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医妃有点毒 - xp1024.com
《侯门医妃有点毒》


上架公告

历时两个半月的努力,《医妃》终于迎来了养肥上架的日子。

感谢一路陪伴,一路支持《医妃》和元宝的小天使们。

《医妃》将在明天,也就是14号中午正式上架。上架时间在十二点半左右。

届时会更新三章,每章五千字,一共一万五千字。

以后,每天的更新时间,定在早上九点半。每天两章,每章五千字,加起来一万字。

希望上架后,小天使们能够继续陪伴,支持《医妃》。

让我们一起见证,《医妃》从一颗小幼苗,茁长成长,成长为苍天大树。

元宝初心不改,努力书写笔下世界,为大家呈现一个精彩绝伦,更新稳定,内容扎实的的故事。

鞠躬,感谢!

爱你们!

最后,一定记得14号上架这天,订阅支持《医妃》。ps,要满三百字才能上传。

嘤嘤嘤!

还差二十个字,努力努力,每天早起码字,不要熬夜。熬夜显老,皮肤不好。

还要坚持运动减肥,锻炼身体。

字数终于够了。

限免爆更通知

大家都看到了,《医妃》上了限免。

限免结束后,更新是这么安排的。

12号晚上十点,先更新两章。

两个小时后,等到过了晚上12点,也就是13号凌晨零点开始爆更十万字。

这些日子,为了存稿,压缩了更新字数,然而书友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元宝,元宝感激不尽。

元宝不是爆发型写手,有着自己的码字状态和节奏。

平时每天写个一万字,就再也写不出来,脑袋空空。非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写出新的一万字。

这样的码字节奏,存稿十万,真的超级难。

一开始编辑通知存稿的时候,始终进入不了存稿状态,以至于一度不知道该写什么,能写什么。

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会写小说,以前写的那些全都是假小说。

因为要存稿,必须提前想好后面十万,二十万的剧情,压力真的非常大。

那段时间,整晚睡不好,稿子也没存起来,每天更新都要现码字,压力大得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一度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存够十万字,限免后会不会挂空窗,更新不出来。

期间有几章,写的很不满意。事后想起来也挺愧疚的,没能保持一如既往的水准。

不过看到书友们还是如此的包容我,支持我,我真的被安慰到。

压着压着,临近限免,才终于进入疯狂存稿的状态,每天逼着自己爆发码字。

终于到了限免的今天,十万字有了,还是大高潮,元宝很骄傲。

你们也要替元宝骄傲。

十万字啊,要了老命了。

双手打字打到半夜抽筋,嘤嘤嘤!

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元宝,多投月票,多多订阅,让《医妃》的成绩更上一层楼。

爱你们!

一起努力加油!

第852章 不死人都不算事

西北。

鲁侯骑马奔驰在大草原上。

上百里来回,轻轻松松。

“侯爷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窦先生骑马跟在鲁侯边。

鲁侯下马,拔出腰间的匕首,蹲下来在地上挖起来。

很快,他就挖出了一个红薯。

红薯足有半斤重,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鲁侯拿着匕首,随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两下,就开始削皮。

去了皮,鲁侯一口咬下。

生红薯,脆脆的,吃在嘴里很有咬头。

就是吃多了,嘴巴有点干。

亲兵送上水壶。

鲁侯猛灌了两口,擦擦嘴角,说道:“红薯真是个好东西。这么干的土地,粟米什么都种不出来,偏偏能种红薯。产量还不低。有了这个东西,明年军粮不成问题。”

窦先生说道:“有江南商人,在西北买了几千顷沙地,专门用来种红薯,酿红薯酒。听说收益还不错,狠赚了一笔。”

鲁侯冷哼一声,“朝廷命令酒,然而酒令却形同虚设。朝中大臣带头喝酒,这个酒令就是个笑话。”

“百姓酒,完全酒很难办到。酿造红薯酒,比起小麦稻谷酿酒更实惠些,也节省粮食。”

鲁侯又挖了一个红薯出来,去了皮,直接吃起来。

他说道:“红薯是个好东西,这东西管饱。吩咐下去,今年要尽可能多做些红薯干。确保明年有足够的干粮。”

窦先生应下。

他又问道:“是否要准备更多的牛干?”

鲁侯点点头,接着又说道:“说起来,无论是牛干,还是红薯干,都和诏夫人脱不了关系。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当年她花费重金摸索制作牛干,你猜猜看,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当年一切努力,都是在为明年的战争做准备?”

窦先生沉默了片刻,“老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诏夫人深谋远虑,堪为智者。”

鲁侯挑眉一笑,“可惜本侯的儿子没用,当年没将诏夫人娶进门,反而叫刘诏占了先机。刘诏这辈子,也就娶妻这件事上,眼光独到。其余时候,也就那样。”

窦先生提醒道:“侯爷当心大皇子下,老夫估摸着大皇子正惦记着侯爷手中的兵权。”

鲁侯哈哈一笑,“惦记本侯手中兵权的人数不胜数,本侯何时怕过。本侯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从本侯手中拿走兵权。”

窦先生没那么乐观,“西北大都督府成立,李秉明出任大都督,边跟着陈壮实。而陈壮实来自山河书院,算是诏夫人的人。很显然,李秉明在辞官致仕后,能被顺利起复,少不了诏夫人同大皇子的帮忙。

老夫甚至怀疑,李秉明已经投靠了大皇子下,即便没有投靠,双方也是互相合作的关系。大皇子推进西北大都督府的成立,显然用心险恶。侯爷不得不防。”

鲁侯说道:“李秉明此人,着实有些讨人厌。陛下将他派到西北,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陛下此举是在故意针对本侯。窦先生,你说本侯该如何做?”

窦先生建议道:“侯爷不妨设宴款待李大人,摸摸他的虚实。”

鲁侯摇头,“设宴款待大可不必,本侯没功夫同人虚以为蛇。窦先生替本侯亲自走一趟大都督府,掂一掂李秉明的斤两。那个陈壮实,可以多多来往。年轻人,心中有抱负。本侯帮他实现抱负。”

“老夫明儿就替侯爷走一趟大都督府。大将军可要一同前往?”

“他也去!”

窦先生口中的大将军,说的是鲁侯的长子裴蒙。

……

置办好礼物,窦先生同裴蒙一同前往大都督府。

顾珽也在随行人员中。

他有点小小的激动。

陈壮实是山河书院出来的人,见到山河书院的人,犹如见到了自家人,很是期待。

经过数个时辰的驰骋,一行人终于来到大都督府。

李秉明扫榻欢迎。

特意置办了酒宴,招呼一干人。

陈壮实在席间作陪。

李大人同窦先生都是读书人,席间,二人畅聊风花雪夜,青楼名ji),唯独不聊正事。

裴蒙没所谓,喝着闷酒,一边观察大都督府的人。

顾珽坐立难安。

风花雪夜,诗词文章,他真的是昏昏睡。

他朝陈壮实挤眉弄眼。

若非时间地点不对,他真想拉着陈壮实去外面路边摊喝酒聊八卦。

酒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一行人,在大都督府迎宾馆安顿下来。

裴蒙随口问窦先生,“如何?”

窦先生摇摇头,“老狐狸一个。”

一个晚上喝酒闲聊,收获不大。

裴蒙考虑片刻,“明再试探一二,实在不行,本将军不介意夜探大都督府。”

“将军千万不要乱来。李秉明边,少不了高手护卫。”

“本将军自有分寸。”

……

次一早。

陈壮实主动来到迎宾馆拜访。

“见过窦先生。”

“陈小友客气。”

“犹记得当年同窦先生一同前往西凉,路上种种风光,至今难忘。”

窦先生哈哈一笑,“谁能想到,如今我们又在西北大都督府见面。老夫还是老样子,陈小友却是今非昔比。”

“窦先生谬赞,学生在都督府,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小人物。”

“此话过分谦虚。陈小友能出席昨晚的酒宴,可见李大人对你十分倚重。”

陈壮实连连摇头摆手,“我都是沾光,沾书院的光。窦先生还不知道吧,李大人曾在山河书院做过一段时间的教习。”

“此事老夫听人提过一二句。”

陈壮实显得不好意思,“正是靠着这份师生,李大人才会对学生另眼相看。要说有多重视,那倒没有。正经大事,我连边都摸不到,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倒到茶水,跑个腿,传个话。”

窦先生不搞迂回曲折那一,直接问道:“陈小友可觉着委屈?”

陈壮实笑了笑,“一开始会觉着委屈,时间长了,就不觉着委屈。”

“这是为何?”

“学生缺乏历练,在这之前,从未在衙门当过差。李大人没有冒然给我安排差事,也是为了我好。”

“哦!”

窦先生一脸意味深长。

“陈小友能这么想,不枉费李大人对你的栽培。”

“我心里面十分感激李大人。”

窦先生笑了起来,笑得充满了深意。

“陈小友知不知道无望大师地消息?”

“不知!窦先生是否知道,能否告知我?我心头十分惦记无望大师。”

“老夫对无望大师的况,倒是略知一二。不过老夫要赶着去见大都督,我们不如另约时间详谈。”

“好啊!”陈壮实欣然答应。

……

窦先生一行人在大都督府停留了三天。

他们忙着打探都督府的虚实,都督府的人同样在打探西北军的底细。

两方人马表面和睦,私下里针锋相对,交手数次。

连顾珽这么迟钝的人,都察觉到双方之间浓烈的火药味。

他夹在中间,十分为难。

等回到晋州,他就和裴蔓诉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蔓劝他,“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上面的人怎么斗,你别管。”

顾珽好奇,“你不担心吗?那是侯爷,是你父亲。”

“如果事事担心,从我娘到我嫂嫂到我,子都别过了。行了,别苦着一张脸。我都没担心,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珽委屈,“你是没看见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刀拔了吗?”裴蔓问道。

顾珽老师摇头,“差一点就拔刀了。”

裴蔓十分嫌弃,“既然没拔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当兵的,哪天不拔三回五回刀剑,你应该早就习惯。只要没死人,都不算事。”

顾珽十分佩服裴蔓的乐观和强大。

裴蔓笑了笑,“如果你出生在裴家,你也会如此。裴家人自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对我们来说,只要不死人都不算事。”

顾珽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怕两边终有一天会打起来。”

“就算有一天打起来,也轮不到你来cāo)心。那是上面的人该cāo)心的事。”

“我听窦先生说,陛下设立西北大都督府,目的就是为了辖制西北军,夺去侯爷手中的兵权。”

“夺兵权的人多了去,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成功过。只要父亲活着一天,西北军的兵权任何人都夺不走。”

裴蔓语气十分笃定,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任谁有鲁侯那样强大可靠的父亲,都会感到骄傲和自豪。

顾珽小心翼翼说道:“窦先生还说,李大人能够成功复出,出任西北大都督,离不开小玖妹妹的帮助。”

裴蔓愣住,似乎很意外。

顾珽小声问道:“现在你还是不担心吗?真不担心我妹同鲁侯打起来?”

裴蔓狠狠瞪了眼顾珽,“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顾珽心虚。

裴蔓皱眉坐在椅子上,“李大人当真得到了诏夫人的支持?”

“据说是的。”

麻烦了!

裴蔓皱眉深思片刻,终于有了决定,“这事太复杂,我们cāo)心不过来,别想了。打打去,死不了就行。”

第853章 必须撤稿(三更)

冬去来。

枝头冒出嫩叶,渭水河面开始解冻。

航运迎来了一年的旺季。

大周京城的百姓脱掉厚厚的冬装,迎接天的到来。

大草原,冰雪初融。

去年冬天,草原接连几场暴风雪,积雪足有两三尺深。

北荣各大牧场,各个部落,牧民牲畜纷纷冻饿而死。

下至牧民上至贵族,损失惨重。

待到开,北荣上下,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应吃喝。

倒是可以宰了羊羔,只是等到冬天来临哪有足够的牛羊过冬?

现实残酷。

北荣朝廷,彻底破产。

北荣王城,物价飞涨。

别说小老百姓买不起,就连许多小贵族在飞涨的物价的面前,也面临着破产的严重后果。

眼看王朝即将覆灭,北荣王庭当机立断,率军南下打草谷,劫掠大周养活自己。

北荣数万大军,带着嗜血的光芒,滚滚而来。

他们避开了难啃的西北关防,辗转上千里,从东北面突破了大周的关防,直接杀下来。

关防被破,百姓遭殃。

他们劫掠人口,抢劫财物粮食,焚烧城池……

他们无恶不作。

消息传到京城,朝堂内外大惊失色。

北荣怎么就突然南下?

怎么就突破了东北面的关防?这可是多了上千里的路程啊。

文德帝得知东北惨状,气得在早朝上破口大骂。

东北关防的驻军干什么吃的?

这些年,他殚精竭虑,东挪西凑,不仅补上了边军历年亏欠,而且还换了装备,每月薪俸足额发放。

早在去年,就让兵部下文,要求各个关防整军备战。

结果东北关防,一个回合,就被北荣打穿了。

大周一下子损失了三座城池,十几万人口。

“该死!统统该死!”

文德帝踢翻了杌凳,砸了茶杯。

东北关防从上到下统统该死。

北荣军队,在突破东北关防之前,差不多已经成了一群成建制的叫花子。

他们自带的口粮,因为多奔袭了上千里的路程,在路上早已经耗尽。

只要东北关防的驻军给力一点,拖上天,拖都能将北荣军队拖死。

结果东北关防不仅没能拖死北荣,反而被北荣破关而入,劫掠钱财粮食,得到补给的北荣军队瞬间恢复了元气。

一群恢复了元气的北荣军队,同叫花子军队,哪个好打,不言而喻。

全歼北荣军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结果却被东北关防的驻军硬生生错过。

一群蠢货!

一群猪!

文德帝差点被气死。

若非从去年开始布局,派出金吾卫在各地刺探报,东北关防失守的内,恐怕文德帝还被瞒在鼓里。

文德帝一面令兵部调兵遣将,阻止北荣军队继续南下。势要将北荣军队赶出关隘。

一面下旨申斥西北大都督李秉明。

叫他整军,整得什么军?

李大人收到圣旨,一脸委屈。

他是西北大都督,不是东北大都督。

东北边防根本不归他管,他手伸不了那么长,整不了东北的边军。

陛下这是急红了眼,逮着人就骂吗?

不过东北边军武备如此松弛,还是出乎李大人的预料。

“陛下给足了饷银,又换了装备,东北边军打一群叫花子,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住,真是烂透了。”

不光是李大人说东北边军烂,几乎所有都在说东北边军烂。

上至朝廷,下至百姓,义愤填膺。纷纷要求严惩东北边军将领,这些人统统该杀。

《大周生活秀》,《国子监报》,《山河书院报》,以及其他新开的报纸,比如《京城生活报》等等,在同一天刊文,以最犀利的言辞抨击朝廷,抨击兵部,抨击东北边军,抨击政事堂的各位大佬。

风头之盛,影响之广,言辞之辛辣,实属首次。

比当年生活秀扒皮国子监,所用的言辞还要辛辣十倍。

朝堂大佬,被几家报纸,点名不道姓全都被臭骂了一顿。就差连祖宗十八代的黑历史被翻出来,被京城百姓鞭尸。

执笔人,无论哪份报纸,请的全是名家大佬,文坛领袖人物。

这些报纸为了博版面,也是拼了。不惜重金,请诸位大佬出山写文章抨击朝廷。

效果也是杠杠的。

连着几天,每一份报纸都是脱销。

就连只限于山河书院发行的《山河书院报》,也被的民众给抢空了。书院学子都没小民们手快。

崔七,镇国侯幼子,前山河书院教习,主教琴棋书画诗词古赋。

现在的份则是文青书局大总管。

黄去病去了少府,无法两头兼顾。

找来找去,终于找到崔七头上。

黄去病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崔七经营文青书局,并算他股份。

崔七经过慎重考虑,征求了家父镇国侯的意见,正式出任文青书局大总管,生活秀总编。

面对东北边军失守,崔七不仅亲自下场,实名写文章抨击朝臣。更是和三元公,孙状元等等文坛大佬越稿。

《大周生活秀》以最优质的稿件,最犀利的文章,力压《国子监报》,成为最畅销的报纸,销量直bi)三十万大关,是平的四五倍。

崔七干得火朝天,黄去病急急忙忙来到文青书局。

他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急忙说道:“朝中各位大臣,这几脸色极其难看。你们在报纸上大肆抨击诸位朝臣,已经犯了众怒。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御史出头,弹劾所有报纸。

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出手整改报业。不想被朝廷整得停刊,赶紧撤稿。之前约的那些稿子统统不能用,全部换成号召小民捐款捐物,救济难民的文章。”

崔七闻言,差点喷血。

“撤稿?说得轻松。这些稿件,我废了无数功夫,舍了老脸,欠了老大的人才约来。你现在让我撤稿,我怎么同那些人交代?下次再约稿,人家直接将我赶出门。撤稿,没门!”

黄去病态度坚决,没得商量,“必须撤稿!我得到消息,有大批难民南下,很快就会进入京畿地区。现如今,朝廷不光要cāo)心打仗的事,还要cāo)心这些难民的事。这个时候你们的稿子就是火上浇油。

下一期,你敢刊发对朝廷不利的文章,朝廷就会以霹雳手段封了《大周生活秀》。即便诏夫人和大皇子下出面力保也没有用。事关朝廷大局,陛下和诸位朝臣绝不会手软。”

崔七紧皱眉头,心头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必须撤稿?”

黄去病肯定确定,不容置疑地说道:“必须撤稿!”

“你刚说的难民,是怎么回事?”

“北荣破了三座城池,很多人被劫掠俘虏,但也有部分百姓逃了出来。加起来得有几万人。这群难民正在来京城的路上,朝廷正在头痛安置难民的事。这个时候,所有报刊都必须配合。谁敢唱反调,朝廷绝不会手软。”

崔七叹了一口气,心头郁闷得想要吐血。

偏偏这个时候许有四也来到文青书局传话。

“夫人要求撤稿,新一期的内容改成《难民须知》特刊。这是已经写好的文章。夫人要求报社组织报童,说书人前往难民群体,宣传难民须知,妥善安置南下难民。”

崔七拿起稿件逐字逐句看起来。

难民须知,包括了很多内容。

主要内容,难民安置点设在城北,已经划出地方,搭建了窝棚。

任何不遵守规定,不去难民安置点报道的难民,一经发现,当细处置。

若有亲戚朋友在京城,需要投靠的,可以联络难民安置点的人员帮忙传信。由亲朋好友到难民安置点接人。

所有难民,进入难民安置点后,将使用新的份牌。凡是没有份牌的人,视作细处置。

……

如此种种,众多规定,显得冷酷无,却又条理分明。

崔七一脸茫然,“诏夫人为何要发布这份《难民须知》?朝廷还没有商量出对策,诏夫人擅作主张,会不会犯忌讳。”

许有四忙说道:“崔大总管放心,安置难民的任务,陛下已经交给了我家夫人负责。朝臣们也都同意这个决定。纵观朝堂上下,没有人比群我家夫人更适合担起这个任务。”

黄去病好奇问道:“安置难民,需要不少钱粮。钱粮谁出?总不能还是让诏夫人出钱出粮吧。”

许有四面无表地说道:“钱粮的问题,我家夫人正在同陛下商量。无论是朝廷负责钱粮,还是我家夫人负责钱粮,都不影响这份《难民须知》。难民安置,就照着上面的处理。接下来,我还要去一期招募伙计,告辞!”

“等等!许公公去一期招募伙计,这又是怎么回事?”黄去病好奇问道。

许有四解释道:“我家夫人说,流民才知难民苦,知难民所需所想。招募当年的流民,临时充当难民安置点的伙计,有利于安抚惊慌失措的难民,让他们平复绪,顺利安顿下来。”

“原来如此!诏夫人此举,着实周到。我随你一起去一期,正好写一篇关于流民的稿子,给广大难民启发。”

崔七很积极,拉着许有四往一期跑。

黄去病拿着稿件,罢了罢了,他就临时充当一回总编,替崔七把活干了。

第854章 给陛下算一笔账

兴庆宫。

顾玖拿着一把小算盘,拨得啪啪响,正在同文德帝算账。

“目前得到的消息,南下难民大约有四五万人。就按照四万人计算,以每人每半斤粮食计算,一消耗粮食两万斤。”

“柴火,医药,人员薪资另算。现在天气乍暖还寒,早晚都冷,至少还得准备五千条棉被,一万件棉服。”

“夜晚烤火,木炭消耗,也是一笔支出。另外,绣衣卫加派人手巡逻,需要准备夜宵,以及足额的赏钱。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少最少,一个月也要近一万两。”

“同北荣这场战争,预估恐怕要持续一年半载。也就意味着,一两年内,这些难民都没办法回到家乡重新开始生活,只能依靠朝廷供养。”

“而且随着战争持续深入,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京城。很多小民因为恐慌,北荣军队还没打过来,就开始逃难。这样况会越来越多。我预估,半年后,京城难民的数量,极有可能突破十万人。十个月后,有可能突破二十万人。”

“要安置这么多难民,从现在开始,户部就要留出足够的预算。取中位数以十万人计,户部今年至少要留下四十万两白银,用于安置难民。前提是,这笔钱无人贪墨。不过,我很怀疑四十万两不够开销,等到冬天的时候,消耗剧增,这点钱怕是捉襟见肘。最好能预留六十万两白银。药材也要多多预备,以防发生疫病。”

顾玖放下算盘,看着文德帝。

文德帝面无表,朝户部尚书赵大人看去。

赵大人头痛,“陛下,诏夫人刚才的账目,粮食这一块算的是糙粮,而且比现在的市场价还要便宜些。但是随着难民涌入京城,粮价肯定会发生波动。四十万两,的确是最少的预算。甚至六十万两的预算,也未必够。

除非朝廷大军能在半年内结束战争。否则,难民只多不少。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京城富足,小小的新民县,被人称之为小江南。难民自北方来,他们不会去江南,只会来京城求活。”

文德帝问道:“户部能拿出这部分钱安置难民吗?”

赵大人摇头,“户部辛苦多年,攒下的一点家当,北边一开打,全都拿了出来。今年的收入,也都有了安排,实在是挤不出足够的钱安置难民。”

说完,赵大人朝新任少府家令黄驸马看去。

户部没钱,少府肯定有钱。

黄驸马不作声,他就是一图章。陛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对于朝廷大事,他不发表意见。

文德帝轻轻敲击桌面,很愁。

顾玖开口说道:“陛下,儿媳刚才说的预算,只能保证难民能活着,更多的保证不了。”

粮食只有糙粮,想吃菜,不好意思,难民安置点不提供,也没钱提供。

所以顾玖才说只能保证难民活着,其他的无法保证。

文德帝问道:“难道不能效仿新民县,将难民组织起来,进行修建吗?”

顾玖诧异,“陛下是打算让这些难民在京城落户吗?如果不给落户,房子修起来,难民也不会花钱购买。城北郊外,山脉绵延,皆是山区。无论是发展种植,还是商贸,都不如南城门外有优势,甚至连东城门外,西城门外都比不上。

自然条件就限制了北城门外的发展。而且北城门外临近北邙山,皇陵就在北邙山内,这一带向来不许大规模人口定居。如果陛下需要儿媳在北城门外大兴土木,还请下明旨。”

文德帝头大。

陆大人出声说道:“能否将难民安置到城南郊外?”

顾玖当即反对,“决不能将难民安置到城南郊外。要知道,这些难民都是为了逃避兵灾,才会来到京城。他们从体到精神,都处于紧绷惶恐的状态,一旦进入城南新民县,没有城墙隔离,新民县危矣。

这群难民,会将新民县洗劫一空。几万人的难民暴乱,届时只能出动京大营弹压。诸位大人,你们难道愿意看见这场**发生吗?城南新民县数十年经营,付出无数人力物力,才有了今天的繁荣。难道你们忍心,让新民县旦夕之间毁于难民之手?”

逃难的难民进入花花世界的新民县,绝不会想要安定下来。

反而会无比的嫉恨,仇视。

我这么惨,这里的人歌舞升平,吃饱喝足,不要太幸福。这个世道太不公平。

别人越幸福,难民越愤恨。

愤恨积累到爆炸点,就想要毁灭一切。想要将新民县百姓也拉入同自己一样凄惨的地步,如此难民才会感到平衡。

看,大家一样惨,终于平衡了。

这就是为什么,从南到北,所有城池,都拒绝流民难民进入城内。

流民难民不加以管束,对当地的破坏,几乎是毁灭的。有时候比兵灾造成的破坏还要恐怖。

即便是最最民如子的官员,也不会许难民进入自己管辖的城池。

最多就是拿出粮草,设立粥棚,赈济灾民。

老祖宗用血泪总结出来的经验,决不能轻视。

顾玖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人。

她一说完,文德帝当即否决将难民安置在城南郊外。

“顾玖说的对,不能让难民进入新民县。”

新民县是京城的财税重地,经不起难民的破坏。

陆大人说道:“城西郊外,城东郊外可行?”

顾玖一一否决。

城东郊外,成片良田,离着渭水码头也近。

难民进入城东,当地百姓今年的收成基本作废。

绣衣卫人手有限,防不住每个难民。

这个难民到田里偷点粮食蔬菜水果,那个难民也去偷点……

当地百姓种再多的粮食蔬菜,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至于城西郊外,京仓就在城西,粮草运输就从城西走。真不怕这些难民对京仓动手?

“难道只能在城北?”

“除非京畿各地的县衙,能够安置一部分难民。”

“别指望下面的县衙。就算朝廷强硬要求地方官府接收难民,下面的人也会阳奉违,恐引起民变。”

几个大臣争论不休。

文德帝头大,一拍桌子,“就安置在城北郊外。朕下一道明旨,只要买房,就许难民落户京城。顾玖,这个重任朕就交给你。少府会提供六十万两白银,剩下的就得靠你自己解决。朕许你便宜行事。”

顾玖也头大。

她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直接说道:“陛下,难民和当年的流民是不一样的。流民是因为天灾破产,失去了一切,才不得不背井离乡。

难民则是因为兵灾逃难,但他们在老家还有房子,有土地,有产业。只要战争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到家乡重新来过。指望这群难民在城北郊外大修土木,指望城北郊外像新民县一样迅速发展起来,没可能。”

文德帝蹙眉,“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顾玖揉揉眉心,她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办厂。”

“办厂?”

众人都好奇看着顾玖。

顾玖说道:“这群难民最盼望的事是什么?早点打完仗,早点回家乡重新开始。把他们动员起来,让他们为战争出一份力,比如军服厂,干厂,红薯加工作坊等等,一切为战争提供物资的工厂,全部招收难民。

出工出力就能拿工钱,有了工钱就可以改善生活,买买菜。有人做榜样,其他难民也会动起来。陛下,人没事干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滋生各种问题。

只要有事干,就没空想乱七八糟的事,人心很快就会稳定下来。人心一稳,就不用担心难民暴动。”

文德帝暗暗点头。

他要的就是人心稳定。

“诸位卿,你们怎么这看待这件事?”

陆大人率先同意,“诏夫人的想法可行。工部和户部应该大力支持。”

户部尚书赵大人说道:“户部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今年的所有收入,全都预支出去。包括明年的收入,也都有了预算。”

陆大人朝黄驸马看去。

黄驸马立马说道:“少府全凭陛下吩咐。”

文德帝朝顾玖看去。

“老大媳妇,办厂这事,你打算怎么cāo)作?”

“需要兵部授权。没有兵部授权,儿媳没办法cāo)作。”

“可以!朕还会下一道旨意,责令兵部全力配合。”

顾玖担心,“只是,城北郊外的工厂建起来,等于是抢了少府的生意。儿媳建议,由少府主导此事,四海从旁协助。”

文德帝朝黄驸马看去,“具体怎么cāo)作,黄驸马,你和诏夫人商量,拿出一个妥当的方案。朕要求所有衙门尽快动起来。还有几天,大批难民就会涌入京城。朕不希望听见难民暴乱的消息。”

“遵旨!”

初步方案定下,接下来就是细节问题。

众位大臣离去,文德帝独独将顾玖留下来。

文德帝示意顾玖坐下说话。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文德帝开门见山问道:“刘诏最近在捣鼓什么?”

顾玖装傻白甜,“每天上朝办差,没忙别的。”

文德帝呵呵一笑。

信了她的鬼话。

第855章 多一点坦诚

“朕了解刘诏。同北荣开战,他坐不住了吧。”

文德帝很笃定,刘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战场建功立业,顺便搞点小动作。

顾玖眨眨眼,一脸无辜茫然。

“儿媳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文德帝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少在朕面前装傻。刘诏心头的想法,朕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儿媳的确不知道,刘诏没和我提起过。”

顾玖装傻白甜装得特bi)真,然而皇帝不信。

啪!

文德帝一巴掌拍在桌上。

还装!

装上瘾了,是吗?

“要么和朕说实话。要么就滚回去告诉刘诏,要他有多远滚多远。这场战争,没他的事,叫他别惦记。”

顾玖犹犹豫豫。

文德帝呵呵冷笑。

顾玖弱弱道:“儿媳倒是有几句实话不吐不快,就怕说出来,会惹陛下不快。”

文德帝很大度的表态,“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信了你的鬼!

顾玖又不是真的傻白甜。

她继续弱弱地说道:“虽然刘诏从未在儿媳面前流露过想打仗之类的想法,但是儿媳知道他想去大草原,想上战场。论朝中谁对北荣熟悉,非刘诏莫属。

当年他在北荣停留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北荣王庭的人他基本都认识,每个人的喜好也都清楚。加之,他的确是个战将,合适的人就该在合适的地方。从大局出发,儿媳以为陛下可以考虑将刘诏派往战场。”

文德帝起,双手背在背后,在大内走来走去。

同时冷声说道:“要朕提醒你吗,祖宗规矩,皇子不得掌兵权。”

“儿媳知道祖宗规矩。不过特殊况,特殊对待。”

文德帝冷冷一笑,“你真想将刘诏送上战场,不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顾玖定了定神,说道:“儿媳只想支持刘诏的想法,不想让他留下遗憾。至于别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文德帝呵呵冷笑,“朕竟然不知道,你对刘诏也是如此的冷酷无。”

顾玖小声反驳:“儿媳不认为将他留在京城,就是贤良淑德。把一个立志杀敌建功的人,养成废人,只为了让他多活几年,儿媳不认为这是明智的做法。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有点追求。”

文德帝蹙眉,“你是对朕的做法表达不满吗?”

顾玖连连摇头,“陛下误会了,儿媳只是在陈述自己的一些观点想法。可能违背了大部分的认知,但是儿媳承诺要说实话,自然不能隐瞒。”

文德帝被噎住。

敢是在这里等着他。

文德帝态度强硬地说道:“祖宗规矩不能破,这个道理你该明白,刘诏更应该明白。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儿媳明白老祖宗为何会定下这个规矩,就是怕皇子一旦掌握兵权,会拥兵自重,甚至是造反。”

“既然知道,你还在这里废话?”文德帝十分嫌弃。

顾玖嘴角抽抽,明明是对方叫他留下,这会反倒是变成她的错。好似她故意要留下一样。

真是哔了狗了。

顾玖说道:“陛下明鉴,儿媳并不是在废话。儿媳有说过,特殊况,特殊对待。西北一地,几乎是鲁侯的一言堂。西北大都督一人,短时间内怕是辖制不了鲁侯。毕竟李大人是文官,不是武将。

没有在战场上建立功勋,李大人就无法真正得到军队的支持,也就无法对鲁侯形成强有力的压制。陛下,战争已经打响,这个时候就要考虑派一个人前往西北,帮助李大人夺去兵权,最好能打一场胜仗,洗刷东北关防的耻辱。叫世人都知道,会打仗的军队不光是西北军,还有其他边军。”

文德帝直接问道:“你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刘诏?”

顾玖一脸坦诚,没有丝毫遮掩,“除了刘诏,儿媳想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镇国侯已经老了,柱国公也老了。至于各府勋贵子弟,裴蒙一人足矣吊打所有京城勋贵子弟。儿媳并非故意涨裴蒙志气,儿媳只是实话实说。

同京城一干纸上谈兵的勋贵子弟比起来,常年在战场上历练的裴蒙,比他们强太多。甚至可以说,连刘诏在战场上历练的时间都大于京城一干勋贵子弟。

而且刘诏还有其他勋贵子弟不具备的优势,他是皇子,份上高于裴蒙。尽管裴蒙不乐意,见到刘诏也得下马行礼。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制。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比较冲动,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常胜将军说不定也有大败的一天。”

文德帝冷哼一声,“敢你指望着朝廷的常胜将军打一场败仗?”

顾玖小声说道:“儿媳相信陛下心头也是这么盼望着。”

“放肆!”

“儿媳知罪!”

文德帝恼羞成怒,“裴蒙打败仗,对朝廷有何好处?对你有何好处?朕倒是忘了,裴蒙要是败了,刘诏就可以趁势崛起。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朝廷利益,是有多无耻?”

“陛下的话,儿媳不敢苟同。”

“你还敢狡辩。说盼着裴蒙大败的人不是你吗?”

“儿媳只是打个比方。儿媳再怎么无耻,也不可能出卖朝廷利益。大周同北荣这场战争,儿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场国战,决定着两个国家的国运。儿媳的确是个自私的人,但绝不会出卖国家利益,更不会盼着裴蒙在战场上输给北荣。要输也是输在自己人手里。”

文德帝表和缓了一些。

输在自己人手里,总强过输给敌人。

他挥挥手,“你退下吧。好生安置那些难民,其余的事无需你来cāo)心。”

顾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她躬告退,离开了兴庆宫。

……

文德帝心不太好。

顾玖离开后,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深思,许久都没动一下。

常恩有些担心,又不敢打扰。

只得一次又一次撤换茶水,确保文德帝任何时候想要喝茶水,茶水温度都是刚刚好。

一声长叹!

文德帝终于换了个姿势,发出了一点点动静。

谢天谢地。

常恩喜极而泣。

文德帝眉头微蹙,显然在发愁。

大内,只有常恩一个人伺候。

文德帝可以放心说话。

“刘诏的能力,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是嫡长皇子,朕不能信任他,更不能给他兵权。”

“陛下可以从京营挑选武将,前往西北助李大人一臂之力。”

文德帝摇摇头,“京营所有人加起来,无论是战功,还是资历,还是军中威望,都压不住鲁侯。”

如果裴蒙是吊打所有勋贵子弟,那么鲁侯就是吊打大周所有勋贵武将。

鲁侯的爵位,正儿八经是他自己挣来的。

裴家本是一等伯。

鲁侯继承了爵位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用鲜血铸就了他的功勋和侯爵。

裴家由伯爵升为侯爵,全是鲁侯一人之功。

大周建国一百多年,已经进入王朝中期。

这个时候做武将,比不上开国那帮老家伙。武将们想要靠军功封爵,很难很难。

前后几十年,只有鲁侯一人,正儿八经靠着军功由伯爵升为侯爵。

鲁侯是真的牛,并非吹嘘出来。

文德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待鲁侯,对待西北军,他总是小心翼翼。

战争来了。

要怎么做?

眼睁睁看着西北军,再立旷世奇功。从今以后,从皇帝到朝堂,无人能压制鲁侯。

还是派干将分薄西北军的军功,压制鲁侯和裴蒙的锋芒。

朝中所有人都清楚,想要将北荣赶走,甚至反杀北荣大军,打到北荣王庭,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指望西北军。

其他边军,防守还行,进攻就是辣鸡。

所设骑兵,面对北荣铁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三回冲锋。

骑兵对骑兵,还是得指望这西北军,尤其是天狼军。

文德帝很苦闷。

他将朝中武将全都筛选了一遍,挑出一二十个武将,准备派到战场上历练。

但是要选一个压制鲁侯的人,到底该选谁。

“镇国侯不能用,柱国公已经来了……”

文德帝很失望。

常恩替文德帝分忧,“大皇子下不能掌军,能否做监军?监军不掌军权,却有节制武将的权利,必要的时候还能替武将做主。”

文德帝紧皱眉头,瞥了眼常恩,“顾玖给了你多少好处?”

常恩吓得一冷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陛下明鉴,老奴没有收诏夫人的好处。老奴若有一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没收他的好处,干什么替刘诏说话。”

“老奴见陛下苦恼,想替陛下分忧。老奴愚钝,老奴该死!”

常恩抬起手掌,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脸上,打得啪啪啪作响。

很快,两边脸颊高高肿起来,像是发面的紫红馒头。

“够了!”

常恩住了手,连连叩谢皇恩。

文德帝说道:“你要记住,你是朕的人,只能效忠朕。若敢背叛朕,朕会诛李九族。”

“老奴遵旨!谢陛下不杀之恩。”

“起来吧!”

“老奴叩谢陛下。”

第856章 谁在背后骂本殿下(三更)

刘诏赋闲在家,心难免郁闷。

顾玖同文德帝的谈话,不仅没有帮到刘诏,反而让刘诏丢了差事。

不过倒霉的不止刘诏一人。

其他皇子,全都丢了差事。

皇子们纷纷迁怒刘诏。

都怪老大。

老大搞事,害得兄弟们都跟着倒霉。

特么的,过分了啊!

六皇子最小,众位皇子派六皇子做代表,前往晓筑。

为什么派六皇子?

因为除开宫里的小皇子们,就他最小,他没得选啊。

“大哥,大家都很生气。你一个人倒霉就算了,还拉着弟弟们给你垫背,太不地道。大家强烈要求,你要补偿我们所有人。”

六皇子也是个耿直人。

刘诏眉眼抽动,手痒,想要动手打人。

不过看着六皇子一副蠢样,算了。

打老六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要打就打老二,老三,还有老四。

这几个都是挑事的主。

刘诏说道:“我要是不补偿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做?”

六皇子想了想,很耿直地说道:“我打算把粮铺的粮食,高价卖给大嫂,就当是给我的补偿。大嫂为了安置难民,到处收购粮食。大家都说,粮食还要涨价,一直要涨到秋收。”

刘诏很无语,“除了卖粮食,还有别的打算吗?”

六皇子赶紧近乎,“我想在大嫂的牛干生意里参一股,大哥可否帮我?”

“滚!”

刘诏指着大门,让六皇子利落滚走。

六皇子很委屈,“四哥要求大哥补一份乔迁礼物,说上回大哥送的礼物太过寒酸。二哥则说,趁着赋闲在家,大哥大嫂不如搬回城里住,趁机办一场乔迁宴,几兄弟聚一聚。”

去年年底,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几位皇子陆续搬出王府,搬入新家。

顾玖购置的新房子,早就装修好了。放在王府的一应物件,也都搬了进去。

但是两口子依旧带着孩子住在晓筑,还没有正式住进去。

刘诏对六皇子说道:“我什么时候搬家,关你们事。回去告诉他们,少cāo)心我的事。还有,大家赋闲在家,并非我的责任。要是不服,就找父皇说理去。”

六皇子很怵刘诏,见刘诏发怒,灰溜溜赶紧离开。

回去后,就找哥哥们诉苦。

“大哥不是人啊!”

“大哥太暴躁了!”

“估计是大嫂没给大哥足额的零花钱,又不敢找大嫂发火,所有的火气全都冲我来。”

嘤嘤嘤!

为兄弟中最年幼的一个,六皇子感觉这辈子都要生活中诸位哥哥的影下,好可怜,好无助。

以大欺小,真不是人干的事。

偏偏哥哥们干起以大欺小的事,不要太熟练,全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诸位皇子哥哥们,哼哼两声,就当是对六皇子的回应。

谁让你最小,不欺负你欺负谁。

老大不是个东西啊。

害大家丢了差事,还敢推卸责任。

“他脸怎么那么大?”

“老大向来不要脸,又不是今才知道。”

“不能这么下去。”

“父皇对我等猜忌太深,恐怕一时半会不会让我们回到朝堂。”

“堂堂皇子,不为朝堂父皇分忧,却只能赋闲在家,这是何道理?”

众位皇子齐齐抱怨。

不敢放肆抱怨宫里的父皇,转而大胆的朝刘诏开炮。

远在晓筑的刘诏,连打了几个喷嚏。

揉揉鼻子,“谁在背后骂本下?”

……

刘诏很闲,顾玖很忙。

闲得发慌的刘诏,跑到小书房扰顾玖。

“给本下安排点事做。”

顾玖翻着账本,头也不抬,“自己找事做,别来烦我。”

刘诏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丢了差事,金吾卫就在门外守着,我哪有事可做。”

顾玖依旧没抬头,难民进京,千头万绪,全都要她来筹划,她快忙死了。

她冷声说道:“没事干,就去带孩子。妞妞和衠哥儿,保你时间充足。”

刘诏哼哼两声,“两孩子都大了,整跟着衡哥儿股后面瞎转悠,根本不需要本下cāo)心。”

顾玖叹了一声,将账本重重放在桌上,终于舍得抬起头来。

她揉揉眉心,“真要捣蛋?”

刘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是想替你分忧,结果你却不领。”

顾玖白了他一眼。

捣蛋就捣蛋,还敢大言不惭说分忧。

她也没客气,直接扔给他一本账本,“把这个账本从头算一遍,确定每一项账目都没问题。”

刘诏接住账本,翻开一看,有点懵。

想要请教顾玖,一看,顾玖已经埋头重新忙碌起来。手里的小算盘啪啪作响。

只听见算盘声,却看不见手指头的动作,太快了。

刘诏放弃请教,拿起一把算盘,慢悠悠算起来。

算账,刘诏真不擅长。

顾玖已经算完三本账本,刘诏一本账本还没算完。

顾玖也不催他。

打发时间嘛,慢慢来,没关系。

刘诏算账,遇到算不清楚的地方,越发烦躁。

他干脆将账本一丢,“不算了!这种事交给账房做就好了。”

顾玖嗯了一声,“账房有做啊。这些都是账房交上来的账本。陛下点了我的名,让我负责难民安置,我自然要担起责任。核算账本,清点账目。这是很重要的事,不能全听下面的人汇报,必须亲自过目,确定没问题才行。反正也花不了我多少时间。”

顾玖一边说话,一边拨动算盘,完全不受印象。

核查账本,对她来说,的确花不了多少时间。

刘诏问道:“难民都安置好了吗?”

顾玖点点头,“勉强算安置好了。你也知道,难民里面各种份的人都有,有穷的有富的,有世家大族老爷,也有衙门小吏。同过去我们遇到的流民有很大不同,问题更多,麻烦更多。幸亏事先做足了准备,暂时还没出现大问题。”

刘诏问道:“真不需要我帮忙?”

顾玖摇头,“难民的事,你就别插手了,陛下会不高兴。原因你也清楚,陛下和朝臣都不希望看见你邀买人心。”

刘诏十分郁闷。

他抱怨道:“本下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皇子,做什么都是错。”

顾玖笑了笑,“比起仁宣太子当年的遭遇,你肯定不算最憋屈。还记得先帝对仁宣太子的态度吗?当着朝臣的面,动辄打骂,猪狗不如,哪有半点为太子的体面。你还算好,至少在朝臣面前,陛下给你留足了面子。”

刘诏呵呵冷笑,顾玖的话不仅没安慰到他,反而让他越发心塞。

顾玖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笑道:“别哼哼了。陛下的态度,早有预料,有什么可抱怨的。趁着赋闲在家,好好调教一下你的侍卫亲兵。”

刘诏不满,满腹怨气,“虽说早有预料,也得容我抱怨两句吧。门外金吾卫,你看见了吗。以前好歹还遮掩一下,这回连遮掩都省了,大大方方守在门外,生怕我偷偷溜走。父皇防我犹如防贼一般,实在是令人心寒。”

“又不是你一个人被金吾卫盯梢。其他皇子,都是一样的待遇,平衡了吗?”顾玖笑着问道。

刘诏冲天翻了个白眼,他一点都不平衡。

因为晓筑外面的金吾卫,是其他皇子的两倍。

被特别对待,他一点都不高兴。

无数次都想冲出去,将金吾卫打趴下。

顾玖抬手往下一压,郑重说道:“千万别冲动。大体上,事还是按照计划在进行。兵部调兵遣将,京大营各位武将,包括勋贵子弟这一回基本上都能上战场历练。你也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战争历练机会。等到这批武将历练出来,未来几十年,大周都不缺能打仗的武将。”

刘诏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不忿这么大的事,我却只能赋闲在家斗鸡遛狗。”

太郁闷了。

顾玖笑了笑,说道:“你只是太烦躁了,所以静不下心来,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你暂且忍一忍,很快局势就会发生变化。总有一天,你能如愿以偿上战场厮杀。”

刘诏往软塌上一躺,有点往资深宅男发展的趋势。

顾玖特嫌弃,“你要是长胖了,我就把你赶下。”

刘诏双手枕着头,“放心,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把我赶下。”

顾玖挑眉一笑,“躺一会就行了,别一天到晚都躺着。有空就指点一下衡哥儿的武艺。你对御哥儿那么严厉,对待衡哥儿可不能放水。要不然御哥儿该以为你偏心。”

刘诏却说道:“御哥儿和衡哥儿不一样,对他们的要求自然不同。御哥儿是嫡长子,将来要承担继承家业的重担,所以自小我对他就格外严厉,各方面都要求尽可能做到最好。衡哥儿是嫡次子,不用继承家业,要求可以适当松懈一点。至于衠哥儿,幼子,可以更放松一点。”

顾玖蹙眉,“我的意见是,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不分长幼。”

刘诏有不同想法,“不分长幼,结果就是乱了长幼。”

顾玖呵呵两声,“皇室一直强调长幼,结果呢?哪一代没有乱了长幼?三个孩子必须一视同仁,严格要求,激发他们的潜力,看看他们喜欢什么,就往哪方面发展。

不用拘泥于四书五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我认为皇子们个个都惦记宫里那个位置,只因为皇子们在小的时候,大人只给他们定了一个目标,灌输了一种思想。不惦记宫里那个位置,人生瞬间失去了意义。”

刘诏有点委屈,“你是在说我很无趣吗?”

顾玖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长大后,像你和你的其他兄弟那样吧。那就一视同仁,多多督促,看看他们到底擅长哪一方面,尽可能去引导他们。当他们离开我们独自生活的时候,尽管远离朝堂权势,人生依旧有意义,有寄托,有欢声笑语。”

刘诏琢磨了一下顾玖这番话。

“你真的认为一视同仁,不分长幼就能避免兄弟相争?”

顾玖严肃道:“一视同仁,严厉要求,而不是区别对待,虽然不能百分百保证孩子们不会互相争斗,但是能最大可能保证孩子们心中没有恨,没有对兄弟父母的恨。

你知不知道,很多大家庭子女,不分贫富,其实对家人都充满了恨意。原因多半在于,幼年时父母的区别对待。在孩子的眼里,区别对待就是伤害,而且是最深刻的伤害,会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

刘诏皱眉深思,“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顾玖重重点头,“仔细想想你认识的人,好好分析分析他们的格脾气,你会发现我说的话至少八成是对的。所以不要因为长幼,就对孩子们区别对待。一切都按照御哥儿的标准,严格要求,直到他们找到自己擅长的方向。”

第857章 商业互夸

因顾玖一番话,衡哥儿同衠哥儿的功课直接翻倍。

刘诏赋闲在家,正好可以监督孩子们的功课。

衡哥儿苦不堪言,跑到顾玖跟前哭。

顾玖摸摸他的头,“乖,把功课写完了再哭。”

衡哥儿还不知道,之所以会有今天,全拜娘亲所赐。

嘤嘤嘤!

好可怜!

衡哥儿在顾玖这里没得到安慰,又跑到御哥儿跟前求安慰。

御哥儿是个好哥哥。

“别哭,我陪你写功课。”

“还有我。”一直被忽略的衠哥儿从角落里走出来,眼角还挂着眼泪,显然已经偷偷哭过一场。

御哥儿拿出手绢,替衠哥儿擦拭眼泪,“四弟别哭,哥哥陪你写功课。妹妹呢?”

“姐姐跟着嬷嬷学规矩。”衠哥儿吸了下鼻子,好委屈。

妞妞的功课同样翻倍,只不过她要学的内容和哥哥弟弟们不太一样。

御哥儿摸摸两个弟弟的脑袋。

看着两个弟弟被功课折磨得苦不堪言,为大哥的他,内心有那么一点点暗爽。

想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终于轮到了两个弟弟受苦。

好棒!

御哥儿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一本正经当着好哥哥,陪着两个弟弟写功课。

好幼稚的功课,竟然不会写。

都是猪脑子吗?

这一刻,御哥儿似乎体会到了父亲怒吼他是猪脑子的时候的心。

真的是猪脑子啊!

两这个弟弟好笨哦。

不气,不气。

他要做个负责任的哥哥。

啊啊啊……

控制不住了,好想骂人啊!

这么简单的术数,为什么会算错?

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水吗?

御哥儿就此开始了水深火的辅导功课的生活中。

刘诏偷看了一眼,暗暗点头,很欣慰。

他终于可以从辅导功课的苦bi)生活中脱离出来,谢天谢地。

有个懂事的大儿子,真是幸福啊!

顾玖深以为然。

她为什么天天主动找事做?

当然是为了有借口逃避辅导功课啊!

她怕自己辅导孩子们的功课,会气出心脏病。

有男人和儿子代劳,多爽啊!

刘诏顾玖,两个不及格的家长,愉快的将辅导孩子功课的重担交给了御哥儿。

“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御哥儿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有责任心,有耐心的人。”

“我们培养的好儿子。”

“是我生的好,这脾气随了我。”顾玖大言不惭。

刘诏眼睛抽抽,“你确定御哥儿是随了你?我怎么没见你辅导孩子的功课?”

“我很忙的。”顾玖理所当然的说道,顺便甩了刘诏一个白眼。

一桌子的账本没看见吗?难道是眼瞎。

刘诏很心塞,嘀咕道:“之前一直是我在辅导孩子的功课,当年御哥儿启蒙的时候也是我辅导的。御哥儿越来越出色,大部分的功劳都是我的。”

顾玖呵呵冷笑,“你是说我没功劳吗?”

“你当然有功劳,你将他们生下来就是最大的功劳。”

砰!

顾玖直接抬脚,将刘诏踢下软塌。

刘诏委屈,“心虚了吧!说不过我就开始动手。你这样不对啊,这给孩子们做了一个很坏的榜样。”

“闭嘴!”顾玖抄起抱枕,朝刘诏扔去。

刘诏一把接住抱枕,又唠叨起来,“你就是偶尔有空的时候,检查一下孩子们功课。平均下来一个月有一次吗?”

顾玖呵呵冷笑,扭头,不理刘诏。

她生气了,很生气。

刘诏jiàn)兮兮地笑起来,凑到顾玖边,“真生气了?没想到你也听不得实话。”

顾玖剜了他一眼,“能别嘚瑟吗?”

“当然要嘚瑟。难得有机会在你面前嘚瑟,我得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顾玖一脸无语。

她说道:“我看你最近太闲,没事干,专门找我的茬。”

“被你看出来了。”刘诏大方承认。

顾玖特嫌弃他,“你赶紧找点事做。”

“差事都丢了,哪有事可做。”

“把地图重新绘制几张。做到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是哪里。”

刘诏愣了一下,“咦,我之前怎么没想到绘制地图?”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顾玖吐槽道:“人老了,体被掏空,记越来越不好。”

刘诏愣在当场,不敢置信,“你嫌我老?本下风华正茂……”

“本夫人还青年华……”

两个人目光对视,齐齐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刘诏指着自己的脸颊,“老了吗?”

顾玖摇头,“没老。同当年初见你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你的眼神。”

刘诏得意一笑,“眼神更深沉。”

顾玖呵呵一笑,吐槽:“是沧桑,不是深沉。”

接着,她又问道:“我呢?同第一次见面时候相比,我的变化是不是很大?”

刘诏连连点头,“变化的确很大。当年你就是个豆芽菜,黄毛丫头。如今高了,美了……”

一箩筐的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倒出来。

尽管知道有夸大的成分,顾玖还是听得乐呵呵,一张脸喜笑颜开,眉飞色舞。

两个人进行了一场美好的商业互夸,气氛融洽。

许有四同林书平在门外听了半天,一个劲的偷笑。

平里看着高冷的人,私下里也跟小孩子似得,还需要人夸。

顾玖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有皱纹了吗?”

刘诏凑近了些,细细观察,“没有皱纹。”

“眼角呢?”

“也没有。肌肤还跟十五六岁刚嫁给我的时候一样。”

顾玖咯咯咯的笑,笑得花枝乱颤。

“你也跟我刚嫁给你的时候一样,一样年轻,一样健壮。”

刘诏抱着她,“我们两是吃了青不老药吗?怎么能十年如一的保持这么年轻?”

哎呀妈呀!

门外的许有四和林书平捂着嘴,一个劲的偷笑。

两位主子实在是太搞笑了。

互夸一个早上,都不觉着腻歪。

听的人都快腻死了。

丫鬟阿晴端着托盘,托盘上面放着茶水点心。她要进去将茶水换下来。

林书平同许有四急忙拦住她。

“嘘!”

又指了指门内,又指了指耳朵,让阿晴跟着一起听。

三个人凑在窗户下面,听着屋里两位主子的商业互夸,笑得合不拢嘴。未免发出声响,还得捂着嘴笑,好辛苦哦。

被刘诏各种甜言蜜语夸了一早上,顾玖感觉神清气爽,从来没这么好过。

心好,就想搞事。

她坐起来,翻看账本。

刘诏拉着她的手,“要做什么?”

“有点新想法,还不成熟。过两天,我打算去打铁作坊看一看,想去吗?”

刘诏摇头,“金吾卫守在外面,我就不出去了。免得给你带去麻烦。”

“真不去?有新东西哦。”

刘诏还是摇头。

顾玖有点可惜,“既然你不出门,就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陛下那里,你用不着担心,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叫你们回朝堂观政。”

“以父皇的想法,那可不一定。他就恨不得我们老死在府中,永远别出门。”

“陛下老了!”顾玖郑重说道,“当他意识到自己体老了后,他会改变想法。”

刘诏挑眉,“就不怕他意识到体衰老后,会越发防备我们这些皇子?”

“人老了,总要为将来想想。难不成陛下还能指望宫里几位小皇子吗?他能指望的只有你们。”

顾玖刮了下刘诏的鼻子,“别气馁,耐心等待机会。”

刘诏侧着,看着顾玖,“听说最近宫里比较闹腾?那些嫔妃的娘家,小动作不断。”

顾玖嗤笑一声,“比母族势力,谁比得上你,谁比得上裴家?那些嫔妃的娘家小动作再多,也都是白费功夫。真以为陛下对你们不满,宫里的几位小皇子就有机会。脑子怕是进水了吧。”

就是一个个轮下去,也轮不到宫里那几个小皇子。

文德帝老来得子,等小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文德帝都多少岁了。

顾玖握住刘诏的手,“随他们闹腾去,好叫陛下知道,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与其防备着你们这些成年皇子,不如好好管教宫里几个小皇子。”

把希望寄托在未成年的小皇子上,先帝已经证明此路不通。

该给文德帝敲一击重锤,让他早点醒悟过来。

偌大的国家,岂能交给年幼的皇子继承,此乃取祸之道。

刘诏抱着顾玖的腰,“有时候我觉着父皇可怜的。”

顾玖替他理顺鬓角的碎发,“看到陛下过的生活,你对那个位置还有想法吗?”

“有啊!当然有。“

刘诏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想得到宫里那个位置。

“万一你得到那个位置,也如陛下一般,妻儿离心,你该如何?”

“你会和我离心吗?”刘诏睁大双眼望着顾玖。

他显得很平静,内心早已经波涛汹涌,紧张到有些无措。

顾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不离心,我必相随。”

刘诏咧嘴一笑,双眼里面有星光闪烁。

他紧紧的抱着顾玖,“你放心,此生此世有你足矣。”

“等我人老珠黄,看到小美女,你的腿还走得动吗?”

“要是看到小美女就走不动,随你处置,说到做到。”

“最好不要有随我处置的机会,你会后悔的。”

“你要怎么做?”

“半夜阉了你。”

妈呀!

刘诏顿觉下凉飕飕。

第858章 难民安置

北城门外,群山起伏。

初,新芽吐绿,野花绽放,

一条官道,蜿蜒向北。

往冷冷清清的官道,而今塞满了车马和人群。

绣衣卫拿着双倍俸禄,外加高额奖金,在官道上维持秩序。

“左边窝棚,免费。右边水泥房,一间一月一百文钱。想住水泥房,就往右边走。”

“分不清左右?你吃饭用哪只手?吃饭的手就是右手,记住了吗?”

“舍不得钱就去左边窝棚,也能遮风挡雨,朝廷每两餐救济。想吃三餐,就得自己掏钱。”

“别堵在路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你这里一堵,后面全乱了。”

“赶紧走,赶紧走。看到前面铺着红布的台面吗?去那边报道,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们。”

“为什么铺红布?当然是为了醒目,这么多人,不搞点醒目的颜色,你们找得到地方吗?”

“你识字,你找得到地方,不等于其他人都识字都找得到地方。行了,行了,别啰嗦。铺红布没有讥讽谁的意思,纯粹就是为了方便大家。”

“你一个人,路上和家人失散?几个月的孕?已经六个月了吗?一个熟人都没看到?老王,老王,这里有个孕妇,家人失散,你带她去登记,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

“这边还有三个小孩,也是和家人失散,全都带过去。”

“识字吗?看到前面那堵墙了吗,叫寻亲墙,上面贴着寻亲名单,你去找找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安置点太大了,好几万人住在里面,一个个找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我们人手有限,你们要找人就去寻亲墙。”

绣衣卫们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看在双倍俸禄,高额奖金的份上,忍了。

一直等到中午换班,才得以喘息。

赶紧前往登记台后面的公房休息,喝水吃饭。

刚吃了两口,就有人冲到休息室喊道:“快去叫大夫,有孕妇要生了。”

“大夫都派出去了,一个都没回来。”

“那就叫一个回来。赶紧的,据说是难产,没有大夫光靠稳婆可不行。”

“我去叫。”

胡三站出来。

他是京城本地人,子承父业,加入绣衣卫已经有七八年。

胡三和他父亲一样,都是沉默木讷的人。

升官发财轮不到他们父子,苦活累活则少不了他们父子。

上峰不重视他们,却也离不开他们。

上峰需要溜须拍马的人,也需要有人干活。

胡三就是干活的人。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菜,擦擦嘴,进了窝棚区。

低矮的窝棚,密集又整齐的排列在山坡上。

一行行,一列列,站在山顶上看去,极为壮观。

几万难民,都选择住在窝棚区。

当初朝廷预估会有四五万难民涌入京城,顾玖也认可这个数字,所有的预算计划都是在这个数字上做出来的。

然而,实际逃难到京城的人数远远高于朝廷的预估。

其他城池都不接收难民,官府不管,当地人驱赶。

唯有京城,朝廷组织了人员,划出地盘,专门设立难民安置点。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整个北方地区。

各个方向的难民,纷纷涌入京城。

原本设计的窝棚区,能够容纳大约四五万人。

几乎是转眼间,窝棚区就住满了人。

现如今,难民安置点正在组织人员,招聘青壮难免,加班加点扩建窝棚区。至少要扩建两倍大。

修房,挖沟渠,挖井,挖粪池,挖垃圾处理池。确保不会有疫病产生。

京城的大夫,都被组织起来,轮班进入窝棚区防疫。

窝棚区很大,也很小。

一个小小的窝棚,大约一间屋那么大,最多的住了十来号人。

这么人挤在如此狭小的地方,可想而知,味道真的很酸爽,很感人。

胡三吸了吸鼻子,在安置点忙了这么多天,他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味。

他沿着黄土铺成的道路,穿过一座座窝棚,终于找到了大夫。

大夫正在给老人小孩开药。

胡三上前,说道:“常大夫,有孕妇难产,需要你赶紧过去。”

“等一等。”

“等不得。迟了,怕是一尸两命。”

一听一尸两命,常大夫不得不收起工具箱,准备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难民,“主意卫生,不能喝生水。水一定要烧开后才能喝。”

胡三等不及,干脆拉着常大夫,急急忙忙离开窝棚区。

常大夫老胳膊老腿,差点在半路上断气。

终于赶到了。

产妇况很危机,常大夫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就进了产房。

胡三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回到公房休息室,将已经冷掉的饭菜三下五除二吃完,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吃完饭,又灌了一大杯茶水。

苦丁茶泡的茶水,味道很冲,却格外提神醒脑。

胡三甩甩头,拿着杀威棒,配上腰刀,和同伴去窝棚区巡逻。

窝棚区的人口,已经快接近十万人。

远远超出当初朝廷的预估。

顾玖做的预算,统统推翻,从银钱到粮食到棉被棉服,全部加倍。

为了这事,她已经和少府,户部,打了好几场口水官司。

说书人拿着《大周生活秀》在窝棚区讲解难民须知,安置三要素,安全十要素……

难民们围着说书人,听得津津有味。

这算是逃难途中,为数不多的精神放松。

报童则将难民小孩组织起来,教他们贯口,宣传各种安全须知。

招工点直接设在窝棚区。

招苦力,招针线女工,招力工……

招工点,分男女,每张桌子前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眼看去望不到头。

“这些难民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官道上还有那么多人源源不断的涌来。”

同胡三一队的王小五皱着眉头,很愁。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愁什么,反正看到这么多人,他就觉着很愁。

胡三嗯了一声,“听人说,西北军已经开始调动,很快就会将北荣军赶出去。”

王小五哼了一声,“傻了吧。北荣军队得到了补给,难道会停在原地等西北军上门吗?这场仗有得打。我告诉你,难民只会越来越多。好多地方,北荣还没打过去,就开始逃难。

你看前面那家人,穿的整整齐齐,肯定所有值钱的家当都带了出来。明明有钱,都不舍得花点钱租水泥房,偏要挤在窝棚区。这地方气味那么难闻,窝棚又矮又暗,等到夏天蚊虫鼠蚁又多,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到,竟然愿意住窝棚区。”

“可能是没钱吧。”胡三很耿直。

王小五连连否定,“那家人,随便当两件衣服,都能租住在水泥房。你看他们像是没钱的吗?喂,不准随地大小便,他的,没听安置点三要素吗?”

王小五抄起杀威棒就朝角落一个年轻人打去。

他很愤怒,“这么多人住在这里,你他娘的随地拉屎,就不怕得病?得了病,你负责吗?给老子弄干净,弄不干净老子弄死你。”

胡三守在路口,一手持杀威棒,一手握着刀柄,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难民,防止有人闹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得不提醒王小五,“快一点。我们还要去下一个片区巡逻。”

王小五大声说道:“老子在监督他把地面弄干净。你们这帮人,住进来的时候,安置点的人三令五申,不准随地拉屎拉尿,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都耳聋了吗?茅坑离这里才几步路,就不肯走过去。”

“茅坑什么时候过去,都没有坑位。”人群中有人小声抗议。

王小五怒吼,“没坑位就不知道在外面排队等着?他娘的,一个二个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听不懂排队是什么意思?非得把你们抓起来,关进昭仪才肯学会排队吗?”

“排队要排好久,人有三急,等不急。”人群中再次传来抗议声。

“谁在说话?给老子出来!”王小五一脸凶恶,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我告诉你们,要是有一天窝棚区发生了疫病,全都是你们活该。不遵守卫生条例,你们迟早会害死自己。”

“你是在咒我们吗?”

“老子可没空闲咒你们。外面天天宣传卫生安全须知,还派大夫给你们讲生活条例,一个二个都没听见吗?是不是以为朝廷小题大做?你们这群蠢货,到底是你们懂,还是朝廷的官老爷懂,大夫懂?官老爷和大夫的话都不听,你们不是找死是干什么?难不成官府出钱出力给你们挖茅坑,是为了害你们?”

王小五这个暴脾气,直接同难民怼起来。

眼看难民绪激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搞事的趋势,胡三当机立断,拉着王小五赶紧离开。

王小五还很愤怒,走了老远还在抱怨,“你拉我做什么。那群蠢货,就是欠教训。”

胡三郑重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有几十上百人。”

王小五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们敢动手。”

胡三皱眉,“小心没大错。等换班后,把这里的况报上去,看看上面会不会处理。”

“大点事,报上去干什么,让人看我们笑话吗?走了,继续巡逻。”

第859章 钱是命根子(三更)

曹老爷在老家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家里有近千亩良田坡地,还有榨油坊,两个铺面,子过得很红火。

结果北荣打来了。

他只能带上妻儿老小,卷了金银细软,一切值钱的能带走的东西,跟随大部队开始逃难。

一开始他是想去河东,岳父家就在河东。

后来又听说京城在收容难民,有吃有喝还有活干。

而且河东也不安全。

听人说,北荣随时都有可能打过去。

最重要的是,岳父家,已经是大舅子当家做主。他们一家老小,十来口人逃难过去,怕是要遭人白眼。

曹老爷经过一番权衡,为命计,为家产计,他决定跟随大部队继续南下,来到京城难民安置点,在窝棚区安顿下来。

窝棚区条件很差,只能保证基本的吃喝住宿。

曹老爷住的很憋屈。

但是他仍然坚持住在窝棚区。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省钱。

有白住的地方,为什么要花钱租房住?

租房不要钱吗?吃饭不要钱吗?

逃难出来,上带的银钱,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为了将来东山再起,不是为了享受。

而且一家大小,如果租房住,肯定不止租一间,至少得租三间。

租了房子就得置办一点家当,比如煮饭用的煤炉,炊具,碗筷等等。

但是在今天……

刚刚,两个绣衣卫抓住随地大小便的人,一番不客气的言辞,整个过程曹老爷一家全都看在眼里。

因为他们一家住的窝棚就在附近。

两个绣衣卫离去,人群散去。

曹老爷呵斥妻儿老小,回自家窝棚。

他脸色很难看。

回到窝棚,一家老小十来口人都看着他。

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没人敢率先开口。

曹老爷在家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无人敢挑战。

气氛沉闷。

还是他妻子曹许氏打破了沉默。

“当家的,真的会发生疫病吗?”

长子小声嘀咕,“这么多人住在窝棚区,吃喝拉撒,我觉着发生疫病是迟早的事。”

“那怎么办?”曹许氏一声惊呼。

全家人都望着曹老爷,等着曹老爷做决定。

曹老爷也是愁眉不展。

“几万人住在窝棚区,朝廷不能不管。”

“朝廷有在管啊!我们每天吃的,喝的,都是朝廷免费供应。窝棚都是安置点的人给修的。”

说实话,难民安置点的窝棚,比起当年南城门外流民窝棚好多了。

当年,流民窝棚,都是流民自己就地取材搭建,乱七八糟,歪歪扭扭,漏风漏雨,随时都有可能垮掉。

难民安置点的窝棚,全是统一设计,统一搭建。使用毛竹和晒干的稻草麦秆,结实耐用,拆卸方便。

就是不透风。

天气一暖和,各种虫子都钻了出来。

据说是因为窝棚区建得仓促,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地面烤干。

为了节省时间,只能直接就在地面上开始建造窝棚。

潮湿的地面,加上稻草麦秆,最容易滋生各种虫子。

啪!

曹家大儿媳一巴掌打在孩子的腿上,惊动了一屋子的人。

全家人都盯着她。

尤其是曹老爷,双目喷火。

大儿媳又委屈又畏惧,摊开手,手上有绿色的污迹,“有虫子在大宝腿上爬。”

曹许氏剜了眼儿媳妇,搅家精。

曹家大儿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爹,天气渐渐起来。等到了夏天,这窝棚区的味道……绣衣卫说的话,不无道理。万一发生疫病,我们一大家子人,难道都要死在这里?儿子听说,一旦发生疫病,不管有没有感染,统统关起来,不准一个人离开。”

曹许氏吓得发出一声惊叫,“当家的,家里的田,房子,铺子……我们一家人可不能死在这里啊。”

曹家大儿子又说道:“儿子听说官道那边的水泥房,只住了几千人,那边特别干净,路面都铺上了水泥。还开着各种店铺。儿子有力气有技术,给儿子一点钱,儿子就能将榨油坊开起来。榨出来的油,可以直接卖给安置点的人。有了榨油坊,我们一家就有了收入,不用担心坐吃山空。”

曹许氏连连点头,“当家的,老大说的有道理啊。住在窝棚,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这仗打个年都打不完,如何是好?难道要在窝棚区住年吗?”

全家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曹老爷。

曹老爷下意识的捏了捏腰间,棉袄里面藏着金银细软。

在全家人期盼的目光下,他宣布:“老大去官道那一边找房子,只能租两间。全家挤着住。”

两间屋,哪里住得下?

儿媳妇偷偷表达不满。

曹家大儿子却急忙答应下来,生怕晚了,自家老爹又改变了主意。

“再打听打听有什么营生。一家老小,总不能指望着那点金银细软坐吃山空。下苦力也好,开榨油坊也好,老大媳妇去军服厂做针线活也好,总之,要有一个营生。丑话我先说在前头,除掉房租,我不会再陶一文钱。吃喝的钱,全靠你们自己挣。挣不到钱,那就饿肚子。”

不管将来会不会饿肚子,能搬出窝棚区,住进宽敞明亮的水泥房,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曹家大儿子起,“我去租房子。”

大儿媳兴奋道:“我来收拾行李。”

当天,曹家就租好两间大单间。

曹家大儿子租房子的时候,耍了个小心眼。

他也是租房子的时候才知道,单间原来还分面积大小。

小的如窝棚那么大一点,按下一张,一个柜,一个桌,剩下的面积连转个都困难。

大单间,足有三四个窝棚那么大。

既然老爹出房租,又只给租两间,当然是租最大面积的单间。

当天傍晚,一家人做了登记,大夫检查确定没有病症,顺顺利利搬进了水泥房。

一排排水泥房,全是二层小楼,独门独院。

每一二层小楼,都自带厨房茅厕和浴室,同窝棚区的条件比起来,犹如奢华豪宅。

曹家全家人都很满意水泥房的条件,唯独曹老爷沉着一张脸。

因为房租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以为一个单间一个月只要一百文。

然而,他们租的单间,一个月要四百五十文。两间就是九百文。

一个月光是租房,就要花去将近一两银子,曹老爷心疼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一两银子,他得卖多少粮食,才能赚回来啊。

败家子!

就知道花钱。

他将自己的钱锁在箱笼里,钥匙贴放着。

从今以后,除了房租,让他陶一文钱出来都是妄想。

……

赵民发和黄去病,一个代表四海,一个代表少府。

为了安置难民,两个人每忙得脚不沾地,嘴角起泡。

天黑了,一天又过去了。

终于可以坐下来,放松放松。

吃一口饭,刺激到嘴里的水泡,痛得黄去病龇牙咧嘴,直呼受不了。

赵民发见状,哈哈一笑。

“黄公子要是受不了苦,不如回文青书局,或是让少府另外派人过来。”

“呸!”

黄去病喷了一口清水。

“谁说本公子吃不了苦?”

赵民发一边吃着饭,一边翻着问题汇总表。

他对黄去病说道:“黄公子最好吃点,要不然半夜饿醒睡不着,明儿可没力气做事。”

黄去病嘴角都是水泡,吃饭犹如受刑。

他知道不吃不行。

只能忍着痛,勉强吃了几口。

赵民发吃得很快,不管嘴里多痛,上多疲惫,他都不会错过任何一餐,而且会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小时候吃不饱的经历太深刻。

以至于食物摆在面前,不吃完总有一种罪恶感。

他飞快地吃完最后几口,然后拿着问题汇总表,对黄去病说道:“三个紧急问题。一是要多建茅厕,二是要多建水井。第三,我建议强制所有难民学习卫生安全须知。”

黄去病喝着凉水,冷却嘴里的痛感,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民发说道:“因为用水问题,争吵打架,每都频繁发生,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再不控制,很可能发生地域的大规模械斗。另外,随地大小便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据反映,茅厕数量供不应求,排队时间过长,很多人直接就地解决。”

黄去病点点头,“那就多建水井,多挖茅厕。”

赵民发继续说道:“很多难民,脑子里根本没有讲卫生的想法。总认为,不是自己家里,就可以随便乱来。现在是天,天气不还不严重。等到夏天,还是这样的话,极有可能发生疫病。

还有,喝生水的人很多。大夫说,目前已经出现腹泻腹痛的病患。不加以控制的话,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出现腹泻腹痛,进而引发疫病。”

黄去病表严肃,“看来之前我们还是太过心慈手软。绣衣卫人手不足,只能靠我们自己。赵公公,你能否从四海调一批护卫过来,最好是曾在新民县流民窝棚区干过的那帮人,他们经验丰富,知道怎么管教难民。我也会从公主府调一批侍卫帮忙。”

赵民发很干脆,“今晚我会连夜赶去晓筑,请示夫人。争取多调点人过来。”

第860章 狠一点

赵民发恭恭敬敬站在晓筑内院小书房。

顾玖坐在软塌上,翻看问题汇总表。

刘诏陪在一边,一本正经。

只有顾玖知道,刘诏一本正经之下,小动作不断。

这人比她还能装。

许久,顾玖开口说道:“这些问题,我以为你早该有所应对。”

赵民发一头冷汗,“小的办事不利,请夫人责罚。”

顾玖将问题汇总表丢在桌上,揉揉眉心,“我可以派三百人给你,不要嫌少。人太多,容易引起上面的猜疑和非议。另外,可以考虑从一期招募五百到一千人,再从京大营借调三千人。”

说完,顾玖看着刘诏,“能从京大营借到人吗?”

“钱给足了,人不是问题。”刘诏很肯定。

顾玖又说道:“难民安置同流民安置不一样。既然出了这么多问题,那就采取配给制。按照登记的人口,十岁以下的小孩,每三两糙粮,十岁以上每半斤糙粮。

除此之外,一应消耗都要花钱购买。没钱就去做工。本夫人为了安置他们,费尽心思,才弄出那么多工作缺口。妄想不劳而获,整里惹是生非,你该知道怎么做。”

赵民发躬应下。

“天气渐渐炎,大夫说有可能发生疫病。目前窝棚区已经部分人已经出现腹泻腹痛。”

顾玖的办法简单粗暴,“凡是不听从劝告,坚持喝生水造成腹泻腹痛者,连带家人一律强制隔离。在这件事上,不要有任何心慈手软。本夫人不想看到有一天,需要隔离上万人,死亡上万人,知道吗?”

“小的明白。”

顾玖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赵民发面有迟疑。

顾玖说道:“但说无妨。”

赵民发这才说道:“每天都有大批难民涌入京畿地区。城北多山,难民窝棚区怕是安置不了那么多人。此事,还请夫人定夺。”

顾玖问他,“你和黄去病是怎么想的?”

赵民发说道:“一是沿着官道,扩建难民点。二是砍伐山林,尽可能有更多的地方安置难民。”

顾玖又问道:“你们倾向于哪个方案?”

赵民发当即说道:“小的和黄公子都倾向于砍伐山林。官道两边bi)仄,若是沿着官道修建难民窝棚,怕是要绵延十几二十里,不利于管理。”

顾玖点点头,“那就照着你们的想法去做。钱的事不用cāo)心,我来想办法解决。你和黄去病的任务,就是确保所有难民得到妥善安置,保证不发生暴乱,不发生疫病,平稳度过最初最难的阶段。”

“小的明白了。”

正事谈完,赵民发躬离去。

人一走,顾玖就对刘诏说道:“把你的人借给我用用。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你的那是亲兵侍卫与其闲着发霉,不如去难民安置点,给那些难民一点教训。”

刘诏不反对,“我给你一百人。”

“才一百人?”顾玖嫌弃,真够小气。

刘诏说道:“只能给一百人。人给多了,你也不敢用。我的人,都是刀口tiǎn)血,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下手狠毒。

他们去管理那些难民,人多了,我怕那些王八蛋底气太足,下手没分寸,闹出人命,给你找麻烦。人少,他们心头还有所顾忌,下手的时候好歹知道轻一点。”

顾玖挑眉一笑,“好吧,一百人就一百人。给我最能打的,记住是最能打,不是最能杀。”

哦!

刘诏了然。

要打手,不要杀手。

他明白。

心头已经有了人选。

次,赵民发就带着三百护卫,外加从新民县一期招募的五百人。

加起来一共八百人的队伍回到难民安置点。

三百护卫,手段比绣衣卫狠多了。

在窝棚区巡逻,绝不废话,谁犯事,直接拉出来一顿暴打。

还将人拉到安置点绑起来,一绑就是一天。

五百个从新民县一期招募来的人,当年都是流民。

这些人,当年都经历了四海商行严苛的管教,甚至称得上是调教。从到心都打上了四海的烙印,尽管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一开始这些人还有点畏手畏脚。

等到三百护卫做了榜样后,全都放开了手脚。一个个狠起来,连绣衣卫都怕。

严苛的管理,近十万人的窝棚区,称得上是民怨沸腾。

难民和流民毕竟不同,难民并非活不下去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这些难民,多多少少都有点家当。

一旦安顿下来,战争带来的恐惧影消失后,各种小心思就冒了出来。

管理上,比当年那些只要有一口吃的就满足的流民难多了。

难民分地域的串联,私下里议论纷纷。

抱怨窝棚区条件艰苦。

抱怨配给制。

配给制,按人头领粮食。领了粮食还得自己生火做饭,麻烦死了。

这么大的窝棚区,一到饭店,浓烟滚滚。

不知的人还以为着火了,其实是家家户户都在做饭。

窝棚区的难民开始怀念最初的大锅饭。

一到饭点,直接去大食堂排队吃饭就成了。每天不用cāo)心做饭的问题,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东逛西逛,搞串联。

自己做饭,时间少了,开销也随之暴增。

窝棚区不许烧柴火,说是怕引起火灾。

只许烧煤炉。

煤炉免费领取,但是煤球要钱。

气煞人也!

安置点的人心都是黑的。

他们是难民,他们都这么惨了,还不忘从他们上榨油。

黑心烂肠子的狗东西。

怨气越来越大,看向绣衣卫八百护卫的目光,也充满了怨毒。

大有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会引起十万人的暴乱。

就在局势紧绷的关键时刻,顾玖花钱从京大营借来的三千将士到了。

三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往那里一站,足以震慑住十万蠢蠢动的小心思。

不管有什么小心思,不管有多少不满,在三千全副武装的将士面前,全都要收起来,做出本分老实的模样。

该找活干的找活干,该排队打水上厕所就老老实实排队。

谁敢惹事,统统抓起来做免费苦力。

说是苦力,就是苦力,不要指望有人放水。

十万人的窝棚区,挖排水沟渠,就是一个大工程。

加上挖了足够的水井,茅厕,原本有些沸腾的难民窝棚区,终于平静下来。

一切工作,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

朝堂上的子却不太平静。

西北大都督府,统领边军,辖制东北边军,对北荣军展开了反攻。

然而,战局不顺,陷入了拉锯战。

得到物资补给的北荣军,恢复了元气,也恢复了战力。

以边军的战力,防守还行,骑兵冲锋打白刃刺刀,面对面厮杀,最多坚持几个回合,不得不退守城池。

战局不利,又有新的城池遭到北荣军的毒手。

消息传到京城,朝廷震惊,文德帝震怒。

“李秉明干什么吃的。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军备给军备,结果他就给朕这么一份战报。他就该被千刀万剐。”

朝臣沉默,无人帮李秉明说话。

等到文德帝发泄了怒火,冷静下来后,兵部尚书才说道:“对付北荣铁骑,只能靠西北军。”

西北军骑兵,大周第一。骑兵中又以天狼军战斗力最为强悍,此乃公认。

文德帝不想承认也没办法,事实就是事实。

文德帝咬牙切齿,“下旨,让西北大都督府协同西北军作战。”

明旨是协同作战。

文德帝又给李秉明下了一道密旨,尽可能辖制鲁侯,辖制西北军。

八百里加急,水泥路将速度又提高了近五成。

短短几天,以跑死十数头马匹的代价,旨意送到了西北。

得到朝廷明旨,鲁侯仰天大笑三声。

“力挽狂澜还得指望本侯。”

西北军出动,天地变色。

天狼军擅野战,千里奔袭,一人三马,少量补给,截杀北荣军。

双方短兵相接,一场苦战打响。

双反皆是悍不畏死,在大草原上,杀了个尸山血海。

天狼军唯一强过北荣军队的地方,可以不在意战损。

即便战损高达三成,四成,一样冲锋,绝不退缩。

天狼军赔得起。

北荣军赔不起。

两成的战损,已经让北荣大将心疼不已。

当战损达到三成的时候,北荣大将果断下令撤退,不与天狼军继续拼杀。

而天狼军因为战损过多,后援未到,也不敢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北荣军仓皇退去。

一场战斗下来,天狼军损失了上千人。

斩首近千。

鲁侯果断下令,往京城传送捷报。

能够斩首,就是大捷。更何况是斩首近千。

其中一人,还是北荣小贵族。勉强算是个大鱼。

大捷的消息,连同经过防腐处理的北荣小贵族头颅,一起送到京城。

京城百姓沸腾,张灯结彩,好似过年。

朝廷官员则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总算有一场大捷。

忧的是,西北军将继续坐大,难以辖制。

至于西北军送来的北荣小贵族头颅,鸿胪寺官员认不出,只能将刘诏请到宫里辨认。

刘诏确认,头颅的确是北荣某个小贵族,父兄都是北荣的主战派。

“接下来,北荣必定会采取报复手段。”

以北荣的尿,很快,第二场大规模的战争即将打响。

第861章 三十万两

文德帝偷偷出宫。

带着陆大人登上了北城门城墙。

站在墙头上,极目远眺,远处的难民安置点,就像是一个蜂巢,密密麻麻,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朕听说,每天都有无数难民涌入京畿一地。安置点有十万人了吗?”

陆大人说道:“初步统计,已经有十万人。”

文德帝蹙眉,“北荣劫掠的财物,人口,正在分批运出关口。朕却无能为力,此乃耻辱!”

“陛下息怒!”陆大人这劝解道:“北荣王庭随大军离开了王城,此时正在草原某处。西北军按兵不动,就是想顺藤摸瓜,跟踪运送人口物资的北荣军,找到北荣王庭。北荣王庭一灭,北荣大军只能退去,十年二十年,都无力南下。”

文德帝面色凝重,“你认为西北军的计划可行?”

陆大人说道:“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成功,值得一试。”

“若是败了,不仅没能抓住北荣王庭,反而还损失了大量人口和物资。而北荣得到这些物资和人口,实力大增。西北军的计划太过冒险。”

“微臣认为值得冒险。如果找不到北荣王庭,西北军会果断截杀运送物资人口的队伍。”

“茫茫大草原,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如何截杀?朕要给李秉明下旨,让他做好准备,随时出动军队。”

陆大人大皱眉头。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考验的是将领的临场指挥能力。

打仗最忌讳朝廷瞎指挥。

“陛下不妨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就有新的消息传来。”

“朕如何等的。”

“陛下,战场况每天都有变化。或许现在西北那边,又出现了新的战。”

文德帝蹙眉,“卿的话,朕都明白。看着城外这片安置点,卿不动容吗?这些都是朕的子民,背井离乡,为了躲避战争,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北荣一不退走,他们就要逗留京城一。这么多人,朝廷能支应半年一年,莫非还能支应两年三年?户部的况,卿不是不知道。这场仗,必须尽快结束。”

“陛下,无论是鲁侯还是李大人,都是深谋远虑的老臣。微臣相信,两位大人一定会做出最佳选择。”

文德帝盯着陆大人,“陆卿是不信任朕?”

“陛下误会了。微臣只是想提醒陛下,切莫cāo)之过急。此乃国战,即便真打上一两年,三四年,实属正常。”

“哼!”

文德帝拂袖离去。

显然是生气了。

常恩急得跺脚,看着陆大人连连叹气。急忙追上文德帝,下了城墙。

文德帝两下两道旨意,催促李秉明。

李秉明同鲁侯商议,决定进行一场会战。

北荣王庭那边,继续派人跟踪寻找。

盛夏,经过各种拉锯试探,最终大周和北荣,双方加起来组织了近十万兵力,进行了一场大会战。

据闻,距离战争十里外,都能听见厮杀声。

战争持续了近半个月,双方分别发起数次冲锋。

最终,北荣军退守关外,隐逸草原。

大周军队,勉强算是完成了文德帝的要求,将北荣军赶出了大周地界。

战争结束了吗?

远远不到说结束的时候。

北荣劫掠了大量物资和人口。

广袤的草原,就是他们生存之地。

个月,等他们消化了那些物资和人口,北荣军队会再次南下打草谷。

一不灭北荣,两国战争就将一直持续下去。

区别在于,停战期限到底是个月,或是一两年。

不过,能顺利将北荣赶出大周地界,也是一件值得全天下庆贺的事。

朝廷对边军将士,论功行赏。

文德帝难得大方一回,从少府拿出百万两,作为战后补偿和奖赏。

将士的奖赏,简单。

难的是如何赏赐鲁侯?还有鲁侯的儿子裴蒙。

裴蒙亲率天狼军,数次苦战,斩首几千,功劳甚大。朝廷不能不赏。

然而,裴蒙已经做到了武将的顶峰。接下来只能封爵,才能犒赏他的战功。

这件难题,朝臣们无法决断,只能将问题抛给文德帝。

文德帝没有表态。

既不说赏,也不说不赏。

倒是让裴皇后召见了鲁侯和裴蒙的家眷,给了赏赐。

就连出嫁的裴芸,也得到了裴皇后的召见。

裴皇后的立场很为难。

一边是她的夫君文德帝。

一边是她的娘家裴家。

文德帝既要用裴家,又要防着裴家。

西北军战功赫赫,也就意味着朝廷再难辖制鲁侯。

几个月后,北荣军再次扣关南下,届时如何是好?

“必须有人辖制鲁侯和西北军。”

“李秉明无能,朕对他果然不能抱有太大希望。”

“目前最要紧的事,朝廷要如何封赏鲁侯父子。”

“绝不能封爵!”

这是文德帝的底线。

别的都好说,决不能给裴蒙封爵,也不能给鲁侯升爵。

陆大人给文德帝出主意,“不能封爵,只能金银赏赐。”

“多少金银,才配得上鲁侯父子的功劳?”

“微臣以为,不能少于十万两。”

文德帝大皱眉头。

陆大人劝解道:“陛下,北荣王庭一直没消息,几个月之后,北荣大军会再次南下。届时朝廷还要指望西北军。不能给爵位,金银赏赐就不能小气。微臣甚至认为,十万两都少了些。”

“十万两还少?”以文德帝的吝啬,十万两已经是天文数字。

陆大人建议,“陛下,微臣认为既然要赏,不如大大方方的赏赐。给他们父子二三十万两的赏赐又如何,不过是一点金银。至少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以免有人说朝廷苛待功臣。”

“荒唐!朕何曾苛待过他们父子。”

“微臣知道陛下没有苛待过鲁侯父子,可是军中将领不知,天下百姓不知。这一回,不妨大张旗鼓赐下重金,以示朝廷对鲁侯父子的重视。”

文德帝皱眉深思,良久,他才点头同意,“赐鲁侯父子金银三十万两,此乃朕和朝廷对他们父子的褒奖。此事朕就交给卿来办,一定要大张旗鼓,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如何厚待鲁侯父子。”

若有一天鲁侯造反,他将被天下人唾弃。

朝廷如此厚待他,他还造反,人心所向,不言而喻。

陆大人躬领命。

陆大人也是cāo)控舆论的一把好手。

他将所有报刊都利用起来,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宣言朝廷对鲁侯父子的赏赐。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朝廷对功臣如何如何大方,如何如何厚待。

消息从南到北,传遍全天下。

百姓想法很朴素,听到这个消息,都说朝廷够意思。

私下里,羡慕嫉妒鲁侯父子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之后,陆大人又大张旗鼓,派人将三十万两金银送往西北。

是的,送往西北。

而不是送到京城裴府。

三十万两,其中大部分都是黄金。

黄灿灿的金子,就堆在马车上面,从西城门出发。

早在三天前,陆大人就派人放出风声。

等到队伍出发这一天,西城门人山人海,不下十万人。城门外,还有无数人守在官道两边,等着车门经过,一睹稀奇。

大家都很好奇,三十万两到底有多少钱。

“看,马车来了。”

“天啦,那都是黄金吗?”

“那么多黄金,怕不是得有百万两。”

“蠢货!都说了三十万两,哪有百万两。”

“发了,发了。鲁侯父子这回发财了。”

“这些钱要是给我该多好。”

人群激动。

无数人都在幻想,要是自己有这么多钱,该多好。

让陆大人没料到的是,这一场舆论cāo)控,竟然激发了无数年轻儿郎从军的决心。

往冷清的征兵处,一时间人满为患。

大好儿郎,纷纷从军,此乃幸事啊!

朝臣们都在恭喜陆大人,这一手玩得漂亮。

陆大人自然要谦虚几句。

这场舆论cāo)控,从朝廷到文德帝,基本满意。

既解决了赏赐问题,又拉拢了人心。

……

西北。

西北军中军营帐,鲁侯的心可不美妙。

他的案头,放着快马加鞭从京城送来的报纸。

看完报纸上的内容,他冷冷一笑。

“陆匹夫,用三十万两打发本侯就算了,竟然还拉着本侯父子刷了一波名望。本侯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裴蒙捏着手指头,咔咔作响。

三十万两,换做以前,父子两人肯定稀罕。

自从同四海商行合作做生意后,三十万两,父子二人早就不放在眼里。

区区三十万两,算个。

这么大的功劳,说是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大周江山于水火都不过分。

结果三十万两就把他们父子给打发了。

裴蒙问道:“父亲,等北荣再次南下的时候,不如消极怠战。给文德帝一点教训。”

鲁侯不置可否。

窦先生则直接转移话题,“侯爷,老夫听闻陆大人为人端方刻板,他怎么会想出利用报纸cāo)控舆论,拉拢人心?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纵观本朝一百多年,实属首次。”

鲁侯挑眉,“先生是说,陆大人背后有高人指点。”

窦先生点头,“恐怕还是我们的老熟人。”

“你是说诏夫人?”

“正是!”

第862章 逆子该死(三更)

夏天山上凉爽。

顾玖和刘诏,依旧住在晓筑,没有搬回京城大皇子府。

顾玖在城里买的大宅子,已经挂上了门匾。少府亲自制作,上书大皇子府。

刘诏去看过一回,特别嫌弃。

“还不如让本下亲自书写。”

“黄驸马一番心意,何必嫌弃。”

“黄驸马就一蠢人,也就你看重他。要不然他还得窝在公主府后院搂小妾喝酒。”

顾玖很无语。

刘诏是真毒舌。

“这话不要当真黄去病的面说。”

“本下不是三岁小儿,有分寸。”

顾玖呵呵一笑。

刘诏有时候幼稚得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宫里来人,请刘诏进宫。

顾玖捶了他一下,“你的机会来了。”

刘诏挑眉。

顾玖笑道:“一场仗打下来,如何赏赐鲁侯父子,成了陛下心头一道抹不去的影。李大人毕竟是文官,手中有权有人,唯独缺了一个能打仗,打硬仗,打大规模战争的将领。显然陛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北军,看着鲁侯父子继续坐大,难以辖制。趁着局面还能挽回的时候,朝廷必须做点什么。我想,陛下心头已经有了决定,你就是最佳人选。”

“你真的认为,父皇肯让我掌军?”

“让你掌军,总好过让西北军继续坐大。在陛下心头,鲁侯才是心腹之患。”

“父皇让我掌军,必定会派人节制我。你猜猜会不会让李大人节制我?”

顾玖想了想,“有可能会让李大人节制你。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是派一位宦官节制你。”

刘诏挑眉一笑,“不管谁节制本下,只要有仗打就行。”

他感觉自己闲得都快生锈了,迫不及待想要前往战场。

他跟着宫里的内侍进宫,面圣。

父子二人关起门来,长谈两个时辰。

具体谈话内容,连常恩都不知道。

谈话结束后,文德帝有了决断。

隔天就下了旨意,让刘诏到大都督府带兵历练。

至于谁去西北节制刘诏,文德帝心头有了人选。

……

刘诏直接砸了桌子。

“父皇竟然打算派老二做监军。我愿他从内侍监选个人,也不能是老二这个混蛋。老二做监军,百分百拖后腿,搞小动作。”

顾玖安抚刘诏,“监军人选还没公布,此时还来得及。忘了去年叫人布置的事吗?此时不用,要等何时。“

刘诏回过神来,“你是说私铸钱币。老二真的上了?”

顾玖抿唇一笑,点点头,“二下缺钱,私铸钱币利润那么高,机会摆在面前,他想不动心都不行。你不希望二下做监军,那就把他从名单里面除名。”

刘诏连连点头,“此事我吩咐人去办。”

……

就在刘诏出发前夕,文德帝宣布监军人选之前,刑部突然报上一桩私铸钱币的大案。

顺藤摸瓜查下去,竟然查到了二皇子府。

刑部官员不敢擅作主张,急急忙忙进宫面圣。

兴庆宫内,传出文德帝的怒吼。

“将那个逆子叫来,朕要亲自审他。”

二皇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宫里派人请他,他还以为皇帝是要公布他为监军人选。一路上掩不住的喜意。

有他做监军,刘诏就休想立下军功。

拖也要将刘诏拖死。

到了兴庆宫,面见父皇。

脸上带笑的二皇子,面对一脸沉的文德帝,笑容渐渐凝固。

“逆子!”

文德帝一声怒骂,二皇子彻底懵了。

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不是宣布他为监军吗?

“逆子该死!朕是缺了你吃的,还是缺了你穿的,你竟然挖朝廷挖朕的墙角。”

“儿臣死罪!只是儿臣不明白,父皇为何动怒。”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能不知道?”

文德帝抄起案卷,一把扔在二皇子的脸上。

案卷落地,纸张散落。

二皇子将案卷一张张捡起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浑颤抖,额头冒出冷汗。

“不,不可能是真的。父皇,儿臣冤枉啊!此事同儿臣没关系啊。一定是有人嫉妒儿臣,栽赃陷害儿臣。”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文德帝气得火冒三丈,直接走在台阶,来到二皇子面前,一脚踢翻了二皇子。

二皇子捂着心口,发痛。

他哭哭啼啼,“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啊。私铸钱币,儿臣和这事根本就没关系。”

文德帝冷冷一笑,又拿出一份口供,丢在二皇子的脸上。

“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边的人都招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皇子急切得翻阅口供,双手颤抖,龇目裂。最后一脸灰白。

文德帝质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二皇子痛哭流涕,抱着文德帝的小腿。

“父皇,儿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罪该万死。求父皇看在儿臣平还算勤勉的份上,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从今以后,儿臣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文德帝怒火中烧,一脚甩开他。

“逆子!你们私下里搞的那些名堂,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但是朕万万没想到,堂堂皇子,你竟然私铸钱币,挖朝廷的墙角,挖大周江山的墙角。朕三令五申,严打民间私铸钱币,此事的严重你不是不知道。你却明知故犯,你该死!”

“儿臣该死,儿臣该死……”

二皇子一口一个该死,抄起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打得比谁都狠。

一个该死,配上一个巴掌,啪啪响。

文德帝冷眼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看一个蝼蚁。

等到二皇子两边脸颊肿起来,文德帝才开口,“够了!滚下去,听从处置。”

“儿臣遵命。”

二皇子灰溜溜滚出兴庆宫,内心以为逃过一劫。

殊不知,第二天,文德帝下令将他关押宗正寺,罚俸五年。

到了宗正寺,又是一顿板子伺候。

二皇子被打得皮开绽,鬼哭狼嚎。

惨得不行。

沈贤妃没法出宫,只能派心腹前往宗正寺看望。

得知二皇子被打了板子,躺在上动弹不得,又听说宗正寺条件艰苦,连个冰盆都没有,沈贤妃在宫里痛哭。

哭过之后,又责令欧阳芙去宗正寺照顾二皇子。

欧阳芙说道:“母妃见谅,宗正寺只许儿媳探望,送几件欢喜衣物。不许儿媳留下来照顾下。”

“本宫让你去照顾他,你就一个劲的找借口。”

“儿媳不是找借口,宗正寺的确不许儿媳长久停留。多说几句话,都被赶了出来。”

“荒唐!宗正寺未免管得太宽,还是你不愿意留在宗正寺照顾老二?”

欧阳芙一脸无语。

“母妃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到宗正寺了解况。儿媳若是有一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

二皇子在宗正寺受苦,沈贤妃手伸得再长,也伸不进宗正寺。

宗正寺那帮人,根本不鸟后宫嫔妃。

沈贤妃心疼得不得了,接连将欧阳芙骂了好几天。

欧阳芙一怒之下,干脆不进宫,躲在二皇子府足不出户。

沈贤妃气得不行。

派人上二皇子府呵斥欧阳芙,结果直接被欧阳芙赶了出去。

她的府邸,她说了算。

沈贤妃想将手伸到二皇子府,做梦。

沈贤妃怒极攻心,在宫里当着宫人的面,将欧阳芙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

若非宫人拦着,沈贤妃就要去裴皇后那里告状欧阳芙不孝。

裴皇后得知沈贤妃一连串疯癫的举动,呵呵冷笑。

“她也有今天,活该。当初刘诏被关宗正寺,本宫都不像他,跟个疯子似的。关进宗正寺,最多受点苦,又死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娘娘说的对。沈贤妃就是经不起事。”

裴皇后挑眉,得意一笑,“妾就是妾,遇到一点事就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文公公,替本宫敲打敲打沈贤妃。别整天闹腾,后宫又不是他们沈家后院。”

“老奴遵命!”

……

临出发之前,刘诏去了宗正寺看望二皇子。

“二弟住的这处院子,我住过。看到院子里的桂花树吗,上面还有我的刻字。”

二皇子躺在上,动一下都觉着钻心蚀骨的痛。

他一虚汗,衣衫湿透。

刘诏手持一把折扇挥舞着,带着丝丝凉风。

“可惜二弟进来的不是时候,这季节太,进来就是受罪。不过等天气冷了,会有火盆供应,会舒服一些。二弟再忍耐几个月,到了冬天就好了。”

二皇子咬牙切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诏,是不是你害我?你知道我要做监军,慌了,所以诬陷我,是不是?”

啪!

刘诏收起折扇,打在二皇子的头上。

“没大没小,你刚才叫我什么?不知道叫大哥吗。”

二皇子龇目裂,“刘……”

“嗯?”刘诏挑眉,似笑非笑。

那表分明就是在威胁:你敢叫我的名字试试看,信不信抽死你。

长兄如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二皇子直言称呼刘诏姓名,刘诏抽他一顿,谁敢说半个不字。

第863章 诛心

威胁凑效。

尽管二皇子内心不服,尽管他双目喷火,却不敢冒险直言称呼刘诏姓名。

他真的怕刘诏抽他。

刘诏王八蛋,绝对干得出来。

这个王八蛋,做人做事毫无底线。

他哼哼唧唧半天,上的棒疮痛得他仿佛灵魂出窍,五官也跟着扭曲。

“是你诬陷我,对不对?”

刘诏呵呵冷笑,“说话小心点。你私铸钱币,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全,你敢说这是诬陷?污蔑本下,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刘诏拍打着折扇,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

他眼神戏谑,看着二皇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他的目光,刺激了二皇子。

二皇子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棒疮折磨,无奈只能放弃。

他龇目裂,“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害我,无非就是让我做不成监军。你以为你害了我,父皇就会饶过你吗?做梦!父皇还会安排其他人做监军。你想建功立业,想要功成名就,所有人都不同意。你注定只能是一枚棋子。”

刘诏轻蔑一笑,他用折扇撩起二皇子的下巴,“到底谁是棋子,你到现在还心存妄想,真是可怜。”

“我才不可怜。真正可怜的人是你,是你。”二皇子嘶声力竭,极力反驳刘诏。

刘诏挑眉一笑,“你哪只眼睛看我可怜?”

“哈哈哈……你不可怜吗?你真的认为自己不可怜吗?做棋子做到你这个份上,真是令人可悲可叹。”

二皇子挣扎着靠近刘诏。

他压低声音,充满恶意地说道:“父皇能登基称帝,所有人都知道你居功至伟。结果你又得到了什么?你的功劳,无人提及。你被冷落,被打压。不过是杀一个后宫嫔妃,就被关进宗正寺大半年。这是功臣该有的待遇吗?

谁都知道最熟悉北荣的人是你,可是父皇死活不肯派你去西北。直到鲁侯坐大,父皇慌了,才肯派你出战,同时又安排我做监军。一边用你,一边防你,可怜的棋子,被父皇利用得如此彻底,竟然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不是棋子。

大哥,我的亲大哥,我真替你感到不值,更替你感到可悲。你这样的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去西北,就算打赢了北荣,你又能得到什么?无非就是变本加厉的打压和防备。大哥,放弃吧!鲁侯是你的亲舅舅,不妨看着他坐大,看着天下风云变幻,总强过被父皇猜忌打压。”

刘诏盯着二皇子,目光深邃。

二皇子眼中闪烁着刺人的光芒。

“哈哈哈……”

突然间,刘诏放声大笑。

二皇子呆愣在场。

刘诏用折扇拍打二皇子的脸颊,“挑拨离间?想法不错。我到今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口舌伶俐的人。这番话,在心头憋了许久吧,一直想同我说,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儿一吐为快,是不是特别得意?”

二皇子脸颊抽搐,神狰狞。

刘诏摆手,制止他。

接着,他继续说道:“你自小就是个自负又自傲的人,却因为为庶子,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本。这些年,你过得很艰难吧。一直活在我的影下,才华得不到展示,所有的光芒都在我上。你心里头早就嫉妒得发狂,偏偏人前还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真是为难你了。”

“啊啊啊啊……”

二皇子发出惊恐至极的惨叫声,惊动了外面的人。

二皇子的内侍想要冲进来,却被钱富阻拦。

钱富掐着二皇子内侍的脖颈,悄声说道:“死不了!别进去打扰两位下话诉衷肠。否则,二下没事,至于你死了也是白氏死。”

屋内。

二皇子面孔扭曲,刘诏的话犹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很痛,很痛!

令他痛不生。

棒疮算得了什么!

心口的痛才是真的痛。

“你,你……你休要标榜自己。”

刘诏似笑非笑,“你确定我是在标榜自己,而不是在说实话。你敢说你内心没有嫉妒我?”

“你就是一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嫉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令人不齿。”二皇子咬牙切齿。

刘诏哈哈一笑,“真正往脸上贴金的人,从来都是你。什么贤良仁义,你不就是想让朝臣将你我区分开。在朝臣眼里,我是个冷酷不近人,做事随心所的皇子。而你,就要做个贤良仁义的皇子。

即便你内心将那些啰嗦的朝臣杀了一百遍,也要维持住仁义的面具。面具戴久了,已经摘不下来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将这张面皮撕下来,看看你到底有多龌龊。”

“闭嘴,闭嘴!”

二皇子愤怒嘶吼,“你什么都不懂,你就是莽夫。大周江山天下,需要一位仁义之君。那个位置非我莫属。”

“假仁假义的东西。面具戴久了,果然撕不下来。你才是那个可怜虫。”

“闭嘴,你没有资格说我可怜?真正可怜的人分明是你。父皇冷落你,打压你,你还一心一意替他分忧。你一边愤怒,一边又拼命想要得到父皇的关注。你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刘诏笑了起来,凑到二皇子耳边,悄声说道:“你以为我做的一切,是为了得到父皇的关注。你太可笑了!自负得令人惊叹。我所做的一切,我奋斗到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永远理解不了。你那可怜又浅薄的见识,难怪只想到争权夺利。你这样的人,死了也能省点粮食。”

“胡说八道!你不是为了得到父皇的关注,那你做那些有什么用?你休想迷惑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二皇子一直在挣扎,试图摆脱刘诏对他意志力的摧毁。

可是他却在发颤,他在恐惧。

这一刻,他似乎真的不了解刘诏。

刘诏轻蔑一笑,“和你说话,真是浪费时间。本下应该听小玖的话,不该来见你。可怜虫,好好养伤吧。暂时,你还死不了。”

“闭嘴!你给我站住,站住!我不是可怜虫,你才是可怜虫,你去西北就是送死。你会死在西北,死在北荣的手下。”

刘诏哈哈一笑,“就算本下真的死在西北,也是死得其所。而你,可怜虫,慢慢反省吧。”

他起离去,不再理会二皇子的疯狂叫嚣。

走出房门,钱富果断放开二皇子的内侍。

内侍一得自由,就冲进了房里,查看二皇子的况。

天蓝水蓝!

刘诏骑马,朝西北赶去。

他拍了下自己的头,“本下到底犯什么蠢,竟然和老二浪费那么多口舌。”

钱富很想吐槽,又怕刘诏打他。

算了,还是闭嘴吧。

刘诏回头,看着后的京城。

“本下要不要回去一趟,明儿再出发?”

“下万万不可。今已经是最后期限,不可再拖延。若是不能按时赶到西北大营,将军法从事。”

林书平被刘诏的cāo)作,差点惊得从马上掉下来。

钱富也劝道:“下在陛下跟前立下了军令状。现在返回去,陛下就有理由以军法处置下。”

刘诏一脸郁闷,“罢了,罢了,等打了胜仗本下再回去。”

带着近千亲兵侍卫,一人双骑,奔向千里之外的西北大营。

……

刘诏离京,顾玖就打算搬回大皇子府。

收拾收拾,选了个黄道吉,顾玖带着孩子们住进了大皇子府。

偌大的府邸,经过长久的等待,终于等来了他的主人。

皇子府上下所有下人,喜极而泣。

终于有机会在主子面前刷脸拿赏钱,嘤嘤嘤,不容易啊!

很快,顾玖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湖阳公主。

“大侄子媳妇,乔迁新禧!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办个乔迁宴?刘诏不在,有什么难处,你同本宫说,本宫替你料理。”

顾玖说道:“城外十数万难民,正张着嘴等着吃饭。我这里大办宴席,恐怕不合适。”

湖阳公主朗声说道:“有什么不合适。乔迁新居,办个乔迁宴,就算是皇兄也不能说个不字。其他皇子住新房,都办了乔迁宴,你可不能例外。”

顾玖抿唇一笑,“多谢姑母替我打算。只是刘诏不在,家里没个爷们招呼宾客,此时办乔迁宴不合适。”

“刘诏不在,有御哥儿啊。御哥儿也不小了,刘诏不在的时候,他作为嫡长子理应担起爷们重担。”

这话好有道理,顾玖一时无法反驳。

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御哥儿的确不小了,是可以担起嫡长子的重担,出面交际应酬。

顾玖含笑说道:“此事再议。天气这么,不想动弹。”

“有道理。那就等天气凉爽下来再办乔迁宴。”

顾玖陪着湖阳公主,四处参观。

“你这宅子不错,比我的公主府强上不少。”

顾玖抿唇一笑,“姑母若是想住大宅子,同陛下说一声就成。陛下不会吝啬给姑母赐一栋宅子。”

湖阳公主却摇头,“我不能太贪心。”

这话从湖阳的口中说出来,真令人稀罕。

第864章 顾玖的打铁小作坊

“本宫虽说贪财好色,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湖阳公主往软塌上一趟,手持酒杯,将绣花鞋一踢,摇晃着雪白的脚,纨绔本显露无疑。

顾玖含笑说道:“这句话,真不像是姑母往的风格。”

湖阳公主自嘲一笑,“本宫活了大半辈子,以前有父皇母后宠着,自然可以随心所。如今,只剩下皇兄一人。即便皇兄愿意继续宠着我,我也不能不知分寸乱来。”

“唯有父母的宠,无需任何条件。”顾玖感慨道。

湖阳公主冲顾玖一笑,“大侄子媳妇,你这话太对了。唯有父母的宠是无条件的。”

兄长的宠,总归是有条件的。

湖阳公主想活得自在一点,就得少要一点宠,少一点赏赐。

顾玖给湖阳的酒杯里添上果酒,“我所认识的人里面,姑母算是活得最自我的人。”

湖阳公主哈哈一笑,难掩心中得意。

“本宫这辈子,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活得自在。对比其他皇室子弟,本宫的子何止潇洒惬意,简直是随心所,为所为。本宫知道,外面很多人都这么议论本宫。”

顾玖笑道:“也有很多人羡慕姑母。”

湖阳公主讥讽一笑,“然而本宫却不稀罕他人的羡慕。”

说完,她一口喝掉杯中酒。

酒喝得急,有些上头。

她甩了甩头,拉着顾玖的手,“大侄子媳妇,其实皇室宗亲里面最值得羡慕的人是你。你活成了每个人心中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本宫多希望如你一样,活得痛快啊!”

“姑母随心所,难道不痛快吗?”顾玖好奇一问。

湖阳公主连连摇头,“本宫不痛快啊!你看本宫像是痛快的人吗?大侄子媳妇,你并非浅薄之人,你应该不会和其他人一样认为本宫养了几个面首,子就过得很痛快了吧。”

顾玖笑了笑,随口问道:“姑母认为,什么样的子才算痛快?”

湖阳公主掷地有声地说道:“当然是你这样的子,才叫痛快。”

“姑母确定?如果我们二人交换份,姑母确定能过得痛快?”

湖阳公主面色迟疑。

她沉默了一会,拉着顾玖的手,问道:“你认为本宫永远无法获得快乐吗?”

顾玖轻声一笑,“姑母,你是在钻牛角尖。莫非心结还没打开?”

湖阳公主连连摇头,“本宫没有心结。”

顾玖笑而不语,并不反驳。

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湖阳有心结。她的心结和文德帝有关,但是关系似乎又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密。

看湖阳今的状态,更像是钻入了死胡同,产生了自我厌弃的绪。

顾玖握住湖阳的手,“姑母要想开点。人生短短几十载,没必要一直被过去的事纠缠。”

“本宫知道!”湖阳公主放下酒杯,双手抱头,有些头痛。

顾玖命人送来醒酒汤,给她喝下。

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

湖阳公主沉沉睡去。

顾玖回到书房,将许有四叫来,“湖阳边,最近有什么变化?”

“回禀夫人,公主娘娘边一切正常,并无变化。”

顾玖蹙眉,“没变化就是最大的变化。”

按照湖阳的尿,个月,边就得换人。

这都多久了,快一年了吧,边还是那些老人,这很不正常。

说她修心养,偏又养着面首。

说她放浪形骸,边的人却将近一年没换过。

罢了,湖阳的私事,她还是不要插手。

她吩咐道:“给顾喻,陈敏去信,报个平安。”

年初,顾喻携妻儿去了江陵任职。

夫妻已经在江陵府安顿下来。

许有四躬领命。

接着他又说道:“杨翰林想和夫人辞行,不知夫人何时方便。”

许有四口中的杨翰林,说的是杨季杨探花。

经过顾玖一番运作,杨季将提前结束在翰林院的工作,前往西北大都督府历练。

和他同去的人,还有其他翰林院优秀学子。

朝廷此举,也是为了培养人才。

战争很残酷,却也是少有的能迅速成材的历练机会。

有志之才,不该错过这样的机会。

顾玖说道:“明我在山河书院,替他践行。”

“小的这就去安排。”

……

次一早,顾玖带着御哥儿,乘坐马车,前往山河书院。

母子两人在马车里闲聊。

“任先生最近忙吗?”

御哥儿摇头,“任先生从来都不忙,钦天监的差事,他只需用一个时辰就能处理完。其实,根本不用不到一个时辰。他只是做个样子给大家看。他有老实坐在签押房内,待足了一个时辰。”

顾玖笑了起来,“朝中都说陛下对任先生太过纵容,这话果然没错。”

御哥儿悄声说道:“娘亲,儿子告诉你一个关于任先生的秘密。”

“你说。”

“其实任先生老早就想辞官不干了。是陆大人一次又一次的劝住他。但是任先生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迟早会辞官。”

顾玖扬眉一笑,“辞官好啊!辞官之后,要是没地方去,就到山河书院教书。课程随他安排。”

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

顾玖已经养成了收集大牛人物的习惯,对于任丘,她早就垂涎三尺。

她巴不得任丘辞官,如此她才有施展一百零八般手段,将任丘忽悠到山河书院教书。

她郑重叮嘱御哥儿,“记得在任先生面前,多说说山河书院的好处。”

“山河书院的好处坏处,任先生全都清楚,不用儿子说。”

御哥儿心头偷偷吐槽娘亲记不好,难道忘了任先生经常到山河书院会友清谈吗?

在书院学子的心中,三元公杨先生,孙状元,以及任先生,被称为书院三友。

他们的清谈会,令所有学子趋之若鹜。

凡是听过清谈会的人,都说受益匪浅。

顾玖恍惚了一下。

哎呦,果然记不好。

差点忘了任丘对山河书院并不陌生。

当年,是她安排三元公杨先生将任丘忽悠到了山河书院。

最近是太忙了吗?

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忘了。

顾玖醒了醒神,问道:“那你认为任先生辞官后,有可能到山河书院教书吗?”

御哥儿有些愁,“儿子不太确定。任先生数次提起,说是京城太过憋闷,要出去走走。”

“有说去哪里吗?”

“先生没说。只说不想留在京城,让他心烦。”

顾玖笑了起来,“不知道任先生有没有兴趣到江陵一游。”

御哥儿一脸糊涂。

顾玖捏捏他的脸颊,“娘亲自有打算,你不用cāo)心。”

马车直接驶入山河书院,摇摇晃晃,来到书院后山别院。

丫鬟早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大狗闻得熟悉的味道,从大门跑出来,扑进御哥儿的怀抱。

御哥儿抱着大狗,亲得不行。

顾玖叮嘱他,“带狗狗去二楼,别吓着人。”

“儿子晓得。”

到了约定的时间,杨季按时到来。

“学生来迟,请夫人见谅。”

“是本夫人来早了。坐下说话吧。”

杨季躬一拜,这才席地而坐,捧起茶杯,饮一口清茶。

顾玖关心问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杨季赶紧放下茶杯,“回禀夫人,行李已经收拾妥当,三后出发。”

“可有什么难处?不必为难,有难处尽管说于我听。”

“多谢夫人,学生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内子,她已经有三个月孕。学生能否请夫人看顾一二?”

“恭喜恭喜!你放心,我会派人照顾好尊夫人。”

顿了顿,顾玖直言问道:“你本是探花,留在翰林院,按部就班的升迁,几年之后就能外放,出任中等州府父母官。而选择前往西北,归期未定。甚至有可能因为战事不利,耽误了前程。你会后悔吗?本夫人希望你能实言相告。你要明白,前往西北大都督府,条件会很艰苦,绝非京城能比。”

“夫人放心,学生不后悔。学生曾千里奔袭,双腿溃烂,前往西凉。我想西北的条件再艰苦,也比不上西凉那一次。”

杨季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顾玖满意地笑起来。

她最满意的,除了杨季的才学,就是他的坚定。

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一定这会做到最好。

顾玖端起茶杯,“本夫人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多谢夫人!”杨季赶紧端起茶杯回敬。

喝了杯中茶,顾玖拍拍手。

两个丫鬟送来两个托盘。

托盘用绸布盖着,看不见托盘上放着什么东西。

顾玖示意杨季掀开绸布。

杨季沉住气,掀开其中一个托盘上面的绸布。

“匕首!”

托盘上面,放着的是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顾玖拿起其中一把匕首,拔下一根头发,匕首划过,头发断成两截。

手松开,匕首落下,直直得插入桌面,没发出一点动静。

杨季大惊。

这是吹毛断发的利刃啊!

顾玖拔出匕首,放回托盘,“两把匕首,你一把,陈壮实一把。”

“夫人何处得来如此利刃?”

顾玖扬眉一笑,眼眸中全是喜意,“打铁小作坊偶得合金,打造了数把匕首,这是其中的一把。”

第865章 四轮马车(三更)

位于城西郊外,山坳坳里面的打铁小作坊,早就不是当年的小打小闹。

规模至少扩大了两倍。

就连住人的水泥房,都多了好几排。

整个山坳,都被平整出来,成了作坊。

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

周围的树木都是无精打采。

冶铁,环境污染无法避免。

内侍马小六,去年奉命从西北回来,就一直驻扎在打铁小作坊。同工匠们同吃同住。

“马管事,成功了,成功了!精钢炼制的腰刀,终于成功了。”

如果说顾玖赠给杨季的匕首,是偶然所得。

此刻,打铁小作坊制作精钢腰刀,就是批量生产。

从提炼精铁,到炼制精钢,到批量生产,到打造腰刀,历时两年之久,工匠们已经完全掌握了所有的技术工艺。

马小六拿着钢刀,手指轻轻划过刀刃,鲜血横流。

他完全不在意。

他挥舞着钢刀,直接劈向原始的铁刀。

哐!

金属摩擦声刺耳,火花溅起。

铁刀出现了缺口,而钢刀完好无损。

马小六大呼一声,“好!非常好!有赏,每个人都有赏赐。”

众工匠喜不自胜,齐齐欢呼。

然而,马小六接下来一句话,却给工匠们泼了一盆冷水。

“炼钢炉从今起熄火!接下来只炼精铁!”

工匠们愣住,不敢置信。

好不容易掌握了完整的工艺,有了合格的炼钢炉,结果却被要求熄火。

“这是为什么啊!?”

“马管事,建一座炼钢炉有多难,你一清二楚。这要是熄火,这炉子就废了啊!”

“是啊!炉子废了,再想建一座合格的炼钢炉出来,太难了。”

“马管事,不要熄火啊!”

工匠们七嘴八舌。

然而马小六却异常坚定。

“今必须熄火。这是上面的决定。”

马小六一直牢记顾玖的嘱咐,何时炼制出精钢,何时熄灭炉火。此事不容商量。

顾玖要的是技术,而不是精钢。

顾玖不需要精钢吗?

当然不是。

而是环境不许她在这个时候炼制精钢,太犯忌讳。

尤其是刘诏此刻在西北练兵,更是大忌。

无论如何,炉火必须熄灭。

光是精铁制造的武器,已经领先北荣上百年的技术。

有精铁武器足够了。

马小六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工匠们只能含泪灭了炼钢炉。

当炉火熄灭的那一瞬间,几十个工匠伏地大哭。

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了一座炼钢炉,却又被迫熄火。

不甘心啊!

马小六也难受,眼眶湿润。

但是他依旧硬着心肠,销毁一切资料。

精钢腰刀,只打制了十把,全部锁进库房,等待夫人的安排。

他擦干眼睛,说道:“今儿放假一天,明儿开始大炼精铁,生产四轮马车。”

轴承问题,已经解决,同样用精铁制作。

四轮马车的技术已经完全成熟,只等批量生产。

库房里,放着几辆成品四轮马车。

马车车轮气质森冷,却让人眼前一亮。

马小六轻抚四轮马车每一寸。

别小看不起眼的四轮马车,这是一次技术的革命,是大周制造业的革新。

这一天,一定会铭记在史书上。

打铁小作坊必将名留青史。

……

今儿是个天。

京城街面上比往更加闹。

天嘛,天气没那么,大家都乐意出来逛一逛。

然后无数人开始揉眼睛。

“我是眼花了吗?”

“我也觉着我眼花了。”

“那是四轮马车。”

“四个轮子的马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转弯了转弯了,大家快看啊。”

“天啦,转弯怎么那么顺畅?我还以为马车会卡住。”

“你们看车轮,是不是用了什么链接在一起。”

“天啦,车轮竟然不是木制的,而是铁做的车轮。这得多少钱啊。”

“四个车轮得用多少斤铁啊。买个铁锅,都要二三两银子,这四个轮子,岂不是要几十两银子。”

“不知是谁家的四轮马车?”

“我怎么没听说哪家车马行出了四轮马车?”

“你们都眼瞎了吗?没看到马车车上的徽记吗?”

“徽记看着像四海,又不像。”

“是不像。难道有人模仿四海?京城何时多了一家敢和四海叫板的商行?”

四轮马车驶过京城大街小巷,掀起了一阵阵议。

无数人丢下手中的活计,跑到街面上看稀奇。

“真的是四轮马车诶!我还以为是骗人的。”

“太稀罕了!”

“公子快看,四轮马车。”

酒楼,贵公子们聚众饮酒。

小厮一声惊呼,引来连连嘲笑。

“眼睛瞎了吗?哪有什么四轮马车。”

“公子,是真的四轮马车,就在外面大街上。快看啊,要转弯了。”

贵公子们全都跑到窗户边看稀奇。

“竟然是真的四轮马车。”

“快看马车转弯!?”

“太漂亮了!本公子也要一辆四轮马车。”

“车轮是铁做的吗?”

“别管车轮是什么东西做的,本公子一定要拥有京城第一,不对,是京城第二辆四轮马车。”

“马公子好大的口气。本公子都没开口,你就敢放话拥有京城第二辆四轮马车。”

“赵公子不服气,那不如比试比试,看看谁先找到四轮马车的东家。”

“好啊,比试就比试。”

“你们快看,四轮马车是不是去少府?”

“哪个方向,不光有少府还有户部。”

“肯定是少府。四轮马车这么稀罕的东西,莫非是少府新出的产品?”

“少府要是有这本事,我当场把酒杯吞了。”

“快派人去少府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顾玖坐在四轮马车里面。

马车内的空间,比传统的马车宽了一倍不止。

而且马车加了减震用的弹簧,比传统两轮马车平稳多了。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马车驶过京城大街小巷,引起一阵阵惊呼。

透过车窗,顾玖看到街道两边,无数人蜂拥而来,只为了见证四轮马车奇迹。

这一波宣传,很好很强大。

不花费一文钱,就将四轮马车的名气打了出去。

顾玖仿佛看见金银在眼前闪烁。

四轮马车,将是新的利润增长点。

一年带来百万两利润,不成问题。

这比铜矿更有价值。

“夫人,少府到了。”

“扶本夫人下马车。”

丫鬟阿晴扶着顾玖,走下马车。

少府衙门官员,纷纷跑出来,盯着四轮马车议论纷纷。

黄驸马也跑了出来。

“哎呀,哎呀,原来是夫人来了。这这这……”

“这是四轮马车!”顾玖含笑说道。

“太稀罕了1”黄驸马搓着手,“快把马车驶入后院马厩,千万别停放在门口,以免引起动乱。”

顾玖点点头,“家令大人所言甚是。”

车夫得了吩咐,驾驶四轮马车去了后院马厩。

车夫抬头,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孔雀。

他是全京城,全天下,第一个驾驶四轮马车的车夫。

值得他夸耀一辈子。

黄驸马将顾玖迎入少府,在签押房坐下。

吩咐下属上茶。

“用本官珍藏的雾山毛尖。”

黄去病一脸兴奋地跑进签押房。

“四轮马车,真的是四轮马车。夫人,你说的四轮马车真的造出来了?”

顾玖含笑点头,“是啊,终于造出来了,委实不容易。看见了吗,满不满意?”

