼资源,还准许你去城主府的书库,观阅一些官方的功法与书籍,薪酬也比捕头的薪酬多。”

“问题是你才刚刚上任,还差一点被你们家几个长辈一份辞呈,将这个营将职位弄没了。虽然买了原来扶罗呼铁的宅子,这些钱还是你借来的。”

“想来姜家的人不是不知道吧?然而他们为什么敢开这个口,你独立出来了,你是营将了,与我的宅子在一起了,我呢,还有一个如意酒肆的产业。随着小檬成了师长老的亲传弟子,酒肆的生意似乎比原来还要好……”

这是姜家人多番算计后,才开的口!

第35章 亲人

“不会吧,”刀寒青知道自己这个义弟聪明,但听江宁说完,他也傻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什么叫亲人,有了富贵得共同分享,有了困难得共同帮助,有了喜悦得共同庆祝,有了悲伤得共同安慰。看看你现在的情况,虽是营将,但这个营将来之不易,根基不稳,你们家那几个长辈,更加怀恨在心。论钱,你现在手中也没有什么钱。若是他们将你当成了真正的亲人,他们虽没有能力帮助,但这时候他们不会麻烦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熬上一两年,难吗?一两年后,你在历城卫军营里根基也渐渐稳定下来,手中也有了余钱。那时候再开口迟了吗?”

“这个,这个……”

“求了,我们就帮他们一下。但以后,不能有求必应,最后将他们应成了习惯,弄不好,又成了第二个刀家。那时候亲戚没得做事小,别人笑话你事小,连叶城主都会瞧不起你,认为你没有断事的能力。”

“可你刚才说过那个吸脓,还有对小檬说的那番话……”

“情况不同的,我刚才说过,军中利害关系要少一点。小檬更不一样,她的童年几乎生活在阴影中,所以我对她说,看到坏的一面,得看到好的一面。看到黑暗的一面,得看到光明的一面。也许是我多想了,大哥,不过你知道婴儿吗?”

“婴儿?”

“婴儿的生性是好的,还是坏的?”

“婴儿有什么心性,就像白纸一样。”

“是啊,婴儿心性如白纸,可是后天的成长,家人的教育,然后便将他们染成好的,或染成坏的。义母性子软,你呢,看他们确实可怜。刀家的人如此刻薄无情,导致你潜意识地将姜家的人当成世间最亲近的人。他们求上门,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可让他们养成了习惯,那就比较糟糕了。”

刀寒青挠头。

“大哥,你心性颇似义父,这还不行的,有时候也要在心思上用点功夫。想一想,若是义父有一些心眼,你与义母会不会困窘?我与李婶母女会不会遭受那么多磨难?这样呢,不但害了我们,也害了刀家整个家族。有时候好心,心软,未必是好事,反而办成了坏事。”

确实啊,刀寒青不由地苦笑。

“这个就不说了,我说一件重要的,这段时间你不要再过来了,那些都是顶尖的高手,有神识……”

夜里,刀寒青跳出城墙,跑来跑去,只要让某个人发现,又注意了,那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那你吃饭……”

“有干粮哪,干粮吃完了,我可以进城,再向李婶准备一点带出来。”

总之,这一趟是真正的祸福相倚。

九死一生,但收获也不菲,找出了修炼卡顿的原因,还有纳戒里的一些物资。反正现在不能去剑殿,挪用一下不会怀孕的。

可是未来,会继续伴随着一些不可测的事情发生。

江宁自己也很少出来,除了天色黄昏时,跑到山下小溪洗漱一番,再带一点淡水回去,基本上就不出山洞了。

刀寒青走了,江宁倒下休息。

第二天,他继续捧着两本书观阅。

直到中午时,他才放下书,还没有修炼,而是将纳戒又拿了出来。

然后努力地将一个聚灵盘往外“拉”,以他的精神力哪里能拉得动,拉了足足三四柱香的时间,头痛欲裂,聚灵盘在纳戒里纹丝不动。

“我太心急了……”

江宁刚说完,胸口一热,那个聚灵盘从纳戒里飞了出来。

“咦,怎么它出来了,剑兄,是你在帮助我吗?”

剑尖不能回答,但在他身体某个部位,随着这一拉,明亮的剑尖复又暗淡了几分。

江家也有聚灵盘,它也算是修炼资源吧,正是因为有了足够的修炼资源,江宁的哥哥在二十三岁,便突破到开窍期。要知道,开窍期修士,放在历城各个六七品家族里,都算是顶级的高手。

不过还不能与夏有亮那个徒弟相比,他十七岁便达到了开窍期,并且战斗力不亚于真玄期。

“天下之大,天才何其之多!”

想到了这个少年,江宁不由感慨一句。

他回想了一下在江家看到的聚灵盘,又看着眼前的聚灵盘,材料他是看不出来了,不过上面的聚灵阵纹能看出来一点,好与坏他看不懂,但能看其繁杂程度,应当比他在江家看到的还要繁杂。

这是夏有亮与他最喜爱的弟子用的聚灵盘,肯定不会差……或者若是用它与自己从有熊家偷来的地龙参相比,仅是这个聚灵盘,就能换来十几株!

过了一会,江宁头不痛了,又从里面拉出十六块元石。

看着灵气稠密成奶白色的元石,江宁有些欣喜地说:“极品元石!”

他将十六块元石放在聚元盘上的凹陷处,灵气迅速从聚元阵上腾起,加上本来这里就有一些灵气,瞬间,整个灵室腾起了一道道氤氲之气。

“好,好,”看着这稠密的灵气,江宁万分高兴。

他这才盘坐下来,按照两本书上所讲的方法观想,引灵。

九转神功先易后难,才开始修炼时,要比修炼江家海上明月功法容易很多。

江宁很快就成功地观想,成功的引灵入体。

稠密的灵气也随着他的吸纳,进入他的身体,让江宁感到暖洋洋的,似是羽化成仙。

一会儿,他飘飘然,几乎进入一种玄妙的入定状态。

在他陷入忘我时,剑尖违背了他的“命令”,偷偷地截留了一部分灵气,只是现在涌入江宁身体的灵气太稠密了,即便江宁清醒,也察觉不到。

随着江宁的入定,剑尖也以很缓慢的速度恢复着明亮。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江宁肚子饿得受不了时,他才清醒过来。

他将元石从聚元盘上拿下,不知这番修炼过了多久,但这些奶白色的极品元石已经变成了乳白色。

“用它修炼效果好,只是浪费严重,消耗也大……”

他推开石门,走到山洞门口,发现太阳又升了起来。

“这番入定,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江宁感到很惊讶。

这时,他才感到经络有一丝胀痛。但这是好事,不过暂时要休息一会,张弛有度才是王道。江宁吃了一些干粮,又练了一会蟾月拳,他又将纳戒拿在手中。他拉出一本秘籍,不是想要学习,反正也闲着,不如将它们拿出来看看,不能说是打发时间,说不定以后就派上用场。

“雨族的巫修……”翻了一页后,江宁奇怪地说了一句。

这是一本关于咒修的秘籍,咒修、毒修、虫修是雨族最有名的三种修炼方式,人族将它们统称为巫修。

江宁小时候对于这个世界很好奇,特别是种种修炼方式,他问他的母亲,他母亲也做了简单的回答。

咒修原理也不复杂,它的重心是需要一个媒介。

比如一千年前有一个画家画了一幅奔腾的战马,他必须先注入情感,以及他脑海里想象的画面,然后才能画好它。

一千年后,这个画家肯定不在人世了,然而其他人看到这幅画,却能感到这个画家的情感,这个情感实际就是一种媒介。

不但画,音乐、文章、雕刻、舞蹈,都能当成一种传递情感的媒介。

还有,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若是孤身一人睡在床上,闭上眼睛拼命地在想床下面有一个脸孔惨白惨白的老妇人,在盯着自己看。不信,肯定什么事儿也没有。

若是信,他就会感到害怕。严重者,都会精神失常。

这种想象也是一种媒介,只不过与前者相比,后者是比较虚缈的。

不能说它没有效果,即便在前世的时空,有时候,有的病人,听和尚念一段经,请“大神”来跳一段舞,喝上一口道士赐予的符水,说不定病情会立即得到好转。

在这个世界,空间能折叠,有灵气,有开了灵智的灵兽妖兽,甚至有鬼神,神识(思维+感官)能外放,念头(思绪+情感)能实质化……若是方法正确,这种媒介的作用会无穷的放大,它就是咒术。但未必是邪术,有人用它来杀人,有人用它来救人。

不过相关的功法秘籍,江宁还是第一次看到。

他继续翻下去,不久便看得要吐了。

这是一本关于咒修的书,然而是经过魔修改编的咒修术,为了增涨咒术的作用,里面记载了种种残忍的修炼法门。

果然是魔修……

他看了一遍,将它重新放进纳戒,又拉出来第二本秘籍。

这是一本正宗的魔修秘籍,讲血修术的。

江宁继续翻看。概括起来,它就是找来大量的处子,包括处男……但不是合修功法,实际许多合修功法都不能算是魔功。然而这种血修比魔修中的合修功法还要残忍。

它不是将这些处子当成炉鼎,而是用一些残忍的手法,将他们的精血“提炼”出来,再用这些精血修炼圣血不灭功。

修炼到大成时,可以控制敌人血液的流动……甚至修炼到极致时,不死不灭,不管怎么杀,只要有一滴精血在,会立即重生。

大约就是那个“血老魔”修炼的功法,怎么打的,江宁看不懂,但夏有亮收起这些人死尸时,刻意用剑在血老魔的心脏上搅了几下,这才将他的尸体放在纳戒。

两本无比邪恶的功法秘籍看下来,江宁整个人儿心情也不好了……

第36章 锻神经

第二天,江宁又让三本功法看吐掉。

第三天,才稍稍看到一本正常的功法,似乎是荒族的功法。

荒族多以体修为主,也不能小看了体修,一力降十会,体修大成后,同样很厉害。

这也是一本体修功法,《元血淬体功》。

在这本功法里说道,无论是人,还是妖兽凶兽,都会分为两部分组成,一是气,它主要分布在精海、气海、识海以及经络与窍穴中。

气的部分,他人很难直接获取。

还有实质的部分,除了普通的野兽与凡人,真正的凶兽、妖兽与修士,他们的血肉皮骨脏器,都经过灵气的改造。若是被人进食,对人皆有着滋补作用。

这种理论因为包含了人在内,很是残忍,但江宁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很有些道理。

秘籍里接着又说道,然而这种进食,浪费太大。

于是他们的祖先创造出一种独特的体修方法,将妖兽、凶兽,甚至修士的血液搜集起来,再用一些灵药进行特殊处理,用这些处理后的“元血”淬体壮元。

江宁认为这本功法正常的原因就是,若是不用人修的血液,其实也可以参用的。类似的例子便是一些合修功法,皆用“炉鼎”,但只要不是致命性的采补,就非是魔修。

而且这本功法有许多让他心动的地方。

淬体,就是淬炼强壮肉身,也就是体修。

体修与魔修不同,它与玄修是相辅相成的,甚至它与魔修也能相辅相成。

只是玄修喜静,体修好动。因此一般玄修不喜欢修炼肉身,体修则捺不住性子再修玄修,而且玄体双修,会更浪费时间,所以玄体双修的人很少很少。

然而这种元血淬体功,似乎打开了一扇天窗。

淬体是标准的体修,培元,则是指培壮增加体内的元力与灵力,也就是它对玄修也有所帮助,若是魔修者,对魔修同样有帮助。

想到这里,江宁不由地看了看纳戒几十个沐桶,这些沐桶里皆装了大半桶的血液,大约就是这本功法主人所谓的“灵血”。

因为有人血在里面,江宁也没有想过,将沐桶拉出来用。

他继续看下去,除了玄血淬体的功法外,里面还记载了一套罡龙十六式。

玄修也有许多拳法,不过看着这个罡龙十六式,江宁还是感到两者有着明显的区别。比如江家的蟾月拳,最后它必须要配合元力来使拳。罡龙十六式却需要强大的肉身来发挥它的威力,最后身如巨龙,拳带罡风,“碎山裂海,无敌天下”。不仅如此,修炼罡龙十六式,也能辅助体修的进展。

总之,除了人血这一节,其他的都比较正常。

江宁便从纳戒里拿出笔,将关于人血的那些内容去掉,重新整理记录下来。

到了第四天,又有一本功法让他感到了有借鉴价值,《锻神经》。

这本功法先解释了魂魄、精神力、神识、记忆之间的关系。

魂魄与前世的解释差不多,分为三魂七魄。三魂为根,七魄为力,有根无力根自散,有力无根无所倚。或者说魂为纸浆,魄为纸浆的粘性,没有纸浆,就不存在粘性,有了纸浆,没有粘性,它也不能合成纸张。但想成为一张完整的纸,三魂七魄一样不能少,少了一样,纸张必然韧性不足。换成人,往往就会成为白痴。

不过魂魄本身只是一张白纸,必须要后天的记忆与学习,在上面渲染出文字,它才会有思想,思考能力,才会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有了完整的灵魂,才会产生精神力,精神力与神识的关系类似与魂与魄的关系,神识是根,精神力是力。

按照这本功法里所说的,不一定修为深厚,才会有神识。那怕是一个普通的人同样也有着神识,只是他们的神识做不到外放罢了。

看到开篇这一段,江宁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大脑系统+神经系统。

前世用科学方法也没有很好地解释出这些现象,这些解释同样有不合理的地方。

然而无论修炼,还是科学研究,总要有一个理论根据,才能有方向地去研究或修炼。

况且这是一个有灵气的世界,许多东西本身用科学也说不清楚。

江宁又想到了一个传说,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前世的一切什么都记不得了。

姑且信之吧,他继续往后面翻看。

精神力又是神识的根本,精神力不强大,神识也休想强大。当然,神识强大了,也会连带着精神力变得强大。

根据这一理论,便有了下面的锻神经,也就是修炼精神力与魂力的功法。

具体的便是用外力刺激、消耗精神力,江宁精神力不足,强行将纳戒里的东西往外拉,有时候精神力透支,头痛欲裂,就属于这一范畴。

区别就是,江宁这种消耗对精神力是有害无益的,锻神经刺激消耗精神力,后面还有恢复温养的法门,因此精神力会越来越强大。

然而这是魔修的功法,所以刺激消耗精神力的手段也十分邪恶,先将人活活折磨致死,用其怨魂来锻淬自己的精神力、神识与魂魄,精神力强大了,神识与魂魄自然变得强大,就会有诸多攻击敌人的法门。

比如将精神力凝聚起来,变成魂刺,攻击敌人的魂魄。

或者用神识钻入别人的识海里,操控别人的意志。

或者直接操控怨灵凶煞,攻击敌人。

江宁忽然醒悟过来,那天与夏有亮战斗的有一个红衣老者,他手中持着一面黑幡,每次挥动,都会有许多狰狞的幽影出现,这本功法多半就是他的。

但是江宁怀疑,这本锻神经原本不是魔修的功法,而是魂修的功法。只是落到某个魔修手中,经过多次修改,才成了现在这种邪恶的法门。

不过这本功法也让江宁心动。

玄修修为深厚了,精神力也会越来越强,到了一定境界时,自然就会产生神识。但如果在玄修的基础上,使精神力、神识与魂魄变得更强大,会有很多好处的。不提诸多攻击法门,战斗时会变得更加耳聪目明,就说绘符,它对精神力与魂力就有着很高的要求。玄胎期修士精神力与魂力够了,实际上许多大修士也会画几道符,不过精通符纹的不多。因为到了玄胎期,有几个大修士能耐心从基础符纹学起?

想到这里,他将这本功法放在一边。

可以借鉴,但需去掉很多的“糟粕”。

江宁又拿起一本功法观看。

确实,魔修与玄修有着很大的不同,比如对待心魔的态度。

玄修是要打败它,避免沾染它,魔修的态度则是“我即是圣,圣即是我”,主动融合它。还有“念头通达”,玄修是问心无愧,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方能念头通达,魔修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人辱我一句,我杀人全家,这样才能念头通达。

所以往往魔修性格都比较残忍,修炼的手段也比较血腥。但这些五花八门的修炼有一样是与玄修一样的,就是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也不是绝对的,有的魔修也有着自己做人的底线,说他们是魔修,还不如说他们是快意恩仇的侠客。

有的玄修名义上讲的是“正义”,实际作威作福,贪得无厌,更可怕的他们还能打着正义的大旗,诛伐异己,这些人往往比魔修还要可怕。

“功法也如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但这些邪恶的修炼手段,是必须要放弃……”

江宁先将它放在旁边,又“拉出”一本秘籍,还是魔修的功法,忽然他产生一个猜想,于是将这本秘籍放下,又将其余的几本秘籍一起拉了出来。

果然,全是魔修的功法。

也就是这些功法秘籍里,只有一本可能是荒族的体修功法……是可能,魔修中也有体修。

这验证了江宁的猜想,即便那本《元血淬体功》是荒族带过来的,然而也就是这一本了。原因可能是这些过来的荒族人背后都是各自的部族,各自可以相信的人,因此各个修炼的功法,一起留在各自的部族里。

魔修则不同,他们虽然跑到荒族,荒族也未必完全接收了他们,他们本身大多数也是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之辈,不会相信别人,因此他们过来了,也将各自修炼的功法秘籍带在身上。

“想这些干吗,是我想的吗?”江宁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收起这些功法,重新走进灵室修炼。

十几天后,江宁在山洞门口,拿着经他修改后的“正道版”《锻神经》观阅,一边观阅,一边用笔用纸做着修改。

与元血淬体功不同,它并没有说明,非得用修士的“灵血”,那不用就好了。

这本锻神经里面邪恶的内容太多了,江宁将它们一一去除,然而去除后,与原来的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

并且与九转神功不同,九转神功有夏有亮写的心得笔记,等于做了详细的注解。这本锻神经什么也没有,而原文简洁玄奥,又去掉了这么多内容,因此江宁一直不敢修炼。

正看着,外面传来索索声响。

江宁立即抬起头,看到刀寒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哥……”

江宁略有些不满,不是说好的吗,以后不要再来了,况且这还是在白天。

“二弟,叶城主借增置官兵的名义出城,让我喊你去银秀峰,与他相见。”

“增置官兵?”

“朝廷下令,让历城增置二十营官兵,一下子增置了这么多官兵,城中兵源肯定不够了,这两天,叶城主亲自出城,察看各寨各堡,准备从一些可靠的大寨大堡里挑选部分兵源。”

江宁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啦?”

“没,城中还有其他的动静吗?”

“其他的动静似乎没有,不过这么多天过去,看到两营历城卫还没有回来,再加上忽然增兵,城中已经有了一些议论声。昨天,马捕头还刻意问我,有没有听到你的消息,被我搪塞过去。”

“唉,”江宁叹了一口气,两营官兵,整整一千人,最少有八九百户人家失去了亲人。

刀寒青也叹了一口气,他忽然又吞吞吐吐起来:“二弟,让你说中了。”

第37章 窑洞(处求:加入书架+推荐票)

李檬被师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刀家也不敢上门找麻烦了,生意也变得好一点,虽然才过去几十天,但让李婶攒了一些钱下来。原来江宁也存了一些钱,临行前一起放在李婶哪里。

两者合在一起,也有不少钱了。

然而姜家买的杂货铺位于商业区附近,面积还不小,里面还有许多商货,刀寒青带过钱过去,一看整傻了眼。不是帮助,而是手中的钱根本不够。

姜氏的嫂嫂便再三央求姜氏,我们不是要,是借。青儿被刀家排挤,我们应当鱼帮水,水帮鱼,我们生活变好了,说不定也能帮上青儿。

姜氏便让刀寒青想办法,再帮助一回。

想一想这些年刀寒青与他母亲的相倚为命,母亲求,他能不答应?

于是咬紧牙关,又借了许多钱,替姜家将那间铺子买下。

这回满意了吧。

他去军营了,到了晚上回来,看到一大屋子人。

刀寒青怒了,然而姜家的人振振有词,说他家在城北,离杂货铺太远,反正这个宅子大,有好几个房间,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借住一下,他们在,还能陪一陪姜氏,人多也热闹。生生地让刀寒青哑口无言。

“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我可不是乌鸦嘴,”江宁也听呆了。

“我希望不会……别说了,二弟,会不会有人在后面挑唆?”

“不可能,若是挑唆,除了你家那些人,谁会在后面挑唆。你家的那几个长辈,他们贪得无厌,会将属于你的财富想方设法往他们口袋里扒,绝不会往姜家的腰包里放。”

“让我想一想……哥,我有这样一个猜测,你对照一下,看看对不对?以前你们在刀家,姜家人不敢上门来。你独立出来,又是营将,他们上门来认亲了。开始时有可能他们没有想捞好处,就是想捞好处,也没有想过捞很多好处。你几个长辈羞辱你,城主替你出面解决了两回,表面上看没有危机了。姜家的人找上门,与义母谈话,他们日子过得不大好,最少比你要差得多。”

“义母可能说了一些以后帮助他们的话,毕竟是娘家人,多少年后才得以重逢。这些年你与义母的遭遇,固然是你们刀家人势利贪婪,义母性格软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若是认真打听,应当能打听出义母的缺点。姜家可能有一个比较厉害的人,他看到了机会。”

江宁说厉害,而不是聪明。他从来不认为这种喜欢占小便宜的人是聪明人,如姜家,这叫聪明吗?

“舅妈……”刀寒青一下子就想出了“厉害”的人。

这也是必然的。

亲人之间需要互相帮助,亲戚之间同样也需要帮助,你帮我,我帮你,大家才能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不过凡事都有一个尺度,姜家困难,刀寒青帮助一下也可以,然而姜家的做法,远超过了这个尺度,姜家必然有一个不顾他人死活,同样贪婪的人,并且在姜家还能做得了主,这才让姜家得寸进尺的。

舅妈姑妈的什么,江宁不管的,确实是刀寒青的亲戚,却不是江宁的亲戚。

“不管是谁吧……也有可能是姜家某个人,或者是你舅妈引起的话头,义母承诺了一些,他们借竿上树了。其实前些天,我听到他们是买杂货铺,而不是租杂货铺,就知道不对了。”

历城是边塞城池,普通的民居不是太值钱,即便江宁那个宅子离城主府不太远,也不算太贵。但是商铺性质不同,往往比民用宅子贵上好几倍,几十倍!

就像如意酒肆,面积不算小,不过地理位置不大好。江宁的薪酬不高,不过那时候他岁数小,叶晨也喜欢,公开的私下的,都会给一些赏赐。就是这样,江宁省吃俭用,生生攒了大半年,还向各个幕僚借了许多钱,依然远不够,又向叶晨开口,这才将如意酒肆买了下来。

如意酒肆开张后,李婶有一手做菜的好手艺,又擅长察言观色,如意酒肆生意迅速有了起色,正好李檬也没有进入三山门,用了几个月时间,才让江宁将外债还掉。

酒肆属于商铺,杂货铺更属于商铺,因此江宁听到后,感到不对,立即对刀寒青说了那番话。

“我说的这些,姜家的人肯定听不到了。他们看到你立即拿出钱来,认为你们好说话,可能原来他们看中了某个杂货铺,然而他们改变主意了,换成了铺子。你虽然不悦,但这个机会上哪儿找去?因此他们烦义母了,义母只好求你,你居然又答应了。因此杂货铺买了下来后,他们直接搬到你新宅子里了。哥,这才是一个开始。”

“二弟,替我想想办法。”

“义母性子软,她迁就娘家人,你孝顺,迁就义母……我上哪里想办法?行,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我回去后立即搬家,离你们远远的。”

“干吗?”

“这样裹下去,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你没好果子吃就算了,我们两家几乎挨在一起,早晚也会牵连到我。说不定,没几天,他们仗着义母,能指着我鼻子骂。”

“这个不……”会字,刀寒青说不出来,毕竟以前,他与姜家的人也没有打过交道,只有看最近一段时间,那还能看吗?

“还有一个选择,我将我家钥匙给你,你带着义母,明天就搬到我家住。”

江宁的宅子不大,两间小房间,一是卧室,另外一间也是卧室,以前李婶母女刚赎出来时,就住在那间卧室里,李婶母女搬到如意酒肆后,让江宁改成了书房,还有一个小客厅,门前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天井,边上是一个小厨房,但江宁原来是一个人,足够了。若只是刀寒青母子两,也勉强够住了。

“然后呢,你对他们说,买宅子买铺子,你借了很多钱,人家现在向你要债了,没有办法,必须将那个宅子卖掉。”

“可是,母亲……”

其实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刀寒青的母亲导致的。喜欢占便宜的人多了去,但不遇到刀寒青的母亲,上哪里占便宜?

不但如此,他们母子两以前日子过得惨,固然是老太太头脑不清醒,几个叔伯挑唆导致的,也与姜氏这个性子有关。

若是她生在小户人家,这种小家碧玉、温软的性格,会是一个贤妻良母,然而只要嫁到稍大一点的家族,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反观一个人,江宁自己的母亲。

月朝军队未来之前,找上门求这样那样的人不要太多,你敬我也罢,恨我也罢,能给你就给你,不能给,一个铁币都不会给你。求的人还是有,但他们自己儿就知道尺度了,什么能求的,什么不能求的。

江宁母亲性子恶吗?错,她在泰平城拥有很高的口碑,不但老百姓,就是三军将士,都敬她三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有什么能力让姜氏改性格?

江宁走了两步说:“那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你将坊长叫来,再将你借的欠条拿出来,让大伙看,也让义母看。然后说,你要修炼,要安静的环境,但你买的宅子就那么大,一下子塞了这么多人进去,没办法修炼了,你只能带着义母搬到我的宅子里面。不过搬到我家,你不可能收姜家的租金,因此索性将那栋宅子送给姜家。看看,你替他们买了商业区边上的杂货铺,又送了这个宅子,并且这两处产业,还是你借了一屁股债买下来的。都做到这地步了,姜家以后不能再向你与义母要这要那吧。”

“特别是当着义母的面,说清楚一个问题,你渐渐长大成人,得成家立业,想找一户好人家的女子,自己手中得有一些资产吧。还有,你是营将,不能困在先天期不前进吧,众将士也不服气啊,那必须要修炼,修炼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财富,都能烧下去。”

或者这样说,一块下品元石相当于一百响币,一块上品元石相当于一百块下品元石,一块极品元石相当于十块上品元石,等于相当十万响币!但就是这十几天,江宁用掉了十六块极品元石。

当然,江宁这种用法是不对的,以他的修为,根本用不着放极品元石上去,放十六块下品元石就足够了。江宁放的是极品元石,九成九浪费掉了,江宁也知道,不过无所谓,浪费就浪费吧,得迅速突破半步先天,先天,困要修徒期上,与凡人有什么区别?

“当着大伙的面,将话说开,姜家以后也不大好意要这要那了,义母呢,同样对她娘家人有了足够的交代。”

“就这样吧……不过你回来后,住在哪儿?”

“待会我见到城主,让他准许我在后山开凿一片空场子,修建一个窑洞……对,就这样办。”江宁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窑洞是什么?”

“就是在后山挖一个山洞,再将山洞改建房屋。”

“那怎么可以?”

“你不要小看了窑洞,真修建起来,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的,造价也不便宜。”

江宁家后面的山是一个土山丘,不过正正好,他家后面的那块,却是一片石山。在石山上开凿窑洞,难度更大。然而刀寒青现在是什么职位?营将!号令一个营官兵不可能,但能号令一两百人吧。

这么多人,也不乏有一些修为还可以的将士,开凿起来也会很快,余下就是装修以及门窗的成本,这样算起来,造价也不会太贵。这也要考虑的,纳戒里有许多元石,不全是极品元石,也有上品、中品与下品元石,可这些元石不能见光,那怕拿出下品元石都会见光死。

江宁拿起笔,在纸上画出这个窑洞的设计图。

看着这张图,刀寒青感到很熟悉,江宁停住笔后,刀寒青忽然想起来:“你家后山也有灵脉?”

窑洞是普通的窑洞,不过这个世界,至少历城还没有类似的建筑。

前面依然有一个小天井,然后就着山体开凿三个房间,两个小卧室,一个小客厅,与江宁原来的宅子差不多。不过在两个房间里,又开了两道石门,石门后面各自有一个面积比较大的石室,就像边上的灵室一样。

“没有灵脉,作用以后对你说,明天就带着一些属下,就照着这幅图纸,开凿山洞。”江宁将图纸交到刀寒青手中,又进入灵室,拿来一些书稿,也就是江宁记得的一些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的内容,他进行了一些改头换面,这些天默抄下来的手抄本。

“大哥,抽空时,多看看。”

刀寒青也没有多想,江宁以前也说了,他原来的家庭情况比较好,能看到一些“高级”的书。

看到刀寒青将这个抄本放在怀里,江宁说:“我们去见城主吧。”

他隐隐地感到,叶晨召他相见,除了询问外,应当还有其他的事……

第38章 冷颤

叶晨虽是白天召见,挑选的时间很不错,正午,又是天热的时候,四下里无人。

作为从石梁山伏击战已知的唯一逃出来的人,于公于私,叶晨也不希望江宁出事。

银秀峰是历城西北方向比较高的一座山峰,离这里不算太远,只有四五里地,两人一会儿就来到银秀峰,叶晨却比他们更早到达,正在山脚下等着他们。

“属下参见城主。”

“不用多礼了,寒白,你这次很幸运。”

“确实是。”

“可惜你修炼上出了问题,不然你将是平渭府,甚至垄州的天骄。”

刀寒青转述得比较仔细,不过有的,江宁隐瞒了,因此有的细节,叶晨还不太清楚。不过那天有那么多敌人参与了石梁山伏击战,其中不乏高手,可能有许多人,叶晨都会害怕畏惧。

在那种情况下能逃出生天,还是一个小修徒的蝼蚁,不仅是幸运,必须有足够的智慧,胆略,冷静,观察、反应、判断能力,才能侥幸逃出来。

否则换自己前去,都没有半成把握,能成功逃出。

十一岁白袍入城主府,能让自己看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孺童,在刀寒迫害下能平安成长,还将另一个少女培养成才,凭借这两条,岂是简单的人物?

如果不是修为拖了后腿,叶晨都能向他的家族推荐江宁了。

“城主,别笑话我,”江宁一脸真诚地说,天骄……想一想那个少年吧,人家与自己一般大,已经是开窍期,并且拥有真玄期的战力,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刀营将,学一学你弟弟。”叶晨很不满地说,刀寒青脱离刀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然而好不容易脱离了刀家,又裹了一个姜家来了,还有完没完。

刀寒青能说什么?

“城主,大哥是孝顺,”江宁委婉地说,不是刀寒青不懂,可是姜氏这样了,让刀寒青怎么办,难道连母亲也不要了?

“城主,若是换我母亲在世,我也会像大哥一样……”

“本官不想管这些,你下去吧。”江宁是孤儿,当年泰平城发生了什么事,叶晨也清楚,这话说得就伤感了,现在不是伤感与谈孝顺的时间,叶晨冲刀寒青挥挥手。

刀寒青下去。

“说说那天的经过。”

江宁说了一遍,与刀寒青转述的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中间叶晨又问了一些,说得更详细罢了。

“本官有几个疑问。”

“请城主问。”

“你的观察能力、思考能力、判断能力,以及警觉,都很强。”

“城主过奖了。”

“不要妄自菲薄,是就是,本官问你,你们去欢州城交接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若说不对,那时我就感到这次押运有些诡异,其他的不对,我就没有发现了。”

“一路上有没有看到怀疑的人?”

“一路上是遇到了一些人,一些商队,普通赶路的人。怀疑的人,应当没有吧。若说怀疑,那天早上茶铺的人,让人怀疑,平司尉已经注意到了。”

“当天早上,你们路过茶铺时,平司尉问马营将时,夏掌门有没有出来?”

嗯……江宁感到很不对,很不妙。他想了一会说:“叶城主,夏掌门有一个喜欢的弟子,似乎叫双儿。”

“不错,靳无双,他是真正的天骄。”

“一路过来,夏掌门带着靳无双从车中出来,出事前那天傍晚,我们扎营,马捕头就与我说起刀家,”江宁将那天与马捕头、夏有亮的对话说了一遍,不过后面又开始编造了,反正也没有人逃出来,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不知道夏掌门为什么对我所说的家和万事兴产生了兴趣,与我又聊了几句。潜意识地,我感到他很厉害,便将我的困惑向他说了出来,然后他替我察看,说是我某处经脉严重受阻,修为不得进,他又顺手替我解决。”

这个必须得说的,否则以后修为增长,自己说不清楚。而且叶晨也说过,等这次事情结束,他试试看,能不能替自己解决。以剑尖的种种怪异,夏有亮似乎也感到了,说请他师父代为出手,估计叶晨多半解决不了,但没必要再麻烦他。

“这对你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可惜不能报答他。当时他还说了几句话,用他那个弟子来教育我,说他天资很高,然而不骄不傲,一路上坐在马车里也勤修苦练,从不中断。城主,我想那时他们都在修炼吧,外面又有平司尉掌控着,没有必要出来。对了,城主,他还说了你,那天傍晚,夏掌门也奇怪地问我,我修为很低,为什么你还让我担任行军参书?我说,城主大人一直比较赏识我。他又说了一句,络州叶家这孩子到有些眼光……”

“哈哈哈,”叶晨一阵爽朗的大笑,虽然出大事了,幕后的,他也弄不明白,不过能得到夏有亮的夸奖,不管夸奖什么,也是不容易的,笑完后又问:“本官再问你,你临逃之前,夏掌门是什么情况?”

“我们这队人马先前后撤,打乱了敌人的阵脚,他们提前发起总攻,我回头也看了一眼,两营历城卫很惨,马营将浑身带血,倚在树上,多半凶多吉少。至于伏在马车里的那些修士,基本上都与敌人打成一团。夏掌门被十几名强敌围攻,似乎也受了伤,我修为低,看不出来,不过看上去他岌岌可危,还有他的弟子,已经躺在地上,估计遇害了。大约就是这样,我也不敢多看,随后立即逃跑。”

得这样说。

因为叶晨的问话很不对。

能怀疑夏有亮吗?虽然自己不能说出来,可事实上夏有亮遇害了,或者说壮烈牺牲了。

“寒白,过段时间,朝廷会派中使过来询问,肯定也要向你询问,不要带主观思想。”

“城主,我说的是实际话,没有带主观想法。”

“寒白,夏掌门将五棺停在欢州城,向朝廷禀报,这件事只有陛下与大司空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月朝九大重臣,大司图,掌管天下典籍,这包括朝廷所有的文书、山川地形地图、史料,以及朝廷掌控的修炼、炼器、丹药、符纹、战阵、农工医商等各方面的书籍。

大司农,掌管月朝的农田水利。

大司工,掌管月朝的所有建设、工程、修葺、矿藏开采,以及属于官方的各个作坊。

大司刑,掌管月朝的律法与刑罚。

大司礼,掌管月朝官方的各个祭祀、仪礼,并且负责替皇帝监督与弹劾文武百官,纠错司刑与各地方误判的冤假错案。

大司户,掌管月朝的户籍,税务与支出,涉及到财政的其他方面也属于大司户掌管。

大司马,掌管月朝军队的所有后勤,包括粮草、器甲、战骑、法器等等。

大司尉,掌管着月朝的所有军队。

还有一个,大司空,总领文武百官,掌管天下官员的选拨、任命、考核、升贬,是最有权利的一个官职。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九大重臣皆是由九大一品家族的家主担任,大司空更是“天下第一智者”永家的永百缺。原来他的名字叫永百渠,后来他自己改成了永百缺,为什么要改?永百缺曾傲然地说过,我什么都欠缺,只有一样不欠缺,那就是智慧。

他一生做了很多事,当然,江宁是不知道了,不过知道一件最重要的事。

永百缺协助前朝权臣之臣南钟家主,也就是现在的月朝皇帝,生生将前朝皇帝实权架空,然后找了一个借口,将前朝皇帝拉下宝座,抬着南钟家主登基为帝。

千年战乱,朝代更替很正常,关键在南钟百缺的操作下,南钟家主这个帝位,还得到了所有超级势力的认同,只有极少数人反抗,也被迅速镇压,然后像小石子投入大海,波澜不兴地便实现了朝代更替。

不一定要打得你死我活才叫能耐,永百缺这种才是真正的本领,所谓善战者,无赫赫战功,那么超级善战者呢,往往连什么战功都没有了,因为在人家计谋安排下,打都不要打的。

叶晨继续说下去:“你也知道我是络州叶家的人,前天,我家的长辈给我发来一份传讯符,上面说了一件事。夏掌门借用朝廷命令,兵分两路,又向本官下令,从历城调拨两营历城卫,因为夏掌门可能没有逃出来,幕后的情况本官不知道,不过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却是另一种说法。经过陛下与大司空等少数重臣的商议,勒令夏掌门呆在欢州城不要前进,随后朝廷紧急从京畿地区秘密各州征调十万精兵,我家的长辈也证实了此事。同时,又征调大量高手,共同前赴欢州城。”

“这不是小事,征调的皆是最顶尖的高手,难度不小,不过大多数放在征调名单上的修士,也集结起来,同时,十万精兵也出发了二十多天。因此,在什么地方泄密的,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会不会在半路上泄的密?”

从欢州发传讯符,必须中转数次,才能发到京都。一般是不会泄露的,即便有人有胆子偷看,这些重要的传讯符也用了加密手段。不过不怕有心人,若是有心,同样也有泄露的可能。

叶晨摇了摇头:“不可能,夏掌门没有用传讯符,而是让他师弟,身手高强的宋长老亲自将密奏带到京城,商议好后,宋长老才回去的。”

“宋长老呢?”

“他也在你们那队人马中。”

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不用说,同样战死了。

突然地,江宁打了一个冷颤。

第39章 多虑

江宁什么也没有说,与良心无关。即便他从纳戒里将靳无双的尸体拿出来,再让叶晨找几个高手陪伴,进入红森原,将夏有亮的尸骨挖出来,也改变不了未来任何事实。

别看叶晨很赏识自己,这番话看似说后方的消息,实际上已经在点拨自己。

但只要自己“不识相”,弄不好连叶晨都会主动将自己给卖了,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江宁缄默,一会儿说:“谢城主关爱,若是中使来了,问什么我答什么,不问我则不答,也尽量地说得客观一点。”

“也用不着着相,你只是运气好,在这件事上,你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不会有人关注你。也正正好,朝廷下令,历城增置二十营官兵,夏掌门也替你将修炼问题解决了。本官回去后,拿一些丹药与元石,让你义兄带给你。这段时间你继续潜藏在这里,顺便努力修炼,争取突破半步先天。风声过后,本官让你担任历城卫一名押管。”

押管负责看管监督历城卫后勤仓库的小武官,但是真正的职官。

“谢城主,属下还有一句话要说,石梁山被伏击,固然敌人很强大,然而我扭头看到的一幕,两营历城卫是一触即溃,连一个像样的反击也没有。兵贵在精而不是贵在多……”

月朝官兵不是义务兵,各州府郡,需要担负将士的粮草、器甲、车马、房舍衣被、以及薪饷,普通士兵薪饷不多,不过队长以上的将领,还要支付他们一些修炼资源,外出执行任务时有奖励,重伤牺牲者又有抚恤,不然谁会替朝廷卖命?

一般情况下,朝廷不会出这笔钱的,多是由各地方用税务来担负。

士兵不是不强,能进入军中的,都是经过再三挑选的身强力壮的男丁,若是地方官兵数量少,财政情况良好,朝廷优待,不抽走大量税务,就会有足够的财政训练出一支精兵,反之则反之。

历城卫原先有十九营官兵,其中也有一些先天期以上的好手,比如刀寒青在他那一营中,若是以修为排名,只能排在三四十名之间。原因也简单,这些官兵不事任何生产,除了偶尔外出执行任务以及一些战术性的训练外,余下的全部给放在修炼上,并且每一营都会代城主府,向士兵传授讲解一些适合军队的功法与战技,不一定是玄修,也有一些体修,当然,皆是比较低级的流传很广的功法。若是资质出众者,会立即进行提拨,进行重点培养,不过品家制度诞生后,普通家庭子弟上升空间越来越小。

但十九营历城卫除了这些少数好手外,余下的普遍性地都很差,有的还不如修炼卡顿才十七岁的江宁。

这个原因更简单,历城位于边塞,地形相对封闭,人口也不算多,出产更谈不上丰盛,加上品家会有一些减税免税的政策,因此税务收入不高。

历城还有一些官方的产业,可同样的,收益也不大好,有的产业还出现了亏损。

然而历城必须养活很多人,官员、胥吏、衙差、衙役、各种杂役,再加上十九营官兵,于是财政一直很紧张。没有充足财政的支持,上哪儿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十九营官兵都如此吃力,再增置二十营官兵,到时候弄不好连薪饷都发不起。

因此刀寒青前面说了,江宁脸色变了一下。

他对月朝没有多少好感,对历城也没有什么感情,除了少数几个人,想一想这些年在历城的遭遇吧,让他如何热爱这片土地?

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石梁山伏击战越来越扑朔迷离,背后的真相,恐怕江宁一辈子也休想知道了,然而万一有危机出现,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与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那是两样的,特别敌人可能是一群凶残的荒族与魔修。

“刀寒白,你多虑了,”叶晨笑了笑,他眼中又露出欣赏。换一般的普通人,能想得到吗?

“这次朝廷不仅让历城增置二十营官兵,据我所知,周边各郡,皆下令,让他们增置官兵。至于供养问题,朝廷已经下令,从内腹各州就近抽调各种物资过来,协助各郡保障各营将士的供给与消耗。”

“看来我是自做聪明……城主,能否准许属下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江宁将盖窑洞的事说出来,这不是在家里翻修房子,后山也属于公共地,江宁只是一个伪品家子弟,想要挖山凿洞,修建窑洞,必须要经城主府同意。

“为什么要盖这个窑洞房?”

江宁又将原委简略说了一遍:“属下也能买一个房子,不过离得近,我与大哥能相互有一个照应。”

“那个老妇当年反对刀卫将的婚姻,也不无道理,你的那个义母除了长得漂亮,其他方面,是一无是处。”

性子不行,没有修炼天赋,智商似乎也不大中用,娘家寒微还不争气!

然而江宁不是这样想的,作为一个男子,大多会喜欢性格温柔的女子。

像姜氏这种温婉的性格,若是换成明理团结的家族,反而能当成宝贝。当然,放在刀家,那等于放在火上烤了,更悲催的,她哥哥又娶了一个喜欢占便宜,同样贪得无厌的嫂子。

它只是一件小事,叶晨也答应了,他看了看天色说:“你回去吧。”

“是。”江宁又匆匆回到山洞。

他极目远眺,四下里无人……主要现在是夏天,再过一段时间,刀家一些喜欢游乐的少年,会时不时结伴过来打猎,那时呆在这里,若是不小心,就容易被发现了。

江宁取出纳戒,看着里面少年的尸体发呆,还有那封信。

应当夏有亮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没有让自己能逃出去后,立即去剑殿,而是让自己躲上一段时间。当然,从本心上来说,修炼的问题解决了,江宁去剑殿的愿望也不强烈了。去还是要去的,一诺千金,承诺过夏有亮,那必须遵守。

不过这滩水太浑了,甚至江宁都怀疑恭贺太后圣诞的天机阁的人,都是假冒的。

“得观望两三年。”

剑殿虽是庞然大物,不过这次情况似乎很不妙,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打架,自己冒然冲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夏有亮在信里写了什么?”

……

刀寒青放下酒食,说:“咦,这里灵气似乎变得稠密了。”

不是似乎稠密,是很稠密,可怜的,刀寒青还弄不清楚其中的区别。

现在不是让刀寒青知道的时候,江宁立即岔开话题:“哥,我们出去走走。”

“好。”

外面的灌木很是密集,两人用力拨开这些灌木,走出山洞,坐在一块山石上。

江宁抬头看着妩媚的月色。

这世界很是广袤,连月亮也远比前世的大,现在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银盘挂在天空。

江宁说:“城主同意让我修建那个窑洞。”

“二弟……”

“我意已决,还有另外的用场,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那好吧,叶城主也通知了我,对了,他还让我带了这两样东西给你。”刀寒青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两瓶益气丹,这可不是市面上的益气丹。

还有十几块中品元石,刀寒青有些艳羡地看着它们。

或者这样说吧,或者将它们换成响币,能换到一万多枚响币。如意酒肆在李婶经营下,生意还算不错,一年的总收益不过一万来枚响币,当初江宁买下它,也只共了一万两千来响币。

江宁那个小宅子,只有九百余额响币,刀寒青从别人手中买下有熊家的宅子,那个宅子面积不小,但也不过三千来响币,还有刀寒青替姜家购买的那个杂货铺,位于商业区边上,连同店里的商货,总共才两万一千余枚响币。

中品元石,并且是十几块中品元石,对于刀寒青来说,也是一个奢侈物。

“哥,艳羡吧。”江宁开玩笑地说。

“呵呵,”刀寒青笑了一下:“别取笑我,努力突破半步先天。”

所以明明没有血脉关系,但在江宁心中,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两人是义兄弟,却比普通的亲兄弟关系还要好。

“想不想要,”江宁继续开玩笑,还将元石放在刀寒青眼皮底下把玩。

“别逗了。”

“想要就送给你。”

“这不行,”刀寒青立即正色道。

他不知道江宁不能突破,是有原因的,更不知道江宁已经将它解决。按照以前,这些资源给江宁用,确实太过浪费。但有很多事,是不能讲利益,也不能讲利害关系的。

江宁也没有强送,反正过段时间刀寒青就知道了。

“哥,姜家的事情有没有解决?”

“解决了。”

“你送他们真要了?”

刀寒青叹口气。

“或者你那个舅妈当时在心里想,这个傻子,不要白不要,先收下再说,以后再想要什么东西,向大姑子求去,大姑子还会答应!”

“不会的,解决后,母亲也是哀声叹气。”

“不相信,顶多两三个月,他们又会上门求你什么。”

“跪也不会给他们什么……二弟,不说这个,小檬让我向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与李婶说你没有死,她不相信,非要我向你讨玉坠来证明。”

江宁有些犹豫,不提玉坠值多少钱,它已经是亲人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刀寒青误会了,说:“其实小檬也不错。”

第40章 皎月

“哥,想想那个谣传,有的玩笑不能乱开。”

李檬已经问过自己,说明她还是很在意的。

越是自卑者越是自傲,越是自傲者越是自卑,是自傲,不是骄傲。

自己在世间还有一些亲人,如他的姐姐,还有一些血脉亲戚,比如他的外公与舅舅、姑夫,应当也活着。但这么多年未见面,自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像刀家这些人那样。

真说亲人,在江宁心里面,只有刀寒青与李檬才算是他真正的亲人。

他可不想三个人最后闹得不愉快,甚至反目成仇。

“哥,还记得八年前吗?那时义父还没有去世,小檬也不大,才六岁,有天晚上,我将你们带到你们家的后山,然后讲了一个卖火石的小女孩的故事。小檬还小,哭得稀里哗啦,你当时也不大,说这个小女孩子好可怜哦。”

“为什么要说那个故事?因为当时义父病情越来越重,只要义父过世,你与义母生活会更艰难,但也只是艰难,李婶母女两,以你们家余下几个长辈的德性,多半会堕落到地狱去。”

“果不其然,然后我临去刀家堡前,偷偷地对小檬说了一句,你想一想那个卖火石的小女孩吧,那怕过得再难,不会饿死,不会冻死。小檬到了三山门后,我又说了同样的话,修炼最关键的不是为了更强,关键的是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这个故事太凄惨,刀寒青也记得,他惭愧地说:“我也对不起小檬。”

江宁已经将一切讲清楚了,赎李婶母女不是自己父亲出的钱,而是江宁用自己的玉镯子赎出来的,李婶母女两就不能算是刀家的奴婢。然而一路上,李婶照料着自己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可是后来自家的一些人,特别是一些狐假虎威的下人,是怎么对待李婶的,他虽没有看到,却是听到了。

“这一条你都不用自责,义父过世后,你与义母自保都来不及,如何帮助李婶她们?我说这件事是想说,别看小檬突破了先天,可是她内心藏着许多不好的东西,越是有天赋,以前的阴影就会越重。这时候,别人管不了,我们是不能再刺激她。”

“再说,我们虽没有血缘关系,不能算是真正的兄妹,却胜似兄妹。真正的兄妹关系,应当比这份明月更加纯洁,不能用任何方式来玷污它。”江宁指着天上的月亮说道。

明月皎洁,默默无言地将柔和的光芒洒向大地。银辉圣洁柔和,天与地,都被披上一层美好的氛围。

“二弟,我错了还不行吗?”

江宁还是将玉坠交给了刀寒青,让他带回去。

……

江宁将十六块元石放在聚元盘上,很快,氤氲之气腾了起来。它们不是氤氲之气,而是逸散的灵气。

被江宁吸纳的灵气少得可怜,九成九的灵气又从石门逸散到了外面,以至仅仅二十几天,山洞外面的灌木丛变得更加茂盛,连进出都变得很困难。

不过还好,这里离历城城池近,野兽不多,并且全是低智商的野兽,若是放在石梁山,说不定都会将一些妖兽吸引过来。

但就是这样,依然吸引了一些禽类,围聚在灌木上,还让江宁猎到了几只笨笨的野鸡,美美地打了几顿牙祭。

在这种修炼环境下,并且江宁在修徒期上卡了近十年,根基牢固,江宁终于准备冲击半步先天了。实际上若不是他换了功法,继续修炼海上明月功,,也许他很早就冲开了半步先天的关卡。

半步先天是一个小关卡,无论李檬还是刀寒青,在冲击它时,都没有费多大力气,基本上水到了渠也就成了。

可江宁的心态不一样。

毕竟卡了太久太久。

江宁拿出纳戒,他从里面将那两瓶丹药拉出来。

瓶子上有字,一个是万养丹,应当是一种很高级的疗伤药。里面只有两粒万养丹了,不用说,余下的丹药在石梁山伏击战中,都被夏有亮服用了。

还有一瓶是补气丹,这个名字很朴素,不过据江宁所知,它也是一种珍贵的高级丹药。但不是用来修炼的,而是在战斗时,及时恢复元气的,并且也不是江宁这个低修为能服用的,真服用下去,说不定能活活撑爆掉。

不过里面什么丹药也没有了。

两种丹药皆是防止突发战斗用的。

这也验证了一个观点,修炼时尽量少用丹药辅助,一是容易导致根基不稳,二是丹药用多了,也会有丹毒。

但是普通修士,上哪儿弄来极品聚灵盘,以及大量的极品元石,必须用一些丹药来辅助修炼,只能说尽量少用一点。

江宁将两个瓶子放回去,又拿出叶晨给的两瓶丹药,每瓶各有十粒益气丹,这是一种基础丹药,然而叶晨给的益气丹,却是上品益气丹,功效整上两样。

江宁取出五粒益气丹,吞了下去。

一股暖气迅速从腹间腾起。

他立即盘坐于聚灵盘上,运行起第一层九转神功。

没有用多久,他似乎听到地门窍穴哪里传来一声很细小的破碎声,经络两股灵气迅速汇合在一起。

“成了。”江宁心中说了一句,他还没有起来,必须进行稳固。

是打开了地门窍穴的缝隙,不是打通,只有到达开窍期,修士才有足够的元力,将一个个窍穴完全打通。

可有了缝隙,灵气就能借助缝隙流动,不仅如此,经脉是正脉,络脉是奇脉,经脉属阳,络脉属阴,经脉是山,络脉为水,中间就隔着一个地门穴,现在地门穴被推开了一道缝,则能让修士实现了阴阳交汇,站在修炼的角度,则能让灵气在体内实现一个内循环,也就是小周天。到了这一步,已经半只脚正式迈进玄修的大门。

足足有四五柱香的工夫,江宁才从聚灵盘上站起来,收起了灵石,推开石门,走出小灵室。

外面的天也亮了,然而在这一刻,江宁看着外面,似乎各种植被变得比以前更加亮丽,他的视线也能看清楚更远的地方。

各种鸟儿的叫声,也清晰地传入他的耳际。这时,他心中有些明悟,也不仅是自己突破了半步先天。

这段时间,他也开始尝试着修炼被自己修改后的锻神经。

是第一层的锻神经,后面的,他没有弄懂之前,是不敢修炼的,但突破到第二层锻神经,似乎还比较遥远,这个不急。

锻神经的作用,再加上突破了半步先天,这才使得自己的视觉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难怪许多人在悲愤、郁闷、激昂或高兴的极致时,会大叫。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笑谈间,风满座,气横秋。平生壮志,长啸起舞看吴钩。

长啸一声,山呜谷应,栖禽惊起。问元颜去后,水流花谢,当年事、凭谁记。

垂纶下饵,须臾钓得两三鲜。唤客烹鱼酾酒,伴我高吟长啸,烂醉即佳眠。何用骖鸾去,已是地行仙。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在这一刻,江宁也激动地都想大叫起来。

“剑兄,谢谢你啊。”江宁高兴地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才停下,对着胸口说了一声。

他请求剑尖不要吸他的灵气,真的没有吸,似乎聚灵盘也是剑尖帮助他拉出来的。真相是……但现在剑尖虽继续在偷偷吸,只截留了一部分,对他修炼影响不大了。

剑尖的回馈却是更多的,不提红森原的不详,若是没有它与那中年人,纳戒里的东西不要说拉出来,以江宁现在的精神,看都看不到!

平复了心情后,江宁又想着一件事。功法名字一般不会乱起的,比如江家的海上明月功,还有自己也在修炼的锻神经,几种战技:影风步、月蟾拳、月蟾刀法、落华剑,以及那本体修元血淬体功里所记载的罡龙十六式,名字与功法都比较吻合的。

九转神功却不同,不但九转神功,它上面还有一个名字,九转轮回经,是“转”了,只有四转,而不是九转。难道原来是九转,经过多次修改后,变成了四转?

这猜测也不对,因为夏有亮说过一句:“我还想让他将真正的九转修炼成功呢……”

后面五转是什么?

“以后去剑殿问一问。”

江宁走到洞口,正准备出去洗漱,忽然看到两个人向山上走来。两个都是青年,有一个青年江宁有些熟识,似乎是历城萧家的一个孩子。他们离江宁越来越近……

第41章 梦想与现实

两人登上山腰,就在离山洞不远的地方停下。

江宁也没有担心,当年刀承保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小灵脉后,有意在里开凿了小灵室。小灵室前面的山体比较陡峭,即便有人误闯或打猎,来到这座山上,也不会到这里。即便到了这里,前面还有灌木遮挡着,不易发现山洞。就是发现了山洞,像这样的小山洞不要太多,谁闲得无聊扒开灌木丛,进来看是什么样的小山洞?

若真有呢,还不如考虑走在大街上,忽然激怒了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仙高手,都是小概率事件,是会有,概率小得出奇,谁会考虑?

但江宁有些奇怪,历城三大六品家族,有熊家、钟家、萧家,萧家这个孩子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了?

另一个青年也在问:“萧兄,为什么邀请我到这荒郊野外?”

“如真兄,坐下说话。”

两人就坐在那天晚上,江宁与刀寒青所坐的山岩上。

“如真兄,有没有听过天苍派?”

天苍派?

这个门派名气可不小。

历城的上面是欢州,下面向西南方向是奚州、由州,由州过去就是寒州,若是不出事,原来的大队人马走的便是这一条线。历城向东南方向,下面则是吕州,吕州的下面、由州的东南面则是合州。

在合州有一个天苍山,无论长度或者厚度,都胜过了石梁山数倍。天苍派就在天苍山里,属于标准的三品势力,甚至有人认为他们是准二品势力。

西北边塞一共有三十一个州,天苍派号称西北五大宗门之一,可见其强大。

具体的,因为隔着两个州,在这个世界,无疑就隔了好几千里路,并且以前江宁修炼卡顿,听说过,但没有太关心的,更不知道它的详细情况。

当然“如意兄”肯定听过了,“萧兄”只是随意问一问,这个语病不能计较。

“听过。”

“你有没有听过每年天苍派广招弟子?”

“它们是门派,肯定要招弟子,你问这个干吗?”

“与历城三山派不同,它们每年招收弟子不是在春天,而是在秋天。”

“难道你想去?不妥啊,月朝政策越来越偏向品家,况且你家还是六品之家。”

“如真兄,你不懂,朝廷虽偏向品家,以后品家本身想跃级也如登天一般。”

江宁暗中点了点头,萧家这个孩子看得比较透彻。

就像刀寒青,他担任一营主将,历尽了许多困难,就是成功被选为营将后,还有许多将士心中不服气。然而换成萧家,或钟家的人呢,只要他们达到了先天期,又愿意担任营将,谁敢不服,谁敢不满!

资源的倾斜会越来越重,品家本身也会固化。

江宁想不出来这种制度会带来好的结果,还是带来坏的结果,但有一条会必然出现。

放在历城,它会渐渐堵住普通家庭出身的弟子上升的空间,放在整个月朝,它又会渐渐堵住中下品家子弟上升的空间。也就是强者恒强,更强者则更强……换过来说,强者恒强,但想更强同样变得困难。

萧家这个青年继续说道:“我们萧家是六品家族,你们牛家是七品家族,但你与我皆不是嫡系子弟,越来越边缘化。就算没有边缘化,我们两家在历城称王称霸,然而放在平渭府呢。”

平渭府就是历城郡的上一级机构,再上一级便是垄州。

“平渭府有数个五品家族,再放在垄州呢,垄州城有三个四品家族,但让这些四品家族去京畿地区呢,或者放眼整个月朝呢。整个月朝除了九大一品家族外,还有几十个二品家族,近百个三品家族。”

月朝一共有九个一品家族,近三十几个二品家族,九十来个三品家族,达到三品家势就已不可小视,最低的一个要求,必须有一名人仙坐镇。

这是家族的,三品以上的宗门数量更多。

不过总体上来说,品家略占据着上风。

比如历城,虽然都是中下品品家,但有近百个,宗门只有一个,三山门。双方同时在军队、衙捕、衙役等国家暴力机器里有着极大的影响力,非要说谁强谁弱,谁也说不清楚。

品家看似更投世俗化,也更贵族化。宗门看似更清高,却更平民化。月朝平定唐国,各大品家立下大功,于是推出品家制度,看似也庇护了一些大宗门,更庇护了各个品家,同时也将各个品家向贵族化、各个宗门向平民化方向推向了一步。

这一条,再加上没有严重的外部矛盾,开始内斗,品家与宗门之间的冲突越来越大,这多半才是石梁山秃岭沟伏击战的真正背后原因。

江宁继续听下去。

“这里大约属于刀家的,你看看刀家那几个人,为了争刀卫将留下的一点资源,丑态百出,我们心里怎么想?就像是看几个小丑在表演一般。但是放在平渭府放在垄州,那些高品家族的人看我们,何其不像看小丑一般。”

“你我同龄,皆是拓脉期,资质算是好的吧。上个月,我与家里几名兄弟,还有钟家几个子弟,一道去平渭城去游玩,也拜访了一些家族。当时我还替我的修为感到自傲,结果人家出来的与我们一般大小的子弟,有好几个修为都达到了玄元期。难道我们资质差了吗?为什么会如此,你甘不甘心?”