黄去病一脸兴奋,“太满意了。马车内的空间比两轮马车足足大了一倍还多。四轮马车太华丽,太稀罕。我相信四轮马车一经推出,一定会风靡大江南北。令所有人趋之若鹜。”

“咳咳咳……”

黄驸马轻咳两声,提醒黄去病别太得意忘形。

四轮马车要不要推出,怎么推出,都需要慢慢商量。

最重要的是,必须得到文德帝的支持。

否则光是车轮用精铁打造就过不了关。朝臣会将四轮马车喷死,甭管这四轮马车又多好。

涉及冶铁,精铁锻造,从来都不是小事。

盐铁专卖,也不是说说而已。

黄去病嘿嘿一笑,断来一把椅子坐下。

“夫人,你说怎么办?”

黄驸马提醒道:“四轮马车是好东西,关键是如何说服陛下。”

顾玖含笑点头,“家令大人所言有理。四轮马车造出来了,想要推广到市场上,让四轮马车风行天下,还需要陛下的支持。”

黄驸马捋着胡须,“本官听说车轮是用精铁打造?”

顾玖坦然道:“的确是用精铁打造。”

“麻烦啊!”

黄驸马愁眉苦脸,“不用本官详说,夫人也该知道精铁属于少府管制物品,用来制作车轮,还要推广天下,朝廷和陛下必定担心有人拆卸车轮制作武器。此事不得不防。”

顾玖含笑说道:“家令大人担心的有道理。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菜刀锄头能杀人,难道朝廷就要用菜刀锄头吗?”

“那不一样。百姓过子离不开菜刀锄头,但是没有四轮马车,大家子照旧过。过去几百几千年,两轮马车用得好好的,不也过来了。”黄驸马连连摆手,提出反驳。

顾玖轻笑一声,“家令大人担心有人拆卸车轮,制造武器,这是一个理由。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夫人请说,本官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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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太困啦!

体已经被掏空。

实在是坚持不住,今天的三更迟到了。请大家见谅!

第866章 画大饼

顾玖放下茶杯,望着黄驸马,“少府和户部,运送物资到西北前线,需要征发多少民夫,准备多少车马?”

“这……”黄驸马有些迟疑。

顾玖并不需要黄驸马的答案。

她继续说道:“我之前替少府户部算了一笔账。在三和快递建立之前,组织一场五万兵力的战争,至少需要征发民夫二十万,车马十万辆。即便有这么多民夫车马,可是军队依旧得不到及时的补给。

是民夫偷耍滑,不肯出力吗?是户部人当道,不肯及时发送粮草物资吗?是天气影响吗?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影响物资补给的因素,却不是主要因素。民夫下苦力,户部官员尽职尽责,天气晴好,依旧会发生物资不能及时送到前线的况。”

说完,顾玖从许有四手中接过一摞厚厚的资料。

她对黄驸马说道:“我把过去一百年,大小战争,物资调配的相关数据,重新做了一次统计。物资不能及时送到边关前线,军队不能及时得到补给,三成原因来自于官员玩忽职守,外加天气影响。七成原因来自于运输速度。”

说完,顾玖将资料摆在桌上,示意黄驸马,黄去病翻阅。

她对父子二人说道:“这份资料,你们可以交给陛下过目。资料上,数据清晰明了,一眼就能看明白。将物资从京城运往西北,征发民夫二十万,车马十万辆,在过去,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时间最久的一次,因为暴雨连连,民夫们足足走了近三个月时间,才将粮草运送到前线。那一次,军队死伤惨重,到最后不得不杀马充饥救命。

不过最惨的一次,是三十年前,军队深入草原,补给跟不上,两万人兵马葬送在大草原,至今都没能将这些将士的尸首找回来。今年况有所好转,成立三和快递,修建了水泥路,使得运送粮草物资足足缩短了十天。

但是,二位别急着高兴。按照我们最初的预算,运送物资的时间,至少可以缩短半个月。可是为何无论怎么努力,最多只能缩短十天时间?是民夫偷懒吗?我看不是。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我们运输手段太过传统落后。打仗,打的就是物资钱粮,还有时间。怎么样才能在时间上赢过北荣?二位可有考虑过?”

黄驸马一脸冷汗。

黄去病则是若有所思。

黄驸马翻着资料,暗暗心惊。

顾玖给的资料,数据详实,想要反驳似乎都找不到理由。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吸引二人的注意力。

她继续说道:“传统的两轮马车,负重不能超过三百斤。负重太过,就需要更多的马匹拉车,还需要给马匹加料,喂食大豆嫩草。饲养成本大大增加。

然而两轮马车最大的缺点,是不能浸水受潮,雨天无法正常赶路。传统马车,木制车轮,无论多好的木头制作的车轮,经雨水冲刷,都会变得笨重,难以行驶。我做过一个统计,雨天运输粮草,一天最多只能走十里路。

你们没听错,就是只有十里路。这份资料上面,我做了统计。雨天路面泥泞,车轮受潮变得笨重,极容易陷入泥潭里面。加上雨天无法生火,民夫只能吃干粮,又冷又饿的况下,还要赶路,能走十里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西北干旱!”

这话黄驸马脱口而出,又突然住了嘴,不让自己显得太愚蠢。

顾玖笑了笑,“家令大人此话没错,西北干旱。但是别忘了,西北的冬天是要下雪的。积雪融化,地面泥泞潮湿,木制车轮在这个天气下跑动,简直是要命。车轮陷入沼泽泥潭,简直是家常便饭。

二位可有想过本朝一百多年有多少战争发生在冬天?我告诉你们,有七成的战争都是在冬天。说不定今年冬天战争就会重新打响。届时骑兵深入大草原,靠着木制两轮马车运送补给,确定能及时给骑兵补充粮草军械药材?”

黄驸马头都大了。

顾玖浅浅一笑,“家令大人不必忧心。所有的问题四轮马车都能解决。去病公子刚也说了,四轮马车的空间是两轮马车的一倍大,同样数量的马匹拉车,可以负重多一倍的物资。而且不受雨水天气影响,不用担心车轮受潮无法跑动。即便马车到了大草原,也照样能跑起来。”

黄驸马晕乎乎的,他被顾玖忽悠得快找不到北。

“四轮马车,果然能解决所有问题?”

顾玖将资料往前一推,“家令大人带着这份资料,以及停在后院的四轮马车,进宫面圣。陛下问你,所有问题都让去病公子代你回答。家令大人不必担心陛下责怪。陛下要责罚也是罚去病公子还有本夫人。”

黄驸马揉揉眉心,脑袋还在发晕。

“诏夫人同犬子继续聊,本官先去隔壁喝口茶。”

“家令大人尽管去。”

黄驸马起离开了签押房。

黄去病激动得问道:“要怎么cāo)作,请夫人明示。”

顾玖轻声说道:“想要说服陛下,大规模生产四轮马车,光是我刚才说的那些好处,远远不够。毕竟,朝廷不会每天打仗,也不需要天天运送粮草物资。

我打算成立一家运输商行,少府占三成股份。四轮马车的成本,如果能大批量生产,可以压缩到十二两。随着工艺的改进,成本还可以继续压缩。

四轮马车分为四个档次,标准版售价暂定为三十两一台。舒适版售价定为四十两一台,豪华版定价六十两一台,至尊奢华版定价为一百二十两一台。这个定价,只包含车,马匹另外算钱。

本夫人在西北的马场,将配提供马匹,从十两的驽马,到价值千金的千里马,应有尽有。不过马匹不属于运输商行,关系属于战略合作伙伴。另外,马匹的销售,我们可以同马政那边合作,为马政提供收入,也是为朝廷提供收入。初步预估,四轮马车同马匹的销售,将为少府和马政,每年带来上百万两的收入。”

“一年收入果真有上百万两?”黄去病很吃惊。

如果真有这个利润,想要说服文德帝,问题就变得很简单了。

顾玖重重点头。

她朝黄去病招手。

黄去病凑过去。

顾玖悄声告诉他,“其实四轮马车的成本,根本用不到十二两银子。此事你心知肚明就行。若是成立运输商行,我会进行一次公开招股,争取将文武百官,豪门贵族,一网打尽。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我就不信朝廷还有人敢反对四轮马车的推广。”

黄去病暗暗咋舌。

顾玖又说道:“这一次招股,南北都要照顾到。除了运输商行,冶铁作坊也会同时进行一次招股。将来时机成熟,冶铁作坊会进行拆分,股份会再次扩大。天下所有铁矿,少府名下所有铁矿,冶铁作坊可以包圆。铁矿采购,对少府来说,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黄去病心口跳得厉害。

这手笔太大了。

天下的铁矿都要包圆!

妈呀!

这是要生产多少四轮马车?

整个天下,能够消耗这么多四轮马车吗?

“西域之大,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那边有无数的国家,无数的人口,无数的贵族,有钱人。至尊奢华版四轮马车,若有一能行销西域,你认为定价多少合适?”

顾玖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西域。

黄去病试着说道:“八百两?”

顾玖摇头,“至少两千两。”

轰!

两千两这个价格,轰炸了黄去病的脑袋。

“光是一个车,就要两千两?”

“你不相信吗?”顾玖似笑非笑。

黄无兵无言以对。

马车为什么贵,不在于车,而在于马匹。

当时四轮马车,光是车就如此昂贵。

黄去病真的很怀疑,一年到底有没有百万两利润。

顾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这些年我做的项目,可有失败过?”

好吧!

黄去病彻底拜服。

小小的一个文青书局,一年都能创造几十万两的利润,还有什么不可能。

顾玖要包圆天下铁矿,并非放大话。

在她的计划中,目前铁矿的开采,远远满足不了将来的需求。

真以为她花费那么多钱搞冶铁工业,只为了做四轮马车吗?

真是太傻太天真。

冶铁工业技术革新,将带领整个社会大步前进。

蒸汽机不会是梦想。

钢铁造船,也不是梦想。

自行车,说不定有一天也会成为每个家庭的标配,成为婚姻市场的宠儿。

钟表行业,说不定也会应运而生。

总而言之,工艺同生产资料的改进,让一切都变得有可能。

当然,这都是将来的事。

眼下,得想办法说服文德帝同意大规模生产四轮马车。

先将慢悠悠的生活提速,人们才会产生更多的**和需求。

有了**和需求,一切都将有可能。

顾玖问黄去病,“知道要怎么说服陛下吗?”

黄去病压力山大。

说服陛下同意某个项目,第一次干这事,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要不夫人一起进宫?”

第867章 疑心病发作

黄去病额头冒汗,心头发虚,底气不足。

他指望顾玖能拯救他于水火。

说服陛下,这不是一般的任务啊。

顾玖却摆手拒绝。

“如果是以前,我会选择亲自出面说服陛下。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出面。”

黄去病蹙眉,“是因为大皇子下?”

顾玖大方承认,“陛下的担心,你我皆知,本夫人也不明说。我若是出面,恐怕会适得其反。”

“难道我出面,就一定能说服陛下吗?无论如何,四轮马车都是夫人名下的产业,陛下那里瞒不住。陛下的担心,即便夫人不出面,依旧存在。”

“仅仅只是存在,但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夫人为何如此笃定?”黄去病满腹疑问。

顾玖沉吟片刻,才说道:“我若是出现在兴庆宫,有可能会刺激到陛下,懂吗?”

黄去病似懂非懂。

顾玖又说道:“同样的话,不同的人来说,会有不同的效果。”

黄去病懂了。

四轮马车这事,由他来说,陛下考虑的是利益得失。

若是由顾玖来说,陛下考虑的就是刘诏会从中得到什么,会有多大威胁。

黄去病揉揉眉心,“我会尽全力去办成这件事。若是事不顺,还请夫人见谅。”

顾玖点点头,“尽管放手去做,我对你有信心。”

此时此刻,顾玖十分想念前少府家令。

若是老祖宗还活着,顾玖何需cāo)心。

老祖宗一人出马,就能帮她把事办得妥妥当当。

当然,黄去病潜力无限,只是缺少历练。

等他熟悉了陛下的脾气格后,这些事cāo)作起来照样得心应手。

黄驸马领着黄去病,驾驶四轮马车进宫。

父子二人在兴庆宫面圣!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得一强国利器,生财之源,特献给陛下。”

黄驸马别的本事没有,溜须拍马的本事,十个黄去病也比不上。

福雅公主那么强势的人,黄驸马却能随心所的养着貌美小妾,哄人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棒!

一听到强国利器,生财之源,瞬间就勾起了文德帝的好奇心。

“强国利器在何处?”

“就在兴庆宫宫门外。”

文德帝等不及,直接朝宫门外走去。

四轮马车,第一次出现在文德帝面前。

文德帝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喜,紧接着又是一怒。

只见文德帝眉头紧皱,眯着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四轮马车的车轮。

黄驸马顿时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再多溜须拍马的本事,也不济事。

还是黄去病给力,当即顶在了前面。

“陛下,此乃四轮马车。车轮由精铁打造,负重达到……”

黄去病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将四轮马车的优点,对赢得战争的帮助,一一阐述。

最后才以利之。

“……车配合马匹销售,少府和马政,一年至少能多出上百万两收入。户部收取商税,又是一笔进项……”

“精铁打造的车轮,还可以大规模生产?”文德帝突然打断黄去病的话。

黄去病明显愣了下,不过他的反应也不算慢,转眼反应过来,“正是!全新的精铁冶炼技术,四海将无偿交给少府。”

“哦?”

文德帝似笑非笑,“这么说如果将作监以精铁制作新的军械,也可以大规模量产。”

“不光能大规模量产,还能降低成本。最简单的精铁箭矢,成本至少能降低一半。”黄去病掷地有声地说道。

文德帝不置可否。

他盯着精铁打造的车轮,眼神复杂。

“顾玖为何不来见朕?”

文德帝突然问起顾玖,将黄去病吓了个半死。

他急忙说道:“因此事由少府主导,故此先由少府出面禀报陛下。诏夫人不是朝廷命官,事关国家大事,她没有资格参与。”

“但是她却有本事打造出四轮马车。”

文德帝的语气冷冷的,黄去病整个人心惊胆战。

真是要命!

第一次出面说服陛下,就是要命的四轮马车。

如果车轮是木制,一切都好说。

偏偏车轮是用精铁打造。

为什么一定要用精铁啊!

不能用别的替代吗?

黄去病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文德帝伸出手,很随意的摸了摸车轮。

“是个好东西!”

黄驸马散发笑意,事成了吗?

结果文德帝下一句就是:“两位卿有心了,退下吧。”

黄驸马一脸懵bi)。

还是黄去病反应及时,“微臣告退!”

拉着自家亲爹,赶紧离开。

……

陆大人感觉眼皮在跳。

他看了眼吃鸡爪子的任丘,“出了什么事?”

任丘摇头,“没事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陆大人眼皮跳得越发厉害。

他揉揉眼睛,“今京城有什么稀罕事?”

“管家没告诉你?”

“告诉本官什么?”

“四轮马车啊!铁轮子,四轮马车,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为堂堂中书令竟然不知道,不应该啊。你边的小厮常随渎职,赶紧撤换吧。”任丘满不在意地说道。

常随小厮很委屈,我们容易吗?说撤换就撤换,太没良心了。

陆大人没空搭理委屈的常随小厮,直接将人赶出去。

他心头突突一跳,“四轮马车?莫非又和四海商行有关?”

任丘点头,“猜的没错。”

啪!

陆大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本官要立即进宫。”

任丘愣了下,回过神来后赶紧叫住人,“你进宫做什么?”

陆大人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本官自然要进宫面圣。”

“我听人说,少府带着四轮马车进宫去了,显然是要将四轮马车敬献给陛下。我还听说,四轮马车的车轮是用精铁打造。”

陆大人狠狠瞪了眼任丘,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到现在才说。

他没空同任丘斗嘴,换上官服,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

兴庆宫,正阳。

四轮马车的车被抬进来,就安置在大内。

文德帝坐在案桌前,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四轮马车。

四个轮子的马车,就像是一头会吃人的怪兽。

更恐怖的是,四个轮子可以自如的转弯,掉头。比两个轮子还要灵活,简直不可思议。

文德帝脑海中,分明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在说:“毁了他。四轮马车就是谋,是顾玖替刘诏赚取政治资本的工具。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四轮马车是军国利器,将大大缩短运输时间,甚至在大草原上也能奔驰。有了四轮马车,灭掉北荣王庭,指可待。而且四轮马车还能带来高额的利润,以及丰厚的税收。这是生财利器,一定要留下来,并且大规模生产。”

两个声音,吵得文德帝不得安宁。神色越来越扭曲狰狞。

大内,所有宦官内侍都不敢大喘气,就怕惊动文德帝。

直到有个不怕死的常侍在门外禀报,“陛下,中书令陆大人求见!”

文德帝迟迟没有回应。

常恩只能小声提醒,“陛下,陆大人求见。”

文德帝终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请陆卿进来。”

陆大人急匆匆走进大,第一眼就看见摆放在一角的四轮马车。

“微臣参见陛下!”

“卿来了!四轮马车,卿已经听说了吧。”

“微臣正是为了四轮马车而来。可否让微臣仔细检查一番?”

“卿随意!”

得了文德帝的许可,陆大人亲自上了马车车厢体验了一番,又让人拉着四轮马车在大内转悠了几圈,重点观察转弯况。

顺畅转弯倒退,令陆大人惊叹。

又让人设置障碍,四轮马车同样比较轻松的通过。

“陛下,此乃大周之福啊!”陆大人兴奋地说道。

“卿果真认为这是大周之福?”

陆大人愣住,文德帝的语气态度明显不对劲。

文德帝挥挥手,宫人全部退下,连常恩也不例外。

大内,只剩下君臣二人,可以放心说话。

文德帝离开案桌,来到四轮马车车前面,手轻抚着车轮。

“四轮马车是好东西,朕深知这一点。卿可知四轮马车由谁打造?”

“启禀陛下,微臣进宫之前了解了一下,据说是诏夫人名下的打铁小作坊打造。”

“那你告诉朕,顾玖用精铁打造四轮马车,意何为?果真只是为了赚钱吗?这些年,她早就赚足了钱。她手头的钱,怕是十辈子都用不完。她为什么费尽心思,不惜重金打造四轮马车?”

陆大人皱眉,“陛下怀疑诏夫人是在为大皇子做准备?”

文德帝突然暴怒,“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她不惜代价劳心费力的去打造四轮马车?她早就赚够了钱,干什么还要去搞四轮马车?这里面有谋,是天大的谋。朕甚至怀疑刘诏妄图造反。朕就不该将刘诏放到西北。”

“陛下!”陆大人一声大喊,惊醒了疑心病发作的文德帝。

陆大人郑重说道:“微臣相信诏夫人打造四轮马车,的确是在为大皇子下造势,肯定有这个原因。同时,微臣也相信大皇子下不会造反。”

868章 必遭天谴(三更)

“陆卿有何根据,认定刘诏不会造反?”

文德帝愤怒质问。

他感觉陆大人背叛了他,这令他非常气愤。

陆大人躬说道:“就凭大皇子是嫡长皇孙,陛下不立储君,大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根本犯不着造反。”

随着陆大人话音一落,文德帝突然冷静下来。

他皱眉问道:“有多少朝臣,同卿一样的想法?”

陆大人心生疑虑,不过老实回答,“大部分老臣,同微臣想法一致。”

文德帝冷冷一笑,“朕不立储君,反而有利于刘诏,是吗?”

陆大人迟疑了一下,重重点头,“是的!陛下如果一直不立储君,大皇子为嫡长皇子,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文德帝轻轻敲击马车车,“这些年朕做了这么多,敢都是白费。”

“陛下需要一位继承者,大周也需要一位继承者。”

陆大人斗胆提醒文德帝,不能因为私心,置江山社稷陷入混乱中。

这和个人意愿没关系。

这是祖宗家法,是这皇权传承。

每一个皇帝,终其一生都在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很显然,文德帝也陷入了这个怪圈。

明知道该立下储君,却迟迟不肯。反而加倍防备成年皇子。

成年皇子,在皇帝的眼中,好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这很可悲。

几百年上千年,都无法避免。

这不是文德帝个人问题,而是王朝传承的必然。

文德帝猛地回头,目光如刀剑,仿佛要刺穿陆大人的体,将他凌迟处死。

“陆卿心目中,哪一位皇子有资格被立为储君?”

陆大人轻蹙眉头,“事关立储,陛下应该召集群臣商议。”

“朕想先听听陆卿的想法。”

陆大人是忠臣,他忠于文德帝。

他知道文德帝想听什么,所以在这一刻,他选择了顺从。

“微臣听陛下的。陛下认可哪位皇子,那位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哦!”文德帝似笑非笑,“卿一如既往的替朕考虑,很好!”

“这是微臣的本分。”

文德帝指着四轮马车,“现在,朕想毁了四轮马车,卿意下如何?”

陆大人显然不同意,“四轮马车优势明显,不如等战争结束,再毁掉也不迟。”

文德帝呵呵冷笑。

“朕还想毁掉刘诏,将他召回京城,卿以为如何?”

陆大人大惊失色,“此时召回大皇子下,鲁侯那边会来节制?陛下三思啊!”

“难道朝廷离了刘诏,就打不了仗吗?”

“只是鲁侯必将坐大,势大难制,威胁到陛下和朝堂。届时该如何是好?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完全是任举动。

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陆大人很头痛。

刘家人似乎都有任的毛病,而且还听不进劝。

陆大人一个头两个大。

顾玖啊顾玖,任你算无遗策,这次却算错了陛下的反应。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拿出四轮马车。

陆大人却不知,顾玖早就算到了一切。

之所以选择在刘诏去了西北后献上四轮马车,就是为了不影响刘诏前往西北的计划。

如果提前献出四轮马车,刘诏很可能去不了西北。

至于文德帝看到四轮马车后的种种反应,顾玖早有预判。

无论是心生忌惮,还是心生欢喜,她都有一连串的手段应付。

当然,她还是希望事能够顺利一点,大家也都能轻松一些。

她也不想天天勾心斗角,同文德帝玩心眼。

文德帝指着四轮马车,“陆卿,四轮马车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你让朕三思,然而朕的儿子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心惦记着朕的位置,巴不得朕早点死。一个个全都是逆子,人人得而诛之。”

陆大人定了定神,“皇位必须有人继承,世人皆知,皇子们同样心知肚明。为皇子,不惦记陛下的位置,估计不太可能。微臣以为,陛下应该许皇子们有一点点**和私心。

陛下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观察诸位皇子的才能和气魄,选一个利国利民的继承者。陛下,为了大周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收起私心,公正得看待诸位皇子。”

“放肆!”

“微臣死罪!”

陆大人跪在地上磕头请罪,然而他内心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为中书令,他有责任规劝皇帝,有责任替大周,替江山社稷,替黎民百姓立下储君。

他是忠臣,所以他选择坦诚,直言指出文德帝的错误。

啪!

文德帝抄起砚台,直接砸了。

这一刻,文德帝还保持着理智。砚台离着陆大人三丈远。

很明显,文德帝在扔砚台的时候,有意识的避开了陆大人。

他内心深处,并不是真的想伤害陆大人。

大外,常恩听到啪的一声,心头一跳。

这声音,明显是在砸东西。

陛下同陆大人闹翻了?

如何是好?

常恩内心惶恐不安,面上却很稳,不露半点声色。

其他内侍深感佩服。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愧是常公公,陛下边第一得用的人。

原本惶恐的内侍们,全都绷紧了面皮。学常公公的模样,万万不能慌。

大内,文德帝气愤得五官都变了形状。

他指着陆大人,“你是在指责朕是一个昏君吗?”

“微臣不敢!”

“你让朕收起私心,公正看待诸位皇子,分明是在指责朕是个昏君,是非不分,好坏不知,昏庸无能!你该死!”

“微臣该死!”陆大人一脸平静无波。

文德帝气得在大内走来走去。

他一脚踢在四轮马车的车轮上,脚痛,越发生气。

“陆卿可曾想过,如果推广四轮马车,大周将被带到哪个方向?”

陆大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文德帝质问他:“回答不出来吗?朕告诉你,四轮马车就是一个怪物,事关大周生死存亡,陆卿就真的没看出来吗?”

陆大人稳住心神,冷静说道:“王朝兴衰,自有规律。大周一百七十年国祚,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四轮马车,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文德帝冷冷一笑,“卿只看到了机会,却没看到其中风险。”

陆大人则说道:“毁掉四轮马车容易,至于未来……微臣斗胆一问,毁掉现在的一切,大周能否有三百年国祚?”

“你放肆!”

“臣该死!然而王朝兴衰,谁又能逃过三百年命运?”

文德帝再一次砸东西。

这一回,他砸的是茶杯。

“陛下!”陆大人大声呼喊,神色凝重,“新民县,就是大周的一丝气运。流民,难民,哪朝哪代没有?翻遍史书,无论哪朝哪代,流民难民结果不是死,就是被凄凉驱赶回祖籍,要么就是杀官造反,内乱频发!

只有本朝,唯有本朝,开创了一条新的道路。流民难民不是非死不可,也不是非要回到祖籍,更不会杀官造反。如今朝廷已经有成熟的经验安置他们。

自古以来,能妥善安置流民难民的朝廷,必定有着一丝气运。微臣相信这一丝气运一定会保佑大周度过眼前的难关,气运长存,打破王朝不满三百年的咒语。四轮马车,未尝不是大周的气运。”

文德帝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满满心都觉着疲惫。

沉默良久,文德帝才开口说道:“召钦天监监正觐见!”

陆大人诧异。

文德帝冷冷一笑,“卿说气运,那么就让钦天监监正为朕算一算气运。”

陆大人脸色煞白,“任大人他,他算不得国运啊!”

“为何算不得?”

“五弊三缺,胆敢算国运,必遭天谴!”

“为大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计,牺牲他一人,又有何妨。莫非卿舍不得?”

陆大人说不出话来。

心中懊恼无比。

他万万没想到,此事会将任丘牵连进来。

如何是好?

内侍奉命,前往陆府请任丘。

任丘正光着脚喝酒。

见到宫中内侍,丝毫不意外。

“容本官穿上鞋袜,再去面圣。”

“任大人请尽快!务必衣冠整洁!”内侍不忘提醒任丘,穿鞋袜的时候,别忘了换一衣服,喝一碗醒酒汤。

任丘十分嫌弃,“啰嗦!”

他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回了屋,在小厮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然后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内侍很糟心!

任丘上明显的酒味,掩都掩不住。

没办法,只能往任大人腰间挂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荷包,遮掩酒味。

任丘特嫌弃,扯掉荷包。

“本官向来不拘小节,陛下也是知道的。这些荷包全都拿走。”

“任大人好歹戴一个在上,遮一遮味道。”

任丘呵呵冷笑,“嫌本官酒臭味?肤浅!”

是是是,大家都肤浅。

喝酒还喝出优越感,除了狂放不羁的任大人,也没谁了。

一路上,内侍都在担心。

担心任丘应对不当,浑酒气熏着陛下,会牵连他们。

等到了兴庆宫,任丘一改吊儿郎当的形象,露出憨厚的笑容,像个邻家小哥,令人心生好感。

内侍叹为观止。

变脸变得真快。

第869章 违抗圣命

二皇子刘评讨了个巧,“这些问题,在离京之前都会一一解决。”

户部尚书赵大人可不会让二皇子轻易蒙混过关。

他直接说道:“时间不等人。事关人命,事关大周国本,可没有时间给下慢慢想对策。陛下,微臣的意思,最好是选一个最合适的人,两天之内出发南下江南买粮。能早到江南一天,灾区百姓就能早一天得到救命粮。”

文德帝看向二皇子刘评,“你需要多少天出发南下江南?”

二皇子刘评咬咬牙,“儿臣只需两天?”

“果真只需两天?”

“是!”

文德帝语气越发严厉,“你可知道,若是完不成任务,会有什么后果?朕会贬你为庶民!你确定两天时间,你可以做好准备南下购粮?”

二皇子刘评冷汗津津,他哪里知道两天到底能不能做好南下准备。

他事先又没得到消息。

早知道今早朝,朝臣会提出派人南下购粮,他就可以早早地商量好对策。

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难堪局面。

这一回,他心头惴惴不安。

他心知肚明,粮食有多重要。

想了又想,仔细斟酌了一番,他才说道:“启禀父皇,两太过匆促。能否多给儿子几时间?”

文德帝不置可否。

户部尚书赵大人直接问道:“下需要多少天做准备?”

二皇子刘评不敢托大,估摸了一下,说道:“至少得五六天。”

“不行!”赵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给否了!

二皇子刘评面上无光,只能求助文德帝。

文德帝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目光扫视全场,“还有谁能替朕分忧?”

“真有人能两内出发南下购粮吗?”有人发出疑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时间不等人。上回运往灾区的红薯,支撑不了几。再不想办法运粮食过去,微臣担心恐有不堪言之事发生啊。加上军队在外作战,人吃马嚼,所费粮食甚巨。若是连军队也缺粮,其后果不堪设想。”

户部尚书赵大人忧国忧民,语重心长地说道。

无非就是想提醒文德帝,别犹豫了,赶紧拿主意吧。

军队要是没粮吃,兵就会变成匪。甚至比匪还要凶残三分。

对地方的危害,是山匪的十倍。

这个时候,粮食是最重要的。其他东西全都是旁枝末节,全都可以忽略不计。

“李卿有何看法?”文德帝避重就轻,问中书令李大人。

李大人躬出列,说道:“二下需得五六才能做好南下准备,时间上的确长了些,恐耽误事。另外还有个要紧的事,南下后,从哪里打开突破口?首先要找谁买粮?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光是有钱可不行。不知二下可有想法?”

二皇子刘评脸色难看,一个二个都来为难他,真是岂有此理。

他压着怒火,耐心说道:“本下暂无想法。不过若是肯给本下足够多的时间,本下一定会找到突破口。而且南下的路上,本下也不会闲着。本下会仔细了解江南的况。”

李大人含笑点点头,又问道:“其他几位下,可有想法?”

二皇子刘评攥紧拳头:李大人,你欺人太甚!你是将本下当做猴子戏耍吗?

二皇子刘评扭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几个兄弟的反应。

三皇子刘言站出来,“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奈何儿臣不曾去过江南,惭愧!但是儿臣愿意替二哥收集资料,为二哥南下做准备。”

二皇子刘评的脸色好看了些许,老三还是有自知之明,没乱来。

四皇子刘议暗自嗤笑一声,老二和老三唱了一出双簧,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南下购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当心没出到风头,还惹来一腥臊。

刘议不打算出头。

文德帝却点了他的名,“老四,你怎么想的?”

刘议无奈,只能站出来说道:“儿臣愿替父皇分忧。只是儿臣上次去江南,差点将差事办砸,儿臣不确定自己能否按时采购到粮食,运送到灾区。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托大,恐耽误朝廷大事,还请父皇见谅。”

啪!

文德帝一巴掌拍在桌上,怒了!

“就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替朕分忧吗?”

大内,人人噤若寒蝉,像是鹌鹑。

少府家令想了想,说道:“若是陛下不嫌微臣老迈,微臣倒是愿意南下购粮。”

文德帝脸色和缓了一下,“卿忠君国,朕心甚慰。不过卿年龄过大,朕怕卿有个三长两短,此事还是要交给年富力强的人去做。”

少府家令躬说道:“多谢陛下体谅。微臣不能替陛下分忧,有罪。”

“卿不必如此。”

“陛下,能否拍中官南下购粮?”

派太监南下?

谁想出来的馊主意,简直是荒唐。

“陛下,此事不可!”

别的事不敢争先,可要说起打压太监,文臣武将能拿出一箩筐的理由,洋洋洒洒,不带重样的。

“决不能派中官南下!”

“此乃取祸之道。”

“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派中官南下。”

“够了!”文德帝厉声呵斥,“朕一句话都没说,你们倒是积极。问你们谁能替朕分忧,一个个又都变成了哑巴。争权夺利有你们的份,办正经事一个个就成了缩头乌龟。当朕好欺吗?”

众臣只能闭嘴。

文德帝正在气头上,不会有人傻到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散朝!”

文德帝拂袖离去,走的时候,还一脚踢翻了一张小杌凳。

回到兴庆宫,派人将几位老臣请来,开小朝会。

大朝会永远都吵不出一个结果,纯粹就是样子货,耽误时间。

文德帝在大内走来走去,面色沉,“诸位卿,都说说吧。”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很为难啊。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就差直接点明刘诏。

可是文德帝偏要装傻,偏要指望别的人,这很麻烦啊。

“陛下,关键时刻就该当机立断。”中书令李大人提醒道。

文德帝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为百姓着想,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尽快拿定主意。”户部尚书赵大人就差跪下来请求。

少府家令则说道:“微臣已经安排江南的钱庄筹措银钱,人一到江南就可提现银购粮。”

文德帝紧皱眉头,问道:“你们说二皇子如何?”

几位大臣紧皱眉头。

户部尚书赵大人比较直接,“恐怕难以胜任此次重任。”

“你们也这么认为?”文德帝朝其他几位朝臣看去。

陆侍中迟疑了一下,说道:“以微臣对二皇子下的了解,他恐怕不是最佳人选。关键时刻,二皇子下未必会有杀伐果断的决心,恐被人左右拿捏。”

文德帝会怀疑其他朝臣的话,怀疑他们会有私心。

但是他不会怀疑陆侍中的话。

陆侍中是文德帝的心腹谋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绝对忠于他。

听陆侍中这么一说,文德帝暗暗点头。

二皇子刘评,左右逢源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可这回买粮,不需要左右逢源,不需要脉脉温。要的是杀伐果断,凌厉果决。

粮食要买,同时也要杀一杀江南豪族的气焰。休要坐地起价,哄抬粮食价格,大发国难财。

陆侍中又小声说道:“二皇子下不曾带过兵,缺少杀气。这回南下买粮,肯定是要杀一批人,以儆效尤。”

文德帝再次点头。

不杀一批人,难消心头之恨。

如果说北方的粮商该死,那么南方的粮商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南方,粮食主产地。

结果那边遭灾,官府竟然调不出一粒粮食救援灾区。

简直是荒唐。

文德帝说道:“是该杀一批人!江南一地的官场,也该整肃一番。”

“请陛下速下决定!”众臣催促。

文德帝咬咬牙,“宣刘诏觐见!”

常恩领命,急忙派干儿子小吴公公前往城外晓筑,请刘诏进宫。

结果刘诏竟然抗命!

拒绝进宫!

“胆大包天!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敢违抗圣命!”

文德帝首先是不敢置信。

刘诏竟然敢拒绝他的召见。

其次就是暴怒!

直接砸了书案,踢翻了桌椅。

“再宣!朕就不信,他不怕死!”

第870章 抓人

朝阳长公主猛地站起来,自觉头晕眼花,直接往前栽倒。

幸亏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娘娘,没事吧?”

“母亲,你怎么样?儿子这就派人请太医过府诊治。”

“站住!”

朝阳长公主厉声呵斥,“去什么去。就算本宫立马要死了,也得先应付了眼前的局面。再说,本宫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赵传明急得跺脚,“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儿子这就去会会金吾卫。”

“扶着本宫。金吾卫上门,必定是奉了宫里的命令。要去也是本宫去。”

朝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朝门外走去。

公主府各房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全都出来了。

几十口人,簇拥着朝阳长公主,朝外面走去。

众人面色凝重,不少人脸上露出惶恐的表。等见到金吾卫,腿一软,差一点直接跪了下去。

“下官见过长公主下!”

韦忠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露出凶神恶煞地模样。

朝阳长公主板着脸,“韦大人可是因为门外那群私自围困公主府的贼子而来?”

韦忠笑了起来,“长公主下说笑了。下官来此,自然是因为诏夫人被刺一事。案发现场,发现精制弩弓所用的精铁箭头。这可是大案啊!

陛下亲自过问,要求金吾卫限期破案。这不,从昨案发到现在,下官还不曾合过眼。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儿一早,所有案犯全部归案,大刑伺候,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交代了。

得了线索,下官总算能在陛下那里交差。陛下下令,但凡涉案的人,无论什么份,什么背景,纵然是皇亲国戚,也绝不姑息。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下官乃陛下跟前一走狗,陛下的话,下官自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话音一落,韦忠就露出一个凶狠的表,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凡是与他目光接触的人,全都恐惧得低下头,瑟瑟发抖。

韦忠大名,可止小儿夜哭。

赵传明首先没绷住脸上的表,一副大惊失色地模样。

“赵大人这模样,莫非是知道些什么?”韦忠似笑非笑地看着赵传明。

赵传明一慌神,大声吼道:“你休想栽赃陷害。诏夫人遇刺一事,和我没半点关系。”

“都闭嘴!”

朝阳长公主还稳得住,她面色沉,面对韦忠,丝毫不怵,“你去告诉陛下,本宫要进宫面圣,本宫有话要说。”

韦忠哈哈一笑,“长公主下有话不如到诏狱说吧。不管你说什么,下官一定如实禀报陛下。”

“你放肆!本宫是先帝亲封的长公主,无旨你休想让本宫去诏狱。本宫不信,陛下有让你上门抓人。”

韦忠笑了笑,“长公主下说的对,陛下的确没让下官上门抓下您老人家。不过其他人,除进门半年的女眷和十四以下的孩子,其他人全部带走。”

话音一落,韦忠再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你敢!”

朝阳长公主也绷不住脸色,怒斥韦忠,“本宫要去宫里告御状。”

“没有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公主府一步,包括长公主下。来人,守住公主府各个出口,不许任何人进出。”

下面的人询问,“那些王府侍卫要打发走吗?”

韦忠冷冷一笑,“不用管那些人。大皇子下自会料理。”

金吾卫上下得了命令,便迅速行动起来。

抓人的抓人,守门的守门。

查抄书房要紧物件的人也没闲着。

从外院到内院,凡是有文字记录的东西,统统带走。

一时间,长公主府鸡飞狗跳,女人哭,孩子哭,甚至男人也在哭。

“反了,反了……”

朝阳长公主大怒,指着韦忠大骂,“你这个贼,本宫要去宫里告状,本宫要你死!”

“长公主下要下官死,下官不敢死。全天下,唯有陛下能赐死下官。”

话音一落,韦忠手一挥,“把人带走!”

公主府所有成丁的男人,以及女眷,全都被绳索捆起来堵上嘴巴带出公主府。

只留下两个刚新进门的新媳妇,以及几个没成年的孩子。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同一条街道上的各家府邸的关注。

就算和公主府不在一条街道上,也都派了人到公主府门口打探消息。

“金吾卫办案啊!”

“抓人!”

“真抓进去啊?”

“犯了案,自然要抓。”

“那,那,长公主下也要被抓吗?”

“不管你的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莫非你是同案犯?”

“误会,误会!我是后面那条街上,礼部尚书家的管事。”

“不管你们的事,就少打听。”

“是是是!”

口上答应着,脚步却没有动。

所有人都围在长公主府大门外,伸长了脖子,打望着。

这等闹,多少年没见着了。

好像从先帝过世,就不曾见过。

难得啊!

今儿又见着贵人被金吾卫带走,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啊!

小老百姓,最喜欢看的就是贵人落难,比什么张家男人偷了李家媳妇都要兴奋。

“出来了,出来了!”

一串的人,分男女,被绳索捆着,押了出来。

“那是赵大人,平里瞧着可威风了!”

“啊,那位夫人到我家店里买过东西!”

“那位公子,还去过我家店里喝酒,出手可大方了。打赏银子都是一两一两……”

“小公子长得真俊,怎么也被抓起来了。”

“听说满了十四周岁,都要被抓进诏狱。”

“作孽啊!瞧瞧那个小媳妇,还不到二十吧。就被抓进诏狱,就算还能出来,哪里还有脸活着。”

“莫管闲事。人家吃香喝辣的时候也没想着你,你也别替贵人们瞎cāo)心。”

“就是!这可是长公主府,都是陛下的亲戚,说不定只是做个样子。”

“那不能吧!金吾卫都出动了,能是做样子吗?”

“别议论了,好生看着!”

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们所关心的事,同小老百姓自然不一样。

承恩伯朱辞亲自站在墙头上,看着长公主府的动静。

亲眼看着长公主府落到这个地步,心里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他叹了一声,吩咐儿子,还有管家,“紧闭门户,除了常采买,不许任何人出府。几个小子,都管好了。还在外面厮混的,赶紧把人找回来狠狠打一顿。”

“父亲,何至于如此?长公主府倒霉,和我们朱家又没关系。”

“废物,你懂什么!老夫能从中宗朝活到现在,你以为全靠运气吗?你以为现在外面是在干什么?”

“不就是抓人。”

承恩伯朱辞直接从墙头踩着梯子下来,一巴掌甩在亲儿子脸上,“蠢货!你只看到抓人,而老夫却看得了一场大清洗开始的信号。如果陛下有心压下此事的影响,能让金吾卫大张旗鼓抓人?

往常出了类似的事,都是让下人代替主子上衙门回话。可你仔细想想,昨诏夫人遇刺,今金吾卫就上门抓人,陛下分明是要兴大狱,要借机在朝堂掀起一场风暴,要来一场大清洗。

你别忘了,陛下登基后,还不曾大规模撤换朝中官员。陛下难道没有心腹吗?难道没有想提拔的人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忍了两年多,如今分明是再也不想忍了。记住老夫的话,不想死就别出头,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谁来也别应。”

承恩伯朱辞一番疾言厉色,终于叫朱大老爷知道了其中厉害。

他捂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真要清洗朝堂?”

承恩伯朱辞冷哼一声,“不如此,陛下的心腹谋士,如何上位?一个萝卜一个坑,老人霸占着箩卜坑,新人哪有出头的机会。都说陛下仁慈,可是大家都忘了,陛下体里流的可是刘家人的血。刘家人就没一个良善之辈,杀起人来从不曾手软。”

朱管家也说道:“大老爷,你就听伯爷的吧。伯爷经历几十年风雨,不会错的。”

朱大老爷说道:“我这不是在问老爷子请教嘛。这么说,朝阳长公主府真的完了?她老人家也完了?”

承恩伯朱辞呵呵冷笑,“她不完,陛下哪有理由对其他宗室动手?”

朱大老爷唬了一跳,“陛下还要动其他宗室?就不怕朝中非议太多?”

承恩伯朱辞神秘一笑,“杀宗室,朝臣们巴不得,又怎会非议。”

第871章 皇上那方面不行(三更)

“不见统统不见”

文德帝态度坚决。

无论谁来求,都没用。

嫔妃们在兴庆宫宫门外哭哭啼啼

不好意思,文德帝铁石心肠,戒女色,哭得再漂亮也没有用。

大臣们妄图晓之以理,动之以。

呵呵

文德帝甩了个眼神,自行领会。

敢伸手,就要有被砍手的觉悟。

犯案的朝臣全都被抓起来。

胆敢朝宫外传递消息的宫人,可没有这么幸运。一旦罪名确认,直接处死。

一具具尸体,被抬出皇宫,葬在乱葬岗。

后宫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慎刑司所过之处,就连后宫嫔妃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前两才死了一位才人,没人想步后尘。

四皇子刘议,被罢了差事,赋闲在家。

他的处境好一些,可以如常进宫请安。

未央宫内,母子二人见面。

四皇子刘议请安,关心问道“母后还好吗”

裴皇后歪躺在罗汉榻上,精神不振。

她摇摇头,抱怨道“后宫人人自危,本宫哪里好的了。慎刑司越发放肆,连未央宫也敢查。”

“母后忍一忍,等风声过去,都会好起来的。”

“这个道理本宫懂。本宫只是不忿慎刑司的嚣张态度。”

裴皇后将茶杯,往案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响动。

她问四皇子刘议,“你可有去看望你父皇”

四皇子刘议点头,“儿子去兴庆宫请安,奈何父皇不肯见儿子。”

裴皇后蹙眉,“你父皇真是越老越糊涂。”

“母后慎言。”

裴皇后无所谓地说道“就算是当着你父皇的面,本宫也要这么说他。年龄大了,不复早年的精明厉害,越来越糊涂,这是事实。你父皇理应让你多承担一些差事。”

四皇子刘议蹙眉,“请母后慎言”

“哼你怕什么,本宫并未说错。”

四皇子刘议揉揉眉心,“母后,如今不是在王府,不是什么话都能说。”

“行了,行了,本宫就是抱怨两句。你大哥刘诏可有写信回来”

“这得问大嫂。或许大嫂有收到大哥的信件。”

“这个不孝子。”裴皇后恼怒,“本宫养他一场,结果连封信都收不到。”

四皇子刘议沉默。

他不会说刘诏的坏话,却也不会替刘诏开脱。

刘诏不给宫里来信,的确不合适。

裴皇后将刘诏骂了一通,心舒畅了一些。

“本宫听说你大嫂带着孩子搬回了大皇子府。”

“正是”

“可有说什么时候办乔迁宴”

“说是要等大哥回京后再办。”

“等刘诏回京,黄花菜都凉了。届时还办什么乔迁宴。她也是个糊涂的。刘诏现在在西北,需要朝臣支持。本宫以为她这个时候搬回大皇子府,是要借机办乔迁宴,替刘诏拉拢关系。结果她太令人失望。”

裴皇后又将顾玖骂了一通。

骂顾玖不知道替刘诏着想,不知道抓住机会。

等裴皇后骂完了,四皇子刘议才开口说道“大哥同朝中大臣的关系并不好。即便大嫂办乔迁宴,文武官员女眷未必会上门赴宴。与其尴尬,被人拒绝,不如不办乔迁宴。”

“荒唐”裴皇后呵斥刘议。

“除了文臣武将外,皇室宗亲,世家大族不需要招待联络吗你父皇正在气头上,却也不能阻止你大嫂办乔迁宴。不行,本宫这就安排人将你大嫂请进宫。”

“母后等一等。”刘议拦住裴皇后,“大哥正在西北,大嫂高调办酒宴请客,恐怕不妥。”

裴皇后怒问,“有何不妥你总帮她说话,莫非你跟萧琴儿收了她的好处。”

刘议连忙否认,“儿子是在替大哥着想。母后想想,父皇对大哥本就不放心,这个时候大嫂大摆宴席,拉拢多方关系,肯定会引起父皇的不满。万一父皇想多了,牵连到西北的大哥,如何是好大哥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可不能前功尽弃,让别人捡了便宜。”

裴皇后皱眉深思,“老二被关进宗正寺,目前肯定没机会兴风作浪。”

“但是还有三哥,还有老五和老六。罗德妃这些年不声不响,却稳稳当当。真到了关键时刻,未必没点手段。”

裴皇后冷哼一声,“罗德妃想替老五争取机会,也得看本宫同不同意。老三生母早早过世,就因为世堪怜,又曾中毒,你父皇对他格外宽容。老三这个坏东西,和老二一样,都是不安分的主。他若是上蹿下跳,说不定还真叫他得逞。”

“所以儿子说,这个时候大嫂不办乔迁宴,对大哥有好处。”

“能有多少好处”

裴皇后接受了刘议的说辞,却依旧不高兴。

她对刘诏不满,对顾玖同样不满。

她在顾玖这个儿媳妇面前,就没有尝到过做婆母的快感。

真是气煞人也。

裴皇后揉揉眉心,“萧琴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刘议不好意思说。

裴皇后剜了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说。”

“琴儿怀孕了,还不满三个月,故此儿子没声张。”

“当真”裴皇后大喜,“没想到她这个年龄还会怀孕。胎像稳不稳”

“太医说这一胎很稳,目前一切都好,琴儿都没有什么反应。”

裴皇后哈哈一笑,“这是好事啊得告诉你父皇”

刘议却有不同想法,“儿子想等琴儿满了三个月才公布。”

“这是为何”

刘议郑重说道“儿子听闻,父皇最近极为暴躁,动辄打骂呵斥。这个时候报上消息,未必能取悦父皇,说不定反而会刺激父皇。”

“不能取悦你父皇,本宫能理解。刺激你父皇,这又从何说起”

刘议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儿臣听闻,父皇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后宫,没有翻嫔妃牌子。会不会是父皇那方面”

“啊”

裴皇后震惊意外,她之前完全没往那方面猜想。

“你的意思是,你父皇不行了”裴皇后捂住嘴巴,生怕这话传出去。

刘议压低声音,说道“儿子希望不是这个原因。可万一这个时候上报琴儿怀孕的消息,难保父皇不会多想。以为儿子和母后是在嘲笑他。”

裴皇后捂着嘴,连连点头。

“你的担忧很有道理。”

裴皇后敢当着文德帝的面,骂文德帝越老越糊涂,甚至骂他昏聩无耻,但是绝不敢说文德帝不行。

事关男人自尊,普通男人都不能接受被人骂不行,更何况是皇帝。

这是死啊

裴皇后自认为发现了真相。

她长出一口气,“这就解释了你父皇最近为何如此暴躁,宫里朝堂掀起大案,弄得人心惶惶。”

宫里宫外传递消息,又不是第一天。

从皇宫建立那天起,这种况就一直存在。

文德帝过去不追究,偏偏这个时候追究,肯定是受了刺激。

裴皇后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叮嘱琴儿好好养胎,最近就不要进宫请安。最好是能再替你添一个嫡子。”

“儿子也希望这一胎是个嫡子。”

刘议带了一车的赏赐,回到四皇子府。离着大皇子府两条街远。

萧琴儿正在检查闺女的女红。

见到刘议回来,就抱怨道“你看看你闺女做的针线活,还没我小时候做的好,你闺女被你养得越来越骄纵,就是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学学针线活。”

“不会做针线活有什么关系。等她长大后,给她陪嫁四五个针线娘子。堂堂皇孙女莫非还要亲手做针线活吗”

萧琴儿白了他一眼,“说不过你。”

“今儿感觉怎么样”刘议关心问道。

萧琴儿笑眯眯的,“好的。没吐没犯恶心,就是口味有变化,吃什么都觉着嘴里没滋没味。”

刘议握住她的手,“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咱们府上不缺这点钱。”

萧琴儿呵呵一笑。

不缺钱

做梦吧。

她现在就在为钱的时候cāo)心。

“你说四轮马车这么好的东西,父皇为何不同意大量生产”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刘议问她。

萧琴儿说道“昨二嫂上门,她告诉我,如果陛下同意大量生产四轮马车,大嫂会对外招股。四轮马车绝对能大赚,光是京城不知多少人在打听这东西。

我就想着,等大嫂招股的时候,我得拿钱入一股,替孩子们攒点家当。否则指望你那点爵禄,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刘议笑话她,“当初大嫂在南城门外建房子的时候,我就劝你多出点钱。结果你小气得很,只拿了几千两出来,分红自然比别人少。”

萧琴儿恨恨道“休要提以前的事。后来大嫂搞水泥路,我也参了股,每年都能分钱,本金早就赚了回来。后面几十年就是白赚。若非靠着我慧眼如炬,你能住新房子”

“别忘了新房子是父皇给的钱。”

“父皇给了钱买房,可没给钱做翻修。这房子光是翻修,各种装饰,家具用具,花费不下五万两。这些钱都是我陶的,你一文钱都没拿出来。”

“你现在怀着孕,我不和你吵。”

“那你就告诉我,四轮马车到底能不能量产我还等着投钱进去。”

第872章 私房钱

“我哪知道四轮马车能不能量产。父皇的想法,本下哪里敢随意揣测。”

四皇子刘议很不高兴。

他觉着萧琴儿变得越来越市侩,见面就谈钱,俗不可耐。

萧琴儿十分嫌弃,“没让你出一文钱,只是让你打听点消息,你也办不到。”

“不光是我办不到,整个朝堂,整个后宫,就没人能办到。现在外面是什么况,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谁敢提起四轮马车?谁敢?”

四皇子刘议很暴躁。

萧琴儿顿时委屈起来,“我怀着孕,还要cāo)心家用,你对我就是这个态度。那你自己掏钱养你的女人,养你的庶子庶女,别来问我。从今儿开始,我就让账房单独做账本,我们一笔一笔算清楚。”

“你不要胡搅蛮缠!”四皇子刘议压抑着怒火。

萧琴儿委屈得哭起来,“你竟然吼我,凶我,还说我胡搅蛮缠。刘议,你有良心吗?”

“是是是,我没良心,我认打认罚可好?”

萧琴儿抽泣了两声,“果真认打认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萧琴儿擦擦眼角,“那好!把私房钱交出来。”

p!

四皇子刘议后悔了!

他就不该说认打认罚。

他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明知道萧琴儿钻到了钱眼里,还敢认打认罚。

他耍小心眼,“我没私房钱!”

萧琴儿连连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刘议头大,“我乃堂堂皇子,我上总得有点钱傍吧。”

萧琴儿嘴角抽抽,似笑非笑,“这话同后院那些女人说去。”

“你这是吃哪门子干醋?这几年后院可曾有庶子庶女出生?可曾添过新人?”

“你也没钱添新人。”萧琴儿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刘议一脸心塞。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萧琴儿专门打他的脸,揭他的短,过分了啊!

刘议问道:“上回我给了你一万两,让你置办产业,你可有置办?”

萧琴儿冷笑一声,“一万两,置办了两个田庄,外加一个铺面。要不要我将房契地契交给你?”

刘议紧皱眉头,“田庄铺面,多少年才能收回成本。还得派人侍弄,又是一笔开销。何不投到大嫂的产业里面,每年坐等分红,不用cāo)心,也不用养着一群伙计。”

“是你说要稳当一点,田庄和铺面就最稳当。再说了,现在分家出来,府里必须得有自己的田庄。以后米面蔬菜水果,都由田庄供应。”

刘议问道:“田庄铺面是登记公账,还是记在你的嫁妆名下?”

萧琴儿哼了一声,“别把我想得那么贪心。田庄铺面都算公账,收入也入公账,算皇子府的产业。你的庶子庶女将来都有份。”

刘议连连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本下没说要替庶子庶女置办产业。”

萧琴儿似笑非笑,“我也没说这是替庶子庶女置办的产业啊。”

刘议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总而言之,你别多想。府里养着这么多人,公中没点进项,实在是不像话。下次我再想办法弄点钱,你全投到大嫂的产业里,坐等分红。”

“入公账?”萧琴儿冷笑一声,问道。

刘议连连咳嗽,避开了萧琴儿的目光,“既然是本下出的钱,自然该入公账。”

萧琴儿了然一笑,“行吧,你出钱你说了算。你说入公账就入公账。最好将你的私产全都交出来,全都登记在公账中,免得将来你的妾室庶子庶女同本夫人扯皮。”

“你这话委实太过难听。”刘议面色不悦。

萧琴儿呵呵冷笑,“刘议,我告诉你,从你纳第一个妾室开始,我就一直不高兴。这么多年,我忍了你,那是看在我们自小的分上,看在你是孩子的父亲的份上。

但是想让我掏钱养你的庶子庶女,让那群庶子庶女分薄我的孩子的产业,我告诉你,做梦!别指望我善良大度,本夫人不是蠢货!绝不会拿钱养一群白眼狼。你说我善妒也好,说我贪婪自私也好,谁敢抢我孩子的利益,我萧琴儿就宰了谁。”

“你有孕在,别乱发脾气,当心动了胎气。”

萧琴儿凶悍起来,刘议的态度反而变得温和。

萧琴儿冷笑一声,“你真在乎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刘议皱眉,“我若是不在乎,我又何必忍气吞声。本下堂堂皇子,何需受你闲气。”

这话太难听,却也是实话。

萧琴儿忍着火气,“那就把你的私产交出来。”

今儿是没完没了,是吗?

刘议说道:“本下没有置办私产。”

“胡说八道!你让王顺偷偷在外面置办产业,真当我不知道?刘议,你别忘了,我们现在等于是开府独过,少府承担一部分开销,剩下大部分开销都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你要是不把私产交出来,莫非要让我拿嫁妆养一大家子?”

刘议揉揉眉心,“我就不信,家里这么多人拿着爵禄,还不够养家。”

皇孙黄孙女,无论嫡出庶出,都有一份爵禄。

后院的妾室,凡是有名分的女人也都有一份俸禄。

少府每月还提供米粮菜布匹等等。

等于是,少府解决了大部分的吃穿用度。

萧琴儿总说钱不够用,刘议心头很是怀疑。

萧琴儿早知道刘议不信,所以她早有准备。

她将搬进新房后的一应开销账本,摆在刘议面前。

她拍着账本,“每月支出收入,全在里面。你自己翻看,我可有胡说八道,公账的收入够不够一家大小的开销。府中下人上个月的月钱,本该在三天前发下去,但是账房没钱,就一直拖着。府中下人已经有了怨言,此事你可以问你边的小厮,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刘议皱着眉头,翻开账本。

堂堂皇子府,公中收入当然不少,但是开销同样不少。

今儿文房四宝,明儿头面首饰……

人来往又是一大笔开销……

出门做客,要做新衣服,置办新首饰……

儿子要置办马匹,马鞍……

府中还有一群下人侍卫武师傅要养活……

总而言之,收入来源有限,开销却无限多。

刘议翻看了近两个月的开销,顿时头大。

他将账本丢在桌上,皱眉深思。

萧琴儿也没干扰他,等他自己想明白。

过了良久,刘议才说道:“过几天,我想办法凑两万两给你。这回不要置办产业,直接投到大嫂的生意里面。”

萧琴儿却说道:“大嫂现在的生意,都不接受新的投资。我们只能指望四轮马车。父皇那里迟迟不肯发话,四海就没办法大量生产四轮马车,结果就是有钱都没地方投。”

刘议叹了一声,“四轮马车这事,你别指望我。本下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说服父皇。”

萧琴儿一脸不满,“我听二嫂说,四轮马车如果能量产的话,一年少说能有几十万两利润。每年分红极为可观。有了这笔分红,就能解决府中大部分的开销。”

刘议说道:“我也盼着这门生意能成。我前两年投了一个铁矿,要是四轮马车能量产,铁矿那边也能赚点钱。”

“你还说你没私产,你骗我。”萧琴儿大怒。

刘议懊恼不已,“我就投了一个铁矿,除此之外,真没别的私产。”

萧琴儿一脸愤恨。

刘议累了,懒得哄人,干脆默不作声。

萧琴儿气了一场,很快又想通了。

她好奇问道:“你说父皇为何拖着这事不给办?最近我没出门,但我也知道,京城不少人家都指望着四轮马车能赶快量产。大家都准备好了银钱,准备投到四轮马车上面。”

刘议不走心地说道:“不知道!”

萧琴儿又说道:“外面人心惶惶,好多人都被金吾卫抓了起来。估摸着又要抄一批官员。我想着,要不要攒点钱,将被抄家的官员房子买下来。”

“你有钱吗?”刘议好奇问道,“你要投四轮马车,又要买房子,你确定你的钱够用?”

萧琴儿笑了起来,“我打算去少府钱庄贷款。”

噗!

刘议受了刺激。

萧琴儿绝对走在了消费贷的前列。

目前,各大钱庄的主要贷款项目,都是商业贷。商家对钱庄。

私人贷款,除了特定项目房贷外,其他类型的私人贷款数额很少。

一般都是家里遇到困难,需要银钱周转救命,才会冒险贷款。而且这类贷款,数目都很小,一般只有几两到几十两不等。

像萧琴儿这类,准备贷个几万两银子,买房投资,很少很少。

世人习惯了有多少钱做多少事。这种消费习惯,短时间内是很难改变的。

萧琴儿的思路,绝对走在了前端。

她还嫌刺激不够,又说道:“我还打算贷款买几万两的四海债券,一年就有一成的收益,比开铺子还稳当。”

噗!

刘议再次受到了刺激。

他脑袋有点晕,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萧琴儿。

“你打算贷款买房买债券?你疯了吗?钱庄的利息,你付得起吗?别以为你是皇子妻,少府钱庄就会给你打折。”

第873章 都闭嘴吧

“你知道个!”

萧琴儿怒火中烧,“我找点生财的渠道容易吗?我打算用自己的钱买四海债券,用贷款买房外加投资四轮马车。房子升值很快,四轮马车每年分红远远大于贷款利息。等债券到期后,连本带息拿回来,就可以还掉钱庄的贷款。”

刘议很吃惊。

他好奇问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萧琴儿一脸嘚瑟,“我自己想到的。你知不知道,四海债券现在有多火爆?找不到关系,你有钱都买不到。”

刘议呵呵两声,“一年一成的利息,这点收益至于去抢吗?”

萧琴儿像看个白痴似的看着刘议,“不懂不要乱说。明面上,债券只有一成的利息,那你知不知道,这是同四海建立关系的大好良机。多少商家,私下里本息全额收购未到期债券,就是为了同四海搭上关系。

也就是说,我今天要是能买到四海债券,明就有商家上门以一年期本息收购。只需一天时间,就能赚取一成利息。五万两赚五千两,只要一天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你干不干?”

刘议皱眉,这太疯狂了!

生于皇家,从未缺过钱花的刘议,也觉着这钱来得太容易了一点。

“那些商家不是傻子,花钱买债券,一文钱不赚,就图和四海搭个线,至于吗?”

萧琴儿戳了下刘议的脑子,“你整里只关注朝政大事,市面上的事都不了解吧。你知不知道,四海债券第一次发行,总共集资了一千万两。一年后到期,如数赎回,连本带息,一文钱没拖欠。

那是一千多万两啊!短短一年时间,就要支付一百万两的利息,四海没有任何压力就拿出这么多钱,你说多疯狂,比朝廷还有信用。这样有信用又有实力的商行,商家们都是上赶着想和四海合作。

花钱买债券,虽说一文钱不赚,但是能搭上四海的关系,一切付出都值得了。比起请客吃饭又是送礼又是装孙子还不一定能合作,是个生意人都愿意买债券。而且从我们手上买债券,虽说没赚钱,也没赔本啊!”

刘议被说服了。

他问道:“你想买债券?”

萧琴儿连连点头,眼睛都在发光。

刘议问道:“你准备花多少钱买债券?”

萧琴儿扭捏了一下,“这得看四海什么时候发行债券?”

“没定时间吗?”

萧琴儿翻了个白眼,“人人都抢着要的债券,你当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吗?当然是物以稀为贵。”

刘议很好奇,“四海发行这么多债券,做什么?”

萧琴儿欣赏着手上的新戒指,“我哪知道啊。四海那么多生意,把钱投到任何一个行业都能赚钱。一年一成的利息,比少府钱庄的利息便宜。我要有四海那样的实力,我也发行债券。”

“可是据我所知,四海在少府钱庄每年都有不少贷款。”

“发行债券同贷款又不冲突。找少府钱庄贷款,当然是为了维护同少府的关系。否则少府干什么巴心巴肝替四海出头。”

刘议蹙眉。

萧琴儿见他不说话,就问道:“你怎么想的?要不要跟我一起买债券?”

刘议皱眉说道:“我很好奇,四海发行债券,集资上千万两白银,这么多钱都流到了哪里。”

萧琴儿问他,“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有钱赚不就行了。”

“你不懂!”刘议目光深沉,心思翻滚。

萧琴儿讥讽一笑,“你以为我猜不到你的想法吗。你不就是猜测,这些钱是不是都被刘诏拿走,私下里干什么见不得的事。我告诉你,绝不可能。一百万两的利息,即便是四海,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发行债券集资的钱,肯定是拿去做生意。”

刘议一副懒得和对方讨论的模样。

萧琴儿有些生气,却没有发怒。

她对刘议说道:“等到四海发行债券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买不买随你,反正我肯定要买,贷款也要买。”

刘议突然说出心里话,“你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吗?为何会变得如此市侩?”

砰!

萧琴儿二话没说,直接砸了茶杯。

茶水四溅,一地狼藉。

“刘议,有种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说谁市侩?”

刘议皱眉,一脸不满,“你有孕在,本下不和你争吵。”

说完,他起离开。

萧琴儿大怒,冲他怒吼,“有种你别走啊!”

刘议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上房。

萧琴儿气得不行,想砸东西出气,结果被丫鬟拦住。

“夫人手里的瓷瓶,价值五百两。那个陶罐也要两百两。玉雕价值三千两。”

还砸什么砸!

这哪里是在砸物件,分明是在砸银子。

萧琴儿拿起一样,丫鬟就报个价,弄得她郁闷极了。

这屋里的摆件,就没一件可以砸的。

她恼怒极了,“换掉,全都换掉。换成几百文,最多不超过几两银子的玩意,本夫人可以随便砸。”

丫鬟小心翼翼地说道:“厨房的碗筷,就可以随便砸。”

萧琴儿狠狠剜了眼丫鬟。

丫鬟浑一抖。

萧琴儿怒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夫人拿五十个,不,拿一百个陶瓷碗。本夫人今儿要砸个痛快。”

“奴婢遵命!”

一百个陶瓷碗,萧琴儿砸了个痛快。

砸完后,浑舒坦。

亏她这一胎胎像稳,发这么大的脾气,竟然没有动胎气。

她轻抚腹部,“这孩子生下来,一定很乖很乖。”

“夫人再添个哥儿,看那些jiàn)蹄子还敢不敢在夫人面前拿乔。”

萧琴儿喝了口蜂蜜水,冷哼一声,“本夫人非要将账本分开不可。想吃好的,穿好的,自己掏钱,休想占公中的便宜。”

“夫人早该如此。”

……

同萧琴儿一样想法的人不少,都梦想着靠四轮马车发一笔财。

赚钱不易啊。

即便是世家大族,看似繁花似锦,也有入不敷出的时候。

能找到一个合法的生财之道,大家都不愿意放弃。

然而宫里迟迟没有消息。

文德帝忙着清洗后宫,上百宫人被拖出后宫。

朝堂上也不太平。

金吾卫人人喊打,又让人惧怕。

已经抓了十几个大小官员,衙门小吏更是数不胜数。

严加拷打,没人扛得住。

被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当官嘛,没几个人股干净。

照着金吾卫这么下去,整个朝堂,将不剩一个人。所有人都会被抓进金吾卫。

这太疯狂了!

即便查贪墨,也必须适可而止,划定一条界限。

陆大人偷偷提醒文德帝,是时候叫停金吾卫,不能再这么搞下去。

官员沸腾,绝非好事。

文德帝心有不甘。

将案卷扔给陆大人,“卿让朕住手,那你看看案卷上的内容,全是蛀虫。满朝文武,统统都是蛀虫。”

陆大人没有看案卷,他懂明哲保的道理。

“陛下,适可而止!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难道陛下真要将满朝文武都投进诏狱吗?”

文德帝犹如困兽,十分暴躁。

直接砸了案桌。

道理全都懂,可是心有不甘啊!

最后,文德帝还是妥协了。

抓几个典型,结束此案。

即便为帝王,也有不由己的时候。

最不甘心的当属金吾卫。

那么多大鱼,却不能抓进诏狱,此乃人生憾事。

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罚钱的罚钱,打板子的打板子。

抄家,对当事人来说很凄惨。

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一场狂欢。

萧琴儿就是狂欢中的一员。

皇子妻的份,给了她许多便宜。

她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买到一栋抄家官员的宅院。

过个半年一载,等风波过去,宅院转手,就能大赚一笔。

简直爽歪歪。

交易成功,萧琴儿嘚瑟得不行,很想显摆一番。

于是乎,她下帖子,邀请亲朋好友上门做客。

尤其是几位妯娌,是她嘚瑟的主要目标,强烈要求她们出席宴席。

刘议对于萧琴儿的举动十分无语。

“都说财不露白,你倒是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赚了钱。”

萧琴儿嘚瑟一笑,“我就想显摆,你要如何?”

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在意刘议的想法和态度。

刘议喜欢与否,关她事。

反正不管她多温柔多,也阻挡不了刘议纳妾。哪有何必委屈自己。

刘议懒得计较,“四海发行债券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一声。”

“你先把答应的两万两交给我。”刘议说过的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刘议蹙眉,“给我一点时间,少不了你的钱。”

……

顾玖不太想赴宴。

最近她很忙。

可是萧琴儿诚意十足,顾玖不好拒绝,只能答应赴宴。

到了宴席这天,她掐着时间来到四皇子府。

一看,好家伙,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几乎都被萧琴儿请了来。

萧琴儿亲自迎接,嘚瑟着低价买入的房子。

顾玖道了一声恭喜。

萧琴儿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得意洋洋。

其他几位妯娌看不惯,私下里嘀嘀咕咕,说萧琴儿臭显摆。

“也就大嫂脾气好,不计较。”

顾玖冷冷一笑,“你们对她不满,为何不当着她的面说。”

“她是主,我们是客……”

顾玖讥讽一笑,“还知道自己是客人啊!都闭嘴吧!”

第874章 转折点(三更)

顾玖是嫡长媳。

她发话,妯娌们全都闭了嘴。

即便心中有所非议,也不敢当着顾玖的面说出口。

顾玖有此影响力,当然不仅仅因为她是嫡长媳,更重要是她背后的四海,山河书院,大周生活秀等等等。

随便拿出一个,都能碾压在场所有女眷。

更何况这么多项目,全都在顾玖名下。

今儿出席宴席的女眷,十有九八都有在四海投钱拿分红。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顾玖。

这是大家的共识。

顾玖和妯娌们说不到一块,打算换个安静的地方喝茶。

“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我陪嫂嫂。”欧阳芙八面玲珑,她和顾玖的关系一直都这还不错。

顾玖也没反对她跟着。

二人出了花厅。

欧阳芙说道“大嫂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她们是嫉妒四弟妹低价买到抄家官员的房子,能够大赚一笔。”

顾玖笑了笑,“我知道她们都是嫉妒,我也不会和她们计较。”

“嫂嫂大度。嫂嫂还不知道四弟妹又有了孕吧。”

“哦,原来四弟妹又怀了孕。她怎么不好好养胎,还cāo)持宴席”顾玖好奇问道。

欧阳芙抿唇一笑,“她这一胎怀得稳当,连太医都说胎像极稳。”

顾玖点点头,“几个月了怎么没听人提起此事。”

欧阳芙悄声说道“已经三个多月。之所以没公布,还不是因为宫里气氛太紧张。”

顾玖了然一笑,“金吾卫已经结案,四皇子下可以公布这个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高兴。”

顾玖嘴角扬起一道弧线,没有接话。

欧阳芙有些懊恼。

她很机灵,当即转移话题,“最近大家都在议论四轮马车,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

顾玖挑眉一笑,“下面的人倒是想尽快量产,奈何涉及到的事太多,我也没办法,只能等”

欧阳芙有些着急,有些担心,“这要等到何时”

顾玖指了指皇宫方向,“这可说不定。”

“难道宫里”欧阳芙意识到措辞不当,赶紧压低声音,悄声问道“难道那位不同意,四轮马车就不生产吗大嫂花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弄出来的四轮马车,放在仓库里落灰,多浪费啊”

顾玖含笑说道“多谢二弟妹替我cāo)心。不过此事我说了不算。”

欧阳芙急得跺脚,“大嫂不能想想办法吗”

“二弟妹可有好办法不如你教我。”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芙。

欧阳芙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得无地自容。

顾玖解围,“我还有点事,先离开一步。二弟妹慢慢逛。”

她带着下人离开,欧阳芙总算自在了一些。

在花园里遇到福雅公主,还有平阳郡主。

福雅公主频频给平阳郡主使眼色。

平阳郡主刘婳定了定神,上前同顾玖打招呼,准备好了措辞,打算道歉。

顾玖可是个小气记仇的人,哪能轻易原谅平阳郡主。

“郡主娘娘可否行个方便,我同福雅公主有些话要谈。”

平阳郡主刘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是个犯错的小姑娘,又委屈又难堪。

福雅公主叹了一声,“平阳,你先退下。”

平阳郡主咬着唇,一扭头,跑了。

心里头一定委屈极了。

福雅公主同顾玖说话向来直接,“你可真是一点面都不给。”

顾玖嘴角一扬,“我总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福雅公主笑了笑,她欣赏顾玖记仇的态度。

皇室成员,说什么贤良大度,皇室风范,都是狗。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一个合格的皇室成员,记仇是最基本的素质。

能把仇恨化作利益,也是一种本事。

福雅含笑邀请,“陪本宫走一走”

顾玖笑着答应,“却之不恭”

二人漫步在四皇子府内花园,下人们远远的跟着,确保不会听见二人的对话内容。

顾玖随意采摘了一片叶子,拿在手中把玩。

福雅公主侧头看着她,“你好像一点都不急。我家去病都快急死了。”

顾玖笑了起来,“急也没用。麻烦下转告去病公子,此事不必着急,尽力就好。”

“你似乎有成竹,莫非你早有安排”福雅公主猜测道。

顾玖哈哈一笑,“我哪有什么安排,不过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下不要太高看我。”

福雅公主摇头说道“本宫只担心太低估你,从不担心会高看你。”

顾玖微微躬,“多谢下如此看得起我,不胜荣幸。”

福雅公主也不兜圈子,干脆直接问道“你给本宫一句实话,四轮马车到底能不能量产本宫可是准备了大把银子,打算投在四轮马车上面。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顾玖抿唇一笑,“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能不能这量产,谁也说不准。”

福雅公主蹙眉,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连你都说不准,本宫对四轮马车量产的信心也得打个折扣。”

“下别忙着做决定,等一等,等到尘埃落定那一刻,再下结论不迟。”

福雅公主直接问道“何时能尘埃落定”

顾玖只说道“快了”

到底多快,是今年,还是明年,她是一个字都没透露。

福雅公主有些挫败,“本宫问你,可有需要本宫出力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顾玖扬眉一笑,“最近关心四轮马车的人真不少。”

“因为大家都有眼睛,都知道四轮马车能赚钱。你知不知道,私下里已经有人在囤积铁矿。”

果然没有谁是傻子。

人的名,树的影。

顾玖名声在外,她弄出来的东西,岂能不赚钱。

而且四轮马车一看,就知道是能行销南北的好东西。

没有谁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四轮马车配上水泥路,简直是绝配。

顾玖对福雅公主说道“该做的努力都做了,大家等结果就行。”

福雅公主好奇,“你认为陛下会松口”

顾玖笑了笑,“我可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陛下的想法难以揣测。”

这话鬼都不信。

福雅公主笃定顾玖肯定有安排,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谁都不知道,四轮马车的转折点已经出现。

从西凉送出来的消息,由信使携带,穿越戈壁沙漠,历尽千辛万苦,正在朝大周而来。

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凉。

躲在草原深处的北荣大军,在消化了劫掠的人口和物资后,趁着大雪来临之前,再次南下入侵。

从西北到东北,绵延数千里的边防线,每个关口如临大敌。

东北将领战事不利,他们的人头还在墙头上挂着,以示惩戒。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大好头颅挂在城墙上,尤其是朝廷给足了粮草军械的前提下。

就算打不赢,至少得守住城池。

大战一触即发。

更坏的消息传来,北荣联络西凉,双方达成协议,西凉即将出兵从西边夹击大周。

同时,西凉断绝了同大周的一切来往,驱赶西凉王城的大周商人,扣押所有货物。

消息传到京城,文德帝脸色煞白。

“此事当真”

“信使冒死送回来的消息,此事千真万确。而且,这还是两个月前的消息。不出意外,西凉大军已经在路途上,届时我朝将腹背受敌。西北军不得不分散兵力,对付西凉军。”

文德帝呆坐龙椅,“卿可有良策”

陆大人说道“只能指望西北大都督府同西北军好好配合,逐一击破敌人。还需要户部同少府,尽快将过冬粮草以及武库里的军械运送到边关,确保军队能及时得到补给。”

文德帝咬牙,“宣户部,兵部,工部,金吾卫,少府”

小朝会在兴庆宫召开。

西凉出兵,配合北荣夹击大周,这个消息令每一个大臣大惊失色。

此局甚危。

最好的办法,趁着西凉军还在路上,主动出击,击破北荣军队。

“西北军能否一战定乾坤”

“恐怕不行西北军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有限,无法进行大规模的骑兵野战。”

“不能一战定乾坤,如何是好”

“敌深入,逐一歼灭。”

“北荣皆是骑兵,物资充裕的况下,不会冒然攻城。”

“北荣南下,就是为了攻城劫掠物资人口。他们一定会找最薄弱的关口扣关南下,破城劫掠。”

朝臣们讨论了整整一个晚上,从战略战局到物资后勤军械补充。

冬天即将到来,还要考虑保暖。

冰雪天气,不曾饶过任何人。

无论是北荣,西凉,还是大周,接下来都是一场苦战。

所有朝臣唯一统一的观点,那就是想要打赢这场国运之战,就要利用最大的优势后勤补给。

用充足的后勤补给,拖垮北荣和西凉。

北荣西凉南下,绝不会带太多补给。

后续补给全靠劫掠。

只要能守住城池,拖死他们,这场战争就赢了。

想要靠后勤补给拖死比北荣西凉,就要确保物资军械棉服药材能及时送到前线。

“四轮马车”

朝臣们脱口而出,齐齐望着文德帝。

四轮马车,如此利器,是时候派上用场。

第875章 夫人别吓我

黄去病兴奋地叩开大皇子府的大门。狂沙文学网

“我找你家夫人,有急事。”

下人将他请进府,带到书房。

顾玖招呼他坐下。

黄去病一进门就嚷嚷道:“夫人,大好消息!”

“让我猜猜,陛下同意四轮马车量产?”

黄去病连连点头,“夫人猜的没错,陛下已经松口。这可是大好消息啊!努力了这么长时间,陛下总算改变了心意。”

他激动得想哭。

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香,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总认为是自己搞砸了四轮马车计划。

像是一个罪人一样,每天自我谴责。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事又出现了转机。

黄去病掩饰不住的兴奋,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恭喜你,事终于办成了。”顾玖不吝啬鼓励。

黄去病有些汗颜,“不是我的功劳,是眼前的局势改变了陛下的想法。”

顾玖笑了起来,“总而言之,四轮马车能够顺利量产,你也一份功劳。”

黄去病眉开眼笑。

像是回到了在文青书局创业初期,所获取的成就感,填满整颗心的激动兴奋,是任何事都比不上。

兴奋过后,他终于冷静下来。

他后知后觉地问道;“夫人似乎并不意外。难道夫人早已料到陛下会松口?”

顾玖笑着摇头,“我哪有那么神。只不过现在能让我感到兴奋的事越来越少。”

黄去病没有深究此事。

即便他知道顾玖的话,不可尽信。

他面有踌躇之色。

顾玖直言说道:“有任何难处,尽管直说。”

黄去病斟酌了一番,“陛下同意四轮马车量产,户部,工部几个衙门,都争先要入股四轮马车。陛下已经默许,令少府同夫人谈判。”

顾玖挑眉一笑,“莫非这就是陛下松口的条件?”

“算是吧!”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告诉我,有哪几个衙门想要入股?”

黄去病急忙说道:“户部,工部,兵部,少府,马政。”

顾玖浅浅一笑,“这么大的利益,刑部,礼部,吏部不动心?”

“刑部,礼部和吏部当然也想入股,不过户部工部兵部联合起来,坚决反对他们分薄利润。”

顾玖闻言,哈哈一笑。

“本夫人没想到,户部竟然能对吏部进行反杀。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什么时候竟然变得如此弱势。”

“是因为户部赵大人说了一句话,打动了陛下。”

“什么话?”顾玖很好奇。能打动文德帝的话,必然是非常之言。

“赵大人说,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关系到官员任命升迁,事关重大,岂能被铜臭污染,乱了人心。又说礼部替大周取材,关乎到天下子民教化,更不能沾染铜臭味。至于刑部,关乎人命,万万不能被金钱腐蚀。”

顾玖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她才说道:“赵大人真乃妙人。为了阻止刑部礼部吏部分薄利润,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冠冕堂皇的话,掩盖的是利益之争,权利之争。

顾玖笑着问道:“陛下果真被打动?”

黄去病重重点头,“陛下也认为刑部礼部和吏部,不宜沾染金钱。”

顾玖点点头,“是不该沾染金钱。这三个衙门,理应保持纯粹。”

即便无人能做到纯粹,至少也不能让他变得更烂。

顾玖又问道:“马政瞎凑什么闹?”

“夫人不是说,四轮马车要配马匹,马政自然想分一杯羹。”

“马政卖马匹就行了,瞎掺和四轮马车做什么。你告诉马政,小河沟马场可以和庆平马场合作,共同成立寰宇骏马销售中心。”

寰宇骏马销售中心,名字古怪的很。

不就是骡马市场,还取个销售中心。

黄去病偷偷吐槽。

顾玖敲敲桌子,“又忘了我当初说的话吗?包装!销售产品,包装尤为重要。没错,骏马销售中心其实本质就是骡马市场,可是你看哪个富贵子弟愿意走进骡马市场闲逛?”

黄去病皱起鼻头,他想到骡马市场那难闻又刺鼻的味道,地面肮脏泥泞不堪。那地方实在不是个好去处。

富贵人家买马匹,都让下人代劳,极少亲自前往骡马市场,就是因为骡马市场环境赶客。

顾玖说道:“为了配合马匹销售,我打算在城西建一个大型马场,娱乐销售于一体。你问问马政,愿不愿意参股?我可以给马政两成股份,马政手头上所有马匹,从驽马到千里骏马都可以代为出售。至于四轮马车,让马政有多远滚多远,别瞎搞。”

养马都没养好,还想弄四轮马车,步子太大,小心扯着淡。

黄去病应下,“此事我会找马政谈。四轮马车没他们的份,我会努力说服马政参股骏马销售喜中心。”

“甚好!”

说了这么多话,顾玖有些口渴,喝了半杯茶水。

黄去病问道:“户部,工部,还有兵部,该如何回府?”

顾玖眉头微蹙,“原先我答应给少府三成股份,如今户部工部和兵部想参一股,势必会分薄少府的股份。因为我能给朝廷衙门的股份,加起来不能超过三成,这是底线。这三成股份,由你们少府同户部工部兵部分配。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商量。”

黄去病发愁,“我们自行商量决定股份份额?”

顾玖点头,“这三成股份如何分配,我不干涉。”

黄去病头痛,“夫人何不直接决定。”

顾玖摇头,“事关衙门股份占比,我不能参与。”

什么事她都大包大揽,他出事,她就是替罪羊。

顾玖心头门清,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没得商量吗?”

“对,没得商量。你们少府和其他三个衙门自行商量,三天后告诉我你们的决定。”

黄去病愁啊!

这下子少府和户部工部兵部势必要扯皮。

三天时间,扯皮都扯不完。

顾玖又说道:“明的《大周生活秀》会公布一则启事,寰宇运输商行正式成立,半个月后,将公开招股。我将拿出三成股份,分做十万股,一股作价一百五十两。”

黄去病惊呆,下巴都掉地上,好不容易才合上。

三成股份,算十万股,一股一百五十两,这里就是一千五百万两。

一个刚刚成立还没产生一文钱利润的商行,价值五千万两,破天荒的价值,这可能吗?

“夫人要不要再考虑考虑?一百五十两一股,是不是太高了。”

顾玖含笑反问,“你认为我是在漫天要价?这个价钱无人购买?还是认为四轮马车的价值,远远达不到五千万两?”

黄去病脑袋有点乱。

“我相信四轮马车一定可以行销天下,但是,现在,商行还没成立,三成股份价值一千五百万两,太夸张了。我担心无人问津,届时会闹笑话。”

顾玖笑了笑,“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黄去病摇头。

顾玖笑着说道:“一百五十两一股,太便宜了,已经是白菜价。在我的心目中,运输商行一股至少价值五百两,才配得上四轮马车。然而,因为商行刚成立,还没利润,我才降价改为一百五十两一股。

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半年后,运输商行价格,绝对超过一百五十两一股,达到三百两,甚至是四百两一股。等到一年后,一股五百两不成问题。”

黄去病瞠目结舌。

在纨绔子弟中,他是最敢想也最敢做的人。

可是比起顾玖,他的敢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在顾玖面前,他成了一个保守不敢想的人。

黄去病自嘲一笑。

顾玖笑着问他:“你不相信?”

黄去病摇头,“我就是觉着太疯狂!这等于是,一口气从民间集资以前五百万两,会不会引起陛下的重点关注?”

“陛下应该高兴。因为我分了三成股份给衙门。等于你们少府,户部工部兵部白得一千五百万两。”

黄去病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是空手白狼,这就是空手白狼,太惊人。

他小心翼翼建议:“能否将十万股增发到二十万股,甚至是三十万股。将每一股的价格降下来,不那么引人侧目。”

顾玖想了想,说道:“增发股份,本该是在两年后做的事。不过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一百五十两一股,小民无力购买,无法惠及到广大小民。

不如改为五十万股,每股三十两,整个京畿,西北,东北,广大南边的小民也可以分一杯羹。我会留出至少五万股,给天下小民购买,也给他们一个坐享红利的机会。”

黄去病依旧担忧,“三十两会不会太贵了点。绝大部分的小民,都没有三十两的积蓄。三十两一股,只能惠及到小部分自耕农,或是一些小商贩。”

顾玖郑重说道:“要惠及的本来就是这部分人。自耕农,小商贩,是朝廷税收主力,又是抵抗风险能力最脆弱的一群人。一旦遭遇天灾**,就会陷入破产境地,卖为奴为婢。至于那些无地佃农,下苦力的力夫,即便一股只卖五两银子,你认为他们有钱购买吗?”

第876章 抢疯了

黄去病无法反驳顾玖的话。

天下小民这么多,该优先惠及谁?

顾玖的原则是,谁纳税惠及谁。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佃农可不可怜?下苦力可不可怜?

都可怜!

但是承担赋税徭役的主力是自耕农同小商贩。

在资源有限的况下,只能先照顾一小部分人。

等到这个盘子越做越大,可以装下越来越多的物资和财富的时候,有余力再来考虑佃农和苦力。

首先得确保自耕农和小商贩的利益,确保他们不会破产,有抵抗风险的能力,确保朝廷的税收能够如数如期收取。

这是大周的基础。

“三十两?”黄去病问道。

顾玖点头,“三十两这个价钱,可以淘汰掉大部分的人。”

黄去病点点头,“那就三十两。”

顾玖提醒他,“给朝廷的三成股份,我希望少府能占多数,最好能占据一半以上的股份。怎么谈,就看你的。”

黄去病苦笑,顿觉压力山大。

“工部和兵部还好说,户部最难缠。户部同少府积怨颇深,恐怕不会轻易让利。”

顾玖笑道:“我看好你,你一定可以谈下来。户部就是纸糊的,仓库里空得跑耗子,有什么底气同少府叫板。少府手里握着这么多张牌,随便拿几张出来,就能干翻户部。”

被顾玖一忽悠,黄去病顿觉豪气冲天。

少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区区户部,直接干翻他。

他信心倍增,离开大皇子府后,叫上父亲黄驸马,约上户部工部兵部几位尚书,开始分猪扯皮大会。

他耍了个小心眼,没透露三成股份,价值一千五百万两的消息。

趁着消息不对称的优势,先试探工部户部兵部的底线。

三成股份怎么分?

人人都想当老大,谁都不让谁。

黄驸马干正事的本事没有,哄人外加胡搅蛮缠的本事那是杠杠的。

他总有办法将话题带偏,然后让工部户部兵部吵翻天。

吵到半夜三更还没结果,大家回家休息,明天继续。

反正有三天时间,不急,慢慢来。

……

凌晨,最新一期二十万份《大周生活秀》刊印完毕。

小厮三顺,如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主管生活秀这摊事。

平里并不来印刷工坊的文青书局大总管崔七,在凌晨时分罕见出现在工坊内。

三顺跟在崔七边,“大总管,二十万份已经刊印完毕。我们的伙计,将分批送到各个售卖点。南边北边,各安排了一万份,由三和快递安排专人运送。”

崔七点点头,没作声。

三顺有些担心,“今天发行的这一期,除了运输商行成立发行股份的消息,并没有别的爆炸大消息。刊印十几万份,我担心卖不完。”

崔七回头看了他一眼,“多久没见你家公子了?”

三顺抓抓头,有些苦恼,“自从我家公子去了少府,我就很少见到他。我家公子说,我现在也是个管事,于是放了我的奴籍。我现在不算公主府的人,不方便经常上门。”

崔七拍着一摞捆绑好的报纸,说道:“你最近要是见过你家公子,就该知道为什么这一期要印刷二十万份。”

三顺拿起一份样刊,“大总管的意思是,寰宇运输商行成立,外加发行股份,就能卖二十万份?”

崔七笑了笑,“二十万份恐怕还不够。后续还得出个特刊。”

三顺一脸懵bi)。

崔七问他,“有没有看过运输商行招股书的内容?”

三顺点点头,“三十两一股,可在任一收费站,快递站,或是四海商行旗下各个商行分店购买,实名制。若是要转让,出售,也只能在快递站或是四海各大商行办理转让出售手续,同样是实名制。股份卖完即止。”

招股书上面,只写了一股多少钱,去哪里购买,到哪里转让卖出。没有说一共发行了五十万股。

崔七笑了笑,说道:“如果你最近见过你家公子,你就会知道寰宇运输商行,卖的是四轮马车。”

三顺一脸懵bi)。

他拿起样刊,四处寻找四轮马车四个字。

翻遍了所有内容,根本没写四轮马车。

他说道:“这上面根本没写四轮马车。”

“这只是商行成立公告,当然不会写详细的内容。后面会发行特刊,对经营内容会有详细介绍。四轮马车有多,你该知道吧。”

三顺恍然大悟。

他急切问道:“寰宇运输商行,专门生产销售四轮马车?”

崔七点点头,“所以刊印二十万份,不用发愁卖不出去,只会不够卖。你有注意股份购买期吗?”

“半个月后!”

“半个月的时间,路上快一点,消息足以从京城传遍大江南北。经过半个月的发酵酝酿,届时寰宇运输商行的股份,怕是会被一抢而空。想要坐享分红吗?”

三顺有点懵。

崔七笑着说道:“抽空找你家公子,让你家公子帮你抢一点股份。你自己抢不到的。四轮马车的股份,京城有钱人,个个趋之若鹜。下手慢一点,肯定没你的份。寰宇还要照顾其他地方的人,放在京城售卖的股份不会太多。”

崔七言之凿凿。

三顺有点着急,“我我我,我前段时间买了房,手头上没多少钱。”

“有多少钱买多少。不够就找你家公子借个三百两,凑够十股也是好的。这算是我的独家消息放送,记得通知下去,好歹让文青书局的人都沾沾光。”

三顺连连点头。

朝阳穿透薄雾,驱赶黑夜。

最新一期《大周生活秀》已经摆放在各个摊位前面,头版内容,就是寰宇运输商行成立公告。

与《大周生活秀》摆在一起的,还有《国子监报》《京城生活报》等等十数份报纸。

无需引导,无需灌输,京城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报摊,专门卖报纸的小商贩。

其中不少报摊都是报童家属办的。

据说生意最好的报摊,一天可以卖两千份报纸。

生意最差的报摊,一天也能卖一两百份。还能顺带卖一卖家里做的手工活。

最初,报摊都是男人在守。

后来变成妇人守着报摊。

再后来,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开始抛头露面,守着报摊。

卖报,好歹要识字,能读报。

于是乎,新民县初级学堂,迎来了入学生源高峰。

女子学堂人数更是成倍增长。

人们发现,认识几个字,也是很有好处的。

商人们打开店铺,开门做生意。

朝臣们,早已经到了衙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主妇们,提着篮子,上市场购买菜口粮。

大家各司其职。

生活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各大报摊迎来各家管事小厮,迎来南北富商,指名只要《大周生活秀》。

生活秀到手,管事小厮富商,急忙盯着头盘头条看起来,一个个眼睛冒光。

报摊隔壁商户老板很好奇。

“今天的生活秀有什么大消息吗?”怎么好像大家都很关心头版头条的消息。

管事小厮富商们纷纷离去,话都不说一句。

寰宇运输商行的底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众人懵bi)。

搞不懂这些管事小厮富商在做什么。

他们往报摊上一瞥,盯着生活秀头版头条看,企图找出关键。

“寰宇运输商行?这是什么东西?一股三十两抢钱吗?老板,知不知道寰宇运输商行干什么的?”

“不知道!”

“小孩,你过来。知不知道生活秀上面写的寰宇运输商行是干什么的?”

众人叫住一个报童。

报童乐呵呵地说道:“不太清楚,好像是卖四轮马车。”

“什么,四轮吗马车?确定吗?”

“我也不清楚,早上到文青书局拿报纸的时候,顺耳听了一句。”

寰宇运输商行专门生产销售四轮马车,消息一出,没人坐得住。

原本早上比较冷清的文青书局,太阳还不曾当空,就被激动的小民堵住了大门。

“寰宇运输是不是卖四轮马车?”

“三十两一股,确定吗?可以在文青书局买吗?现在能不能买。”

“报纸上面都说了,要半个月后才开始可以买股份。”

“半个月就半个月,可不可以先给我们登记。”

“是啊,先给我们登记。”

“我买五股。”

“我买十股。”

“我买……”

“我要买四轮马车,哪里可以买四轮马车?”

“四轮马车卖多少钱?什么时候开始卖?”

“你们总店设在那个地方?是不是设在城内?“

“我看就设东市最合适。”

“为什么不是西市?”

书局掌柜:p,能不能不要挤。柜台都快被你们挤烂了。

伙计呢?护卫呢?还不赶紧把人赶出去。绣衣卫都死哪里去了?县衙衙役都死哪里去了?

“谁摸了老子的股?”

“谁踩老子的脚?”

“我的鞋!我的鞋子掉了。

“掌柜,快给我们登记,交定金都没所谓。”

“大家没看公告吗?文青书局不承销寰宇运输的股份,想要股份,去前面集市公房,去四海总部,去三和快递,去收费站。大家不要挤在书局。这里是卖书的地方,不卖股份。”

第877章 全民狂欢(三更)

文青书局的乱子,就像是一个引爆点,迅速蔓延全城。

大家见面,不是问“吃了吗”

而是问“买了吗”

“哪里买”

“有关系吗”

“能不能提前登记”

若是有人在旁边插一句,“买什么”

定会收获无数白眼。

刚从外地来京的土包子吧。

来来来,老夫同你普及一下寰宇运输。

不知道寰宇运输知道四海吗寰宇运输等于第二个四海。

四轮马车知道吧

寰宇运输专门生产四轮马车。

“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报纸上什么都没说。”

这话一出,必定收获无数轻蔑嘲笑的眼神。

土包子一个,讲不通。

“外地人就是不行。”



这是地域歧视啊

京城人了不起啊

不好意思,京城人就是了不起。

京城小民,全都昂着头,个个傲得不行。

尽管他们每个人拿不出三十两,尽管他们手中的钱加起来还没有被称为土包子的外地人钱多,却不妨碍他们看不起外地人,更不会妨碍他们参与这场全民狂欢。

这场狂欢,甚至蔓延到了国子监,山河书院。

书院学子们这两天都没心思读书,翻着报纸,在想从哪里凑足三十两。

还有半个月时间,要不要写信赶回家里忽悠点钱来。

王学成请了假,准备回老家一趟。

回家之前,他先到文青书局找严辞。

文青书局被人围堵,幸亏绣衣卫及时赶到,驱赶了围堵的人群。

人群散去,留下一地狼藉。

书局伙计一脸愤懑。

王三根同王学成同姓王,所以他对经常来书局的王学成很亲近。

他很愤怒地控诉,“有人趁机偷书掌柜发了好大的脾气。”

王学成问他“被偷了多少书”

“还在统计。考试冲刺练习册至少被偷了上百本。精装版前世今生人妖被偷了十。精装珍藏版前世今生人鬼被偷了二十多。还有别的书,都被偷了,损失了好多钱。”

王学成拍拍王三根的肩膀,安慰他。

王三根好难过。

书局氛围很好,在这里干活特别舒服自在。他几乎将书局当做了第二个家,有时候甚至胜过有血缘亲人那个家。

随着哥哥们成亲生孩子,家里越来越吵闹,矛盾越来越多,他都不想回去。

他愿意一天十二个时辰留在书局。他甚至申请了一间宿舍,还没批下来。

书局遭人围堵,还被偷书,他恨死了那些人。

王学成说道“人没事就好。”

王三根点点头,“王先生是来找严举人的吧。他在后院宿舍,你去找他吧。”

王学成穿过书局,来到后院找到严辞。

严辞蓬头垢面,眼中全是血丝,衣服散发着酸臭味。

看样子又熬了一夜还没睡。

王学成拍着他的肩膀,“严兄,当心体”

严辞抓着脑袋,一脸苦恼,“我在构思新的小说,写了好几份开头,崔老板都不满意。”

崔七,崔大总管,书局的人私下里都称呼他为崔老板。

比黄去病还神经病的人。

比黄去病要求还高的人。

太严苛了。

写了好几个开头,全被打了回来,严辞快崩溃了。

王学成推着严辞,进了浴室,“你先洗一洗,醒醒脑子。等有了灵感在写。”

严辞没办法反抗,连续熬夜,熬得体力都没了。哪里是正常作息,每天跑来跑去的王学成的对手。

王学成轻轻松松能干翻五个严辞。

洗干净,总算有了个人样。

趁着严辞还不想睡觉,王学成拿着生活秀,同他说道“寰宇运输商行,今天正式成立。半个月后公开招股,一股三十两银子。知道四轮马车吗就是这个寰宇运输制造的。”

严辞哦了一下,回应王学成。

王学成不以为意,他兴奋得说道“我已经同书院请了假,打算回一趟老家。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严兄,你手头上的钱别存钱庄,拿出来买寰宇的股份。”

严辞还有点茫然,“干嘛买股份”

“四轮马车啊四轮马车知道吗大家都在说寰宇等于是第二个四海,甚至比四海都还要厉害。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吵疯了三十两一股,大好的机会,严兄真要错过吗你写书多年,挣下的润笔费不少,何不拿出来买股份,每年坐享分红”

严辞拍了下脑袋,终于醒过神来。

“四轮马车,四轮马车对对对,我知道四轮马车。要量产了吗”

王学成连连点头,“对啊,寰宇运输一成立,四轮马车就要开始量产。”

“太好了”严辞跳起来,“你说的对,我要买股份。我这几年攒了点钱,都用来买股份。”

王学成同严辞一起兴奋激动。

激动过后,他又露出为难之色。

“严兄,我有一事相求。”

“王兄请说。”

王学成有些难以启齿,迟迟开不了口。

严辞一开始不明白,当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终于恍然大悟。

“王兄可是手头有些紧张”

王学成连连点头,“严兄可否借我三百两我就买十股。”

严辞大惊失色,“王兄连三十两都拿不出来吗”

王学成苦笑,“家里供我读书多年,花费甚多。分家的时候,我没要钱,也没脸要,其实家里也没剩几个钱。只要求我爹给我打了全家具,放在六期,用来出租。

我答应每个月老父老母寄点钱回去,还要还房贷,过年的时候又借了点钱给我大哥,他和人合伙开了个木匠工坊,手头有点紧。故而,我手头上并不宽裕。今年一年,才攒了不到十两银子。”

王学成能攒下银子,全靠当初借钱在六期买的那房子收租。

赚取租金,加上书院工作的薪水,才能保证每个月还了放贷,还能给老父老母养老钱。

严辞拍拍王学成的肩膀,“三百两,没问题。你什么时候要”

王学成如释重负。

他急忙说道“我跟书院请了五天假,准备今天连夜赶回老家。五天后回来,届时严兄可否”

“没问题。五天后你过来拿银子。要是你没空,我给你送过去。”

“我过来拿,哪能麻烦严兄跑一趟。”

王学成很高兴。

还是铁打的兄弟靠得住。

严辞好奇地问道“你回老家做什么”

王学成说道;“这次机会太难得,我准备回去告诉家里人,鼓动他们也买股份,每年吃分红。我知道我爹手头上还捏着点银子。能买一股是一股。”

严辞抓抓头,“王兄,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严兄请说。”

严辞斟酌着说道“你们三兄弟已经分家,又因为银钱闹过矛盾。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时候回去,建议他们买寰宇运输的股份。他们要是问你买不买,买多少,你怎么回答你说你买十股,三百两,你有想过你家里人会怎么想吗

他们要是找你借钱,甚至借着孝道bi)你出钱,你该怎么办我记得你去年回去,你家里人得知你在新民县买了房子,那回也闹了一场,闹得十分厉害。全家人出发,跑到六期,看你的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分你的房子。后来还是煤厂的王小喜帮忙,杨兄出谋划策,才帮你摆平这件事,替你保住了房子。你这次回去,万一他们故技重施,你的十股还保得住吗”

王学成不聪明,而且缺乏主见。

来到新民县报考山河书院,是他唯一一次,为自己争取。

到了新民县,先后遇到严辞,陈壮实,杨季。

是这三个人,一次一次帮着王学成出主意,定前程,王学成才走到今天。

王学成除了不太聪明,缺乏主见外,并无别的大毛病。而且他听得进别人的劝解。

他看着严辞,有些发愁,“严兄的意思是,我不该回去”

严辞抓头,“我要是拦着你,不让你回去。改明儿你又该愧疚了。既然请了假,就回去看看吧。股份的事,你随口提一提,别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这件事。私下里提,偷偷的说。

你也别鼓动他们买,就说有这么一个机会,有可能赚也有可能亏,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你别提自己要买股份的事。他们要是问你,你就问你大哥还钱。就说还了钱,你才有钱买股份。这样一来,他们才不会bi)你。

还有,他们要是问你收入多少,租金多少,你都别说。你就说因为北边打仗,行不好,好多人都离开了京城,新民县也没以前闹,房子不好租,空在那里吃灰。你甚至可以当着你两个兄长的面,问你爹娘借钱。”

王学成张口结舌。

眨眨眼睛,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严兄不愧是写出门小说的人,办法就是多。”

严辞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他抓抓蓬松的头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就是用这种办法忽悠我家里那些亲戚。要不然,三天两头上门借钱,借了又不还,好似我的钱都是从天下掉下来似得。”

“严兄有举人功名,家中理应不缺钱。”

“我拦着家里人,不准他们接受太多投献。”

举人有免税免徭役的名额,而且名额不少。

很多自耕农小商贩为了逃避赋税和徭役,就将家产献给举人家,名义上成为举人家的奴仆。

实际上,他们依旧耕种着自己的农田,做着自己的买卖。只是名义上,他们的农田,买卖都归举人老爷。

这些自耕农,小商贩,每年要交钱交粮给举人老爷家里,负担不小。却省下了赋税盘剥,免了徭役。

故而,很多自耕农小商贩都愿意投献。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都拼了命的读书考科举。

考上童生,每月都可以到县衙领取米粮。

考上秀才,就可以免税免徭役,家里人也能得到实惠。

考上举人,那就更不得了。就算不当官,也能发家致富。

若是举人老爷懂得经营,更不得了,不出十年就能雄霸一方,成为当地豪强。

读书考科举,太多太多的好处。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学到老,考到老。

头发花白,孙子成人,都还要考下去。

为了考中科举,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王学成很好奇,“严兄为何不让家里接受太多投献”

“或许是我杞人忧天吧。”严辞自嘲一笑,“总觉着现在接受太多投献,将来都会连本带利吐出来。”

“严兄怎会如此想”王学成不是聪明人,他想不明白。

严辞想了想,说道“王兄,你觉着哪位皇子会继承大统”

王学成茫然,摇头,“我不知”

严辞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可能是我担忧过甚。若是那位继承大统,那位做了皇后,或许整个天下的规矩都要变一变。算了,就当我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第878章 吵翻天(四更)

兵部户部工部,加上少府。

四个衙门,一大早就聚在少府的签押房吵架。

是的,就是吵架

房门被敲响,吵架被打断。

兵部有人找过来。

兵部尚书齐大人起,“老夫出去一趟,你们继续”

还怎么继续啊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歇口气喝喝水。

吵架吵得脑袋痛。

兵部尚书齐大人走到外面,问下属,“什么事”

下属拿出一份报纸,“启禀大人,大周生活秀发了寰宇商行成立公告,还发了招股公告。大人请看,三十两一股。”

“三十两”

兵部尚书齐大人意外,拿起报纸,将两份公告逐字逐句看完。

下属悄声说道“现在京城都传遍了,都知道寰宇生产四轮马车,一群小民冲到文青书局围堵,要求提前登记,十分疯狂。

三十两一股,对小民来说不便宜,却引起全城议。属下判断,这一回寰宇公开招股的股份数量,估计不下十万股。太少的话,没必要公开招股。私下里就可以卖光所有股份。”

“十万股,一股三十两,这里就是三百万两。”兵部尚书齐大人倒吸一口凉气。

被怪老人家见识少。

想从户部扣点钱,别说三百万两,就是三十万两都要打无数口水官司才能拿到。

开口三百万两,能让户部尚书跳起来杀人。

兵部尚书卷起报纸,“此事老夫知晓。你回去替老夫盯着大皇子府,盯着四海商行,盯着文青书局,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报老夫知晓。”

“属下遵命”

兵部尚书冷哼一声,寒着一张脸走进签押房。

他将卷起的报纸丢在桌上,“家令大人,去病公子,不如先给大家解释一下公开招股一事。三十两一股,不便宜啊。这里一共多少股,还请二位给大家透个底。”

黄驸马一脸懵bi),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朝黄去病看去。

黄去病不动如山。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纷纷坐不住,摊开报纸,逐字逐句看完了公告。

“三十两一股,还是公开招股。黄公子,请给大家一个说法吧。”

“什么说法”黄去病装傻,“我帮大家踢掉了马政,争取到了三成股份,还要如何”

“马政那边,不用你cāo)心,我们一样能把他踢掉。”

礼部吏部刑部都被干掉了,区区一个马政还想分一杯羹,做梦吧。



兵部尚书齐大人一拳头砸在桌上。

“黄去病,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你和诏夫人玩的把戏,大家心知肚明。现在我要求公开三成股份的股份数量,价值几何三十两一股,总不能只有三千股,三万股吧。少说也有十万股。”

十万股

户部和工部,两位尚书大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有了默契。

二人一起加入讨伐黄去病的阵营,三对你,吊打。

今儿先不讨论怎么分配股份,只有一个目的,问清楚三成股份的价值。有了清晰的价值,才能有更准确的分配方案。

黄去病一头冷汗。

他牢记顾玖的提醒,少府手头捏着那么多牌,随便拿几张出来,都能吊打三个部门。

坚决不能在这群老狐狸面前认怂。

一旦认怂,整个少府都将被人吊打。

黄去病全力反击,用钱用人去砸。

就是不肯吐露一句实话。

黄驸马很心虚,出了一又一的汗水,口干舌燥。

实在是撑不住,偷偷命人搬救兵,请福雅公主。

户部工部兵部联手欺负去病,公主下你快来救你儿子啊

有人欺负宝贝儿子黄去病,福雅公主哪里能忍。

坐上马车,第一时间赶到少府。



一脚踢翻签押房的大门。

“谁欺负我儿子好啊,你们三个老不死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臭不要脸。”

福雅公主挽起袖子,就朝离得最近工部尚书冲去。

工部尚书唬了一跳,急忙推开。

“此乃少府签押房,娘娘休要胡闹。再不住手,老夫要进宫告御状。”

“你去告啊本宫就怕你不告。为老不尊,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同本宫单挑啊”

签押房鸡飞狗跳。

少府员工躲在门外看闹,没人想到要去阻拦。

黄驸马躲在角落,同属下一起看闹,看得津津有味。

黄去病连连苦笑,出面拉住福雅公主。

“母亲,大家是在讨论公事,谈不上谁欺负谁。”

“傻小子,这几个老东西是什么货色,本宫比你清楚。他们就是欺负你人小,才敢蹬鼻子上脸。不就是股份分配吗,这事你们少府主导,当然是少府占大头。其他三个衙门占小头。”

“非也,非也”

“非个”

工部尚书刚开了口,就被福雅公主怼了回来。

好没面子哦。

“下误会了,我们是在询问报纸上招股一事,并非为了股份分配争吵。”

福雅公主眯着眼睛,盯着说话的兵部尚书齐大人。

“老齐啊”

福雅公主一句老齐出口,屋内人人竖起了耳朵。

兵部尚书齐大人涨红了脸,连忙摆手,“我们不熟,不熟。”

“不熟吗”福雅公主似笑非笑。

兵部尚书齐大人这个尴尬啊,该怎么和大家解释呢

黄去病偷偷瞥了眼黄驸马。

咦,自家亲爹竟然和吃瓜群众一起看闹,完全没想歪。

黄驸马冲黄去病努努嘴,小子,年轻不懂了吧。你娘喜欢的是女人,女人。兵部尚书老菜帮子,入不了你娘的眼。本驸马怎么可能会多想。

黄去病好尴尬哦

每次提起亲娘大人的喜好,都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

兵部尚书齐大人连连摆手,认输。

他当年不是福雅公主的对手,如今同样不是对手。

他心头已经有了主意,不管福雅公主说什么,点头就是。

先把这个女人应付过去,再说别的。

户部尚书同工部尚书,也跟着认输。

惹不起,惹不起。



福雅公主拍着桌子,“都给本宫坐下来,股份要怎么分配,都说说吧。”

说完,给黄驸马使了个眼色。

黄驸马心领神会,赶紧将签押房大门关上,挡住窥探的目光。

福雅公主围着每个人走了一圈,“本宫一介妇人,朝廷大事当然不能插手。但是呢,本宫今儿吩咐厨房置办了一桌酒席,等着我家去病回家,一起用餐。你们也不忍心让本宫苦苦等候吧”

三位尚书大人齐齐摇头,不敢,不敢。

福雅公主咯咯咯笑起来。

“我就知道几位老大人善解人意。好啦,本宫去隔壁等候,你们快一点哦。明儿我家去病还要去难民营视察,千万别耽误了他的正事。”

福雅公主拍拍兵部尚书齐大人的肩膀,留下一阵香风,飘然离开。

她离开了,签押房却久久没有动静。

妈呀

皇室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可怕。

“咳咳”

户部尚书赵大人提醒众人,“既然黄公子赶着回家吃饭,那我们就抓紧时间讨论一下股份分配的事。”

“还是最初的方案最合理。少府一成五,户部工部兵部各半成,大家谁都不吃亏。”兵部尚书齐大人此刻已经没有争下去的心气。

一想到福雅就坐在隔壁,心头不平静啊。

仿佛噩梦再次降临。

工部尚书呵呵冷笑,捋了捋胡须,“四轮马车,工部后续要一直出力。工部无论如何,也不该才半成吧。”

户部尚书赵大人很不客气,“能给工部半成,已经可以了。往年这样的好事,根本轮不到工部,别贪心不足,当心大家将你们工部踢出去。”

工部尚书很生气,决定离席,坚决不接受这个分配方案。

兵部尚书齐大人测测地说道“我赞成将工部踢出去。赵大人,我们不如现在就进宫面圣,禀明此事。原本工部的半成股份,兵部不多要,你六我四,如何”

户部尚书赵大人哈哈一笑,“甚好”

工部尚书气得膛炸裂,“老夫还没离开,你们就想着怎么分工部的股份,欺人太甚。”

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呵呵冷笑。

就是欺负你工部,又怎么样。

给半成股份还敢嫌少。

嫌少,那就踢出去。

这是三个衙门的内部矛盾,黄驸马同黄去病作壁上观,不参与。只要能保证少府拿到一成五的股份,别的都好谈。

于是乎,工部同户部兵部开始撕bi)。

都是大佬人物。

撕bi)都撕得与众不同,清新脱俗。

出口成章,骂人不带脏字,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工部尚书一对二,完败。

最后只能妥协,接受办成股份的分配方案。

股份分配终于有了结论,大家都怕夜长梦多,赶紧起草文书,签字画押。

“去病啊,你看字也签了,章也盖了。你该给大家透个底,寰宇运输公开招股,到底拿出了多少数量的股份”

黄去病斟酌了一下,“据我所知,诏夫人拿出三成股份,进行公开招股。”

“三成股份,岂不是和朝廷得到的股份一样。”

“三成股份,分做多少股有没有十万股”

“不知”

小滑头

------题外话------

今天有四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879章 如此厚颜无耻

天尚未亮,青梅叫醒了顾玖。

“姑娘,该起了。”

顾玖揉揉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昨睡得太晚,今儿有点困。

青梅挂起纱账,说道:“姑娘赶紧起洗漱,一会在车上可以补眠。”

顾玖点点头,问道:“表少爷那边可有动静。”

青梅压低声音,悄声说道:“表少爷今会按照计划,启程前往京城。”

顾玖眼睛一亮,顿时有了精神。

这么说事成了。

“那我们也抓紧时间,早点离府。”

再晚一点,府中恐怕会有一场大乱子。她得及早离开,以免牵连到自己上。

洗漱过后,顾玖带着丫鬟前往上房请安。

半路上,遇到了刚从上房出来的苏政。

表兄妹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玖轻声说道:“辛苦表哥。”

“小玖表妹客气,我即刻出府,就不等小玖表妹。”

“表哥一路顺风。”

苏政点点头,带着小厮顺子,拿上行李,辞别顾家,前往京城。

顾玖来到上房,谢氏刚起一会,还没洗漱。

丫鬟禾禀报,“太太,二姑娘来请安,要她进来吗?”

谢氏皱眉,“一个二个,怎么都这么早,难不成是约好了。”

禾小声提醒,“二姑娘今要上天门寺,为避头,需得早点出门。苏少爷也是今启程前往京城,也需早早出门。太太忘了吗?”

谢氏闻言,想到顾玖要上天门寺祭拜苏氏,心头不爽,板着脸说道:“不见!”

禾领命,“奴婢这就去回了二姑娘。”

顾玖早料到谢氏不会见她。

这个时间谢氏才刚起,还没来得及梳妆,绝无可能顶着一张素面出来见她。

“二姑娘请回吧,太太正忙着,不便见你。”

“既然太太正忙着,我也不好叨扰。请禾姐姐代我给太太问安,等我从天门寺回来,再来给太太请安。”

“二姑娘有心了。”

顾玖柔和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二姑娘慢走。”

顾玖离开上房,直接前往二门。

丫鬟们已经将行李搬上了牛车,哥哥顾珽正等候着。

见到顾玖过来,顾珽一脸兴奋,“妹妹,你总算来了。我们马上出发?”

顾玖点点头,问道:“可有和父亲辞别?”

“放心吧!父亲去衙门之前,我就做了辞别。父亲还叮嘱我,路上小心,要照顾好妹妹。”

顾玖抿唇一笑,目光柔和,“哥哥一定要说到做到,好好照顾我哦。”

“妹妹放心,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两辆牛车,从侧门出刺史府,前往城外天门寺。

……

上房。

谢氏皱起眉头,今儿一早起来,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莫非有什么事发生。

谢氏问禾,“府中可有事?”

禾微微摇头,“不曾有事。”

谢氏眉头不曾舒展,心里头隐约有些不安,眼皮依旧跳个不停。

头渐高。

丫鬟草从外面急忙跑进来,“太太,不好了,表少爷出事了。”

“怎么回事?”谢氏猛地直了背脊,难道预感成真了吗?眼皮跳个不停,果然应验了吗?

草喘着气,一脸慌乱地说道:“谢家表少爷,他,他……”

“谢宪到底怎么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要你何用。”谢氏怒斥草。

草反而镇定下来,“听人说,谢少爷昨晚没回府,宿在暗娼馆里。没钱付账,被人给抓了,还说要报官。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外面都传开了。”

“什么?”

谢氏脸色大变,眼珠子乱转,“谢宪人现在在哪里?”

草急忙说道:“此事已经惊动了老爷,老爷让管家带着人将谢少爷接回来。”

完了,完了,此事怎么会惊动老爷。

“高三福人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来禀报我。”谢氏心头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草忙说道:“高管事这会正在外面打听况。”

谢氏咬牙切齿,大骂谢宪,“废物!”

婚事都还没定下来,就敢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夜宿暗娼。

夜宿就夜宿,过分的是,竟然没钱付账,还闹到满城风雨。

谢宪此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氏问道:“谢二老爷现在在何处?”

“和老爷在一起。”

谢氏一听,急了,“怎么会和老爷在一起?”

“听高管事说,老爷派人将二老爷请了过去。”

谢氏一头栽在椅子上,老爷定是生气了。

“太太,老爷边的张贵管事来了。”丫鬟冬梅急匆匆地跑进屋里。

谢氏打起精神,“快请张管事进来。”

“是!”

张贵被请进上房,微微躬,给谢氏行李。

谢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张贵,老爷派你过来,可是有事?”

张贵点头,“老爷请太太前往外院花厅。”

谢氏略显紧张地问道:“去花厅做什么?”

张贵摇头,“小的不知。老爷吩咐了,请太太务必尽快过去。太太快点吧,可别耽误了老爷的时间。”

谢氏说道:“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小的告退。”

张贵离去。

谢氏急忙吩咐道:“草,你去问高三福,谢宪是不是被顾全带了回来?快!”

“是!”

草急匆匆出门打听消息。

谢氏担心,不安,紧张。老爷定是生气了。老爷会怎么做?

禾小声提醒,“太太,老爷正在外院花厅等着,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闭嘴!”

谢氏怒斥禾。

禾面色一紧,不敢再说话。

谢氏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心里头早就将谢宪杀了千百遍。

年纪轻轻就管不住下半,还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害得她也跟着丢脸,死一千遍都便宜了他。

草打听消息回来。

谢氏忙问道:“怎么样?”

“启禀太太,谢少爷已经被顾全带了回来,这会就在外院花厅里。听高管事说,老爷发了好大的火。对谢二老爷也说了许多重话。太太快去吧。”

谢氏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你们随我前往外院花厅。”

“是!”

……

外院花厅。

谢宪跪在地上,衣衫不整,头发散乱。酒臭味混着脂粉味,十分刺鼻。

他低着头,脸颊浮肿,一副纵过度的模样。

谢二老爷连声叹气,狠狠瞪了眼谢宪,又频频朝顾大人看去。

顾大人板着脸,“谢老爷养的好儿子,本官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妹夫息怒!”

“谢老爷慎言。本官可不敢当你的妹夫。”

谢老爷脸颊抽搐,心里头慌得不行,暗自嘀咕,妹妹谢氏怎么还没来。

“夫君息怒!”

谢氏施施然从外面走进花厅。

“妹妹,你来了!”谢二老爷激动得站起来。

妹妹来了就好。

顾大人冷哼一声,“夫人来得正好。这是谢家的家务事,你来处理吧。总之,本官以后不想再见到这二人。”

谢氏脸色微变,似乎是承受不住打击,体跟着晃了晃,脸色惨白。

她望着顾大人,“夫君息怒,都是妾不好。妾没想到谢宪这孩子竟然如此糊涂,年纪轻轻便贪花好色……”

顾大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氏,打断她的话,“这么说夫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更好,请夫人将这等厚颜无耻之辈赶出刺史府。

结亲的事也莫要再提,本官的女儿绝不会嫁这等无耻之徒。”

说罢,顾大人甩袖离去。

“夫君!”

谢氏大急,伸手去抓顾大人的衣袖,被顾大人毫不留的一把甩开。

谢氏倒在茶桌上,顾大人看都没看一眼,径直离去。

第880章 抢钱新模式

兵部尚书齐大人拉着黄去病,户部尚书去见顾玖。∞菠∑萝∑小∞说

黄去病很无奈。

户部尚书跳脚,“你们兵部的事情,找老夫做什么。”

“别忘了,兵部用来购买四轮马车的钱都来自户部和少府,二位身为寰宇运输的股东代表,理应替兵部出头。”

“强词夺理。”户部尚书呵呵冷笑。

“不去也行,多出来的费用,你们二位商量商量,到底是少府承担还是由户部承担。”

户部尚书想都没想,指着黄去病,“自然是由少府承担。户部仓库空得能跑耗子,哪有多余的钱给兵部。”

黄去病委屈,“凭什么让少府出钱。少府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二位都不想出钱,那就随老夫走一趟大皇子府。”

没办法,只能随兵部尚书去见顾玖。

三人的到来,顾玖并不意外。

第一单,又是兵部的单子,顺利才有鬼。

顾玖招呼三人坐下,“两位老大人,今儿怎么有空上皇子府,不怕御史弹劾吗?”

至于黄去病,无所谓啦。他上面还有黄驸马顶着,御史要弹劾也是逮着黄驸马弹劾。

兵部尚书齐大人掏出报价单,“诏夫人,你手下的人不仅态度不好,而且老夫看不到丝毫诚意。这个价格,卖给兵部,你当兵部是冤大头吗?”

顾玖扫了眼报价单,“大人对这个价格不满意,可以考虑换回之前的方案,就用普通版四轮马车。”

“老夫没说要换成之前的方案,老夫希望夫人能看在大家合作的份上,给个优惠。”

户部尚书帮腔,“兵部困难啊,户部更不用说了,穷得吃土。这上面的报价,委实太贵了些,难以承受。”

顾玖朝黄去病看去。

黄去病就一句话,“少府没钱。”

气得两位老大人,真想将黄去病捶一顿。

顾玖扬眉一笑,拿起报价单,“如果兵部能降低车辆负重要求,车辆价格自然也能降下来。”

“万万不能降低负重要求。四轮马车如果无法运载更多的货物,那将毫无用处。”

“那么寰宇运输也万万不能降低报价,一分钱一分货。想要车辆负重过千斤,又能迅速跑动,从车身到车轮都必须进行改装。这份报价,在本夫人看来,已经是白菜价,根本不赚钱,降一文钱都不行。不过……”

“不过什么?”二位大人急切问道。

顾玖笑了笑,“寰宇运输对待第一位顾客,会有一份小惊喜。满一百辆四轮马车,寰宇将赠送一辆。三千辆订单,寰宇将赠送三十辆四轮马车。”

情愿送车子,也不愿意降价。

顾玖就是这么有原则。

价格降下来容易,涨上去可就难了。

这又不是房子,随行就市,年年上涨。

兵部尚书同户部尚书交换了一个眼神,然而问道:“赠送的四轮马车,是订单上的要求和尺寸?”

顾玖点头,“对,和其他三千辆一样的尺寸要求。这是寰宇给予兵部最大的诚意,也是最大的让步,价格真的降不下来。请两位大人体谅一二。”

兵部尚书轻扣桌面,“打个九折?”

顾玖含笑摇头。

打折,做梦吧。

人人抢着要的四轮马车,凭什么打折。

从京畿以外的地方传回来的消息,各地富商豪强,对四轮马车热情得不得了。

每天都有无数人跑到收费站,快递站,四海各个分店商行询问四轮马车什么时候上市。

有的人生怕买不到,主动要交定金。

还没上市,就已经红透半边天的四轮马车,她不涨价就不错了,还想要折扣,真是太傻太天真。

兵部尚书蹙眉,问道:“九五折?”

顾玖再次摇头,“这已经是最低价,一文钱都减不下来。还请两位大人见谅,本夫人真的已经尽力了。其实二位大人可以换个思路,兵部户部都是股东,你们也指望着寰宇运输能赚钱,有钱赚才有分红。一味压价,把利润压榨干净,我想并不符合兵部和户部的利益。”

“真的是一文钱都降不下来?”

顾玖点头,确定肯定地说道:“真的是一文钱都减不下来,请两位大人见谅。”

“罢了,就按照订单上的价格交易,满一百送一辆,这一条必须写入协议中。半个月后按时交第一批货。”

“可以!”

重新起草协议,双方签字盖章,皆大欢喜。

两位大人都是大忙人,正事忙完,也提出告辞。

顾玖也没挽留,以免御史说三道四。

亲自将二位大人送出大门后,顾玖领着黄去病到了书房。

黄去病着急问道:“半个月后,能准时交货吗?一千辆特种四轮马车,可不是小数目。”

顾玖点点头,“放心吧,我早有准备,肯定能按时交货。”

之前几个月,打铁小作坊,一直在加班加点生产四轮马车。

当时,就已经考虑到兵部的订单。

此刻,寰宇钢铁的仓库里,不仅堆满了民用尺寸的四轮马车,同时也堆满了特种用途四轮马车。

听到顾玖肯定的答复,黄去病放心下来。

“最近很多人都在打听,寰宇运输什么时候开始卖四轮马车。”

顾玖说道:“半个月后,兵部第一批货如数交付后,就可以正式发售民用四轮马车。销售地点一共有三处,东市,西市,还有新民县。京畿以外的地区,要等到明年才能铺开。当然,如果有客户肯加钱,寰宇运输将通过三和快递,送货上门,不管距离多远。”

这绝对是贵宾级享受,当然价钱也不低。

对于某些地方豪强来说,加钱提前购入四轮马车,也是一种身份象征。

相信这项业务开展后,寰宇会接到天南海北,雪片多的订单。送货上门版四轮马车,一定可以为寰宇运输赚取一桶金。

黄去病笑嘻嘻地问道:“我能否提前下订单,提前购一台四轮马车?”

“一台够吗?”顾玖含笑问他,“公主府,少说得定六七台四轮马车,还得是至尊奢华版。否则,哪里配得上你们的身份。”

黄去病嘴角抽抽,“夫人是要杀熟吗?”

顾玖含笑摆手,“我只是认为,公主府的交通出行工具应该升级换代。另外,我们提供定制奢华四轮马车。内饰要如何装扮,只要给足钱,一定包君满意。”

黄去病好奇问道:“定制奢华版四轮马车,多少钱?”

他的四轮马车可以不用定制,他娘亲的马车,一定需要定制。说不定他亲爹的马车,也需要定制。

所以他要提前问清楚。

顾玖拍拍手掌。

丫鬟阿晴送来一本精装版内饰定制价格表。

精装版不愧是精装版,上面的彩印,真实又华丽。

地毯,车壁,车轮,扶手,座椅,软塌,车窗……

凡是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都有不同定制材料报价。

光是车身木材,报价单上面就有不下二十种选择。各种高档稀有木材,任君选择。

地毯,同样也是提供不下十种选择。

就连车窗的窗帘,能想到的材质都在报价单上面,还提供实物照片。

估摸着文青书局又请了新画工。

报价单上的精装画册,对喜好奢华攀比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

就连黄去病这个不怎么讲究的人,看到报价单上面众多精装画册,都忍不住动心,也想来给内饰定制。

他提笔,将自己喜好的材料价格一一记录下来,到最后一算,价格吓死人。

一千两!

他选的还不是最贵的材料,大部分都是中档偏上的材料,配下来都要一千两。

“抢钱!绝对是抢钱!”

顾玖哈哈一笑,“你喜欢,不是吗?我想福雅公主也很喜欢我们提供的定制服务,并且会尽可能选最好的材料。”

黄去病龇牙。

他又提笔,按照他娘亲的喜好,选的全是价格排名前三的材料。

如果每一个细节都进行重新装饰定制。

一辆四轮马车,竟然需要六七千两。

这还只是前三的价格。

如果所有装饰都选最贵的,怕不是要一万两一台四轮马车。

一万两一台,谁买啊!

“土豪会买啊!京城这边可能不会有人定制最奢华的马车,但是外地土豪可没这个顾忌。”

京城,天子脚下,还是得考虑一下影响。

可以奢华,却也不能奢华得过分,引起宫里非议。

京畿以外的地方,那些土豪才不管影响不影响,怎么奢华怎么来。

定制服务,一定可以为寰宇赚取无数桶金。

似乎是怕黄去病受的刺激太少,顾玖又说道:“我们还有特别的定制服务,可以对马车镶金嵌玉。不过,这种服务,一年只提供一次。”

黄去病暗暗咋舌。

“外地的土豪,都是这么玩的吗?”

“差不多吧。”

“夫人打算靠一台马车,搜干净土豪们的口袋?”

“这才哪里到哪里。区区一台四轮马车,哪里能搜干净土豪们的口袋。说说你吧,想要提前订购四轮马车,不如定制。这本报价单你拿回去给公主殿下过目,寰宇运输将竭诚为殿下和驸马服务。若是你也有需求,现在就可以下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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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发现,后面两更一直没刷新出来。潇湘后台又出问题。

第881章 马屁拍在马腿上(三更)

萧琴儿来到少府衙门,准备办理借贷。$菠卐萝卐小$说

少府负责钱庄这一块的官员,热情的接待了萧琴儿。

“夫人打算贷款多少钱?”

萧琴儿面容严肃,似乎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迫使自己下定决心。

她咬着唇,脱口而出,“十万两!”

跟在她身边的心腹丫鬟吓坏了,偷偷拉了拉萧琴儿的衣袖。

“夫人,十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些?”

萧琴儿说道:“无妨!本夫人还得起。”

少府钱庄的官员满脸笑容,“以议夫人的财力,肯定还得起。不知夫人打算用什么抵押。”

“还需要抵押吗?”萧琴儿有点懵。

她第一次上钱庄借贷,以她的身份,竟然还要抵押。

少府钱庄的官员肯定地说道:“钱庄规矩,所有借贷都需要有抵押品。”

“本夫人堂堂皇子妻,又不会跑,还要什么抵押。本夫人这张脸,就是抵押。”萧琴儿很不满。

少府钱庄官员说道:“议夫人息怒。不瞒您说,就算是诏夫人来办理借贷,也需要抵押品。”

“你说大嫂找你们少府钱庄借钱,也要抵押?”萧琴儿不敢置信。

这少府钱庄官员连连点头,“对啊,诏夫人也不能例外。这是钱庄规矩,任何人不得破坏。”

萧琴儿不满,“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通融通融?”

少府钱庄官员摇头,“如果是别的事情,或许还能通融。唯独钱庄的规矩,绝无通融的余地。上面三令五申,钱庄所有借贷必须按照规矩办理。谁要是不按照规矩办理,就追究谁的责任。”

紧接着,少府钱庄官员又压低声音说道:“少府稽查,遍布大江南北,不定时抽查钱庄账本。下官今儿给夫人通融,明儿就可有可能被罢官抄家流放。还请夫人见谅。”

萧琴儿皱着眉头,心情很烦躁,“你们钱庄要什么抵押品?”

少府钱庄官员翻着资料,一边说道:“夫人要借贷十万两,最好能用房契地契做抵押。房契地契价值高,很顺利就能办下来。”

“非得房契地契吗?”

“最好是房契地契。”

萧琴儿扯着嘴角,一脸不高兴。

丫鬟小心翼翼提醒她,“不如少借点。”

萧琴儿说道:“我明儿再来。手续办完就能拿钱吗?”

“是的!手续办完,确定房契地契没问题,就能拿钱。”

“记得帮本夫人准备好十万两,本夫人明儿过来拿钱。”

萧琴儿起身离去。

出门的时候,遇到一脸晕乎乎的黄去病。

“黄去病!”

萧琴儿叫住他。

黄去病甩甩头,终于回过神来,“议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琴儿迟疑了一下,想着肯定瞒不住,不如坦诚,“我来办理借贷。结果你们伙计告诉我,必须要有抵押品。”

黄去病哦了一声,“借贷的确需要抵押品。夫人要借多少钱?”

“十万两!”

黄去病蹙眉,好奇,“借贷十万两,这么多钱,夫人打算做什么?”

萧琴儿扬眉一笑,“不瞒你说,我打算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黄去病眉头紧皱,想了想含蓄提醒,“依我看,五万两足够了。”

“我就要借贷十万两。”

“十万两,一年期,一年就要一万多利息。”

“寰宇的分红,肯定高于少府的利息。”萧琴儿对这个很有信心。

黄去病不想眼睁睁看着萧琴儿跳坑里面,“你若是信我,就借贷五万两。我没理由害你。”

萧琴儿先是疑惑不解,紧接着又是恍然大悟,“你和大嫂走得近,莫非你得到什么内幕消息?快告诉我。”

黄去病连连摆手,“没有内幕消息,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先走了。”

黄去病逃一般的跑掉。

萧琴儿气得跺脚。

她回到四皇子府,无心做事,一直在琢磨黄去病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一再提醒她借贷五万两?

她要不要听取黄去病的建议?

萧琴儿还没拿定主意,刘议就找了过来。

“我听下人说,你今儿去了少府,做什么?”

萧琴儿蹙眉,刘议的语气让她很不满意。

“你是在审问我吗?”

“我是在关心你。你去少府,是不是要借钱?”

“你都知道了,干什么还问我。”

“你真打算借钱买债券,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萧琴儿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你不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我是用自己的钱,不是借贷。”

萧琴儿呵呵冷笑,“你管我是用自己的钱,还是借贷,又没找你帮忙还钱,你着什么急。”

“你别胡搅蛮缠,好吗?我们夫妻一体,万一你还不上钱,惊动了宫里,你想过后果吗?届时受到责难的不是你,而是本殿下。”

啪!

萧琴儿拍着桌子站起来,“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会牵连你。这些年,我好歹也攒了点家当,要是真还不上钱,大不了我卖了田庄铺子,给你一个交代。”

刘议很苦恼,“你别动气行不行?我是在关心你。”

萧琴儿讥讽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不稀罕。你还是留给你的小妾庶子庶女吧。”

“休要胡说八道。”

萧琴儿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刘议,你确定要和我吵架?”

刘议盯着萧琴儿的腹部,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你吵架。我只是担心你。”

“谢了!不劳你担心。”

萧琴儿往软塌上一坐,摆明了在赶人。

刘议无可奈何,拂袖离去。

心腹丫鬟劝解萧琴儿,“夫人何必同殿下争吵,硬生生将殿下往外赶。”

“不将他往外赶,难不成本夫人还要请他进来吗?荒唐!本夫人堂堂皇子妻,不是后院的小妾通房,不需要靠宠爱才能好好活下去。殿下胆敢宠妾灭妻,胆敢宠庶子轻嫡子,本夫人有一百种办法叫他后悔。”

萧琴儿身为正妻,又是萧家女,自然有这个底气。

这些年,有顾玖做榜样,这群皇子妻,一个个都彪悍得不得了。

若是没有顾玖做榜样,她们或许还会和其他女人一样,同一群妾室争抢男人的宠爱,每日宅斗不停。

一边打压后院女人,一边讨好男人,生怕惹怒当家男人,进而连累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连累孩子的处境。

而今,怕个屁!

堂堂皇子妻,不是小门小户的受气小媳妇,没必要上赶着讨好男人。

瞧瞧裴皇后,可有讨好过文德帝?

顾玖可有讨好过刘诏?

裴皇后同顾玖这对婆媳,虽说一直是不合,但在对待男人的态度上,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

区别在于,裴皇后比不上顾玖有底气,说话做事也没顾玖强硬。

很多说话,裴皇后也得服软。

但是,这么多年,裴皇后就没正儿八经讨好过文德帝。

在王府的时候,同样如此。

过去的皇后,还会安排美人去伺候皇帝。

到裴皇后这里,根本没想过要主动给文德帝安排女人伺候。

萧琴儿手里有钱,有儿有女,娘家给力,她才不怕刘议。更不担心有任何女人,能够越过她。

她一脸神清气爽,丫鬟却担心不已。

她嫌丫鬟聒噪,直接将人打发出去。

第二日,拿着房契地契,到少府办借贷。

她决定接纳黄去病的建议,只借贷五万两。

还是昨日那位少府钱庄官员,热情借贷。

听到萧琴儿改口借贷五万两,笑容依旧。

有了抵押品,迅速审核,办理了手续。

五万两银票,很快就送到萧琴儿的手中。

她内心兴奋,又如释重负。

出门的时候,很意外,竟然碰到了欧阳芙。

“好巧!二嫂来少府,找人要是办事?”

萧琴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芙。

欧阳芙被熟人撞见,有些不好意思。

她尴尬一笑,“是啊,没想到这么巧。四弟妹是来找人还是办事?”

萧琴儿抿唇一笑,“是我先问二嫂。”

欧阳芙眼神恍惚了一下,才说道:“我来办事。”

“太巧了,我也是办事。不过我已经办完了,先走一步。二嫂慢慢办事,别急啊。离着半月之期,还有好多天。”

欧阳芙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台阶上。

萧琴儿嘻嘻哈哈,坐上马车走了。

欧阳芙咬着唇,一脸不爽。

丫鬟说道:“四夫人定是来借钱的。”

欧阳芙板着脸,小声呵斥,“说那些做什么,还不赶紧扶着本夫人进去。”

没错,欧阳芙同萧琴儿想到了一块,也是来少府借钱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这些年,她靠着四海,挣了不少钱,然而开销也大。

手头上能用的钱很少。

想要买寰宇运输的股份,只能靠借贷。

她不想惊动娘家人,也不想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这才决定到少府贷款。

没想到还没进门,就遇见了萧琴儿。

真是流年不利。

……

全京城的人都在摩拳擦掌,四处想办法凑钱,准备购入寰宇运输的股份。

离着半月之期还剩下五天的时候,《大周生活秀》最新一期,发布了寰宇运输招股具体办法的公告。

寰宇运输将在接下来五天时间内,接受实名登记。

拥有登记证的人,才能购买寰宇股份。

登记地点,四海旗下各大分店,商行。包括文青书局。

公告一出,京城小民富户倾巢而出,全都朝四海各大分店商行,还有文青书局涌去。

文青书局再一次被人堵门。

好在这一次早有准备。

大门口,十张桌子一字排开。

十个书办坐在桌前,开始登记。

“排队排队,不准挤。谁敢插队,一律取消资格。”

“不准打架,不准破坏秩序。谁敢坏了规矩,全都拉入黑名单。”

“黑名单是什么?”

“黑名单就是黑名单,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队伍排得老远老远,街道被彻底堵死,车过不去,人也过不去。

你说让一让,过个路。

排队的人当你要插队,坚决不让。

即便这样,竟然没人生气,也没人闹事。

气氛前所未有的和睦。

文青书局掌柜坐在柜台后面,喝着茶,唱着曲,自个打着拍子,不要太悠闲。

今儿没人能进来买书,正好当做放假。

严辞被抓了壮丁,坐在桌前替大家办登记。

他恼火得很。

遇到好几个外乡人,官话说得一塌糊涂。浓重的口音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王三根很兴奋,终于能派上用场。

外乡人说的是他老家那一带的方言,听起来好亲切。

崔七拿着一本书,同样坐在柜台后面,悠闲自在。

掌柜拍马屁,“东家不愧是东家,外面都快挤爆了,东家一点都不慌。”

崔七头也没抬,翻着书页,一本正经纠正掌柜的措辞,“我不是东家,我就是个吃分红的小股东,和你一样帮东家干活。”

“哈哈哈……”

掌柜好尴尬哦!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题外话------

早早就更新了,结果pc端和app都没刷出来。郁闷坏了!

第882章 同人不同命

大皇子府门庭若市。﹢菠u萝u小﹢说

上门的全都是人情关系。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怎能同市井小民一起拥挤在文青书局,亦或是四海的某个分店商行。

那怎么办?

直接下拜帖给诏夫人,上门买股份。

一时间,大皇子府的门房开门关门,忙得不可开交。

丫鬟阿晴同丫鬟小雨,提着一箩筐的拜帖来到书房。

“夫人,这才第一箩筐。后面还有好几箩筐的拜帖。”

“这些人莫非都是约好的,全都敢在今天下拜帖。”

顾玖指着墙角,“放那吧。”

她捧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两个丫鬟将箩筐放下。

丫鬟阿晴说道:“夫人不回复他们吗?那些个送拜帖的管事小厮嬷嬷们,都在门房等着消息。”

顾玖翻着书页,轻笑一声,“还有好几天时间,不着急。”

既然夫人说不着急,大皇子府上下所有人也都跟着不着急。

顾玖不着急,别人着急。

宫里来了人,询问何时办理登记。

顾玖放下手头上的书籍,招呼文公公坐下。

“好久不见文公公,近来可好?”

后宫嫔妃派了那么多人过来,只有未央宫的文公公,得到了顾玖的亲自接待。

“夫人客气,咱家还好。就是最近心慌慌,没个着落。”

顾玖抿唇一笑,“文公公喝茶。”

文公公在椅子上坐下,“咱家不说,夫人想必也知道咱上门的原因。还请夫人实言相告,咱家也好回宫复命。”

顾玖笑着问道:“是母后派李来的吗?”

“那是自然。”

“文公公自己没动心吗?”顾玖似笑非笑。

文公公哈哈一笑,“寰宇运输,炒得如此火热。咱家身在后宫,也时常听见寰宇运输的消息,岂能不动心。就是不知,咱家有没有资格买点股份。”

“文公公说笑了。”

“在夫人面前,不敢说笑。”

顾玖端起茶杯,浅饮一口,“不知皇后娘娘打算买多少股?”

“买个十万八万两,行吗?”文公公客气得问道。

顾玖摇头,“恐怕不行。寰宇运输有规定,最多只能购买五万两股份。超出五万两,寰宇运输不接受登记。”

“夫人的意思是,一个人名下只能有五万两?”

顾玖点点头,“对,一个人名下只有五万两。公公若是要帮皇后娘娘购买股份,还得提供皇后娘娘的私印。规矩如此,请公公见谅。”

文公公微蹙眉头,“不瞒夫人,将皇后娘娘的私印带出皇宫,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若是被发现,咱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顾玖含笑说道:“我知道文公公的难处。所以还有第二种办法,这是股份购买登记表,文公公带回去,请皇后娘娘亲自书写登记,盖上印章,然后拿着登记表还有购买股份的钱过来,届时会有人办理剩下的手续。”

文公公接过登记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他点点头,“咱家能否多领几份登记表。”

顾玖含笑点头,拿出一摞登记表,随文公公领取。

办完了正事,文公公也没多留,急匆匆回宫去了。

其他上大皇子府送拜帖,或是上门询问的管事小厮嬷嬷们,也都领了数额不等的登记表,回府复命。

……

四皇子府。

内侍领了登记表回来,并告诉萧琴儿一个消息。

“启禀夫人,最多只能购买五万两的股份。超出五万两,不接受登记。”

“原来如此!”

萧琴儿恍然大悟,难怪黄去病提醒她最好只贷款五万两。敢情黄去病早就得到了消息,一直瞒着不说。

恼怒过后,她又有些庆幸。

幸亏没贷款十万两。

否则就有五万两砸在手上。

少府钱庄的钱好借不好还。

就算是贷款一天,也得给利息。

……

御哥儿偷偷拿出一份登记表,交给刘征。

他悄声问道:“买吗?”

刘征点头,“买!”

“钱够不够,要不要我借给你?”御哥儿问道。

刘征摇头,“我有钱,我攒了将近一千两银子,能买好几十股。御哥儿,你买吗?”

御哥儿连连点头,“我也打算买一点。”

刘征好奇地问道:“你娘就是寰宇股份的大东家,你还需要偷偷买股份?”

御哥儿却说道:“我娘亲的钱又不是我的。”

刘征蹙眉,“可是我娘说,她挣的钱以后全都给我和妹妹弟弟。”

御哥儿却大摇其头,“花着自己挣的钱,你不觉着很有成就感吗?伸手等着长辈给钱,永远都长不大。”

“我不想长大,没意思。你知道吗,已经有媒婆上门给我提亲,好在我娘没同意。皇祖母也问过我的婚事。一想到再过两年就要成亲,我心头烦得很。御哥儿,你想长大吗?”

御哥儿点点头,“我想早点长大。不过我娘说,男子最好过了二是再成亲。我爹也说,十八之前最好别近女色。”

“这是为何?”刘征好奇,“府里的嬷嬷,好几次明示暗示,说要给我安排通房丫鬟。我说不需要,我娘才没听嬷嬷的话。”

御哥儿闻言,不由得从上到下打量刘征。

刘征被他看得发毛,“你看我作甚?我一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御哥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爹说,过早接触女色,泄了元阳,会长不高。”

刘征一脸紧张,还有点不敢相信,“果真长不高?”

御哥儿重重点头,比划了一下身高,“我都快超过你了。”

刘征一脸沮丧。

他跳起来,“你放心,我肯定会超过你,比你长得高。”

御哥儿笑了起来,“那我拭目以待。登记表填好了没?别忘了盖章,否则无效。”

“幸亏今儿带了私章出来。”

刘征买了三十股,私房钱掏空,就只剩下几十两碎银子当零花钱用。

他问御哥儿,“你打算买多少股?”

御哥儿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打算买四百股。”

我靠!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嫉妒让刘征面目全非,一拳头砸在御哥儿的肩膀上,“好小子,老实交代,这么多钱怎么来的?”

御哥儿笑嘻嘻,绝非故意显摆,“我有一个专门的库房,用来放礼物。从我娘亲怀上我,到我出生,每年生辰,收到的礼物全放在我的库房里。从前年开始,我就能自行支配库房里的东西。

我把这些年大人们送的金银棵子清理出来,没想到也有好几千两。加上逢年过节得的红包全都攒下来,加起来就有这么多钱。”

嘤嘤嘤!

同是皇孙不同命啊!

刘征一脸心酸。

“别人送给我的礼物,全都被我娘收起来。还美名其曰替我保管。管着管着就不见了。你娘真好,不惦记小孩子的钱。”

“以后有赚钱的生意,我都叫上你。”

“好兄弟!你家衡哥儿也买股份吗?”

“衡哥儿也有一个库房,不过他还不到年龄,不能自行支配库房里面的东西。他手头上的零花钱,我估摸着还没有五百两。”

刘征闻言,咧嘴一笑。

总算有个人和他一般,同样攒不下钱来。

他拍着御哥儿的肩膀,他奶奶的,御哥儿真的比他高了一点点,气煞人也。

“五百两也是钱,叫他也买点股份,每年吃分红。”

“我回去问问他。”

出宫之前,御哥儿又偷偷拿出一叠登记表,交给周苗。

周苗赶紧收起登记表,连声说道:“多谢公子御。明儿还在这里碰面,我把钱交给你。”

御哥儿点点头,“晚一两天也来得及。周公公别忘了照顾一下兴庆宫的人。”

“公子放心,咱家不敢忘。兴庆宫那边,保准帮公子办妥。”

御哥儿却摇头说道:“周公公错了,并非帮我办事,而是本公子在帮大家办事。”

“是是是,公子说的对。”

御哥儿含笑离去。

周苗却心有余悸。

一个二个全特么不好伺候。

奈何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

周苗打算出宫一趟。

他乔装改扮,蹲守在路边。

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要等人从衙门里出来。

他尾随在后,小心翼翼。

谁知对方一个拐弯,不见了踪影。

周苗急了,赶紧追进小巷。

“就是你一直跟着老夫?”

周世安从昏暗的墙角下走出来,眯着眼睛打量周苗。

周苗一脸紧张,“周先生,我,我,我……”

“你是宫里的内监?”周世安很诧异,“是谁派你来的?你主子派你盯着老夫,有何目的。”

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周苗,此刻竟然慌了。

他连连摆手,“周先生误会了,没有人派我来。我就是送点东西过来。”

说完,他拿出一张登记表。

周世安一脸糊涂。

周苗急切说道:“寰宇股份很难抢的。有了这个登记表,我保证周先生一定可以买到寰宇的股份。这样一来,就可以坐享分红,不用再为银钱发愁。”

“你对老夫似乎很熟悉?”

周苗竟然扭捏起来,“周先生真的忘了我吗?”

周世安一脸懵逼,“老夫应该认识你?”

周苗张张嘴,想提醒对方,想了想又连连摇头,“周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应该同内监来往,以免坏了名声。周先生放心,以后我再不出现。”

说完,扔下登记表就跑了。

第883章 舍得

城北难民营。ㄨ菠≦萝≦小ㄨ说

难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夏天的时候,两军休战。

一听到休战,无数难民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启程回家乡。

不论工作人员如何解释,这只是暂时的休战,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还是有一部分难民不肯听劝,执意要回去。

拦不住,也就不拦着大家。

知道难民惦记着家里的土地,房子,惦记着地里的庄稼,指望着今年还能有点收成。

工作人员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难民。

整个夏天,偌大的难民营显得有些空荡荡。

一部分一开始听了劝告,没离开难民营的难民,当时间进入秋天的时候,纷纷后悔起来。

他们指责工作人员,耽误了他们回乡的时间。

原本今年还能有点收获,如今秋收已经过去,今年彻底没了收成。

难民营乱糟糟的,人心思动。

每天都有人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坐着驴车,骡车,打算回家乡。

结果还没走到家乡,就听说北荣军再次南下,战争又一次打响。

于是乎,这些人再一次回到了难民营。

夏天离开的那批人,更是凄惨。

许多人都住在广袤的乡下,这些地方,边军无法守卫。理所当然遭到了北荣军队的洗劫。

北荣军队沿途劫掠,一个村落沿着一个村落。

刚刚忙完秋收的乡农,遭到残酷无情的洗劫和杀戮。

幸运的人逃了出来。

不幸的人则身死道消,或是被俘虏,做了北荣的奴隶。

难民营再一次挤满了从北方各地逃难而来的难民,个个愁云惨雾。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悲戚的味道。

很多听了劝告没有离开的难民,纷纷庆幸起来。

朝廷不靠谱,不过偶尔说的话还是值得信任的。

……

曹老爷一家,已经在水泥房住了好几个月。

曹老爷每天都去官道对面的窝棚区走一趟,每次回来,都是一脸沉重。

“老张头一家,就剩下他和小孙子两口人。一家十来口人,都死了。哎……”

“东头老李家,全家一个都没活下来。”

曹老爷的妻子曹许氏拜着菩萨,嘴上念念有词。

听到曹老爷的唠叨,曹许氏悄声嘀咕道:“幸亏当初听了大郎的话,没和他们一起回去。否则,咱们一家人,不知道能保住几个。”

曹老爷深深地皱着眉头,“这仗,怕是一年半载打不完。”

曹许氏小声建议,“以后多听听大郎的话。他整日在外面走动,见识多。”

曹老爷盯着老妻,“你什么意思?嫌我老了,光吃不干活,还拖累大家是吗?”

曹老爷一发火,曹许氏顿时不敢啃声。

曹大郎回来了,怀里揣着一份登记证,贴身放着,十分宝贝。

曹老爷冲他吼,“又跑到哪里滚混?整日不见人,钱也不见拿回来,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曹大郎慌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儿子出门帮人跑了几趟货,割两斤肉回来,今儿打牙祭。”

“能出去吗?不是说难民不能随意进出难民营吗?”曹许氏很担心儿子。

曹大郎嘿嘿一笑,掩饰不住的得意,“儿子早就和守门的兵将混熟了,又办了腰牌,如今可以随意进出。还可以凭借腰牌进城。”

“你去了京城?”曹大郎媳妇一脸艳羡,她做梦都想进京城看一眼。

曹大郎笑嘻嘻的,“得东家信任,今儿进城跑了两趟,拉了几车货。”

曹许氏下了竹椅,穿上鞋子,从背筐里翻出曹大郎买的肉。

“这肉得分着吃,不能一顿吃完。”

说着,就要拿钥匙开橱柜,打算把肉藏一半。

曹大郎媳妇十分不满,频频给曹大郎使眼色。

曹大郎赶紧拦住曹许氏,“娘,一家人好长时间没闻到肉味,这两斤肉今儿晚上全弄了。”

说着,强硬地从曹许氏手中抢过猪肉,递给媳妇。

曹大郎媳妇拿到肉,生怕横生枝节,一溜烟地跑了。

气得曹许氏在门口大骂儿媳妇不是个东西。

婆媳矛盾,爷们不过问。

曹老爷语气沉重地同曹大郎说起那些遭灾的老乡。

曹大郎听完,也是一脸唏嘘。

他抹了一把脸,又很庆幸,“亏得当初儿子拦住父亲没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否则我们一家人怕是也要死几个。”

“休要胡说八道。死不死的,休要再提。”

曹大郎笑嘻嘻的,“儿子听父亲的,以后不提死字。”

曹老爷额头上,满是沟渠。

他盯着曹大郎,第一次发出疑问:他老了吗?见识跟不上时代了吗?这个家,他还能当家做主吗?

他斟酌着措辞,问道:“你瞧着这仗,能打赢吗?”

“有西北军在,肯定打得赢。不过儿子听京城的人说,接下来要打拉锯战,估摸着两三年内,都未必有结果。”

曹老爷一听,顿时急了,“家里的土地,岂不是要抛荒好几年。这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将土地侍弄成良田,这一抛荒,得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啊。

曹大郎心宽,“我们一家住在京城,有吃有喝有活干,每天都有工钱拿,就算两三年不回去,我们曹家也跨不了。儿子打算趁着在京城这段日子,攒点钱,等将来打完仗,回去就买田置地。”

曹老爷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

儿子没有扎根京城的想法,很好很好。

他问道:“一大家子吃喝,能攒下钱来吗?”

“总有办法。父亲别担心。”

“我不担心。你有空也去隔壁窝棚区看看,看看老乡们,能帮就帮一把。”

“儿子晓得。儿子明日就过去看望他们。”

出门在外,需要同乡守望相助,才不会被其他地方的人欺负。

这个晚上,许久不见肉味的曹家人,终于打了一回牙祭。

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是油。

曹许氏想留一碗肉,改日再吃。

曹大郎媳妇十分嫌弃。

什么留一碗改日再吃。真让老太婆把肉藏起来,哪还有他们的份。

桌子下面,曹大郎媳妇频频踢曹大郎的脚。

后知后觉的曹大郎回过神来,“爹,吃肉。娘,你也吃。媳妇,你也多吃的。天天忙针线活,这家里的家用都是你挣回来的。”

曹大郎媳妇满心舒服,露出笑容。

曹老爷不置可否。

婆婆曹许氏则大为不满。

很想将筷子一扔,发脾气不吃。又心疼一桌子的肉菜,不吃岂不是便宜了儿媳妇。

哼!

她不仅要吃,还要多吃。

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岂有此理。

什么叫做家用都是儿媳妇挣回来的?这是在嫌弃他们两老吃白食吗?

曹许氏越想越气,越气就吃得越多。

最后吃撑了,一晚上没睡好,闹肚子。

曹大郎媳妇一边伺候婆婆,又偷偷在心里头幸灾乐祸。

忙到半夜,总算安稳下来,可以回房休息。

两口子躺在床上,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

“买了吗?快给我看看。”

点燃烛火,曹大郎拿出登记证交给媳妇。

曹大郎媳妇一把抓在手里,“这就是登记证,上面写的什么?”

曹大郎一脸得意,咬着媳妇的耳朵,悄声说道:“最上面一排字,写的是寰宇运输商行股份登记凭证。下面一排写的登记数目三股。最下面写着日期,还有我的名字籍贯之类的东西。有了这个证,就可以买到寰宇运输的股份。”

曹大郎媳妇一脸兴奋,脸蛋红扑扑的,“这纸张真奇怪,捏在手里硬邦邦的,却不粗糙。”

“这是文青书局特意为寰宇运输造的新纸,听说少府钱庄的银票,用的就是类似的纸张。这种纸张,仿都仿不了,而且防水。要不要试试看。”

曹大郎媳妇掐了他一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往水里扔。我问你,什么时候去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再过两天,就是正式的认购期。”

“三股岂不是要九十两银子,柜子里的钱还差了些。”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曹大郎媳妇顿时兴奋起来,“难不成你打算问爹要钱?”

“想从老头子手里拿钱可不容易,我打算从娘手里要钱。”

曹大郎媳妇呵呵两声,“也就是你,才能从娘手里拿到钱。”

“好了,好了,别说了。”

曹大郎很机灵,知道再说下去,又是一顿婆媳矛盾。他赶紧止住话头。

“明儿还要早起,赶紧睡吧。登记证我拿着,免得被娘发现。”

“你得和娘说一说,别有事没事就跑到我们屋里翻箱倒柜。好似我藏了金山银山似的。”

“知道知道,改天我一定说她。”

如曹大郎一般,识得先机,想办法购买寰宇运输股份的难民可不少。

这些人,在老家的时候,就属于头脑灵活,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一群人。

做了难民,他们其中大部分依旧是难民里面的佼佼者,时不时就能买点肉回去打个牙祭。

别人不看报,不舍得花钱买报,他们舍得。

别人不舍得花钱打关系,他们舍得。

当京城小民为寰宇运输发行股份狂欢的时候,这群人跟着一起狂欢。

而且这部分人,大都住在水泥房。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住在窝棚区。

到了正式认购这股份这一天,一大早,他们拿着腰牌出了难民营,朝京城而去。

第884章 强拆(三更)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曹大郎差点被吓住。@菠灬萝灬小@说

他和其他难民站在一起。

本以为他们来得够早,没想到京城小民比他们还早。

不少人拿着小马扎,睡眼惺忪的模样。

还有的人,身上裹着棉被。

甚至两口子裹在一床棉被里面。

更有甚者,就躺在屋檐下睡觉。一只脚伸在人群中,权当排队。

曹大郎好奇一问,“你们这是一晚上都守在这里?”

“对啊!昨晚上吃过晚饭就来了。还有人比我来得更早,昨日中午就开始排队。”

疯了吧!

“你们排了一晚上,不累吗?”

“累点怕啥,只要能买到寰宇运输的股份,这辈子吃喝就不用发愁了。你知不知道当初投钱修水泥路那帮乡下地主老财,本钱早就收回来了了,现在都是躺着挣钱。”

此话一出,引来一众艳羡的目光。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当初修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四海请沿途县府乡镇地主老财们集资,送上门的机会竟然还有人不乐意。那些当初没投钱的人,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不羡慕那帮当初投钱的地主老财啊!一个个靠着水泥路,能吃好几十年。”

“没什么好羡慕的。水泥路能吃几十年,寰宇运输的股份,我们至少能吃一百年。”

“就是!”

“说不定能吃两百年!”

“能吃两百年,子子孙孙都有福气。有钱读书,说不定我们家也能出个当官的。”

“做梦吧!还想当官,能考上秀才就不错了。”

“考不上秀才,应聘到寰宇当账房,干个几年,还能拿员工股。”

“谁能想到,那帮工匠也有翻身的一天。当初打铁作坊招人,我还去干了两天,太苦了。也就那帮泥腿子能吃得了这个苦。哎,如今轮到我后悔。早知能拿到员工股,说什么也要干下去。”

“听说了吗?”

“什么?”

“京城各个打铁作坊,都接到了寰宇运输的请帖。不知道要干什么。”

“难道是不准打铁作坊抢生意?”

“瞎胡说!四海做生意,从不挤兑小商户,反而还会照顾小商户。肯定是好事。”

“四海是四海,寰宇是寰宇。”

“都是一个东家,寰宇等于是第二个四海。我敢打赌,绝对是好事。可惜我家不打铁,没这样的好机会。”

“别吵了,别吵了,还是想想买了股份,身上还剩下几个钱?够不够过日子。”

“不劳你老人家操心,吃饭的钱总归是有的。”

老人家哼哼两声。

这才几年时间,当年的苦哈哈,口气都变得这么大。竟然敢大放厥词,吃饭的钱总归是有的。

也不想想,当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个时候,家家户户一到青黄不接的日子,都得借贷度日。

一到过年,都在喊年关难过。

世道变化,人心不古啊!

人越来越多。

曹大郎紧紧捂着胸口。

登记证同银票,就贴身放在衣服里。

听说小偷最喜欢人挤人,好下手。

他怕遇到小偷,手都不敢离开胸口一下。

终于开门了!

队伍终于有了动静。

大门口,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不要挤不要挤,凡是有登记证的人,都有份啊!没有登记证的人,就别瞎凑热闹,回去吧。”

“就是!没有登记证,还瞎凑热闹。回去,回去!”

“老乡,有登记证吗?高价收购!”

曹大郎唬了一跳。

身边突然钻出来一个猴精猴精的人,贼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看就不是本分讨生活的人。

曹大郎连连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你赶紧走开。”

身为难民,面对眼前这个人,曹大郎心头有点怵。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一个难民,怕是没地方讨要说法。

猴精的小子,原是乞丐,最近几年才过上正常日子。

他嘿嘿一笑,一看曹大郎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外乡人。

外乡人最好蒙骗。

他比划着手指头,“三是一两一股,你手头上有多少股?”

曹大郎哼哼两声,干脆不说话。

“三十一两,转手就能赚一两银子,这么好的事情,你去哪里找?看你也是下苦力的人,你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吗?”

曹大郎还是不理会对方。

其他难民看不过眼,纷纷呵斥,“叫你走没听见啊!欺负我们外乡人是不是?信不信揍你啊?”

猴精小子嘀咕了几句骂人的话,“走就走,稀罕!你们这帮外乡人,总有后悔的时候。”

“这帮骗子太坏了,竟然敢骗大家的登记证。大家记住,千万别上当啊!报纸上都说了,实名登记,不准私下里转让出售。私下里交易,寰宇运输不承认。”

“既然寰宇运输不承认私下交易,这些人干什么还骗我们?”

“你傻吗?股份是有数的,你一份我一份,我们这些小民买得多,那些有钱人能买的数量就少了,知道吗?”

“他们花言巧语,说是高价收购登记证,等把你骗到小巷子里,抢了你的登记证还不给钱,你找谁哭去?”

“那些有钱人太坏了。我们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个钱生钱的机会,竟然还找人骗我们。幸亏寰宇运输要求实名登记,不准私下交易转让。”

“我早就说了,寰宇和四海一个东家。寰宇肯定不会让我们小老百姓吃亏。”

“这么多做生意的商行,还是四海和寰宇有良心。”

“那些打铁作坊要发了。”

队伍缓缓前进。

比起前几天排队登记的场面,今天队伍秩序特别好。

有登记证在手,不用担心买不到股份,大家都很有耐心的等着队伍一步步前进。

终于轮到了曹大郎。

曹大郎小心翼翼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登记证,银票,还有腰牌,路引,户籍文书。

工作人员验证没有问题,收了钱做了登记,曹大郎签字画押。

然后工作人员将登记证换成寰宇运输股份购买凭证,纸张很厚实。

工作人员对他解释道,“记住购买证这一排数字,这排数字就是你的身份证明。你只要报上数字和姓氏,我们这边就能查到你的原始记录。以防有人冒充你。”

“我这算是买到了?”

“对啊!你已经是寰宇运输的众多股东之一。”

“谢谢,谢谢!”

“不客气!把东西带好,不要有遗漏。下一位!”

曹大郎挤出人群,难掩一脸激动和兴奋。

他将购买凭证以及各种证件,用棉布包裹起来,贴身放着。

在约定的地方,等候其他难民。

众人一会合,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今儿是大日子,值得庆贺。

……

城南百家坊。

过去这里是典型的窝棚区,不到一里的坊市,住了几千人。

棚子搭棚子,人挤人。

原本只能住二三十个人的宅院,进行各种隔断改造后,硬生生挤了上百个人住在里面。

居住条件有多差,可想而知。

每天为了打水,上茅房,洗衣服做饭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天天发生争吵。

绣衣卫都不乐意来这边巡视。

环境差,气味难闻,人口流动大,难以管束。

也就意味着治安差。

经常发生偷盗事件。

多年前,四海房产就打算拆迁改造百家坊。

因为价格没谈拢,产权混乱,各种扯皮,拖延了将近十年,直到四海耐心耗尽,决定放弃,百家坊的房主们才松口,接受了四海的拆迁条件。

去年秋天,百家坊开始了拆迁改造。

几千人责令在半个月内搬走,为这事,还发生了械斗。闹到京城府尹衙门,打了一场官司。

半个月期限一到,四海房产开始进行强拆。

又是一次械斗。

总而言之,百家坊从计划拆迁,到正式拆迁就没太平过。

房主们没闹事了,租客们反而闹起来。

若非四海足够强硬,肯定会被这帮贪心不足的租客咬下一块肉。

磕磕碰碰,直到今年,全新的百家坊建了起来。

这里变成了文房四宝,图书档案一条街。

同文青书局有合作的商家,很多都在百家坊租了铺面,就近做生意。

在百家坊最里面,有个偌大的宅院。

仿造兰台寺,这里成为四海和寰宇和资料库,档案室。

在四海内部,这里被称之为“内书房”。

顾名思义,四海寰宇的内部书房。

档案室公房内,几十个书办,正在埋头登记每个购买寰宇运输股份的股民信息。

姓名,籍贯,出生年月,家庭成员,大致模样,居住何处,购买几股等等信息,全都被登记在信息表上,一式五份。

旁边,还有能工巧匠,将股民信息刻在竹片上。

以防发生意外,比如发生走水,还有挽救的机会。

这些书办,大部分都是从山河书院聘请。

雕刻的工匠,则是从百工学院聘请。

他们日以继夜,已经在档案室公房工作了数个日夜。

若是他们愿意,可以一直留在内书房,成为这里的正式员工,拿着丰厚的薪水,享受各种福利津贴。

第885章 消息灵通的崔七

“甲壹归档!”

“好嘞,甲壹归档!”

伙计们用箩筐装着一千份登记完整的档案,以及竹片,运送到档案室。

高高的档案室,书架快修到了房顶。

伙计们按照序列号,将每份档案放在甲壹室。

“都放好了吗?”管事走进档案室问道。

“都放好了,也检查了一遍,都是按照序列号排,没有出错。”

管事拿着检索用的册子,随意抽查,很容易就从书柜里面找出了要找的档案。

不错,不错。顺序没乱就好。

“放了药吗?”

“放了药包。保证虫子老鼠都不敢来。”

档案储存,最怕虫蛀以及老鼠啃咬。

所以要经常更换驱虫驱鼠的药包。

管事指着房屋吊顶,“那里面的药包更换了吗?”

“这就去换。”

几个伙计搭着梯子上了吊顶,更换放在里面的药包。

忙活完了,伙计问管事,“那些外地的股民,领分红的时候,怎么查他们的档案?万一有人冒领怎么办?”

管事说道:“这事不用你们cāo)心,上面早就想到了。陈总管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跑动,已经跑到了江南,手头上捏着大把的资料。不是我吹,查个人,我们四海比地方官府的效率还高。”

陈二壮领着差事,深入广大乡村,推行乡村农业经济。

跑完了京畿每个县,每个乡,每个村,一路南下,已经跑去了江南。

凡是四海农业合作商行的伙计到过的地方,别管多封闭的乡村,伙计们都能将村子里的况摸个底朝天。

人口,人名,各家经济况。

当地风俗人,土地肥瘦,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等等况,全都有着完整的记录。

这些记录资料,全都在四海的“内书房”资料库,分门别类存放。

四海农业合作商行,配合其他商行合作商,将买卖深入乡村。

对这些村镇,进行着持续而有效的观察和记录,准确的掌握着这些村落的人口变化,经济增减。

这些资料看似繁琐,对于官府来说,太宝贵了。

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顾玖透露过一点边角料。

文德帝登基后,关于人口统计这一块的信息,顾玖是半点没透露。

皇孙同皇子的待遇,总归是不一样的。

陈二壮这几年都不在京城,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四海菜店当年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忘了京畿乡村市场的开发,全是沾了四海菜店的光。

四海内部人员,也从不主动提起这一块。

时间一长,就没人议论。

大家只关心四海菜店每天价格波动,不再关心这些菜从哪里来。更不关心记忆中贫困的乡村如今又是怎么一番面貌。

但是有一个人关心。

王学成的老家,在京畿最偏远的山区里面。

他们村,在整个京畿都属于最穷的那一撮。

他们家因为他父亲有一门木匠手艺,子还过得去,在当地就算是少有的富户。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只能算勉强解决了温饱,根本称不上富户。

王学成请假回了一趟老家。

他是切实感到了老家的变化。

通往村里的路拓宽了一倍,靠镇子这一截路,还铺上了水泥。

村子里,以前就他家,还有里正家里,修着砖瓦房。

如今,村里多出了好几栋砖瓦房。

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养着鸡鸭,山上种着红薯。

红薯可以用来酿酒,还可以当做口粮。

这是一个贫瘠的村子,靠着种红薯,种药材,搞点家禽养殖,子渐渐火红起来。

子好了,大家都想着翻修翻修旧房子,打几件新家具。

王家父子,为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接到的木工活也随之增多。

所得收入,足够一家人吃穿住用。

王家父子三人,一手木匠手艺,也多了不少活计。

然而,这个村落依旧保守闭塞。

京城炒得沸沸扬扬的寰宇运输招股一事,在这个小山村,在王学成请假回来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王学成说了买股份的事,王家人都沉默不语。

他们的态度出奇一致:钱,捏着在自己手里头那才是钱。放在别人口袋里,那还叫钱吗?怕是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觉。

什么股份不股份,那都是糊弄人的玩意。

摆摆手,不买,不买,完全没兴趣。

家人如此保守,完全出乎王学成的意料。

以前,他从不觉着家人保守。

这次回来,却处处感受到了保守闭塞落后。村子复一,几十年上百年,可能都不会有变化。

他想和家里人解释什么是股份,什么是四轮马车。

可是面对家人冷漠的目光,王学成止住了话头。

在家几天,他帮着他爹下地干活。

王木匠同他唠叨,“之前你大哥二哥去乡里,说是要服徭役。你大哥二哥打算用钱赎买,钱都准备好了,官府又改了口风。说是今年不用服徭役。你天天在京城,和我说说,官府到底什么意思?今年不服徭役,难不成明年要加倍?这不是耽误事吗。”

王学成笑着说道:“不服徭役还不好吗。”

“就怕朝廷又搞什么名堂。北边在打仗,按照往年的规矩,今年要加倍服徭役。幸亏你考了秀才,替你侄儿免了徭役。”

王学成说道:“这事我没听说。我回去打听打听,等有了消息,我写信回来。”

“是该写信回来说一说。”

等到假期结束,王学成带着家里的土特产回到了山河书院,赶上了购买寰宇运输的股份。

杨季去了西北,他只好找严辞打听消息。

“朝廷年底不征发徭役吗?北边打仗,难不成直接从西北征发民夫?”

严辞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事啊,我替你问问。你家里有人要服徭役?”

“我大哥和我二哥,本打算用钱赎买,结果官府又说今年不用服徭役。”

哦!

严辞很好奇,“你是秀才,你手头上好几个免徭役的名额,没给你大哥二哥?”

王学成说道:“给了家里几个侄儿,还给了里正家两个名额。”

家里需要人关系。

免徭役的名额,就是最好的人。

这是王家一家人商量的结果。

王家人丁多,赋税重,若是不打好关系,里正总有办法为难王家人。

王学成在山河书院,山高水远,管不了家里零碎事。

王家必须得有人照应着,有什么比里正家的照应更实在。

严辞了然,“你等着我,我去找崔老板。崔老板路子广,消息多,他肯定知道朝廷今年为何免了京畿一地的徭役。”

说着,严辞跑了出去。

崔七就是书局,盯着新出的样书检查。

严辞找到他,问他徭役一事。

崔七翻着书页,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件事,我也是听说家父随口提了一两句。听说三和快递这回承包了户部兵部运送物资的活计。

兵部下给寰宇运输的订单,第一批货已经交付,特种四轮马车,据说负重可达上千斤。所有物资,都由三和运输押送。不出意外,第一批物资已经离京几百里。”

严辞闻言,暗暗咋舌,“那么多物资,若是征发民夫,少说得征发十万人。三和快递才多少人,竟然能承包这么大的运输量?就不怕延期交货,被兵部追究责任吗?”

崔七笑了笑,轻声说道:“征发十万民夫,那是以前。如今,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已经修通,三和快递已经运行了近十年,经验丰富,加上特种四轮马车,根本用不到多少人,就能将物资准时送到西北大营。”

严辞很惊讶。

他好奇一问,“三和快递打算用多少人运输这些物资?”

崔七随口一说:“估摸着也就一万人左右。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我听人说,三和快递的快递点,已经修到了草原上。”

噗!

“修到草原做什么?草原上又没人。”

“草原在打仗啊!打仗就有人,有人就有需求。”

严辞瞠目结舌,“就不怕北荣军队劫掠?”

崔七笑了笑,“或许是有什么保命的办法吧。”

严辞脑袋晕乎乎,将打听到的消息转告王学成。

得知是三和快递承包了户部的任务,王学成长出一口气。

小老百姓不怕服徭役,就怕朝廷和官府搞幺蛾子,让人措手不及。

既然是三和快递和户部合作,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王学成写了一封信寄回家,就没再关注这件事。

……

大西北。

三和快递老员工马贵躲在炮台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

这是一处孤立在草原上的大堡垒。

四面是又高又深,足有一米厚的围墙,墙头四角都修建了箭楼,可登高望远,防守反击。

围墙内,是两排整齐的水泥房,外加一处仓库。

仓库里面已经堆满了各种物资。

近五百个全副武装的军人驻扎在这个堡垒里面。

为首的正是曾在刘诏边当差的侍卫赵三。

赵三今非昔比,如今已是从三品将军。

马贵小心翼翼通过观察口看了眼外面,茫茫草原,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敌人。

他对赵三说道:“赵将军,该吃饭了。今儿有新鲜的羊。”

第886章 京城新变化

听到吃羊,赵官扭曲,一脸难受。狂沙文学网

天天吃羊,吃得满肚子油腻。

每只能靠咀嚼茶叶,或是喝浓茶解腻。

这令赵三痛苦不堪。

他问道:“没青菜?”

马贵摇头,“按照路程,今明两会有一批物资送来,可能会有青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赵三一听有青菜送来,双眼发光。

“我派人去接应。”

“赵将军不担心北荣军队突袭吗?”

“怕个,北荣现在不敢过来。”

吃过午饭,赵三点了一百人,出去接应三和快递的运输队。

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贵数次爬上墙头箭楼,登高望远。他很担心,担心出意外。

赵三神镇定,看不出任何担心。

马贵问他,“赵将军不担心。”

赵三擦拭着腰刀,“马管事不用担心。如果真出了意外,他们会发信号。没有看见信号,就是好消息。”

马贵接受了这个说法,却依旧不放心。

待到天黑,远处隐约看见火光。

全体戒备,派斥候出堡垒查看。

火光摇晃,那是约定的信号。

赵三哈哈一笑,“是自己人。”不过依旧没放松警惕。

等到车队到了堡垒外面,确定是自己人,才开门放人进来。

“四轮马车!竟然是四轮马车!”

火光下,大家终于发现车队和以往大不相同。

“车轮竟然是铁做的。”

“这马车可真够威风的,这么大,得装多少东西啊。”

“没想到能在大草原看见四轮马车。”

“有没有青菜?有没有青菜?”

每个人都吃腻了羊,都嚷嚷着要吃青菜。

赵三一声怒吼,全体静默。

先让三和快递的人卸货对账,再说吃的。

即便赵三内心也渴望着青菜的味道,为统领,他得以作则,忍着。

十车物资,有军械,有过冬御寒的棉服,棉被,棉鞋。

有豆饼,酒糟,这是喂马吃的。

还有取暖的炭火,煤炉,各种吃的。

“腐!竟然有腐!”

士兵们帮着三和快递卸货。他们翻着车里的物资,压着嗓门,兴奋的喊叫。

“还有豆子,三和快递的人说,可以用来发豆芽。”

“这是……竟然是白糖。不是黄糖,竟然是白糖。”

“大都督府发财了吗?竟然送白糖,少见的大方。”

“还有盐巴。”

“有米,不用啃干粮了。”

“玉米面,红薯干,牛干,我要吃麻辣味的。”

“青菜!终于能吃上青菜啦!”

士兵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齐齐欢呼起来。

赵三也咧着嘴笑了起来。

他的,大草原上的子真不是人过的。

这么多天,总算能吃口菜叶子。

今晚敞开了肚皮吃。

又是阵阵欢呼。

星空下,一座座堡垒,就像是一把尖刀,插入大草原。

……

京城,

张家打铁铺的小张铁匠,拿着一把标尺,测量每个插件的尺寸。

前段时间,寰宇运输召集京畿各家打铁铺开会。

本以为寰宇运输一成立,私人打铁铺就没了生意。没想到寰宇运输并不是要赶尽杀绝,而是要和大家合作。

小张铁匠在寰宇运输学习了半个月,主要是学习如何进行标准件生产,然后他们家的铁铺就接到了插销订单。

插销看似简单,其中也有不少技术问题。

好在张家世代打铁,技术问题很容易克服,关键是要生产出合格的插销。

小张铁匠检查完所有产品,然后扯着嗓子,对他爹老张铁匠喊道:“爹,你没按照尺寸做吗?有二十多个插销要返工。”

“怎么没按尺寸做?休要胡说八道。”

老张铁匠不服气,走进库房,哼哼几声表示不满。

小张铁匠拿出标尺,当着他老子的面,“看看看,是不是大了?”

老张铁匠凑近了,仔细一看,嘿,还真的比订单上的尺寸大了。

他揉揉眼睛,叹了一声,“老了,眼力不好。这些插销我拿回去返工。”

“不用了。放在那里,等我回来返工。我先去送货。”

“数量不够,能行吗?”老张铁匠有些担心。

小张铁匠说道:“寰宇那边说了,数量不够不要紧,关键是要质量合格。”

“嗯,那早去早回。”老张铁匠背着双手,回了打铁铺。

小张铁匠将插销装进几个箩筐,放在车板上。上骡子,扬着皮鞭,当空抽了一鞭子,出发了。

他要去的地方,在京城西郊。

寰宇运输的厂房就在那边。

出了西城门,沿着铺设的水泥管道继续往前走。

走出二三十里,往左手边一个拐弯,就进入了寰宇运输的地盘。

他以前来过这里。

他还记得,这边有很多山坡地,还有好几座山头。

如今,山头被人夷为平地,山坡地上全都盖起了房子。

来到大门口,有护卫看守。

检查了他的腰牌,确认无误后,才放他进去。

偌大的厂区,大得吓人。

总能听见厂房内,传来金属敲击声。

他看见大量的车轮,被堆积在屋檐下。

还有一个个小物件,据说叫做轴承。

四轮马车就是靠着轴承,才能自如的转弯,倒退,灵活的跑动。

他到仓库交货。

仓库的伙计很严格,拿着标尺,一个个检查插销。

小张铁匠等候在一旁。

在他等候的时候,又有人来送货。

小张铁匠一眼认出了对方,是城里的王铁匠。

“小张啊,你爹怎么没来?”

“我爹忙。”小张铁匠一板一眼地说道。

王铁匠哈哈一笑,拍着新买的四轮马车,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张铁匠。

“小张啊,你怎么还赶着骡车。瞧瞧我这四轮马车多好,你要不要也买一台。”

小张铁匠内心羡慕,嘴上却若无其事,“不用了,骡车够用了。”

王铁匠哈哈一笑,指着小张铁匠,“你们父子就是太俭省,有钱都舍不得花,还存家里。结果遭贼惦记,这下惨了吧。”

小张铁匠一脸恼怒,口起伏。

尽管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来月,他依旧是意难平。每每被人提起家里遭贼的事,他就一肚子火气。

张家打了一辈子铁,攒了一些积蓄。

然而张铁匠守旧,信不过城里天天疯传的各种新事物。

所有的钱都放在家里。

结果被贼盯上。

半夜三更,一家人睡着的时候,贼翻墙进屋,还用上了迷香。

一家人,没一个醒来。

大胆小贼,犹如无人之境,将张家攒的钱偷了个精光。

若非张母上还揣了点钱,没被小偷发现,一家人连吃饭都成问题。

辛辛苦苦一辈子攒下的钱被偷了,能不气吗?

张母气得在上躺了半个月。

张铁匠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张铁匠整里沉着一张脸。

一家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其实内心,大家都怪老张铁匠。

他是家主,说一不二。

不买股份,不存钱庄,都是他的主意,结果白白便宜了贼。

一家人心里头都憋着一肚子火气。

直到小张铁匠从寰宇运输接到订单,家中气氛才好了些。

这会被人揭开伤疤,小张铁匠满眼喷火,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架势。

仓库伙计看着不对劲,赶紧出面说道:“这里不准打架闹事,否则就取消订单。”

又剜了眼王铁匠,干什么挑事。

王铁匠讪讪然,他就随口说说,哪里知道过了这么长时间,张家人还这么大气。

“小张啊,要是有困难,就和叔说。”王铁匠开始散发善意。

小张铁匠收回怒火,冷硬道:“不用了!饿不死!”

“瞧你这话,见外了吧。”

呵呵!

“张家铁铺!”伙计一声喊叫。

小张铁匠赶紧应了一声。

“货验完,都是合格品。这是收货单,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小张铁剂有点尴尬,“我不识字。”

伙计说道:“你一共交了两百一十二个插销,没错吧。”

“没错。”

“在这里签字画押,然后去对面那栋楼一楼结账。”

“好的,好的。谢谢啊!”

“不客气!”

小张铁匠拿着收货单,跑到对面楼宇。问了人,总算找到了账房。

账房接了收货单,问他:“是要铜钱?银子?还是银票?”

小张铁匠问道:“能直接存少府钱庄吗?”

账房说道:“你得自己去少府钱庄存钱。这样吧,整数给你银票,零头就给你铜钱,你看行吗?”

“是少府铸的铜钱?”

账房闻言,哈哈一笑,“当然是少府铸的铜钱,分量十足,童叟无欺。我们寰宇做生意,从不用私铸钱币,更不会用假的银票,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这是你的货款,收好了。”

“谢谢,谢谢!”

小张铁匠将银票贴收着,铜钱则放进腰包,出了楼宇,赶着骡车准备回家。

骡车慢悠悠,走在官道上。

来的时候,他心思都在货物上,生怕寰宇不收他的货。没留意周围的况。

回去的路上,他心轻松,这才注意到官道两边,尤其是靠近寰宇运输这一带,多了十多家酒肆客栈。

官道上,时不时就能看见一辆四轮马车驶过。

小张铁匠兴致勃勃地数着,“那是标准版四轮马车。刚才过去那台是舒适版四轮马车。咦,前面的竟然是豪华版四轮马车……”

第887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三更)

顾玖回到王府,面对的是一众震惊,佩服,羡慕,嫉妒,外加审视的目光。

萧琴儿有点心塞。

她一脸幽怨地看着顾玖,“大嫂当初问我要不要出钱入股的时候,也不把话说清楚。早知道是要改造雨花巷,别说一千两,就算是三千两五千两我也拿得出来。”

顾玖轻声一笑,“四弟妹真会说笑。从始至终都是你不肯信我,就算我说了雨花巷,你肯掏钱吗?二弟妹信任我,我都没和她打招呼,得知我在募集资金,她主动派人把钱送给我。这就是区别。”

欧阳芙抿唇一笑,“大嫂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一听说大嫂要募集资金做生意,我哪能落在人后,当然要全力支持大嫂。只可惜,我手头上银钱有限,没帮上大嫂多少忙。”

顾玖笑道:“二弟妹客气。别管一两,还是一千两,都是大家对我的信任。”

萧琴儿越发心塞,“大嫂和二嫂联合起来奚落我,有意思吗?之前是我看走了眼,怨不得人。下次大嫂还有赚钱的机会,可一定要叫上我。”

顾玖笑了笑,说道:“赚钱的机会可不多,我现在也愁着。等雨花巷忙完,我就该清闲一段时间。到明年再说吧。”

修房子也要讲究策略。

京城又不是缺房子,只是缺少有价值的房子。

惜售,方能卖出大价钱。

一窝蜂的跑去盖房子,只怕后果有点严重。

而且这一次,雨花巷实在是太过打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到雨花巷赚钱了。

她要是马不停蹄开展第二个高档房产项目,百分百,从上到下都有人找茬。说不定连天子都要掺和一脚。

任何时候,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除非她的第二个房产项目是平价房,主要针对普通收入群体,利润有限。如此,别人才不会各种羡慕嫉妒很。

嫉妒使人面目狰狞,这话可不是停留在字面意义上。

李家为何要将珠宝铺子开在珍宝斋的对面,摆明了同珍宝斋打擂台。

就是因为嫉妒,嫉妒珍宝斋日进斗金。

今日,各种身份不明的人混在客商里面打探消息,一方面是为了探底,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嫉妒。

嫉妒使人面目扭曲。

光是一个雨花巷,已经为她招来了无数嫉妒的目光。

暂时她就低调一点,主力发展一下西北和南边的生意。

这两处的生意都不太打眼,可以尽情的玩。

裴氏听三个儿媳妇聊完,就问顾玖,“老大媳妇,外面都在传,光是今日你就入账几十万两,可是真的?”

顾玖浑身一激灵,自动进入叫苦模式,“启禀母妃,那些人都是以讹传讹。他们光看到儿媳入账几十万,却没看到儿媳欠了少府几十万。

修房子,修路,修码头,打点上下关系,钱似流水一样花出去。

儿媳现在口袋空空如也,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实在是艰难。”

裴氏嘴角抽抽,“本王妃不问你要钱,你也不用在本王妃面前哭穷。王府再困难,也没穷到要儿媳妇掏私房钱养家的地步。”

“母妃说的是,不能败了王府的体面。”

裴氏又说道:“将来再有这样赚钱的机会,你可不能忘了王府。王府年年入不敷出,你是知道的。”

顾玖微微躬身,“儿媳不敢忘了王府。”

裴氏点点头,话锋一转,“既然你有生财之道,正好,今日本王妃就将两个田庄,一个粮油铺子交给你打理。

这件事本王妃已经和王爷商量好了。原本上个月就该安排下去,只是临近月底,铺子庄子都要盘账,才拖到今天。

你领了这件差事后,希望你能多用点心,将王府的产业做起来,好歹也能解决一点府中的开销。”

此言一出,顾玖没怎么样,欧阳芙和萧琴儿就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

萧琴儿愤愤不平,暗搓搓地问道:“母妃让大嫂打理公中产业,那儿媳是不是也该分担一些?”

裴氏轻蔑地扫了眼萧琴儿,“本王妃之所以安排老大媳妇协助打理公中产业,那是因为老大媳妇用雨花巷证明了她有生财之道。

老四媳妇,你要是也有老大媳妇的本事,本王妃也分几个铺子给你打理。如果没有,就别不服气。”

萧琴儿委屈,不服。

她小声辩解道:“可是,公中产业只让大嫂一人协助打理,会不会显得不公。”

裴氏冷笑一声,“谁敢指责本王妃不公?顾玖是嫡长媳,她出面协助打理公中产业,有问题?”

萧琴儿心头一颤,眼泪紧跟着就要落下。

裴氏今儿气不顺,一声呵斥,“收起你的猫尿。内务都打理不好,还想打理外面的产业。就你现在这样,本王妃能放心将产业交给你吗?”

萧琴儿想哭又不敢哭,只好做出委屈的模样,默不作声。

裴氏哼了一声,朝欧阳芙看去,“老二媳妇,你可有不服本王妃的安排?”

欧阳芙连连摆手,“大嫂能力出众,让她协助打理公中产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儿媳并无不服。”

“如此甚好。你好好养胎,你这一胎来之不易,千万当心。可别像上次那样,一不小心就……”

余下的话不太吉利,裴氏就没说下去。

欧阳芙三年前怀过一次身孕,结果几个月的时候小产,孩子没了。自那以后,她就一直怀不上,一直调理身体。

直到今年年初,听从了顾玖的建议,丢下差事同二公子一起到别院住了几个月,总算有了喜讯。

要说紧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紧张。

不用裴氏提醒,她也会好好养胎。

裴氏又提点顾玖,“老大媳妇,本王妃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会让王爷还有本王妃失望。”

顾玖一副惶恐地模样,“母妃厚爱,儿媳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

裴氏摆手,“无需自谦。只要你用心做事,就算田庄和铺子没什么起色,本王妃也不会怪你。”

“有母妃这话,儿媳就放心了。”

“一会你到议事堂,家令会告诉你具体的安排。”

“儿媳遵命。”

大家起身告辞,一起离开春和堂。

萧琴儿幽怨地望着顾玖,“大嫂今日好生风光,先是雨花巷,如今又能掌管府中产业,真是羡煞旁人。我是远远比不上。”

“四弟妹这话真酸。”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若是可以,两个庄子一个铺子我全交给四弟妹打理,我是不乐意接手,吃力不讨好。”

“大嫂这话,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叫人心头不喜。”萧琴儿哼了一声。

顾玖笑道:“抱歉。不能讨好四弟妹,请四弟妹见谅。”

萧琴儿气血翻涌,干脆甩袖离去。

欧阳芙事后说道:“大嫂不必同四弟妹一般见识,她就是那个脾气,总喜欢同旁人计较。”

顾玖说道:“还是二弟妹大度。二弟妹养胎要紧,不宜久站。”

“多谢大嫂提醒。”

……

萧琴儿气呼呼地回房,心情极度不爽。

孩子在哭闹,她怒吼一声,“都是死人吗?没听见大哥儿在哭吗?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夫人息怒,哥儿饿了,奶娘正抱他去喂奶。”丫鬟急忙劝道。

萧琴儿深吸一口气,孩子的哭声小了下去,她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平复。

她问道:“公子人呢?”

“启禀夫人,公子当差,还没回府。”

萧琴儿讥讽一笑,“都这个时辰,他还当什么差。我看他又出门鬼混去了。派两个人出门找找,别喝着喝着掉到河里面。”

“奴婢遵命!”

刘议直到夜里,快熄灯的时候才回府。

一身酒气,还去招惹孩子。

萧琴儿格外嫌弃,“当心熏着孩子。好歹先洗一洗。”

刘议不高兴,“我抱自己的儿子你也管。”

“你儿子是我生的,我凭什么不管。”萧琴儿横眉冷对,没有丝毫的软弱。

刘议眉头一皱,显然是来了气。

他哄了哄孩子,然后将孩子交给嬷嬷,自顾自去洗漱。

洗漱完毕,也不进屋,就在小书房睡觉。

萧琴儿左等右等,半天没等到人,干脆起身亲自到小书房抓人。

“刘议,你什么意思?这么晚才回来就算了,你竟然还不进我的屋?”

刘议翻了个身,背对着萧琴儿,“我怕吵着你。还有,我不想和你吵。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萧琴儿血气上头,冲到刘议跟前,掰他的身体。要他和自己面对面说话。

刘议烦躁,一把甩开她,“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萧琴儿愣了下,很想原地爆炸。

她咬咬牙,最终忍下了这口气。

“雨花巷的事情,你知道吧。大嫂一日进账几十万两,我当初原本也有机会参股,结果错过了。”

刘议嘲讽一笑,“当初是你自己没抓住机会,现在抱怨也没有用。”

“谁让大嫂不说清楚。我要是知道是这么赚钱的生意,我能不投钱吗?”

“就算当初大嫂将这门生意吹得天花乱坠,告诉你有多赚钱,你也不会投钱。”

萧琴儿难堪,“我有那么短视吗?”

刘议哼了一声,“你不是短视,你是看不起大嫂。”

萧琴儿被说中心事,愤恨不平,“你说我看不起大嫂,那你呢?之前你还同我说,雨花巷肯定赚不了钱。今日还不是一样被人打脸。”

刘议脸色难看,“是是是,我没眼光。说完了吗?”

“没完。今日母妃叫大嫂协助打理公中产业,却没点我和二嫂的名,我只是说了一句不公平,母妃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半点脸面都不肯给。

我好歹给王府添了嫡长孙,母妃却这样对待我。我心里头,我都难受了一天。本想找你说说话,结果你总不回来。”

萧琴儿委屈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刘议见她哭了,暗自叹了一声,搂着她,“早就同你说了,别和母妃唱反调,你为何总是不听。”

萧琴儿辩解道:“我没和母妃唱反调,我只是问一句为何我和二嫂没有领到同样的差事,母妃就横竖看我不顺眼。当着大嫂二嫂的面,不留半点情面。

表哥,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今年下江南的差事,父王也没交给你,反而是交给了二公子。还有,自从上个月起,母妃就不太拿正眼看我。

我左思右想,上个月我并未做错什么事情,账目也是对的。想来想去,只想到母妃是在迁怒。定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母妃才会迁怒到我头上。”

“你别胡说,我哪有做错事情。”刘议急忙反驳,“今年我可老实的很,每日回府,从不乱来,能错到哪里去。”

萧琴儿哼哼两声,不以为然。

她没提刘议养外室的事情,怕刘议同她翻脸。

她问道:“那你说母妃为何看我不顺眼?我生下王府的嫡长孙,可是王府的功臣。总不能因为二嫂有了身孕,母妃就看我不顺眼吧。二公子可是庶出。”

刘议想了想。“可能还是因为大嫂。”

“此话何意?”

刘议自嘲一笑,“谁让大嫂太过能干,衬托得你我像是两个笨蛋一样,母妃能高兴吗?

母妃一直有意无意地打压大嫂,结果还是让大嫂折腾出这么大的名堂,连父王都发了话,不准母妃为难大嫂。

你说母妃心里头能痛快?偏偏今日你还拆台,母妃能给你好脸色看才怪。”

“照你这么说,是父王要大嫂打理公中产业,不是母妃?”

“当然不可能是母妃。母妃怎么可能主动让大嫂插手公中的产业。一定是父王发了话,母妃不得不听从。”

萧琴儿咬着唇,“父王真是偏心。”

刘议不太在意地说道:“父王一直都是这样,谁有本事就重用谁。”

萧琴儿嫌弃道,“那你为何不练练本事?”

刘议不高兴,“练本事也是需要机会的。原本去年下江南,我做得好好的,可是父王还是对我不满,今年不肯把机会给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给你寄银票。”

萧琴儿咬牙切齿,“谁让你做事不够缜密,刚下江南就急不可耐地搂钱,真把父王当傻子了。”

刘议气得跳脚,“我搂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萧琴儿想说,你搂钱分明是为了养外室,同老娘有屁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这是一个禁忌话题,不到撕破脸,她不会提起。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怒火,“眼看着大房出头,二房出头,我们怎么办?”

刘议一副惫懒的样子,“还能怎么办,大嫂有赚钱的生意你就跟着赚一笔,平日里对大嫂和善一点。至于老二那边,你放心,我买通了两个人。

老二敢在江南搂钱,本公子一定饶不了他。他抢了我的机会,我不好过,他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萧琴儿松了一口气,刘议好歹还干了一件正经事。

她抱着他,“表哥,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好吗?我不想和你吵,吵架好累好累,好苦好苦。每日里想着你,茶饭不思,连孩子都顾不上。这样下子,最可怜的还是大哥儿。”

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让刘议动容。

他拍拍萧琴儿的手背,“你收敛点脾气,好歹在下人面前给我点面子。”

萧琴儿眼泪落下,“好多时候我也是口不择言,并非有意同你顶撞。你是表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见她哭了,刘议心头不忍。

两人毕竟青梅竹马,多年感情。

他抱住她,“别哭了。都是做母亲的人,哭起来真丑。”

“你讨厌,你才丑。”

“是是是,我丑。你不嫌弃我,才会嫁给我。”

萧琴儿哼了一声,朝他胳膊上咬去。

“哎呦,轻点,轻点,肉都快被你咬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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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报官

“你给我站住!”

顾大人拍着桌子,怒吼。狂沙文学网

顾珙脖颈上青筋凸起,怒火充斥着内心。

他愤慨,他不满。

“事到如今,父亲还要护着你的宠妾吗?”

“你放肆!”顾大人指着顾珙,“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这件事要怎么处置,本官自有主张。”

“父亲打算怎么处置薛姨娘?”顾琤冷声问道。

众人都看着顾大人,等着他的决定。

顾大人脸色铁青,怒道:“等你娘醒了再说。”

顾琤又问道:“如果我娘醒不来怎么办?妾室刺伤主母,难道不该严惩?”

顾大人沉默不语。

顾玖开口说道:“报官吧。该怎么判,自有律法。”

“不能报官。”顾大人出言反对,他很严肃地说道:“顾家丢不起这个人。”

顾玖嗤笑道:“父亲是舍不得薛姨娘吗?妾室胆敢刺伤主母,这得骄纵到何种地步。”

“我支持报官。”顾琤厉声说道。

啪!

顾大人拍着桌子,“放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顾珙大吼一声,“要么报官,要么我杀了他。”

顾大人指着顾珙,“你给本官站住。薛氏是良妾,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就让她给我娘偿命。”顾珙怒吼。

“你娘还没死,谁给谁偿命?”顾大人怒火中烧。

这话着实有些无。

顾玖曲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顾大人这辈子就是毁在女人上。

如今的薛姨娘,不就是年轻时地谢氏,一样的骄纵,会讨男人欢心。

顾玖吩咐许有四,“拿着本夫人的帖子,去官府报官。”

“谁敢去报官?本官说的话听不见这吗?”顾大人五官狰狞,对顾玖怒目而视。

顾玖没理会顾大人,使了个眼色给许有四。

许有四转离去。

“拦住他,不准他出去。”

“谁敢拦咱家,不怕杀头吗?咱家可是从四品内侍,动手之前诸位可要想想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许有四的目光从顾府下人的脸上扫过。

顾府下人面色迟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许有四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顾大人怒极攻心,捂着口颓然倒在椅子上。

“本官一辈子的体面都没了。这是顾家的家事,你一个外嫁女干什么多管闲事。”

顾大人怒斥顾玖,双眼喷火。

顾玖抿了口茶,说道:“父亲若是能管住你的小妾,我又何须出面。从谭姨娘到薛姨娘,一次又一次,父亲总是不肯接受教训。”

“你放肆!谁许你同为父如此说话。”

顾玖轻蔑一笑,“父亲与其指责我,不如好好想想该找什么借口辞官。”

“什么?你让我辞官?”顾大人不敢置信。

顾家人同样是一脸意外。

辞官?

有这么严重吗?

顾玖语气温和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父亲老了,是时候辞官养老,颐养天年。”

“你做梦!”顾大人撂下此话,起就走。

顾玖冲他说道:“要么父亲主动辞官,要么就被朝廷罢免。”

顾大人脚步一顿,回首看着顾玖,眼中充满了惊讶,意外,疑问,“你竟然威胁为父?我要是不辞官,你要怎么做,你要去官府告我吗?”

顾玖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似笑非笑,“父亲未免太小看女儿。”

状告顾大人?

哪有那么麻烦。

她只需一句话,自有人替她把事办好。

这么多年的经营,这么多利益捆绑,真当花出去的钱,分出去的红利是假的吗?

区区一个太常寺少卿,还用不着她出面。

“你,你想做什么?”顾大人皱起眉头,似乎察觉到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不太对劲,“莫非你想用皇子妻的份以势压人?”

顾玖微微摇头,“父亲对女儿的看法,真是一如既往的片面和浅薄。我要做什么,父亲不必关心。你只需想一个合适的理由辞官就行了。其实连理由都可以不用想,太常寺的人对父亲已经积累了诸多不满。父亲若是肯辞官,太常寺上下怕是都要高声欢呼。”

“胡说八道!”顾大人连连驳斥,“本官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即便你是皇子妻,也没资格干涉顾家的家事。你给我出去,顾家不欢迎你。”

“父亲昏头了。”顾琤不满顾大人,“父亲不是要走吗,没人拦着你。”

“你,你这个不孝子。”顾大人不敢相信,连一向沉稳可靠的顾琤,竟然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顾大人放出狠话,“本官还没死,就想当家做主,告诉你,做梦。”

不欢而散!

官府接到报案,安排了得力干将来办案。

谢氏伤得很重,一直昏迷不醒。

小妾行凶主母,有多个人证,确认无误。

官府衙役,当场拘押了薛姨娘,将她提回衙门审问。

自始至终,顾大人都没出面。

全程都是顾琤在出面招呼应酬。

顾珙很愤慨,盯着薛姨娘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该让我杀了她。”

“杀了她,你给她偿命吗?”顾琤压低声音,怒斥顾珙。

兄弟二人,因为年岁相差太大,平并不亲近。

顾珙常年在军营,很可能过了年就要开赴前线。但是他一个字都没透露。

他就是不满,对顾大人不满,对亲哥哥顾珙同样不满。

“你是怕我杀了人,会牵连到你上,影响你做官。”他讥讽顾琤,嘲笑顾琤装腔作势。

顾琤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我就当你冲昏了头,不和你计较。但是管好你的嘴巴。你以为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天真。走了谭姨娘,来个薛姨娘。走了薛姨娘,说不定以后又来个什么女人。问题根本不在薛姨娘上,若非父亲给了她熊心豹子胆,她哪敢挑衅刺杀太太。”

顾珙沉着一张脸,“父亲二姐姐让父亲辞官?”

顾琤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顾珙嗤笑道:“辞官就有用吗?他是父亲,是家主,他想怎么样谁能管得住他。”

“辞了官就没那官皮,做事自然没过去那么有肆无忌惮。”顾琤顿了顿,又说道:“这是比任何手段,都有效的压制和打击。”

顾珙肯定地说道:“父亲不会辞官的。”

“但是二妹妹有办法让他辞官。”

顾珙抿着唇,自嘲一笑,“顾家儿郎可真没用,出了事总是找二姐姐帮忙解决。如果今二姐姐没露面,你打算怎么处置薛姨娘?私了?”

顾琤一脸严肃地说道:“事关太太的安危,我绝不会私了。”

顾珙满眼嘲讽,他根本不相信顾琤的话。

顾琤刚谋到一个外缺,等过了年就要去外地做官。

只要确保太太死不了,全家不用守孝,私了不是不可能。

顾珙连连摇头,“你真让人失望。母亲最信赖的人是你,最宠的人也是你。她受了伤,你却只想着自己的前程。”

“你给我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休要胡说八道。从小到大,母亲最宠的人,始终都是顾玥。至于我,问心无愧,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你没资格指责我。”

顾琤罕见动怒。

顾珙怒火腾得燃烧起来,“你既然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那你告诉我三姐姐怎么死的?别告诉我大冬天烧炭,不小心闭气死掉。我不是傻子,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

哐!

顾琤一脚踢在栏杆上,暴怒道:“顾玥死了多少年,你现在问我她怎么死的。怎么着,你要替她讨回公道吗?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你凭什么认为你就是公道。”

顾珙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心头怎么想的。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学无术,做事冲动没脑子的废物,不配知道家里发生的任何事,更不配当家做主。”

“我没这么想。”

“你是没这么想,可你是这么做的。你就是看不起我。可你别忘了,我是你亲弟弟。”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沉默!

许久的沉默。

顾琤以为顾珙会一直沉默下去,当他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顾珙开口了。

“过了年,我就会去西北打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你说什么?”顾琤不敢置信,“这是你的家,你为什么不回来?这个家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不想回来?”

顾珙冷笑反问:“这算是个家吗?”

顾琤皱着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谁冒犯了你,怨气这么大。你不回来,父亲母亲怎么办?他们已经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难道你也不回来吗?”

顾珙没有半点妥协,“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cāo)心。”

顾琤连连摇头,不可思议,“就因为没让你杀薛姨娘,你就恨上了全家人?”

顾珙怒道:“我没你想到那么无知暴躁。我虽然读书不多,却也是有脑子的人。我到底在想什么,你既然猜不到那就别猜了。”

顾珙怒火冲天离去,头也没回,也没带走一样物件,就离开了这个家。

顾琤数次张嘴想要叫住他,却都没发出声音。

只是默默地目送他消失在门背后,心里充满了哀伤。

第889章 顾大人被罢官

小妾刺伤主母,这事很快登上了京城八卦头条。

报纸上没有指名道谢,故而小老百姓并不知道此事发生在哪家哪府。

然而,却瞒不了圈子里的人。

事的经过,圈子里早就传遍了。

各家各府,都在议论纷纷。

好大胆的小妾,竟然敢刺伤主母。看来顾大人有宠妾灭妻的嫌疑。

大老爷一家,隔壁侯府,先后派人到顾府询问此事。

顾大人显得十分暴躁。

谁来都不搭理。

若是bi)急了,就指责顾玖顾琤不孝。

“一个急着抢班夺权,当家做主。一个急着让我辞官养老。全都是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

涉及到辞官一事,侯府老夫人魏氏给顾玖下了一张请帖,邀请顾玖过府一叙。

顾玖应约,来到侯府。

老夫人魏氏拉着顾玖的手,连说瘦了。

顾玖抿唇一笑,“多谢老夫人关心。”

老夫人魏氏不忘唠叨,“还是胖点好看。”

“现在刚刚好,不胖也不瘦。老夫人不必担心我,我很好。”顾玖笑道。

老夫人魏氏放心下来,“大皇子下不在家,你有什么难处,尽管使人来说一声。侯府也算是你的娘家。”

顾玖笑着点头,“我知。有难处的时候,我定不会客气。”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到了侯府就当是自己家。这回叫你过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爹的事,你真打算让他辞官”

顾玖点头,肯定地说道“不敢瞒老夫人,侄孙女的确想让家父辞官。”

“这是为何那个薛姨娘,已经报官,事迟早会解决。何必让你父亲辞官”老夫人魏氏不理解。

顾玖斟酌了一番,才说道“我时常都在想,家父这辈子就是毁在女人上。走了谭姨娘,来了薛姨娘。走了薛姨娘,下回还有张姨娘,李姨娘。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家父在女色上头,有时候实在是拎不清。”

老夫人魏氏神凝重。

她轻蹙眉头,“老问句不恰当的话,小玖,你是否因为你生母过早去世,记恨你父亲”

顾玖摇头,一脸坦然,“我并不记恨家父。我只是不想让他继续祸害顾家儿郎。”

老夫人魏氏蹙眉问道“祸害这话委实有些重。事真有这么严重吗”

顾玖低头一笑,“这话也只有当着老夫人的面,我才敢说。”

“你说。不用担心老传出去。”

顾玖抬头,朗声说道“今的薛姨娘,同太太谢氏年轻时候何其相似。都是良妾,都得宠,一样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家父的老毛病,也是几十年如一没改过。”

老夫人魏氏闻言,大吃一惊,“你是说,薛姨娘可能效仿谢氏当年扶正”

顾玖摇头,“薛姨娘动了手,就不会有扶正的机会。但是没了薛姨娘,还会有张姨娘,李姨娘。我实在是不想看到,家父七老八十,还要扶个小妾当正妻,实在是恶心人。然而,以家父的脾气子,若是有一天太太谢氏不在了,他真的干得出扶某个宠妾为妻的事。”

老夫人魏氏问道“这和要求他辞官有何关系”

顾玖说道“家父最大的依仗,无非就是朝廷命官份。没了官职,他也就失了底气,自然不敢乱来。”

老夫人魏氏叹息一声,“何至于如此。”

顾玖却说道“得庆幸太太谢氏醒了过来,否则顾家儿郎就得守孝。他,家父若是再扶一个小妾为正妻,顾家儿郎还得当老祖宗一样供着,死后同样得守孝。实在是令人厌恶。”

顾玖毫不掩饰对顾大人的不满。

于是老夫人魏氏知道,顾玖注意已定,不为更改。

她说道“你父亲定不会辞官。当官的人,哪能轻易放弃到手的官职。”

顾玖轻声一笑,“此事老夫人放心,我自有办法bi)他就范。”

老夫人魏氏问道“你可曾想过,辞官后,你父亲如何打发时间别搞出更多的事。”

顾玖说道“效仿我家老爷子的老年生活。”不准顾大人出大门一步。

顾老爷子为救顾大人一命,甘愿赴死。

是时候让顾大人也尝尝顾老爷子的老年生活。

老夫人魏氏一声叹息。

顾玖说不记恨顾大人,这话肯定是假的。

父女亲,如此狠辣,不是记恨又是什么。

老夫人魏氏提醒道“当心世人骂你不孝。”

顾玖点点头,“多谢老夫人提醒。我不会给人骂我不孝的机会。”

论cāo)控舆论,这个时代,还有谁能超越她

数之后,顾大人就收到了吏部罢免文书。

顾大人不敢置信,大感意外。

他跑到吏部质问上官。

别人一句话就顶了回来。

“顾大人宠妾灭妻,私德败坏。在太常寺多年,毫无建树,反而账目不清不楚,太常寺上下多有怨言,尔还有何资格为官若是对吏部处置不服,那就请大理寺出面查问清楚,敢吗”

顾大人不敢。

做官的股没几个干净,顾大人当然也不干净。

他如丧考妣,心灰意冷,一脸灰白走出吏部。

寒风一吹,全冷得打哆嗦。

顾大人猛地回过神来。

“一定是顾玖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顾大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吩咐车夫驾车前往大皇子府。

下了马车,拍打着大皇子府的大门,“顾玖,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不孝”

话未说完,大皇子府侧门打开,两个壮汉抓住顾大人,直接拖进门内。



门关上。

车夫傻眼,小厮傻眼。

周围的邻居都来不及登高看八卦,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

大皇子府内。

两个壮汉拖着顾大人来到外院书房,然后放手。

顾玖早已等候多时。

一得自由,顾大人就跳了起来,指着顾玖大骂,“你这个不孝女,谁给你的胆子我要去告官,告御状,我要让世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顾玖请顾大人坐下说话,顾大人不理会。

她轻蔑一笑,“父亲忘真大,你已经不是官,又怎么能告御状。”

顾大人愣在当场,脸色灰白,浑哆嗦。

不是官,就好似被人扒了皮,赤**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顾玖继续打击他,“父亲若是想请大伯父,或是请侯府帮你出头,我看还是免了吧。免得父亲难堪。无论是大伯父,还是侯府都不可能替你出头。”

顾大人咬牙切齿,“凭什么不替我出头。你这个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天打雷劈,凭什么不替我出头”

顾玖冷声说道“凭什么替你出头你有什么资格,让大家替你出头你可曾回馈过顾氏家族,你可曾光宗耀祖,你可曾照顾族中晚辈,给晚辈们做榜样你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让顾家人替你出头。恐怕大家心头,早就盼着你一朝落魄。”



顾大人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在地上。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一个外嫁女,凭什么干涉我的事我做官,就是光宗耀祖,就是给晚辈做榜样。”

王依如临大敌,生怕顾大人暴起伤人。

顾玖示意王依不必紧张。

顾大人分明是色厉内荏,纸老虎一个。

表面吼得比谁都凶,内心虚得不行。

她对顾大人说道“父亲说我一个外嫁女没资格干涉你事。那父亲知不知道,若是没有我,早在数年前,你就已经被罢官撤职。这些年你干的那些事,真以为很隐秘,没人知道要不要让大理寺查一查,看看你能不能走出大理寺大牢。”

“荒谬胡说八道分明就是诬陷你别忘了,当初你被指婚给刘诏,是我护着你,力排众议,替你准备了整整四万两的嫁妆,让你风光出嫁,不必在王府受气。”

“谢谢父亲当年对我的付出,我心头一直没敢忘。”

“既然没忘,你怎么敢这样对待我你这是恩将仇报,是要将我往绝路上bi)迫。你这就是忤逆不孝,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该死”

顾玖冷冷一笑,“我是该死父亲难道就无辜吗事已至此,父亲说再多也没有用。”

“这件事还可以挽回的。”顾大人猛地扑到桌前,将王依吓了一跳。

他急切地说道“你给吏部打声招呼,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我还能官复原职。这件事就此揭过,就当没有发生过。”

顾玖盯着顾大人,顾大人是有多傻多天真,认为她会改变主意。

她指着门口,“父亲请回吧”

“你什么意思”顾大人凶恶的盯着顾玖,“你不肯帮我是不是你毁了我的前程,就别怪为父不顾念父女分,我也要毁了你。”

顾玖讥讽一笑,“父亲确定能毁了我你拿什么毁了我到官府告我不孝你确定官府会受理。或者我该问你,你能走进官府大门吗”

“你说什么你毁了我不够,还想弑父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个善茬,心狠手辣,竟然敢弑父。谁给你的胆子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玖嗤笑道“父亲放心,我不会弑父。来人,将顾老爷送回去,严加看管。”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呜呜”

两个壮汉将顾大人拖了下去。

第890章 恐惧(三更)

砰砰砰!

书房内传来动静,闹得很大。狂沙文学网

打开门一看,顾大人砸烂了整个书房。

书柜倒了,桌子倒了。

笔墨纸砚滚落一地,书籍四下散落,地面一片狼藉。墨汁喷溅在地毯上,墙壁上,还有顾大人衣摆上。

顾琤站在门口,紧皱眉头。

顾大人喘着气,像是一头愤怒的困兽。

“为父落到今地步,你满意了?”

顾琤面无表地说道:“父亲莫非认为砸了书房,就能改变事实?”

“你放肆!”

“儿子不敢放肆。儿子过来,是想告诉父亲,大伯父来了。”

顾大人愣住原地。

“父亲是去花厅见大伯父,还是请到书房?”顾琤问道。

顾大人没作声。

顾琤自作主张,“还是请到书房吧。反正已经这样了,也不怕丢人。”

没过多久,大老爷顾知鸣被请到书房。

书房一地狼藉,除了几样结实的家具,几乎没有幸存之物。

大老爷眉头一皱,“二弟,你气未免大了些。”

顾大人冷冷一笑,“大哥是来教训我?还是看我笑话,顺便奚落我。”

大老爷顾知鸣叹了一声,“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被罢官,你心里头肯定不好受。我过来,是想劝你安静些,不要乱来。这也是侯府的意思。”

顾大人昂着头,讥讽道:“怎么着,我落魄了,你们全都上赶着落井下石。我被罢官,还不许我发发脾气,还特意跑来警告我。顾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汤。”

大老爷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清醒点,小玖不光是你的闺女,更是大皇子妻。将来若是大皇子能够……她就是……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现在乱来,等于是给大皇子还有小玖拖后腿。以小玖如今的影响力,她一句话,就能让你吃不了的兜着走,让你有苦难言。”

“是顾玖让你来的?”顾大人面目沉。

大老爷摇头,“为兄不希望你选择错误的道路。顾氏家族,也不会许选择错误的道路。”

“是隔壁侯府,派你来警告我?让我不准拖忤逆不孝女的后退?”

大老爷蹙眉,“她始终都是你闺女。”

顾大人呵呵冷笑,“有亲闺女这样对待生父的吗?大哥你见多识广,你同我说说,可曾见过哪个亲闺女如此狠心绝,毁了生父的程不够,还要将人bi)到绝路。”

大老爷叹了一声,“事已至此,你到底想要怎样才罢手。”

顾大人厉声说道:“让我官复原职。”

大老爷连连摇头,“不可能!”

顾大人一拳头捶在墙壁上,手指关节破皮出血,他仿佛没有感觉。

大老爷强调:“小玖让你罢官,她不会改变决定。”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顾大人嘶吼呐喊。

他真的没办法接受,他被自己的亲闺女背叛,伤害。

他内心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个家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忤逆他。即便顾玖表现出强势的一面,但是顾玖不住在顾家,对他没影响。

他做梦都没想到,他所谓的当家做主,说一不二,不过是一场笑话。

一个外嫁女,只需一句话,就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的希望……

凭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子女不再听他的吩咐,一个个阳奉违?

这还是不是他的家?

他还是不是这个家的家主?

这分明是以下犯上,是抢班夺权,可他的亲兄弟却站在顾玖那头。

顾大人很愤怒。

然而,包裹在怒火里面的是恐惧,深深的恐惧。

当他失去官,失去权柄,他还剩下什么?

顾大人怕死了!

失去权柄,被儿子女儿架空的恐惧,让他浑颤抖。

大老爷劝道:“你别想不开钻牛角尖。你那个小妾,的确太过嚣张,竟然敢对主母动手。若非你纵容,怎会如此。”

“你也来怪我?”顾大人质问,“宠个小妾也有错?”

“宠小妾没错,错在你宠妾灭妻。否则区区一个小妾,哪来的胆子对主母动手。”

“小妾犯错,竟然全都怪在我头上。你们不要太过分。”

大老爷连声叹气,“看来你还是没想清楚。”

“不是我没想清楚,而是顾玖那个忤逆女,她若是不报官,怎会有这些事?偷偷私下里解决不好吗,她为什么非要报官?”

顾大人问了很多个为什么。

大老爷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想开点吧。族里肯定是支持小玖的,你要明白这一点。不说别的,光是小玖这些年给家族带来的利益,从族长到族老,都是站在小玖那边。你若是乱来,侯府那边说了,届时有可能对你家法处置。”

顾大人不敢置信,脸色煞白,“对我家法处置?”

这比被儿子女儿抢班夺权还要恐怖。

这年头,生产力低下,正儿八经是靠人多力量大。一个人失去了家族,几乎是寸步难行。将被整个社会抛弃。

大老爷点点头,“所以我特意过来劝你,修养,别乱来。小玖的前程,或许贵不可言。届时顾家……反正你心里头明白就行。事关家族利益,族长和族老绝不会手下留。”

顾大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心头憋着的那口气一泄,绷紧地体瞬间软倒在地。

大老爷扶着他,靠在墙边坐下。

“你想开点。说不定过几年,你又能起复。”

顾大人缓缓摇头,“顾玖不会让我起复。”

大老爷叹了一口气,以顾玖的子,极大可能不会让顾大人起复。

她心里头,必定是记恨着顾大人。

顾大人像是个茫然无助的小孩,他望着大老爷,“大哥,我该怎么办?”

“我说了,修养,改改你的脾气,别整沉迷女色。”

顾大人凄凉一笑,“我这一生,也就这点喜好,你们却要剥夺。”

大老爷语重心长地说道:“是个男人都好女色,关键你得有分寸。宠归宠,却不能宠过头。谢氏再不好,她也是当家太太。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人都得守孝。连远在西北的顾珽,都要受到影响。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候,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顾大人捂着脸,很难堪。

大老爷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做事记得要有分寸。”

顾大人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心头难受。

几十岁的人,这个时候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大老爷也觉着自家兄弟有些可怜,却又无可奈何。

顾玖对顾氏家族的影响力,远比他想象得更强大。

家族里面所有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站在顾玖那头。

这些年,顾氏家族每一家每一户,都有跟在顾玖后面沾光。

顾氏家族年轻一代的儿郎,足有几十人,分散在四海各个商行。

顾氏家族的姑娘们,婚事上也沾了光,基本上都是高嫁。

在顾氏家族年轻一代人的心目中,顾玖就是他们的榜样,是他们心中最崇拜的人。

就连大老爷的几个儿子,提起顾玖,也是赞不绝口。

一口一个小玖妹妹,二姐姐……

凡是顾玖说的,都是对的。

顾玖反对的,必定有问题。

已经盲目信任到如斯程度,大老爷也不知是好是坏。

只盼着,顾玖能够一直成功,一直正确……

顾大人当着亲大哥的面,狠狠哭了一场。

哭得很狼狈,也很伤心。

哭完了,人也冷静下来。

他不乐意让下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也不出去见人,就在书房隔间休息。

修养了三四天,等到眼睛一圈的红肿消失,顾大人才肯出来见人。

谢氏体在好转,只是年龄大了,体走下坡路,恢复得很慢。

薛姨娘罪名确凿,被判杖责二十,流放两千里,十年期。

薛家找上顾府,求见顾大人。

希望顾大人能出面,替薛姨娘打点一番,让她平平安安到达流放地,平平安安活下去,一直活到十年之期。

顾大人拒绝见薛家人,也拒绝替薛姨娘打点。

薛姨娘害得他被罢官,这笔账还没清算,怎么可能出面替这个jiàn)人打点。

谢氏心头记恨着薛姨娘,暗暗使了人,花了钱,偷偷打点押送薛姨娘的差役。

让他们在路上可劲的折磨薛姨娘。

弄死了最好!

反正是流放人员,死了也没有人过问。

这事瞒不住人。

事被捅到顾大人跟前。

顾大人冷哼一声,“老夫没叫人弄死薛氏,已经是念在过往的分上。既然太太打点了差役,此事就这样吧。她要是命大,自能活到流放地。若是半路上出了意外,也是她命该如此。”

薛姨娘被押送前往流放地这一天,寰宇马场开始动工。

顾玖在西城门外五十里的地方,圈地上千亩,打算建造京城最豪华的马场,以及售马中心。

然而圈地一事,并不顺利。

为了赶进度,只能一边建马场,一边和当地百姓谈拆迁。

“实在不行,干脆强拆!”

“万万不能强拆。涉及到上百亩良田,处理不好就会惊动朝廷。夫人说了,能用钱解决就不要用暴力。好好谈,总能谈出结果。”

第891章 忍无可忍

红岭村,位于京城西郊。

是个背山面水的散居村落,大约两百多户人家,一千多人口。

这是一个出而作,落而息的宁静小村子,子不好不坏,有穷有富。

最近村子里很闹。

寰宇马场看中了红岭村,想要买下整个红岭村的土地,修建马场。

拆迁条件很丰厚,却依旧矛盾重重。

村东头的马家,一家十几个口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尚未分家。

马老头是家主,然而说话还抵不上老太婆马张氏管用。

马老头坐在门槛上,脸上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声音不大,态度却很坚定,“坚决不搬这里是我家,后山就是我们马家的祖坟,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

马张氏拍着桌子,“老头子,你是成心要和我作对吗这房子多少年了,外面下大雨屋里下下雨。一到冬天那风呜啦啦往房里灌,我就问你这房子有什么好”

马老头吼一声,“房子再不好,那也是我爹留给我的,是我们马家的祖宅。”

被老头子吼了,马张氏突然哭起来,抹着眼泪,“姓马的,老娘嫁给你三十年,就没过个一天舒坦子。屋里盖的棉被,多少年没换过了,那棉花硬的睡一晚上都是冷飕飕的。上穿的,打了多少个补丁一年才吃几回

几个孩子成亲,都借了外债。如今小六还等着钱下聘成亲。人家女方说了,只要两间单独的房舍,聘礼少一点就少一点。你看看这个家,哪里还有单独的房舍。

小六现在住的那间屋,你别忘了还是牛圈改的。你要是有本事,拿钱出来盖两间砖瓦房,给小六成亲用。要是没本事,就别拦着一家人同寰宇马场签协议,住水泥房。”

屋里沉默,马张氏还在哭。

几个儿媳妇在门外张望,都着急。

马大郎小声说道“寰宇马场说了,会在收费站那边,沿着官道修一排房子。上楼下铺,开门做生意,还带一个大院子。还有几亩田地。另外还帮忙迁坟,给补偿款。

听里正说,补偿款是按照人头还有房屋大小来给。我们没分家,十多口人,少说能拿两三百两的补偿款,开店的本钱就有了。还能去新民县买房出租。”

马二郎也说道“我也问了,马场补给我们的房子,少说有十几间屋。足够一家人住。”

马四郎的媳妇站在门口,频频冲马四郎使眼色。

马四郎连连咳嗽,吸引了一家人的关注。

他揉了揉嗓子,“我听人说,还有一种方案,如果分家的话,每家都能分到一小二层。至少有四五间屋。如果不要官道那边的房子,可以去新民县安置,只是新民县的房子要比这边小。不过”

“老子还没死,就想着分家,做梦”马老头狂怒。不等四郎说完,就跳了起来,拿着扫把朝马四郎打去。

大郎和二郎连忙拉住马老头,“爹,你消消气。小四就是随便说说,不分家,我们不分家。”

“就知道冲孩子耍威风,有本事你给他们每兄弟修一房啊”马张氏拍着桌子,指着马老头大骂。

马老头被两个儿子拉住,又被老妻指着脸骂,很没面子。

他浑绷紧,双手死死地握着扫把,凶狠地说道“马家人,死也要死在这屋里。没我签字画押,看谁敢拿马场一文钱。”

“天啦,让我死了算了吧。”马张氏哭天喊地,跑到马老头跟前,朝他脸上抓去,“你这个死老头子,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死了你就清净了。一家人,挤在这个破房子里,孙子眼看长大又要说娶媳妇,何时是个头啊老天爷,来道雷劈死这个老不死的,叫他祸害儿孙,祸害全家人。”

“娘,娘,快住手。爹的脸都被抓烂了。”

几个儿媳妇跑进来,拉住马张氏。

马老头脸上,被抓出好几道血印子,看起来怪凄惨的。

马大郎媳妇却突然哭了起来,“大妞已经是个大姑娘,还要和几个弟弟住一间屋,我做娘的一想到这里,局忍不住哭。”

“我家小二小三都老大不小了,还和我们睡一张。”马二郎媳妇也哭诉起来。

家里人口多,房屋就这么多间,实在是住不下啊。

如果没有寰宇马场,大家还能再忍个几年,忍到大孙子成亲的时候爆发。

而今,寰宇马场圈地,给了大家一个新的选择,可以期待的美好生活。

水泥房,小二层,上楼下铺,可以开门做生意,或是将铺面租出去。紧挨着收费站不愁没生意。

如果分家的话,每家都能分到一栋独立的小二层。还有一笔拆迁补偿银子,还有两三亩田地。

这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生活。

机会就在眼前,只需伸出手,就能抓住。

却因为马老头的固执,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不能忍,决不能忍

爆发吧

凭什么要求一家人住在这个破房子里面。

多少年的老房子,泥土墙,到处都是耗子打的洞。

茅草盖的房顶,年年都要花钱翻修。不翻修的话,茅草腐烂,不仅漏雨,而且还可能垮塌。

每年攒点钱,都用来翻修房顶。

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回,更没有一件新衣服。

马大郎媳妇嫁到马家将近十年,上穿的,还是结婚时候做的衣服。

这么多年,除了新婚头一年,愣是没添过一件新衣服。

想起这些年过的子,心酸得不行。

过去能忍,那是没机会改变。

现在有机会改变,没道理继续忍下去。

“分家”

马大郎媳妇了厉声说道“公爹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这个家必须分家。公爹可以不搬,但是我和大郎还有孩子们,不能不搬。这子我受够了。”

“我也要求分家。”马二郎媳妇哭着说道,“不分家,不和寰宇马场签协议,难道要一家人一辈子挤在这破房子里面吗我能忍,可是孩子不能忍。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孩子们还有机会改变。有了钱,孩子就不用留在家里帮工挣钱,可以去新民县读书识字,将来会有更多机会。”

“公爹,就算不为我们着想,也该为孩子们着想啊。马家祖宗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孩子们有一天能有出息,能光宗耀祖。守着这个房子,孩子们一辈子都只能土里刨食,下苦力做长工,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

两个儿媳妇你一句,我一句,声泪俱下。

马张氏配合着两个儿媳演出,一口一个老天爷要bi)死他,老头子要bi)死全家人。

马家几兄弟,都有点软弱,尴尬地站在原地,插不上话。

马老头从一开始愤怒,到后来满脸疲惫,仿佛苍老了十岁。

他丢下扫把,沉默地走出堂屋,走出院门,去了山上。

一家人面面相觑。

马张氏拍着桌子,说道“老大,去找里正,打听清楚拆迁补偿,具体怎么补偿。不分家怎么补,分家又怎么补。”

马大郎一脸喜意,朗声答应下来,“儿子这就去。”

其他几个兄弟也都纷纷说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类似马家的闹剧,红岭村家家户户都在上演。

年轻一代,都盼着住新房子。

年龄大的人,乡土难离。

即便拆迁安置的地点离着红岭村不到十里路远,也不愿意搬离生他养他的故土。

家家户户,鸡飞狗跳。

里正家每天门庭若市,都是去问拆迁条件的。

里正自个也说不清楚。

等到整个村子吵得差不多的时候,拆迁总负责人何贵,徐从带着一帮人来到了红岭村。

何贵和徐从,都是马小六的徒弟。

二人被马小六亲自从少府挑选出来,带在边历练了好几年。

别的不敢说,搞拆迁二人驾轻就熟,经验丰富。

村里的大笨钟敲响,全村人一千多口人,在村头晒坝集合。

何贵拿着铁皮喇叭,站在土堆上,宣布拆迁方案。

正如之前传言的那样,拆迁安置房,地点在收费站附近。

地段不错,人流量大。若是做生意,应该不用担心没人光顾。

补偿的房子,分成四个档次。

分别是五间屋,七间屋,九间屋,十一间屋。

以人头为单位,每个人都可得到一定数量的补偿款。

另外,一个人可分得三分田,外加土地损失补偿款。

本就是佃户,没有自有土地,自然没有土地补偿款,但依旧能分到三分田。

三分田不多,却有助于拆迁的顺利进行。

种了一辈子土地的人,一下子没了土地,心里头是慌的。

有了这三分田,一家人合起来一两亩,至少自家人吃的蔬菜解决了,也有了劳作的地方。

人心头不慌,就不会出乱子。

不出乱子,拆迁才能顺利进行。

寰宇的名声才能打出去。

拆迁条件一公布,村里的佃户顿时心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签拆迁协议。

有田有地的家庭,还有些犹豫。

“土地补偿款有多少”

“按照人头给补偿款,能给多少”

“迁坟怎么不说迁坟总得给钱吧。”

“我家房子大,是不是该给我家分两大房子。”

“有任何问题,请私下里咨询。我们将根据每家每户地况,列出拆迁协议”

第892章 拆迁条件

“私下里谈难道是想骗我们。”

“这位大哥,你真想让全村人都知道你家拆迁分了多少钱”



有道理哦

财不露白,哪能让别人知道自家分了多少钱。

改明儿,各路亲朋好友,就该上门打秋风,占便宜。

还是寰宇马场考虑得周到。

何贵带来了四十几个伙计,每个人都熟悉拆迁条款。

伙计们跟随村民们,到村民家中,丈量房屋尺寸,统计人口,分家与否,丈量田亩,对照黄册,核验房契地契。

确保信息同摸排的信息一致,然后才坐下来谈具体的拆迁条件。

两个伙计负责一个家庭。

一家家谈下来,少说也要五六天。

里正家,何贵徐从负责。

里正搓着手,心中有些疑问,却迟迟不肯开口。

何贵了然一笑,类似的况见多了。

他主动开口,“里正是想问,搬迁之后,你们户籍归属之类的问题,是吗”

“对对对一千多号人,官府总不能不管吧。最近没去县里,也不知道县太爷是个什么意思。”

何贵拿出一份公文,“里正先看看这个,这是京兆尹发给县衙的公文。此事你知道便可,暂时不要传出去。”

里正眯着眼睛,盯着公文,逐字逐句看起来。

公文意思很简单,总结起来就是京兆尹责令当地县衙配合寰宇马场的工作,妥善安置拆迁村民。

红岭村集体搬迁后,村民依旧是红岭村人。里正要挑起重担,维持村里治安。

得知拆迁后,还能继续做里正,里正很满意。

这个拆迁好啊

不仅能住新房子,有钱拿,还能继续当里正,真是爽歪歪。

“里正还有问题吗”

“两位贵人,我们家这么多口人,具体能分到多少钱,能不能说说”

“按人头分,每人可得银钱二十两。”

竟然有这么多。

他还以为,每个人两三两就打发了。

寰宇马场开出来的条件,当真人。

红岭村共计一千多人,一人二十两,就要花费两万多两白银。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那我家的田地,能补偿多少钱”

“五两一亩,五十亩田地,可得银钱两百五十两。”

“这,是不是少了点”对于田地的价格,里正不太满意。

何贵说道“里正家里,有田地五十亩。其中上等良田五亩,中下等良田十二亩。其余都是山坡地,沙土地。以目前市场的价格,山坡地沙土地根本卖不上价钱。也就十多亩良田还能值点钱。

这些田地加起来,拿到市场上卖,根本卖不到两百五十两。我们寰宇马场,诚意十足,以高出市场价购买村民手中的土地。若是这个价格还不满意,那就没办法谈下去了。不瞒里正,山那头的东林村,可是很希望我们寰宇马场去拆迁。拆迁条件随便我们定。”

“东林村那么偏僻,哪里比得上我们红岭村。”里正强调。

何贵挑眉一笑,“修建马场,无需讲究地段。红岭村也好,东林村也好,都在我们的选择范围内。只不过优先选择红岭村而已。若是红岭村阻力太大,要求过多,一直拖延工期,我们说不定会转而选择东林村。”

里正皱眉,“我再想想,再想想。”

“我们不着急。这个条件,里正慢慢想。这几天我们就借住在村里公房。若是想清楚了,就去村公房找我们签协议。”

里正急切问道“你们说新房子修在收费站那边。什么时候能修好我们要是签了协议,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那边的房子已经开工,很快就能修好。里正若是有空,可以去那边看看。沿着收费站,那边都快变成了一个集市,越来越闹。”

“当真”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哪能欺瞒。”

“那我改明儿去看看。”

第二天,里正就带了几个村民,前往数里外的收费站。

当初收费站刚开业的时候,里正来过一回,还在休息站吃了一碗卤面。卤很地道,用料十足。

这次是第二回来收费站。

印象中,周边全是山林坡地,人都见不到几个的收费站,已经变得极为闹。

围着收费站,官道两边全都是新房子。酒肆客栈开了起来。

离着收费站不远,是一个大工地。

一排排房子,正在动工修建。

若是签了拆迁协议,整个红岭村都将搬到这边来。

“不是说所有房子都沿着官道修吗,怎么还往后面修这样一来,还怎么做生意”有村民发出质疑。

有人调侃,“连钱都数清楚,还想做生意,做梦吗”

“你管我会不会做生意。寰宇马场分明是在骗人。”村民很愤怒,很不满。感觉受到了欺骗。

“你们都不懂了吧。”有工地伙计听到红岭村村民的谈话,指着正在修建的房子,“知道这里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吗知道这边的房子,将来有多值钱吗这么好的房子,你们不要,我要。你们红岭村捡了大便宜,还敢嫌弃,真是贪心不足。”

“什么大便宜,你倒是说清楚啊。”

工地伙计呵呵冷笑,“看到那边的空地了吗将来那边会修建学校,类似于新民县初级学堂那样的学校。知道修学校有什么好处吗好处就是人多。人一多,就有人需要租房子住,懂了吗新民县怎么发起来的,靠的就是山河书院。”

“难道这边要修第二个山河书院”

村民们双眼冒光。

工地伙计说道“是不是第二个山河书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边的空地都用来修学校。你们红岭村搬到这边来住,是不是捡了大便宜”

村民们疑虑打消,兴致勃勃谈论起来。

他们蹲在路边,数着过往车辆行人。

“好多车啊”

“好多四轮马车啊”

“刚才过去的四轮马车真气派,等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台四轮马车。”

“做梦吧。买了四轮马车还得买马,等于家里多了一头牲口。马可比猪羊难养多了,听说要喂豆饼酒糟。”

“还是养驴子骡马合适,吃得不多。”

“你们说驴子骡马拉的动四轮马车吗”

“应该拉的动。”

“用骡马驴子拉四轮马车,会不会太丢人”

“怕什么”

“买得起四轮马车,却养不起马匹,肯定会被人笑话。”

里正听不下去了。

村里的年轻小伙子,整里不想着买田买地,找什么营生,尽想着四轮马车这种吃钱的玩意。

简直是荒唐

钱还没到手,就想着如何享受,怎么得了

这是病

得治

什么病

当然是好吃懒做的病。

里正呵斥道“都给我闭嘴。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惦记着买四轮马车。出息”

“这不拆迁了就有钱”

“谁敢打拆迁款的主意,我饶不了他。”

村民嘀咕,“自家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凭什么管”

里正怒道“告诉你们,就算是拆迁,我也是里正。我们红岭村向来踏实能吃苦,谁要是好吃懒做,奢侈享受,败坏了风气,看我怎么收拾他。”

村民们撅噘嘴,表不屑,却没有顶嘴。

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令红岭村村民们欢欣鼓舞。

原本还有疑虑的人,看了正在修建的新房子,都改口同意拆迁。

不过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分家还是不分家

年轻小媳妇都想分家,没人想和公婆住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再想分家,难上加难。

当一个家庭的财富增加后,分家只会变得更加困难,因为牵扯的利益更多。锱铢必较,每个人都会这么做。

家家户户闹着分家,鸡飞狗跳。

好在这是冬天,农活都干完了,不用担心耽误地里的活。

寰宇马场不可能让村民们一直吵下去。

再次召开村民大会。

何贵拿着铁皮喇叭,站在土堆上通知所有村民。

“三天,只剩下三天。签不签协议,分不分家,三天内必须做决定。”

不是非红岭村不可。

再这么扯皮下去,不如重新圈地。

三天时间很短也很长。

原本吵闹不休的村民,仿佛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都达成了一致意见。

纷纷到里正那里办理分家手续。

为此,县衙还特意派了户房的书办驻扎在红岭村,为村民们办理分家文书。

办了分家,接下来就是分家分户的签协议,抽签分房子。

有人抽到临街的房子,手舞足蹈。

有人抽到后排房子,难免有些气闷。

不过,所有村民都被即将到手的银子给砸晕了。

一个人二十两补偿,可以买好几亩田地。

就算不买田地,也可以做点小本生意。

等过了年,开,房子建好,红岭村的村民就将正式搬入新房子。

一个村的人依旧住在一起,取名红岭新村。

拆迁还在继续,红岭村,东林村

马场圈地封山

忙着忙着,又到了一年年底,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

五台超超超超级至尊奢华四轮马车,被送入了皇宫。

这是顾玖送给皇帝皇后的新年礼物

第893章 龙心大悦(三更)

龙心大悦!

顾玖送的新年礼物,显然讨好了帝后二人。狂沙文学网

大年三十这天,刘诏不在,顾玖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进宫。

裴皇后难得一张笑脸,拉着顾玖的话,说了不少勉励的话。

又夸几个孩子懂事知礼,夸顾玖把孩子们教得很好,免了刘诏的后顾之忧。

最后提到四轮马车。

“你送的礼物,本宫收到了。你有心了。”

顾玖抿唇一笑,“小小心意,母后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不嫌弃。”

超超超超级至尊奢华四轮马车,加宽加高加长,每一台装饰都具有明显的独特风格,却一样的奢华,令人见之心喜。

绝对是全京城全天下,唯有帝后二人拥有这个档次的四轮马车。

裴皇后的虚荣心,在收到四轮马车的那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瞧着一众后宫嫔妃羡慕嫉妒恨的嘴脸,裴皇后就止不住的得意。

比排面,比奢华,比心意,谁能比得上顾玖送的四轮马车。

顾玖笑道:“一点心意,能得母后喜欢,儿媳就知足了。”

裴皇后高兴,赏了几个孩子不少好东西。

等到宫宴的时候,文德帝又赏了顾玖酒食。

顾玖一边谢恩,一边偷偷吐槽文德帝小气吝啬。

裴皇后好歹赏了孩子们不少贵重礼物,文德帝铁公鸡竟然一毛不拔。

区区酒食,就将她打发了。

文德帝也不光是赏赐酒食,他还惦记着远在西北的刘诏。

“老大忠君体国,朕是知道的。等他回来,朕亲自替他接风洗尘。”

此话一出,众皇子脸色变幻。

父皇何意?

莫非要立老大为储君?

众皇子心不在焉,没心思吃宫宴。

文德帝权当没看见。

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儿子们心里头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刘诏不在京城,文德帝不吝啬夸赞刘诏。

真心也罢,假意也好,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一场耐力比赛,一场人心测量。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顾玖给御哥儿夹菜,悄声提醒他,“你皇祖父说的话,别当真,听听就算了。”

御哥儿嗯了一声,“儿子晓得。几位叔叔都在偷偷打量娘亲。”

顾玖轻笑一声,“不用管他们。不管谁来试探你,你都装傻不回应,将问题推到娘亲上就行。”

“儿子记住了。征大哥在朝我招手,他约我出去放烟花,可以吗?”

顾玖摇头,“不许在宫里放烟花,当心火烛。你告诉刘征,若他愿意,可到我们府上放烟花。中庭花园随便李们玩,别把房子点燃就行。”

御哥儿高兴得咧嘴一笑,“谢谢娘亲!我一会偷偷问他,他肯定愿意。”

“光他愿意还不行。还得征求你四叔四婶的意见。”

御哥儿点头应下。

顾玖好奇问道:“刘征除了进宫读书,可有别的喜好?”

御哥儿想了想,才说道:“虽说征大哥不喜欢读书,却格外喜欢看文青书局出版的快意恩仇的小说,还喜欢舞枪弄棒。正经打起来,儿子在他手下,走不过二十招。”

“竟然这么厉害。看来是个武将的料子。”

御哥儿好奇,“本朝皇孙能做武将吗?儿子翻遍了朝廷律法,祖宗家法,无论皇子还是皇孙都不能为将。”

顾玖笑了笑,“家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父亲如今就在西北领兵作战,已然打破了皇子不得插手兵事的规矩。”

御哥儿若有所思。

顾玖当即给御哥儿布置功课,“就朝廷律法,刘氏祖宗家法,写一篇心得。衡哥儿也要写。”

正在欢畅吃喝的衡哥儿一脸懵bi)。

嘴巴里还含着牛,嘴角都是油水,他一脸生无可恋。

明明是大哥的锅,为什么要他来背。

嘤嘤嘤!

“娘亲,儿子还小。”衡哥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他这么小,娘亲怎么舍得让他写律法家法的心得。

他连律法家法都没翻完过,写心得,好想死!

顾玖伸手,隔着御哥儿,捏捏衡哥儿的脸颊,“最近是不是又偷吃了,怎么感觉你脸圆了些?”

衡哥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儿子最近读书太用功,又在长体,容易饿,所以就稍微多吃了一点。”

衠哥儿嘿嘿的偷笑。

一句话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衠哥儿那张圆乎乎的脸蛋,的确很有说服力的。

两兄弟是一起偷吃的吧。

衡哥儿好伤心,什么兄弟嘛!

衠哥儿看起来憨憨的,他就是扮猪吃老虎,比妞妞还要精。

妞妞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个傻大妞。

妞妞不高兴。

她很聪明,夫子都夸她聪明。

她写字比衠哥儿写得好,背书也背得快,凭什么说她不如衠哥儿。

衠哥儿就是个懒小子,就知道吃。

衠哥儿傻乎乎的笑,继续吃!

你们吵你们的,我就当吃瓜群众。

三兄妹齐齐盯着最小的衠哥儿,纷纷伸出魔爪,捏着衠哥儿的脸颊。

衠哥儿委屈坏了,他不哭,他就是眼眶里含泪。

睁大一双眼睛特别无辜,特别可怜。

顾玖一看,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将衠哥儿拥在怀里。

衡哥儿擦擦嘴角,“娘亲,儿子也很伤心,要抱抱。”

顾玖伸出手,戳戳衡哥儿的额头,“记得写心得体会。”

衡哥儿哭无泪,果然长大了,待遇直线降低。

好心酸哦!

他可怜兮兮地说道:“可不可以换个题目。儿子没看过律法,家法也不熟悉。”

顾玖笑了起来,“正因为你不熟悉,更要写心得体会。御哥儿在你这个年龄,功课比你多了一倍。”

御哥儿连连点头:弟弟,你就乖乖认命吧。不要反抗啦!

律法背下来,家法背下来,统统背下来。

律法家法,你值得拥有。

衡哥儿张大嘴巴,好想哭。顿时没了食。

反正他已经吃到九分饱,没食也不觉着饿。

顾玖哭笑不得,却没有改变决定。

衡哥儿必须学会责任,学着承担。

……

时间来到文德十一年。

刚开年,前线就传来战报。

三方小规模开战数次,各有胜败。

目前主要是斥候战,打的是信息和后勤补给。

不过,这个况不会持续太久。

大会战很可能会在末夏初。

从东北到西北,整个边防,都在积极备战。

京营分批开拔前线。

物资随同开拔的军队,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

大战一触即发。

兵部又下了五千两特种四轮马车订单。

去的时候运送物资,回程的时候则负责运送伤员。

小规模的战争,伤员一样很多。

大都督府联合三和快递,在草原修建的数座堡垒,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不仅为大规模野战储备了大量的物资,更是阻断了西凉和北荣的及时联系。

以至于西凉和北荣,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用于联络沟通。

信使在路上的危险,也大大增加。

大都督府主持修建的堡垒,可不是修来好看,而是要对草原部落进行强有力的打击。

边关一带,坚壁清野,以防北荣西凉通过劫掠获取物资。

大量的边关难民涌入京城。

城北难民营,刚过完正月,人数就突破了二十万大关。

官道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难民涌来。

相信用不了多久,难民人数将突破三十万,四十万,甚至是五十万。

顾玖将新的预算交给户部,并且要求户部补上去年的拖欠。

户部欠了难民营几十万斤粮食,还有近十万两救济款。

欠的钱粮,户部休想蒙混过去。

看着预算报告,还有追债通知书,户部上下官员,一个个头大如牛。

户部尚书赵大人心累。

他老了,胡子都白了。

每都在为钱粮cāo)心。

再多的钱,都能花光。

户部的税收总是不够用。

每次税收有增加,还没高兴两天,又有新的开支项目,而且还是不得不开支的项目。

户部尚书无数次都想骂一句p。

其他部门都跟吸血鬼似的,整趴在户部上吸血。

但凡户部有一点余粮,都恨不得扒光。

他揉着眉头,对下属说道:“回复诏夫人,户部暂时拿不出钱粮。前线在打仗,户部仓库里每一文钱,每一粒粮食,都送到了西北大都督府。等到秋收,户部有了收入,定会补上钱粮。若是诏夫人等不及,不如问问少府。少府理应承担起救助难民的重任。”

下属问道:“大人,这样回复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你就照着老夫的原话回复诏夫人。这个时候,是该让少府出出血。”

下属领命而去。

顾玖收到户部尚书的回复,止不住的冷笑。

“你们户部,都快成老赖。当初商量好的事,全都不作数,是吗?”

“夫人误会了。实在是户部拿不出钱粮啊!”

顾玖吹着茶水,浅饮一口,“尚书大人叫本夫人找少府要钱,敢他自己啃不动少府,就想让本夫人替他冲锋陷阵。”

“我家大人绝没有此意。我家大人也是替城外几十万难民着急。”

顾玖嗤笑道:“别和本夫人扯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告诉你家尚书大人,想办法撤销酒令,我以后都不烦他。”

咦?

户部官员诧异,“酒令名存实亡,夫人为何还要求撤销酒令?”

“名存实亡不等于没这条律法。本夫人可是守法之人,你尽管将我的要求转告尚书大人,他自会明白。”

第894章 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撤销酒令?

户部尚书皱眉深思。狂沙文学网

“莫非是想效仿采矿证,也来个酿酒证?”