“萧兄,所以你想进入天苍派学艺?他们择徒有什么标准?”

“二十岁以下,先天期。”

“你我岂不是远远超过他们的择徒标准?”

“错,这只是第一个标准,达到先天期后,他们还要测骨龄,当然,年龄越小越好,若是你只有十二三岁便达到了先天,其他方面不合格,也会被天苍派择取。但你我都二十岁了,那就不是先天,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让他们检测各自的天赋、悟性、毅力、实战能力、各自的特长以及气运,合格后,才会被择取。”

“似乎很难……”

“不是很难,越往后去会越难。你想一想,不提平民子弟,月朝有多少像你我这样的中下品家子弟,通过家族也没有多少上升的路子,想谋官是谋不了多少高官,想修炼,缺少功法缺少资源,那么又有多少是甘心的?因此往后去,会有更多的青年想拜入这样的大宗门中去。拜的人越多,择中的几率就会越小。”

“修为与实战能力好测试,天赋与特长、毅力也好测试,即便悟性也能测试,可气运如何测试?”

“我也不清楚,他们每年都会换一些花样,甚至修为差一点,只要其他方面跟上,也能被择取。有的人修为跟上了甚至超过了,可其他方面差了,反而被淘汰出局。我想约你结伴,一道去天苍派。”

这个牛家的“如真兄”被说动了:“那好吧。”

“如真兄,你我修为是绰绰有余,不过天苍派会考核其方面的,因此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你看,这里人烟渐渐稀少,开始有野兽出没了,但又没有强大的凶兽与妖兽,是不是很好的试练地点?”

“难怪你将我带到这里。”

江宁想骂人。

两人想投奔天苍派学艺,他是赞同的。

但在这里试练?这里有什么好试练的,这里乃是刀家各个子弟打猎的地点!

好吧,两人天天在这里试练,自己再也不能随便进进出出。

……

“二弟,这是……”

刀寒青有些傻眼。

刀承保当年开凿这个山洞很简单,一个外洞,外洞比较大,然后就着灵脉又凿了一个小灵室,一个石门,其他的就没有了。

但现在呢,江宁在外洞挖了一个石池,石池里还放着一些清水。

“哥,别提了。”

江宁将萧牛两家那两个青年试练的事说了说。

他们不是说着玩的,而是真来这里试练,江宁哪里敢出去。方便就算了,大的忍到夜里解决吧,小的就在外面解决,但无论漱洗,还是饮用,每天都需要很多水。

江宁让这两个孩子逼得,只好挖了一个水池,夜晚下山,到山下的小溪用水囊装来一囊囊水,放在水池里。

甚至他从纳戒里拿出夏有亮那把高级法剑,当锹使唤,一边挖着山岩,一边慨叹,这把剑真的削铁……不对,是削石如泥。夏有亮是死了,否则看到这一幕,能被他活活气死。

“你说他们到了拓脉期?”刀寒青不相信地问。

“他们自己说的……”江宁忽然想萧姓青年说的话,他们看刀家的争执就像看小丑一般,相差了一两个品级,等于隔了一个天地。

“拓脉期啊,他们是怎么修炼的?”

“稀罕吗,小檬若是没意外,不用到二十岁,便能进入拓脉期。拓脉期不稀奇,稀奇的是玄元期。”

两者中间可是隔着一个比先天还要大的关卡,许多人天赋不佳,一辈子就在卡在这一关卡上。

因此萧姓青年去了平渭城后,看到几个年龄相仿的,达到了玄元期,让他感到很惊讶。

江宁又说道:“据我所知,义父在三十岁那年就突破到了真液期,二十岁时义父是什么修为,我不清楚,但想来也早到达拓脉期,说不定已经突破了玄元期。至于石梁山遇害的剑殿掌门那个弟子,才十七岁,便是开窍期修为。”

“二弟,剑殿的什么……就不要拿来说了。不过你说的这两个青年,我知道,一个可能是牛家的牛如真,另一个可能是萧家的萧代安,这两人虽是萧牛两家的直系子弟,他们的祖先与两家的老祖隔了好几代,确实是边缘人物。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据传修炼天赋也十分惊人……拓脉期啊。”

说起来,这两人还比自己小一岁呢,刀寒青最后又艳羡地念叼一声。

不能用夏有亮那个喜欢的弟子靳无双相比,那是纯找抽的。

萧牛两家是历城的庞然大物,但只是在历城称王称霸,二十岁的拓脉,已经算是超级优秀了,况且还是两家边缘的嫡系子弟。

“天苍派啊。”刀寒青又露出一脸向往。

“哥,我说句让你不高兴的话。萧代安说得很清楚,十二三岁的先天,他们可能照顾一下。也就是李檬的天赋,都未必能合格。至于你我,早点息息吧。梦想很美妙,现实很残酷。”

第42章 匹配令

“小檬也不行吗?”

“小檬不大好说吧,反正我们肯定不行。”

其实三人修炼天赋皆不算差。江宁因为剑尖卡顿,然而剑尖不将他吸纳的灵气全吸走,换了一种功法后,也迅速突破半步先天。刀寒青修炼的功法差,无人指导,几乎没有任何修炼资源。得到地龙参后,迅速突破了先天关卡,这段时间也有了迅猛的长进。不过一个是十七岁的半步先天,一个是二十一岁的先天,包括江宁自己,都没有自信了。

李檬的情况不大好说。

严格说,她并没有缺少任何修炼资源,不但江宁给她讲解了一些超前的修炼知识,如意酒肆的利润几乎全用在她身上。因为修炼进展快,在三山门也得到了外门传功长老的器重。

十四岁的先天与十二三岁的先天,性质是载然不同的。

对于这些天才来说,在基础境界上,相隔了一两年,往往就等于隔了一个大境界。

但李檬只是修炼了三年,修炼的时间很短。

关键江宁也不清楚,得用什么手段来考核一个人的天赋、悟性、毅力、实战能力、特长以及气运。

江宁又补充了一句:“天苍派名气太大了,到了他们招收弟子时,说不定会有十几个州,一两千个郡的青年俊彦前去考核。想要在这么多青年俊彦里脱颖而出,实在太困难了。所以萧代安与牛如真尽管是二十岁的拓脉期,心中也没有底,跑到这里来试练。”

“在这里试练,用几只野兔来试练?”

江宁也无语地笑了起来。

但江宁不知道的是,合州在月朝西北三十一州位面积排在第五位,户数却排在第三位,乃是西北一等一的大州。

不仅面积大,人口多,物产也丰富,仅是元石矿就有十几条之多,这种情况下,合州无疑拥有更多天赋好的少年。

在相同的情况下,天苍派肯定招收周边附近的少年为弟子,并且“关系户”也是免不了的,这使得外州各个参与考核的青年俊彦竞争更为残酷。

牛如真和萧代安也不是来“杀兔子”的,主要是适应野外环境,即便是杀兔子,也不是用武器去杀,而是去活捉,用此来训练速度。不过也不能怪江宁,他是有一些比较高的眼见,也只是一些眼见,并且这些眼见还是不全面的。

还有另一个原因,即便在这里试练效果不好。

他们是萧家与牛家的子弟,能听到更多的消息,包括部分石梁山伏击战的消息,不敢去离历城城池更远的地方试练。

挑来挑去,萧代安选择到这里了。

“二弟,不说这些,朝廷的中使已经来到历城,叶城主让你回去。”

“这么快……”

月朝中使必然从京都来,京都离历城可有好几万里路,来得太快了。

“是很快,并且上午一大群中使到达历城后,还带来了一道古怪的中旨。”刀寒青说话的时候神情复杂,有点好笑,有点忧愁。

小时候江宁问他母亲,唐国有多少百姓。她母亲答道,有近四十亿户百姓,是户,不是口,江宁大半天没有说话,被这个数字吓到。

后来才知道这个数量不是多,而是少。

就像现在的月朝,有近两百亿户百姓,但这个户数包括了与人族杂居的荒族、雨族、羌族,这些种族不一定会叛乱,忠诚度肯定不足。将这些人扣除掉,人族数量不过一百五六十亿户。

这个数字听起来依然十分庞大,但不能与前世的蓝星相比,这是一个比蓝星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世界,仅是月朝,就相当于江宁前世蓝星陆地总面积的好几百倍、相当于适宜人类居住的陆地面积的近千倍!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是江宁前世时三国的人口情况。但月朝的人口密度还不及三国,甚至均摊起来,方圆数里地才有一户人家。而月朝的地盘,可以说是这世界最适宜人类居住生存的地方。

或者与鼎盛的大炎帝国相比,大炎帝国一亿多户,但这个户与户不同的,大炎帝国极盛之时,一户平均起来能达到十人,现在月朝一户平均起来不过四五人,就像李婶母女两只有两人,也算是一户人家。也就是实际人口密度,还不及大炎帝国的二十分之一。

叶晨将石梁山伏击案禀报给朝廷,朝廷各个重臣开始商议对策。

月朝大司户黄家的家主便说了一段话。

千年战乱,百业凋零,人烟稀疏。除了京畿地区,其他地方九成的城主府真正能控制的范围不过是各个郡城城内,以及离城内不远的郊外,只要离城池超过了一两百里,城主府便不能控制。

主要原因就是人太少了,若是历城郡一带郊外也有着稠密的百姓,这些敌人敢不敢劫五棺,劫了得运走吧,但到处是人,到处就是眼睛,怎么运?

并且人多了,就可以出产更多的器甲,更多的粮食,能征调更多的军队。

如果像大炎帝国那样,即便五十户抽一丁为兵士,再抽四丁为后勤的押役,百姓负担也在忍受范围之内。几十亿的大军北上或南下,仅是兵士手中的兵器便可充塞北荒,截断雪域大漠。

于是月朝下了一道中旨:女子十七未嫁者,男子二十未娶者,鳏者五十以下,寡者四十以下,城主配送之,成亲者允其建居。

月朝男子到了二十岁便是成年,女子则是十七岁成年。

青年男子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娶妻,少女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嫁人,五十岁以下的鳏夫,四十岁以下的寡妇,城主府便会派人将他们强行匹配成亲。

另外,郊外就算了,在城内,不管谁家盖房子,理论上都要经过城主府批准,并且交纳一些手续费用。但现在只要是盖“婚房”的,只要房子大小高度位置合乎标准,就不要再报备与交手续费。

江宁先是愕然,然后大笑。

多么熟悉的一幕……

“唉,唉,”刀寒青却在叹气。

江宁忽然醒悟过来。

月朝这道中旨不是对每一个人都管用的。

首先是各个宗门,宗门名义上是臣服于月朝的势力,不过许多宗门半游离于月朝之外。

这个半游离……若是月朝有特殊情况,比如战争,或清剿大型匪盗团伙,或者其他情况,比如石梁山伏击战,宗门也会听从月朝的命令,出动人手相助。但平时,各地官府却没有权利随意调动这些宗门,即便三山门这样与城主府关系紧密的宗门,也有着一些特权。

正统的宗门有弟子结婚的,但人家也不叫结婚,而是叫双修。本身修炼法门千千万万,有的法门有很多忌讳,这道中旨对宗门是不管用的。

还有一群人,月朝等级森严,各个品家,宗门,各个平民百姓,但在这些人下面还有许多人。一是各个主家的下人,这些人与主家的性质相当于地主与佃农,资本家与工人的关系,名义上还是属于主家的,就像姜家,原先刀承保也拿了一些钱,才将他们赎出来。不过这些人也有着一些人身自由,或者这样说吧,若是原先姜家非要脱离原来的主家,原来的主家也无可奈何,不过刀承保没必要这么做了,反正也没有花多少钱。刀家堡那群刀家的下人,也属于这一性质。

在下人下面还有一群人,那便是各个主家的奴仆奴婢,这些人“不是人”,而是各个主家的私有财产,主家甚至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不是人”,是财产,这道中旨对这些奴仆奴婢肯定也不管用。

还有一个群体,品家,不是刀家这样的品家,而是真正的上门。比如历城的三大六品家族,以及牛家等几个七品家族,这些家族的女子,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或者青年男子处于上升阶段,暂时不想结婚,那个城主府敢将他们强行匹配?

刀寒青显然没有这个资格,他二十一岁了,不结婚,等着城主府到时候强行匹配吧。

江宁想了想问:“中旨张贴后,城中是什么情况?”

上午一大群中使来到历城,中旨立即张贴。

历城城中乱成了一团,三山门没有动静,可是三山门能有多少人?可以说,城中九成的人都被这道中旨覆盖了。

问题来了……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子娶一个好媳妇,女儿嫁一个好人家。十七岁的少女,看似成人,实际还很小,城中有的是过了十七岁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也有很多过了二十岁还没有成亲的青年,如刀寒青。

更要命的因为千年战乱,月朝一直是女多男少,一道强行匹配的中旨下达后,不能真让城主府给强配掉哪,于是从上午中使来到历城,中旨张贴后,满城都是提亲的人。

不是男方向女方家提亲,是女方家向男方家提亲。就连几个大家族,包括有熊家、钟家、萧家,也参与进来,虽然他们可以漠视这道中旨,但也要做一个样子。

一些稍稍好一点的男子家中,都让媒婆将门坎踏破掉,包括刀寒青,一天不到的工夫,就有近百户人家派媒婆过来了向刀寒青的母亲提亲。也不存在聘礼了,不但不要聘礼,只要你儿子娶了我女儿,我家主动送给你们若干嫁妆。

匹配令下达后,月朝女多男少,而且许多男的,好人家的女孩子未必能看得上,比如一些懒汉,赌鬼,家里太穷的人,最少嫁过去,不能饿死冻死吧。

因此这些提亲的人不仅是想将女儿嫁给刀寒青,还有的人家琢磨了一下,直接对姜氏说,我将女儿送给你儿子做小妾。

刀寒青是营将,在历城口碑也不错,提亲的人肯定多了,但不止刀寒青,包括被江宁收留的大毛二毛,因为没有订亲,也有人上门向李婶提亲。

江宁又大笑。

“二弟,你别笑,四十岁以下的寡妇们也要嫁人,李婶正在犯愁。”

第43章 仙女

“李婶?”

江宁认为李婶并不是事儿。

以前小檬还小,不但是亲生女儿,也是世间唯一的亲人,李婶必须要照顾好李檬。现在李檬是先天期,又被师长老收为亲传弟子,用不着她操神了。

虽然在这个当口想找一个好人嫁了,还真不容易。

不过李婶岁数也不大,刚刚三十出头,相貌美丽,还有一个酒肆,大不了江宁公开说了,以后他不要小酒肆一枚黑铁币的利润,并且酒肆也正式转给了李婶。

相信城中还有一些不错的男人会动心的。

此外是外面的传闻。

这些传闻也无所谓。

千年战乱,人不如鬼。简单的,就如泰平城之战,月朝动用了数千万军队,这是军人,为了保障他们的后勤供给,往往一名出动一名兵士,后方必须出动两到五名役夫,泰平城之战因为惨烈,更是超过了这个比例。

不仅耽搁了生产,为了保障战争所带来的消耗,后方必然会重税苛敛,以及战争所带来的兵匪,盗匪,这世界人类力量越强,破坏就越大。月朝灭唐战争,手段总体上是温和的,加上唐国更烂,战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就是这场战争,直接的、间接的,也导致了十几亿户百姓家破人亡。

前世的江宁,人们对贞操观很是淡薄,甚至都比外国还要开放。但在这一世,大家对贞操观同样很淡薄。外面的谣传,可江宁真要将李婶母女睡了,李婶又能如何?李檬小,是在江宁眼里的小,许多人可不会认为李檬小。

就是传闻是真的,也未必有人在意。

李檬哪边,江宁认为阻力也不大,她母亲要结婚,她心中有抵触。不过看上去,她挺在意外面的谣传,李婶结婚了,谣传也就消失了。

“哥,到是你……我认为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好机会?”

“为什么你舅妈能说动义母,是娘家人,还有,义母是一个孤独的人。姜家的人来聊天,不管好的坏的,义母也喜欢。你娶一个妻子,不仅是替你找一个伴,也是替义母找一个伴。”

江宁说得有理,可是刀寒青眼里还有一些迷茫,毕竟一个人逍遥惯了,听到结婚,他内心处也有些彷徨。

“为什么说是好机会?”

“你是刀家子弟,但刀家谁认你,谁会帮助你?你是营将,却因为姜家,欠了一屁股债。想娶一个好女子,你能看上人家,别人也能看上她,平时,人家未必会同意。不过这时候,只要不是萧钟他们家的女子,你只要上门去,人家多半会答应的。”

“再说吧。”

“城中现在还有什么情况?”

“有啊。”刀寒青又开始露出烦恼。

这么久了,两营官兵还没有抵达历城,即便普通人家也感到了不对劲,纷纷到城主府询问。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们最少向我们说出真相。

这个问题不大,随着中使抵达,历城也会揭开真相,至少会揭开一部分真相。

然后是各家各户的抚恤。

让刀寒青烦恼的是增置二十营官兵,不能每一营都全是新兵,必须打乱,重新编制,老兵新兵搭配起来,包括刀寒青这一营,也在进行重新编制。

这本来是好事,每一营官兵中会有一些低级将领,营将之下,还有营副,月朝雅称为鹰击将军,也就是像营将手中老鹰一样,能做营将的耳目,能配合营将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名字好听,但是“将”这一编制中最低的“将”。

营副是每营中的二号长官,接下来便是营都,又叫都头,掌管每一营的后勤以及开支账目的。

再到下一级编制,每营分为五队,每队会置队长,队副,押长,又称为队将,队尉,押头。每队又置十伙,置伙长,副伙长,不过到了伙长这一级,待遇比普通士兵高不了多少了,但总比士兵好吧。除了这些,还有鼓手、号手与旗手,每队各一人,待遇与伙长相齐。

若是正常,因为扩建,许多身手好的老兵,都能获得升迁的机会。

执行下去不是这样的,各种人情关系来了。

有的人情关系连刀寒青都不能拒绝,更要命的是,他这一营营副没有动,却动了三队,三队新兵弥补过来,等于多了七十多名低级将领的空缺,大多数营将有直接的任命权,不过刀寒青修为浅,威望低,这个营的营副与他还有点不对劲,屡屡反驳他的任命。

“这个营副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可是他修炼天赋高,修为高,三十几岁,正是年当益壮之时,在营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幸好有木队将照料着,不然我在军营里会更困窘。”

木队将,就是刀承保以前的属下,在刀寒青这一营中,他修为不是最高的,然而他岁数大,又参加过平唐之战,也有着很高的威信。

“他心中是不甘,过几天我和他谈一谈。”

两人位置有些颠倒,做弟弟的像一个哥哥,做哥哥的却像一个弟弟。

这几年都这样过来了,刀寒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有匹配令,此时历城城中乱成了一团。

不过这些消息都不是让江宁担心的消息,他进了小灵室,用被单将聚灵盘包起来。

“这是什么?”

“以后告诉你,不要对其他人说。”

自从江宁逃出来后,几次见面,都古古怪怪的,不过刀寒青知道牵连大,也不问。

两人开始向历城疾行。

“哥,那个窑洞有没有建好?”

“建好了,不过……”提起到窑洞,刀寒青依然感到很惭愧。

“我不是说了吗,它还有其他的用途。”

两人来到城墙下,飞速跃过城墙,刀寒青感到不对了,问:“二弟,你突破了半步先天?”

“突破了。”

“好。”

刀寒青替江宁感到开心,也没有多想。半步先天仅是一个开始,江宁修炼了这么多年,叶城主又给了丹药与十几块中品元石……还有地龙参,如同自己一样,江宁也到了突破的时候。

来到江宁的宅子,没有进去,刀寒青将江宁带到宅子后面,用钥匙开了窑洞的门。

“二弟……”刀寒青还是很惭愧。

江宁转了转,说:“建得还不错。”

刀寒青一直心中有愧,不但开凿了窑洞,还借了钱,将窑洞布置装璜一番,又替江宁添办了一些家俱,除了是窑洞外,反而比原来更像一个家。

其实江宁无所谓,这两年可能会有许多刀光剑影,两三年后,事态必然平息,那时江宁要去剑殿了。拜不拜师江宁还没有想清楚,但这个纳戒与信,必须要带给剑殿。

若是拜师,则留在剑殿,若是不拜师,自己能修炼了,两三年后,修为必然会更深一点,他也想回南方看一看。也许以后会回到历城,这可能性不大,多半以后不会再回到历城

对这个窑洞的要求,江宁很简单,能遮风蔽雨,防火防盗就可以了。

江宁又去了房间后面的两个密室看了一下,尽管刀寒青有些莫名其妙,可依然按照江宁画的图纸,开凿了这两个密室,大小与刀承保挖的那个小灵室相当。

这两个密室才是江宁真正看重的。

江宁将聚灵盘放下,掩上石门,重新来到客厅坐下。

“哥,我临走前,将余下的地龙参放在水缸下面。”

“你没带走?”

“当时我随军外出,眼多人杂,那敢带?因此临走时,在水缸下面挖了一个洞,将它放进去,又将水缸挪回原处。”

“我明天挖出来。”

“这个不急,你知道就行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衙役闯了进来:“刀书薄,城主命你去城主府。”

“城主他们还没有睡?”

衙役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哥,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二弟,小心,”刀寒青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具体的他真不知道,不过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

江宁点了点头,跟着衙役来到城主府。

就在城主府的会客厅,不仅有叶城主、鲁卫将、扈南城丞,还有好几十个人,每一个人身上皆带着威压,江宁一个也不认识,不可能个个都是中使,但想来个个来头都不小。

不过也有几个人是例外,除了他们,还有五个青年人,有两人长相不俗,还有一个少女,江宁看了一眼,都差点呆住了。只见这个少女双手垂在腰前,皓腕似雪,面容更是秀美绝伦,一对漆黑的眸子边上似带了一层水雾,鼻子小巧玲珑,唇不抹红而绯似桃花,腮不拭粉而晶莹赛玉,又着一袭白色的纱衣,仿若在烟里雾里,只是这个女子神情冰冷淡漠,浑似冰雪,让人不敢直视。

“这真是一个水晶做的仙女……”

但江宁也知道,不仅是此女外貌出众,还有修炼了某种功法,所带来的独特气质。

可真漂亮啊。

江宁看了一眼,竟然自嫌污垢地将眼神迅速闪到边上。

第44章 一本正经地扯淡

叶晨笑了一下。

他一直夸赞江宁举止不亚于名门子弟,与智慧无关,说的是气度。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江宁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现在却因为凌芷雪的美艳,略略失了态。

江宁以前写过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让叶晨又欣赏又好笑。

但不能怪江宁,即便自己初看到这个少女,也感到了惊艳。

南国四美,名不虚传,不知道另外三个少女又是什么样子。

一个青年有些不满,冷哼一声。

江宁心中说了一句,看一眼又不会怀孕的,而且看你们的站位,你与她也没有毛的关系。

美女是美矣,不是江宁敢奢想的,他又继续打量着其他人。不可能个个都是中使,大约其他人是月朝原先征调的一部分先前抵达的超级高手。至于几个青年,多半是一些上品家族或超级门派重点培养的核心弟子,石梁山伏击案可不是小事,于是让他们长辈带过来变相地磨砺。

他定住心神,拱手道:“属下拜见中使,拜见叶城主、鲁卫将、扈南城丞,拜见各位大人。”

“果然不错,”一个老者夸道。

江宁因青剑门这个女弟子的美艳略失了态,他们是大人物,有的江宁还不能说,因此略有些紧张,但总体上,气度俨然从容,不惊不惧。换成一般普通人,见到他们这一行,是很难做到的。

其他人也额了额首。

江宁未来之前,叶晨已经将江宁的过去,包括刀家对他的打压,甚至想要迫害,在刀家堡的生存,十一岁白麻袍入城主府,对李婶母女的关爱,以及其他的种种,全部说了一遍。

江宁修为是差,可其他的,心性、智慧、文采、反应能力,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不然也不会从那场惊天惨杀中逃出来。

“刀书薄,你坐下。”正中的紫衫老者说道。

“遵命,”江宁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将石梁山伏击战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好的。”江宁刚想说话,忽然一股庞大的精神力压了过来,刹那间,仿佛灵魂都被别人控制了。

“王长老,这样不好吧。”

“黄中使,难道老夫能控制他的思想?我只是让他说真话,刀书薄,请记住,不得有半句谎言,否则老夫定饶不了你。”

叶晨暗暗拧眉。

江宁心性还是不错的,想让江宁昧着良心诬蔑夏有亮是不可能的,况且夏有亮替江宁解决了修炼问题。也是不明智的,剑殿这次可能有些冤,但不是江宁能随意诬蔑的。

可江宁偏向夏有亮,后果更严重,弄不好都会牵连到叶晨。在这背后,不仅是品家与宗门之争,实际这个已经不是一个秘密,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争执,连叶晨都不敢说的争执。

叶晨这才暗暗点拨,一样的真相,用两样的态度说出来,往往就是两种结果。真相江宁必须说出来,事关重大,不得隐瞒,不过在态度上做到不偏不倚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咬紧牙关,大声说夏有亮是清清白白的。

王长老是千星门的太上长老,而千星门与剑殿关系一直很不错,王长老一直坚信夏有亮没有背叛月朝,因此一直以为江宁还有一些话没有说。白天时,甚至责问叶晨,无他,叶晨也是品家子弟,所以唆使了江宁保留了一部分内容。

叶晨那有这个胆量,顶多让江宁说话持着中立的态度。但现在王长老压抑着江宁的灵魂,只要江宁将他的态度表露出来,江宁命不长久,自己也会悲催。

王长老继续对江宁说:“说真话。”

江宁就像被催眠一般,张开嘴,就要说,还有红森原的事我没有禀报……

就在此时,剑尖在他心口微微颤动着,随即,江宁也清醒过来。

“剑兄,谢谢你啊。”江宁身上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王长老站在那一方,可是王长老的做法让他很不爽。于是他不是从遇伏那天讲起,而是从去欢州城交接讲起。江宁的记性好,现在事无巨细地讲,整讲到快要天亮,才将整个经过讲完。

王长老撤去精神压制,略有些失望。

江宁所说的,还是略略偏向夏有亮的,不过他所说的,也不能完全替夏有亮洗去嫌疑。

叶晨有些狐疑,为什么王长老精神压制没有起效果?但在这里不能问……

王长老有点失望,忽然又笑了起来:“刀书薄,你说的那个家和万事兴,很有意思。”

何谓家和,按照江宁的说法,父义母慈子女孝,夫爱妻贤,兄友弟恭,家主再处事公平,这个家就和了,也会兴了,并且多了许多人情味。

将它延伸一下,家如此,国呢?

上位者仁爱,下位者忠诚。上位者贤良,下位者勤奋。上位者质朴,下位者拥戴。再加上决策者大公无私,这个国家也就能和睦团结,富强兴盛。

人性都有自私的一面,但可以用舆论却引导,用律法去罚戒……

无论是家和,或者是国和,都不可能做到江宁所说的或所想的,然而可以理论上去接近。

关于这些想法,面对着品家制度……并且涉及到庞大的利益,江宁敢不敢说?

紫衣老者不悦:“刀书薄,难道你反对朝廷的品家制度?”

“大人,属下人微言浅,哪里敢考虑国家大事?家很小,国很大,属下也没有那智慧去考虑。并且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如各位中使带来的匹配令,长久执行下去,百年之后,月朝人口数量最少能翻上两三倍,那时月朝也会渐渐恢复大炎帝国的风采。这是一条治国良策,可它也不是完全十全十美的,没有匹配令,做父母的可以从容安排子女婚姻。但有了匹配令,为了让女儿迅速出嫁,会有许多人家误判,将好女子送入虎口,必然会发生许多悲惨的故事。”

“品家制度更复杂,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不过它让社会各层百姓尊卑有序,利于国家稳定,更深的,属下就想不明白了。小家是小家,大家族是大家族,国家是国家,性质是两样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能了解那个位置上的情况,不了解,如何谋划评论?况且朝堂上各位大臣年龄皆比我长了许多岁,年长本身就意味着有了更多的阅历,他们远比我智慧,我也没有资格评议。大人,因此属下只是说家,不敢说国。”

江宁纯粹是一本正经地扯淡。

且不说他这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得有多片面,就说人口吧。

这个世界生育率要低得多,就像刀家老太太,一辈子生下了四儿两女,四个儿子与一个女儿皆平安长大成人,这就算是多的了,由此也得到刀承保祖父的喜欢,奠定了她在刀家的地位。刀承保祖父父亲一一去世后,刀家的大权也顺其自然地转接给了老太太。

然而这世界人类的寿命,至少人族的寿命,要比江宁前世古代长得多,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大的战乱爆发,天机阁那个预算是假的或是错的,即便没有匹配令,若干年后,月朝人口也会慢慢增长起来。有了匹配令,也未必做到快速增长。首先一条,郊外的各个盗匪,有没有肃清?

不提奴仆奴婢,就说普通百姓与各个主家的下人,能不能养活三四个子女?

江宁瞎说八道,但没有关系,反正我不懂了,乱说的。

之前我说的是家,与国也没有半点关系!

叶晨问:“黄中使,各位长老,还有什么要问的?”

王长老依然不甘心:“刀书薄,请你将那天你看到的战斗场面说得更详细一点。”

“王长老,当时我只想着逃跑,是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能看得那么清楚……不过有一条,开始夏掌门与几名敌人对话时,他们是站着不动的。那时属下感到很不对,认真地观察着敌我双方的表情。”

“夏掌门带来的人全部走出来,属下看到他们脸上皆有着忧色。然后又打量着敌人的表情,离得有些远,属下修为低,视力也没有那么好,不过当天天气好,光线明亮,也能勉强看到对方的样子。”

“属下愚钝,即便城主大人悉心教诲,属下的修为一直没有上去。不过属下记忆力勉强能凑合,并且那时的场景,属下可能永生难忘。因此他们有不少人的神态,相貌,属下还能勉强记得。”

“说说,”好几个老者立即说道。

这也是一条很有用的消息。

“不用说,属下在画功方面也能凑合,城主大人,能否给属下纸笔。”

叶晨立即吩咐人拿来纸与笔。

江宁选了一个长轴,用笔画了起来,不是画一个人,而是画当时敌方的所有人,当时两百多名敌人忽然出现,不可能所有人江宁都能记住,不过站在前面的几十个人,多是那些敌人的首领,江宁基本上都记了下来,他还是按照当时他们站立的方位画出来的。

想要画完,需很长时间。

江宁每画出一个人,几十个人围在边上,立即沉思。江宁对符纹感兴趣,主要是受泰平城攻防战的影响,其次他确实有一手好的画功,谈不上艺术,不过画得很逼真。

冷艳少女就是青剑门的凌芷雪,她随师父去了月朝的京都,受朝廷之邀来历城助阵。

她冷漠地看着江宁,心想,这个小胖子还真有点不简单,也命大。

这个命大,一是指石梁山伏击战,二是指泰平城破掉时,江宁被刀承保及时领养,躲过一劫。至于在刀家,连城主都说这个小胖子聪明,那么一个小小的刀家,还能害掉他的性命?

泰平城……凌芷雪忽然想到了一个传闻,她眼睛里露出满满的惊讶。

第45章 阴险

江宁只睡了一会儿,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他将图画好,没得说了,其实这张图画出来,已经给大伙带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抛开背后的浑水,还归惨案本身,至少得找出凶手是那些人吧。

叶晨叮嘱一番,江宁回家睡觉。城主府也贴出告示,当然,告示上不能说出荒族五祖,毕竟这里是边塞地区,说出来,会引起巨大的恐慌。于是只说了朝廷押运一批珍贵的货物,被一群荒族与魔修盯上,中间甚至有相当于人仙境界的高手,他们于石梁山设伏。此役,仅有一人侥幸逃了出来,及时向朝廷通风报信。余下的两营将士以及朝廷押运的诸多高手,基本全军覆没。

虽然早知道凶多吉少,看到告示,许多人家痛哭哀号。

有不少官兵是一家顶梁柱,城主府是会发放一些抚恤,那能给多少钱,实际上家庭情况不好的,一个顶梁柱牺牲了,这个家也等于散了。

许多人没有注意,是那个人逃了出来。

可有的人也注意了,他们四下打听,现在到了公布真相的时候,城主府也没有隐瞒,很快就让人打听出来,是江宁逃了出来。

这些人中又有许多人不知道江宁是谁,甚至可以说,历城城中,有一半百姓都不知道他们的上司官员各个坊主的名字。

既然能打听到江宁逃出来,这些人家有许多是消息灵通的,有的家庭情况还不错。当然,江宁不是江宁,而是刀寒白,城主府的书薄,让刀家痛恨的刀承保从泰平城抱回来的养子。

这些人找上了门,江宁的宅子现在住的是姜氏,姜氏知道江宁逃了出来,但不知道江宁昨夜回来了。不过这些人不乏消息很灵通者,立马想到了江宅后面的窑洞,敲门,江宁只好起来。

大多数人态度是好的,告示上说得不清楚,向江宁详细地问一问。

少数人心态不好,那么多将士都牺牲了,凭什么你能逃出来?江宁耐心地做了解释,这是运气,非是我贪生怕死,在那个战场上,敌人有那么多高手,并且是冲着杀人灭口而来的,即便贪生怕死也不管用。

还有人不服气,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江宁只好又说,那是有许多玄胎、灵婴、人仙期的战场,有多恐怖,你们自己去看。

江宁是从边上的小道逃回来的,离那条山沟已经很远了。

他回来后让刀寒青禀报给叶晨,叶晨派了一些机灵的人过去察看……不用察看,几天后过往的行商,也会将情况带到历城。

战场上尸体一起毁尸灭迹,不过战场依然是一片狼籍,最少有十几座山峰被打崩了,两边的山林也被成片成片的毁掉。

又有人问:“为什么现在才公布?”

“不是到现在公布,是敌人太强大,强大到历城所有力量加在一起,都不敢招惹他们。因此禀报给城主后,我立即出城躲了一个月,直到朝廷派出中使与各个长老到来,我才回到城内,城主府才用告示揭晓真相。你们想一想吧,几十名玄胎期以上的敌人,全是手段凶狠的荒修与魔修,他们闯到历城城内,用什么来打败他们?又会有什么后果?”

江宁开始还持着同情心理,后来也让这极少数人弄得不耐烦,说完后,挤开众人,去了军营。

“二弟,没什么吧?”刀寒青担心地问。

没什么?

江宁一边画,那些人一边辨认。

仅靠画,还是不能确认的,况且离得又远,画也有失真的地方。

但江宁还提供了一些线索,比如几个人的名字,奕师解、血老魔、野老魔等。

江宁又说了一些人所用的法器。

最少有几个人是确认出来了,再根据这几个人的交际,以及江宁画上的样子,让王长老他们辨认十几个人。可怕的十几人,里面竟然有魔殿的人,有天绝门、血煞门的人,还有几个北荒深处大部族的高手。

鲁卫将听着这些势力的名字,头皮子发麻,然后对江宁说:“你能逃出来,连我都佩服了。”

这事儿并没有完。

荒族还好一点,主要是魔修,按理说,江宁只是一个蝼蚁,月朝也知道消息了,没必要对江宁下手。可是这些魔修性格戾张,谁也弄不清楚他们的想法。

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没完没了的询问。可是幕后的水太浑,脱不了身,同样地危险。

但让江宁最担心的是,剑殿的人也会来到历城,到时候他还真不好办了。

江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刀寒青也烦。

三队低层将领的任命,他不妥协,与营中的副将矛盾越来越激化。

可他也知道,绝不能妥协,只要妥协了,自己以后就会全部被架空。

“过几天我与他谈一谈……”江宁说道,若是自己出面都不能沟通,那只好求叶城主,将这个副将调到他营中。

“不谈这些了,我们吃饭去。”

两人离开军营。

“哥,你们这个营不行哪。”

“什么地方不行?”

“这是军营,可整像一个菜市场,军纪不严,如何能练出一支强军?”

“我也知道啊,可是我下令,谁听我的?”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吃了饭,回到了家,是江宁的宅子。

儿子与江宁走得近,姜氏也没有排斥。不过丈夫是攻打泰平城受的重伤,姜氏虽不痛恨,但对江宁与李婶母女也不会关爱。虽然在刀承保未死之前,江宁与姜氏相处过一段时间,可双方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

当然,江宁也没有必要乱认爹娘,但礼数必须遵守的。

江宁上前作了一揖:“孩儿拜见义母大人。”

“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姜氏要替他们倒茶。

“我来吧,”刀寒青抢过茶壶。

“白儿,听说你们这次遇到了大麻烦?”

“是啊,不过侥幸我逃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谈话,客套明显多过了关切。刀寒青也无奈,他替江宁沏了一杯茶,江宁喝了一口,环顾一下。

当时他买这个宅子时,手中还没有多少钱,这个宅子面积小,而且受后山山体束缚,后面与边上的视野也不开阔,不过价格不贵,离城主府又不远,江宁买了下来。

后来将李婶母女接过来,虽然住了三人,李檬当时岁数不大,三人又没有什么行李,勉强也能凑合着住。李婶经营酒肆,李檬进入三山门,江宁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了。

现在住进去姜氏与刀寒青住进来,由于行李比较多,空间立即变得紧张起来。

江宁说:“哥,早点找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吧,一旦成亲,就能再扩建这个宅子。”

“白儿,有人也替你求亲。”姜氏在边上插了一句。

下午江宁窑洞前乱蓬蓬的一团,心态不好的只是少数人,即便心态不好,他们又能拿江宁如何?不过这一闹,到提醒了一些人。刀承保这个养子虽然修为低,但其他方面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至少许多平民百姓是能看中江宁的,于是有人向姜氏求亲,有人又向李婶提亲。都搞不清楚,谁能做江宁的主了。

“义母大人,我还小,过两年再说。”江宁立即拒绝。

眼下这局势,他反而更不敢离开历城。不过两年后,他必然要离开历城,要么进入剑殿,或者回到南方去,怎么可能在这里成家立业?

这不冷不热的氛围让江宁有些尴尬,他站了起来:“义母大人,天色不早,我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吧。”刀寒青与江宁一起走出来。

“母亲与你许久未见面……”

“哥,无妨。”

亲疏有别,是正常人的心态。

转了一个弯,就看到李檬坐在窑洞前。看到他们来了,李檬气冲冲地看着刀寒青:“青哥,没想到你比刀家那些人更阴险!”

第46章 卫参

刀寒青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急得搓手。

“小檬,不得乱说,跟我进来。”

江宁将门开开,带着他们进去,又将油灯点亮。

然后端着油灯,又将他们带到后面的密室,掩上石门,江宁将一块靠在墙壁上的聚灵盘平放在地上,这还是他上午回来,拉了很长时间,不知是不是剑尖又帮助了一回,从纳戒里拉出来。

若不是李檬责问江宁,江宁会再等一段时间说此事。但李檬骂刀寒青了,江宁不想他们发生误会,闹得不愉快。

“这是什么?”李檬问,看来三山门也没有聚灵盘。

江宁又从边上的皮囊里拿出十六块上品元石放在上面。

夏有亮纳戒虽大,带的东西并不多。那些魔修有的纳器大,有的纳器也不大,但几乎将所有家当一起带到身上。夏有亮的速度快,江宁也看不清楚,不过大约地看到了,夏有亮几乎从每一个纳器里都拿出许多东西,又迅速放进他自己的纳戒里。

许多东西,江宁碰都不敢碰。不过有的对江宁也有用,特别是元石。江宁估计着,现在纳戒里最少九成半以上的元石,不是夏有亮的,而是那群敌人的。

可是这世界出产的极品元石是很少的,尽管那群人有许多是大修士,现在纳戒里的元石最多的还是上品元石,次之中品元石,再次是下品元石,极品元石是最少的。

下品元石不是从与夏有亮交手的十一个人纳戒里得到的,那些人也不屑将下品元石放进自己的纳器。原先追赶江宁的那伙人,也让夏有亮找到好几个纳袋,这几个纳袋里除了一些邪恶的东西外,还放着一大批下品元石。

极品元石不能拿,会给李檬与刀寒青带来更多的困惑。

而且这是在城内,一旦用极品元石,灵气逸散得厉害,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于是江宁换成了上品元石。

实际对于他们三人的修为,用极品元石、上品元石,甚至用中品元石,区别都不会太大。当然,若是仅用下品元石,还会有区别的。

“上品元石?”两人认了出来。

即便是上品元石,在历城也不多见!

他们又看着聚灵盘上繁杂的符纹,也不认识。

两人都不明白了。

聚灵盆上的聚灵阵开始运行,一股稠密的灵气从上面散发出来。

“这是……”

“小檬,哥,你们先别问。”

江宁又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包括下半夜城主府的询问,说了一遍。背后的种种可能,江宁没有说,然而剑殿、魔殿、天绝门、血煞门,足以让两人震得不知东南西北。

“这是聚灵盘,包括这些元石,是怎么得来的,你们就不要问了。”

三人这十年来等于相依为命,所以江宁才将它们拿出来共享。然而红森原所发生的,夏有亮的嘱咐,纳戒里的东西,江宁绝对不会说的。非是不相信,而是他们知道了,对他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里有两个聚灵盘,一个密室一个,小檬,只好委屈你了,你回去后,找一个理由,能晚上时常回来,我们共同用一个聚灵盘。”

“哥……”

“难道你与我也来一个男女之嫌?”

“哥,不是的,我是说,我们太愧对你。”

“说什么傻话,我们三人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有福同享,有难以当,何来愧对?这回知道我为什么让青哥替我建造这个窑洞了吧。”

“为什么我在宗门里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这样说吧,它的价值能相当于好几株地龙参,三山门终是一个小宗门,上哪里有?”

那株地龙参是大药,它值多少钱,真没个准数。江宁估计少者也要值两三千万响币,多者能值四千万响币。不过换成那株地龙参,交易时不是响币,而是元石,甚至最少得用中品元石,换成了中品元石,数字也就不赅人了。

这两块聚灵盘比江宁哥哥用的那块还要好,它们的价值江宁估计最少能达一亿响币之上。三山门不是得不到,用不起,只是以三山门的财力,不可能奢侈地购回几块聚灵盘,并且每块聚灵盘只能让一个或几个人受益。后面还有呢,只要用,就会消耗大量的元石。也许能得到,但舍不得用,那何必花重大的代价得到它。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哥,我不是说了吗,你们什么也不要问。对了,即便小檬找到理由,也不能天天晚上都回来。你将我那份地龙参拿来,给小檬吧。”

“行。”刀寒青转身出去。

“哥……”李檬惭愧地垂下头。她是想到了一件事,前段时间自己还用怀疑的心思,问那个谣传。

“哥能力虽不大,但有我这样一个哥哥,幸福吧。”

“哥,很幸福。”李檬感动地投入他的怀中。

江宁一把推开她:“这可不行,我们能在一个密室修炼,是迫不得己,但我们是兄妹,你也渐渐长大,太过亲昵的动作最好避免。”

“说什么呢?”李檬好笑地用拳头打江宁。

“好,我再来与你说两件事,第一件事,你将那个玉坠还给我。”

“好的,”李檬岁数还小,也没多想,便说道,之所以要玉坠,也是担心江宁的安危。

“第二件事是匹配令。”

似乎这个匹配令对人口增长有着好处,可是江宁不太认同。

下人、奴仆奴婢就算了,难道指望在这世界能推广“人人平等”的理念?

主要是各城郊外的盗匪横行,让各城郊外的生存变得困难。就像江宁从石梁山回来,因为走的不是大道,几百里的路,他只看到了三个寨堡,几乎等于没有人一样。

这么广袤的地盘若是开发出来,得养活多少人?

为什么各郡始终没有大力清剿这些盗匪?

原因是许多盗匪武力强大,加上郊外空旷,容易藏身,就像红毛三那伙人,若不是大意失荆州,想在郊外将他抓住,可不容易,清剿的代价太高了。

但江宁认为这不是主要的。

修士需要各种修炼的资源,可是普通人只要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便可以活下去。如果郊外没有了盗匪,以月朝的地盘能养活多少人?

正因为有了盗匪,郊外的百姓多在离城池不远的地方生活,还要结寨自保。偏远的地区也有百姓,可天知道他们是民还是匪?

然而有这个能力修建堡寨的,组织防卫的,也只有那些主家。

好了,普通人乖乖地成了这些主家的下人。

可能大多数主家不会往上面想,例如刀家老太太与她的几个儿子,但只要说开,再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思考,都会明白。

这是一种大势,无人可挡的大势。

江宁也不敢挡,不过匹配令下来,李婶的问题顺便替她解决了,省得她在酒肆里瞎琢磨。

“匹配令执行日期便是今年年底,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可到了时间,相信这道中旨不是闹着玩的。小檬,你要主动劝劝你娘。”

“我,我,我……”一提起这件事,李檬也急了。

有几个人愿意凭白地多出一个便宜老爹?李婶犯愁原因也在于此,因为在刀家的遭遇,在那方面,李婶也有了阴影。

江宁问了一句:“小檬,能不能拖下去?”

刚说着,刀寒青回来了,他不但带来了江宁那份地龙参,也将他那份地龙参带了过来。

“青哥,我不能要。”

江宁说:“小檬,你是我的妹妹,也是青哥的妹妹。”

他自己无所谓了,两世为人,见过温暖,见过真爱,见过阴险狠毒,见过贪得无厌,见过国破家亡,心态上,整个历城能胜过他的也没有多少。

刀寒青的心态也没有问题,然而李檬的心态,让江宁一直很担心。江宁也没有全给李檬,各自留下一半,余下的才塞到李檬手中。

“可是……”

“可是什么?看看这灵气的稠密,何谓有福同享,你不能晚晚来,青哥补偿你也是对的。”

其他话都不说了,三人开始修炼。

“哥,怪怪的。”一会儿李檬说。

“怪什么怪。”

不过在这个密室里,又是孤男寡女,江宁自己也有些怪怪的。但他不能表露出来,继续盘坐吐纳。

天快要亮了,李檬站了起来说:“哥,难怪那些上品家族的子弟都很优秀。”

上品家族低修为子弟,也不可能于聚灵盘上放上品元石挥霍,但管他呢,先快活再说。江宁也不点破,笑道:“小檬,切记,不能对任何人泄露。”

刀寒青也从那边的密室走出来,说:“二弟,换一把锁吧。”

一夜的修炼,三个人收获都不小,这让刀寒青清醒地认识到聚灵盘的珍贵。江宁点点头,其实最好的办法放进纳戒里,若是连纳戒都保不住,估计自己就危险了,都死了,那管它洪水滔天?不过眼下精神力不够,能拉出来,放不进去,只能这样了。

江宁又拿来几十块中品元石,让李檬带回去。

“这个……”

“聚灵盘只有两块,只能这样凑合,可即便有三块,也不敢让你带回三山门去。”

只要李檬带回去,不用多久,便能让她真玄期的师父师长老发现。

“这些元石没关系,前些天,城主赏赐了我十几块中品元石,即便你们门中有其他人看到,可以推到我头上。”

“哥,你待我太好了。”

“小檬,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是你哥,我有的,你就会有。但我没有,我还是你哥,懂吗?什么也不要说了,我们去你娘哪里吃早饭去。”

两人来到酒肆,李婶替他们端来早饭,然后说:“白少,有几户人家……”

“李婶,什么也别说,我还小,不急。”江宁立马说。

李婶又坐在哪里发呆,江宁还小,然而她是避不开这一关的。其实从昨天下午起,整个历城城内都在议论匹配令与石梁山伏击案。江宁吃过早饭,对李檬挤了挤眼色,这件事,最好让她们母女商议。当然,若是李檬不介意,李婶也同意了,挑人选时,江宁与刀寒青都要出力的。

江宁来到城主府,回来了,要当值的。

刚到城主府,便被叶晨叫去。

“刀寒白,我与鲁卫将商议了,我们想任命你为历城卫的卫参。”

江宁愣了一下:“城主,不是说好的,让我担任一名押管吗?”

卫参相当于参谋与幕僚的结合体,几乎与营将平级,但别以为是好事。以江宁的背景、修为、资历与声望,一旦真做了卫参,会有很多人不服气,到时候说不定会比刀寒青现在的麻烦还要多。

第47章 兵堡

“你修炼恢复正常,以你的才干,担任押管太过屈才。”

“城主,不屈才,是刚刚好。”

“刀寒白,你不是上品家子弟,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品家子弟,能扭转你一生命运的机会并不多。”

“谢城主关爱,”江宁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关键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一辈子呆在历城:“城主,我的修为这么低……”

“卫参是做什么的?协助卫将处理文书,监督账目,出谋划策,有多少卫参会赤膊上阵,参与战斗的?卫参需要的是智慧,而不是武力。谁对你的智慧不服气,你问他们,他们能不能从石梁山战斗里逃出来?当真全是你的运气才逃出来的?还不服,你再问他们,连朝廷来的中使,与各个长老都对你表示欣赏,难道他们比中使还要高明?你性格稳重固然不错,可你终是年青人,适当的时候也要有一些朝气。”

“城主,不说了,我接命了。”江宁没办法,只好说道。

他带着任命书又去了军营。

卫所在一个小山上,里面除了鲁卫将外,还有其他几名将领,包括卫参,之前历城卫已经有了三名卫参。

他们看着这道任命书,除了鲁卫将,其他人都感到有些惊讶。

可能在昨天之前,历城有九成多的人不知道江宁是何人,不过今天最少有一半人知道江宁是什么人了。当然,他们知道的不是江宁,而是刀寒白。

一个半步先天,担任卫参?

江宁硬着头皮说道:“卫将大人,各位,属下知道我才疏力浅,修为低下,年龄又很小,不能胜任卫参之职。不过城主下令,属下不敢拒绝。这样吧,参议军务、监督账目之类的军务,属下就不参与了。还是像与在城主府一样,协助卫将大人与各位前辈整理文书。若是做得不对,也望各位包涵。”

怎么办呢?

难不成真的对他们说,连中使与其他的长老都夸我,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真说了,来到历城卫第一天,便会立马树立无数敌人。

不管服不服气,我算是很识相。

鲁卫将好笑地摇了摇头,昨天江宁离开后,叶晨便说了一句,此子沉稳有余,锐气不足。

由他吧。

“刀卫参,你来得正好,今天要商议一条重要的军务。”

一会工夫,亲兵将三十七个营的营将、营副、营都一起叫了过来。加上卫所的各个牙将、排将、卫参,一共一百多人,也等于集结了历城卫所有重要的将领。

只是刀寒青茫然地看着江宁,那意思无疑是说,你怎么坐在这里?

江宁笑了一下,又看着他边上的那个营副,没说话。

鲁卫将说:“刀卫参,在坐的只有你亲眼目睹了石梁山那一战,你对两营历城卫有什么看法?”

其实这个问题是江宁向叶晨反映的。

江宁迟疑了一下说:“表现很差。”

“刀家那养子,你凭什么说很差?”卫参?刀寒青又纳闷了,另一个阔脸营将却怒了。就算差,也不是你这小子能评价的。

“请问贵姓?”

“莫何。”

“莫何营将,我岁数小,不过莫何营将忘记了我从哪里来的。当年泰平城攻防战爆发,我曾偷偷爬上城墙,观看过两边的战斗。那次战役惨烈我就不说了,但是两边的将士悍不畏死的精神,让我记忆犹新。历城卫中也有一些从泰平城战役中下来的老兵,你同样可以问一问他们。石梁山遇到敌袭,两营历城卫除了少数几个人敢拿起武器与敌人拼命,余下的人,几乎是一触即溃。说深的,我初来乍到,确实也不懂。不过这浅显的对比,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姓莫何的营将沮丧地坐了一下来。

也不能完全这样比喻,千年战乱,泰平城攻防战中不乏有多次上过战场的老兵。两边也渐渐打出了真火,不过现在的历城卫战斗力,确实是很差。

鲁卫将摆手让大家安静:“十年前,月朝一统天下,许多人以为可以息戈止武,许多人都松懈下来。当年经过实战的老兵有不少人还活着,但有许多人从军中退了下来,各个兵营里新兵占据了九成以上的比例,缺少实战经验,更缺少恶战经验。所以差……差不可怕,怕的就是不知道差,不知道差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知道差却不敢承认,不敢改变。历城卫战斗力差,其他各郡的官兵战斗力也未必强。”

江宁默默点了一下头。

一支强军是打出来的,而不是困在城里练出来的。平均修为高都不管用,这是军队,需要个人勇猛能力,更需要团队配合精神。个人再强,其他人都在逃命,还打个球。

“是不是能息戈止武呢?不可能。月朝是统一了人族,然而人族之外,还有荒族、羌族、雨族。虽然月朝一统人族,可是老兵归去,人烟又稀疏,实际战力不是增涨,反而下降了,边境不是安宁,而是危机四伏了。就如这次石梁山劫案,不但连历城卫杀,连剑殿的人也杀。一旦边境硝烟再起,各州各府各郡则危矣。不但不能防患未然,就连基本的剿匪,都做不到。”

“卫将大人,那些盗匪来无影,去无踪,不好剿啊。”许多营将立即叫了起来。

认真的剿匪,江宁也不大相信,狐疑地看着鲁卫将。

“不是让你们强行去剿……”鲁卫将让亲兵拿来一张大地图,铺在中间的长桌上。

历城郡北边是欢州中阳府的羊岭郡,东边则是垄州平渭府的云海郡,云海不是海,而是位于高山上的一个大湖,因为很高,云雾环绕,当时人将它称为衣云海,不过离历城也比较远。历城的南边还是平渭府的沙河郡,西边则是茫茫沙碛,以及生活在各个沙原绿岛上的荒部。

相对于其他各郡,历城要封闭一点,但也不是完全封闭起来,分别有道路通达羊岭城、云海城与沙河城,石梁山那条山道便是属于通达羊岭城道路的一段,甚至还有一条比较艰难的道路,西通沙原深处各部族。

鲁卫将提出的方法很简单,分别与通达沙河郡、云海郡两条道路上置四个兵堡,羊岭郡那条道有一个石梁山,西边那条小道可能不及其他三条道路重要,但是防患的重心,因此置五堡。

再将三十七营官兵轮流拉出城外,驻扎于各个兵堡,恢复战乱时的屯田制度,一边耕作一边训练,也不是像以前这样训练,而是将各营官兵时不时拉到深山老林中,有匪剿匪,无匪狩猎,增强各营官兵的实战能力与配合能力。

虽然建设兵堡会花费不少钱,不过官兵开始屯田,每年也会节约许多粮草,城主府继续向各营官兵发放薪饷,但余下的粮草,以及狩猎的所得,城主府会派人将它们换成一些修炼的资源,再将这些资源按照各人所得,发还给各个官兵。至于表现出色者,城主府还会有额外的奖赏,包括提供一些好的功法。

众人面面相觑。

不能说不好,但问题是历城卫各将士在城里呆惯了,突然跑到郊外种田与训练,能不能适应?

首先各个家世好,才进入军中的新营将们就感到苦逼了。

一人问道:“卫将大人,将士们的家属怎么办?”

“这个容易解决,轮换时间为半年轮换一次,两营共同负责一个兵堡,除了狩猎所得,耕作所得,两营将士共同分摊,也准许他们将他们的家属带到郊外。此外,在开耕荒地时,会单独开耕出一块地皮,由各将士的家属耕种,当然,所得也属于他们,与城主府无关,不用承担任何税务。”

不肯吃苦的人,那只好等死了。

敢情全想好了。

有的将领还是不大愿意,鲁卫将扫了大伙一眼,又说:“这非是城主府的决定,而是朝廷的中旨,不仅历城郡,凡是与荒族接攘的各州各府各郡,都会采取这一措施。”

那还说什么?

鲁卫将又说:“就这样吧,各位想一想,这十八个兵堡分别建于哪里。”

大家看着地图。

江宁也看着地图,表面上似乎是鲁卫将所说的,或多或少,能增强各营将士的实战能力,至少各营一大批混吃等死的老油条兵,一下子打回了原形。

剿灭所有盗匪那是不可能的,但多少起着一些震慑作用,至少能进一步拱卫几条商道的安全度。郊外仍不安全,可是商道安全,这更符合各郡豪强的心意。

也能盘查大股来历不明的人,若是月朝很早就采取这一措施,那些敌人也休想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到石梁山。

人族一统,威胁则变成了外部,最大的威胁无疑是荒族,边塞力量的加强,不仅有备无患,万一有荒族大规模入侵时,也可以拖延荒族入侵的速度,给后方留下更多的准备时间,毕竟有那条天机阁的预言,知道的人,都会担心。

但只是这样?

江宁看着鲁卫将,鲁卫将也知道江宁起了疑心,在座的,除了自己外,只有江宁知道押运的是封印荒族五祖的五棺。他摇了摇头,示意江宁不要多嘴,不过又说了一句:“刀卫参,你修著《历城地志》,曾亲自察看过许多郊外的地形,可有高见?”

第48章 劝说

“我?”