非法私矿开采风靡,其中有不少历史原因。结果就是私铸钱币泛滥,朝廷损失大笔税收。

为了打击私铸钱币,当初顾玖给少府出主意,所有私矿全部纳入朝廷管辖,统一办理采矿证,非法私矿变合法私矿。

若是拒不办理采矿证的私矿,将被认定为非法私矿,官府和地方守备可以依法封矿,罚款,补办采矿证。

罚款,地方官府留存五成,少府收取五成。

若是拒不缴纳罚款,私矿将被没收,变为少府产业。

一连环拳打下来,民间非法私矿开采越来越少,天下矿业,至少八成都在官府有备案。

有了备案就有了税收。

矿业税收,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撤销酒令,效仿采矿证,办理酿酒证,是个办法。”

“大人果真要撤销酒令?如今北边正在打仗,粮食紧张,酒令虽然名存实亡,好歹也是朝廷律法,必要的时候可以限制民间酿酒,节省粮食。撤销酒令,就无法限制民间酿酒。”

“错了!撤销酒令,颁发酿酒证,才能真正遏制民间私自酿酒风气,节省粮食。还能增加朝廷税收。犹如采矿证。”

“难道自家酿点酒水来喝,也要办证吗?”下属发出疑问。

“自家酿点酒水来喝,当然不用办证。但是,拿到市场上售卖,就必须办证。比如京城各大酿酒作坊,钱没少赚,缴税却极少。这分明是在钻朝廷的空子。”

“不少酒肆卖的酒,通常都是自己酿造。下属还是认为,撤销酒令,颁发酿酒证一事,需要商榷。”

户部尚书点点头,“是有许多细节问题需要考虑清楚。”

想了想,户部尚书提笔写下一份条陈,装在信封里。

“交给诏夫人。请她务必答复老夫。”

下属接过信封,问道:“大人何不亲自去见诏夫人?”

户部尚书摇头,“老夫政务繁忙,就不去打扰诏夫人。”

分明就是借口。

怕是去见诏夫人,会被追问去年的欠款还有今年的预算吧。

同诏夫人讨价还价,户部尚书是怕了。

下属领命而去,再次上大皇子府见诏夫人。

顾玖看完了户部尚书写的条陈,笑了笑,提笔在条陈下方写下一个数字,然后交给户部官员。

“请转告尚书大人,本夫人恭贺佳音。”

……

同户部达成了协议,顾玖派人将今年的预算交到少府,请少府出钱出粮。

少府家令黄驸马一推二做五,让黄去病处理。他只要签章就行。

黄去病蹙眉,“这么大的数量,最好请示陛下。否则,事后陛下追问起来,恐怕不好交代。”

黄驸马当惯了甩手掌柜,“你替为父写一本奏章送到宫里。”

“儿子遵命。”

少府的奏章,不用走政事堂,可以直接递到兴庆宫。

常恩将少府的奏章放在中间位置,既不刻意,也不存在故意打压的迹象。

能不能被陛下看见,全凭运气。

每天奏章那么多,不是每一本都会被陛下亲自批阅。

文德帝忙到中午,终于翻到了少府的奏章。

看完奏章上的内容,眉头一皱,“户部没钱了?”

这才刚开年,户部就没钱。接下来一年时间怎么应付?别过几个月,京官又嚷嚷着户部拖欠大家的俸禄。

“启禀陛下,北边打仗,开支甚大。”

文德帝冷哼一声,“这些年,朕左右腾挪,增加了那么多税源,户部竟然还是没钱没粮。”

常恩小心翼翼地说道:“户部虽说没钱没粮,但是打仗期间,百姓赋税没有增加一文钱,徭役也没增加,这就是德政啊!千年以下,打仗期间,不增加百姓负担,陛下乃是千古第一人,千古明君啊!”

文德帝龙心大悦。

他一脸笑容,“说的不错。北边打仗,倾国之战,朕没有加一文钱赋税,没有增加百姓徭役负担,战区以外的百姓依旧能安居乐业,此乃千古德政。”

“该叫世人知道陛下的德政,传颂后世。”

常恩的马拍的刚刚好。

文德帝放声大笑,“哈哈哈……召陆卿觐见。陆卿文采风流,此事非他莫属。”

忙得脚不沾地的中书令陆大人,突然多了一个任务,召集人员,写文章歌功颂德。要将文德帝打造成千古一帝。

当然,文德帝不可能厚脸皮,夸自己千古一帝。

文德帝十分含蓄的提点了几句。

主要是常恩马精,说得最多。

陆大人领会了精髓。

说起来,户部很穷,但是始终坚持不增加百姓负担,不加税,不加徭役摊派,千年以下少有,的确值得歌颂。

文德帝要打造千古一帝的个人形象,陆大人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眼睛都看得出来,文德帝正在兴头上,而且十分衷。

劝不住的。

就算一时劝住了,文德帝还会搞出别的幺蛾子。

为了确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廷和陛下的德政,常恩私下里甚至要求报业司下令京城各大报刊,统一宣传口径。

重点写一写战争和百姓赋税的关系,对比本朝,凸显本朝优点,陛下德政。为打造千古一帝,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

《大周生活秀》接到报业司的通知,一脸懵bi),二脸傻眼。

三顺有点不知所措。

头一次接到这种政治任务,到底要怎么cāo)作,没经验啊。

三顺找到崔七,请崔七拿主意。

崔七当了一回甩手掌柜,找上顾玖。

顾玖听闻此事,却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学得很快吗。短短几年,朝廷和宫里也知道统一舆论口径的重要,终于体现了报业司的作用。”

当年《大周生活秀》大战《国子监报》,请蔡钟山,许成业扒皮国子监黑历史,恰好赶上科举年,引发各大书院口水官司,学子地域之争,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吵了好几个月。

朝廷见风头不对,礼部出面干涉。并且顺势成立了报业司。

然而报业司不归礼部管。

当初文德帝不知怎么想的,成立报业司,归内侍省管。

也就是说,报业司的老大,是内侍省的太监。

太监监管报刊舆论,直接激起文官集体仇视太监。

内侍省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文德帝显然也是站在内侍省。

比起礼部,文德帝更信任内侍省。

太监等于是皇帝的家奴,皇帝可以放心使唤。

报刊掌握在一群愤青笔杆子手里面,监管一事万万不能再让笔杆子掌握。

这就是文德帝的态度。

内侍省不懂文章,但是懂忠君体国。有这一点,足够了。

常恩为内侍监监正,内侍省老大,一声令下,报业司自然是不打折扣的执行。

崔七很好奇,问顾玖,“夫人认为这是好事?”

顾玖说道:“我始终坚持,报业出版,需要监管。当然不是搞文字狱,而是要做到正面积极的引导。虽说报业司的要求,有拍马,树立个人形象的嫌疑,但是对比一下历朝历代战争和赋税之间的关系,还是很有正面意义。

户部的功绩,不应该被抹杀,理应让世人知道,这些年户部都做了什么事,立下了多大的功劳。换做以往,如此大规模的战争,赋税增加一倍都是少的,两倍三倍也是有可能的。

一场战争打下来,后方百姓民不聊生,生不如死,那样的人间惨事,不应该被遗忘,应该被铭记。这些年,天灾**不少,赋税没增加,百姓还能安居乐业,的确值得称颂。”

“夫人的意思是,按照报业司的要求,《大周生活秀》也要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崔七有些不满。

顾玖轻声一笑,“我的意思是,生活秀要报道事实。户部没有增加赋税和徭役,这是不是事实?”

见崔七还有疑虑,顾玖提起一件还没公开的事,“前方最新消息,北荣饶过驻关关隘,扣霞关。霞关发生战事,霞关驻军坚守十,付出近一万人的伤亡代价,最终打退了北荣军队。迫使北荣改变进军计划。

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我告诉你,霞关在没有后援的况下能坚十退北荣军队,靠的是上下一心,靠的是足够的后勤补充给了霞关驻军信心。

仓库里没有足够的粮食衣物药材和军械,霞光驻军用不了五天,信心就将崩溃。信心一旦崩溃,城门失守,北荣骑兵长驱而下,如入无人之境。霞关后面的几个城池,都将被北荣屠城劫掠。

霞关充足的后勤补充,靠的就是户部多年的努力和积攒,才免了一场人间祸事。户部虽说时常闹饥荒,但这场战争,户部居功至伟。我们不能抹杀户部和朝廷的功劳。”

“霞关打退了北荣,京城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崔七诧异。

顾玖轻声说道:“信使还在路上,再过两三天,消息就能传到京城。”

“但是夫人却提前得知了霞关的军。”

“本夫人自有消息渠道。”

第895章 堕落

两后,霞关消息传到京城,全城沸腾。

文德帝龙心大悦,越发认定自己乃是千古一帝。

当初定下的策略是对的。

用充足的后勤,拖也能将北荣西凉拖死。

累得头发都快白了的陆大人,带领一批御用文人,炮制的第一篇歌功颂德的文章,也在这一天刊登在《国子监报》。

其用词之谄媚大胆,毫不掩饰的拍马,读书人纷纷说《国子监报》堕落了。

就连朝廷官员也都纷纷表达不满。

这哪里是《国子监报》,不如改名叫《拍马报》更合适。

国子监报社所有人都很委屈。

这是上面布置的任务,他们有什么办法。

朝廷官员站着说话不腰痛,有本事怼报业司啊!

一群读书人连一群阉人都干不过,有什么资格指责《国子监报》。

眼看《国子监报》被人指责,为死对头的《大周生活秀》罕见的,竟然没有落井下石。

而是趁势推出了历代战争同赋税的关系变迁方面文章。

这个话题一做,就是十期。

用整整十期的版面内容,详细分析了历朝历代的战争,对内政的影响。

历朝历代,都说文官拖武将后腿,明明打赢的仗,最后却虎头蛇尾。

追根究底,在于朝廷财政破产,已经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战争继续打下去。

一次又一次增加赋税徭役,后方百姓民不聊生,纷纷破产。

再打下去,后方百姓就要杀官造反,

内忧外患,战争全面开花。

历朝历代,都无法承受这个后果。

打仗,表面上打的是兵将,内核打的是钱粮。

没有钱粮,朝廷破产,这才是文官拖后腿的根本原因。

《大周生活秀》,第一次为世人揭开了战争的本质,每期十万份,卖断货。

文青书局从来不加印,气得百姓们众筹印刷,私下里传阅。

就连朝廷官员,上至一二品大佬,下至没有品级的小吏,都在研究《大周生活秀》上面关于战争本质的阐述。

从来没有人,将战争说得如此透彻,直击核心。

朝臣们第一次知道了朝廷破产的概念。

原来朝廷也有破产的时候。

此人有大才啊!

看文章署名:佚名!

众臣喷血!

不厚道啊!

如此有才的人,《大周生活秀》岂能将人藏起来。

过分了啊!

不少人通过关系,询问崔七,想要找出佚名。

崔七全程装傻,佚名就是佚名。

朝臣们指着崔七,大骂王八蛋。

崔七不为所动。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骂王八蛋。

自从接手文青书局,几乎三天两头都会被人骂王八蛋,龟孙。

早已经习惯了。

他的,文青书局体质招黑。

分析完了历朝历代著名的战争,接下来就要开始分析本朝。

《大周生活秀》这回很大胆,从太祖太宗开始分析,一直分析到开耀帝,每一场有记载的战争,都被分析了一个透彻。

总结胜利还有失败的经验教训,大大方方的刊登在报纸上。

报业司竟然没出面干涉。

在人们的固有印象中,战争失败或是胜利的原因,这都属于朝廷机密,不可轻传。

生活秀分析总结其他朝代的战争就算了,本朝发生的战争也敢这么搞,就不怕被人利用。

报业司干什么吃的?

为什么不出面干涉?

为何陛下也不作声?

陛下每天也在看报,此事众臣心照不宣。

《大周生活秀》上面关于战争的分析,不信陛下没看见。

既然看见了,陛下为何不表态,任由《大周生活秀》肆意书写。

朝臣们猜不透文德帝的心思,心里头七上八下。

就连地方上的官员,也写信询问在京城的老师,同窗,过去的同僚。

《大周生活秀》行销天下,这么重磅的内容,地方官府总会想办法购买一份,或是抄写一份仔细阅读研究。

这位署名佚名的作者,不否认很有才,也很有见地。

这样的人才,理应在朝堂替陛下分忧。

但是,《大周生活秀》将文章刊登出来,这就不对了。

这么严肃又有内涵,甚至涉及到一些封存的档案机密,怎能大白于天下。

太不懂事。

这还没完。

分析完从太祖到开耀帝的历次战争,主菜上桌。

通过前面的文章得知,历朝历代战争,无论怎么打,都会增加百姓负担,致使小民破产,税收减少。

税收减少,只能继续增加赋税和徭役,然后更多的小民破产。

战争和赋税的关系,进入了恶循环。

到了文德年间。

同北荣西凉的战争,自去年打响。

期间征发民夫三十万人次,动用将士二十万人,大小规模的战争打了不下两百次。

死伤人员数万人,光是京大营补充前线就补充了数万人。

这么大规模的战争,户部没有增加一文钱赋税,没有增加一天的徭役。享受免赋税的地方,依旧免赋税。

对于征发到前线的民夫,朝廷还给予每个人一定数量的银两补偿。

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户部一直很穷,却能做到历朝历代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

文章笔锋一转,开始大谈朝廷赋税构成。

强调户部这些年的功劳,替户部唱赞歌,偶尔捎带一下文德帝,算是完成了报业司下达的任务。

《大周生活秀》拍马拍得含蓄,比起《国子监报》那般谄媚,真的上档次。

而且文章数据详实,内容扎实。

但是依旧难逃读书人的火眼金睛。

“生活秀也堕落了,竟然公开拍户部和陛下的马,臭不要脸。”

“没想到生活秀也没了节cāo)。”

“这年头谁还在乎节cāo),都在往钱看。”

“但是不可否认生活秀的文章还是很有料。”

“生活秀就是堕落。若是换做《山河书院报》发表类似的文章,用词一定更加大胆辛辣。绝不会溜须拍马,甚至还要将户部拉下来,狠狠踩上两脚。”

“大胆辛辣是好事,就怕报业司封刊。”

“《山河书院报》这些年,一直坚持不公开发行,就是因为上面的文章太过辛辣犀利。万万不能流到市面上。”

“哎!可惜了《山河书院报》,竟然让《大周生活秀》这种哗众取宠的小人当道。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啊!”

“话不能这样说。比起《国子监报》,生活秀还算是有节cāo)的。文章里面对户部的正面评价,也算公道。户部没有加赋税,没有加徭役,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能否认。这些年,大家子比起以前好过,盖因为赋税徭役一直没有增加。”

“那是因为全民皆商,此乃灭国之道。”

“胡说八道。若非这些年商税增加,足以支撑同北荣西凉的战争,就凭打一场仗所需要的钱粮,天下三成小民将破产。小民破产,无路可走,要么为奴为婢,要么落草为寇。按照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此时天下早已经烽烟四起。这才是真正取祸之道。兄台对商人一道,未免过于偏见。”

“圣人言……”

“少拿圣人说话。只要能让小民安居乐业,不管什么道,都是正确的道,我将一力拥护。”

“你们竟然敢污蔑反对圣人言,简直大逆不道。”

“扣帽子,玩文字狱,谁怕谁。有种在生活秀上刊登文章,看看百姓到底是支持兄台的观点,还是支持在下的观点。你敢吗?”

都是读书人,玩笔杆子不带怕的。

两边人马约战,找上文青书局,要求刊登他们的文章打一场意识形态战争。

三顺一听,眼冒金光。

好事啊!

办报纸不怕事大,就怕没事。

好啊,好啊!

三顺为管事,当即拍板,给双方人马腾版面。

每期,各发表一篇文章。随便怎么扯,有料就行。

等拍板了,三顺才想起通知崔七。

崔七也是个不嫌事大的主,“我们还可以到书院请个人,就双方的观点进行分析驳斥。”

“崔老板认为请谁合适?”

“最合适的人莫过于三元公和孙状元。不过这二位老先生,未必肯掺和这种事,只能另外找人。”

三顺嘿嘿一笑,“能否请‘佚名’大神出面?”

三顺并不知道佚名的真正份,但不能阻挡他对佚名的崇拜。

在三顺心里,佚名就是神仙人物,大神。

就连朝堂官员,都对佚名大神推崇备至,想要挖出佚名的份,请他到朝堂为官。

还有很多人猜测,佚名就是三元公杨元庆。

但是佚名的遣词用句,不似三元公的文风,甚至有很大的差别,佚名是三元公的猜测不攻自破。

崔七神古怪地看着三顺。

三顺摸摸脸,“小的说错了吗?还是佚名大神如今不在京城?”

崔七摇头,笑了笑说道:“这种事,佚名和那两位老先生一样,不会参与。”

三顺好奇问道:“崔老板能不能告诉小的,佚名大神到底是谁。”

崔七神秘一笑,“你不会想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取名佚名,就是永久佚名。记住不要打听。”

这么神秘?

莫非是朝中哪位大佬人物?

第896章 冒名顶替(三更)

文德帝也很好奇佚名是谁。狂沙文学网

案头,摆放着近十多期《大周生活秀》。

关于战争同赋税的分析,文德帝反复看,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篇文章,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

“按照佚名的分析,单纯靠农税,根本无法支撑一场持续一年的战争,只能加赋税。若是战争持续数年,十数年,百姓的负担将比太平年月增加十倍以上。十倍的赋税徭役,难怪小民破产,落草为寇。”

文德帝感到后怕。

北荣南下进犯,若非这些年商税充足,他也将步上历朝历代的老路,拼命加税加徭役,将小民敲骨吸髓的压榨。

一两年之后,整个大周境内,就将烽烟四起。

朝廷只嫩继续增加赋税,派兵镇压各地反贼。

届时,大周各个州府,都将被打烂,民生凋敝。

为了支撑朝廷运转,不得不寅吃卯粮,提前收取明年,后年,甚至是收取十年后的赋税。

简直是就是丧心病狂。

其后果不堪设想。

文德帝长出一口气。

很庆幸,户部虽然穷,但是收取的商税,盐铁税收,关税,勉强还能支应前线用度。暂时还用不着增加赋税和徭役。

唯一的难题,是粮食。

朝廷若是撒下大笔银钱购买粮食,粮价将应声而涨。

文德帝突然问道,“上次是谁说,难民营的粮食都是从南边运来?”

常恩愣了一下,脑子飞快转动,躬说道:“回禀陛下,是大理寺少卿。”

“他怎么知道难民营的粮食,都是从南边运来?”

“老奴也不知。”

“派人打听清楚。看看户部能不能效仿难民营,想办法从南边运粮食。”

“老奴遵命。”

文德帝又问道:“佚名的份打听清楚了吗?”

常恩摇头,战战兢兢说道:“《大周生活秀》也不清楚佚名的份。”

“荒唐!分明是敷衍之词。莫非是顾玖从中捣乱?”

“老奴有罪,老奴不知。”

文德帝冷哼一声,起,背着双手在大内走来走去。

“能写出如此深刻又犀利的文章,此人有大才,理应为朝廷所用。你去找崔七,再不行就找顾玖。传朕口谕,必须将佚名找出来。”

“遵旨!”

常恩领了差事,先是派干儿子去试探崔七的态度。

崔七果然是油盐不进,只说不知佚名是谁。

常恩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咱家亲自出面,就不信他什么都不说。”

趁着轮休,常恩出宫,在文青书局堵住崔七。

“七老爷幸会!”

“今儿一早,麻雀就在枝头叽叽喳喳乱叫,我道是谁,原来是常公公。”

“七老爷今非昔比,排场不下啊!”

常恩打量着文青书院后院。

偌大的宅院,用围墙隔断,分了多个区域。

崔七将常恩领到办公区,在公房招待。

“哈哈哈,常公公真会说笑。今年的新茶,请公公品鉴。”

常恩给崔七一个面子,抿了一口,随口问道:“老侯爷还好吧?”

常恩说的老侯爷,指的是镇国侯,睿真崔皇后的兄长,崔七的父亲。

原本是镇国公,被文德帝撸成了镇国侯。

“多谢公公关心,家父还好!”

常恩闲聊,“许久不见老侯爷进宫,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崔七笑了笑,说道:“忙着修养,整理族谱。”

常恩说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老侯爷理应出来替朝廷提陛下分忧。”

崔七连连摇头,“家父老迈不堪,就不给朝廷不给陛下添麻烦。”

常恩似笑非笑,“七老爷在文青书局,听说如鱼得水?”

崔七哈哈一笑,“公公明鉴,我本就是一纨绔,玩的就是吃喝玩乐,正好契合了文青书局。文青书局,说是书局,其实就是给人提供消遣的地方。”

常恩呵呵冷笑,“咱家今上门的目的,想来七老爷已经猜到了吧。”

“不敢随意揣测,还请公公明示。”崔七客客气气的说道。

常恩也不废话,“陛下想知道佚名份,请佚名到朝中为官。此乃陛下口谕,七老爷该知道其中利害。”

崔七神古怪。

常恩挑眉,有些不满,“七老爷还要继续隐瞒吗?”

崔七迟疑了一下,“公公真想知道佚名的份?”

“是陛下想知道,咱家是奉命行事。”

“不瞒公公,佚名的份,我实不知。要不公公上晓筑问问。”

暖花开,最近顾玖带着孩子,一直住在晓筑。

常恩一听晓筑二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质问崔七,“你是《大周生活秀》的实际负责人,生活秀上面刊登的文章,你怎么会不知道作者是谁?七老爷休要糊弄咱家。”

“我实不敢糊弄公公。文章由晓筑送来,我只负责审稿刊登。文章到底由谁书写,真不知道。”

常恩心头突突一跳。

麻烦了。

他实在不想同顾玖对上,可是陛下那里该怎么交差。

崔七给他出主意,“要不我陪公公上晓筑一趟。”

常公公冷哼一声,“不用!咱家找得到地方。”

这是找得到找不到地方的问题吗?

崔七没有勉强。

常恩离开文青书局,没急着上晓筑。

他在新民县逛了逛,耽误了一个时辰,才坐上马车上晓筑。

晓筑门房没有通报,直接将常恩请了进去。

常恩愣了一下,“莫非你们认识咱家?”

门房说道:“我家夫人说了,若是常公公来,不用通报,直接请进来。”

“你家夫人早知道咱家会来?”

“山下文青书局派了人通知。”

原来如此。

他还以为顾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中庭水榭,已经准备好茶水点心,还有侍女抚琴。

常公公来到水榭,终于见到了顾玖。

“夫人好兴致!”

“常公公可是稀客,快请坐。”

顾玖含笑招呼。

常公公落座。

顾玖寒暄道:“公公难得来一趟晓筑,一定要尝尝我家厨子做的点心。寰宇餐厅的点心,就是照着我家厨子学的。”

常恩笑道:“难怪人人称赞寰宇售车中心餐厅。夫人好手段,把四轮马车的买卖,做成了点心生意,半点不耽误。”

如今,每天都有人特意上寰宇售车中心,不为买车,只为打包寰宇餐厅的点心。

很多人猜测,光是寰宇餐厅的利润,恐怕都能养活寰宇运输的人员。

就像当初建收费站,大家脑子里只有收费站这个概念。根本没想到可以配做休息站的生意。

休息站甚至比收费站还赚钱。

如今,买车和点心买卖结合,又是一个创新。

世人都大开眼界。

就连做了一辈子买卖的承恩伯朱辞,也时常感慨:老了,比不上现在的年轻人脑筋灵活。

顾玖谦虚道:“公公谬赞!点心生意,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夫人太过谦虚。”

二人喝着茶,聊着有的没的,始终不进入正题。

顾玖不急。

常恩同样不急。

二人从四轮马车,聊到西北战事,又聊到三月三上巳节渭水河畔,还聊到江陵府。

“咱家听人说,短短几年时间,江陵府大变样。四海商行在江陵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顾玖含笑说道:“四海商行只是想给百姓们带去方便,顺便赚一点点利润。”

常恩哈哈一笑,“夫人总能将一件事,说得如此美好。令人无法想象,怎么能写出那般犀利,内容扎实,数据详实的文章。”

顾玖挑眉,“常公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夫人是想否认,《大周生活秀》上面署名佚名的作者,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本夫人。”顾玖笑了起来,“到底是谁误导了常公公,竟然误会佚名就是本夫人。本夫人书都没读过几本,哪里写的出那般深刻的文章。”

“如果夫人不是佚名,佚名又是谁?崔七告诉咱家,文章由晓筑的人送到报社。除了夫人,咱家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人。”

顾玖笑了笑,说道:“常公公奉命打听佚名的份,难免心急。我可以发誓,我不是佚名。”

“佚名是谁?”又回到了原点。

顾玖问道:“常公公知道了佚名的份,打算怎么做?”

常恩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如实禀报陛下。”

顾玖摇头,“恐怕不行!”

常恩微蹙眉头,等待下文。

“既然常公公亲自找上门来,询问佚名份,本夫人实不相瞒,佚名乃是御哥儿。”

“不可能!”常恩下意识否认,“夫人想替公子御邀名,也不该将佚名安插在他的头上。公子御今年才多大,哪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绝不可能。”

顾玖不急不躁,吩咐丫鬟,“去大公子的书房,将他历年写的文章拿来,给常公公过目。”

丫鬟领命而去。

常公公脸色变幻,青了紫,紫了白,像是开了染坊。

绝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朝中大臣都想不到的问题,一个小孩子哪里想得到,还能写出来。

这一定是障眼法。

常恩厉声说道:“夫人敢写不敢当吗?竟然让公子御冒名顶替。”

顾玖含笑摇头,“等常公公看了我家御哥儿的文章后,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第897章 非凡御哥儿

丫鬟阿晴提着一篮子文章,来到水榭。狂沙文学网

“夫人,大公子近些年写的文章大部分都在这里。还有一些放在皇子府。”

顾玖点点头,示意常恩翻阅。

常恩面色凝重,盯着顾玖,迟迟没动。

顾玖了然一笑,“常公公先看看我家御哥儿的文章。上面有期,你可以从几年前的文章开始看起,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常恩伸出手,拿起一份三年前的文章,却没急着看。

“夫人知不知道,佚名就是公子御,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顾玖浅浅一笑,“常公公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夫人莫非忘了,咱家是奉命行事。咱家需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以常公公的能耐,本夫人相信你一定可以给陛下一个合理的交代。”

常恩冷冷一笑,开始翻阅御哥儿的文章。

从早年的文章看,还能看出少年的青涩文笔,有些想法十分天真幼稚。

时间往后推移,字迹越来越有风骨,下笔越来越自信,文章越来越有内涵深度,某些用词习惯,也发生了改变。

以前,常用“吾”,以此强调个人观点和想法。

后面的文章,几乎看不到“吾”。从以自我为中心,缓缓改变,最终走到了客观立场。

以旁观者的目光,尽量客观公正的书写文章。

近半年的文章,下笔越来越成熟,思考问题越来越有深度。

不像个少年,倒像是文风老辣,看透世的成年人。

当看到战争同赋税关系论述的原始稿件,常恩双手都在颤抖,脸颊控制不住的抽搐。

原始稿件上面,有很多地方用红笔圈出来,明显有修改过的痕迹。

显然,最终成稿经历了一次次的思考和修改,才有了发表在《大周生活秀》上面的老辣犀利,又有深度内涵的文章。

常恩双眼通红,呼吸急促,他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太阳当空,越来越。

丫鬟点燃了熏香,驱赶蚊虫。

常恩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察觉。

他整个人,还陷在深深的震撼中。

“文章真的是公子御写的?”

顾玖点头,“本夫人没必要隐瞒。”

常恩激动地问道:“文章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肯定是夫人的手笔。”

顾玖笑了笑,“我只是帮他检查,查漏补缺,指出文章的不足之处。具体怎么修改,如何补充数据,全都是他自己的努力。”

呼!

常恩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夫人理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公公是想说慧极必伤吗?”

“难道夫人不担心?”

“我和大下为孩子的父母,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孩子的安全。”顾玖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常恩自嘲一笑,“咱家相信夫人一定可以保护公子御的安危。但是公子御为皇孙,如此见识不凡,绝对是皇孙中第一人。此事陛下得知,咱家也不知陛下会作何感想。”

“公公可以继续瞒着陛下。”

常恩摇摇头,“咱家得想一想。”

顾玖亲自斟茶,将茶杯放在常恩手边,“公公喝茶。”

常恩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皱眉深思。

显然摆在他面前的难题,不是佚名是谁,而是他要不要告诉陛下实。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佚名”不仅仅是才华,还涉及到皇权传承问题。

如此早慧,看待问题如此深刻的皇孙,要么是福,要么就是祸。

常恩抹了一把脸,“咱家还是不明白,公子御小小年纪,为何能写出如此深度的文章。就算是当世大儒,武将世家,也未必能将战争和赋税之间的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或许他们有些感悟,但一定写不出如此深刻又全面的文章。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事的一面,而看不到事的全面。以至于他们的看法总带着偏见。”

顾玖笑了起来,“常公公一眼看透真相,本夫人佩服。”

“夫人还没有回答咱家的问题。”

顾玖轻声一笑,“我家御哥儿为什么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因为他站得够高,看得够远,见识足够广博。”

常恩提出疑问:“其他皇孙同样站得够高,看得够远,同样有不凡的见识。为何他们写不出这样的文章,甚至没想过去研究战争和赋税?”

顾玖抿唇一笑,“公公错了。其他皇孙的见识,在我看来,真正是十分浅薄无知。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事务,看不到历史,看不到未来。他们将历史当成是枯燥的书籍,或是当成故事看。

知道历史上发生了某件事,却从不思考事发生的起因,造成的后果。他们的思维,被遵守传统的夫子教得僵硬固化。我敢说夫子们的言论,多半都是老生常谈,从未想过换个新角度,去解读历史事件。最根本的不足,夫子们对现今的各种问题避而不谈,装聋作哑。”

常恩皱眉,“为何公子御和别的皇孙有如此大的区别?”

顾玖笑了起来,眼中闪烁着骄傲,她在替御哥儿骄傲。

她指着自己的头,“我家御哥儿很善于利用这里,他喜欢思考。”

“就这样?”很显然,常恩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顾玖反问,“还需要别的吗?能够做到深度思考问题,殊为不易。常公公应该深有体会。”

常恩无言以对。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原始稿件,说道:“这些稿件,咱家要带回宫里。”

顾玖挑眉,“公公打算在陛下面前挑明一切?”

“咱家得再想想。必要的时候,咱家会对陛下全盘托出。咱家是陛下的人!”

常恩郑重强调,他是文德帝的人,他忠于文德帝。

在文德帝和顾玖之间,他显然会选择文德帝。

顾玖了然点头,“我能理解公公的立场。这些原始手稿,公公可以带走。希望公公在提起我家御哥儿的时候,措辞能温和一些。还有,尽量不要提及大皇子下,效果会适得其反。”

文德帝和刘诏,这对父子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

谁都说不准,什么时候文德帝就会发神经病。起因很可能只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或是谁提了一句刘诏。

常恩点头应下,“咱家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咱家有分寸,不会害了公子御。”

如此大才,即便不是皇孙,也是国之栋梁,是宝贝。

常恩也有惜才之心。

他拿着御哥儿的手稿,离开了晓筑,乘车回宫。

顾玖走上绣楼,登高望远,看着马车隐没于山林中。

远处传来妞妞和衠哥儿的嬉笑声。

两个小孩,玩得酣畅。又到了一年最兴奋的季节,可以尽的玩水。

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小孩子那么喜欢水。

潺潺小溪,流过鹅卵石铺成的河道。溪水刚到孩子脚踝。

从山上引来的山泉水,凉飕飕的。

妞妞好衠哥儿光着脚,踩在鹅卵石上面,咯咯咯发笑。

丫鬟小厮在岸边看守,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顾玖从绣楼下来。

她吩咐许有四,“收拾行李,本夫人要启程回皇子府。”

许有四大感意外,“夫人才住了半个月,就要回去了吗?”

顾玖说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处理,住在晓筑不方便。先回皇子府,等事料理干净后再回晓筑。”

“妞妞和衠哥儿怕是会哭闹。”

“告诉他们,回去可以见到大哥哥和二哥哥,肯定高兴。”

“夫人说的是。”

如今衡哥儿也在宫里读书,同御哥儿作伴。

……

常恩怀揣着复杂的心回到皇宫。

手中捏着的手稿,好似千斤重。

文德帝正在和大臣们议事,常恩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得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文德帝忙起来,暂时忘了佚名。

过了两天,又突然想起此事。

“常恩,朕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回禀陛下,事有点出乎意料。”

文德帝蹙眉,“说来听听。”

常恩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佚名极有可能是公子御。”

“荒唐!”

文德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公子御才多大,有十五岁吗?应该还没到十五岁。

半大小孩子,哪里能写出如此老辣犀利又有深度的文章。

“回禀陛下,老奴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看到了原始手稿,貌似没有弄错。”

“手稿在哪里?荒唐透顶,是不是顾玖故意拿御哥儿搪塞你。”

常恩将手稿拿出来,放在案头。

文德帝一开始眉头紧皱,到最后,表越来越凝重严肃。

啪!

文德帝突然拍着桌子,“去将御哥儿过往的文章诗词拿来。”

笔迹可以模仿,但是文风,一个人独特的文章风格,是极难模仿的。

常恩不敢耽误,赶紧吩咐干儿子去书房取御哥儿过往的文章诗词。

御哥儿在宫里读书,宫里肯定保留着他的文章。

文德帝要的文章诗词取了来。

包括几年前的文章都有。

看得出来,在宫里写文章,御哥儿有意压制着自己,写的四平八稳,不偏不倚,恪守中庸之道。

可他毕竟是个小孩子,偶尔还是会流露出犀利老辣的一面。

被夫子批评为锋芒毕露,过于彰显自己。

“荒唐,荒唐,实在是荒唐!”

文德帝怒吼三声荒唐,绪极为暴躁。

第898章 潇洒少年郎

“陛下息怒!”

常恩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他不确定文德帝的三声荒唐,到底骂的是谁。

骂他?

还是骂夫子?

亦或是骂公子御?还是诏夫人?

常恩不确定答案,跪下来请罪就是最明智的做法。

哐!

文德帝踢翻了小杌凳。

他转头,死死盯着常恩,“你和顾玖到底谈了些什么?为何会相信文章是御哥儿写的?”

常恩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陛下,老奴看完了公子御最近三年所有的文章,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成长。老奴也不敢相信年少的公子御能写出如此深度的文章,但是文章摆在眼前,老奴不能不相信。”

文德帝当即吩咐,“来人,去晓筑,去大皇子府,将公子御近五年写的所有文章全部带回来。另,去内书堂将公子御请来,朕要当面考教他。”

文德帝一声令下,兴庆宫的内侍全都动了起来。

文德帝压着怒火,端坐在书桌前,重新拿起刘御的文章反复阅览。

……

刘御在内书堂上课。

身后几个堂弟皇子捣乱,衡哥儿也是其中一员。

他有些心不在焉。

夫子教的内容,对他来说太过简单,激不起半点学习的兴趣。

一本书,早已经翻烂,甚至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而且夫子讲的内容,他在山河书院听三元公讲过。

三元公讲得更有深度,认识更全面。

他托着腮思考,要不要和母亲商量一下,以后不到宫里读书。

至于皇室规矩,各种潜规则,他已经了然于胸。

实在没必要继续在宫里浪费时间。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兴庆宫内侍找了过来,打断了夫子讲课。

“公子御,陛下召见!”

刘御回过神来,“皇祖父召见我?”

“正是!请公子御即刻随咱家前往兴庆宫面圣,陛下正等着。”

“皇祖父为何要召见我?”刘御好奇。

“咱家不知。公子御请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御起身,准备离开课堂。

他朝刘征,衡哥儿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担心。

他跟随内侍来到兴庆宫,经过通报,被请进正阳殿。

“孙儿给皇祖父请安,黄祖父安康。”

文德帝目光犀利地盯着刘御,一言不发。

刘御有些忐忑。

内侍搬来座椅板凳,文房四宝。

刘御更是诧异。

“中宗皇帝的功与过,好好写。朕希望看到实话,而非敷衍之词。用词尽可能大胆,朕恕你无罪。此事出了殿门,就当没发生过。”

刘御抬头望着文德帝,“孙儿不明白。”

文德帝表情严肃,“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好好写文章。写你真正的想法。朕分的清楚,哪些是敷衍之词,哪些是实话。”

“孙儿身为晚辈,岂能非议祖上功过。”

“朕说了,恕你无罪。”

刘御微蹙眉头,“必须得写吗?”

“你说呢?”

刘御点点头,坐下来,提笔,思考了一番后,开始动笔“非议”中宗皇帝的功与过。

大殿内气氛紧绷,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

宫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正是要热不热的季节,大殿内撤了火盆,还不到放冰盆的程度。

每个人都觉着闷热难受,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文德帝端坐在书案前,一直关注着刘御。

这样的场合,任何人都不可能作弊。

文章到底是不是出自刘御的手笔,很快就将揭晓。

刘御很镇定。

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

对于刘氏祖宗们的功过,他从四五年前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机会将自己的看法写下来。

这一回,不管皇祖父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刘御都打算直抒胸臆。

至于后果,无需多虑。

他是皇孙,不是皇子。

皇孙比皇子多了更多的自由。就算犯错,多半也是申斥几句,大不了就去宗正寺住几天。

当年父亲做皇孙的时候,也住过宗正寺。

刘御很想去体验一下住宗正寺的感觉,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两路人马,分别从晓筑,大皇子府取回刘御近几年的文章。

而刘御还在洋洋洒洒书写自己的观点。

他写的酣畅淋漓,十分爽快。

写完,将毛笔一扔,朗声说道:“皇祖父,孙儿写完了。”

“呈上来!”

常恩亲手收了文章,呈给文德帝。

文德帝刚看了一个开头,就被吸引。

他强忍住继续看下去的**,先将刘御打发,“你回去吧,今日发生的事情,出了这个门权当没发生过。”

“孙儿明白。孙儿告退。”

刘御潇洒离去。

年纪不大,却已经有通身贵气。将来不知道会让多少姑娘家思念落泪。

打发了刘御,文德帝如饥似渴得翻阅刘御的文章。

对中宗皇帝的评价,果然犀利辛辣,一改在课堂上的中庸平和。

文德帝亲眼看见刘御写下这篇文章,做不得假。

此时此刻,文德帝已经相信,《大周生活秀》上面刊登的关于战争和赋税的文章,出自刘御的手笔。

洋洋洒洒,刘御一口气写了三十多页的纸张,阐述自己的对中宗朝一些列事件的看法。

他写的酣畅伶俐,文德帝却看得额头冒汗,心头狂跳。

震惊!

意外!

惶恐!

担忧!

各种情绪,从文德帝心头一一滑过。

文德帝首先想到的是,老天待皇室不薄,赐下麒麟儿。

然而慧极必伤!

如此年幼,就展现出如此才学,连朝中大臣都被比了下去,如何是好?

会不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会不会过于骄傲自负,走上歧途!

文章看完了,文德帝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文章太过**裸,可谓是鲜血淋漓,直刺人心。

中宗皇帝的功与过,此篇文章,阐述得足够全面,足够有深度。

若是给足时间,给刘御十天半个月,相信,这篇文章还可以更优秀。

文德帝喝口茶,喘口气,又开始翻阅刘御过去几年书写的文章。

从想法天真幼稚的小孩子,到文章犀利老辣的少年,也只用了几年时间而已。

文德帝内心颇多感慨。

“朕不如他!朕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只知吃喝玩乐。刘诏同样不如他,刘诏有勇武,然而却疏于文章学业。”

常恩的头埋得底底的。

陛下这番话,委实关系重大。

一旦传扬出去,公子御必将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会被所有人鸡蛋里挑骨头。

一个颇有才学的皇孙,很可能就此陨落。

毕竟公子御只是一个少年郎,承受不起四面八方的非议。

一旦走不出来,极有可能整个人生就毁了。

文德帝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将御哥儿所有文章封存,没有朕的许可,任何人不许翻阅。下封口令。谁敢对今日之事多说一个字,朕诛他九族。”

“老奴遵旨!”

“另外,传朕口谕,令诏夫人好生栽培御哥儿。内书堂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御哥儿同其他人一起上课?”

“回禀陛下,公子御的确是和皇子皇孙们一起上课。”

文德帝连连摇头。

“不行!那几位大儒,朕知道。教教普通资质的皇子皇孙没问题,教导御哥儿,显然他们已经不能胜任。”

“那要给公子御换个先生吗?”

文德帝在琢磨这件事。

他不能对御哥儿表现得过分关注,更不能给御哥儿特别对待。因为会引起众人的猜疑。

一旦御哥儿成为靶子,文德帝也不敢说能百分百保证御哥儿的安全。

文德帝深吸一口气,“一切照旧。”

虽有些可惜,却也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不变,方能保证御哥儿不突出,不会成为靶子。

常恩躬身领命,又说道:“据了解,公子御每过五天,都会去山河书院上两天课。也没有固定的课程,就是喜欢什么听什么。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跟在三元公,孙先生,还有任先生身边,听三位先生清谈。”

“孙先生,莫非就是被山河书院聘请的那位孙状元?”

“正是!”

“朕听闻,山河书院开设了许多非必要课程,可有教材?”

“有的。”

“取一套山河书院的教材,每个科目都要。”

“老奴遵命。”

……

刘御接了衡哥儿,一起回大皇子府。

顾玖已经在皇子府等候多时。

“娘亲回来啦!”

衡哥儿甩开刘御,冲进娘亲的怀抱。

顾玖一把抱住他,揉揉头发,捏捏脸颊,“上课有没有专心听讲?”

衡哥儿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不信问大哥。”

说完,偷偷冲大哥刘御眨眼。

顾玖才不会上当,再次捏捏他的脸颊,“少偷吃,脸都圆了一圈。去书房写功课。不仅要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娘亲布置的功课也要完成。”

衡哥儿一脸苦兮兮,“娘亲布置的功课,可以晚两天吗?”

“不能!今日必须将功课交上来。不准问你大哥,你得自己写。快去。”

衡哥儿耷拉着头,一脸心酸的样子。

妞妞和哥儿一起看他的笑话,两个小屁孩咯咯咯的发笑。

衡哥儿冲弟弟妹妹做鬼脸,幼稚得不忍直视。

第899章 一场混战(三更)

顾玖招手,示意御哥儿坐下说话。

“见了陛下?”

御哥儿点头,“娘亲早就预料到?”

顾玖说道:“宫里来人,拿走了你近几年写的所有文章,我就知道常恩没瞒住,陛下必定会召见你。”

御哥儿笑了起来,笑容像个小孩子,格外单纯。

“娘亲可否猜猜,皇祖父让儿子做什么?”

顾玖挑眉一笑,臭小子,显摆起来了。

她配合着演出,“自然是考教你的文章。”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亲。皇祖父让我写中宗皇帝的功与过,一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后来皇祖父说,尽管写,恕我无罪,我便直抒胸臆,尽情挥毫。”

顾玖捂头。

傻小子!

她问道:“说来听听你都写了什么。”

御哥儿笑着说道:“儿子是这样写的……”

御哥儿直接将他的文章背了下来。

不得不说,御哥儿记忆力很好。

写过的文章,几乎是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顾玖越听,脸色越发凝重。

等御哥儿背完了文章,她便问道:“陛下有说什么吗?”

御哥儿说道:“皇祖父就看了个开头,然后就把儿子打发走了。还提醒儿子,出了宫门,权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顾玖深思片刻,“最近低调点,一切如常,别出头。先看看风声再说。”

“哦!”御哥儿欲言又止。

顾玖笑了起来,“想说什么就说吧。在娘亲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御哥儿说起自己的想法,“娘亲,儿子不想继续在宫里读书。夫子讲的内容,儿子早就学过,三元公讲得更为深刻全面。儿子认为,继续进宫读书,是在浪费时间。”

顾玖问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御哥儿斟酌了一下,又说道:“整日同一群捣蛋鬼坐在一起读书,很麻烦。”

“其他皇子皇孙不读书吗?”

“读的。只是读得马虎!”

顾玖又问道:“皇子皇孙里面,有谁特别笨吗?”

御哥儿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谁特别笨。其实大家都很聪明,只是他们的心思不在读书上面。”

也是。

生在皇家,就没有一个笨蛋。

笨蛋活不大的。

“你想认真读书,却又受到干扰,加之夫子讲的内容过于老套,所以你不想去宫里读书?”

“请娘亲准许。”

“确定吗?你走了,衡哥儿就没人作伴。”

“我会让征大哥护着衡哥儿。”

“很好!我同意你不去宫里读书,继续回山河书院求学。但是,你是男子汉,这件事情你得自己出面解决。能行吗?”

御哥儿重重点头,“儿子没问题。儿子会亲自求见皇祖父,皇祖母,还有夫子。会对他们说明我的决定,希望他们能支持我。”

顾玖笑了起来。

“去写功课吧。”

御哥儿愉快的跑走了。

在外面,御哥儿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做事。

只有在家里,他才会露出少年特有青春躁动。

时而伤春悲秋,时而兴奋激动。

还会写一写酸诗,酸文章,抒发一下青春躁动。

有时候也会露出中二少年的一面,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当然,这一切都仅限于在家中。

……

风过无痕!

无人继续追问佚名的身份。

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伸手,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

佚名是大神人物。

他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给这个时代的人,打开了一扇窗。

思想的窗!

学子们在《大周生活秀》上写文章,讨论意识形态。

双方针锋相对,没有丝毫退让的迹象。

用文字打仗,文人最爱。

很快《国子监报》,《山河书院报》纷纷加入了这场文字大仗。

什么道家,佛家,杂家,兵家……一个个看热闹还嫌不够,纷纷撸袖子下场参战。

一场意识形态的争论,不出意外,变成了一场各大学派的混战。

儒家一派如临大敌。

这是要造儒家的反吗?

很快,这场争论从民间蔓延到官场,从京城蔓延到地方。

儒家一家独大的现状,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虽然这次挑战,只是小小的试探一番,却足以让儒家代表人物,各位成名已久的大儒亲自下场撕逼。

嫌弃《大周生活秀》版面有限,不足以表达自己的观点。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光是京城,就多了近十份报刊,专门用来撕逼。

大佬们,用自己的钱,或是儒家一脉集资,成立报社,发行报刊。

学着《大周生活秀》两天一期,天天在报纸上对各家各派,挫骨扬灰的辱骂,揭老底。

道家,兵家,杂家,法家等等学派不答应了。

我们虽然人少,但绝不会打不还手。

揭老底,谁不会。

你们儒家的老底,更是臭不可闻。

一场争论,摇身变为扒皮祖宗十八代的底细,各种不为人知的黑历史,被公布在报纸上,供世人阅览。

市井小民可不管你家,我家,大家只管看热闹。

只是才过一两个月,儒家新办的报纸,就陷入了颓势。

每天除了骂骂骂,揭老底,就没别的内容。而且用词晦涩难懂,谁乐意看啊!

销量从最初的两三万份,直接大跳水,一个月后就变成了两三千份。

唯有死忠还在支持。

市井小民早已经将这些新创刊的报纸抛弃。

反观《大周生活秀》,销量一直保持平稳,偶尔还有小幅增加。

《大周生活秀》从最初的六个版面,扩大为现在的十二个版面,内容丰富多样。

不光有文坛学派骂战,还有市井生活报道。

比如某某坊被小偷光顾,某某坊要拆迁了,谁家被戴绿帽子等等新鲜八卦……

传奇小说,也有固定的版面。满足了喜欢看小说的读者。

还有各种肉菜粮食价格,甚至还有外地发生的新鲜事,西北的战事……

多种多样,有料的内容,才是一份报纸长盛不衰的根本。

没人乐意天天看毫无新意的骂战,简直是浪费时间。

儒家一派死忠,气得半死。

“《大周生活秀》的立场很有问题。”

“不如到报业司举报。”

“没有用。生活秀并没有写犯忌讳的内容,报业司不会干涉。”

“不如我们也学《大周生活秀》,多报道一点市井新闻。”

“荒唐!岂能与生活秀这样的俗物同流合污。”

呵呵!

你倒是不同流合污,那你倒是出钱办报啊!

真当办报不要钱吗?

一直在亏钱,照着这么下去,除非大佬真爱,肯出钱一直养着报刊。否则报刊迟早会破产倒闭。

众人争论不休,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

骂战进行到这个地步,始终没有分出胜负,谁也说服不了谁。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疲惫。

除了个别积极分子,依旧亢奋外,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最初的激情。

骂战变得温和起来。

与此同时,数份才创刊两个来月的报纸宣布停刊。

就像是一场闹剧。

到最后都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这些纷纷扰扰对难民而言,没有丝毫的影响。

难民营每天都在扩建,越来越多的难民涌入京城。

其实,很多难民并非走投无路。

他们可以投靠亲友,或是另谋出路。只是听说京城难民营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而且不用钱,朝廷一切都管了。

难民们,不管穷的富的,全都跑到京城来。

定睛一看,一边水泥房,嗯,很不错。朝廷有良心,

什么?竟然要交房租?

说好的免费呢?

啊?

竟然只有窝棚才免费,而且还是配给制。按照人头,大人每天才半斤糙粮。

特么的,这条件也太苦了吧。

难民营工作人员立即翻了个白眼,“嫌弃窝棚条件差,糙粮难吃,可以花钱租水泥房,到肉菜店买肉菜改善伙食。决定了吗?左边还是右边,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有钱的难民咬咬牙,“水泥房。”

“好嘞!这边有人租房子,来个人接待一下。”

“我来,我来!”

曹大郎主动请缨。

因为难民人数暴增,工作人员严重不足。

加上少府替户部补齐了去年拖欠的钱粮,又拨了今年的预算。

难民营工作小组有了钱粮,胆气足,开始招收人员。

而且直接从去年来京的难民里面招人。

曹大郎心眼灵活,又识的字,很顺利被聘用。

他媳妇同样被录取,照顾妇女小孩。

两口子,都在难民营工作小组当差,领着双份工钱,不用像过去那样打零工。

曹大郎的媳妇,同曹大郎拿一样的工钱,顿时底气十足。

以前是个受气小媳妇,如今甚至敢和婆婆曹许氏顶两句嘴,表达一下不满。

换做以前,曹许氏早就打过去了。

如今,曹许氏除了生闷气外,别无办法。

就连曹老爷子也是闷不吭声。

儿媳妇有本事赚工钱,加上奖金,说不定比曹大郎赚得还多,俨然是家里第一赚钱小能手。

无论如何,也要给儿媳妇一点体面。

否则儿媳妇一怒之下,不肯拿钱出来开生活,就麻烦了。

曹许氏当着儿媳妇的面,不敢瞎逼逼。

背过身,就开始吐槽儿媳妇各种不是。

曹老爷子敲敲烟杆,说道:“少说几句吧。别忘了,你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大郎两口子挣回来的。”

第900章 大捷

大捷!

少有的大捷!

大周,北荣,西凉,三方集结超过十万人的兵马,在大草原上的打了一场大会战。狂沙文学网

这一战,持续近半个月的时间。

鲁侯亲自督战,裴蒙为先锋,正面刚北荣骑兵。

刘诏摔边军侧翼包抄,半路伏击西凉。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天地为之变色!

青青草原,被鲜血染红。

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大周。

随着西凉败退,北荣不得不选择退兵,退守到草原深处。

休养生息,择再战。

大规模野战,赢了北荣西凉,这在大周上百年的战争史上,都属罕见。

过去,守住关隘,城池,不投降坚持到援军到来,就是胜利。

而今,大周军队主动走出关隘城墙,并且赢了这场战争。

数年练兵终于取得了辉煌成绩。

大周军队不仅能打野战,还能赢得战局。

消息传到京城,全城欢呼,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难民营更是难得的,杀了上千头肥猪,全体难民人人有份,大家一起打牙祭。

几十万难民手舞足蹈。

吃着肥腻的猪,油汪汪,全每一个细胞都在狂欢兴奋。

数月不知味,对美味的肥十分想念。

虽然每人只能分到几片,还有一碗骨头汤。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朝廷军队赢了,这仗快打完了吧。这个时候赶回家,还能抢种一季。”

“先别想着回家。只是暂时打退了北荣和西凉,迟早这两个狼子野心还会率兵南下。”

“照你这么说,这仗打不完了?”

“没听人说吗,北荣穷得都没吃的,不劫掠我们大周,他们就得饿死。只有杀光北荣人,这仗才算完。”

“北荣有多少人啊?”

“不清楚。那么多部落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人吧。”

“不止!早些年,北荣从边关城池掳掠了数十万人百姓,这么多年繁衍生息,怕是早就有了百万人口。我大舅子的连襟的表兄的叔叔就是当兵的。听说这次北荣南下,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那些当年被掳掠到北荣的汉人。”

“汉走狗!”

“数典忘祖!”

“连祖宗都忘了,这种人该死。”

难民们义愤填膺。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被掳掠的人的孩子都已经成年。如今北荣没粮食吃,首先杀的就是老迈不堪的汉人奴隶。”

“北荣残暴不仁,杀人以节省粮食,该死!”

“最好杀光所有北荣人,连带那些数典忘祖的汉人。”

“想要杀光北荣人,可不容易啊。”

“不容易也得杀。”

“还有西凉。两面三刀,不是个东西。”

“大皇子下威武。听说带着一群才cāo)练半年多的边军,竟然硬生生阻截了西凉两万骑兵。打得西凉人滚尿流。”

“这回大皇子下功劳最大。报纸上都说了,若非大皇子提前败退西凉,一旦西凉骑兵同北荣汇合,西北军这回必定大败而归。鲁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别听报纸上瞎吹。我就不信,cāo)练半年的边军,能比得上威名赫赫的西北军。即便西凉同北荣汇合,西北军照样能拿下这一局。”

“吹牛不打草稿。西北军再厉害,也不可能独扛西凉和北荣,能保存实力徐徐退兵就不错了。”

“不管你们怎么说,在我眼里,西北军最强,鲁侯威武。”

难民因为谁的功劳大,争论不休。

朝廷的态度却很统一,也很沉默。

大捷,值得庆贺。

但是,这场大捷,不能将功劳算在鲁侯头上,更不能替鲁侯父子张目。

鲁侯旗下的西北军,本就尾大不掉,听调不听宣。

宣传鲁侯的功绩,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朝廷不会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那么宣扬大皇子刘诏的功劳,如何?

朝臣们俱都沉默,这得看陛下的态度。

陛下没有意见的话,将大皇子下拉出来宣传一波,未尝不可。

好歹压一压西北军的威风。

如今总算有支能打的军队,朝臣们也终于摆脱多年来被西北军支配的恐惧。

不过看陛下的态度,似乎,好像陛下不太高兴啊!

打了胜仗都不高兴,陛下可真难伺候。

朝臣们暗自腹诽,却没有人站出来为刘诏说一句公道话。

只是,打了胜仗,就必须论功行赏。

不赏,怕是会寒了人心。

朝臣们仿佛文德帝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文德帝舍不得赏赐爵位,就主动提议。

“不如效仿去年,赏赐金银。”

户部有点不太乐意,却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比起爵位,金银好歹是一锤子买卖。

然而出人意料,文德帝竟然没有应声。

众臣惊讶。

莫非吝啬的文德帝,不仅不愿意赏赐爵位,连金银也不肯给吗?

“还请陛下定夺,究竟该如何赏赐有功之臣。”

文德帝不发一言,直接拂袖离去。

常恩一声唱喝:“退朝!”

然后也跟着跑了。

朝臣面面相觑。

诸位皇子内心偷偷发笑。这

刘诏立了大功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父皇的信任和宠。

还不如他们这些留在京城的兄弟,既不用去前线过苦哈哈的子,还能时常在父皇面前刷脸。

文德帝是在为赏赐有功之臣生气吗?

不完全是。

文德帝回到兴庆宫,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他并没有动怒。

“密折到了吗?”

常恩躬点头,拿出一个上了钥匙的木匣子。取出钥匙,当着文德帝的面打开。

文德帝取出木匣子里面的密折。

最终,文德帝还是派太监前往边关监军。

他手中的密折,就是远在前线的监军写回来。

翻开密折,文德帝细细看起来。

战争况,不再是战报上面的简短几句。

密折里面,详细讲述了所见所闻,双方的矛盾,如何达成合作等等内容。

事无巨细。

文德帝一边看一边思考。

“成立西北大都督府,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能遏制住西北军的扩张。”

“陛下英明。”

“刘诏不管政务,只管练兵打仗,实在是不应该。”

常恩低头,嘴角抽抽,内心偷偷腹诽:大皇子下真敢插手地方政务,陛下又该急了。

“鲁侯着实跋扈,然而能力毋庸置疑。这回作战计划,就是鲁侯制定。很有大局观,也算是居功至伟。奈何,朕赏无可赏。”

“陛下可否效仿上次的办法,赏赐金银。”

“如此大捷,单单赏赐金银,已不足以酬劳功臣。”

“陛下言之有理。”

常恩不敢多嘴多舌。

文德帝背着双手,在大内走来走去,独自思索这个问题。

功臣要赏,但是该怎么赏,是个很大的学问。

鲁侯的爵位,至少在文德帝这里已经到顶,不可能给他升到国公。

不过裴蒙,先士卒,理应厚赏。

还有刘诏,立下如此大功,将来压制西北军还要靠他,也不能不赏。

文德帝心头已经有了主意。

“召陆卿,朕有要事同他商量。”

陆大人前往兴庆宫面圣。

君臣二人关起门来,谈了足足两个时辰。

无人知道具体谈了什么内容。

次,文德帝又召见了各位皇子皇孙,考教学问。

御哥儿很低调,尽量表现得平庸一点。

文德帝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拆穿他。

反而板着脸呵斥他,“年纪不大,想法倒是多。为何不想进宫读书?”

御哥儿偷偷腹诽:明明他已经上本陈述过理由,怎么又突然问起。

面上御哥儿还是老实回答,“启禀皇祖父,山河书院有大儒。孙儿想要印证夫子们的观点。”

真能胡扯。

文德帝胡子抖了抖。

只是随口一问,“你打算找谁印证?”

“回禀皇祖父,孙儿打算找三元公,还有孙先生印证。”

“想法不错,就是太任天真。你这是不合群,懂吗?”

“孙儿谨记皇祖父教诲。”

文德帝摆摆手,没有深究。而是继续考教皇子皇孙的功课。

朝臣们都弄不清楚,文德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急着决定封赏功臣,反而有心思考察皇子皇孙们的功课,朝臣们大摇其头。

“陛下莫非是在逃避?”

或许有可能。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如此大捷,不赏会寒了人心。”

“御前请命,何人愿往?”

“同去,同去。”

朝臣们最干的一件事,就是bi)宫。

若能bi)得皇帝妥协,那成就感,那满足感,简直无与伦比。

当然,bi)宫也是有代价的。

遇到一个暴躁的皇帝,说不定咔嚓一下,人头落地。

所以,bi)宫一定要讲究时机和策略。

现在时机刚刚好,相信那些勋贵武将都会站出来帮忙。

问文官为何如此积极替一帮武将争取赏赐,有那么无私大方?

当然不是!

文臣的根本目的,是想试探文德帝的底线。

事关鲁侯,事关大皇子下,两个人都是皇帝心头的绕不过去的坎。

大好机会,不借机试探一番,这么多年的官场岂不是白混了。

文官们鸡贼得很,上本bi)宫。

文德帝一律留中不发。

文官们就越兴奋,大有要将文德帝bi)到绝路的架势。

正当他们摩拳擦掌的时候,两道旨意,犹如两道晴天霹雳砸下来,将朝臣们给砸晕了。

第901章 刘诏封王

封爵!?

陛下竟然下旨封爵,而不是赏赐金银?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是什么让吝啬的陛下变得如此大方?

总不能说是朝臣们bi)宫,bi)出来的结果吧。狂沙文学网

裴蒙封伯,封号“平西”,称为平西伯。

刘诏封王,郡王,封号“秦”,秦郡王。

封王的同时,还封了王府世子。

刘御,为嫡长子,当仁不让做了秦王府的世子。

文德帝对鲁侯的赏赐,恩萌一子,赏赐金银若干。

西北大都督府大都督李大人,同样得到厚赏,恩萌嫡长孙,赏赐金银若干。

如此一来,李大人的嫡长孙,无需科举就可以做官。

不过想做大官,还是得考科举。

旨意一下,举朝震惊。

当初嘲笑刘诏的皇子们,在封王旨意面前,一个个嫉妒得发狂,嫉妒让每一个人面目全非。

凭什么?

凭什么独独给刘诏封王?

他们一样是皇子,凭什么独独刘诏享有这个尊荣?

父皇偏心。

各大皇子府,表面上平静无波,私下里不知打砸了多少东西,又打杀了多少人。

顾玖接到旨意,都愣了好一会。

容她冷静冷静。

陛下吃错了什么药,为何突然给刘诏封王?

没道理啊!

文德帝那般忌惮刘诏,她都做好了刘诏被打压的准备,结果文德帝一改过去的作风,罕见的大方且表现出对刘诏的重视。

揉揉眉心,脑袋有点晕。

许有四在旁边提醒,“夫人还进宫谢恩。”

顾玖摆摆手,“去将大公子请来。”

许有四领命而去。

顾玖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手里的封王旨意,犹如千钧重。

封王是好事!

却也伴随着风险。

“母亲唤儿子过来,可有吩咐?”刘御一脸轻松,完全没有被封为王府世子的得意劲。

顾玖将旨意交给他,“不想看看吗?从今以后,你就是王府世子。”

刘御不甚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好看的。全是父王的功绩,儿子沾光。”

刘御很自然的改口称呼刘诏为父王。

顾玖笑了笑,紧接着问道:“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会给你父亲封王,还一并封你为世子?直接省了请封世子这道程序。”

刘御疑惑,“难道不是因为父王立下赫赫战功,皇祖父论功行赏?”

“论功行赏,可以直接赏赐金银,不一定非要封王。而且陛下对你父亲的态度,向来有些复杂。封王旨意,来得很突然。”

说完,顾玖盯着刘御,“这段时间,你皇祖父同你说了什么?”

刘御摇头,没有特别的。

顾玖微蹙眉头,“上次面圣的况,就是陛下让你当场写文章那回,陛下同你说过什么话,你再好好回忆一下,重新说一遍。”

刘御记很好。

他当场复述那回面圣所发生的事,皇帝说了哪些话,什么表,事无巨细。

顾玖越听,心跳越快。

刘御说着说着,止住了话头,“母亲在担心什么?是在担心儿子吗?”

顾玖神色复杂地看着刘御,“御哥儿,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将来做什么?”

刘御摇头,“儿子想做的事太多。首先就是想学任先生,走遍大江南北。”

顾玖笑了起来,“不如今年就去江陵府游学,如何?”

“母亲上次不是说儿子太小,不适合出门,让儿子晚几年再出门吗?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刘御一脸惊喜,同时充满了疑问。

顾玖笑了笑,“过去母亲是关心则乱。今儿想通了,是时候让你出门历练。”

“谢谢母亲。”

刘御高兴得想要跳起来,教养让他忍住了。

顾玖说道:“此事先不要声张。等进宫谢恩的时候,母亲会请示陛下,得了陛下许可你才可以离京。”

“儿子明白。无旨,皇孙不得离京。”

规矩刘御都懂。却依旧难掩他雀跃的心。

顾玖打发了他,独自一人沉思。

许久过后,她开口问道:“本夫人是不是想得太多?”

“夫人并没有多想。一切的转变,都从《大周生活秀》上面的文章开始。”许有四轻声说道。

顾玖捏着下巴,“其实本夫人希望自己是想多了。然而,我们都清楚,单凭大皇子下一人,不足以让陛下改变心意。”

文德帝的举动,是典型的观皇孙。

顾玖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觉着心沉重,肩膀上的担子猛地一下变得很沉很沉。

她原本想按部就班的教导御哥儿,如今看来,一切计划都得提前。

会不会拔苗助长?

她不确定。

放御哥儿一个人出京,顾玖肯定不放心,得有一个人陪着。

三元公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三元公的体适合出远门吗?

顾玖当即命人备车,前往山河书院。

到达书院的时候,书院正在上课,校园内安安静静。

顾玖深吸一口气,书院的空气仿佛都透着一股书卷气,还有青活力。

三元公杨元庆已经接到消息,扫榻相迎。

“老朽拜见王妃!”

“先生折煞晚辈。宫里封妃旨意未下,我依旧是我。”

“册封夫人的旨意,相信很快就会下来。老朽提前恭喜夫人。”

“承先生吉言。外面头大,不如进屋说话。”

“夫人请!”

二人进了静室,面对面席地而坐。

侍女烹茶,茶香悠远。

等到下人全都退出静室,顾玖才开口说明来意。

“本夫人打算让御哥儿出京游学。”

三元公杨元庆明显愣了下。

“夫人急了!”

顾玖自嘲一笑,“封王旨意一下,本夫人不得不急。”

三元公点点头,表示理解。

“夫人想让老夫做什么?”

“厚颜想请先生一路指导看顾御哥儿。”

“夫人的意思是,让老夫跟随世子一起出京?”

“正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三元公捋着胡须,哈哈一笑,“老夫归京数年,老胳膊老腿都僵硬了,是时候出门走动走动。不过老夫有个建议。”

“先生请说。”

顾玖的态度是,只要三元公同意陪御哥儿出京,一切都好商量。

三元公说道:“老夫想带上十数学子一起出京游学。另外,孙先生恐怕十分艳羡,他或许也想出京走一走。我们一走,任丘哪里也不甘寂寞。”

顾玖愣了下。

游学的队伍扩张得太快了点,几句话的功夫,就添了这么多人。

她想了想,说道:“孙先生愿意陪同我家御哥儿出京游学,本夫人求之不得。任先生乃是朝廷命官,想要出京,怕是不容易。书院学子,理应一起带上。若是只有御哥儿一人,未免太过打眼。有学子们陪同,方显游学本质。”

“夫人所言甚是。”

“先生可有地方教我?”顾玖诚心请教。

三元公摇头,“如今势下,独独大皇子下封王,必然会遭人记恨,夫人低调便可。其余的,老夫甚至不如夫人想得长远。”

“先生太过谦虚。”

……

次,顾玖领着御哥儿,进宫谢恩。

见到乖孙刘御,文德帝满脸堆笑。

“可有好好读书?”

“回禀皇祖父,孙儿不敢耽误学业。”

“最近可有做功课,写文章?”

“有的。孙儿带来了前些子写的两篇文章,请皇祖父过目。”

“呈上来!”

常恩笑呵呵的从刘御手中接过稿纸,呈上案头。

顾玖眉眼抽抽,有点心塞。

她竟然不知道御哥儿偷偷带了文章进宫。

内心感慨,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有点难受,更多的则是欣慰。

不知不觉,孩子竟然长这么大。

有子如此,成就感满点。

文德帝笑眯眯看着刘御的文章,里里外外都透着满意。

老天开眼,为刘氏一族降下麒麟儿。

看完文章,文德帝不吝夸奖,“很不错,看得出来最近有好好读书。不过还有一二错漏之处,朕已经圈下来,下去后仔细想想要怎么修改。”

“孙儿遵旨。”

领了皇帝亲自批改的文章,刘御先行退下。

顾玖单独留了下来。

文德帝一改之前的和善慈祥,神严肃。

他直言问道:“顾玖,这两天有何感想?”

顾玖躬说道:“回禀陛下,儿媳深感惶恐。”

“朕为刘诏封王,你却感到惶恐,这是何意?”

“儿媳怕辜负了陛下的厚待。”

“哈哈哈……你说话就是比刘诏那个混账好听。”

顾玖嘴角扯动了两下,实在是笑不出来。

文德帝笑过之后,继续问道:“朕给刘诏封王,此乃皇子中独一份。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儿媳惶恐,不敢深思。”

“你不是不敢,而是不想同朕说实话。朕不管你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替朕看好刘诏还有御哥儿,尤其是御哥儿,切莫让人带坏了他。”

“儿媳遵命。”

她面露迟疑之色。

文德帝挑眉,“你想说什么?”

顾玖抬头,郑重说道:“儿媳想让御哥儿出京游学,同书院师生一起。”

“荒唐!”文德帝第一反应,就是此事太过荒唐。

千金之子,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顾玖坚持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媳希望御哥儿成长为一个有责任,能担当,知民间疾苦,有见识有主见的人。还请陛下成全。”

第902章 据理力争(三更)

“让御哥儿出京游学,你可曾想过,万一遇到意外危险,如何是好?”

文德帝怒火高涨。狂沙文学网

在他看来,顾玖为御哥儿的母亲,太不负责。

御哥儿上肩负重任,岂能轻易离京。

别的不说,安全问题怎么保证?

顾玖态度坚决,“启禀陛下,御哥儿自小在富贵窝,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京城。如果错过这次游学,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出京见识见识。难道陛下真的愿意看见御哥儿长成了一个何不食糜的贵公子?不出去走一走,见识见识,算什么好男儿。”

“放肆!”文德帝呵斥。

顾玖半点不虚,“陛下体恤民间疾苦,不忍增加百姓赋税,不忍看见小民家破人亡,堪为仁君。然而,陛下莫非生来就知民间疾苦?若不出京游历,体察民民生,又哪里能知道小民因何而苦。夫子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学生亲眼看见来得震撼。”

文德帝恼怒不已。

顾玖说的都有道理。

可是文德帝不放心。

“御哥儿才多大,没必要如此着急出门游学。等再过几年,等他长大,再出京游历也不迟。”

“再等几年,三元公就真的走不动路,没办法亲自带着他出门。”

顾玖也有自己的顾虑。

御哥儿正是树立三观的年纪,有时候她也会战战兢兢,生怕教育太过超前,将御哥儿养得不合时宜。

每个时代都有自的特点。

顾玖不可能完全照搬后世的想法,去教育御哥儿。

随着御哥儿逐年长大,这种战战兢兢的心越发强烈。

御哥儿需要出去看一看,走一走,亲自体会。将过去所学融会贯通,而非纸上谈兵。

同时,顾玖也需要时间冷静反思。

没有人永远都对。

她的成功,建立在大量的调查数据,以及无数次的反思上面。

她懂得反省自己。

御哥儿懂得反省自己的言行吗?

光是靠嘴巴教,就一定能教好吗?

如果御哥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子,一切都没问题。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一切以读书科举为重。

普通学子,本就在民间,不用特意去体察民。他本的经历,周围所见所闻,就是民。

可是御哥儿是皇孙,如今还是王府世子,对他的要求自然不一样。

文德帝问道:“你打算让三元公带着御哥儿出门?”

“还有书院学子,以及孙状元孙先生。若是陛下不反对的话,儿媳还想邀请钦天监任大人观天象,测风雨。”

文德帝冷哼一声,“非要在这个时候让御哥儿出京游学?没了三元公,还有别的大儒。”

顾玖沉默了片刻,“不知陛下知不知道御哥儿不肯进宫读书的真正原因?”

“难道不是因为书院自由?”

“御哥儿还没有那么肤浅。真正的原因是,朝中大儒学问是不错,却不擅长教学生。所有问题,都是老生常谈,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就是这个答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答案。时代不同,大儒们却没想过要与时俱进。大儒们的讲学,已经无法满足御哥儿对知识的渴求,所以……”

所以不乐意进宫读书。

文德帝紧皱眉头。

顾玖继续说道:“三元公和孙先生讲课,更加奔放自由,天马行空。那是思想的碰撞,是智慧的启蒙。那正是御哥儿所需要的。一路游学,一路讲学,会有更多收获。儿媳相信,御哥儿会越来越出色。”

文德帝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后,他摆摆手,“你先去见皇后,此事朕再想想。”

“等等!”

“陛下还有何吩咐?”

“你在江南是不是有粮食收购渠道?记得和户部说一声。户部为了买粮,头发都愁白了。”

顾玖哦了一声,告辞离去。

她领着刘御前往未央宫。

刘御满怀期待地问道:“皇祖父同意儿子出京游学吗?”

顾玖含笑说道:“问题不大。”

等她替户部解决了粮食采购问题,估摸着这件事就该定下。

刘御眼睛发光,“谢谢母亲。”

“瞧你乐的。你要出京游学,衡哥儿肯定想要跟着去。有没有想过怎么拒绝他?”

“为什么要拒绝?让衡哥儿随儿子一起出京,也跟着长长见识。”

“他太小。”

“可是错过这次,儿子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能带着衡哥儿一起出门。”

顾玖笑话他,“这么不放心衡哥儿吗?”

“亲兄弟,有好事当然不能忘了他。若非妞妞和四弟太小,我都想带着他们一起出京。”

这哪里是出门游学,分明是带托儿所出门游。

顾玖忍着笑意,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含糊说道:“先看看衡哥儿最近的表现。表现得好,一切都有可能。表现不好,还是乖乖留在京城读书。”

刘御主动请缨,“儿子一定监督衡哥儿好好读书,完成各项功课。”

顾玖抿唇一笑。

到了未央宫,裴皇后一脸喜意。

喜意中,又透着一点点遗憾。

裴皇后是在替是四皇子刘议遗憾。

刘诏封王,刘议的王爵连影子都没有。

“早知道陛下会改变心意,当初就该让四皇子跟着去西北历练。”

“儿媳接到旨意的时候,也惊了一跳。万万没想到陛下会给刘诏封王。”

谁说不是。

事先,恐怕没有人想到,刘诏会被封王。

裴皇后问顾玖,“现在让四皇子去西北历练,还不晚吧。”

“晚不晚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会同意吗?”

裴皇后蹙眉,她没把握,所以才问顾玖。

“依你看,陛下会同意吗?”

“儿媳不知。”

“你刚从兴庆宫出来,就没看出点什么?”

“儿媳愚钝,什么都没看出来。”

裴皇后蹙眉,不满。

顾玖给她出主意,“母后不如让四下上本请旨,就说想为朝廷为陛下分忧。即便陛下不同意,最多申斥几句。”

裴皇后点点头,“就怕四皇子不肯去西北。”

顾玖挑眉,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到。

……

刘议的确不想去西北。有种跟在刘诏股后面沾光的感觉,让他浑不舒服。

别人对西北趋之若鹜,总认为上了战场就能立下战功。

刘议没那么天真。

为皇子,普通战功于他而言,无非是锦上添花的事。

除非他能立下如刘诏那样的大功劳,才有可能封王。

然而,这有可能吗?

无论是陛下,还是鲁侯,亦或是大都督府,都不可能让他领兵作战。

最多给他几百兵马,做做样子。

与其去西北受那份白眼,不如留在京城,深耕朝堂政务。

其他兄弟摩拳擦掌,想要请缨去西北历练,四皇子刘议却早早的回到皇子府。

没去后院找妾室们喝酒谈心,而是去了正房。

上个月,萧琴儿顺利生下一子。

这两天刚出月子,正坐在树荫下带着孩子一起晒太阳。

“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不进屋?当心孩子。”

萧琴儿睁开眼睛,眯了眯,看清楚刘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衙门这两天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陪你。”

萧琴儿白了他一眼,“陪我?这话哄鬼啊。”

刘议笑了起来,“把我想得如此负心薄幸,至于吗?”

萧琴儿呵呵冷笑,将孩子交给娘。

娘抱着孩子进了屋。

萧琴儿盯着刘议,还伸手掐了下他的脸颊,“我还以为脸上糊了一层皮,有人假冒你。”

刘议哭笑不得,“别掐了,你手重。”

萧琴儿松开他的脸颊,“这两天心头不好受吧,我不出门,都知道你们这群皇子都在想些什么。大皇子封王,一个个嫉妒得怕是嘴脸都扭曲了。”

四皇子刘议面色扭曲了一下,“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嫉妒是真,却也不至于扭曲。”

萧琴儿嘲讽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嫉妒就嫉妒,大方承认不就得了,没人笑话你。你要是不嫉妒,反倒不正常。宫里面的娘娘们,都是什么反应?”

“这两天兴庆宫有些闹,全是后宫嫔妃派人请父皇到后宫喝酒。”

“娘娘们都着急了。大皇子是嫡长子,如今又封王,不得了啊。等于是储君之位,垂手可得。”

萧琴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议。

刘议蹙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萧琴儿笑话他,“是不是很失落?”

刘议嗤笑道:“只是封王,又不是立太子,有什么可失落的。”

萧琴儿笑了笑,“死鸭子嘴硬,我就不信你心头没想过这点。”

刘议一脸被说破心事的烦躁,“行吧,我承认我想过这一点。他毕竟是嫡长子,又封了王,的确有点不是储君却似储君。”

“别忘了,御哥儿还被封了世子。”

刘议越发烦躁,“说起这个,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是怎么教导刘征,明明比御哥儿大,完全没御哥儿懂事。”

萧琴儿不满,“休想把责任怪在我头上,你怎么不反省自己,动辄对孩子打骂,孩子都被你打怕了。还有,征哥儿很好,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但是在父皇眼里,显然御哥儿更讨人喜欢。”

“我也觉着御哥儿讨人喜欢。”萧琴儿笑眯眯地说道。

刘议被气得吐血。

第903章 别害人害己

“你到底在帮谁说话?”

刘议气恼不休。狂沙文学网

萧琴儿偷偷翻了个白眼,“我谁都不帮。”

刘议冷哼一声,“大嫂让你赚钱,你就一心一意偏向大嫂,是不是?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

萧琴儿挑眉一笑,“别跟我说什么夫妻一体。”

她戳戳刘议的口,“谈夫妻关系之前,不如先算算后院有多少女人和庶子庶女。”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若是倒霉,你乐意?”刘议质问。

“你倒什么霉?你现在很好啊,并没有倒霉。”萧琴儿拉扯着刘议的衣领,“别乱来哦,当心害了孩子。真有一天,你要倒霉也请祸害你自己,别牵连我和孩子们。”

刘议气得脸色发青,“难怪老话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萧琴儿嗤笑道:“莫非我还得为你的野心陪葬?你心里头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我还是那句话,没那么个命,就别争。上一代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刘议一把甩开萧琴儿的手,“只要是皇子,都有资格争一争。而且我还是嫡子。”

“光是嫡子有用,你又不是长子,又没立下赫赫战功,连封王都没你的份。”萧琴儿一个劲的吐槽,半点脸面都不给刘议。

刘议认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来找萧琴儿谈话,纯粹就是找抽。

萧琴儿如今仿佛嘴里夹刀,句句杀人。

完全没了年轻时候的媚,变得铁石心肠,不近人,以打击别人为乐。

此时此刻,刘议竟然怀念起那个任,动不动就哭的萧琴儿。

至少,那个时候,萧琴儿嘴巴没带刀子,说话没这么毒舌。哄一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他铁青一张脸,厉声质问,“这么说,你是不肯支持我。”

萧琴儿冷声说道:“我不会支持任何将孩子陷入危险的行为。”

刘议不满,呵斥,“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萧琴儿讥讽道:“你根本就是在找死。”

“难道你想让征哥儿永远屈居人下?你可想清楚了。”

萧琴儿讥讽道:“如果有一天,你坐上那个位置,你敢保证你会传位给征哥儿吗?”

刘议张嘴,想要说他可以保证。

却不料萧琴儿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他:“你根本不会传位给征哥儿,你会给你最宠的女人,最宠的孩子。而我和几个孩子都是绊脚石,都不得好死。

我凭什么支持你,然后让你反过来夺我的命,杀我孩子。一如睿真崔皇后。我告诉你,我不蠢。我也有脑子,我也会总结前人的经验教训。”

刘议跟见鬼似得,不敢置信。

萧琴儿哈哈一笑,伸出手捏捏他的脸颊,“还当我是三岁小孩,随便哄一哄就能让你予取予求吗?我知道我没那个命与你同富贵,所以我不争。后院哪个女人敢帮你争,我就弄死她,连带她的孩子。”

“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萧琴儿似笑非笑,眼中充满了恶意。完全没有刚坐完月子的虚弱温暖。

刘议咬牙切齿,“你疯了!”

萧琴儿怒道:“疯的是你,还有你的兄弟们。一个个没那个命,还拼命的抢。我就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资格同刘诏抢?

论钱,你们谁有大嫂有钱?拼功劳,谁有刘诏功劳大?拼母族实力,连你这个亲弟弟都要靠边站。拼朝中人脉,谁能比得过大嫂?论影响力,你们几兄弟给大嫂提鞋都不配。

别看朝臣们嘴里对大嫂不屑,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如何,实际上大嫂一句话,你信不信朝臣们能跑断腿。不夸张的说,大嫂就是大家的财神爷。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个当官的没在四海投钱。”

刘议被驳得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他才说道:“官员在四海投钱,大嫂说的话比父皇还管用,怎么着,想要造反吗?”

萧琴儿冷冷一笑,“这话你敢当着父皇的面说吗?再说了,刘诏和大嫂有什么理由造反?嫡长子,又刚刚封王,换你,你会造反吗?”

刘议讥讽一笑,“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懂,你就不要掺和。”

萧琴儿连连摇头,“没用的。父皇既然给刘诏封王,显然态度已经缓和。”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没用。”

“你最好别乱来,别害人害己。”

刘议笑了起来,“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

萧琴儿蹙眉,“你不会真的以为刘诏倒霉,你就能捡便宜吧。老二老三,老五老六可都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宫里那群半大不小的皇子们,那些后宫嫔妃,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该明白,刘诏顶着前面,你才可以活得轻松自在。”

“你看本下可曾轻松自在过一天?”

刘议自嘲一笑。

“你少点想法,就不会活得这么累。”

刘议连连摇头,“你不懂。”

为皇子,不去拼一拼,搏一搏,岂不是白来人世一趟。

即便最后的结果可能是败名裂,至少没有白活,没有糟蹋皇子份。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前面是火坑,还是义无反顾的往下跳。

萧琴儿眉头紧皱,郑重说道:“我懂!”

刘议挑眉冷笑。

萧琴儿神严肃,“你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你不服,你不甘心,你想证明自己,就算飞蛾扑火,好歹算是努力过。拼一把,后悔一时。不拼一把,后悔一世。”

刘议诧异。

他没想到,萧琴儿竟然真的懂他,知道他内心所思所想。

“你怎么会?”

“很意外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有个跟你一样不信命,不服输,想要搏一把的妹妹。”

她同亲妹妹萧昭仪之间纠葛这么多年,总算想明白了萧昭仪的想法。

想明白后,她反而释然,不再去计较。

刘议自小到大,虽然比刘诏受宠,然而事实上他一直活在刘诏的影下。

二皇子和三皇子,还可以用嫡庶之分,来麻痹说服自己。不是自己不行,而是刘诏占了嫡出的份,才会比兄弟多了更多的机会。

刘议没办法用嫡庶之分的借口。

他就只能一直活在影下,反反复复被人拎出来同大哥刘诏比较。

是个人,都会感到愤怒。

复一,年复一年,积累的愤怒变成了恨意,变成了一种执念,就是想证明自己比那个人强。

就像萧昭仪想要摆脱萧琴儿这道影,刘议也想摆脱刘诏这道影。

萧琴儿郑重提醒他,“别作茧自缚!”

刘议讥讽一笑,“你最近废话多。”

萧琴儿冷哼一声,“我是在替你着想,你却不领。等哪天你命没了,我能做的只剩下替你收尸。到时候,你后院的女人,庶子庶女,统统赶出去,一个不留。”

“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毒妇。”

“就算我是毒妇,也是被你bi)的。是你把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萧琴儿愤怒控诉。

“谁不想一辈子做个天真的小姑娘,然而你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怪罪我?我是毒妇,那你就是侩子手。你亲手杀死了曾经的我,让我痛彻心扉。今所有的果,都是你当种下的因。”

“你不要胡搅蛮缠,是你自己钻到钱眼里,变得越发市侩俗气,却把所有责任怪到我头上。萧琴儿,说话要讲良心。”

“你和我谈良心?”萧琴儿气笑了,“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良心。”

哐!

刘议恼怒之下,一脚踢翻了案几。

放在案几上的茶壶茶杯,砰的落地,碎成一片片。

“啊……”

萧琴儿吓得跳起来,指责刘议,“你疯了吗?听不得实话,只想听奉承话,找你的宠妾去。有火气凭什么冲我来。”

“父亲,母亲,你们这是……”

刘征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一地狼藉,言又止。

萧琴儿收住怒火,露出笑容,“征哥儿回来了,今儿早的。”

刘征摸摸头,说道:“母亲,儿子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萧琴儿瞥了眼刘议,见刘议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说道:“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

“为什么要晚一点再说。”刘议不满,盯着刘征,“有什么事现在就说。”

态度之强硬,萧琴儿都唬了一跳。

担心刘议将火气撒在刘征的上,萧琴儿拦住他,“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你冲孩子算什么本事。”

刘议冷声说道:“我在管教自己的孩子,你有意见?”

废话,当然有意见。

“父亲,母亲,别吵了。儿子想跟着御哥儿一起出门游学。”

“什么?”萧琴儿一脸意外惊喜。

“你说什么?”刘议则是愤怒不满。

萧琴儿剜了眼刘议,警告他不准乱来,否则别怪她不顾念夫妻分。

接着,她脸色一变,满脸堆笑,“你要和御哥儿出门游学,什么时候?有哪些人?陛下同意了吗?”

“皇祖父有没有同意,儿子也不清楚。不过大伯母亲自出面替御哥儿争取,应该没问题吧。具体什么时候出发,还没定下来。御哥儿会和山河书院的先生学子一起出门,而儿子也想去。”

萧琴儿兴奋起来,“这是好事啊!”

第904章 父母心

“不好好读书,整日惦记游山玩水,成何体统。山河书院组织学子出门游学,同你有什么关系。”

刘议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骂过来。

刘征有点怵。

从小被打到大,虽说皮糙肉厚,不等于愿意挨打。

他小声辩解,“儿子就是想跟着出门,长长见识。”

“书都没读好,光长见识有用吗?”刘议大为不满。

哐!

萧琴儿直接踢翻椅子,质问刘议,“说吧,你到底什么意思?”

刘议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在管教自己的儿子,你看不见。”

“出去!”

萧琴儿当着刘征的面,不给刘议半点面子。

刘议大怒,“萧琴儿,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人是你。这次游学,我一定会替征哥儿争取。我将话撂在这里,你敢反对,敢私下里动手脚,别怪我翻脸。”

萧琴儿撂下狠话,丝毫不惧。

刘征有点心虚,想退出去,又怕惊动父母。

干脆躲在角落里,摸摸算着时间。

刘议气得脸色铁青,“好好好,以后他的事情别来烦我。我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你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吧。”萧琴儿讥讽道,“你早就想摆脱我们母子,我说对了吗?”

刘议嗤笑一声,没有回应萧琴儿,直接拂袖离去。

萧琴儿气得一脚踢在椅子上,发出响动。

气煞人也。

她朝刘征看去,“愣着做什么。过来,同我说说这回游学到底怎么回事。”

刘征听话的来到萧琴儿身边,有点后悔,“母亲不必因为儿子,同父亲起争执。”

“根本不是你的原因。我和你父亲,早就矛盾重重,迟早会闹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不用在意你父亲的态度,有我支持你,你尽管出门游学。你要记住,我只有你们三兄妹,而你父亲则有很多孩子。”

“儿子明白。儿子想着,如果能让父亲息怒,儿子可以不出门游学。”

“傻孩子,干什么不出去。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出去见识见识,跟着御哥儿一起历练。你都这么大了,还没出过京城,难得就不想去外面看看?总有一天,这个家会分开,届时妹妹和弟弟就要靠你照顾。不趁着现在多学点本事那怎么行。”

刘征闻言,重重点头,“儿子听母亲的。只是,儿子未必有机会跟着一起游学。”

“机会我来帮你争取。”

“谢谢母亲。”

刘征转忧为喜。

……

宫里下了旨意,正式为顾玖封妃。

从今以后,顾玖就是秦王妃。

众人纷纷派人上门送礼,恭贺。

收了大家的礼物,总得有所回馈。

于是借着封妃这桩喜事,顾玖下帖子,宴请大家上门做客赏花。

大皇子府已经正式更名为秦王府。

三元公亲自手书“秦王府”三字,少府工匠亲自雕刻,悬挂在秦王府大门上。

任谁经过门口,抬头一看,就能看到三个鎏金大字“秦王府”,彰显着底蕴,气派,权势。

宴请这天,宾客云集。

众人齐聚秦王府,为秦王妃贺。

大家围着顾玖,说着吉利喜庆的话。就连奉承,也奉承得不落俗套。

顾玖游刃有余,游走在众位宾客间,尽量让每个来宾如沐春风。

一直忙到午宴结束,大家移步戏楼听戏,顾玖才得了空闲。

找了间厢房休息,刚眯了一会,下人来报,说是议夫人有事面谈。

顾玖说道:“请四夫人进来。”

萧琴儿被请进厢房,“今儿嫂嫂辛苦了。”

“四弟妹客气!四弟妹怎么不在戏楼听戏?莫非是今儿的曲目不合四弟妹口味?”

“那倒不是。”萧琴儿坐下,端着茶杯欲言又止。

顾玖笑了笑,“四弟妹有话直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我听说御哥儿要跟着山河书院的师生一起出门游学,我就想能不能让我家刘征跟着一起去。刘征老大不小,还没出过京城,跟着御哥儿一起出门,好歹也能长几分本事。”

顾玖说道:“四弟妹太高看我家御哥儿。至于游学一事,不瞒你说,陛下哪里还没消息。没有陛下点头,我家御哥儿也出不了京城。”

萧琴儿急忙说道:“嫂嫂的难处,我都明白。我就是想说,万一陛下同意御哥儿出门历练,嫂嫂可否替我家征哥儿争取一下?嫂嫂放心,我也不让你白帮忙。我知道你在修建寰宇马场,需要圈地。我在那边有个田庄,占地足有二三十顷。若是嫂嫂不嫌弃,我可以将田庄卖给马场。”

哦?

萧琴儿为了儿子,果然舍得。

顾玖斟酌了一下,“田庄的事情不急。这样吧,宫里头一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弟妹。但是能不能让陛下点头同意征哥儿出京历练,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

萧琴儿一脸喜意,“谢谢嫂嫂。”

有了顾玖这句保证,等于是事情成了一半。

萧琴儿喜笑颜开,迫不及待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刘征。

“嫂嫂累了一上午,我就不打扰了。改明儿得空,我请嫂嫂喝酒。”

“弟妹什么时候替孩子办满月酒,或是百日宴的时候,我一定上门喝酒。”

“那就说定了。”

萧琴儿心满意足离开。

顾玖感慨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萧琴儿名下位于城西郊外的田庄,是个收益不错的庄子,每年出产颇丰。

田庄本是萧琴儿的陪嫁,后来她有了钱,又陆陆续续买了一些土地,庄子也就越来越大。

如今为了刘征,萧琴儿竟然舍得将置办多年的田庄出手,当真是用心良苦。

京城的田庄,卖容易,挂出来,要不了两天就被各路土豪抢购。

想买进一处合适的田庄却极不容易。

要么地段不好,没有水源,或者离着水源太远。要么就是面积太小,或是太大。

总而言之,想要买一个合心意的田庄,真得要靠碰运气。

除非像寰宇马场,洒下大笔银钱,用钱砸,才有可能砸到一个合心意的田庄。

萧琴儿名下的田庄,如果放出消息说要卖,绝对有大把土豪蜂拥而至抢购。

许有四问道:“王妃娘娘真打算替刘征争取出京游学的机会?”

顾玖轻轻敲击桌子,“去将世子请来。”

许有四领命。

没多久,世子刘御被请到厢房。

“母亲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坐!”

刘御听命坐下,神态轻松自然。

顾玖问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刘御一双眼睛,瞬间发亮,“儿子最近几天,都在整理三位先生清谈会话资料,受益颇多。”

“可有勤练武艺?”

“一日不敢懈怠。虽比不上征大哥勇武,一般小贼,三五个不在话下。”

顾玖扬眉一笑,“这么有信心,不错,不错。”

刘御笑了起来,双眼带着暖意。

顾玖轻声问道:“今儿你四婶娘问我,能不能让刘征跟着你,一起出京游学。”

刘御一听,就显得有点心虚,“儿子知错。儿子当时太高兴,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和刘征感情好,我是知道的。我现在正式问你,你愿意让刘征跟着你出门游学吗?”

“儿子愿意!”

“为何?”

“征大哥的梦想就是仗剑天涯。出门游学,可以帮他提前实现梦想。经历过,就不会再幻想,可以踏踏实实留在京城,过他的富贵生活。”

咦!

顾玖意外。

她以为两兄弟单纯因为感情好,御哥儿才希望刘征跟他一起出门游学。

没想到,御哥儿考虑得这么长远。

她忍不住问道:“你认为刘征现在过得不踏实?”

刘御重重点头,“征大哥想法太多,喜欢做梦,很多时候比儿子还不切实际。儿子就想,出门历练历练,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两三年后,说不定就能踏实下来。有了对比,才知道皇孙过的生活,就是梦想。”

顾玖忍俊不禁,“那你呢?你对出门充满了期待,也是因为想得太多,无法踏实下来吗?”

刘御轻蹙眉头,想了想才说道:“不出门见识一番,看一看天下风貌,总是不甘心。而且儿子心中也有很多疑问,困守京城,儿子找不到答案。唯有走出去,心中疑问才有机会得到解答。”

顾玖好奇问道:“什么方面的疑问?”

刘御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命运,人生,还有死亡和轮回。”

顾玖蹙眉。

如此形而上的问题,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思考生死,思考命运,也不知是福是祸。看来有必要提醒三元公,时刻关注御哥儿的思想问题。

顾玖郑重说道:“你出门游学,娘亲有两点要求。”

“母亲请说。”

顾玖郑重嘱咐道:“第一个要求,注意安全,任何时候安全第一,切莫逞能。外面漂亮女孩子很多,心眼复杂的人也很多,别被人利用。

第二个要求,善于思考是好事,但是不要钻牛角尖。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形成,今日所思所想,或许一个月后,一年后,数年后你就会全部推翻。别急着给自己下定论。”

第905章 大八卦(三更)

刘御走在王府花园。

衡哥儿,外加几个小堂弟,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停下脚步,回头捏着衡哥儿的脸颊,“我身上有糖吗?总跟着我,也不嫌烦。”

衡哥儿一边脸被捏着,脸都变形了,含糊说道:“你答应我,我就不跟着你。”

刘御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什么时候完成了我给你布置的功课,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衡哥儿眼睛一亮,小声问道:“完成功课,你就带我出京游学?”

“嘘!别声张,当心母亲罚你。乖一点,带弟弟们去玩,不准甩开小厮内侍,安全第一。”

“知道了。大哥,你越来越嗦,分明是未老先衰。”

衡哥儿吐槽完,就带着小堂弟们一窝蜂地跑了。

刘御目送他们离去,笑着摇摇头。

臭小子,竟然敢吐槽他未老先衰,还是功课太少。

今晚就给衡哥儿的功课加倍。

哥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一身脏兮兮的,也不说话,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眼泪汪汪的望着刘御。

任谁看见这样的一双眼睛,心都会被融化。

刘御明知哥儿是在扮猪吃老虎,却也忍不住心软。

他蹲下来,擦擦哥儿的脸颊,“谁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报仇。”

哥儿依旧不说话,伸出小指头,指着刘御。

刘御一脸惊讶,他很冤啊。

“我?你是说我欺负了你?哥儿,告状也要讲究证据哦。”

哥儿吸了吸鼻子,刘御急忙拿出手绢替他擦拭。

哥儿奶声奶气地控诉道:“哥哥出京不带我,坏!”

刘御哭笑不得。

头痛啊!

“你听谁说我要出京?”

“二哥!”哥儿毫无障碍地出卖了衡哥儿。

刘御磨牙,晚上功课加三倍。

他摸摸哥儿的头,“你看,你这么大一点,即便哥哥想带你出门玩,娘亲也不会答应。”

“我去求求娘亲。”

“没用的,你太小了,不可以出门。”

哥儿眼中含泪,一副你欺负我,我好伤心,我马上就要哭了的表情。

刘御一把抱起他。

小肥猪,还挺沉的。

“我带你去找妞妞,和妞妞一起玩水好不好?”

哥儿勉强点点头。嘴巴还扁着,一副我依旧很伤心的模样。

刘御忍俊不禁,刮了下哥儿的鼻子,“等你长大后,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一定带你出门游玩。”

“保证吗?”哥儿奶声奶气地问道。

刘御重重点头,“保证。”

哥儿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好吧,勉强信你一回。”

刘御一脸心塞。

什么叫做勉强信他一回?

什么时候他的信用变得这么差了?

找到了妞妞,不出意外,果然又是在玩水。

哥儿一改之前伤心的模样,梭下刘御的怀抱,欢天喜地的朝妞妞跑去。

找他都快找疯的丫鬟小厮,跪在地上痛哭庆幸。

祖宗啊,你怎么这么皮。

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刘御不得不反复叮嘱下人,“看好妞妞和哥儿。今儿府中宴客,人多手杂,别出意外。”

“世子放心,奴婢眼睛都不眨,一直盯着两位小主子。”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刘御穿过花园,准备前往前院。

一路上“偶遇”无数表妹。

表妹们一个个娇弱无力,不是头晕,就是脚下站不稳,直接往他身上倒。

幸好他自幼习武,身形灵活,才没能唐突诸位表妹。

还有些表妹,可能“路盲”,不认得路。只能“求助”表哥刘御。

另有一些不是表妹的女子,要么香囊掉在他的脚边,要么手绢被风吹走,还专往他身上吹。

更有甚者,走在河边,鞋子湿了,衣衫湿了。

嗷嗷乱叫,好似他是登徒子,看了对方的身体一样。

刘御都快不认识自家后花园,什么时候竟然被一大群年轻姑娘们给占领了?

惹不起,惹不起!

刘御加快脚步,干脆走偏僻的小路。

没想到,不管多偏僻的小路,也有姑娘脚崴了,身边还只有一个弱小丫鬟。

还有姑娘衣衫挂在花丛中,破了。

有姑娘跌倒在地,妆花了。

刘御今儿长得见识,比他过去十多年长的见识还多。

等他好不容易通过王府后花园,他就和身边下人吐槽起来。

“谁说闺阁女子见识少,心思单纯的?我看她们心眼很多嘛,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

下人偷笑,“世子长得好,身份高,又没定亲,姑娘们自然惦记。”

刘御呵呵两声,“难道还是本世子的错?荒唐可笑。难怪母亲说漂亮女孩子心眼复杂。”

下人笑道:“不光漂亮的女孩子心眼多,长得丑的姑娘心眼也不少。”

刘御调侃下人,“听你这话,你深有体会。”

下人叹气,往事不堪回首啊。谁说不识字,长得普通的姑娘家没心眼?心眼一点都不少,好不好。

主仆二人均是心有戚戚。

……

顾玫不耐烦听戏,到厢房找顾玖闲聊。

顾玖打趣她,“玫姐姐今儿总算得空,我们多久没这么坐下来好好聊过了。”

顾玫摆手,“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自婆母生病以来,府中大小事情都要我操心,一天都走不开。今儿借着你的宴席,我偷个懒,松散松散。”

“玫姐姐是世子夫人,嫡长媳,理应多操点心。你家婆母身体怎么样?有好转吗?”

“小玖妹妹有心了。毕竟上了年龄的人,身体虽说好转,却不能操劳。”

顾玫的婆母代侯夫人,是被气病的。

被最宠爱的小儿子韩五郎气得一病不起。

多年前,韩五郎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就和湖阳公主有了首尾,差点被逼着娶了湖阳公主。

后来代侯府赔了湖阳公主几万两银子,此事才算了结。

经历这件事,韩五郎老实了一段时间。

家里人打算等事情冷却后,就给韩五郎说一门亲事,娶个媳妇回来管着他。

然而,韩五郎似乎是在湖阳公主哪里得到了启发,亦或是特殊的一段经历改变了他的喜好,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自那以后,他就不喜欢未经事的小姑娘,而是喜欢成熟有风韵的熟女。

就因为这点喜好,韩五郎和好几个有夫之妇闹出绯闻。

代侯府不得不花钱平息事情。

然而,韩五郎名声却臭了。

门当户对的闺女,可不乐意嫁给他。

当然,韩五郎也不乐意娶。

干巴巴的小姑娘,一点风情都没有,到了床上跟木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这一耽误,韩五郎一直拖延到二十好几岁,前年在家人的逼迫下娶了一门媳妇。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不料风波频起。

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韩五郎同湖阳公主旧情复燃,二人着实欢好了一阵。

不过湖阳公主向来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加上韩五郎被家人逼着娶妻,成亲前,湖阳一脚踹了他。

湖阳公主很潇洒,踹了就踹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韩五郎却潇洒不起来。

认定是婚事阻碍了他和湖阳公主。

成亲前半个月开始闹,闹着要退婚。

被家人关起来,加上湖阳一封信,彻底断了韩五郎的念想。

韩五郎这才肯老老实实拜堂成亲。

当然,湖阳肯写信给韩五郎,也是因为韩家人请求。

否则,以湖阳公主不学无术的本性,她连笔都懒得提,更别说给韩五郎写信。

湖阳一封信,断了韩五郎的念想,韩五郎消沉了几个月才振作起来。

有时候顾玖也不懂,湖阳公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魅力,将一个世家公子韩五郎迷得五迷三道。

连市井小民都看得清的事实,韩五郎愣是看不透。

振作起来的韩五郎,也没闲着。

继续他的采花生涯。

韩五郎妻子能力有限,拦不住。长辈问起,她就哭。

想来厉害有主见的姑娘,也不乐意嫁给韩五郎。

韩五郎采花不要紧,采着采着,竟然采到了曲表妹头上。

当年随同曲姑母,住在代侯府的曲表妹,一心想要攀个高枝。

不料,亲祖母突然来京。

曲老太太态度强硬地给曲表妹定了亲事,门当户对的将门世家。

然后强硬带着曲表妹回到祖籍备嫁。

即便曲姑母一力反对,代侯府老夫人出面说情,也无法改变曲老太太的主意。

曲老太太一句话顶了回去,“这是我们曲家的家务事,亲家老太太切莫插手。”

代侯府老夫人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插手曲家家务事。她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没办法,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曲老太太,将曲姑母曲表妹母女带离京城。

多年过去,曲表妹早就嫁做人妇。

后来夫君得了一个机遇,被调入京大营,曲表妹也跟着来到京城,同代侯府恢复了来往。

去年年底,曲表妹夫君奉命换防,前往西北前线建功立业。

家里就只剩下曲表妹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一群下人伺候。

谁都不知道,韩五郎同曲表妹到底什么时候看对了眼,暗通款曲,偷偷有了来往。

事情还是被韩五郎妻子亲自揭破。

第906章 敲诈

“我家婆母一听说这事,就气得病倒了。这事如今还僵持着,又不好对外声张。”

顾玫说起此事,难免叹气。

她是当家媳妇,涉及男女之事,很多时候都需要她出面处理。

顾玖好奇,“怎么还僵持着?你家婆母病了一段时间,我还以为事已经处理完了。”

“难!”顾玫直言说道:“韩五郎同曲表妹,郎有妾有意。被家里人拦着,勉强算是断了关系,鬼知道没人拦着会不会旧复燃。”

顾玖笑了起来,“那位曲表妹被发现丑事,说了什么吗?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顾玫讥讽道:“她的本事小玖妹妹是知道的,除了哭还是哭。被发现了丑事,先是哭了几天,后来就说她一个妇道人家,被人糟蹋,要韩五郎负责。”

顾玖好奇问道:“怎么负责?给钱还是将她娶进门?”

顾玫一脸嫌弃地说道:“娶进门,绝不可能。我家老夫人都发了话,从今以后不准她进门。大家当她是亲戚,结果她却和韩五郎暗通款曲,这种败坏门风的女人不打死就算了。她男人在前线拼命,她在家里乱搞,事要是传到她婆家人耳中,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么说只能给钱平息这件事。”

“这钱给的憋屈。”顾玫很不爽。拿钱平息事,拿的还不是公中的钱。

顾玖问道:“钱给了吗?”

“还没给。老夫人让我找姓曲的商量,我嫌她恶心,一直拖着没办。”

“韩五郎妻子没说什么吗?”

顾玫摇头,”她揭破了这件事,让家里人蒙羞,老夫人对她不满。叫她在房里守着韩五郎。”

顾玖嗤笑,显然对代侯府老夫人的做法看不上眼。

明明是韩五郎让家人蒙羞,结果却怪她什么都没做错的韩五郎妻子头上。分明是迁怒,是在找替罪羊。

这样一件丑事,不揭破,难道要捂在被窝里生疮发脓?

代侯府老夫人宠韩五郎,真是宠到没了原则和底线。

顾玖问道:“你觉着曲表妹会收钱闭嘴吗?”

“事嚷嚷得众人皆知,对她没好处。曲家人不会放过她,婆家人也不会放过她。最好的办法就是收钱闭嘴。从今以后同韩五郎划清界限。”

顾玖喝了口茶,“玫姐姐不觉着奇怪吗,事过去这么多天,曲表妹竟然没有主动找上代侯府讨要说法。”

顾玫嫌弃,“她有什么脸上门讨要说法。”

顾玖提醒道:“玫姐姐当心她耍小花招,闹出更大的乱子。”

“小玖妹妹的意思是姓曲的还不死心。”

“有这个可能。玫姐姐抽个时间和她谈谈,先试探一下她的底线。”

顾玫点头,“小玖妹妹说得对,这事不能一直拖着,得尽快解决。主要是我恶心她,不乐意见到她这个人。”

顾玖抿唇一笑,“早早将她打发了,玫姐姐也能轻松些。”

……

顾玫听取了顾玖的意见,第二一大早,就带着几个粗壮婆子,来到曲府。

曲表妹跟随夫君来到京城,不乐意租房子住,就花钱买了一栋三进宅院。

宅院不大,显紧凑。

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门房开门,将顾玫请进去。

顾玫问道:“你们家太太人呢?”

“启禀世子夫人,我家太太病了,请世子夫人前往后院叙话。”

“病了?什么病?请大夫看过吗?”

“多谢世子夫人关心,已经请过大夫,正吃着药。”

顾玫来到后院,终于见到了曲表妹。

曲表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俏柔弱的小姑娘,而是充满风韵的成熟妇人,正是韩五郎喜欢的类型。

顾玫面无表地打量她,暗暗嫌弃。

“你瘦了些。”她随口说道。

曲表妹凄凉一笑,“能不瘦吗。今儿什么风,表嫂竟然亲自上门。”

顾玫说道:“我家老夫人不放心,让我上门看看。”

曲表妹嘲讽一笑,“怕我说出去?还是怕我上门闹场子?我也是要脸的人。”

顾玫讥讽道:“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也要脸。”

曲表妹脸色瞬间扭曲狰狞,转眼又笑了起来,“表嫂上门,如果只是为了奚落我,那你请回吧。我的确不要脸,却也轮不到你来骂我。”

顾玫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曲表妹,“老夫人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为了大家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不希望事传到你夫家人耳中,更不希望被孩子们发现你偷人吧。”

“表嫂是在威胁我吗?”曲表妹似笑非笑。

顾玫摇头,“我是在告诉你,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选择。老夫人已经点头同意,会补偿你一笔银子。从今以后,你和韩五郎再无关系,代侯府大门不再对你敞开。”

曲表妹低着头,不作声。

顾玫蹙眉,“补偿你一笔银子,你还不满意吗?别太得寸进尺。”

曲表妹抓着椅子扶手,手指发白,“不知这一笔银子,究竟是多少数目?”

顾玫说道:“五千两!”

曲表妹立马笑了起来,眼中满是讥讽之色,“五千两就把我打发了,没想到我在你们代侯府眼中如此廉价。”

“你嫌少?”顾玫诧异。曲表妹有什么资格嫌少。

“五千两很多吗?凭什么我不能嫌少?”曲表妹似笑非笑。

顾玫眯起眼睛,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主要是对你不利。韩五郎是男人,事传出去,最多评价一句风流成。而你,则会被千夫所指。这个后果你想过吗?”

曲表妹直了背脊,“韩五郎强暴武将之妻,你们代侯府仗势欺人,凌辱武将妻儿。你猜猜大理寺有没有兴趣调查你们代侯府?要不要替在前线卖命的武将讨一个公道”

“你疯了吗?”顾玫大惊失色,“你和韩五郎暗通款曲,郎妾意,何来的强暴。”

“我一个堂堂四品武将之妻,有儿有女,份体面,若非韩五郎bi)迫,我怎么可能同他发生关系。而且韩五郎早有前科,你们代侯府仗势欺人也不是第一回。我倒是要看看,官司打到大理寺,打到刑部,到底是谁倒霉。”

顾玫大感意外,“你有什么目的?拼得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打官司,你以为你能赢?就算你赢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对,打官司我不会有好下场。可是不打官司,难道我就有好下场吗?我的好表嫂,我可不是那些市井妇人,随便几句话就能吓住我。你回去转告韩五郎,转告老夫人,还有一直看我不顺眼的舅母,不给我一个交代,那就大理寺见。”

曲表妹眼中满是恶意。

她很兴奋,很满足看到顾玫一脸烦心的样子。

顾玫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交代?你开价,我来替你争取。”

曲表妹轻蔑一笑,“五万两白银,此事一笔勾销。从今以后,我绝不上你们代侯府,也不会见韩五郎。否则,咱们两家就打打官司。”

“五万两太多,不可能。”顾玫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曲表妹一脸笃定地说道:“那就没得谈。”

“你就不怕我派人到你夫家传信?”

“你尽管去。状纸我都写好了,夫家人来了,我正好以死证清白,让夫家人替我打官司。拼着命不要,毁了你们代侯府,值了!”

疯了!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顾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当初曲家母女来京投靠代侯府,她就知道曲表妹不是个好东西。

却没想到这女人不仅能哭,心肠也是真狠毒。

曲表妹笃定一笑,“看来表嫂无法做主。不妨回去找老夫人她们商量商量,我听候表嫂的好消息。”

“五万两,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五万两比起bi)死武将之妻,孰轻孰重,你们代侯府自有盘算。我体不适,就不送表嫂出门。”

顾玫咬咬牙,“我改再来。”

她拂袖离去,满心怒火。

曲表妹怎么敢狮子大开口?

顾玫回到代侯府,没回屋,直接去了上房面见婆母。

代侯夫人为韩五郎cāo)碎了心。

生下这个儿子,等于生了个讨债鬼。

她一把年纪,还落不到清闲,心头也很酸楚。

见顾玫回来,就问道:“事谈得怎么样?”

顾玫先是摇头,然后简要说道:“她狮子大开口,要五万两。不给就去大理寺告状,说五郎强暴她,还说代侯府仗势欺人,凌辱武将妻儿。甚至还说,若是此事传到她夫家人耳中,她就以死证清白,让夫家人替她打官司。”

“姓曲的疯了吗?”代侯夫人不敢置信,喘着气,“本夫人早就说她不是个善茬,果不其然。当年若非老夫人执意要留下她们母女,本夫人早就将她们母女赶了出去。祸害,祸害!代侯府对她不薄,她竟然恩将仇报。”

代侯夫人怒极攻心,脸色发白。

顾玫担心不已,赶紧命人请太医。

事瞒不住,很快惊动了代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得知曲表妹开口要五万两,不给就打官司,也是气得脑门充血,差点昏过去。

第907章 偏心

代侯府全家齐聚,开家庭会议。狂沙文学网

韩五郎跪在大厅中央,神色木然。

代侯已经过了最愤怒的阶段,不过脸色依旧铁青。

他说道:“等这件事解决后,五郎就去兵营当兵。”

老夫人嘴唇动了动,难得没有反驳。

韩五郎没反应。

代侯夫人揉着眉心,很愁,又烦闷。

“侯爷,姓曲那里要怎么解决,你拿个主意吧。”

代侯厉声质问韩五郎,“姓曲的说你强暴她,此事当真?”

韩五郎总算有了反应,他摇头,“儿子从不干强暴人的事。从来都是你我愿。”

“你还嘚瑟上了,我看你就是欠揍。”

说着,代侯挥起鞭子,就朝韩五郎抽去。

老夫人一声惊呼,“不要!”

随着话音一落,鞭子重重落在韩五郎的上。

韩五郎一声闷哼,体摇晃了一下,额头满是冷汗。

老夫人痛心疾首,“有话好好说,干什么打人。五郎,要不要紧?”

“事到如今,母亲还要护着这个逆子吗?”代侯质问,显然对老夫人一味宠溺韩五郎很不满。

若非老夫人宠着,韩五郎哪里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浑。

老夫人怒了,呵斥代侯,“混账。要不要连老都打。分明是姓曲的勾引五郎,还狮子大开口敲诈,怎么能全怪到五郎头上。”

代侯又气又急,“母亲没听五郎说吗,你我愿的事,哪里是姓曲的一个人的责任。五郎要是没那个心,两个人能凑到一起吗?”

“女人手段多,五郎不慎被骗,也是有的。”老夫人还在替韩五郎辩解。

“够了!”代侯夫人再也忍不住,“我生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老夫人就别再替五郎辩解,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吧。”

老夫人不敢置信,儿媳妇竟然敢吼她。反了天吗?

她指着代侯夫人,“你,你……”

“来人,将老夫人送回房里歇息。”代侯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

老夫人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代侯态度坚决,下人不敢不从,扶着老夫人回房。

老夫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眼中满是伤心痛心。

老夫人不在,也就没有人替韩五郎说好话。

韩五郎总算知道怕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代侯质问,“你保证没有强暴姓曲的?”

韩五郎重重点头,“儿子保证。这种事,本就是你我愿,她若是不愿意,儿子也不会凑上去。”

还敢胡说八道。

代侯手指头动了动,“竟然敢敲诈五万两,莫非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韩五郎皱眉深思,想不起来,就摇头说道:“不能吧!儿子能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你个糊涂混账东西。”代侯再也忍不住,一脚踢翻败家儿子。

韩五郎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

叫唤了几声,没人反应,才想起老夫人已经被送回房,无人替他出头。

他这才止住了叫唤,重新爬起来跪好。

代侯夫人出面问道:“你可有给过她什么承诺?”

韩五郎想了想,说道:“儿子答应她,要送她一绿宝石头面首饰,还没兑现。”

败家儿子!

代侯又想动手了。

韩五郎妻子坐在最边上,闻言,忍不住一阵心酸。

她嫁给韩五郎两年,从来不曾收到过韩五郎赠送的礼物。

曲表妹同韩五郎暗通款曲,不知道从韩五郎手中收到多少礼物。组

代侯夫人继续问道:“之前,你送过她什么东西?”

韩五郎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儿子将书房几件玉器,还有两把折扇,一副前朝宫廷名画赠给了她。”

代侯夫人揉着眉心,“这就是把柄。无论是玉器,还是折扇,亦或是名画,都代表了五郎的份。要说二人没关系,东西一拿出来,谁能相信。难怪敢狮子大开口要五万两。侯爷,这事你看怎么料理?”

代侯板着脸,“明你随我上门,亲自找姓曲的谈。”

代侯夫人连忙说道:“侯爷亲自上门,姓曲的多大的脸,受得起吗?”

代侯很干脆,“姓曲的都已经打算拼命,这个时候还讲究什么份。事就这么定了,明你和我一起上门谈,将五郎也带上。”

这这这……

代侯拂袖离去,还不忘吩咐亲兵将韩五郎押下去好好看着。

……

晚上歇息的时候,顾玫同夫君韩世邦唠叨。

“侯爷同婆母一起上门,找曲表妹谈判,合适吗?”

韩世邦睡不着,“不合适也没办法。父亲亲自上门找曲表妹谈判,除非真的打算搏命,曲表妹总归会妥协。”

顾玫好奇问道:“那你说要花多少钱,才能堵住姓曲的嘴巴?”

韩世邦摇头,“不知道。反正肯定不能给她五万两。”

五万两堵一个女人的嘴,莫非姓曲的嘴巴镶了金。

顾玫调侃,“当年曲表妹住到府中,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我还记得,当年她有事没事就往你边凑,你还替她说话。”

韩世邦不满,“多少年前的事,你还翻出来,有意思吗?”

顾玫哼了一声,“你们男人啊,看人就是没有女人准。尤其是看女人,女人一眼就能看穿另外一个女人的底细,偏你们男人都不相信。”

韩世邦说道:“所以我听了你的话,同曲表妹保持距离。陈年老醋,就别吃了。”

顾玫不满,掐了把韩世邦。

韩世邦翻压住她,顾玫咯咯咯地笑起来。

……

代侯,代侯夫人,夫妻二人领着韩五郎,亲自上门找曲表妹谈判。

事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必须有个解决办法。

具体怎么谈的,顾玫也不清楚。

结果还不错。

一万两封口费,曲表妹答应守口如瓶,不去大理寺报官。

至于还有没有别的条件,谁都不清楚。

代侯夫妻二人守口如瓶,一个字没吐露。

韩五郎从曲表妹那里回来后,紧接着就被送去了军营,没有半年一载休想回府。

……

事终于解决,代侯夫人的体也随之好转。

顾玫得了空,到秦王府找顾玖闲聊八卦。

听闻曲表妹狮子大开口敲诈五万两,顾玖都说道:“我佩服她的勇气,真敢开口。”

“谁说不是,我家婆母还有老夫人都被气死了。若非侯爷出面,事还僵持着。”

“代侯做事倒是干脆利落,也豁得出脸面。怎么会养出韩五郎这样的儿子?”

“老夫人宠溺五郎,侯爷忙于军武,腾不出手管教。”

顾玖了然。

二人聊着聊着,又聊到御哥儿头上。

“你家御哥儿,可是家家户户乘龙快婿人选。有没有媒人上门提亲?”

顾玖摇头笑笑,“门槛都快被媒人踩破了。”

顾玫大笑,“我就知道会这样。有没有谁家姑娘入你的眼?”

顾玖含蓄说道:“我家御哥儿的婚事不着急,我打算等他满了二十岁再说婚事不迟。”

顾玫诧异,“一定要那么晚吗?”

顾玖却说道:“男子三十不娶,女子二十不嫁。御哥儿等到二十岁再说亲,并不算晚,反倒早了些。”

还早?

顾玫叹了一口气,“我本想着,我们姐妹有没有机会做亲家,如今看来是没机会了。”

顾玖哈哈一笑,“玫姐姐想得真长远。”

“你家妞妞还小,自然不用cāo)心。我家大闺女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为了孩子的亲事我都愁死了。”

“就没有一家合适吗?”

“相看了几家,还没定下。我准备再相看几家,今年之内,一定要将她婚事解决。”

“玫姐姐别太着急。”

“不急不行。姑娘家的年龄拖不得。”

这倒也是。

……

靠着四海商行的引荐,户部从江南买到大批粮食,而且价格公道。

粮食已经装船,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

消息提前送到户部,户部尚书松了口气。

“这个太平洋粮行,名字怪怪的,本官记得当年秦王下南下购粮赈灾也从这家粮行买过粮食。”

“大人所言不错。当年秦王下能在江南打开局面,就是借助了这家太平洋粮行。”

“这家取名太平洋的粮行,到底什么背景?”

“还没查到。”

这么神秘。

户部尚书叮嘱下属,继续关注这家名叫太平洋的粮行。不将粮行的底细查出来,心头总归不太放心。

户部平价采购粮食,替朝廷解决了大问题。

文德帝龙心大悦,痛快批准刘御随同山河书院师生出门游学。名单里面还有衡哥儿,以及刘征。

其他皇子皇孙羡慕不已,也想出门游学。

大家各显神通,求到文德帝跟前。

文德帝一声怒斥,“荒唐!不好好读书,整里惦记着游山玩水,成何体统!”

偏心!

大大的偏心!

皇子皇孙们委屈坏了。

后宫嫔妃,各皇子府纷纷腹诽。

“在陛下眼里,我们儿子恐怕连刘御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少说两句。”

“我说的实话,难道错了吗?”

“当心此话传到父皇耳中,一句腹诽天子,就能治你死罪。”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就是。父皇真的会立秦王为太子吗?以陛下对刘御的宠,会不会立刘御为皇太孙?”

“别胡说八道,父皇绝不会立太子。”

第908章 车行(三更)

即将出门游学,衡哥儿兴奋得整晚睡不着。狂沙文学网

他偷偷爬起来,跑到厨房找吃的,被守夜的下人逮了个正着。

“嘘!”

衡哥儿让下人别声张,带着一篮子吃的,敲响了刘御的房门。

刘御睡得正香,被吵醒,暴躁得抄起枕头扔出去。

听到衡哥儿的声音,头脑总算清醒。

打开门,衡哥儿就跟泥鳅似的,滑了进来。

“我睡不着,去厨房找了一堆吃的,你陪我吧。”

衡哥儿眼巴巴地望着刘御。

刘御伸出手,揉着衡哥儿的头,直到将衡哥儿的头发揉成了鸡窝才罢休。

看着衡哥儿顶着一头鸡窝,刘御总算满足了。

他问道:“明儿一早就要出发,你现在不睡觉,是打算明天白天都在马车里睡觉吗?那样的话,可是看不到沿途风光。”

衡哥儿很委屈,“可是我真的睡不着,肚子还饿。”

刘御掐了把他的脸颊,“上还有位置,要一起睡吗?”

“要啊,要啊!”衡哥儿连连点头,终于达到了目的。

两兄弟并排躺在上,刘御不准衡哥儿半夜吃东西。

“吃了不消化,当心明早起来肚子痛。”

“饿!”衡哥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饿也要忍着。”

此事没得商量。

衡哥儿一脸沮丧,亏他半夜摸厨房,拿了一篮子好吃的,结果看得见吃不着,好可怜。

刘御蒙着他的脸,“好好睡觉,别想着吃。等离开京城,大江南北的美食,叫你吃个够。”

“好啊,好啊!你带了多少钱在上?我只有五百两?”

刘御笑话他,“才五百两,还想吃遍大江南北。快叫声大哥,我带你出门潇洒。”

“大哥,大哥,你就是我的财神爷,钱袋子。出门在外,就全指望你了。”

“想要指望我,就得听我的话。”

“我保证听话。”

“现在乖乖睡觉。”

衡哥儿抗拒着食物的惑,闭上眼睛睡觉。

总感觉刚刚睡着,天就亮了。

一早起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困!

他被下人拉起来洗漱换衣。

一切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眼睛还睁不开。

顾玖见状,问道:“昨晚没睡吗?”

刘御说道:“衡哥儿闹腾到半夜才睡着。看这样子,只能到马车上补眠。”

顾玖叮嘱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看好衡哥儿,别让他乱跑,别让他被人骗了。”

“儿子又不是笨蛋,才不会被人骗。”衡哥儿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精神萎靡。

顾玖笑了起来,“瞧你这模样,长得就很好骗。”

衡哥儿皱着鼻子,委屈。

顾玖哈哈大笑,“快吃早餐。吃完后,就该出发了。妞妞和衠哥儿这会还在睡觉,别让他们知道你们出门,否则得哭一上午,哄都哄不住。”

妞妞和衠哥儿哭功,大家都见识过。

两个小孩,年纪不大,脾气不小。越大越不好哄。

两兄弟赶紧埋头吃早餐,万万不能被妞妞和衠哥儿堵在门口。

临到出门,顾玖满心不舍。

这一走,怕是两三年才能回来。

她忍不住唠唠叨叨,说了许多。

集合的时间快到了,不能再耽误下去。

顾玖只好目送马车驶出王府,满心酸楚。

没想到有朝一,她也会多愁善感。

……

送走两个孩子,顾玖着实消沉了几天子。

妞妞和衠哥儿一觉醒来,没看见两个哥哥,天天追着顾玖问,“哥哥呢,哥哥呢?”

顾玖告诉两个孩子,“哥哥出门读书去了。”

妞妞勉强接受。

衠哥儿吸着鼻子,什么都没说,心里头却门清。

哥哥们出门玩去啦。

天气一天比一天。

顾玖带着两个孩子,住到山中晓筑避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子。

下面的人可没有闲着。

……

雨花巷码头下苦力的力工,来来去去,换了无数茬。

这一天,早上刚下过雨,天气闷潮湿。

光是站着不动,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浑就被汗湿透。

若是动起来,那汗水,犹如雨下。

幸好码头免费供应茶水。

用苦丁茶泡的茶水,够苦,够解渴,而且无限量供应,可以敞开了肚皮喝。

这么的天气,每天光是喝茶水都喝饱了。

就在这样一个闷潮湿的天气里,马小六来到了雨花巷码头。

刚下四轮马车,汗水就冒了出来。

马车里面放了冰盆,不觉着。

马车外面,浪滚滚。

徒弟何贵拿着扇子,替马小六扇风。

马小六嫌弃两个人挨得近,。一把抢过扇子,自个扇起来。

他吩咐道:“将所有力工集合起来,把两轮车准备好。”

管事听命,吹起哨子。

力工们听到哨子吹响,就知道要集合。

几百个力工,在树荫下集合。

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人人都是一臭汗,谁也不嫌弃谁。

马小六拿着铁皮喇叭,站在高台上,“不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干了**年的老人,如果有,那肯定记得我。我是马小六,马总管。”

“马总管好!”

马小六虚虚一压,让大家都安静。

“今儿我过来,是给大家带来一个机会。要不要把握机会,你们自己决定。先将两轮车拖上来。”

下属听令,拉着两轮车来到众人面前。

力工们面面相觑,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轮车。

两个轮子的车,还有顶棚。顶棚做得很漂亮。

坐在车里面,不惧晒雨淋。

两条长长的拉杆,全是铁做的。

两条拉杆,用一条横杠焊接在一起。

人站在横杠内,两手紧握两条拉杆,两轮车就能跑动起来。

马小六指着两轮车,的朗声说道:“这是两轮车,是寰宇运输最新推出的产品。加上了顶棚,就可以拉客人,全京城都能跑。前几天,京城新成立了一家车行,名叫惠民车行。

顾名思义,就是要给京城的小民出行提供方便。京城很多人都买不起四轮马车,也没地方养骡马驴子,也就意味着很多家庭连两轮马车也没有。出行只能靠步行,或是租车。

年轻力壮没关系,年龄大一点,出一趟门可不容易。若是带着行李那更辛苦。为了方便百姓出门,寰宇运输特意推出人力两轮车,现招募人力车夫。招募条件如下,大家听好了。”

几百力工动起来。

招募人力车夫?意思是去拉车?

能在码头干力工的人,个个都是一把子力气。

拉车肯定不成问题。

只是这东西能赚钱吗?

靠谱吗?

马小六扯着嗓子,同力工们介绍招募条件。

所有有志于成为人力车夫的人,都必须经过半个月的培训。

培训内容包括怎么招呼客人,怎么认路。必须背下每个坊市的名字,知道怎么走。

价格必须按照行规收取,不许私自降价或是加价。

若是顾客加价包车,又另当别论。

人力两轮车,起步价统一为五文钱。视距离长短加钱。

比如从东市到西市,从西市到新民县,要多少钱?

这些都会在培训的时候讲到。

想做人力车夫,必须家清白,没有不良嗜好。

有小偷小摸的习惯,绝不录用。

有偷窥女的癖好,同样不能录用。

“……每交给车行十文钱,剩下的钱就是你们自己的,多劳多得。可有人愿意应征人力车夫?”

力工们窃窃私语,还有些犹豫。

一天十文钱可不是小数目。

五文钱起步价,会有人坐车吗?

万一一天下来,都没人坐车怎么办?

万一一天只有两个人坐车,怎么办?

在码头扛大包下苦力,每天的收入是看得见的。

去车行做车夫,总觉着风险太大。

保守的力工退却,不敢上前。

有那脑子灵活,胆大的力工站了出来,“我应征人力车夫。”

“我也应征。”

“想应征人力车夫的到这边来报名,从明天开始培训。培训期间没有工钱,但是管三餐。”

有一百多名力工应征了人力车夫。

经过半个月的培训,淘汰了几个人后,一百多人穿上统一的红马甲,开始上街拉客。

这些初上岗的车夫,分布在城市各个人口密集的地方,内心忐忑不安。

会有人坐车吗?

有人问他们这是做什么,该怎么解释?

车夫们眼神闪烁,上的红马甲,在太阳炙烤下,已经被汗水湿透,还不能脱下来。

车行培训说,不能光着膀子拉客,会让女客户退避三舍。

车行培训还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准坐在车里面。

那是给顾客坐的,车夫坐在里面,顾客们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有意见。尤其是一些干净的顾客。

车夫们站在树荫下,或是屋檐下,等候着第一位顾客。

“诶,快看啊,这是《大周生活秀》上面说的两轮人力车,起步价五文钱。”

“真的诶!”

一群中年女涌了过来。

第一上岗的车夫们,全都没经验,不知该做何反应。

“喂,到新民县集市菜店多少钱?”

“八,八文钱。”

“能不能拉两个人?”

“可以!不过要加两文钱。”

“拉两个人还得加两文钱,真贵。”

“车行规定的,我们做不住得主。”

“罢了,罢了,十文钱就是十文钱。至少不用和一群人挤一辆马车。”

首上岗,终于开张。车夫乐呵起来,拉着人力车跑得飞快。

风吹着乘客的脸颊,一脸舒爽。

在这个炎的夏天,不用晒雨淋,还能吹风,贵果然有贵的好处。

街道两边行人纷纷侧目。

“看,人力车,我也要坐。”

“五文钱起步价也不贵,可以两个人坐一辆车。”

“走,我们也去找一辆人力车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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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剧卡无比。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梳理接下来的剧,脑袋都晕了。

第909章 祖宗法度

秋高气爽。

正是一年丰收的季节。

北荣西凉再次挥兵南下劫掠。

边军压力倍增。

漫长的边境线,兵力被分散。

北荣西凉各个击破,一时间战局对大周极为不利。

前线气氛紧张。

京城歌舞升平。

人力车夫,从最初的一百人,短短时间已经扩大到一千五百人。

其他私人车行,也纷纷进入人力车市场。

购买两轮车,招募车夫,同样穿红马甲,只是马甲背面的名字不一样。公然同惠民车行抢生意。

为了抢生意,甚至不惜玩价格战。

本来就是靠力气吃饭,再玩价格战,哪里还有钱赚。

马小六以寰宇运输的名义,召集京城各大车行东家开会,制定行业规章制度。

都是一个行业的人,应该团结起来,而不是打价格战扰乱市场。搞到最后大家都挣不到钱。

当然有人不服。

马小六的态度很明确,不服也得憋着。

凡是不遵守行业规则的车行,寰宇运输将取消订单,拒绝合作。

这就是控制了上游供应链的优势。

寰宇运输,一家独大,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无论是四轮马车还是两轮人力车,都得从寰宇运输购买。

当然也有人试图仿造。

奈何突破不了技术壁垒,仿造失败。只能眼睁睁看着寰宇运输大把的赚钱。

人力车,制定了行业规则后,整个市场有序的发展。

京城小民,凡是手头有点钱的,出门的时候都习惯叫一辆人力车。

就连朝廷官员,尤其是那些六七**品的小官员,还有各种衙门小吏,养马车太贵,干脆包一辆人力车,每早晚接送。

周世安就包了一辆人力车,每天二十文,定点定时接送。

车夫为了让人力车看起来干净上档次,还特意买了一块羊毛垫子垫在座位上。

夏天天气,就往上面放一块竹席。

冬天天冷,直接将竹席撤掉。

周世安坐在人力车上,手里拿着报摊买的报纸。

他固定买两份报纸。

一份是大周生活秀,一份是国子监报。

路上的时间正好用来看报。

其实他最想买的报纸是山河书院报。

奈何山河书院报多年来一直坚持不对外公开发行,搞得他想要看山河书院报还得托人找关系。

他先是迅速浏览完大周生活秀。

明年有是科举年,天下举子齐聚京城。新民县租房市场火爆,连带着文青书局的生意也涨了三四成。

最近各种和科举相关的书籍,卖得极好。

书籍销售排行榜,排在前五位的全都是科举类书目。

周世安大摇其头。

“文青书局赚赶考学子的钱,又得大赚一笔。”

国子监报则刊登了一片社论。

三元公杨元庆,孙状元带学生出门游学,两三年后才能回来。

明年科举年,山河书院拿什么同国子监竞争

明年科举,会试试,无论是人数还是名次,国子监一定可以完胜山河书院。

没了三元公和孙状元的山河书院,就是拔了牙的老虎,称不了王。

国子监可以趁机一雪前耻。

周世安蹙眉摇头,“国子监哪里来的勇气放大话容易,万一被打脸得多难堪。”

两份报纸都没有太门的新闻,倒是多了几则招聘启事。

有车行招聘车夫,待遇从优。

周世安起了好奇心,就问车夫,“你们天天拉车,每天要给车行多少份子钱有钱赚吗”

“我们车行每天收十五文钱的份子钱。只要勤快一点,还是有的赚。比以前下苦力强一点。”

“本官似乎听说惠民车行每天份子钱只要十文钱。你们给十五文份子钱岂不是太亏。”

车夫说道“大人说的十文份子钱,那都是老皇历。惠民车行那边,除了第一批车夫只需要给十文钱份子钱外,后面招的车夫,都是十五文份子钱。

东家说,这是行业制度,全行业统一标准。就连我们拉车收费,价格和惠民车行都是统一的,绝不多收一文钱,也不能少收一文钱。”

周世安好奇问道“行业统一标准,对你们车夫来说,好还是不好”

“当然好啊价格统一,就不用压价拉客,大家都有钱赚。”

“每天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守一天都等不到一个顾客况”

“那倒没有现在来京城的人越来越多,去西市东市,各个衙门门口,或是去新民县,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等到一位客人。尤其是那些参加科举的举人老爷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出门在外,不乐意和一群人挤一辆马车,都会叫一辆人力车,而且给赏钱也大方。送了大人去衙门,小的也打算去新民县拉举人老爷,多得几个赏钱。”

周世安笑了起来,“从衙门去新民县,可不近。”

车夫说道“没事。路上拉一趟去新民县买菜的妇人,正好顺路。”

周世安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京城的小妇人们还是习惯去新民县买菜。”

“便宜又新鲜,买的多就能省下一大笔钱。只是奇怪,四海菜店生意那么好,怎么不考虑在城内也开一家,方便大家。”

周世安说道“四海菜店如果在城内开分店,城里的小商小贩哪里还有生意。四海菜店是在给小商小贩们留活路。”

就像寰宇运输,技术壁垒,使寰宇运输成为全天下最顶尖的铁器生产商。

想搞垄断,搞得别人破产太简单。

但是寰宇运输没有这么做。

不仅没有bi)得私人打铁小作坊破产,反而还和各家作坊合作。使得京城各家打铁小作坊背靠寰宇运输,生意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顾玖的经商理念。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吃独食。

首先保证小民的利益,同时拉拢官宦阶层,贵族世家阶层。

将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这么多年才能一直顺风顺水,没人找麻烦。

周世安琢磨着这一经商理念,想得越深,心头越发吃惊不已。

到了衙门门口,车夫将他放下。

周世安开始一天的工作忙碌。

等忙完工作,他就开始写四海寰宇经商理念的分析文章。

文章写得越深刻,周世安就越发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

陆大人发现他不对劲,关心地问了几句。

周世安抹了一把脸,将写了一半的文章,足有十几万字,交给了陆大人。

“下官每坐人力车来回,心有所感,于是就想对四海寰宇进行一番研究。这是下官写的分析资料,刚写了一半,让大人见笑。”

“周兄太过谦虚。”

陆大人拿起厚厚的一叠资料,翻阅起来。

越看越发震惊。

震惊于周世安的才学,眼光,看问题的深度。

“好周兄果然大才”

“大人谬赞”

“不不不,本官不是在和你客气。周兄这份资料,不,应该说周兄写的这本书,太有用了。可否借给本官细细研读几。”

“大人不嫌弃,尽管拿去。”

陆大人废寝忘食,阅读周世安的书籍。

周世安则奋笔疾书,继续书写后面的内容。

陆大人花了几天时间看完,激动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不仅仅是对四海寰宇的分析,更是给了陆大人许多启发。

几十万难民能被管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因为管理者深知管理精髓。

对难民严加管束的同时,还给了难民自活求生的机会。

就好比收费站,管束极为严格,半个月一个月查一回账,一年半载轮一回岗,年年还要考试,还必须会写会算。

那么多要求,那么严苛的管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辞工。

就连从天狼军退役,最不服管束的那群兵痞,进了收费站都坚持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辞工。

因为严格管束伴随着高额的待遇,还有各种福利。

小到一三餐,餐餐管饱,一两天打一回牙祭。一年四季四衣服,鞋袜配齐。四海招工,优先照顾员工家属。

大到在新民县折扣买房,入户新民县,还可有优先购买四海寰宇的股份。

这样的福利,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收费站做工。

更有甚者,最近两年出现秀才应聘收费站的况。

为什么

周世安的书里面写的很清楚。

陆大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后面的内容。

经过周世安的同意,陆大人将他的书呈给文德帝过目。

文德帝看在陆大人推荐的份上,随意翻阅。

没想到看了个开头就入迷了。

理所当然召见周世安,询问他的想法。

几十岁的周世安,第一次离着天子如此近距离,难免激动。

激动过后,便知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侃侃而谈,将自己的观点,巧妙得抛售给文德帝。

核心观点,严加约束管理官员,进行不定期考核,而非流于表面的考核,同时提高官员待遇。

确保官员一人挣钱,能够养活全家。

而不是领着低廉的俸禄,想方设法的贪墨。

文德帝开始沉默。

给官员涨薪,说得容易。

钱从哪里来

涨薪后又该怎么办

而且,此事不光是钱的问题,还涉及到祖宗法度。

规矩是祖宗定下的,要涨薪,等于要推翻祖宗法度,进行一场大变革。

这里面的风险,谁也说不准。

文德帝大摇其头。

第910章 撬墙角

二壮的话,给顾玖打开了新思路。

她怎么那么笨,简直是一叶障目。

过去只想到自己培养人才,怎么就没想到挖墙脚。

不过这第一轮锄头就挖向刘诏,似乎不太好吧。

不过除了顾玖,还有一个人的墙角可以试着挖一挖。那就是顾老爷子。

顾老爷子在私生活上面,是个妥妥的渣男。顾大人在这方面也算是一脉相承。

但是顾老爷子年轻力壮的时候,在事业也是有所建树,边有一群忠心耿耿的老部下。

他退下来后,他的那些老部下,大部分也跟着他一起退下来,在顾家当差过活。

如今顾府很多护卫,都是当年的老部下,或是老部下们的孩子。

顾大老爷边几个得用的人,也是从老部下里面挑选出来的。

顾玖先让二壮去忙,然后开始琢磨起这件事地可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

刘诏今儿回来得早,天还没黑,人已经到家了。

他先去洗漱。

天气,衙门离着王府有点距离,一路回来出了一臭汗。

洗漱过后,换上轻便的家居服,来到小书房。

见顾玖皱眉深思,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一挥,“醒醒!”

顾玖回过神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想什么事这么认真,我都回来一会你都不知道。”

“我在想怎么挖你的墙角。”顾玖笑嘻嘻地说道。

刘诏来了兴趣,“你想挖我墙角?说说看,你看上了谁?”

顾玖站起来,走动了两圈,活动活动腿脚。

她对刘诏说道:“我手头上缺可用的人才,你边的小厮黄门内侍,个顶个,都很能干。不如匀几个人给我,怎么样?我用重金聘请他们。”

刘诏哈哈一笑,笑过之后,掷地有声地说道:“不行!”

顾玖打算翻脸了。

刘诏抱着她,说道:“我边的人,全都有差事在,没办法借给你用。不过你既然缺人,我可以帮你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顾玖好奇。

刘诏说道:“你没管王府,只管着厨房,应该不知道王府名下到底有多少人吧。”

顾玖点头,她只知道王府内当差的人有近千号人。

但是王府名下具体有多少人,那些人都在哪里,没有差事靠什么养活,她都没去了解过。

“我知道。”刘诏轻声说道:“登记在王府名册内的人口一共有五千五百多人。除掉在王府,田庄,铺子当差的人,再除掉王府侍卫部曲,还有两三千闲人。

这里面有年老做不动活的老人,也有年幼还不能当差的孩子。剩下一半都是十六到五十岁的青壮年,男女都有。”

顾玖恍然,“你是意思是,叫我从这些没差事青壮年中挑选人才?”

刘诏点头,“如果你担心他们的忠诚,我可以叫家令大人将他们的卖契过户到你个人名下。从此他们就属于你一个人奴仆。”

顾玖微蹙眉头,“这里面有能用之人吗?”

“不仅有,而且还不少。”

顾玖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刘诏斟酌了一下,“上千名闲散人员,有部分真的因为木讷不讨喜,容貌丑陋,没能力没关系才拿不到差事。而另外一部分人是有能力有见识能写能算只因为得罪了人,才会被罢去差事赶出王府。”

顾玖好奇问了一句,“那些人被赶出王府,王府却还捏着他们的卖契?”

刘诏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是当然。这么多年,王府放出去的人屈指可数。在王府当过差事的人,绝不能轻易放走。万一他们拿着卖契,进入别家府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了王府。”

顾玖了然。

“你和我说说这帮得罪人被赶出王府,卖契却依旧捏在王府手中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刘诏捡了几个印象深刻的人,给顾玖一一介绍。

顾玖听完后,问道:“这些人现在靠什么过活?”

“通常都是打短工,或是做点小买卖。”

“王府不干涉?”

刘诏点头,“这些人没有差事就没收入,可人总要吃饭穿衣。王府不管他们,却也不能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打打短工,做做小买卖,王府一直是默许的。

你问问你边的丫鬟,她们的头绳,珠花,基本上都是从这些人手上买来的。他们靠着做王府下人的小生意,差不多就能养活一家人。”

顾玖朝青梅看去。

青梅摆手,“奴婢从不去后门那里买东西。这事小翠清楚。”

顾玖了然,“把小翠叫来,我问问她。”

很快,小翠来到小书房。

顾玖盯着她,“小翠,你头上的头绳找谁买的?”

小翠有点紧张,夫人怎么问起此事。难道她头上的头绳有问题吗?

青梅提点她,“夫人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你如实告诉夫人就行。”

小翠松了一口气,“启禀夫人,奴婢的头绳是从徐三娃那里买来的。以前是徐有福在卖,最近换了他儿子徐三娃。”

“徐有福是谁?”顾玖很好奇地看着刘诏。

小翠有点懵,不明白夫人为何对徐有福感兴趣。

青梅摆摆手,叫小翠先出去。

小翠知趣地退出小书房。

刘诏斟酌了一下,说道:“徐有福原先是父王边的一个笔墨小厮,后来因为行为不检点,偷偷睡了王碧玺阁的一个丫鬟,就被赶了出去。我没想到他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孩子还这么大了。”

顾玖:“……”王爷边的下人,犯错都犯得这么似主,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

她好奇问了句,“他和那个丫鬟成亲了吗?”

刘诏点头,“睡都睡了,自然要承担起责任。两个人都被赶出了王府,据我所知很快就成了亲。”

顾玖又问了一句,“徐有福这些年还在犯男人都会犯的错吗?”

刘诏楞了一下,才了解到顾玖这话的真义。

“原来这是男人都会犯的错啊。改天,本公子也去犯个男人都会犯的错。”

“你敢!”

顾玖凶巴巴地模样。

刘诏笑了起来,刮了下她的鼻子,“小醋坛子。”

顾玖哼了一声,“管好你的下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有你在,我哪敢说半个不字。”

“你知道就好。青梅,你叫上钱富,你们一起去见家令大人,问他要一份待业人员的名单。最好是那些曾在王府当过差,能写能算能做事的人。有好苗子也可以推荐给我。”

青梅迟疑,“家令大人会给吗?”

“告诉他是本公子要名单,他会给。”刘诏抢在顾玖面前说道。

顾玖笑了起来,“对,你就打着公子的旗号,家令大人不敢不给。”

宁王不在,王府就是嫡长公子刘诏做主。

刘诏发话,家令大人不敢不从。

青梅如释重负,出门叫上钱富,一起去见家令大人。

说起宁王,这事变得越来越麻烦。

顾玖问道:“陛下还是不松口?”

刘诏点头,“我和赵王府,燕王府一起使力,却依旧无法让皇祖父改变主意。”

“你说陛下是太过恐惧,还是太过自信?”顾玖压低声音,偷偷问道。

刘诏面色微微一变,目光扫过她的双眸,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依着我看,既有恐惧,也有自信。”

天子恐惧死亡,恐惧被成年皇子取而代之的同时,又十分自信自己还能活个一二十年。

天子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六七十岁年纪,依旧能让李德妃,江淑仪先后怀孕。而且李德妃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子。

因为恐惧,天子将成年皇子们赶出京城。

因为自信,天子咬定不松口,不准成年皇子们回京。

顾玖微蹙眉头,“这就麻烦了。父王想要回京,必须得找个契机。”

刘诏看着她,不说话。

顾玖挑眉,摸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我做什么?”

“或许契机就在你上。”

“别开玩笑。”

顾玖坐远一些,拉开同刘诏的距离。免得被他给卖了。

刘诏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他说道:“我们已经各种办法。如今想来,朝堂上的手段,恐怕打动不了皇祖父。”

顾玖哼哼两声,没接话。

“朝堂手段不行,那么就只能另辟蹊跷。”

顾玖盯着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刘诏只说了三个字,“南城门。”

顾玖皱眉,“让我想想。”

“此事不勉强。实在不行,就让父王继续在外面受苦吧。”

顾玖特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少来这一。你心里头恨不得父王明就能回京城。父王他们在外地,每多停留一天,京城就多一分变数。陛下年龄渐老,说不定哪天就……到时候京城乱成什么样子,谁都说不清楚。”

刘诏低着头,从她手背上擦过。

“知我心忧者唯有娘子。”

顾玖很想怼他一句:臭不要脸。

为了叫她帮忙,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不过,她就是吃这。

刘诏一张脸,再配上苏苏的话,啊,真是极致的享受。

犹如三伏天喝下一大杯冰镇西瓜汁。爽爆!

顾玖没有被美色迷惑,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坚决,“这事还要再想想。我这边不一定能找到契机。”

“我知道。所以不要勉强自己。若有机会,你告诉我,我来cāo)办。”

“你不懂。”

顾玖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嫌弃。

刘诏很心塞。

顾玖理直气壮,“你本来就不懂经济民生这一块。你上学堂的时候,夫子有教吗?”

“夫子教导要轻徭薄赋!”

“光教结论,却不教具体的cāo)作手段,全都是耍流氓。看来教你的夫子,也是个半桶水响叮当,没什么真本事。”

刘诏闷笑,“夫子是天下知名的大儒。”

“儒家学派,从来都解决不了经济民生的问题。没钱了就只知道加税,或是提一些假大空的口号忽悠人。什么圣人之治,就是最大的忽悠。”

刘诏笑而不语。

顾玖说完了,突然有点心虚,“我是不是离经叛道,说错了?”

刘诏摇头,“没有,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夫子是大儒不假,但是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过跟着夫子读书,修养倒是不错。”

顾玖心虚一笑,“你的夫子是大儒,肯定有真才实学。”

刘诏点头,“夫子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旁人的确比不了。你知道吗,当初我模仿夫子的写作模式,写了不少政论,人人见了都说好,都说我才学一等一。唯有皇祖父说不好。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皇祖父对我的文章评价了四个字:华而不实。从那以后,我再有没有模仿过夫子,我怎么想就怎么写怎么做。

然后我发现,其实我做不来花团锦簇的文章。我真正喜欢的还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干脆利落。”

所以打嘴炮,你打不赢那些文臣。

顾玖在内心默默吐槽刘诏。

刘诏不擅长打嘴炮,顾玖嫁给他后就慢慢了解到这一点。

但是刘诏能力很强,学习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你感激你的夫子吗?”

“自然是感激的。但是却再也不想聆听他的教诲。”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

“你夫子要是知道了,会气死的。”

“气不死。他早就知道我和他意见相左。他曾说,我是第一个让他感受到挫败感的学生。因为我不认同的他,我甚至会直言反对他。”

“然后你就被全体文臣拉黑。”

刘诏眉眼一抽,“差不多吧。文臣们更喜欢楚王,楚王的文章就做得花团锦簇,深得夫子喜欢。”

“原来你和楚王不仅是堂兄弟,还是同窗。”

刘诏很心塞,顾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们不说楚王。”

顾玖了然一笑。

刘诏同楚王之间的矛盾,恐怕从启蒙的时候结下了梁子。难怪这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

青梅顺利拿来名册。

顾玖很干脆,将名册丢给刘诏,“你替我初选,我来复审。”

刘诏摇头笑笑,提笔圈人。

他一口气给顾玖圈了八十个人,“这些人全都能写能算,拿来稍加裴训就能用。至于他们的人品如何,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以让钱富做个调查。”

顾玖点点头,说道:“钱富,你都听见了吧。接下来这八十个人就全交给你,希望你能替我严格把关。”

钱富很心塞。

他已经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公子还主动给他加工作。

嘤嘤嘤!

他听公子的,公子听夫人的,归根结底他还是听夫人的。

夫人已经发了话,他能怎么办。

只好接下这个差事。

“因为人员有些多,调查起来比较费时。请夫人多给老奴一点时间。”

顾玖想了想后面的计划安排,“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多谢夫人体谅。”

钱富这边需要半个月,顾老爷子那边可不需要。

顾老爷子一听说顾玖要人,二话没说,就列了一张名单,挑选了二十个人给顾玖送来。

这二十个人堪不堪用,顾玖不知道。

她直接将人交给二壮,让二壮去考察他们。

只要能用,没大毛病,就可以留下。

若是毛病比较深沉,不好意思,只能送回顾府,将人还给顾老爷子。

时间咻的一下过去,转眼就到了初一,南城门外一期工程开盘。

今天,所有工地放假。

天刚亮,太阳还没出来,低矮的窝棚内,响起了起的动静。

王建根搓了一把脸,清醒了些。

他先挑了两桶水回来。

然后叫醒全家人。

简单洗把脸,将昨晚上带回来的窝窝头一。一家人分着吃两个窝窝头,就是他们的早饭。

还剩下两个窝窝头,就是全家人的中餐。

今天工地放假不上工,也就意味着没有收入。

王建根心疼的。

心疼伙食,心疼钱。

转念一想到今天要去买房子,他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吃完最后一口窝窝头,他整了整衣衫,将份铭牌挂在脖子上。

然后他特别自豪地说道:“我们一家人一起去看房。”

第911章 博弈(三更)

陆大人气得脸色发青,双目喷火

也不知顾玖施了什么魔法,竟然忽悠得周世安要辞官去山河书院教书。

气煞人也

好不容易笼络一个人才,半路上被人撬墙角。这事搁在谁上都难受。

陆大人不好冲周世安发火,只能一个人生闷气,板着脸不搭理人。

周世安自知理亏。

“这些年承蒙大人照顾,铭感五内。大人若有差遣,无论何时何地,绝不推辞。”

陆大人压抑着怒火,“就不能等一等。过两年再说辞官的事”

周世安摇头,“我已经浪费了太多年的时间,不能继续浪费下去。”

竟然把当官说成浪费时间

陆大人想发怒,最后却连连叹气。

“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辜负了大人的栽培,请大人见谅。”

周世安打定了主意,要去山河书院教书。

就是十头牛,也休想将他拉回来。

陆大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本官不勉强你,不过别忘了时常过来看看。虽然你不在官场,但你我二人的意还在。”

“多谢大人”

周世安如释重负。

“准备什么时候搬去山河书院”

“明就搬过去。”

“这么着急”

“想早一点安顿下来,安心写书。”

“也好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没必要拖拖拉拉。明我让管家替你搬家。”

“不用麻烦。书院明会派人过来帮忙搬家。”

“书院是书院,本官是本官。总之说定了,明我会安排人帮你搬家。”

“多谢大人。”周世安无奈应下。

在书院安顿下来后,周世安关起门来,不受人打扰,开始专心写书。

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各种风风雨雨,想说的话很多,想写的东西也很多。

望着镜子中,花白的胡子,周世安自感剩下的子不多,不敢浪费片刻时光。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想写的东西写出来。

陆大人怒气难消。

他给顾玖下了拜帖,想和顾玖谈一谈。

做人不能这没品。

顾玖接到帖子,扔在一边。

她调侃道“陆大人打算兴师问罪,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从我手中截胡。”

当年,顾玖亲自出面,说服周世安到山河书院教书。

周世安答应了,结果签协议之前被陆大人一顿忽悠,忽悠到中书省当差。

那个时候,山河书院求贤若渴,光一个三元公杨元庆撑门面,实在是有点寒酸。

当初,顾玖可是生了好大一顿气。

这回也让陆大人尝尝被人截胡的滋味。

许有四问道“王妃要见陆大人吗陆府的人正在门房等消息。”

顾玖重新拿起拜帖扫了两眼,“难得陆大人纡尊降贵下拜帖,当然要见,还得扫榻欢迎。告诉陆府的下人,三后本王妃在晓筑恭候陆大人大驾。”

三之期,转眼到来。

陆大人乘坐四轮马车,来到山中晓筑。

已是深秋季节,树叶枯黄掉落。

车轮碾压树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陆大人闭目养神。

直到马车驶入晓筑,他才睁开眼睛。

“我家王妃正在花厅等候,大人这边请。”

陆大人头一次来晓筑,好奇之心难免。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显露出精致奢华。

到了花厅,三面落地琉璃窗,将陆大人震撼了一把。

“大人请,我家王妃正在里面等候。”

陆大人走进花厅,闻到茶香。

“王妃好兴致”

“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大人请坐”

顾玖起相迎。

丫鬟烹茶,还有侍女抚琴。

琴声悠扬,令人心旷神怡。

陆大人浅饮香茗,连道好茶。

“南边的庄子,置办了两座茶山。茶叶不算顶好,胜在一年四季都能喝到新茶。”

“早就听说王妃在南边置办了好几座庄子,没想到还置办了茶山。”

顾玖提起茶壶添水,她不急不缓地说道“前几年南边干旱,茶叶数量品质双双下降,还卖不上价格。不少茶商经营困难,不得不变卖资产度过难关。正好那时候我手头上有点闲钱,就买了两座茶山,雇人种茶采茶。茶叶这行当,看似利润惊人,实则投入巨大。胜在能为当地大部分人口工作机会,让当地小民赚一份辛苦钱。”

“王妃做生意,似乎总能考虑到用工问题。”

顾玖轻声一笑“一个市场,光是靠世家贵族,根本支撑不起来。只有当小民手中有了钱,舍得花钱消费的时候,市场才会越做越大,收益才会越来越高。无论是茶叶,还是菜,亦或是布匹,都靠走量。量,需要人口支撑。同理,朝廷要收税,也得指望着小民手中有粮有钱。毕竟朝廷没本事从世家贵族手中收取一文钱的税收。”

这话太打脸。

陆大人轻咳两声,“收税弊端,乃是几百年上千年积累下来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顾玖笑了笑,“道理我都明白。太祖建国,需要世家支持,所以默许世家照老规矩不用缴税,默认世家可以囤积田地,蓄养奴婢。好处是,大周朝江山稳固,一切反对势力灰飞烟灭。坏处就是,时一长,必将拖垮朝廷财政。当发生战争,灾荒,朝廷弊病积重难返,内忧外患,王朝江山走向末路。这也是任何王朝逃不了三百年命运的根本原因。”

总结起来,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差距巨大。

活不下去的百姓只能造反,寻求一条出路。

陆大人神凝重,“王妃可有良策”

“大人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既然动不了世家贵族的利益,那就想办法给小民一条活路,让小民多一条生财之道。”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大人。

陆大人扬眉,“本官没想到王妃会交浅言深。”

顾玖笑了笑,说道“虽说我与大人来往不多,但是大人的人品我信得过。即便大人将这番话告诉陛下,我也无需担心。陛下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

“所以王妃的产业能够迅速扩张,一直不曾受到朝廷的打压。”

“本王妃不光是在做生意,更是在解小民之困。朝廷有什么理由打压我名下的产业”

陆大人笑了起来,“山河书院出版的山河书院报,常常刊登一些犯忌讳的文章,却从未受到报业司打压。显然也是因为山河书院秉持免费办学,深得陛下之意。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仅惠及广大学子,也为王妃免了灾祸。”

顾玖抿唇一笑,“陆大人看得深远,本王妃似乎无法反驳。”

陆大人挑眉,“夫人办山河书院,果然是为了免灾祸”

“准确的说办书院一举多得。既可以免灾祸,还能发掘人才,为孩子一个理想的读书场所。”

“然而每年都要花费百万两巨款。”

“值得”

陆大人连连摇头,“要有多大的回报,每年百万两的投入才算值得与其说是在发掘人才,不如说是在储备人才。”

顾玖给茶杯里添满水,“大人今上门,是为了讨伐本王妃吗”

陆大人再次摇头,“本官是在评估王妃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哦那么斗胆问一声,大人有答案了吗”

“王妃是在颠覆王朝。”陆大人掷地有声地说道,“比起兵造反的反贼,危害更大。”

“非也”

顾玖面色镇定,并没有被陆大人的话吓住。

“王朝在延续前朝的旧路,而我则在试图寻找一条新路。”

“你的新路,有可能将王朝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本王妃记得,当初大人在陛下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大人明明说过,可以尝试一条新路。为何今又变得固执守旧”

陆大人哈哈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王妃。”

顾玖静听下文。

“王妃想寻求一条新路,也就意味着,你和秦王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顾玖点点头,没有否认,“这条路已经初见曙光。”

陆大人斟酌道“本官斗胆一猜,陛下之所以会改变心意,多半是因为公子御。”

顾玖不置可否。

陆大人摇头笑笑,“秦王下是什么态度”

顾玖没急着回答,反而问道“大人以什么立场来问这个问题”

陆大人理所当然地说道“朝廷重臣的份。”

顾玖挑眉,“不是陛下心腹”

“既是这陛下心腹,也是朝廷重臣。”

“将来某一天,宫里换了人,大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何为本分”顾玖追问不休。

陆大人面容严肃地说道“为臣子的本分,替陛下守好大周江山。”

顾玖笑了起来,“本王妃的态度,就是秦王下的态度。”

陆大人明显有些意外。

顾玖笑道“我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刘诏没有大人想象中那样因循守旧,他听得进别人的意见。”

“正因为如此,本官才担心。担心步子迈得太大,急于求成,最终会引火烧。”

“多谢大人提醒。我会时常反省自,争取小步前进。”

第912章 掉坑里

“秦王下勇武过人,未必愿意循序渐进。狂沙文学网”

陆大人始终对刘诏不放心。

任何上位者,都希望所有的政治改革,都能立竿见影。

立竿见影,就意味着大刀阔斧。

然而广大小民,大周江山经不起大刀阔斧的变动。

动得太厉害,当心翻船。

只能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的进行变革。

这样一来,得几年,甚至十几年才看得出效果。

上位者有这个耐心吗?

陆大人很怀疑。

刘氏皇族,可没有多少耐心。

顾玖笑了笑,“大人先是担心刘诏保守固执,现在又担心他急于求成。为何刘诏在大人心目中的形象,总是比较极端?”

陆大人说道:“这个问题王妃不该问本官,应该问秦王下本人。他的所言所行,给人的印象,就是容易走极端。比起陛下,秦王下的格更加沉。一个人的格会影响他处事方式,秦王下无法让人放心。”

顾玖连连摇头,“这是典型的偏见。不说军武方面,就说刘诏在朝廷历练的这些年,包括先帝还在的时候,他何曾有过激进勇猛?当年他在兵部当差,万事按照朝廷法度办事。离开兵部,到了尚书省,也不曾给谁添过麻烦。大人不应该带着偏见去看待刘诏。”

陆大人不认可顾玖的话,他否认道:“秦王下能够按照朝廷法度办事,在本官看来,全是王妃的功劳。显然王妃能够够很好的控制秦王下的绪。”

顾玖扬眉一笑,“很高兴大人认可我这些年的努力。我以前能帮刘诏控制绪,将来同样能做到。”

“万一呢?万一发生意外……”

“即便发生意外,”顾玖打断陆大人的话,“脾气暴躁的刘诏,也比其他皇子更有大局观。他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陆大人频频摇头。

顾玖往茶杯里面续上茶水,一边说道:“大人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本官不得不杞人忧天。”

顾玖浅浅一笑,“努力了这么多年,本王妃才创下眼下这些基业。不瞒大人,我不会许任何人破坏眼下大好的局面,刘诏也不行。”

刘诏敢乱来,她有一百零八种办法收拾他。

陆大人呆愣当场。

顾玖冲他抿唇一笑,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陆大人感到惊奇,顾玖到底怎么做到将野心勃勃的话,用那样的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他试探道:“这么说秦王府大小事,都是王妃做主。”

顾玖笑道:“小事我做主,大事刘诏做主。不过我们家已经多年没有大事发生。”

陆大人闻言,顿时替刘诏感到心酸。

刘诏堂堂皇子,秦王下,竟然惧内。

难怪多年来连个妾室都没有。

陆大人抹了一把脸,替刘诏掬一把同泪。

“大人不必为了没有发生的事忧心。不如往好的方向想。”

“本官也想尽可能乐观一点,然而事实是朝廷内忧外患。若非有少府支撑着,朝廷早就入不敷出,不得不加征赋税和徭役。”

“目前的局面,已经比历朝历代好了十倍不止,大人居功至伟。”

陆大人连连摆手,“本官有自知之明。本官虽然看不起李秉明小人行径,然而朝廷有今局面,多亏了李秉明多年努力打下的基础。”

顾玖含笑点头。

陆大人果然是端方君子,没有否认李大人的功劳。

“本王妃打算在边关前线种植红薯,有没有让大人心好一点?”

陆大人一脸见鬼的表,“王妃确定要在边关前线种植红薯?不怕亏钱。”

“亏不了钱。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去过西北?”

陆大人摇头,他没去过西北。

顾玖说道:“我在西北晋州住了多年,对当地还是有所了解。边关一带,有很多人以放牧为生。因为边境不宁,牧民不敢深入草原放牧,只能长年累月在边关附近放牧。因为过度放牧,边关一带,牧场基本上已经沙土化。一到大风天,尘土飞扬,遮天蔽。

这些沙土化的牧场,长不出粟黍,也种不了稻麦。唯一能种的物种就是红薯。边境线漫长,有几万顷,十万顷,甚至百万顷土地等着人们去开垦。本王妃打算建立大周最大的红薯酿酒厂,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参与进来?”

陆大人脑袋有点晕,他揉揉眉心,“现在边关正在打仗。”

“我知。”

“夫人从哪里找人开垦土地种红薯?”

“那些战俘,就是现成的劳动力。军队给我一个战俘,战俘工钱按照市场价五折算,全都归军队所有。我想西北大都督府,还有西北军,各路边军都很乐意做这笔买卖。省了粮食,还能挣钱,何乐不为。”

陆大人连连摇头,“王妃的想法,委实太过疯狂大胆。”

“不疯狂一点,哪有水泥路,哪有新民县,哪有三和快递,哪有四轮马车?”

陆大人了然一笑,“所以王妃先让户部尚书撤销了酒令?”

顾玖大方承认,“酒令就像是一个紧箍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拿来利用。不如直接撤销得了。”

陆大人感慨道:“王妃谋划深远,本官甘拜下风。”

顾玖难得谦虚一回,“大人谬赞,我就是一个俗人,只想着赚钱。”

有了大量的红薯酒,就可以考虑做蒸馏酒。

红薯不是主粮,太平年月,不用担心百姓口粮问题。

陆大人叹了一声,他似乎没办法反对顾玖。对方总有办法和说服他。

他问道:“王妃需要本官做什么?”

顾玖郑重说道:“必要的时候,请大人坚定的支持刘诏。他值得你的期待。”

“本官更愿意期待公子御。”

顾玖连连摇头,“御哥儿太小,历练太少,还不足以担当大事。”

陆大人笑了起来,“王妃将任丘拐走了,又将周世安拐走了,本官还能怎么办?”

“大人这话委实太过严重。我并没有拐走他们,我也没有本事拐走他们。我只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选择。显然我提供的机会,更合他们的心意。”

“王妃就是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拐走了我的人!”陆大人控诉。

笼络一个人才容易吗?

培养一个人才容易吗?

不容易!

结果到手的人才,半路上被人拐走,他得多心酸。

明明是上门兴师问罪,反过来被对方说服,到最后他还得替对方跑腿。

这算不算是主动送上门找虐?

陆大人为官几十载,从未像今这般心酸。

“大人感丰沛,令人动容。”顾玖站着说话不腰痛。

陆大人连连叹气,“本官告辞!”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听顾玖“胡说八道”,他怕一不小心又主动跳坑。

“我送大人出门。”

“王妃止步,本官自己出去。周世安既然去了山河书院,请王妃善待他的才华。”

“大人放心,周先生的才华一定能够大放光芒。”

“但愿如此!等任丘游学回来,他还是我的人,王妃休要从我手里抢走他。”

“任先生是大周的宝贝,谁都抢不走。”

陆大人哼哼两声,“王妃休要在本官面前玩文字游戏。”

顾玖笑道:“大人若是不想走的话,不如再喝一杯茶。”

“喝饱了。”

陆大人拂袖离去,头也不回。

顾玖哈哈一笑,能让陆大人吃瘪,不容易啊。

想当初周世安被陆大人抢走,她可是懊恼了好几天。

……

西北大都督府。

大都督李秉明李大人,拿着从京城送来的信件,反复看了数遍。

杨季拿着军报走进来。

“小杨来了啊!这是秦王妃派人送来的信件,小杨你来看看。”

杨季放下军报,接过书信逐字逐句的阅览。

片刻之后。

李大人问道:“看完了吗?说说你的想法?”

杨季斟酌着说道:“在边关种红薯,这事换做别人来做,无疑是天方夜谭。换做秦王妃来做,一切皆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本官应该将俘虏都留下来,卖给秦王妃当苦力。”

“这个办法不错,省了粮食又有收入。”

李大人斟酌此事的可行,“边关在打仗,你猜秦王妃打算在哪里种红薯?”

杨季翻出地图,想了想,指着西北一角,“这一片,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几乎没有战事。可以从这里开始。”

“有水源吗?”

“有的。山上积雪融化,就有了水源。”

李大人点点头,“你给秦王妃回信,告诉她这件事可以谈。让她派人过来,同本都督谈判。另外,给少府去信,要求少府半年内必须将所有军械更换为精铁打造。本都督不想再看到用生铁打造的兵器。若是少府不能按时更换军械,本都督非得参一本少府,让黄驸马吃不了兜着走。”

紧接着,李大人又嘀咕了一句,“黄驸马本事没有,全靠生了个好儿子,才有机会担任少府家令。秦王妃也是眼瞎,竟然选了黄驸马做少府家令,真是耽误事。”

杨季小声说道:“能让秦王妃放心的人毕竟不多,黄驸马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大人不满,“当初秦王妃就该征求老夫的意见。她要找人接任少府家令,老夫可以给她推荐十个人,不,二十个人。”

杨季小声提醒,“少府家令一职,必须由宗室,或是外戚担任。”

哐!

李大人直接踢翻了小杌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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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3章 受伤

西北的星空很美。狂沙文学网

辛苦了一天,杨季和陈壮实终于了能坐下来,吃一口乎乎的饭菜。

初冬,二人都已经穿上了棉袄。

夜风从窗户灌进来,带走了屋里的气。

杨季起,关上窗户。然后重新回到餐桌前。

陈壮实吃饭很快,三两口,已经解决了一碗饭。

“厨子的手艺是越来越好。”

杨季沉默。

“杨兄有想法?”陈壮实问道。

杨季放下碗筷,“陈兄可想过带兵打仗,而不是躲在后方。”

陈壮实取出一根牙签,剔着牙,“我倒是想带兵打仗,可我们有那资格吗?”

“只要大都督发话,你我二人都可带兵。”

“文官带兵,武将能乐意?”

杨季望着外面,“武将不乐意又如何?”

陈壮实神古怪地看着杨季,“杨兄受了什么刺激?”

杨季摇头,“我并非受了刺激,而是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抓住。陈兄应该知道,陛下让秦王下领兵作战,只是权宜之计,目的是为了分薄西北军的军功,借此压制鲁侯。”

陈壮实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有脑子的人都看得明白。

杨季继续说道:“但是秦王下不可能一直留在西北,等到秦王下回京后,届时还有谁能压制鲁侯?仗永远都打不完,大都督府需要一个真正的统兵将领。这个人显然不是秦王下。”

陈壮实捏着下巴一琢磨,便明白了杨季的言下之意。

“杨兄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得争取争取?”

“主要是陈兄争取,我迟早也会回到京城。”

“我?”陈壮实指着自己,不敢置信,“你让我当统兵将领,去压制鲁侯?我何德何能,哪有这样的本事。那么多勋贵武将,谁都比我更有资格。”

“陈兄是看不起自己吗?”

陈壮实摆手,“杨兄休要用激将法。我认为你的想法太过狂妄大胆。”

“西凉去得,怎么就不敢领兵作战?”

“领兵作战我敢,上战场冲杀我也不怕。但是让我当统兵大将,没有十年时间根本没指望。”

“那就用十年时间,铸就陈兄的辉煌。我愿意助陈兄一臂之力。”

噗!

陈壮实傻眼,“你是来真的?”

杨季面容严肃,“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陈壮实不解,“杨兄能和我具体说说吗?你这想法跳跃得太厉害,我脑子一团浆糊。”

“陈兄只有秀才功名。”杨季面无表地说道。

陈壮实先是翻了个白眼,“杨兄不必强调我的秀才功名。”

杨季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陈兄有大才,有野望,然而因为只有秀才功名,终其一生,以文官份,你都无法进入朝堂。这辈子,极有可能会终老在西北,到死都升不到四品文官。”

上半年大捷,论功行赏。陈壮实顺利升到从六品。

而杨季一跃成为从五品官员。

这就是有功名和没功名的区别。

陈壮实龇牙咧嘴,一副很心疼的模样。

杨季下手太狠了,撕拉一下,将粉饰现实的装潢哐当一下全部杂碎。

到死都升不到四品,特么的,谁乐意?谁甘心?

“那你说我怎么办?”

“陈兄想要出将入相,只有另辟蹊跷。”

陈壮实挑眉,“领兵作战?”

“对!拿命去搏一把,方能从一条死路中杀出一条生路。就是不知陈兄有没有这个胆量。”

陈壮实抹了一把脸,“先不讨论胆量的问题。我心中也存了一个问题,还请杨兄实言相告。”

“陈兄请讲。”

陈壮实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

他指着东边,京城方向,“以杨兄看来,谁能坐上那个位置?”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秦王下有可能吗?”

杨季沉默片刻,“秦王下的机会最大。只是这种事,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下结论。谁也不清楚,中途会不会出现意外。”

陈壮实直接忽略了杨季的后半句话,“如果秦王下登上大宝,你我二人皆是秦王妃的人,机会理应比别人更多才对。说不定我也能秀才功名登堂入室,成为朝廷大员。”

杨季却摇头说道:“就算秦王下登基,秦王妃做了皇后,最初年内,也得墨守成规,不能大刀阔斧的进行变革。至于秀才功名成为朝廷大员,这么做等于是打破了几百年来的传统,会引起整个士林和文官集团的反对。即便是秦王妃也不敢轻易冒险。”

陈壮实再次龇牙,“照着杨兄的说法,我这辈子想以秀才功名进入朝堂,应该是没机会了。”

“仅仅只是文官,机会很小。若是领兵打仗,加上秀才份,机会至少多了一倍。”

陈壮实咬咬牙,拍着大腿,“干了!”

杨季难得笑了起来,“我会助陈兄一臂之力。”

“杨兄以探花份,若肯领兵作战,你的机会更大。”

“我会和陈兄一起上战场,不过功劳主要是你的。”

“别别别,亲兄弟明算账。该你的就是你的,我的那份我自己去挣。”

“陈兄有志气。”

“有你在边比较,能没志气吗?你知不知道,你给人很大的压力。”

杨季摇头一笑,“我只是尽到自己的本分。”

“光是尽本分,已经给人如此大的压力。你要是拼起来,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两人互相调侃,一如既往的亲近。

次,二人到大都督府,寻了机会请战。

李大人欣然之。

从今以后,陈壮实和杨季便卸下文职工作,披甲带兵。

从最初只能带五百名士兵小打小闹,逐渐成长起来,带兵一千,两千,三千……

厉害的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厉害。

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诗,说的就是杨季这类的人。

寒风刺骨,鲜血滋润了大地,尸体被随意丢弃……

漫长的边境线,烽烟四起。

赶在寒冬来临之前,北荣和西凉都要劫掠一波,以备过冬。

西北军,大都督府,各路边军,压力倍增。

北荣西凉不要命的打法,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野外奔袭的刘诏,上旧伤添新伤。

“箭上有毒。”

“拿解毒丹。”

“今儿伏击的人,分明就是冲着王爷来的。”

刘诏吞下解毒丹,大冬天光着膀子让军医刮疗伤,痛得他龇牙咧嘴,却始终一声不啃。

钱富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得出结论。

“最近三四次伏击,以老奴看,皆是是冲着王爷来的。对方想至王爷于死地,灭大周士气。”

军医已经刮完了腐,正在上药。

顾玖亲自配制的上等伤药,接触伤口,清清凉凉,刘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他咬着牙说道:“本王受伤的消息,必须瞒着,不能传到京城,以免王妃担心。西凉北荣想取本王的命,这很奇怪吗?本王的命值钱,杀了本王,就能大挫大周士气。换做本王在西凉北荣那边,也会这么干。”

“但是这几次不一样,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而且有高手混迹其中。模样不似北荣西凉人,倒是长得像大周人。老奴恳请下暂且退回关内,等查清楚况再做打算。”

“请王爷退守关内。千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

下属,亲兵纷纷跪下,要求刘诏退守关内。

刘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陪葬。

刘诏板着脸,怒斥,“做什么?想要bi)宫造反吗?”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王爷的安危。”

钱富直接威胁,“王爷若是不肯退回关内,老奴冒死也要写信给王妃。”

“王八蛋!”

刘诏一脚踢翻兵器架,却吓唬不了下属。

“请王爷退守关内。待到明年天再出关不迟。”

刘诏怒火中烧,却也知道他数次受伤,已经让边的人怕了。怕万一……

刘诏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本王就听你们一回,点兵,准备退守关内。”

“遵命!”

钱富没有闲着。

埋了多年,一直沉睡的探子被唤醒,打探北荣西凉内部况。重点是要找到伏击秦王下的人究竟是哪路人马。

混迹其中的高手,又是什么份?

草原深处,汉人奴婢曹三妹,端着托盘走进大帐。

她弯腰低头,眼睛都不敢乱瞄一下。

即便大帐中,有个陌生的汉人,也没有让她多看一眼。

上了酒水,她便自觉退出大帐。又去其他营帐,收拾起居被褥。

“你在做什么?”

陈伯站在营帐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曹三妹。大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要手起刀落,杀了面前的曹三妹。

曹三妹一脸慌张,急忙跪下来,“奴婢奉命收拾各位贵人的营帐。”

“此处不需要你收拾,以后未经许,不准进来。否则……”

曹三妹忙不迭的退出去。

陈伯走进营帐,检查箱笼,书桌。确保行李没被人动过,才放心下来。

曹三妹回到厨房。

厨房大娘同样是汉人,扯着嗓子吼她。

“小浪蹄子,又去哪里浪了。还不赶紧去清洗杯盘碗碟。”

曹三妹懦弱得不敢反驳一声。

厨房大娘劈头盖脸朝她打来。

等到打累了,厨房大娘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还不赶紧滚,愣着做什么?”

曹三妹急急忙忙跑走了。

厨房大娘插着腰,手中纸条转眼不见了踪影。

第914章 贴钱(三更)

文德十四年的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一些。狂沙文学网

一眨眼的功夫,两年时间就过去了。

僵持的战局,终于破冰。

北荣西凉,已经无力支撑看不到尽头的战争,丢下无数同袍尸体,分兵退去。

西北军裴蒙率军追击西凉军,穷寇不仅要追,还要杀光。

大都督府则下令追击北荣军,绝不能让北荣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若有机会,直接灭了北荣王庭,杀光北荣王族。

这是大都督李大人的命令。

刘诏主动请缨,率军追击北荣王庭,却被大都督李大人拒绝。

“陛下有旨,召秦王下回京述职。这是旨意,王爷请过目。”

刘诏压着不满的绪,拿起旨意一眼扫过去。

果然是召他回京。

“仗还没打完,这个时候召我回京做什么?”

“本官不知。王爷赶紧吩咐下人收拾行李,明儿就出发吧。”

“大人如此不待见本王,内心一直盼着本王赶紧滚回京城吧。”刘诏揭穿李大人内心想法。

李大人哈哈一笑,“王爷乃是大佛,本官这里庙下容不下。赶紧走,赶紧走。”

李大人挥着手,要将刘诏赶走。

刘诏领兵,对李大人来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每次刘诏带兵出征,李大人就担心有个三长两短,每寝食难安。

这样的子过了四五年,怕是要短寿十年八载。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将刘诏打包送回京城。

刘诏多停留一天,他就要多cāo)心一天。

刘诏也很干脆,“明出发回京。大人可有什么东西要本王捎带回京?”

“王爷好意心领了,你赶紧回京,比什么都强。本官没东西给你捎带。”

刘诏直接翻了个白眼。

次一早,天未亮,刘诏率领亲兵启程回京。

战事还在继续,而他是时候功成退。

回首看着后,他会想念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但他更想念京城的妻儿,数年未见,不知可好?

……

京城一如既往的闹非凡,而且还有越来越闹的趋势。

城北难民营,确定北荣西凉不会再进犯,大批难民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回乡。

为了方便难民回乡,车行组织了大规模的车队。

只要给一点少量的车费,四轮马车就会载着大家回到家乡。

难民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排着队买车票。

“壹零叁号四轮马车,五张车票,拿好了。”

“壹零叁号车在哪个位置啊?”

“沿着官道一直往下面走,要是找不到就问问路边的车夫。”

“哦!”难民拿着票,领着家人,去寻找壹零叁号四轮马车。

“买票,到西河县。”

“几个人?”

“十个大人,四个小孩。”

“要买十二张票,一张票一百二十文。”

“怎么这么贵?”

“这已经是最优惠的价钱。你去外面车行租车,到西河县,你们一家人没有十两银子,根本租不下车。”

这话倒是真的。

曹大郎犹豫一下,“拿十二张票。可以退吗?”

“五天内都可以退。退票去退票窗口,这里不办理退票。你要哪天的票?”

“我要明天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银子,曹大郎拿了十二张票,贴放着,很担心被人偷了。

买了票他急急忙忙回到租住的水泥房。

两间屋里,都堆满了行李。

在京城熬了数年,终于可以回家啦。

曹老爷难掩激动。

故土难离。

离乡这么多年,最惦记的还是家里的房屋,土地,还有榨油坊。

“也不知家里的房子有没有遭难。这个时候赶回去,还能补种一茬庄稼。榨油坊也得重新开起来。来大,票买好了吗?”

“买了。明天的票,才花了一两多银子。贰叁伍号马车,明儿一早出发。”

“我们一家十几口人,一辆马车能坐下吗?”

“放心吧。别说十几口人,三十个人都装得下。”

“能装这么多人?”

“加宽加长的四轮马车,专门用来运货的。为了方便我们难民,才特意拿出来载人。”

“一个人才一百多文车费,那么远的距离,难道不亏钱吗?”曹许氏好奇问道。

曹大郎摇头,“听说是惠民,只收取一点草料钱。”

“这些年朝廷对我们难民倒是不薄。”曹许氏心有感慨。

曹老爷抽着旱烟,点头说道:“如今的朝廷,比早些年强了不少。老婆子,记不记得我们成亲的那年,也是打仗。朝廷可没有现在这么仁慈。粮食被官府征收,家里一颗粮食都没剩下。幸亏你上藏了两个烧饼,我们才活了下来。”

“谁说不是!如今这个朝廷倒是真心替老百姓着想。”

曹许氏说完又笑了起来,“没想到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也能吃上朝廷一碗饭。”

夫妻二人皆笑了起来。

曹大郎弱弱道:“要不就留在京城?京城比西河县好多了,无论是做工还是做生意都强。”

“放!”曹老爷厉声呵斥,“家在西河县,人就必须回西河县。人不回去,家里的土地谁打理?榨油坊谁来管?休要想些有的没的,安心给老子回去种田。土地才是我们的根本。留在京城没房没地,人如同浮萍,死了都只能埋在乱葬岗,进不了祖坟。”

曹许氏连声附和,“老大,你爹说的没错。西河县才是我们的根,你可不能起不该有的心思。”

曹大郎媳妇偷偷拉扯曹大郎的衣袖,示意他别乱说话。

曹大郎一脸无趣,“我就随便说说。又没说不回西和县,只是想着京城机会多,赚点钱再回去。”

“做梦!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留在京城。”曹老爷一句话堵死了曹大郎的小心思。

两口子回到隔壁屋。

曹大郎媳妇抱怨道:“你干什么提留在京城的话。”

“我不就是想着试探一下。”曹大郎委屈。

曹大郎媳妇哼了一声,“要留在京城也不是现在。离家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得先回去看看。等到明年,我们再找机会来京城。趁着在家里的时间,我多做点绣活,到时候拿到京城来卖,价钱比西和县至少能贵一倍。”

“贵这么多?”曹大郎惊奇。

曹大郎媳妇重重点头,“我特意买了丝线,都是西和县买不到的。这事你别告诉婆母,她要是知道了,又该把我的丝线分给大姐和小妹她们。”

曹大郎打了哈哈,没接话。媳妇口中的大姐和小妹,都是他的亲妹子。做娘的偏心闺女,他有什么办法。

他问道:“那我怎么办?”

曹大郎媳妇白了他一眼,“老实榨油。你不是说京城这边茶籽油卖的贵,你多榨点茶籽油,到时候一起拿到京城来卖。”

“是个办法。别忘了我们还有寰宇运输的股份,每年可以吃红利。”

说起这个,曹大郎媳妇一脸喜气洋洋。

当初孤注一掷,将所有的积蓄拿出来买寰宇运输的股票,真是买对了。

只可惜,只有三股。

要是有三十股,她做梦都能笑醒。

紧接她又叹了一声,“可惜不能让大宝留在京城读书。听说新民县的初级学堂不要束脩,连笔墨纸砚都是免费的。西河县可没有免费的学堂给大宝读书。”

“所以我说就该留在京城,我们也在新民县买一房。我们住楼下,楼上用来出租。”

曹大郎媳妇甩了个白眼给他,“钱呢?钱从哪里来?你能说服爹和娘吗?”

曹大郎一脸郁闷,“罢了,罢了,明年再想办法来京城。”

今年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

家里好几年没人,不知道房子破败成什么样子。

次一早,曹家一家十几个口人,提着大包小包,沿着官道找到贰叁伍号马车。

“大件行李全都放车顶,不准放在车里面占地方。”

“放车顶掉了怎么办?”

“掉不了。真要掉下来,坐着车门口的人肯定看得见。”

马车的车门开在车尾部。行李如果掉下来,的确看得见。

“车顶能装那么多行李吗?”

“放一百个心,车顶焊接了铁条,又搭了木板,保证出不了事。我们来来回回拉人拉货走了上百趟,从没出过问题。”

“你们以前拉哪里啊?”

“边关前线,连大草原都去得。”

“去西和县,得走十来天吧。这么点车费,能赚钱吗?”

“走不了十来天,我们速度快,七八天就能到。要是路面铺了水泥路,还能更快一点。你们给的那点车费,我就实话同你们说,连草料钱都不够,更别提我们车夫的工钱。”

“那你还愿意载我们回西河县?”

“朝廷有补贴,车行亏不了。”

“今年朝廷倒是大方,竟然组织车行,送我们难民回家。”

“听人说朝廷去年赚了一笔,手头有点闲钱,这才肯拿出钱来惠民。”

“朝廷从哪里赚钱?老哥,你消息灵通,和我们说说呗。”

“好像是缴获了十万头牛羊马匹,还有上万俘虏,都换了钱。”

“十万头牛羊马匹,那得多少钱啊?”

“百万两肯定是有的。”

“俘虏怎么还能换钱?不是都说俘虏浪费粮食吗?”

“你说的都是老皇历。现在俘虏可值钱了,边军都不乐意砍人头,更愿意抓活的。”

“说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等你们回了西河县,亲眼见到后就明白了。现在跟你们说,你们也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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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进入尾声。

然后就是第五卷,也就是最后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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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5章 陛下老了

自去年入冬,文德帝就感觉到体益沉重。狂沙文学网

开后,依旧没有好转。

时常感觉精力不济,力不从心。

以前,可以连续四五个时辰坐在兴庆宫处理奏章,不觉疲惫,还有精神宠幸后宫嫔妃。

而今,忙碌了一个时辰,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太医开的养生汤,以前文德帝不屑一顾。如今得一三顿按时服用。

喝了养生汤,体乎。

冷硬的木制椅子,对人实在是太过苛刻,太不友善。坐久了就觉着腰痛。

于是正阳内多一方软塌。

软塌足够柔软,往上面一坐,体全都陷进去,全一下子就得到了放松。

文德帝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声。

他问常恩,“朕老了吗?”

“陛下正当壮年。”

“二十年前你就说朕正当壮年,二十年后还是这说辞,也不知道换换。”

“老奴愚钝。”

文德帝摆摆手,缓缓闭上眼睛。

常恩小心的伺候着。

他看着文德帝花白的胡须,花白的头发,还有松弛的肌肤,手背上一层层橘皮,已经出现了老年斑。

文德帝的确老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任何人,即便贵为皇帝,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朕还想再活二十年。”

文德帝小声说道,这话只有常恩一人听见。

常恩躬低头,内心忐忑不安。

文德帝轻声说道:“朕感觉到生命力在流逝,朕真的老了。”

“陛下只是太累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陛下辛苦了。如今战局已定,陛下不如去行宫放松放松?”

文德帝连连点头,“朕登基以来,还不曾去行宫放松。朕记得行宫的温泉极为舒服。”

“老奴这就安排出行事宜?”常恩试探道。

文德帝沉默了片刻,“可行!半个月能否出发?”

只有半个月时间准备,时间紧了一点。

常恩依旧应下,“半个月后就能出发。你去准备吧!另外派人将秦王妃叫来,朕有事吩咐。”

“遵旨!”

……

文德帝召见,顾玖不敢耽误,第一时间赶到宫里。

文德帝精神不济,不想强撑,依旧坐在软塌内。

他已经强撑了好多年。

先是天灾**,紧接着北边烽烟四起。

这些年,神经一直绷紧着。

直到今年,北边战事大局已定,加上风调雨顺,才得以喘息。

“来了,坐着说话吧。”

顾玖躬称谢,坐在小圆凳上。

顾玖眼中的文德帝,明显透着老态。人也瘦了一圈,皮肤挂在脸上,越发显得老相。

人真的经不起老。

仿佛一夜之间,文德帝就从正当壮年步入了老年,体每况愈下。眼可见的速度一衰老下去。

“不知陛下唤儿媳进宫,有何吩咐?”

“刘诏给你来信了吗?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到京城。”

“回禀陛下,儿媳昨刚收到他的信件,他直接从行营出发,大约半个月后就能到京城。”

文德帝笑了起来,“那倒是赶巧了,半个月后,朕准备去行宫修养。你带上孩子同去,刘诏回京后让他直接去行宫。”

“陛下要去行宫?”顾玖意外。

文德帝点点头,朕辛苦多年,是该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儿媳明白了。陛下要儿媳做什么?”

“御哥儿到了哪里?”

顾玖微微躬,说道:“上封信是从西南边境寄出来的。他在信里面说,接下来准备去西北走一趟。”

“为何想到西北走一趟?”

“想看看大周江山的壮丽山河。”

“哈哈哈……”

这话明显取悦了文德帝。

笑过之后,文德帝说道:“战事平息,是该去西北走一圈,见识见识大草原,看一看边关的雄伟。”

“陛下所言甚是。”

文德帝看着顾玖,“你能联系上御哥儿,对吗?”

顾玖点头承认,她始终关注着御哥儿和衡哥儿的行踪,怕孩子发生意外。

文德帝说道:“让他中秋之前赶回来吧。”

顾玖诧异,不过还是躬应下,“儿媳遵旨。”

“回来后,暂时就别出门。是时候到朝堂历练历练。”

顾玖蹙眉,“陛下,御哥儿还不到弱冠之年,会不会太早了些?”

“无妨!以他的才学,朕相信他能应付自如。”

好吧!

既然皇帝都发了话,顾玖只能从命。

文德帝饱含深意地说道:“大周的难民,朕就交给你。希望你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陛下?”

顾玖意外。

虽然她一直在做安置难民的事,可是文德帝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她并非朝廷官员,文德帝却说大周的难民都交给她,明显像是托付。

文德帝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说,“退下吧!”

顾玖起告辞,怀揣心事。

难得进宫一趟,自然要去未央宫请安。

裴皇后精神很好,保养得宜,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

比较起来,文德帝的状态,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有些话不吐不快,就和顾玖唠叨起来。

“陛下明显老了,力不从心。你从兴庆宫过来,可觉着陛下老了许多?”

“的确老了许多。”

“陛下体不好,太医在给他调养体,效果却不太明显。据说是cāo)劳过度。要本宫说,根本原因还是前些年他沉迷女色,坏了子骨。”

顾玖轻咳两声,她是儿媳妇,讨论这个话题不合适。

裴皇后笑了笑,“没什么不好意思,事实摆在面前,人人心知肚明。依着本宫的意思,后宫嫔妃,凡是年轻鲜嫩没生养的,全都赶出宫去。趁着年岁正好,还能回家另嫁。留在宫里,一辈子都毁了。”

“母后慈悲心肠。”

“奈何不和规矩。”裴皇后嗤笑一声,“这宫里的规矩啊,就不是个玩意。当年在王府的时候,每过几年都会放一批人出去。换做宫里,反倒不行了。”

顾玖提醒道:“那是天子,是皇帝。”

皇帝睡过的女人,有几个男人敢娶?

上千年的时间,皇权思想足以深入人心,刻在每个人的骨血里,基因里。

既然是皇帝的女人,必须得供着。

这么想的人,绝对是大部分。

裴皇后呵呵冷笑,“有她们后悔的时候。也不看看陛下的年纪,一个两个还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

顾玖随口问道:“最近后宫不太平吗?”

裴皇后笑了起来,“后宫什么时候太平过?陛下一老去,那些有子嫔妃个个蠢蠢动,做着白梦。也不知道照照,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等刘诏回京,你让他多提携提携老四。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个时候两兄弟得精诚合作,方能其利断金。”

顾玖低头一笑,“不如等刘诏回京,母后亲自对他说。他听母后的话。”

这话就太亏心了。

这么多年,刘诏就没听过裴皇后的话。

裴皇后脸色一沉,“老大媳妇,莫非你不愿意帮助老四?”

顾玖反问一句:“怎么帮?”

裴皇后不满,“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主意?”

顾玖说道:“四下有妻有子,有钱有人,在朝堂当差,获得诸多朝臣的赞许和支持。儿媳实在是想不出,四下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如果母后指的是另外一方面的帮助,恕儿媳无能。”

裴皇后气恼,“自你嫁入刘家,没有一次你是乖乖听从本宫的吩咐做事。你总是同本宫对着干,你这是大不孝。”

顾玖轻咳一声。

孝还是不孝,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

永远都谈不出结果,可是裴皇后却乐此不彼。

只因为裴皇后手中的筹码太少,只剩下孝道能用一用。

她说道:“母后不如先问问四下的意思。他未必乐意接受刘诏的帮助。”

“他为什么不愿意?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裴皇后认为顾玖是胡说八道。

顾玖笑了笑,“我们不是四下肚子里的蛔虫,他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儿媳以为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否则就成了好心办坏事,惹了一肚子埋怨。”

“荒唐!”

“是否荒唐,问过便知。对了,不知母后有没有得到消息,半个月后陛下将启程前往行宫修养。”

“什么?”

裴皇后急忙朝文公公看去。

文公公连连摇头,“启禀娘娘,老奴还不曾得到消息。”

裴皇后不满,“还不赶紧出去打听消息,陛下点了哪些人随行。”

文公公领命而去。

顾玖提醒裴皇后,“陛下体不适,前往行宫修养,估计只会带几个嫔妃随行。”

“后宫的事你不懂。”裴皇后一句话否认了顾玖的说辞。

她现在惦记行宫一事,没空搭理顾玖,“你先回去吧。等刘诏回来后,本宫亲自和他谈。”

顾玖起告辞,走出几步又回头说道:“以陛下如今的体状况,应该不太可能让嫔妃受孕。”

裴皇后愣住。

转眼回过神来,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玖答非所问,“即便有嫔妃天赋异禀怀上孕,也对娘娘造不成任何威胁。娘娘大可放心,一切有刘诏,有四下,出不了事。”

“万一呢?万一出了事,如何是好?”

顾玖望着宫门外,小声嘀咕,“一切都将被扼杀,所以不会有万一。”

第916章 避而不战

“父皇要去行宫修养,点了我的名字。你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正好和大嫂作伴。”

四皇子刘议回府后,来到上房,找萧琴儿说话。

萧琴儿正在算账,闻言,停下手中的事情,问道:“陛下要去行宫修养,怎么这么突然?这才春天,这个时候去行宫是不是太早了点。”

“父皇辛苦多年,是时候放松一下,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萧琴儿哦了一声。

刘议挑眉,“你不想去?”

萧琴儿反问,“去行宫做什么?又没戏班,又不能随时出行宫,除了泡温泉,逛园子,就没别的消遣。”

刘议蹙眉,“你当是去玩吗?还戏班子。”

萧琴儿语气冷淡地说道:“陛下点了你的名,没点我的名字吧。那我可不可以不去?”

“荒唐!你是四皇子妻,你怎么能不去。这么大事情,难不成你让我带上后院那群女人出门应酬?”

刘议很不满,萧琴儿这是什么态度。

她到底对自身的身份有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萧琴儿呵呵冷笑两声,“这个时候就知道让我替你应酬,充面子。”

刘议恼怒道,“父皇点了我的名字,等于也点了你的名字。你不去也得去。”

萧琴儿将账本合上,“好吧,我去。什么时候出发?”

“月底二十八出发。”

“那没几天了,怎么这么着急。”

“父皇身体不好。”

萧琴儿说道:“过年的时候,陛下身体不是挺好的吗。这才几个月,怎么就……”

刘议直接打断萧琴儿的话,“别管那么多,先收拾行李。记得将几个孩子都带上。”

萧琴儿闻言,顿时就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你还打算将几个庶子都带上?刘议,你别欺人太甚。”

“他们是皇孙,迟早要独当一面。都这么大了,你不能再将他们拘束在府中,有机会就出门多见识见识。”

啪!

萧琴儿一巴掌拍在桌上,讥讽道:“你可真是慈父心肠啊!当初刘征要出门游学长见识,你是怎么说的?你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知道读书,整日里就知道游山玩水,成何体统’。

如今轮到你的庶子,你倒是一心替他们着想,生怕他们少了见识。区别对待嫡子庶子,刘议,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刘征哪里不好,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你的几个庶子?”

刘议恼怒,斥责道:“你分明是在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说过刘征比不上他的兄弟?一个是出门游学,一去两三年。一个是去行宫,就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这能一样吗?”

“都是出门长见识,怎么就不一样?你分明就是偏心,而且心眼都偏到肚脐眼。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薄幸男人。你要带庶子出门长见识,行,我绝不拦着你。但是你别指望我替你的庶子张罗。”

“你是主母,他们也是你的儿子。你有责任替他们张罗。”

“放你娘的狗屁。少拿嫡母庶子那一套哄骗我,我不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老娘不吃你那一套。”

萧琴儿发起火来,直接踢翻了凳子,砸了茶杯。

刘议皱眉看着对方,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琴儿瞪大一双眼睛,直视刘议的目光,并不退让。

后院的女人,庶子庶女,她忍了。

想让她替庶子庶女们操心,替他们张罗未来,做梦。

谁的儿子谁操心去。

刘议怒道:“天下间就没有你这样做主母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主母。”

“就算我不配做主母,这个位置到死也是我的。你想从我手里抢走,妄想送给别的女人。大不了就去宫里告御状,告你宠妾灭妻。”

“你疯了!”

“你不逼我,我比谁都好说话。你若是逼我,拿后院那群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恶心我,那就别怪我反过来恶心你。”

此时下人禀报,说是几位庶出的公子姑娘来请安。

萧琴儿大怒,“叫他们滚!早八百年前就告诉他们别来本夫人跟前晃悠,一个二个都当本夫人的话是耳边风吗?告诉他们,再敢借请安的名义打扰本夫人,全都拉下去打,打死一个是一个。”

“谁敢打?”刘议怒吼。

萧琴儿冷冷一笑,“谁不识趣,整日在我面前晃悠惹我不痛快,我就打谁。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他们滚。”

最后一句,萧琴儿是对丫鬟说的。

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急匆匆跑走,将几位庶出的公子姑娘全都打发走。

刘议指着萧琴儿,大骂道:“你简直荒唐透顶。他们来给你请安,是尽一份做子女的孝心。你却恶言恶语,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萧琴儿呵呵冷笑,讥讽道:“狗屁的孝心。早不来请安,晚不来请安,偏偏等你来了我这里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请安。一个二个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小。小小年纪在老娘跟前玩心眼,我没下令吊起来打,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格外开恩。”

刘议紧皱眉头,“哪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萧琴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刘议阴沉着一张脸,明显很不高兴,正压抑着怒火。

萧琴儿靠近他,拉着他的衣领,“表哥,你跟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没心眼吗?我记得你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心眼可多了。为了见我,你是找了各种借口跑到萧家。他们都是你的种,与你何其相似。

堂堂皇孙,皇孙女,就算是庶出,该享有的富贵一分不少,该接受的教育也没打过折扣。说他们单纯的人,才是世上最愚蠢的人。”

话音一落,萧琴儿一把推开刘议,眼神满是嫌弃。

仿佛是在嫌弃刘议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都是皇孙过来的,也不想想自己年少时有多少心眼。

怎么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天下间最纯真的人。

简直笑死人了。

刘议感到很难堪。

“你怎么就不肯少说两句。”

“感觉丢脸吗?”萧琴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瞒表哥,后院那群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我从不敢轻视。一个二个都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多有心眼啊。我一个人应付那么多人,我很累的。所以不要再给我添负担。否则哪天我要是承受不了压力,彻底疯癫,我一定会先杀了你后院的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没有人招惹李,都是你的臆想。”

“滚!滚出去!我懒得听你废话。”

萧琴儿提起茶壶,朝刘议砸去。

茶水喷溅,刘议没能躲过,一身狼狈。

他大怒,双手握拳,青筋突起。

大有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

守在门外的婆子听到响动,全都唬了一跳。

全都跑进屋里,护着萧琴儿。

“殿下可不能动手啊!”

“夫人没事吧。”

“殿下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

刘议双目喷火,随着时间流逝,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

“你是女人,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也别得寸进尺。”

说完,刘议拂袖离去。

哐!

萧琴儿浑身力气被抽干,跌坐在椅子上,额头细细密密全是汗水。

“夫人怎么啦?”

“夫人要紧吗?”

“本夫人没事。”

萧琴儿摆手,示意下人不必担忧。

她脸色煞白,用力过度的后遗症。

同刘议争吵,太耗费心神,比打仗还累。

她揉着眉心,只觉着头一阵一阵的痛。

“要不请太医过府给夫人诊脉。”

“算了,前几天才请了平安脉。本夫人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萧琴儿躺在软塌上,身心俱疲。

丫鬟小心翼翼走进来,面色迟疑。

萧琴儿察觉到情况,睁开眼睛,问道:“什么事?”

“启禀夫人,萧府派人传话,请夫人有空回去一趟。”

“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不过看传话人的样子,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本夫人知道了。你去回复她,就说过两天本夫人就回去。”

“奴婢遵命。”

……

修养了两天,萧琴儿精神好转,又有力气同刘议大吵一架。

刘议却避而不战,每天都绕着上房走,坚决不进上房。

萧琴儿毫不在意。

自从生下幼子后,二人就没有了夫妻生活。

这件事很自然就发生,没人觉着奇怪。

萧琴儿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当年她怎么那么那么喜欢刘议,喜欢到失去了自我。

如今她只想抽自己一巴掌。

当年一定是脑子进了水。

她带着闺女幼子,乘坐马车,回到萧府。

娘家又添了几口人,有姨娘小妾,也有庶子庶女。

她微蹙眉头,什么都没说。

娘家事,她不插手。

萧夫人见到闺女,先是一阵亲热。

之后才问起正事,“你和四皇子殿下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萧琴儿一脸懵逼。

萧夫人蹙眉,“秦王殿下即将回京,陛下身体又不好,四皇子殿下没同你说他的打算?”

萧琴儿眯起眼睛,“父亲呢?我要见父亲。”

“见你父亲做什么?”

“你们想让刘议夺嫡,这种大事父亲理应亲自同我说。而不是让母亲在中间传话。”

第917章 死无葬身之地(三更)

萧侯爷被人从衙门叫了回来。

萧夫人面色为难,“琴儿这丫头,非要见你。还说你不回来,就没得谈。”

萧侯爷脸色冷硬,“为何非要见本侯?你没和她说清楚吗?”

“妾身刚开了个头,琴儿全都猜到了。然后就提出要见你,这孩子脾气越来越硬。”

萧侯爷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见她。你先去忙吧。”

“侯爷好生和她谈。”

萧夫人担忧不已,一步三回头。

萧侯爷走进书房,就看见萧琴儿正站在书柜前,面色发愁,不知道挑选哪本书才好。

“咳咳……”

萧侯爷轻咳两声。

萧琴儿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父亲,你可算回来了。女儿等了你好久。”

“有事同你母亲谈就行了,为何非要见为父?你不知道为父很忙吗?”

萧琴儿眉眼上挑,笑着说道:“父亲再忙,差事再重要,难道能比刘议夺嫡更重要吗?”

萧侯爷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然后将房门关上。

他小声呵斥,“休要胡说八道。”

“女儿是不是胡说八道,父亲最清楚。女儿想听听父亲的想法。”

萧侯爷面容严肃,“你想知道本侯的想法?”

“是!女儿想知道。”萧琴儿眼神坚定,不惧萧侯爷的目光。

萧侯爷斟酌了一番,才说道:“刘议是嫡出皇子,他胜算很大。”

萧琴儿反驳道:“他上面还有刘诏,还有二皇子三皇子。”

萧侯爷连连摇头,“二皇子,三皇子不足为虑。至于刘诏,他是嫡长皇子。本朝的嫡长皇子从来没有好下场,刘诏也不会例外。”

“这么说父亲打算支持刘议夺嫡?”

“难道你不乐意?”萧侯爷满腹疑惑,他从萧琴儿语气中听出了反对。

萧琴儿重重点头,“女儿不仅反对萧家支持刘议夺嫡,女儿甚至反对刘议参与夺嫡。”

萧侯爷满脑门官司,“这是为何?刘议有着天然优势,大好机会,为何不把握?”

萧琴儿郑重说道:“因为刘议若是做了皇帝,女儿会是第二个睿真崔皇后,迟早会死在他手里。几个孩子也不会有好下场,早晚会被他赐死。拼上萧氏一族上千口人的身家性命扶持他上位,结果却便宜了别的女人的孩子,萧家则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我不愿意!我坚决反对!”

萧侯爷皱起眉头,“你莫不是糊涂了。你们是夫妻,夫妻一体。”

“做了皇帝,可没有夫妻一体的说法。”

“你们夫妻虽然常有争执,但也不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刘议也不是你说的那种没良心的人。”

萧琴儿连连冷笑,“大前年征哥儿要出门游学长见识,他呵斥征哥儿不务正业。前两日,得知陛下要去行宫修养,他首先想到的是带上几个庶子一同前往行宫长长见识。而且为了这件事,还同我吵了一架。他现在都如此偏心,等到他坐上那个位置,我们母子还能有好下场?”

萧侯爷大皱眉头,“你们以前感情那样好,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征哥儿哪里比不上那些庶子?”

“这话父亲应该问刘议,问问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在我心里,他根本不配坐上那个位置,萧氏一族更没有理由支持他夺嫡。我情愿他做个闲散宗室,如此我和孩子还能一世荣华富贵,也能照应娘家一二。”

萧琴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如今就看萧侯爷的意思。

萧侯爷眉头紧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心思翻涌。

“刘议知道你的态度吗?”

“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从没有放在心上。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态度,想来在他心里有没有我的支持都没所谓。”

说完,萧琴儿自嘲一笑。

笑自己一片痴心付错了人,笑刘议做白日梦。

萧侯爷问道:“裴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刘议和裴家有来往吗?”

“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几乎不走动。父亲,你不会认为裴家会舍弃刘诏,反过来支持刘议吧。裴家脑子没晕,鲁侯也没老糊涂。”

萧侯爷摆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刘诏太过强势,臣子都不喜欢太强势的天子,如先帝那般。刘议性情柔和,相比刘诏,在众臣心中他应该是更合适的人选。”

“荒谬!”萧琴儿忍不住呵斥。

萧侯爷愣住,他被闺女呵斥?

萧琴儿也知道自己口误,急忙解释,“众臣的想法太过荒谬不堪。刘议连刘诏都干不赢,有什么资格荣登大宝。而且看陛下的态度,极有可能会将那个位置留给刘诏。”

“只要陛下没立下传位诏书,一切皆有可能。”

“父亲,你别做梦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刘议上位,然后杀我们母子四人,杀萧氏全族吗?”

萧侯爷颓然落在椅子上。

“难道就此放弃?”

不甘心啊!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身体不好,没几年活头。

也就是说,夺嫡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

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全凭本事和运气。

之前那些争夺,那些手段,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接下来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萧琴儿怒问:“父亲非得将女儿往火坑里面送吗?萧家出了一位太后,一位昭仪,难道还想出一位皇后?父亲未免太过贪心。女儿大道理不懂,也没看过几本史书。但是女儿知道,太过贪心的外戚从来没有好下场。不想萧家被抄家灭族,父亲赶紧打消不该有的态度。”

萧侯爷双眼紧闭,愁绪爬上眉头,显得很疲惫。

“既然你放弃,昭仪娘娘那里……”

“休要痴心妄想。”萧琴儿不客气的打断萧侯爷的话。

萧侯爷心中依旧存着野望,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然而萧琴儿非要戳破他心中的野望。

“刘诏刘议还没死。就算嫡出的皇子死了,轮也轮不到九皇子。一个半大小子,还想越过兄长登上那个位置,分明是痴人说梦。父亲,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刘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保萧家平安的唯一办法,就是以静制动,什么都别做,什么都不掺和,静待一切尘埃落定。”

萧侯爷望着萧琴儿,突然笑了起来。

他感慨道:“当年倔强任性的你,一转眼说起大道理头头是道,将世情看得分明。”

萧琴儿不好意思,“女儿也不是笨蛋,嫁到皇室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总归会有所长进。”

萧侯爷笑道:“为父是替你高兴,真心替你高兴。”

萧琴儿也笑了起来,“女儿好歹也有点见识。”

“是啊!比为父强。”

“父亲只是被**蒙蔽了双眼。”

萧侯爷轻轻敲击桌面,“你大哥二哥都在前线打仗,均立下战功。这一回,还奉命带兵追击北荣王庭。若是能顺利剿灭北荣王庭,你大哥二哥的战功足以被写进史书。从今以后,萧家完全可以靠军功立足,不必依赖后宫。”

萧琴儿小声嘀咕道:“早该如此。你看平南侯府,柱国公府,从不送闺女进宫,不也一样立足朝堂。我听说平南侯父子均立下战功,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他们父子。”

萧侯爷长叹一声,“但是平南侯府有秦王妃这个侄女,柱国公府又同裴家联姻,同平南侯府又是姻亲关系。”

“父亲可是后悔了?当初我不嫁刘议,是不是有可能嫁入平南侯府,亦或是柱国公府?”

萧侯爷闻言,笑了起来,“你十几岁的时候,会嫁给除刘议以外的男人吗?”

萧琴儿摇头。

以她年轻时候的倔强劲,那么喜欢刘议,她肯定不会嫁给除刘议以外的男人。

谁要是逼她嫁,她一定会绝食抗议。

想起年轻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萧琴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直言问道:“父亲不会再支持刘议,也不会支持九皇子,对吗?”

萧侯爷点点头,“为父不蠢,不会明知前面是火坑还往里面跳。”

萧琴儿如释重负,“谢谢父亲,谢谢!”

她心满意足离开娘家。

萧夫人来到书房,问道:“侯爷果真要放弃?”

萧侯爷不置可否,“改明儿你去四皇子府住两天,找人问清楚,琴儿和四殿下平日里都怎么相处?四殿下是否重庶子轻嫡子。”

萧夫人紧张问道:“侯爷打算怎么做?”

萧侯爷说道:“本侯不能听琴儿一面之词。陛下得弄清楚,他们两口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夫人应下,“明儿我就过去。再有几天,琴儿就要出发去行宫。这一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就以看望小孙孙的名义多住几天,弄清楚情况。”

“我听侯爷的。”

夫妻二人皆是忧心忡忡。

筹谋了多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因为萧琴儿一席话彻底打消。

没那么容易!

不过萧夫人心头有些后悔。

“当初如果不送昭仪娘娘进宫,同其他勋贵结亲,会不会……”

“事到如今,做这种假设于事无补。”

“我只是觉着琴儿说的有些道理,秦王殿下胜算很大。”

萧侯爷厉声说道:“如果四皇子殿下果真同琴儿闹翻,那他当然得不到萧家的支持。所以,你要弄清楚他们两口子之间到底什么情况。”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侯门医妃有点毒》,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918章 男人的虚荣心

天子出行,旌旗飘扬,车队绵延十数里。狂沙文学网

随行官员,宗室皇亲,世家贵族,足有六七百人。

加上伺候的下人,护卫安全的侍卫,庞大的队伍,缓慢的朝行宫前进。

妞妞从车窗探出头,好奇地张望。

“好多人啊!”

“让我看看,我也要看。”衠哥儿挤到窗户边。

好在窗户足够大。

两孩子趴在窗户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

顾玖掩着唇轻咳两声,“外面灰尘大,将车窗关上。”

“女儿还想再看一会。”

“等到了行宫随便看。”

顾玖伸出手,将妞妞拉进自己的怀里。

“爹爹就要回来了,想不想爹爹?”

妞妞迟疑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道:“女儿不记得爹爹了。”

顾玖顿时心就软了,她在妞妞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爹爹记得妞妞。”

“真的吗?”妞妞仰着头,小模样真漂亮。

顾玖重重点头,“爹爹永远都记得妞妞。”

妞妞咯咯咯地发笑。

衠哥儿一脸羡慕,也凑到顾玖边,“娘亲,儿子记得爹爹。”

“真的啊!衠哥儿记忆力真好,真棒!等爹爹回来了,叫他带你上山打猎,可好?”

“好啊,好啊!”衠哥儿笑了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妞妞争宠,“我也要,我也要打猎。”

“等爹爹回来后,叫他带上娘娘和衠哥儿进山打猎玩耍。”

“太好啦!”

刘诏还在回京的路途上,已经被顾玖安排了重任,带孩子的重任。

嘤嘤嘤!

刚刚卸甲,摇一变就要做家庭主夫,负责带孩子。份转变未免太快了一点,都不给一点时间准备准备。

队伍走得慢,走了整整三,才走到行宫。

在行宫安顿下来,顾玖就接到京城送来的消息。

刘诏到京城了,休整了一,正往行宫赶来。估计明儿一早能到。

顾玖闻言,心一上一下,难以平静。

她以为她不会激动,事到临头才知道她有多想念他,多想见到一走数年的男人。

她得冷静冷静。

于是开了一坛水果酒,对月自斟自饮。

喝到微醺,学着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咦,地上为何会有两个影子。

难道是月亮显灵了。

顾玖打了个酒嗝,她好像喝醉了,一定是重影。

“笨蛋,不是重影。我回来了!”

刘诏一脸沧桑,眼神深邃,更添男人魅力。

浑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真是要命了。

顾玖恍恍惚惚,“我怎么梦到了你了?你要明天一早才到,这会天还黑着。”

刘诏拿走她手中的酒杯,丫鬟全都被打发离开。

他挨着她坐下,搂着她的腰,“看清楚了,是真人,不是做梦。你这是喝了多少?”

顾玖伸出手,先捏捏刘诏的脸颊,然后狠狠掐了一把,疑惑道:“不痛啊!”

刘诏龇牙咧嘴,万万没想到见到亲亲老婆第一面,迎接他的是一击狠掐。

他抓住她的手,“你掐的是我,当然不痛。来,掐自己的大腿。”

“坏人!真以为本王妃喝醉了,你就可以哄骗我。”

顾玖一巴掌糊在刘诏的脸上。

刘诏气笑了,靠近,嗅着熟悉又怀念的味道,“真喝醉,还是装醉啊?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传话的下人说,你明儿早上才到。”

顾玖趴在他的怀里,一脸委屈的模样。

酒已经醒了五分,还剩下五分醉意,让她可以为所为。

刘诏搂着她,“想你,想孩子们,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还以为见了面你会扑进我怀里,结果倒好,掐着我的脸掐得很爽吧。”

顾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一走就是好几年,还不许我借酒掐一把。你这脸难道我还掐不得。”

“掐得,掐得。天地之间,只有你能掐我的脸。”

顾玖得意一笑,“浑臭烘烘的,多久没洗澡了?一脸胡子茬,老得很,不喜欢你了。”

“昨晚上才洗过。赶着过来,一路换马不换人,上有点汗臭味很正常。你这就嫌弃上了?”刘诏特委屈。

前线奋勇杀敌,结果媳妇嫌弃他老了。

他摸摸自己的脸,“真的老了吗?我自己照镜子没感觉,和前几年没变化啊。你再摸摸我的脸,一条皱纹都没有,紧致得很。”

噗嗤!

顾玖哈哈一笑,“你当真了啊?老了也很好看。”

刘诏一脸心塞,“一定是光线太暗,你才觉着我老了。来,我们进屋,你仔细看看,保证没老。”

顾玖拉住他。

天气很好,满天繁星,明又是一个大晴天。

“原来没月亮啊!”

她一脸懵bi),后知后觉。

她还对月饮酒,敢她是喝糊涂了。

哈哈哈……

“今儿没月亮,但是有灯笼。你莫非是将灯笼当成了月亮?”

真相被揭破,顾玖没面子,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她依偎在刘诏的怀里,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上是风霜剑雨,是厚厚的茧子。

她的手攀上他的脸颊,脸颊是风吹晒,是岁月磨砺,是鲜血铸就的浓浓杀气。

“收一收你上的血腥味,当心吓着孩子。”她低声说道。

刘诏低头闻了闻自,“有血腥味?不能啊!”

顾玖笑了起来,笑他蠢萌。

她忍不住又掐了把他的脸颊,“杀戮过多,上自然就有了挥之不去血腥味。记得收敛一点,回了京城,行事同西北不一样,你得尽快调整过来。”

刘诏了然一笑,“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顾玖似笑非笑,“真有分寸,不是哄我?”

“我哄你做什么。”刘诏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些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顾玖嘚瑟一笑,“谁让我天生丽质。”

刘诏则有点心塞,“我真的老了吗?”

天啦!

一个男人,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的外貌。莫非是被妖怪附?

顾玖轻轻碰触他的嘴唇,说道:“越来越有男人味。”

“难道本王以前没男人味?”

喂喂喂,和过去的自己吃醋,至于吗?

顾玖抚慰男人受伤的脆弱心灵,“以前当然也有男人味,现在是比以前更有魅力。”

“这么说,我果然是老了。”

刘诏一脸沮丧。

顾玖哈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给面子。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虚荣心。

她捧起他的脸颊,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嫌弃你。”

刘诏嘴角抽抽,这话完全没有安慰到他。

顾玖捏捏他的耳朵,“别忘了御哥儿都快到弱冠之年,你以为你还是小年轻吗?”

刘诏哼哼两声,“你这么年轻漂亮,我这么老,站在一起多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们是老夫少妻。”

臭男人,果然是虚荣心作祟。

顾玖故意板着脸,“呵呵!敢你希望我天天风吹晒,成了黄脸婆,你就有理由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你这是诽谤。”

“那你就给我闭嘴,不许委屈。”

连委屈都不许,霸道得没边了。

刘诏握住她的手,“我发现你喝了酒,特别霸道。”

顾玖挑眉一笑,“现在才发现啊,迟了!”

“一点都不迟,我陪你喝酒。”

刘诏提起酒壶,倒满酒杯。

两人举杯对饮。

“御哥儿和衡哥儿在外面玩疯了吧,我估计他们连家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刘诏哼哼两声,小小的抱怨。

顾玖白了他一眼,“孩子大了,理应出门长长见识。当年你跟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不也偷偷跑出京城瞎胡闹。”

“什么叫瞎胡闹,本王是做正经事。”顺便拐了个媳妇回家。

顾玖嘲笑他:“你是无旨出京,他们是奉旨出京,质完全不一样。”

“我发现你偏心。你对孩子们比对我好。”刘诏控诉。

顾玖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摸着他粗粝的脸颊,“人越老,脸皮也变得越厚,越不讲理。和孩子们争风吃醋,真有出息。”

刘诏凑到顾玖耳边说道:“在你面前,我也是个孩子。”

啊呸!

臭不要脸的男人。

谁不是个孩子啊!

本王妃也是个孩子。

顾玖捏着他的耳朵,“少胡闹。”

刘诏得意大笑。

顾玖气得捶他两拳头。

刘诏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我认错。明儿我要去面圣,娘子可有提点的地方?”

顾玖迟疑了一下,“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你不在这几年,陛下老了很多。”

“老了很多是多少?”

顾玖想了想,“老态龙钟!”

刘诏一脸诧异。

他还记得出京的时候,父皇精神奕奕,中气十足地对他训话。

“难道病了?”刘诏问道。

顾玖摇头,“就是老了!仿佛一夜之间,就从中年进入了老年,老得特别快。”

刘诏蹙眉,“这么说京城不太平?人人都在蠢蠢动。”

“正是。”

刘诏说道:“明儿见到父皇,我得好好同他聊聊。”

“聊什么?”顾玖好奇问道。

“我想不出父皇老态龙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一定特别心酸。”刘诏心有些沉重。

不管父子之间有多少矛盾,感多么复杂。埋藏在心头最深刻的那份感,一定是最初的那份父子之。

第919章 皇帝心意

“儿臣拜见父皇!”刘诏躬身一拜,恭敬顺从。

“回来了!陪朕走走吧。”

苍老的声音,在刘诏耳边响起。

“父皇!”他心情激荡,心情十分复杂。

数年不见,父皇老了很多很多,让人无法直视。

德帝笑了起来,他想伸手拍拍刘诏肩膀,却突然发现儿子他高了半个头。

在德帝准备放下手那一刻,刘诏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蹲下来,仰望着德帝,饱含复杂情感,唤了一声“父皇!”

德帝嘴唇微动,眼神复杂。转眼又笑了起来,这一回他顺利拍到刘诏的肩膀,“好样的,没丢刘氏皇族的脸。”

“儿臣敢丢命,不敢丢脸。”

“哈哈哈……”

德帝双手背在背后,率先走出大殿,沿着三尺宽的小径,朝着后山走去。

刘诏落后半步,跟在德帝身边。

时不时伸出手搀扶一下,在德帝察觉之前又赶紧松开手。

他很自然的做了这个举动。

有时候刘诏想过,他心里头是恨的。

恨父皇待他不公,恨父皇的狠心绝情。

然而,当看见父皇头发胡子花白,步履迟缓沉重的那一刻,所有的恨意化作虚无。

记忆身姿挺拔,威严天成的父皇,竟然也会有老的一天。

生老病死,即便贵为皇帝也逃不了。

刘诏内心起伏,生出许多感慨。

父子二人都没说话,沉默地爬山。

宫人和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山顶。

后山不高,不足以一览众山小。只能看见隐于山林间的行宫群殿,穿梭其的宫人,嫔妃。

行宫外围,一栋栋的宅院,是随行官员,皇室宗亲等人的住处。

刘诏放眼看去,在星罗棋布的众多宅院,终于找到了他和顾玖住的地方。

位于众多宅院的央位置,众星拱月。

他心头一惊,众星拱月?

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他朝德帝看去。

德帝寻了一处石头准备坐下。

常恩急忙前,将软软的坐垫放在石头,“石头凉,陛下当心身体。”

德帝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招手让刘诏到跟前,“和朕说说西北的事情,如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鲁侯你可有见到?”

“启禀父皇,西北局势已定。大都督府决意派兵深入草原深处,趁势占领草原。”

“占领草原?”德帝琢磨了一下,“李秉明在奏章提了这么一句,朕也没仔细思虑。说说你和李秉明的想法。”

“儿臣和李大人的想法是,将边关往草原深处推进。”

德帝紧皱眉头。

“草原甚大,气候恶劣,不宜耕种,只适合逐水而居的放牧生活。逐水而居,也意味着人口迁徙流动,官府如何管理?大周只有一地一城之官,可没有随牧民迁徙的官员。这不利于朝廷管理。”

“父皇所言甚是。这也是历朝历代放弃经营草原的根本原因,没办法进行人口田亩统计,无法管理。但是草原我们不去经营,敌人会经营。敌人不仅经营草原,反过来还要狠狠踩我们一脚。”

顿了顿,刘诏继续说道“没了北荣,大周也不经营草原,不出几十年,草原会诞生新的民族。什么西戎东荣,全都是狼子野心,都打算劫掠大周过活。儿臣以为,不能再走历朝历代的老路,是不是可以尝试走一条新路,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儿臣想着,新路再坏,也不会前两年的情况更坏。”

德帝眺望远方,皱眉思索,“你们想走什么样的新路?”

刘诏说道“前几年,得父皇允许,在草原修建了一批堡垒要塞。依靠这些堡垒要塞,有效阻截了西凉骑兵,并且建立一条行有效的补给线。经略大草原,可以以这些堡垒要塞为心,统计人口牲畜。”

德帝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经略草原,所需花费几何?这笔钱从哪里来?草原牧民牲畜,能多少税收?堡垒要塞若是被蛮族学去,反过来对付大周,又该如何?”

刘诏显然早有准备,他沉着道“儿子仔细考虑过,所需费用主要来自三部分。一是设立定点集市,抽取牲畜交易税。二是建立酿酒行业,抽取酒水税收。三是矿产税收。草原也有矿产资源,值得花费心思去经略。如此过个几十年,说不定能在草原建一座城池。”

德帝笑了笑,“想法很好,但也仅仅只是想法。你把你的想法在朝堂说一说,朕敢说没有一个朝臣会支持你这么做。”

“儿臣明白!儿臣不着急,此事需慢慢筹谋。”

德帝赞许地点点头,“有想法很好。做事不急不躁,切忌冲动,方能做成大事。”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刘诏躬身说道。

德帝朝常恩看去。

常恩知机,当即带人远远退去。

侍卫将整个山头围起来,确保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德帝拍拍身边的石头,示意刘诏坐下来。

刘诏选了一个小石头,坐在下首。

德帝以闲聊的口吻问道“同朕说说鲁侯!朝廷可有办法节制他?”

刘诏思虑了片刻,郑重说道“鲁侯大势已成,很难节制。若是采取强硬手段,怕是难以避免兵祸。”

德帝眉头紧皱,“难道没办法对付他?非要朕将西北割给他吗?有了西北,进一步他想拥有整个大周。算会起兵祸,也要想办法除掉鲁侯这个心腹之患。继续养着他们裴家父子,终有一天会养虎成患,养出一个乱臣贼子。”

德帝很着急,他想尽快解决西北军的问题。

再解决了北荣西凉这两个外患后,西北军俨然成了大周的内忧,是最大最严重的不稳定因素。

刘诏不疾不徐地说道“父皇息怒!儿臣的想法,能避免兵祸尽量避免。儿子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或许可用。”

“说来听听。”

刘诏用手指蘸水,在石头随意几笔,勾勒出西北大致的地形。

“可以尝试驱狼吞虎之策,驱使鲁侯亲率西北军朝西进攻。朝廷一部分粮草,剩下的粮草,允许西北军沿途劫掠,以战养战。”

刘诏的手指一点点移到西凉位置,“若是西北军能攻下此地,此地遥远,派流官治理不太现实。不如大方一点,将此地封给裴家。令裴家世代经略西北以西,大周兵峰坚定往西。而且还可以借此地练兵。将新兵蛋子一批批拉过去,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与此同时,草原的堡垒要塞将成为大周名副其实的第一道屏障。这是儿子的一个初步想法,父皇意下如何?”

德帝盯着石头,久久沉默。

水迹渐干,逐渐消失。

德帝的目光却没有移开。

长久之后,德帝长舒一口气。

“这是你个人的想法?”

刘诏摇头,“李大人也有相同的想法,这是避免兵祸的不得已举动。”

德帝再次问道“你的想法里面,顾玖参与了多少?”

刘诏愣在当场。

德帝哈哈一笑,“你还想瞒过朕,做梦。如此长远的谋划,如此大手笔,一看像是顾玖的行事风格。她喜欢一石数鸟,做一件事总是想方设法照顾多方利益。这个方案,等于是裂土封侯,拿西凉的土地做人情笼络住裴家和西北军。

朕猜测,鲁侯应该无法拒绝。毕竟对朝廷大军,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同时他又不想失去现有的一切。局面僵持,却不能永久僵持。西北军向西推进,简直是神来之笔。”

刘诏偷偷冒出点汗水。

他是真没想到,父皇如此犀利,一眼看穿了这个机会有顾玖的影子。

德帝说完,又大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问道“顾玖有没有说,推动这个机会,需要多少钱粮,几年时间?”

刘诏没有隐瞒,“十年之内,完成这个计划。所需钱粮,不下千万两。”

德帝蹙眉,“这么多钱粮,从哪里来?”

“从北荣,从西凉手劫掠。”

“她倒是敢想。倒是朝许多臣子更有气魄。那些个臣,一天天在朕耳边唠叨仁义之邦,都是狗屁。”

刘诏笑了起来,“小玖也说,对外敌仁义,是对大周子民的最大残忍。”

“这话不错,应该说给朝臣们听听。叫他们也知道何为真正的仁义。”

德帝心情大好。

他拍着刘诏的肩膀,“这个计划,朕有生之年,可能见不到实现的一天。解决鲁侯,解决裴家,全靠你了。”

“父皇!”刘诏大惊失色。

德帝这话,差明着说,要传位给他。

德帝坦然一笑,“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所剩时日不多。大周的江山社稷,交给别人朕不放心。交给你,朕放心。”

刘诏跪拜在地,眼眶泛红,“儿臣不敢辜负父皇所托,开疆拓土,扬我大周天威,叫寰宇之人都能听见大周的声音。”

“好志气!朕也想去西北以西的地方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国家,那么多人口。”

第920章 储君之争(三更)

起风了!

常恩赶紧拿出披风,却不知该不该前。

刘诏从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见状,朝常恩招手。

常恩急忙前,将披风交给刘诏,又忙不迭退下。

刘诏亲手将披风披在德帝身,“起风了,当心着凉。”

德帝笑了笑,“朕不记得你竟然会关心人。”

刘诏委屈,“儿子面冷心热,一直都会关心人。”

德帝嗤笑道“分明是面冷心冷,在朕面前从不懂妥协。”

刘诏辩解道“儿子并非不懂妥协,只是认为争取一番,或许有不同的结果。”

德帝哈哈一笑,“这是你和你其他兄弟最大的不同。你懂得据理力争,而他们因为惧怕朕,凡事,一旦朕露出不满的情绪,即便他们内心坚持自己是对的,也没胆量说出来。”

“儿子以为几个兄弟都挺能争。”

德帝摇头一笑,“权利的滋味很美好。他们渴望权利,同时又惧怕权利,所以束手束脚。你呢?你为什么不怕?”

刘诏坦荡道“儿子不做亏心事,当然不怕。儿子数次据理力争,并非为了私利。”

这话有点不要脸。

德帝也没拆穿刘诏。

他将披风搂紧。

突然变天,看样子会下雨。

“父皇要回行宫吗?儿臣背父皇下山。”

咦!

德帝很诧异。

刘诏已经蹲下来,做了准备。

德帝面色迟疑,该让刘诏背他下山吗?

被人背下山,等于公开承认他身体衰老的事实。

有些事情心里清楚,不等于愿意被人当面说出来。

若是拒绝,不过是掩耳盗铃。

常恩有些着急,斗胆前,小声说道“陛下,老奴安排了软轿。陛下若是需要,软轿随时都能来。”

德帝哈哈一笑,“朕有很所惧!”

说完,他干脆的趴在刘诏背。

刘诏身体一沉,“父皇,儿臣要动了。”

“下山吧!看看你有没有力气将朕背下山。”

“儿臣别的没有,是有一把子力气。”

“甚好!”

刘诏背起德帝,起身。

想象分量颇重的父皇,背在身却觉着轻飘飘的。

刘诏眸光一沉,心头有些酸楚。

再强大的人,也有老去的一天。

等他老了,会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也如父皇一般,老态龙钟,像个糟老头子。

想到那个画面,刘诏心头一阵惊慌。

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迎接老去的自己。

他一直坚信,自己如同顾玖一样,一直保持着年轻力壮。

“朕重吗?背不动?”

刘诏连连摇头,“儿臣是在想,父皇可曾背过儿臣?”

德帝语塞,“你身边随时随地都有下人伺候,朕可没机会背着你。”

刘诏踩着台阶下山,一边笑着说道“儿臣也没背过御哥儿他们,倒是抱过他们。”

“能抱抱孩子,很不错。”

“儿臣也这么认为。”

常恩跟随在旁边,心惊胆战,生怕秦王殿下一个踉跄,将德帝甩了出去。

他紧张得额头冒汗,浑身湿透。

他自己背德帝下山还要累。

他真是操碎了心。

身为一个太监,他容易吗?

秦王殿下为什么要抢他的活干!

太欺负人。

台阶好像没有尽头,犹如常恩起起伏伏的心情。

当终于走完最后一阶台阶,常恩的心也总算从高处落到了地面。

“剩下的路,让老奴来背吧。”

“不必,朕可以自己走回去。”

德帝从刘诏身下来。

父子二人,头一次这么亲近,彼此都感觉有点怪怪的。

刘诏率先说道“父皇若是没别的吩咐,儿臣准备去给母后请安。”

“去吧!叫你母后不用瞎操心,有空听听曲子,看看闲书,读读报纸。”

“儿臣谨遵父皇的教诲。”

刘诏目送德帝离去,这才转身前去拜见裴皇后。

爬了一趟山,德帝累了。

回到寝殿,泡了会温泉,歇了一觉。

待到午后起床,望着窗外天色。

天色暗沉,淅淅沥沥的下雨没完没了。

“什么时辰?”

“启禀陛下,申时一刻。”

“这么晚了。”

德帝从床榻起来。

常恩亲自伺候洗漱。

“将政事堂的几位爱卿都叫来,朕有要事吩咐。”

“老奴遵命。”

常恩赶紧吩咐人,将几位朝大佬请来。

估摸着,陛下是有要紧事。

陆大人领着一干朝臣来到寝殿。

德帝已经穿戴整齐,一切都显得很正式。

几位朝臣都有些诧异。

今儿怕不是小事。

“参见陛下!”

“给诸位爱卿赐坐。”

几位朝臣谢恩后,分别落座。

德帝背着双手,在大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

最后,他的目光从每个朝臣的脸扫过。

“朕已过耳顺之年,身体老迈不堪。为大周江山社稷考虑,朕打算立皇储。”

众臣大惊!

“陛下春秋鼎盛……”

“说废话滚出去。”德帝怒斥拍马屁的朝臣。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陆大人站出来,“陛下心意已决?”

“正是!”

陆大人再次问道“不知陛下属意哪位皇子继承大统?”

德帝的目光,再一次从每个朝臣脸扫过,“朕还没有决断。想先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朝臣们面面相觑。

陛下是真想听他们的意见,还是试探?

德帝心知肚明众臣心在想什么,“但说无妨,说错了也不要紧,朕恕他无罪。”

众臣依旧迟疑。

德帝干脆点名,“陆爱卿,你属意哪位皇子?”

陆大人沉吟片刻,“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秦王殿下堪为储君。”

德帝不置可否,继续点名。

有人支持刘诏,有人支持四皇子刘议,还有人支持二皇子刘评。

德帝听完每个朝臣的意见,问道“几位皇子,谁能力最强?”

“若说办差能力,微臣认为二皇子当属第一。”

“臣不同意。论勇武,谁得秦王殿下。”

“秦王也只有勇武可以称道。”

“荒谬!你们眼睛都是瞎的吗,秦王先后在兵部,尚书省当差,期间表现可圈可点,哪里不如二皇子殿下?”

“但是二皇子殿下……”

“休要制造事端。秦王殿下乃是嫡长,在嫡长没有明显过错,并且还有大功在身的前提下,越过嫡长立庶子为储君,此乃祸国殃民之策。陛下,请诛胡大人。”

“姓陈的,你分明是公报私仇。你才是祸国殃民的奸贼。”

“不管大家怎么争论,以嫡庶论,四皇子都二皇子更有资格被立为储君。四皇子既是嫡出,办差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微臣反对立四皇子为储君。”

陆大人站出来义正言辞,“四皇子后院不宁,庶子众多。若是他为储君,可以想象,将来后宫必起纷争,进而引起朝堂党争。秦王殿下不一样,三个儿子全是一母同胞的嫡子,在很大程度免去了后宫纷争,最大可能的减少了党争。而且秦王妃也议夫人更有资格成为皇后,统领后宫。”

“这都是一面之词。四皇子也是嫡子……”

“但他不是长子。起嫡子,嫡长子是不是更有资格?而且秦王殿下还有军功在身,以他的军功,若是武将,封侯都有资格。”

“储君之位,岂能光靠勇武。”

“储君之位当然不能光靠勇武,但是没有勇武的储君必定不是合格的储君。很明显,秦王殿下是最合格的储君人选。”

陆大人坚定不移的支持刘诏。

如当初顾玖要求的那般,必要的时候,请坚定地站在刘诏这一边。

此刻,陆大人是在尽忠,也是在兑现承诺。

他是德帝的心腹谋臣,别人看不清德帝的心意,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德帝心早有答案。只是需要借臣子的口说出来。

陆大人愿意当这张嘴。

所以他据理力争,步步紧逼,不曾退让半步。

“请陛下治陆大死罪。他分明是要结党营私,内外勾结,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的人分明是你!四皇子殿下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不遗余力的替他说话。”

“荒谬!臣忠心体国,一心替大周江山社稷着想。”

“你分明是在替自己的私利着想。陛下,微臣恳请诛杀刘大人。”

“姓陆的,本官和你无冤无仇,你休要胡乱攀咬。”

“刘大人慌了吗?你心头没鬼,你慌什么慌。”

“陛下,微臣冤枉啊!”

“够了!全都闭嘴!陆爱卿,陈爱卿留下,其他几位爱卿全都退下。”

德帝一发话,没被点名的几位大佬,立马知道大势已去。

大家面面相觑,颓然而沮丧。

秦王殿下竟然胜得如此轻易而简单。

同其他几位先帝在位时,白热化动刀子甚至逼宫造反的夺嫡之争起来,太特么的不可思议啦。

没死人!

没造反!

没人动刀子!

没人逼宫!

什么都没有,储君之位定了。

这这这……

怎么可以如此简单?

这让他们做大臣的,情何以堪。

有种毫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太伤心了。

感觉心都碎成了一片片。

他们这一届朝臣,一定是最失败的朝臣。

没有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哪有资格被史书大书特书。

嘤嘤嘤!

让他们找个地方疗伤去。

第921章 传位诏书

“朕打算立秦王为储君,二位卿以为如何?”

文德帝终于抛出自己的想法。

“陛下英明!”

两位大人齐声称是。

文德帝捋着胡须,笑着说道:“二位卿对秦王的评价,在朕看来很公,也很客观。秦王是嫡长子,有军功在,而且在朝中历练多年,可谓是文武兼备。”

“陛下所言甚是。”

“陆卿,朕想让你书写传位诏书,你可愿意?”

陆大人大惊大喜。

书写传位诏书,可是莫大的荣耀。

孙家为何能屹立朝堂上百年几代人不倒?

就是因为孙家拥有书写传位诏书的无上荣耀。

当孙家失去了这份荣耀,也就意味着孙家开始败落。

任何皇帝登基,都会对书写传位诏书的臣子格外优容。

李秉明李大人,为先帝书写传位诏书,确定了文德帝的正统地位。

所以当文德帝登基后,即便对李大人多有不满,却依旧重用他多年。最后还任命他为首任西北大都督。

若没有书写传位诏书的荣耀,文德帝肯定在登基初始,就将李大人罢官去职,让他回乡养老。

陆大人平复激动的心,恭敬道:“微臣愿意!”

一旁的陈大人满腹心酸,一脸羡慕嫉妒恨。

这么大的荣耀,他连边都没摸到。

不过想想也知道,此等荣耀,陛下肯定是给心腹谋臣,而不是新晋朝臣。

常恩备好文房四宝。

陆大人提笔书写传位诏书,一撮而就。

仿佛早有腹稿。

书写完毕,请文德帝过目。

文德帝修改了几处措辞,陆大人誊抄一遍。

确定无误后,用上大印!

这就是一份具有法理,名正言顺的传位诏书。

文德帝却说道:“此事,二位卿先保密。朕暂时不打算公布此事。”

咦?

陈大人一脸诧异,“陛下不公布此事,微臣担心会引来非议。”

文德帝说道:“朕自有主张。”

常恩捧来一个楠木制作的木匣子,文德帝亲手将传位诏书放入木匣子中,又亲自上锁。

常恩捧着上了锁的木匣子,退出大。

木匣子会被藏在何处,或许只有文德帝同常恩清楚。

文德帝又叮嘱两位卿,“二位卿,记得别露出口风。也记得提醒其他几位卿,不要在外面乱说。若是朕知道有人胡说八道,传出谣言,定不轻饶。”

“微臣遵旨!”

“退下吧!”

两人大人退出大。

走得远了,陈大人问陆大人,“当真要守口如瓶,不露口风。”

“陈大人莫非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我是担心不公开诏书内容,会引起不必要的争夺。”

“或许这正是陛下想要看见的。”

陈大人新晋升官,进入政事堂才半年时间,对文德帝的脾不太了解。

“陆大人可否明言?”

陆大人含笑说道:“陈大人不如自行领会。”

……

刘诏陪着裴皇后吃了一顿饭,然后才回到居住的院落。

顾玖坐在屋檐下看雨,两个孩子则坐在屋檐下写功课。

即便来了行宫,也免不了功课。

好一个凄惨的皇孙童年。

“爹爹,爹爹回来了!”

两个孩子见到刘诏,丢下手中的笔,朝刘诏跑去。

刘诏蹲下来,接住两个孩子,然后一手一个抱起来。

力气大就是好,可以一口气抱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可不轻,加起来得有七八十斤重。

顾玖可没力气抱他们任何一个,还能轻松自如的走动。

“爹爹,爹爹!”

两个孩子兴奋地叫着。

今儿一早,两个小孩早早起,来到顾玖的卧房。发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大叔,好奇极了。

也不知刘诏同他们怎么说的,反正等顾玖醒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愉快的和爹爹玩耍在一起。

顾玖酸溜溜地说道:“孩子们更喜欢你。”

刘诏笑话她,“瞎吃醋。娘亲吃爹爹的醋,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们一起笑话她,好不好?”

两个孩子咯咯咯的乱笑。

顾玖白了刘诏一眼。

刘诏极有耐心的陪着两个孩子玩耍了小半个时辰,又检查孩子们的功课,差点没忍住发火。

哎呦妈呀,做的什么功课啊,简直不堪入目。

顾玖频频使眼色,刘诏才忍住了。

第一天见到孩子就发火,不好不好,一定要克制。

打发了两孩子,刘诏擦擦额头的汗水,“累死本王了。以前检查御哥儿的功课都没这么累。两孩子过去几年到底怎么学的,功课那么差?”

顾玖呵呵一笑,“你那是错觉吧。御哥儿和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同我唠叨:这是本下的儿子吗?本下的儿子怎么这么笨。这才过了几年,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刘诏打死不承认,“这是我说的话?我有说过这种话?你肯定是污蔑。”

顾玖龇牙。

个腿,没有录音机,都没办法录下证据。

见顾玖怒气冲冲,刘诏哈哈大笑起来,一脸得意的样子。

顾玖很是无语,果然幼稚。

两个人并排坐在屋檐下看雨。

刘诏伸着腿,嘚瑟地说道:“我腿比你长。”

“你是男人,腿要是没我长,你得多矮。”

刘诏委屈,“你就不能让我嘚瑟一下。”

顾玖笑了起来,掐了把他的腰间,硬邦邦的,一点手感都没有。

“今天还没嘚瑟够?”

“一点都不够。”

他靠着她,两个人相依相偎。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父皇可能会传位给我。”

顾玖问道:“错觉?还是陛下亲口告诉你的?”

刘诏笑了笑,捏捏顾玖的鼻子,“哪有那么多错觉。我感觉得到,你不相信你男人的感觉?”

顾玖打开他的手,“这么说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

“差不多吧。”

顿了顿,他又说道:“父皇真的老了许多。第一眼,我都差点不敢认。”

顾玖靠着他,轻声说道:“人都有老的时候,你我都有那么一天。”

刘诏问她:“有一天,我像父皇那样老态龙钟,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你会嫌弃我吗?”

顾玖笑了起来,“你若成了糟老头子,我就是遭老婆子。没人可以青永驻,我们都有那么一天。”

“人老了,精气神都没了,太可怕。”刘诏感慨道。

顾玖握住他的手,“我没想到你会怕老。”

刘诏认真说道:“本王也是人,是人都会怕老。”

顾玖捧起他的脸,“别怕,有我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

刘诏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猛地一下,他就不怕了,不怕老,不怕自己变成糟老头子。

因为有个女人,会一直陪着他,陪着他一起慢慢变老。

“这算是话吗?”他厚着脸皮问道。

顾玖哈哈一笑,“你要愿意,就当是话吧。”

“那我就当这是话,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麻死了!

顾玖笑了起来,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感。

刘诏搂着顾玖的肩膀,随口闲聊,“我若是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

顾玖直击核心,“想要广开后宫,做梦。”

刘诏揉揉鼻子,“本王没打算广开后宫,养不起。”

顾玖呵呵冷笑,“换句话说,要是养得起,你打算开后宫?”

求生极强的刘诏,连连摇头,“不管有钱没钱,绝不开后宫。本王的每一文钱,都是你的。”

顾玖挑眉一笑,这还差不多。

刘诏偷偷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妈呀,这个话题特么的太危险了。

还是换个话题安全一点。

“我去见了母后,还陪着她吃了一餐饭。”

“母后同你说了什么?”

“她让我多帮着老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就问她,要怎么帮。她让我有好机会多介绍给老四。”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你没问母后,什么机会算好机会?”

“问了啊!母后骂我装傻。然后我就果断装傻。”

顾玖哈哈大笑起来,“很显然母后属意四下。如果你不是错觉的话,陛下肯定会立你为储君,如此一来,母后的打算彻底落空。届时她肯定会大发雷霆,找你麻烦。”

“不怕她找麻烦。她喜欢老四,不喜欢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刘诏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顾玖握住他的手,“别的都好说,陛下可以帮你安排好。唯独母后那里,需要你自己去应付。”

刘诏哈哈一笑,“应付她我经验丰富,你别担心。”

顾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御哥儿他们会赶在中秋节之前回京,这是陛下的意思。”

刘诏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她继续说道:“陛下很看重御哥儿。”

刘诏盯着她,“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嫉妒自己的儿子?”

顾玖认真地问他:“你会嫉妒吗?”

刘诏想了想,“臭小子命比我好,有个疼他的娘亲,这点比我强。其他方面,臭小子还得加把劲。”

至少他娶到了一个绝无仅有的好老婆,臭小子肯定没他有福气。

刘诏顿时嘚瑟起来。

好歹夫妻姻缘方面,他比臭小子强。

够他嘚瑟一辈子。

第922章 混得最差的一届皇子

“啊啊啊……”

二皇子犹如困兽一般,暴跳如雷!

他踢翻了凳子,掀翻了桌子,房里的一应摆件全都被摔打得稀巴烂。狂沙文学网

还觉得不够解气,拔出墙上的利剑,哐哐哐,朝一切看得见的东西砍去。

下人们唯恐避之不及,无一人敢靠近。

欧阳芙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切。

如今也只有欧阳芙能靠近二皇子三步之内。

二皇子双眼赤红,口剧烈起伏,像是斗红了眼。

他目光不善,死死地盯着欧阳芙,“你看什么看?是不是想看本下的笑话?我告诉你,做梦。”

欧阳芙蹙眉,“下从外面回来,就在房里发脾气。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同妾说说吗?”

“滚!全都同本下滚。”

虽说文德帝下了封口令。

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事还是传到了二皇子的耳中。

得知父皇有意立秦王刘诏为储君,二皇子当场脸色煞白,心口乱跳。

当然不是因为激动心口才乱跳,而是太慌乱,受了大刺激,气得差一点心脏病发。

此事虽说还没确定,诏书也没颁布。但是从他消息渠道来看,这事十有九八已经定了。

对方也劝他想开点,尽早放弃,不要做一些无用功。

啊啊啊……

二皇子不甘心啊!

努力了这么多年,筹谋了这么多年,还没派上用场就被逐出这场竞争。

他不服!

他难过。

朝臣们很心酸,认定自己是混得最差的一届官员。都没发挥作用,夺嫡之争硝烟未起,就已经落下了帷幕。

而二皇子则认为自己是混得最差的一届皇子。

诸般手段,千般预备,还没来得急上场演示一番,一切都结束了。

砰砰砰!

他捶打着墙壁。

叫他如何甘心。

欧阳芙离开之前,不忘提醒一句,“下保重体,怒气伤肝。”

二皇子红着眼,“看本下的笑话,是吗?本下一败涂地,你很高兴,对吗?”