“就是你。”

“卫将大人,有各位前辈在,属下用不着献丑了吧。”

“刀卫参,谦虚是好的,可过份地藏拙,有负城主对你的期望。”鲁卫将说完,暗中笑了笑,看你说不说。

与叶晨相比,他就是一个粗人。然而简单的道理,连朝廷派来的大人物都说江宁不错,那还能有错吗?历城增置十营官兵,还有于郊外开置兵堡,让鲁卫将也头大了。卫参不是叶晨任命的,而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历城有聪明人,然而鲁卫将说得很清楚,谁是聪明人,我看不出来!既然有人看出来一个聪明人了,赶紧地,让他做我的帮手。

叶晨让他的歪理气乐了,不过也同意了。

幕后的,江宁不知道,但鲁卫将都说到这份上,江宁真的不能藏拙,他认真地想了一会说:“卫将大人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那我就抛砖引玉了。”

“抛砖引玉,咦,果然是文士,说话特中听,”鲁卫将点点头说。

“额……”江宁终于知道他这个新上司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想捂脸,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属下以为这些兵堡必须满足几个条件,第一,相互间隔的距离尽量平均一点,不能有的特别近,有的特别远,以免遇到特发事件时,能互相增援。另外历城城内,始终是历城郡最强的力量,因此历城城周边的四个兵堡尽量地离城池远一点,以便缩短各堡之间的距离,在遇到特发事件时,其他各兵堡的官兵便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

大伙默然,不管岁数大小,修为高深,说得有道理,就不能反对。

鲁卫将也点头。

如果是这样,每一个兵堡间隔的距离不过百里左右,在这个世界里,百里的距离真不是距离。安全性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也不用刻意让每一个兵堡之间的距离平均起来,是尽量的平均,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满足几个条件,首先每一个兵堡都必须置在咽喉要道处,这样,大股的敌人便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来。”

“兵堡所建处必须有水源,最好是傍山倚水,既有水,又有山势之险可守。山也是必须的,有了大山,平时就可以拉出官兵就近进行训练。既然连同官兵的家属耕作都考虑进去,兵堡附近最好还要有一个平川地带。”

“属下还想补充两条,每一堡内最好置一烽烟台,烽烟台上预备一些燃烧起来会产生很强浓烟的东西,这样,遇到强敌时,便能以最快速度预警。”

“烽烟台?”大伙一起沉思。

这世界武力为尊,然而烽烟台真的没有。

“既然会带着官兵进入山林训练,各营最好添设一个职位,再从城中聘请两名有丰富经验的冒险者来担任此职,由他们担任着向导,带着大家进入山林训练,以免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好,好,就按照刀卫参所说的去找吧。”鲁卫将开心地说。

也不是在座的没有聪明人,有聪明人,还有一些人家庭情况比较好,有见识。只是他们不知道荒族五祖,不知道五棺,不知道石梁山伏击案背后的真相,只有江宁知道,高屋建瓴,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四条道路加在一起距离可不短,然而按照这些条件淘汰下去,可选择的地点就不多了。大伙看着地图,一会儿就选择了几十个地点,不过具体是那一个地点,得派人下去考察。

一名营将抬起头,问:“卫将大人,若此,还余下了一营。”

“这一营就呆在城里,不要以为呆在城里反是享福。每一年,会做一个评估,表现最差的一营会留在城中,不仅是耻辱,这一营官兵不能分得城外所得,粮草也由各个将士自己承担。”

“啊。”大伙一起讶然一声。

江宁笑了一下,他反而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大家退下,江宁追了出去。

“你就是宋将军?”

队将是往脸上贴金的称呼,营副却是实打实的将军,那怕是最低级别的将军。

宋营副便是刀寒青那营的营副,他与刀寒青同样停了下来。

“我们去吃个茶……”

刀寒青不会反对了,宋营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

三人走出庞大的兵营,兵营南边就有许多吃的喝的地方,还有一些妓馆,不过都是一些粗陋的妓馆,里面妓子姿色也只是一般般,做各营官兵生意的。还有一些当铺,以及一个黑市交易市场,算是历城一个热闹的所在。

他们找了一个茶馆,这时是上午,吃早茶的人早走了,吃午茶的时间还未到,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三人落座,伙计替代斟上茶,江宁说道:“听说宋将军已经是真液期修为?”

与刀承保相比,他还稍逊了一筹,但在历城卫里,已算是很高的,同时他才三十几岁,未来有着无限的成长空间。

宋营副点了一下头。

“大哥与你修为确实差得太远……但是我想问一句话,即便你修为再高,能不能取代大哥成为营将?”

不要说三十几岁的真液期,即便是刀承保不到三十岁的真液期,也不能任命他为营将,这就是品家制度的残忍之处。除非是真玄期,可限死在军营里,只是营副,想要突破真玄期,是何等的困难。所以营将之职,对于刀寒青等人是好的,但对于萧牛这些六七品家族的直系子弟来说,却是一个鸡肋之职。

“争一个永远争不到的职位,值不值得?是的,大哥修为低,才突破先天,但为什么?不是天赋不好,是所有资源被刀家克扣了。大哥是品家子弟,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刀家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支持大哥,反而个个想害大哥。可是不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三山门师长老的亲传弟子李檬,十四岁的先天,她是我的义妹,也是青哥的义妹。还有我,我修为更低,可之前一直没有突破,不仅是修炼资源,还有其他的情况,现在也解决了。”

不管宋营副高不高兴,刀寒青是营将了,至少在基层境界,资源不会短缺多少。

李檬未来成长空间更是不可估量。

江宁看不出来,也是一个卫参,至少从刚才情况来看,算是一个有想法的人,颇得鲁卫将器重。

三人组合的威力不大,可个个都有着成长的空间。实力虽弱,可潜力不弱,谁能小看了刀寒青?

宋营副色变。

实际他看到鲁卫将对江宁的器重,就已经察觉到不妥,否则以他的傲气,江宁岂能喊得过来?

“刀家的龌龊做法,我认为未必是一件坏事,比如青哥的堂兄刀寒河,第一次挑选营将,便让城主以风评不佳给淘汰下去,第二次挑选二十名营将,放得很宽松了,还是让城主以风评不佳淘汰下去。这样的品家,与青哥牵连太深,反而会误了青哥。”

“宋将军,你修为是不错,真要与青哥冲突起来,无论城主,还是卫将,谁替你说话?多半的做法,将你换到别的营去,并且这个营的营将还是一个有威慑力的人,到时候你又能有什么话语权?”

“青哥岁数不大,这不是坏事,证明他还有许多成长空间。阅历会有点欠缺,可为什么你们不能相互团结起来。况且历城卫实行新的制度,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潭死水。如果表现好,会有更多的收获。”

这个更多的收获,便是指在郊外耕作、狩猎的收获,以及缉盗所获得的赏赐。

“更多的收获,便意味着你们这一营会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无疑,你与青哥,还有营都、五名队将,获得其中的大头。若是你修为再深一点,与青哥将这一营带领着,表现很亮眼,卫所里的几个职位,你有没有希望?”

江宁所说的,是指卫编制中的几个副职,眼下有两名牙将,四名排将,都算是卫副将,不过牙将比排将高一级,也就是当年刀承保曾担任过的职位,狭义上的卫副就是牙将。还有四名管理供给的监将,以及四名卫参。

这些职位还是以品家子弟为主,不过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用品家子弟,因此也给了一些有能力的低层非品家武将一丝很狭隘的上升空间。不过像宋营副眼下这个样子,修为虽高,可太过桀骜不驯,无论是叶晨还是鲁卫将,是不可能重用他的。

都是聪明人,点到了也为止了。

喝完茶,江宁回去。

下值后,江宁重新来到酒肆吃晚饭。

李婶将饭菜端上来,刚准备与江宁说几句话,忽然大伙一起看着门外。江宁也看着门外,他心中有些紧张……

第49章 外甥

门外的人径直来到江宁面前,江宁站了起来:“拜见有熊曹主。”

来的人是有熊家的家主,他还兼着一职,历城四曹实权最大的户曹曹主。

未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做了亏心事,江宁多少有些心虚。

“刀参将,恭贺升迁。”

参将与队将都是往脸上贴金的说法,正规编职里可没有承认营队长与参卫是将领,但历城民间都是这样称呼的。

“不敢不敢。”

“刀参将,可有空陪老夫走一走?”

正准备吃饭呢,但江宁能说没有空?

两人走了出来。

“刀参将,听说石梁山大劫案有历城荒部参与?”

“应该有吧,但历城参与的荒部应当不多,这些人同样害怕走露消息。”

“那些荒部?”

“这就不清楚了……”江宁突然醒悟:“曹主大人,有一条我是可以肯定的,这次劫案与贵家族无关。因为边塞动乱,对贵家族有百害无一利。”

对有熊家族,江宁可不会抱着好感,但江宁不敢诬蔑有熊家族。

实际历城还算是好的。

有的郡城城主不作为,或贪婪,或暴虐……有了这些城主带领,各个品家也变得肆无忌惮,整个郡城的普通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甚至在城中,都像郊外一样,公开杀人劫财劫色。

那些品家可与荒族没有半点关系。

有熊家主满意地回去,但是没有完。

江宁刚回到家,就在家门口看到十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江宁才开始还以为又是来问情况的,那些遇害官兵的家属,一个妇人走了过来。

“大外甥……”

“停,你是谁?”

“我是小青的舅妈。”

“你是青哥的舅妈,关我屁事。”江宁忍不住爆粗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再不走,我叫衙捕过来,将你们送到城主府。”江宁很不悦地说。他入了刀家的户籍,所以有的事真没办法,除非他公开自己真正的身份,江家唯一嫡系子弟,刀家是承受不起的……可那又会陷入更大的博奕中,反而更危险。

然而姜家这些人,谁是谁啊!

不说他们贪婪,就是不贪婪,江宁也不想与他们认什么亲。

“我是你长辈。”

“你这个长辈胃口太大,我惹不起。”

姜家这些人仍然喋喋不休。

这时,李檬来了,她怒喝一声:“滚!”

姜家想占刀寒青的便宜,自然将他身边的人也打听了,都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有着极高的修炼天赋,是师长老的亲传弟子,关键是他们能利用江宁与刀承保的“父子关系”占江宁一点口头便宜,李檬与他们却没有半点关系。很识相,一个个灰溜溜地跑了。

“哥,青哥怎么这么傻?”

“小檬,有时候是不能分得那么清楚的,若此,当年我也不可能将你们母女从刀家弄出来。”

江宁变相地将李檬母女从刀家赎出来,实际就是买下来,刀寒青出了不小的力气,随后如意酒肆开起来了,生意还不错,李檬也进入三山门修炼,狠打了刀家的脸,刀寒青母子两在刀家的日子也变得更困难。

当然,李檬与李婶是江宁买下来的,不是刀承保买下来的,即便是奴婢,也是江宁的奴婢,若不是一路上有李婶服侍,以刀承保的伤势,恐怕未回到历城,就死掉了。

非得算,不能算清楚,在亲情面前也不能算!

李檬还小,听懂了一些,大多数还不懂。

江宁也不想多说:“小檬,这些,我们可以将他们当成绊脚石,想要他们某天不绊脚了,我们自己得努力修炼。”

想要在历城不用太看别人脸色行事,真液期修为都不够的,最少得有开窍期修为,但想让刀家、姜家的人不敢对他们打歪主意,只要修为达到玄元期就可以了。

玄元期也不容易的,但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不算太难。

一会刀寒青也来了,江宁与李檬两人默契的没有提。

这个日子也没有长久……两天后,历城郡派出许多人手勘查落实建堡的地点。作为重要的提议人,先是江宁随着大队人马去了郊外。

第一站就是红森原入口外面那个岔道。

这条山道尽头的北部属于羊岭郡,羊岭郡会派人在北端建一兵堡,南端历城郡也会建一兵堡。不过石梁山山大林茂,不仅是伏击战出事地点,平时也有许多山贼盗匪出没,山道又长,历城郡在这里又建了一个兵堡。

这里不能耕作,不过能将一些山林开发出来,种植药材。药材种植在这世界很普及,也有着比较成熟的技术,大多数丹药或治病的药材,都是人工种植的。也有用野生的药材,与江宁前世相比,野生药材更珍贵。

又在红森原入口处建设一个小关卡,凡是进入红森原冒险的人,必须交纳三千响币,但不是敛财之举。三千响币对于修为高的修士来说,是能承受的,若是几个大修士组成冒险团队,进入红森原安全能得到保障,多半也会有收获。对于修为低的冒险者来说,三千响币会是一个大数字,但他们进去能干吗?这些年死在红森原的修士还少吗?

更没有堵了他们冒险的门路,三个兵堡矗立在这条山道上,三营官兵会时不时拉出去进行实战训练,各个凶恶的盗匪会远离这条山道,至少大片物产丰美的石梁山区便会成为冒险者的天堂。

总之,这些年历郡在叶晨治理下,不能称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各方面勉强能称为比较公正公平。

那家客栈也接手过来。

一旦周边山区得到开发利用,会聚集更多的冒险者过来,还可以开办一个小的交易市坊。

这个未来的兵堡,危险性最高,但也是最肥的一个兵堡。

这条提议与江宁无关,当然,历城也不是他一个聪明人。

伏击战过后,这行人有许多人还没有来过这里,他们看着大片轰坍的山体,山林,还有啼笑皆非的一幕,因为许多山林也被这些超级高手轰倒掉了,周边各个荒部派来许多人手,拉运木材……有的人说:“刀参卫,你居然逃出来了?”

这些人都是眼界低的,稍有眼界的人不用问,也相信了江宁。

江宁想了想,找到起初大队人马停下的地点。

整个秃岭沟附近的地貌都因为激烈的战斗改变了,不过大约的地点还是能找得到的,江宁指着地点,再次复述,然后找到山腰上的地点,从哪里逃向山谷的因为紧张记得不清楚了,不过晚上逃跑的路线,他还是能记得的,恰巧又让他找到了一个有力的证据。因为是赤着脚逃的,有一个尖的山石将他的脚戳破,虽然这么多天过去,还能看到尖尖山石的血迹。

“各位,运气……”江宁拱了拱手说。

大伙跟着他跑了半天,也不是质疑,更多的是好奇……但江宁想到了那些惨烈的战后痕迹,不由又重重地说:“对,是运气!”

身临其境,才知道当天能逃出来,不管中间遇到了什么,是何其的幸运!

大家回去,首先是确定建堡的地点,在地图上确定了几十个地点,只能选择十八处,三分之二得去掉了。

确定后,各处地点地形都不一样,建在具体的地方,建成什么样子,想要兼带着耕作,还要考虑开垦那片荒地,以及相关的水利,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这一跑,便跑了四十多天才结束。

江宁回到城里时,已经有许多营官兵与大批民夫出城建设兵堡了,刀寒青那一营也要出城。

“真是能折腾!”刀寒青不满地说。

有这样的修炼条件,冬天他便能稳妥妥地迈入先天中期,但去了郊外建堡,不可能了。

“哥,速度太快,根基容易不稳,沉淀一下,也不是坏事,”江宁安慰道,他又拿出一些中品元石,李檬又给了一些丹药。

刀寒青很感动,他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想了想,最终没有说……

第50章 联亲

天就冷了下来。

像往常一样,江宁继续去卫所当值。

随着各堡陆续建设起来,这段时间卫所依然很忙碌,但比前段时间要好得多。

几名卫参喝茶聊天。

管卫参说:“没想到牛家与萧家那两小子有出息,跑到天苍派考核,居然被录中。”

“什么考核?”黄卫参问。

“天苍派每年秋天会招收大批弟子,牛家老九与萧家老十六那两小子跑去,被天苍派录为弟子。”

“了不得啊了不得。”黄卫参与申卫参一起赞叹。

天苍派招收弟子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这世界也通信,只是隔得远,速度慢,萧代安与牛如真的信才刚刚到达历城。

在历城,三个六品品家就算是庞然大物,天苍派可是三品、准二品的超级门派。

几个卫参除了黄卫参与江宁出身普通外,余下两个卫参皆是品家出身,但同样的,听后很是艳羡。

真的被录中?江宁想想也是理所当然,两人可是拓脉期,虽然家庭情况好,修炼天赋也是不错的,若是这样还不被录中,天苍派选拨也未免太过严格。

江宁好奇地问了一句:“以前历城没有人去参加吗?”

“小刀,你知道天苍派离历城有多远吗?”

合州下边便是石州与源州,天苍派在天苍山里,天苍山在合州的南边,准确地说,是三州交界的地方。每年天苍派招收弟子,都是轰动四方,辐射的范围多达十几个州,也包括垄州,但垄州是这个辐射范围的边缘地带,整隔了两个多大州,确实太远。

普通家庭出身的,根本就没有这个经济去天苍派参加他们的招收考核。家庭情况不错的,又顾虑他们考核太严格,多半不被录取,因此也没有人去。

当然,垄州其他郡也有一些青年俊秀被天苍派录取,不过少之又少,至于历城的,萧代安与牛如真几乎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管卫参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江宁:“小刀,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吗?在历城是绝顶天才,去了平渭府只是普通天才,去了垄州城只能说是优秀,谈不上天才了,去了天苍派只能算是勉强的及格,连优秀都谈不上。”

三个卫参喜欢在江宁面前以老卖老,特别是管卫参,江宁便忍着。再说,三个卫参确实比他“老”了很多,难道让这三个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人与他称兄道弟?

“是,是。”

“小刀,不过老夫听到一个消息,可能对你不利。”

“什么消息?”

“刀家刀承胜那二小子要结婚了。”

“这有什么?”

这几个月满城人在结婚或即将结婚,包括李婶与刀寒青。

刀寒青无奈,也怕母亲误事,在没有出城之前,亲自挑选……平常是不可能了,但在今年是不会有人说他不懂礼的。挑来挑去,挑了董营将的女儿。董家是九品家族,不能与虚架子的刀家相比,至少董营将是开窍期修为,他家里还有两个玄元期的长辈。不过放在历城,也只是一个小家族。

然而话说回来,刀寒青现在有什么?

刀寒青也不是考虑他家门第的,而是董营将本身与他女儿的。

董营将恰好是他父亲以前的属下,刀寒青被几个叔伯押到祖坟前跪下,董营将与其他几个刀承保的属下曾来营救过。姜家人要买那铺子,那时刀寒青那有钱,便到处借,董营将也借给他许多钱。

董家这个小娘子名声也很好,长相清秀,虽不算特别漂亮,性格却很温柔贤惠。既然必须要结婚,刀寒青想找一个省心的女孩子。

各方面的条件,都让刀寒青感到满意。

董家小娘子十九岁了,董营将也想找一个好女婿。

看到董营将家女儿后,刀寒青派人主动上门提亲,不用说,两家一拍即合。

李婶想挑一个好夫君,更困难。

与江宁前世不同,没有结婚或结不起婚的大龄男子不要太多。然而这世界,男少女多,与李婶差不多大的,要么是鳏居的,要么是真正的歪瓜裂枣。

歪瓜裂枣,李婶肯定不同意。余下的,只能从鳏居里挑选,但这些鳏居的,大多数是拖儿带女的,必然会带来许多变数。

还有,一些望门与宗门正在修炼的弟子,有很多过了三十岁还没有找双修的伴侣,他们与李婶能沾上边吗?

不过正好,冒出来一个人选。

江宁临去郊外勘查前,去了刀寒青所在的军营看了一下,本来历城卫军纪就很散漫,现在置编了三个新队,更是惨不忍睹。

江宁给刀寒青提了一个建议。

刀承保所在的卫不完全是历城卫,不管平唐之战动用了多少大军,月朝也不可能将边塞各郡兵力全部抽空的。随着战事打响,许多将士因死伤陆续退出战场,刀承保接手卫将时,是整编了三个残卫所组成的新卫,涉及到六七个郡的官兵。

当然,当年从历城抽调的兵力不少,足足六营最强的将士,但因为陆续的伤亡,特别是泰平城攻防战所造成的重创,只有四百余人回到历城。这中间还有几十人与刀承保一样,因为重伤陆续去世。

余下的,大多数也离开军营了。现在只有六十几个人留在历城卫里担任着各种职位,再加上历城卫扩大到三十七营,所以鲁卫将说老兵不多。

至于离开的原因,有的是拿到了奖励,不想继续在军中吃苦,而且不足六分之一的人回来,让他们也寒了心。

还有许多是因为带着各种伤残,月朝给了一些钱,将他们主动从军队里遣散回家。

还有的是没有伤残,但带着一身伤病,平唐战争结束后,月朝赏赐还可以,这些人便主动或被劝退,离开军营。

江宁出的主意,便是将当年因伤遣散回家的老兵们找出来。

虽然他们带着伤,但上过战场,经历过数次实战,有着丰富的战斗与训练经验。

有人不愿意,不愿意不强勉,愿意的,江宁让刀寒青主动拿出一些薪酬做补贴,招募几个临时的“指导员”,协助刀寒青将他这一营官兵训练一段时间。

其中有一个叫范长年,原来是刀承保手下一名伙夫,也就是做饭的,长得还行。原本订了一门亲事,忽然就接到南下的命令,战场上伤亡率很大,对方就不乐意了,便悔了婚。

平唐战事结束,范长年回到历城,但因伤,一条腿整跛掉了,偏偏这时候他老母亲患了重病,为了替他老母亲看病,又将官府发放的抚恤花完了。一个瘸子,家里又穷,还欠了一屁股债,便耽搁下来。

现在范长年在一家饭店做厨师,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不过老父亲身体健康,父子两又比较节约,渐渐条件稍稍好转,也将债务还完了。但总体上,条件不算好,也比李婶大了十二岁。虽然刀寒青将范长年请过来帮忙,但刀寒青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范长年。

那一天,刀寒青带着几个属下来到李婶酒肆吃饭,无意中谈到了范长年,结果李婶动了心。

穷不怕,至少范长年现在没有债务拖累。

岁数大一点就大一点,关键范长年家庭成员很简单,就父子两,没有孩子,性格也还可以,虽是瘸子,但会做菜,恰恰是酒肆需要的人。

刀寒青听后愣了大半天,问江宁。

李婶的理由真强大,江宁愣了好一会。

这世界的女人要苦逼得多,养儿育女不算,抛头露面去做活养家糊口更是正常,甚至还会上战场参加战斗。不过两人终相差了十二岁,这也不提了。李婶正是貌美如花的时候,收拾打扮一下,就是一个大姑娘。

两人真的不般配。

可是他也明白李婶的用心,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刀寒青又问李檬,李檬咬着牙,最后说,只要人好就行了。

现在范长年随着刀寒青去了郊外帮忙,回来后也不会立即结婚,与准备无关,两人这情况还准备啥?终是李婶顾虑多,让她将婚期也拖到了年底。

大毛二毛到底有多大,江宁也搞不清楚,大约与江宁差不多大吧,可能二毛还没有江宁大,就连他们,也被两个良家子看上了。

刀承胜有三个儿子,长子刀寒光修炼天赋很差,不过已经结婚了。最小的儿子就是被江宁狠揍过的刀寒风,修炼天赋还行吧。修炼天赋最好的则是次子刀寒河,但他是刀承胜小妾生的孩子。

据说原先也不得刀家老太太喜欢,直到他修炼天赋渐渐展示出来后,才让刀家的人器重。

就是这个刀寒河,居然让有熊家主第四个儿子有熊明看上。

这个有熊明也是有熊家主小妾生下来的孩子,但他的女儿,肯定是有熊家的直系子女。

据刀家传来的消息,两家基本上谈妥了这门亲事。

江宁听了沉思。

对于出身,有熊家不是很计较的。

他们每隔两三代,尽量让子女与人族联姻,但两三代之外,必然是与荒族联姻,甚至与荒原深处的一些部族首领联姻。至少从现在看,这种做法是很正确的,让他们家族在人荒两族之间游刃有余。

不过这样做,始终不能稀释他们的荒族血脉。

试想一下,以萧家或钟家这样的家族子女,谁愿意娶、或谁愿意嫁给一个全身有浓密体毛的人?

有熊家对此也不恼,你们这些大品家不愿意,有的是人愿意,因此他们择婿或择媳,是在全城挑选优秀的人,那怕是寒门出身的,只要某个方面很优秀,就能入他们的法眼。

那么问题来了,刀寒河算不算优秀?在刀家算是很优秀了,至少远比刀承胜另外两个儿子优秀。然而放在整个历城,二十三岁,不知道是先天中期还是先天后期,虽然他也让刀家耽搁了一段时间,可这个时间并不长,这样算来,算不算优秀?

有熊家族实在不算是一个良善之家,罪恶累累,不过那是在郊外的。在城内,他们还做着表面工作,这也是一种聪明的做法,不这样,也早让月朝给抄家灭族、满门问斩。

然而刀家在历城名声臭到不可闻的地步,为什么有熊家与刀家联亲?

江宁想不明白,自嘲道:“当年刀家老太太就想与有熊家联亲,义父没有同意,现在终于让她如偿心愿。”

管卫参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好心”戒告道:“小白,不怕有熊家,就怕刀家。”

第51章 入魔

有熊家在郊外作恶多端,几乎整个历城的人都知道,但在城内,还算比较规矩。

这也是一种明智的做法。

再看江宁三人组,刀寒青成了营卫,江宁劝说了宋营副一番,加上刀寒青即将迎娶董营将的女儿,宋营副现在好多了,至少在刀寒青尊重宋营副的情况下,宋营副也渐渐给刀寒青面子,刀寒青也渐渐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营将。江宁与李檬就不要说了。

还有一个隐形的。

当年回来的刀承保属下有四百余人,活着的并怀着感恩心情的人不多。或者这样说,若是刀寒青不争气,以后可能没有一个人替刀寒青出面。但刀寒青在争气,替刀寒青出面的人会越来越多。

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况且这个锦上添花还能替自己博一分感恩的好名声。

这些,即便一起摆在台面上,有熊家也不在乎。

但问题是有熊家会不会替一个女婿,莫名其妙地向江宁三人发难?刀家的人不清醒,有熊家的人不清醒?

还有月朝西北与北部边塞的兵堡政策。

家与宗门是有很大不同的。

一个大的宗门往往人数能超过十万之众,但是家族,即便将所有庶系子弟一起算上,也不可能达到这个人数。当年江家不行,如今九大家也不行。

为什么是一样的品?

一个家族除了嫡系、直系与庶系子成员外,还有大量供奉,各个臣服的势力,包括更小的家族,一些团行组织,综合实力不亚于宗门,也有更强的力量,更多的人手,经营各种产业。

有熊家在历城强横无敌,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利用他们特殊的身份,与荒族进行的贸易。

不过各个兵堡陆续建设起来,将几条主要商道一起卡住了,即便能从小道走,这些崎岖的小山道无疑增加了许多成本,况且还要躲避各营官兵出堡的拉练。

第二个是与一些盗匪的暗中往来,兵堡建设起来,也不可能让盗匪灭迹,不过极大的压缩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无疑,现在有熊家正头痛呢。

所以这个联姻,不可能让有熊家的人对江宁三人下黑手。

关键是刀家的人不清醒,一旦与有熊家联亲,他们以为自己有一个大靠山依赖了,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消息传得很快,中午,刀寒青骑着角马从城外赶到卫所。

“哥,你怎么回来了?”

十八个兵堡,分陈四臂。

四臂不是十字架型,它是顺着各条商道铺陈的,并不是一条直线。

角度也不一样,东边的道路稍稍靠东南方向,北边的道路稍稍靠西北方向,南边道路稍稍靠西南方向,偏得不远,西边的道路很接近正西方向,但也稍稍偏向西南方向,因此西南的那个角度最小,只有七十几度,东南与西北两个度角略略超过八十度,东北则是一个大大的钝角,几乎接近一百二十度。

各自距离不一样,东边与南边的道路大约在六百来里,最远的是西边的道路,长达九百多里,北边的将石梁山的山道包括在内,也达到了八百多里,加上地形险恶,所以西边与北边各置了五个兵堡,而且驻守的是比较精锐的兵营。

北边这条悬臂第一营,就是红森原附近的那个兵堡,眼下是由修为高强的符营将率领的那一营驻扎的,这一营不但符营将修为高,各队官兵也比较强大,历城还安排了一个排将过去协防。

第二营便是石梁山南端入口处那一堡,驻扎的是刀寒青未来岳父董营将那一营官兵。

第三营则是一支骑兵营。

第四营就是刀寒青这一营,这一营谈不上强大,驻扎于北边这条悬臂,多少是看在他与董营将的关系上才有的安排。

是第四堡,反过来数则是第二堡。不过就是第二堡,离历城也有三百多里路,关键是现在他们驻扎不久,不仅拉练,还要开拓荒原以便来年耕作,诸事繁忙,这时刀寒青突然返回来,让江宁有些惊讶。

“二弟,我们出来说话。”

两人来到外面。

“二弟,刀寒河年末将要迎娶有熊家的女儿。”

“我早上也听管卫参说了,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熊明将他女儿嫁给刀寒河?”

“在我率营出城建堡前,便听说了此事,刀家想要迎娶有熊明的女儿,有熊家没有答应,老太太在几个叔伯建议下,拿出三个位置比较好的铺子……”刀寒青说了铺子的位置。

这三个铺子不是姜家买的那个杂货铺,它们不但位置比较好,面积也很大,若是便卖,能卖出四十多万响币,每年收益能超过十万响币,可以说它们也是刀家的摇钱树之一。

刀家拿出这三个铺子做聘礼,有熊家心动了。

他们犹豫了很久,刀家又许诺了若干优厚的聘礼后,不久前,有熊家终于同意了两家联亲。

“老太太真的疯掉了。”刀寒青气愤又惆怅地说。

刀家原来是什么底子?也就是一个刀家堡,若不是刀承保,根本评不上品家。

因为刀承保的战功,战后,朝廷给予了大量的赏赐,并强行定为八品家族。

可是这些年来,刀家经营不力,也只勉强守住了这份赏赐。那三个商铺是赏赐里的重中之重。

还有,如意酒肆受山势阻挡,居民不多,未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升值空间。当年江宁购买时也没有想过升不升值,而是离城主府近,离他家近,能有个照应。

但这三个铺子位置要好得多,未来只要那个可怕的谶言不能实现……历城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谶言。随着人口增涨,几条商道越来越安全,历城商贸会越来越繁荣,位置好的商铺必然会有更大的升值空间。

难道不想想刀家的未来?

有熊家答应了,多少掉了一些逼格,不过能得到四十多万响币的聘请,加上匹配令带来的变故,勉强答应了,可对于刀家来说,太过不值。

是与有熊家联亲了,但不等于攀上了有熊家这棵大树,他们家的女婿不要太多!

刀寒青死活想不明白家族里一些人的心态。

“哥,据我猜测,老太太喜欢趋炎附势,许多人都有趋炎附势的倾向,但有个度,老太太超过了这个度。有熊家乃是历城第一大家族,当年老太太便以为傍上他们家这棵大树,刀家就可以崛起,没想到义父没同意。这便成了老太太的心魔,现在付出了一些代价,可这个代价勉强在刀家能承受的范围内,你认为不值,老太太却认为如偿心愿。”

“我成了卫参,也解决了修炼问题,小檬是师长老的亲传弟子,你呢,不但成为营将,地位也渐渐巩固,又即将迎娶董家小娘子,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来敲门。有了这次联亲,他们就不怕我们三个人找他们的麻烦。”

“我们能找他们什么麻烦……小檬也不会找吧。”刀寒青说。

“小檬会找,但顶多将你那几个好兄弟吃的喝的讨回来,还有你们家为虎作伥的,一些欺侮过李婶的下人,她要讨一个公道的,余下的,她还能做什么?问题不是我们三人怎么想,而是他们怎么想。”

“二弟……”

“我会小心的,哥,你买一个小婢吧,若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

江宁担心,刀寒青更担心,于是依照江宁的主意,他买了一个看上去有点机灵的小婢,再三嘱咐,才返回军营。

但不是解决的办法。

下值后,江宁回到家,还在思考着,其实归根到底,还是自身实力不够。想办法……在自身实力不足的情况下的计谋,是空中楼阁,一推即倒,石梁山伏击战便是最好的证明。有很快的上升空间——但人家给不给你上升的时间?

江宁又将纳戒拿了出来。

刀寒青率领手下出城建堡,这个下半年又轮到他率营戍守,但就是回来,问题也不大,李檬同样不能天天来,两三天来一次,就已经够频繁了。

因此江宁还抽空修炼了锻神经,罡龙十六式,至于其他的,如影风步、月蟾拳、月蟾刀法、落华剑,是可以正大光明拿出来修炼的,甚至江宁还传授给了刀寒青与李檬。

罡龙十六式进度不快,原因简单,它必须要配合元血淬体功修炼,速度才能快得起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修炼的速度已经够快的,不过刀家与有熊家联亲,让江宁产生了极大的不安。三人当中,李檬应当问题不大,她不但展现出很好的修炼天赋,还是师长老的亲传弟子,自己与刀寒青则都不大好说。特别是自己,修为是最弱的一个。

他看着那些盛着灵血的沐桶,因为里面有修士的血液,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想过会用它来辅助修炼。

刀家与有熊家的联姻,让江宁产生了紧迫感,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些灵血。

这些沐桶可不小,丈余合围,半人来高,有的沐桶灵血放得多,有的放得少,放得少的也有半桶,那最少也有一百来斤重,比聚灵盘要重得多。

有了纳器,不是念头一动,出来就出来,进去就进去的。

无论将东西取出来,或放进去,都需要足够的神识,最少需要一定的精神力。

即便到现在,江宁也不过勉强将一些小东西,如元石,或书籍放进纳戒,然而聚灵盘则拉出来,却不放进去。

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沐桶拉出来。

他对准了一个盛放灵血最少的沐桶,心中默念:出来,出来。

居然又让他真的拉出来。

无疑,又是剑尖帮的忙,可怜江宁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剑尖帮的忙。

这个无关紧要,一旦他修为跟上来,什么谜底自然地也会揭晓。

他看着眼前的沐桶,里面有半桶暗红色处理过的血液,然而闻不到血液的腥味,反而鼻子里传来阵阵的药香。

那本书里也写了,不仅有血液,还有许多宝贵的药材,再经过特殊的手段处理,这样,人浸泡在里面,才会轻松地将灵血里的灵气吸收到身体里,以便培元淬体。

江宁又默想了一下书籍里所写的修炼方法,脱下衣服,跳到沐桶里,开始运起元血淬体功。

一股狂暴但又汹涌无比的灵气,直冲向人门窍穴,都仿佛要撕开经脉络脉。不过江宁也不惊讶,这些“灵血”成份可是由各种高级妖兽凶兽的血液、各种珍贵的灵药组成的,许多灵药江宁都没有听说过。江宁忍住痛疼,继续运转功法,淬体培元。

“效果真好……如果灵血功效再强一点,说不定能一鼓作气,冲开先天关卡。”

不知不觉中,江宁忽然产生这个念头,并且越来越强烈,他又拿起纳戒,注入精神力,大叫一声:“出来。”

似乎借助“灵血”的功效,血老魔的尸体居然被他拉了出来。

以血老魔的修为,无论是肉身还是血液,肯定是“灵气十足”,若是将他的血液放进沐桶,效果也许更好。

只是江宁也不知道,此时他眼里闪着血红色的光芒……

第52章 重话

剑尖在他心口处微微颤动,江宁眼中的红色光芒也渐渐变得暗淡下去。

一会儿,江宁清醒过来,他讶然地看着地下。

“我怎么将血老魔的尸体给拉了出来?”

沐桶里有许多高级妖兽灵兽的血液,也有一些高级修士的血液,但不是江宁主观处理的,一旦江宁主观地将人类的血液,那怕是魔修的血液放进“灵血”里用来修炼,心境就是两样了,这是玄魔最大的区别。

江宁从沐桶里跳出,用水将身上洗干净,又盯着血老魔的尸体。

“看来这个元血淬体功有些魔修的性质。”

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入魔了。

“不能再修炼下去。”

得将血老魔的尸体放进纳戒里,然而他放了半天,也没有放进去,求剑尖,剑尖也没有反应……不是剑尖不帮助,而是在红森原那个中年人在纳戒上做了一些手脚,剑尖能帮他将纳戒里的东西取出来,却没有能力将东西放进去。

“少一具尸体不要紧吧?”

他将血老魔的尸体背到后山上,好在他手中有夏有亮的法剑,削铁如泥,不用说削石头了,一会,江宁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将血老魔的尸体埋进去,悄然回去。

接着他又将这桶“灵血”藏好,重新修炼九转神功。第二天,他花了不少钱,购买了万兰香,镇心丹,去邪丸等修炼资源,主要就是用来清心镇魔的。

这一晚,李檬也来了,不过李檬呆在江宁的修炼室里,江宁呆在刀寒青的修炼室里,不会让李檬察觉什么。

江宁先点起万兰香,昨天晚上入魔后做了什么,江宁都不知道。

这与九转神功不一样的,九转神功是正统的玄修功法,越是接近入定忘我那种状态,效果越好。

然而不知为什么拉出了血老魔的尸体,让江宁对元血淬体功产生了一丝戒备之心,至少不能让自己接近于那种入定忘我的状态。

接着江宁又含起一片去邪丸,一股清凉之意从舌尖传来。闻着淡淡的,又沁人心脾的万兰香味,江宁重新跳入沐桶。

狂暴的灵气再次从每个毛细血孔里狠狠地冲进身体内部,不但经脉络脉,就连肉身都仿佛被撕裂一般,然而在汹涌的灵气冲击下,经脉络脉与肉身似乎又在重组。

功法秘籍里与写了这点,严格说它确实就是在重组,只是江宁才开始修炼元血淬体功,还不能用重组这一词。修炼的时间长了,肉身会越来越强大,就连经脉络脉也会变得更宽广。

在万兰香与去邪丸的作用下,这一回江宁没有入魔,不过时不时地在心中涌现出一些狂暴的凶戾的念头。

但是效果也不错,修炼了好一会,江宁痛得吃不消了,从沐桶里爬出来,将身上洗干净,又打了一趟罡龙十六式,似乎在这一刻,他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江宁感到有些沉迷……

一把大雪落下。

江宁从如意酒肆走出来,不由地哆嗦一下。

“要添衣服了……”他正准备回家,在原来他宅子门口被刀寒青买来的小婢拦住:“白少,主母喊你说说话。”

江宁点了一下头,进了宅子。

“见过义母大人。”

“白儿,坐下。”

江宁坐下。

“你对姜家不满吧。”

“义母大人,姜家与我没什么关系,谈不上满不满的,只是我与青哥是兄弟,不想青哥再次跳火坑。”

“白儿,你不知道,当年我进入三山门修炼,为了支持我修炼,我娘家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江宁有些明白了。

在他心中,姜氏虽侥幸被三山门录中,可是修炼天赋差,娘家又穷,没有力量支援,因此修炼了数年,连先天都没有突破。后来嫁到刀家后,更没有时间修炼了,现在整变成了一个凡人。

姜氏这番话说明她娘家还是支援过的,只是娘家太穷,支援的极其有限,但就是这极其有限的支援,也让姜家生活变得更困窘,说不定她父母亲早死,与这个有关。

后来刀承保将她家赎了出来,又买了一些地,可是姜氏心中一直有愧,这才让她嫂嫂一次又一次得逞。

“义母大人,说吧,姜家又有什么要求?”

“我有一个侄儿,找到一个良家女……”

“义母大人,”江宁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姜家现在有一个位置好的杂货铺子,青哥又将原来的宅子让给了他们,匹配令马上就要执行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你侄子挑一般人家的女儿,不用花多少钱的,甚至还能获得一些嫁妆。但他挑了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即便有匹配令,人家还不大乐意,因此需要厚礼。我猜得对吧?”

“义母大人,姜家是你娘家,也帮助过你,有恩,有亲情,是要回报的,否则与禽兽何异?但孩儿要说几句,当年我未被刀家赶到刀家堡时,与青哥情同手足。赶到刀家堡后,被刀家的下人反复虐待,每天劳苦不说,还时不时地挨鞭子。若不是我嘴甜,不用等叶城主招聘,早就被活活折磨死了。然而为什么不求青哥帮助?因为义父去世,青哥与你都自顾不暇了。”

“我再说说青哥现在的状况,我与青哥一个是营将,一个是卫参,两人每月薪酬合起来,能达到一千多响币,还有杂七杂八的补贴,想一想李婶每天有多忙碌,然而如意酒肆一月的净收入也不过一千来响币。”

“可是这个薪酬多不多?我也不提青哥欠了多少钱,只说几点,修炼资源有多贵,义母大人应当知道的。这些薪酬能买多少修炼资源?”

江宁有财富,纳戒里有那么多元石呢,敢不敢拿出来?

顶多拿出一些中品元石,也不敢乱用的。至于用来修炼,元石用场很多,但绝不会拿来直接修炼的,现在被逼着,让刀寒青与李檬拿来修炼,不过这种直接吸纳对修炼的帮助作用小的可怜,甚至不及低品益气丹的五十分之一。

以前江宁的储蓄拿来替姜家买那铺子了,这四个月,江宁又攒了一些钱,然而因为要购买一些镇心去魔的资源,这些钱又很快要花完了。而且他还要准备冲关的资源。

“义母大人,就算青哥的修炼可以缓一缓,然而外界因素能不能让他缓。我先说他在军营里的情况,因为刀家的羞侮,岁数小,背后没有家族支持,差一点被宋营副给活活架空。幸好城主与卫将大人让我担任卫参,我借机说服了他。这非是长久之计,若是青哥修为久久没有进展,宋营副以后还会将他架空。”

“刀家与有熊家联亲,不久,刀寒河便会迎娶有熊明的女儿,有熊家怎么想我不知道,不过老太太看到与有熊家联亲成功了,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与青哥,还真不大好说。就包括我,也在为此事担心,但是我们修炼速度快,让其他人看到潜力,情况就会好转起来。”

“现在,我不可能拿出自己的薪酬补贴姜家,傻了不成!青哥同样也不行,对了,还有如意酒肆的利润……从一开始,姜家的人便在打它的主意。”

江宁拿出玉坠:“当年月朝军队在泰平城屠城,我躲在柴堆里,侥幸躲过一劫。后来月朝军队劝阻了主帅金家的家主,停止了屠城,义父就在我前方,大喊别杀人了,我从柴堆里出来,这才被义父收养。论欠情,我是欠了义父的情,然而李婶母女不同。义父有伤,我从家里逃出来,身上只有两样物事,一是这个玉坠,一是一对玉镯子,我用玉镯将李婶母女赎下。她们不是刀家的婢女!一路上李婶精心伺候义父,否则义父死在半途,刀家得到的赏赐都会减少。因此,义父与整个刀家都欠李婶的情份!”

“结果刀家是怎么对李婶的,你也知道。虽然在赎出她们母女时,青哥帮了忙,但青哥去城主建堡与驻守,小檬依然拿出了一些修炼资源给了青哥,至少她们没有欠刀家的,也没有欠青哥的。”

理是这个理,可是江宁说话太重了。

这就是元血淬体功对他心性的改变,江宁也不知道。

“义母大人,如意酒肆是我买下来的,然而这几年,我在如意酒肆白吃白喝,以后还要继续吃下去,加上刀家的紧逼,我才将如意酒肆转给了李婶。如果是青哥,我会帮助的。”

不仅是聚元盘,江宁还传授了江家的战技,以前还从有熊家冒险偷来了地龙参。

这些,就不说了,有的也不能说。

“就是我的,能帮助青哥,凭什么帮助姜家!”

“而且已经帮助过一回,我以前攒下的钱,还有酒肆的一些利润,一起拿给青哥,青哥全拿去给姜家买铺子。凡事得有一个度,姜家继续这样贪婪下去,我们惹不起,但能躲得起。”

“你为了娘家人,一步步将青哥往火坑里推,我们不会往这个火坑里跳,以后只好远离青哥三尺。”

第53章 黑勃族

不提江宁与李檬对刀寒青暗中的帮助,明面上也有着帮助,若不是江宁与李檬,刀寒青也服不住宋营副。

当然,刀寒青地位的提升,对江宁与李檬也有着帮助,不提亲情,也是人抬人升,水涨船高。

姜氏让江宁说得脸色发白。

不过后面几句江宁也知道说得太重,语气弱了下来,说:“义母大人,不是不帮助姜家,正确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给了他们宅子,还有那个铺子,足以让他们一家衣食无忧,这就要适可而止。我不说仁义地相助青哥,让他修为能迅速突破,最少静等,不去打扰青哥,他修为一步步上去了,营将地位得到稳固,刀家的人也不敢来骚扰。那时,青哥有了更高的影响力,也有余力进一步帮助姜家人。即便贪心不足,也有一个长远打算。”

有两句话,江宁不好意思说出来。

你以前也是修炼过的,不是不懂。青哥可是你亲生儿子!

即便手中有了余钱,与其给姜家,还不如给手下的官兵,多少还能收买一些人心。

外面的雪继续在下着。

“白少,主母生气了。”

小婢叫佳儿。

江宁说:“她是长辈,我是晚辈,刚才话说得是太重了,生气也正常。”

江宁不会与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解释什么,可是他在心里想,看来姜氏在刀家被折磨了二十来年,脑子也折腾坏掉了。或者说,她的思想观多少受了刀家人的影响。

自己话说得是重了些,然而话糙理不糙,那一句没有说对?

江宁与姜氏真的不熟,只是听人说她是一个性格很温婉,人淡如菊的妇人,因此以前一直抱着同情心。不过现在,姜氏的种种表现让他越来越失望。

他回到家,李檬高兴地说:“哥,师父闭关了。”

修为到了师长老这一步,一旦闭关。往往最少就是好几个月时间。

“那好啊,以后你可以天天晚上来这里修炼。”江宁高兴地说,他突然灵机一动,将情况说了说。

“哥,青哥人不坏,可姜婶也糊涂,以后少理她。”李檬不满地说。

刀寒青欠了一屁股债,姜家的人不会打刀寒青的主意,实际算来算去,是在算酒肆的利润,又过去了几个月,李婶手中差不多又能攒出一些钱,

不过姜氏的心态,江宁能猜得出来。

首先是亲疏有别,在她心中,儿子是第一位,娘家人是第二位,江宁可能连第三位都排不上,就不要说李婶母女了。

其次环境不一样,在这个世界,奴婢奴仆不能算成正常人,即便赎出去,还是原东家的奴才!

所以江宁强调一遍,李婶就是奴婢,也不是刀家的奴婢。

“怎么办呢,她名义上还是我的义母……”

但江宁想出一个办法,李檬现在是师长老的亲传弟子,这段时间修为也在突飞猛进,眼看就要进入先天中期,三山门有人嫉妒,也有人巴结。

江宁让李檬找几个对她巴结的弟子,找到姜家的人,将他们教训一顿。

不然这样下去,姜家的人会无休无止。

“这个主意好。”李檬开心地说。

第二天李檬就带回来消息,下午,她约了几个三山门的弟子,严格说都是她的徒孙,徒灰孙……几个人来到姜家铺子,李檬先是将经过说了一遍。

就是三山门的弟子,也不能在城中随便乱来的,更不能随便打人的。

这家铺子位置好,行人多,李檬在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说完了,一起骂姜家人不要脸。

刀寒青这个舅妈开始还有点怕,但看到李檬是在说理,开始撒泼,大骂李檬。

那正好,都骂我了,还用得着客气吗。

几个三山门的弟子一拥而上,将铺子里的几个姜家人揍得七死八活,揍完了,又正好离清渭河不远,一个个扔到清渭河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姜家的做法是让人恶心。

三山门在历城普通百姓眼里地位是很崇高的,虽然因为资源有限,每年招收的弟子数量不多,可这些年,也为历城输送了许多人才,如刀承保,还有刀寒青那一营的宋营副,宋营副也是三山门弟子,只是幸运的是后来虽编入历城卫,却没有上前线。

实际历城卫里有许多高修为的普通人家的基层将领,大半都是三山门弟子。不但历城卫,历城其他衙司里一些修为不错的小官员,同样多是三山门的弟子。

也就是在森严的品家制度下,正是有了三山门,才给了普通的平民百姓,甚至下人,一丝出人头地的机会。

沾到三山门,观者会站在那一边?

一个个冻得七死八活爬上来,观者还纷纷为李檬几人喝彩,刀寒青的二舅只好老实地认错,李檬这才带着三山门几名弟子回去。

事情没有完,姜家看中的那家女儿是城中一个姓苏的人家女儿,这户人家不算有钱人家,但是小康家庭,刀寒青这个表哥看上了,原因不是苏家的家庭情况,而是苏家这个女子长得特漂亮。

出身不高贵,但也不寒微,家庭不算有钱,但也不缺钱,虽然迫于匹配令,今年必须要嫁人,但人家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出嫁,并且有好几户人家主动上门提亲。

刀寒青这个表哥想要将苏家小娘子得到手,就必须拿出一些让人家心动的东西。他们家那个铺子经营了好几个月,也赚了一些钱,再利用姜氏从刀寒青或江宁手中挖来一笔钱,则能凑足一笔丰厚的聘礼,也有把握将这门亲事求下来。

李檬大闹后,苏家也听到了,姜家上门提亲,苏家直接说,有人不要脸,可我们家还要一个脸,毫不客气地拒绝。

姜家恨上了江宁,不过眼看岁末就要到来,于是又找人家,要么找有钱人家,要么找一些特优秀的女子,可人家谁愿意?

他眼高手低地挑来挑去,眨眼便拖到了岁末,匹配令来了……

……

“老祖,那个地方不好打啊。”

“布山,不管好不好打,先打起来再说。”

主要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不但有兵堡,还有鲁卫将这个人……

几天后,鲁卫将将北五堡的五个营将,五个营副召集到巍山堡。

总体上,历城各营的营副都比营将厉害,不但修为,大多数年长,年长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阅历。

不过北五堡中的红森堡符营将、朱岭堡董营将无论修为或阅历,皆超过了他们营中的营副。

余下三个营将包括刀寒青在内,则明显不及各自营中的营副。

鲁卫将让十人坐下,说:“据斥候反复调查,几个月前石梁山劫案,黑勃族与这些敌人有过勾结。”

黑勃族?

十个营将一起愣住。

历城四条重要的道路上皆筑了兵堡,无疑将历城郡城外的地盘割成了四块,看似西边的最凶险,临近沙原,但真的不好说。即便凶险,哪边的情况是明朗的。

只有东北这个区域情况最复杂,首先它是一个大钝角,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还要多的面积。

在它的北部是石梁山,在它的东部是石祟山,石祟山虽不及石梁山高大,也密布着许多崇山峻岭,山林同样密集,地形复杂。

在朱岭堡与巍山堡的东边,有一个很大的荒寨,叫黑勃寨,里面住着的荒族就是黑勃族。

黑勃寨几乎与两个兵堡呈一个等腰三角形,离得也不远,大约只有一百五十来里路。

它又叫十六原堡,在它的周边分布着许多草甸子,有十六个草甸子面积庞大无比,站在它们的中心处,四目远眺,几乎能让人感到自己不是在分割的草甸子上,而是在茫茫的大草原上。

这些草甸子面积合计能达到几百万亩,又有许多小溪从石梁山上源源而来,草甸子上的野草长势旺盛,实是一处难得的水草丰美之所。

黑勃族据说是荒原深处月狼族的一个大姓,有许多人。其中的一个旁支几百年前从北荒深处迁徙于此,又趁着人族战乱无暇他顾,将其他的一些小荒族赶跑,彻底霸占了十六原。

这么大面积的又是水草丰美的草场,石梁山多少也遮挡了冬天呼啸而来的寒冷的北风,这支黑勃族的旁支迅速繁荣起来,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四千多户的超级大部族。

黑勃族与那群凶人勾结?

大伙皆不相信。

道理与有熊家族一样,黑勃族能做恶,但不会作死,那群强敌也不会找上门去。

鲁卫将霸气地问了一句:“你们有异议?”

谁愿触这个霉头,一起摇头。

不过黑勃族确实该死,他们霸占了这么大的草场不说,反正离历城城很远,历城城主府也管不到这里来。

月朝平定唐国前,黑勃族还做下了一场大案,那也不说了,千年战乱未结束,秩序混乱,不要说荒族,有的人族做起事来,同样的无下限。

关键唐国平定,人族安定下来后,黑勃族还不满足,他们勾结藏在石梁山与石祟山的那些强人们,不仅窝赃销赃,继续参与各种杀人劫货中,已经成了历城郊外一个大祸害,甚至在一些小商人、冒险客心中,他们比历城悬赏榜上排名第一的血刀军、排名第二的黑骷军还要凶残。

只是历城城主府很难管到这里,黑勃族似乎又与有熊家有着密切的往来,暗中互通音讯,因此月朝平定唐国后,两任的城主只好不管不问。

若是能拨掉这个钉子,那最好不过。

但是……

刀寒青壮着胆子说:“卫将大人,按照兵法,两军对垒,十倍敌人以上的兵力才能围困敌人,五倍敌人以上的兵力就可以强行攻打,一倍以上也能与他们交战,两边差不多,就要想办法将他们的兵力分开,分开歼灭。如果没有敌人兵力多,最好就要避开。若是比敌人兵力少很多,只能坚守不出。想要攻打黑勃族,最少要准备五倍以上的兵力。”

这是刀寒青从江宁抄摘的那些书稿上看来的。

如果此役胜得轻松,好处确实有很多,不仅能压缩西北区域盗匪的活动范围,进一步保障商道安全,有效地震慑一些桀骜不驯的荒部部落,还能让许多营将士得到实战的锤炼。其他的也好说,包括有熊家的想法。

实际情况呢?且看历城卫这边,扩建了二十营官兵,虽然许多营官兵带出城外拉练,可是时间很短,没有一两年,是休想看到成果的。眼下,大多数仍是一个新兵蛋子,装备也一般,至于战阵与若干法器,更是传说中的东西。

黑勃寨哪边则是兵强马壮,人家还有着高大坚固的寨墙,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兵力最少在敌人五倍以上,才能强攻。黑勃寨将妇女拉上,都能凑得起一万多名战士,然而历城卫有没有五万兵马?

这句话竟让刀寒青这样曲解了,但不能说他说得没道理,没有数倍的兵力,能强攻黑勃寨吗?

并且随着五堡官兵的驻扎,又离得这么近,黑勃寨也加强了警戒,想要出其不意将黑勃寨拿下,是根本不可能的。

结果注定是惨胜,惨胜后会有什么后果?

本来就有了一次石梁山伏击战所带来的惨痛牺牲,再加上这次牺牲,整个历城人心浮动。

惨胜后,历城整个力量被削弱,不但不能震慑荒部与荒匪,反而怂恿了他们更加猖獗,甚至因为这次行动,让许多荒部彻底与历城城主府决裂。

还有有熊家呢。

这还不是最惨的,这是严寒时季,弄不好便会久攻不下,一旦久攻不下,让石梁山一些胆大的盗匪联起手来,向历城卫发起两面进攻,那时历城卫就会是惨败。

第54章 必战

“所以让你们想想办法,董修平,你在平唐时参加了多场战役,有没有什么想法?”

董营将苦笑:“卫将大人,黑勃寨墙不亚于正规的城墙,想要攻下黑勃寨,有些难办。我也经历了三四场攻城战,只要敌人有反抗的决心,想要拿下那座城池,就会付出惨烈的牺牲。特别是攻打泰平城时,如果不是我朝调动了那么多高手过来,打出惊天一击,要不是唐国当时司家那位懦弱,后果不堪设想。虽然黑勃族不能与当时的江家相比,可是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情报方面,我会安排人的。”

十人全部面带忧色。

不动手不要紧,那怕高喊着,我们要弄死这群悍荒。

历城除了有熊家,各个不问世事的下人与奴仆,就没有人不恨这个荒部的。

那怕普通平民,不求在城外能平安生存,最少能保障商路安全,这样才能互通有无,历城也会变得更繁荣。

为了维持对官方表面上的尊敬,喊一喊,黑勃族的人多半会讥笑之,也不会当一回事,除非跑到他们寨子前面喊。

但动手情况是两样的。

十几年前,黑勃族趁历城抽调最强的六营精兵南征,趁机将周边各个与他们不对头的荒部与人族堡寨,一起给血洗了。东北这一片余下的各个荒部,九成与他们关系密切,又相互联亲,还有隐藏在石梁山、石祟山大群荒匪,与黑勃族也有着很深的交情。

都动手了,黑勃族还不反抗吗?

如果他们胆子小,这些年都不敢做下这么多滔天罪行了。

事态无疑就会扩大,到了历城都无力平息时,朝廷肯定会出面。可问题在朝廷反应过来前,他们在最前线,会有什么下场?

鲁卫将是武夫,但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他迟疑了一下说:“即便我们不出手……”他不说勾结不勾结了,这只是用兵黑勃族的一个借口:“两堡位于这里,以后也会有冲突。”

主要离得太近。

实际当初选择筑堡地点时也考虑到黑勃族,原先朱岭堡是在山道内,这样才能更好地接应红森堡,然而拉到山口外了,这样便能将巍山堡拉到更南边,呈等腰三角形,不然巍山堡整与黑勃寨位于直角线上。

巍山堡在正中间,想要两边能侧应,必须入驻骑兵营,是骑兵营,活动范围大,又是在很短的直线上,冲突会更大。

借口不是借口的不重要,从各个方面考虑,现在的黑勃族确实成了历城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就是,不打不行了!

那只能想打的办法……

江宁来到卫所。

“三位前辈,今天我想告假一天。”江宁拱手对黄卫参、管卫参、申卫参说。

“现在这么忙,你告什么假?”管卫参不悦地说。

虽然天气冷下来,城外各堡的士兵继续在拉练,城中各营士兵也继续在磨合,还有,城外各堡新建没多久,一无所有,凛冬正式降临,城中还要给他们准备大量供给,以及其他种种,卫所不能说忙得焦头烂额,但确实很忙。

江宁心中不悦。

卫所确实有些忙,可这个管卫参不是忙,才来历城卫,江宁事事都迁就着。其他两个卫参还好一点,有点倚老卖老,人家确实比自己“老”,年龄老,资历老,这是能理解的。

管卫参不同,不但倚老卖老,还越来越过份,几乎快将他当成一个小厮使唤,时常让他做这做那,以至每天自己才真的忙得焦头烂额。

江宁还得忍着,谁叫自己修为低,年龄小,身后又没什么背景。唬弄一下宋营副还行,唬弄不了这个老家伙。

无辄,他陪着笑说:“管前辈,他与我义母住的是我原来那个小宅子,可是婚期将至,不能继续挤在那个小宅子里。我出城问一下。”

“你是他弟弟,还是他哥哥?”

“有什么区别?兄弟不当互相帮助吗?”

“说的不错,”申卫参替他们解和,又问:“当时你怎么想起来盖那个山洞?”有人在山洞,那不叫山洞,而叫灵室、洞府,是修炼的场所,不是正式起居的地方。

“那不叫山洞,叫窑洞,冬暖夏凉,比外面的房子还要舒适。”

“改天带我参观一下。”

“行。”

“那你去吧。”

三个卫参中,申管二人略有些不和,至于黄卫参,因为出身的关系,是一个和稀泥的主。当然,即便不和,表面工作是要做的,以至江宁初到卫所时,看到的是“一团和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恩怨情仇。

江宁也学着黄卫参了。

“那就谢过三位前辈。”

他租了一匹角马出了城。

从南往北数,刀寒青驻扎的兵堡则是第二个兵堡,也是倚山而建,山下有一条小河,名曰小北河,因此这个兵堡取名为北河堡。河两边有大片空旷的河谷地带,现在开垦出来,当成了耕作区。

江宁来到北河堡时,看到许多官兵家属正在干活。

这个世界的历史远胜于江宁前世世界的历史,虽然文明发展成了修士文明,而不是科技文明,但也有许多成熟的技术,包括农耕技术。比如眼下的沤肥,开垦出来的耕作区已经种上了过冬的作物,许多家属从骑兵营运来马粪,还有一些烂叶枯草,放在地窖里沤成熟肥,这些人正在作物上施盖熟肥。

月朝忽然下达此令,有许多地方让江宁不解,不过它确实有着许多正面的意义。

江宁找到了刀寒青,刀寒青与宋营副正带着这营官兵在集训,看到江宁来了,刀寒青从坡地上走下来。

“哥,你婚期快到了。”

“二弟,要准备什么吗?”

“哥,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哥。”江宁忽然想到了管卫参的话。

“不是你主意多吗。”

“准备的什么,还是让义母大人与董营将商议吧,不过我来,是说一件事的。”

“什么事。”

“你家……”

“是你家。”

“一样,那个家太小,因此我有这个打算。”

继续盖窑洞,从江宁那个小宅子后面再挖一个窑洞,前面继续让姜氏与佳儿住着,刀寒青以后带着他的媳妇住在窑洞里,另外两边再砌上一道院墙,便联成一个整体。

窑洞的里面再挖一个小密室,修炼要安静,是修炼的小密室,当然,是掩人耳目的。

李婶那两个院子,以后让大毛二毛住,两人也要娶媳妇了。

再于江宁的窑洞那一边也盖一个窑洞,这个窑洞会更大一点,一边供李婶与范长年住,一边留下来,以便李檬回来往,后面同样挖一个密室。

这样,三家在一起,能有一个照应。

江宁再用夏有亮那把削铁如泥的法剑,将两边的密室挖通,各自装上一道简易的石门。以后,无论刀寒青,还是李檬来密室修炼,也就没有人能发现了。

这是天冷的,江宁哪里也不是繁华地带,否则到了春暖花开之时,李檬时常往江宁家跑,即便没有人怀疑,也会有人说闲话。

法剑的什么,江宁就不说了。即便没有法剑,几个密室挨在一起,想凿开也不会困难。

“二弟,可我这一营官兵在城外。”

“难道非要你手下来干活?城中还有十九营官兵,我凑点钱,再让李婶凑点钱,买一些好吃的好喝的,请两队人马过来,也容易。”

此一时彼一时,历城卫中会有人给这兄弟两面子的。

“这确实是……”

“哥,宋营副现在怎么样?”

“还好吧。”

想让心高气傲的宋营副完全听刀寒青的命令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不会公开抹刀寒青的面子。

“一步步来吧,明年春天回城后,努力修炼,将修为提上来,情况就会改变了,那我就回去了。”

“二弟,别急,等我与董营将商议好了你再盖窑洞……”刀寒青忽然说。

鲁卫将说得那么清楚,这是必战的节奏。

自己身为营将,必须身先士卒。然而五个营将中,他修为是最差的,一旦打起来,自己很可能凶多吉少。都死了,折腾那些干吗?

第55章 御寒

“给我一瓶壮气丹。”

江宁接过这瓶壮气丹,又付了五块中品元石,几张钱票。

钱票乃是一些顶级势力组成的钱庄发行的,它相当于交子与纸币的结合体,比交子信誉更好,不过因为上面有防伪的符纹,成本高,不适合小额交易,所以流通度远不及江宁前世的纸币。

但能将它们看成硬通货币的一种。

至于元石更不用说了。

江宁离开贵宝街,在前面与李檬汇合,李檬递给他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镇心丹、万兰香、去邪丸等用来辅助修炼或冲关的资源。

主要是江宁手中没有多少钱了,不得不用元石替代,然而让人发现他拿出太多元石,会有人怀疑。

于是江宁将李檬喊来,两人分开,先是用少量元石换了钱票,然后一半钱票一半元石,购买了大量江宁所需要的资源,这样,便不会让人注意。

“哥,你要冲关了吗?”

“你都先天中期了,我还能不冲关吗?”

“不一样吧。”李檬说。

半步先天与先天是最基础的两个关卡,也是修士最重要的两个关卡。许多人天赋差,往往就卡在这两个关卡上,例如以前的江宁,当然,江宁不是天赋差,不过有许多类似江宁的人,先天这一关更难,如以前的刀寒青,还有姜氏,现在刀家的刀寒风等子弟,没有机缘,没有雄浑的元力,看似一步先天,却似咫尺天涯一般。

李檬算是很顺利的,从半步先天到突破先天,也用了一年半的辰光。

冲破了先天,直到玄元这一大关之前,虽然冲气海、拓脉两关有些难度,相对难度不是太高,一般只要勤修苦练,修为就会自然而然地增长起来,就是增长得快慢区别了。

江宁搪塞道:“什么不一样,我修炼的时间远比你长,只是出了问题,修为卡住,一旦解决,增长起来便会快。当然了,一段时间后,这个速度也就自然而然地降下来。”

以后怎么样,江宁不清楚,就是不降下来,那时江宁也离开历城了。

“我只是问问……”

两人找了一家饭店,随意吃了晚饭,往回走。

天色渐暮。

“佳儿,你怎么坐在这里?义母大人呢?”江宁问。

刀寒青买的这个小婢不顾天气寒冷,正坐在门口。

“主母休息了。”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冷吗?”

“有点冷……我想家。”

江宁与李檬相顾无言,历城能有七成人保持温饱,最少勉强不会饿死冻死,但还有许多人生活在贫困线上,有的迫于无奈,只好卖儿卖女。

这些卖掉的子女,还有战争中所抓来的战俘与战俘的家属,就是奴婢奴仆的主要构成成员。

一旦成了奴仆奴婢,就不是人了。

他们父母也知道,但怎么办,总比一家子全部冻死饿死强吧。

就像佳儿,以江宁的世界观看姜氏,姜氏有许多思想是不对的,但不能抱着前世的思想观。相比于其他人家,姜氏算是很好的了,对佳儿至少没有虐待过。

都这样,让江宁说什么?

“不知娘亲冷不冷?”

原来是这个,这容易解决。

“你家离这里远不远?”

“四里多路。”

四里多路……正好是贫民区哪里。

“你跟我来。”

江宁将佳儿带到后面的窑洞,从房里拿出一些皮褥皮袄。

西北边寒冬天是很冷的,多数人也不害怕。就像历城郡,拉成直线,东西最大长度能达到一千三百多里,南北能达到一千一百里,这是一个惊人的面积,放在江宁前世,都超过七八成国家的面积。

但一半人口就窝在历城城内了,连这个城内都有一半空旷的地方。然后就是城墙附近的郊区,人烟稍稍稠密一点,往外都不足百里范围,整就是一个人烟稀疏之所。人少了,各种野兽凶兽也就多了,加上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所以不乏皮毛制品,也不贵,普通人也不乏御寒之物。

可有些人穷得连这些皮毛制品,那怕是劣制的皮毛制品也买不起。为了过冬御寒,他们只好在秋天,便采摘许多芦絮,或者一种叫暖生草的绒草……为什么叫暖生草,在北方许多地区缺少大面积水源,也没有芦絮可采摘,那只好用这种绒草替代,在许多贫苦百姓眼里,它意味着在寒冬能温暖苍生。

再用芦絮与暖生草作为袄褥的内芯,至于御寒效果,可没有温暖苍生,江宁被刀家发配到刀家堡可是狠狠地尝试了它的滋味。

但就是这种芦絮褥子,还让刀家一个下人找了一个借口,将絮子撕破,寒风一吹,纷纷扬扬,所有芦絮一起吹走,好在江宁机灵,无论刀家堡的下人怎么对他,他都是笑脸相迎,或主动认错,这些下人不能算是好人,但不是魔头,也就没有下致命的黑手。

刀家的人也小视了江宁,将他当成了孩子,其实在秋天,江宁便在盘算,他又大着胆子,悄悄弄死了刀家的三只羊,将它们风干,秘密藏在一个小山洞里,用石头堵上。

冬天来了,他也要做事的,冒着严寒出去砍柴。于是借助这些时机,将羊肉弄出来烤着吃,补充一些营养。芦絮褥子撕破后,江宁又将羊皮割成小丁块,又弄得脏兮兮的,就像是从拉圾堆里捡来一般,塞到褥子里,这才将严冬熬过来。当然,这些没有处理过的羊皮……一段时间后,那个味道才叫难闻。

不过那个冬天他活下来了,实际上城主府不招募书薄,他也暗中在打探消息,准备来年逃出刀家堡,想怎么样难,但想活命还是有办法的,否则继续在刀家堡呆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条。

江宁还好一点,仅熬了一个冬天,李婶母女更惨,熬了好几个冬天,有一年冬天,李檬腿上生了一个严重的冻疮,许多肉都烂掉了,直到现在,还留下一个大大的伤疤。

两人都想到了过去。

江宁微微一叹,又从怀里拿出剩下的三张一百响币钱票,交给了佳儿:“天还未黑,正好义母在休息,你将它们带回家,给你的家人。”

佳儿欢天喜地走了。

“这个小婢有心眼,她看到哥心好,故意在等哥回来……”

“哈哈,小檬,我刻意嘱咐青哥买一个机灵一点的小婢。”

姜氏不再是传闻中贤惠讲道的姜氏,江宁能理解,人都会变的,有的会变好,有的会变坏,说不定自己未来也会变。

姜氏亲疏有别,江宁更能理解,不过她既然搞亲疏有别,江宁也没有将她真正当成义母。不过看在刀寒青的面子上,该照应的还是要照应的。

只是江宁忽然想到了前几天去北川堡时,刀寒青说话吞吞吐吐的。

又发生了什么事?

刀寒青没有说,江宁也不问。

江宁就是哥哥,也不可能什么都管的。只能说自己是江家子弟,又是两世为人,甚至看到了两个世界,前世的人类可没有这么强大,但是一个信息大爆炸时代,因此在阅历上,胜过了刀寒青。

“这个机灵我喜欢,这个孝顺我更喜欢。同样的手段,目的不同,性质也不同。不要事事往坏处想……我们修炼吧。”

两人各自去了一间密室。

江宁先点起油灯,又将壁炉里的柴禾点燃。他现在半步先天大成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怕冷,可是长夜漫漫,一夜盘坐下来,还会吃不消。事实上,就是李檬到了先天中期,也要借助壁炉里的柴禾取暖。

江宁又将藏在角落里的沐桶拿出来,将它靠在壁炉的石壁上。主要精神力不够,只要突破先天,加上修炼了锻神经,大约就能将沐桶放进纳戒。

他又拿出元石,这一回,拿出的又全是极品元石,以便让密室里灵气更稠密。

江宁这才盘坐于聚灵盘上,运转九转神功。过了一会,他重新站起来,将已经变暖的沐桶提到聚元盘的中间。

之所以这么快,便开始冲关,也不仅是聚元盘的功劳,而且像江宁这种用法,本身也是严重的浪费。当然,聚灵盘的功劳也不小,但这些灵血与元血淬体功的功劳也不能忽视。

这是冲关,冲击先天的关卡,又没有长辈在边上照料,这一刻,江宁无比的小心谨慎。

第56章 先天(上)

他先将万兰香点燃,又将各个丹药放在沐桶边上,这才脱下衣服跳进沐桶里。

一加一在很多时间未必是等于二的,这种加成有没有后遗症,江宁也不清楚。

但是随着年关即将到来,刀寒河就要迎娶有熊明的女儿,刀寒河本身就是先天中期,甚至后期的修为,刀家几个长辈还有拓脉期的修为,迫于刀家,江宁只好这么做了。

江宁又拿出几粒益气丹、壮气丹,咽了下去。

冲击关卡,必须要一鼓作气,心魔是后面的事,若是冲不开,各个窍穴的壁障则会变得更加坚固,也意味着下次冲击关卡的难度加大。当然,后面的心魔也不可忽视,不过冲击时同样重要,若是第一次冲不破,第二次还是冲不破,次数多了,即便后来冲破了,心魔也会加重。

江宁又重新检查了一遍,开始运功冲关。

本身就处在灵气浓郁的地方,还有这些灵血的刺激,以及几种辅助丹药的帮助,芽头迅速变得粗大起来,就像是一条小河,汹涌澎湃地向人门窍穴冲去。

卡嚓!

江宁隐隐听到一声细微的响声。

人门窍穴的壁障被这股澎湃的灵气,迅速地冲开。

……

“小野种!”刀寒风骂道。

“你骂谁是小野种,你才是小野种,我打死你这个小野种。”

我现在是先天,你还是半步先天。

我会的战技不多,多是基础战技,但是这世界顶尖的战技。

九转神功未转之前,不及海上明月功,但它也最少是地级功法。况且有锻神经提高了我的精神力,元血淬体功强大了我的肉身。

君子报仇,一日都晚。

江宁暴虐的一拳轰出,刀寒风被轰飞到酒肆的外面,一动不动。其余的少年一起围上来。

“你们刀家还是这样的不要脸,一个打不过,便一起上,剑来。”

不是要李檬手中的剑,而是从纳戒里拉出夏有亮的法剑,这是最顶级的法器,削铁如泥。一大群少年迅速被他一个砍翻在地。

“白少,这可怎么办?”李婶担心地说。

“不要怕,”江宁提剑向刀家杀去。先是刀寒河,他的修为比江宁略高一点,不过除了修为,其他方面皆不行了,仅一会儿,便让江宁用剑杀死。

刀家几个老家伙出来了。

不能力敌。

江宁踩起影风八步,其实论功力深厚,他已经不比这几个老家伙差多少,理论上,已经能实现越级作战。一会儿,几个老家伙又是或死或伤,江宁继续向刀家杀进去。老太太跪在地上求饶,刀寒青站了出来说:“二弟,就这样算了。”

“青哥,凭什么算了?”

“难道你要与我为敌吗?”

“你敢拦,我就与你为敌。”

两人打在一起,江宁大声说:“青哥,你的战技是我江家的战技,是我教你的,你用它能打败我吗?”

几招过后,江宁一剑刺进了刀寒青的胸膛。

“青哥,我怎么杀了青哥。”

……

“这就是心魔……”

心魔有很多种,总体上它是将各个冲关修士心中的不甘、痴念、嗔怒、贪婪、执着、羞愤等情绪一一放大,让修士迷失。

轻则不能及时点燃玄火,玄火不生,冲开的壁障一会自动关闭,冲关失败。

重那就不好说了,有的化玄为魔,即便没人发现,以后性情也会大变。还有的被魔念控制,玄力乱走一气,或重伤,甚至惨死。不过能及时战胜心魔,也会发现一些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念头。

比如江宁内心深处,也想以后强大起来,对刀家下手,但又顾虑着刀寒青的感受。当然,现实中是不可能了,想什么便去做什么,不是玄修的心态。

他立即拿出一粒镇心丹咽下。

借着清醒,立即将灵气引入精海,将玄火点燃。

看着一丝缈小的青色火苗在精海里跳动,江宁心想,大约冲关成功了吧。

正当他满满的喜悦时,忽然一股阴冷的气息在密室里弥漫着。

“不会吧,难道是不详?”江宁都吓得哆嗦起来。

先天、玄元、真玄与玄胎这四个关卡是最难突破的,突破时不但会有各种困难,还会遇到心魔,越往后去心魔越是厉害。

不过在前面三个大关卡上,只有心魔,而不会遇到更可怕的不详。

江宁兀自还不相信时,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仿佛在红森原那个夜晚一样,让他不能动弹。

十几个巨大的影子从精海里冒出来。

与红森原不同,红森原里的不详也恐怖,不过能看出他们是人类,那怕是骷髅,也是人类的骷髅。这些影子根本与人类沾不到半点关系,每一个的模样都是狰狞可怖。

它们就像传说中的魔头,一个个围在那团微弱的玄火上吹着。

真的是不详!

对这玩意,江家的人不陌生。当年泰平城未破时,江家玄胎以上的修士就有二十多位了,江宁父亲修为没有突破玄胎,不过江宁祖父替江宁父亲做了详细的讲解。

江宁有一次好奇地问,他父亲同样一一讲给了江宁听。任它们将玄火吹灭了,冲关必然失败。但问题没这么简单,即便让它们将玄火吹灭,它们还会占据着三海,吸食修士的精气、元气、神识。往往不足半柱香的功夫,便能将修士的精气神全部吸干,精气神全部吸干,修士的下场无疑,会立马丧命。

但不详也有很多种,出现的方式也有不同之处。

然而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在修士修为达到天门期大成,在突破玄胎时出现,那时修士也有了强大的神识来抵抗这种不详,否则世间也不会有玄胎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出现了。

自己只是一个小先天,又没有人护法……实际整个历城,恐怕也找不到在不详出现时,替他护法的存在。

江宁看着这些不详,它们继续玄火,还有一个魔头隔着精海,扭头对他大笑,它生着铜锣大的眼睛,长着长长的獠牙,鼻孔朝天,手如爪,足如蹄,样子丑陋无比,这一笑,让江宁感到毛骨悚然。

为什么自己仅是突破先天,便会遇到这些玩意?

肯定与九转神功应当无关,因为夏有亮笔记里并没有记载这玩意。

与元血淬体功多半也无关,魔修是我即是圣,圣即是我,是指顺应心魔,欲所欲为,但真在江宁这等修为下,遇到更凶猛的不详,他们也会懵圈。

这些玩意继续吹着玄火,玄火没有任何反抗力,时而现,时而隐,随时都能熄灭。

江宁怀疑这些玩意能在眨眼之间,便能将这朵火苗吹灭,之所以没有吹灭,这是拿他当猴耍的。

看上去也是如此,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一边吹着玄火,一边围着它跳着,舞着,脸上还露出狰狞的狞笑。

怎么办?

明显的,当它们耍烦了,接下来便是彻底地吹灭玄火,接下来……

江宁盘坐在哪里,脑子里迅速地想着各种办法,偏偏想来想去,什么办法也没有,唯一的出路就是束手待毙。

想到这里,他脑门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身上也惊出细密的汗渍。

第57章 先天(下)

就在江宁感到绝望时,一抹亮光忽然滑到了精海。

“剑尖。”

这个剑尖来历莫测,可能比万宝阁、天机阁还要神秘,如果不是在红森原的那番遭遇,江宁琢磨着就是到了剑殿,夏有亮的师父也未必能将自己修炼问题解决掉。

剑尖悬浮在玄火上方,正对着那些不详,微微颤动。

那些不详也停了下来,与剑尖对峙着。

江宁忽然就感到经络传来一阵阵涓涓洪流,不是芽头,不是小溪,而是小河了,随着一道道灵雾自人门窍穴的缝隙,输向精海,又被剑尖吸纳。

“这是剑尖借助自己为载体,在吸纳灵气,用之对抗这些不详。”

江宁明悟。

“剑兄,吸吧,吸吧。”江宁说道。

剑尖颤动了一下,若是它有表情,此时一定会给江宁一个大大的鄙视。

但江宁让它吸了,那就吸吧,剑尖开始疯狂地吸纳起灵气。

只是一会儿,江宁便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

江宁为了加快修炼速度,在聚元盘上奢侈地放了极品元石。其实他这么做,潜意识地还有另外一种心态,眼下这局势,他是不易去剑殿的。不过后年,顶多大后年,他就会离开历城,不管是去剑殿,还是去南方,最少得将这个纳戒交给剑殿。纳戒交了,里面无论有多少元石,与江宁也无关了,顶多临离开时,会拿出一些,分给李檬与刀寒青。

但说不心痛还是假的,所以回到历城后,换成了上品元石。固然是担心给李檬与刀寒青带来更多的困惑,害怕灵气逸散得太厉害,也是因为用极品元石,太浪费。

其实就是用上品元石,也是严重的浪费。他自己认为只吸纳了千分之五的灵气,实际换成上品元石,可能连千分之一的灵气都没有吸呐进去。

其他的灵气继续逸散,反而便宜了附近的生灵,如附近几座山丘上的植被变得更茂盛。若是有他人修炼,也感到了比以前更顺利。当然,逸散到外面,范围变得更广阔,即便有修为深的人经过,也不会注意。

如果能将这些灵气一起吸纳进去,无疑他的修炼速度会加快数倍,数十倍。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就像一个人吃饭,桌子上摆着几百道丰美的菜肴,也许能多吃点,可让他将这些菜肴全部吃下去,结果必然会被活活撑死。

随着剑尖疯狂地吸纳,密室里刮起了一股龙旋风,江宁坐在沐桶里,就像是一个黑洞,将所有灵气都吸了进去。

江宁仍没有察觉。

这可是不详,冲击玄胎关卡才遇到的怪物,即便有剑尖,他还是感到很紧张。

接着沐桶里的灵血也开始沸腾翻滚起来。

这也是要命的。

不管元血淬体功是体修还是魔修,这些灵血不是供小修士用的,而是那个血老魔用的灵血。

里面是有修士的血,当然,全是大修士的血液,还有许多高级灵兽、妖兽的血液,以及无数江宁都不知道的珍贵大药、宝药。仅是这一桶的“灵血”,便能相当于几十株的地龙参的价值。

或者这样说吧,刀家将那三个商铺当成了聘礼,刀寒青认为是败家行为。

这一桶灵血能相当于数千个,刀家那三个商铺的价值总和!

所以江宁修炼到现在,灵血的稠密程度一点也没有下降,只是江宁不知道,或者是远远低估了它的实际价值。他每次修炼后精洗掉的灵血,累积起来,已经浪费掉一株地龙参。

实际这种“灵血”不管是什么修炼方式,都不是他这个境界所能用的。

若不是剑尖偷偷地替他“分忧解难”,江宁用它来修炼,不是入魔那么简单了。虽然不会到爆体而亡的地步,但也因为过而不及,而伤及根本。

但在这一刻,沐桶里的灵血在翻滚,在沸腾,在变淡……

接着,十六颗刚刚拿出来的极品元石也渐渐变淡。

在这些稠密的灵气冲击下,江宁的皮膜肌肉迅速地开起一道道裂口,又迅速的重组,一层层细密的血珠从皮肤里涔出来,脖子以下浸在灵血里不可见,可是脖子以上的部位,包括脸部,现在流的不是汗珠,而是血珠。

虽然这段时间痛啊痛,似乎痛成了习惯,可是这一刻,剧烈的痛疼让江宁想要大喊大叫,但他怕惊动隔壁的李檬,紧紧地咬着牙关,关注着精海。

精海里开始下起大把大把的灵气雨,化气为液,这是真液期才有的征兆,甚至远远超过了真液期!

江宁现在不可能猛进到真液期,这是剑尖吸纳的灵气太多太汹涌,因此化气为液,甚至化气为雨。

这些灵气雨落下,又被剑尖吸纳进去,剑尖变得越来越明亮,隐隐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皇皇光辉。

它所护着的玄火也沾了一丝光,不时地有几滴灵气雨落下,玄火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青色的火苗欣喜地跳跃着,舞动着。

十几个不详继续停在精海没有走,它们看着剑尖,咧牙呲嘴,做出恫吓的动作。

于是剑尖以江宁为载体,以更狂暴的速度吸纳着外界的灵气,侥幸这时外界的灵气足够它吸纳的。在它的吸纳下,沐桶里的灵血不仅在沸腾,也溅起一个个泡泡。聚元盘上的聚元阵在高速地运转着,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块灵气迅速黯淡,又迅速化为齑末。

猛地得到了这么多灵气,剑尖也感到欣喜,它开始围着玄火慢慢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一会儿,停止了旋转,尖部指向了这些不详,做出进攻的样子。

这些不详紧张地盯着剑尖,忽然一个个发起尖锐的叫声,叫声不可能传到外界,然而让江宁忍不住捂起了耳朵。随着,这些不详退到虚无处,再也看不到。

危险渡过了,江宁这才睁开眼睛。

除了身上的痛疼外,他也感到了灵血的滚烫,他看着沐桶,沐桶里的灵血不再稠密似粥,还是原来的暗红色,不过变得像水一样的稀薄。也没有稠密的灵气从灵血里进入到身体,同样也嗅不到灵血里的浓浓药香,只有阵阵血腥味。

不用说,这桶灵血已经报废了。

江宁又看着聚元盘,十六颗极品元石全部化为齑末,他侥幸地抹了一把汗,心想,若不是新放上十六颗极品元石,还有这桶灵血,剑尖得到不充足的灵气,这一关就过不去了。

他迅速感到不对,手中抹下的不是汗,而是血珠。他来到另一个沐桶里,用清水将身上洗干净,然后悄悄推开石门,将两个沐桶提出去,倒在门外的阴沟里。

冷风吹来,他又感到浑身上下撕裂地痛疼,不但外面的皮肤,包括身体里面的肌肉,经脉络脉,都传来阵阵的痛楚。

不能再修炼了,他将两个沐桶放下,看了一眼隔壁,隔壁的密室静悄悄一片,大约李檬沉浸在修炼中。他掩上了门,来到后山山顶上,寒风似刀,半月西垂。

“似乎是眨眼的时间,却已经是下半夜。”

江宁打了一趟拳脚,也没有修炼,又回到家中。刚才一番灵潮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帮助,不仅肉身进一步变得强大,九转神功所经过的一经一络两脉也变得更宽广,为他以后修炼打下了更好的底子,而且只要他修为稳定了,已经稳妥妥地进入了先天中期!

然而伤害同样沉重,不但肉身被狂暴的灵力给撕伤了,经络也严重受损。

他拿起纳戒。

纳戒里不止是夏有亮的丹药,还有其他的丹药,但都是邪修的丹药,许多丹药江宁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不敢用。能用的也只有夏有亮那两粒万养丹。

丹药与丹药是不同的,那怕是最基础的益气丹,上品益气丹与下品益气丹的价格能相差几十倍,几百倍。

夏有亮不可能用下品丹药,万养丹更是高级疗伤丹药,而且只有两粒了,以前江宁在用灵血淬体时,无论再痛,也没有舍得用。

眼下看起来,估计伤势不轻,江宁这才恋恋不舍地拿出一粒万养丹服下。

效果果然显著,他所受的外伤,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着。

他轻喘了一口气,然后想剑尖,还有,为什么自己突破先天关卡就会遇到不详,以及红森原,杀不死的荒族五祖,还有这剑尖,这让江宁越来越弄不懂这世界了。关键这些不解之处,隐隐地让江宁感到极大的不安。

江宁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挑起油灯,拿起一本书看。

过了许久,他仍然感到身体有隐隐的痛疼。

“麻烦了,经络也受伤了。万养丹对外伤仍其有效,但对恢复经络的伤势效果不大……夏有亮也没有必要带恢复经络伤势的丹药在身上。”

想到这里,他又内视一下,看到剑尖浮在青色的玄火上一动不动,玄火依然很明亮地跳跃着,在它的四周旋转着一些雾气。若不是经络受损,可以说,不但冲关成功,而且已经稳定下来。

当然,那段时间的灵气雨也不是下着玩的,虽然大多数被剑尖吸纳进去,余下的也让江宁受益不浅。但这种情况下,江宁也不敢说他已进入先天中期。

然而经络的伤势,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第58章 人为财死(上)

天就快亮了,李檬从密室里出来,惊讶地问:“哥,你怎么没有修炼?”

“我冲关遇到了一些麻烦,心悸,无法修炼,又睡不着……”

“没事,下回准备充分后再冲关。”

“不是,我已经成功了。”

经络有损,会很麻烦,江宁也没有气妥。

最少能在不详下还能活着,还能成功冲关,是何等的幸运?

与进入红森原相比,若不考虑伤势,他此时的战力几乎翻了好几倍。如果刀寒风再来挑衅他,能让江宁几拳就将他活活打死。当然,想要不再惧怕刀家下绊子,现在的修为还是不够的,至少得有气海后期的修为,再加上他的战技,即便刀家几个长辈出面,江宁也不会担心。这也是他着急的原因。

但是经络损,确实是一个麻烦。

“这么快,哥,看来我要努力了,不然就能让你追上。”

“你这丫头,还挺傲气的……”江宁一笑,未必能追得上,即便自己比李檬更早突破到拓脉期,问题是自己还要散功重修,以李檬的资质,那么又会很快将自己挪下。

“小檬,不要追求快,快的同时,也要将根基打牢,否则最后修炼的速度会越来越慢,也不易冲开真玄与玄胎两大关卡。”

至于江宁自己,不怕根基不牢了,然而散功时同样很凶险,夏有亮笔记也记载了种种凶险。

“真玄期,好遥远,”李檬吐了吐舌头,回三山门了。

中午下值,江宁骑着角马去了贵宝街。

从北川堡回来,管卫参更看江宁不顺眼。他不会无理取闹,指着江宁骂人。但这几天来,会时不时地挑江宁的错,或者叫江宁做这做那,本来卫所各种事务就很繁忙,这下子江宁更是忙得昏天黑地。

不得己,江宁花了几百响币,买了一匹角马,毕竟卫所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有角马,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江宁在贵宝街转了转,他的经络只是被狂暴的灵力撕伤受损,而不是断裂。

说轻也不轻,是一个麻烦,说重也不是太重。

在贵宝街就有治疗的丹药。

江宁看了几家店铺,这是经络,修炼的根本之一,沾到了它,价格就便宜不了。有便宜的,几千枚响币一粒,那个不会有效果。

有好的,一粒得要三四万枚响币。这还不算最好的,有更好的,人家不会摆出来,看江宁的穿着打扮,也不会拿给江宁看。

其实也不算太贵,从纳戒里随便拿出一些元石,便能买到一瓶好的丹药,一粒不够,一瓶十粒肯定能将他的经络修复过来。

然而江宁敢不敢拿出这么多元石?

“所以营将的风光,只是针对普通人与最下品那些家族的。”

看看,一瓶好一点的疗治经络的丹药,以营将的收入,得用多少年才能买得起?

江宁骑着角马回去。

经络的伤势不能耽搁,但在历城是没有办法了。

他在马背上想着怎样找一个借口,得离开历城,去其他的郡城,不在历城,仅出手一次,买好了丹药迅速回来,也不会有人注意。

但现在卫所太忙碌了,这个借口不大好找。

他刚到卫所,鲁卫将便来找他了。

“咦,你突破先天了?”

李檬感觉不出来,鲁卫将一下子就感到了他的气息。

这是瞒不了的。

“以前出了一些问题,后来问题解决了,但我修炼多年,算是厚积薄发吧,所以……”

鲁卫将也没多问,十七岁的先天,在鲁家,都排不上号,再说,他用江宁用的也不是江宁的武力:“那就好,省得别人说我用人不当。”

历城卫用江宁担任卫参,与江宁修为无关,可因为江宁修为低,有不少人提出了异议。

不过江宁心里很满意,先天是一个坎,不但战力会翻倍增加,以后也渐渐地没有人质疑江宁的卫参。

“跟我来。”

两人分别跨上角马,来到北五堡中间的巍山堡。

来到兵堡的指挥所,江宁看到了十几个人,红森堡符营将,朱岭堡董营将,巍山堡钟营将,北河堡刀寒青,白川堡马营将,马驻清的堂兄,驻扎在红森堡的萧排将,以及卫所里几个重要的将领,还在钟家与萧家几个长老。

十几个人围在一个长桌前,长桌上放着两张地图,一张是整个历城郡的大地图,还有一张是黑勃寨的地图。

“黑勃寨……”

北五堡的选址,江宁皆全部参与了,想要选址,肯定要考虑到周边的情况。

对这个寨子江宁也不陌生。

鲁卫将让他坐下来,说:“据斥候侦知,黑勃族与你们遭遇的那些敌人有勾结。”

“黑勃族与他们有勾结?”

这是不可能的!

那群人可不少,想要成功潜伏到石梁山,并且选好了伏击地点,肯定有人与他们勾结。但只要是熟悉当地地形的人就可以了,至于要与几千户的黑勃族勾结吗?

但他迅速闭上嘴巴。

勾结不勾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历城卫得需要一个借口。

这是历城卫想对黑勃族下手了。

“卫将大人,不好打啊。”江宁想了想黑勃寨的情况说。

难怪前几天自己来北川堡,刀寒青说话吞吞吐吐的。

“是有点不大好打,还要考虑两营官兵于石梁山全军覆没,现在历城卫多是新兵,一旦伤亡太大,都会动摇历城的根基。”董营将在边上小声说。

“还要考虑伤亡……”

黑勃族不仅人多势众,与周边各个势力关系错综复杂,他们经营黑勃寨也有好几百年历史。

还有它的寨墙,除了没有符阵外,其他方面,如高大坚固,不比历城城墙遑让多少。并且寨墙边上还建有藏兵洞,若是强行攻打,人家都不用站在城头上,只要呆在安全的藏兵洞里,用箭弩或长矛,便能将登墙的官兵一个个击毙。

江宁都苦笑了,不是伤亡不伤亡的问题,而是以现在的历城卫,能不能拿下来。

不但要拿下来,还要快,否则以黑勃族与周边各荒部以及石梁山各伙荒匪的关系,就能迅速联起手来,不用几天,就有可能酿成一场天大的叛乱。

还要考虑伤亡?

当然,历城高手无疑更多,关键还是那一条,人家有高大坚固的寨墙。历城只能大胜,不能惨胜。无论最终攻不攻打黑勃寨,这条消息必须要保密,在保密的前提下,也不能兴师动众地从各个品家将各自的高手调过来。

江宁问:“为什么要攻打黑勃寨?”

黑勃族是该死……刀家有些人欠抽,江宁有本事抽他们吗?

鲁卫将做了简单的解释。

如果付出的伤亡不大,拿下黑勃寨,好处是有很多的。

首先黑勃族作恶多端,该死,灭掉黑勃族,能赢得整个历城的人心。

拿下黑勃寨,北五营少了一个大大的隐患,特别是巍山堡这一骑兵营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杀了这只大顽猴,余下的猴子野鸡便会大惊,虽不可能让这些荒部向城主府诚服,但多少能进一步确保境内安定。

新增了二十营历城卫,朝廷确实从内腹各州调来了不少物资,历城仍担负着支付的大头,财政越来越紧张。

黑勃族在十六原经营几百年,无恶不作,积累了无数财富。城主府肯定要拿出一些赏赐各营将士,不过余下的肯定归城主府所得,吃紧的财政立马变得宽裕起来。

历城郡东北这片区域不但广大,形势也复杂。

拿下黑勃寨,必然会派人驻守。萧钟两家的人坐在这里,多半是他们主导黑勃寨,那么有效地填补了这一真空区域。

石梁山藏有不少荒匪,但石梁山本身是一个钟毓灵秀之地,如果能开发出来,无疑是一块宝地。想开发整个石梁山,眼下是不可能了,可是灭掉黑勃寨,能进一步扩大有效控制石梁山的范围。

好处这么多……可关键以历城卫的实力,并且在有熊家掣肘下,用什么办法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下黑勃寨?

现在又加上一个前提,不能付出太大的伤亡。

得,我还是不说话吧。

第59章 人为财死(下)

不但他,其他人基本都是缄默不语。

鲁卫将与萧钟两家几个长者对视一眼,终于放出一个重弹。

“各位,此次行动若是成功,城主会拿出一半战利品,奖励给三军将士。”

“这些战利品包括黑勃寨几百年经营所积累的财富,战后出售奴仆的所得,以及十六原近四百万亩的草场。”

“这些草场自己觉得有能力经营,准其派人经营,若是无力经营者,城主府准许便卖。”

以前,无论是剿匪,或是镇压叛乱,各城主府都会拿出一些战利品做赏赐,但绝不会拿出一半的比例。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愣了一下,有的人眼中直接出现贪婪的神色,不过也有人狐疑地看着萧家与钟家的人。

萧家一个长老说:“我们萧家与钟家会以公道的价格将草场收购下来。这次行动,我们两家也会派出许多人手相助各位,并且不会贪图任何战利品。”

有的人脑子没有转过弯,心想,你们两家会有这么好心?

江宁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前期“好心”是真的。

人家不是贪图这些战利品,而是战后的所得。

首先是草场。

这世界养殖业与种植业也十分发达,有人竟然养殖灵兽,甚至各种凶兽,毒物,以及妖兽,至于种植业更是五花八门,不仅是各种灵药与毒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不过普通荒族放养的还是低智商的牛马羊,这些牲畜可不会有长远之计,所到之处,往往连草根都吃完了,于是丰美的草场迅速变成荒漠,各个荒部也不管,再游牧到其他场所。也许几百年几千年后,有些草场再度恢复过来,又有一个荒部带着大量牲畜过来放牧,几十年后重新变成荒漠……荒原就这样一直循环着,因此荒原广大无比,人烟却稀少无比。

这种游牧方式又造成一个结果。

往往为了争夺草场,各个荒族部落不断地发起战争。当然,人族也不和睦,比如品家制度,奴仆奴婢制度。

荒族的矛盾与仇恨是外部,人族则是内部。

比如夏有亮,他和蔼可亲地与江宁交谈,然而到了他那境界,如同他那般的大修士少之又少。放在荒族,这样的场景却是彼彼皆是。

不提人荒的利弊,只说草场。

黑勃族迁徙过来后,受到人族的影响,改变了这种没有节制没有规划的游牧方式。

他们将草场分成了三大块,三年一次,轮流着放牧,一年放牧后,两年休养,草场必然恢复过来了。实际这已经是一种简单的定牧方式。

在选堡址时,大伙郑重地考虑过黑勃族对兵堡的影响,也到了他们草场边缘地带看了看,并且在两块区域交界处认真地观察一番。一边是光秃秃的一团,一边是长长的碧草纤纤蔓蔓,隐然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味道。

但还不是最合理最优化的养殖方式。

例如刀家,算是小家族了,就是刀家堡牧场的效率也比他们高得多。

刀家堡会有意识地寻找更好的牧草种子,将那片小草场的牧草渐渐改良。

将放牧时间缩短,种上大量的杂粮与紫芦,等它们长高长壮,收割下来,经过特殊处理,便能当成最好的青草料,这样能养更多的牛羊,牛羊也更肥壮。

荒族也知道,可他们大多数人不耕不作,弯不下腰,也懒得学。

十六原离历城城很遥远,虽然边上是两个兵堡,但它的背后则是有许多荒匪出没的石梁山。

历城不可能将它交给有熊家,然而历城各家中,有能力经营十六原的,只有萧家与钟家。

准许自己经营……那是客套话,不卖给萧钟两家,谁有能力经营,恐怕就是几个七品家族过来,想要经营,都很吃力。除非城主府,城主府经营草场,最后还不知得弄出什么糊涂账。

羊的价值就是皮毛与肉,羊在历城不算太贵,一头肥羊只有二十个响币。然而这么大的草场,又以最先进的方式来定牧养殖,一年得出产多少只羊?

不可能全部用来养羊,还会养牛,牛的收益比会更高。

以及角马。

普通的角马不贵,像江宁买的这匹角马,不足两百响币,它也能载人跑,能拉车子,能干活,就是上战场是不行了。

若是能培育出一匹战马,那就不是两百响币,一匹差不多的战马也要上千响币,若是培育出一匹良马,往往能达到上万,数万响币。也不是马牛羊,换成萧家与钟家,还能有技术养其他经济价值更高的牲畜。近四百万亩肥美的草场一旦由萧家与钟家经营,那一年收益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然后是皮毛。

这世界的皮毛也要用一些特殊方法处理的,否则就像江宁在刀家堡那一年冬天一样,将羊皮切碎,塞进麻褥里,不用多久,便会变得又腥又臭。

萧家与钟家都是处理皮毛的作坊,还有皮裘毡毯的作坊。

他们为了收购皮毛,也会与各个荒部往来贸易,不过受制于人荒之间的关系,往往是不平等的贸易。如一张牛皮,荒部卖给有熊家的价格往往不到五十响币,历城余下的家族则要花上六七十个响币,能相差两三成的比例,一年年积累下来,相差了多少收益?

灭掉黑勃寨,得到了这么大草场,并且因为有此震慑,至少在东北这片区域里,各个荒部不敢再对他们拿捏,货源上不再受制于人,他们的作坊利润无疑能翻上好几倍。

黑勃寨若是能拿下来,能与巍山堡、朱岭堡互为犄角,两家便能将后面大片的石梁山圈进去,甚至能用一些手段,将它们变成两家的试练场。石梁山里有许多灵药,还有各种妖兽凶兽,这些妖兽与凶兽身上的皮毛血肉,有的可以制器,有的可以炼丹,有的可能做药材,有的可以制符纸符墨……石梁山里还有一些松散的小灵脉,将它们开发出来做修炼用的灵脉,成本太高,也不能在石梁山里修炼,但可以种上各种灵植。

拿下黑勃寨,可以利用黑勃寨为中心,用一些怀柔的手段,便能向四周荒部采购或交易各种商货,黑勃寨自身也会变得繁荣。

萧家与钟家动心了。

至于城主府,因为筑建十八个兵堡,三十七营官兵的支出,拉练所带来的损耗,尽管朝廷有补贴,城主府财政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便分出一半战利品,余下一半,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城主府也心动了。

这些收益是阳谋,是萧家与钟家的,换作其他家族过来试试看。不提收益,弄不好不到一年,便会灰溜溜地放弃黑勃寨,逃回历城。

想明白了,江宁就没有再想。

他又将思绪转回这一半战利品上。

萧家的长者说,会以公道的价格收回分配下去的草场。说归说,听归说,他们多半会给城主府一半草场一个公道价格,余下的,肯定会看人头办事。但这个草场面积基数太过庞大,若是江宁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无疑立下大功,城主府又是拿出前所未有的一半比例作为赏赐,怎么着,也要分配给江宁好几千亩草场,两家即便压价,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奴仆奴婢是指战俘,江宁下意识地没有去想。

然而这两笔收入,依然远不及黑勃寨寨中积累的其他财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江宁纳戒里有许多元石,但这些元石除了放在聚灵盘上修炼外,根本见不得光。

就像他经络受伤,还要想主意,去其他的郡城购买疗伤的丹药。

如果能拿下黑勃寨,至少在这两年所有修炼的费用,都一起解决了。

江宁动心了。

不但他,其他人也一起心动。

江宁低下头,明知道他自己参与进去,可能真的让有熊家不满,他还在思考着有没有什么良策……而且对攻城战,他也不陌生。

十几年前,泰平城人都知道他很“聪明”。那不叫聪明,而叫早熟。

不过这世界一些魔修也有着种种不可思异的本领,江宁害怕他家里的人误会,会发生误判,他从没有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只适度地表现了一些早熟,实际大多数时候他还在装嫩。

月朝大军将泰平城围得水泄不通,江宁很担心,他便时不时钻到指挥所,听他祖父与各将领的谋划指挥。他是江枫喜欢的亲孙子,大家只当他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子,还是一个小孩子,也没有在意。

江宁听了不少,他还偷偷地跑到城头上看两军交战,这让他大涨了许多军事知识。只是泰平城破后,他不愿想这段往事了。

现在两相对照着,他还是摇了摇头。

规模相差太大。

方圆用在距离上,多指两点,以某点为轴心的半径范围内,或是指周长。

放在周长上,往往周长增加了十倍,面积能增加几十倍,百倍,几百倍!

泰平城方圆两百多里,是历城的近四倍,但历城受东面山势挤压,形成一个不规则的“B”形,泰平城近乎于长方形,因此泰平城的面积是历城面积的近二十倍。

百姓更多,当年泰平城户数是历城的三十多倍,并且每户百姓口数也更多,若是以口数计,可能是历城的近五十倍。

月朝派来数千万兵马,当年泰平城中实力也不可忽视。

江宁祖父江枫先是坚壁清野,几乎将泰平州,甚至附近各州的许多百姓,以及大量粮草、物资,迁徙到泰平城中,一度让泰平城挤入了两千多万户百姓。当然,面临生死存亡时候,各户百姓家中的丁壮也不得不参战。

江枫还征集了三百多万兵马,又请求唐国各个宗门发来大匹高手,所以月朝那么多军队也攻不下泰平城。

还造成了另一个结果,泰平城破,金家家主发号施令,屠城,后来被勒停,也让泰平城包括泰平州,现在也没有恢复元气。

无论城池面积的规模,还是军队的规模,或是高手的规模,根本不是即将来到的战役好相比的,同样也不能照本宣科地将泰平城攻防战双方的一些战术,用在攻打黑勃寨上。

于是江宁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黑勃族高手多不多?”

第60章 草料仓

鲁卫将答道:“有一些好手,都是体修。只是严冬来临,石梁山有一些荒匪也潜入到黑勃寨过冬。但是诸位放心,在这上面,历城是占据优势的。”

这句话得这样听,历城方面是占据优势的,可优势不大。

马营将问:“为什么非要在这深冬发起进攻?”

熬一熬,很快春天就要来临。

春天来了,各个荒匪回到了石梁山,也利于人族军队。并且拖上一拖,准备也更充分。

“夜长梦多,时间拖长,黑勃族会听到风声。”

马营将立即低下头,这个也容易懂,因为还有一个有熊家。

“春天到来,黑勃族许多人会离开黑勃寨,去各个草场游牧,他们在这片区域号召力太大。一旦不能全歼,弄不好就会引发这片区域许多荒族叛乱。”

理由很充分……只是江宁盯着各人身上的铠甲。

这世界的攻击力不知强了多少倍,无疑,对铠甲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不仅需要一些特殊的精铁,冶炼与铸造工艺,还会绘上精美的器纹。

普通的人族战士战力明显不及荒族战士的战力,但正因为人族军队有器甲、法器、战阵,死死地将荒族压在身下,一次又一次打败了他们的入侵。

萧钟两家几个长老皆穿着便服,他们不是军队的人,也不能穿铠甲。

余下的,包括江宁在内,都穿着铠甲。

鲁卫将的铠甲不用说了,能与人家相比吗?其他人虽然都是营将、营副,以及江宁这个卫参,铠甲也就那么一回事。

至于普通战士身上的铠甲,更是粗陋无比,不提器纹,基本上连膝甲、护腕都省略掉了。反观黑勃族,仅是几百万亩草场,便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江宁从没有与黑勃族打过交道,但不用想,人家也是兵强马壮。

仔细地一想,江宁一颗“骚动”的心,也渐渐冷却。

大伙说了一些于事无补的废话,天也晚了。

鲁卫将只好说:“我们吃饭吧。”

大家郁闷地吃过晚饭,并没有回去,而是留在巍山堡过夜,江宁不知道鲁卫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他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留就留吧。

他与刀寒青走了出来。

“二弟,你买了一匹马?”

“嗯。”

“看看。”

“就是一匹普通的角马,花了一百九十几个响币,有什么好看的。”

江宁还是将刀寒青带到马棚。

不是一间马棚,巍山堡驻扎的是骑兵营,不但有五百多匹战马,还有一百多匹驮马,就是这些驮马,也比江宁那匹马要好得多。

江宁与各个营将,以及萧钟两家长老的马,单独放在一个大马棚里。

战马与普通的角马区别就是更加强壮高大,奔跑速度快,细鳞更密实,正因为有着这层密实细鳞的保护,才能让它们上战场,此外,它们的智商也远比普通角马高。

江宁这匹马是普通的角马,余下的角马都是精良的战马。

巍山堡的士兵将它们栓在一起,其他马匹不乐意了,这种劣货怎么我们关在一起?附近的几匹马伸出尖角,往江宁这匹马身上刺,还有的马抬着蹄子往江宁这匹马身上踢。

月朝的官员分出上下级关系,管理范围,但没有划分品级。

如果按照江宁前世的历史,叶城主能相当于七品下的官员,鲁卫将、扈南城丞能相当于八品上的官员,四曹曹主、两大牙将相当于八品下的官员,各营营将、各坊坊主、几个排将与其他的官员相当于九品上的官员,各个营副、捕头、役头以及其他官员相当于九品下的官员。至于卫参则是介于九品上到九品下之间,略在营将之下,但远在营副之上。

还有所谓的队将等,则是不入品的职官。

别看江宁声望远不及几个营副,官职是在他们之上的。

那怕是普通的马,守卫的士兵也不能看着它出事,于是将它重新栓到角落里。

这匹马看到江宁来了,就像是在外面受气的小媳妇,用舌头不停地舔着江宁的手。边上不知是谁的战马,一声嘶鸣,它立即停下,动都不敢动。

刀寒青看着它委屈的样子,不由地大笑。

“让你不要看,你偏要来看,就是这孬货。”

“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马。”

“也是,母马虽会下崽,在城里养终是一个麻烦。”

“我买的时候到也没有多想。”

反正用上两年时间,江宁就走了,管它是公的母的。

“你怎么来到巍山堡?”

“鲁卫将命令我来的。”

“他想得简单,萧钟两家那么多长老都想不出好办法,将你带来,你就能想到好办法?二弟,看样子他们是必打无疑,你还是早点离开北川堡。我们兄弟两,不能全部上战场。”

“我是卫参,即便上战场,也轮不到我拼命,到是你……”

“萧家与钟家贪心害的。”

“不仅他们两家贪心,许多矛盾确实存在,不然他们也说服不了城主府。”

“为什么不从府城调派人手过来?”

“府城若调派人手过来,事情是容易解决,然而置叶城主、鲁卫将、扈南城丞于何地?”

“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是历城最重要的三个官员,自己想多事,又没有能力解决,还是在历城郡内发生的事,如何开口?”

“是啊。”

“他们三人不算是坏官,但是官,脱离不了官场的潜规则。”

两人走了出来。

“巍山堡真马虎,库仓都不派人看守。”

每一个兵堡都置有库仓,存放着器甲、粮食以及其他物资。

巍山堡不一样,这里还养着几百匹战马,置了三个大草料仓,用来存放喂养马匹过冬的草料与精料。

虽然在兵堡内,万一有歹人潜进来,一把火就将它们一起烧掉了。

“钟家这个营将……”江宁未说下去。看似营将是平起平座的,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比如京畿地区的营将会不会与历城营将一样?骑营将实际也在步营将之上的,待遇几乎与排将相齐。

钟营将是钟家直系子弟。

人家是钟家直系子弟,来担任一名营将,管它是步营将还是骑营将,谁还敢质疑他的资格?

不过看起来,这个钟营将还不及刀寒青,尽管江宁在边上做了一些指导,但执行者还是刀寒青,在刀寒青的带领下,加上现在宋营副也渐渐配合,北河堡那一营人马基本磨合起来,至少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失误。

“得对鲁卫将说一下。”

“干吗说?”江宁立即制止:“叶城主要面子,钟营将不要面子?不说没有出事,就是出事,不就是烧掉一些粮草吗?”

“还有许多器甲、衣被、帐篷、药材。”

“那又如何,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对于钟家来说,又算什么?”

刀寒青居然语塞了。

江宁失神地看着马棚南边的库仓,只是一个骑兵营,库仓就如此壮观,黑勃寨养了那么多牲畜,草料仓该是何等景象?忽然他眼睛亮了起来。

第61章 马脚(上)

黑勃寨快到了,远远地就看到两只高达十几丈的黑貘雕像,屹立在黑勃寨城门的两边,那是黑勃族的图腾。

“刀卫参,你怕不怕?”萧布山问。

这就是江宁想出的办法。

不想不行,不仅是贪图那些战利品,还有刀寒青,若是没有好办法,强行攻打黑勃寨,刀寒青多半是回不来了。

这个办法有些复杂。

深冬来了,各营官兵驻守在城外各个兵堡里,什么都没有。当然,到了明年夏收就好多了,至少不再需要城中提供粮草供给。但今年不行。

先从东四堡开始。

城中的兵力不能随便调动,否则就会引起有熊家的警觉。以他们家的势力,想要调查,多半能查个水落石出。只要让黑勃族确认历城对他们下手,提前做了准备,甭打了,胜利的几率几乎微乎其微。

现在历城有三十七营官兵,十八营驻扎在城外各个兵堡里,城中还有十九营。

先暗中将城中的十九营官兵进行一次甄别,挑出最强的十营与最弱的九营。

先让最弱的九营官兵押着供给去东四堡,送完后返回历城。反正他们也闲着,不可能动用民夫了,这是很正常的调动,什么人也不会怀疑。

九营官兵离开后,东四营立即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整编各营军队,将五队官兵打散,最强的编为临时两队,弱一点的编为三队。

三队兵马继续留在东四营里,虽然大雪漫道,还有一些零星的商旅与冒险客,从各个兵堡经过。留下三队官兵,至少看上去,人数并没有减少。难道这些商旅敢进入堡中的兵营,一一查问人数?不但他们,就是有熊家的人来了,也没有这个权利。表面上看起来不少,就可以瞒天过海。

最强的两队人马就暗中抽了出来,甚至江宁认为,兵不贵多,而贵在精,这样反而更好。

一共八队官兵,分别在黎明前暗中潜入各堡,但不是回历城,而是从小道插向南四堡。

同时,历城再将余下十营官兵派出,押运供给去南四堡。

这也正常。

天寒地冻的,押运供给很是辛苦,既然大家一起闲着,就轮流着押运吧。

能将两边的行军路线看成一个不规则的三角形,一个是走三角形的两边,一个是走直线。

但走直线的八队官兵走的全是小路,加上现在冰雪漫野,都不能称为路。还要远远地避开各个荒部,这一行会很慢。还有一条路,直接在会战打响前,四营官兵顺着东北方向,直接兵临黑勃寨下,然而半个夜晚根本到达不了,那只能白天走,白天走就有被发现的可能。东北这个区域与黑勃族多有着密切的往来,只要发现了,引起黑勃族警觉,整个计划便是失败。

走东南方向也有发现的可能,但就是发现了,管东南各个荒部什么想法,会不会警觉,反正不会向他们动手。

因此绕了一个大圈子。

所有调动的兵马当中,无疑也就是这八队官兵是最辛苦的。

因为这种情况,即便十营官兵将供给送到南四堡,他们也没有抵达南四堡。当八队官兵到达南四堡的第二堡时,城中比较弱的九营官兵再次出动,押运供给去西五堡。另一边南四堡的官兵如法炮制,抽出八队最强的官兵,与东四堡的八队官兵合在一起,一共十六队官兵,向西五堡出发。

九营官兵回去后,十六队官兵抵达西五堡的第三堡。继续如法炮制,这时已经变成十八队官兵,虽然加起来,还不满四营兵力,却是十三营官兵的精华。

最后是城中比较强的十营官兵押运供给去北五堡,正常的押运……而且就是合在一起,也不过十五营官兵。

反观黑勃寨,四千多户人家,口数两万多。

一旦官兵来攻寨,不用说个个都会拼命了。以荒族的凶悍,到时候半大的孩子,年长的老人,妇女,都会参与战斗,再加上寨中还有一些荒匪,高手未知,不过总兵力能迅速集结到近两万人。

这也是现在许多边塞州府郡的困窘之处,明知道城外各部生荒桀骜不驯,但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征伐他们代价太大,只要不过份,皆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以及存在方式。

到这时候,还不会有人怀疑。

实际上,北五堡已经集近了近万兵马,并且是最强的近万兵马。

近万兵马,兵力上还不占着绝对的优势,于是他想出了一条借兵,凭空借来四五千,五六千的“虚兵”,以壮声势。

这是兵力调动的,还有一路人马。

历城郡城外大约有十余万户百姓,具体有多少,谁也搞不清楚,多也多不过十五万户。在历城城周边生活着四万余户人家,包括刀家堡的八十几户。余下的则散落在历城郡各个城外的偏远处,九成五以上是荒族人。

不提来历不明的赃物,这么多百姓的商贸,并且包括荒原深处的交易,绝对不是有熊一家能吃得下来的。真吃了这个独食,无论他家力量有多强大,也早被历城各个家族给联手铲除了。

黑勃寨无疑是一个大户,他们的出产,他们的需求,不提赃物,也是一个庞大的交易数字,除了有熊家,应当还有其他人家与他们交易。

前面江宁说完,后面萧钟两家的长老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两家每年都会安排人,带去黑勃族与其他荒族所需要的商品,换来大量牛羊与皮毛。不仅萧钟两家,城中有不少大家族都与各部荒族有着商贸往来。

江宁不会责问对与错,也没有权利责问,但他的计划就是根据这一情况制订出来的。

不能两家,萧钟两家一起来,又会让黑勃族产生怀疑。

总之,在发起正式进攻前,不能让黑勃族产生任何怀疑。

萧家与钟家几个长老商议了好一会,最后决定让萧家出面。

在最弱的九营官兵押运供给去东四堡时,萧家在城中放出一个谣传,说垄州有一个大商户,向萧家订制了大量裘皮制品。随后派出人前去黑勃寨,与黑勃族进行草谈。

是草谈,将大约价格谈下来。具体的价格,得看货才能商议。

一般来说,荒族是质朴的,往往会人族商人贸易时,会吃亏上当。但黑勃族暗中与有熊家串通,又与荒匪勾结,他们不但凶悍,也渐渐染上许多人族奸商的坏习惯。

若是真有这笔订单,有熊家也会迅速通知黑勃族,黑勃族不好说坐地起价、漫天要价,但会涨价。这个无所谓,无论他们涨多少价……而且涨价正好,因为押运来交易的商货的商队,必须找一个借口逗留在黑勃寨,涨价了,货到了黑勃寨,还会讨价还价,借口便有了。

草谈好了,到了交易时候。黑勃族不可能派人押着大群牛羊进城交易,萧家只能押着商货前去黑勃寨。

交易的数量庞大,押运的人手也会多。

就能借机安插许多官兵进来,这些官兵必须有两个前提,胆子得足够地大,还要机灵。修为不能差,也不能太高,太高了,黑勃族的人又会怀疑。

因为黑勃族必然会涨价,萧家派来的人也会时不时回历城,向家族请示,能进进出出,就能互通往来。

当兵力基本上调集好了的时候,行动开始。

黑勃族一年会出产无数马牛羊,这些牲畜不可能一入秋全部杀掉,而且他们自己以肉食为主,尽管到了深冬,黑勃寨中还会有许多牲畜。

有许多牲畜,就会准备大量草料。

利用在黑勃寨交易、讨价还价与逗留的时机,派人进行一些暗中观察,然后与集结好的大军约定好日期。现在正是天寒地冻之时,到了夜晚,野外静悄悄一片,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

到了约定日期,大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黑勃寨二十来里处十来里处,等候寨中的消息。

萧家带着这些人半夜里杀出来,一分为二,一部人马去黑勃寨草料场放火,一部人马去牲畜棚放火,将马的缰绳斩断。

这时,这两批人会很危险。然而只要火点起来,再加上受惊的牲畜在寨中狂奔乱跑,黑勃族必然分出人手灭火,收拢受惊的牲畜,因此这两批人会有危险,但不会全军覆没,能不能拖到大军到达,就看各人的运气与机灵了。

寨中也一定会大乱,大军杀到……必然会拿下黑勃寨,代价也不会太高。

不过江宁只向鲁卫将与萧钟两家的几个长老说出他的计划,在说出前,又让他们做出再三的保证,不能对外公布,是他想出的点子。

形势是明显的,历城必然对黑勃族下手,但不会对所有荒部下手,更不会对有熊家下手。

萧家不怕有熊家,钟家不怕有熊家,鲁卫将更不怕有熊家,自己怕不怕?

几个人同意,鲁卫将又说:“计划是计划,会有变化,你聪明,随萧家人一道潜入黑勃寨,参议指挥。”

江宁懵圈了,绕来绕去,怎么将自己绕了进去?

眼下,除了他,还有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百多名官兵,一起化装成萧家的下人,或请来的帮手,江宁略有不同,化装成一个小厮,是小厮的身份,就能呆在萧家几个长老身边。

江宁没有回答,神情也不大高兴。

这是深入虎穴,谁不怕。

已经来了,怎么办?