欧阳芙眉头皱起,“我不知道下在说什么。什么笑话,什么一败涂地,发生了什么事吗?”

“休想装傻!你一定知道了,你肯定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么吗?”欧阳芙反问。

二皇子面色扭曲,拳头紧握,大有下一秒就要挥拳击向欧阳芙。

欧阳芙下意识退后两步,小心戒备。

二皇子呵呵冷笑,“滚!不要在本下跟前现眼。”

最终他还是没有挥出那一拳。

欧阳芙长出一口气,背后都出了一冷汗,“妾告退。”

她急急忙忙离开,决定带着孩子住得远远的,确保安全。

……

四皇子刘议很烦躁。

他倒是没有二皇子那么暴躁,又打又摔。

他犹如困兽,在屋里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任何事,任何东西,都无法让他安静下来。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灌了自己一杯酒,心头却依旧难受。

他受不了这种煎熬,找人吵一架也比这个强。

理所当然,他跑去找萧琴儿。

府中也只有萧琴儿可以毫无顾忌同他争吵。别的女人,在他面前,讨好都来不及哪敢吵架。

萧琴儿刚从外面剪了些鲜花回来插瓶,心美美的,犹如她一装扮也是美美的。

一个没防备,刘议就冲了进来。

萧琴儿捂着心口,特别嫌弃,“吓死人了。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命都差点被你吓没了。”

刘议脸色白的不正常,呼吸急促,额头上越来越多的冷汗。死死地盯着萧琴儿,就是不作声。

这个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下不会是受惊了吧?”

“还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快请太医!”

下人们七手八脚忙碌起来。

已经有脚快的小黄门跑去请太医。

萧琴儿来到刘议面前,挥舞了一下手臂,“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

刘议伸出双手,牢牢的抓紧萧琴儿的双肩,却死咬着牙关,发不出一个声音。

更诡异的是,紧接着,他的体直倒了下去。

“啊……”

他这一倒不要紧,一屋子的女眷全都被吓坏了。

“不好了!下昏过去了。”

“下一定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萧琴儿被连累,跟着刘议一起倒在地上,痛死她了。

下人们扶起她,她揉着肩膀,已经青了一块。

当然最严重的是刘议。

明明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在动,体却僵硬得像是石块一样无法动弹。

牙关紧咬,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像是有千斤巨石压着他的下颌骨。

太医被请来,一看着况顿时唬了一跳。

“快,快帮下张开嘴,万万不能伤了舌头。”

下人们无处用力啊!束手束脚,哪里能办事。

还是太医有办法,几针下去,终于让四下刘议张开了嘴。

庆幸没伤着舌头。

萧琴儿有些慌乱,“太医,我家下这是怎么了?”

“看下这样子,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心绪难宁,没能在第一时间发泄出来,于是……”

敢是生闷气,闷出了来的病。

萧琴儿又问道:“有办法救治吗?”

“夫人放心,下官开两副药,按方服药,很快能好转。当然最重要还是要下自己想得开,有什么事不能闷在心里。”

萧琴儿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

四皇子刘议生病,差点没命,很快就传遍了行宫内外。

生病是真。

差点没命,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

反正人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裴皇后听闻此事,哪里还坐得住。

第一时间带着宫人来看望刘议。

“我的儿,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裴皇后看着躺在上僵硬如石头,动都动不了的刘议,一时悲从中来,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刘议张张嘴,却吐不出声音。

太医说,他受刺激过深,暂时得了失语症,修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说不出话,体又动不了,刘议双眼落下眼泪。

裴皇后一见,更是悲痛难忍。

“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

找不到罪魁祸首,又找不到事的起因,裴皇后理所当然将责任算在了萧琴儿的头上。

萧琴儿特委屈。

她还一肚子疑问,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是夫妻,你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个做妻子的太不称职,简直荒唐!”

萧琴儿辩解道:“下刚进门就昏了过去,一个字都没说过。”

“他一个字没说,你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老四的安危,你就只顾着自己快活。”

说完,一把扯下萧琴儿头上的头饰。

萧琴儿精心装扮的一切,彻底毁了。

她委屈极了。

“儿媳是有错,可是没道理让儿媳承担所有责任。表哥在外面的事,他都瞒着我,我哪里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娘娘不如问问表哥边的下人,说不定还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

“他边的下人,本宫自然会过问。但是你,为妻子,没尽到照顾的责任,本宫同样要追究。若是老四有个三长两短,本宫饶不了你。”

“娘娘不如赐死我,得了。”萧琴儿哭着喊着。

裴皇后大怒,“你给本宫闭嘴。”

收拾不了顾玖,难道还收拾不了萧琴儿吗?

真是荒唐!

“你既然照顾不好老四,本宫另外安排人照顾他。你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萧琴儿扭头就走。

裴皇后气得差点心肌梗塞。

好啊!

一个二个翅膀都硬了,都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她以为萧琴儿会委屈求全,会恳请留下来。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狠心绝,走得那般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毒妇!”

刘议出这么大的事,萧琴儿怎么能心安?怎么舍得离开?

可她偏偏离开了。

裴皇后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萧琴儿并非不关心刘议的安危。

她想着,反正同裴皇后吵不出结果,不如出来审问刘议边的下人。

下人也不清楚具体的况。

很多时候,刘议和人谈话,都不让他们近伺候。

他们只知道刘议见了谁。

具体说了什么一概不知。

“下和朝臣见面后,一回来就不对劲?”

“回禀夫人,正是如此。”

可恶!

这事不能这么完。

……

发生这么大的事,消息自然传到了文德帝的耳中。

“老二在房里砸东西。老四直接昏迷,连话都说不了。看来有人嘴巴大,他们二人已经得了消息。”

文德帝语气明显带着怒火。

常恩劝慰道:“陛下息怒!太医吩咐,陛下切忌动怒,怒气伤肝。”

“朕能不怒吗?两个没出息的东西,一个只知道打砸,一个生闷气把自己给气病了,朕恨不得打断他们的腿。”

文德帝暴躁得很。

常恩都不敢说话了。

紧接着,文德帝又问道:“秦王有没有去看望老四?”

“启禀陛下,秦王和秦王妃一起去看望四下,但是没进屋。”

“为何没进屋?”

“皇后娘娘拦着不让。”

“荒唐!”

文德帝一拳头砸在桌上。

第923章 被判死刑(三更)

德帝移驾,亲自来看望生病的四皇子刘议。

裴皇后旁人更加激动。

“陛下,老四可怜啊!”

德帝板着脸,不置可否。

他往床前一站,冷眼看着躺在床的刘议,“出息了!”

裴皇后闻声,愣在当场。

刘议暂时说不出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德帝,无声落泪。

他很委屈,也很无助。

为何连个机会都不给他。

好歹让他争一争,抢一抢。

争抢不赢,技不如人,他认了。

可是连场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心头何等的心酸。

纵观前面几届的皇子,谁没经历过血雨腥风,谁没经历过刀光剑影……

无论胜败,大家好歹了一场。

胜出者通吃,落败者则甘拜下风。

而他,连试的机会都没有,一身抱负毫无用武之地。将来史书会怎么写?

肯定是一笔带过,他连名字都没有。

因为根本没值得书写的内容。

只有充满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才值得大书特书。

如逼宫造反的赵王,一定会在史书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其实刘议的心情,和臣子们的心情一样一样的。

夺嫡之争太没悬念了,大家都没发挥的余地。

臣子是混的最差的一届臣子。

皇子理所当然是混得最差的一届皇子,还没正式开战已经出局。

嘤嘤嘤!

儿臣委屈,儿臣不服,儿臣是要憋死自己。

德帝十分嫌弃。

他板着脸问道“你要如何?”

刘议眼巴巴的望着,他只想要一个机会。

德帝质问他,“给了你机会,你认为你能赢?”

此时,屋里已经被清空。

连裴皇后都被请了出去。

只剩下父子二人对峙。

刘议继续委屈,继续流泪。

给了机会,算赢不了,至少不遗憾。

德帝突然发出一声叹息,“你啊,真是身在福不知福。你想尝尝被关宗正寺,十年如一日,只能在四方小天地活动的滋味?想尝尝一言一行,个茅厕都被人盯着的滋味?你确定你想过这样的生活?”

刘议愣住。

德帝郑重说道“知不知道失败是什么下场?死是最好的结果,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折磨。”

刘议激动起来,他未必是失败者。

德帝轻蔑一笑,“你拿什么同刘诏争?”

刘议气坏了。

自小到大,父皇都认定他不如刘诏。

即便他得到的宠爱远远多过刘诏,可那是长辈对小孩子的宠爱。无关责任,无关能力,只因为他嘴甜。

凭什么?

他哪里不如刘诏。

德帝干脆坐下来,想了想,说道“今日刘诏和你异地相处,他被出局,他的反应一定不是这样的。”

刘议愣在,眼珠子一动不动。

德帝又说道“你猜刘诏会作何反应?”

刘议若有所思。

如果出局的人是刘诏,他一定不会认命。

他会像个奸贼,面笑嘻嘻,背地里做好逼宫夺嫡的准备。

十有九八,他会起兵造反。

他有这本钱。

德帝说道“你看看你的反应,和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有何区别?你也老大不小,征哥儿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你还如此任性,朕如何能将江山社稷交给你。”

这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公开承认储君之位是刘诏的。

刘议继续哭,他是不甘心。

“你何时甘心过?”

德帝笑了笑,“朕虽然不怎么管你们几兄弟,但是你们的脾气性格,朕一清二楚。从小到大,事关刘诏,你哪次甘心过?你是被你母后宠坏了。”

也不至于骄纵,是凡事总要争一争,抢一抢。

能不能抢到手另当别论,是一定要彰显一番存在感。

刘议想问,他真的不如刘诏吗?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德帝也不遮着掩着,直言说道“你不如刘诏多矣。”

这句话像是一击重锤,狠狠地砸在刘议的心口。

刘议急促喘气,浑身难受。

别人说他不如刘诏,他不服。

可是父皇亲口说他不如刘诏,他只觉一切都完了,注定了。

浑身难受得恨不得此死掉。

德帝一把掐住他的人,“瞧你这点出息。承认自己不如刘诏,这么难吗?这点气性还想争,你拿什么争。”

刘议哭得泪眼滂沱,眼泪跟水龙头被打开了似得,滚滚落下。

他大口喘着气,他舌头滚动,他要说话,他一定要说话。

“啊……”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

失语症不治而愈。

“父皇,儿臣不甘心!”

德帝拍拍他的肩膀,“你从小娇气,一大把年纪还这样子。”

“儿臣不是娇气,儿臣是心有不甘。在衙门当差这些年,儿臣兢兢业业,一日不敢懈怠,自问对得起朝臣的期待。儿臣哪里不如他?”

德帝笑了起来,“你做到了身为臣子的本分,这一点很好。那你知道做皇帝需要哪些能力吗?”

刘议急切地说道“儿臣可以学。”

德帝摇头,“做皇帝最重要的是大局观。这样吧,朕问你,接下来要如何经略西部?鲁侯显然已成朝廷心腹大患,该如何解决此事?”

刘议愣在当场,明显有些慌乱,“儿臣没想那么多。但是给儿臣几日时间,儿臣一定会有答案。”

“时间会等你吗?朕身体不好,人人都看得见,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如果是你继承大统,你登基后面临的第一件事情,是如何处理西北问题,如何压制鲁侯。你怎么做?你总不能说我没想好,一推再推吧。”

“朝臣们……”

德帝打断刘议的话,“你是君,不能凡事都听臣子的话。你心里头首先得有一杆秤,然后根据需要采取朝臣们的部分建议。若是事事听从臣子建言,你必将被臣子牵着鼻子走。朝堂迟早会出奸臣。甚至鲁侯一事,可能永远都解决不了。他有足够的钱财,完全可以收买朝臣子为他说话。你分得清谁忠谁奸吗?因为每个臣子说的话都有道理。”

刘议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儿臣……”

德帝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朕说,首先你心头得有一杆秤,你才能衡量谁忠谁奸。”

刘议急切地问道“难道他有经略西北的策略?有办法对付鲁侯?”

德帝点头,“关于西北,关于鲁侯,刘诏已经了条陈,十分大胆,但是未来可期。朕看好他的计划。”

刘议脸色灰白,“他,他常年在西北,在西北问题他的确我有优势。”

“娇娇之气!”德帝一句话堵死了刘议。

刘议大哭出声,“儿臣不是娇气,儿臣是委屈。”

德帝笑了起来,“凭你一句委屈,你已经输了。不用,朕知道结果。好好养病,想开一点。你们是亲兄弟,将来他用得着你。”

“儿臣不稀罕!”

“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任性只会让你碰得头破血流。”

刘议沉默。

德帝再次说道“这是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单纯以父亲的身份叮嘱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德帝起身离去。

刘议嚎啕大哭。

他想叫住父皇,叫他别走。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体会到父爱,他舍不得。

可是最终,他也没能叫出声。

裴皇后站在院落里等候,见德帝出来,急切地迎去,“陛下,老四没事吧。”

德帝冷笑一声,“少宠着他,他没事。”

裴皇后一脸不高兴,“我宠自己的儿子也有错。”

“你要是不在乎他的将来,你尽管宠。”

说罢,德帝拂袖离去。

裴皇后急得跺脚。

想追德帝,又放心不下刘议。

最后还是选择了刘议。

裴皇后冲进屋里,忙安慰刘议,“老四,你别多想。有什么事,你说出来,母后替你想办法。”

刘议呆愣愣的,望着房顶,一言不发。

裴皇后吓坏了,“太医,太医……”

“别叫太医,儿臣没事。”

“你能说话了?”裴皇后喜极而泣。

刘议面无表情地说道“儿子想休息,母后能否……”

裴皇后擦掉眼泪,“你好好休息,本宫找你父皇去。”

“随便吧。”

他太累了,连在意的力气都没有。

裴皇后兴冲冲去找德帝,却被告知陛下身体疲惫,已经歇下。

碰了一鼻子灰,裴皇后没放弃。

她命人将刘诏请来。

“你得帮帮老四。”裴皇后开门见山,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诏直言问道“怎么帮?”

裴皇后板着脸说道“帮老四在陛下跟前求情。”

刘诏装傻,“老四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清楚,怎么求情。”

“本宫不管,你是要替老四求情。老四不死不活的躺着床,你忍心吗?”裴皇后说着哭了出来。

刘诏一脸无辜,“我连四弟都没见到,哪有忍心不忍心。”

“那你现在去见他,你看看他多可怜。”

刘诏偷偷翻了个白眼,“行!儿子现在去见他。”

至于求情一事,直接忽略了。

裴皇后也没发觉不对。

第925章 忙成狗

流言四起,众臣猜疑不断。

德帝突然下旨,令秦王刘诏回京监国。

旨意一出,等于是坐实了刘诏是储君的流言。

私下里,众臣议论纷纷。

“陛下当真立秦王殿下为储君?”

“陛下为何突然确定了心意?为何不召集众臣商议?”

“你对秦王为储君有遇见?秦王是嫡长皇子,军功在身,凭什么不能被立为储君。”

“荒谬!休要栽赃嫁祸。秦王为储君我没意见,但是事先陛下不和众臣商议,如此大事,乾纲独断,未免过于草率。”

“何来草率。陛下还没有正式下旨立秦王为储君,一切都是猜测。”

“自欺欺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陛下属意秦王殿下。”

“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我们在这里议论,无济于事。老夫只感到一阵心酸。”

众臣们同感心酸。

夺嫡之争,本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不死不休。结果悄无声息落下帷幕,让他们做臣子的毫无成感。

哎!

身为臣子,最大的幸运,皇位传承平稳过度。

最大的不幸,皇位传承平稳过度。

算了,喝酒去。

为最大的幸运,最大的不幸干一杯。

干!

……

刘诏领了旨意,要启程回京。

顾玖还得带着孩子继续留在行宫。

刘诏搂着她,“本王不舍得。”

顾玖抿唇一笑,“十天半月能来一趟行宫,打仗的时候强多了。”

“还是不舍得。”刘诏抱着她不撒手。

顾玖戳了下他的额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儿女情长?”

刘诏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想你想的。”

顾玖肉麻坏了,忍不住咯咯咯的笑起来。

“当心让孩子们看见。”

“看见看见。”刘诏耍无赖。

顾玖捏捏他的脸颊,“你不去谢恩吗?”

刘诏有点愁,“见了父皇,我该说些什么?”

顾玖哈哈大笑,没想到陆诏也有胆怯的时候。

笑过之后,她说道“平日里见你天不怕地不怕,这会怎么心头发虚?”

刘诏有点苦恼,“这两天我反省一番,发现自己并没有世人说的那么好,优点有几个,毛病也不少。父皇将此重任交给我,我怕做不好,辜负了他的期望。”

顾玖很诧异。

得到了最大的肯定以及梦寐以求的位置,反而心虚起来,是担心能力配不位置吗?

刘诏向来狂傲,没想到也会心虚。

她斟酌着说道“时常反省自己,是个好习惯。但是不应该一味否定自己。你可是立下赫赫战功的秦王殿下,所向披靡,无所畏惧,怎会担心自己做不好?”

刘诏连连摇头,“不一样。带兵打仗,同处理朝政,治理国家完全不一样。我没有信心能做好,至少现在没有信心。我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确实感到了压力,怕自己不行。”

顾玖劝道“不如先回京尝试一番,确定自己的短板在何处,然后想办法补齐短板。无论如何,你总得跨出这一步。”

呼!

刘诏长出一口气,“你说的对,无论如何本王都要跨出这一步。你觉得我行吗?”

顾玖重重点头,“我认为你行!而且朝还有那么多臣子辅助,不懂多问问。”

“本王信不过朝那些臣子。”

“那想办法提拔几个值得你信任又有能力的臣子来。”

刘诏脑海浮现出几个人名,他说道“此事不急。我先去面见父皇。”

“去吧!有难处多向陛下请教。我想陛下应该很乐意你去请教他,会令他很有成感。让陛下手把手教导你,不丢人。”

刘诏重重点头,“我去了。”

这一去,开启了忙成狗的生活。

一个愿意学,一个愿意教。

德帝干脆将重担往刘诏肩膀一压,差点压得刘诏喘不过气来。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同顾玖吃饭,甚至见一面都很奢侈。

等到刘诏启程回京,更是陀螺似的转动起来。

德帝卸下重担,倒是轻松了不少。

太医都说德帝的身体有所好转。

下过雨,天气凉爽。

顾玖带着孩子爬后山,偶遇德帝。

“参见陛下!”

“免礼!陪朕走走。”

“遵旨!”

两个孩子乖乖巧巧,做着乖宝宝。

等到德帝发话可以随便玩,两个孩子在山疯跑起来。

山林,全是两个孩子的笑声。

“孩子很可爱,是规矩松散了些。”

德帝评价道。

顾玖低头一笑,“陛下说的是,该让嬷嬷严格教导妞妞的规矩。”

德帝又改口道“也别太严厉,拘束太过也不好。”

“儿媳谨遵陛下教诲。”顾玖含笑说道。

德帝问道“刘诏可有和你抱怨?”

顾玖低头,嘴角抽抽,十分嫌弃。

她说道“儿媳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刘诏的面,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德帝把担子全交给刘诏,自个倒是轻松了,刘诏每天忙成狗。

德帝看着顾玖,“对朕不满?”

顾玖低头,“儿媳不敢。儿媳只是实话实说。”

德帝笑了笑,没拆穿顾玖。

“刘诏他需要历练,大量的历练,方能挑起重担。”

顾玖则说道“儿媳认为,凡事都应该循序渐进。”

德帝连连摇头,“没有那个时间。”

顾玖蹙眉,望着德帝的这面门。

看气色知道德帝的身体有所好转。

德帝一步步往山走,“朕希望能够长命百岁,然而世事无常。朕老了,得抓紧时间让刘诏多多历练。”

顾玖说道“儿媳听太医说,陛下身体已经好转。可见行宫这里的环境的确养人。”

德帝随口说道“养人却养不了命。”

顾玖蹙眉。

德帝却没有多说。

顾玖也不敢深究此事。

她亦步亦趋,跟随在德帝身后山。

德帝问她,“在你看来,刘诏能否挑起重担?”

“他能!但是他需要时间。”顾玖掷地有声,对刘诏充满了信心。

德帝笑了笑,“你没怀疑过他的能力?”

顾玖说道“我了解他,我知道他肯定能挑起重担。”

“希望你没有看错他。”

二人继续山,宫人都跟在后面,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

两个小屁孩从林子里钻出来,“娘亲,你看我采的花。”

妞妞手里拿着一把鲜花,全是不知名的野花。

衠哥儿手里不光有鲜花,还有野草。

“采了这么多花,不错。”顾玖鼓励道。

“我要编花环。四弟,你站在这里,把花递给我。”

妞妞当仁不让,指挥起衠哥儿。

衠哥儿很乖,安静地守在妞妞身边,给她递花递草。

德帝含笑看着一切,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下。

山风吹来,浑身凉爽。

刚来行宫的时候,还是春天。

如今已是夏天。

“你把孩子教得很好。”

“陛下谬赞!儿媳只是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能尽到责任,已经难得。这世大部分人都缺少责任感。”

顾玖沉默。

德帝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朝臣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一切。”

顾玖笑道“陛下天威,谁敢反对。”

德帝看着她,“你有意见?”

顾玖想了想,“儿媳斗胆问一句,众多皇子,陛下打算如何安置?”

总不能全都留给刘诏去料理吧。那岂不是将刘诏架在火烤。

德帝哈哈一笑,“你倒是关心他,生怕他累着。”

顾玖说道“有些事情,陛下能做,刘诏不能做。他有他的难处,还望陛下体谅。”

别看大家都闭了嘴,好似已经认命。其实每个人心里头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那些个皇子,有几个服气的?

四皇子刘议直到今天还闭门不出,可想而知他还没有想通。

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嘴不说,心里头肯定一肚子怨气。

每一个皇子,都是一个烂摊子。

都是德帝的儿子,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德帝休想将这份责任丢给刘诏。

因为无论刘诏怎么做,都会有人说闲话,被人挑出错。

德帝郑重说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此事朕自有主张,你无需操心。”

顾玖松了一口气,“儿媳刚才过于放肆,请陛下责罚。”

“朕不罚你,朕罚刘诏。要多给他安排点重担。”

顾玖嘴角抽抽。

小气的德帝,小气的刘家人。堂堂皇帝,怎么能如此记仇。

“花环编好啦!这是娘亲的,这是爹爹的。最大的这个是皇祖父的。”

妞妞献宝一样,将三个花环献。

“真漂亮,娘亲很喜欢。”

顾玖分别在两个孩子的脸颊印下一个亲亲。

德帝收到最大的花环,心情大悦。

“赏,重重有赏!”

不仅有赏赐,德帝不嫌弃的将花环戴在头顶。

妞妞和衠哥儿兴奋得脸颊都红了。

一兴奋,胆子大。

缠着德帝给他们讲故事。

顾玖都唬了一跳。

两个小屁孩胆子太大了,还敢拉扯德帝的手臂。

德帝不仅不在意,反而兴致勃勃讲起故事。

常恩偷偷擦拭额头的汗水,他肯定会减寿十年。

第926章 想当皇帝吗?(三更)

春去冬来。

行宫下了雪,白茫茫一片。

自从进入冬天,德帝越发感觉身体沉重,已经多日不曾出门。

大臣们忧心如焚,整日逮着太医,询问德帝身体情况。

太医早被下了封口令,自然什么都不肯说,

太医不肯透露实情,德帝多日不曾出门,朝臣们越发担忧起来。

难道德帝已经到了……

不少人蠢蠢欲动。

顾玖所住的院落也成了香饽饽,每日都有人门拜访。

大部分情况下,顾玖一概不见。

连几个孩子,她拘束着,不准他们出门,以防被人钻了空子。

唯有御哥儿,德帝亲自带在身边。

德帝多日不出门,大臣见一面都不成,然而御哥儿却每日陪在床前,念书做功课。

这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还引来了一些莫须有的猜测。

御哥儿和横哥儿,赶在秋前回了京城。

两个孩子变化极大,都长高了,长大了,说话做事透着沉稳。

尤其是御哥儿,集合了刘诏顾玖二人的优点,青出于蓝胜于蓝。

……

德帝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很亮。

外面有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刘御在做功课,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皇祖父醒了。孙儿去叫常公公。”

“等一等。”

德帝叫住刘御,招手让他到床前。

“整日陪着朕一个病老头子,会不会觉着枯燥烦闷?”

刘御摇头,“不会!”

德帝笑了笑,“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坐不住。”

刘御想了想,说道“孙儿同别的人都不一样。孙儿能静能动。”

德帝笑起来,也不探究刘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全都当成真话来听,心头舒坦。

“把你的功课给朕看看。”

刘御回到书桌前,将功课整理出来,交到德帝的手。

德帝靠着枕头坐起来,一页一页翻看。

“不错,起三年前,长进不少。”

刘御笑了起来,“孙儿也觉着这几年进步很大,感悟甚多。只是时间有限,好多东西还来不及动笔写。”

“慢慢来,不着急,朕对你有信心。”

“谢谢皇祖父支持。我爹对我可没这么宽容耐心。”刘御假意告状。

德帝闻言,哈哈一笑,“你爹自小是一张棺材脸,朕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笑过。”

刘御说道“我爹和娘亲在一起的时候,笑个不停。”

德帝感慨道,“你爹别的本事不见得多好,选妻子的眼光倒是不错。”

刘御笑了起来,“我娘是世最好的母亲。”

“你很崇拜你母亲?”德帝装似随意地问道。

刘御点头,没有隐瞒,“我娘很了不起,胜过天下大部分的男人。”

他偷偷在心里头补充,大部分男人等于全部男人。在他心里,无论是皇祖父还是亲爹,都不如亲娘。

任先生可以和娘亲一较高下,不过二人擅长的领域不同,谁更厉害难有定论。

感情,他自然偏向娘亲。还是娘亲更厉害些。

德帝好,“你崇拜你父亲吗?”

刘御点头,“当然崇拜父亲。他的勇武,我可能永远都赶不。”

德帝笑了起来,“总有一方面不如自己的爹,不丢人。”

刘御重重点头,“我听皇祖父的。”

德帝内心嘲笑刘诏。

史混得最惨的爹。

他都能从御哥儿的语气,听出御哥儿的真实想法,其实更崇拜顾玖。刘诏身为亲爹,也得靠边站。

刘诏本人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怎么不见他心塞?

真想得开。

德帝突然问了一句,“想做皇帝吗?”

刘御愣在当场,一脸懵逼。

“孙儿不明白。”

“你只需要回答想不想做皇帝。想,还是不想?”

刘御蹙眉,实话实话,“孙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德帝诧异,“你父亲监国,朕整日将你带在身边,你却没想过这个问题?”

刘御肯定确定的说道“孙儿不敢欺瞒皇祖父,孙儿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德帝很无语,生了会闷气,“为什么不想这个问题?是不敢吗?”

“并非不敢,而是孙儿觉着当皇帝没什么意思,所以从不去想这个问题。”

噗!

德帝气坏了,“怎么没意思?你和朕说说,朕要听听你的大道理。”

刘御斟酌了一番,说道“并非每个人都适合当皇帝,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好皇帝。在孙儿看来,皇帝这份差事每天都是重复,毫无新意。”

一派胡言。

德帝很想呵斥御哥儿,又忍住了。

他好问道“你认为当皇帝是一份差事?”

刘御反问“难道不是差事吗?孙儿在外面游学两三年,说起皇帝,世人都以为皇帝每天吃香喝辣,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日日笙歌。然而孙儿看见的却是每日批不完的奏章,忙不完的朝政。别说后宫三千佳丽,三十个都吃不消。这份差事太累太苦,通常都不长寿。”

德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却听刘御继续说道“无论是批奏章,还是早朝处理朝政,其实都是在重复。”

德帝问道“在你眼里,什么不是重复?你还每天重复一日三餐。”

刘御却说道“孙儿每日忙碌,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的事情,做起来才有干劲,即便每日重复也无所谓。”

德帝冷哼一声,“你身为皇孙,没想过替朝廷出力?”

“孙儿想过。”

“哦!你想做什么?”

“孙儿想去军历练一番。”

德帝甩甩脑子,有点跟不刘御的思路。

“你看你天天写写画画,什么时候又对军武感兴趣?”

“孙儿想做个武兼备的人。”刘御掷地有声,很有志气。

德帝冷哼一声,“学那么多,又不当皇帝,有什么用。”

刘御傻眼,想了想辩驳道“无论当不当皇帝,都不应该停止学习。”

德帝笑眯眯问他“那你想当皇帝吗?”

“皇祖父难道想将皇位传给孙儿?那我爹怎么办?他岂不是要气死,顺便再把我打死。”

“他敢!”德帝脸一板,“你别管朕要做什么,你先告诉朕你想不想当皇帝。”

“皇祖父先告诉孙儿,我爹能不能继承皇位?”

臭小子,还敢讲条件。

气煞人也。

德帝不满,“叫你当皇帝这么难?”

刘御嘀咕道“当皇帝那么苦。”

此时此刻,刘御像是犯了懒癌,把皇帝这份差事视为洪水猛兽。

德帝板着脸说道“你是长子,该吃苦。难道你想让你弟弟们吃苦?”

刘御语塞,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真到了那个时候,孙儿一定会挑起重担。”

德帝满意地笑起来。

孺子可教。

“皇祖父还没告诉孙儿,要不要将皇位传给我爹。我爹当了大半年监国,劳心劳力,同我娘聚少离多。皇祖父可不能过河拆桥。”刘御一定要替自家亲爹问出一个答案。

德帝哼哼两声,叫来常恩,吩咐道“把诏书给他看。”

常恩傻眼。

“陛下确定吗?”

秦王殿下都没见过的传位诏书,竟然先给秦王殿下的儿子看。

这这这……

常恩再一次感觉,自己肯定得减寿十年。

德帝不容置疑地说道“给他看。臭小子,心眼都是偏的。”

刘御笑嘻嘻,“我是我爹的儿子,当然要替我爹着想。”

“你怎么不替朕着想。”

“孙儿天天陪着皇祖父,没有天天陪着我爹。”

勉强有点道理。

常恩战战兢兢,取来放置传位诏书的楠木匣子,用钥匙打开,取出里面的明黄色绢布。

面书写着传位诏书,正是刘诏的名字。

刘御确定诏书无误,放回木匣子,脸挂着笑容。

德帝问他“满意了吗?”

刘御连连点头,“满意了,谢谢皇祖父。”

“混账小子,还敢和朕讲条件。”

刘御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常恩大开眼界。

他在德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早年的湖阳公主,如今的刘御,唯二两人可以在德帝身边放肆。

只有这两人,提出一些令人咋舌的要求却不会触怒德帝。

不过,如今湖阳公主所得到的宠爱,也不及刘御。

刘御能提前看到传位诏书,湖阳公主可没有这待遇。

常恩小心翼翼将传位诏书收起来。

德帝同刘御说道“等你爹做了皇帝,你是皇子。身份变化,想过怎么办吗?”

刘御点头,“去军营历练。”

“你爹要是不肯让你去军营历练,如何是好?”

“求我娘。我娘发话,我爹不敢不听。”

德帝嘴角抽抽,无心塞。

“你没想过留在朝历练?”

刘御笑起来,“皇祖父,孙儿今年虚岁十八,凡事不着急。”

也不知刘御的性子像谁,任何时候都是不急不躁。

问他要不要当皇帝,竟然敢嫌弃当皇帝辛苦。

臭小子,不知好歹。

“你爹如果不将皇位传给你,你怎么办?”

“不当皇帝,孙儿专心做学问。到时候给我皇祖父写一本个人传记,让青书局出版,发行天下。”

“多在书里夸夸朕。朕犯的错,说错的话,不要写。”

“那不行,好的坏的都要写。”

“臭小子,你是成心气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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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姗姗来迟。

累成狗,抽空码字,保证三更。

快来表扬元宝。

第927章 皇太孙

下完第二场雪,文德帝突然决定回皇宫。狂沙文学网

冰雪天赶路,真是苦不堪言。

两三天的路程,愣是走了五六天才到京城。

人仰马翻,每个人都累得一脸菜色。

回到京城,躺了两天才恢复元气。

就在大家抖擞精神,准备好好过完今年冬天的时候,文德帝突然公开传位诏书,昭告天下立秦王刘诏为储君。

文武大臣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大哭起来。

不是哭卧病不起的文德帝,而是为自己的遭遇感到心酸。

混得最失败的一届臣子,怎能不哭。

比起前辈们,夺嫡之争,腥风血雨,史书野史,各种文献文稿大书特书。

诸位前辈们,不管是青史留名还是遗臭万年,在史书上都有一席之地。

就连夺嫡的诸位皇子们,不管失败成功,同样在史书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比如先帝时候的赵王,废燕王。

二位都是失败者,但一定会被后人牢记,反反复复被人提起。

朝臣们朝二皇子刘评,三皇子刘言,四皇子刘议等人看去,都是混得最差的一届皇子。史书上提都不会提他们的名字。

后人想要研究这段历史,还得查文献文稿,查皇室族谱,估计才能知道他们的名字。

可怜啊!

堂堂皇子,混到新旧皇帝交替的时候,竟然在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

臣子们擦擦眼泪,不哭。

因为皇子们比他们更惨。

诸位皇子们都是一脸木然,哭不出来。因为眼泪早就哭干了。

木然的听着常恩宣读传位诏书,木然的听着皇帝的口谕,一个个面无表,心如死灰。

数月时间,足以让皇子们从打击中走出来,认命的认命,不认命的也得认命。

皇室规矩,皇子不得掌兵。

除了刘诏打破了这个规矩,其他皇子连兵权的边都摸不到。

没有兵权的皇子造个的反。

让母族,妻族帮着造反?

在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下,在重兵都在西北前线的当下,西北大都督府节制除西北军外一切边军的况下,没有哪个家族会主动找死。

大周朝最平静的,最没悬念的一次皇位传承,顺利进行着。

无人反对,无人造反!

比起先帝时候,诸位皇子打生打死,又是bi)宫造反,本朝的夺嫡之争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仿佛是一场笑话。

刘诏跪在最前方,平静得磕头谢恩。

常恩上前两步,来到刘诏面前,“陛下召见秦王下。”

刘诏起,“请常公公前面带路。”

常恩领着刘诏来到兴庆宫暖阁。

文德帝回到皇宫后,就没出过暖阁一步。

他老了,体差,怕冷。

暖阁很温暖,文德帝待在这里感觉很舒服。

刘诏走进暖阁,却出了一汗,太了!

“来了,坐下说话。”

“儿臣给父皇请安。”刘诏恭敬请安,之后才在圆凳上坐下。

文德帝靠在软塌上,头发花白,精神不济。

夏天的时候,文德帝的体有所好转,结果到了冬天又急转直下,体越来越差。

文德帝问道:“和顾玖见面了吗?”

刘诏虽然不明白其用意,还是老实回答,“见了面,还一起吃了两餐饭。”

文德帝又问道:“你将来还会有孩子吗?”

刘诏明显愣了下。

文德帝直言不讳,“你正当壮年,体强健。他登基后,可广选秀女充实后宫。如此,还能有许多子嗣。”

刘诏眼神平静地说道:“儿臣不会再有别的孩子。儿臣只有和顾玖生的四个子女,足矣。”

文德帝并不意外刘诏的回答,“这么说你不打算充实后宫?”

刘诏理直气壮地说道:“省钱!”

文德帝呵呵冷笑,明明是怕老婆!

他不拆穿刘诏,好歹要给亲儿子留个面子。

“显然你已经想好了,你和顾玖,你这辈子就只有四个子女。”

“父皇说的没错。”

文德帝问得很直接,“储君人选,必须在三名嫡子中选一个。你属意谁?”

刘诏蹙眉,“这个时候讨论这个问题,是不是早了些。”

文德帝坦然道:“朕属意御哥儿。他是嫡长子,他的才华配得上那个位置。”

刘诏问道:“父皇打算越过儿子,直接做决定吗?”

“朕现在就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难道你对御哥儿不满?”

“孩子们年龄太小,这么早决定下一任储君人选,儿臣认为不太合适。”

“难道还有比御哥儿更好的人选吗?衡哥儿和衠哥儿,你认为他们能超越御哥儿?”

刘诏皱眉,“儿子自然知道御哥儿很出色,但是儿子的担心也有道理。孩子们太小,过早定下名分,未必是件好事。”

文德帝懒得同他废话,“朕打算立皇太孙。”

噗!

刘诏差点喷血。

文德帝又说道:“可以秘而不宣,但是朕想在有生之年替御哥儿定下名分。”

刘诏问道:“父皇非得如此?”

文德帝哼哼两声,“你对朕的决定有意见?早知道朕应该找顾玖商量此事。她肯定比你通透,你在她面前就是老顽固。”

刘诏一脸心塞的模样。

他是亲儿子吗?

有这么对待亲儿子的吗?

“这事就这么定了!”文德帝掷地有声。

刘诏认怂,“儿臣想和小玖商量一下,有了决定再谈此事。”

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刘诏,果然怕老婆。

出息!

他特别嫌弃的挥着手,“赶紧找顾玖商量。”

“儿臣告退。”

刘诏没去未央宫,直接出宫回王府。

裴皇后知道后,大怒。

“混账东西,刚被立为储君,就忘了本宫。没良心的白眼狼。”

刘议脑袋有些浑噩,脸色木然,对裴皇后的怒火毫无反应。

裴皇后骂了一通,后知后觉发现刘议绪有问题。

“老四,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唬本宫啊!”

刘议回过神来,“儿子没事,就是太累了。母后要是没别的吩咐,儿臣就此告辞。”

裴皇后哭了起来,“你父皇眼瞎,立刘诏为储君却不选你,他这是偏心。”

“母后别说了。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儿臣告辞!”

刘议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未央宫。

裴皇后趴在罗汉榻上大哭出声。

……

刘诏回到秦王府。

难得一家人都在。

上一次全家聚齐,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爹爹回来了!”

妞妞兴奋得扑进刘诏的怀里,像个快乐的小鸟。上穿着红狐大氅,衬得小脸雪白。

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格跟男孩子似的调皮。

刘诏一把抱起妞妞,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今儿有听嬷嬷的话吗?”

妞妞重重点头,“有听嬷嬷的话,嬷嬷还夸女儿规矩学得好。”

刘诏笑了起来,“妞妞真棒,要继续努力。”

“那爹爹陪我打雪仗吗?我打不赢二哥。”

“让大哥帮你打二哥,好不好?”

“好啊!好啊!不过大哥在书房写功课,都不肯理我。”

“等大哥写完功课,他就有时间陪你打雪仗。”

刘诏带着妞妞玩了一圈,才将她放下。让她和衠哥儿一起玩耍。

接着,刘诏来到小书房。

书房内烧着地暖,暖洋洋,很舒服。

顾玖正在翻阅账本。

又是一年年底,花钱的地方超级多。

那么多股东,分红就是个大问题。

刘诏走上前,拿开算盘,“我有事同你商量!”

顾玖放下账本,“刚从宫里回来?”

刘诏点头,“父皇正式立我为储君,昭告天下。”

“恭喜王爷!”顾玖调侃道。

刘诏抱住她,“恭喜王妃!”

顾玖捶了他一拳头,“放开我,别抱得那么紧,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刘诏拉着她坐在软塌上,“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顾玖洗耳恭听,“你说!”

刘诏斟酌了一下,“父皇想立御哥儿为皇太孙,我没答应。但是父皇的态度很坚决,生怕我亏待了御哥儿,怕我将皇位传给衡哥儿或是衠哥儿。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顾玖诧异,知道文德帝喜欢御哥儿,但是没想到文德帝喜欢御哥儿喜欢到要立皇太孙的地步。

“你为何反对?”顾玖问道。

刘诏说道:“孩子们都还太小,过早定下名分,怕出现意外。”

顾玖点点头,刘诏的担心有道理。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

“换做是你,到了必须立储君的地步,你准备立谁?”顾玖再次问道。

刘诏斟酌了一下,“可能还是御哥儿。”

顾玖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陛下想立御哥儿为皇太孙,就随了他的意吧。我不反对。”

刘诏意外,“你不担心孩子们长大后有想法,起冲突?”

顾玖说道:“本朝皇位传承,从根本上来说是嫡长子制。当然,在你之前,每个嫡长皇子下场都不太好,故而这个规矩形同虚设。如今陛下想要重新定下嫡长子制,我没意见。但是我要求立皇太孙旨意秘而不宣,就当是给陛下一个承诺,给御哥儿一个保证。”

“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我也建议秘而不宣。”

顾玖笑了起来,“从今以后,御哥儿上的胆子更重,想好怎么培养他吗?”

刘诏问道:“是不是该先考虑一下御哥儿的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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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累成狗。

下次出门玩,一定要存够稿子。

哭唧唧!

继续码字!

第928章 文德帝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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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哥儿的婚事?

呵呵!

顾玖面容严肃地说道:“御哥儿满二十岁之前,他的婚事暂不做考虑。是实岁二十,不是虚岁二十。”

刘诏哦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急,只是最近问的人有点多。”

“你可别轻易应下。”顾玖提醒刘诏。

刘诏笑了起来,“你放心,没你点头,谁来说亲我一概不应。”

顿了顿,他又说道:“要是被人知道御哥儿被立为皇太孙,上门说亲保媒的人会更多。你对御哥儿的婚事就没一点想法?就没看中谁家闺女?”

顾玖说道:“都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姑娘,就说了几句话,哪能看出好歹来。慢慢寻摸吧。”

她是一点不着急。

顾玖不急,刘诏当然也不急。

他想起顾家的男儿娶妻都挺晚。

比如顾珽,都奔三了才娶妻。

顾琤也是二十来岁才成亲。

侯府嫡长孙顾瑞,娶贾氏的时候还算年轻。娶周氏的时候,同样老大不小。

刘诏好奇问道:“顾家是不是有晚娶妻的传统?”

顾玖说道:“侯府老夫人曾对我说,过去女子二十不嫁,男子三十不娶。最近几十年,才有了成亲越来越早的风气,十五六岁成亲比比皆是。老夫人一直不赞同姑娘家这么早成亲,身体都还没长好。最好是满了十八岁再成亲。男子同样如此,过早有了家室,未必是一件幸事。”

刘诏说道:“有点道理。以后我们也给子孙们立个规矩,女子十八,男子满二十,方能成亲。还得是实岁。”

顾玖笑了起来,“这事以后再说吧,暂时不着急。”

……

两日后,刘诏进宫。

文德帝当着刘诏的面,立御哥儿为皇太孙。

陆大人亲自书写诏书,一气呵成,用上大印,就有了法理和正统。

文德帝看着诏书,十分得意。御哥儿不想做皇帝,他偏要让他做皇帝。

文德帝就像是个老小孩,非要将御哥儿一回。

刘诏不忍直视。

唯独让文德帝感到可惜的是,此份诏书秘而不宣。他看不到御哥儿接旨的一幕。

他叮嘱刘诏,“好好栽培御哥儿,不要浪费了他的大好才华。”

刘诏说他:“臭小子主意大得很,决定过了年就去军营历练。”

“有志气,不要拦着他。”

刘诏委屈道:“果然是隔代亲。父皇当年对我可没有这么关心。”

“混账东西,朕将皇位都传给你,你还要如何?”

刘诏反正就是不爽,哼哼两声。

文德帝得意一笑,“谁让你小时候没御哥儿可爱。”

刘诏一脸心塞,“御哥儿哪有比我更可爱?”

文德帝直接往伤口上撒盐,“你问王府的老人,你小时候就是一张棺材脸,对谁都冷冰冰的,连御哥儿一半都不如。”

刘诏气死了,“我那不是棺材脸,我是少年老成。”

“御哥儿也少年老成,可是依旧可爱。不像你那么讨打。”

气煞人也。

刘诏说道:“父皇分明是偏见。我们这么多兄弟,父皇觉着谁可爱?”

文德帝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老四小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可惜越大越爱钻牛角尖。”

“老四就是娇气。”刘诏吐槽。

“老二嘴巴很甜。”

“老二就是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刘诏继续吐槽。

文德帝一脸嫌弃地看着刘诏,“反正你们兄弟里面,就属你最不讨人喜欢。”

刘诏呵呵两声,嘚瑟道:“儿子最有能力。”

“滚滚滚,同你说话朕非得气死不可。让御哥儿进宫,还是御哥儿说话中听。”

文德帝挥着手,将刘诏赶走。

即便将皇位传给了刘诏,文德帝依旧一如既往地嫌弃刘诏,嫌他是个讨债鬼。

……

京城下第三场雪的时候,文德帝身体越发不好。

他召见诸位皇子,一番勉励。

众位皇子哭哭啼啼,很伤心。

之后,文德帝下了旨意。

从二皇子到六皇子,全都赐封为郡王,都给了封号。

未成年的小皇子们,有点惨。

他们连郡王的边都没摸到,一个镇国将军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一时间,后宫愁云惨雾。

好不容易进宫承宠,顺利生下皇子,结果毛都没有。

一个镇国将军的爵位能干什么?

连基本的荣华富贵都保证不了。

太特么的凄惨。

嫔妃们到未央宫哭诉。

裴皇后一脸幸灾乐祸,当然不肯帮嫔妃们出头。

嫔妃们又纷纷前往兴庆宫哭诉。

同是皇子,陛下不能厚此薄彼啊。

未成年的小皇子们更需要长辈的照顾,区区一个镇国将军,未免有些埋汰人。

好歹比照成年皇子们,也该给个郡王身份。

面对嫔妃们的哭诉,文德帝只有一句话,“朕心意已决,休要再说。”

文德帝无视嫔妃们的哭诉。

嫔妃们只能求助娘家。

朝堂为了此事,也议论纷纷。

有人上本请求文德帝,对诸位皇子一视同仁。

文德帝则说道:“十根手指头,也是有长有短。不能因为都是皇子,就必须一视同仁。别忘了,成年皇子们在之前的十多年,同样没有爵位在身,并且还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皇帝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更改他的决定。

事已至此,嫔妃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皇刘诏身上。

刘诏还没继承皇位,此时更应该打好关系。

嫔妃们不方便同刘诏联系,就想办法同顾玖联络。希望通过顾玖,将来有一天能让小皇子们得封王爵。

年底顾玖很忙。

对于送上门的请帖,除非必要,一概拒绝,谁的面子也不给。

并且叮嘱御哥儿,进宫的时候当心些,别让宫女钻了空子。

“母亲放心,皇祖父也考虑到这个问题,都不让宫女近身伺候。儿子进宫,连个模样周正的宫女都看不见。”

顾玖笑问,“感觉委屈?”

“儿子就是觉着,你们对我太不放心。似乎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不靠谱的人,让你们操碎了心。”

“并非你不靠谱,而是人心难测。”

“儿子有分辨人心的基本能力。”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陛下也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皇宫不同于任何地方,人心叵测,忠奸难辨,各种利益交织在一起,就算是经验老道之人都有可能着道。你,勉强算是初出茅庐的新人,算计你太容易太简单。”

刘御一脸心塞,感觉自己像是个弱鸡,毫无还手之力。

一时间,他觉着自己过去所学太过浅薄。还需要大量的学习和历练。

……

刘御每天都要给文德帝念书,念报。

最新一期的《大周生活秀》,刘御刚念完第一版。

“皇祖父,皇祖父?”

文德帝似乎睡着了。

刘御小声呼唤。

接连唤了几声,文德帝终于醒来。

“念完了吗?”他问道。

刘御摇头,“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文德帝明显愣了一下,“朕还以为睡了许久,没想到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孙儿还要继续念下去吗?”刘御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德帝没作声,沉默良久,才说道:“叫常恩进来,你先退下吧。”

“孙儿遵命!”

文德帝吩咐常恩,宣刘诏,诸位大臣觐见。

常恩一脸伤心,“老奴先叫太医过来。”

文德帝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太医来了也没用。”

他感觉得到,大限将至。

常恩哽咽道:“陛下太委屈自己。”

文德帝微微闭上眼睛,说话都让他感觉疲惫,“去吧,被让朕留下遗憾。”

“老奴遵旨。”

刘诏同朝臣们来到兴庆宫。

经过通报,刘诏被请进暖阁。

“父皇!”

文德帝很瘦很瘦,最近食欲不好,吃得很少,人可见的瘦了下来。

刘诏心头难受。

“坐下说话!”文德帝指了指床边位置。

刘诏坐了下来。

文德帝轻声说道:“朕时日不多,大周的江山社稷朕就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希望有一天,大草原真能的纳入大周的版图,西北计划能够顺利执行。”

“儿臣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刘诏郑重承诺。

文德帝继续说道:“民富国强,这个想法很好。如何生财,如何搞民生经济,多听听顾玖的话。这方面她比你强。”

“儿臣遵旨!”

“不要觉着她压了你一头,有损你的面子。”

刘诏连连摇头,“父皇放心,儿臣从未这样想过。如果儿臣是那种爱面子的人,和顾玖也不可能几十年如一日的相处下去。”

文德帝却说道:“等你做了皇帝,心态会发生变化。希望你不要变得太厉害。”

刘诏眼神坚定地说道:“儿臣会变,唯独不变的是对顾玖的感情。”

“如此,朕就放心了。你母后那里,多一点耐心和包容。”

“儿臣晓得。”

“对你的兄弟们,也多一点宽容。他们已经败了,没有任何本钱翻身,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儿臣不是嗜杀之人。”刘诏掷地有声,“儿臣并不愿意沾染上兄弟的鲜血。”

文德帝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好好栽培御哥儿,大周能否中兴,能否打破王朝三百年兴衰的魔咒,就全指望你们父子。”

当天夜里,文德帝在睡梦中辞世!

文德一朝画上句号。

第四卷完!

第929章 刘诏登基称帝

京城挂起了白灯笼。

皇宫两仪挂满了白幡。

朝臣命妇,按规矩纷纷进宫哭灵。

空dàng)dàng)的兴庆宫,显得格外的冷清。

刘诏坐在台阶上,望着门外,久久不曾动一下。

天亮了,又黑了!

兴庆宫点燃了蜡烛,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顾玖走进兴庆宫,第一次有种发冷的感觉。

她来到刘诏边,陪着他坐在台阶上,握住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丧仪相关事,有礼部官员cāo)持,你不用担心。几个孩子守了一天灵堂,这会都睡下了,依旧住在王府。后宫嫔妃,我让钱富负责统计甄别,到时候请示母后,要如何安置她们。母后的晋封,我也吩咐礼部官员去cāo)办。”

文德帝一死,裴皇后就成了太后。但是需要一道程序,需要刘诏这个新皇下旨晋封。

刘诏沉默不语。

顾玖继续说道:“关于你的继位大,朝中的意思是国不可一无君,他们希望七后举行登基大典。朝政积压甚多,需要尽快处理,你要振作起来。”

一直没反应的刘诏,突然反手握住顾玖的手,握得很紧。

他靠在顾玖的肩膀上,“我好累!从未这么累过。”

顾玖抱着他的头,“那就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我陪着你。”

刘诏摇头,“在这里我睡不着。这里的气息,令人感到心慌。”

太大,太空,冷冰冰,没有乎气。

难怪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

他不喜欢这里。

这里的气息是陌生的,令人窒息。

顾玖轻抚他的脸颊,“我们回王府。”

刘诏脆弱而敏感,“可以吗?”

“当然可以!”

“现在可以住王府,等到登基后怎么办?”刘诏问了个傻问题。

顾玖抬头望着兴庆宫,“你若实在不喜欢此处,可以换个地方住。”

刘诏依赖着她,“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顾玖一把推开他的头,“此事以后再议。”

二人出宫回王府住下。

此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朝臣们得知刘诏没住在宫里,依旧住回王府,都有些不理解。

“秦王下尚未登基,不住皇宫也没错。”

“终归不合规矩。”

“秦王下太信任王妃,恐非幸事。”

“后宫乱政?”

“然而王妃同以往的后宫嫔妃终归不一样。王妃早在先帝的时候,就已经参与朝政,帮着户部安置流民。这些年所作所为有目共睹,不可以陈旧的目光看待王妃。”

“再能干,终究是女子。”

“王妃巾帼不让须眉,比世上大部分男人都要强。”

“都别吵了。等忙完陛下的丧事,再说这些。”

……

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刘诏在王府睡了一个安稳觉。

早上起来,窗户外面亮透了。

推开窗户一看,才知昨晚下了雪。

“今年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可能会有冰冻灾害,得让户部调拨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刘诏喃喃自语。

林书平提醒道:“王爷,该进宫了。今儿要给陛下守灵,还要和朝臣们商议大事。礼部为陛下议了几个庙号谥号,还需王爷定夺。”

“本王知道了。不要吵醒王妃,让王妃多睡一会。”

“王妃也要进宫守灵,最多只能再睡半个时辰。”

“能有半个时辰也好。准备车马,伺候本王进宫。”

“老奴遵命!”

七后,朝廷举行了登基大典,刘诏正式称帝,年号景明。

明年就是景明元年。

礼部上议文德帝庙号。

景明帝刘诏从众多庙号中圈定了“成”,是为成宗。

朝臣意外。

庙号为“成”,有明君美誉。

就如同开耀帝的庙号为“武”,明褒实贬。

文德帝在位十几年,仔细想想,的确称得上是一位明君。

“陛下英明!”

陆大人率先站出来,眼眶湿润。

刘诏为文德帝选取庙号“成”,是对文德帝为君多年,最大的肯定。

其他朝臣紧随其后,纷纷称道:“陛下英明!”

刘诏望着文书上用朱砂笔圈定的“成”字,内心感慨不已。

父皇当得起“成宗”的美誉。

在位十多年,一改武宗开耀帝的弊端,下旨减赋免徭役,休养生息,使得百姓得以喘息。王朝没有生出剧变。

这十多年,除开连连天灾那几年,后面数年,绝对是几十年来,百姓子过得最好的几年。

若是文德帝在位时间再多个七八年,绝对担得起中兴之主的美誉。

奈何,任何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

……

刘诏登基称帝,按理就该住在皇宫。

可是,一到晚上,他依旧出宫,住回王府。

此事引起朝臣非议。

“陛下此举不合规矩。”

“陛下乃是天下之主,理应住在皇宫。”

“王府只是潜邸,可赏赐给诸位皇子。但是陛下万万不能继续住在王府!”

“千金之子岂能立于危墙之下,为了陛下安危,为了大周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住进皇宫。”

“请陛下住进皇宫!”

文德帝的丧事还没办完,景明元年还没到,积累的朝政还没有处理,朝臣们率先来了一场谏言。

主题就是关于皇帝该住哪里。

等到朝臣们吵完了,刘诏才说道:“朕会住进皇宫。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天。此事等先帝丧仪办完再论,退朝!”

朝臣傻眼!

要不要这么任?

顿时大家心头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刘诏会是一个比武宗开耀帝还要任的皇帝。

完了,完了!

不少朝臣纷纷对陆大人怒目而视。

瞧瞧,选的什么人,如此任,放着皇宫不住天天住王府,成何体统。

陆大人眼睛朝天,一群没事干的家伙,整里就知道盯着皇帝后宫一亩三分地的糟心事。

正儿八经处理政务,一个个都是半桶水响叮当。

刘诏来到兴庆宫。

兴庆宫重新进行了布置,看起来没过去那么压抑沉闷。

顾玖等候他多时。

她问道:“和朝臣们吵起来了?”

刘诏摇头,“没吵。只是不耐烦听他们说话,提前退朝。”

顾玖拉住他的手,“兴庆宫没你想的那么坏。”

“但也没想的那么好!”

“实在不行,就换个宫住。”

“园子那边几处宫,我就觉着极好。”

“未免远了些。”顾玖提醒他。

刘诏紧握住他的手,“你想住未央宫吗?”

顾玖傻眼,摇摇头,诚实的说道:“说实话,不太愿意。而且母后也不乐意搬离未央宫。”

“她不搬随她,反正我们也不稀罕未央宫。你的份,不需要区区未央宫来证明。明儿我就下旨立你为皇后。”刘诏直言道。

顾玖说道:“此事不急。还是先想想,怎么安置那些后宫嫔妃。”

刘诏没有任何犹豫,“全都照着规矩办。有子女的嫔妃,可以出宫随子女生活。无子女的嫔妃,全都去感恩寺落发为尼。”

……

刘诏下旨,尊封裴皇后为母后皇太后,立顾玖为皇后。

裴皇后当了裴太后,霸占着未央宫,不肯让出来。

“本宫住惯了未央宫,住别的宫恐怕体不适。”

林书平奉命来询问裴太后,就得到这么一句回答。

他尴尬一笑,“未央宫本是皇后居所。太后居所在慈宁宫。”

裴太后说道:“本宫就住未央宫,别的宫住不习惯。”

林书平无法,只能先回去复命。

文公公想要劝解裴太后,裴太后却摆手制止。

“你不用劝本宫,本宫心意已决。”

她就是要住未央宫。

让她给顾玖腾地方,做梦。

顾玖从未尽到孝心,她也不必遵守规矩必须住到慈宁宫。

林书平告诉刘诏,裴太后不愿意搬离未央宫,而且态度坚决。

“朕知道了!”

刘诏并未生气。

此事早已预料,今儿派林书平走一趟未央宫,不过是过一道明路。

叫世人都知道裴太后的态度,不是顾玖不乐意住未央宫,而是太后不肯让出未央宫。

……

自文德帝过世,常恩的子就有些煎熬。

他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生,亦或是死!全看刘诏的良心。

估摸着多半是死!

他连自尽用的毒药都准备好了,只等旨意一到就服用。

丧仪过半,他终于等来了钱富。

常恩苦笑一声,“不用劳烦钱公公,咱家早就准备好了毒药。”

钱富挑眉,“常公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陛下容不下咱家,咱家心知肚明。”

钱富说道:“常公公未免太小看陛下的度量。陛下没打算让你死,反而还要重用你。”

常恩诧异,“重用咱家?这不可能!陛下边已经有你,还有林书平,以及其他内侍,咱家能做什么?”

钱富拿出皇宫地图,指着御花园几处宫,“陛下准备兴土木,将这几处宫连成一片,充作皇后居所。此事由工部负责,陛下钦点常公公做监工。这是设计图纸,确保这处宫必须按照图纸建造。”

常恩诧异,“皇后不住未央宫?”

“太后习惯住在未央宫,不想搬离。皇后一片孝心,决定另觅居所。其他宫均不符合皇后份,唯有御花园这几处宫,经过改造,方配得上皇后的份。”

噗!

裴太后率先吃了一击闷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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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

累瘫了!

好好休息,争取尽快恢复老时间更新。

第930章 昏君

刚刚登基,先帝还没下葬,就要大兴土木,这是昏君所为啊!

朝臣们瞬间就打了鸡血,一个个激动得唾沫横飞。狂沙文学网

夺嫡之争,没他们发挥的余地。弹劾新皇,绝对少不了他们。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景明帝劝回正道。

这是为臣子的职责。

也是他们青史留名的大好机会。

刚登基就大兴土木,绝对会被史书记上一笔。

凡是力谏陛下的人,同样会被史书记载,被后人传颂。

众臣摩拳擦掌,痛心疾首。

“陛下回头是岸啊!”

“边关还在打仗,所费钱粮甚多。”

“雪灾造成许多百姓无家可归,需朝廷拿出钱粮救济。”

“皇后何德何能,刚被册封,就要大兴土木。她这是蛊惑陛下做昏君吗?”

“请诛皇后!”

“刚才谁说诛皇后?滚出来!”

一直沉默的刘诏突然发怒。

众臣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大家都是聪明人,弹劾也只弹劾陛下,坚决拒绝捎带顾皇后。

顾皇后战斗力太强,大家都不是她的对手,不惹为妙。

敢说出诛杀皇后的人,一定是愣头青,妄想踩着皇后上位。真是年轻得可可笑可悲可怜。

众臣一退,某个还在一脸懵bi)的官员顿时脱颖而出。

刘诏大怒道:“挑拨朕和皇后的感,其心可诛。扒了他的乌纱帽,拖下去廷杖!”

大汉将军冲进金銮,拖着懵bi)的官员下去。

很快,大外就响起了砰砰砰的动静。

朝臣们面无表,不为所动。

啪!

刘诏拿起惊堂木,重重拍着桌子。

惊堂木是他特意让林书平准备的。

朝臣们太能说,太能吵。

他一张嘴对付不了上百张嘴。

想让众臣闭嘴,惊堂木是个很妙的工具。

果不其然,惊堂木一响,众臣受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刘诏站起来,走下台阶,指着众臣,“一个二个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没有调查清楚,就敢污蔑朕,污蔑皇后。”

“还请陛下明言,微臣等人哪里错了。”

刘诏眼一瞪,“全都错了。林书平,告诉众臣,究竟怎么回事。”

林书平躬应道,“老奴遵命。诸位大人完全误会了陛下,误会了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住习惯了未央宫,说是住到别的宫不习惯,体不适。陛下和皇后娘娘一片孝心,哪能bi)迫太后她老人家搬离未央宫。然而,皇后娘娘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别的宫室都不符合皇后娘娘的份,唯有另外修建一处宫。”

“大兴土木,浪费钱粮,此乃不争的事实。”朝臣依旧在顽抗,坚决不被假象迷惑。

刘诏呵呵冷笑,“谁告诉你宫里大兴土木,用的是朝廷的钱粮?一应开销,全都由皇后的嫁妆银子承担,户部和少府不用出一文钱。”

众臣傻眼,一脸懵bi)。

他们竟然忘了,顾皇后算得上是普天之下最有钱的女人。估计比皇帝的私库少府还有钱。

嘤嘤嘤!

打脸啊!

这是**的打脸。

难道就此认输吗?

朝臣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坚决不认输。

好不容易能彰显一下存在感,非得将此事闹大,闹大到能记录在史书上才能罢休。

当然,这也是权柄之争。

这是文官集团,武将集团同皇权的斗争。

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一切就在新皇登基的头两年见分晓。

所以万万不能退缩。

一旦退缩,以后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干涉皇权,影响皇帝的决定?

“皇后娘娘用私房钱修建宫室,本就不合规矩。”

刘诏冷笑,“不合哪条规矩?刘家家规还是朝廷律法?朕怎么不记得有规定过皇后不能动用自己的私房钱兴建宫室?”

这这这……

“不合祖宗规矩!皇宫乃是皇权象征,岂能轻易动工兴土木。”

“放!”刘诏大怒。

“陛下说话不合规矩,请陛下改之。”

“朕说你放就是放!照着你们的说法,皇后住哪里?难道朕要做不孝子,将太后她老人家赶出未央宫吗?你来,你替朕将太后请出未央宫。”

刘诏指着一口一个规矩的臣子,“你有本事,你去说服太后她老人家。”

臣子顿时认怂。

刘诏冷哼一声,“光是指出问题,却不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在朕看来,全都是耍嘴皮子,浪费朝廷钱粮。还有,少同朕说规矩。朕自小抄写大周律法,祖宗规矩,比你们所有人都要熟悉朝廷规矩。连《大周律》都没全本背下来的人,没资格在朕面前谈规矩。谈规矩之前,想清楚你说的是哪条哪朝的规矩,否则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暴政啊!

哪条律法规定官员必须将《大周律》背下来,才有资格谈论规矩。

这分明是强盗逻辑。

“请陛下收回成命!御史本就有风闻奏事的权利。”

刘诏挑眉一笑,“从今儿起,所有御史,必须考《大周律》,两年一考。只有通过考试的人,才有资格做御史,才能风闻奏事。此事,朕将下明旨昭告天下。”

“微臣反对!”

“门下省反对!”

“礼部反对!”

几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全都站出来,公然反对。

刘诏却说道:“此事朕心意已决,免得有人滥竽充数,公器私用。”

“即便陛下下明旨,尚书省也有资格驳回。”

刘诏看着陆大人。

陆大人为中书令,这个时候就该站出来,弹压朝臣。

陆大人暗叹一声,此刻站出来犹如是被架在火上烤。

可是不站出来又不行。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陛下,此事能否暂缓。容微臣同诸位大人商议一番,全面考虑这件事的利弊。”

刘诏卖了个面子给陆大人,“可以!朕给你们半月时间,最好能拿出一个完善的方案。若是拿不出来,朕就要乾纲独断。”

疯了!

昏君!

暴君!

朝臣们怒火中烧。

比起文德帝刚登基时候的怀柔,温和处置所有朝政,安抚各方势力的成熟手段,刘诏的手段显得激烈又直接,像个不懂政治的愣头青。

“退朝!”

刘诏懒得废话,拂袖离开金銮。

朝臣们没有离去,他们围着陆大人议论纷纷。

陆大人突破重围,回到政事堂。

另外几位大佬人物,也陆陆续续来到政事堂。

几位大人俱都沉默。

还是陈大人率先开口,“陛下此举到底何意?”

“陈大人还看不明白吗?陛下此举,分明是转移矛盾。”

“陛下为了皇后娘娘,真是拼了!”

陈大人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御史必须考《大周律》,主要目的是为了转移朝臣对宫里大兴土木的注意力。

很显然,效果很明显。

现在已经没人关心宫里大兴土木的事,都盯着御史考《大周律》一事。

“陛下是来真的吗?以后御史都要考《大周律》?”

“看样子是来真的。”

几位大人内心腹诽,陈大人这政治头脑,到底怎么进的政事堂?莫非就是靠拍马,当传声筒?

真是个奇葩!

陆大人敲敲桌子,“大家都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实施。半月后,陛下要我等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本官可不想空手去见陛下。”

“陆大人这是一心一意支持陛下的决定?”

陆大人轻蔑一笑,“刘大人难道想和陛下唱反调?行啊,你去谏言,只要能说服陛下改变决定,以后政事堂你说了算。”

刘大人冷哼一声,“陛下此举,分明是为了遮掩皇后大兴土木一事。你我心知肚明。纵容陛下,等于是是在纵容皇后干政。”

“要说皇后干政,可以追溯到武宗开耀帝。刘大人要不要去奉先问候一声?”

“荒谬!”

“别忘了城北几十万难民是谁安置的?京城到洛州,京城到西北,京城到河西的水泥路又是谁修的,那些退伍兵是谁安置的。少府户部工部兵部从寰宇运输拿分红,这些算不算是干涉朝政?”

“但这不是皇后在孝期大兴土木的理由,也不是陛下要求御史考《大周律》的理由。”

“本官倒是认为御史很有必要考一考《大周律》。御史风闻奏事是不假,要是能懂一点律法,弹劾某位官员的时候,更能有理有据。”

“陆大人是铁了心要帮陛下推行这项制度?”

“凡是好的制度,本官为中书令,有理由推行下去。”陆大人掷地有声,态度坚决。

“此事恕本官不奉陪!”刘大人拂袖而去。

陆大人朝其他人看去,“还有哪位大人不赞同此事?此时可以站出来,尽管离去。”

又有两位大人站出来,拂袖而去。

“还有吗?”

显然是没了。

陆大人笑了笑,“那我们就来讨论御史考《大周律》,该如何执行。”

“真要讨论?”陈大人有点懵bi)。

“难道有假?”

陆大人也开始怀疑陈大人,莫非真靠拍马进的政事堂。

事实上,陈大人在地方上很有建树。文德帝就是看中他懂地方政务,是个干实事的人,才将他调入政事堂。

然而,陈大人虽懂地方政务,却不懂朝堂政治。

说话做事,让人很迷惑。

第931章 天子怒

刘诏怒气冲冲出宫,回了王府。

登基称帝,还住在宫外,刘诏肯定是第一个这么干的皇帝。

顾玖坐在大书房算账。

一群宫女太监外加账房,分坐两排,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算账。

清脆的算盘声,十分悦耳。

那都是钱啊!

刘诏站在门口,迟疑要不要进去。

许有四发现了刘诏,唬了一跳,赶紧悄声提醒顾玖。

顾玖一边拨弄算盘,一边指着小书房方向,叫他去小书房等候。

刘诏嘴角抽抽。

被皇后如此冷落,估计他也是第一个有此待遇的皇帝。

刘诏转身离去。

顾玖专心拨弄算盘。

许有四很着急。

我的娘娘诶,那是皇帝啊!

算账什么时候都行,哪能为了算账冷落了皇帝。

顾玖嫌弃他,“站不住出去,别在这里骚扰本宫。”

许有四立马站得笔直笔直,动都不动一下。

丫鬟阿晴偷偷抬头笑话他,然后继续埋头打算盘。

账目很多,很杂。

光是四海旗下,分了四海房产,四海建设,四海路桥,四海肉菜,四海商贸等等。

每一个商行,都是独立经营,独立核算。

分红自然也是独立核算。

外加寰宇钢铁,寰宇运输。

这需要庞大的账房体系。

顾玖目前手头的账房,全部动用起来,还是感觉不够。

她算完一本账本,揉揉眉心。

她对许有四说道“还得招人,招收大量计算人员。还要单独成立一个审计小组,一个会计小组。”

许有四问道“可要放在少府名下?”

顾玖摇头,“必须独立出来。甚至连少府内部审核部门,我都想独立出来。”

“这恐怕不合适。”

顾玖了然。

有些审核,还是内部处置较好。

许有四又提醒,“娘娘,这些事情暂时不急。老奴瞧着陛下,似乎动了肝火,怕是在宫里又受了闲气。”

顾玖点点头,“你替本宫盯着这里,本宫去小书房看看。”

来到小书房,刘诏正拿着最新一期的《大周生活秀》在看。

“忙完了?”

顾玖摇头,“离着忙完还早。”

“分红的时间可以推迟到正月。”

顾玖摇摇头,“规矩是在过年前分红,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突然推迟分红时间,恐怕会引起众人猜疑,造成人心惶恐,怀疑四海和寰宇是不是出了问题,不利于后续计划开展。”

“你的担心有道理,是我想得太简单。”

刘诏在顾玖面前,始终自称我,而不是朕。

顾玖看着他,“和朝臣们吵架了?因为大兴土木的事情?”

刘诏点点头,“不用担心我。那群臣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要求所有御史必须考《大周律》,一个二个全都慌了。”

顾玖握住他的手,“你急了点。至少应该等到丧仪结束。”

“等不及!那群王八蛋,欺人太甚。我不是父皇,我没那么好的耐心同他们周旋。而且时间不等人,那么多计划不抓紧实施,要等到何年何月?”

顾玖心头感动,想笑,又意识到不合适。

“今儿早我进宫守灵,母后派人叫我去未央宫说话,我没理会,直接出宫回了王府。母后这会怕是气坏了。估计她会找你诉苦,你要有个准备。”

刘诏点头,“宫里兴土木,她肯定气死了。你猜她会不会主动让出未央宫?”

顾玖摇摇头,“如果母后让出未央宫,你怎么做?”

“计划照旧。”刘诏很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既然顾玖不乐意住未央宫,那不住进去。

大兴土木,顾玖有这个钱。别管一百万,还是两百万,眼睛不眨一下都能拿出来。

有钱,有人,凭什么不修。

……

未央宫一片狼藉。

裴太后将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摆件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公公眼疾手快,抢救了几件绝世珍品。

看着一地狼藉,败家啊!

“气煞本宫!顾玖她好大的胆子,本宫召见她,她竟然敢不来。她分明是给本宫甩脸子,因为本宫不肯让出未央宫。谁给她的胆子?她这是大不孝。”

公公劝道“年底了,皇后娘娘多年来,每年年底都极为忙碌。可能是真的没时间。”

“荒谬!她再忙,本宫不信连半个时辰都抽不出来。她分明是要给本宫一个下马威。她仗着有钱,在宫里大兴土木,本宫还没问罪,她竟然敢甩脸子,好大的胆子。”

裴太后气得胸口发痛。

公公忙说道“还没动工,只是有这个计划。最快也要等到丧仪结束才会动工。”

裴太后怒道“不管有没有动工,她有这个计划,是大不孝。她这么做,分明是在给本宫甩脸子,和本宫对着干。好嘛,本宫不让出未央宫,她大兴土木,重新修个宫殿。她这是什么态度?分明是在示威。彰显她有钱,她本宫有底气。她放肆!”

裴太后气得热血头。

四下张望,该砸的都砸光了,实在是没东西可砸。

她怒火烧,砰砰砰拍着桌子,“派人去王府,将皇帝给我请来。还有顾玖,决不能放过她。”

“太后息怒!陛下日夜操劳,今儿时辰已晚,不如等到明日陛下进宫……”

“等什么等。本宫等不及,现在派人过去。”

公公劝不住,只能派人去秦王府请人。

刘诏一口拒绝,“朕乏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一句话将未央宫的人给打发了。

未央宫的内侍想哭!

请不动陛下,回去后要如何交差?

嘤嘤嘤!

算不想面对,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宫复命。

裴太后得知刘诏不肯进宫见她,气的心口翻涌,哇地一声,之前吃的全都吐了出来。

公公大惊失色,赶紧请太医。

太医诊治,裴太后怒极攻心,需得静心调养,不可大惊大怒。毕竟是了年纪的人,保养得再好,也不年轻人。

裴太后躺在床,哭哭啼啼,“本宫命苦啊!养了个儿子,等于没养。整日里只惦记着媳妇,早将亲娘忘在脑后。”

太医头都大了,脸色发白,赶紧离去。

这是要命的话,他哪里敢听,他一个字都不敢听。

裴太后公然指责陛下不孝,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太医无法想象,更为自己的小命担心。

提着药箱,急匆匆离去。

哪知在半路被人拦下来。

周苗关怀备至地问道“太医一头冷汗,这是受惊了?”

“周公公切莫胡说!”

“哦!”

周苗一脸意味深长,“太医刚从未央宫出来?难不成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休要胡说八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

“太医别着急啊,咱家请你喝酒。”

“荒唐!孝期岂能饮酒。”

“我们不喝酒,喝茶。”

“老夫还有事……”

“什么事也没喝茶重要,走吧。”

周苗强行带走了太医,威逼利诱,终于从太医嘴里撬出了真话。

不容易啊!

太医一身冷汗瘫坐在椅子,“要死了,要死了。老夫命不久矣啊!”

周苗拍拍他的脸颊,“太医别慌,没人要你的命。记住,以后到未央宫替太后娘娘看病,一定要多看多听。任何情况,都要及时告诉咱家。”

太医瞪大眼睛,“周公公,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夫应该问你,你到底是谁的人?”

周苗一本正经地说道“咱家当然是陛下的人。”

“胡说八道!”

太医万万不信。

爱信不信。

周苗可没有义务让别人信任自己。

“太医,你还走得动吗?要不要咱家派人送你回去。”

“免了!老夫还想多活两天。”

周苗笑嘻嘻,“太医是想太多。你放一百个心,咱家保证没人要你的命。”

太医哼哼两声,提着药箱,赶紧逃命。

当天晚,刘诏收到密信。得知裴太后当众说他不孝。

刘诏面色阴沉,将密信丢入火盆烧了。

钱富躬身站在暗处,“陛下,可要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刘诏反问。

钱富听出刘诏话语的怒火,顿时不敢说话。

刘诏一脚踢翻小杌凳。

“幸亏朕登基称帝,名正言顺。否则单凭母后这番不孝言论,若是传出去,朕的正统地位会受到质疑。”

钱富掷地有声地问道“无人能够质疑陛下的正统地位。”

“朕当然知道。父皇亲自立下传位诏书,当着朝臣的面昭告天下。朕的正统地位,无人能质疑。即便母后说朕不孝,也无法撼动朕的地位。”

刘诏庆幸父皇的明智之举,一早确立了他的正统地位。

“既然太后病了,让太后安心静养。任何人未经朕的许可,不许打扰太后她老人家。”

刘诏也是动了真怒。

钱富有些担心,“丧仪尚未结束,此时对未央宫下禁足令,会不会引起非议?”

刘诏冷哼一声,“太医是不是说太后年事已高,需要静养?”

“正是!”

刘诏轻轻敲击桌面,“明日让太医见朕!朕要亲自过问太后的病情,亲自安排太后静养一事。”

“遵旨!”

第932章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三更)

刘诏来到未央宫,刚进门,一个茶杯朝他面门飞来。

“有刺客!”林书平夸张大叫。

侍卫们纷纷拔刀,朝飞来的茶杯砍去。

哐哐哐……

茶杯碎成渣渣,落在地。连刘诏的衣袖都没沾到。

侍卫们如临大敌,大有一声令下,要将未央宫下所有人全部抓起来。

未央宫自公公以下,全都紧张得腿肚子打颤,下牙齿嘎吱嘎吱作响。

有人承受不住压力,直接扑到在地,发出一阵恶臭味。

刘诏微蹙眉头,似有不满。

发出恶臭味的小黄门,当即被拖了出去。地面用清水清扫干净,味道很快没了。

“逆子!”裴太后一声怒吼。

“母后慎言!”

刘诏挥挥手,所有人全部退出去,任何人不得偷听。

他朝裴太后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每一步仿佛都带着怒火。

裴太后大口喘气,“逆子,你想做什么?莫非想要弑母?”

“在母后眼里,朕乃禽兽乎?”刘诏发出灵魂拷问。

裴太后冷哼一声,“虽不是禽兽,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放肆!”刘诏怒斥。

裴太后愣在当场,不敢置信。

“你,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辱骂本宫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朕乃天子,任何人朕都骂的。”刘诏直接坐下来,同裴太后面对面对峙。

裴太后捂着胸口,“你是成心想气死本宫吗?”

刘诏语气一缓,“朕已经问过太医,太医说母后心有郁气,不可大惊大怒,大悲大喜,需要静养。母后是打算在未央宫静养,还是去行宫静养?”

“你想做什么?本宫绝不去行宫。除非你想气死本宫。”裴太后怒道。

刘诏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母后不想去行宫,那留在未央宫静养。朕已经下旨,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母后静养,包括老四。直到母后的‘病’养好为止。”

裴太后又惊又怒,万万没想到刘诏会玩出这一招。

她痛骂“刘诏,你该死!你才登基几天,你要圈禁本宫,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

“朕的确没良心。”刘诏出言打断裴太后,“但是起母后的铁石心肠,朕显然更有良心。母后当众辱骂朕是个不孝子,意欲何为?莫非以为朕背不孝的名声,会被朝臣宗室赶下台,让老四继承皇位?信不信朕现在下令圈禁老四。”

“你不能这么做,老四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没有妨碍你,你没有任何理由圈禁他。”裴太后明显慌了。

刘诏冷冷一笑,“朕可以不圈禁老四,前提是请母后闭嘴巴,不要胡说八道,好好静养。什么时候‘病’养好了,朕自会尽到孝心。”

“你,你……本宫生你养你一场,结果你是这样对待本宫。本宫骂你没良心,难道骂错了吗?”

“母后尽管骂。谁听见母后的骂声,朕杀谁。杀光未央宫下所有人,另外派一批聋子哑巴伺候母后,母后意下如何?”

刘诏眼恶意满满,绝不妥协。

裴太后受到惊吓,脸色一白,“你怎能如此恶毒。”

“朕都是跟母后学的。母后对朕充满恶意,那么朕只能回敬一二。”

裴太后捂住心口,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本宫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你是弑母!你会背一辈子的骂名。”

“母后若是不肯好好保养身体,那么朕只能将老四拎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他是亲弟弟啊1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为了对付本宫,竟然用老四来威胁,你还是不是人?”

“母后确定要继续闹下去?”

刘诏冷声问道。

裴太后止住哭声,望着刘诏,“你不能针对老四,他已经认命了,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是吗?母后当众斥责朕不孝,难道不是在为老四铺路?母后亲自将老四推到台前,他不再无辜。”

“你到底要本宫怎么做,才肯放过老四?”裴太后厉声质问。

刘诏轻声说道“母慈子孝,母后能做到吗?”

裴太后嘴唇张张合合,双目喷火。

母慈子孝?

哈哈哈……

这一定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母后不同意?”

裴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有选择的余地吗?”

“朕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

裴太后咬咬牙,违心说道“本宫同意。本宫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母慈子孝。”

刘诏满意地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接下来母后安心静养身体,父皇的丧事,母后不用操心,一切有朕。”

说完,他拂袖离去。多停留一刻都让他感到窒息。

过了良久,公公一脸狼狈地回到裴太后身边伺候。

裴太后还在发愣,后知后觉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其他人呢?你怎么回事?林书平狗贼敢动你?”

噗通!

公公直接跪在地,“娘娘慎言!”

“到底怎么回事?”

公公哭着说道“除了老奴,之前在大殿内伺候的人全都被,全都被当场赐死!”

“什么?”

裴太后大惊失色。

公公继续说道“陛下说了,若是再有下次,未央宫除太后外,所有人全都换一茬。老奴不怕死,可是老奴不甘心这样死去啊!没了老奴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可怎么办啊!”

公公痛哭流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裴太后呆坐在椅子,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渐渐开始颤抖起来。

她死死的抓住椅子扶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是成心想逼死本宫吗?摆驾,本宫要出去。”

“出不去!宫门有侍卫守着,没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出。”

裴太后颓然倒地,“本宫养的哪里是儿子,分明是仇人!他是本宫的仇人,本宫只恨生他的时候,怎么没将他溺毙在尿桶里。”

裴太后又骂又痛。

她心口痛。

才当了几天太后,还没正式开始耍威风,结果被关在未央宫,进出不得。

身边的人,除了公公,全都被赐死。

“他是成心想要逼死本宫!”

裴太后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公公也是心酸,怎么越混越回去了。

天下女人谁最大?

当然是太后娘娘。

为何到了裴太后这里,还不如当皇后的时候潇洒自在。

不是说男人难伺候,儿子可以随便拿捏吗?

特么的,全反了过来。

公公心疼啊!

心口是真疼。

一手好牌被打得稀巴烂,除了裴太后也没谁了。

骂顾皇后骂顾皇后,干什么要捎带陛下。

陛下能是随便骂的吗?而且还是骂陛下不孝。等于是捅了老虎屁股。

公公悔不当初,没能及时劝住裴太后。

如果只是骂骂顾皇后不孝,想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反正裴太后骂顾皇后不孝,也不是第一次。不光他的耳朵听得起茧子,顾皇后也早听烦了。

而且顾皇后的态度,分明是懒得和裴太后计较,同裴太后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口舌。

陛下不一样!

陛下爱较真。特别特别较真。

得罪顾皇后,还有转圜的余地。

得罪了陛下,真的有可能会死!

嘤嘤嘤!

公公很懊恼,他到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一切。悔不当初啊!

……

裴家五老爷,裴太后的亲哥哥。

借着进宫守灵的机会,想去未央宫求见裴太后。

结果被告知太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裴五老爷一脸懵逼,“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太后娘娘的亲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陛下有旨,没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静养!胆敢硬闯,一律当逆贼处置。”

眼看侍卫连腰刀都拔了出来,裴五老爷心头一哆嗦,连连后退。

“误会,全都是误会。我绝不硬闯!”

裴五老爷赶紧退去,跑得谁都快。

他想了想,要不要求见皇帝外甥?

不过想到刘诏那张棺材脸,裴五老爷顿时认怂。没胆子求见,只能老实出宫。

他心头不甘心,找到自家大嫂。也是鲁侯夫人。

“太后静养,陛下下旨任何人不得前往未央宫打扰。我怎么觉着这事有些蹊跷。太后之前都好好的,突然间怎么要静养,还不许任何人打扰。大嫂,你身份尊贵,在宫里也有几分体面,能否求见陛下或是皇后,求一道旨意,好歹也要亲眼看看太后的情况。”

鲁侯夫人对政治很敏锐。

她一听裴五老爷的话,察觉到这里面的问题,恐怕水很深。这趟浑水轻易淌不得。

她斟酌着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太后安危,但我相信陛下你更担心太后的身体情况。既然陛下下令不得打扰太后静养,你呢,听从旨意,别搞三搞四,当心令陛下生厌。等过段时间,太后身体养好了,我自会递牌子进宫看望太后她老人家。”

裴五老爷不满,“大嫂莫非是怕陛下怪罪?”

鲁侯夫人冷着脸说道“陛下乃是天子,谁不怕。难道你不怕?”

裴五老爷尴尬一笑,“我自然是怕的。”

怂货!

第933章 赐名

景明元年正月。

成宗文德帝出殡!

出殡队伍蔓延数十里,一路白茫茫。

只要没死,没病到下不了,所有世家贵族,皇室宗亲,高官显贵全都在出殡队伍送先帝最后一程。

唯独少了最重要的人物,裴太后。

不少人心头嘀咕,送先帝下葬,裴太后不露面不合适吧。

“陛下和太后不睦!”

这个流言,不知怎么回事就传了出来。

大家朝裴家人看去。

陛下和太后之间是否有矛盾,裴家人应该比旁人更清楚。

裴家以鲁侯夫人为首,对所有试探的目光视而不见。

在裴家这里打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众人又将目光盯上了几位成年皇子,尤其是端郡王刘议。

端郡王刘议神色木然地走在出殡队伍中,双目早已经失去了神采。对外界的关注,毫不在意。

裴太后为何没露面?

别人不清楚,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原因。

但是他没打算深究此事,也没打算出头。

他就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出头。

萧琴儿有些难过。

近半年,刘议活得像是一具行尸走。

被成宗文德帝否定,给了刘议致命一击,到现在还没办法想通,依旧自怨自艾。

……

前往皇陵,走了足足三天。

丧仪又花了两天。

等回到京城,前后一算,耽误了七八天。

正月过半,气温开始回升。

欧阳芙到端郡王府做客,找萧琴儿拉家常。

“我家王爷不上朝,不办差,每闷在书房写写画画。府中上下人等,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孩子们说话做事都比过去小心。不知这个子何时是个头。”

萧琴儿挑眉,说道:“不瞒二嫂,我也在发愁。我家王爷的况比你们家还要严重些。”

欧阳芙蹙眉,“先帝丧事已经结束,陛下就没打算让诸位王爷回朝堂当差吗?”

萧琴儿抿唇说道:“这事二嫂不如去问皇后娘娘。皇后一直住在秦王府,就隔了两条街,近的很。”

欧阳芙尴尬一笑,“四弟妹同皇后娘娘关系好,而且端郡王同陛下又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们关系更亲近些。”

萧琴儿似笑非笑,“这话我不赞同。我记得过去二嫂同皇后娘娘的关系更亲近些,什么时候二嫂同皇后娘娘疏远了关系?这不太好吧。”

欧阳芙拿着手绢,捂着嘴,轻咳一声,“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没四弟妹那么好的家世,底气不足,说话做事难免束手束脚。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喜欢爽朗大气的人,我这状态,不太讨人喜欢啊!”

萧琴儿心头呵呵冷笑。

装可怜谁不会啊。

想当年,本王妃可以连着哭三天。

“我也难啊!没比二嫂好多少。后院一堆女人,外加一群庶子庶女,每天头都大了,越发像个黄脸婆。皇后娘娘那里,我可没信心能说上话。二嫂与其找我,不如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太后娘娘。”

欧阳芙面色一紧,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太后娘娘体不适,需要静养。已经多不曾出宫,也没人能见到太后娘娘。四弟妹,你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媳,不如你进宫求一道旨意……”

“让二嫂失望,我没空。”萧琴儿直接打断欧阳芙的话。

欧阳芙尴尬得不行,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一起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萧琴儿似笑非笑,“你我进宫,不如请沈太妃进宫,效果肯定更好。”

成宗文德帝过世,沈贤妃荣升沈太妃,出宫同儿子住在一起。

欧阳芙脸色有瞬间扭曲。

沈太妃住进王府,首当其冲就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

欧阳芙习惯了当家做主,如今却要受婆母沈太妃辖制,她的子过得也是水深火。

让她去求沈太妃,欧阳芙心头难受得想吐。

她对欧阳芙说道:“太妃她老人家体不适,不宜出门走动。四弟妹难道不想让端郡王上朝办差?整窝在府中,也不是个事啊!”

“上朝办差,这种事哪轮到我来说话。要我说,二嫂就是思虑过多。男人嘛,不piáo)不败家,窝在房里发霉就随他去。”

萧琴儿一副很想得开的模样。

欧阳芙脸色有些难看。

她揉揉眉心,“不瞒四弟妹,我家王爷闲着无事,总找我麻烦。加上太妃体不适,处处需要照顾,我是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我就想着,让我家王爷上朝当差,好歹府中的气氛能好一些,我的压力也小一些。”

萧琴儿闷笑一声。

欧阳芙是被bi)到了什么地步,才会不顾脸面说出实。

一想到有人比自己过得更惨,萧琴儿心就有些舒爽。

她诚恳建议,“让二嫂失望了,此事我莫能助。你不如直接去找皇后娘娘。”

欧阳芙一脸为难,“我给皇后娘娘递了拜帖,秦王府那边回话,说皇后娘娘暂时没空见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四弟妹跟前。”

欧阳芙豁出去,连脸面都不要了。直言承认顾皇后不肯见她。

萧琴儿诧异。

想了想,说道:“据我了解,每年腊月正月,皇后娘娘的确很忙。她没空见你可能是真的,而不是敷衍之词。”

欧阳芙不相信,“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皇后娘娘生厌,皇后娘娘才不肯见我。”

“二嫂还是该放宽心,不要想太多。不如再等等,等到二月你再递牌子求见。”

欧阳芙无法,只剩下这个办法。

送走了欧阳芙,萧琴儿琢磨了一番,纷纷下人,“告诉门房,本王妃最近体不适,需要静养。任何人递拜帖,下请帖,统统拒绝。”

下人领命而去。

萧琴儿想得很清楚,裴太后一不从未央宫出来,她和刘议就得低调再低调。

虽不知裴太后为何被迫静养,却不妨碍她谨慎对待此事。

她还吩咐下人,“看紧王爷,不准王爷出府。如果王爷非要出府,即刻禀报本王妃。”

刘议和刘诏这对亲兄弟之间的恩怨仇,别人不清楚,萧琴儿一清二楚。

三人一起长大,免不了有过节。

她愿刘议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也比强出头得罪刘诏被问罪要强。

萧琴儿只有一个想法,保住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

……

顾玖的确很忙。

刚忙完成宗文德帝的丧事,她就马不停蹄,坐着马车前往寰宇钢铁。

炼钢炉重新点火。

新的炼钢炉正在修建。

四周被圈,由金吾卫派人在外围警戒。内部则由四海护卫警戒。

钱富随侍在顾玖边。

“启禀皇后娘娘,你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顾玖看着正在修建的炼钢炉,自豪之油然升起。

她对钱富说道:“把人带上来。”

钱富对边人使了个眼色,很快一个气质柔邪恶,材彪悍的男人被带了上来。

“兰湘,好久不见。”顾玖含笑看着来人。

兰湘,当年宁王府的伶人,因他掀开了拐子案的神秘面纱,牵连数万人。

自那以后,兰湘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十多年过去,兰湘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若非钱富点出他的份,顾玖都不敢认。

“jiàn)民兰湘拜见皇后娘娘。”

兰湘跪在地上,极为恭顺。

顾玖好奇问道:“你没改名字?”

兰湘摇头,“jiàn)民要牢记曾经的耻辱。”

顾玖点点头,“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

“jiàn)民遵命!当年离开京城,jiàn)民先在四海商行做了一段时间,后来随船队出海,在海外停留了七八年。”

难怪一煞气,材变得如此彪悍。

“继续说下去。”

“后来回到陆地,奉钱公公命令,在江陵府潜伏了两年。再后来又去了西北,随商队前往西凉,随侍在无望国师边。半个月前刚回到京城。”

顾玖问道:“无望国师可好?”

“处境有些艰难,好在凭借无望国师在西凉民间的威望,一切有惊无险。”

“西凉现在什么况?”

“民不聊生!西凉兵败,紧接着西凉王庭发生兵变,幸运的是无望国师支持的王子顺利登基称王。”

顾玖点点头,“算是个好消息。西凉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兰湘说道:“西进!”

“甚好!”

符合大周的利益。

顾玖又问道:“见过陛下了吗?”

“回禀娘娘,昨已经见过陛下。”

“知道叫你回来做什么吗?”

兰湘摇头,“jiàn)民不知!”

顾玖朝钱富看去。

钱富躬说道:“陛下说此事由娘娘做主。娘娘认为他合适,陛下没有意见。若是不合适,再另外挑人。”

顾玖挑眉,盯着兰湘,“说说这些年你都学了什么,擅长什么?”

“jiàn)民擅长潜伏,行刺。”

“查案如何?”

“审案查人,jiàn)民信手拈来。”

顾玖点点头,“改个名字吧。”

她朝钱富看去,“本宫赐你姓钱,钱湘,可愿意?”

兰湘傻眼。

钱富踢了他一脚,“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兰湘大喜过望,“jiàn)民兰湘,不,jiàn)民钱湘谢皇后娘娘赐名。皇后娘娘有吩咐,jiàn)民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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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重生九八:全能女王在校园》

作者:沐九风

第934章 不友善

顾玖说道:“不需要你赴汤蹈火。金吾卫还缺一个右卫,本宫希望你能出任这个职务。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一到两年时间内,彻底掌握金吾卫上下。届时,陛下自会升你为金吾卫左卫。你可愿意?”

大周以左为尊。左卫明显高于右卫。

钱湘大惊大喜,“jiàn)民何德何能,哪有资格出任金吾卫右卫。”

顾玖问道:“你没信心?不愿意?”

“不不不,jiàn)民愿意。只是jiàn)民能行吗?”

“本宫说你行,不行也得行。你愿意吗?”

钱湘连连点头,“愿意,愿意!”

顾玖提醒他,“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进入金吾卫,在世人眼里你就是朝廷鹰犬,陛下的走狗。无论是朝臣还是市井小民,对金吾卫是又怕又厌恶。一为金吾卫,终为金吾卫,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你不必急着做决定,本宫给你三时间想清楚。有了答案,你直接告诉钱富。”

“jiàn)民愿意,真的愿意。不用三时间,jiàn)民现在就可以做决定。”

“你现在是可以做决定,但是本宫还是希望你能深思熟虑这件事。总之,本宫给你三时间,好好想想。”

钱湘为难,朝钱富求救。

钱富说道:“听娘娘的话,娘娘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jiàn)民谨遵娘娘教诲。”钱湘躬说道。

顾玖嗯了一声,“退下吧。还有三时间,不着急。”

钱湘领命退下。

钱富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娘娘意下如何?如果他不合适,还有别的人选。”

顾玖说道:“就他,适合金吾卫。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掌控大局,压制韦忠。”

钱富显然早有考虑,“韦忠老了,做不动了,退下去是迟早的事。韦忠心里头肯定也明白这一点。故此金吾卫右卫一职,他一直空在那里,就是等着陛下安排人。他是个识趣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但愿如此!”

顾玖不置可否。

以钱湘这十多年的经历,出任金吾卫右卫够资格。只是不知道他的领导能力处于什么水平,能不能统领金吾卫上下。

若是领导能力欠缺,只能另选贤能。

考察了寰宇钢铁,顾玖又去了寰宇运输。

寰宇运输蒸蒸上,每天都有大量出货。

不过军需这一块,订单明显减少。

顾玖当即决定,“需要开发新的产品,创造新的利润点。”

等到寰宇钢铁成功炼出大量钢铁,新的计划就可以上马。

之后,顾玖又去了寰宇马场。

偌大的马场有些冷清。

国丧当前,豪门世家公子都被拘在府中,不敢出门游玩。

不过寰宇骏马销售中心倒是闹。

有不少商人在此处挑选马匹。

……

红岭新村离着马场不远。

就在官道边,紧邻收费站。

以前的红岭村村民,早在几年前,已经全部搬迁到红岭新村。

马老头一家,在签订拆迁协议之前分家。

马家几兄弟,一人分得一房,又分了银子。

兄弟妯娌之间,果然和睦了许多,不再为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马大郎媳妇带着孩子们,开了一个食铺,为过往行人提供方便。生意普普通通,多少有点赚。

他们家还有一份收入来自房租。

紧邻红岭新村,办起了学堂,还修建了一个集市,人气越来越旺。

穷困学子租不起新民县的房子,就会考虑到红岭新村租房住。

这边的房租比新民县便宜了近一半,就连到餐馆吃一碗面也便宜了两文钱。

新民县那边的物价,对贫困学子来说太不友善。

而且红岭新村还开通了前往新民县的公共马车。

四文钱,就能从红岭新村坐到新民县集市大槐树广场。

这个价格,对手头紧张的学子来说十分亲民友善。

据说是惠民车行率先开通这条路线,其他车行纷纷跟进。

唯一不好的就是,公共马车很挤很挤。明明只能坐二十来个人,恨不得挤上七八十个人。

每次坐公共马车,就是一场人生历练。

胖子都能被挤成纸片人。

以至于连车顶上都坐了人。

“怎么有这么多人?”

“没听说人说吗,红岭新村加上东林新村,还有其他几个村,住了将近七八万人。那边紧邻马场,公子哥们去马场必经集市,在集市开店做公子哥的生意最方便。公子哥们一高兴,随便打赏一点,都抵得上好几天的收入。”

“我是问去新民县怎么这么多人?这么小的马场,少说挤了四五十个人。”

“一共有五十六个人,我数了。”

“车夫疯了吧,就不怕翻车。”

“车费便宜,自然要多拉点人才能有钱赚。”

“几位兄台都是去新民县?”

“正是!三元公杨先生和孙先生分别出了新书,迫不及待想要一睹为快。”

“文青书局为何不在红岭新村开了分店?”

“书局和车行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文青书局也堕落了。还自称读书人的私家书房,正是臭不要脸。”

“文青书局典型的嫌贫富。《大周生活秀》在红岭新村都有摊点,唯独不肯开一家分店,方便我等。”

“谁叫我等没钱,人家根本不在意我们这点生意。光是住在新民县那帮有钱公子,就养肥了文青书局。”

“听说了吗,新民县的房租,一开年又涨了。”

“太过分了!新民县涨房租,红岭新村是不是也要跟着涨房租?”

“不知道!”

“我等读书容易吗?”

“想要省钱,就早点考入山河书院。”

“听说了吗,国子监也将面向天下学子招生,效仿山河书院免费读书。我还听说,国子监要搬出京城扩建,至少比现在大十倍。”

“要是国子监能搬到红岭新村,就完美了。”

“我不希望国子监搬到红岭新村,到时候房租怕是比新民县还要高。”

“你们说国子监有没有可能搬到新民县?”

“新民县哪有地方给国子监建校舍。”

“喂喂喂,你们的消息靠谱吗?谁说国子监要搬迁?生活秀上面有说吗?”

“我有一位师兄的表亲的师弟,就在国子监读书。他说国子监最迟明年就会搬到城外。”

“国子监搬走了,现在的校舍做什么用?”

“不清楚!”

“今儿去到新民县,一定要找人问问此事。”

……

新民县比以往更闹三分。

王学成坐在公房招生。

最近几,报名的人不少,咨询的人更不少。

“听说国子监也要全天下招生,免费读书,是真的吗?”

“国子监要搬迁到城外,是真的吗?”

“国子监会搬迁到新民县吗?还是城西亦或是城东?难不成是城北?”问这话的是富人老爷,准备投机房产。

大家都是聪明人。

从山河书院带动整个新民县,大家都看清楚教育产业对房产的带动作用难以估量。

国子监要扩大规模,全天下招生,可想而知国子监所在的地方,房价一定会蹭蹭蹭往上涨。

若是能提前得知规划,提前投资房产,又能大赚一笔。

对于这些咨询,王学成总是客气又冷漠地回答:“不清楚,不知道,没听说。”

然而前来咨询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闹得他不胜其烦。

严辞胖了一圈。

长期坐卧室内书写,肩颈不堪重负。

严辞不得不每天出来走动走动。

逛着逛着,就来到招生处。

临近中午,他拉着王学成,“走,我请你吃饭。”

“不能喝酒。”王学成强调。

严辞拍着口,“知道你下午还要当差,保证不喝酒。”

二人找了个小饭馆坐下,点了卤牛,羊杂汤,还有其他小菜。

严辞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

源源不断的润笔费,让他的生活十分滋润。

家里人也跟着沾光,不必接纳小民投献家产,光是靠着严辞的润笔费就能置办大量的产业。

“杨兄快回来了。”严辞告诉王学成一个好消息。

王学成愣了下,“杨季杨兄要回来了?”

“正是!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下个月我们就能聚一起。”

“陈兄呢?他不回来吗?”王学成急忙问道。

严辞喝着小酒,吃着牛,摇头说道:“陈兄回来没前途,西北才是他大放光芒的地方。你知不知道陈兄立下多项战功,已经升任正四品武将。”

噗!

王学成惊呆了,“陈兄竟然做了武将?”

“正是!若非杨兄写信回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陈兄有大才,奈何科举是他的短板,没办法考科举走仕途。另辟蹊跷,走武将路子也是一条出路。”

王学成感慨道:“陈兄真是我辈楷模,能文能武,了不起。”

“哈哈哈……等杨兄回来,让他讲讲西北这些年的经历,我要替他写一本传奇小说。”

“好想法!杨兄这次归来,该高升了吧。”

“高升是肯定的。就是不知是留在朝廷,还是去地方历练。”

“严兄以为留在朝廷好,还是去地方历练好?”

严辞想了想,说道:“都有好处。端看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意,要如何用他。”

“皇后娘娘知人善用,想必一定不会浪费杨兄的大才。”

第935章 委以重任(三更)

已过而立之年的杨季,满面风霜,已不是当年风流俊俏的探花郎。狂沙文学网

一双眼睛,有星光闪烁。

越发坚毅沉稳。

西北大都督府多年历练,他迅速成长起来。

真正是下马能挥毫,上马能杀敌。

能文能武,堪为大才。

京城在望,杨季难掩内心激动。

离京多年,终于回来了。

不知妻儿可好?父母可好?

“驾!”

他策马奔驰,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杨季到家,和家人团聚。

次,宫里来人,叫他进宫面圣。

进了宫,见了陛下。

陛下三两句话就将他打发,叫他去面见皇后娘娘。

杨季一脸懵bi)。

这是什么况?

领路的小黄门看在银子的份上,悄声同他解惑,“杨大人是从山河书院出来的,回京了,理应去拜见皇后娘娘。”

杨季诧异,“这合适吗?”

或许是他想多了,皇后并没有分权的意思。

可是他怎么看都觉着是皇后在分皇帝的权柄。

皇帝不警惕?

他内心担忧不已。

若是帝后因为争权闹起来,朝中况不堪设想。

小黄门说道:“杨大人多虑了。”

杨季满腹忧愁,希望他是多虑了。

顾玖人在御花园。

刚出正月,天气乍暖还寒。

顾玖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绣楼,看着远处正式动工的宫群楼。

许有四上楼,悄声说道:“启禀娘娘,杨大人来了。”

“带他上来。”

“诺!”

很快,杨季被带上绣楼。

“杨先生,别来无恙!”顾玖含笑招呼,尊称一声先生。

杨季诚惶诚恐,“学生拜见皇后娘娘,当不起先生称呼。”

“在本宫心里,你的学识,足以称一声先生。不必紧张,坐下说话。南边送来的茶叶,尝尝味道。”

“学生恭敬不如从命。”

杨季战战兢兢坐下。

物是人非。

离京的时候,还是诏夫人。

回京,已然是皇后娘娘。

他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顾玖亲自斟茶,更令杨季紧张惶恐。

顾玖含笑说道:“我说了,杨先生不必紧张。见过陛下了吗?”

“回禀娘娘,已经见过陛下。”

“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只是问了问大都督府的况,别的没说。”

顾玖了然一笑,“让本宫猜猜,你心头一定满腹疑问。当着本宫的面,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不必拘束。本宫也不会治你的罪。”

杨季斟酌迟疑,迟迟不肯开口。

顾玖也不催他。

刚刚回京,第一次进宫面圣,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她理解。

杨季咬咬牙,他必须清楚知道现在的形势。

很显然,他上已经被打上了皇后娘娘的标签,该怎么做他得权衡一番。

“学生斗胆一问,娘娘同陛下之间,是合作,还是分庭抗礼?”

顾玖没直接回答,“你怎么看?”

杨季直言道:“若是合作,学生担心合作能维持多长时间。若是分庭抗礼,学生担心朝中不稳,引起震动。”

“你有此疑问,本宫理解。本宫和陛下之间,既不是分庭抗礼,也不是单纯的合作。准确的说,我们是分工不同。他有他cāo)心的事,本宫也有需要cāo)心的事。”

“可是事关官员任命,娘娘也能插手吗?朝廷就不反对?”

“官员任命,只能通过陛下。本宫只是帮助陛下查漏补缺。”顾玖含笑说道。

杨季依旧忧心忡忡。

顾玖说道:“我与陛下近二十年的夫妻,我与他之间早有默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本宫告诉你,你的担心没有必要。你所有的担心,本宫都有预案。”

杨季意外。

顾玖重重点头,“任何最坏的况,本宫早有设想,也早有应对措施。”

杨季长出一口气,“学生希望娘娘同陛下能够一直和和睦睦。”

“会的!”

刘诏要是敢生出幺蛾子,顾玖自会“劝服”他。

怎么“劝服”?

当然是十八班手段,一样样往刘诏上招呼。

杨季微微躬,“学生听从娘娘吩咐。”

顾玖说道:“本宫给你一个月的假期,和家人好好相处。一个月后,吏部会正式下任命文书,你将前往江南,出任江南大都督府长史,从三品。

本宫希望你能尽快拿下江南大都督府,整顿江南官场,效仿山河书院建立江南书院。争取将江南文人一网打尽,全都拉入我们的利益链中。江南世家况,你前往百家坊档案馆,那边有完整的资料供你查阅。江南官场况,兰台寺有记录,档案馆同样有记录。这是通行牌,两处地方,你可以随意进出。

本宫希望你启程下江南的时候,能做到心中有数。还有,江南是你老家,你将面对亲友攻势,希望你能顶得住。若是有难处,可去四海商行寻容信容公公帮忙。”

杨季看着手中地通行牌,用红木制作,小篆书写。下方一排数字,独一无二。

“学生怕辜负娘娘和陛下的托付!”

“江南必须要整顿。朝中官员,多多少少都和江南有利益牵扯,陛下和本宫都信不过他们。你,本宫信得过。”

“可是学生也是江南人。”

“你们杨家一族,未出五服的族人共计一百二十一人。其中十家,早年已经同你们家已经闹翻。这些年随着你平步青云,关系才算有所缓和。但是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对待这些族人,可不会手软。”

杨季低头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顾玖又说道:“放心大胆的去做,本宫对你有信心。江南将是你扬名立万的舞台,整顿好江南,尚书省虚位以待。”

即便清冷如杨季,听到这番承诺,也难掩激动神色。

他站起来,郑重拜谢,“学生绝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顾玖示意他坐下,“一个好汉三个帮。前往江南,你需要帮手。你可有人选?军中,书院,朝堂,只要世清白,能力和忠心没问题,皆可!”

“学生的确有几个人选。”

“甚好!将名单拟出来,交给钱富钱公公,他会替你安排。”

咦?

怎么是钱富钱公公?

钱公公分明是陛下边的人。

顾玖了然一笑,心知肚明杨季心中的疑问,“本宫说了,本宫同陛下是分工合作。很多事看似本宫独断专行,其实背后陛下早有决断。”

杨季松了一口气,“学生遵命!”

聊完正事,顾玖才问起陈壮实,“陈壮实能否担当大任。希望你能客观的评价他的能力。”

杨季斟酌着说道:“陈兄他有能力,有野望,有志气,只是还需要时间历练。他一定能担当大任。”

“需要多长时间历练?”

“再有年,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顾玖点点头,“本宫知道了。北荣王庭还在逃亡,陛下已经决定,会下令西北大都督府继续追击。希望陈壮实能抓住机会,不要辜负陛下对他的栽培。”

“学生代陈兄叩谢陛下和娘娘。”

“本宫喜欢有野心有抱负又有能力的人。希望你能多多挖掘这方面的人才。”

“学生会留意书院的学子。”

“甚好!”

谈话结束,杨季起离去。

许有四拍着马,“杨大人遇到娘娘,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顾玖嗤笑一声,“少拍马。还有什么事?”

许有四连忙说道:“最近很多人都在询问国子监搬迁一事。”

顾玖一言说透,“都是些投机客,不用管他们。”

许有四咽下一口唾沫。

顾玖问他,“还有什么事?”

许有四小心翼翼地说道:“国丈爷求见。”

顾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国丈爷指的是生父顾老爷顾知礼。

顾玖揉揉眉心,“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说!只是让老奴安排一个时间,同娘娘见面。”

顾玖想了想,“是该见他一面。就安排在明天早上。”

“老奴这就派人通知国丈爷。不知娘娘是在秦王府见他,还是在宫里?”

“约在秦王府外院小花厅。”

“诺!”

……

这几年,顾老爷辞官养老,养尊处优,明显胖了两圈,显得很富态。

他着六个月的肚子,乘坐四轮马车前往秦王府。

一路上都在嘀咕,“堂堂皇后还住在王府,成何体统。未央宫住不得,别的宫也住不了吗?荒唐!”

管家顾全偷偷皱了皱眉头,心头发愁。

国丈爷啊,见了皇后娘娘,你可千万别犯浑。

皇后娘娘收拾人,手段可不是一般厉害。到时候丢人的还是你自己。

到了秦王府,经过通报,顾老爷被请进小花厅。

“国丈爷稍等片刻,娘娘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来。”

“不知娘娘在忙什么?”顾老爷客客气气地问道。

“娘娘的事,小的不敢乱说。”

小黄门没吐露一句,直接离去。

顾老爷同管家顾全唠叨,“好没规矩的小黄门,少府怎么调教的。”

“老爷息怒!此地是秦王府,皇后娘娘住在秦王府,就等于这里是后宫。在后宫,老爷慎言!”

顾老爷嘀咕了两句,再不敢乱说话。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玖来到小花厅。

“让父亲久候!”

顾老爷想摆一摆作为父亲的派头,管家顾全偷偷提醒他,他才心不甘不愿压下摆派头的想法。

第936章 怼他

终于回到未央宫。≦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網≧

当坐熟悉的罗汉榻,裴皇后酸软如泥的身体,总算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只是拿着茶杯的手,还是会紧张得发抖。

在坐的,无论是顾玖,萧琴儿,还是刘议,都是人精。

全都低下头,只当没看见裴皇后的手在颤抖。

裴皇后喝了一口热茶,冰凉凉的心口总算有了点热乎气。

她吐出一口憋在心口许久的浊气,好歹放松了身体。

“母后,您还好吧?还是叫太医来看看。”刘议关心地问道。

裴皇后说道:“把太医请进来吧。”

刘议赶紧命人将太医请进来。

太医提着药箱进来,半点不敢怠慢,细心诊脉。

“娘娘身体疲劳,心力憔悴,需得好生歇息。微臣开个养身地方子,娘娘每日准时服用,有助于强身健体。”

裴皇后嗯了一声,“老了,熬不得夜。这不,守了一晚,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刘议担心不已,“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这后宫万万不能没有母后。”

裴皇后笑了笑,摆摆手,太医收拾好药箱急忙退出去。

“议儿,你别担心,本宫自会保重身体,不会给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丝毫机会。”

“可是昨晚的晚膳?”刘议问出藏在心许久的问题。

裴皇后的脸色沉了沉,“本宫绝没有害太后之心,也绝不会做这种卑劣且自取灭亡的事情。”

这话顾玖相信。

裴皇后不是蠢人,算要下毒,也不可能在自己置办的酒席下毒。

而且宫最忌讳毒一类的事情。

但凡发生这样的情况,后宫必定会大肆搜捕,不知道多少人会遭殃。

“可是……”刘议还有疑问。

裴皇后显然很不高兴。

顾玖趁机打断刘议的疑问,出口问道:“母后,太后娘娘可有对什么过敏?”

裴皇后眉眼微动,“老大媳妇,你是说娘娘服用了过敏的东西,才会腹痛吗?”

“儿媳只是姑且一猜。太后她老人家吃坏了东西,总得有个源头。或许是食物相克,或许是吃了过敏的东西。母后最好派人问一声,太后娘娘的症状是不是只有腹痛,可有其他症状出现?”

顾玖提供了一个思路给裴皇后。

后宫要查食物源头,自然是裴皇后出面更合适。

顾玖一个晚辈,在宫里也无职责,更主要的是她不想沾染宫的麻烦,所以她只提供思路,不会亲自动手。

裴皇后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太后吃坏了肚子,总得有个源头。此事本宫会着人细细调查。然而现在要紧的是陛下的态度。”

“母后放宽心,只要查明了真相,父皇那里不会有事的。”

刘议一味地宽慰裴皇后。

萧琴儿低着头,神色纠结。

裴皇后这会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实实在在的建议。

她毕竟熬了一晚,又受了刺激,疲惫加恐惧,让她的思维迟钝。

她需要有人帮她查漏补缺。

她揉揉眉心,“老四,不要光顾着说好听的话。你父皇的脾气……算查明了真相,这件事恐怕也会在你父皇心留下一个疙瘩。

算最后查明,一切同本宫无关,你父皇心对本宫也会生出不满。毕竟酒席是本宫命人置办的,也是说本宫给了歹人机会。你父皇会恨本宫,你懂吗?”

刘议张口结舌。

顾玖跟着说道:“母后的担心有理。此事不仅要查明真相,还得查出幕后指使。儿媳斗胆一问,母后怎么突然想到置办一桌酒席?可是有什么原因?菜单是谁拟定的?”

裴皇后脸色微变,瞳孔放大,“老大媳妇,你的意思是本宫身边有人背主?”

顾玖面色平静,声音沉稳,“此事不可不防。最好没有人背主,但是想要查明此事,必须追根溯源。母后,你是突然生出置办酒席的想法吗?还是谁给了你启发,亦或是谁给的建议?”

裴皇后微微闭起眼睛,“不不不,本宫那天经过御花园,听到花丛后面有人谈话,正好议论到太后娘娘。本宫止步多听了两句。”

“然后母后生出了要置办酒席的想法吗?”

“太后她老人家最近有些贪嘴,也曾在人前抱怨过陛下太忙,连请安也要捡着日子。本宫这不是,想让太后高兴,置办酒席还将陛下请来。太后见了,果然十分开心。”

裴皇后越说,眉头越发紧皱。

刘议咬牙切齿,“母后,御花园的人是谁?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裴皇后发愁,“本宫没有见到人,只听见了声音。后来又看见了一个背影,看穿戴,应该是宫低品级的美人才人。”

刘议同样发愁,“难道要将所有美人才人都叫来,一个个问吗?这样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顾玖四下环顾,出声问道:“母后那天为何会经过御花园?是临时决定的,还是早有安排?”

“嫂嫂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认定母后身边的人不干净,有人在害母后吗?”刘议盯着顾玖。

顾玖面色沉稳,“此事不得不防。四殿下仔细想想,这里面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些?四殿下我熟悉宫里面,你觉着在宫会发生这么多巧合吗?”

刘议皱眉,“万一大嫂判断错误,岂不是害了无辜的人。”

顾玖似笑非笑,“没有调查,四殿下确定这未央宫所有人都无辜?”

“本殿下只是事论事。”

“事论事,也该等调查清楚后再下结论。”

顾玖寸步不让。

刘议略有些难堪,然而他这人心理强悍,转眼调整过来,“嫂嫂说的也有道理,本殿下受教了。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的确不能轻易下结论。母后,此事还需细细调查,不如从未央宫开始。”

裴皇后这会脑子很乱,思维迟钝。

她虽然紧张后怕,却也不能让晚辈小看,“此事本宫自有主张。老四,你父皇那里,你还要多费心。”

“母后放心,儿子这去求见父皇。”

“不可!”顾玖出声阻拦,“陛下此刻正在气头。四殿下这个时候过去,是不是打算跪在兴庆宫门口替母后求情?”

刘议抿着唇,没作声。

顾玖略显急切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此举只会激怒陛下,让陛下极为反感,甚至迁怒到母后头。

我们身为晚辈,这个时候不应该逼迫长辈,而是要虔诚祈福,祈祷太后娘娘早日康复。

母后,儿媳建议您暂时别做多余的事情。无论是抄写佛经,还是诵经念佛,总归要尽到孝心,不能让沈贤妃,罗德妃二位娘娘独美于前。”

刘议心头很不爽,却隐忍不发。

顾玖一而再再而三推翻他的建议和决定,一次次地衬托出他的不成熟和应激反应的不合格,刘议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顾玖每一句话,像是一把尖刀,将他骄傲的外壳一层层剥离,让他痛不欲生。

得亏强大的理智压制了心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考虑不周。母后,儿子关心则乱,脑子也跟着乱了起来,尽想些馊主意。还是嫂嫂稳重,遇事半点不乱。真羡慕嫂嫂这份镇定功夫。或许不那么在意,能保持一贯的水准。”

顾玖斜着眼睛看了眼刘议,“正因为太过在意,更应该保持镇定。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非制造新的问题。”

刘议一口老血喷出来,面却还要装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嫂嫂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弟弟佩服。”

顾玖却说道:“我也是和你大哥学的。四殿下果真有心,也跟着你大哥学学。”

尽管刘诏不在,顾玖依旧替他刷着存在感,叫人不要忘了他。

顾玖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

刘议心塞,心累。

裴皇后出面阻止了二人继续争论,“老四,你依旧去见你父皇,但是不可以跪地不起逼迫你父皇。

若是你父皇问你为何求见,你照实说。将刚才我们的分析,猜测,有选择的告诉你父皇。一会本宫要去佛堂,替太后娘娘祈福,此事也不必瞒着你父皇。

总之,你不必替本宫求情。如果你父皇不肯见你,你也不可逞强,老老实实磕头离开。明儿再去给你父皇请安。”

刘议躬身领命,“儿子知道怎么做,母后放心。”

裴皇后怎么可能放心。

萧太后吃坏东西,虽说现在已经没了危险,然而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大的风暴等着他们。

裴皇后又叮嘱顾玖,萧琴儿,“你们妯娌二人回去后,记得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每日不得少于四卷。本宫每日会派人收取头天抄写的佛经。此事你们需亲力亲为,用心书写,不可有任何敷衍了事的想法。”

“儿媳遵命。”

顾玖知道,这回免不了要抄写佛经。

宫里信佛。

以至于出了什么事,大家找菩萨。

不是在佛堂里面念经,是抄写佛经焚烧于菩萨面前。

此举以示虔诚和孝心。

偏偏当皇帝的,都吃这一套。

于是乎,宫里信佛的风气越发浓厚。

你要信点别的,人家还当你是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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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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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7章 白日做梦

刘诏火力全开,怼得朝臣们哭爹叫娘。

几个冲锋在前的御史,做了炮灰。被大汉将军摘了官帽,扒了官服,立马押往城外挖沟渠。

不挖满一个月,不许回家。

至于官职还能不能保住,得看陛下的心意。

“先帝爷啊,您的心血白费了啊!”

有老臣趴在地哭诉成宗德帝。

对产生美!

有了刘诏做对,才知道成宗德帝有多好。

他们以前不珍惜啊。

“先帝爷啊,您若是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吧。”

立谁做储君不好,偏偏立刘诏这个大流氓做储君。

更要命的是,成宗德帝没有钦点辅政大臣。

言下之意,刘诏这个皇帝毫无掣肘。

裴太后管不了他,皇室宗亲的长辈们管不了他。朝臣无辅政大臣,意味着朝臣也管不了他。

唯独能做的是限制皇权,想法设法压制皇权。

但凡刘诏软弱一二分,以朝臣们的战斗力,绝逼能将他逼到墙角,乖乖受朝臣摆布。

很可惜,刘诏优点缺点一大堆,唯独不软弱,不认怂。从来不惧战斗。

要怼怼,要骂骂。谁也不能阻止他照着计划做事。

“退朝!”

刘诏拂袖而去,走得干脆利落。

林书平替朝臣们掬一把同情泪。

刘大被罢官,在所难免,此事已成定局。

即便尚书省和门下省将旨意驳回,刘大人想再回政事堂也是千难万难。

朝臣们纷纷前,安慰刘大人。

大家义愤填膺,“昏君当道,国将不国。”

“诸位慎言!”

“当着昏君的面,下官也要这么说。”

马后炮谁不会!

“荒谬绝伦,竟然以腹诽罪名罢免刘大人,只有昏君才干得出这种事情。”

“昏君,昏君,昏君……”

群臣情绪高傲。

他们要本弹劾昏君,还要在报纸发表章,号召天下百姓都来抵制昏君。

……

“王爷,好事啊!”

内侍一脸喜气洋洋,禀报康郡王刘评。

“朝非议不断,纷纷说陛下乃是昏君。正在串联,要在报纸号召天下百姓抵制昏君。”

康郡王刘评一脸大喜过望,“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老奴不敢欺瞒王爷。”

康郡王刘评激动得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本王是不是该趁机做点什么?”

“王爷莫非以为朝臣串联,在报纸发表几篇酸章,能让陛下退位让贤。王爷和诸位臣工未免太小看陛下。别忘了,此次串联只是官,勋贵武将可是一个都没参与。”

欧阳芙站在书房门口,面容严肃地提醒。

康郡王刘评皱眉,挥挥手,示意下人全部退下去。

他不满地说道“你除了给本王泼冷水,还会做什么?”

欧阳芙严肃道“我只是在提醒王爷,不要行差踏错,误了大好性命。皇后娘娘的产业,将朝勋贵武将一打尽。为了自家利益着想,朝勋贵武将都会坚定地支持陛下。兵权在陛下手,一群臣能闹出多大花样。除了给陛下添堵,几个倒霉蛋被发配到城外挖沟渠,连点水花都掀不起来。”

“你给本王闭嘴!你是丧门星,整日里同本王唱反调,泼冷水。”

康郡王刘评很愤怒,难得有个好机会,他正在兴头,欧阳芙迫不及待地跑来泼冷水。

这些道理他能不懂吗?

他又不是蠢货。

他是想给刘诏添堵,恶心恶心他。

刘诏继承皇位,他第一个不服气。

欧阳芙厉声说道“我若是不给王爷泼冷水,王爷要被关进宗正寺。真当朝臣们的举动,陛下不清楚吗?你当金吾卫是吃闲饭的吗?”

“闭嘴闭嘴闭嘴!你懂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管好王府内院行了。”

康郡王刘评呵斥欧阳芙,半点面子都不给。

欧阳芙脸色苍白,“王爷尽管找死,妾身不拦着。有你后悔的一天。”

“你这个丧门星,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

欧阳芙嗤笑一声,“说什么好听的话?难道我要祝王爷马到成功,心想事成吗?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根本是白日做梦。陛下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者,别管朝臣们怎么闹,丝毫动摇不了他的皇位。先帝爷没有钦点辅政大臣,已经默认陛下有乾纲独断的资格。我不信,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明白,王爷偏偏看不明白。”

康郡王刘评脸色极为难看,怒吼道“你滚出去!本王不需要你叽叽歪歪,在本王耳边叨叨叨。”

欧阳芙点点头,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她气死了。

为什么男人是不肯死心。

宫里那个位置再重要,能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吗?

她想了想,硬着头皮去找沈太妃,希望能说服沈太妃,让沈太妃出面说服王爷。

欧阳芙口才不错,她对沈太妃侃侃而谈,诉说其利害关系。

景明帝刘诏的正统地位,无人能质疑,除了裴太后。

然而裴太后的声音,显然传不到朝堂。

而且随着刘诏在朝雷厉风行,树立他的风格,强调他的声音。再过个一年半载,连裴太后都无资格质疑他的正统地位。

这个时候任何冒头质疑刘诏的人,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臣们昏头昏脑一阵闹腾,迟早会牵连自身。王爷不顾自身安危,也想插一手,儿媳十分担心。那些臣,陛下还有可能饶过他们。王爷这里,恐怕陛下绝不会放过。儿媳忧心忡忡,只能请母妃拿个主意”

沈太妃蹙眉,“陛下这人的脾气,本宫多少有些了解,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对待自己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

“王爷若是按耐不住插手此事,恐怕有不堪言的后果啊!”欧阳芙痛心疾首,大声疾呼。

沈太妃点点头,虽然她也不满先帝将皇位传给刘诏,然而名分已定,只能认命。

她想了想,说道“本宫会劝解王爷,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切莫被陛下逮住把柄。他们兄弟,关系本不好。若是被抓住把柄,陛下当然不会轻饶他。”

欧阳芙长出一口气,“王爷只听母妃的话,有母妃出马,儿媳放心了。”

欧阳芙主动服软,沈太妃心满意足。

开始摆起婆母的派头,“你也是个没本事的,连自己的男人都劝不住,要你何用。”

欧阳芙难堪,苦笑一声,“母妃教训的是,儿媳的确无能。”

心头则大骂沈太妃吃饱了撑着,管得太宽。

沈太妃又教训了几句,才放过欧阳芙。

欧阳芙还得摆出笑脸,躬身告辞。气得她心肝脾肺肾都在发痛。

习惯了当家做主,如今头顶着一尊大佛,谁受得了。

更过分的是,后院那帮女人,天天往沈太妃这里跑。

试图讨好沈太妃,通过沈太妃打压她。

欧阳芙憋闷得不行,却只能忍着。

心头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她要将后院那帮女人收拾一顿,让她们知道好歹。

……

萧琴儿没有欧阳芙的烦恼。

端王府,萧琴儿说一不二,朝的消息过了门房,被下了封口令。

任何人不得传到端郡王刘议耳。

刘议喝着闷酒,两耳不闻窗外事。

萧琴儿看望他,对目前的情况还算满意。

“王爷少喝些,身体要紧。”

刘议嘲讽道“你会在意本王的身体?你心里头巴不得本王早点死吧,这样一来大郎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王位。以你同皇后娘娘的关系,大郎顺利继承郡王爵位不成问题。”

萧琴儿挑眉,说道“刘征是嫡长子,王位理应由他继承。然而,我心里头也盼着王爷能够长命百岁。”

“一派胡言,巧言令色。本王不信你。”

“王爷可以不相信我,难道王爷也不为后院那群女人,还有庶子庶女着想吗?我明确告诉王爷,若是你不肯保重身体,早早离去,等丧事一结束,本王妃会将后院所以的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全都赶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刘议指着萧琴儿,“毒妇!”

萧琴儿嗤笑道“你数次骂我毒妇,我若是不毒一点,岂不是对不起你的责骂。你要喝死自己没人拦着,问你一声你甘心吗?”

刘议哈哈大笑。

砰!

他砸了酒壶,“本王心头是否甘心,你不是很清楚吗?这个时候装什么假惺惺。”

萧琴儿大骂“不甘心难道要一心求死吗?懦弱!”

“闭嘴!滚出去!”

萧琴儿翻了个白眼,离开了书房。

还不忘叮嘱下人,“谁敢将朝事情告诉王爷,惹王爷烦心,本王妃诛他全家。”

“小的不敢!”

内侍们一个个躬身应命。

起整日醉醺醺的刘议,显然清醒的萧琴儿更有威慑力。

萧琴儿有些暴躁,“朝那帮臣,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日里不干正事,知道搞串联。不死几个人,一个二个都不肯老实。”

“娘娘息怒!朝的事情,娘娘何必操心。”

“本王妃当然不乐意操心朝诸事,然而却要防着王爷那里。”

要是被刘议知道朝发生的事情,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幺蛾子。

第938章 男女混合双打(三更)

“这稿子能刊发吗?”

《国子监报》收到数篇投稿,全都是含沙射影骂当今陛下。

编辑部下慌得不行,心跳都平日快了一倍不止。

要命的是,投稿的人在外面坐着,等着回复。

都是朝廷命官,惹不起,惹不起。

可是小小的《国子监报》也惹不起陛下啊。

这可如何是好?

“这些朝臣,真能闹腾!真以为在报纸刊发几篇章能改变局面吗?”

“那些臣总说陛下是昏君,然而我等小民却没感觉。陛下并没有增加赋税徭役,宫里大兴土木用的也是皇后娘娘的私房钱,谈不昏君。”

“主要是陛下一意孤行罢免刘大人,引起了非议。”

“刘大人罢免与否,与我等并无关系。”

“你这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依着你的意思,这几篇稿子要刊发?”

“还是问问祭酒大人,听听他的意思。祭酒大人同意刊发,我们刊发。祭酒大人不同意刊发,我们也有理由退稿。”

“此举英明!”

……

刘实,晋王之后,目前担任国子监祭酒。

他看了《国子监报》递来的稿子,当即大骂出声“荒唐!这种稿子当然不能刊发。你们当报业司是吃素的吗?”

“果真不能刊发?”

“废话!”刘实快气死了,这种事情还需要问他吗?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谨遵祭酒大人的意见,这些稿件全部退回去。”

“赶紧退回去。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东西,仗着笔杆子在手,真以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祭酒大人很生气,《国子监报》编辑部果断退稿。

被退稿的诸位朝臣出离了愤怒,跳起来破口大骂。

“无耻,堕落!不能为百姓发声,有什么资格办报。”

“大人是官,不是百姓。大人一人可代表不了百姓,而且百姓们觉着现在的日子挺好。”

“荒谬!得过且过,和腐肉何异?”

“大人要骂人,恕《国子监报》不欢迎。大人不如灵觅地方,相信一定有人乐意听大人畅所欲言。”

官员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

今年是科举年,天下举子齐聚京城。

举子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去举子投诉的客栈,定能寻到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官员打定主意,离开国子监,朝客栈而去。

读书人果然容易被煽动。

一群“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对朝之事议论纷纷,痛骂不已。

陛下昏聩,朝堂昏暗,这是大周的灾厄啊!

身为读书人,将来必定会出仕为官,岂能不过问此事。

不如大家情愿,希望陛下能听见大家的声音,换朝堂一个朗朗乾坤。

读书人有钱有闲,一群愤青跑到宫门静坐请愿。

此事显然闹大了。

朝臣们纷纷本,痛心疾首,劝刘诏改弦易撤,回头是岸。赶紧收回成命。

所有本,刘诏全都留不发。

至于在宫门静坐请愿的读书人,全都围起来,发水发食物,是不准他们离去。

不是要请愿吗。

在事情落下帷幕之前,所有请愿者,都不准离开宫门一步。

少府负责众人吃喝。

至于拉撒睡,地解决。

解决不了,那憋着。

气味难闻,也要憋着。

同时下令金吾卫彻查刘大人。

因罢免刘大人,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其必有阴谋。

恐有人暗图谋造反,阴谋推翻刘氏皇权,必须严查。

区区一个刘大人,何德何能,竟然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不彻查不足以平民愤。

新任金吾卫右卫钱湘,亲自大人,凶神恶煞冲入刘府。

将刘氏全家,不分老幼,全部下诏狱,严刑拷问。

朝堂震惊!

刘大人痛呼“老夫同诸位臣工有何冤仇,为何要如此害老夫。”

你们要闹腾,要请愿,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为何要以老夫的名义?

老夫冤枉啊!

陛下,老夫冤枉啊!

朝臣们闹事请愿,同老夫没有关系啊。

老夫是无辜的。

刘诏听不见刘大人的呼喊。

他果断烧第二把火,整肃朝堂。

这种事情,通常新皇在登基一两年之后,才会着手此事。

刘诏所有新皇都要急切,手段直接狠辣。

金吾卫倾巢出动,一个个官员被下诏狱。

兴大狱?

当官的没有一个人屁股干净。

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还敢蹿下跳闹腾,不好意思,过去的黑历史统统翻出来,统统下诏狱。一个都不放过。

刘诏手段酷烈,金吾卫恶名更一层楼,朝臣慌乱震惊。

无人本弹劾刘诏,反而是本替下诏狱的朝臣请求,请刘诏开恩。

再这么下去,朝堂要乱了啊!

“大周的人心没乱,江山社稷稳固,朝堂乱一乱有何关系?在朕看来,朝堂太多人尸位素餐,早该整顿一二。”

“陛下,凡事过犹不及。”陆大人郑重说道。

刘诏板着脸,“朕有分寸!”

陆大人很怀疑。

刘诏显然成宗德帝手段酷烈,也更嗜杀。

陆大人很担忧那些下了诏狱的官员,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刘诏挑眉,“陆大人担心朕下令赐死诏狱里的人?”

“微臣的确担忧。”

刘诏哈哈一笑,“陆爱卿放心,那么多人,不可能都杀光。”

陆大人心头一颤,“请陛下慎重考虑。”

“朕听说在吏部,每日都有许多进士候缺?朝职务,一个萝卜一个坑,拔几个出来,好歹也让后面的人有机会替朝堂效力。”

陆大人无言以对。

想当年他也在吏部候缺,幸运的是他遇见了当时还是宁王的先帝,这才有机会出仕为官。

“陆爱卿放心,朕有分寸,动摇不了朝堂。”

勋贵武将都没闹起来,光是官和读书人闹腾,根本掀不起真正的风浪。最多是让刘诏的名声在官员更臭一些。

对于名声,他向来不在乎。

他若是在乎,会学刘议那般,做个卖乖讨人喜欢的皇子。

他从不屑讨好,如今当了皇帝,更不屑讨好朝臣,也不会讨好史官。

随你们写!

朕要是眨一下眉头,不姓刘。

刘诏的任性,显然出乎朝臣们的意料。

身前身后名,真不在乎?

果然是昏君!

朝堂乱糟糟,《大周生活秀》却开始了一场骚操作,顿时激起了朝臣们怒火。

《大周生活秀》也接到了官投稿,崔七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拒稿。

端谁家的碗,吃谁家的饭,他心头门清。

让他在报纸刊登章辱骂老板的男人,他又不是活腻了。

随官员怎么骂,他不为所动。

紧接着,他收到任务,还有一大叠资料。

马小六乐呵呵地同崔七说道“崔老板,这些资料,都是官员们贪污受贿,强占民田,逼良为奴,私自酿酒采矿的证据。娘娘说了,生活秀要做一个专题,叫做官场现形记。正好配合周世安周先生的书籍出版,炒作一番,为周先生的书籍造势。”

崔七翻阅资料,资料很详实。

他好问道“你们手里是不是也有我的平生资料?”

马小六哈哈一笑,“崔老板身为四海的股东,理应建立一份档案。”

“档案里面都记录了什么?我纳了几个小妾,生了几个儿子,干过什么荒唐事,是不是都记录在里面?”

马小六打了个哈哈,“崔老板真要好,不如改日亲自问娘娘。”

崔七收起资料,“回禀娘娘,这期专题我一定会好好办,绝不让娘娘失望。”

“如此甚好!咱家等着崔老板的好消息。”

《大周生活秀》最新一期,火力全开,大骂闹事的朝臣。将朝臣们的黑历史统统翻出来,问一句如此闹腾,到底为是为民?还是为了一己私利?

朝诸位臣工,恐怕九成人都是为了一己私利!

真正为民请命的人,绝不会坐视朝廷混乱无序,更不会鼓动读书人到宫门口请愿。

挟公利觅私利,利用读书人的一颗赤诚之心,致使朝廷秩序混乱,这些人统统该死!

章刊登出来,小民们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朝臣们气得跳脚,脸色铁青。

“生活秀何等无耻!”

“一味捧陛下臭脚,恬不知耻!”

“生活秀越发堕落,崔七更不是个东西。”

“一派胡言!我等一心为公,却被污蔑成为了一己私利!这是诽谤,是污蔑。”

“公然辱骂朝廷命官,报业司干什么吃的,为何不干涉此事?”

“生活秀怎会有贪腐证据?莫非是面授意?”

指了指皇宫放心,众臣心惊胆战。

“这一定是皇后的手笔。皇后向来喜欢借力打力!这篇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瓦解我等,同时让百姓对我的朝臣产生误会。”

“皇后娘娘好恶毒的手段。”

陛下刘诏是明着耍流氓,皇后娘娘则是阴谋阳谋齐齐阵,让人措不及防。

朝臣们想哭!

过去只需要对付皇帝一人,可高枕无忧。

如今不仅要对付皇帝,还要对付皇帝背后的皇后娘娘。

而且看样子,皇后娘娘的战斗力更高一些。

怎么个惨字了得。

朝臣们没想到的是,紧接着,青书局出版了周世安历经数年创作的官场传魔幻《官场》。

青书局很懂造势,先是通过生活秀,勾起大家的好心。

等到《官场》出版发行,只用了一天时间,登顶图书销售排行榜榜首。

周世安的采,自然不是写话本严辞等人能的。

用词之辛辣犀利,赤裸裸的官场黑暗被揭露,让人拍案惊,大呼过瘾。

连不识字的小民,都愿意花钱请说书先生说《官场》。

京城小民,但凡家里有点积蓄的人家,都乐意花钱买一本《官场》收藏。

朝臣武将更是人手一本。

只是他们的心情同小民截然相反。

小民们越看越痛快,道一声“骂得好!”

官员们则是越看越心塞,“一派胡言!”

第939章 反攻打响

“周世安乃是天下第一大贼!”

几天后,京城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么一篇标题十分耸人听闻的批判文章。

很显然,被触怒的官员,包括武将勋贵联合起来,对周世安展开了激烈的反攻。

他们摘取《官场》这本小说的语句,景,段落,逐一批判。

将周世安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他若活着,就是大周的贼,最大的贼。

大周官场不宁,民心不稳,全都是周世安的责任。

好大一顶帽子戴在了周世安的头上。

甚至有人在报纸上公开呐喊:“请诛周世安,以安天下民心。”

市井小民则纷纷表示:我们小民从未要求诛杀周世安,请不要代表我们。

我们只是吃瓜群众,看个官场闹。

为当事人的周世安,几十年来默默无闻。甚至一度落魄到成为乞丐,流落西北。

《官场》出版,短短时便名动天下。

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最近讨论的人都是他。

他出名了!

大大的有名!

想必将来他随便写一本书,只要言之有物,有点真材实料,都会引起哄抢。

三元公杨元庆甚至调侃他:“周兄现在比老夫更有名气。下次老夫的书,得请周兄做序,帮着宣传一二。”

周世安连连苦笑,“全是恶名!杨兄请我做序,怕是污了你的书。”

“周兄太过自谦!所谓恶名,全都是官员中伤。你写的那本书,老夫已经看完了,写得很深刻,也很通俗。《官场》一书,名副其实。”

“杨兄谬赞!”

孙状元一脸羡慕,“什么时候老夫也能像周兄一样,写出一本名动天下的旷世奇作。”

“会有那么一天!”

……

官员们对周世安的反攻来势汹汹,将他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

出楚州周氏,和族人翻脸,数年年落魄不堪,等等等……

科举年,无数学子齐聚京城。

学子们受到挑拨影响,加上在宫门口请愿的学子依旧被围困,不得脱,刺激了学子们的绪。

很多学子群激奋,冲到楚州周氏位于京城的宅院,讨要说法。

甚至有人跑到平南侯府围攻。

只因为平南侯世子夫人周氏出自楚州周家,她要喊周世安一声叔叔。

楚州周氏位于京城的宅院,每天大门紧闭。

下人出门采买菜,都得从后门小心翼翼出门。在外面也不敢说自己是周家的仆人。

要说周家人不怨恨周世安,那肯定是假的。

每被一群读书人围攻,换谁都受不了。

怨恨的同时,又倍感骄傲和自豪。

楚州周氏,京城孙氏,一南一北,两大传承数百年的豪族。

孙家前几代,拥有书写传位诏书的荣耀,狠狠压了周家一头。周家自是不甘!

加上周家子弟多在地方衙门任职,在朝堂上毫无影响力,不如孙家势大,名声也一不如一。

因此,周家从上到下都很焦虑。

周世安是近几十年,周家公认最有才华的人,也是脾气最古怪的人。

正因为周世安有才,即便周世安宣布同家族脱离关系,家族依旧没放弃他。

除了他流浪西北那段时间,族人不知他的行踪,后面数年族人一直关注着他。

周世安被陆大人看中,进入中书省,周氏一族着实高兴了一阵。

后来周世安辞官到山河书院教书,族人纷纷大感遗憾,却没胆子跑他面前叽叽歪歪。

直到《官场》一书出版,周世安名动天下。

官员扒皮周世安,连带着楚州周氏也被人扒出来,整个家族跟着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周氏全族,从上到下,痛并快乐着。

周家最有才华的人,周世安,终归没有浪费他的才华,写出了绝对可以传承千古的著作《官场》!

这个成绩,足以告慰周家列祖列宗,是周氏全族的骄傲。足以和孙氏一族的荣耀媲美。

周家的老人们,喜极而泣。

小年轻们,翻阅着《官场》一书,同样与有荣焉。

“将来我也要写出同《官场》媲美的著作。”

“先考上举人再说吧。”

“我要考山河书院,做叔祖的学生。”

“我也要考山河书院。”

周家儿郎心激动。

至于大门外,围攻宅院的学子们,大家集体无视。

用周家老祖宗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全都是嫉妒!嫉妒世安的才学,嫉妒世安的运道。更恨自己写不出这等震耳发聩,足以留名青史的著作。都是一群小人,不用理会他们。我们周家的根基在地方官府,朝堂上的老爷们,就算手足够长,也不可能将周家人一网打尽。”

周家上下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但是无人有怨言。

为了家族的声誉,为了支持周世安的写作,周家一族愿意做出牺牲。

大不了不当官,回家当个富家翁。

周家一族,那么多进士,那么多举人秀才,任何官老爷都不敢轻视。

朝中也有人替周家周旋说话。

为这一切源头的周世安,躲在山河书院,足不出户。

任他外面风霜刀剑,他自构思下一本书籍。

他有太多的想法,有太多想说的话,他急切的想把这一切写下来。

别人的看法,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不在意。

山河书院就是他最好的铠甲。

任那些官员手眼通天,关系遍布天下,手也伸不进山河书院。

眼见周世安遭遇众臣反攻,被天下人唾骂,陆大人不干了。

他找到策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皇后,要为周世安讨个说法。

周世安是他的好友,他不能坐视好友被人肆意污蔑,背上一世骂名。

他来到秦王府,拜见顾皇后。

宫人将他请进花厅。

暖花开的季节,秦王府花团锦簇,令人赏心悦目。

妞妞在花丛中捕捉蝴蝶。

衡哥儿似乎永远长不大,带着衠哥儿玩官捉贼的游戏。

顾玖在花厅,席地而坐,捧一杯香茗,茶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陆大人来了!请坐!”

“娘娘好雅兴!”

“难得天气放晴又温暖,正该珍惜大好光。”

“陛下在宫里埋头处理奏章,可没有这个闲逸致。”

顾玖抿唇一笑,“陆大人是在为陛下打抱不平吗?”

陆大人摇头,“微臣只是随口一说,请娘娘不要见怪。”

“本宫当然不会和陆大人计较。”

顾玖亲自斟茶,将茶杯放在陆大人的面前,“今年的新茶,走水运从南边送来。虽不是顶级名茶,喝着也还好。”

“有幸喝到娘娘亲自烹煮的香茗,是微臣的福气。”

说完,他端起茶杯小饮一口。

茶香留在唇齿间,他不由得赞一声:“好茶!”

“很高兴陆大人能喜欢。阿晴,称一斤新茶,一会给陆大人带回去。”

“奴婢遵命!”

丫鬟阿晴领着其他丫鬟退出了花厅。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顾玖和陆大人。

陆大人放下茶杯,“娘娘应该猜到微臣的来意。”

顾玖摇头,“本宫不知大人的来意。还请大人明示。”

陆大人深吸一口气,“关于周世安,还请娘娘手下留。你这是将他bi)上绝路。”

顾玖挑眉,没作声。

陆大人继续说道:“朝堂对陛下非议漫天的时候,文青书局突然推出周世安的《官场》,这分明是转移朝中矛盾。现在没人计较陛下的独断专行,没人关心诏狱里的那些官员,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周世安。

很显然,娘娘这一手转移矛盾用得很娴熟,也很成功。但是这对周世安不公平,他分明是替陛下扛下了所有的压力,他不应该被人肆意辱骂背上一世骂名。娘娘,请住手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应该继续牺牲周世安。”

顾玖提起茶壶,为茶杯续上水。

她轻声问道:“陆大人以什么立场来要求本宫?”

陆大人郑重说道:“微臣以周世安好友的立场,请求娘娘高抬贵手。”

顾玖抿了一口茶,“陆大人多久没见周先生?你怎知他不是乐不在其中?”

“不可能!微臣了解他,他不是为了出名不择手段的人。”

“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成功的名动天下。如今提起周世安,谁人不知?文青书局又一次成功的包装出一位文坛大佬,为他在文坛争取了一席之地。”

陆大人紧皱眉头,显然不赞成顾玖的说法。

顾玖笑了笑,继续说道:“陆大人愿意看见周先生一辈子默默无闻吗?愿意看见他的才华埋在故纸堆中,最终尘归尘,土归土,世人永远不知有位有大才的先生名叫周世安。”

“但是他不应该承受那么些骂名。他已经替陛下扛下了所有的压力,娘娘还要他如何?”

“所以本宫会回报他!重重地回报他。”

陆大人挑眉,面色诧异。

顾玖抿唇一笑,“陆大人很敏锐,很多人还在傻乎乎攻击周先生,陆大人已经看穿了一切。《官场》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版,的确是为了转移朝中矛盾。

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每天不打两场嘴皮子官司,心头便觉着不踏实。在朝中打嘴皮子官司,毫无益处,反而耽误事。本宫重新开辟战场,大家到报纸上打嘴皮子官司,谁赢谁输自有公论。

他们可以骂周先生是天下第一贼,周先生当然也可以骂回去。或者周先生的书迷同僚替他骂回去。骂人嘛,文人都擅长,也能丰富一下京城百姓的业余生活,有益心健康。”

歪理邪说!

陆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莫非娘娘就是用类似的言论蛊惑了陛下?”

“陆大人慎言!”

顾玖面色清冷,“这不是蛊惑,而是引导舆论。陆大人也该学一学,所有的事都具有两面。我们可以把不利变为有利。同理,也可以将有利的局面变得不利,端看怎么引导。”

陆大人蹙眉,问道:“微臣只想替周世安正名,他是个端方君子,他不应该背上骂名。”

顾玖点点头,“你想替周先生洗白,这件事很容易。”

洗白?

陆大人愣了下来,终于从字面上理解了这个词语,很形象很贴切。

他灵活运用,“没错,微臣只想替他洗白名声。”

顾玖点点头,说道:“一切都在计划中。周先生是山河书院极为宝贵的人才,本宫岂能坐视他被天下读书人攻击而不还击。陆大人先别着急,这出戏离着唱完还有一些时。本宫诚恳邀请陆大人耐心看戏。”

陆大人满腹疑问,“娘娘打算怎么还击?怎么替周世安洗白?”

顾玖将最新一期《山河书院报》扔在陆大人的面前,“很显然,《大周生活秀》的风格已经不适合接下来的战斗。本宫决定从下一期开始,《山河书院报》将公开发行。然后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官场讨论。”

陆大人大皱眉头,“微臣一直有一个疑问。向世人揭开官场的真相和丑陋,对陛下和娘娘有何好处?”

“在于监督!”顾玖掷地有声地说道:“所有的官员都需要监督!”

陆大人眉头不展,“娘娘就不怕引火烧?”

顾玖笑了笑,“这一步的确迈得有点大,扯得有点痛。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有时候不得不提前进行。”

“还请娘娘明示!”

顾玖把玩着这手腕上的玉镯,“接下来一些列的事,还需要陆大人居中斡旋,稳定朝中官员绪。陛下有意改一改祖制。”

陆大人嘴巴合不拢。

这这这,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点,真不怕扯着蛋?

第940章 加油,干架!

山河书院。

周世安写书写累了,找三元公杨元庆下棋。

孙状元在旁边观棋不语。

“周兄可知,为了你《山河书院报》即将公开发行。”

周世安不以为然,“难道不是因为陛下登基,新皇新气象?”

三元公胡子抖了抖。

孙状元哈哈一笑,“既有新皇新气象的缘故,周兄被世人攻击也是一个契机。《山河书院报》选择在这个时候公开发行,为周兄战斗,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周世安不修边幅,比起精致养的三元公显得憔悴苍老。

其实周世安比三元公还要小个十来岁。

当然,三元公从不承认自己老。他坚称自己是小鲜里面的老大哥。

这个糟老头子真是臭不要脸!

周世安问道:“《山河书院报》那帮小年轻能行吗?”

“周兄这是不信任书院。从众多学子中选出来的人才,组成了《山河书院报》编辑部,自然非等闲之辈。他们已经朝三元公约稿,不知三元公意下如何?”孙状元乐呵呵地问道。

三元公杨元庆努了努嘴,同周世安说道:“孙兄的得意弟子就在书院报编辑部,为了书院报公开发行,他比那帮小年轻还要心。”

孙状元叫起来,“诶诶诶,可不许背后说人闲话。”

“孙兄错了,我是当着你的面说你的闲话。”三元公大言不惭。

周世安哈哈一笑,“要说反击,何不找我约稿。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给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三元公杨元庆笑道:“周兄火力太猛,哪能一开始就上大招。先等小年轻们玩一玩,让他们知道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到招架不住的时候,周兄再出手,一力定乾坤,方显当世文豪本色。”

周世安冲三元公竖起大拇指,“论夸人,我就服气杨兄。杨兄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孙状元拍手称快,”周兄终于看清了杨兄的真面目,不容易啊!”

周世安拍着自己的脑袋,“是我太迟钝,时至今才发现杨兄的优点之一,该罚三杯。”

三元公杨元庆哈哈一笑,“周兄喝酒,自罚三杯岂不是如了你的意。不行不行,不能罚你喝酒,要罚就罚你三不得喝酒。”

真是残忍至极。

周世安胡子一抖一抖,连带着棋盘上也大败亏输,不敌三元公。

周世安将棋子一扔,“孙兄,你来战他。”

孙状元乐呵呵上前,接替周世安,同三元公先大战三百回合再说。

“可惜任小友不在。”三元公很是遗憾。

任丘想要辞官,已经闹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上至皇帝刘诏,下到陆大人,都不同意他辞官。

这么个大好人才,好不容易笼络到朝堂,岂能让他轻易离开。

任丘气得不行,干脆躲在房里不出门,不见人,不说话。

以至于暖花开,正是出来潇洒的季节,却不见任丘的踪影。

几位老先生十分遗憾。

“任小友有大才,他应该到书院教书。”

“朝廷不放人,徒呼奈何。”

“不知皇后娘娘意下如何?若是皇后娘娘可居中斡旋,或许事有利于我们书院。”

“皇后也要给陛下面子。陛下不让任丘辞官,皇后有想法也得憋着。”

“隐约有传言,皇后在分陛下的权柄。”

“此乃无稽之谈。二位可别听风就是雨。”

“这等无稽之谈已经传到书院,可见私下里这么想的人不少。”

三位老先生又开始发愁。

山河书院的真正靠山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要是出事,山河书院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

“你们都是杞人忧天。皇后同陛下几十年夫妻,琴瑟和鸣,在潜邸的时候就一直互相协作。所谓皇后夺权,纯粹是造谣。”

“在潜邸时互相协作的帝后从来都不少,可是当登基称帝后,这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你们不信任皇后娘娘?纵观古今,有几人能比得上皇后娘娘。过去的皇后,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娘家人,靠的是娘家父兄。当今皇后娘娘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多年经营的产业,人才,说一不二的影响力。这可比靠什么娘家人靠谱多了。”

“我等都是庸人自扰,切莫乱做猜测。”

“我与皇后娘娘打过几次交道,无论她是否在争夺陛下的权柄,她都会是赢家。这年头,赢家通吃,你们都将担忧放回肚子里。”

“承三元公吉言。”

“但愿这天下不再有战事!”

“这个想法过于天真。不如祈求苍天,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子蒸蒸上。至于战事,自有朝廷cāo)心。”

……

《山河书院报》公开发行的前几天,已经开始在《大周生活秀》上面打广告,做宣传。

市井小民不稀罕《山河书院报》,嫌弃这份报纸太过晦涩难懂。

读书人和官员却对这份报纸充满了期待。

等到《山河书院报》正式发行这一天,各大报摊前,来来往往都是穿着宽袖长袍的读书人。

“来一份书院报。”

“好嘞,您的书院报,承惠两文钱。今儿还有《国子监报》,要不要也来一份?”

“《国子监报》上面有什么内容?”

“还是老样子,攻击周先生,抨击我等小民麻木不仁之类的话。”

显然《国子监报》毫无新意的内容,没有引起学子的兴趣。

不过他还是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份《国子监报》。

“同书院报对照起来看,更有意思。”

书院报的内容,一如既往的辛辣犀利。细心的老读者,也发现了一些变化。

比如用词更为通俗易懂,照顾到大部分人阅读体验。

多了市井新闻,多了广告版面,多了传奇小说版面等等。

不再是书院学子自嗨的报刊,正儿八经像个面对大众的通俗报刊。

书院报打响了替周世安正名的第一枪。

“何为贼?”

“吸取民脂民膏,玩弄权术,混乱朝纲,卖国求荣,占据任何一项方为贼!”

“试问,周世安何德何能,敢称天下第一贼?”

“周世安若是贼,朝中诸位大人又算什么?算贼祖师爷吗?”

“玩弄舆论,混乱视听,误导小民,朝中诸位大人才是真正的贼。”

“贼不除,世道不安!”

“一本《官场》,犹如一把尖刀,撕开了天下官员的遮羞布。以至于天下官员纷纷气得跳脚,指着周家祖坟大骂周世安为贼。真是可笑,可叹!”

“对周世安的讨伐,不过是为了掩盖官场真相。一切敢说真话的人,都是官场大老爷们的敌人。”

“官场老爷们为何急了?只因一本《官场》吗?请听我细细道来。”

书院报的小年轻编辑们,火力超级猛烈。

一上来,就拿出十成十的本事。一篇篇文章,各种犀利责问,直指官员们最担心的事。

《官场》说了真话,官员们则是气急败坏的跳梁小丑,迫不及待的想要撕碎周世安这个罪魁祸首。

市井小民们纷纷拍着桌子,拍着大腿,大呼一声:“骂得好!”

光是看官员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痛骂周世安,看多了就腻了,很没意思。

如今书院报加入战斗,双方对骂,互相揭老底,果然比单方面痛骂精彩了十倍不止。

至于谁输谁赢,谁占据了道理,市井小民并不在意,也不太分得清。

他们只是看个闹,一天劳作之后有个消遣之物。

谁好谁坏,谁有道理,这就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样,每个人立场不同道理就不同。

然而,每个人说出来的道理貌似都很有道理。

“反正就看个闹,管他谁有道理。”

这是大部分市井小民的想法。

他们不关心道理的好坏,只关心谁吵架更厉害。

“书院报更胜一筹。”

“官老爷们还是过于矜持,吵架竟然吵不过一群读书人,丢脸!”

“官员们有底线,谁知道这帮学子毫无底线。”

“放!周先生的祖坟都快被翻出来了,这还叫有底线?分明是下作。”

“的确很下作,而且还用错了地方。周世安做过几年朝廷官员,狠狠挖一挖他当官时候的作为,其实是个很好的攻击点。”

“喂,你到底站那边?”

“老子哪边都不站,就看个闹。”

“对对对,就是看个闹。”

小民们七嘴八舌,官员们怒不可歇。

“荒谬绝伦!”

“书院报吃饱了撑着吗?突然公开发行,还替周世安正名,正的什么名?那些学子懂不懂规矩,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科举入仕,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和一群愣头青计较纯粹浪费时间。大家还是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反击。”

“决不能手下留。”

“当然不能手下留。要将周世安彻底钉在耻辱柱上,将《官场》扫入垃圾堆。”

“诸位同心协力,一起将《官场》扫入垃圾堆!”

官员们打了鸡血,一个个激动得嗷嗷叫。比书院的学子们还要血青。

正如顾玖所说,这些官员每天不打两场嘴仗就觉着浑不舒坦。

开辟报纸这个新的战场,果然让一群尸位素餐的官员们焕发了新的青活力。

加油,干架!

第941章 大好头颅(三更)

所有人第一次来到京城,都会感叹一声:繁华盛世!

唯独诏狱附近,一年四季冷冷清清。

此地,人鬼厌憎。

除非必要,绝不走诏狱门口经过。

愿绕远路,多耽误一些时辰。

被金吾卫抓起来的官员,全都关在诏狱内,不见天。

金吾卫左卫韦忠主动退居二线,让钱湘出头,并且叮嘱手下儿郎:“不得质疑右卫大人的决定,坚决执行右卫大人的命令。谁要是仗着资历老,在右卫大人面前倚老卖老,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当心项上人头。”

“左卫大人劳苦功高,历经三朝,为何我等要听一个新来的右卫大人?”

“糊涂!老夫年事过高,已经干不动。金吾卫迟早要交给陛下的亲信心腹。右卫大人空降而来,很显然宫里有意让右卫大人接管金吾卫。”

这?

“大人的意思是,右卫大人是宫里派来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没有陛下发话,吏部都管不了金吾卫官员升迁调动。

钱湘空降而来,份成迷。

出动金吾卫最精锐的人员,都查不出他的世来历,可想而知钱湘背景肯定不简单。

韦忠已经做好了退位让贤的准备,显然手下儿郎们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为了儿郎们的大好头颅,韦忠只能反复敲打提醒。一个二个别浑,赶紧夹紧尾巴做人。

三棒之下,人人都得认怂。

更何况是诏狱的诸般审讯手段,没人能扛下来。

钱湘提着一箩筐的审讯口供,各种调查资料进宫面圣。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新修的宫已经初具规模。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估摸着年底皇后娘娘就能搬进去。

他来到兴庆宫面圣,在宫门口等候通报。

正好周苗从兴庆宫内出来。

他多打量了钱湘几眼,“钱大人?”

“原来是周公公。”

“钱大人认识咱家?”

“尚膳监监正,岂能不认识。”

周苗哈哈一笑,“瞧着钱大人有些面熟,莫非我们以前见过。”

“周公公说笑,钱某初来京城,在此之前不曾见过周公公。”

周苗挑眉一笑,“说的也是,估摸着是咱家认错了人。钱大人忙,咱家先走一步。”

“周公公慢走。”

周苗踱着八字步,晃悠悠的离开,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

此时宫人来请,“钱大人,陛下召你觐见。”

……

周苗踱着方步,看似轻松,脑袋却在高速运转。

他确定他以前应该见过钱湘,然而却始终想不起来。

是他记忆力衰退,还是他认错了人,亦或是那张脸变了。

他回到尚膳监,招手叫来心腹小太监,“私下里调查一下钱大人的背景来历,咱家总觉着此人应该见过。”

“公公想不起来吗?”

周苗摇头,“这些年见过的人太多,来来去去,或许早给忘了。你查一查他的来历,切忌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大好头颅保不住!”

“小的听公公吩咐!小的还有一个疑问,公公为何要调查他?尚膳监同金吾卫并无冲突来往。”

“蠢货!尚膳监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金吾卫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同为左膀右臂,对方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却不知对方底细,届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正所谓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百战百胜,也能做到有备无患,心有成算。”

“公公是担心金吾卫对我们尚膳监动手?”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多读点书,大好头颅空dàng)dàng),真是浪费。”

“小的听公公吩咐,这就安排人去调查钱大人的来历背景。”

心腹小太监,曾经也是个乞丐,是周苗的若干耳目之一。因为崇拜周苗,于是下定决心跟随周苗进宫。

同时进宫的小乞丐,还有个。都是周苗的亲信心腹。

调查钱湘的背景来历,并不容易。

钱湘的真实份,早就被抹去。

而且十多年来,已经在海外或是西凉活动。

京城认识钱湘的人,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

钱湘的来历越神秘,周苗的兴趣就越大。

就在他准备亲自出手试探钱湘的时候,钱富找到了他。

“周公公最近很忙?”

“一般一般,不敢和钱公公比。”

钱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周苗,“周公公做好本分还不够,还想将手伸到宫外,就不怕手伸得太长被斩断?”

周苗心头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咱家不知钱公公的意思,钱公公能否明示?”

钱富似笑非笑,“咱家已经许久不动手,着实有些手痒。周公公好自为之。”

说完,钱富离去。

周苗出了一冷汗,衣衫都已经湿透。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莫非钱湘是钱富的人?”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问都说得通。

钱富干的本来就是潜伏,刺杀,打探报的工作,类似第二个金吾卫,却比金吾卫更加神秘。

谁都不知道钱富手里面到底有多少探子,触角伸到了什么地方。

钱湘很可能就是钱富手中的一枚棋子。

时机一到,钱富就会将金吾卫抓在手里,为己所用。

周苗想通了关节,长出一口气。

及时将外面的心腹小太监召回来,可不能死了。

他心烦躁,有些后怕。

钱富此人,他没打过交道,却听说过此人的彪悍过往。

这人绝对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主。

周苗一时间昏了头,跑到宫外,想找周世安诉苦。

走到半路,脑袋清醒过来。

他不能找周先生。

周先生目前是京城最大的靶子,他一靠近周先生,就会被朝中官员利用。

他不能给周先生带去麻烦。

周苗回宫,一狠心,求见皇后娘娘。

顾玖坐在御花园绣楼,伴着色,拨着算盘。

常恩躬站在一边,问候请示

宫人来报,“启禀娘娘,尚膳监周公公求见。”

周苗?

“他怎么来了?可有说所为何事?”

“他不肯说。奴婢看他似乎很紧张。”

“让他候着,等本宫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再叫他上来。”

“奴婢遵命!”

顾玖招呼常恩,“常公公,我们继续!”

常恩点点头,翻着账本,继续禀报修缮宫一事。

至于周苗,他也认识,甚至算得上熟悉。

不过他很识趣,一个字都没提起周苗。

等到忙完,接近午时。

顾玖让宫人将周苗请上绣楼。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周苗出了两汗,衣衫已经湿透。

上了绣楼,他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娘娘救命!”

顾玖神色淡然地看着他,“周公公,本宫许久未曾见你。听说你最近风得意!”

“小人利令智昏,短视浅薄,猪狗不如,请娘娘责罚!”

顾玖抿唇一笑,“起来吧!”

“小的不敢起来。”周苗头埋在地上,彻底对顾玖臣服。

顾玖不为所动,“你让本宫救命,那就先说话你犯了什么事。”

周苗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说道:“小的得罪了钱公公,恐怕命不保。”

“钱富?”

“正是!”

“你没事招惹钱富做什么?”

“小的,小的……”周苗难以启齿。

顾玖似笑非笑。

周苗咬咬牙,豁出去,“偶然遇见钱湘钱大人,总觉着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心中存疑,又有不甘,于是派人暗中调查。不料此事惊动了钱公公,钱公公亲自出面敲打小的,小的恐怕命不久矣。请娘娘救命!”

顾玖端起茶杯,轻轻拨动茶水。

她轻声说道:“前段时间,经人提醒,本宫突然一件很久远的事。当年本宫还在西北,路遇破庙,碰见要跳崖自尽的姑娘,还有一落魄书生,一脏污小乞丐。周公公能否替本宫解惑?”

周苗浑冷汗,汗水一滴滴往下落。很快,地板就湿了一团。

他浑颤抖,哭着说道:“小的该死,小的就是当年破庙小乞丐。本想追随周先生,却路途失散。因缘际会,进宫做了一个小黄门。”

“这么说,第一次碰面,你就认出了本宫?”

“不敢欺瞒娘娘,是,小的第一次见面就认出了娘娘是破庙中那位说服周先生的姑娘。”

“周公公,你瞒得本宫好苦啊!”

“小的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难以启齿。小的虚荣心作祟,不想让人知道曾做过乞丐,更不想将周先生牵连其中。”

“周世安?”

“正是!”

事到如今,周苗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顾玖叹了一声,“原来本宫那么早就见过周先生。周先生想来也是早早认出了本宫,却一直不肯实言相告。”

“那段经历,过于落魄丢人,实在是不愿意提起。”周苗还不忘替周世安开脱。

顾玖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帮陛下做事?”

周苗心头一惊。

顾玖又说道:“本宫并不是要秋后算账,只是有些好奇。这些琐碎事,陛下不愿意说太多,本宫只好问你。”

周苗小心翼翼说道:“在开耀三十六年,小的开始替陛下做一些跑腿传话的杂事。”

“江淑仪江燕又是怎么回事?”

“小的都是听命行事,不曾擅作主张。”

“这么说当初她的确没死。”

周苗不敢应声。

顾玖挑眉一笑,问道:“当初是谁联系你?钱富还是林书平?”

“主要是林公公。”

“既然一直林书平联络你,你为何不找他帮忙?”

“不敢欺瞒娘娘,自文德十年起,林公公就同小的断了联系。后来林公公随陛下回京,也不曾恢复联络。林公公显然已经认为小的没了用处。”

“周公公可别妄自菲薄。若非看重你,陛下又怎会让你做这尚膳监监正。”

“求娘娘救命!”周苗怕的要死。

他不怕林书平,就怕钱富。这是一种说不出缘由,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追随本能,坚信唯有皇后娘娘能够救他。

顾玖轻咳一声,“你的命就在这里,无人会取你项上人头,你怕什么?”

周苗浑颤抖,重复道:“求娘娘救命。”

“看来是真怕了。谁让你的手伸得那么长,竟然胆大包天去调查金吾卫右卫。”

“小的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愿为娘娘马前卒,听候娘娘差遣。”

顾玖笑了笑,“想要保命吗?”

周苗连连点头。

顾玖喝了一口茶,轻声说道:“想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

“请娘娘示下。”

“离开皇宫!”

周苗呆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顾玖轻声说道:“你这人诈似狐,心眼又多,留在宫里终究是个祸害。不如去江南历练几年,若是表现得好,将来本宫对你会有大用。”

周苗先是发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命保住了。

他连连磕头,说道:“愿为娘娘驱策!刀山火海都去得!”

“那你就去江南趟一淌刀山火海!”

第942章 丢人现眼

周苗离开皇宫,走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到尚膳监换了一个监正,宫人们才后知后觉发现周苗周公公不见了。

不少人心有戚戚,以为周苗犯了事被处死了。

朝中有大动作。

被下诏狱的官员,要么被罢官抄家,要么被流放。

不过流放地点,让朝臣诧异。

海外岛屿?

什么时候大周在海外有岛屿,还成了流放地?

“请问陛下,海外岛屿位于何处?”

“自然是海外。”

“大周何时在海外拥有岛屿。”

“朕说有就有。不了解海外况,为何不找找资料更新一下自己的知识。凡事只知问朕,难道朕是你们的教书先生,专门替你们解答疑问吗?”

刘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朝臣面色难堪。

“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之前从未听闻海外岛屿。”

“没听说不等于没有。诸位卿,不少人家中都和海商有合作吧,去问问那些海商,别以为海外都是不毛之地。没有人口的海外,海商靠什么赚钱?海商能赚钱回来,就证明海外不光有岛屿,还有陆地,以及大量的人口,以及我们不了解的国家和民族。别整里盯着朕的后宫一亩三分地,多放眼看看世界。堂堂大周朝臣,竟然如同井底之蛙,真是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四个字,等于是打了所有朝臣的脸。

每个朝臣都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痛。

放眼大周,他们是站在最顶端的一群人,还被斥为井底之蛙,丢人现眼。孰可忍孰不可忍。

不就是海外,除了一些稀有珍宝外,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陛下,将这些犯官流放海外岛屿,是不是不合适?海外难以生存,流放这海外岛屿,不如直接判他们腰斩弃市。”

刘诏呵呵冷笑,“卿不如去诏狱问问那些判流放的官员,问问他们是愿意去海外流放,还是愿意被判腰斩弃市?”

一群蠢货!

不懂人口的重要吗?

不懂管理人才的稀缺吗?

这些被判流放海外的官员,正儿八经都是进士出,才高八斗。而且在衙门历练多年,很有一管理办法。

有才学,懂管理,而且正当壮年。

这样的人才,就算花费重金,四海也招不到一个肯自愿前往海外人。

朝廷派遣官员出海当官?

被指派的官员,估计会当场辞官!然后还不忘大骂朝廷不是个玩意。

只有对待犯人,才会将人送到海外。

这是大周人的朴素观念。

小老百姓但凡有一口饭吃,都不肯出海。

更何况是两榜进士,堂堂朝廷命官。

如今有一群现成的官员,还是两榜进士犯了事,正好海外紧缺这样的人才,流放海外,绝配哦!

提议腰斩弃市的官员,在刘诏看来就是十足十的蠢货,坏他的海外计划。

“退朝!”

刘诏气呼呼的走了。

官员的眼界跟不上他的计划,让他很愁啊。

他找到顾玖诉苦,要求将山河书院的学子派给他使唤。

顾玖说道:“今年科举年,山河书院有近四十人上榜,陛下慢慢挑选吧。”

“朕要的不光是两榜进士,还要兴趣好广泛一些,其他科目成绩也优异的学子。”

“山河书院凡是能考上两榜进士的学子都不差,至少有两门选读科目优秀。我会让书院那边整理一份档案给你,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自行挑选。”

“我需要杨季。”

顾玖直接翻了个白眼,“杨季要去江南,不能留给你使唤。”

为此,她特意将周苗派到江南当搅屎棍,给杨季做打手。

刘诏郁闷坏了。

“那就将三元公给朕使唤,他还能用一用。”

顾玖盯着刘诏,“真缺人?我记得你手上能用的人才有很多。”

“我手上的确有一些人,但是还不够。”

顾玖想了想,“你要是有办法说服任丘,我就不同你抢人。要是没办法说服任丘,我再另外替你想办法物色几个适合的人才。”

刘诏真正需要的人才是任丘,而非三元公。

三元公教书治学很有一,论到大局观,对官场的了解,还是任丘更上一层楼。

然而,任丘在闹脾气,不出门不说话,一心只想辞官。

刘诏干脆给陆大人下任务,“无论如何,必须将任丘留在朝堂。朕可以提拔他到中书省当差,前提他得为朕用心办事。”

陆大人压力山大,这个任务太艰巨。

“微臣没把握说服任丘。”

“那就想办法说服他。”

“陛下何不请皇后娘娘出面。”

刘诏恼怒,“凡事都要皇后娘娘出面,要你们臣子何用。”

顾玖一出面,十有九八任丘会被忽悠到山河书院教书。

而且顾玖也说了,他得靠自己说服任丘。

这么丢脸的事,刘诏万万不肯说出口,叫人看他的笑话。

陆大人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回到府邸,敲响任丘的房门。

“是我,让我进去!”

任丘哼着小曲,正在替青楼姐儿作画。

任丘可是青楼最受欢迎的人物。人称任大才子。

青楼姐儿们倒贴上门,请任丘作画。要是能滚一滚单,真正此生无憾。

他被打扰,自然不爽,冲门口怒吼一声,“没空!”

陆大人大怒,“我有正经事找你谈。再不开门,我叫下人来砸门。”

“你要敢砸门,我就回山上,再也不下山。”

陆大人快要气死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同你谈,关乎你辞官一事。你到底开不开门。”

沉默良久,房门从里面打开。

一阵香风,冲陆大人扑面而来。

青楼姐儿媚眼如丝,“陆大人有空来楼里坐坐。”

说完,翩然离去。

陆大人气急败坏,指责任丘,“你竟然将青楼女子招到家里来,荒唐!”

任丘翻了个白眼,“你如果只是为了骂我,恕不奉陪。”

说着就要关门。

陆大人抵住大门,“让我进去,有正事和你谈。”

“什么事,我洗耳恭听。”

“陛下同意李辞去钦天监监正一职。”

“但是?”任丘很清楚,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陆大人揉揉眉心,“陛下希望你去中书省当差,最好能进政事堂。”

“我这么年轻,进政事堂?陛下不担心朝臣非议?”

“自陛下登基以来,朝臣非议得还少吗?陛下根本不在意朝臣的看法。你愿不愿意进中书省,进政事堂?只要你点头,你就可以进入大周权利核心。而且看陛下的意思,越来越重视政事堂,很有可能将来政事堂会取代三省,成为真正的朝廷核心。”

任丘捏着下巴深思。

陆大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口渴。坐下来倒杯水喝。

他注意到桌上的画像,评价道:“画像比本人美!刚才那个青楼女子,根本不值得你花费这么多时间替她作画。你的画价值千金!”

陆大人提醒任丘,叫他认识自己的价值。

像任丘这样的的奇才,当然有很多马甲。

其中一个马甲,是大画师,人称画坛鬼才。画作价值千金,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步。

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位神秘的画坛鬼才,却毫无所获。

任谁也没想到,玩世不恭的钦天监监正会是传说中的画坛鬼才。

没人能将这两人联系起来。

任丘收起画作,毫不在意地丢在纸篓里,“随手画画,你还当真了。”

陆大人赶紧抢救画作,败家子啊!

难得肯动笔作一副完整的画作,结果却被当垃圾丢掉。

败家子!

任丘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

“你喜欢刚才那个青楼女子?我介绍给你,报我的名字不要钱。”

呸!

“本官是喜欢你的画,不是喜欢那个女的。”

“这画就是照着那个青楼女子画的。”

“不完全是。”陆大人欣赏画作,“明显还寄托了别的感在里面,你是透过她看见了别人吗?”

“胡说八道!想太多!”任丘矢口否认,眼神格外嫌弃。

陆大人将画作收起来,放入画筒中,十分宝贝。

“记得题名,用你画坛笔名,别忘了盖印。等将来本官致仕回家,没有钱花,就把这幅画卖出去换个千金。”

任丘打了个哈欠,不耐烦。

陆大人搓搓手,难掩兴奋,“考虑好了没?陛下给你开出来的条件十分优厚。以你的才学,理应在朝堂大放光芒。”

任丘陶陶耳朵,“不感兴趣。当官又累又不好玩,没意思!”

“你就没点抱负?”

“吃喝玩乐也是抱负。”

“荒谬!陛下如此看重你,你不该辜负陛下的期望。”

任丘一脸懒懒散散的模样,“陛下给了你多大好处,让你这样bi)迫我。”

陆大人揉揉眉心,“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反而挨了一顿骂。你若是不肯做官,以陛下的暴脾气,我的仕途也走了尽头。”

“你放一百个心。你写了传位诏书,无论如何陛下都会留你在朝中。”

“陛下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不要用以往固有的模式去揣测陛下。对了,那些下诏狱的官员的处置出来了,除了个别人外,大部分流放海外。”

任丘一听,好歹来了点兴趣。

“确定是流放海外?”

陆大人点头,“此事千真万确。过几天,这批犯官以及犯官家属就会南下坐船出海。”

“流放海外,有点意思。”任丘笑了起来,“你告诉陛下,我要出门一趟,大约十来天。回来后,保证前往中书省报道。记得替我留个好位置,我不要当马前卒,我只愿意做决策者。”

陆大人头大,“你要去哪里?什么事需要十天时间处理?”

“你别管我。记住我的话,我要当决策者。”

任丘穿好衣服鞋子,就跑了出去。

陆大人追出几步,放弃。

因为他根本追不上。

第943章 祸从口出

判决已下,流放海外。狂沙文学网

前政事堂大佬刘大人,觉着自己特么的太冤枉了。

他啥都干,而且已经接受了被罢免的命运。

结果被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架在火上烤,借着他的名义大闹朝堂,进而bi)宫,试图bi)迫皇帝退步。

然后就没了然后。

全都下诏狱,统统被流放!

刘大人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谁有他倒霉?

回家养老的子眼看垂手可得,结果却被流放海外。

这子特么的太心酸了。

流年不利!

一定是过年的时候没有去庙里烧香拜菩萨,犯了太岁。

泥塑的菩萨就是一匹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平不烧香,临时抱佛脚。

读书人对菩萨,百分百的虚假意。

想必菩萨早已经看穿了读书人的真面目。

这帮读书人太坏,本菩萨拒绝保佑他们。

刘大人哭无泪。

即将踏上生死未卜的海外流放之路,他要不要先死了算了。

陆大人提着酒水,来到诏狱看望前政事堂大佬刘大人。

曾经的恩恩怨怨,全都烟消云散。

“陆大人仗义,这个时候还不忘来看望老夫。无论你是慰问还是落井下石,肯来看我,我都承你的!”

“只是慰问,并无落井下石之意。”

“甚好!条件简陋,希望陆大人不要介意。”

条件的确很简陋。

潮湿的地面铺着一层稻草。

稻草已经发霉**,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墙角有一张木板,用转头垫着,勉强可当做铺。

牢房里面当然没凳子。

陆大人也不讲究,直接盘腿坐在稻草上。

刘大人哈哈一笑,“陆大人爽快。”

陆大人亲自斟酒,“我敬你一杯!”

刘大人接过酒杯,笑道:“这应该不是穿肠酒。”

“本官没有恶毒到酒水里下毒,陛下也许任何人如此对待大人。”

刘大人一口喝掉杯中酒,擦擦嘴角,很痛快。

被收押诏狱以来,这是最为痛快的一天。

他说道:“我算什么大人,不过是个阶下囚。”

“刘大人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自怨自艾。陛下将你等流放海外,自有深意。”

刘大人连连摇头,“陆大人不必安慰老夫。流放就是流放,哪有什么深意。据说岭南一带,人口暴涨,变得十分繁华,早就不是人们口中的蛮荒之地。我等罪人,当然不能流放到那等富贵地方。流放海外,自生自灭,能理解。”

刘大人一副认命的模样。

陆大人笑了笑,“本官所言,并非安慰,而是实。”

刘大人愣在当场,眯起眼睛,“老夫不明白。”

陆大人斟酌了一番,“具体内本官也不了解,只能说一说自己的浅见。”

“老夫洗耳恭听。”

“成宗文德帝还在潜邸为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经营海贸。那时候主要是同各大海商合作,抽取利润。等到成宗文德帝登基称帝,当今陛下和当今皇后娘娘就改变了策略,主动组织船队出海进行海贸。”

“陆大人想说什么?”刘大人好奇问道。

陆大人继续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多年投入,初步估计,已经有上万人前往海外开拓。据说海外资源丰富,有无数矿产,良田,森林,以及不听教化的土著。海外基地已经初具规模,却苦于人才匮乏。陛下做主,将诸位流放海外,必有深意。”

有些事,点到为止。

说得太深,反而不美。

刘大人呆愣住,花了好一会时间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陆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多年前就开始经营海外,并且建立了基地,储备了很多物资?”

陆大人点点头,“这一切都是本官的猜测。”

不不不!

这绝不是单纯的猜测。

这一定是事实。

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果真的在海外有基地,并且还有上万人口的话,他们为犯官被流放海外,全都说得通了。

刘大人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脑子有点乱,太多思绪冲突。

陆大人为他斟酒,并且小声说道:“刘大人千万保重自,到了海外,一定能够大有可为。他荣归故里,一定能够青史留名,被后人传颂。”

“老夫一大把年纪,能不能活着抵达海外,还是个问题。”

刘大人连连叹气。

不是他不争气,而是年龄在这里摆着,有时候得认命啊。

“本官相信大人一定可以否极泰来。论官职,诸多犯官中大人份最高。到了海外,你将担起重担,弘我大周天威!”

刘大人下意识的点点头,又发出疑问,“真能有那么一天?”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大人一定要有信心。”

刘大人苦笑出声,“多谢你来看望老夫,给老夫一个希望。即便海外况不是你说的那样,老夫这辈子也值了!”

“你应该对陛下和皇后娘娘多一点信心。”

“再看吧!”

刘大人不敢抱太多希望,他怕终究会失望。

没达到海外之前,一切都是虚妄!

数后,犯官,以及犯官家眷,启程南下,坐船出海。驶向他们命运的另一个。

他们怀揣着对大海,对海外岛屿的恐惧,度过了漫长的海上生活。

当他们走出船舱,脚踏实地那一刻,每个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

以为是一个不毛之地。

哪能料到,海港附近竟然已经建起了一座不大的城池,看似还闹繁华。

大街上人来人往,说着各种熟悉和不熟悉的方言,亦或是通用官话。

那些人,个个体态彪悍,面相凶神恶煞。有人面上还刺了字,一看就是犯人。

还有人长着异族面孔,脸上同样有刺字,显然是俘虏。

大部分都是男人,女人极少。

他们这流放犯,其中有不少女眷,一走上大街,立马吸引了众多垂涎目光。

正在众人紧张不安的时候,一群步伐整齐,列队前行的士兵出现,护卫他们前往衙门公房。

这群犯官,受到了衙门所有人的烈欢迎。

接下来的子,以刘大人为首的犯官,开始在这座不大的海港城市扎根生长,为这座孤悬海外的城池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

目光回到京城。

京城小民对于官员同周世安之间的嘴仗逐渐丧失了兴趣,因为有新的闹可看。

很长一段时间内,小民们最乐意干的事,就是去城外工地,看白白净净的官员们挖沟渠。

所有的苦力都光着膀子。

又脏又累又苦的活,不光着膀子没办法干。

穿着衣服,这天气,全是累赘。

衣服一脱,膀子一露……

嘿,这对比,特么的太明显了。

一边是黝黑结实的汉子,一边是白生生像白瓷一样的官员。

“你看那个当官的,皮肤比青楼姐儿还白。”

“你见过青楼姐儿?”

“比我媳妇还生得白。”

“不仅白还胖,肯定天天吃。”

“你看他才挖了几下,就挖不动了。估计手上脚上都起了泡,要哭了要哭了……”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被罚挖沟渠的官员,羞愤死。

被人指指点点,比作青楼姐儿,此乃平生最大耻辱。

“杀了我吧!”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羞辱!

“这位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要百姓请愿。如今只是让你体验一下百姓疾苦,这才几天,怎么就受不了了?敢大人平里说的为一心为民,全都是哄鬼的?”

“不光哄鬼,还哄皇帝他老人家。”岸上百姓讥笑连连。

官员不服,指着岸上百姓,“他们统统都是小民,他们也都不用挖沟渠。本官要体验百姓疾苦,为何非要挖沟渠。”

“大人怕是有什么误会!这些岸上站着的小民,每个人每年都要服徭役。服徭役具体做什么,大人清楚吗?就是修城墙,挖沟渠,清理淤塞河流等等,还要自带被褥干粮,自己管自己吃喝,比大人现在做的苦十倍。”

“就是,就是。我们每年服徭役一个月,可比这个苦多了。”

“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官老爷,就该来挖沟渠。”

“荒谬!本官乃两榜进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挖沟渠这类苦力活,本该就归你们这些小民来做。谁让你们不读书,不科举!”

“打死他!”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一时间群汹涌。

人人捡起岸边土块,朝白白胖胖的官员砸去。

“打死他,打死他!”

一个人的呼喊声音太弱,一百个人同时呼喊打死他,那场面着实吓人!

护卫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局面,将白胖官员抢救出来。

这下好了,白胖官员不用挖沟渠,代价就是至少要在上躺上个月。

这件事的始末,被刊登在《大周生活秀》上面,引发了烈的争议。

《山河书院报》跟进此事,写了评论文章,也想看看朝廷会怎么处置。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面的人什么态度。

皇帝刘诏很火大。

“在上千人面前丢脸,他怎么还有脸活着!”

刘诏发出灵魂拷问,金銮上众臣默然。

其实白胖官员说的那些话,就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读书有出息,有钱又有权。

读不起书,考不起科举,不好意思,一辈子都是穷苦命。活该被人驱使劳役。

白胖官员如果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说这话,保证不会有人拿土块打他,甚至还会赢得众人附和,道一声:“有道理!”

千不该万不该,白胖官员不该在京城百姓面前说这话。

为何?

自《大周生活秀》公开发行第一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年头。

京城小民经历各种魔幻文章,文化人cāo)作的轰炸,最大的好处就是,渐渐的,小民混沌的脑袋变得逐渐清醒。

加上免费教育的推广,京城民智已经走在了全天下的最前面。

虽然小民依旧盲从,却也分辨得出好坏。

京城小民自信,乐观,从容。逐渐富裕的生活,让他们知道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改变命运。

山河书院对所有人敞开大门。

只要努力去考,就有机会成为天子门生。

这是何等的幸事!

这是一个正处于变革的时代,也是一个新旧发生剧烈冲突的时代

有人积极更新自己的知识储备,为大变革做好准备。

有人抱残守缺,坚守传承了几百上千年的规矩传统。

谁输谁赢,拭目以待。

此时此刻,皇帝刘诏很不高兴。

他目光凶狠地扫视每一个官员,心中闪过各种念头。

要不要将这群官员全都赶到城外挖沟渠?

他真要这么干的话,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更为猛烈的bi)宫。

刘诏敲击着桌面,权衡利弊。

不划算!

官员挖沟渠既不赏心,也不悦目,而且毫无效率。

付出收益比,太伤人!

罢了,罢了,想饶过这帮官员。

不过,挖沟渠的白胖官员必须严惩。

“着大理寺会同金吾卫,严查此事。不得推诿!”

第944章 要安慰,要抱抱(三更)

刘诏气呼呼回到兴庆宫。狂沙文学网

他要找顾玖诉苦,要安慰,要抱抱。

结果顾玖人不在兴庆宫,也不在御花园。

今天顾玖根本没进宫,而是去了城外。

“皇后去了何处?”

“娘娘今儿出城,说是勘定地点。老奴无能,只知道这些。”

刘诏一听勘定地点,就知道顾玖出城是为了确定国子监新校址。

年初就有人四处打听国子监新校址,殊不知那个时候一切都只是计划,新校址根本没有确定。

城南和城西之间,群山连绵起伏,土地贫瘠。只有少量人家住在群山之间。

顾玖乘坐马车,沿着一条最近才挖出来的乡村黄泥路前进。

路途颠簸,却不影响顾玖的兴致。

她翻看舆图,对照车外山脉地标,细细思量。

“娘娘,到地方了。”

“扶本宫下马车。”

在丫鬟的帮助下,顾玖下了马车。

四面环山,空气怡人。

许有四说道:“请了阳先生看此地风水,依山傍水,此处风水极佳。校舍修在此处,定能人才辈出。前面几个小山头夷为平地,修建房屋出售,定能吸引一批有钱人在此置办产业。

若是校舍选在此处,将修一条直通新民县的水泥路,路程将缩短到只有区区十来里路。最妙的是,此处人家户极少,拆迁方便。这些山头都是官府产业,并不属于某个家族。因此不会有产权纠纷。”

顾玖点点头,不置可否。

她沿着山路,一路往山顶上走。

侍卫在前面开路,宫人随侍在她的左右。

“娘娘当心脚下。前两天这边刚下过雨,地面湿滑。”

“无妨!这点山路本宫自己能走上去。”

其实根本没有山路,侍卫们为了方便皇后娘娘上山,临时开了一条路出来。略显泥泞湿滑,这路对人的确不太友善。

然而也从侧面证明,此处平里几乎没有人过来。

就连打猎的猎人都很少来到这边。

主要也是京城周边一带,很少有人靠狩猎为生。

终于上到山顶,一栏众山小。

如果没有群山阻碍视线,这么好的天气,说不定能看见远处的京城还有新民县。

顾玖同许有四说道:“寰宇钢铁已经成功炼制出精钢,开始运用于四轮马车。精钢除了可以用来造马车,造兵器,也可以用来修建房屋。”

钢筋水泥房尝试一下,修个三四层高的小高层建筑,登高望远,还能避免潮湿发霉等等问题,是个不错的选择。

位于山林间,防火防潮是首要问题。

顾玖指着周围的山头,“全部圈下来,尽可能多圈一点,全部作为国子监的地皮。至于房产一事……”

她指着来的方向,“尽量朝外面修建。里面那些山,可以想办法开发为登高望远,采风休闲的好去处。修两条登山的路,建几处落脚休息的亭子,想来学子们很乐意书院后山有这样一个幽静去处。”

许有四一一记下来,多此一问,“娘娘确定将国子监修在此处?”

顾玖点点头,“此地不错,令人心旷神怡。本宫虽不懂阳风水,但至少明白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风水肯定差不了。”

“娘娘高见!”

“少拍本宫马匹。请工科建筑学的先生,外加阳先生,一起设计校舍。校舍的设计,一定要结合此处环境。告诉他们,现在有技术修建四五层高的房舍,所以思路开阔一些。不要模仿山河书院。本宫希望每一个书院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

“老奴谨记!不知娘娘打算让谁负责监工?”

顾玖捏捏下巴,“常恩什么时候能忙完?”

“年底之前,不一定能忙完。”

“那就让白仲回来,让他负责此处监工。”

数年前,白仲被派往江陵府,一去多年。

如今刘诏登基,很多事可以放在官府层面上来cāo)作。白仲留在江陵的作用已经大打折扣。

不如将他召回京城,重新分配任务。

许有四躬领命,“老奴会尽快给白公公去信,让他赶紧回京。”

“甚好!当年白仲主要负责房屋拆迁改建一事,让他监工此地,很合适。”

不求打造第二个新民县,也要有一番作为。

……

辛苦了一天,回到秦王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刘诏正等着她。

特别主动地说道:“累了吧!我替你揉揉!”

顾玖往软塌上一趟,享受着正宗帝王服务。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她舒服得发出呻吟声,勾人得很。

刘诏附耳说道:“你再叫,我可不客气。”

顾玖白了他一眼,“听说早朝的时候你又和朝臣吵了起来。”

“纯属造谣!朕只是斥责了几个人而已。”刘诏也在软塌上坐下来,体放松。

顾玖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别那么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那些朝臣实在是太招人嫌弃。”刘诏抱怨道。

顾玖抿唇一笑,捏捏他的脸颊,“又不是打仗,需要争分夺秒。朝堂上的事,你不能那么着急,当心被反噬。”

刘诏亲亲她的耳朵,“知道了,我会更有耐心的应付朝臣的挑刺。地址选好了吗?”

顾玖点头,“终于确定了国子监的校址,位于城外西南角,四面环山,人烟稀少。”

“消息一旦传出去,那边的地价少说要涨个十倍。”

“查了那边的产权,大部分都属于官府,只有极少地方属于私人拥有。产权方面不会有太多纷争。”

“如此甚好!”

刘诏亲亲她的脸颊,“当了皇后,你比以前还忙,整都见不到人。”

顾玖翻了个,“我现在可以放开手去做想做的事,当然很忙。等忙完这几年,所有事进入正轨后,我们找个机会到行宫修养一段时间。”

“要不要将晓筑附近的宅院都买下来,打造成第二个行宫?”

顾玖连连摇头,“那不行!晓筑要留给妞妞做陪嫁,不能划到少府归公。”

“妞妞才多大,你就惦记着给她攒陪嫁。御哥儿老大不小了,却没见你给他准备聘礼。”

“聘礼都是现成的,房契,地契,宅院,田庄,头面首饰,铺面等等,应有尽有。只要御哥儿的婚事定下来,要多少聘礼都有。”

顾玖为大富婆,当然有这个底气给孩子准备一份这丰厚的聘礼。

她又问道:“御哥儿在军营如何?他还习惯吗?一段时间不见,怪想他的。”

“他很适应军营生活,表现得很不错,很能吃苦。朕有派人保护他,他不会出事。”

顾玖放心下来,又问道:“他什么时候才有假期?”

“他是新兵,按规矩头一年都没假期。”

“他是新兵也是皇子,总得有点特殊待遇吧。”

“要不等端午节,他可以回来休息两天。”

“好啊!我在王府办一个端午宫宴,招待朝廷命妇吃喝,联络一下感。”

“你不是最烦这种事吗?为何突然要办端午宫宴?”

这不符合顾玖的脾。

顾玖拉着他的衣领,“要修国子监校舍,还要将那一片打造成一个新型社区,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不想留下把柄让朝臣有理由攻击你,所以打算公开募集资金。端午宫宴是个不错的机会。端午宫宴之后,我还会办一个筹集资金的自助餐会,邀请各路豪商共襄盛举。”

刘诏紧紧地抱住顾玖,小声说道:“户部没钱,但是少府有钱。”

“一旦动用少府的钱,势必会惊动朝臣。到时候朝臣又有理由骂你昏君,劳民伤财。你烦躁,闹得我也不得安宁。动用少府的钱那么多后患,不如我自己想办法解决资金问题。”

刘诏突然说道:“我真嫉妒你。”

顾玖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耳朵,“干什么嫉妒我?”

刘诏哼了一声,“朕想弄一点钱,千难万难。你想筹措资金,只需放出消息,大把有钱人挥舞着银票主动送钱给你。差距未免太大了些。朕就这么遭人嫌弃?”

顾玖哈哈大笑起来,“本宫人品好,有信誉,所以来钱很容易。你嘛,努力几年,建立起信用后,将来也会有很多人挥舞着银票主动给你送钱。”

刘诏摇头,他有自知之明,“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并非他不讲信用,而是朝廷没办法给投钱的人高额回报。

朝廷运作,自有一规则。不是生意,不以赚钱为目的。注定给不了投钱的人大额回报。

没有回报的投资,有几个人愿意干?

又不是群雄逐鹿的年代,赌一把,说不定就能挣一个开国侯当当。

和平年代,这种白梦就别做了。

老老实实把钱投到生意里面,比投给朝廷更划算。

除非想走歪门邪道,干一笔买官卖官的勾当。

顾玖捧起他的脸,“本宫挣钱,你管好官员和朝廷,我们各司其职,你不必心酸嫉妒。”

“朕只是嫉妒,并无心酸。”刘诏特别强调。

好歹他是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好好好,你只是嫉妒本宫比你有钱,绝无半点心酸。”

刘诏满足了。

顾玖曲指,在他脑门上蹦了一下。

真是幼稚鬼!

“荒谬!朕哪里幼稚!”

朕只是需要安慰和抱抱。

顾玖闷笑一声,“你从里到外,都特别有男子气概。”

男人就得哄着,年龄越大越需要哄。

果然是越活越幼稚。

刘诏心满意足,“你没回来之前,我在校场和侍卫们比斗。照旧一挑三,和二十几岁的时候没差。”

顾玖偷笑,没有拆穿真相。

一挑三?

哈哈!

侍卫放水,特么的放的也太厉害了。

下次放水能不能严谨一点。

第945章 死不瞑目

端午宫宴。

京城命妇齐聚秦王府。

天气炎,王府内溪水潺潺,清风徐徐,吹走了浑暑。

这场宫宴只招待女宾,有一点点独树一格。

王府厨子使出浑解数,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一番。使得命妇们对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色香味俱全。

无论是餐前点心,还是正餐,亦或是餐后水果,都让人产生一种想要敞开肚皮狂吃一顿的疯狂想法。

大家都是朝廷命妇,是贵妇,一定要矜持。

当顾玖宣布要募集资金,修建国子监的时候,命妇们纷纷响应,慷慨解囊。

皇后娘娘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持续多年的庞大收益,让命妇们坚信京城即将出现第二个新民县。

现在投钱给皇后娘娘,不仅能留下好印象,还能坐享分红。

这样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顾玖忍不住多讲了几句话,说了说投资皆有风险。

然而没有人听得进去。

皇后娘娘看中的项目,岂能亏钱?

开玩笑!

当年那么艰难,都能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如今贵为皇后娘娘,天下商道敞开大门,任娘娘选择。亏钱,一定是开玩笑。

“你何必同她们啰嗦。告诉了她们风险,她们也不听不进去。”

湖阳公主拉着顾玖闲聊。

顾玖笑问:“这些年,姑母可曾详细看过我们的合作条款?上面一直都标明了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若是亏了钱,连本金都赎不回来。”

湖阳公主捂着嘴咯咯咯的笑,“别人做生意可能亏钱,这话我信。你做生意会亏钱,万万不能。”

顾玖挑眉一笑,“本宫要修的是国子监,不是生意。”

“就算是修国子监,经过你的一番运作,也能变成生意。”

顾玖揉眉,罢了,她就不煞风景讲风险。

“姑母最近在忙些什么?”

“闲着无聊。听说你家老大回来了,怎么没见着人?”

“进宫给他父皇请安。当兵的事本宫不懂,他们父子交流更合适,也能拉近一下父子之间的感。”

湖阳公主笑眯眯地说道:“今儿上门的命妇们,十有九八都是冲着你家老大来的。结果你家老大不露面。”

顾玖抿唇一笑,说道:“衡哥儿同衠哥儿也没有露面,只有妞妞露面。”

“妞妞已经是个大姑娘!出落得越发精致利落。”

“她还小!”顾玖强调。

湖阳公主哈哈大笑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保媒拉纤。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而且又是你的闺女,好不好都得受埋怨。不是被你埋怨,就是被男方家埋怨。”

顾玖低头一笑,这倒是真的。

驸马们的生活不能说都苦bi),不过和传统意义上的男强女弱比起来,驸马这个份明显要承受更多。

驸马需要强大的内心,要不在意世俗的看法,而且还要有一颗不能过分贪婪的心。

如此看来,对驸马的要求一点都不低。

顾玖甩甩头,妞妞还小,她怎么就想起了驸马人选。一定是被湖阳影响了。

“着急了吧!是不是要开始替妞妞物色驸马?”湖阳调侃道。

顾玖抿唇一笑,“姑母说错了。我的闺女自然要多留几年。”

“妞妞贵为公主,自然不愁嫁。给她选个好的对象。不要像我似的,嫁了个祸害。”

提起陈驸马,多年过去,湖阳依旧咬牙切齿。

她是深恨陈驸马,鞭尸都无法泄恨。

唯一让她有点安慰的是,陈家绝后了!

真是爽得不要不要的。

即便这一切是以陈律的命为代价,她已经爽。

顾玖调侃问道:“你还和你的小和尚在一起?”

湖阳对无望大师思念成疾,干脆找了个读书人小鲜,剃光头出家为僧,做她的面首。

已经好多年了,也不知那位替和尚还在不在。

湖阳随口说道:“一直养着他。他就是个不事生产的废物,除了伺候我,什么事都干不好。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他,看在服侍这么多年的份上,等打发他的时候一定会给他一笔丰厚的遣散费,让他下半辈子生活无忧。”

“你倒是多。”

湖阳公主冲顾玖一乐,“常有人说,我是个感丰富的人。”

顾玖含蓄一笑,“你的感的确很丰富。”

“可惜我没心。”湖阳公主又补充了一句。

顾玖沉默。

二人都望着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

顾玖说道:“累了!本宫去厢房歇一会。姑母自便。”

“你去吧,我听听戏。”

顾玖起离开戏楼,回到了书房。

下人禀报,代侯府世子夫人请辞。

“戏台刚刚开始唱戏,玫姐姐怎么就急着离开?”

顾玖让人将顾玫请进书房问话。

顾玫面色有些着急,“府中派人禀报,说是出了事。我家老夫人受不得刺激,昏了过去,请了太医说是况不太好。”

“既然贵府老夫人昏迷,我也不宜多留玫姐姐。我这就吩咐人送玫姐姐回代侯府。”

“不用了。我自己有马车。”

“玫姐姐如此慌乱,边的下人怕也好不了多少。慌慌张张,最容易出事。行了,玫姐姐不用同我挣钱,我让宫人送你回去,也顺便了解一下况。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玫姐姐千万千万不要同我客气。还有,玫姐姐先喝了这杯安神茶。”

恰在此时,丫鬟阿晴端进来一杯茶汤,正是安神茶。

药的分量极少,有养神静气的效果。

顾玫喝了安神茶,在宫人的护送下离开了秦王府。

顾玖又另外派人,“去打听一下代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近除了大草原外,各地太平。能出什么事,刺激得代侯府老夫人昏迷过去,太医都说况不太好。

待到傍晚,命妇们纷纷告辞离去。

今天的端午宫宴,值得铭记终。

比起过往的宫宴,今儿多了些许随自在,食物也很美味。

宾客散去,宫人负责收拾。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告诉顾玖一个消息。

“韩五郎死了?确定吗?”

顾玖很诧异。

代侯府的韩五郎,那个浪dàng)公子,同湖阳公主纠缠不清的韩五郎,竟然死了。

难怪代侯府老夫人会昏迷。

她最宠韩五郎,结果韩五郎死在她前头,能不伤心吗。

许有四躬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代侯府已经挂起了白灯笼。”

顾玖好奇,“怎么死的?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韩五郎人应该在军营吧。”

许有四躬点头,“娘娘没记错,韩五郎的确在军营。为了挣军功,去年战事大局定下后,换防去了西北边关,在追击北荣王庭的队伍里。”

“难道他是死于战事?本宫没听说最近草原上有大的战事。以他的份,肯定是待在主力部队确保安全。难道是遭遇了伏击?”

许有四迟疑了一下。

顾玖斥道:“有什么话不能说?在本宫面前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老奴知罪。只是这个消息还没得到证实,只是私下里的传言,老奴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传言,说吧!”

“据说杀死韩五郎的箭矢来自于背后!”

“背后?”

“正是!但是朝廷没收到这方面的公文,所以还不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顾玖诧异,“你的意思是韩五郎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许有四不敢下定论,“也有可能是误伤!”

顾玖说道:“不管是不是传言,派人到兵部问清楚此事。若是兵部问不到真相,写信到西北打听。背后放冷箭,杀自己人,这不是小事。”

“老奴遵命!”

刘诏回到王府,看见顾玖坐在灯下沉思。

他走上前,抱住她,“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回来了你都没发现?”

顾玖握住他的手,“代侯府韩五郎被人放冷箭杀死,这个传言听说了吗?”

“正想和你说这事。我记得你有个姐妹嫁入了代侯府。”

“你说的是玫姐姐。”

“对对对,瞧我这记,总是记不住你家姐妹的名字。”

顾玖白了他一眼,装傻。

她问道:“军中出现放冷箭的况,而且还是针对勋贵子弟,你打算怎么做?”

“先私下里查清楚,到底是私仇,还是有人对朝廷不满滥杀无辜。”

“能查清楚吗?”

“这种事肯定能查清楚。军队,尤其是野战的军队,不许任何人单独行动。必定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集体行动。有人放冷箭,极有可能有目击者。三棒之下,不愁那些人不说实话。”

顾玖靠在他怀里,“查清楚后,记得告诉我一声。我想玫姐姐她需要一个真相。”

顾玫为代侯府世子夫人,的确需要一个真相。

代侯府老夫人昏迷不醒。

代侯夫人哭得眼睛红肿,心如枯木,躺在上不能理事。

韩五郎妻子神叨叨,受了不小的刺激。

公公和夫君都在前线,不知何时才能赶回来,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了顾玫的肩头。

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就将顾玫累得双眼充血,脸色苍白。

待到天明,代侯府老夫人醒过来,抓着顾玫的手,“五郎,我的五郎。他死不瞑目啊!替他报仇,为他讨回公道……”

话音一落,代侯府老夫人就咽了气。

她,死不瞑目!

第946章 曲表妹死

老夫人一死,顾玫就戴起了重孝。

代侯府大门外的白灯笼也换了个模样。

接连两天,连死两人,好个惨字了得。

消息传出,京城震动。

就连《大周生活秀》都报道了韩五郎,以及代侯府老夫人的死。

老夫人死,意料之中。

韩五郎的死,着实出乎意料。

战事已定,追击北荣王庭,这种送上门的立功机会,堂堂勋贵子弟边少不了亲兵护卫,怎么会死在军中?

若是立功战死,那倒罢了。

然而韩五郎的死,怎么看都和立功战死没关系。

市井上流言四起,各种猜测谣言满天飞。

顾玫忙着处理丧事,应付各方亲友。对于市井流言,完全腾不出手去处理。

顾玖派宫人上门慰问,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顾玫憔悴着一张脸,对许有四说道:“朝廷能否让侯爷还有我家世子,早回京料理老夫人的后事?”

天气炎,不能长久停灵。

顾玫很担心等不到侯爷和世子回京,她就不得不将老夫人送入家庙,待僧人做完法事后直接下葬。

届时少不得会落下一顿埋怨。

还有韩五郎的遗体。

顾玫又问道:“能否请朝廷将五郎的尸还给我们?若是朝廷不便,我们可以自己派人前往西北护送棺木回京。”

“夫人的要求,咱家会如实禀报娘娘。稍后会有消息送来。”

“多谢许公公。”

“世子夫人客气!”

门房来报,曲表妹上门。

顾玫一脸嫌弃,“她来做什么?”

“说是给老夫人上一炷香。”

顾玫揉揉眉心,“让她进来吧。”

曲表妹穿着一素净衣衫,当真俏得很。

韩五郎妻子在灵堂看见她,双眼喷火。

曲表妹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抹着眼泪,哭诉道:“外祖母去的太突然了。前段时间我还琢磨外祖母的八十大寿,要准备什么礼物。没想到,一转眼人就没了。呜呜……”

“虚假意!”

韩五郎妻子质问顾玫,“大嫂怎么让她进来了?”

“她毕竟是老夫人的请外孙女,老夫人过世,她来祭拜,不好将人赶出去。”

哭了一场,眼睛红了。

曲表妹擦掉眼泪,来到顾玫边,眼角余光瞥了眼韩五郎妻子。

她轻声说道:“辛苦大表嫂!不知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大表嫂尽管开口。”

“你有心了。凡事自有下人cāo)持,无需帮忙。”

曲表妹擦着眼睛,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已经给母亲去信。母亲得知外祖母过世,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舅母人呢?我去看看她。”

“免了吧!夫人体不适,不方便见外客。”

曲表妹一副受了伤害的模样,捂着口。紧接着自嘲一笑,“大表嫂没说错,对于侯府来说,我的确是个外客。罢了,我这就离开,免得讨人嫌弃。”

“难得还有点自知之明。”韩五郎妻子根本没压低嗓音,直白地说出这句话,周围的人全都听见了。

曲表妹神哀戚,语还休,最后一言不发,默默离开。

不知道内的人见了,不由得对曲表妹大为同。认为韩家人欺负宾客,根本不是待客之道。

“要怎么待客,轮不到外人叨叨。”

韩五郎妻子面对大家的指责,直接怼回去。

顾玫当机立断,叫下人将韩五郎妻子拉回房反省。

……

出了代侯府,曲表妹脸上哪里还有半滴眼泪。

她乘坐马车,前往集市。特意买了几匹颜色鲜艳的布匹回家,打算做新衣。

她要穿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改明儿刺激刺激代侯府那帮女眷。

哼!

胆敢嫌弃她!

韩五郎死了,她还有些伤心。毕竟曾经好过。

如今她只觉着痛快!

要是韩家多死几个人就更好了。

尤其是代侯夫人,若非她从中阻扰,说不定她早就嫁入代侯府当少。

而不必随同祖母曲老太太回老家,嫁给名不见经传的武将子弟。过着不差,却也不见得多好的生活。

带着色彩鲜艳的布匹回到府邸。

布匹交给下人做新衣。

她累了,直接回房,打算歇一会。

刚在妆台前坐下,取下耳环,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她手一抖,耳环差点扎破手指头。

她急忙回头,“相公!”

曲表妹的丈夫姓林,人称林大郎,林将军,林老粗。

“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曲表妹瞬间笑颜如花,冲入林将军的怀抱,“妾也想念夫君。”

林将军笑了笑,撩起她的衣领,“怎么穿得这么素净?难道是家里钱不够用。”

“不是的。外祖母过世,我上门祭拜,自然要穿得素净一些。你不是在边关吗,怎么会突然回京。难道是换防,从今以后都不用再去西北?”

曲表妹好奇地问道。

林将军笑笑,说道:“有任务在。按规矩我不该回家,实在是太想你和孩子们才偷偷回家看一眼。你别声张,若被人发现我偷偷回家,定会被军法从事。”

曲表妹连连点头,“你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就连贴的下人也不告诉。你能停留多长时间?”

林将军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明儿一早,天不亮就要出城离开。”

曲表妹会意,当即起,走到门口叫来下人,“准备一桌酒菜。另外,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进来,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

“去吧!”

夫妻二人吃了一桌酒菜,晚上过起夫妻生活。

次上三竿,下人不见女主人起。心腹丫鬟斗胆走到卧房窗下,轻轻敲窗,“太太,太太该起了。太太要做新衣,针线娘子选了几个款式,请太太拿主意。”

等了好一会,房里依旧没动静。

丫鬟再次敲窗,“太太,今天的报纸已经买回来了,上面有关于代侯府的消息。”

还是没动静。

丫鬟犹豫再三,叫来几个婆子,斗胆开门。

丫鬟挑起门帘子,走进卧房,掀开被面。

“啊……”

丫鬟嘴里发出惊恐惨叫声,所有人都吓坏了。

林府乱了!

因为林府太太曲表妹死了!

死得突然又意外!

而且双目圆睁,显然死不瞑目。想来她自己都没料到会死。

消息传到代侯府,顾玫愣了好一会。

“知道是怎么死的吗?”她问下人。

下人摇头,只说不知。

“人突然没了,林府的下人有报官吗?据我所知,曲表妹并无隐疾。”

“林府管家拿不定主意,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报官。林家两个小主子人太小,不能做主。”

“如果她死得有蹊跷,为了给林家人,曲家人一个交代,理应报官。你将本夫人这句话转告林府管家,叫他尽早拿定主意。”

“小的明白了。”

林府管家最终还是决定报官。

只因为女主人死得太突然,太意外。加上丫鬟说,昨儿晚上房里似乎不止一个人,看痕迹有男人进入过。

这事丢人。

然而为下人,要给主家一个交代,只能靠官府的判案文书。

官府接到报案,仵作衙役上门勘察。

仵作经验老道,“贵府太太应是被人捂死的。”

拿起头一个抱枕,“凶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枕头。”

啊!

林府下人齐齐震惊。

太太竟然是被人捂死的。

“我家太太没仇人啊,怎会被人捂死?”

“谁能避开下人,进入我家太太的卧房?难道是府中有心怀叵测之人?”

“丫鬟不是说,昨儿听到动静,房里除了太太,似乎还有一个人。”

“这么多酒菜,只剩下这么一点,显然不是太太一个人吃的。”

“可是这些酒菜,都是老爷吃的。老爷人在边关,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同老爷口味一样?”

下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官府确定曲表妹是他杀,就开始调查此案。

……

顾玖也听说了此事。

她想得有点远,“先是韩五郎被人放冷箭杀死,接着曲表妹在自己家中被人捂死。凶手没有惊动任何下人,就连林府的看门狗都没叫一声。这事本宫瞧着,怎么像是熟人作案。”

“娘娘难道知道凶手是谁?”

顾玖挑眉,“一个韩五郎,一个曲表妹,他们之间最深入的联系,就是偷事件。派人问问玫姐姐,韩五郎同曲表妹偷人,林家人知不知道?再派人到兵部问问,曲表妹的丈夫林将军可在军中?同韩五郎是不是同属一个部队?有没有机会接触?”

丫鬟阿晴大吃一惊,“娘娘怀疑林将军知道二人偷,于是分别杀了二人?”

“韩五郎的死,本宫不清楚。曲表妹的死,联系到沉默的看门狗,一桌吃剩下的酒菜,显然是熟人作案。这个熟人,呼之出。许有四,告诉兵部,若有必要,通缉林将军。”

无论林将军出于何种原因杀人,在军中对战友放冷箭,此乃大忌,必须严惩。

至于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顾玖不干涉。

所以她让兵部通缉林将军,而非刑部。

许有四领命而去。

他先去了兵部,之后前往代侯府。

第947章 你糊涂!(三更)

“啊……”

顾玫捂住嘴一脸震惊。

“娘娘真的怀疑林将军?可是林将军远在边关前线,他怎么会知道五郎同曲表妹之间的事。这事我们府上瞒的死死的,绝对没有对外声张过。林将军怎么可能知道?”

“林府那边的下人,也一一审问过。有人怀疑林太太偷人,但是不知道是韩五郎。”许有四说道。“夫人确定贵府无人走漏消息吗?”

“当然没……”

话没说完,顾玫就止住了话头。

“夫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顾玫脸色煞白,“来人,将五少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同她商量。”

韩五郎的妻子蒋氏,自从得知韩五郎去世的消息后一直萎靡不振。

她倒不是心疼韩五郎。

她和韩五郎之间谈不上感。

她就是心疼自己,年纪轻轻做了寡妇,不知将来该何去何从。

世子夫人有请,又说是有要事相商,推辞不得,只能来到大厅。

“大嫂派人请我,何事吩咐?”

顾玫开门见山,“五弟妹,有一事我藏在心中许久,想当面问问你。”

“大嫂请讲。”

“五郎同曲表妹偷,此事你可曾告诉过别人?比如你娘家人?林家人?”

“大嫂此话何意?”蒋氏瞬间竖起浑的毛刺,警惕地看着顾玫。

顾玫郑重说道:“曲表妹死了!”

蒋氏闻言,大笑一声,“死得好!”

“她是被人杀死的,官府还没抓到凶手。”

蒋氏呵呵冷笑,“大嫂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只要她死了我就满意。至于凶手是谁,能不能抓住,我不关心。”

“不!你应该关心。现在官府那边怀疑,杀死曲表妹的人正是他的夫君林将军。”

蒋氏愣在当场,“不对啊!林将军人在边关前线,哪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杀人。”

顾玫见她还在装糊涂,于是又提醒她,“五郎也死了,被人在背后放冷箭杀死了。五弟妹,五郎同曲表妹的事,你到底告诉了谁?”

蒋氏面色剧变,目光喷火,五官扭曲狰狞,“大嫂此话何意?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玫一字一句地说道:“杀死五郎的人,同杀死曲表妹的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先于军中放冷箭杀死五郎,之后偷偷脱离队伍,偷偷回京潜伏家中,趁机杀了曲表妹。他为什么要杀死两个表面不相关的人?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比如我们一直瞒着的事。”

蒋氏连连后退,“不,你胡说!一定是胡说!不可能!”

顾玫几步上前,抓住蒋氏的手腕,厉声呵斥,“五弟妹,你必须告诉我,五郎和曲表妹的事你到底告诉了谁?”

蒋氏捂住双眼,痛哭失声。

“我,我让人假名寄了一个包裹到西北,包裹里面藏了一封信。我只是姑且一试,没指望他能收到包裹。我没想到,三和快递,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当兵的,包裹竟然能准确无误送到当事人手中。我没想过害五郎啊,我只是想让姓曲的那个jiàn)人吃点教训。真的!大嫂,你要相信我。”

“你糊涂!”顾玫痛心疾首,“就算你要告状,也该等林将军回了京城后再告状。他人在军中,五郎也在军中。你以为军营很大,其实很小。只要有心,想要找一个人总能找到。在军中,想要杀一个人,机会更是数不胜数。你啊你,糊涂!”

蒋氏痛哭流涕,拉着顾玫的衣袖,“我真的没想到包裹会送到他手上,我就是姑且一试。我真的没想过害五郎,我不知道五郎和他是在一个部队啊。”

“都在边关,遇上是迟早的事。”

“五郎边有亲兵侍卫,我没想到五郎会出事啊。”蒋氏大哭。

顾玫叹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有用的,有用的。大嫂,你替我瞒着好不好?不要告诉公爹婆母,我不要被赶出侯府,求你帮帮我。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只是想让他教训姓曲的jiàn)人,没让他害五郎啊。区区一个将门世家,同侯府相比差远了。他哪里有胆子害侯府公子。他不该有这样的胆量啊!”

蒋氏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林将军有胆子放冷箭杀死韩五郎。

他哪来的胆量?

不应该啊!

顾玫冷声说道:“你凭什么认定他没胆量?他在军中,天天上阵杀敌,一杀意。突然得知被戴了绿帽子,正好夫也在军中,以他的血能不采取行动?你当军中儿郎也都跟京城的公子哥似得,只会欺软怕硬?”

“他难道不知道杀了五郎的后果?五郎是侯门公子啊!他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该为家族,为孩子着想吗?”

蒋氏接连发出质问。

顾玫叹了一口气,“并不是每一个人,做决定都会瞻前顾后。林将军此人,到底什么脾,我们都不清楚。你贸然给他去信,告诉他真相,此举本来就很冒险。偏偏五郎又在军中,而且同在西北,就给了他下手的机会。或许他也知道,回到京城后,他就没有机会杀死五郎,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将五郎曲表妹全都杀了,以解心头之恨!”

蒋氏哇的一声大哭出声。

“我没想害死五郎啊!我没想到他真的敢杀人啊!”

“他是军人,领兵出战,杀人盈野,他怎么不敢杀人?”顾玫厉声呵斥,“你当军人是干什么的。军人不敢杀人,那还是军人吗?”

蒋氏嚎啕大哭,“我现在该怎么办?大嫂,你要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此事你帮我瞒着好不好,千万别告诉侯爷和夫人,我怕他们会杀了我。”

顾玫深感疲惫,“此事我暂时替你隐瞒。如果官府最终查明,的确是林将军杀了人,届时你的事恐怕再也瞒不住。你,好自为之。”

蒋氏一脸灰白,她挣扎道:“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误会,不是林将军杀人,杀人的另有其人。”

“我们妯娌一场,我劝你最好不要抱着侥幸。”

蒋氏大哭出声,“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要回娘家,对,我要回娘家。五郎没了,我做了寡妇,我要回娘家改嫁。”

“你想回娘家,也得经过两家长辈的协商,之后你才能改嫁他人。”顾玫提醒道。

蒋氏哭无泪,趴在桌上痛哭不已。

“我到底该怎么办?娘家人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大嫂李教教我好不好?我不想背负五郎被杀的责任,更不想被侯爷夫人记恨啊!”

被代侯府的当家主人记恨,蒋氏都可以想到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

即便她能改嫁离开京城,也会走得十分狼狈。下半辈子,她将一直生活在恐惧中。

试问,这世间能有几人敢同侯府抗衡?

她改嫁,只能嫁给家世差侯府一大截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哪里敢得罪侯府。

侯府只需发一句话,夫家人就能磋磨死她。

她不想死啊!

更不想一辈子都生活在噩梦中。

“大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会报答你的。”

“事还没到最好的程度,五弟妹切莫自己吓唬自己。你先回房冷静冷静,再图将来。”

顾玫叫来下人,将哭哭啼啼的蒋氏送回房。

许有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听完了全程,道了一声:“蠢妇!”

顾玫苦笑连连,“我也没想到五弟妹会如此糊涂!”

林府下人隐约怀疑曲表妹偷人,却不敢贸然禀报林将军,必然心头有所顾虑。

蒋氏只为了出一口气,不顾后果,冒冒失失写信给林将军道明真相。

或许蒋氏当初寄出包裹的时候,她真的不确定对方能收到包裹。

内心矛盾冲突,既希望对方收到包裹,又希望对方收不到包裹。

她哪里知道,只要有个名字和地址,就算是天涯海角,三和快递都能送到收件人的手中。

三和快递就是这么牛bi)。

当初代侯本人亲自下了封口令,不许人谈论此事,不许人走漏风声。

堵得住嘴,却堵不住内心的仇恨。

顾玫揉揉眉心,一脸疲惫,“让许公公辛苦走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请许公代我谢谢皇后娘娘,我家的糟心事,累娘娘cāo)心,实在是惭愧。”

“夫人客气!夫人安心处置家务事,咱家告辞!”

“我送公公出门。”

奉上一个荷包,里面装着银票,权当谢礼。

许有四大大方方收下荷包,手指头随意捏了捏,就知荷包里面放着一百两面额的银票一张,并且是少府钱庄的银票。

他乐呵呵,“夫人请回!咱家还要赶回王府复命!”

“公公慢走!”

“大少,不好啦!”

刚送走许有四,婆子惊慌来报。

“夫人将五少拖出房门,说是要执行家法!”

顾玫脑袋一晕,恨不得体弱一点直接昏过去。

“婆母为何要对五弟妹执行家法?”

“奴婢不知!少快去吧,迟了五少怕是受不住家法,就要……”

顾玫急匆匆朝祠堂赶去。

一路上都在想,到底是谁通风报信,告诉了侯夫人。

第948章 一群棒槌

“大嫂救我!”

生命受到威胁,蒋氏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婆子的钳制,躲到顾玫边寻求救助。

顾玫微蹙眉头,扫了眼凶神恶煞的婆子,然后关心问候婆母代侯夫人:“婆母怎么下了?太医说要静养。”

代侯夫人伤心憔悴,短短时间,眼可见的瘦了两圈。

“老大媳妇你让开,把这个jiàn)人交给婆子处置。”

蒋氏连连摇头,哀求道:“求大嫂不要把我交出去。”

顾玫深吸一口气,“儿媳斗胆问一句,婆母因何动怒?五弟妹犯了什么错,需要动用家法。”

代侯夫人呵呵冷笑,“明知故问!让开!”

顾玫蹙眉,她依旧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她只能装傻,“儿媳不懂婆母的意思,还请婆母明示。”

代侯夫人大怒,“五郎就是这个jiàn)人害死的,你还护着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本夫人。你让开,本夫人今天要家法从事!”

话音一落,粗使婆子就要上前抓捕蒋氏。

顾玫却拦着粗使婆子,“五郎意外过世,全府伤心。兵部和西北大都督府正在调查此案真相,真相未明之前,儿媳斗胆护住五弟妹。等将来查明真相,五郎的死果真同五弟妹有关,届时要怎么处置她,儿媳绝不阻拦。

然而现在,真相未明,贸然给五弟妹定罪并且动用私刑,万一出了事,官府同蒋家追问起来,到时候侯府如何交代?为了侯府的声誉着想,请婆母收回成命,只足五弟妹。”

代侯夫人喘着气,“你今儿非得拦着本夫人吗?”

“儿媳为当家人,放肆一回,请婆母体谅。儿媳这么做,也是为了侯府着想。”顾玫不卑不亢。

蒋氏哭着说道:“我没想害五郎啊!五郎的死同我没有关系,不是我的责任。我是无辜的啊!”

顾玫回头剜了她一眼,厉声呵斥,“闭嘴!”

突然表现出来的凶狠,让蒋氏惊住。

蒋氏猛地止住哭声,气息跟不上,脸颊都憋紫了。

若非顾玫呵斥她,叫她张嘴呼吸,她怕是要把自己憋死。

蒋氏喘过气,嘤嘤嘤抽泣。

顾玫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不知婆母意下如何?”

代侯夫人恨不得扒了蒋氏的皮。

然而她也要考虑事后的影响。万一冤枉了蒋氏,后果……

忍了忍,代侯夫人一言不发,转离去。

她一走,其他粗使婆子也都纷纷离去。

蒋氏子一软,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大嫂,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死了。我差一点就死了!”

“五弟妹起来,回房歇着。今儿李开始足,不得出院门一步,你可有异议?”

蒋氏频频摇头,“我没异议!只求大嫂保住我的命,待官府查明真相。另外,请大嫂帮我给娘家送封信,这个时候唯有娘家人能帮我脱困。”

“我会给蒋家送信,你也要老实足。若是整出幺蛾子,我可护不住你。”

“我知道,我一定会老实足,不给大嫂添麻烦。”

……

大西北。

顾珽帅兵护送伤病回防休整。

离家两年,不知家中妻儿可好。

他随大军一路往西,来回奔袭数千里,追击西凉主力军。

经历大战小战无数。

若非战线拉得太长,补给跟不上,西北军早已经灭了西凉,打到西凉老家。

奈何补给拖延了大部队的进程,战机一闪而逝,徒呼奈何。

虽说没有全歼西凉主力部队,但也给西凉带去了重创。

西凉想要恢复鼎盛实力,没有二十年一代人的努力,根本不可能。

战事稍歇,他便被安排护送伤员回防休整。

四轮马车拉着伤员,缓缓行走在大草原上。

车轮在刚下过雨的草原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轴印,

“什么时候在草原上修一条水泥路那才舒服。”

“做梦吧!这鬼地方走一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狼群倒是见了不少。在这里修路,亏得只剩下底裤穿。”

“可是朝廷在草原修建了那么多堡垒,驻扎了那么多边军,总不能不管吧。”

“说不定等打完仗,那会堡垒就会被朝廷放弃。”

“花费那么多钱修堡垒要塞,哪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打了这么多年仗,朝廷都没有增加赋税,还能按期如数发放薪俸,可见朝廷还是有钱的。那些官老爷总强调朝廷没钱,肯定是骗人的。”

“既然朝廷有钱,更不可能放弃草原上的要塞堡垒。”

“等打完仗,那些要塞堡垒留着还有什么用?除了浪费粮食。”

“可以练兵!”

“可以放牧!”

“那些家里有上百头牛羊的牧民,这几年都发了。”

“不现实!瞧着吧,朝廷肯定会放弃那些要塞堡垒。”

“别吵了!你们懂个,字都不认识一个,还冲文化人聊国家大事,替皇帝cāo)心。”

“那就问问顾将军。顾将军是读书人,他肯定懂大道理。”

顾珽脸颊发!

读书人?

这地哪里有读书人。

他拿着书就头痛,算哪门子读书人。

他想冲手下大头兵吼一句:老子懂的大道理,别来问老子。老子在家里就是一文盲。

文盲顾珽打马狂奔,冲到前头,巧妙的躲过了大头兵的追问。

大头兵纷纷起哄:

“将军威武!”

“将军霸气!”

“将军骑术没得说,绝对勇冠全军。”

“你把伯爷放在何处?”

数年前,裴蒙立下大功,成宗文德帝一改吝啬的毛病,封裴蒙为平西伯。

自那以后,军中众人称呼裴蒙为伯爷,只有少数亲近之人依旧称呼裴蒙为将军。

手下儿郎吵吵闹闹,为枯燥路程增添了一点欢乐。

路过堡垒要塞,休整了一晚,补充了食物和水,次继续朝关内前进。

数天之后,城墙在望。

终于到了西北军营地。

交了差事,领了半月假期,顾珽有些迫不及待骑上马,出了军营。

路过快递站,他朝里面吼了一句,“有没有本将军的快递。”

快递站有人伸出一个头,正是老熟人马贵。

马贵已经升任三和快递晋州骡马河分站站长。

“我一听声音,就觉着熟悉。果然是顾将军!你回来啦?”

“是啊,回来了!有没有本将军的快递。”

“还真有,是从京城寄来的,还没来得急通知尊夫人。将军顺路带回去?”

顾珽下马,签了名字,领取包裹。

好几箱子物件。

“租你们快递站的马车一用。”

“好嘞!正好有一辆驴车空着。”

于是乎,堂堂二品武将,骑着马赶着一头驴车,慢悠悠的回城。

那画面太美,好想多看几眼。

谁让他甩掉亲兵护卫,独自出军营取快递。

总算到了家,管家下人在门口迎接。

“将军回来啦!将军回来啦!”

全府上下轰动,以最的态度欢迎他回家。

顾珽下马,哈哈大笑。得意之溢于言表。

裴蔓迎了出来,带着孩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顾珽内心激动,很想一把抱起裴蔓香一口。

奈何府中下人一个二个没眼色,全特么站着不动。

顾珽连连咳嗽,嘿,识趣一点好吗?

下人们担心不已。

“将军病了吗?”

“前几天下了雨,将军可能在路上淋了雨。我这就去请大夫上门。”

顾珽:好尴尬!

别家的下人,知知趣,又会说话又会看人眼色。自家府邸的下人,怎么一个个就跟棒槌似得。

裴蔓低头一笑,实在是太乐了!

她挥挥手,“都退下吧,将军有我照顾,你们不用cāo)心。”

“是!”

还是裴蔓的话好使。

下人退去,几个孩子也被嬷嬷带走。

顾珽跑步上前,一把抱起裴蔓,朗声说道:“想死我了!”

裴蔓挥舞拳头捶他,“快放我下来,当心被人看见。”

“怕什么!两年未见,你就不想我。”

呸!

裴蔓啐了他一口,“给你写信你不回,给你捎话你也不回个话。若非我爹是鲁侯,西北大将军,确认你平安无事,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外面。”

“战事紧急,今儿不知明儿歇在哪里,你的信我是一封都没收到。捎给我的话,我也不知该怎么回你。”

“那你就不知道写封信给我,让后勤人员带回来。”

“你也知道我是个大老粗,让我动笔,真是为难死我。而且行军途中,写信不便。我若带头写信,军中将士必受影响。思乡之蔓延,哪有心思打仗。若是有固定营地,长期驻扎倒也罢了。我们在草原上,今奔袭几百里,明又奔袭上百里。几乎没有固定扎营的地方。后勤补给能找到我们,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顾珽可怜兮兮的诉苦,紧接着又说道:“反正我知道你和孩子肯定好好的,我在外面就能安心打仗。”

“没良心的东西,就知道让我担心。”

裴蔓狠狠掐着顾珽的耳朵,接着又笑了起来,“罢了,我不和你计较,谁让你是当兵的。”

“好娘子,我就知道你心疼我。”顾珽一脸嘚瑟,”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顾珽献宝似,拿出几件稀世珍宝,颇具西域特色,“追击西凉大军,西凉人跑得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我从从一个西凉王爷的营帐里面找到了这些,看着极适合你,就留了下来。”

裴蔓惊喜。女人都喜欢珠宝,裴蔓也不例外。

她极为满足地抱着顾珽,“我的将军,你真好!”

第949章 一惊一乍

顾珽美滋滋!

积蓄了两年的力量,真是勇猛无匹,一发不可收拾。狂沙文学网

忙完后,直接瘫在上。

裴蔓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问道:“这次回来还走吗?”

“估摸着今年还得出征!”

“西凉兵败退去,为何还追击不停?”

顾珽抹了一把脸,“我也不知道上面的打算,我只是听命行事。”

裴蔓有点难过,“你出一趟门,少则一月,多则几年,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孩子们和你都不亲近。”

“委屈你了!孩子们都靠李照顾。”顾珽抱紧她。

裴蔓摇摇头,又说道:“我们裴家世代行伍,裴家的姑娘早就见惯了这种生活。像我娘和我爹都分开了几十年,一个在西北死都不回京城。一个在京城当家做主,只管侯府一亩三分地。我爹在外面的事,她从不过问,也从未提过要来西北看一眼。”

说完,裴蔓替母亲叹了一声,又庆幸道:“幸好我们有皇后娘娘支持,我才能随你来到西北安家。否则我就得跟我娘那样,独守空房几十年。”

“不会的!我怎么舍得你独守空房!”

裴蔓笑了起来,“我们是幸运的!”

顾珽嗯了一声。

裴蔓问他:“你打算一直留在西北打仗,像我爹我大哥那样吗?”

顾珽抓抓头,“你想回京城吗?京城除了繁华,没什么意思。”

裴蔓严肃说道:“可是孩子们需要接受好的教育。大周最好的教育,最优秀的先生全在京城,在山河书院,不在西北。”

顾珽暗叹一声,“我再想想。你说回了京城我能做什么?”

“到京大营带兵练兵!”

“不能打仗!”

“你就那么喜欢打仗?每次你出门,我都提心吊胆,总怕你出事。你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吗,代侯府的韩五郎死了,死在军中。还是在众多亲兵护卫的保护下中箭亡。”

“韩五郎死了?”顾珽一脸惊诧,这事他没听说。大草原,通消息太难了。

“你认识他?”裴蔓随口问道。

没想到顾珽真和韩五郎认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还和他一起玩过。不过他那人气,我嫌他烦,玩了两回就和他断了来往。”

韩五郎是凡事讲究的气公子,顾珽就是野蛮生长的糙汉子,的确玩不到一块。

“他边那么多亲兵侍卫,怎么会死?他是侯府公子,总不能还让他上阵冲杀吧。”顾珽发出疑问。

韩五郎的死,让他倍感意外。

裴蔓压低声音,悄声说道:“我听人说,那支箭从背后来。”

顾珽神凝重,“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放冷箭。”

“这话不是我说的,整个西北都传遍了。死的侯府公子,大家议论的比较多。”

顾珽蹙眉,“鲁侯怎么说?”

裴蔓摇头,“你也知道,在我爹面前我从不问这些事。”

顾珽想不通,“谁会对他放冷箭?”

“听说大都督府那边在调查,这么长时间过去,按理应该有了结果。恐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都督府才秘而不宣。”

“娘子说的有理。韩五郎不是个玩意,以前得罪了不少人。估摸着有人在军中报私仇。奈何他是侯府公子,这事绝不会善了。明儿我打听打听,问问到底是哪路好汉冲他放冷箭。”

“放冷箭的人死定了吧。”裴蔓好奇地问道。

顾珽点点头,“背后放冷箭,又是在战场上,此乃军中大忌,对方肯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这么干。”

裴蔓有些担忧地说道:“打仗太危险了,要防备敌人,还要防着袍泽对自己有没有恶意。要是有个万一……你也老大不小了,真没打算回京城吗?”

顾珽抓抓头,“之前一直在打仗,没想过这个问题。真要回京城,我怕自己适应不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喜欢西北,喜欢西北军。”

“那你想过西北军的未来吗?”裴蔓突然从上坐起来,质问顾珽。

顾珽一脸懵bi),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仗就打呗,没仗就在大营休整。”

裴蔓咬牙,心头怒火砰的一下爆炸。

她压低声音,怒道:“我爹在京城的风评,你总该知道一点吧。还有西北大都督府成立,你以为光是为了打仗吗?当初成宗文德帝派遣秦王到西北领兵作战,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压制西北军,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可是你妹夫,你和他就没交流过?他就没对你透露一点内?”

顾珽脑袋成浆糊,“我和陛下隶属不同大营,就他刚来西北练兵那段时间见过两面,后来战事吃紧就没见过面。他什么都没说啊,只是让我安心打仗,别想其他的。”

“那是因为他不想让你胡思乱想,他想宽慰你。难道你就没发现,西北大都督府同西北军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脑子糊涂得很。”

裴蔓一脸嫌弃,“果然是个糙老爷们,都不肯动动你生锈的脑子。我爹以及西北军,尾大不掉,被朝廷视为大忌,现在懂了吗?我爹几十年不回京城,你当他真喜欢吃沙子啊。西北军同大都督不和,你以为是军中切磋吗?大都督府从设立那天开始,目的就是为了防备压制西北军。”

顾珽一脸震惊,“鲁侯是功臣!朝廷怎么可以……”

“朝廷诛杀功臣的例子还少吗?我爹现在这况,明显是拥兵自重。但是朝廷不会永远放任,西北大都督练兵打仗,为的就是有一天发生最坏的况……”

裴蔓脸色煞白,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顾珽一把抱住她,“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你什么时候开始琢磨这些问题?”

裴蔓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绪,“京城家里很担心我们的安危。不过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若是及时脱,保住一家平安应该没问题。”

“你的意思是,岳母大人写信让你回京?鲁侯他……你和岳母大人就不担心?”

“不光是我母亲给我写信,我姐也给我来了几封信,措辞越来越严厉,越来越担心。陛下和娘娘是有大气魄的人,他们一定会继承成宗文德帝的意志,总有一天要解决西北军的问题。届时,我们还能怎么办?我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改变不了大哥的决定。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当世枭雄,他们舍得下妻儿老小,那么我们自然也舍得下!”

裴蔓咬着牙,闭上眼睛,防止眼泪落下。

她颓然坐下,浑力气仿佛被抽空,扑进顾珽怀里,心头怪难受的。

顾珽深吸一口气,今儿受到的刺激太多。

沉默了良久,他问道:“你和侯爷见过面吗?你有劝过侯爷吗?”

裴蔓悄声说道:“我试探过父亲的想法。我问他戎马一生,有没有想过解甲归田的一天。他告诉我等他死的那天,就是他解甲归田的时候。他,到死都不会放弃。他,却放弃了我们,放弃了京城全家人。”

“你不能这么说,侯爷不是那样的人。”

裴蔓咬着牙,“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头很久了。”

“什么事?”

“我大哥在他城里偷偷养了两个外室,生了三个儿子。最大那个都已经有十岁。”

“什么?这这这……伯爷怎会偷偷养外室?”

要养也该大大方方的养啊。

裴蔓继续说道:“大哥比你早回来半个月,他进城看望我。我便问他,城里的女人孩子怎么回事?”

“他怎么说?”

“你根本猜不到他怎么说。他说总要给自己留个血脉后代,给裴家留下点什么……在他眼里,京城的大嫂和侄儿俨然已经是死人。阿珽,你现在该明白他们的想法吧。他们已经孤注一掷,京城那个家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放弃。”

裴蔓很难过。

顾珽紧紧抱着他,“你大侄儿,二侄儿都在军中历练,这回也立下了战功。”

“大哥只在乎城里那三个偷养的私生子。两个侄儿,没和他相处过一天,根本就谈不上父子之。若是真到了危急关头,他随时都可以牺牲两个侄儿。”

裴蔓为父兄的残忍冷酷感到心寒。

一场战争,就像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多少真面目。

她哭着哀求道:“我们回京城吧,这里太让我恶心。”

“再让我想想。过两天我会去大营,我会有决定的。”顾珽郑重承诺。

裴蔓擦擦眼泪,嗯了一声,“皇后娘娘给你来了两封信,我放在抽屉里,没拆开看。”

顾珽一把爬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信件。

他乐呵呵地冲裴蔓说道:“我们一起看。”

裴蔓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喜欢的就是顾珽这份乐呵劲。

无论况多么糟糕,他总能笑出来,给生活带来快乐。

夫妻二人躺在上,看着顾玖的来信。

信件很简短,主题就是问他对将来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回京城。

裴蔓猛地抓住顾珽的手,“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写信问你要不要回京城,难道朝廷很快就会对西北军采取行动?”

第950章 她可以称帝(三更)

顾珽来到军营,求见鲁侯。狂沙文学网

窦先生亲迎,“顾将军来了啊!侯爷正念叨着你,怎么不在家中多休整两天?顾将军的假期还有十几天吧。”

顾珽嘿嘿一笑,“本将军来拜见岳父大人!”

言下之意,今只是私人拜见,不是公事。

“顾将军里面请!京城送来了几包新茶,顾将军也尝一尝!”

“好啊!今儿有口福,蹭一蹭侯爷的茶水喝。”

顾珽乐呵呵的,看上去心很好。

他跟着窦先生进了签押房。

鲁侯父子二人都在。

“拜见侯爷,伯爷!”

父子二人一个封侯,一个封伯,一门双爵,果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顾珽来了啊,坐下喝茶!”

鲁侯出言招呼。

顾珽道了一声谢,在下首坐下。

他不懂察言观色那一,而且难以分清鲁侯这等级别的老狐狸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他自有自己的办法。

他单刀直入,“今儿过来拜见侯爷,是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侯爷能否告诉末将,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是否还要继续追击西凉?朝廷可有旨意下达?”

窦先生率先挑眉,在门外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拜访岳父大人。这才刚坐下,就以上下称呼,问起公事。子真够急的。

窦先生不急。

鲁侯同样不急。

鲁侯哈哈一笑,指着顾珽,“你啊你,一如既往的急子。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陪陪妻儿。小蔓已经同本侯抱怨了几次,说你常年不归家,孩子们都不记得你了。这回本侯破例把假期给你补上,让你休息一个月。”

顾珽一脸为难,“不瞒侯爷,末将习惯了军营生活。在家中待了两天,闲的发慌,也不知道做什么打发时间,浑难受得很。不如让我归营练兵,晚上回城陪小蔓和孩子们一起吃饭。”

“以后要是没了战事,你怎么办?”鲁侯笑呵呵地问道,“你迟早得学会适应张弛有度的生活,不能整像一张弓一样绷紧了。”

顾珽一副憨厚的模样,“我习惯了军营生活,这辈子都待在军营。”

鲁侯挑眉,哈哈一笑,“不错,不错,好男儿就该在军中历练。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给下面的小年轻们一个历练的机会。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上阵杀敌。”

“我们西北军还要继续追击西凉吗?”顾珽一脸兴奋地问道。

鲁侯笑道:“军事机密,顾将军不该问,也不能问。”

“朝廷可有旨意下达?”

“若有旨意涉及全军,本侯自会公开。”

顾珽得不到答案,也没所谓。

他起告辞,没有多做逗留。

窦先生看着鲁侯,得了默许后,他追了出去。

“顾将军,顾将军等等。”

窦先生追上顾珽,“顾将军可否赏脸,陪老夫喝一杯。”

“这个时辰喝酒?”顾珽望了望天空,“窦先生不怕军法从事?”

窦先生哈哈一笑,“顾将军在休假,老夫亦在休假。休假期间,任何时候都能饮酒。走走走,快递站那边开了个新酒馆,老板实在,还给折扣。”

……

签押房内。

裴蒙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父亲,顾珽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他留在西北,对我们更有利。”

鲁侯摆手,“你和顾皇后见过面打过交道,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蒙郑重说道:“是个不容小觑的女人。”

鲁侯面无表地说道:“刘诏这人有什么本事,本侯一清二楚。这些年他们两口子折腾出各种名目,刘诏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裴蒙蹙眉,“父亲的意思是?”

鲁侯挑眉一笑,“端看刘诏多年不纳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登基称帝后也没有选秀扩充后宫,你认为帝后二人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裴蒙沉默。

鲁侯继续说道:“京城那边送来消息,太后已经连着几个月不曾出未央宫一步,也没人能够进入未央宫看望太后。若非太医确保太后正在静养,裴家都要怀疑太后娘娘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同时,顾皇后拿私房钱,在宫里兴修土木,建造宫。宫建好之前,一直坚持住在秦王府。顾皇后住秦王府,刘诏就跟着住秦王府,完全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妥。你想到了什么?”

裴蒙低声说道:“这不是简单的婆媳不和,也不是单纯的母子不和。”

鲁侯点点头,“这是太后同皇后的权柄之争,很显然皇后赢了,太后输得一败涂地,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太后坚持住未央宫不肯搬走,皇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后宫大兴土木,这是打脸啊!

刘诏为儿子,他做了什么吗?他将太后足,他明确又坚定地站在了皇后那一边。太后为刘诏的生母,连简单的婆媳之争都争不过,无能啊!她也就命好,嫁给了成宗文德帝,还生下了刘诏。”

鲁侯对裴太后向来看不起。

在他眼里,裴太后就是个蠢妇,根本不懂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尽干些招人诟病的事。

都当了太后,还没学会宫斗那一。怪只怪成宗文德帝太放纵她,让她缺失了夹缝中求生存的重要课程。

成宗文德帝不裴太后,也不宠她,但是尊重她,放纵她。给足裴太后面子,不插手她的事。

于是乎,多年下来,裴太后就养成了成宗文德帝不在的时候,说一不二的格。

早就忘了委曲求全的滋味,也将谋阳谋那一丢在了夜壶里。

一力降十会!

在王府的时候,她是王妃。所有女人中她最大,不满意一巴掌打过去就好,犯不着耍手段。

到了宫里,她是皇后,同样她最大。看不顺眼哪个宫妃,小惩大诫,成宗文德帝也不会干涉。

当了太后,那更不得了,天下女人她最大。皇帝都是她儿子,更没有东西能束缚她。

结果,失算了!

刘诏这个流氓皇帝,比他老子猛多了。一言不合就开干!

骂名?

随便骂!

他根本不在意。

“刘诏一登基,就为了皇后足太后,你猜他哪来的底气?”鲁侯笑着问道。

裴蒙皱眉说道,“皇后?”

鲁侯重重点头,“很显然帝后二人,皇后才是主导一切的那个人。本侯宁愿得罪刘诏那个流氓,也不愿意得罪顾皇后。”

裴蒙皱眉,“父亲是否将皇后娘娘看得太重。”

鲁侯喝了一口茶水,“重了吗?那些年,我们同西凉做贸易,你就没看出点什么东西?很显然,皇后娘娘早在十几年前就预料到了一切,开始筹谋战争一事,甚至早早的将无望那个秃驴派了过去。

看似凌乱的事,一步步连起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本侯不夸张的说,就连这场战事,其中也有她的算计。”

说到这里,鲁侯冷冷一笑,“西凉突然出兵,恐怕少不了无望的功劳。听说西凉发生兵变,无望支持的王子胜出,本侯都要佩服无望那个秃驴的本事。当

年本侯小看了他,然而皇后没有小看他,反而还大大重用他,将他安插在最恰当的地方,做最擅长的事。这份知人善任,敢想敢干的本事,世上有几人能和她比?刘诏那个流氓要是有这本事,本侯将头拧下来当球踢。现在,你还认为本侯太过看重皇后娘娘吗?”

裴蒙倒吸一口凉气,“莫非大周要出一位女帝?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

“别做梦了!”鲁侯打断裴蒙的妄想。

“看皇后对大皇子下的重视和培养,很显然储君非大皇子莫属。而且顾皇后这人最妙的地方,她拥有称帝的一切条件和资源,但是她做人不贪心,不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她给别人留一线,也给自己留一线。她拥有如今的影响力和人气,不是皇帝胜似皇帝,还能留下美名。比直接称帝强多了。”

“有条件称帝却不称帝,世上竟有这样的人?”裴蒙不理解。

鲁侯笑了起来,“你看她这些年做的事,她要的不是那个位置,而是要改变天下格局!她要的是大变革。任何变革都要承受猛烈的反扑,谁做皇帝谁承受压力。刘诏当皇帝,可比她自己称帝强多了。压力是刘诏的,她只需躲在幕后按部就班实施自己的计划,将大皇子扶持上去。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刘诏甘心?”

“为何不甘心?开拓千古盛世,一旦成功,他就是千古名君。试问,谁能拒绝?”

千古名君啊!

裴蒙心中激dàng)。

紧接着他问道:“刘诏若是做了千古名君,那我们西北军岂不是注定成为他的踏脚石?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鲁侯从暗格里面取出一封信,“这是皇后娘娘给本侯的信件。”

“皇后娘娘竟然给父亲来信?”

鲁侯笑了笑,摆放在桌上的白色信封,像是烫手山芋,让他不敢轻易触摸。

他对裴蒙说道:“你代表本侯去一趟京城,顺便护送顾珽小蔓回京。”

“什么?”

第951章 不怕死,就怕死在小人手里

裴蒙打马飞奔,来到快递站附近的小酒馆。狂沙文学网

窦先生和顾珽就坐在窗口。

窦先生伸出头,“伯爷怎么来了?”

“你们喝酒,怎么能少得了本伯爷。”

裴蒙飞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兵,大步走进小酒馆,在空位上坐下。

“来,先敬二位三杯!”

三杯酒下肚,也就润个唇。

顾珽吃着油炸花生米,“伯爷不忙吗?”