他是怕,不是紧张。其他人不但怕,许多人都有点紧张……这是一个最大的马脚,但到现在江宁与萧家几个长老都没有察觉。江宁神色不悦不是怕不怕,而且另一件事。

以前他也与萧家的人打过交道,因为萧家有不少人出任了历城各个衙司的官员,历城卫里也有萧家的将领,对他的态度有些傲气,这是正常的,这些人修为都远比他高,又是六品之家,还想对他和颜悦色,能有多少人是夏有亮?

这次萧家来了不少人,反过来有许多人修为远不及他。萧家嫡系直系甚至庶系子弟也就罢了,有不少萧家的下人,对他说话语气同样很傲慢。

“管中窥豹,略见一斑,看来萧家的人也不是好同志,更不是合作的好伙伴。”

黑勃寨的城门打开。

黑勃族是正统的荒族,除了突出的大嘴巴,满身的厚密的毛发,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们不耕不织,却常年乘坐在各个战骑上,套马圈羊,因此四肢短小粗壮有力。

领头的大汉便是最最典型的荒族人,两臂虽然短小,可是十分壮实,肌肉都快拧成了疙瘩,虽然天寒地冻,他只穿了一个短背心,远远的,便让人感到了一种狂野凶悍之气。

萧布山小声说:“他就是黑勃族长黑勃八普。”

第62章 马脚(下)

这是一笔大交易,又是一头大肥羊。

黑勃八普大步走上来,分别给萧家几个长老来了一个拥抱,又对萧布山说:“萧三长老,我们有多年未见了吧。”

萧布山指了指身后长长的货车。

他在萧家地位很高,但是大交易,萧家也重视,所以才派他过来。

“懂,懂,能否让我看一看货。”

“行。”

萧布山先带着他看货,多是平时用的物事,这些大约看看就可以了。但还有一些很贵重的货物。

“黑勃族长,你看,这是由州的秋刀酒。”

“是由州秦家的秋刀酒吗?”黑勃族族长立即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还能有第二家?不但有秋刀酒,还有火灵门的丹药。”

火灵门位于高州,也属于西北五大宗门之一,不过名气比天苍派要小很多,但此门有好几处地火,于是火灵门将它们开发出来,用来炼制丹药,在整个西北,火灵门丹药是最好的,供不应求,像历城这些小地方,往往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除了这两样,萧家还带来了其他一些很贵重的货物。

黑勃寨好东西也不少,不仅是他们自己出产的牛羊皮毛,还有从各个门路得来的,来自石梁山上的出产,比如一些野生的灵药,一些凶兽与妖兽身上的一些有特殊用场的皮、血、骨骼,一些稀少的矿材……等等。

不过这些是附带品,这次主要交易的还是皮毛。

黑勃八普草草地看着各个货车上的货物,忽然看着一个小伙子问:“你干吗哆嗦?”

江宁认识,这不是萧家的人,而是从白川堡挑出来的一名伙长。

“小的,小的,”黑勃八普这一问,这名伙长更紧张了,哆嗦地连话也说不出来。

“要遭。”江宁心想道。

萧布山走过去:“你怕什么,难道黑勃族长会吃了你。”

又转过头说:“黑勃族长,这次押运的货物多,请了一些下人,这些人未出过什么门,没见识,你莫怪。”

黑勃族在历城城中是什么名声,黑勃八普是知道的,他哈哈一笑:“不怪,不怪,进寨吧。”

大伙押着车子徐徐进入寨中,江宁留心地看着四周。

黑勃寨说是寨,实际已经是一座小城,寨中已经出现一些精美的建筑。不过大多数房舍依然很粗陋,垒石为墙,茅草为顶。但不代表着黑勃寨贫穷,江宁看到大多数女子,包括一些还没有结婚的小姑娘,身上皆带着华丽贵重的首饰,每一个人红光满面,几乎看不到面带菜色的人,说明他们的伙食也很好。

之所以房舍简陋,说明黑勃族与许多荒族一样,对房舍不是太讲究。

寨子中间有一个十字形的大街,街两边零星地分布着几十家店铺,江宁还看到一家妓馆,里面走出来的全是人族女子,不用说,基本上都是荒匪掳来的。正常情况下,即便沦为娼妓,也不会来黑勃寨。

也有一家客栈,同样的,做的不是正常人族的生意,而是荒匪,或者其他荒部来客的生意。

萧布山带来了这么多人与货物,不可能住客栈,但黑勃寨面积大,有一些空地方。得知萧家大队人马过来,黑勃八普提前划了一块空地,置放了许多厚实的大帐篷,在帐篷里又置放了一些柴炉、床榻、桌椅等生活用品,用来安置萧家的人。

大队人马徐徐进入这片空地。

“萧三长老,我想请求城主府派一名税官来我们寨子驻扎。”

江宁抬头看了他一眼。

荒族也要征税的,严格说,只要在月朝地盘上,都是月朝的子民,就必须得征税。

不仅内腹地区,即便历城城池附近的熟荒,也必须向城主府纳税。当然,为了安抚,税很轻,几乎与品家差不多。

城主府看中的也不是税,而是其象征意义。向城主府纳税,代表着向城主府臣服了。

如果黑勃族真的臣服于城主府会发生什么?城主府会不会立即取消这次行动?

但他心里摇头,这是不可能的,黑勃族走得太远,远得无法回头。历城官方不会同意,历城那么多受害者家属也不会同意,石梁山的荒匪更不会同意。

萧布山停下脚步,诧然:“黑勃族长,何来此言?”

“萧三长老,你看,历城于北道连筑五堡,两堡就在我们黑勃寨的边上。”

“哈哈,黑勃族长,你多虑了。增卫营,筑兵堡,是朝廷的命令,不仅是历城,边塞各郡都是这样的。当初赞堡址时也考虑到贵寨,本来朱岭堡不是筑在小朱岭,而是筑在石梁山山道的大尖峰。因为贵寨,将第二个兵堡拉到小朱岭,这样,第三个兵堡便能移到巍山,与贵寨也能错开了。巍山堡的营将是钟家的孩子,你们也与钟家打过交道,难道不清楚吗?”

“可是这么近,我也怕未来会发生冲突。”

“为什么冲突?据老夫所知,城主府给巍山堡与朱岭堡的官兵所下的命令,是尽量避开贵寨。为什么贵寨不能也做一点避让?难道你真想带领黑勃族凌驾于月朝之上?”

“怎么会,怎么会?去年还是我们替你们家追回来的货……”

“黑勃族长,这件事还好意思说!”

他们说的江宁就不知道了。

一般来说,在北道、东道、南道,各个荒部与荒匪多少还买萧家与钟家的面子,至少月朝一统人族地盘后,没有谁劫他们两家的商货。

除了这三条商道,还有一条商道,那就是沙原深处各部荒族,在哪边有熊家如鱼得水,但不会有人给萧钟两家面子了。不过在人族的地盘上,两家又占着优势,可能周边各郡还忌惮着有熊家,再往平渭府哪边去,不会有人卖有熊家的账。只是有熊家黑白通吃,历城大多数荒族与他们家有着密切的往来,总体上,有熊家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然而就在去年,萧家从沙河郡押来一批很贵重的货物,却在石梁山山道上被人劫走了,好几名萧家子弟,以及几十名萧家的下人也惨遭杀害。

这可是在历城境内!

萧家暴怒,派人彻查此事,并且扬言,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凶手展开报复。

有熊家看到萧家动真格的,他们派人劝说,又让黑勃族“协助”,将货物追了回来,还送来一些人头。

作为一个大家族也不能一昧意气用事,他们想了想,便揭过了这件事。

但作为历城最顶级的品家,无疑也等于被人狠狠打了一个大耳光。

“萧三长老,我可以指天鸣誓,那件事与我们黑勃族没有半点关系。”

“你当我们萧家不知道吗?若是有关,还会与你们继续交易?但是黑勃族长,不是我多嘴说一句,沙原哪边的人才是他们真正的朋友,而你们,只是他们的棋子。”

黑勃八普心中冷笑,正因为有了有熊家族,你们才会委屈求全,若没有他们,你们这些人族还不知道会将我们当成怎样的一只肥羊!

两人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些话,天色渐暮,今天是不能仔细查看商货与交易了,黑勃八普亲自宴请萧家几个长老,至于江宁他们,黑勃八普同样派人送来几只烤羊,还有他们自制的烈酒。

江宁尝了一口,又辣又涩,几乎不能进嘴,到是烤羊的味道还不错。

过了许久,萧家几个人回来。

但他们与江宁坐在帐篷一声不吭。

沉默良久后,萧布山说:“洪伯,你出去看看。”

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走出帐篷,顺便货车看了一圈回来……看的并不是货车。

“各位,是有人在监注我们。”

大伙一起叹了一口气。

当江宁在巍山堡说出整个计划时,惊艳得让鲁卫将张大嘴巴,半天没合上。

萧钟两家的人也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呆在巍山堡一筹莫展时,鲁卫将曾说过,我回历城请一个人过来。然后他将江宁带到巍山堡,两家的人皆没有认为鲁卫将请的是江宁,江宁也不会让鲁卫将用一个请字。

没想到,鲁卫将请的正是江宁。

就是这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计划,还没有进黑勃寨,便露出一个大大的马脚!

“我疏忽了……”江宁迟迟,说了一句。

这个马脚是江宁的疏忽,以至萧家几个人都有些不满地看着江宁。

萧布山安慰道:“刀卫参,不是你的错。”

他表情未必是安慰,萧家其他人表情更是赤裸裸的。

江宁脸色更阴沉,这句话也得反过来听,不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大败,是你的错,胜了,惨胜,伤亡重,还是你的错!自己卖弄小聪明,主动一头跳到这个深坑里,正好成了两家几个老家伙的替罪羊。

第63章 背水一战

“不与肉食者谋……”

整个计划看上去确实是完美无缺。

先是人数,若是需要,将那个传说中的大订单扩大一倍,能带来六七百人。但不能带来那么多人,黑勃族会生疑的。

人也不能带少了,否则完不成任务。

在仔细斟酌之下,一共过来了三百二十几人,萧家带来了近五十人,包括萧布山等长老,余下的都是从各营中挑出来的官兵。

然后是人选。

江宁说了两个条件,修为不能高也不能低,实际上各兵营七成官兵都是这样的,修为不高不低的。

关键是另一个条件,胆大心细不怕死。不过从五营官兵中仅挑选两百几十人,真不行,还能从西五堡挑选一些人手过来补充,比例都远远超过了十比一,看上去不困难。

同时,还做了一件事。

人手挑出来后,鲁卫将将他们集结,先说,此行有危险,甚至有两到三成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实际这个比例,经过再三推算,不是两三成,而是五到七成!但说两三成,也算是比较高的。

如果害怕,现在退出,本官不怪你们。但此行所获会很丰,如是牺牲或重伤者,抚恤将是平常的十倍。若是能平安活下来,恭喜你了,只要表现不懦弱,每人最少能获得十万响币以上的财富。

普通官兵一年收入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不过四五百响币,如果有老婆孩子,老婆好吃懒做不干活,一家人生活会很紧张,但老婆勤快,能赚一点小钱补贴家用,也能保证一家人温饱。

到了伙长这一级,收入能涨到七八百响币。到了队长级别,他们都是一营的中坚力量,待遇开始大幅度提高,押长能涨到两千来响币,队长则能达到三千多响币,外加价值接两千响币的若干补贴。至于营将,待遇又翻了一番,每年薪酬能达到六千多响币,补贴也翻了一番。非要用修炼的消耗来说事,沾到修炼谁也说不清了,几万几十万响币也不够挥霍的。

十万以上的响币,不要说普通官兵,即便伙长队长,也会动心。

难话说在前面,还有财帛动人心。

应当没关系……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人上。

说不怕死,实际个个都怕死,只是怕的程度不一样。但不是怕死的程度,比如江宁很怕死,他对李檬所说的,修炼最重要的不是想着如何突破,而是如何能活下去。然而来到黑勃寨,江宁没有露马脚。有的官兵也许不怕死,真打起来,他们会不顾一切,拎着大刀冲锋陷阵。但看到黑勃八普后,有一部分人,不是全部,开始紧张、心虚。

如萧布山所说的,货物多,请了一些外人,加上黑勃族名声不好,有可能一些人会害怕。然而这种害怕,与一些官兵的紧张、心虚是不一样的,这就是一个大大的马脚。

这才有了进入这个营地后,黑勃八普与萧布山一些试探性的对话。

只是少数人,就是这少数人已足够了,以黑勃八普的修为,感官得多强了,江宁都感到有些不对劲,黑勃八普岂能不怀疑?

现在回去,不提萧家的损失,也暴露了历城对黑勃族的心思,自己必然会成为最大的替罪羊。

怎么办?

江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交易开始。

不仅是皮革,但主要就是皮革,各种各样的皮革。

黑勃族也做了一些简单的加工,但工艺粗糙,必须经萧家运回历城进行进一步细加工,才能变成各种皮革制品。因为黑勃族听到风声后,涨了一些价,每一笔交易,双方都在讨价还价,交易速度十分缓慢。还有,因为数量大,黑勃族也没有这么多皮革,但没有关系,除了黑勃族,周边荒族还有大量皮革。

在这个漫长的交易过程中,黑勃族可以利用其中的差价,从其他部族里调过来大量皮革。萧布山、江宁要的也是这效果,这样,才能逗留更长的时间。

但现在很不妙,萧布山没有参与交易,可他本人却来了,还带来一个如同好奇宝宝般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看样子黑勃八普十分喜欢她,只是以江宁的审美观,实在欣赏不来。

问题也不在这少女身上,而是黑勃八普不时地亲切地与一些官兵攀谈着。这能谈吗?萧布山只好陪伴在他身边,不时地打断他的谈话,然而这样一来,马脚是越来越多。

黑勃八普又将视线放在江宁身上,问:“小郎,你是萧家的人?”

“禀族长,我是萧家的下人。”

“今年多大?”

“十七岁。”

“叫什么名字?”

“江宁。”

“才十七岁就出来做事了?”

“我父母早逝,侥幸被萧家收养,教我读书识字,替萧家做事是应当的。”

“萧三长老,这孩子到也机灵。”

“还行吧。”

“江宁,我问你,别人都害怕我,为什么你不怕?”

“为什么要怕你?”

“为什么不怕我?”

“族长,我是萧家的下人,你不会打我,不会骂我,不会杀我,为什么怕你?”

“我替祖父打你。”那少女说。

江宁闭上了嘴巴。

“你过来。”黑勃八普将江宁叫到一边。

叫江宁,萧布山是不会担心的,但他也没有想到,江宁本名还真的是叫江宁!

“江宁,我问你,你们这些人中,为什么许多人见到我,眼神闪烁?”

“黑勃族长,我们是萧家的人,与你们黑勃族有来往,心中也有底气。其他人是我们萧家请来的,也许他们听到了一些谣传,所以看到族长,有些心虚胆怯。”

“你们这次来真的没有歹意?”萧布山突然喝道。

江宁眼里先是迷茫,然后说:“歹意?什么歹意?我们可没有歹意,到是在路上听几个长老抱怨,这次我们萧家需要许多皮毛,你们黑勃族不该借此机会涨价。”

黑勃八普定定地看着江宁。

江宁说:“黑勃族长,小的只是一个下人,什么也不懂。”

天黑了。

“洪伯”说:“黑勃八普确实起疑心了。”

“可能有熊家听到什么风声……”萧布山说。

这次军事行动是很隐蔽的,然而只要有心,又是有熊家,还是能察觉出来蛛丝马迹。当然,有熊家也不敢确认历城会对黑勃族动手。但只要产生怀疑,又将音讯传给黑勃族,那就足够了。否则即便有的人紧张,也能让萧布山搪塞过去。

“我出去看看。”洪伯说着走了出去。

江宁尽管经络受损,无法修炼,已是先天期,还是先天中期,又修炼了锻神经,可以他现在的修为,洪伯能察觉出来什么,他是什么也察觉不出来。

“这个洪伯是什么修为?”

一会洪伯从外面走回来,说:“依然有人监视。”

萧家几个人心中都有些急躁,这是在人家老巢里,又日夜有人监视着,什么都做不了。难道真的等交易完成后,灰溜溜地离开黑勃寨?

江宁围在火炉前,坐在下首,脑海里念叼着:“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渡陈仓、隔岸观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顺手牵羊、打草惊蛇、借尸还魂、调虎离山、欲擒故纵、抛砖引玉、擒贼擒王、釜底抽薪、混水摸鱼、金蝉脱壳、关门捉贼、远交近攻、假道伐虢、偷梁换柱、指桑骂槐、假痴不颠、上屋抽梯、树上开花、反客为主……还有美人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以及走为上计。”

不可能原搬照抄,无论那一计也抄不了。

可是这些计策里,会有一些借鉴价值。

他想来想去,发现除了背水一战外,只有一条计策能用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有熊家可能传来什么信息,再加上黑勃八普接下来反复的观察验证,保不准那一个官兵就会露出更大的马脚。那边有熊家接到消息会,会做进一步地盘查,也能听到更多的消息。两相一验证,说立即动手是不可能的。但换成江宁自己可以这么做,这是在人家老巢里,只要注意几个人,想办法将他们调开,然后生擒活捉,严刑拷问,什么真相也问了出来。得到了准确的口供,黑勃族还会不会动手?

可是他说出不口。

等等……背水一战……

第64章 兵堡的真相

“各位前辈,原计划肯定不行了,而且呆久了,我们全部会有危险?”

“你要说什么?”萧家一个人问,才开始出发时,萧家人对江宁还算比较客气,顶多傲气,然而露出破绽之后,萧家人对江宁的态度越来越生硬,各种的不满。

“让他说。”萧布山说道。

“在我设想中,放火烧他们的草料仓、牲畜棚,将牲畜放出来,从而引起黑勃寨大乱,大军便有从容杀进黑勃寨。现在肯定不行了,不过我们可以求其次……”

……

“还有几天就是我们黑勃族的图腾节,让这些小伙子留下来,一道热闹热闹。”

“那是你们荒族的圣节,难道说黑勃族长你现在改变了想法,也学习城中那一家子,与我们人族联亲?”

“如果是你们萧家的人,我是不反对的。”

“这可不行,你也知道匹配令,这些小伙子一大半成了家,没有成家的,也订了亲,这趟差事结束,便会一一完婚。我可不敢拆散他们,如果你有意,他到是没有订亲,”萧布山拍了拍江宁肩膀。

江宁恼了。

萧布山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又正色说:“黑勃族长,我们萧家这笔生意时间紧,新年前必须提供一批货给人家。而且你涨价,我们也耽搁了许多时间,我必须先带着一批货回去,让作坊立即加工,不然就误了交货的日期。”

这是皮裘制品,天冷才好卖。

拖一拖,春天来了,那只好拖到秋后才能卖了,无疑会产生大量的资金积压。

两个世界,许多不同,许多也相同,包括经济方面的。

萧布山带着大队人马离开黑勃寨,这一走,几乎将八成人带走,当然,所有表情不自然的,如紧张、心虚、胆怯等等,不仅是官兵,也包括萧家的人,全部带走。

现在黑勃寨只留下了八十几人。

这就是江宁的计划。

原计划肯定行不通了,于是用了萧布山那个借口,让大部人马先行撤离黑勃寨,甚至继续用这个借口,再撤离一些人。

只剩下八十几人,甚至二三十人,又是在黑勃族的老巢里,能做什么?也能打消黑勃八普的怀疑。

然后再想办法放火,烧牲畜棚,放出牲畜是办不到了,但可以寻找机会烧草料仓。春天还有一段时间,即便春天到来,还必须等冰雪融化,草长出来了,才不用担心牲畜饲料的问题。

或者向其他荒部求救,但黑勃族有那么多牲畜,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草料,周边各个小荒部能多余多少草料?

一旦草料仓着火,黑勃族必然集结所有人灭火,大军还可以从容杀进来。

当然,人剩得越少,想要放火越是困难。

但逼到这份上,只好背水一战!

黑勃八普看着大队人马渐渐远去,站在哪里,若有所思。

江宁与洪伯等人也站在哪里若有所思。

应当是自己疏忽了。

其实在巍山堡江宁还想出另一条办法,不动用官兵,全部从萧家调人过来。萧家家大业大,不仅子弟众多,还有许多附从的下人,豢养的供奉,抽调三四百可信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全是萧家的人,也不需要提前打招呼。在这些人心中,我们确实就是来交易押货的,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拖上一拖,到了发起之时,由萧家的长老说出真相。可能会有人害怕,但不会泄密,即便泄密也来不及,其他人去放火的放火,放牲畜的放牲畜,大军从容地杀进去。

然而同样的,这些人需要一定的修为,还必须是萧家可信的。

萧家家大业大,但符合这样条件的人能有多少?一旦发起,说不定就可能有七八成人丢在黑勃寨,以后萧家还剩下多少可用的人?虽然风险性小,萧家不会同意。

可是当时若不想着牲畜,只想着草料仓,则不需要这么多人。或者像现在这样,不用三四百人,只带来几十人,甚至减少到二十几个人,萧家舍不舍得?肯定会舍得。

因为自己的疏忽,逼得背水一战不说,马脚该露的也露了。

这是奇兵,露出马脚,还能称为奇兵?

吃过晚饭,江宁问:“洪前辈,什么是图腾节?”

“黑勃族一个最重要的节日,据传他们的图腾第一只黑貘兽是在这一天降临在世间。图腾节前,黑勃寨为了彰显他们的武力,会派出一些勇士,去石梁山猎杀一只强大的妖兽,再于十字街边上的大广场点起篝火,将这只妖兽宰割,黑勃族男女老少分食,然后全族的人载歌载舞,表演节目。同时,黑勃族还会提前邀请周边各个荒族未婚的青年男女过来,若是在图腾节的篝火宴上,与黑勃族的青年看上了眼,图腾节过后,便会订下亲事。”

一是拜祭图腾与祖先,二是关系到整个部族青年男女的婚姻,自然成了黑勃族最重要的日子。

“刀卫参,你不要胡思乱想,以黑勃八普的缜密,即便是图腾节,他疑心不减,仍不会放松警惕。我出去看看。”

一会,洪伯走回来:“还有人监视。”

“刀卫参,你管不管用?”萧家一人说。

“不管用,那你们来想。”江宁也不乐意了,拿下黑勃寨,自己能得到一些好处,然而谁得的好处最多!

萧家另一人说:“刀卫参,若是继续监视,我们人越来越少,成功几率也越来越缈茫。”

“萧前辈,这里离草料仓有多远?即便不让他们回去,能不能冲到草料仓?有一些人越来越害怕,黑勃族长又时不时地来探口风,拖上几天后,会有什么后果?”

“各位不要争执。”洪伯说,他是萧家的太上供奉,虽是供奉,因为在萧家呆了很多年,修为又深,在萧家威望可不小。那两个萧家的人不吭声了。

……

“城主大人,听说城主有意要攻打黑勃寨?”

“谁说的?”叶晨想也没有想,便否认道。

“属下以为,即便城主没有此意,长久下去,朱岭堡、巍山堡的将士恐怕也与黑勃寨发生冲突。”他这样问,意思就是你否认了,这个矛盾是存在着的,历城有了发兵的动机,并且远不止一个动机。

“有熊前海,你胡说什么?知道为什么筑兵堡吗?”

“增加将士实战能力……”

“想增加将士实战能力,有千万种方法,何必如此兴师动众,知道朝廷为此花费了多少钱吗?”

“保障境内商道安全……”

“是也不是,代价太大,不值得。”

“那为什么?”

“你也知道石梁山秃岭沟劫案的真相,朝廷认为五棺还没有被他们运到北荒。”

“五棺还没有运走?”有熊前海惊诧了。

作为有熊家主,他不希望历城向黑勃寨发兵。即便历城惨败又如何?说不定会引来府城发兵,州城发兵。但也不希望荒族大军前来垄州,那样,有熊家就是能平安,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叶晨也没办法。

有一条江宁也没有想到,随着品家制度对各阶层的固化,各级官员也渐渐固化。

想一想那一个城主修为是差的,修为高,寿命也长。

轮换也多是平级调动。若是这次行动能成功,则会在他履历上重重地记上一功,如果五棺不牵连到历城,到了调离历城时,家族再运作一番,说不定就能升上一级。

五棺发作只会在这两三年内,不发作,也只是在这两三年内。过了这时间,自己必然会调离历城。可没有这么简单,萧家与钟家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甚至他都不想动黑勃寨,鲁卫将这次行动也很仓促与鲁莽,可形势推着,他只好默认了鲁卫将的行动。

萧布山回来后将情况说了说,无疑,有熊家在里面搞了鬼,为了不让有熊家在背后继续折腾,叶晨放出了五棺内幕。

“大炎帝国擒住荒族五祖后,虽杀不死,但对他们实施了三道封印。第一道封印是封印地,第二道封印是五棺的外棺,第三道封印是五棺的内棺。”

“那也能运走……”

“能运走,却是很困难。那是实施了两道封印的五棺,每一棺都重达近十万斤,因此夏掌门启运五棺时,用了特殊的法车,还配有五个操控法车的符盘,它们掌控在平司尉手中。夏掌门不大好说,平司尉绝对是忠于朝廷的。据刀寒白的说法,先前是夏有亮与几名敌人交战,平司尉判断不妙,才同意马家那个孩子,刀寒白带着一队人马先行逃离。说明平司尉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地利用符盘,将五个法车上的符阵销毁掉。”

“即便如此,来的那些人有不少是大修士,他们有能力将五棺带走。”

“前海,你小看了那两道封印,它们不仅封住了荒族五祖,若有外人碰到了五棺,也能将他的修为封印掉。即便那些人有大修士,如何能带走五棺?顶多将那些车子连在一起,伐树为杠,搓麻为绳,将五棺抬上连在一起的车阵上,先行离开石梁山,但不会太远。”

五棺还没有运走?

有熊前海头皮子一阵发麻。

第65章 灯下黑

有熊前海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那些人不能提前准备精良的法车?”

“一般法车是载不动五棺的,还要挡住五棺封印的影响,天下间能打造这种法车的势力不会有多少,皆是人族的势力。法车除了载重外,还会配有被符盘控制的密封符阵,这样才会在符阵破坏后,凭借修为都抬不走法车,技术难度要求更高。朝廷也担心出事,临行前,将五个控制法车符阵的符盘,交给了平司尉,此事连夏掌门都不知道,那些人更不知道。”

所以在红森原里,夏有亮对江宁说,你离开红森原吧,红森原入口处不会有人了。

那些人得到了五棺,还不快离开石梁山,将它们运回去?

然而运不走,只能继续封锁着山道,一边想办法弄走五棺,一边派人手进入红森原找人,江宁这才连连遇险。当他逃出来时,这些人还没有将五棺运离石梁山。

“他们只能以普通人的办法运五棺,又要不能让朝廷掌握他们运到什么方向,那只有一个办法,先行运离石梁山,然后藏于某个地方。因此朝廷才下达诏旨,于郊外各条要道上广筑兵堡。”

有熊前海明白了。

那些人先行将五棺运离石梁山,放在某个地方藏起来。以他们的修为,只要不是太远,是能办到的,并且神不知鬼不觉。但太远了,就办不到了,至少会让人知道他们运棺的方向。那么唯一的办法,藏起来后,再想办法寻找这种特殊的法车,以他们的能力,还是能办到的。找到法车后,再将五棺运到荒原深处某个地方,慢慢地破解五棺上的两道封印。

就是找到法车,也必须走大道,如今各个大道上广布兵堡,他们拿下各个兵堡是很容易的,但立即就让月朝判断出他们的方向,再派出诸多高手围堵,五棺便截留下来。

至于维护商道安全,那都是次要的。

不过拉练,提高各营将士特别是边塞各营将士的战斗力,巩固边塞实力,也是很重要的。

天机阁那句预言,谁不担心?再加上五棺,这才是月朝下令增置卫营,广置兵堡的真相。

“真相是这样的……”

叶晨已经通过他家族的渠道,听说了天机阁的预言,但这个是不能说出来的,更不能对有熊家主说出来。

不过叶晨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是石破天惊。

有熊前海忽然哆嗦起来。

那些人有多厉害,去秃岭沟看看吧。如果打起来,又打到历城城中,还让他们发生误判,以为自家是完全依附人族的熟荒,随着来一个人,有熊家就灰飞烟灭了。

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也轮不到历城出手,至少不会指望历城的人对付那些高手。

实际上黄中使他们还没有回去,也不在历城境内,而是在附近各郡搜查线索,最好能提前找到五棺,反正不能让那些人将五棺运回荒族深处。让叶晨担心的不是那些高手,而是另外一群人,一大群人。

叶晨也没有说。

“有熊前海,你说在这等大事面前,本官有没有心思对付黑勃族?”

他确实是对萧布山嘱咐过,没有十分的把握,千万不要动手。有了十分把握,黑勃族都灭掉了,有熊家还敢与他算后账?只是不想境内多事罢了,否则谁会迁就这个荒人品家?

不能说萧家与钟家就是好人,若是失去节制,他们作起恶来,会胜过有熊家。

毕竟有熊家是荒族人,至少在城中,他们有很多顾忌。

不过有熊家这几年行事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猖獗,叶晨也偏向斩去有熊家的一只胳膊,只是有一个前提,如同鲁卫将所说的,代价不能太大。

叶晨继续说道:“本官在历城呆了很长时间,说不定一两年,两三年,就会调走。但本官想说一句,月朝一统人族,慢慢的无序便会变成有序,有的人肆无忌惮的做法,是要适度地改一改。”

有熊前海不能也不敢回答。

“你也不要担心,即便五棺就在历城境内,打了起来,朝廷也不会指望普通的将士与其他的普通人。当然,你我肯定会参与战斗。”

有熊前海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他修为也不差,可那些人是什么人,说句不好听的,无论是他,还是家中的老祖,叶晨,鲁卫将,参与进去,都是炮灰的存在。

“还有什么疑问的?”

“没了。”

有熊家主心神恍惚地退下去。

他来到城外一座山丘上。

山丘上还有几个人,黑勃八普与黑勃族的其他几个长老。

“叶城主说了什么?”

“他说了一件事……”

有熊前海也说出了兵堡的真相。

听到五棺时,黑勃八普与族中的几个长老神情有些诡异。但黑勃族与有熊家一样,是眼下这种模式的最大受益者,有熊前海也没有注意。

“为什么月朝启动五棺?”

“也许封印时间快到了吧,所以他们将五棺启动,准备运到西州火焰山,随熔浆灌入地火深处,将五祖活活烧死。”

“这条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月朝京都也不和睦,特别是各个品家与一些大宗门,这几年争得厉害。”

“有人想陷害剑殿?”

“谁知道呢?叶城主是络州叶家的人,他也许知道,会不会说?”

“那么说,历城不会攻打我们黑勃寨?”

有熊前海凝思一会,按照叶晨的说法,是不会的。但叶晨说法可不可靠?

虽然迫于自家庞大的关系网,历城上下容忍自家越来越强大,却一直对自己家有着防范之心。比如历城卫,无论以前的历城卫,还是这次扩招的历城卫,都招纳了大量熟荒战士,但没有一个是自家的人,自家的下人!

京都太遥远,有的也能看到,总体上因为月朝地盘上荒族、羌族和雨族人数越来越多,月朝的政策是以绥靖为主,包括历城。不过叶晨和鲁卫将真发邪,拿黑勃族下刀,对其他部族一边震慑一边拉拢,同样也是有可能的,况且还有萧家与钟家。

“我们再等一会。”

江宁与萧家这次深入虎穴,已经露出第一个马脚,眼下还可能会露出第二个马脚。

几个人站在丘顶上等。

许久后,几个人从远处赶来。

他们来到有熊前海前面,一人伏下说:“禀报家主,我们没有看到有历城卫的官兵。”

这个马脚就是官兵。

萧布山带着大部人马押着皮革等商货回去,这些货物必须押回历城。就是不在乎这些钱,也要押回历城。放在巍山堡或北川堡都不行,因为理由是萧家急需要这批货源,这才将大部人马撤出黑勃寨的。

可是破绽露出来了,无论怎么安排,都会有破绽。黑勃八普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原先一些神情紧张的人,全部让萧布山带回去。

通过前面一个破绽,黑勃八普已经想到了很多,比如混入大量官兵,里应外合,甚至也想到了火烧草料仓。

即便撤回去,说明历城已经准备动手,还有,即便撤出大部人马,还有不少人留了下来,里应外合办不到,火烧草料仓办不办得到?

于是请有熊家帮忙,让他们暗中派人辨认一下。

但江宁不傻,萧布山更是一个老狐狸,已经露出一个破绽,怎么会再露出一个破绽。

之所以大摇大摆地撤回去,是因为江宁计划里还有一个安排,凭空借来的“虚兵”。

江宁说虚兵,是指这些人不会真正去战场战斗,可会有不少人。这些人也要派人指挥,调度。

刀家在城外有一个小堡,萧家与钟家在城外同样有堡寨,并且有好几个,每一个规模都很庞大。但与刀家堡不一样的是,这些堡寨形势更复杂一点,有的直属于萧钟两家的,有的是附属于萧钟两家的。

各个堡寨里也有一些好手,可他们终缺少了军旅生涯,因此在萧布山、江宁这一行出发时,萧家与钟家已经暗中调来了几百人,放在巍山堡进行秘密培训。

萧布山带着大部人马离开黑勃寨后,立即去巍山堡,将大半正在培训的人调出来,与押运货物返回的官兵秘密交接。然后萧布山继续带着大部人马,迅速返回历城。

萧家一个人问,如果黑勃八普在半路上去辨认怎么办?

江宁回答是人族与荒族外貌区别很大,人族看荒族往往傻傻的认不清,荒族看人族同样傻傻地看不清。

远看是辨不清,除非近看,还必须一个个地辨认。

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黑勃八普会不会追上来,在半路上一个个地认人?

黑勃八普很聪明,但他再聪明,也想不到巍山堡会藏着一支“虚兵”。

那么就是认人,也多半在城门口派人暗中辨认。黑勃族在历城城中是什么名声,他们敢不敢正大光明地进入历城,或派人于历城北城门边认人?

即便认人,也会请有熊家帮忙,防住有熊家就好了。

非要说,只有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还有意外,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是一个小先天,没办法了。

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破绽。

就是其他几路兵堡的兵力,现在东四堡与南四堡各营已经分出两队劲旅,前往西五堡。

然而这两路每天都有商旅经过,又各自留下三队人马,看上去一切很正常,明明是最大的破绽,却成了有熊家与黑勃族的灯下黑。

“八普,你也不要担心。他们动手,也是萧家这些人在你们寨中时动手,只要他们全离开了你们寨子,那就不会动手了。时间不会太长,我安排族弟,让他带着手下去你们寨子。萧家的人走了,他们再回去。”

“族弟?”

“熊连山。”

“是他,那太好了。”黑勃八普高兴地说。

第66章 黑骷军

“那个丑丫头居然说我们长得很丑,”俞开目视着黑勃八普祖孙远去,说。

“你也看到了,黑勃族长十分喜欢她,按照他们的审美观,她应当长得不丑,你居然说她是一个丑丫头。”

“小江,还能这样说?”

现在留下八十几个人,有不少是萧家的人,但还有不少官兵。这些官兵可以说,个个都达到了江宁的要求,沉着冷静,胆大心细不怕死,不敢说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至少看到黑勃八普色不变。

若是此战能胜,这几十个经过萧家几个长老与江宁反复挑选所保留下来的人,必然会得到各营营将的重用。

就像俞开,只是一名普通的兵士,半步先天修为,放在历城卫普通官兵中,这个修为算是不错了,但放在此次行动里,修为低得不能再低。

因为冷静,留了下来。

若胜,战后他又活了下来,不但会得到许多奖励,至少会迁为一名小伙长。

许多半步先天,即便手中有资源,也未必能冲过先天这一关,但也有不少人如同刀寒青一样,是因为缺乏修炼资源困在了半步先天。若是再突破先天,即便品家制度扼住了普通人上升的机会,前程也会变得开阔起来。

江宁岁数小,出身也不怎么的,平时不摆架子,他自称为江宁,许多人便呼他为小江。

俞开也呼他为小江,心中窍喜,嘴上占了小便宜……

小江就小江吧,江宁不会在这上面计较的,他视线却始终放在远处的萧布山与洪伯身上。

洪伯说:“你走之后,黑勃族继续派人监注着我们。还有,昨天我看到了黑骷军进寨。”

“有多少人?”

“三百余人。”

黑骷军具体有多少人,萧家与钟家也不大清楚,大约的说法是三百多人,四百多人,反正不会超过五百人。若是黑骷军来了三百多人,恐怕除了一部分留守老巢的人之外,余下的一起来到黑勃寨。

洪伯又说:“似乎是熊连山亲自率人过来的,精锐尽出。”

“麻烦。”

不是麻烦,是很麻烦。

“布山,两家老祖是怎么想的?”

“他们说,必须发动。”

“叶城主是什么指示?”

“叶城主指示是,若有十分把握才能发动,否则立即中止这次行动。”

“叶城主不支持,如果失败,州府会不会追究竟我们两家?”

“两位老祖也说了,若是失败,我们两家肯定会被追究,责罚,但问我,有没有想过有熊家会迎来什么命运?”

洪伯是萧家资历最深的太上供奉,不仅修为不差,智慧也惊人,他立即反应过来。

有两种情况,大胜。

那是最好不过,不仅斩掉了有熊家这只胳膊,现在黑骷军卷了进来,那才是有熊家最不可缺少的一条大腿,有熊家自此走向没落。

至于参与的各方,历城官方,萧家与钟家,还有其他的一些势力,都会有丰厚的收获。

大败或惨胜。

历城方面大败,意味着黑勃寨与黑骷军大胜,若是平常会有两种情况,害怕朝廷,逃向荒原深处,但现在大雪封路,哪里逃。那只有一条道路选择,乘机联合其他荒部,席卷历城,再想他策。

然而放在历城,他们可能无敌,但历城上面还有平渭府,平渭府上面还有垄州。本来秃岭沟大案子就发生在历城境内,至今没有破,一旦历城卫惨败,不惨败只要伤亡惨重,平渭府与垄州的官员必然暴怒。

加上大伙又给他们缀了一个与秃岭沟那伙人勾结的罪名,不用垄州,只要平渭府出面,黑勃寨便会灰飞烟灭。不仅黑勃寨,周边各个荒部,黑骷军,有熊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大约是有熊家也看到这个结果,这才派来黑骷军,如果是真的有交易,最好不过,若不是,而是对黑勃寨有什么想法,黑骷军都来了,你们知难而退吧。

这个结果变数是最大的。

有熊家肯定是完了。

叶城主、鲁卫将、扈南城丞会因为两次失职,尽管叶城主与鲁卫将出身不凡,也会被贬斥他方。

萧家与钟家同样会悲催,那就要看垄州官方的暴怒程度以及萧家与钟家的“活动效率”,严究不放,萧家与钟家为了给垄州一个交代,必然元气大伤,历城中不仅有他们三个六品家族,还有好几个七品家族,弄不好萧家与钟家就被其他的七品家族取代。

若是追究得不狠,萧家与钟家会伤及一些元气,可是以两家的底子,也能迅速恢复过来。有熊家也完了,若干年后,两家将会傲立于历城。

这便成了一场豪赌之局,黑勃寨成了豪赌的棋子。

为了保持在历城的绝对优势,有熊家不顾一切,让黑骷军过来,保护黑勃寨。

为了取代有熊家的地位,萧家与钟家不顾一切,也要灭掉黑勃寨!

鲁卫将只想建功立业,是一个武夫,没有多想。

叶晨与扈南城丞则隐在背后,如果成功,他们立下了大功。如果失败,说不定能将责任推到鲁卫将与萧钟两家身上。不过叶晨是城主,总领历城军政财大权,他考虑的会更多一点,所以才说,没有十足把握,千万不要发动。

至于江宁,谁会考虑江宁?

并且黑勃族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只能采取江宁所说的第二种安排,风险性太大。

“我们回去再商议吧。”

一行人回帐篷,自然江宁也被叫了进去。

萧布山没有隐瞒,说:“昨天黑骷军大部也进城了。”

“黑骷军?他们不是活动在沙原附近的吗?”

月朝平唐战役过后,各城城外大多数都有大群盗匪出没。

这些盗匪来历复杂,比如原唐国境内,有许多盗匪就是反抗军组成的,不过眼看着复国无望,一部分解甲归田,一部分沦为真正的盗匪。

至于历城郡的,同样复杂,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意南下平唐的逃兵,有的是逃避平唐战争时沉重的徭役,加入到荒匪行列,有一部分人是受到各个豪强压迫的,属于官逼民反性质,加入到荒匪行列,有一部分是好吃懒做的,加入到荒匪行列,有一部分是被荒匪胁迫,不得不加入到荒匪行列,还有一部分是生性穷凶极恶的,主动加入到荒匪行列……或者其他形式。

月朝人烟稀少,对外城控制力很差,给了盗匪活动与生存的空间,控制力越差的地方,盗匪越多。

历城郡境风大多数荒匪规模不大,但有两股荒匪是例外。

一股是血刀军,活动在历城东北角石梁山与石祟山交界处,这里也是历城郡、云海郡、羊岭郡三郡交界之处,三不管地带,由此迅速壮大,他们不但排在历城悬赏榜第一位,也排在了云海郡悬赏榜第一位与羊岭郡悬赏榜第三位……当然,说明了羊岭郡哪边更乱。

一股便是这支黑骷军,他们活动在历城郡西北,月朝地盘与沙原交界处,沙原不是人族地盘,因此每当历城发兵,他们退到沙原后,历城官兵只能望洋兴叹,由此也迅速发展壮大。

活动范围也是相对的,血刀军有时候也会前往历城郡东南方向,或者羊岭郡、云海郡境内寇略,黑骷军也会来石梁山寇略,比如地龙参案子,发生在历城北商道上,却是黑骷军手下做的。

黑骷军大本营是在历城郡西北角处,现在居然大部来到东北角的黑勃寨……江宁又问:“他们已经断定我们会动手?”

“不会,若是断定,早对我们动手了。之所以黑骷军前来,为的还是震慑。”

“黑骷军与有熊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黑骷军大首领叫熊连山,里面还有一些熊家子弟,据传熊连山本就是有熊家的人,只不过他的祖上改了姓,率领着一部分有熊家子弟,潜入到荒原深处,成为有熊家暗处的实力,一明一暗,遥相呼应,从而让有熊家在历城郡迅速壮大。”

“黑骷军有多少高手?”

“黑骷军有三名首领,其余两名首领修为能相当于真玄期,熊连山更是神光期修士。”

“难怪有人说有熊家实力还在三山门之上……”江宁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问:“为什么有熊家不将所有实力亮在明处,一起亮出来,说不定都能评为五品家族。”

“亮在明处,以他们家的做为,也难以评为五品家族,反而有的事也不好做。凡事有利有弊,看似分开对他们家有利,实际月朝一统后,反而是不利!一起亮在明处,至少城主府没有确实证据,不便向他们家动手。现在分开了,一部化为荒匪,城主府可以正大光明地剿匪。”

萧布山后面一句,江宁根本未听进去。

他心中在盘算,仅是黑骷军就有三名真玄期以上的高手,黑勃寨也不差,据洪伯的说法,也有相当于两名真玄期的体修高手,还有好几名相当于开窍期的高手。两边加起来,说不定玄元期、真液期的高手,也有不少。此时寨中还有其他一些来逗留避冬的荒匪,这些人当中,也有少数一些高手。当然,历城城中高手数量更多,可这些品家全在青渭街上,有熊家监视着,他们不便离开历城,至少在战斗前期,他们不能进入战场。

这怎么打?

第67章 图腾节(上)

“刀卫参,你怕了吗?”

“从一开始我就怕……”怕与怕是不同的,江宁又问:“叶城主是什么修为?”

“神光期。”

神光期?江宁想想释然,据传叶晨人到中年,实际年龄已近六十岁,前年,他的家人来看望他,叶晨还有两个孩子,说孩子,一个个也比江宁大。只不过他是络州叶家的人,子女放在叶家修炼效果更好,所以没有将家人带到历城。作为络州叶家子弟,若是修炼天赋好,到了这年龄,成为神光期修士也正常。

“但发起之时,为了震慑有熊家,叶城主多半不会参与战斗。”洪伯补充了一句。

“鲁卫将呢?”

“鲁卫将与扈南城丞全是真玄期修为,他们能参战……”

“萧前辈,高手数量也不足啊。不管什么计策,能不能得逞,终是要兵戎相见的。”

“刚才我听到洪伯说黑骷军来到黑勃寨,也商议过。为了稳妥,不管他们走不走,我回去后,让我们两家老祖出面,邀请三山门协助。”

“三山门?若是三山门出手相助,还能有把握,不过三山门一向不问历城城中俗务,他们会出面吗?”江宁忽然闭上嘴巴。

所谓的不问俗务也是有底价的。

黑勃寨几百年下来,积累了多少财富,看看仅是萧家来交易的商货有什么?由州秦家的秋刀酒,这个历城城中也有的卖,一斤能卖近千响币,整相当于一块中品元石的价值,难道特别好喝?反正江宁从来没有喝过。

还有火灵门的丹药,东州的丝帛……

以及战后几百万亩的草场,大片的石梁山山区,在这种巨大的利润下,三山门同样会动心。

虽然萧家与钟家必然会让出巨大的利益,让他们心疼,不过有了三山门入驻,历城三大顶尖势力在此,还有几个兵堡,以后的经营,便会稳如泰山。

这些账也要算的。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在兵力差不多或差得不多的情况下,能分之能守之,也能用奇策。差得太多,只能避之,什么奇策也不管用。

江宁想着办法,过了一会说:“放在图腾节吧。”

“图腾节?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许多荒族人嗜酒,那天晚上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容易放火,也容易进攻。”一个萧家子弟说。

“说什么呢!”萧布山狠瞪了他一眼。

首先黑勃八普不是傻子,越是在这时候,他越是注意警戒。

图腾节不仅是黑勃族祭祖的节日,也是黑勃族相亲的重大节日。

到时候周边会涌来许多部落的青年男女,也会有一些修为高的长辈陪伴他们过来。

黑勃族与周边许多荒匪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在这个重大的节日里,会派人来黑勃族庆贺。

在这一晚,是会有许多荒族人喝醉了,可事实无论是放火,或者攻寨,难度是增加,而不是降低。

萧布山斥责后,看着江宁,听江宁的解释。

“各位前辈,放在图腾节,并且留下的人不是我们原先商量的二十几人,只留下三四个前辈,三四个普通的人。”

前几天江宁的计划是撤掉两批人,最后只留下二十几人,以释去黑勃族的怀疑,现在被逼着,将人数再度减少。他刚说完,萧家一个人很愤怒的斥责:“几个人能做什么?”

“不是能做什么,什么时候发动,而是如何放火。三四个普通的人手,黑勃八普不会关心的。可是关系到各个前辈,你们修为都很高,不要三四个,那怕是一个人,至少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营地,前往草料仓放火。我能想到的,这么多天过去,这个明显的漏洞,他们也能想到,他们仍然会继续派人监视。”

“我听洪前辈说,在图腾节,整个黑勃寨会通宵达旦地庆祝,喝酒吃肉,唱歌跳舞,这个也无关,他们该警惕的还会继续警惕。但是人家的图腾节,你们萧家又是黑勃族重要的交易伙伴,是不是要派人庆祝?”

“我明白了,谁去放火?”

“我去吧。”

“你去?”

江宁点点头。

自己已经掉到坑里,只能推动着这次战斗成功,否则就是活下来,也不会有好下场。

“让我们想一想……”

无论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采纳。

萧布山又带着余下的人,押着第二批商货回历城,人车不足,萧布山还正大光明地请了黑勃族的人帮助他将商货押到巍山堡,又正大光明地让巍山堡的官兵帮助他们继续将商货押向历城。他们是萧家人,让官兵做点私货,岂不是很正常?

反正这次萧家与钟家确实花了血本。

订单数量大,带过来的人才会多,黑勃族的皮毛不足,必须从其他部落里采购一批过来,黑勃族当然是欢迎的,他们能赚取不菲的差价,这样,大伙才能在黑勃寨逗留,见机行事。

不能只向黑勃族采购,也向其他区域的荒部采购。又为了让有熊家相信,各个作坊也迅速开工,将这些皮毛处理,再加工成皮裘制品。可是这笔订单是虚假的,采购的皮毛成本高,又没有确实的下家,无疑会产生严重的损失。

萧家的皮革数量仍不足,还有一些商货因为价格模糊没有谈好,因此萧家也留了一些人在黑勃寨。只是人很少了,洪伯与萧家另一个冷静的长老,还有江宁、萧代铣、东加郝,以及整天嬉皮笑脸的俞开。后面两个人都是历城卫的官兵,同时三人可以说个个胆大包天,修为也不是太高,除了江宁外,皆是半步先天修为。

有货物了,需要下人照看,有长老在,需要小厮侍候……

但就是包括江宁在内,四个人的修为,在此时的黑勃寨,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人越来越多了,”俞开看着前方说。

黑勃寨面积不小,但养了许多牲畜,仅是眼下,寨中就有两万多匹角马,战马级的角马也有近五千匹,近十万头羊,数万头牛,一百多只更珍贵的座骑雪狼,以及其他一些牲畜。

这是眼下的,秋后数量更多。

这些牲畜到了秋后,不能再于野外放牧,一起要带到寨中,必须准备许多牲畜棚子。

还有许多草料仓,加上数千户人家。

这一挤,寨中的空地不多,较大的只有两块,一块就在他们这一片,还有一块在这片空地的下方,临近十字街处,几乎是整个黑勃寨的中心区域地带。

黑骷军与一些荒匪就安排在哪边。

毕竟萧家是官方的人,不能正大光明地与荒匪们住在一起。

随着黑勃族图腾节到来,周边许多荒部长者带着他们的子弟,赶向了黑勃寨,一起被安排到这两片空地上。

“俞开,怕不怕?”

“刀卫参,你真当我没心没肺啊。”

“有些人修为高,耳聪目明,继续叫我小江,”江宁压低声音说:“不过不要紧,发起时,你与萧代铣他们,是最安全的。”

“你成功了,我们才会安全,刀……小江,我发现你才是最胆大的一个。”

“我不是胆大,是逼的。”

正说着话,远处两伙荒部人不知为了什么,打了起来。

这不是第一次,多数荒部都是这样的,他们性格悍野,前面有说有笑的,后面往往为一句话立即开打。但也很正常,性格使然,就像历城这些边塞的人族,在内腹老百姓眼里,性格同样悍野,不文明,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好在这些人也知道萧家,看着几座帐篷上的“萧”字大旗,没有人来他们营地找麻烦。

黑勃族图腾节就快到了。

第68章 图腾节(下)

“黑勃族长,后天我们萧家来人,将最后一批商货运走,今年交易就结束了。”

“也好,周边的皮毛几乎全部搜尽了,”黑勃八普大笑地说,他在心中却说,结束就结束吧,早点结束,省得提心吊胆。人怕鬼,鬼也怕人,不仅是历城,历城背后还有一个月朝,这才是国家的意义。

“我们家老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今年你们的价格是我们萧家收购价格里最贵的。”

“萧三长老,不能怪我们,如果是我们黑勃族的皮毛,一切都好说,可你们要的数量大,我们只好向周边各部族搜罗,那能便宜下来?”

“黑勃族长,敞开说吧,月朝已经统一人族,不是以前,有的人家的话,你们不能听信。周边各部……那一个部落敢拿捏你们黑勃族?我们家老祖代话带话给你,这不是第一笔交易,可能明年交易数量会更大。”

“明年还有?”

人性都是贪婪的。

若是不管背后,这笔交易确实给黑勃族带来一笔不菲的财富。

“我们萧家有一个晚辈,他今年成功拜入天苍派。”

“天苍派?”黑勃八普讶然。

若是按实力论品,黑勃族无疑也是一个六品势力,但黑勃族能在历城郊外称王称霸,放眼整个平渭府、垄州,又不算什么。在普通人眼里,萧家、钟家、有熊家、黑勃寨,都是庞然大物,可在黑勃八普眼里,天苍派同样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他在天苍派结识了一个同门兄弟,这笔交易就是他们拉起来的。今年很仓促,你们各部分别提了价,我们萧家也忍了,如果明年,你们再提价,我们只会有选择性甄别交易。”

“好说,好说。”

黑勃八普又在心里想道,难道有熊家真的弄错了,萧家这次的交易只是交易?

萧家还会派很多人来提货,后天来提货。

若是上午来,下午就走了,去巍山堡休息,什么事儿都没了。若是下午来,第二天走,也只是一晚上,防范多日,总有一个疏忽的时候,防范一晚上,不要太容易。

或者说,就在后天晚上发起不诡的行动?

萧布山拿出一个纳袋:“交易归交易,友情归友情,老祖听闻今天是你们黑勃族的图腾节,刻意让我提前来你们寨子,并带来一些礼物庆贺。”

他从纳袋里拿出一些比较珍贵的礼物。

“谢过,谢过。”

“黑勃族长,要谢明年就不要再涨价,因为你们涨价,我都被老祖说了一顿,说我不会办事情。”

“明年不涨,明年不涨价。”

萧布山回到营地。

“这两天还有人监视,但比前几天要松懈许多。”洪伯说。

“若是早这样,拖到图腾节来,只几个人,我们萧家会省很多钱。”萧代铣说。

不用那么多“订单”,买一些皮毛就足够了,萧家也确实需要这些货源。不让他们放火,没有太大危险,也不用派官兵来,全部让萧家子弟来就好了,生意谈好,就让他们将货物拉走。不说真相,自然也不会露马脚。再寻一个借口,随便着就留下几个人。

那么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说不定黑勃族都不会怀疑,也不会派人监视,萧家还省下了许多钱。

江宁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天机阁的人。”

俞开与东加郝低下头窍笑。

萧代铣说得好没道理,是人,谁能看到未来?有本事,不要让刀卫参想办法!

萧布山狠瞪了萧代铣一眼,晚上还指望着江宁卖命呢。

江宁扭过头,看着外面。

外面又开始落下雪花,雪不是太大,好在北风紧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火借风势,火才会大。

天色渐暮,黑勃八普亲自来到营地,邀请他们过去参加一年一度的图腾节。

“代铣,江宁,你们留在这里。”

“是。”四个人一起站了起来答道。

“一道去吧。”

“还有货在,得有一个规矩。”

“你们人族规矩就是多。”

“黑勃族长,没办法,我们人族与你们荒族终是两样的,没有规矩,就治不好家。”萧布山一边说着,一边与洪伯,还有另外一个萧家的长老,去了中心广场,也就是安扎黑骷军的那个广场。只是为了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宴,所有帐篷都挪到其他地方。

黑勃八普带着三名萧家长老落座,除了他们,还有其他的一些荒部长老。至于黑骷军与一些荒匪,则安排到了另一边。

萧布山小声问:“那些人是黑骷军?”

“萧三长老,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他们怎么来到贵寨?”

“你们历城筑兵堡,他们活动空间变小,也在想出路。”

“黑勃族长,你别骗我,他们是一般荒匪吗?我也不管的,但是我要说一句,现在不是十几年前,有的,要适当的收敛一点。”

“三长老,我们是我们,有熊家是有熊家,你们与有熊家的恩怨我们也管不着,别让我们夹在中间。”

“哈哈哈,说说,说说。”

计划是计划,这次若不是萧布山与洪伯的老练沉着,早让黑勃族识破。

几十名身强力壮的黑勃族小伙子抬来一头芒牛,月朝将妖兽分为六个等级,芒牛能算得上第四级妖兽,即便黑勃族将它捕杀,也花费了一番心血。

一群群黑勃族人围着芒牛跳着他们的图腾舞,黑勃八普与黑勃族的大祭司站在祭台前念念有词。漫长的祭祀仪式结束后,大祭司亲自点燃篝火。

篝火的面积很大,也摆成了一只黑貘状。火沟里的燃料是火油与黑石,燃烧时不会产生太大的火星,到也不怕寒风吹刮,引起火灾。

随着火光燃起,黑勃八普带着几十名壮汉,开始肢解这头芒牛,然后将它的肉分配下去,连血液骨骼也没有放过,放在几只大鼎里继续做成美食。

不要小看了这些芒牛的肉块,吃了它,不亚于吃了一益气丹,而且不会有丹药的副作用,当然,能吸收多少,得看各人的消化接受能力。

大伙围成一个个团,人多,一头芒牛远远不够,又有人抬来许多牛肉羊肉,放在铁架上,又将铁架放在篝火上烤。

不时地有一些青年男女来到中间这个围团来献歌献舞,这些人无疑是黑勃族才艺最出众的。

因为生活习惯,荒人比较闲,除了呆在马背上,偶尔的修炼外,整天几乎无所事事,只好唱歌跳舞了。

江宁对此不置与否,纯是生活习惯养成的所谓的多才多艺,若是人族也像他们一样,整天不干活,想着唱歌跳舞,而不是当成偶尔的娱乐,那么不用几年,能有一半人族的人会活活饿死。

但许多荒人确实是能歌善舞。

与长相无关,这些人歌唱得确实好听,舞姿也曼妙。

萧布山与洪伯没有心情看这些精彩的表演,各自在心中盘算着时辰。

黑勃族长以为是有黑骷军的人,萧家这几个长老不便说话,他嘴撇了撇,不知道劝什么,场面有些沉闷。

远处的各个火团却很热闹,不但黑勃族与其他荒部,连许多荒匪也加入到这场狂欢中。

若是没有变故,明天便会多了许多成双结队的情侣,未来几天里,黑勃寨与周边各个荒部会多出许多新郎新娘。

江宁在帐篷也听到了这种欢乐的气氛。

他脑海里却浮现出另一幕:张黑子的憨厚可笑,马营将的平易近人,马驻清回头一望的悲愤绝望,夏有清面对生死的袒然以及眼中那一丝担忧。还有一群荒人,他们眼神是狂暴的,是凶戾的,然后像是一群饿狼从山林里扑出来。

这时,江宁眼珠里出现了两个红点。

不过他不知道,过了许久,这种心情才平息下来。

“我有点不冷静了。”

他泡了一杯茶。

这世界也有茶,并且有许多古怪的茶,例如一种茶,将一片茶叶放在茶盏里,倒入滚水,茶叶立即化成一条蛟龙,在茶盏里浮浮沉沉。

有的茶叶还有特殊的作用,如提神醒脑,如益智开悟,如清心镇魔,如去邪怯毒……当然,这些都是很高级的茶叶,即便历城也不多。

江宁拿出的茶叶,是萧家带来的,还算是好吧,苦中带甜,涩中含香。

他一边慢慢呷着茶,一边看着角落里的沙漏。

夜渐渐深了。

“你们等我的消息。”

“刀卫参,你一定要小心。”俞开说。

“还用说吗。”江宁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一件白色的露臂短皮袄,又在俞开与东加郝的帮助下,将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脸上,皆涂满蜜蜡,拿来准备好的黑毛,沾在蜜腊上。

至于萧代铣没有动,人家是萧家子弟,额外高人一等……所以在江宁坚持下,留下了俞开两人,否则连一个帮手都没有了。

加上他有点胖,除了手脚长度比较略有些不对,在夜色下远看,很像是一个荒人。

准备好了,江宁看着外面,今天晚上有两个时间点最凶险,这是第一个凶险的时间点。

以洪伯的神识,自然能发现外面有没有监视的人。但洪伯不能留下,留下了,多半还会有监视的人。

按理说四个人,一个先天,三个半步先天,萧代铣比江宁还小了一岁,俞开与东加郝岁数也不大,再监视没有道理。可谁知道黑勃族会不会派人监视,只要监视,以江宁的能力,多半发现不了……危险到来!

第69章 师妹

透过帐篷的缝隙,能看到雪落得更大,好消息是北风也刮得更紧。

隔着一段距离,便是各个荒部的营帐,为了不打扰萧家的人,在黑勃族的安排下,各部营帐没有与萧家的营帐挨在一起。这反而不好,若是连在一起,即便有人监视,江宁也能溜出去。但也不能称为糟糕,最少有它们,多少起到一些遮掩作用,否则江宁掠过这片空地时更醒眼。

“将水烧起来,等我。”

江宁活动了一下胳膊,努了一下嘴,俞开将帐篷的缝隙掀得更大,江宁猫起腰,冲了出去。

真冷,江宁不由地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即便是先天,在御寒上,他也不及荒人。

没有停留,继续冲向不远处各个荒部的营帐。这一刻,连萧代铣的心都提了起来。

只是眨眼功夫,江宁便冲到南边一个荒部帐篷的后面。过了一会,俞开说:“差不多了。”

三人装作睡不着,也来到外面。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来到外面也不是为了睡不着,而是随着他们的走动,江宁留下的足迹便会抹掉,或者混在一起。

三人又回去,这才是第一步,想要放火,以江宁的修为,依然很困难,不但要放起火,还要让火势变大,暂时灭不了,连萧布山都不知道江宁是用什么方法去实现的,江宁死活也不说。

俞开将水灌入一个大铁壶里,放在柴炉上烧。三人都没有说话,在柴炉的火光里,他们脸上都涔出细密的汗珠。

江宁已经溜离这片空地,至少在放火前,他小心一点,暂时是安全的。

图腾宴就在下面的广场上,不过歌声渐渐弱了。再过一会,各个青年男女还会继续欢庆图腾节,但一些长辈恐怕要回家休息,必须要抓紧时间。

黑勃寨的草料仓是在东南方向,图腾宴的广场则在下方略偏西南方向。

江宁没有去东南边,而是绕过下面的广场,去了更西南的方向。

这里离下面的广场不远,江宁看到了一些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这是必然的。

虽然这些人喝醉了,江宁也不敢接近,迅速一一掠过,来到了十字街。

他左右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其他人,又迅速来到一家店铺前。这家人也去了广场欢庆,门锁上了,这难不住江宁。他拿出一根铁丝,锁是很简单的锁,只是眨眼功夫,江宁就将锁打开。

他闪身钻了进去,夜色漆黑一团,不过借助外面雪地反射的光芒,能大约看清楚里面的物事。他来到里面的角落,这里放着一罐罐油,动物的油脂全部凝结住,江宁一一放过。他要的是一些植物油,似乎还有二十几罐火油。

火油是这个世界的地底产物,类似石油,但有许多不同之处。它杂质很少,不需要提炼。与汽油不同,几乎没有挥发性。易燃,燃点比较低。

它有许多用场,最多的用场是被人们用来当灯油,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出售。

江宁自己“单干”的底气便是前些天看到这家店铺的二十几罐火油。

江宁拿出纳戒……萧布山也有一个纳袋,空间小得可怜,就这样,他还刻意向江宁像小孩子似的炫耀了一下。在边境,纳器更为罕见。所以这步计划,江宁死活也不会说出来的。

一罐子油有好几十斤,但现在江宁已经突破了先天,又练了锻神经,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精神力也变得更强大,不用剑尖帮助,他也能将这一罐罐油放进纳戒里。

一会儿,江宁迅速地将这些油放进纳戒,然后闪身出来,重新将锁锁上。

这是今晚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他走了出来,重新将锁锁上,冲向了草料仓。

……

巍山堡前集结了无数兵马,包括城内押运供给来的十营兵马,之前他们已经到了朱岭堡,明天准备去红森堡,然而在下午忽然接到命令,带上武器,全部返回巍山堡。

还有北五营的官兵,从其他三路抽调过来的十八队官兵,九千多名官兵。

三山门位于历城的东南角,不问俗事,再加上现在黑勃寨中只有几个人,连有熊家也被迷惑住了,于是三山门也成了有熊家的盲点。

中午三山门凡是先天以上的,不论长老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借助历城东山以及下雪天的掩护,跳下城头,从历城东山绕到北边,飞奔来到巍山堡。

还有一些家族暗中抽调出来的高手。

巍山堡离历城有点远,不过这些都是先天期以上的修为,即便有人速度不快,在其他长辈提带下,速度也跟了上去。

一共有四百余人,三山门几乎占据了七成之数,他们也刚刚赶到。

以及一支多达数千奇怪的人,多是萧钟两家,或其他家族在城外各堡的下人,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上到老人,下到胡子还没有长出来的少年,也暗中带到了巍山堡。

面对着这支奇怪的队伍,许多人面面相觑。

鲁卫将与扈南城丞走了出来,鲁卫将说:“各位,我们马上去攻打黑勃寨。”

他话还没有完,下面便是一片大哗,特别是那些普通的寨民。

“听本官说,攻打黑勃寨,不是让你们送死的,本官已经安排好了人,他们会在黑勃寨放火烧黑勃族的草料仓,大火一起,黑勃寨大乱,我们就会以很小的代价拿下黑勃寨,并且这次城主府会拿出黑勃寨的一半财富,用之赏赐给大伙。想一想黑勃寨积累了多少财富!”

人都有贪心。

财富让许多人心动,并且又有了安排,许多人平静了。

不过有人指着这些普通的百姓,不服气地问:“他们有什么作用?”

“不要小看了他们,他们会有大作用。”

鲁卫将开始遣兵调将。

攻打黑勃寨,安排人进入了黑勃寨,待会儿会放火,还有白哥十几天未回来,李檬立即在众人里寻找江宁。

人很多,天又冷,那些普通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官兵必须要着甲轻装,但头盔下也垂下一个兽皮耳朵,将脸颊包住。想在这么多人里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不过江宁是卫参,他不可能在那些“虚兵”里,也不可能在普通的官兵里,而是在鲁卫将身后的那群人里。

李檬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反而认出了刀寒青。

“白哥不会被安排进了黑勃寨……”李檬担心地想,不管是谁在放火,进入黑勃寨,可想会有多凶险?至于鲁卫将说了什么,她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出发。”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

雪还在下,寒风似刀。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时又是一天中最冷的时辰,连各人哈出的热气,都能变成一团冰雾。

像宋营副这样的修为,还好一点,只觉得有点冷。刀寒青李檬这样的修为,觉得很冷,能承受得住。

修为差的人,则是一种煎熬,特别是即将进入血战,必须轻装上阵,即便在大步奔跑中,有的士兵还冷得吃不消,不时地揉着冻出来的青鼻涕。

不过有一群人无所谓,荒族的士兵。

这些荒族战士不是黑勃寨的族人,有一些小的荒族受不了其他荒族的欺凌,又比较亲近人族,有的主动搬到城中,有的生活在历城城附近,月朝将他们称为熟荒,又称为良人。不是人族,但等于是人族。

边塞各郡招收官兵时,也会从这些“熟荒”中招收一些优秀的子弟。当然,不包括有熊家,本来就尾大不掉,再让他们掌管几营历城卫,有可能连城主都能被架空。

这些荒人面对着寒夜,神情也很平常……

几千号人,浩浩荡荡地迎着寒风继续向前奔跑。

“师妹,哪边是兵营,去哪边干吗?”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一把拽住李檬。

“谁是你师妹?”李檬气恼地说。

她说法对也不对。

按照实际的辈份,她是这个青年的“小祖奶奶”。不过正宗的宗门往往不一定按辈份称喟,有的长老岁数大收了一个弟子,就像现在,难道让三山门的门主喊李檬小师姑?

于是多数按修为称喟,拓脉期以下的,都是师兄弟师姐妹,开窍期以下的都是长老,天门期以下的都是太上长老,玄胎期以上的都是老祖。放在历城这个小地方,真玄期以上的既是太上长老,也是老祖。

李檬甩开青年的手,继续顺着历城卫的队伍向前找。

“师妹,你是师长老的弟子,前途无量,何必理会那个刀家养子?难道你不怕外面的蜚短流长吗?”

说话时,李檬已来到离刀寒青不远的地方。

刀寒青骑在角马上,看着他们。

刀寒青听到他们对话声,扭过头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

三山门虽与世俗有紧密的联系,终是宗门,一般情况下不理城中俗事,刀家自从刀承保后,也没有人进入三山门,对这个宗门的情况,刀寒青还没有江宁知道得多。

但知道自从李檬进了三山门后,修炼天赋渐渐展示出来,得到了外门传功长老的喜欢,并没有受多少欺负。可是江宁却隐隐地提到了一件事,城中的一些蜚短流长也流传到三山门,这些谣传让李檬有些不开心。毕竟是一个小女孩子,如果说她与江宁有什么的,还要好一点,但流言说她与她母亲共同“服侍”江宁,肯定不高兴了。

不过有一个问题……

三山门招收弟子,只看天赋,不问家世。可七品以上的家族,包括几个强大的八品家族,各自都有着不弱的传承,不可能将子弟送到三山门去修炼。因此招收的多是普通人家的子女,也有品家,都是弱小的品家。

然而三山门招收的弟子覆盖了整个历城,如果不是石梁山伏击战发生,有多少人会关注江宁?

流言也不过是极少数一些认识江宁,对江宁又不满的人之间传来传去。

“难道与这个青年有关?”

李檬也看到他,大步走过来:“青哥,白哥呢?”

“二弟他在黑勃寨……”

“青哥,你真厉害啊。看看,白哥在黑勃寨生死不知,死了,你还是营将。生了,又能沾到大光。好算计,好算计!”

第70章 潜雪

鲁卫将说放火,怎么放火,鲁卫将不清楚,李檬更不清楚,但这个危险有多大,她是知道的。

另一件事也让李檬很不悦。

在江宁心中,姜氏亲疏有别,是可以理解的。这还是好的,若是姜氏非要摆出一个义母身份,要江宁这样那样,江宁怎么办?

只要姜氏对他没有歹意,江宁也就满足了。

江宁的做人标准也很简单,你将我当成亲人,我也将你当成亲人,你将我当成陌生人,我也将你当成陌生人。你将我当成仇人,我也将你当成仇人。实际江宁也越来越失望,毕竟早先在他印象里,听到的说法,姜氏是一个人淡如菊的人,现在姜氏人淡如菊吗?肯定不是。

李檬不是这样想的。

即便在赎出她们母女时,刀寒青出了一把力,可钱是江宁拿出来的。当年,若不是自己母亲一路照应,刀承保绝对能死在半路上,不提刀家会少得到多少赏赐,姜氏与刀寒青会更惨!

江宁来到巍山堡,之前江宁说盖窑洞,未得到刀寒青准确的答复。

年关将近,刀寒青是怎么样想的,李檬李婶不清楚。然而李婶店里包括李婶在内,有三个人要结婚,大毛二毛不能成亲后,还挤在一个屋子里,那像什么?

是窑洞,窑洞也蛮好的,江宁不讲究,李婶更不讲究了。李婶与李檬在江空那个窑洞边上看,正好碰到了姜氏,姜氏本来对李婶母女态度不冷不热的,加上江宁又说了一些重话,其利益相关,也就是如意酒肆所赚的一点钱,因此姜氏就当没有看到一样。

李檬就恼了,干吗,难道我们欠你们母子什么?

在她心中,她与她母亲还好一点,然而一直替江宁抱不平。没有江宁的冒险偷出有熊家的地龙参,传授自家的战技,以及看在江宁面子上叶城主及时的庇护,刀寒青能不能突破先天,选为营将?

江宁九死一生从石梁山逃出来,得到的资源,又继续给刀寒青共享,难道还不满足吗?怎么就眼睁睁地看江宁往死路上踏?

这些与刀寒青真的无关。

不过刀寒青确实亏欠江宁许多……刀寒青不能回答。

李檬不顾正常的行军,在大队人马里乱跑一气,鲁卫将过来制止,正好听到了这番话。

“你就是那个叫李檬的小丫头?”

“是的,见过鲁卫将,”李檬说,语气同样的不满,只是对方是卫将,她也不敢发作。

“是我让他去的。”

“为什么?”李檬不平地问。

真相是不能说的,因为即便灭掉黑勃寨,历城为了大局,也不可能对有熊家下手,若是让有熊家知道真相,必然会拿江宁泄愤。

他想了一下说:“生活往往是这样的,它不会听你任何解释,却不客气地给你时不时来上几个大耳刮子。人也是这样……当对方能听你解释或对方对向解释时,说明你有匹配的实力,或者对方需要听你解释的理由。否则,大多数时候,在你解释时,或要求对方解释时,对方会扬长而去,若是追着他,他就会给你来上几个大耳刮子,甚至直接弄死你!”

刀寒青愕然,似乎二弟说过,卫将是一个武夫,真是一个武夫吗?

“谁打她的耳刮?”师长老冷不丁地冒出来问。

“本官是一个比喻。”

“鲁卫将,老夫知道你是鲁家的人,那又怎样?看看我弟子的修为,她才修炼多长时间,三年来时光!”

鲁卫将还真打量了一下李檬:“先天中期了?”

“快先天后期了,明天春天,她弄不好就能突破到气海期。”

萧家与钟家游说三山门,不但准许他们瓜分战利品,还将黑勃寨后面很大的一片山区划给了三山门,你们开发好,还是当成宗门的别部好,与我们无关。

品家与宗门有很多不同的,宗门关系更复杂,论团结度也未必能赶上品家,但两者都有很多人,品家的人多是有许多供奉,庶系,以及附属的家族,宗门人多,皆是自己的人。

萧家与钟家得到这片山区,不可能开宗立派,三山门得到这片山区,又与萧钟两家在黑勃寨的力量,以及几个兵堡互为犄角,那就能稳妥妥地在这片山区开设一个分支,以后就能开发这片山区,还能将弟子带过来试练,同样地,不用再拘束于城中的偏角,三山门就有进一步壮大的机会。

三山门心动了。

不但先天以上修为的人,包括闭关的各个老祖,一起叫了出来。

师长老也从闭关中叫了出来,然后他察看李檬的修为,居然是先天中期,并且离先天后期也不远了。这个修为也不惊人,关键是李檬的实际年龄与修炼时间,而且李檬修炼资源也不多。

师长老不知道江宁暗中给予的支持,反正被李檬修为的进速吓傻了,以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难道李檬十七岁就能突破玄元期吗?

他一生未婚,除了一些远房的族人外,没有其他的亲人,于是将李檬当成了宝贝疙瘩。

“你说她有没有资格?”

好像是不错,但先天中期也只是一个开始,还要成长起来,眼下的只能说是一个不错的资质。

不过面对着师长老,鲁卫将虽不惧,多少也给点面子,他说道:“大战即将开始,不得捣乱。小姑娘,有的本官不能说,你问问刀营将,本官是不是为了刀卫参好?”

不说出来,肯定对江宁好。

但为什么让江宁去黑勃寨?

可是在鲁卫将逼视下,刀寒青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檬仍不甘心,鲁卫将又说:“师长老,你知道我们今天晚上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不仅有黑勃族的人,还有黑骷军,以及一大群其他部落来的长老,石梁山里的许多荒匪。

“乖徒儿,我们回去,”师长老将李檬拉回到三山派队伍中。

雪继续落着,黑勃寨越来越近。

其实今天晚上最危险的不是江宁,而是萧家三个长老,江宁只是最关键任务的执行者。

江宁继续向草料仓方向奔去,四周继续传来欢笑声,欢乐与江宁无关。

自从泰平城破后这些年,似乎都是这样过来了……

江宁又看到了一些奇景。

图腾节一个祭祀,二是相亲。荒族的相亲很直接,先是唱歌跳舞,对上了,再找一个角落啪啪,女的没问题,一般是男的,让女方啪啪得满意了,明后天才能讨论相亲。

荒族一般生存环境比较恶劣,意味着繁衍会更困难,啪啪都不行了,还能生育后代?

到了这时辰,有性急的已经开始在啪啪了,一路上江宁看到了好几对。

江宁并没有瞧不起,只是想是荒族的,人族能有多少做到在这个寒夜里,还能啪啪起来的。

越往前走,后面的欢乐声越远,也看不到啪啪的人了。

前面就是一排排巨大的牲口棚,南边便是草料仓。

原来计划是两个地方一起放火的,并且将牲口也放出来,现在是不可能了。

到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但有守值巡逻的人,只要让他们发现,便会怀疑自己。

江宁反而变得更小心,一会,来到草料仓前。

两百多座巨大的草料仓,外面筑着一道高大的栅墙,栅墙上还有许多棘条,棘条上的棘刺据说涂着一些毒药,再外面便是一条小河,不过小河已经冰封,还有几道引水渠灌穿到草料仓里,它们的作用就是喂养牲畜的水源,以及防火灾发生,及时灭火的,因此黑勃族将牲口棚与草料仓一起建在这里。

江宁小心地潜伏下来,忍着寒冷,将雪盖在自己身上,用以做保护色。萧家打听到不少消息,这几天,白天也装作无意的样子过来看过一回,也仅是一回,夜里的巡逻情况谁也不清楚。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对面。

外面的寨墙值守情况,江宁、萧布山预料不到,现在也不清楚,不过图腾节之夜,萧家几个人是外人,现在与族中的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看表演节目,那么至少这里防卫程度应当不会那么森严。

江宁看着对面,从栅墙越过去,是不可能的。

只能从门口进去,门口有两个站岗的荒人,但不能考虑门口这两个门卫,还要考虑巡逻的人马。巡逻的不是一班人马,每次间隔的时间也比较乱,并且每班人马还带着嗅觉灵敏的猎犬。

以至每次看到巡逻的人来了,江宁都伏在雪地里,连呼吸也怦住,时间也越拖越久。

时间拖得越久,风险性越大。比如城外等候火光的大队人马,会不会被发现,还有那家杂货铺的人有没有回家,回家了,就有可能发现被偷走许多罐油。特别是身后,尽管自己是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还是留下一些脚印,可雪渐渐小了,始终没有将脚印盖住。只要有人来,心又细,顺着脚印找啊找,江宁自己儿就必须主动跳出来。

直到近两个时辰后,他才确认下来,一共是四班人马在巡逻,每班人马都达到了近二十人,带着三四只猎犬,每隔一个时辰会巡逻一次。因为是四班人马,草料仓面积又大,这才造成每次间隔的时间不一样。

长的能达到一柱半香时间,短的只有半柱香多点。不能考虑长的,只能考虑短的,还要考虑视线的范围,也就是留给他的不到半柱香的短暂时间,在这个短暂时间内,必须解决掉站在门口的两个荒人,还要将火烧起来,不然就是将火放了起来,也回不去了。

如何解决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他是先天,可是能站在门口的,修为就是不高,也不会太低。

巡逻的人走了,还有一会儿另一班人马才会来,门口两个荒人在说着话,一会儿,一个荒人一边解着腰带,一边离开门口,大约是上厕所去了。

机会难得!

第71章 歌与火

北风呜咽,刮着各个草料仓顶上的白茅草啪啪作响。

四下里不算太安静,尽管这里离中心广场有些远,哪边的吵闹声太大了。江宁借助北风,还听到似乎有一个女孩子在用高吭的歌喉唱歌,歌声颇是美妙动听。

这样才叫好……

江宁拿出纳戒,从里面取出弓箭,这是临来前带来的武器,大队人马分两批回去,江宁却偷偷地将弓箭与一把战刀放在纳戒里,仅是一把弓箭与战刀,谁也没注意。

他又瞅了四周,并没有人,掀开身上的雪,伏了这么久,他身体都快冻麻木了,不过留下的荒人背对着他,不会发现,因此江宁还活动了一下胳膊与腿部,这才取出三支箭,用嘴咬着两支箭,将余下的箭搭在弓弦上,对着那名荒人便射去。

先天期,各方面都变得不一样,包括视力。

那名荒人似乎听到后面有不对的声音,扭过头,不过箭支已经到了他眼前,不但这一箭,后面两支箭接着迅速飞来,他都来不及叫一下,便被三支箭躲死。

江宁迅速将弓箭放回纳戒,取出夏有亮的法剑,这把剑让他使用,也纯是浪费,剑上面各种符纹的作用,他无法发挥,可是它很锋利。

他持着剑,迅速冲过去,没有拨掉这名荒人身上的箭,而是用剑将露出外面的箭杆削断,重新扶站起来,一般荒人体型都比人族大,江宁自己也有些胖,还好立柱借了一点光,勉强将他的身体遮住。

不一会儿,上厕所的荒人回来,他嘴里嘟咙着,也没有注意他的同伴,渐渐接近。

“血……”

先天中期,意味着江宁拥有了更快的速度,更强大的力量,还有锋利的剑。

不但要迅速将此人杀死,还不能让他发出叫声。

不发出叫声,只有三种方式,割断喉咙甚至脑袋,勒紧脖子,前者不可取,后者办不到。

还有一种,那就是用最快地速度将此人彻底的杀死。

这个荒人刚说出来一个字,江宁已如同猛虎一般扑了出来。

猝不及防,这名荒人被剑深深地刺进了胸膛,剑还在他心脏里搅动了几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眼睛莫名其妙地瞪着江宁,随后身体就倒了下去。

“杀人了……”

江宁呆了一下,这一世他见过许多死人,却是第一次亲手杀人。

由不得他感慨,又将此人扶直,让他靠在门口的立柱上,迅速向里面冲去。

刚才他观察良久,心中做了计算,想要使火势变得汹涌,无法扑灭,最少得在三个草料仓放火,并且位置皆略于北边,还要分散开来,才能借助北风之势,让火势迅猛蔓延。

这一刻,他不顾得是否会暴露,拼命地奔跑着,先来到东北边。各个草料仓也有锁,江宁也不开锁,手起剑落,将锁斩断,推门冲了进去,又从纳戒里拿出一罐罐油,倒在草料上,用火舌点燃,将门重新掩上,冲向第二个草料仓。

第二个草料仓点起火,又冲向第三个草料仓,第一个草料仓火光已经冲了出来,江宁也听到叫喊声,但他不顾一切地,再次斩断第三个草料仓的门,将油倒下,点起火后,这回门也不掩了,便向门口冲去。

在原来计划里,江宁并没有说他会烧掉好几个草料仓。

萧布山也不会想到他能有本领与时间,烧掉好几个草料仓,能烧起一个草料仓,加上今天晚上北风不小,火势起来后,引起黑勃寨混乱就已经满足了。

当然,烧起的草料仓越多越好,混乱才会越大,官兵进入黑勃寨遇到的反抗才会降低,伤亡率也会下降。不过那样,黑勃族明显知道是有人在纵火,萧家三个长老会变得更危险。

可在这一刻,江宁根本就没有想到萧家三个长老的下场。

固然是江宁感到事败,萧家有可能用自己做替罪羊,但也是修炼了元血淬体功后,江宁的心性变得越来越果决,越来越狠辣,并且到现在,他也没有察觉。

这时,他也在想:“这里仍然很危险……”

于是他迅速向外面冲去,冲到门口时,已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喊,还有猎犬在大叫,有人也发现了他,只是看到熊熊大火,一起都呆住了。

又隔着栅墙,有人看到了江宁,可没有一个人去追江宁。

江宁继续跑,拼命地向回跑。

确定身后没有人追他时,他才扭头看了一眼,三个草料仓已燃起冲天火光!然而只看了一眼,江宁继续以风一般的速度往回赶。最危险的时刻肯定过去了,但不代表着没有危险。

必须要赶回营地,换好另一套行头,迅速离开营帐,然后还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只要离开营帐百余丈远时,他小心一点,今天晚上他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那个女孩子还在唱歌,声音似乎很熟悉。

唱歌的女孩子就是黑勃八普的孙女,俞开嘴中的丑女孩,名字叫黑勃嫫嫫。

历城能分成两个世界,一个是以历城城内与城池周边的世界,一个是城外深处各个生荒的世界。

在人族眼里,黑勃嫫嫫长得是很丑,甚至在熟荒的眼中,她长得也不漂亮,不过在生荒眼里,她却是一个大美女。

相貌是其次的,主要是她有一副极其美妙的嗓子,被许多生荒部落称为历城第一歌喉。只是黑勃族与历城,无疑是隔了两个世界,不但江宁,萧家三个长老都没有听说过。

现在她唱的是一首讴歌祖先迁居到十六原,战胜种种困难,带领黑勃族壮大的史歌。

严格说,这是今天晚上的压轴节目。

她唱完后,还会有许多青年男女在欢庆,可是各个长辈,包括江宁偷走火油的那家长辈,都要回去。

之所以有她出来表演,是今天晚上贵宾多,不但有以前的贵宾,还有萧家的人,黑骷军的人,另外萧家这笔订单确实让黑勃族狠赚了一笔。江宁得幸运有了黑勃嫫嫫这场歌唱,不然许多长者会更早回去,那就会发生一些意外。

比如那家杂货铺的人,就会发现他家铺子里许多罐油被人偷了,还有火油,若是惊动黑勃八普,很快就能联想到草料仓。再比如,一起回去休息,黑勃八普考虑到下半夜不测性更高,能下达一个命令,增驻草料仓的人手……

现在萧家三个长老不知道了,黑勃嫫嫫歌声优美而又空灵,就仿佛石梁山上的雪水,冰咧干净不带半点杂质。但这首歌也太长了,唱了半个时辰,居然没唱完。

主要原因是约定的时间。

其实江宁比约定时间还早了一个时辰前去草料仓的。再早他也不敢,即便伏在雪地里,也会有被发现的可能。

但一直伏了近两个时辰,他才发动,江宁当然知道早过了约定的时间,可没有机会,他那敢杀人放火?在发动前,萧家几个长老急,江宁也着急。

一直过了这么久,草料仓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萧家三个长老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黑勃嫫嫫的歌喉是好听,若是在平时,花万金也未必能听到这首歌……是荒人,但听的是歌,而不是看人。

可在这时候,萧家三个长老那有心思欣赏她的歌喉?

黑勃八普也满意地看着他的孙女,周边许多荒部都想求亲,但自己这个孙女未来不会在历城郡,而是在荒原深处某个大部族。那个大部族的少族母才是孙女将来的归宿。

黑骷军与各个荒匪也听得摇头晃脑,一个劲地说,好听,好听,简直是仙女在歌唱。

黑勃嫫嫫继续唱着:

祖临石梁山,伐树取木,修整平矣,枝杈叶簇簇……

他们的祖宗来到山上,将木材一起砍下来,然后盖房子……萧布山几乎快要晕了,像这样唱下去,得什么时候结束?

并且黑勃族的祖宗有这么优秀吗?

黑勃族能壮大的原因很简单,只有八个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黑勃嫫嫫正对着他们,能略略看到这三位尊贵的客人偶尔露出的烦躁。

难道我唱得不好吧?她心中不服气地想。

这些丑人,真的没有眼光。

她忽然想到几个月前,荒原深处祖族来的那些人,其中有一个少族长,他的嘴巴高高翘起似腰鼓,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健壮的肌肉,一个个都能拧成疙瘩,他全身的体毛浓密赛马鬃,乌黑油亮胜头发……那才是世界最英俊的男子。

只是祖族这些人胆子大,听说在石梁山杀死了无数历城人族官兵,祖父严禁族中任何人谈论祖族的人曾经到来过,随后这些人就走了。

然后她眼睛就瞪大起来,也停止了唱歌,惊恐地哆嗦地说:“火,火,火!”

第72章 溜与溜不掉

“什么火?”

黑勃八莫顺着孙女视线的方向看去。

他也呆住了。

萧布山三人也向东南方向看去。

“好小子,有本事!”萧布山心里夸道,虽然与约定时间晚了一个时辰,但没有变故发生,晚了也不碍事。

可是他一颗心又呯呯跳了起来。

先是看到一团火光,他还是很高兴的,火终于放了起来。

随后第二团、第三团火光窜向天空,萧布山脸变色了。一处失火,还不会让人多想。然而三处呢,这明显是人为导致的。大军还没有进寨,自己与洪伯三人,还能有好果子吃?

“这不是纯粹多此一举吗?”

江宁放起三把火,可不是多此一举。

黑勃寨的命根子就是牲畜,牲畜的命根子就是草料。黑勃寨今晚有许多大修士,这些大修士究竟有多大能耐,江宁不是太清楚,境界上隔得太远。若是一把火,说不定就能让这些大修士迅速扑灭。

三把火连起来,就是有大修士,也扑不灭。

再看双方的力量。

即便有三山门出面,黑勃寨中有黑骷军,还有许多来庆贺的荒部,荒匪,高手相差不大。至于普通的战士,历城也不能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只有一场扑不灭的大火,才能引起更大的混乱,历城方面才能取胜,不会付出太大的牺牲。

至于萧家三个长老,他能管得了?若是来一个换位,萧家三个长老会不会考虑他的安全?

黑勃寨寨西七八里处,历城的大队人马就在这里等候着。

这个距离是不安全的,不过好在前面有几个山丘,能遮挡寨墙上守卫荒人的视线。那不用说了,能离得近一点尽量地近一点。

鲁卫将与扈南城丞也等得着急。

李檬看着黑乎乎的黑勃寨,都急得要哭了。

她不停地在刀寒青面前转来转去。

鲁卫将低喝道:“小丫头,别添乱。”

李檬只好退下,可是鲁卫将却清楚地听到她嘟咙一句:“什么狗屁的卫将。”

若不是看在江宁与师长老的面子上,鲁卫将能狠狠地给她来上一脚。

他又回头看着大队人马,等得太久了,那些随行来的那些村寨的民夫,站在旷野里,一个个冻得慄慄直抖。有的冷得受不了,不顾都是男人,互相抱在一起取暖。许多士兵也一样,他们可能更强壮一点,可是为了便于战斗,轻装着甲来的,站在这里又不敢动弹,脸都冻青了,有的人都冻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晕倒。

扈南城丞问:“鲁卫将,会不会被发现了?”

“不知道啊,我们再等等,有火了!”

鲁卫将立即下令,先是三山门与各个品家的高手,他们都是高手,速度快,能迅速赶到黑勃寨寨墙下,拿下一段寨墙,才能让后面的官兵以很小的伤亡进入黑勃寨。

几百号人迅速向黑勃寨冲去。

李檬冲得更快,若不是师长老一把将她拉住,能让一个小先天的,冲到了最前面去。

随后是一队队官兵,不过他们速度要慢很多,然而距离不算太远,仅是七八里地,一会儿也能赶到黑勃寨寨墙下。

“黄卫参,这里交给你调动了。”鲁卫将又说道。

此时黑勃寨中有许多高手,鲁卫将必须亲自上阵。

一队队大军像洪流一样,滚滚袭向黑勃寨。

江宁还在跑,萧家的营地离草料仓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江宁是先天中期,他奔跑的速度比几个月前快了数倍,一会儿营地就快到了。

一个荒人忽然将他拦住,责问他为什么不去救火。

不用等黑勃八普的命令,许多荒人开始自发地带着工具,前往草料仓救火。

“火太大,我回家找东西来。”江宁含糊地说了一句,好在黑勃族搬到历城已经很长时间了,口音差别不大。

江宁远远地说了一句,立即逃走,不能让这几个荒人靠近,否则一看,便会露出马脚。

终于回到帐篷。

“刀卫参,真让你办到了。”俞开佩服地说。

“不要多说。”

俞开明白,立即将大铁壶的热水倒进盆里,替江宁洗掉身上的蜜腊与黑毛。

“萧代铣,你愣住干吗,还不快换衣服。”

“你怎么说话呢?”

江宁皱了皱眉头。

别看萧代铣在他面前很傲慢,可是江宁很看不好他的未来。

前世有一个说法,啃老。

但不是特别优秀,只是中庸之资,又没有逆天气运的,父母没有能力,或是有能力不支持的,走上社会后会是无比的困难,说不定连买房子的首付都支付不起,更不要说结婚了。

这世界也一样。

就像自己,若不是在红森原九死一生,现在依然只是一个小修徒。

若是自己胆子不大,刀寒青还是一个半步先天的小捕头。

无他,自己是例外,刀寒青是没有父母没有家族的支持。

萧家在历城是庞然大物,然而萧家将萧代铣留下来,不仅是他胆子大,也能说当成了一个弃子。

萧家再大,不支持萧代铣,也就那么一回事。除非他有萧代安那种资质与勇气。但江宁在心里骂,草、他娘的啃老族,实际大多数人是想养老,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逼着你去啃老,地逼着你去啃老。

蜜腊与黑毛迅速洗掉。

江宁与俞开也在迅速换衣服。

这一刻,每一眨眼的时间都如同金子般的宝贵。

江宁好一点,俞开三人必须换下萧家的衣服,再换上荒匪的衣着。

荒匪的衣着不是乞丐一样,萧家的衣着也未必雍容华贵。区别就是萧家是名门,讲究,严谨。冠巾、袍子、腰带、靴子,都有严格的要求,仆从是仆从的衣着,下人是下人的衣着,小厮是小厮的衣着。

荒匪的衣着更随意一些,有的人为了方便,直接用布带代替了皮带做腰带,有的刻意敞开衣服领口。

所以一眼看上去,便能认出双方的人。

萧布山第二次回去后,在江宁要求下,在城中暗中准备了一些东西,包括这些几套荒匪的衣着。还有抓钩,不是刀寒青以前用的那个简单的挠钩,这套抓钩设计奇妙,它不大,但抓附力很强,后面也有一根比较细的绳子。但这绳子也是用特殊的麻皮制成的,别看它细,能缀住好几个大汉而不断。四人换上荒匪衣服,将抓钩放进怀里,迅速向外冲去。

以前在如意酒肆,一个荒人食客说人族狡猾,荒族豪爽可信,江宁暗中摇头。

只能说荒族性格粗犷,人族性格更细腻一点。但不代表着荒族豪爽可信,比如黑勃族。至于其他的荒人,他们也讲道理,讲不过时,就用拳头揍你。揍也揍不过你时,他们不是可信,不是不怕死,同样的,也会躲到一边当乖孙子。

江宁在历城亲眼看到一幕,一个人族的货车与荒族的货车撞在一起,很难说那一方是对是错,荒人说,娘的,你眼睛瞎了。

人族的人说,娘的,你才瞎了。

你还骂人。

话音未了,荒人的拳头上去。

他骂娘的不是骂人,人若是骂他娘的就是骂人。

大体上,荒族以剽悍让人族畏惧,人族以心思眼占便宜。

不好听的说法就是荒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人族有好人有坏人,荒族有好人有坏人,说什么荒族豪爽仗义可信,真的很扯淡。

萧布山三人知道内幕,看到三团火起,心里面很紧张。但黑勃八普第一反应就是救火,实际不等他下令,许多人已经自发地扑向草料仓救火,包括各个荒匪,其他荒部,甚至在寨墙上守值的战士。

溜吧,萧布山三人对视一眼。

然而黑勃八普已经看向了他们,他们三个是大修士,战力强,救火能力也强,况且环绕草料仓的小河也结了厚厚的冰冻,只有大修士才能迅速打碎这些厚冰块。

在这时候,黑勃八普还没有多想,因为萧家七个人,三个强者全在这里,营帐里还有四个小萝卜兵,而草料仓防守森严,四班人马在巡逻,并且都配有警号,他不相信江宁四个人有能力放起火,就是放起火,都让巡逻看守的人没时间吹警号。至于外面也不可能,黑勃寨四周地形比历城还要简单,皆是平坦的草甸子,即便有一些山丘,最少也在七八里外,纵然强者来了,也能看到,警号迅速响起……上哪儿放火?

除非玄胎以上的修士,有这样的修士来了,还用得着放火?直接灭寨就行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起的火。

但必须得将它灭掉。

正刮着北风,火势基本上是向南边蔓延的,然而历城郡四面环山,几乎是一个小盆地山谷地形,虽是北风,也会产生一些小风旋。

烧的是草料仓的干草料,这些草料轻盈,在风旋的带动下,火星同样也将北边的草料仓烧着了。

若是不及时扑灭,接下来的就是牲畜棚,各个民舍,整个黑勃寨能焚为灰烬。

黑勃八普等人腾空而起时,江宁还没有回到营帐,但也不在黑勃八普视线的南边。或者黑勃八普在空中扭头稍微观察一下,便能看到江宁,可他只想着灭火了。江宁同样只顾着立即回营帐,也没有回头看天空。

萧布山在磨蹭,然而又有人盯住了他们,熊连山,黑勃八普还没有怀疑,熊连山已经产生了怀疑。溜不掉,那只好去救火,萧布山三人苦涩地向草料仓方向飞去。

第73章 烟花

黑勃八普下着命令,他请示熊连山带着一批人,将着火周边的草料仓推倒,再将一捆捆草料向火堆里扔,这样能形成一条隔离带。

这些都是大修士,一捆草料能有多重,他们以肉眼都看不清楚的速度,将一捆捆草料扔向着火的中心区域。

黑勃八普又让族中的大祭司带着一批人将冰块砸碎,用工具将河水泼向着火的边缘区域,至于中心区域是扑不掉了,现在不是指望火势能灭掉,而是让火势不能向外围蔓延。

萧布山三人混在了熊连山那波人中,这样才能离黑勃八普更远,才能找到机会逃脱,或者等大军杀进城来。

他自己在问起火的原因。

“就一个人,你们为什么不追?”

“我们发现他时,他已经跑出草料仓,隔着栅墙,我们追不上。”

“是什么样子?”

“像是一名荒族人。”

是有几个巡逻的人看到江宁,然而江宁跑得很快,眨眼功夫就看不到了,因此看得不真切,连四肢的比例都没有看出来。

“荒族人?”黑勃八普有些失神,周边还有那个荒部敢烧黑勃寨的草料仓?

就在他不解时,西寨墙响起了警号声。

草料仓燃起熊熊大火,西寨墙哪边守值的黑勃族战士也急了,有的人居然离开寨墙,想来灭火。余下的人虽然站在寨墙上或兵洞里守值,同样看着东南方向,以至历城第一批强者快扑到寨墙下,才被他们发现。

这把火至少为历城官兵赢来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不要小半柱香,就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其实萧布山带着第二批人离开黑勃寨,黑勃寨的防御已经渐渐松懈。

就几个人,寨内还有人盯着,能做什么?

历城方面的强者攻向寨墙,后面的大部人马已经离寨墙只有四五里路。历城方面的强者几乎是屠杀式的,在歼灭黑勃寨西寨墙的战士,黑勃寨各个高手还在草料仓哪边。一个是在寨西,一个是在寨最东南方向,又赢来了许多宝贵的时间。

警号响起。

敌袭!

逃吧,萧布山三人准备逃跑。

“是萧家的人放的火。”熊连山急吼道,不用黑勃八普吩咐,他带着手下,向萧连山、洪伯他们攻去。

“萧家的人放的火?怎么放的火?”

黑勃八普迅速腾空而起,来到萧家的营帐,江宁还会等着他来问?早走了。

黑勃八普想不明白,又愤怒地回来,一边下令继续救火,又下令,对萧布山三人格杀勿论,同时又分出一批人,去寨西阻止历城官兵进寨。这样下令也不错的,可现在的黑勃寨,整像一只只苍绳,乱成了一团。

江宁带着俞开三人向南跑,现在也不是跑,离开了原来的营地,再跑,反而招人注意。

直到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压了一个手势,让三人慢下来,向中心广场走去。今天晚上,中心广场是人最多的地方。

现在大多数肯定会去救火了。

但会有一些荒匪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或观望或磨蹭。并且来的不是一波荒匪,只要混入到他们中间,谁也不会注意。

“进攻开始了。”俞开兴奋地说。

现在基本上安全了,他立的功没有江宁大,然而只要活下来,功劳就不会小。

江宁竖起耳朵,听着警号。号角嘹亮而急切,说明哪边形势十分紧急,黑勃族形势紧急,历城方面形势就大好了。

他点点头,带着三人混入十几名六神无主的荒匪中,然后就看到黑勃八普从天空飞过,方向正是萧家的营地。

“好险……”东加郝吐了吐舌头。

所以江宁将火烧起来后,拼命往回跑。只要慢一慢,今夜必死无疑。

黑勃八普这时也犯下一个严重的错误。

历城方面向他正式动手了,他也傻眼了。

他心中的想法是,十六原肯定不能再呆下去了,然而迁徙到荒原深处,也要带上大量供给,粮草,牲畜,帐篷,以及其他的财富。

又正好,今天晚上,有许多荒匪,包括黑骷军的大部人马,还有许多荒部的人来庆贺黑勃族的图腾节。

历城方面,又有熊家人盯着,既然火烧草料仓,是奇兵,历城来的力量不会太强。

因此分出人手,一边继续救火,一边继续迎敌。

萧布山三人看到三团火起,害怕黑勃八普怀疑,认为江宁多此一举。实际真的不是多此一举,若不是烧起三团火,黑勃寨中现在有很多强者,能迅速将火势灭掉,只要他们腾出手……火起了,黑勃寨必败无疑,然而历城方面会多死很多人。

历城方面会少死很多人,萧布山三人却身陷险地。

江宁四人混在十几个荒匪里,一会儿,就看到空中飞来好几个人,一边飞一边在战斗。

“三,三,三长老,”萧代铣哆嗦地低声说道。

萧布山与洪伯一边飞一边与敌人在打斗,至于萧家另一名长老大约已经被熊连山等人击毙,看不到了。萧布山与洪伯向寨西方向突围,试图与大部人马汇合。

可此时他们情形很不好,两人都受了重伤,敌人又多,有的人如熊连山,修为还在他们之上,生生地将他们两人堵在这里。

“布山,你走。”

两个人走不了,那就走一个人。

洪伯开始拼命,然而敌人多,也比他强,虽在他拼命下,重创了三人,但也被黑骷军的三当家给击毙。

萧代铣眼睛里闪着泪花,洪伯是萧家的供奉,然而做事干练,修为也高,萧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将他真当成供奉的,而是当成了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洪伯战死,是萧家一个沉重的损失。

洪伯牺牲了,萧布山也没有逃掉,他被熊连山缠上,一会儿,又在江宁四人视线的尽头,被熊连山给击毙,偏偏就在这时,胜利的曙光已经降临。

历城的强者,也包括萧家的一些人,此时是顾不了萧布山七人的,他们首要任务是彻底拿下黑勃寨西寨城墙,让官兵杀进黑勃寨。

至于萧布山七人的安危,即便死,在他们心中,死的也是江宁四人。

同样的,鲁卫将欣赏江宁,但不会因为江宁而破坏大局。

萧布山三人血洒长空,黑勃八普等人在寨西同样吃了大亏。此时寨中高手不少,可许多高手继续在扑火,并且出忽江宁预料的,大火没有灭掉,可已经停止了扩散。然而为了扑火,牵制了许多高手,熊连山等黑骷军的高手,又在追杀萧布山三人。

黑勃八普带着余下的高手前去寨西,有鲁卫将,有扈南城丞,以及一些暗中抽调过来的各个品家的高手,更可怕的还有三山门的人,三山门几个太上长老全部出动了。

萧布山三人战死,黑勃八普带着人却遭到了迎头痛击,许多黑勃族的强者纷纷被击毙,不得不节节败退。直到熊连山带着人赶过来,才减弱了败退的速度,实际还在败退中。整个西寨墙也被历城控制住了,大批的历城卫迅速登上寨墙,又进入到黑勃寨。

大鼓响起,夜空里绽放出六朵烟花。

这世界是不是圆的,大约是圆的,因为江宁看到了日月星辰都在移动。

这世界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但江宁估计是一个远比木星还大了好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超级行星,并且还是固体行星。

世界越大,看得越远,若是站在高处,能“一目千里”,当然,千里是不可能的,远超过了眼球能接受的范围,不过大修士确实能做到一目百里,至于普通人,视力好的不过一目十几里,一目几里了。

江宁说的烽烟台,其实就是烽火台。以烟为主,他改成了烽烟台。

不过执行起来,会有一个严重的缺陷。

江宁前世古代有烽火台,但每隔数里,数十里便有一个戍所,这样便能迅速向中原腹地示警。

在月朝荒无人烟,或有人烟是生荒的人烟的边塞,想要十来里置一个戍所,那是不可能的。普通的官兵是不可能看到一百来里处,腾起的烽烟或烽火,况且还有黑夜,还有阴雨风雪等恶劣天气。

江宁说出来了,也会有办法,正好那时黄中使他们还没有离开历城。

在他们的帮助下,想出一个办法。

先是制造一个特别的法盘,它不是聚元盘,而是将燃料放在它上面燃烧,再将法盘启动,便能将火与烟,打到数百丈的高空。其成本便是一些燃料,一次启动所需要的四块中品元石。那么两百多里外的地方,都能看到这烟与火,除非有特别高大的山峰遮挡。但就是高大的山峰,如洪森堡,它将附近的山峰圈了进去,示警时人站在那座峰顶上放烟火,朱岭堡守值的战士依然能清楚地看到。

这些人还做了一些改动,比如白川堡打出来的烟或火,一共九次,每次只是一股,北河堡每次只是两股,巍山堡是三股,朱岭堡是四股,红森堡是五股。

这样,看到了烽烟或烽火,马上就会知道是那一个兵堡出事了,以便各方面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正确的反应。甚至再加上几块中品元石,能向上面汇报邻郡的情况。

随着各营官兵纷纷登上黑勃寨的寨墙,黄卫参在土丘丘顶上看着,他立即替鲁卫将下令,让那些各堡寨的百姓将法盘抬出来,放上元石与燃料。燃料也不是狼烟,更不是胡扬、红柳、罗布麻,但想找,这世界能找到很多替代的植物。不但有烟,还有火,天气晴朗的时候烧的是烟,天气不好或黑夜时,烧的是火。

也不仅是在历城,现在整个月朝的边塞都推广了这条措施。

有几个人因此还得到了月朝的赏赐,江宁不知道,但就是将这个功劳放在江宁身上,可能什么赏赐也没有。

这是黑勃寨,因此打到天空上的“烟花”不是五股,而是六股。

接着巍山堡上空也升起了六股烟花,然后是北河堡、白川堡,历城城中警钟长鸣。

黄卫参看着巍山堡上空腾起的烟花,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

一个个历城卫登上了寨墙头,又跃到黑勃寨,当最后一个身影没入黑勃寨时,黄卫参按照鲁卫将的指示下令。

“再击鼓!”

“鸣号,扬旗!”

第74章 夜话(上)

历城卫所所在的小山顶上有一石亭,石亭里悬挂着一口大钟。

钟不仅大,钟上还有扬声的法纹。若是将它敲响,全城百姓都可以听到。响三次,是集结所有历城卫。响九次,全城所有武装力量皆要前往兵营集结,所有老百姓都要准备警戒。

在这个寒冷的下半夜,这口大钟一次又一次地鸣响着。

各户人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响九次,大家睡得迷迷糊糊的,九成人都没有听清楚,但肯定不止三次,于是一个个懵懵地爬起来,东询西问。胆大的在找武器,胆小的直哆嗦。

历城论大规模的武装力量是三个群体,一是历城卫,二是衙役,三是衙捕。

衙役有些杂,主要是法曹下属八班衙役,任务是协助衙捕维护治安、抓捕犯人,听从法曹官员传迅、审问、笞打人犯,看管牢房等。

还有户曹下也有几班衙役,多与征税催税有关,以及看管城主府各项产业。

城主府以及各曹,如负责守卫、传讯等职位的下杂也称为衙役。

这个不管了,只要修为跟得上,那怕是扫大街的杂役,都会被征集。

还有一支最重要的力量。

若是历城能倾尽所有的力量,参与到这次战斗中,会有以下的结果。

黑勃寨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各个前来庆贺黑勃寨的荒匪多半会被击毙,或抓俘。

这些荒匪巢穴皆很隐秘,即便黑勃八普也不清楚,他也不会去傻傻地问。然而只要能抓到大量战俘,撬开他们的嘴巴,便能找到一个个巢穴。不敢说全歼,但至少石梁山一半的荒匪在未来几天内被历城扫荡一空。

如果是以前,即便大规模扫荡了,荒匪也会像野草一样,秋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然而现在有两个兵营,有萧钟两家与三山门的入驻,未来至少能让历城控制一半石梁山。

仅是石梁山还不能让最后一股力量心动。

除了荒匪,还有各个荒部。

四条道路将历城野外分成四个区域,西边两个区域多是低矮的山丘,但也比较贫瘠,甚至邻近沙原的地方,都看不到几条小溪。东部的两个区域后面皆有大山,但却是最肥沃的地方,分散着无数山溪河流湖泊。因为东北区域是一个大钝角,几乎一半生荒部落都在东北这片区域里。

这些生荒多与黑勃族有着紧密的联系,甚至可以称他们为黑勃族的附属部族。黑勃族图腾节,他们几乎都派人过来了。

只要历城的力量够强,今天晚上这些人同样被击毙或被抓俘。

高拿未必会高放,况且有这么多荒部。但也不会低放,战后历城必然会用这些战俘做一些交易。不能说自此一役以后,就将他们变成熟荒,但多少……特别是邻近历城城的,会低下他们桀骜不驯的脑袋。

没有多少荒匪,生荒低下脑袋,历城各个家族就能将活动范围从城墙外不足百里外,扩大到两百五十里,甚至三百里处。城外实际控制的面积能扩大八九倍,其面积能相当于历城城内面积的几百倍,除了一些高山密森湖泊外,能开发的实际面积可能达到几千万亩。现在历城也找不到这么多人去开发……但可以凭借今天晚上的功劳,提前将这片区域的归属划分好。

面对如此之大的利益,那一个品家不心动?

究竟如何划分,萧家与钟家只说了一个大概,而且为了瞒住有熊家,是天黑后两家人秘密派人前往各个品家通知的。具体的划分,战后再说了。但今天下半夜不参与,必然什么也分不到。

还有,若是所有品家都派出他们家族的强者过来,黑骷军同样有覆灭的危险。表面上看,黑骷军走向覆灭,受益的是萧家是钟家。但没有黑骷军的牵制,几年后,西边与沙原深处荒部的商道,将会变成各个品家的黄金大道!

听到钟声,说明前方已经攻进黑勃寨。

几乎所有品家,或没有品,规模大的家族,一起迅速集结家族里的好手,向兵营出发。

鲁卫将与扈南城丞在前线,叶城主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有熊家不可能参与。

指挥的人变成了法曹曹主与工曹曹主,也就是萧家家主与钟家家主。

在他们调度下,历城城内发成了三股人马。

第一股是所有修为在开窍期以上的,用最快的速度飞向黑勃寨。飞远比骑马快,飞能走直线,拉成直线不足四百里,顶多一个来时辰,这股力量就能投放到战场上。修为高的,甚至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黑勃寨。

第二股是玄元期以上的高手,历城虽大,开窍期以上的高手实际也不多,并且一部分已经暗中调到了历城,余下的只有几十人。但玄元期以上的,那就有很多了,有的九品家族都有一两个,两三个玄元期的修士。

他们飞不起来,可修为达到了玄元期,短期的奔跑速度也胜过了马的速度,也能做到逢山过山,逢河跨河,走的几乎还是直线,顶多两个时辰,同样能赶到战场。

第三波显然来不及参与黑勃寨战斗,还有战斗,随后而来的追剿,有可能深入到地形复杂的石梁山,甚至因为有黑骷军,能深入到西边的沙原。

因此萧曹主与钟曹主只征集了先天期以上修为的修士,又搜集了城中所有的马匹,历城卫里的战马,城中各户人家普通的马,让他们骑马去黑勃寨。至于先天以下的,包括历城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与你们无关了。

两家家主在紧急地调动,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

钟家余下的人也有些惶恐不安。

钟慧敲开她姐姐钟蔷的门。

钟家萧家与有熊家有很多不同之处,比如联亲,有熊家主要是与各个荒部联亲,杂以两三代,在历城城中挑选一些优秀的普通人家子女联亲,保持优秀的基因,以及半人半荒的优势。萧家与钟家直系子女联亲的对象则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历城城内,与各个七品或八品家族极优秀的子女联亲,二是与邻近各郡甚至平渭府六七品家族联亲。

但这次两家联手,则是各方面的联手,包括联亲。

萧家十几个直系甚至嫡系女子将在年末嫁给钟家,钟家也一样。

萧家钟家谋划黑勃寨时,没有几个人知道,江宁参与时,不过五位营将,五位营副,两家一些重要的长老,外加鲁卫将、叶城主三人清楚这件事。即便后来调动人马时,也用了其他的一些借口。

比如调动东四堡与南四堡的精锐将士,不说平灭黑勃寨,而是说平灭西边一个大荒部囚牛部。就是用了一些借口,还下令余下的将士勿必保密,谁泄露了以死罪论处。

萧布山将两拨人带回去,包括一些押运商货的百姓,商货押到历城后,暗中也控制起来。

有熊家的人也不是傻瓜,两家这些动向,包括联亲,再加上这凭空而来的大订单,货源采购主要是黑勃寨哪边的,种种,让有熊家怀疑历城可能向黑勃寨动手。他们暗中盘查,又查到一些很不好的蛛丝马迹,虽没有明显的证据,却让有熊前海更生疑了,于是通知了黑勃八普。

钟慧钟蔷姐妹两,都是联亲的对象。

大家族的子女,想要婚姻自由是很困难的。这世界有一些“自由恋爱”的行为,但没有自由恋爱的说法。大多数像刀寒青那样,与董家女儿见了面,双方感觉都不错,然后父母商议,婚事就定了下来。

两个少女也不排斥,而且很欢喜。

董家与萧家都在历城,都在青渭街上,即便嫁人,回娘家也方便,至少比嫁到外郡要好得多。

“姐,发生了什么事?”

钟蔷摇头:“不清楚,不过我刚才看到了老祖也出关了,他喜悦地说,成了,成了。”

“老祖也出关了?”

“不但出关,看上去很开心。”

让钟家老祖开心,可不容易。

月朝平灭唐国后,划分各个家族品级。

一品家族只有九家,黄家,永家,江家,于家,宋家,胡家,方家,钟家,金家。

黄家势力最大,半分天下,黄与皇齐,能与皇家相齐并论!永家力量要弱一点,不过有永百缺,谁敢小视?

金家力量不是最弱的,但在泰平城犯下了严重错误,据传因为金家家主的屠城令,半天的屠城屠杀了几千万平民百姓,于是月朝将金家排在最后面。

实际最弱的应当是钟家,但这个最弱,是相对于其他八家而言的。

历城这个钟家家主听到消息后,在家中查看自家的家谱,居然发现几千年前,自家是齐天九家钟家的旁支。他兴冲冲地带着家谱赶到京都,结果被人家扫地出门,还说,什么阿狗阿猫也是我们钟家的人,历城是什么东东?

钟家老祖又羞又怒地回到历城,几乎闭关不出。

钟慧茫然:“能让老祖也高兴的,是什么事?”

“不知道哎,慧妹,不久就是你的婚期,你准备了什么?”

两家都是大家族,子女婚嫁,嫁妆、聘礼,都有严格的规矩。不过作为女子,也要暗中准备一些私房钱,还有几个贴心的小婢,这样到了夫家后,才不会受气。

“姐,你婚期还在我前面呢。”

离黎明都不远了,两个少女索性不睡觉,说着私房话。但另一边,却进行着一场重要的对话。

第75章 夜话(下)

叶晨仗剑而立。

“有熊老祖,有熊曹主,络州叶家是二品家族,清州鲁家是三品家族,尧州扈南家是四品家族。”

有熊老祖、有熊前海,以及有熊家其他涌出来的人,听后全部气沮。

不要说二品家族,就是四品家族,在他们眼里,也是天一般的存在。

“有的上品家族子女很嚣张,但本官想说的是,他们只是极少数的。如果个个都嚣张,他们就不会长久屹立,也不会发展壮大。能嚣张一代二代三代,嚣张不了四代五代六代!”

“你们家走的是险棋,在城中比萧家钟家还要遵守法纪,但在城外无恶不作,垄断荒部与商道,游刃于人荒两族之间,由此发展壮大。可是险棋终是险棋,它也不会长久。就如石梁山秃岭沟劫案,夏掌门走的是棋险,识破了,全军覆没!”

“以前是战乱年代,你们这么做是可以的,现在月朝统一人族地盘,你们再不改变,下场只有一个。前海,还记得那株地龙参案子出来后,本官就对你说过,要适度地收敛,可是你不听,随后沙原又传来四场劫案。前几天,本官又隐晦地劝过你,你不但不听,还让某些人去了黑勃寨。”

“今天晚上的行动,本官是不太支持的。因为本官不想打破历城的平衡,无论成功或失败,都会让历城增加许多变数。这些年,你们做所下的种种,本官不是不知道,可为了这种平衡,本官装作不知道。”

“你们能暂时地继续游刃于人荒两族,也是得益于这种平衡。但为什么,去年你们都敢用萧家来立威,现在又强行狙击历城卫的行动?”

去年萧家商货被劫,许多人被杀害。

这场劫案与黑勃寨无关,也与石梁山荒匪无关。萧家犯不着激怒黑勃寨,黑勃寨也犯不着激怒萧家。

实际幕后凶手就是黑骷军所做的,随后萧家暴怒,那时就准备联合钟家,火拼有熊家。

有熊前海来调停,又请叶晨来调停,萧家渐渐想到火拼后的后果,做了退让,此事不了了之。有熊家这么做,就是拿萧家立威的,然而这么做的后果,是有熊家有意地打破了这种平衡!加上兵堡的筑起,这才让萧钟两家产生了想法。

有熊家为了阻止历城卫与萧钟两家的联手行动,将黑骷军调入黑勃寨。不管有熊前海与他家老祖最初是什么心意,可只要黑骷军在黑勃寨,就会反抗,就会杀人。

江宁被逼着脑洞大开,卷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熊家种的因,才有了今天晚上的果!

“看看这株柳树……”

叶晨轻轻跃到这株柳树一根细小的树枝上,仿佛是一片落叶掉在上面,树枝稳丝不动。

叶晨抚摸着光秃秃的树枝说:“它位于青渭街,灵气充沛,树叶青碧的时间更长,可是寒冬来了,树叶也会一片片地掉下。”

“春天来了,树叶长出来,夏天来了,树荫茂盛,冬天来了,树叶落下,以保持仅有的元气在根干部,等待春暖花开之时,再次生机勃勃。”

“人亦如此,作为一个普通人,天冷了,必须穿上厚衣服御寒,天热了,必须穿上单薄的衣服,用之降温,否则就会生病,就会病死。”

“千年战乱,人不如鬼,律法不存,纲纪不在,可以作乱,可以作恶。”

“然而战乱结束十年了,纲纪恢复,律法重振,岂能容忍一个半荒人家族桀骜不驯?”

“本官忽然想到了扈南城丞,他们家族实际是一个荒人家族,但从他祖先起,一代又一代地融入到人族中,现在他们就是真正的人族,与其他人族别无二样,这才是正途。除非不想生活在人族地盘里!”

“小聪明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大聪明才是一世之道,几世几十世之道,长久之道!”

“千年战乱的小聪明之道是让你们家得到了许多好外,但能不能长久?”

“何谓大聪明之道,谓慧、谓善、谓正、谓节、谓识天时,应天时之变而变之。”

“大环境都变了,你们还不知道变吗?”

有熊前海问:“叶城主,你认为各个上品家族真有你所说的慧、善、正、节吗?”

“月朝一统天下,他们立下了大功,因此月朝的规则是他们制订的,但有了规则,大家必须遵从这规则,也会自觉地维护这规则,不会让人破坏它,那怕是宗门,强大的宗门,更不是你们有熊家能破坏的。”

叶晨本性不恶,品家制度出来后,他也一度迷茫。

听了江宁所说的家和万事兴后,他更迷茫。

在他心中,一个大家族想要长久,也要用手段,也会以牙还牙,核心必须是他所说的慧、善、正、节。

这种品家制度,哪里能谈上慧善正节?

慧善正节谈不上,那就谈实际的吧,规则!

“何谓规则?那就是维护这些立功的家族利益,包括一些宗门,维护月朝屹立不倒、人族安全的律法、规矩、制度,三条,你们有熊家做到了那一条,相反的,你们有熊家是在破坏这种规则。”

“长久下去,历城的人不动手,会有其他郡城,甚至平渭府的人,向你们家动手。”

这是指黑骷军的。

周边各郡,只有两条道路通向沙原深处,一条在历城郡内,一条在羊岭郡内,历城郡内这条商道完全被黑骷军把持,羊岭郡那条商道也半被黑骷军把持。

被黑骷军把持,就等于被有熊家把持。它的幅射范围有多大?直接就有羊岭郡、历城郡、沙河郡,历城郡后面的云海郡,羊岭郡上方的岫岩郡,沙河郡下方的安边郡,云海郡上方的惠德郡、华戎郡,下方的安井郡、肃边郡。至于间接的范围就更广了。

千年战乱大家无可奈何,可是战乱结束了,会不会容忍这两条商道控制在一个半荒人家族手中?

谈道德你们听不进去,那么我们谈利益!

这次战斗一开始只是对付黑勃寨的,后来却出现了许多意外。

包括开始的马脚,包括黑骷军,包括卷入了这么多家族。这是意外,但也是必然。

“有熊老祖,有熊前海,你们整个家族的人出来做什么?是想乘机动乱历城,还是去黑勃寨支持黑勃族?动乱历城,本官不准许,也许你们人多势众,但从本官尸体上踩过后,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叶辰如果自己作死,叶家不会过问的。

叶辰没有作死,但被一个半荒人家族杀害,叶家会不会放过有熊家?随便派几个超级高手来,有熊家即便逃到荒原深处,也是覆灭的下场。

“不敢对本官下手,不敢动乱历城,那只有去黑勃寨,黑勃寨集结了那么多高手,包括三山门,你们去,会有什么下场,还是覆灭!”

叶辰没有动手,只是讲道理,可是有熊家上下听了后,全都冰冰凉的。

有熊前海问:“叶城主,我们家得走向何方?”

“本官说过,本官最讨厌变数。”

历城这几年在他的治理下,不敢说政通人和,夜不闭户,总体上还是可以的,虽然野外有许多荒匪,也杀害了许多商旅冒险者,然而月朝各郡,特别是边塞的各郡,那一个郡能将野外控制住?

那只能说城内,以及城池周边的地区,在这个范围内,历城的情况在边塞地区里表现是比较好的一个郡。

“今天晚上的战斗,那就控制在参与战斗范围内的势力内。”

有熊家的人听了后一阵骚动。

叶晨所说的范围,不是指历城方面的,而是指黑勃寨,以及其他的荒部,各种荒匪,包括黑骷军。但黑骷军是有熊家的势力,还有不少属于有熊家族的人。

叶晨索性直接说了:“黑骷军,从此消失吧。至于你们家,本官的措施,依然与以前一样,前海,你继续是户曹曹主,你们家族继续是六品家族,本官会禁止任何人,任何家族向你们家挑衅,若是有严重不轨行为,本官会立即处理。”

“叶城主,那能一样吗?”

“有熊前海,是不一样,你们再想超然于萧钟两家之上,那是不可能的,然而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尝不是一种出路。过几天,你可以问一问扈南城丞,他们家族起点远比你们家低微,但现在,你们家能不能比扈南家族?”

“不退也可以,”叶晨拨出剑,剑碰着剑鞘,发出狰狰两声轻响,剑刃斜斜地搁在叶晨脚下的树枝上,闪着青冷的光。

雪小了,偶尔一两片雪花落在剑刃上,又无声地滑落到地上。

青渭街上该走的人全部走了,此时也无声无息,有一些好奇的人爬在墙头看着这一幕,然而担心地不敢说话。

只有寒风轻轻敲打着青色的官袍,叶晨的表情平静而肃穆,仪态一如以往的雍容,不嚣张猖狂,不猥锁畏惧,或者这才是真正上品家族子弟的风范!

第76章 四当家

听到西寨的战斗声,黑勃族大祭司不得不下令,留下一些人继续救火,又分出大部人马,前往西寨支援。

“历城卫进寨了,”俞开兴奋地低声说。

只有完全控制了墙头,后面的“虚兵”才会打出烟火。

萧代铣却用恨恨的眼神看着三个人。

大群大群的人重新涌回中心广场,他们不是回中心广场,而是去西寨参加战斗。不过有一些胆小的其他荒部人,以及荒匪,看到中心广场上有人,便停了下来,一起观望着局势。

余下的向西寨冲去,包括许多女子,也包括那个丑丫头黑勃嫫嫫。

今天晚上她的歌唱是压轴节目,为此,她刻意穿上精美的华服。然而现在,这套精华的丝织华服上染满了黑尽的灰烬,她涂满粉的脸上,也沾了几缕黑灰,头发散乱着……

人族有许多女修士,但总体上比男修士少,仅占据着修士的四成之数,高修为的女修士更少。有的修士也结婚,也“双修”,可未必是与女修士结婚或双修,比如刀寒青肯定能算得上是修士,董家小娘子却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千年战乱,逼得女人也抛头露面,这个抛头露面指的是女人从闺房、织房走出来,走向田间、作坊、店铺,甚至担任押运供给的民夫。但参与战斗的女人少之又少。

荒族不一样,只要给她们足够的武器,几乎每一个女人都能化为合格的战士。

这一条江宁早就预料到了,他所做的,仅是将俞开三人带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因为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前往西寨,有不少就是黑勃寨的人,有许多人认识他们。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不会有人注意他们,可万一注意了呢?

萧代铣这才忍不住问:“刀卫参,为什么不替我们家长老想办法?”

若是江宁提前想了一个主意,今天晚上萧家三个长老未必会惨死。

“萧代铣,你这是那门子道理?难道你没长脑子?今天晚上,不仅你们萧家三个长老,就是我们,皆在漩涡之中,皆很危险。你想一想,只要我回来晚一点时间,会有什么下场?”江宁立即否认。

他也不是有意要害萧家三个长老,萧家三个长老是什么修为,能害得了吗?

可事前确实未替萧家三个长老,想过他们会不会安全。

可是你们是萧家派来主事的长老,不仅修为厉害,应当也是萧家最睿智的人之一,自己没办法逃走,怪谁?或者说,小先天要替开窍期的高手负责任?

然而人家是萧家的人,不能这样说。

“今天晚上的战斗,有这么多人参与,有无数变数,你们能活着,要感谢我跑回来跑得快。”

“是啊,是啊,萧十九郎,真不能怪刀卫参,若是他回来得晚一点,我们四人全让黑勃族长堵上了,并且今天晚上,刀卫参是最危险的。”俞开在边上说。

东加郝不屑地摇摇头,你们是萧家的人,也要讲一个道理吧。

江宁暗中也摇头。

就是萧家三个长老活着,你还是萧家的弃子,傲个头啊。

远处的战斗在继续。

今天晚上参与的高手,修为最厉害的便是三山门太上离长老,以及黑骷军大当家熊连山。历城许多人都知道黑骷军是有熊家的势力,但知道熊连山是有熊家的人不多,至于熊连山论辈份,还是有熊前海的族弟,那连萧钟两家的人都不清楚了。

熊连山击杀萧布山后,冲向了西寨,离长老知道此人,他丢下身前的敌人,迎了上去。

离长老是神光后期,熊连山是神光前期,可是熊连山年富力强,又富有实战经验,修为差了一点,却迅速占据了上风。

不过黑勃族中有不少高手,然而有许多高手继续在扑火,历城这边显然各方面占据着上风,包括高手的数量与质量。

三山门另一名真玄期修为的朱长老看到战局后,立即飞来支援。二打一,正好反过来了。不过前面熊连山占据着上风,优势不大。现在二打一,离长老与朱长老占据着上风,优势也不大。

但这正是今天晚上需要的结果。

萧布山带回江宁的原话是,在黑勃寨的战斗,也就是现在的战斗,实际上双方的力量应当相差不大,不论高手还是普通的人。历城是历城卫,以及三山门的弟子,一些品家的子弟,然而人家是连女人都能上阵作战的。所以得让火让他们产生混乱,后面的“虚兵”让他们心虚,再加上江宁今天晚上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历城便能以很小的牺牲拿下黑勃寨。

高手们不会心虚,但用不着拼命,缠住就好了,后面历城一波高手一个来时辰,快的大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那么迅速地形成绝对优势,不敢说全歼,大部分人包括各个强敌,能被击毙或抓俘。随后也能顺利地清剿各个山区荒匪,逼迫东北这片区域各个荒部低下脑袋。

在历城各方面的压迫下,黑勃族各人节节退缩,一队队历城卫也顺利地杀进了黑勃寨。

这时候最容易出现一件事,负隅顽抗,一旦黑勃寨与其他人拼起命来,今天晚上历城各方面的力量会出现严重伤亡。

“虚兵”来了。

这是江宁最早想到的办法,曾一度让鲁卫将拍掌叫好。

所谓虚兵,便是后面数千名普通的百姓,有的人身手也不错,然而放这些人进寨,没有人统领,未必能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出来,说不定还能乱了自己的阵脚。

不过他们能做很多事,如刚才放烟火。

现在的击鼓吹号扬旗。

明天早上,战斗结束后,救火,还要配合官方打扫黑勃寨,看押战俘。

本来在历城各方面的力量冲击下,黑勃寨渐渐不敌,忽然又听到寨外面响起无数战鼓声,军号声,更多的人心虚起来。

荒人也怕死,至于各个荒匪,则更怕死!

其实就是在空中作战的各个强者,他们也闹不清楚。

这些百姓没有穿铠甲,但普通寨堡的百姓是百姓,各个家族子弟也是百姓。黑勃八普甚至都没有想到他们是普通的百姓,派普通百姓来干吗?因此看到又冒出来数千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兵器,向黑勃寨徐徐向南寨方向逼去,不是从南寨发起合围进攻,而是拖延进寨时间,绕了几里路,就不用进寨了,否则一旦进寨,原形毕露,进寨是要进寨的,等会儿进寨去灭火。

黑勃八普不是这样想的,他认为是历城想要合围全歼,这一刻,他都感到绝望了。

至于一些胆小的,看到没人注意,一个个悄悄地向后退,先是慢慢退,后是大步退,向中心广场退来,以至中心广场的人越来越多。

江宁继续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西边的夜空。

离得有些远,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在空中交着手,却辨认不出人来。

俞开小声问:“刀卫参,时辰到了吗?”

“还没到,再等等。”

这是今天晚上他们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做也没有关系,只要将火放起来,他们已经超级完成了任务。但做了,会减少很多伤亡,无疑,战后,几个人也会分到更多的战功。

渐渐的大半个时辰快到了。

江宁先是看向东南方向,东南哪边的火继续在燃烧,不过比前面要小了很多。现在也没有人继续救火了,马上寨子都没了,还救什么火。救是要救的,但不是黑勃寨的人救了,而是换成了寨外面的那些虚兵。

广场上则乱成一团,有退下来的,还有从东南方向赶来支援的人,有的人在喝斥停在广场上的人,逼他们去西寨战斗。后面没有人再赶过来,几乎所有人都从草料仓哪边撤了下来。

若早上一柱香还能逼一些人去战斗,可现在来不及了。随着前面节节败退,地面上的战斗已渐渐退到中心广场的西边缘地带,天空中的战斗也偶尔扩大到中心广场的上空。

前面在败退,外面还有许多号声鼓声响着,不知道有多少历城人杀了过来,谁会上前继续战斗?

江宁点了一下头。

三人会意,萧代铣心中五味杂陈,但知道不能继续待下去,马上战斗就会波及到这里。

江宁在人群里辨认着,看到大团荒匪,带着俞开三人移了过去。

挨在一起后,江宁对东加郝说:“四当家的,看上去不大好啊。”

东加郝岁数最大,所以成了“当家的”。来了这么多荒匪,人心又是最乱的时候,谁知道他们是那一部荒匪的当家?

东加郝沉吟。

俞开说:“我去过历城,认识一些人,你们看,那个是历城的卫将,那个是历城的城丞,那个是三山门的太上长老,那个是萧家的人,那个是钟家的人,那个是申家的人,那个是符家的人。四当家的,历城所有大势力一起来了,我们顶不住啊。”

因为“怕”,他这句话声音还不小,这让更周边的人戚戚不安。

四人不作声了,然而因为江宁与俞开说的话,大伙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这个议论,就像一道道涟漪扩散到整个广场,让广场上的人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

正好,一个黑骷军的小首领被击毙,又有一个黑勃族的高手被击毙,战斗到这里,江宁现在视力也比以前好了,能看到出手的两人,一个是鲁卫将亲自出手的,另一个人江宁有些面熟,似乎是三山门的一个长老。

他大叫起来:“四当家,历城对付的是黑勃寨,不是我们,快点逃吧,逃到石梁山就平安了。”

东加郝继续犹豫不决。

俞开也叫道:“四当家,难道我们非得送死吗?”

说罢,拉着东加郝的手,向东北方向逃去。

第77章 宝贝疙瘩

这是江宁在黑勃寨想出的办法。有可能会执行,有可能不会执行。若是江宁将火放起来,然而被黑勃寨的人发现,人都死了,上哪儿执行去?

但不能小视它的威力。

俞开拉着东加郝的手在前面跑,江宁与萧代铣跟后就跑。

若他们不言不叫,跑了就跑了,谁会注意?可他们议论了,又叫喊了,许多人都看着他们,也有许多人注意到了。

四个胆小的荒匪逃跑了……问题是他们能逃,我们为什么不能逃?他们是荒匪,我们也是荒匪。他们逃到石梁山平安无事,我们逃到石梁山也会安全。

巧的是,一头花斑狼,这不是狼,或者说它是一只妖狼。

整个历城因为缺少驭兽法门,豢养妖兽做为战斗伙伴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包括红毛三,都是因缘机巧,才得到一头妖兽。当然,广义上的妖兽可能数量更多一点,如黑勃寨豢养的一些雪狼,这也是一种低级妖兽,比战马强,也比战马智商高一点,不过放在军队里,是强大的战骑,放在个人的修士战斗上,许多修士并不将它当成妖兽。

这种花斑狼才能算得上妖兽,是石梁山一个荒匪豢养的战斗伙伴。

主人刚才在战斗里死了,它也受了重伤,从前面逃了下来,在广场上横冲直撞。

这头妖狼在发疯,导致许多荒匪更加害怕,一起跟着江宁他们向东北方向逃去。

黑勃寨四个寨门,东西西北,东北方向那来的寨门。但现在都乱了套,谁会去想?有人向东北方向逃,我们也跟着逃吧。

接着便是其他的荒部。

我们附从于黑勃族是黑勃族很强大,因此年年向他们交纳好处,因此图腾节,我们送来重礼庆贺他们的图腾节,黑勃族马上都要完蛋了,我们为什么还要附从,还要替他们卖命?

荒匪能逃,我们也能逃。

更多的人随着江宁逃了下去,甚至发展到黑骷军的普通匪众,黑勃寨一些胆小的人,也跟着逃了下去。

江宁后面拖的尾巴越来越大,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他跑过来,一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黑勃寨的东北角,有的人犯傻,就是逃,也不能逃到这里吧,怎么爬上高大的寨墙?

江宁又大声喊道:“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没有看到后面一起败退下来了吗?快点到房子里找工具,逃啊。”

这里还有一些人家,屋子里总会有一些东西,能帮助爬上寨墙,可这么多人逃了过来,即便能找到一些工具,也抢得不亦乐乎。

不能在这里耽搁……江宁又大吼一声:“真不行,拆房子啊。”

黑勃寨大多数房舍都是垒石为墙的,这么多人呢,一人搬一块石头,也能搭一个石头梯子,从容登上寨墙了。

但这时,不能算是江宁虚张声势,恫吓大家。

随着他们这一逃,即便黑勃族勇敢的人也失去了战斗的勇气,有的人也直接逃了下来。历城方面的人迅速拿下中心广场,扈南城丞飞到黄卫参哪里下达命令,让黄卫参带领着几千百姓迅速进城。

本来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因为没有继续扑火的人,又有了扩大的趋势,这时候可以说黑勃寨完全是历城的财富,不能再让它们烧下去,救火吧。

随着喊杀声扩大到大半个寨子。

听着这喊杀声,大家纷纷拆房子,拼命地搬石头,有胆小的,一边搬着石头一边号啕大哭。

这是江宁最后一个贡献。

想办法鼓动一批人逃跑,只要有人在逃跑,黑勃族劣势越来越大,不怕死的负隅顽抗的人也越来越少,历城卫伤亡就不会惨重。

江宁又有意地将他们带到东北角,这里没有寨门,即便有座骑,难道举着它们翻过寨墙。能逃出黑勃寨,但后面则会面临着历城卫的骑兵追杀。有人能逃出去,可作为普通人,今晚逃出的几率十不足一!

江宁带着俞开离开了搬石头的人,说:“走吧。”

四人从怀里拿出特制的抓钩,扔到墙头,迅速爬上去。

江宁还好心地让俞开三人不收起抓钩,但他这个好心,立即引起一场血案。

黑勃寨的寨墙不亚于历城的城墙,高大坚固。即便这么多人在拆房子,搬石头,还得有一会,才能接近墙头。

有四根现成的抓钩可以逃命,许多人涌过来了。

现在这里有多少人,谁也数不过来,有黑勃寨的人,有荒匪的人,有其他荒部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子,还有抱着婴儿的少妇。

反正东北角这片区域,黑压压的都是搬石头的人,人头挤着人头。

个个都想抢钩绳,结果是无数人被活活踩死。

“太惨了,太惨了。”俞开喃喃道。

江宁叹了一口气。

其实论惨,在他记忆里,不是这一刻,也不是几个月前秃岭沟,而是泰平城攻破之时。军人不提了,只说平民百姓。两千余万户百姓,可据他在历城看到的资料,最后活着的,有完整家庭的百姓只有两百余万户。究竟死了百姓,卖了多少妇女小孩子,官方隐而不报,但江宁估计最少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遭了毒手。

作为唐国最繁华的大州之一,至今没有恢复元气,成为一个死州。

在这一刻,江宁想到了一个虚有的人,甚至名字都没有,只叫我,或叫“狂人”。

人吃植物,人吃动物,但人最喜欢吃的,不是动物,不是植物,而是人类本身!

只是有人吃相粗鄙残暴,有人吃相斯文。

与人族无关,与荒族无关,甚至与那个世界,那个宇宙都无关。

有几个人也爬上寨头,他们古怪地看着这四个人,爬上来还不逃?但没有时间问,一个个跳下寨墙,有的逃向石梁山,有的逃向其他地方,不全是荒匪,还有其他部族的人呢。

江宁扭头看着南方的夜空,能看到几个人影飞了过来,暂时不多,只有几个人,不过江宁眼力还没有那么好,认不出是谁,这几个人影飞过来后,立即投入战斗。在他们后面,又陆续地有人影在飞速地接近黑勃寨,大部人马到了!

“走吧,”江宁说着,带着俞开三人跳了下去,然后调头转向了南方。

城中战斗在继续。

刀寒青又中了一箭。

“刀营将,你休息一会,拨箭疗伤吧。”宋营副劝道。

他不是挨了一箭,先前已经挨了两刀。

其他将士也纷纷劝说。

“不要劝了,我是营将,不带头谁带头,但你们切记,互相掩护,我能战死,你们不能战死。宁肯少些战功,你们也要平安地回去。”

这是巷战,但刀寒青请了父亲旧部的属下,曾训练过巷战。一伙为一组,四人持着刀剑在外围战斗,两人在里面持着弓箭掩护,四人在中间一手持盾前后移动,挡着飞来的箭矢石头,不让它们射中或砸中伙伴,一手持着短矛掷射。

符营将与董营将那两营官兵表现也不差,马营将那一营表现则很差了,因为配合不当,已经折了近百余人。赶来的十八队身手好的官兵临时组成的四营兵马,配合上是差了一点,不过因为身手好,伤亡也不算太重。但从城中调来的十营官兵,有的营伤亡也比较大。

至于三山门与各家派来的人手,他们最低修为是先天期,虽没什么配合,伤亡却是最轻的一个。

听了刀寒青的话,北河堡的将士都很感动。

“刀营将,我知道为什么至今许多人还思念刀卫将了。”宋营副这回才真正服了气:“不过你也要活着,我们还想要有一个好头儿。”

说着,他将刀寒青挡在了身后,代替刀寒青冲在了最前面。

李檬原先还在打斗,阻在西寨,没办法找人。随着江宁他们大喊,带着许多人逃跑,黑勃寨余下的人开始崩溃,战圈也迅速扩大。

李檬开始找人。

“乖徒儿,不能乱跑。”师长老急了。

虽然大局已定,还有少数人在反抗,其中有一些是高手。李檬这样乱跑是很危险的。

师长老的关切,不仅是他没有直系的亲人,主要还是李檬的修为。此外,关于李檬的修为,三山门几个太上长老也做了短暂的商议,若是李檬修为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三两年后,便能突破玄元期。

十六七岁的玄元期,仅修炼六年的玄元期,其中一半时间还没有充足的资源,实际就是被师长老收为弟子后,三山门也不能说提供了充足的资源。几个太上长老一个个夸奖李檬的天赋,然后又想到一个问题。三山门的水还是太浅,养不住大鱼。

他们准备以后大力扶持李檬,在李檬突破玄元期后,将她推荐到一个大宗门中。若真的十六七岁就突破到玄元期,大半时间还是在三山门不重视的情况下修炼的,相信那些大宗门也会重视。

别看李檬离开三山门,只要记住三山门的恩情,一旦她成了真正的大修士,也就是玄胎期,那么以后回哺一点儿,三山门就会受益不尽。当然,这要视情况而定,如果李檬以后突破的速度越来越慢,那就断掉了这份妄想,但就是再慢,以后李檬必然会成为三山门的砥柱。

现在李檬成了师长老的宝贝疙瘩,也成了三山门的宝贝疙瘩,那能让她出事呢?

李檬在前面找人,师长老为了保护她,只好在后面追。

正好看到了刀寒青带着北河堡的人在战斗,李檬不顾刀光剑影杀了进去,问:“我哥呢?”。”

“二弟机灵,早出寨了。”

刀寒青也知道江宁的计划,问题他还在战斗呢,那有时间与李檬一一解释:“先前一大波人莫名其妙向东北方向跑了,这分明是二弟的计划,说明二弟平安地活着。”

“哥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李檬气呼呼地往寨外奔去。

师长老急切地将她拉住:“黑勃寨这么大,你知道他从那个方向出寨的?”

“东北方向啊。”

“是东北方向,可他还呆在东北方向?”

“那怎么办?”

“别找你哥,看为师是如何战斗的。”师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压低自己的修为,与一个相当于气海期的黑勃族战士打得有声有色。

正好鲁卫将也杀了过来,他看着这一师一徒,徒不提了,主要是师,居然与一个低修为的黑勃族战士纠缠不清,他气得连忙让过去,你们师徒两慢慢玩吧……

第78章 无关

北河堡的将士同样无语,宋营副也无语,他说:“有师长老顶着呢,刀营将,包扎伤口吧。”

刀寒青也无语,他想了想说:“也好,大家息一会,有伤的包扎伤口,没伤的互相帮一下忙。”

宋营副亲自给刀寒青包扎伤口,李檬走过来问:“什么计划?”

“你附耳过来。”

“你想占我便宜啊。”李檬跳了起来。

“你占你什么便宜,宋营副,你让一让,”刀寒青将李檬带到一边,悄声说:“今天晚上所有的行动安排,基本上都是二弟想出来的,其他人顶多做了一些补充。”

“他真厉害,说说。”

“战斗还没有结束呢,怎么说。我只说两句,他计划是先放火,再趁着黑勃族败相出现时,装作荒匪,鼓动其他人逃跑,不让敌人反抗,这样就能分而歼之,历城不会出现太大伤亡。另外呢,你想一想黑勃寨后台是谁?”

“啊,不能说。”李檬想起来了,黑勃族后面还有一个六品家族呢。

“知道就行了,别问,我们包好伤口后,还要战斗。具体的,你回去问二弟。”

“这是师父给的疗伤药,比你们历城卫的伤药好。”李檬从衣兜里掏出一瓶药,递给刀寒青。

刀寒青走回来,宋营副替他包好伤口,刀寒青点了一下人马。

一共二十七名士兵牺牲了,还有十几名士兵重伤,退出战斗。他大声说:“各位,你们许多人出身不好,牺牲了,许多人家就散了。战后,望你们拿出一些奖励,我也会拿出一半奖励,进一步抚恤营中的兄弟家属,不能让兄弟在地下寒心。”

“喏!”

宋营副低声说:“刀营将,自此以后,这一营官兵会越来越强。”

军队与修士不一样,平均起来,单个的军队远不是修士对手,然而大股军队一旦集结,即便最顶尖的势力也会害怕。

军队强大与否,一是平均修为,二是训练有素,三是装备,四就是团结。

至少以后北河堡的将士会更加团结。

“二弟以前说过,作为一个合格的营将,身先士卒,有军事天赋,关爱下属,就是修为差一点,也会带出一支强大的军队。”

“刀卫参啊……”宋营副露出复杂的表情,有许多他还是不知道的,但知道今天晚上行动,江宁是出了大力的:“难怪他能从秃岭沟逃出来,你们兄弟二人,前途不可估量。”

“两个孤家寡人,说什么前途,准备出发吧。”刀寒青扭头喊道:“师长老,你要打快点打,不打给我们让出一条路。”

“小子,罗嗦什么。”师长老喝道,但他发威了,一个真玄期修士发威,几十个普通的荒族战士那是对手,眨眼功夫,就让师长老毙提了十几人,余下的一哄而散。

“跟我冲。”刀寒青带着他的手下向东北方向冲去。

但不是所有历城卫都冲向东北方向,有的冲向了东城门,有的冲向了北城门,配合骑兵对逃到外面的敌人继续清剿。夜空中,那些强者也开始逃跑了,不过历城的各个高手死死地将他们缠住。

同时,一个个修为高的修士,也从历城飞了过来。顺风仗,谁都会打。都打到这份上,一个个各个家族的长老哈哈笑着,分别找到各自的对手,参与了战斗。

鲁卫将正与黑勃八普打着,牛家老祖来了,他哈哈大笑地说:“老牛,快与本官将这老小子解决掉。”

老牛?牛家老祖在半空中发呆。

“老牛,快来啊。”

“老牛”没办法,只好加入战斗。

“畅快,畅快。”鲁卫将继续大笑,他比叶晨更晚来到历城,然而名为历城的卫将,许多事做起来却束手束脚,然而这一战过后,历城卫兵锋所指,历城这些荒部,包括最大的一股流匪血刀军也会望风披靡。

牛家老祖到了,萧家,钟家,牛家,申家,符家,马家,管家……一个个开窍期以上的老祖或长老,全部抵达了战场。后面还有,有玄元期,但速度快的人,也快抵达黑勃寨。

熊连山开始拼命,然而萧家老祖也加入进来,他是很厉害,然而一敌三之下,同样节节不支。

还有其他的人,如黑勃寨的大祭司,黑骷军的二当家三当家,以及其他荒匪、荒部一些修为高的人,有的没有落入下风,但每一个人,都被历城方面的高手给死死缠住,不得逃脱。

战斗已经与江宁无关了。

他带着俞开三人继续向南跑,隔着一道高大的寨墙,他听到黑勃寨内传来许多嚎哭声。

无疑,黑勃寨迎来了灭顶之灾,战后,所有修为高的人会全部处死,普通人与妇女小孩子将会成为奴仆与奴婢,因为是荒族人,这些人做的还是重活,包括矿奴。

江宁没有抱任何同情心。

他在城主府看到过一份资料,仅是历城郡,每年都会有数百名商旅、冒险客死在荒匪与荒族手下,荒匪凶残,这些荒族化身为匪时更凶惨。

还有一份资料,月朝调集大军平唐,黑勃族趁历城实力空虚,汇集了一些荒部,对历城郊外各个敌对的荒部与人族,展开了凶残的屠杀,有六十多个堡寨被攻破,仅是统计出来的,就有七八千户百姓被杀害,由此,整个历城整个东北区域的荒野,黑勃族一枝独大。

人族中也有许多恶人凶人,但不能因为人族有恶人就忽视了黑勃族的恶,这只能算是恶有恶报。

“不知道这回我们能得到多少赏赐?”俞开高兴地说。

“不是我们萧家,你那来的赏赐?”

这家伙真不识相。

“萧代铣,你们家三个长老是没办法留下来的,余下的人全部走了,为什么你也留下来?难道真因为你胆子最大?”

“刀寒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今天晚上出动了多少势力?城中所有先天以上的人,一起过来了,所有品家,包括刀家也派了人过来。你们萧家功劳不小,然而人人都有功。而战后的分配,你们萧家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

“我们萧家得到什么好处?”

“这么大的草场,一年能获得多少收入!”忽然江宁做了一个手势,让大家停下来,然后带着大伙伏在一处草丛里,向前面眺望。

前面来了一支骑兵,因为有雪光,没有持着火把。

江宁眼力好,渐渐看到是巍山堡的骑营,他站起来大声说:“是钟营将吗,我是刀寒白刀卫参。”

得喊一声,否则他们身上穿着荒匪的行装,能造成误会。

“刀卫参,你们能活着,那就好,”钟营将骑马过来,高兴地说:“小十九,萧长老他们呢?”

“他们三人全遇害了。”

“他们三人全部遇害,可你们……”

江宁抢过话头说:“我们呆在营帐里,黑勃寨每晚都派人监视着,无奈之下,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借助图腾节,三个长老参加他们的图腾宴,营帐中只剩下我们四人。我们四人弱,黑勃寨不注意,然后我去放火,放完火后,回来带着他们三个离开营帐。前面离开营帐,后面黑勃族长找我们,幸运幸运,我们又化装成这般打扮,鼓动一些荒匪逃跑。不知道三个长老是因为什么,没有摆脱黑勃寨的人,被黑骷军的人几个首领追上,遇害了。”

“有熊家!”

“钟营将,与我们无关啊,历城要打黑勃寨,我们只是执行者。”

自己的功劳,鲁卫将他们清楚。外面的舆论功劳,江宁是不贪的,而是推给萧家三个长老。

萧代铣想说什么,说不出口。

不能说自家三个睿智的长老,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子,那太丢脸了。

“三个长老的功劳,我们会记住的,”钟营将无奈地说。这么多强者,想不付出牺牲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三个长老很悲催,否则只要拖上一会功夫,大部人马杀进城,两相汇合,就能保住平安。

其实这也是一个意外,若是一开始萧布山他们不想着逃跑,就不会随熊连山去救火,也不会被黑骷军几个首领盯上。换成在外围取水,至少萧布山与洪伯是能逃出生天的。

但内里,萧代铣的表现就是萧布山三人牺牲的一个缩影。若是萧家人从一开始不高高在上,甚至准备用江宁做替罪羊,江宁不好说出他有纳戒,可能说出,他会尽量地多点燃几个草料仓,萧布山三人就会有备,有准备了,逃脱的几率又高了几成。

这些不用说了。

死了的已死了,活着的,基本上也活着了。

江宁说:“各位,有没有修为高的,不用头盔的?”

第79章 庇护

“干吗?”

“后面还有人过来,我们这样子,容易让后面的人误会,万一碰到性急的,不辨认一下,就向我们杀来,我们就惨了。”

死的是萧家的人,钟营将也不是太悲伤,他一笑,点名,拿来四个头盔,让江宁四人戴上,然后又笑了起来,本来荒匪打扮就不伦不类的,现在又戴了一个头盔,更加不伦不类。

江宁也不在意,拱手说:“谢了。”

不论家世,只论官职,江宁不比董营将低多少。

“不用,不用。”

“我们走。”江宁继续带着俞开……不是向南跑,而是向西跑。

“刀寒白,你太狡猾。”

这家伙,得给他洗洗脑子。

“十九郎,萧长老他们遇害,我也很难过,但我有没有能力救他们?如果我是你,不是计较萧长老遇害,而是想想自己的处境。萧家晚辈里只留你一个人在黑勃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想来很不好。不过这一役,就是你的机会。想一想回到萧家后,你该怎么说,才让你们萧家重视你。”

“怎么说?”果然,萧代铣被他带偏了楼。

“这个大功,不是我能吃下的,甚至都不是你们萧家能独吞下来的。你回去后,得说你提了多少建议。放火的功劳,你是没办法贪了,但也能说,你在帐篷里如何安慰俞开、东加郝。我回来后,你又是如何冷静地安排,让我洗蜜腊黑毛,让我们迅速离开营帐,等等。我相信,俞开他们不敢揭发你。”

然后江宁冲俞开两人眨眼睛。

两个人会意。

这样说后,萧家以后会重视萧代铣,然而因为萧代铣撒了谎,便不会胡乱地将萧布山死因往江宁身上推。

与萧家讲道理,江宁不够资格!

俞开抿着嘴,想乐,说:“是的,是的,说不定萧十九郎以后发达了,我们还能沾点光。”

萧代铣也抿着嘴,他脑子在思考着。至少以他的脑回路,是想不到自家三个长老与江宁有什么直接关系。不过三个重要的长老死了,这是用萧家的地位,想拿江宁撒气的。

不过三个长老死了已死了,自己前途才是重要的。

而且他也比较小,过一会才说:“当真?”

“不当真还能当假?再说,除了我之外,俞开他们就是想见,也见不到你们家的长辈。再说,整个计划,我是参与了,但主要还是三个长老想出来的,只能说我们幸运。”

江宁说完,心里在想,可惜我还是不够聪明,若是将有熊家也深深卷进来,那就好了。

“那就这样吧。”

转到了南寨门哪里,第二波人马也陆续到了。

看着这些赶来的人,江宁只好不停地大声喊,免得发生误会。

随后来到寨墙下,这里避风。

那群“虚兵”没有全进寨,还有一些老的老小的小,在这里点些篝火取暖。江宁扯起一把干草,放在火推附近,倒在上面休息。这一夜他也战斗了,还破天荒地杀了人,不过战斗时间很短,也容不得他慢慢地去与敌人打斗。然而他的心累了,能保住性命,躺在这里烤火,不知废了多少心思。

萧代铣已代入到他的角色,但确实许多百姓就是他们萧家的下人,他大吹特吹萧家三个长老的功劳,吹自己的功劳。

一群普通百姓听得入了神。

“刀卫参,他真不要脸。”俞开说。

其实萧代铣胆子也能算是大的,不过作为萧家子弟,肯定有许多缺陷之处,这才让萧家三个长老当成了弃子。

“事实是萧家三个长老想的主意。”江宁摇了摇头说。

争这个虚名干吗,难道等着有熊家的人上门找麻烦?一会儿,又有官兵带出几十名女子,也就是江宁才进黑勃寨看到的那些人族女子,不完全是历城人,现在都被解救出来了,许多女子高兴地大哭起来。江宁看了一眼,重新闭幕眼睛。

天渐渐亮了,最后一批大部队渐渐骑马抵达。

黑勃寨战斗也结束了,但战斗没有结束,还会向石梁山,甚至西方沙原的边缘蔓延,说不定还有一些不识相的荒部,有可能也会继续给他们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刀家也来了几个人,刀承胜骑在马上,看着江宁说:“野种就是野种,上哪里都是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荒匪打扮,还戴着历城卫的头盔,又倒在干草上,确实是一副痞相。问题是还有其他三个人,萧代铣暴怒,窜上去,跳起来,给刀承胜一个大耳刮子:“你说谁是野种!”

“我没骂你。”

“下次说话时,不看看,我打掉你的大牙。”

刀承胜捂着嘴,不敢作声。

“恶人还要恶人磨。”江宁开心地笑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扈南城丞从天空落下,然后厌恶地看了刀承胜一眼:“刀卫参是朝廷官员,难道你们刀家还想城主改天与你们谈谈心?”

庇护,绝对的庇护!

若是江宁此役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会想他。但活着,必会引起历城三个大佬更多的重视。

其他人看着刀家几个人,一起发笑。

现在的刀卫参,不是你人刀家能动得了的!省省心吧。

不过也不好说,有熊家不倒,刀寒河又娶了有熊家的女子,天知道刀家几个长辈会怎么想。

扈南城丞也不想多说,开始下达调动的命令。

关键性的战斗大获全胜了,但尾声的扫荡,也要注意的,供给,布署,兵力分配,这与江宁无关。

一波波人骑马来了,又一波波地走了。

扈南城丞将江宁带到一边:“萧家三个长老牺牲了?”

不用江宁禀报,在寨内已经发布萧布山三人的尸体。

“是的。”

“你将这次行动,从去了巍山堡,从头一一说来。”

江宁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我们也看到萧家三个长老,不是,只看到了萧三长老与洪前辈两人被黑骷军的首领杀害了。具体的,我真不清楚。按理说,属下放完火后,回到营帐,洗掉黑毛,换上荒匪的行装,再带着俞开三人逃到中心广场。这时,黑勃八普才飞回营帐找我们,然后才打起来。”

“这个时间不短,萧家三个长老应当有脱逃的时间,但为什么没有逃掉?也许黑骷军的大当家熊连山十分机警,他怀疑上了,盯着了萧家三个长老,这才导致他们遇害。”

具体的,江宁还真不清楚。

包括黑勃嫫嫫的献唱,叶晨持剑堵在有熊家的门口,等等,这些都不是江宁计划之内的,现在江宁也不知道。

即便将所有人集结起来询问,也未必能问清楚所有细节。

唯独的漏洞便是草料仓那两具尸体,若是心细,能看到一个是箭射死的,一个是用极锋利的剑杀死的,这两样,江宁都没有。然而随着江宁带着大家逃,导致黑勃族的战士迅速崩溃,许多人四散而逃,随后战斗蔓延到全寨,到处都是尸体,再随后几千个百姓进寨灭火,已经判断不出来了。

那么萧家三个长老之死,只能怪他们运气不佳,要恨,恨黑骷军,恨有熊家去。

江宁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扈南城丞不会站在萧家那边说话,萧家与钟家这次做得也不地道,将城主府三人当棋子下了。

死了就死了吧。

占了这么大便宜,不死几个人,那能成吗?

“这次你与鲁卫将胆也大,朝廷并不是你们所想的,特别是边境地区,上面希望的是清静,而不是让边境各荒部产生恐慌不安。”

“城丞大人,属下也不想参与,但鲁卫将将我带到巍山堡,不参与不行。”

“所以说你们运气好……”

“运气是不错。”

“我说的运气不是你所想的运气,而是黑勃寨。”

寨内战斗结束,跟着就是审讯,各个荒匪要严刑审问,问他们老巢在哪里,还有多少人。各个荒部要审问,与黑勃寨有什么样的关系,以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以及他们部族的情况。黑勃寨的人也要审问,审问寨内的财富,与荒匪、荒部的联系,甚至与有熊家的交往。这些,有的可能会用上,有的会用不上,比如有熊家,只要这次他们老实听话,也就计往不究了。

无意中就问出一个真相。

第80章 贪婪(上)

鲁卫将与萧钟两家为了找借口,说黑勃族勾结了那群可怕的敌人。

没有想到……

石梁山劫案发作前夕,黑勃族在荒原深处还有一个祖族,也是荒族月狼氏下面一个特大的部族,他们派了几个人悄悄来到黑勃寨。求黑勃寨的人带他们刻意去了石梁山转了转。

几天后,石梁山劫案发生。

这未必是证据,扈南城丞又找来一个三山门画技好的符纹师,根据黑勃族这个人的口供,一步步地将那个黑勃族的头领模样画了出来。

“你看看,有没有这个人?”

江宁看着画像,想了好一会说:“有,他是站在后面的。”

那就不是诬陷了。

凭借这条证据,不要说举历城所有的力量,发起这次战斗,就是从平渭府调来大军强行镇压,也没有关系。

“还成了真的?”江宁嘴巴张成了“O”字型。

随后他开始脑补。

夏有亮的师弟宋长老去帝都,禀报情况,几个知道内情的大佬商讨,商讨时有可能消息就开始向某些人泄露,否则那些人反应速度没那么快。而且很有可能,夏有亮启出五棺时,消息就走漏了,这才被人盯上,不然也不会逼得夏有亮在欢州停下来。

宋长老开始回去,人家那边已经开始在调兵遣将,同时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未必是石梁山,那么会派出一些人手寻找这个地点。有的去了历城郡,有的去了沙河郡,甚至有的去了奚州、由州地界。来历城郡的这波人正是荒原深处黑勃族的人,祖族的人来了,黑勃族自然热情招待,但也未必会言听计从。

人家也不会说出真相的,随便找一个借口,黑勃八普便乖乖地带着他们去石梁山商道上观看地形。

随后各个观察的结果汇聚起来,那些人选择了石梁山。

五棺劫走后,那些人也走了。

至于这支黑勃族的死活,试问齐天九家的钟家会管历城钟家的死活吗?

也幸好选在了石梁山,否则江宁肯定是死定了。

扈南城丞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江宁真相。这个小子有城府,有心眼,嘴巴也严实,通过这次表现,说不定未来还需要这个小子的帮助。

他轻声说道:“刀卫参,你知道吗,五棺还没有运走。”

“什么?”江宁吓了一大跳。

扈南城丞这才将真相说出来。

江宁懵住了,按照扈南城丞的说法,五棺多不在历城郡内,但上不过岫岩郡,下不过安边郡,这点距离对于那些人,还算是距离吗?若是他们运走也就运走了,没有运走,这些人还会再来,若是听到是自己坏了他们的事,随便着就将自己弄死了。

天下乱,五祖活,青天滴血,苍生共哭。

在这句预言里,是苍生,未必全是人族。

但对于荒族,再乱,也比现在不如人族的好。至于魔修,那更是巴不得的,死的人越多才越好。

五棺留了下来,一旦他们找到适合的法车,仅凭一些兵堡,就能将他们阻止不运走五棺?

到时候必然掀起更大的风波。

不过站在历城官方角度,这次无意之举,确实是立了大功。

一旦那些人要运走五棺,他们未必能看得上这边的黑勃族,不过以黑勃族在历城东北区域的影响,必然胁迫黑勃族带领着其他的荒族,甚至荒匪,在历城掀起大乱。

提前将黑勃族灭掉,等于替历城,以及历城周边数郡清除了一个大大的隐患。

事情并没有平息。

黄中使等人找到了五棺,不可能再封印了,还是运向火焰山销毁,那会打得天翻地覆。

找不到五棺,那些人必想办法将五棺运回荒原深处,想办法破坏封印,但兵堡封锁了道路,还会打得天翻地覆。

鲁卫将以为此次立下大功,确实是立下了大功,然而想借这次功劳立即升迁走,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关键时候,朝廷不可能派流官过来慢慢熟悉各府各郡的情况,适应新的职位。

未来会怎样,叶城主与扈南城丞都看不清楚。

……

战斗进入到尾声,伤亡人数达到了一千多人,不过牺牲的人也只有八百多人,也有一些高手,相比于这次敌人的数量,能算是超级大捷。

因为容易扯皮,城主府开始提前“分赃”。

这些年历城在叶晨的治理下,治安情况还可以,历城有一些矿,大半属于城主府的产业,有许多矿十分危险。

江宁还刻意看过一个深矿,因为有些人武力强大,这座矿开挖到地下四百丈处,当然,矿工危险性比较高。治安情况还可以,意味着会缺少流犯,然而因为危险性,雇佣工人必然得付出很高的薪酬。还有,这些矿不可能在历城城内,而是在城外各处,它们是城主府的产业,各个荒匪一般也不敢碰,以免过度激怒城主府,但也要派一些武力强大的衙差衙役看守。这又增加了运行成本,于是导致许多矿半死不活。

这批战俘来得很及时,城主府要走了属于他们的一半战俘,叶晨还从城主府库房里抽出一些钱,从余下战俘里买了一些人做矿奴。

江宁来到这世界很多年,看得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仅开矿,还有一些工作环境恶劣的作坊,余下的战俘很快被各家吃了下去。

然后是牲畜,这些牲畜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来年的种羊种牛,因此在谈牲畜之前,必须与萧钟两家谈好黑勃寨与十六原的价格与归属。

各个七品以上的家主,城主府的主要官员,历城卫主要将领,以及萧家与钟家的主要负责人,一起被叶晨请到城主府。

三山门几个太上长师也来到城主府。

江宁与刀寒青进入城主府时,对视一眼。

这次收获,不论处理那一笔,只要不是用元石为单位,都将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先是黑勃寨,黑勃寨里的普通民舍就算了,但还有一些好的房屋,以及十字街的店铺,放在萧钟两家手上,以后也能派上用场,高大的寨墙,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萧家家主说:“城主大人,我们两家不谋反,干吗要那高大的寨墙?”

我们用不上,无论黑勃族建设时花了多少钱,它就不值钱了!

刀寒青微微张了嘴巴。

那可是在石梁山下,有与没有那个寨墙,多半是两样的吧。就像城主府那些矿,若不派人看守,几年后看看会有什么后果?

两家说好的不要战利品,后续的肯定不会出高价,但也不能一个子子也不出吧。

他看了一眼江宁,江宁微闭上眼睛。

他又扭头看着叶晨,叶晨面无表情,他手指在桌面上按了几下说:“那我们先说草场。”

萧家家主与钟家家主对视一眼,钟家家主说:“草场好办,我们两家愿意拿出五千万响币,将那片草场收购下来。”

大家一起哗然。

离长老大笑。

鲁卫将气得拍桌子。

第81章 贪婪(下)

要先说到地价。

说地价要说到这世界的历史。

据传在很古以前,有一个神话时代,那时有真正的仙人,这些人才真正拥有排山倒海的能力。

因此在红森原里,江宁想到了这个世界的神话。

这只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然后到人族的历史,同样是一段久远的历史,有记载的就达到了几十万年。

虽然这世界广大无比,可是几十万年下来,各个修士的修炼战斗,普通人的生活必需,再多的资源也消耗了。

于是逼得许多人想办法,例如元石矿,只开采不维护,早完得开采完。于是有人寻找到灵脉,不是三山门与青渭街的灵脉,是真正中大型的灵脉。然后将它们看护起来,再布上法阵,久而久之,在灵气的滋润与法阵维护下,便会诞生出新的元石矿。

唐国时,江家也有十几处元石矿,有几处还是特大型元石矿,就不知道它们现在被哪家势力瓜分了。

对各种精铁精铜的回收重炼……在这上面,也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各种矿藏越来越紧张,有的矿藏都挖到地下千丈深处。早晚有一天,所产不足所用,不过那还遥远着,不知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也没有人考虑。

各种灵植灵殖,植是种植,殖是养殖。

就像历城特产之一血鹿,它的血液有滋补血气、壮阳强身之功效,它对体修有着很重要的帮助作用,也是许多丹药的主要药材,至于价格不用说了,很贵很贵。

养殖血鹿,就必须种植阳芝草,提供普通的草料也行,但那样,其血液就没有什么功效了。然而阳芝草种植麻烦不说,产量也很低,想养好一只血鹿,得用一百多亩良原来种阳芝草。

当然,这不是人族有着长远的眼光,而是相关的资源越来越少,因为利益所带来的各种新产业。

西北人烟比较少,可不代表着地价贱到不要钱的地步。

如历城,安全的活动范围是在历城城内,以及城池周边不足百里的方圆。这些地方有房舍,不宜种植养殖的山峦旱原地带,也有各种灵植与灵殖,占用的良地面积还不小,如历城外的萧家堡,一半地被萧家用来种阳芝草饲养血鹿。

余下的地方,才是提供历城十几万户百姓粮食麻藤、瓜果蔬菜的农田区。

虽然还是不紧张,可这是现在的,刚刚结束千年战乱,未来,即便没有匹配令,人烟也越来越多,田地也越来越紧张。

历城也有一些品家,然而放在平渭府、垄州,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语权,特别是商业上的话语权,因此就是萧家钟家,也喜欢置办地产,其实不仅萧家与钟家,那些一品家族都喜欢置办地产。可能收益小一点,但它收益很稳,子子孙孙都能受益的。

再看十六原,提起十六原,都会想到一个词:水草丰美。这个水草丰美不仅是水源充沛,土地肥沃,还分布着许多小灵脉,都不能称为灵脉,它们比刀承保找到的那个小灵脉还要细微几千倍,根本不指望用它们来修炼,但可以灵植!

所以春天到来,十六原是一副草长莺飞的美丽景象。即便以黑勃族那种粗犷的定牧方式,一亩草场也能养起来两三头羊,一头肥羊就值近两十个响币了。若是换成萧家来养殖呢?即便老老实实地交纳十税抽一的农牧税,善待下人,一亩草场一年也最少给他们带来二十个以上的响币净收入。

还有收益更高的牛、马、战马,以两家的技术,也能养殖经济价值更高的血鹿、香狍、长毛貂、花斑獐等名贵牲畜,那么一亩草场又能带给他们多少收益?

况且这是年年有的。

即便刀家堡外那块贫瘠的草场,没有两百响币一亩的价格也拿不下来。

这是直接的收益,控制了十六原与黑勃寨,石梁山交给了三山门,可是两家还能获得一部分利润。十六原东面与东南方向,也有大片的湖泊、河流,虽不如十六原,但比刀家堡外的情况要好得多,这里生活着大大小小两百多个五六万户荒族,控制了黑勃寨,等于隐形地控制了这两百多个荒部的商贸。

它们都是明显的帐,不提在座的,即便一个稍有见识的小兵也能算得出来。

江宁早有预料,可在心里忍不住念了几声,太心黑了,太心黑了。

钟家家主小声地补充一句:“哪里位于石梁山下,很危险。”

有的没有反应过来,心想,现在还危险?

若是原先不好说,现在大半个石梁山的荒匪都被清剿,周边各个荒部看到城主府的使者,浑身发抖,省怕历城卫的屠刀又向他们落去。未来还有三山门入驻,边上又有两个兵堡,这样都叫危险,乖乖待在城里吧。

江宁眉头却皱了一下,钟家家主说的危险可不是这个危险,他话外之音,那就是,除了我们两家,其他家族有力量将十六原开发出来并且能守得住吗?

没有,一家也没有,无论符家牛家,还是申家马家。

萧家家主插了一句:“城主大人,我们两家是有功的,可那些战利品,我们一个也没有要……”

战利品不仅是战俘与十六原,还缴获了大量财货。

不仅有钱票与元石这些现钱,还有货。

货也不仅是牲畜,粮草衣帛,以及一些奢侈的生活用品与首饰,还有许多兵器。

这些还不算贵的,除了这些外,还有许多珍稀的矿石,符箓,法器,灵药,丹药,特别是在剿灭黑骷军老巢时,所得到的收获,几乎相当于黑勃寨里一半的财货价值。

除了黑勃寨与黑骷军外,这段时间历城各方势力还清剿了二十几伙石梁山的荒匪,有一半人是挂在历城悬赏榜上的。沾到这些修炼的东西,不论那一样都很昂贵,有几样,能与当初江宁在有熊家偷来的那株地龙参相比。

它们累积起来,即便处理价出手,也是一个吓人的天文数字。

但账不是这样算的,萧家要按战功算,那么看两家的战功。

先是首倡之功,可是现在,即便刀寒青也感到,当初两家挑唆鲁卫将向黑勃寨发起进攻,是不安好心的。

叶晨未找他们算账就是好事了,还敢提首倡之功?

再到谋划之功,这次能大捷,也不完全是江宁的谋划之功,萧布山三人同样有着功劳,并且为了逗留黑勃寨,弄出了那笔大订单,两家经济上多少也有些损失,其他人也有着补漏拾遗的功劳。

然而再怎么算,两家也没有江宁的功劳大。

再到战斗功劳,得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便是从巍山堡出发的那批人,他们的战功最大。第二部分是后来两家家主几乎将全城所有先天以上的修士,都调派出去的战斗,也有功劳。若不是这批人也跟了过去,不要说清剿了几十个荒匪团伙,即便当天晚上黑勃寨中的许多敌人,都能平安地逃出去。但后一批人,明显没有前一批人的功劳大。

两家的高手是倾巢而出了,因为有熊家盯着,第一批人当中,两家的高手并不多,严格说,只论战斗功劳,两家还远不及历城卫,也不及三山门。若是公平评功的话,江宁能相当于他们两家五分之一的功劳。

十六原想要出售,必须在价格上做让步,但再怎么让步,一亩草场也要卖三百多响币吧,还有黑勃寨与十六原本身的地理价值呢。难道他们的战功,价值十几亿响币?那得分给江宁多少响币,三亿,四亿?江宁敢要吗?两者身份不一样,再扣掉四分之三吧,分给江宁一亿响币,江宁敢要吗?

战功也要估值的,可是两家将它们估得太高。

况且后面还有,十六原与各部荒匪的战利品与第二批参加战斗的人无关,第二批人的战功赏赐是后面那批更大的土地!

两家还要瓜分。

扈南城丞活活气乐了。

叶晨依然很平静,说:“萧曹主、钟曹主,你们说的有道理。你们两家不仅有功劳,现在也成了历城最重要的力量。而十六原位于石梁山下,尽管剿灭了许多荒匪,不代表着以后没有荒匪潜入进来。再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血刀军,你们成了历城最重要的力量,本官也不想你们两家再有损失。因此本官打算安排一营历城卫入驻,再与三山门联手,将十六原招租给一些熟荒。”

刀寒青心想,这主意好。

十六原哪里,除了萧钟两家外,别的家族还真不敢去。

三山门是过去了,可事前说好的,他们要的是山,而不是原。

然而城主府若出面,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况且有了两个兵堡,后面还有一个与城主府关系密切的三山门。

萧家另一个长老急了:“城主大人,我们说好的,而且我们萧家三长老他们也牺牲了。”

“是你们想打黑勃寨,还是本官想打黑勃寨?你们萧家死了人,历城卫又死了多少人,其他家族又死了多少人!”

“洪伯是真玄期。”

“洪长老是真玄期不错,然而为什么几个小兵都活了下来,他们活不下来!自己掉以轻心,与本官有何关系?”

“我们与鲁卫将说好的……”

“你们是怎么对我说的!”鲁卫将怒了:“是以公道的价格将十六原与黑勃寨收购下来,五千万响币,五万块中品元石,就将那么一大片地方拿下来,你们以为十六原是寸草不生的沙碛啊!你们口口声声说,某个家族作恶多端,至少他们还不敢打城主府的主意。我看你们两家,才是想反了天!”

钟家家主连忙圆场:“城主大人,卫将大人,非是我们两家想为难,哪里确实位于石梁山下,许多下人对哪边都有畏惧感,雇佣他们去,除非出高薪。以前又是黑勃族经营的,经营方式很粗糙,轮到我们经营,我们还要出许多人力物力去完善……”

“这么多难处,你们就不要经营呗,何必废口舌。”

“我们是有功的。”

“功有多大,要不要我写奏,恳求陛下赐你们二人一个担任大司刑,一个担任大司工。”

萧家家主担任历城刑曹曹主,钟家家主担任着历城工曹曹主,但与大司刑、大司工不知差了多少级别。

这个笑话太冷。

“就这样吧,一起回去。”

叶晨让衙役将所有人轰了出去。

“二弟,萧家怎么会这样?”刀寒青说。

“是人,都有贪婪之心。他们有,你有,我有。”

“我们有……?”

“若没有,为什么当初我敢潜入到有熊家偷地龙参?”江宁小声说。

第82章 打压

对于历城是一个好消息,若不是五棺的阴影,不管最后如何处理,历城的人族与熟荒,向城外将会迈出坚实的一步。只有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才能养活更多的人。

另外,江宁认为叶晨性格终有些偏软。

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

萧钟两家付出那么大代价,是不可能放弃十六原的。

他们再三托请,与城主府搭成协议,以每亩一百二十响币的价格,将十六原卖给了两家。即便两家,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因此分成了三年,分三批交给城主府。

看上去整比原来两家的出价涨了十倍,但那是十六原,论大面积田地的肥沃程度,在整个历城郡也能排前三位的沃野!每亩草场,城主府最少贱卖了两百响币。

看到好处,三山门也来了。他们指着石梁山的地图说,我们也不要任何战利品,但必须将这片区域划给我们,不是原来说好的区域,他们在地图上一画,整比原来的大了好几倍,几乎相当于现在三山门的三十倍面积。

萧钟两家出钱,我们也出钱,可这是山区,不是水草肥美的十六原,于是拿出了不到两亿响币,实际不足两万块上品元石的价格,就拿下了一大片基业,从此以后,它们就属于三山门的私有产业。

随着又有一批人找到了叶晨。

黑勃寨之战,几乎倾尽历城所有力量,但要分成两批,第一批是历城卫,萧家确实出了一些力,萧钟两家以及其他家族的几千名下人,三山门与一些萧钟两家交好的家族暗中派出的人,也就是随着历城卫出发的那几百名高手。

第二批则是除了有熊家外,城中所有先天以上的修士,这些人的战功赏赐与现在的战利品无关,而是在未来那几千万亩良地上,历城与东北区域各个荒部还没有谈好,未到分配的时候。

他们就是随三山门的人一道去黑勃寨参战的那些家族,他们找到叶晨,说我们不要战功了,将战功暂且记下,落在第二批地的分配上。

这一回,叶晨死活也没有同意。

往后挪是可以的,可扯皮会更多。

叶晨就此分配战利品,一半是城主府的,但不完全是城主府的,此次战役,清剿了二十多群荒匪,一半是在历城悬赏榜上的荒匪,特别是黑骷军悬赏的数额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些荒匪灭掉了,城主府得拿出悬赏。就是这样,城主府收获也不菲,足以将前几个月留下的黑窟窿填补上。

余下的一半,再加上那些悬赏,开始分配。

不可能一个人一个人地算战功,同样划成了几个群体。

三山门“以功换山”除外了,萧家钟家也除外了,余下的便是历城卫,那几千名下人,还有随三山门一道参战的家族。

实际上萧钟两家在十六原与黑勃寨占了大便宜,他们请来的几千百姓多是他们家的下人,就不能计入战功。可谁敢说呢?

还是以前那批人。

叶晨让他们坐下说:“虽然灭掉黑勃寨与黑骷军,历城城外仍有许多强大的荒部,以及血刀军,面对这场战役,他们会有两种心态,避开我们历城的锋芒,准备更充分,反抗更激烈。若是前者,本官不欲生事,若是后者,不得不防。”

“这次是巧妙的安排……并不是历城卫真正实力的表现。我们得让历城壮士勇于参加历城卫,成为历城卫后敢战。想他们敢战,就要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故此,对这次战役中牺牲的家属,本官欲拿出一万响币抚恤,伙长级别的两万响币,队长级别的五万响币,营将级别的十万响币。重伤退役者,也按此数抚恤,战功额外计算,累加上去。前几个月,石梁山劫案受害的两营官兵,历城抚恤也轻了,也要拿出两千响币进行再次补贴。”

抚恤之厚,历城从未有过,不过考虑到这次的收获,大伙也没有作声。

叶晨让户曹的两个账管先将这笔钱扣下来。

就着余下的钱,开始分配。

在座的,先是七嘴八舌,然后迅速吵了起来。

萧家一个长老替他们家的下人要了一笔庞大的数字。

反正挤来挤去,挤历城卫的奖励了。

鲁卫将愤怒地看着他,他慢悠悠地说:“若不是我们家三个长老谋划与牺牲,历城能如此轻易地拿下黑勃寨?”

鲁卫将呆住了。

萧家三个长老功劳确实不小,如果不是萧三长老来回跑,互通音信,历城就不知道黑勃寨的情况。

如果不是他们老练,也不可能在露出马脚之后,还能继续呆在黑勃寨,也就无法放火。

但历城也重赏了他们的战功,十六原一亩草场节约二百响币,四百万亩得节约多少响币?况且黑勃寨也几乎是以白菜价送给了他们。

不提战功,关键是谁谋划的,是谁放火的,是谁在中心广场将许多敌人蛊惑得逃跑,而不是负隅顽抗的?

“你们家三个长老谋划的?”

“难道是卫将大人谋划的?”

不是鲁卫将,不是萧布山,而是江宁。然而鲁卫将敢不敢说出江宁的名字?只要鲁卫将说出来,有熊家必拿江宁泄愤。死了江宁无妨,城主府三位大人的做法,就会让人心寒。

“你,你……”

叶晨喊来一名衙役,在他耳朵边低语几句。在座的大多数修为很高,不过叶晨想让他们听不到也有的是办法。

皆不知道叶晨说了什么,衙役退出去,叶晨闭目养神。一会,有熊前海被衙役带了进来,衙役拿来一张椅子。

“坐,”叶晨将椅子放在长桌边上,其他人全部讶然,因为这张椅子的座次仍在萧家家主的上面。

有熊前海坐下,叶晨说:“我来历城前,家父曾说,边塞民风剽悍,让我必须清静无为,不得喜事生非。这些年本官有许多方面做得不好,但能谈得上清静二字,除了这次战役以及上次劫案,历城总体上没有大的事端。”

“即便这次大捷,本官也是不喜。那天夜里,本官向有熊曹主做过一个承诺,有熊家继续是六品家族,有熊前海继续是户曹曹主,本官也禁止任何人、任何家族挑衅有熊家,在有熊家没有反叛之心的前提下,一旦本官发现有其他人,其他家族对有熊家有严重不轨举动,本官会从重从严处理。”

在座的一起哗然。

黑骷军被灭了,黑勃族消失了,那正好就着举城品家联手这股士气,一鼓作气便将能有熊家打压下去。事实上,萧家钟家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叶晨若是强行扶持,这口气缓过来,虽然没有了黑骷军,有熊家实力大损,但他们与城外许多荒族,与荒原深处许多大部族仍有着紧密的往来,许多部族与他们还有着联亲关系,这些歼灭战虽清剿了一些荒匪,但历城城外仍有更多的荒匪没有被清剿,这些荒匪中有不少与有熊家关系十分密切。

只要缓过这段时间,有熊家这口气就喘过来了。

刀寒青茫然,江宁也有些茫然,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叶晨这么做。

叶晨又说:“萧曹主,是谁的谋划,当着有熊曹主的面,你说吧。”

有的人不清楚内幕,认为说就说,现在的萧家还会惧怕有熊家?

萧家家主满脸的苦涩,就是他说出来,有熊家现在需要叶晨的庇护,叶晨又有意地庇护着这个刀家的养子,有熊家敢不敢对江宁下手?

他忽然也有些看不明白叶晨。

叶晨这么强硬,自己偏以为他性格柔弱,那么自己无疑将叶晨得罪狠了。

江宁睁大眼睛,柔弱?一个人仗剑站在有熊家门外,将有熊家所有人堵住了,这样的人柔弱?

自己真的看错了人。

为什么要扶持有熊家?在江宁心中,萧家仅是嚣张,没有直接冲突。有熊家,才会对他产生危害。

叶晨继续说:“萧曹主,钟曹主,我问你们,若是黑勃寨那把火烧不起来,萧三长老会怎么做?”

两家不要脸,叶晨索性将他们的心思揭破。

“他们已遇害了。”

“遇害是火放起来后的事,若是刀卫参没有将火放起来,萧三长老会怎么做?”

“取消……”

“你以为本官是傻子?”

萧曹主额头上冒出细汗。

“你们为了萧家与钟家的利益,不顾历城的安危,蛊惑鲁卫将,又屡屡试图蒙骗威胁本官,本官不上报平渭府了,但你们两个曹主就退下吧。”叶晨拿出一份名单,让牛家家主取代萧家家主担任法曹曹主,让申家家主取代钟家家主担任工曹曹主,农曹曹主继续由符家家主担任。

不仅如此,历城还有三十几个坊主,三分之一由萧钟两家的人担任着,现在大半坊主让各个七品八品家的人取代。

这些职官的薪酬,对于各家来说,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职官能给各家带来许多便利,叶晨这么做,无疑也等于斩掉了萧家与钟家的一条胳膊。两家几个长老一起跳起来:“这不公平。”

其他人也一起懵掉了,打压的对象不是有熊家,反成了萧家与钟家?城主唱的是那门子大戏?

江宁同样也懵掉了。

第83章 平衡

“你们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有什么资格说公平?”

“我们,我们……”

“扈南城丞,这里交给你了,前海,刀寒白,跟我来。”

三人走了出来。

叶晨冲着有熊前海说:“你知道的,那五棺没有水落石出,我与鲁卫将他们有功好,有过好,都不会离开历城。这最少得有一年多时光,一年多时间,足以让你们家族脱变。本官也给了你们脱变的机会,支持你们继续与各部荒族的商贸,但切记,与那些荒匪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城主,属下记住了。”

刚才一出大戏,是打压萧钟两家,也是真帮有熊家。

“刀寒白,跟我来。”

城主府旁边有一些土山,再越过两座小土山,便是江宁家后面那座土山。

叶晨将江宁带到土山上问:“刀寒白,有没有想明白?”

“有熊曹主承诺要改邪归正?”

“没有,会不会,估计也很难。”

“那为什么……?”

“有熊家作恶是在城外作恶的,在城内,他们会做、也必须做一个合格的品家,有他们带领着,压制着,其他家族至少在城内,同样不敢胡来。有熊家倒掉,萧家、钟家他们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向更好的一面发展,然而通过江宁这些天的观察,这种可能性不大。那只会向坏的一面发展,参考的郡城不少,许多郡城上品之家任意妄为,至于官员,不愿沆瀣一气的往往会将这些官员想法逼走,愿意沆瀣一气的,那会更加肆无忌惮。往往在城内,普通人都变得不安全。但他心中依然不认同叶晨的做法,萧钟两家以后嚣张管江宁屁事,眼下有熊家才是江宁的威胁,甚至在黑勃寨江宁还用什么办法索性将有熊家直接拖进来,只是想不出来才作罢。

“许多人看到荒族入侵与叛乱,一次次被人族击败。实际荒族不可小视,人族现在也不强大。所以朝廷禁止着一些商货,比如器甲、精铁等,与荒族交易。”

“有熊家以前有黑骷军,他们杀人劫商货,控制商道,也将大量荒族的商货走私进来。不过人族的,他们必须从历城,或历城周边各府各郡采购。因为是半荒人的身份,这些采购,会有许多人盯着,至少朝廷的违禁品,他们是没有办法大量出售给沙原深处的各大部族。”

“有熊家倒掉,他们原先的身份便会被萧家钟家他们取代,换成了他们家族,为了满足贪婪之心,还有什么样的违禁商品不敢出售的?”

“平衡……”江宁喃喃一句,这也许才是真正上位者的姿态,想的只是大局,是非黑白的什么,对他们来说实际不重要。

“是平衡,所以本官不让有熊家立即倒下,然后拿下萧家与钟家的一些官职名额,由各个七品,以及强大的八品家族的人取代,就是为了从多方面牵制两家人。”

“扈南城丞也告诉了你真相,五棺没有运走,本官一直很担心会出大事,因此容忍了萧家的贪婪。”

江宁终于有点明白了,叶城主还能逼萧家出更高的价钱,可也担心夜长梦多。于是答应了以一个很低的价钱将十六原卖给萧钟两家,那些草场,那些山迅速变成了钱。

这是第一批的,后面还有几千万亩的地,尽管各个家族不像萧家与钟家,有足够的人手,可先圈下来,就是他们家的,以后可以慢慢开发。

这些钱又化为战功的奖励,迅速落实到各营官兵手中。尽管历城卫有不少官兵,可两批钱合在一起,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每一个官兵都能分到好几万响币的奖励,要钱的给钱,要修炼资源的给修炼资源,有了修炼资源,也不可能让所有历城卫的官兵突破成先天期,但这么多效资源堆下去,历城卫会变得更强大。

“不但他们贪婪,贵宝街的一些商贾也贪婪,奖励还没有分下去,许多商货都开始涨价。他们不知道,本官会让鲁卫将将所有官兵想要采购的资源集中起来,安排人去平渭府采购。”

“涨价?”

“涨的不是一点半点。”

城主府要养活那么多人,历城卫、各个官员,衙捕、衙役、杂役,以及诸多开支,这些开支大多数是靠税务支撑的。

一般来说,月朝商税,从作坊出来,须交十分之一的税率,每次交易,也须交一定比例的税率,还有过关税、进城税,等杂税。一般每件商品,包括各种修炼资源,到了顾客手中,认真纳税,往往须纳到近三成的税率。

实际执行下去是不可能的,合在一起能征到两成税率就算是好的。至于贵宝街那些商铺,不要十分之一,能收上来五十分之一,一个个就能算是好公民了。

这笔税数量也不少。

商铺正规交纳的税务有地基税,也就是房屋税,普通人家也交,但只交相当于房舍千分之五的税率,如江宁那个宅子,一年得交四个响币的地基税,被姜家占领的那个宅子一年得交十来个响币的地基税。商铺的比例则达到了百分之三的税率,如李婶的如意酒肆,因为江宁将它转给了李婶,一年得三百来个响币。

杂役税,也就是交纳打扫卫生等税务,是按房屋价格交纳的,普通民舍还是千分之五的税率,商铺的税率则是百分之二。保安税,城主府维护治安的税率,与杂役税差不多。

买卖转让、建设房舍会交纳一些税务,还有一些特殊产业,如酒水、烟花之地以及其他特殊行业,要交纳轻重不等的税务。

因为许多税是以房舍价格为标准交纳的,也有效地压抑了房舍的价格。

两个世界比较,这些税也不算重,当然,各个商人都在想办法偷税漏税,凡是老实交税的,大多数都会破产了。

税务名堂不是多,而是更简单。

此外,还有一笔更重要的税,那便是一成税,将商货购进来,城主府会抽等价商货的半成税,卖掉后商贾还要继续交纳余下的半成税。但老实交纳这一成税的,几乎一个人也没有,也不好查。

然而这次不同,是城主府采购,一个铁币的税也漏不掉。十分之一的税率,城主府得抽成多少?

这些商人聪明,看到马上这么多赏赐下来,大多数必然发放到历城卫手中,这些官兵必然拿出大部分用来购买修炼资源,于是联起手来,纷纷涨价。

这也正常,可涨得太厉害了。赏赐还没有发下来呢,一旦发下来,得涨到什么地步?

于是叶晨索性连一成税也便宜平渭府了,也不愿在历城采购。

“现在历城更需要安静,包括荒部。若是我纵容萧钟两家继续打压有熊家,连带着城外各个荒部也会产生更大的恐慌。本官将有熊家庇护起来,说明本官的宗旨,是高拿轻放。”

“原来本官不怕有熊家叛乱,是他们能游刃于人荒两族之间,是受益者。现在即便本官扶持,少了黑骷军,又不让他们与其他荒匪接触。本官担心万一有变时,他们怀恨在心,可能会叛变,那将会给历城带来沉重的一击。我想放开赭石堡,让有熊家的人入驻。”

赭石堡就是西五堡的最后一个兵堡,它离沙原已经不远了。

若是赭石堡被有熊家控制起来,他们依然是西五堡那条商路的最大受益者,最少能保持与萧家、钟家的均势,是受益者,叛乱的几率就无限的减小。

有熊家的商贸还能由暗化明,不但能征一些税,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作恶。

对不对呢?

江宁觉得自己脑回路都跟不上了。

“这么做太过冒险……”

绕了好几次,江宁更糊涂。

叶晨解释道:“有两种可能,五棺被朝廷的人提前找到,在敌人未反应过来之前,多半运离历城,必然有一场惨战,然而历城所付的顶多是几营官兵,本身却能躲过去。”

“朝廷的人没有找到,那些人提前得到一些特殊的法车,他们必然将五棺运到荒原深处,但黄中使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边塞,加上各个兵堡,朝廷会派人一路尾随,死死咬住,直到夺回五棺为止。”

“为了不让朝廷发现他们,他们只有一条出路,发动沙原各个大部族,大规模地入侵欢州与垄州边境各郡各府,这时,赭石堡将会成为历城最重要的兵堡。若是有熊家还有叛变之心,赭石堡又被他们控制,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运进几千几万荒族战士……”

“会变成这样?”

“会的,也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朝廷的推演,并且暗中向边塞各郡城主下达了通知。”

“朝廷为什么不派官兵入驻?”

“刀寒白,一旦成了后者,朝廷得派多少官兵来历城?这不是以营为单位,而是以司为单位。几十个司官兵过来,你有没有想过,边塞各郡用什么来担负他们的供给?”

一郡的官兵为一卫,一府的官兵为一司。

即便从后方运供给过来,以边塞各郡的情况,也让各郡不战而自溃,况且那得浪费多少财力,又需要征集多少民夫?又会引起多少骚动?

月朝上面也不会束手待毙,他们做了一些安排,即将安排一些机灵的人,化为各个商贾的随从,随这些商贾一道深入沙原深处各个大部族,打探他们的动静。同时,又从后方各府郡抽调了最精锐的一千营官兵,组成了临时的十司,他们不是入驻到历城这些边塞的郡,而是放在了平州、高亭、响州、飞马、漆州、冯阳六个州里。

六个都是大州,额外安排一千营官兵,负担不算太大。

但为了防止意外,月朝必须抽调大量民夫,从开春后,从内腹各州押运大量供给前往六州,以满足一千营官兵的消耗

这是从几十个州,可能几百个郡城,抽调出来的最强的营兵,战斗力不用怀疑,而且月朝提前让他们来到六州,置临时的十司一百个卫,其实就是进一步地磨合,让他们在战斗到来前,能相互地很好地配合起来。

一千营最强的官兵,还有欢州、垄州、奚州、由州、寒州、吕州、白州、淳州、化州、凤州、平州、高亭州、响州、飞马州、漆州、冯阳州、合州等州本身的兵力,即便那些人将沙原所有兵力集结起来,也能从容地将他们击败。

然而冯阳州在欢州的后面,中间隔着一个白州,漆州在垄州的右上方,中间隔着一个淳州,飞马州在垄州的后面,中间又隔着一个化州,响州在垄州的右下方,中间还有一个凤州,高亭州则在吕州的后面,平州则在高亭州的右下方,距离历城已经有一万多里之遥。

这意味着一旦成了叶晨所说的后面一个结果,包括历城郡在内的各郡必须做到,能挡住第一波,甚至第二波第三波的进攻后,才能等到朝廷的大军。

化为月朝朝廷,仅是沙原的荒部,是不可惧的。

不过这些兵力,若是压在几十个郡城身上……

第84章 强大

“城主大人,为什么不制止这场战役?”

“萧家钟家野心勃勃,有熊家不知收敛,作恶多端,一旦发动,本官已无法制止。”

江宁已经明白叶晨的意思。

以前,叶晨有意地让历城搭成一种平衡,各个势力互相牵制,历城城主府的号令才能被执行。

比如眼下,叶晨什么也不做,让萧家与钟家坐大,余下的家族,包括几个七品家族,说不定都会附从两家,一旦形成那种后果,连城主府都可能被两家架空。难道叶晨从平渭府调集大军,镇压萧钟两家?

行吗?

品家制度呢?

为了历城的安宁,叶晨不得不打压萧钟两家,扶持有熊家与几个七品家族,让这种平衡继续着。但经此一役,黑骷军没了,有熊家也不敢联络其他的荒匪,连城外的治安也会渐渐变好。

平时,这种新的平衡对历城是有利的,说不定能将历城推向,很接近政通人和的那种境界。

然而有了五棺的阴影,作为平衡中最重要的棋子有熊家族,充满了无数的变数。

最大的变数,就是大变真的来临时,有熊家会不会叛变,叶晨这才产生让有熊家控制赭石堡的想法。有了足够的利益,有熊家还会继续维护着历城的安全,也就不会叛变。

不过若变成后面的结果,赭石堡位置太重要了,谁也说不清楚。

江宁想不清楚,他又想到自己身上,居然发现一件事。

若是月朝上面那些人的推演成真,对他未必是一件坏事。大军压境,不是那一个人的事,而是几十个郡所有军民的事。总比某个人想到有一条漏网之鱼,坏了他们的事强。

大军压境,是攻打所有郡城,想到了自己,随便派一个人来了,自己小命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江宁心情反而舒缓了。

他不能表露出来,继续想。

“城主大人,你看,不如这样……”他折下截树枝,在雪地上画着。

历城城池的形状是一个不规则的“B”形,江宁的意思是在中间距离最短处,重新筑一道城墙。

大军压境,城墙长度越长,投入防御的兵力就越多。这一画,历城城墙几乎减短一半,防御力度也无疑变强。

“这个主意……刀寒白,想要筑这段城墙容易,本官下令,让城中军民以半役半工的形式,用不了多久,便筑了起来。可这是历城城墙,不是黑勃寨的寨墙,必须请阵纹师布上法阵,还要与原有的法阵形成一个整体,花费不菲。城主府虽然资金会渐渐宽裕,这些钱是有用场的,本官还想置办一些新的器甲,大战来临,历城城墙虽有法阵,可只要开启法阵,就会消耗大批的元石。这点钱,本官不敢随便动啊。”

提起响币,这次收获那可不得了。

然而化成元石,数字会少得可怜。

叶晨所说的新的器甲,那不是一般的铠甲武器,而是法器,置办法器不是以黑铁币与响币为单位计算的,而是以元石为单位计算的。

装备少数官兵还可以,若是全是装备,法器有多贵?城主府准得立即破产。

难怪这次缴获的所有法器,甚至大多数修炼资源,叶晨都留了下来,没有便卖。

“钱闹的……”

“这是一个好东西,也是一个坏东西。”

江宁继续想。

“城主大人,属下还有一个主意,既然为了平衡,索性做得彻底一点。前几天,鲁卫将看到属下,说,此役虽有牺牲,可是历城卫的大多数官兵得到了锤炼。”

牺牲最多的是北五堡与押运供给来的十营将士,锤炼效果最明显的也是这十五营将士。

余下便是其他三路的十三个兵堡,虽然留下三队人马,可最强的两队人马得到了锤炼。即便余下九营官兵,先天以上的将士也随最后一波人参与了战斗。

江宁却是另一个说法。

“此役是有些锤炼的作用,实际是有心对无心。不能指望未来战斗会像此役一样,若真有大战来临,兵力可能是历城的数倍数十倍,并且全是凶悍的沙原深处的生荒战士,包括强大的狼骑兵。到时候,这种锤炼还有没有效,真的不好说。”

“以属下的想法,不如这样,赭石堡不能放给有熊家,不确定性太大。但可以让有熊家与几个七品家族组织人手,同时,历城卫也派出一营或两营官兵,组成一支支商队,正大光明地进入沙原深处,与各个生荒大部族交易。”

这样,有熊家与几个七品家族正式与城主府绑在一个战车上,是正大光明的交易,还有,叶晨是络州叶家的人,鲁卫将是清州鲁家的人,扈南城丞是尧州扈南家的人,在西北这块,有几个势力敢不给他们面子?不能说让这些势力尊敬,至少不会公开打他们的主意。

交易数量就能变大,虽然城主府可能拿走大头,几个七品家族也要瓜分一点,有熊家实际得到的利润,比以前所得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城主府尝到了甜头,即便叶晨走了,这种模式也能保持下去,有熊家的利益也能继续保持下去,至少比让出赭石堡的效果还要强。

若有熊家还要叛变,天要下雨,孩子要娘,谁也没办法。

同时,城主府也会获得许多利润。

有了钱,什么都好办了。同时,各营官兵也看到了真正的荒族,未来有可能发生战争时,他们就不会害怕,这也是一种有效的磨砺。

虽然这种模式,朝廷未必会赞同,现在是特殊时期,城主府有权利特事特办。

至于萧钟两家,凭借萧家对自己的态度,掉水就掉水呗。叶晨也会更欢喜,因为可以进一步地有效地打压萧家与钟家。

“本官考虑一下。”

叶晨说,他在心里想,得通知家族,让家族的各个长老参考一下,不过他心里实际已经同意了。

“城主大人,我朝有点软弱啊。”

换成大炎帝国,若是出了石梁山这个凶案,这些荒族恐怕得付出上亿颗脑袋,才能平息大炎帝国的愤怒。月朝是怎么做的?

“刀寒白,你这个想法很危险。你是指炎国吧,本官就说说炎国。炎国是很强大,在北荒放牧,在沙原屯田,在羌原建城,在雨原置设官府。一度茫茫然,世间无敌。没有敌人,没有了任何危机感,于是各个豪强作威作福,底层百姓民不聊生,这才给邪修发展的土壤,有了千年动乱。纵观人族的历史,有过几回类似千年战乱的惨烈?”

江宁不认同。

大炎帝国是兴于无敌,亡于无敌。

亡于无敌,确实是大炎帝国一个严重失误,但不代表着大炎帝国一无是处。且看,现在普通的人也能修炼,修士与世俗融为一体,这就是大炎帝国留下的宝贵财产。不然人族不可能如此强大,然而月朝呢,一个品家制度,开始开倒车了。

还有自信心,在大炎帝国,几营官兵就敢杀入荒原深处,但看看历城卫,这还是在西北边陲,民风比较剽悍的,有多少官兵有大炎帝国那种自信心?叶家也是月朝的受益者,自然维护月朝制度了,江宁没有辨。

两人走下土山,那群人也从城主府出来。

扈南城丞冲叶晨暗暗点了一下头,如何分配,叶晨早就划好了底线。既然扈南城丞暗中点头,说明分配的比例没有出忽叶晨的底线。

只是萧家家族、钟家家主脸色阴沉,其他人也狐疑地看着江宁。

萧家家主与钟家家主没有说,但他们猜出来,这次战役的谋划,大多数出自江宁之手,就不知道刚才叶晨将江宁与有熊前海叫出去,说了什么。

他们也没有心思过问了,各有各的心思。

萧钟两家更是心思仲仲,关键两家还没有借助这次大捷的果实,得以进一步的成长,叶晨在这时候公开的打压,无疑对于两家可是一个噩耗。

有的人哭,便有人笑。

此次战役,也死伤了许多人。

可是抚恤厚,营将级别的达到十万响币,队将级别的达到五万响币,伙长级别的达到两万响币,普通士兵也达到了一万响币。这是额外的抚恤,这些人既然战死了,大多数人也立下了战功,还有丰厚的战功奖励,累加起来,得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多,近三倍!

死了许多人,然而拿到这么多抚恤,就像一名普通的士兵,如是拿到两三万响币的抚恤,一家人也不会散掉了。

这也是叶晨所需要的,即便战死了,家人没有后顾之忧,到了战场,历城卫将士也能做到敢于拼命。

还有活着的,此战得到许多法器,有许多法器必须重新铸造,但比没有的强。

不久,这些法器便让叶晨分配下去,普通士兵不可能分到了,然而队长以上的,基本上能做到一人一件。

又有许多功法秘籍。

城主府也有一些功法秘籍向历城卫畅开,但好一点的功法基本上没有。但在这次清剿中,同样得到了大量功法,有的功法不适应,特别是魔修的功法,让叶晨下令给销毁掉。还有一些功法,是有“归属”的,叶晨也不敢将它们流传出去。但还是余下了许多功法,包括一些体修的功法,有不少功法等级还在城主府提供的功法之上。

城主府按照将士功劳大小,分成阅读等级,又派人指导着,准许历城卫的将士观摩。

修炼的四要素,资源,功法,个人天赋,勤奋。

至少在前面两条上,历城卫的环境已完全改观。

江宁拿到了不少奖励,未必很开心,历城卫却在一天天地强大着……

第85章 野鸡与凤凰

江宁吞下最后一粒复青丹,它可能是历城治疗经络最好的丹药。

叶晨将历城卫各个将士所需的修炼资源统一起来,去平渭府采购。不但替历城卫各将士省去了不少钱,而且统一采购,鲁卫将等人亲自出面,能替各将士做参考。不是自己认为需要什么资源就是什么资源的,各个将士见识也远不能跟江宁相比,有鲁卫将等人指导,这些钱皆能花在刀口上。

但除了修炼,各个将士家中也需要钱,历城卫也同意了各个将士支取一部分现钱。

江宁这次赏赐比较多,于是支取了两百来万响币。

他拿着银票去了贵宝街,磨了半天的牙,还花掉了一百余万响币,才买回来这瓶复青丹。

这笔钱花得让他直咬牙,效果却是不错。

这几天,经络渐渐不痛了。

江宁盘坐一会,药效开始挥发,他才站了起来,放下聚灵盘,然后置上十六块……不是极品元石,而是下品元石。经络应当没有严重问题了,然而在年末里,他是不敢过度修炼的。

天快亮了。

江宁与李檬分别从两个密室走出来。

李檬兴奋地说:“哥,我已经突破先天后期了。”

三山门拿出一大笔钱,明年开春后还要建设石梁山那个分部,同样财政紧张,于是各个弟子分配的资源也减少了。当然,这是年末与明年上半年,下半年,石梁山哪边开发出来,财政会迅速宽裕起来。

李檬却是一个例外,三山门将各种修炼资源不要钱似的拼命塞给她。

至于藏经室的各种功法,随便看。

不过她看的时候,三山门会派长老跟着,是让你随便看的,是长见识的,不是让你随便修炼的,修炼那种功法,由各个长老替她参考,各个长老还会亲自指导。

加上这个聚灵盘,李檬修炼的速度更是一日千里。

江宁摸着她的脑袋说:“你们师门重视你是好事,可那些丹药,尽量少用,你这速度已够快了,即便是天骄,也不过如此,欲速而不达。”

就像江宁自己,他知道这么多内情,更急,但考虑到经络的伤势,以及其他,主动放慢了修炼的速度。即便明年开春,他也不打算用那些“灵血”。

李檬回去,江宁去了卫所。

管卫参问:“刀卫参,你哥要结婚了?”

“是啊。”

“当年若不是刀卫将将你抱回历城,你恐怕凶多吉少了吧?”

未必。

不过江宁真的不好回答。

“你得了那么多赏赐,居然让你哥继续住那个破山洞?”

“管卫参,那你说该怎么办?买最好的房子,置办最好的家俱,衣服,将手中这点钱挥霍一空。但我问你,一粒正气丹得多少钱?”

冲击先天一般都有壮气丹,壮气丹的药材很常见,区别就是有十几种壮气丹,有的效果好,有的效果差。此外,药材是用人工药材,还是用野生药材,野生药材的年份又是多少。便宜的壮气丹一粒不足一千响币,贵的也得要好几万响币。

只要手头不太紧张的,许多人能买得起,大不了买那种便宜的,比如刀寒青以前买的壮气丹一粒只有一千几百响币。

这次历城卫统购的壮气丹效果更好一点,因为数量大,一粒不过两千几百响币。二十几天过去,三十七营历城卫已经有近百名将士突破了先天。

至于平常修炼的,多用的是益气丹,能保持到拓脉期。

拓脉期也用益气丹,但还要用开脉丹或激气丹,这两种丹药的价格还略在壮气丹之上。

突破玄元期时,用的不是壮气丹,而是正玄丹。正玄丹更贵,差一点的一粒也在两万多响币,好一点的得要十几万响币,几乎能相当于江宁修补经络的复青丹的价钱。

一粒肯定不够的,然而除了萧钟等少数几个大家族外,也不会有人舍得用瓶来计算。就是萧钟两家,嫡系子弟外,也不会给他们一瓶正玄丹去冲关。

日常修炼也换成了玄灵丹,价格比益气丹普遍地贵了十倍。

冲击窍穴时,又换成了通窍丹,这种丹药又比正玄丹贵了数倍。

并且冲开一个窍穴,就要用一粒通窍丹。

至于真玄期以上的境界,所用的丹药几乎都是天文数字,有的花钱都买不到,只能去万宝阁的拍卖会上拍卖下来。

沾到修炼,响币已经不算钱了,元石才是钱。到了真玄期以后,中下品元石都不是钱了,上品元石才是钱!

一个人想要有作为,眼光必须放得更长远。

管卫参无言,讪讪说:“野鸡还想变凤凰。”

黑勃寨战役结束后,鲁卫将曾准备将江宁迁为排将。

若是以薪酬看官员等级的高低,各营营将、各坊坊主、几个排将、卫参以及其他一些官兵,几乎是在一个等级上的。

实际卫参比营将稍稍低了一点,营将与各坊坊主差不多,排将又略略在营将与坊主之上。

以营将为标准,相差不大,但直接将卫参与排将放在一起,两者能相差了大半个等级。

江宁说,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果断地拒绝。

卫参还能将就一下,主要就是谋划的,事实江宁做得很称职。

排将不一样,它不仅是卫将的副手,还要冲锋陷阵的,修为就很重要了。

以江宁的修为、年龄、资历与背景,担任排将,那才叫招人恨。

即便如此,这让管卫参更眼红,心里更不平衡,佛也有怒火的,江宁逼得不得不时不时地来个反击,两人的矛盾已公开化。

申卫参冷不丁地说:“老管,你这样说可不对的,小白非是野鸡,而是一只凤凰,只是他还小,是一只小凤凰。”

“老申,有品家制度,凤凰也变成了野鸡!”

“落在平民家里的凤凰还是凤凰,不会变成野鸡。品家的野鸡永远是野鸡,不会变成凤凰。”

那也未必,即便是品家的野鸡,特别是上品品家的野鸡,也会比平民家的凤凰更高贵。

黄卫参冲江宁使了一个眼色,快离开这里,任他们争去吧。

两人还在争,江宁悄悄去了卫所的藏经洞。临走时,江宁又听管卫参说了一句:“得罪了有熊家,以后有得瞧了。”

江宁微叹一口气,叶晨说的大局平衡,似乎很有道理,即便没有道理,叶晨非得这么做,江宁有什么办法?但他内心是不希望这样的,尽管萧家也不是好家伙,最少萧家不会想至他于死地,有熊家的人就不大好说了。

江宁来到卫所藏经洞,也是窑洞,在卫所边上的山岩上开凿了数个山洞,鲁卫将从城主府将那些书薄请来,再将各个甄别出来的功法誊抄成多个抄本,分别放在各个山洞的书架上。

江宁的战功最大,有权限翻看所有的功法。

这些功法放在这里,能起到激励作用,想要看更多的功法,就必须立更多的战功。

有的功法比城主府提供的功法还要好,功法多了,也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这点对江宁来说不重要,无论是江家的功法,还是纳戒里那些邪修的功法,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功法,即便从黑骷军老巢里搜集来的功法,也远远不如这些功法。

但这些功法来得正是时候,看的功法多,能开阔眼界,特别是锻神经,接下来就要修炼第二层。

又不能原搬照抄地修炼,有的必须要修改,不管它是不是魔功功法,但江宁凭什么能修改一部顶级的功法?

并且从第二层开始,要用到一种叫锤神丸的东西。

是丸,不是丹,只要买来它的各种原料,江宁按照秘籍里记载的方法,自己也能配制。

可是一想到元血淬体与那个“灵血”,江宁内心里仍然很不安。

这些功法来了,江宁每一本都没有放过,不但看,还要揣摩,试图通过它们,了解各种功法的原理,再用这些知识来揣摩锻神经,以便能合理的修炼锻神经。

江宁一边翻看着功法,一边凝思着。

管卫参说得可不对,随着品家制度的产生,平民百姓想要出人投地,确实很困难。但江宁在开窍期以前,绝对不能将他看成平民百姓。到了开窍期,即便是管卫参,也不得不尊重了。

可是那个窑洞,也确实是一个麻烦……

第86章 爱莲说(上)

年关越来越近。

两家窑洞也建好了,先是范长年与李婶。

考虑到女儿的想法,两人没有办婚礼,去城主府登记一下,我们结婚了,是夫妻。

李婶貌美如花,手中又有一个酒肆,是江宁的,可江宁已经公开说了,从现在起,全部交给李婶,我还会去吃饭,但必须给钱……李婶也不会收,不过江宁这个表态,说明他正式将如意酒肆的产权一起交给了李婶。

范长年还说什么,自然百依百顺。

到是大毛二毛结婚时,李婶替他们操办了一下,不过在酒肆摆了几桌酒,江宁亲自到场给予了一些赐福。

两人新娘子的娘家都是普通的百姓,又有匹配令,哪里能强求什么?她们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但也是良家子,大毛二毛既开心,又感动,要向江宁下跪,被江宁强行拉住。

刀寒青的婚礼不能马虎的,刀寒青是营将,董修平也是营将,董家还是九品家族,除了人数略少外,论高修为,董家还在刀家之上。

是窑洞,但刀寒青狠花了一笔钱,这个窑洞面积可不小。

喜宴就在窑洞里操办的。

董家也有人不满,董营将做了与江宁一样的解释,钱不能像你们所想的那样花,但花在修炼上,修为高了,女婿才能有出息。不是每一个品家都像刀家的那般不要脸,即便萧家与钟家在黑勃寨战后有些得意忘形,平时也会做一个表面样子。

董家算是比较好的,听了后,反对的人也不反对了。

范长年曾是刀承保的属下,还有江宁的因素。

不但江宁来庆贺,李婶母女与范长年也来了。

如果聪明,看到这三人,是会感到欣慰。

可以这么说,三人若平安成长起来,若干年后,他们继续团结友爱,仅三个人,就能相当于一个八品家族。

即便董营将看到他们来了,也亲自迎到门口。

江宁修为的前途暂时还看不出来,只听说他因为某种原因,修为卡顿,可现在也是先天期,更重要的是他的谋略,城主、卫将、城丞三人的看重。

李檬就更不用说了,十四岁的先天后期,谁敢瞧不起?

即便刀家的人看到李檬,现在也避之三丈,惹恼了李檬事小,弄不好三山门的长老便会出来打抱不平。老的不能出手,那就小的来,小的,刀家谁是李檬的对手?

有的人却不这样想。

奖励分作两批分配下来。

江宁是知道姜家德性的,他替刀寒青做主,将奖励分成两半,一半拿出来,分给他营下牺牲将士的家属,或者分给重伤退役的将士,虽然与营中将士无关。但身为战士,谁知道那一天会出事?刀寒青这么做,反而更加能收买人心。几乎全营的人,都称赞他有其父的风采。

还有一半,全部托叶城主买了修炼资源,甚至江宁从自己的奖励里拿出一部分钱,替刀寒青准备了开脉丹与昂贵的正玄丹,意味着刀寒青从现在起,一直修炼到玄元期,都不缺少相关的修炼资源。

这样花,什么奖励也早花完了。

连刀寒青欠的外债也没有还,但是江宁有意安排的,欠债就欠债吧,反正刀寒青营将地位也稳固了,早晚会还掉。可欠了外债,能防止某家的人。

还要用钱,建窑洞的钱是刀寒青拿出来的,再大,也是窑洞,没有花多少钱。

婚礼的操办,董家并没有提过份的要求,相反的,补贴了许多嫁妆,这个钱也不多,江宁给垫付了。

怕什么来什么,城中议论纷纷,都知道了历城卫会分得许多奖励。

姜家的人来了。姜氏无奈说:“你们眼光不能放低一点?”

“姐,婚姻是一辈子大事,都想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是?”刀寒青的舅妈说。

是这个道理吗?

有那么多的人想娶凌芷雪、妆红媚、苏月儿,难道将她们撕成千万块,一家一块?

可是姜氏居然还听进去了。

在她这个弟媳妇的再三哀求下,带着她去了北川堡。

刀寒青也傻了眼,我都躲在北川堡不回去,让二弟替我准备婚礼,这样了,还躲不过去?

他说:“城主托人替我们购买修炼资源,会省很多钱,我将奖励一起花完了,买了修炼资源。”

“那是几百万响币,你是怎么花的?”他舅妈愤怒地说。

江宁是分了好几百万响币,刀寒青没有,只分了几十万响币。但刀寒青的舅妈本心处,就将江宁的钱看成刀寒青的钱,也看成姜家的钱,还包括李婶,原先在她心里,李婶的钱也是刀寒青的钱……所以呢,她也没有说错。

刀寒青未反应过来,说,我那分到几百万,又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算,他垫付了一半奖励,分给了牺牲下属的家人,不过江宁也替他垫付了不少钱,因此算来算去,他的奖励确实花完了。

“你兄弟怎么办?”

凭你儿子的德性,还要挑三拣四,好吧,去娶萧家钟家符家的女儿,能娶得起吗?

宋营副与各队将实在看不下去,纷纷说:“你这个妇人,营将都背债替你们家买了铺子,自己住窑洞,让那个大宅子让给你们家,你们还不满足!要脸不要脸!”

“这是我们家内部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刀寒青舅妈开始在兵营里撒泼。

刀寒青将姜氏带到一边,按照江宁的嘱咐,掀开衣服,让他母亲看伤口:“娘亲,你是要娘家人呢,还是要儿子?”

是获得了一些奖励,这是你儿子用命换来的!

说完后,刀寒青又看着远处继续在撒泼的舅妈,想着江宁的一句话,自此以后,一个子也不能给,否则就是没完没了。

不心狠是不行的。

这样吵不是办法,刀寒青手下一个伙长很机灵,突然跑过来说:“营将大人,卫将大人有令,着你立即去赭石堡。”

说完后挤挤眼睛。

刀寒青会意,对他母亲与舅妈说:“母亲,舅妈,你们就在北川堡做客几天,我去趟赭石堡。”

没有去赭石堡,而是去了朱岭堡,去岳父哪边避难了。然而刀寒青舅妈不知道,她也闹不清这个军令是真是假,但那是赭石堡,离北川堡多远哪?这样躲不是办法的,年关只有几天时间,刀寒青还得回来成亲……

姜家的人跟着刀寒青后面转,董营将火了,说:“今天是我女儿女婿的大婚之日,谁要破坏,不要怪我不客气。”

刀寒青舅妈敢与宋营副撒泼,是因为宋营副是刀寒青的属下,但敢不敢与董营将撒泼。

刀寒青站在门口,先将新娘子与董家的人接进来,随后迎接客人。

该来的也来了,他继续站在门口,前几天他也向刀家发了请贴,不过刀家一个人也没有来。

经过几个月前的羞侮,刀寒青也不懊丧,反正我礼数尽到了,随你们来不来。

刀家不来人,董营将就是长辈了,刀寒青暗点了一下头,董营将说:“开始吧。”

婚宴开始。

虽然在窑洞里操办的婚礼,可江宁狠花了一笔钱,买来了许多珍贵的食材,甚至还有一些三级四级妖兽的肉。

然后又请了几个大厨来掌勺,酒也是能拿得出来的上等酒水。

大伙开始开心的吃吃喝喝。

来客不少,有董营将的属下,有刀寒青的手下,还有董营将的亲戚好友,刀承保以前的一些属下,以至这个窑洞摆不下,摆到了江宁的窑洞里,还是摆不下,于是索性又摆到院子里。

西北冬天寒冷,许多人嗜酒,战士更嗜酒。

这是新婚,江宁不想这些人将刀寒青灌醉了,于是以二弟身份,替代刀寒青一一陪酒。

江宁也没有以卫参自居,该是长辈的呼长辈,该是平辈的呼兄弟。这种平易近人的礼数让来宾交口称赞。但有人是例外,刀寒青的舅妈眼睛盯着刀寒青,却想不出来办法。江宁敬到这边,刀寒青舅妈忽然问:“你是青儿的二弟,那我是不是你的舅妈?”

第87章 爱莲说(下)

江宁答道:“为什么以前刀家将我当成奴仆?寒青是我的哥,但他的舅妈不是我的舅妈,有区别的,因此你不是我的舅妈。但你是青哥的舅妈,不提青哥对你们家的帮助,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你就要有舅妈的样子,不要忘恩负义地搅乱这场婚礼。”

给你脸不要脸,那就算了。

江宁索性子也不敬姜家这桌酒了,走到了下一桌。

刀寒青舅妈准备发作,董营将走过来喝问:“芦氏,你要干什么!”

“没,没什么。”

李檬在不远看着,冷笑一声,对范长年说:“范叔,你嫁过来了。”

我嫁过来了……那就嫁过来吧,确实匹配令让范长年捡了一个便宜,江宁呼李婶,可是李婶现在仍能称为一个白富美,性格也好。若不是匹配令,范年长哪里能娶到李婶?

“以后就要替我娘着想,就不要与那一家子,那个昏头的妇人来往。”

那一家子是姜家,那个昏头的妇人是刀寒青的母亲姜氏。

现在,江宁也知道黑勃寨之战前李檬找刀寒青的麻烦,他劝说过。

事实责任不能怪李檬,而是姜氏。

江宁还记得一段话: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出淤泥而不染?

那是荷梗支撑的。不相信将荷梗掐断,将莲花往淤泥里揣几回,管你是黄莲花、红莲花、白莲花,全给你染成了黑莲花、臭莲花。

在刀家这种环境里耳闻目睹,姜氏也变了。刀寒青之所以没有变,是因为刀寒青时常来看望江宁,江宁也时不时给他来段心灵鸡汤洗脑,这才保持了初心。用莲花来比喻,自己就是将刀寒青撑出淤泥的莲梗!

即便江宁说了那段重话后,在姜氏心中,管当初在泰平城赎李婶母女的钱是谁出的,你们是我丈夫的奴婢,再度赎出后,你们还是我们家的奴婢!

刀家贪小便宜,忘记刀承保留下的人脉。

这世界等级观念很严重,可姜氏不但是严重,而且发生了严重的偏差。她抱着这种等级观念死死不放,却忘记了李檬如今成了三山门的宝贝疙瘩,更想不到李檬成长后对儿子的帮助。

两家窑洞一在江宁窑洞的左边,一在江宁窑洞的右边,但李婶与姜氏从来没有往来过。

董营将走回原座,心想,幸好头(刀承保)当初从泰平城带回一个孤儿,如果不是这个小卫参,仅是姜家,就让女婿头痛。

这个小卫参身份终是有些尴尬的,不行,明天女婿女儿回董家省亲,我还要对这两个小人好生说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新娘子走出来,江宁先前的敬酒不算,她还要与新郎共同向两家的长辈敬酒,包括董家的长辈,姜氏,姜家的人,刀承保的一些属下,也包括李婶与范长年。

不仅因为李檬,范长年好歹还是刀承保的属下,当年,刀承保的属下活着的,并且在历城,没有忘记刀承保恩惠的,还能有多少人?

一对新人来到范长年与李婶面前准备敬酒。

这时候许多人都喝得差不多,有的都喝高了,江宁同样喝得醉醺醺的。

刀寒青的舅妈也如此,她看到刀寒青与董家小娘子准备向范长年、李婶敬酒,突然大叫起来:“青儿,你为什么向贱婢敬酒!”

又向姜氏叫道:“姐,前些天我就劝过你,不要盖窑洞,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不是,这是贱人住的地方。”

这个打击面太大了。

不仅骂了江宁、李婶母女,也包括了董家小娘子,今天晚上她就要在这里洞房,那么也是贱人。

还有,历城城内也空旷,这是指北城区的,平民百姓所在的地方,房舍依然很拥挤。江宁才盖窑洞,许多人讥笑,但随着匹配令开始,城主府准许盖婚房,也不征税了,许多街巷地皮立即变得紧张起来,于是有许多挨着土山的人家,也开始模仿江宁,盖起了窑洞。连带着,这些人也等于被骂了进去。

董营将脸色立即挂了下来。

他的夫人走到姜氏面前说:“亲家母,我有点替女儿担心了。”

董营将的夫人也是一个脾气温婉的人,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已经够重了。

未等姜氏开口,一个人动了。

李檬很自尊,然而按照江宁的说法,她不叫自尊,而叫自卑,性格略有些扭曲。

一个贱婢,一个贱人,一下子将李檬骂懵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窜了起来,来到刀寒青舅妈面前,几十个大耳刮子像闪电一般打出,刀寒青舅妈立即打成一个猪头,满嘴喷血,并且牙都打掉下来。

姜家的人不清醒,还要准备上去打群架,能打得赢吗,人家可是先天后期唉。但也不能让李檬继续打下去,不然这个婚礼立即搅黄了。董营将与刀承保的老部下一起走过来,江宁酒也醒了几分,同样走过来,将李檬拉住。

帮理不帮亲?

帮亲不帮理?

错!

理是李檬占了理。

亲,在董营将心中,李檬才是亲戚,姜家人是亲戚,他也不会将姜家人当成亲戚。

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们家人,若是以后踏进此门,本将会派人将你们的腿一一砸断。”

董营将一些到来的部下,立即将姜家的人架了出去。

但是这是大喜之日,发生了这样的事,得多扫兴哪。

董营将看着姜氏,想说,可今天真心不好说,再说下去,也甭想成亲了。

“董营将,我们能否出去说几句话?”

“行。”

两人走了出去。

“董营将,泰平城未出事之前,我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当然,现在家破人亡,什么家族也没有了。”

“理解,理解。”

“然而因为之前的家族,我略有些见识。至少因为父母的种种教诲,让我认识到世间的丑与美,善与恶,这才让我躲过了刀家的种种迫害,成为城主府的书薄。”

“原来这样……不过你那时候很小啊。”

“虽然小,我能算是早熟吧,小时候的种种,我现在还能记得。”

“怪不得你有些慧谋。”

这个江宁不否认,虽然两世为人,在江家也不过几年时间,可那几年是很重要的。

“当初建窑洞,我说出来的原因,是省钱,冬暖夏凉,三家在一起,有一个照应,毕竟刀家还有许多人死心不改居心叵测。其实不仅是这样的,就省钱,董营将你相信吗?仅是今天的婚宴省一省,就能买一栋像样的宅子。之所以建窑洞,还有另外的原因,它会对我,对青哥,对小檬有极大的帮助。”

“后山有灵脉?”

“不是,董营将,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总之,青哥不能搬离这里,否则就是害了他。请相信我,我可以害任何人,不会害青哥。”

这个得说清楚的,现在窑洞,已经成了许多人嘲笑的理由,今天过后,也会成为董家人心中的疙瘩。

董营将有些狐疑,难道是江宁原来家族有什么功法,必须在窑洞这样的环境里修炼?但他真相信了,且看三人修为,李檬是先天后期,眼前的小卫参似乎也是先天中期,刀寒青修为进展不大,可是女婿是在北川堡的。

不要小看了先天,先天放在秃岭沟一战中,连炮灰的身份都算不上,但放在黑勃寨一战中,已经算是绝对的主力。

突破了先天,只要修炼资源能跟得上,资质不那么太差,气海与拓脉都是伸手可及的。

以三人的年龄,只要到了拓脉期,未必不能冲开玄元这一关卡。十几年后,至少在历城,三人都有了一席之地。特别那上李檬,她未来的极限说不定就是神光期、天门期。

再说,自黑勃寨一战后,谁还敢将这个小卫参看成毛头小子?有,姜家这群贪婪的白痴,还有被刀家人虐傻了脑袋的亲家母。

“好,我以后不会劝青儿搬离这里。”

董营将又去了姜家,不好说亲家母,但能说姜家的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姜家安静了好几个月。

婚宴在继续,可是大伙都有些扫兴了。北川堡来的一些将领说刀寒青性格软,江宁走过去说:“各位,义父当年性格也有些偏软,然而论爱护属下,无几人能及之。青哥类似义父,我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选择一个强势的营将,还是选择义父与青哥这样的营将?”

“哈哈哈,”宋营副大笑,拍了拍江宁后背说:“刀卫参,你什么也不说,我们懂的。”

黑勃寨一战过后,北川堡各个将士已心服口服。

年关就到了,另一场闹剧开始。

第88章8 洞房

还有半个月年关。

这半个月不算匹配令的今年,从这一天开始,所有州府郡必须严格执行匹配令。

原来姜家也说好了一门亲事,可是刀寒青这个表哥眼高手低,一直嫌弃人家不般配,但据江宁听来的消息是,这家的小娘子长得还可以,性格也好,就是门头单,家庭情况一般。

然而原来姜家是什么样子,若不是刀寒青扶持一把,还不如人家呢。

在刀寒青这个老表的磨蹭下,这门亲事久久不能定落下来。

刀寒青婚宴上的闹剧传出去后,许多人嘲笑刀寒青。你好歹是一个营将,受刀家牵制那没办法,居然被姜家牵制了。就连有武夫称号的鲁卫将,都有些不满,认为刀寒青是他的属下营将,丢了他的面子。

更多的人唾骂姜家的人,你们什么能力也没有,居然比刀家更心黑,更无耻,更贪婪。

那户人家也听到了,得,人家是营将都惹不起,我们更惹不起,匆匆忙忙找了另一户人家,将女儿嫁了。

芦氏被董营将一顿恫吓,不敢再找刀寒青与江宁的麻烦,但这户人家,她是不放在眼里的,听到后上门又大闹一番。这一闹,她在历城名声更臭了,贴钱,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往火坑里送。

终于拖到匹配令执行日。

所有衙捕、衙役,还有呆在城中的十几营官兵,全部出动。

芦氏这个儿子也被强行匹配了。

娘家是一个屠夫,姓张,屠夫未必是坏人,可这个张屠夫还真是一个坏人,在他那条街上,是有名的混混。他有一个女儿,混混的女儿也未必嫁不掉人。可这个女儿性格暴躁,不仅如此,她还长得超级胖,足足有五百多斤,往哪里一坐,肚皮上的赘肉能拖到胯下。

不管女儿怎么肥,这个混混也想找一户好人家。那个愿意,眼看匹配令来了,混混急了,找他的手下各个小混混。这些小混混也急了,老大,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女人,我们想办法给你弄女人,但求你,别将你家的千斤嫁给我。

匹配令执行日,城主府可没有心思替这些人家慢慢般配,而且现在能剩下的,大多数也不是好鸟,除了极少数特穷的,残疾的,余下的多是好吃懒做的,喜欢打架闹事、为非作歹的,或者像姜家这样名声臭大街的。

城主府做法也简单,他们将男方的名字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女方的名字放在另一个大箱子里,抽一个男的名字,再抽一个女的名字,好了,你们从今往后就是夫妻了。不听从……那正好,坑矿上正缺少矿奴!

两家子就被匹配上了。

芦氏看了一下那个姑娘,整吓得魂飞魄散。

可人家愿意,你们贪也好,凶也罢,我们家还会怕你。

小伙子虽然名声不好听,也算长得眉清目秀的,家里还有一个铺子,那不正好替女儿准备的?

张屠夫一把掐住芦氏,将大屠刀放在她脖子上:“你这个泼妇,名声都臭成这样,居然还看不起我们张家!”

说完,拿锋利的屠刀在芦氏脖子上慢慢地磨,将她脖子当成了磨刀石,芦氏都吓尿了。

只好成亲。

不对,还有嫁妆呢。

怎么着,你们还敢向我们家要嫁妆!

什么话也别说了,结婚吧。

偏偏姜氏不识相,不管女的有多胖多丑,总算是结婚了。姜氏将刀寒青拉到一边,狠斥了几句。自从刀寒青婚礼过后,姜氏看江宁,看李婶母女,那不是下人、奴婢,而是仇人。

是仇人,李檬反而很开心。江宁也不气,以前在刀家,与姜氏打的交道很少,离开刀家后,姜氏什么样子江宁也不清楚,现在是清楚了。

李檬很生气,江宁没有生气,简单的做法,你将我当成晚辈,你将你当成长辈,你将我当成子侄,我也会将你当成真正的义母。你将我当成仇人,我不能将你当成仇人,却能当成陌生人。陌生人最好,省得烦,省得理不清。只是江宁心中叹息,有这样的母亲,刀寒青肯定是掉到坑里了。

母子两去了姜家,就在隔壁。

董家小娘子十分机灵,也不知道是不是董营将的嘱咐,反正她看到江宁好,看到李檬也好,都会立马热情的打招呼,从来不摆嫂子的架子。几天后,连李檬也称赞,说刀寒青是傻瓜蛋,可傻人有傻福,娶了一个好媳妇。

丈夫与婆婆去庆贺,她找了一个理由没有去。

两人来到姜家,在母亲逼迫下,刀寒青还凑了两千个响币,将它们串成两串,当成贺礼。

两千个响币,放在修炼上或放在豪门大户家中,不算什么,可是姜家有修士吗,有豪门大户吗?

那就放在普通人家,这些钱能买一百来头羊,能买两个多原来江宁住的小宅子,能够普通人家近四年的用度。

这是姜氏内心愧疚,当成补偿的。

但今天是姜家婚礼吗?不,是姜家的丧礼!

看到母子两来了,芦氏一把扯断了串钱的绳子,大骂道:“你家儿子有出息,我们姜家攀不起!”

攀不起,你干吗住着人家的房子?

然而芦氏不是这样想的,姜氏的弟弟过来劝,芦氏不甘心,踢着地上的钱,说:“这些钱你们带走,留着买棺材板吧。”

这样也好。

刀寒青说:“母亲大人,看到了吧。”

然而姜氏看着那个肥婆,眼泪一个劲的流,呵斥道:“若不是你听那小子的话,侄儿他至于……”

娶这个女人没有说。张家人已经很不满地看着姜氏,如果不是看在刀寒青的面子上,张屠夫可能走过来扇姜氏耳刮子。

“娘亲,你不将儿子坑死,你是不甘心啊。”刀寒青心里长长叹息,他没有流泪,可是他内心满满的是泪花。

他孝顺,有的话说不出口。

可此时他又想到江宁所说的,义母大人已经无药可医了。

得,母亲大人,你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他来到张屠夫面前,用手轻慢地拍着张屠夫的脸:“干吗瞪着我母亲,不服气吗?”

“听说你很凶,不知道你有没有杀过人,老子在黑勃寨杀了三十几个人!”

江宁是没有看到这一幕,否则他会想到前世的一个行酒令,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虫蛀杠子……眼前,正好是一物克一物。

呆不下去了,刀寒青找到江宁,恶狠狠地说:“我准备找人,将那个婆娘干掉。”

“不妥,黑勃寨之战的谋划,大多数出自我手,许多人已猜出来。有熊家的人恨我,萧家因为三个长老之死,莫名也恨上了我。只是他们找不到我的把柄,没有办法对我下手。不要抱什么侥幸,你当过捕头,也知道在城中出了命案,是不想查的,若是想查,有多少命案是查不出来的?如果你害死了那个婆娘,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那正好,用你向我出气了。”

“这日子怎么过?”

“让嫂子出面。”

“让你嫂子出面,来顶撞我娘?”

“什么是什么啊,平时让嫂子孝顺你娘,但在姜家上门无理取闹时,让嫂子阻止你娘,这不是忤逆,而是真正的孝顺。不然你就听任你娘由着姜家人折腾吧,反正与我无关,也不要问我。”

不过姜氏帮亲不帮理,将江宁与李婶母女看成下人,看成奴婢,对这个小媳妇却很关心。可越是这样,江宁心也寒了。

傍晚,江宁准备修炼。

忽然姜宅传来呼喊声,救命声。

江宁没有出去,却竖起耳朵听。

在张屠夫的逼迫下,婚礼顺利结束。张屠夫没有走,结婚了,得洞房。

张小娘子提着姜大郎进了洞房,然后听从父母的教育,将姜大郎衣服扒光了,姜大郎不愿意,那也不行,她往姜大郎身上一坐。

五百多斤肉山坐上来,不说行房子,连屎都压出来了,姜大郎连喊救命。

关系到女儿的性福,张屠夫也急了,他冲到洞房里,说,女儿啊,你不能这样,会将丈夫压死的,得让丈夫上来。这回姿势正确了,可关键那个家伙还能翘起来吗?

张小娘子也急了,一边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边弹着***,外加张屠夫时不时冲到洞房里,来一个新婚指导。看着热闹的洞房,姜家上下一起跑到外面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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