裴蒙一巴掌拍打在顾珽的肩膀上,顾珽晃都没晃一下。

一二十年的军武生活,让他练就了一副好体。

“本伯爷听闻你们顾家几兄弟都在西北,其他人都在大都督麾下,唯有你在西北军。”

顾珽点头承认,“他们来西北来得晚,只能去大都督麾下。我们西北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要。”

“哈哈哈……这话没错,西北军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要,然而有时候想要人也未必能要到。”裴蒙饱含深意地说道。

顾珽闻言,好奇一问,“伯爷想要哪个人,还能要不到?”

“不仅本伯爷要不到,就是侯爷出面,朝廷也会驳回面子。”

顾珽愣在当场。

他想起裴蔓同他说的那些话。

朝廷忌惮西北军,忌惮鲁侯父子。

西北军何去何从,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顾珽继续吃花生米,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裴蒙又拍拍他的肩膀,“军武几十年,是时候回京城看一看。”

顾珽诧异,“伯爷要回京城述职吗?”

裴蒙笑了起来,“不光本伯爷要回京城,你也要回京城。”

“我?”

顾珽指着自己,“我为什么要回京城。”

裴蒙含笑说道:“你离京十几年,孩子一天天大了,你难道不想回京城?你亲妹子贵为皇后娘娘,你已经不需要拿命博前程。世人皆知你的功劳,无论朝廷如何犒赏你,不会有人有异议。”

顾珽甩甩头,“可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京城。我觉着西北就好!”

裴蒙喝完杯中酒,郑重说道:“回京一事,乃是军令。你愿不愿意都得回京。”

顾珽缓缓放下筷子,“何时下的军令,为何我没有接到?还有,我回京做什么?”

“朝廷自会安排你的差事。”

“伯爷的意思是,莫非朝廷有文书要我回京?”

“是!”裴蒙掷地有声地说道:“等你修完假期,就会正式接到朝廷兵部的调令。”

顾珽端起酒杯,猛地往嘴里灌。

朝廷调令,倒是省了他做决定的为难。

只是心头为何没有丝毫喜意,反而有些酸楚。

他红着眼睛,问裴蒙:“伯爷此次回京,会留在京城吗?”

裴蒙摇头,“述职结束后,我就会启程回来。”

“回到西北?”

裴蒙点头。

顾珽低头苦笑,面有不甘,“伯爷就没考虑过留在京城?”

裴蒙朗声一笑,“顾将军喝醉了!”

“顾将军少喝两杯。”窦先生也劝道。

顾珽握紧拳头,想要一拳挥在裴蒙的脸上,却克制住了脾气。

他推开面前的杯盘,擦擦嘴巴,“醉了!我想回城睡一觉。改再找你们喝酒。”

“顾将军慢走!”

“来两个人送顾将军回城。”

顾珽提起腰刀,大步走出小酒馆。

西北炙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内心的霾。

他打马飞奔,亲兵在后面紧追不舍,生怕他出事。

……

小酒馆内,没了顾珽,二人说话倒是直接多了。

窦先生直言问道:“伯爷已经见过那封信?”

裴蒙重重点头,拿起酒壶斟酒,眉头紧蹙,“裴家的机会,什么样的机会?为何不在信中说明?哄骗本伯爷进京,然后一网打尽吗?”

窦先生压低声音,悄声说道:“老夫将顾皇后近一二十年的经历梳理了一遍,别的不敢保证,唯一能保证的是顾皇后绝非险小人。她不会故意你进京,然后借机囚你。”

裴蒙嗤笑一声,“今非昔比。以前她是皇孙妻,皇子妻,如今她是皇后娘娘。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人的想法会变,但是本不会改变。顾皇后喜欢玩大计划,大格局,观她做的事都是双赢,或是平衡多方利益。从她当年选择西北军合作,对西凉进行贸易冲击,可见她对西北军存在一丝善意!”

裴蒙眉头没有丝毫舒展,“光是一丝善意有何用?西北军同朝廷之间的矛盾,无解!”

“我们找不到办法解决,不等于顾皇后找不到办法。老夫斗胆揣测,顾皇后请伯爷回京,可能是为了商议西北军的前途。”

裴蒙接连冷笑,“对朝廷来说,处置西北军的最好办法,就是瓦解我们父子在军中的影响力。最好能将我们父子,将我们的心腹部下赶尽杀绝,彻底肃清裴家在西北军中的影响力。我若是朝廷,我会这么做。西北大都督府已经有一战之力,朝廷只需切断西北军的粮草足矣。”

窦先生大摇其头,“别人不清楚西北军的财力,顾皇后一清二楚。她明知道西北军尾大不掉,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为何当年还要和西北军合作,给西北军送上财源?难道当初和西北军合作的时候,她和陛下就没有夺嫡之心吗?事实是她和陛下有夺嫡之心,而且势在必得,却依旧选择和西北军合作,壮大西北军的财力,这是为何?伯爷可曾想过?”

裴蒙喝着酒,“以前我以为她是看中西北军的实力。想要经营西凉贸易,必须通过西北军。”

“但是她可以独立经营西凉贸易,大不了每年给西北军一百万两,侯爷不会拒绝这笔钱,一定会派兵护送。”

裴蒙笑了笑,“如今本伯爷知道当年将事想得太简单。我们西北军赚钱的同时,四海西北商行也对西北军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甚至是渗透。”

啪!

窦先生拍着巴掌,“没错!顾皇后将邓存礼派到西北,驻守多年,自然不是为了区区商贸。邓存礼负使命,他要打探西北军的内,没有什么比合作生意更方便。”

裴蒙灌下一口酒,“她想了解西北军的内,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她可以直接问顾珽。”

“很显然顾皇后不想让顾将军为难。而且顾将军所知有限。”

“她花费那么多财力物力人力,不惜和西北军合作做贸易,给我们送财源,为何却从未对西北军采取行动?监视西北大都督府的人回报,大都督府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此次她写信,请我们父子回京商议,我认定此事必有诈。”

窦先生瑶瑶头,“若是陛下写信请伯爷回京,老夫一定极力反对。陛下不可信!然后顾皇后写信邀请伯爷回京商议西北军的前程,老夫认为可以一试。”

“帝后一体!”

“皇后同陛下做事方式截然不同!”

“帝后一体!”裴蒙坚持。

“老夫会和伯爷一起回京。”

“当心首异处!”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能窥得顾皇后的用意,即便首异处,也无遗憾。”

“荒谬!”

“伯爷莫非是怕了?”

裴蒙大摇其头,“本伯爷不怕死,就怕死得憋屈!想我堂堂战将,被下诏狱,被一群小人羞辱,届时我定后悔为何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一群小人手中。”

“伯爷太过悲观!京城虽是龙潭虎,却也不是百分百死地。即便此事有谋,朝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翻脸。今年是景明元年,陛下却和朝臣势同水火,而且看样子陛下绝不会妥协。朝堂不宁,君臣不和,陛下就不敢在这个时候兴兵讨伐西北军。他得防着有人拖后腿。”

裴蒙眉头微蹙,“刘诏脑子进水了吗?他整和朝臣斗,对他有何好处?不如学学先帝的手段,耐心等个两三年,等到皇权巩固再下手也不迟。”

“可能陛下是急子!”

“我看他是成心想将皇位作没了。”

“真到那个地步,方能辨别谁忠谁!”

“他凭什么认定他一定能干翻朝堂,稳坐皇位?文武联手同他作对,他哪里来的胜算?”

“他的胜算就是皇后娘娘!朝堂看似混乱,实则皇后娘娘一直稳着大局。而且陛下并无大错,又没皇室宗亲牵头,裴太后也不发话,先帝没立辅政大臣,纵观全天下无人能做主废帝。除非……”

“除非裴太后能站出来主持废帝。”裴蒙知道此事关键。

窦先生笑了笑,“裴太后不会有这个机会。陛下和顾皇后绝不可能让裴太后有机会在人前说出类似的话。”

裴蒙点点头,“陛下能掣肘裴太后的地方太多。然而裴太后却对陛下毫无掣肘办法。她又没政治智慧,就一普通后宫妇人。”

用鲁侯的话说,裴太后就是一蠢妇!

堂堂太后,整惦记搞婆媳斗,眼界格局特么得就一内宅妇人水平,毫无太后该有的风度和格局。

为太后,不知笼络大臣,不知在成宗文德帝死之前想办法说服文德帝立下辅政大臣等等钳制新皇的手段,任由事被刘诏顾玖二人掌控,她不败谁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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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等过完这个周末,就要开始调整状态,争取两天内恢复老时间更新。

第952章 为了占地盘

<content>

顾回府,赶走下人,一把抱住裴蔓。手机端

裴蔓看出他心情不好,忙问道:“怎么呢?和侯爷吵架了吗?”

顾摇头,“我们要回京城了。”

裴蔓愣住,有点反应不过来,“回京城?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吗?”

顾放开裴蔓,坐在书房,垂首说道:“兵部很快会有调令送来,届时我们全家回京城。”

裴蔓沉默。

这个时候突然有调令调顾回京,此事一看不简单。

她很紧张,也有些无措,“朝廷要对西北军下手了吗?”

“我不知道!”顾很烦躁。

他在军十几二十年,西北军是他的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朝廷肢解西北军而毫无办法。

这种无力感,让他倍感疲惫。

他要怎么做?

留下来能做什么?

回到京城又能做什么?

他没把握说服妹妹和陛下放过西北军。

军国大事,绝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裴蔓抱住他,“或许是我们杞人忧天,事情并没有到那么紧张的地步。”

顾回首看着她,“今儿我和大舅哥喝酒,他的态度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说不来。”

裴蔓咬咬牙,“我去找大哥问清楚。”

顾拉住她的手,“别去!军国大事,他不会透露一个字。”

“我不问军国大事,我只问家事。”

裴蔓态度坚决,挣脱顾的手,点齐人马,骑马出府。

身在西北,裴蔓的骑术许多军汉子还要好。

她打马飞奔,朝小酒馆赶去。

等她到达小酒馆的时候,裴蒙和窦先生正从酒馆里面出来。

整个酒馆都被裴蒙的亲兵包围,所有散客都被驱赶。

此刻亲兵正在集结,准备护送裴蒙回军营。

“大哥!”

裴蔓大叫一声,转眼间冲到裴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小蔓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家里陪着顾。”

“我有事情问你。”

她面容严肃,“另外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还是在这里?”

裴蒙骑马,“随我来。”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朝牧场方向策马飞奔。

亲兵和窦先生远远的跟在后面。

青青牧场,牛羊成群。

裴蔓拉住缰绳,望着裴蒙,“大哥有多少年没回京城?”

“十几年吧。”

“大哥还记得大嫂长什么样吗?记得小侄儿小侄女长什么样吗?”

裴蒙回头看着裴蔓,“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蔓咬着唇,眼神倔强,“我不懂军国大事,我只问大哥一句,家里要怎么办?母亲和大嫂她们怎么办?你和父亲难道不管她们吗?”

裴蒙面色凝重,“小蔓,不要胡思乱想?”

“你确定我是在胡思乱想?我不懂军国大事,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懂。今年我收到母亲,姐姐,甚至大嫂的信件,加起来足有十几封。你和父亲收到几封家里寄来的信件?”

裴蒙面无表情地说道:“两封!”

“区区两封!”裴蔓呵呵冷笑,“你和父亲没想过为什么?”

裴蒙含糊说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

“都是借口!”

“那你要我和父亲怎么做?束手擒,人头落地吗?”裴蒙大怒。

裴蔓无声落泪,眼满是哀伤,“没有办法了吗?”

裴蒙深吸一口气,“还有一线转机。”

裴蔓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听裴蒙说道:“我会护送你们一家回京,会去争取那一线转机。”

裴蔓捂住心口,“若是没有争取到,你会带大嫂离开吗?”

裴蒙摇头,“家属必须留在京城。”为质。

这是朝廷的平衡之术。

千百年来,王朝换了好几个,对武将的防备却从来没有松懈过。

裴蔓大哭,“你们太狠心了!”

裴蒙却说道:“他们留在京城,还有一线生机。”

“放屁!”裴蔓大怒,“朝廷会迁怒他们,他们会是最先死的那批人。你让我和姐姐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娘家人身首异处吗?”

“替他们收尸,好生安葬。旁的不用管。”裴蒙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裴蔓大声指责,“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残忍?”

裴蒙眼神坚定,“身为裴家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做好抄家杀头的准备。”

裴蔓浑身颤抖,全身发冷。

她虚弱地问道:“能不能求求皇后娘娘?顾裴两家毕竟是姻亲。”

“这是朝廷大事,不得掺杂任何私情。小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所以回了京城后,在皇后娘娘面前不要提起裴家,不要提起西北军。这是为了你好!无论局面发展到那个地步,你和顾肯定没事。”

“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吗?”

“我能,你为什么不能?”

裴蒙这话太过残忍,像一把刀刺入裴蔓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裴蒙却没有丝毫后悔,“身为裴家人,该有这个觉悟。”

裴蔓擦掉眼泪,“你和父亲是成心逼我做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裴蒙望着天边,“没有心,不会痛!会活得轻松一些。再说,事情未必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你有把握抓住那一线生机吗?”裴蔓急切地问道。

裴蒙笑了笑,“那得看帝后二人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朝廷要求他们父子放弃兵权,回京城养老,那不如战死沙场。

如果朝廷妄图肢解西北军,那不如反了。

在裴蒙眼里,西北军同朝廷之间无解。

他实在是想不出,顾皇后有何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好!

更多的则是警惕。

他没有窦先生那么乐观。

裴蔓心知肚明,继续谈下去,毫无意义。

谁都说服不了谁。

她擦擦眼角,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

裴蒙说道:“不着急!你们先慢慢收拾行李,大件不宜携带的物件,可以交给三和快递寄回去。三和快递寄东西还是很专业的。”

裴蔓又问道:“父亲不回京城?”

裴蒙笑了笑,指着脚下,“这里是父亲的家乡,是我们的家。”

鲁侯这辈子都不会回到京城,除非他死!

裴蔓问道:“你不担心母亲吗?”

“母亲那里,不需你我来担心。她谁都想得明白,想得通透。”

裴蔓冷笑,“你可真是母亲的好儿子。”

裴蒙仿佛没听见话语的嘲讽,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以我为傲,我当然是她的好儿子。”

“厚颜无耻!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裴蔓打马回城,她快窒息了!

裴蒙目送她远去,面无表情。

窦先生骑马来到裴蒙身边,“伯爷不必忧心,尚有一线转机。”

“窦先生对皇后娘娘果然充满了信心。”裴蒙讥讽道。

窦先生拉鲁侯顶锅,“侯爷对伯爷进京一事,同样充满了信心。”

“父亲是被你蛊惑的。”裴蒙大为不满。

窦先生激将,“伯爷真不好皇后娘娘准备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吗?”

“迟早都要打!莫非你真以为能谈出什么结果吗?”

“老夫对谈话结果充满期待。”

老贼!

……

裴蔓回府,扑进顾的怀里,放声大哭。

顾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她。

裴蔓哭累了,沉沉睡下。

顾守在她身边。

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都是半大孩子。

顾安抚几个孩子,“娘亲没事,是沙子迷了眼睛她才会哭。”

“娘亲和女儿一样不小心让沙子迷了眼睛吗?”

“对啊!”

“我给娘亲吹吹。”

“娘亲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那女儿乖乖的,不说话。”

“乖孩子。”

顾抱起女儿,感慨还是闺女贴心。

裴蔓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早晨才醒。

她恢复了精神,抚平了伤痛,开始收拾行李,告别故人,为回京城做准备。

半个月后,顾正式接到兵部的调令,调他回京城。

顾有些惆怅。

抽空同军袍泽道别,记下每个人的家庭地址,希望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邓存礼门拜访顾。

顾好问道:“邓公公打算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邓存礼摇头,“咱家会继续留在西北,为皇后娘娘驱策。”

“本将军多嘴问一句,皇后派邓公公驻守西北,不光是为了生意吧。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邓存礼答非所问,“将军可曾发现城多了一些变化?”

顾点头,“多了水井,挖了沟渠,还架水车。”

“除此之外呢?”

顾仔细回想,“似乎还多了一些读书人。”

“正是!顾将军在大街看见的那些读书人,大部分都来自于山河书院,少部分来自本地书院。”

“山河书院的学子来西北做什么?”

“勘探地形,绘制地图,寻找水源矿山等等。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顾愣了一下,“这些都是书院私下里操作,还是朝廷授权?”

“当然有朝廷授权!山河书院不做非法事情。勘探完西北各城镇乡村的地形地貌后,很快这些学子将进入大草原。”

“他们还要进入草原?不怕危险吗?即便没有北荣西凉,草原依旧危险重重。狼群出没,没有军队护卫,读书人将寸步难行。”

“当然会有军队护卫!大都督府会派兵护卫学子们的安全。”

“为何要进入草原?”

“自然是为了占地盘!”

顾一脸懵逼。</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53章 佚名重出江湖(三更)

顾珽怀揣着一肚子疑问,踏上了回京的路途。狂沙文学网

这倒是冲淡了离别的哀愁。

他真是恨死了邓存礼,说话说一半,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后人就跑了。

邓存礼也学坏了。

顾珽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京城,亲口问问妹妹,占地盘几个意思?

他对回京城没了抗拒,反而多了期待。

裴蔓和他相反,她不关心占地盘的事,她只是担心裴家人。

西北到京城的水泥路,一路通畅。

往年拖家带口,要走一个多月的路程,如今只需二十来天。

京城在望,已经感受得到京畿一带的繁华闹。

越靠近京城,路上车马行人就越来越多。

经过最后一个收费站的时候,马车被在堵在路上动弹不得。

要过收费站的马车很多,行人更多。

周围全都是一排排整齐的房子,远处还有集市,似乎还建了学堂。

“这里离着京城还有四五十里路吧,怎会如此繁华?”

“听闻附近建了一个超大型马场,马场一带的村落全都搬迁到这边。”

“京城变化真大。”

“这里不算什么,新民县比这里闹百倍!”

“招工啦,招工啦!”

远处传来伙计的吆喝声。

“国子监工地招收苦力,学徒,石匠……待遇从优,有意者速来报名啊!”

“你到这里招苦力招不到人的,你得去下面的乡镇上招人。”

有人给招工伙计出主意。

招工伙计不为所动,“有没有刚从外乡来京城找活干的人啊!我们包吃包住,一三餐,三天吃一顿,工钱十天结算一回。有意者从速!”

“真的三天吃一顿?”

“当然是真的。四海建工童叟无欺,而且每天还能喝上一碗汤。”

伙计这么一吆喝,果然有人应征。

很快,招工点就围满了人。

顾珽他们的马车,只是缓缓前进了一个车位。

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才能通过收费站。

“怎么这么慢?收费站的人都死光了吗?”

“听闻朝廷来了人,堵在了前面。”

果然朝廷来了人。

兵部郎中奉命来见裴蒙。

“伯爷此次回京,带了多少亲兵护卫?”

“按制,只带二百人。”裴蒙坐在马车上,面色沉。

兵部郎中战战兢兢,提笔记录,“请问伯爷,这二百人何处安置?”

裴蒙居高临下,“自然是安置在鲁侯府。”

兵部郎中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朝廷给伯爷赐下一座府邸。伯爷是住侯府,还是住伯爵府,随意!但是二百亲兵,必须安置在伯爵府,不能安置在鲁侯府。请伯爷见谅。”

裴蒙挑眉,问道:“伯爵府位于何处?”

兵部郎中急忙说道:“离着鲁侯府,只隔了一条街,很近。前段时间朝廷抄了一批官员,少府出钱买下几栋犯官宅院,赐给伯爷的府邸曾是一位三品文官的宅院。伯爷放心,宅院已经略作改建装饰,符合伯爷的份。伯夫人已经带着家眷住了进去!”

“本伯爷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兵部郎中连连点头,“伯爷回府后,先做休整。三后请伯爷进宫面圣!”

裴蒙似笑非笑,“何时进宫面圣,理应由内侍省派人告知本伯爷。为何让你一个兵部郎中担当内侍省的差事?是本伯爷没资格让内侍省那帮狗太监纡尊降贵吗?”

“伯爷误会!”

“何来误会?将本伯爷堵在收费站,然后派你一个兵部郎中出面,是羞辱本伯爷还是在羞辱朝廷体面?你的上官是谁?谁派你走这一趟?”

“兵部尚书大人派下官走这一趟。”

“那是谁堵在收费站?”

“来往客商。”

“放!”

“伯爷有所不知,最近马场和寰宇钢铁都有大宗交易,来往客商极多。此地收费站每都要堵一段时间。伯爷若是不信,可以随意找个人来询问。”

裴蒙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兵部郎中,“寰宇钢铁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炼钢炼铁的地方。伯爷请看,翻过那几座山头,那边山里面,就是寰宇钢铁。”

“炼铁本伯爷明白,炼钢?什么时候少府拥有这等技术?”

“伯爷有所不知,寰宇钢铁名义上是皇后娘娘的私产,和少府并无关系。”

“哦!”

裴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兵部尚书派你来见本伯爷,可有其他吩咐?”

兵部郎中连连摇头,“并无其他吩咐。”

“朝廷最近闹吗?”

“老样子!”

“来人,给本伯爷每样报纸都来一份。趁着堵在这里动弹不得的时间,本伯爷也得消遣消遣。”

亲兵领命,匆匆跑到路边报摊,每样报纸各来三份。

亲兵想得很周到,伯爷一份,顾将军一份,窦先生还要一份。

亲兵办事妥帖,裴蒙也是面上有光。

他打发了兵部郎中,道一声:“知道了!本伯爷会住进伯爵府!”

裴家没分家,朝廷却主动替裴家分家,真是cāo)碎了心。

裴蒙回到马车上,一边翻阅报纸,一边同窦先生唠叨:“莫非顾皇后的办法,就是离间我们父子?”

“以顾皇后的手腕,犯不着离间伯爷和侯爷!顾皇后行事,向来大开大合,颇有气度!”

“窦先生对顾皇后倒是推崇备至!”

“她值得老夫的尊重!瞧瞧,新的国子监,等校舍修好,就要搬到城外。为此,特意修了两条路,一条通新民县,一条就通此地。如今国子监也学着山河书院,每月招生,免费就读。看报纸上说的,报名者络绎不绝。只因为国子监校舍有限,装不下那么多学子,不得不限制人数。等搬到新的校舍,国子监也能像山河书院一样,敞开了招生。”

裴蒙他们在西北,也能看到京城的报纸。只是晚了十天半个月。

西北当地,也有士绅豪族凑钱办报。

可惜办得不伦不类,无法盈利,最后纷纷停刊。

大家依旧靠着商贩运送京城的报刊做消遣。

“朝廷官员吃饱了撑着,三天两头在报纸上同山河书院一帮书呆子打嘴仗。”

裴蒙翻着《国子监报》,表十分嫌弃。

《国子监报》俨然成了官员打嘴仗的最佳场地。

窦先生呵呵一笑,“这一手转移矛盾,用得极好!伯爷该学着点。”

裴蒙又说道:“周世安写的《官场》倒是入木三分,是本好书。不过也触及了许多人的利益,踩着了文臣武将的痛脚。皇后娘娘将周世安推出来背负骂名,总得给点好处吧。”

“周世安名动天下,周氏一族重新被世人关注,算不算好处?”

“这点好处还不够!”裴蒙直言道。

他翻遍了报纸,都没找到周世安最新消息。

窦先生随口一问,“伯爷认为何等好处,方能补偿周世安的牺牲?”

裴蒙面无表地说道:“周世安背负骂名,那么皇后娘娘就有责任替他洗清骂名。”

“《山河书院报》正在cāo)作此事!老夫了解到,官员骂周世安最凶猛地时候,《山河书院报》开始公开发行。一面世,就同朝廷官员针锋相对。”

说着,窦先生翻出《山河书院报》上面替周世安洗白的文章,“伯爷看看这篇文章,很有深度。猜猜是谁写的。”

“佚名?”裴蒙挑眉。

窦先生哈哈一笑,“正是佚名。消失数年的佚名再次出山,果然非同凡响。”

“就是当年写战争同赋税关系论的那位佚名?”

“正是!文青书局眼瞎,那么好的文章,却不肯集结成册出版。害得老夫想收藏都不行。”

裴蒙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一到关键时候,这位佚名就冒出来,一脚定乾坤。窦先生可有猜到这位佚名的真是谁?”

窦先生捋着胡须,“老夫心头有几个怀疑对象,但是老夫仔细看了看他们近些年的文章,行文风格不同。”

“说说,都有哪些人?”

“三元公杨元庆,孙状元,周世安,还有朝中那几位老不死!甚至还怀疑过皇后娘娘。”

“没怀疑过刘诏?”

“刘诏写不出这种文章。”窦先生对刘诏的文化素养一清二楚。

裴蒙盯着报纸上的内容,“本伯爷猜皇后娘娘。”

“伯爷同老夫不谋而合。哈哈……”

“先生有没有发现,报纸上关于西北的消息,一个都没有。”

“有的!后面物价那里,有提到西北的物价。”

裴蒙嗤笑一声,“偌大西北,连个版面都得不到。除了官员打嘴仗,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窦先生说道:“或许朝廷并不乐意让人们了解西北。”

“朝廷当然不希望百姓了解西北。如此,他们就可以随意抹黑污蔑西北,污蔑我们父子!”

“伯爷息怒!”

“先生放心,本伯爷没有动怒,只是有感而发。”

“伯爷可有想好,面圣时该说什么?”

裴蒙扔下报纸,说道:“本伯爷同刘诏没什么好谈的,要谈就和皇后娘娘谈。”

“不可急躁!”窦先生郑重提醒。

裴蒙哈哈一笑,“先生放心,本伯爷有分寸,绝不乱来!”

------题外话------

三更奉上!

第954章 抢班夺权

<co>

终于通过了收费站。

车队行驶在官道上,众人透过车窗观察京城的变化。

不说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最明显的变化,官道两边多了许多房子。

一栋接着一栋,全都是开门做生意。

“哪有这么多生意给他们做?”

“不知道!”

众人惊奇。

一条正在修建的道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裴蒙让亲兵去问工地上的人,得知道路通往正在修建的国子监。

“国子监什么时候能修好?”

“说是明年,国子监师生就能住进去。目前工地招收大量苦力匠人,显然是要加快修建进度。”

“到了冬天没办法动工,想要明年住进去,是得加快进度。”

“老夫听闻修建国子监,朝廷没有出一文钱。”

裴蒙点头,“全都靠集资。说起募集资金的本事,本伯爷打心眼里佩服皇后娘娘。她总有办法说服地主老财把钱陶出来。”

窦先生哈哈一笑,“不愧是四海商行,寰宇商行的大东家。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建起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纵然有身份的因素,让她少了许多阻碍。更重要的是她眼界,格局,敢想敢干。”

窦先生言语中满是钦佩,且毫不掩饰。

裴蒙收起报纸,问道:“皇后娘娘喜欢用太监,此事先生如何看待?”

窦先生捋着胡须,想了想,说道:“太监是皇家家奴,好使唤,够忠心。能在宫里生存下来太监,脑子都聪明。光是聪明这一点,就为娘娘省却了许多事情。人心复杂,贪欲横行,对娘娘来说,使唤太监显然比使用奴仆更方便简单。”

裴蒙点点头,“可见皇后娘娘也是个怕麻烦的人。”

“哈哈……伯爷一语中的。在老夫眼里,皇后娘娘不怕麻烦,但是她讨厌没必要的麻烦。筛选合适的人才,就是一个辛苦又麻烦的事情。太监拿来就能用,何乐不为。”

“或许我们对人才的定义出现了误差。”

“愿闻其详。”

“皇后娘娘每年花费大量资金,养着山河书院的先生学子,随他们折腾,这其实也是一种培养和筛选人才的办法。新民县的百工学院,也是这么个意思。然而,这种培养筛选的成本和高。”

窦先生连连点头,“山河书院的学子进入朝堂做事,百工学院的学子进入各大商行做事。唯独奴仆下人,独当一面的管事,没有专门的书院培养。”

“少府承担起了奴仆管事培养的职责,就是我们口中的那群太监。”裴蒙一针见血。

“伯爷有见地。这么一分析,各个层面所需要的人才,全都被皇后娘娘一网打尽。没有足够的财力和数年的耐心,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皇后娘娘果然是干大事的态度。”

裴蒙捏着下巴,“她还少了一个书院。”

“什么书院?”

“培养武将的书院。如果没有战事,只需二三十年,就足以让一个王朝的军队从根子上烂掉,届时将无将可用,无帅能领兵。”

“伯爷真敢想!”窦先生感慨。

裴蒙脸色凝重,指着马车外,“全受此地变化启发。”

敢想敢干?

呵呵!

若非皇权限制,人人都敢想,人人都敢干!

裴蒙讥讽一笑。

京城比记忆中繁华数倍。

一眼看去街面上全是人。

每条街上都有叫卖的小商贩,除了皇城。

到了路口,顾珽同裴蒙分开。

“伯爷,我带小蔓先回家安顿,改日再聚!”

“代我问候皇后娘娘!”

顾珽迟疑了一下,不欲多说:“告辞!”

……

顾珽带着家小回到顾家,免不了鸡飞狗跳。

他和顾老爷叙过父子情,顾老爷重提封爵一事。

“你明儿带你媳妇孩子进宫请安,见到皇后娘娘问一声,我们顾家的爵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落实。”

顾珽蹙眉,“封爵?”

他根本就没往上面想。

顾老爷眉眼一横,“我们顾家乃是外戚,皇后娘娘的娘家。按制,陛下理应赐下爵位。”

顾珽皱眉问道:“儿子斗胆一猜,父亲已经问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拒绝了?”

顾老爷脸色铁青,“她没有拒绝,只说要晚些时候。你明儿进宫问问,到底要晚到什么时候陛下才能想起顾家的爵位?你和她是亲兄妹,你们兄妹自幼感情好,她肯定愿意和你谈。”

顾珽全都明白了,敢情父亲在皇后娘娘那里碰了壁,所以将这事推到了他头上。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爵位的事情不着急。”

“放屁!事关一个家族的体面,怎么能不着急。知不知道京城多少人都在等着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堂堂外戚,皇后娘家,皇后娘娘那么受宠,竟然连个爵位都争取不到。”

顾老爷拍着桌子,很恼火。

他指着顾珽,“你身为嫡长子,这些年都不在家,从未担起身为嫡长子的责任。好不容易回家,叫你问个话,你却推三阻四。为父生你这个儿子有何用处?我就问你,到底是家族前程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儿子不是爱面子。”顾珽板着脸,多年行伍,气势凌人。

顾老爷惊了一跳,稍微收敛了一下态度。

他轻咳一声,“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法。为父洗耳恭听。”

顾珽揉揉眉心,说道:“我刚到京城,头一次进宫请安,就迫不及待询问爵位一事。这样做,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一点。即便是亲兄妹,然而妹妹已经贵为皇后娘娘,不管过去感情多深,我也得守着尊卑上下。”

顾老爷哼哼两声,“照着你的意思,这事就不能过问?家族前程你就不关心?你的子女前程也不关心?”

顾珽冷着脸,“我自有主张,父亲不用操心。”

“放肆!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父亲年纪不小,理应荣养。”

“养个屁!”

顾老爷气坏了。

前几年,几个儿子纷纷离京,只留下庶子顾珲在家。

顾珲忙着文青书局的差事,也是三天两头不着家。妻儿随他在新民县住下,方便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于是乎,顾老爷重掌家主大权,说一不二。

顾珽刚回来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要抢班夺权,他哪里能接受。

儿子没回来的时候,顾老爷盼着儿子回来。

如今儿子回来了,他又嫌弃儿子回来。心想,还不如继续留在西北。

顾珽和顾老爷谈不拢,自然懒得废话。

他起身,说道:“我还要带着妻儿去大伯父,以及侯府那边请安。晚上再和父亲喝酒聊一聊。”

顾老爷挥舞着手臂,“走走走,赶紧走!叫你做点时间,推三阻四,要你何用!”

顾珽冷哼一声,不和顾老爷计较。

裴蔓和孩子们已经洗漱完毕,还给太太谢氏请了安,送上见面礼。

前往大伯父一家的时候,顾珽悄声问道:“太太可有为难你?”

裴蔓小声答道:“太太老了许多,频频问起顾琤顾珙。她似乎不知道顾珙去了西北打仗。”

顾珽说道:“顾珙在西北大都督府麾下为将,此事可能连老爷都不太清楚。据我所知,顾珙已经多年不曾和家里联系。顾琤每年都会写信给他,也得不到他的只言片语。”

“那你清楚顾珙现在的情况吗?”裴蔓好奇问道。

顾珽蹙眉,“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只是听说干得还不错,立下一些战功。别的情况,我也是两眼抓瞎。”

裴蔓感慨道:“在西北的时候,相隔就一两天的路程,你和他却从未来往过。顾珙对你这个当大哥的,很有意见啊。”

“老二顾珩也在大都督府做事,同样和我没来往。”顾珽半点不在意。

他们几兄弟本来就不亲近,自小就玩不到一块。

他不稀罕兄弟间来往,想来兄弟们也不稀罕他。

即便顾玖做了皇后娘娘,几个兄弟也没有刻意讨好顾珽。

这么说来,顾家几个儿子,除了顾琤温和一点,大家都有一副臭脾气。

管你是不是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管你是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老子就是不鸟你。

老子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欠谁。就这么一个态度。

顾家人就是一群怪胎!

每个人都有一肚子,从小积攒起来的怨气。

怨气不散,兄弟们就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好好相处。

至于怨气来自何处,就得问问当家人顾老爷。

顾珽带着妻儿,在大伯父那里,以及侯府得到了热烈的欢迎。

比起自家府邸鸡飞狗跳地场面,真应了那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顾珽自小就习惯了,他就是觉着委屈了妻儿。

他同裴蔓说道:“再忍耐几天,我想个办法搬出去住。”

他准备学四弟顾珲的做法,找个借口,在外面找个府邸,独自开火。

裴蔓劝他:“更复杂难堪的场面,我都见识过,你不用担心我。眼下一切,我都能应付。”

裴家的情况比起顾家来说复杂得多,争斗也更多。

裴蔓说她见识过更难堪的场面,倒也是一句实话。</co>

第955章 兄妹

一大早,顾珽携妻儿进宫请安。

许有四在宫门迎接。

“顾将军可算回来了,娘娘盼这一天盼了许久。将军,夫人,随咱家这边走。娘娘就在御花园等着二位,还有三位小主子。”

三个小孩很紧张。

第一次来到京城,第一次进宫。

同西北完全不同的风光,戒备森严的皇宫,处处透着一种压迫性的气息。

裴蔓带着三孩子,悄声安慰他们别害怕,凡事按照规矩来就行。

一家五口,随着许有四来到御花园绣楼。

“娘娘就在楼上等候诸位,请上去吧。”

顾珽拉住许有四,“娘娘她好吗?”

许有四笑道:“托将军的福,娘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就是忙了些。”

顾珽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领,悄声问裴蔓,“我看着怎么样?”

裴蔓抿唇一笑,“挺好的!我们快上去吧,别让娘娘等久了。”

“你说的对。”

顾珽走在前面,率先登上楼梯。

楼梯发出响动,征战沙场从不虚的顾珽,此刻竟然感觉到心头发虚。

那是他的亲妹妹啊,他怎么能发虚了。

难道一个身份变化,果真会影响情绪?

绣楼意外得很大,足够摆下七八个案几。

一道背影靠着窗户,席地而坐。

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满目惊喜,“哥哥!”

顾珽内心激动,却没忘记规矩,“末将拜见……”

“哥哥切莫多礼!”顾玖含笑打断顾珽的话,“嫂嫂和侄儿侄女们呢?快叫他们上来,我要好好看看。”

顾珽似乎找到了当年兄妹相处时的感觉,他咧嘴一笑,说道:“礼不可废!”

“哥哥在我面前,不用讲究那些虚礼。快快将嫂嫂和侄儿侄女请上来。”

裴蔓带着孩子走上绣楼,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孩子们更是紧张得同手同脚,毕竟没见过身份如此高的人。

顾玖眼中含笑,看着裴蔓,又看着三个孩子。

她很激动,却掩饰得很好。

她招呼大家落座,“都别客气!快快坐下说话!多年不见,我们都变化不小。”

裴蔓抿唇一笑,“娘娘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

这话顾玖爱听,她哈哈一笑,“嫂嫂说笑了。岁月催人老,我也不能避免。倒是嫂嫂,保养得宜,西北的风沙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裴蔓朝顾珽看去,羞涩一笑,“将军他一直照顾我。”

“哥哥竟然也学会了照顾人,不错,不错!”

顾珽嘿嘿一笑,“我一直都会照顾人。”

这话就有点臭不要脸。

顾玖笑了起来,询问三个侄儿侄女的情况。

绣楼很大,却也很小。

相比宫殿,绣楼的气氛很适合一家人坐下来闲聊。

原本紧张得同手同脚的三小孩,这会都放松下来,大大方方地回答问题。

顾玖含笑说道:“真是乖孩子。来人,将公主还有四殿下请来,让他们和表弟表妹们认认。”

宫人领命而去。

顾珽好奇问道:“大殿下和二殿下都不在宫里吗?”

“老大去了京大营历练,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老二去了山河书院,他嫌宫里烦着他,干脆住在晓筑。昨儿我派人叫他回来,看样子他还得晚一点。”

“娘娘有福气!”裴蔓恭维道。

“嫂嫂也有福气。”

很快妞妞同衠哥儿来到绣楼。先是互相见礼,互相认识。

顾玖吩咐道:“你们是主人家,带表哥表妹们下楼玩去。记得不能靠近工地,不准玩水。”

妞妞脆生生答应下来,心里头想着这么热的天气不玩水是不可能的。

孩子们离开绣楼。

楼上就剩下他们三人。

裴蔓很识趣,“让娘娘见笑,臣妇有些内急,能否……“

顾玖含笑点头,吩咐宫女领着裴蔓下楼休整。

如此一来,楼上就只剩下兄妹二人。

“哥哥这些年在军中可好?”

“挺好的!二品武将,实打实靠军功升上来!”

“哥哥了不起!我保证,我没有插手哥哥的升迁。”

“我知道。论功我升任二品武将,名正言顺。”说完,顾珽咧嘴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顾玖抿唇一笑,“如今哥哥的品级已经赶上大伯父,真了不起!”

顾珽一秒现出原形,他抓了抓头,“没妹妹说的那么厉害!”

顾玖提起茶壶,亲自斟茶,“哥哥喝茶!”

“我自己来,你别动手。你现在贵为皇后娘娘,今非昔比,哪能让你亲自动手。”

顾玖笑了起来,“我贵为皇后,哥哥就不认我这个妹妹吗?”

“哪能呢!这不是尊卑有别,得守着规矩。”

“规矩是给外人看的,我们兄妹私下相处,不用讲究这些。这次回京城,路上顺利吗?”

“挺顺利的。大物件都让三和快递运回来,我们只用带一些金银细软,路上用的物件就成了。有了三和快递,是要比以前方便了许多。就连军中物资,都靠三和快递运送,及时又安全,从未出过差错。”

顾玖含笑说道:“那是因为给军中运送物资的人员,大部分都是退伍老兵,忠诚可靠,背景清白,确保不会出纰漏。一般的民间物件,就用普通快递员运送。”

“还有这个讲究,我都没注意。”

“三和快递有两套运行班子,其中一套专门为战争为军队设立。”顾玖不介意多说一些。

顾珽感慨道:“妹妹辛苦了!当年你创办三和快递,我还担心你亏钱。”

顾玖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我还记得三和快递刚创办的头一两年,经常收到你从西北寄来的物件。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担心我亏钱,所以特意照顾快递站的生意?”

顾珽抓抓头,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玖内心暖暖的。

哥哥什么都不说,他都是默默的用行动支持。

“谢谢哥哥!”她郑重说道。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反倒是你帮了我许多,该我说谢谢。”

“有哥哥的支持,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哥哥会一辈子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

“如果我要解决西北军,哥哥也支持我吗?”

顾珽愣在当场。

他还在犹豫,要如何提起西北军的话题,没想到妹妹比他更直接。

他面色尴尬迟疑,“朝廷已经下定了决心吗?”

顾玖含笑说道:“这事还没拿到朝廷上谈,不过我和陛下已经有了决断,也有了充足的安排。你若见到裴蒙,转告他,本宫不取他项上人头,本宫只需要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这这……

“我能斗胆问一问,娘娘和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西北军吗?”

顾玖含糊说道:“哥哥放心,一切都有得谈。同属大周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只有战争。”

顾珽不太懂,他想了想,说道:“鲁侯不可能回京城。”

他了解这一点。

“伯爷也不愿意困守京城。他们生而为将,生来就注定这辈子扬名于军武,也会死于军武。”

“本宫都知道!这些年,本宫一直都在研究鲁侯父子,研究西北军。”

顾珽张大嘴,有些不敢置信。

“哥哥别问太多,你只需知道本宫和陛下都没有杀人之心。朝廷花费大量钱粮培养他们不容易,不会养肥了用来宰杀。”

顾珽长出一口气,“希望能谈出结果!”

顾玖肯定地说道:“当然会有结果。”

她给鲁侯父子,给西北军准备了一条无法拒绝的道路。

“哥哥说说自己吧,回京习惯吗?想做什么?妹妹我现在贵为皇后,替哥哥要个一官半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顾玖轻松开玩笑。

虽是玩笑却也是实话。

顾珽说道:“打算先休息几天,还是想继续军伍。我习惯了军中的生活,做不来其他的事情。”

“去京大营可好?调整一二年,再去南方练兵。”

“去南方?”顾珽诧异。

顾玖点点头,“解决了西北后,也该着手解决南方土司和边境问题。当然这是一件大事,需要时间去布局。如果哥哥能适应南方闷热潮湿的气候,可以提前前往南边练兵。南边打仗,就得用南边出生的兵,尽量减少因为气候带来的战损。”

顾珽脑袋有点晕,他问道:“朝廷还要打仗?”

顾玖笑了起来,“哥哥真会说笑,朝廷养兵就是用来打仗,难道是吃闲饭吗?”

“可是刚打完西北,又去打南边,朝臣不反对吗?户部有钱打仗吗?”

“成宗文德帝都可以不加赋税徭役支应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我与陛下,只强不弱。哥哥不用担心钱粮问题。你只告诉我,你愿意去南边练兵吗?”

“能否让我考虑几天?我脑子有点乱。”

还在担心西北军的当口,又要去南边练兵打仗,跳跃太快,有点跟不上顾玖的思路。

顾玖抿了一口茶,突然问道:“哥哥会游泳吗?”

“那是当然!身为男儿,岂能不会玩水。”

顾玖笑了起来,“我说的不是玩水,而是正儿八经的游泳,能在内陆打水战,也能在大海上打海战。”

这这这……

妹妹诶,思维能否不要跳跃这么快。先让哥哥消化吸收一下

第956章 感觉要秃(三更)

“哥哥别着急!”

顾珽委屈,他真不着急。狂沙文学网明明是妹妹着急。

一口气甩出那么多东西,刚说着西北军,话题一转转到南方,又是水战又是海战……

很明显,妹妹对南方已经布局多年,说不定已经连进军路线,从哪里打,怎么打,都已经模拟过。

他好奇问道:“妹妹怎么能同时兼顾这么多事?”

顾玖得意道:“因为我知人善用,手下有一大帮能干之人,自然就可以同时兼顾几个方面。哥哥除了培养亲兵外,也该在军中搜罗几个人才,或是从顾氏家族里面挑选可堪培养的人。即便最后打了水漂也没关系,我替你兜底,就当攒个经验。”

顾珽有点虚,“我真不懂如何培养人才。”

顾玖郑重说道:“哥哥要领兵作战,就必须用信得过的人掌关键要点,比如后勤,比如军械,比如突袭之类的任务。哥哥需要这些人才,最好能亲自挖掘培养。不会没关系,慢慢学。你在京大营休整的时间,就是你学习充实自己的机会。

我以前就告诉哥哥,一定要读书,从书本中吸取经验教训,融会贯通。今儿我就给哥哥布置一道任务,将你这些年作战心得,关键战事全都写下来。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前往京大营报道之前,你得将功课交上来。”

顾珽傻眼!

感觉遭受了一万点致命伤害。

他他他,他都一大把年纪,而且堂堂二品武将,竟然还要写功课!

特么的,能拒绝吗?

他弱弱问道:“我不会写!”

“不会写也要写。用大白话写都没关系,不用讲究文采。关键是要将你的心得体会,你的感受,你的经历,你发现的问题,统统记录下来。这很重要,必须不打折扣的完成。”

顾珽哭无泪,“可以不写吗?”

“不可以!西北大都督府的武将,和你一样统统都要写功课。陛下已经下达命令,算算时间,大都督府已经收到了陛下的谕令。”

噗!

远在西北大都督府的武将,此刻正一片哀嚎。大骂朝廷不干人事,尽找茬。

顾玖和刘诏真不是找茬,而是在为将来做准备。

顾珽抱着头,好痛苦。

让他干什么都好,唯独别动笔。

一动笔他就想死。

顾玖态度坚决,不容顾珽挣扎。

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顾玖问起家中况。

“哥哥回京,家里还好吗?你在西北的时候,可有和二哥五弟联络?”

顾珽摇头,不太愿意提起家中况,“家里一切都好,妹妹不用担心。我在西北的时候,除了他们到西北的头一年见过两回,后来就没有联系。”

顾玖了然,“父亲为难你了吧。”

见顾珽轻描淡写的说起家中况,顾玖什么都明白了。

顾珽哈哈一笑,“我早就不是当年什么都没有的小子,父亲想为难我,也得问问我愿不愿意。”

顾玖笑起来,替哥哥感到欣慰。

她给顾珽带来了一个惊喜,“前两年,我让人物色了一栋宅院,花的是你在四海的分红。这是房契地契,哥哥收好。因为没分家,名字写的是嫂嫂的名字。三进大院,带两个花园,闹中取静。若是哥哥在顾府住得不舒爽,可以随时搬过去。

有现成的仆人,都是顾府的老人,被父亲辞退了,我挑选其中忠诚老实本分的人,安置你宅院里。有空你就带着嫂嫂侄儿侄女们过去看看。你不是说大件家什都让三和快递托运,干脆都放在新宅院里面,免得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顾珽大为惊喜,“妹妹真的替我买了一栋宅院?”

“是啊!上面是嫂嫂的名字,看清楚了。”

“妹妹太好了,想得太周到了。这房子地段真好,就在皇城边上,做什么都方便。离着家里隔了三条街,果然清静!小蔓知道了,怕是做梦都能笑醒。这房子很贵吧,我的分红能买得起这样的宅院?”

顾玖哈哈一笑,“哥哥未免太小看四海商行的盈利手段。”

顾珽嘿嘿一笑,“妹妹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感谢你。”

顾玖调侃道:“好好做完功课,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顾珽头大!顿觉回京生活生不如死。

“我不如回西北得了!”

“即便回到西北,你也逃不了这门功课。”

顾玖直接戳碎顾珽的妄想。

顾珽连连叹气。

顾玖提醒他,“别唉声叹气,新房子新气象。父亲那里,无论他唠叨什么,你都别理会,也别承诺。我自有主张。”

顾珽明显愣了一下,“妹妹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爵位,对吗?”

顾珽连连点头,“昨儿刚回府,他就提起爵位一事。我极不耐烦,差点和他翻了脸。”

顾玖抿唇一笑,“不用理会他,随他折腾去。”

就因为顾老爷折腾得太厉害,顾珲都找借口搬了出去,带着妻儿住在新民县。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会回去看一眼。

顾珽叹了一声,“父亲几十年如一,真能闹腾。”

“他这辈子就是栽在女人上。中午留下来用饭,你随我一起前往兴庆宫,陛下有些话要问你。”

顾珽顿时紧张起来,“关于西北军吗?”

“哥哥不用紧张,陛下就随便问问。”

顾珽松了一口气,“今儿晚上还要去大伯父家赴宴喝酒,明儿侯府置办酒席必须得去,后还要去族老……”

顾珽从西北回来,顾家族人纷纷置办酒席请客。酒席已经排到了十后。

这只是顾家人。

他还吃军中袍泽,发小的酒宴。

反正接下来的子,不是在吃酒宴的路上,就是正在吃酒宴。

裴蔓除了吃顾家族人的酒席,还要吃裴家的酒席。

裴蔓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在京城的关系比顾珽还多。酒席邀约已经排到一个月后。

总之两口子都很忙。

不仅要忙着吃酒席,还要忙着带孩子认识亲友,融入京城社交圈。还要替孩子的学业着想。

“侄儿侄女们要读书,就去山河书院吧。”

顾玖很干脆。

“闺女也能去山河书院吗?”顾珽惊奇。

顾玖抿唇一笑,“玉秀山上,离着山河书院不远的地方,正在修建一座京城女子书院。已经修建完成,正在做内部装饰。再过两个月,就开始正式招生。届时妞妞也会前往京城女子书院读书。有她带头,我想京城的名门闺秀,会纷纷走出家门,进入书院读书。”

这这这……

步子迈得太大。

顾珽担心地问道:“没问题吗?朝臣难道不反对?闺秀们的安全怎么保证?”

“宫中有许多嬷嬷,闲着没事干,全都派往书院。有她们在,一只公蚊子都飞不进去。”

啊?

还能这么cāo)作?

顾玖又说道:“书院外围的安全,则由内侍省慎刑司负责。出了问题,本宫就找林书平。”

正在兴庆宫伺候刘诏的林书平,突然感觉鼻子发痒,难受得紧。

最近他压力很大啊,夜不成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落。

感觉要秃!

“山河书院那帮小子,想要进入女子书院,纵然有十八班本事,也休想得逞。”

女子书院近在迟尺,却近不得,连看一眼都是千难万难。山河书院那帮精力过剩的学子们,怕是要嗷嗷叫唤。

顾珽觉着这cāo)作有点,又不敢说。只敢嘿嘿嘿傻笑。

他随顾玖前往兴庆宫,难免战战兢兢。

刘诏态度十分温和,问的问题都是一些常规问题,不涉及任何敏感事。

顾珽偷偷松了一口气。

中午,一家人留在宫里用膳。

膳食味道极好,看来御膳房要么换了人,要么终于知道怎么做菜做饭。

顾玖知道他们在宫里不自在,吃过午膳后,就打发他们出宫。

……

马车上,顾珽兴奋得拿出房契,地契。

“妹妹用我的分红,提早两年就为我们置办好了宅院,三进,带花园,闹中取静。而且写的还是你的名字。”

裴蔓惊喜得想要跳起来,太好了!

不过她考虑得更多,“我听家母说,京城房价这些年涨了至少两三倍。你的分红能买下这么大的宅院?莫非皇后娘娘替你出了钱?那可不行,得想办法将钱补上。”

“不合适,不合适!”

顾珽也觉着自己的分红买不下这么大的宅院。

“哪能直接补钱给妹妹,她肯定要同我翻脸。”

“那你说怎么感谢皇后娘娘?总不能白白收下这么大份礼物吧,我心头不安。”裴蔓咬着唇,有些发愁。

顾珽为难地说道:“妹妹给我布置了一份功课。”

“什么功课?”

顾珽将功课内容要求说出来。

裴蔓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她撸起袖子,“我知道怎么报答皇后娘娘。不用娘娘催促,我会亲自监督你按时完成功课。”

你还是亲亲娘子吗?

你怎么变心了?

顾珽哭唧唧!

裴蔓跃跃试,已经迫不及待要督促顾珽提笔写功课。

两口子嘻嘻哈哈,不急着回顾府。先去了新宅院参观。

进了门,一家人立马就喜欢上了这处宅院。

“我好想住进来!”

第957章 下马威

“伯爷,窦先生,这边请。狂沙文学网陛下正等着二位。”

裴蒙同窦先生一起进宫面圣。

内侍领着二位来到兴庆宫,经过通报,被带入正阳。

“臣参见陛下!”裴蒙高声道,中气十足,不卑不亢。

窦先生则显得十分恭敬,“微臣给陛下请安!”

二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引起刘诏的注意力。

他笑了笑,丢下手中的笔,“二位卿免礼。二位卿乃是朝廷功臣,赐坐!”

“谢陛下!”

裴蒙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气势凌人。

窦先生位居下首,恭恭敬敬,守着臣子本分。

裴蒙的态度,明显就是豁出去了,要杀要剐还是要谈,随便。他不惧!自然也不会卑躬屈膝。

刘诏似笑非笑,“裴将军似乎有所不满?”

开口就是责问,况不妙啊!

窦先生有些忐忑。

裴蒙微微躬,“臣不敢有所不满!臣只是好奇要谈什么?”

“天南海北皆可谈!”刘诏敷衍回答,含笑看着二位。

裴蒙微蹙眉头,心里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窦先生赶紧说道:“微臣多年来一直处西北,说起西北微臣如数家珍。至于南边,年轻的时候去过,走马观花一趟,没留下什么印象。”

“窦卿不妨说说西北。”

“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朕想听听窦先生心目中的西北是个什么模样。”

窦先生推辞不了,斟酌道:“西北是真穷,也是真苦,却也是个好地方!不过自从修通了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这些年,西北的况还是有所改进。”

“若是让卿主持西北民政,卿会从哪方面下手改进?”

窦先生心头一惊,偷偷瞄了眼裴蒙。

裴蒙眼观鼻鼻观心,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一双眼睛后面。

窦先生定了定神,“陛下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恕微臣无法回答!”

刘诏哈哈一笑,“随便说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窦卿不必紧张。”

窦先生斟酌再三,“或许会从水利工程入手,改善西北用水问题。”

刘诏点点头,“卿有想法!若是没有充足的水源,又该如何?”

这……

窦先生一时语塞。

刘诏笑了笑,朝裴蒙看去,“裴将军以为西凉军战力如何?”

裴蒙眉眼微动。

刘诏一直称呼他为将军,似乎有深意啊。

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来去如风,士兵悍不畏死,是一个劲敌。”

“西北军单独对上西凉军,胜算几何?”

裴蒙微微挑眉,“得看具体况。”

“西北军倾巢出动,和西凉打一场国运之战,胜算几何?”

刘诏的问题让人心惊胆战。

窦先生急忙站出来,“微臣斗胆问一声,陛下决意和西凉继续打下去吗?北荣也是一个劲敌,不得不防啊。要当心北荣死灰复燃。”

“北荣那边,窦卿无需担心。朕只问裴将军,西北军倾巢出动,同西凉打一场国运之战,胜算几何?”

裴蒙面容严肃地说道:“后勤如果能及时补充,有六成胜算。”

刘诏欣慰一笑,“甚好!二位卿初到京城,想来对京城这些年的变化不太了解。钱富,带二位卿出去走动走动。”

“老奴遵旨!”

这就完了?

窦先生一脸懵bi)。

不是要谈吗?

裴蒙也是紧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

他有足够的耐心,他想看看刘诏在卖什么关子。

钱富领着二人出了兴庆宫。

本以为就是随便逛逛,哪里想到接下来数天行程都被安排满了。

一路往南,穿过拆迁过重建的街道坊市,出城。

去了文青书局,感受了奔现场,到了山河书院。

参观了百工学院,庞大的工业园,感受到工匠力量。

之后去了正在修建的国子监工地。

校舍依山而建。

四五层高的建筑,令人称奇。

“房屋为何建的这么高?地基能承重吗?”

“因为校舍依山旁水,要考虑到防火防潮。建高一点,可以有效防潮。至于地基,伯爷,先生这边请。现在修建房屋,采用新的技术,钢筋混合水泥,比传统的地基更能承重,完全可以承受三四层高的建筑。”

“这些都是钢筋?钢筋用来修建房屋?”

“正是!”

“成本多高?”

“和传统木制结构的房屋比起来,成本持平。”

“怎么可能。”

“木制房屋,因为木材的不同,成本相差巨大。以城里的国子监为例,采用了大量的砖石红木,成本自然比普通人家住的房子要贵。目前寰宇钢铁正在努力降低成本,将来修建成本应该还可以压下来。”

“这样修房子,能行吗?”

“前面那栋已经完成了主体结构,伯爷和先生要不要进楼参观?”

“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参观完毕国子监工地,裴蒙主动提起要求。

“本伯爷想参观寰宇运输,寰宇钢铁,能否通融?”

钱富含笑说道:“伯爷不提,咱家也会带二位前往寰宇运输,寰宇钢铁参观。

“哦!那就出发吧。”

裴蒙第一次积极坐上马车,怀揣着期待。

一行人来到寰宇钢铁。

高耸入云的烟囱,叫人惊叹。

浓烟滚滚,火烧云彩。

高温炙烤皮肤,却又不舍离去。

钢水出炉的那一刻,裴蒙和窦先生呼吸屏住,只余下震惊。

没想到这只是震惊的开始。

少府将作监在寰宇钢铁设了一个工棚,工匠们正在试验新的武器。

“钢刀!伯爷可要上手感受一下?”

钱富递上一把工匠打制的钢刀,裴蒙迫不及待握在手中。

“分量不轻啊!”

说完,挥舞钢刀朝铁条砍去。

哐!

火花四溅!

铁条出现明显缺口,钢刀毫发无损。

裴蒙再次对准铁条,一刀又一刀,铁条应声而断。

窦先生感慨:“好锋利的钢刀!”

钱富递上一把钳子,“窦先生试试这个,能否夹断铁条。”

窦先生掂了掂钳子的分量,很重。

他双手紧握手柄,选取角度。

本没有抱什么希望,却不料手上一使力,铁条应声而断,断口整齐。

窦先生大呼,“好犀利的钳子。”

“这叫老虎钳,专门用于剪断各类铁器。”

裴蒙拿起钳子,上手试了试,果然犀利。

“这些都是精钢打造?”

“不仅仅是精钢,还加入了别的东西,称之为合金钢。”

裴蒙问钱富,“钢刀,钳子西北军都需要,陛下会同意吗?”

钱富笑了起来,“裴将军别着急,这才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一看。”

“请钱公公带路。”

钱富领着二人,前往工棚最深处。

三尊虎蹲炮立于中央位置。

裴蒙眼睛都看直了。

“大炮?”

钱富郑重说道:“这几年,少府将作监一直在研究火药,已经有了点初步成果。这不,用精钢造大炮,试试效果。伯爷和先生今儿来得太巧,正赶上试炮的子。”

窦先生捋着胡须笑到了起来。

恐怕不是他们赶巧,而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和裴蒙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蒙当即说道:“请试炮,本伯爷正想见识见识。”

“请伯爷,窦先生退到墙边。”

之后,十来名做兵将打扮的士兵上场,准备试炮。

裴蒙顿时眯起了眼睛。

士兵试炮,而非工匠试炮,这里面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信息。

什么时候京城竟然有了炮兵?

培养了多长时间?

熟练程度如何?

大炮何时造出来的?应该不是钱富所说的刚刚造出来,恐怕早就有了。

至于火药技术,裴蒙不愿意深想。

他感受到刘诏的下马威。

所谓的随便逛逛,分明是在展示武力值,是在亮肌。

充斥着警告和威胁!

没有想象中的杂乱,炮兵动作统一规范,虽然不太看得懂。

其中还有炮兵拿着标尺,似乎是在丈量尺寸?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讲究,裴蒙一时间琢磨不透。

不是哗众取宠,就是颇有深意。

“目标距离百步,往左偏三刻度,瞄准,点火!”

火绳被点燃,滋滋滋地燃烧。

轰!

震耳聋!

窦先生捂着双耳左摇右晃,站不稳。

裴蒙站在原地,除了耳朵难受外,并无不适。

“击中目标!”

“伯爷,窦先生,要不要前往看看大炮轰炸效果。”

“可!”

跟随钱富,二人来到百步外。

一段墙壁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真是攻城利器!”

“两军对垒,用大炮一轰,战局基本上就定了。”

“此大炮成本几何?用何种材料?能发多少炮?炮弹成本几何?那些炮手是否都经过专业训练?”

一连串的问题从裴蒙口中问出来。

钱富笑了起来,“伯爷别着急,外面还有稀罕玩意。二位请这边走!”

裴蒙心头火气。

带他们参观武器,却不肯解答任何问题。

好一个下马威!

窦先生小声提醒裴蒙,“伯爷忍耐!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

裴蒙嗯了一声,“本伯爷知道分寸,先生不用担心。”

来到外面,钱富指着一座山头,“寰宇运输在山的那边。将钢材运送到寰宇运输的厂房,要绕很大一个圈子,十分耽误事。为此,工匠们修建了一条双轨马路。”

“何为双轨马路!”

“请看,这就是双轨马路!”

第958章 慢慢谈,本宫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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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蒙,窦先生二人眼前,两条黝黑的精铁铺设在在石子路面,并行前行,一直往前方延伸,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马车车轮特制,车轮有凹槽,刚好卡在光滑的精铁。

一辆辆马车车厢用钩锁链接起来,只需一匹马,能拉动十倍以的货物。

马车沿着两条铁轨,在马匹的拉动下,飞快地的前行。起普通的马车,速度怕是快了三四倍不止。

“伯爷,窦先生,看过双轨马路,感受如何?”

窦先生连连感叹,“真是令人惊叹不已。谁如此天才,竟然想出这等办法,省时省力还能拉更多的货物,太方便了。若是能修一条双轨马路通往西北,通往草原,何愁后勤补给不能及时送到前线。”

“窦先生想法极好!只是双轨马路成本极高,路程过长,全程用铁轨的话,很难避免有人偷盗。”

铁可是很值钱的物资。

铺设铁轨,即便朝廷承受得住成本,也承受不住被人偷盗破坏。

“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窦先生好一问。

钱富点头,“可以用木制轨道,匠人们正在尝试,希望能成功。”

窦先生惊叹连连,“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想法!速度快,一次可以运输大量物资。只要路能顺利更换马匹,马车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往前跑,完全不用休息。这东西对军队来说太好了,太有用了。伯爷,你怎么看?”

裴蒙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然而他却板着脸,一言不发,“好是好,只是能推广使用吗?能修一条千里的双轨马路直通大草原深处吗?”

钱富含蓄一笑,“参观完寰宇钢铁,接下来咱家带二位乘坐双轨马车,亲自体验一番。伯爷,窦先生,请车。”

又是避而不答。

裴蒙挑眉冷笑。

哒哒哒!

一辆加长特制版马车沿着铁轨,缓缓来到三人面前。

马车内部装饰舒服豪华,空间宽敞,车顶足够高,成人可以在车厢内随意行走。

两排坐,带一张床榻。

坐累了,还可以躺着。

还设有壁橱,壁橱里面有酒菜。

三人在车厢内坐下。

窦先生十分新,像是老顽童一样,每一样都要体验一番。

他举起酒杯,“坐在这样的马车赶路,即便走三天三夜不下马车,老夫都乐意!要是再整个锅子,那更美了。”

太舒服了!

起传统的马车,舒服了十倍不止。

不颠簸,速度快。

是转弯的时候力道有点猛。

“车厢和车厢之间能互相来往吗?”窦先生好问道。

钱富说道:“寰宇运输正在开发可以互相来往,关门又彼此独立的马车车厢。快的话,等到明年窦先生可以亲自体验一番。”

窦先生舒服得叫了一声,“坐马车也能如此舒服,老夫这趟来京城,值了!只可惜等到明年,老夫已经不在京城,不能亲自体验一番新式双轨马车,倍感遗憾。”

钱富说道:“总会有机会的。”

裴蒙盯着钱富,搞了个突然袭击。

“本伯爷跟随公公四处参观,已经浪费了数天时间。不知陛下何时再召见本伯爷?”

钱富含蓄道:“伯爷不必着急!该见面的时候,自会见面。”

裴蒙冷冷一笑,眼满是嘲讽之色。

他看透了这一切。

刘诏搞下马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真是难为他。

寰宇运输,全是各种配件,车辆,其实并没有多少看透。

而且,寰宇运输也不是双轨马路的终点。

双轨马路继续往前延伸,依旧看不到尽头,不知通往何方。

裴蒙指着铁轨,问道:“通往哪里?”

钱富含笑道:“伯爷和先生若是感兴趣,不妨坐来,亲自看看这条双轨马路最终通往哪里。”

卖关子!

裴蒙和窦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果断了马车。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条双轨马路,到底铺设了多长距离,开了多少山,平了多少地。

马匹跑动起来,双轨马车沿着铁轨,快速前进。

车窗外风景快速掠过,像是一道道虚影。

很明显感觉到马车在坡爬山,速度慢了下来。

窦先生乐呵呵的,“钱公公别卖关子,透露一下,前面是哪里?”

钱富说道:“窦先生别急,马到了。”

他能不着急吗?

参观了这么多天,正事一个字没提到。

所有问题全都被钱富敷衍打发,一个字都不肯吐露,气煞人也。

窦先生很无奈,又不能逼迫钱富范,只能自己生闷气。

马车爬山,疾驰了一段距离,速度慢慢将下来。

这是到了地头?

马车停了下来,三人鱼贯走出车厢。

双轨马路的尽头,是一处隐于山林的奢华山庄。

“伯爷,窦先生请进!娘娘正在里面等候二位。”

“皇后娘娘?”裴蒙急切问道。

钱富含笑点头,“正是皇后娘娘。”

裴蒙深吸一口气,浪费了这么多天,总算到了正菜的时候。

山庄大门打开,宫人躬身站在大门两边。

丫鬟阿晴站出来,微微躬身,“伯爷,窦先生,请随奴婢这边走!”

“姑娘前面带路!”窦先生客客气气。

阿晴面带微笑,领着二人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回廊,终于来到花厅。

三层楼的花厅,巨大的落地窗,别具一格,令人震撼。

裴蒙和窦先生,被请三楼。

入眼处,第一印象,房舍特别宽敞,特别特别亮堂!

从未见过如此亮堂的房舍。

“琉璃竟然能做成透明色,还能烧出如此大一面。”窦先生又一次惊叹。

“伯爷,窦先生,请坐!”

顾玖懒懒地坐在软塌,含笑招呼二人。

“拜见皇后娘娘!”

“免礼!”

“今日有幸,终于见着了皇后娘娘。”

裴蒙同窦先生分别选了一张单人软塌落座。

真舒服!

窦先生发现,凡是涉及到起居出行的物件,总是特别舒服。

这也是皇后娘娘的风格吗?

享奢华!

并且想方设法让生活变得简单舒服!

窦先生暗观察,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

裴蒙即便是坐在软塌,腰背也是挺得笔直笔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不小心会被割伤。

“想见皇后娘娘一面,真不容易!”裴蒙面无表情,一本正经。

顾玖挑眉一笑,“伯爷在京城参观了数天,敢想如何?”

裴蒙直言道:“西北军想要钢刀,大炮,还有足够数量的老虎钳,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伯爷够爽快!不过这个问题本宫暂时不能回答你。”

“为何?”

“只要谈得拢,西北军想要多少武器,朝廷供应多少武器。若是谈不拢……”

顾玖似笑非笑。

谈不拢,当然是连武器的边都摸不到。

裴蒙很直接,“娘娘想怎么谈?臣洗耳恭听!”

顾玖笑了笑,“二位喝茶。今日有足够多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谈!若是谈不出结果,二位可以在山庄住下,明儿继续谈。”

窦先生用眼神示意裴蒙不要心急。

他率先端起茶杯品茗,“好茶!却又不是记忆任何一种名茶。不知娘娘的茶叶来自何处?微臣竟然不知,世又多了一种新茶。”

哈哈哈……

顾玖笑出声,“窦先生果然深谙茶道,只喝了一口判断出此茶非世任何名茶。不瞒窦先生,前些年本宫在南边置办了几处茶庄,此茶是茶庄半个月前送来的新茶,还没取名字。不如窦先生给此茶取个名字,如何?”

窦先生连连摇头,“此等好茶,不如请陛下赐名。”

顾玖笑道:“窦先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应该的,应该的。”窦先生很惶恐。

顾皇后同皇帝刘诏完全是两种谈话风格。

皇帝刘诏,常年军武,身带着浓烈的军人色彩。以窦先生对军人的了解,较容易猜出刘诏的谈话核心。

但是面对顾皇后,他很被动。

谈话太散了,天马行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来一句诛心的话。

和顾皇后谈话,思维必须快,必须发散,还必须说一句想十句,走一步想十步。

她的风格太独特了,稍微一走神,有可能漏掉话的真正含义,最后被她牵着鼻子走。

如这茶,真的只是单纯的讨论茶吗?

南边啊!

发散一下,是不是意味着皇后娘娘在南边布局多年,已经有了成果,准备动一动南边?

顾玖随意问道:“听闻二位这几天一直在参观京城,有何感想?窦先生可否分享一二?”

窦先生又喝了一口茶。

茶是好茶,可是他没心思品茗。

他思维快速转动,然后公然拍马屁,“微臣对娘娘敬佩得五体投地!”

顾玖似笑非笑,“窦先生这马屁拍的,本宫是该顺水推舟,还是该呵斥两句?”

窦先生一本正经说道:“微臣并非拍马屁,微臣是真心佩服娘娘。单说双轨马车,简直是天才般的想法。若是能推广,物资运输,人员来往,效率将被提高三四倍。过去下江南,即便是行船,也需半月左右。若是修一条双轨马路通往江南,恐怕三五天能到达江南。江南同京城的距离拉近,有利于朝廷掌控江南,还能对江南官场进行一场翻天覆地的整顿。”

顾玖挑眉一笑:老狐狸!</co>

第959章 裂土封王(三更)

“窦先生高见!”

顾玖举起茶杯,“本宫敬窦先生一杯。狂沙文学网”

窦先生一脸惶恐地端起茶杯,“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窦先生客气。为鲁侯边第一谋臣,手腕眼光自然不凡!今一见,名不虚传。”

“娘娘言过其实,微臣就一无名小卒。”

“窦先生过谦。伯爷,你对双轨马车如何看?”

裴蒙面容严肃地说道:“此神器应该优先用于军事。”

顾玖连连点头,“本宫同伯爷的看法不谋而合,的确该优先用于军事。对于西北如今的局面,伯爷有何高见?”

尼玛,这话题转得太快了。

窦先生有些担心地看着裴蒙。

裴蒙微蹙眉头,“西北大局已定!”

顾玖笑了起来,“伯爷确定西北大局已定?”

裴蒙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臣斗胆,想听听娘娘的高见。”

顾玖放下茶杯,面容一沉,语气冷冽,“西北是大周的领土,任何妄图割裂西北之人,都是大周的敌人。大周将不惜代价诛杀之!”

话音一落,花厅气氛变得凝重。

像是紧绷的弓弦,稍稍一用力,就将断裂!

裴蒙双手紧握软塌扶手。

花厅中,几位内侍如临大敌,手已经伸入怀中。

一旦裴蒙有任何异动,就要暴起杀人。

“没有人妄图割裂西北!”裴蒙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从未想要割裂西北!只求不被狡兔死走狗烹,不想落个千古骂名死无全尸的下场。”

顾玖轻轻敲击扶手,“同本宫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本宫是个大方人,从不斤斤计较。本宫对于狡兔死走狗烹的做法,极为鄙视。只有无能多疑之人,才干得出这等事。”

意外!

真正意外!

裴蒙同窦先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窦先生忙出声问道:“娘娘言下之意,是要给西北军一条出路?”

顾玖郑重说道:“朝廷从未想过要将西北军bi)上绝路。陛下没有,先帝没有,武宗开耀帝更没有类似的打算。”

裴蒙问道:“这是娘娘替陛下做出的承诺吗?”

顾玖含笑摇头,“这不是承诺,这是事实!本宫只是陈述事实。”

裴蒙又问道:“陛下和娘娘是何态度?朝廷又是什么态度?”

顾玖浅浅一笑,“朝廷的态度很明确,西北军是朝廷的西北军,不是某家某姓的西北军,军权必须归朝廷所有。”

“朝廷要收西北军兵权?”裴蒙脸色的,他就知道顾皇后叫他回京面谈没安好心。

顾玖重点强调,“这是朝廷的态度。”

窦先生抢在裴蒙前面问道;“听娘娘这么一说,娘娘似乎有不同想法。”

顾玖面带微笑,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格外诛心,“伯爷自然不肯交出兵权。若是朝廷bi)迫你们父子交出兵权,你们是父子是不是要起兵造反?”

窦先生脸色发白,打着哈哈,“娘娘误会了。”

“本宫没有问窦先生。本宫想听听伯爷的回答。”

她死死盯着裴蒙。

花厅内,所有内侍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裴蒙面无表,反问,“娘娘想听什么?”

“自然是真话!”

裴蒙讥讽一笑,“娘娘心知肚明的事。”

顾玖微微摇头,“本宫需要你亲口说出来,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诚恳,是谈话的前提。本宫对伯爷毫无隐瞒,该说的不该说的,在这个屋里都可以说。出了这个屋,我们各自回归份立场。”

裴蒙迟疑片刻,郑重说道:“没有人想要造反!但是,我生来就属于战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绝不会束手就擒,死于一群小人手中。”

“很好!本宫看得出来,这是伯爷的真心话!大好男儿,马革裹尸,方显英雄本色。”

裴蒙挑眉,“娘娘竟然赞同臣的想法?”

顾玖点头,“当然赞同!”

“为何?臣的想法,显然同朝廷的意志背道而驰。娘娘应该明白,臣不会乖乖交出兵权。”

“本宫知道,本宫从未想过让伯爷交出兵权。善战者就该永远站在战场上,死也要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浑浑噩噩,被酒色掏空体。那是善战者的悲哀,也是朝廷的损失。”

意外!

大大的意外!

难道这就是西北军的转机吗?

窦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支持鲁侯伯爷继续掌握西北军?”

顾玖笑了笑,说道:“鲁侯父子可以继续统领西北军,但是不能在西北。”

这话听不懂。

西北军不在西北,能去哪里?

“西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顾玖突然问道。

在场三人,唯有窦先生去过西凉王城。

他斟酌着说道:“西凉王城富庶,但是西凉百姓贫苦。”

“本宫听人说,西凉以西的地方,有广袤的土地,有几十个上百个国家民族部落。西北以西再往南的地方,听说当地贵族,用黄金铺地,用黄金装饰房屋楼宇。那里遍地黄金,金矿就露在地表,随意开采。”

“当真有这样的地方?微臣倒是没听说过。”窦先生一脸惊奇的模样。

顾玖笑着说道:“听闻那个地方叫做毒。”

“毒?”窦先生脑子急转,“微臣似乎在某本杂记上面见过对毒的描述,果真遍地黄金?”

“找到他们的王城,你会发现整个城都是黄金打造。更要紧的是,民温顺,只要推翻王族,民众就会甘心臣服新的主人。”

窦先生激动起来,“微臣回去就查找有关毒的资料。”

铺垫基本完成,顾玖看着裴蒙,“伯爷有何想法?”

裴蒙面容严肃,“娘娘说了这么多,一定有深意。请娘娘明言。”

顾玖拍拍巴掌,很快许有四拿着一张舆图来到花厅。

将舆图挂在活动木板上,四角固定。

整个大周,整个西域,舆图上一目了然。

窦先生眼睛都直了。

裴蒙猛地站起来,冲到舆图前。

“朝廷竟然有如此清晰的舆图?竟然还包括了西域。”

顾玖满脸骄傲,“商队在西凉王城经营多年,不辞辛苦,终于绘制出西域一带的地形图。并且历尽千辛万苦才带回来。”

裴蒙咬牙切齿,他就知道,当年顾皇后选择同西北军合作,目的不单纯。

竟然暗戳戳的派人混迹商队中,偷偷绘制了一张西域地图。

裴蒙直言问道,“北荣出兵南下,紧接着西凉也跟着出兵,此事是否娘娘手笔?”

“非也!本宫虽然能判断出大致的局势,却无法影响北荣王庭以及西凉王的决定。伯爷太高估本宫。”

“娘娘太过谦虚!无望秃驴,可是一颗合格的棋子。娘娘若有吩咐,他必定不打折扣的执行。”

“本宫代无望大师感谢伯爷的看重。西凉出兵,早有迹象。那些年,通过贸易,我们从西凉掠取了大量的钱财。西凉有志之士,早已经意识到大周乃是豺狼虎豹,必须割裂同大周的贸易关系。北荣出兵南下,西凉主战派趁机上位,西凉出兵配合北荣是迟早的事。此番局势,想来鲁侯同窦先生早有预料,故而西北军才能及时出兵阻挡西凉同北荣汇合。”

裴蒙哈哈一笑,“巾帼不让须眉,臣甘拜下风。”

顾玖摆手,“本宫只是马后炮,比不上你们父子处局中,却又能看清整个局面。”

窦先生盯着舆图琢磨了许久,“娘娘是想让西北军继续往西?”

顾玖站起来,走到舆图前。

“世人都说鲁侯父子狼子野心,总有一天和朝廷军队有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对大周来说都是一场劫难。想必鲁侯同伯爷也已经做好了同朝廷开战的准备,本宫没说错吧。”

裴蒙沉默,一言不发。

窦先生冷汗直冒,苍白地解释,“误会,全都是误会。娘娘可不能听信小人之言。”

顾玖挑眉一笑,“没有人会心甘愿将手中的权柄交出来,本宫理解。西北军乃是朝廷心腹大患,令几代帝王夜不能寐。继续这么下去,以西北军的强势,终有一天要走上割据西北的那一步。所以,本宫写信约谈,就是为了避免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裴蒙厉声质问:“如何避免?让我们父子乖乖交出兵权,回京养老。朝廷趁机肢解西北军,杀我们父子的心腹将领?”

“此乃下策!”

顾玖郑重说道:“只有没脑子,双眼只知道盯着一亩三分地的愚蠢朝臣,才会采取伯爷说的那些手段。一步步bi)迫,但凡有血的人,都会抄起武器造反。几代王朝,多多少少都遇到了相似的问题。

最终结果,无一例外削弱了王朝的国力,王朝由盛到衰,最终覆灭。新的王朝建立,继续走前朝老路,周而复始,似乎找不出第二条出路。然而本宫不信邪,本宫同陛下多年筹谋,终于为大周王朝找出了第二条路,也是西北军得以幸存的路。”

“什么路?”窦先生替裴蒙问出今谈话的核心。

顾玖指着舆图上西域一带,“朝廷出钱出粮出武器,西北军灭西凉那一天,就是朝廷封鲁侯为王的那一天。裂土封王,便是你们父子和西北军的出路。”

第960章 撒野

裂土封王?

竟然是裂土封王!

窦先生激动得浑身颤抖,匍匐在地上痛哭失声。

竟然真的是裂土封王!

哈哈哈……

他想仰天大笑,更想痛哭流涕。

他捶地大哭,为自己痛哭的同时,又为西北军为鲁侯感到兴奋激动。

裴蒙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西域一带。西凉只是偌大西域版图上小小的一块,西凉以西还有广袤的土地,数不尽的财富,还有传闻中以黄金铺地的身毒……

他胸膛起伏,面色潮红。只因为肤色黝黑,故而看不出来。

他的激动心情,比之窦先生只多不少。

裂土封王?

裴家竟然真的有裂土封王的一天?

不用造反,不用死全家,死全族,不仅可以继续执掌兵权还能裂土封王?

他有种被天上掉馅饼砸中的懵逼感、

这一切真不是幻觉?

他沉默无言,目光始终盯着舆图上的西域,许久才终于平复激荡心情。

“封王之后呢?”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是怕打破易碎的美梦。

顾玖则朗声说道:“封王之后,西凉,包括西凉以西,皆是西北军的地盘。你们自行经营,自行制定制度,自行收税养军队。自行决定要不要继续往西,还是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得过且过。”

裴蒙猛地晃动头颅,冷静下来。

裂土封王是真的,但是困难也是真的。

光顾着做梦,无视困难,怕是西凉还没打下来,就死在了半路上。

“请娘娘容许臣和窦先生私下商议一番。”

“可以!二位可以在山庄安顿下来,有任何需要吩咐宫人去办即可!”

“多谢娘娘!”

窦先生从地上爬起来,拿出谋臣该有的样子。他抹了一把脸,“微臣斗胆一问,娘娘为何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建一栋山庄?来的路上,微臣发现,进出山庄似乎只有双轨马路一条路。”

顾玖含笑说道:“因为此处幽静,而且离着马场不远。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让人领你们去马场玩一玩。”

“多谢娘娘!马场微臣就不去了。”

他们在大西北,天天骑马。京城的马场和大草原相比,那就是小池塘同大海的对比,毫无可比性。

裴蒙同窦先生在山庄安顿下来。

裂土封王,天大的一张饼,就摆在眼前,很想迫不及待的咬一口。

然而,这一口咬下去,也有可能要命。

二人坐在客院内,猛灌茶水,平复过分激动的心情。

窦先生捋着胡须,说道:“真让侯爷猜准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果真要裂土封王。难以想象,数年前,皇后娘娘选择同西北军合作做生意,那时候就已经在计划着裂土封王。”

“计划都是一步步完善成熟。那时候顾皇后恐怕算不到今日,更多是在为刘诏称帝攒本钱。”

裴蒙不相信从一开始,皇后娘娘就已经算计到了一切。

若真是如此,那太可怕了!

窦先生长出一口气,“好在这一切侯爷早有预料,否则你我二人,怕是要被皇后娘娘牵着鼻子走。”

裴蒙突然笑了起来。

窦先生紧跟着也笑了起来。

二人越笑越大声,笑得不能自已。

“先生演得真好,本伯爷都差点被骗过去。”

“老夫一般一般。还是伯爷演得最好,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计划的样子。”

裴蒙压低声音,悄声问道:“你猜能瞒过皇后娘娘吗?”

“说不定皇后娘娘也在同我们演戏。”

整场谈话,都是一场试探,手段辈出,心思各异。

正所谓兵不厌诈,不诈一诈,哪能听到真话。

呼!

窦先生呼出一口气,“今儿只是开胃小菜,后面才是正餐。”

裂土封王,鲁侯早有判断。

然而,封王之后呢?西北军要如何存活下去?

西北军打仗一把手,民生经济没有多少经验。

占领了地盘后要怎么经营,物资怎么来?将士的思乡情绪要如何解决?

何人治理占领区?

西北军可没有书院,专门培养民政人才。

窦先生郑重说道:“一定要多争取时间,至少三年。”

裴蒙摇头,“恐怕皇后娘娘不会答应。她要驱狼吞虎,同时还有防着被狼群反噬。换做是我,也不可能给三年时间。”

“伯爷以为皇后娘娘能给我们几年时间?”

“明儿先试探一番。本伯爷希望能有两年时间,这也是先生要努力的地方。不过结果可能不如人意。”

“老夫明白。”

二人就在山庄住下。

山庄明明有很多人,却显得格外安静。

顾玖身处花厅,叫来钱富,“派人盯牢了他们,一言一行都要记录下来。”

钱富躬身领命。

接着顾玖又问道:“带着他们参观京城,有何收获?”

钱富斟酌了一番,说道:“窦先生表现得像个老好人,凡事不慌不忙,喜欢不经意的试探。至于伯爷,看似很急躁,不耐烦。然而他身上那么多战功,老奴曾听说有一次狙击战,他亲率部下在草原潜伏了十天十夜。这样的人,不可能真的是个急躁之人。老奴判断,伯爷是在装,假装自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以此麻痹身边的人。若是轻视他,就上了他的当。”

顾玖连连点头,“有道理!鲁侯将裴蒙派到京城,要的就是他的‘莽夫’形象。至于窦先生,他可能只是一个烟雾弹。”

钱富很想问一句,何为烟雾弹。

顾玖不欲多说,挥挥手,打发了钱富。

刘御从楼上下来,“母后!”

“都听见了吗?”顾玖指着软塌,示意他坐下说话。

刘御点头,“都听到了。”

顾玖问道:“作何感想?”

刘御在软塌上坐下来,想了想,说道:“我认为裂土封王最大的难处在于人口。西北军几万人,顺利占领西凉后,安全起见几年内只能用自己人。西凉人多,西北军人少,人员有限,以区区几万人驾驭几十倍的人口,这个是大问题。”

“你有办法解决吗?”

“儿子想了想,有个不成熟的办法。”

“说来听听。”

“西北军掌军事,民政方面,初期还是沿用西凉制度。用西凉人治理西凉人。如此一来,西北军只要掌握西凉上层人,采取通婚联姻手段,同时严控西凉军队,就能顺利西凉掌握在自己手中。”

“以西凉制西凉,这个思路很好,非常好!具体怎么操作,有想法吗?”顾玖鼓励道。

刘御摇头,“时间太短,还没有具体的想法。儿子得先翻翻西凉方面的资料。”

顾玖笑了起来,“此事不着急。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想到的内容,鲁侯肯定早已经想到。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网罗民政方面的人才。”

“儿子有想过这个问题。鲁侯一代枭雄人物,据儿子了解,他身边光是谋士就不下十人。然而世人只知窦先生,其他谋士从不露面。显然鲁侯故意为之,他肯定还藏了一手。”

“不知藏了一手,而是好几手。同西凉开展贸易那几年,西北军着实发了一笔大财。鲁侯手中握着大笔银钱,却从未在市面上进行大宗采购,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母后的意思,难道说这些钱就在西凉?”

“有可能!”顾玖笑了笑,“裂土封王,呵呵,恐怕鲁侯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那我们要怎么办?”

顾玖轻轻敲击扶手,“鲁侯是枭雄,狡兔三窟,没什么稀奇。裂土封王计划不变。未来十年二十年,西北军的主要目标就是西进。二十年之后,他们会不会掉头回来,说不准。但是,即便他们真的掉头回来,朝廷要有底气和实力逼着他们继续盘踞在西边,逼着他们将西边彻底汉化。

一代人之后,他们会忘记东边,西边就是他们的根。我们得让他们扎根在西边,一代又一代。即便有一天,裴家的子孙后代在西边立国称帝也无妨。只要他们依旧是汉人,那片土地归汉人所有,本宫可以接受。”

刘御指着舆图,“这么大一片土地?”

“西北军看似人多,进入西域后,那点人口根本不够看。而且西域诸国,并非没有战斗力。”

只要西北军一直往西推进,很快他们就遇到一群被洗脑的狂热战争分子。

想要赢,不付出血的代价怎么行。

而且付出了代价,也不一定能赢。

顾玖也没指望西北军战无不胜。

西北军在她的布局里,就是一把尖刀,狠狠插入数代王朝一直无法掌控的西域。

她要将西域这潭水搅浑,用裂土封王为诱饵,在西域扎下一根钉子,谁都拔不动的钉子。

她要从根本上终结草原部落每隔几十年就会成为王朝心腹大患的历史。

广袤的草原,应该归大周王朝所有,是大周王朝治下的一片疆域。

西凉则是屏障。

配合南下计划,顾玖的手从舆图顶端来到南边,“如此富庶的土地,我们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占领。占领后反过来,骑在我们头上撒野!本宫受不得闲气,与其让人撒野,不如本宫亲自撒野。”

第961章 全杀了

“伯爷,窦先生,娘娘请二位到花园喝茶!”

裴蒙板着脸问道:“天气如此炎,为何要去花园喝茶?娘娘是有意为难人吗?”

阿晴不卑不亢,柔声说道:“伯爷误会了。花园有活水,十分凉爽。正是考虑到天气炎,故而请二位到花园喝茶。”

窦先生忙站出来,“伯爷何必为难一个宫女。娘娘有请,恭敬不如从命。前面带路吧。”

“二位这边请。”

阿晴带路,领着二人来到后花园。

小桥流水,江南特色。

溪水潺潺,果然凉爽。

凉亭内,已经置办好了茶水点心,只等客人入座。

“娘娘何时到来?”窦先生客气问了一句。

阿晴柔声说道:“略等片刻,娘娘很快就过来,二位请用茶。”

宫人退去,留下二人苦等。

裴蒙端着茶杯,十分不满,“顾皇后在玩什么花招?”

窦先生摇头晃脑,“伯爷别着急,这茶好喝的。娘娘在南边置办的茶庄,一定是个上等茶庄,才能产出如此好的茶叶。”

裴蒙无心喝茶,他偷偷算着时间。

二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顾玖才姗姗来迟。

裴蒙心头大怒,却发作不得,只能沉着一张脸。

顾玖抱歉道:“让伯爷,窦先生久等。本宫临时有事,事又紧急,故而来迟了。来人,给伯爷,窦先生换一壶茶水。这些宫人,规矩怎么学的,也不知道近伺候。”

“茶水就算了。喝了一肚子茶水,这会实在是喝不下。”窦先生一脸苦笑,捂着肚子,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先生要紧吗?本宫命人带先生下去休息,请太医诊治。”

“多谢娘娘厚。微臣还撑得住。”

“不勉强吗?”顾玖担心地问道。

窦先生重重点头,“不勉强。”

顾玖哦了一声,“先生若有不适,一定要说出来。二位是客,若是让二位在山庄出了意外,本宫难辞其咎。”

裴蒙暗暗挑眉,此话何意?

宫人换了一壶茶水,又撤换了点心。

顾玖端起茶杯,轻轻吹拂。

她抬头含笑问道:“不知二位考虑得怎么样?”

“朝廷果然愿意出钱出粮出兵器,助西北军征战西凉?”裴蒙直言问道。

顾玖点头,“本宫言而有信。”

“封王之后,又该如何?一应物资,朝廷是否……”

“封王之后,一应物资,哪怕是一粒米,一寸铁,一件衣衫,西北军也得花钱从朝廷手中购买。本宫挑明了说,裂土封王,名义上你们父子还是大周的臣子,西北军是大周的西北军。实际上,你们是在割据自治,是大周的诸侯国。大周只会在口头上支持你们,其他一切得靠你们自己。”

顾玖强调双方的关系,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裴蒙。

裴蒙紧皱眉头,隐含不满。

窦先生急忙问道:“若是一应物资需要花钱购买,不知价钱几何?”

顾玖挑眉。

许有四急忙上前,拿出一份报价单放在桌上,“请伯爷,窦先生过目。”

窦先生偷偷同裴蒙交换了一个眼神,连报价单都准备好了,这是早有预谋啊。

“价钱怎会如此高昂?”

不说和京城物价比,同西北物价相比,整整高出了三倍。

“将物资从大周运送到西凉,其中艰辛,运费成本,窦先生理应比本宫更清楚。这价格真的很高吗?比起商队在西凉的定价,简直是跳楼甩卖良心价。不瞒二位,本宫是看在西北军为大周开疆拓土的份上,才会如此优惠。”

裴蒙内心冷笑,问道:“若是有一天,西北军不再为大周开疆拓土,娘娘打算怎么做?”

顾玖收起报价单,“在商言商,一切以利益为重。”

言下之意,当初卖给西凉什么价格,将来卖给西北军就是什么价格。

商!

妥妥的商。

裴蒙郑重说道:“娘娘毫无诚意!”

顾玖哈哈一笑,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意味深长地说道:“按照朝廷的意思,你们父子顺从朝廷安排,交出兵权,杀之。不听朝廷号令,杀之。裴氏全族,尽诛之!这也是历朝历代权臣枭雄的下场。裴氏一族走到今天,离着族灭只差一步。

本宫居中斡旋,多年布局,终于替你们裴家找出一条生路,只是赚取一点点利润,怎么,伯爷就不乐意了?那不如按照老传统做事,以摔杯为号,金吾卫拿下二人,明正典刑,诛尽裴氏一族,bi)得鲁侯在西北举旗造反,如何?”

“娘娘息怒!”窦先生急得唾沫横飞,冷汗直冒,“一切都好商量!”

顾玖靠着椅背,似笑非笑,“本宫邀请伯爷到京城面谈,这是本宫的诚意,同时也冒着巨大的风险。因为朝臣必定会反对你们父子带着西北军脱离大周,裂土封王。

为了说服朝臣同意拿出钱粮支持这项计划,知不知道本宫得做出多大的妥协,让出多少利益?付出必有收获,本宫从你们西北军上赚取一点利润,在大局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伯爷要钱又要权,做人如此贪心,就不怕本宫翻脸?”

“娘娘误会了,伯爷绝无此意!娘娘需要回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西北军上下,对娘娘感激不尽!”

打圆场说好话的人总是窦先生。

顾玖不为所动,她就盯着裴蒙。

之前晾着二人足足半个时辰。

窦先生频频喝茶。

裴蒙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看似怒火滔天,实则耐心十足。

窦先生只是打前站的小卒,真正做决定的人一直都是裴蒙。

“伯爷意下如何,还要继续谈下去吗?”顾玖含笑问道。

裴蒙挑眉,“臣若是不愿意谈下去,娘娘是不是要摔杯为号,让金吾卫抓捕臣?臣斗胆猜一猜,鲁侯府,伯府外面,金吾卫已经埋伏多。娘娘将我们二人留在山庄,便是为了断绝我们同外界的联系。

臣的两百亲兵,是金吾卫首要解决的目标。臣不在伯府,我那两百亲兵只能擅作主张,冒死冲杀,如此就坐实了西北军造反的事实。朝廷就可以率先出兵,打西北军一个措手不及。”

啪啪啪……

顾玖拍着巴掌,“伯爷一番分析,有理有据。本宫再问一句,伯爷打算如何做选择?”

裴蒙笑了起来,“金吾卫有多大把握,从臣的手中救下娘娘?”

顾玖浅浅一笑,“伯爷可以试一试,你能不能拿下本宫的命。”

裴蒙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盯着桌上的茶水点心,“有毒?”

顾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窦先生捂着肚子,一脸惊恐,“娘娘下毒?”

“痛吗?”顾玖温柔问道,“不痛,哪来的毒?”

“没下毒?”窦先生一脸懵bi),他和裴蒙面面相觑。

“娘娘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不如直言相告。”

顾玖挑眉一笑,“本宫只想好好谈话,并没有卖关子。伯爷不必紧张,本宫奉劝你切莫将怀中武器拿出来,否则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作虚无。”

裴蒙一双手紧了紧,最后他松开拳头,面色平静,“臣可以接受娘娘的建议。但是西北军征战西凉,需要时间做准备。”

“本宫给你们西北军一年时间做准备。”

“一年时间太少,至少三年!”

顾玖含笑摇头,“那就没得谈!不如谈一谈诛杀你们父子后,由谁率领西北军。”

欺人太甚!

裴蒙沉着一张脸,“娘娘真以为能杀得了我?”

顾玖瞥了他一眼,“伯爷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玩笑,都是玩笑。”窦先生拦住裴蒙,“娘娘,一年时间的确太少,西北军需要做的准备太多。至少得两年时间。”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一年半,本宫最多只能给西北军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等到开拔的时候正好赶上冬天。冬天行军,死伤无数。娘娘是要成心害死西北军吗?”裴蒙厉声质问。

顾玖挑眉冷笑,“本宫相信,鲁侯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你们西北军,也可以选择提前开拔。”

“荒谬!”

顾玖转动着茶杯,“伯爷这个态度,可不是谈话的态度。”

“臣只知道,冬天行军乃是大忌。”

“那就将你们西北军的存银拿出来,在荒漠上多修建几座堡垒要塞,作为中转站。反正将来双方通商也用得上。”

敢打的是这个主意。

裴蒙直言道:“等到西北军到达西凉后,这些堡垒要塞都会落入朝廷手中。”

顾玖含笑问道:“伯爷舍不得?”

裴蒙要气死!

他突然发现,顾皇后真的是在以商人的态度和他们谈判,一分一厘都要计较争取,任何好处都不放过。

过分了啊!

“臣需要一份物资清单!”

“可以!”

裴蒙和窦先生继续在山庄住下来,开始漫长的谈判。

回到客院,裴蒙一拳头打在墙壁上。

“失算!我们急需一位后勤官做预算。”

裴蒙心知肚明自己入了,却又不得不跳下这个坑。

现在不将物资清单数量谈清楚,将来顾皇后有的是办法做手脚。

西北军将在物资上面,陷入被朝廷牵着鼻子走的被动局面。

第962章 拉锯战(三更)

谈判就像是一场拉锯战。狂沙文学网

本该在战场上杀伐决断,决胜千里的裴大将军,不得不干起账房的活。

像个吝啬鬼,一分一厘都要争取。

窦先生离开山庄,找来两位真正的后勤账房,开始统计西北军所需物资。

一旦西北军攻下西凉王城,就是鲁侯封王之,也是朝廷断绝物资供应之。

所以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尽可能多要物资。

什么都缺,什么都要。

连个布头也不能放过。

武器药材更是多多益善。

现在多要点,以后就可以省点钱。

顾玖这边,强大无匹的账房队伍,将裴蒙几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锱铢必较,一分一厘算清楚,就是账房要干的事。

裴蒙想狮子大开口要东西,顾玖这边的账房则按照人头消耗想尽办法克扣。

山庄每算盘声,从早到晚都在响动。

裴蒙和窦先生有点吃不消。

窦先生再次离开山庄,又找来十来个账房开战。

顾玖落得悠闲。

她带着孩子们,去马场玩了几天,又回到皇宫。

刘诏得知裴蒙和窦先生被困在山庄,乐得哈哈大笑。

他拉着顾玖的手,得意地说道:“还是你的办法好。朕真想亲眼见见裴蒙焦头烂额的模样。”

顾玖提醒他,“做人不要太过分,当心把他气死。”

“气不死!他命硬得很。”刘诏得意洋洋地说道。

顾玖抿唇一笑,“裴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刘诏说道:“按制,裴氏一族都得留在京城。不过既然要用鲁侯父子替大周开疆拓土,朕愿意表现出一点诚意。鲁侯父子可以将家眷带走。但是裴氏族人,比如朕的几个舅舅及家人,都得留在京城。”

顾玖轻声说道:“裴氏族人留不留下来,对鲁侯父子来说没区别。他们父子都是铁石心肠之人,早已经做好了族灭的准备。当然,让他们带走家眷,好歹也彰显了朝廷对于自己人的仁慈和大方。”

刘诏郑重说道:“我需要你提前和鲁侯夫人谈一谈。”

顾玖挑眉,“我出面谈?她是你的舅母,你为何不出面?”

刘诏蹙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朕小的时候,鲁侯夫人对朕不薄。有些话,朕不好开口。”

顾玖了然,“可是我从未见你上鲁侯府,也从未见你对鲁侯夫人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善意。”

“有些恩,朕一直记在心里。”

记在心头,从不曾忘却。

平里虽然没有来往,但是必要的时候,他会回报这一份恩。

他刘诏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顾玖应下此事,“我会找鲁侯夫人谈一谈。”

……

鲁侯夫人收到顾皇后的帖子,着实吃了一惊。

她心头有些慌乱。

终究还是来了。

正好赶上裴蔓回娘家做客,得知顾皇后下帖子单独邀请母亲赴宴,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母亲,女儿和你一起进宫?”

“荒唐!你当皇宫是集市,想去就去吗?”

“女儿回去求顾珽……”

“不准去!”鲁侯夫人制止裴蔓的任,“母亲知道你是在担心,不过皇后娘娘向来仁慈,这回进宫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大哥已经消失了数,谁都不知道大哥人在哪里。万一大哥已经被……”

“不要胡思乱想!窦先生回来过两趟,虽说什么都没透露,但我肯定你大哥没事。”

“母亲为何如此肯定大哥无事?”

鲁侯夫人笑了笑,“外面的金吾卫撤走了一半,想来事已经出现了转机。”

啊?

裴蔓第一次知道,鲁侯府外面一直有金吾卫盯梢。

她一下子哭了出来,感到深深的后怕。

“母亲差一点就,就要被下诏狱。这么大的事,之前母亲为何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告诉你,不过是让你白担心。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风波很快就会过去。所以,你不必忧心。此事切莫告诉顾珽,不要让他左右为难。”

怕裴蔓钻牛角尖,鲁侯夫人不得不提醒她,“你还得为三个孩子着想。为了孩子,你也得瞒着顾珽,不可让他替裴家出面奔走。若是坏了他和皇后娘娘之间的兄妹,孩子也会跟着受苦,你忍心吗?”

裴蔓连连摇头,心中痛苦不堪。

一边是娘家,是生她养她的生母,一边是丈夫孩子。她夹在中间,恨不得死了算了。

“母亲,我能做什么?”

“什么都别做,好好监督顾珽完成娘娘布置的功课。你们的富贵,孩子的富贵,还在后面等着你们。”

裴蔓不明所以。

鲁侯夫人轻抚她的面颊,“傻丫头!”

裴蔓落着泪,蹲在地上,仰望着鲁侯夫人,“女儿的确很傻!”

“傻人有傻福!”鲁侯夫人笑了起来。

宫里迟迟不肯下旨赐封外戚顾家爵位,分明是在等,等合适的时机也是在等合适的人。

京城内,不少人都看透了这一点。

唯独顾皇后的生父顾老爷看不透,整里上蹿下跳,闹出了一箩筐的笑话。

平南侯顾家肯定是看明白了宫里的意思,却不能实言告诉顾老爷。怕刺激顾老爷,做出更加疯狂的事。

鲁侯夫人是个懂政治的女人,她早就看透了一切,同样不能说。

她含蓄提醒裴蔓,“耐心等待,很快就会有结果。”

裴蔓擦着眼泪,“不如去找大姐帮忙。”

裴芸嫁到柱国公府魏家,柱国公府满门忠烈,同顾家又是姻亲,一定有办法。

“你大姐正在守孝,不要去麻烦她。”

去年柱国公府老祖宗过世,裴芸为嫡长孙媳,又是宗妇,得守重孝。

算算时间,还有半年才能出孝。

因为裴芸在孝期,裴蔓回京后,都没敢上门打扰她,只派人送了礼物。

“可是关系到全族命,这个时候哪能讲究那么多。”裴蔓着急。

鲁侯夫人笑了笑,“都说了,事已经有了转机,结果不会有你想的那么坏?”

裴蔓紧张地问道:“真的吗?”

“大门外的金吾卫撤走了大半,自然是真的。”

“那,那我留在这里,等母亲从宫里回来。”

“不可!你是顾家媳,你得回顾家。”

“可是我担心母亲。”

“有了消息,母亲会派人通知你。”

鲁侯夫人强行送走裴蔓。

裴蔓一直哭一直哭,回到家里才止住了哭声。

怕被顾珽看出蹊跷,她躲在房里没露面。借口体不适,将顾珽打发到书房歇息。

……

鲁侯夫人穿上朝服,前往皇宫应约。

她只带了两个小丫鬟在边。

此次进宫,吉凶难测。

她不怕死,只是想保住孙儿孙女的命,给他们某一条出路。

至于鲁侯和长子裴蒙,还有其他几个儿子,她已经无力顾及。

“夫人这边请!娘娘在兴庆宫偏等候夫人!”

“怎敢劳娘娘等候,臣妇死罪!”

“夫人不必如此!”

宫人将鲁侯夫人请到偏安顿。

片刻之后,顾玖带着宫人出现在偏内。

“臣妇拜见娘娘,娘娘如意吉祥!”

“夫人客气!今儿我们不讲究这些虚礼,夫人自在些,就是闲聊。”

“臣妇遵旨!”

鲁侯夫人一大把年纪,头发花白,说话中气十足。

顾玖好奇问道:“夫人有六十了吗?”

“多谢娘娘关心,去年满了六十。”

“去年乃是多事之秋,本宫竟然错过了夫人的六十大寿。”

“国事艰难,去年只是一家人聚在吃了一餐,并没有大肆cāo)办。”

顾玖说道:“该挑个子,替夫人补办一场寿宴。”

“多谢娘娘好意!臣妇习惯了一切从简,寿宴就免了吧。”

顾玖笑道:“夫人坚持,本宫也就不勉强。家里可好?侄儿侄女们怎么样?”

鲁侯夫人的孙子孙女,顾玖称呼一声侄儿侄女,也算合适。

鲁侯夫人忙说道:“谢娘娘挂念,家里一切都好。小子姑娘也忙着读书习武,还算勤勉。”

“本宫听闻夫人的大孙子已经在军中历练多年?”

“娘娘说的没错。大孙子,二孙子……一共四个孙子都在军中历练,全都在西北军。只立下了微末战功,被他老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鲁侯夫人口中的大孙子,二孙子,全都是裴蒙的孩子,皆为原配夫人所出。

“夫人挂念他们吗?”

“男儿志在四方,立志报效朝廷。家中有臣妇照看,万万不能耽误了孩子们的差事和前程。”

“夫人大义!伯爷回京,夫人可和伯爷聊过?”

“不知娘娘指的哪方面?”

顾玖含笑提点,“比如裴家的前程。”

鲁侯夫人心跳得厉害,有点慌乱,她低着头说道:“不曾具体聊过。”

顾玖斟酌了一下,“现在有个机会,夫人前往西北和鲁侯团聚,愿否?”

鲁侯夫人呆愣住,反应不过来。

多少年?

她和鲁侯夫妻分别已经多少年?

她都快记不清楚鲁侯的模样。

突然说团聚,她手足无措。

“臣妇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娘娘能否明示。”

“本宫和陛下有些想法,想送夫人前往西北同鲁侯团聚。”

鲁侯夫人呆呆地问出心里话,“朝廷不杀他吗?”

第963章 不杀他

“夫人何以认为朝廷要杀鲁侯?”顾玖问道。狂沙文学网

鲁侯夫人张张嘴,“这是命啊!拥兵自重,自古以来都是死路一条。”

顾玖点点头,“夫人说的有理。具体的东西,本宫不方便同夫人说太多。本宫只问一句,若有机会到西北同鲁侯团聚,常伴鲁侯边,夫人愿意吗?”

鲁侯夫人露出了明显的迟疑之色。

“夫人不愿意?”顾玖好奇问道。

鲁侯夫人叹了一声,“分开那么多年,不瞒娘娘,心头真没大家以为的那么惦记他。对臣妇来说,家里更重要,孙子孙女们更重要。”

顾玖心中了然,再深刻的感也会被时光冲刷洗净。更何况鲁侯夫妻二人,未必有多深的感。

她对鲁侯夫人说道:“夫人可以将孩子们带去西北。”

鲁侯夫人一脸震惊。

“娘娘是在说笑吗?”

顾玖摇头,“这样大的事,本宫哪能说笑。”

鲁侯夫人心中十分慌乱,“朝廷不需要裴家为质吗?”

向来稳重端庄的鲁侯夫人说出这等“直言犯忌”的话,可见她真的慌了。

顾玖给宫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上前,给鲁侯夫人换了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夫人先喝杯茶,压压惊。”

鲁侯夫人端起茶杯,顾不得体面,茶水大口大口灌入嘴中。

她需要一点东西,来平复慌乱的心。

顾玖掐着时间,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不需要裴家为质。”

“怎么能不需要呢。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武将在外领兵,妻儿家人理应留在京城为质。”鲁侯夫人依旧处于震惊状态。

坚守了千百年的传统,突然被打破,一定有大事发生。

鲁侯夫人不怕死,她怕死得不明不白,怕护不住家里的孙儿孙女。

顾玖斟酌了一番,问道:“夫人认为鲁侯是个什么样的人?裴家留京为质,真的能牵制鲁侯,让他投鼠忌器吗?”

鲁侯夫人张嘴无言,无奈苦笑。

她摇头,诚实地说道:“必要的时候,他能舍弃妻儿家小,舍弃裴氏一族。”唯独不会舍弃手中的权柄。

如此说来,裴家留在京城为质,对于一心要干一番大事的鲁侯来说,毫无用处。

不仅不能牵制他,反倒是替他省了处理家务琐事的时间。

鲁侯夫人心头悲凉,“裴家没用了吗?”

所以朝廷要放弃裴家,是吗?

顾玖不多说:“夫人回去后,可以着手收拾行李。你家大儿媳也将随你一同前往西北。”

鲁侯夫人嘴唇哆哆嗦嗦,“能否请娘娘收回成命?”

“夫人是舍不得京城的花花世界吗?”

“并非如此!前往西北,水土不服,臣妇恐怕没多少时能活。别的倒也罢了,唯独不放心几个孩子。”

顾玖郑重说道:“你的孙子孙女,尽可以带走,本宫绝不阻拦。”

鲁侯夫人抬头望着顾玖,“皇后娘娘,臣妇斗胆问一句,他会死吗?”

“不会!”顾玖的回答干脆有力。

鲁侯夫人笑了起来,笑容勉强。

“原来他不会死啊!”她似乎充满了遗憾。

顾玖挑眉。

“夫人希望鲁侯死吗?”

鲁侯夫人自嘲一笑,“他死了,臣妇也能轻省几,不用每提心吊胆。”

“本宫差不多能理解夫人的想法,但是鲁侯还不能死。”

“娘娘不认为臣妇的想法大逆不道吗?”

“天下夫妻,或多或少都有过盼着对方死的想法,没什么奇怪。”

鲁侯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起来,“娘娘果然与众不同。”

顾玖也笑道:“本宫许多想法都比较离经叛道。”

“臣妇见识到了。多谢陛下和娘娘肯留他一条命,臣妇会听从娘娘懿旨,前往西北同他团聚。”

“夫人离京时,本宫不便相送。在此,提前祝夫人一路顺风。”

“多谢娘娘!臣妇告退!”

……

裴蔓一直担心娘家况,得知消息后,急急匆匆乘坐马车来到鲁侯府。

“母亲,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瞧你满头大汗的样子。皇后娘娘找我就是闲聊了几句家常,别的提都没提。”

“真的吗?”裴蔓不敢置信。

鲁侯夫人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裴蔓心头依旧发虚,提着的心落不到实处,“娘娘特意叫母亲进宫,竟然只是闲聊家常?”

“她是皇后娘娘,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理由。”

“可是女儿……”

“别可是了。皇后娘娘布置的功课顾珽完成了吗?”

“没了。他天天忙着吃酒席,回到家中已经醉醺醺。别说写功课,笔都提不起来。”

鲁侯夫人轻松转移话题,聊起顾珽。

她说得少,主要是裴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鲁侯夫人满脸堆笑,眼中隐含泪光。

……

裴蒙,窦先生,带着十来个账房,连续奋战二十几天,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物资清单。

双方各种拉锯谈判,从物资种类,数量,品质,规模,运输路线,运输时间……

小到一根针,一尺布都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不知的人见了还以为这是菜市场。

两百多种物资,方方面面,终于谈了下来,达成初步协议。

谈完那一天,双方人马皆疲惫不堪,直接瘫在地上。

裴蒙和窦先生急切想要离开山庄。

顾皇后实在是狡诈。

山庄进出只有一条路,还是双轨马路。

为了将他们困在山庄,同外界断绝联系,真是煞费苦心。

消失一段时间地钱富,再次出现在二位面前。

“得知伯爷,窦先生都急着离开,咱家也不勉强二位。双轨马车已经备好,这边请。”

这回倒是爽快!

裴蒙走在最前面,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

钱富捏捏鼻子,想说:伯爷别白费心思啦,你的莽夫人设早已经被识破。

窦先生乐呵呵的,还分出心思同钱富拉家常。

钱富打着哈哈,半句实话都没有。

坐上双轨马车,一路疾驰。

困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山庄多,重回繁华京城,仿若新生。

……

这段时间,裴蒙没露面,私下里朝臣们也是各种猜测。

最有人气的说法,就是裴蒙已经被陛下秘密关押咔嚓掉。

很多人都打定主意,再过十裴蒙依旧不露面的话,就要在早朝上问一问陛下。

裴蒙该死,裴家父子都该死。

然而毕竟是堂堂伯爷,就算要杀,也该明正典刑,而非秘密处置。

朝廷行事就该堂堂正正,万万不可学那宵小贼人行事,偷偷摸摸,有损朝廷体面。

笃定裴蒙已死的朝臣,猛地看见裴蒙出现在朝堂上,全都一脸震惊。

“没死?”

你才死,你全家都该死!

裴蒙眼神杀,气势凌人,一副要杀人全家的模样。

“伯爷数不见,风采依旧?”

“你是想说本伯爷命大没死,绝对是走了狗屎运,是吗?”

“伯爷真会开玩笑。”

“本伯爷只知杀人,不懂开玩笑。”

特么的,这天没办法聊下去。

“这些时,伯爷去何处逍遥快活?”还是有人不死心,非得试探一番。

“城外走了一圈,收获甚多。”

“哦?不知城外哪里?可否透露一二,也让我等见识见识。”

裴蒙冷冷一笑,“你谁?本伯爷认识你吗?”

好一个桀骜不驯,该被千刀万剐的裴蒙。

陛下为何不处死他,还让他上早朝?

文官们一个个被怼的怒火滔天。

武将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论军功,论资历,除了几位老国公外,其他武将勋贵面对裴蒙只有提鞋的份。

裴蒙怼他们,怼得理直气壮,毫无压力。

裴蒙为何要得罪整个朝堂的人?他疯了吗?

其实他也是无奈。

裴家吃着朝廷的饭,就不能挖朝廷的墙角。

注定要裂土封王,可以网罗各路人马,唯独不能动朝堂官府的人。

当然,裴蒙此举,也有做戏成分,做戏给刘诏看。

不到裂土封王那一天,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在朝堂上做个人嫌鬼厌的伯爷,绝对比万人迷伯爷更让皇帝放心。

一声唱喝,众臣肃静。

皇帝到来,早朝开始。

刘诏一反常态,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夸耀鲁侯同裴蒙的功绩。甚至要求翰林院替西北军做赋。

陛下啊陛下!

您是被裴蒙威胁了吗?

是的话,您就眨眨眼,微臣一定会万死不辞讨伐裴蒙这个乱臣贼子。

文武百官痛心疾首,一脸震惊,仿佛刘诏被乱臣贼子附体一般。

刘诏面无表,镇定如常说完夸耀鲁侯父子的话。

裴蒙对朝臣的反应大为不满。

他们父子战功赫赫,陛下夸一夸,有错吗?

一个个一副吃shi的表,到底几个意思?

他暗下决心,得让窦先生盯着翰林院那帮书呆子为西北军写赋,还要刊登在报刊上。

让世人皆知西北军战功赫赫!

早朝结束,朝臣们对裴蒙怒目而视,眼神鄙夷嫌弃。

凡是经过裴蒙边,皆要叱呵一声,表明态度。

“哼!贼子休要猖狂!”

“我等绝不屈服!”

“厚颜无耻!”

放你娘的狗!

裴蒙气得双目赤红,膛快要炸裂。

故意的!

刘诏一定是故意的。

第964章 背负骂名

裴蒙,窦先生启程回西北这一天,京城有些沸腾。

盖因为,鲁侯全府上下,平西伯全府上下,将一同离开京城,前往西北。

为了这次搬家,两家府邸,除了房子不能搬走外,其他能搬的全搬走。

大物件打包让三和快递托运。

很显然,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

为此,这段时间,两家府邸大肆采购。仿佛是要将多年积蓄花光,花不光就不走的架势。

小到一根针一条麻绳,大到四轮马车,各种铁器,种子,书籍,甚至一车一车的粮食

凡是能用钱买到的物件,除了房子外,态度就是买买买

买齐了打包送到西北。

裴芸不顾有孝在,来到鲁侯府相送。

“此一别,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她痛哭流涕。

鲁侯夫人反倒显得很精神,除了最初几天的慌乱,接下来她很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确定此去西北,将没有机会回到京城,她就决定要将府邸搬空。

大肆采购,尽可能将钱变成物资,也是她和裴蒙商量过后的决定。

钱,裴家有大把。多年对西凉贸易,让鲁侯父子积攒了大量的钱财。

他们现在缺的是物资,裂土封王的物资。以及人口,大量的人口。

裂土封王一事,裴蒙瞒不住鲁侯夫人,实言相告。

所以鲁侯夫人很干脆地做出决定,“所有下人全部带走,他们能生能养,他们就是人口种子。”

与此同时,还通过人牙子,买了一大批男女仆从。

宫里没有制止他们采买人口的行为。

即便不让他们在京城买卖人口,到了西北他们也会这么干,而且干得更疯狂。

顾玖和刘诏也希望西北军能顺利扎根西凉,人口就是其中关键。

“只要他们养得起这些人,朕不干涉”

这就是刘诏的态度。

用顾玖的话说,人口结构的多样,有利于规避人口风险。

当然,鲁侯夫人做事很有分寸,她虽然通过人牙子购买男女仆人,却没有大肆购买,以免遭遇诟病。

可就算如此,朝臣也翻天了。

“陛下竟然放鲁侯和裴蒙的家眷离开京城,前往西北这是纵虎归山啊”

“陛下糊涂不可将鲁侯的家眷放出京城啊”

“没了这些家眷,朝廷拿什么牵制鲁侯父子”

“昏君”

文臣武将,义愤填膺,一个个气得双眼通红。

若非皇室宗亲没人能掣肘刘诏,朝臣们定要来一个清君侧。

刘诏西进的计划,裂土封王的计划,此刻都不能对外透露。

他背负昏君骂名,怒斥一声“朕让舅舅一家团聚,此乃孝道,有何过错。”

“陛下乃是天下人的陛下,岂能为了一人一家的天伦之乐,置朝廷安危不顾”

“鲁侯父子狼子野心,早有不臣之举。放他们家眷离京,总有一天陛下一定会自食恶果。大周江山若有不堪言之祸,陛下你就是罪魁祸首。”

“放肆西北军积极备战,要一举攻下西凉。朕略表心意,竟然被尔等目光短浅之辈如此辱骂,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们啊”

“请陛下将臣等下诏狱处死,然而臣等依旧不该心意。”

“西北军积极备战是真,进攻西凉恐怕是假。”

“荒谬你们当西北大都督府是吃素的吗还是说你们一个二个都是酒囊饭袋,自认为干不赢鲁侯父子一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一个榜样”

刘诏连讽带嘲,一点没客气。

他虽然吵架不行,但是怼人很厉害啊

“西北军盘踞西北近百年,几代传承,作战风格勇猛无匹,尤其擅长野外冲锋作战。并非臣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有自知之明。西北大都督府这些年整军的确很有成效,但是对上西北军,胜算不大啊留鲁侯家眷在京城,也是一个牵制手段。如今连这个牵制都被陛下放走,这和败家有何区别”

刘诏讥讽道“真以为将鲁侯家眷留在京城,他就会投鼠忌器吗你们未免太小看他。”

当世枭雄,岂会在意儿女长。

家眷死了就死了呗,大不了继续生。

而且除鲁侯父子外,鲁侯其他几个儿子,好几个孙子都在西北军中历练。还怕裴家绝后吗

这才是真正的荒谬绝伦。

刘诏指着文臣武将,“你们未免将鲁侯家眷看得太重,将朕看得太轻。朕到底是不是昏君,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且等他年,诸位臣工再下结论不迟。退朝”

刘诏拂袖离去,一脸怒火。

今儿钱富当差,他紧紧跟在刘诏后。

只听刘诏吩咐,“那个骂朕昏君的人,让金吾卫暗中调查。若有贪墨等况,直接下诏狱。”

钱富躬听命。

暗暗吐槽,陛下真是小气鬼。

刘诏就是这么记仇,小鸡肚肠。

他心头不爽,无心批阅奏折,干脆找顾玖要安慰,要亲亲。

顾玖一巴掌推开他,“别打扰我,我现在正忙。”

“忙什么”刘诏委屈。

顾玖埋头看着账本,“忙着核算西北军的物资消耗,这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你打算怎么和朝臣解释”

刘诏往软塌一趟,“别提了今儿早朝,一个二个都在说朕放虎归山,是大周的罪人,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若是朕告诉他们,接下来几年,朝廷要拿出几百万两钱粮助西北军攻打西凉,恐怕那些文臣武将被bi)急了,真会来一个清君侧。”

顾玖哈哈一笑,“你别着急,我替你想办法。”

刘诏眼珠子转动,“骂朕昏君的那个混蛋,朕吩咐金吾卫调查。查到黑材料,统统下昭仪。”

顾玖不走心的摸摸他的脸,一边看账本,一边说道“别这么小气。有人骂你昏君,改明儿你打脸打回去,打得啪啪响。”

“朕等不了那么久。”

刘诏要气死了。

这才是景明元年,他登基称帝还不到一年时间,已经被朝臣指着鼻子骂昏君无数次。

在宫里大兴土木被骂昏君,将朝臣下诏狱被骂昏君,不遵守祖制被骂昏君,这回又被骂昏君

刘诏说道“很快报纸上有会出现指桑骂槐,含沙影辱骂朕的文章。朕有必要让报业司严查此事。”

“不着急,过段时间文青书局将会出版一本书籍,叫做西游见闻录,三元公和周世安皆在西北生活多年,他们二人做序推荐这本书,这本书想不红都难。”

刘诏抱住她,“开始了吗”

顾玖点头,“先从舆论下手,让世人知西北危害,知西北财富。让富有冒险精神的人前往西北,打通商贸,劫掠财富。让世人知道经略西北的重要。届时你宣布出兵西凉,朝廷反对声音会小很多。”

刘诏捏着下巴,“还得让西北大都督府配合”

“自然需要大都督府配合。大都督府何时才能将北荣赶往西凉方向”

将北荣赶往西凉,让北荣同西凉打,符合大周的利益。

大草原不需要一个强大的民族,更不需要一个强大的王族。

北荣暂时不能灭,但只能苟活。被迫成为大周手中的一把利剑,搅浑西域地界,杀入西域诸国。

一路往西,杀到那里算那里。

若是北荣有本事在西域找一块地盘生存下来,也是他们的本事。

西域这潭水,本来就浑浊。别人能搅动,大周凭什么不能搅动。

管你什么大军,什么狂战争分子,西域这盘菜,顾玖和刘诏吃定了。

刘诏悄声说道“北荣派人联络,他们需要武器。”

顾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的陛下,有兴趣做武器贩子吗”

刘诏蹙眉,“真要将淘汰的兵器卖给北荣。”

顾玖笑了笑,“以战养战,既不能让北荣有喘息之机,又不能让北荣彻底死掉。培养一个打手,同时培养数个对手。让打手和对手打,你总得给打手一点好处还有必要的工具吧。要知道,找到北荣这么一个打手可不容易。错过了北荣,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你都未必能找到第二个比北荣更合适的打手。”

“你就不怕北荣和西凉联合起来打我们”

顾玖哈哈一笑,“北荣一群叫花子,到了西凉花花世界,第一件事绝对不是合作而是劫掠。西凉除非疯了,才会和一群强盗叫花子合作。”

刘诏点点头。

这符合马背民族的特。

没钱,抢

饿了,抢

奴隶,抢

女人,抢

所有的东西都用抢,脑子里就没有公平交易的概念。

那就是一群未开化的野人,只不过穿上了衣服而已。

“万一西凉抵不住北荣的进攻,如何是好”

“所以需要西北大都督府配合。只准北荣同西凉打,但是不准北荣占领西凉,得想办法让他们继续西进,像一把尖刀插入西域诸国。这件事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要刚好在西北军开拔前完成。”

刘诏琢磨起此事,“朕会给西北大都督府下密旨,同北荣的交易可以答应,但是必须推迟。先让北荣再熬一个冬天,多死点人口,尽可能削弱他们的实力,又不至于族灭。”

第965章 逼宫废帝(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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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离京,朝臣们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拖家带口,一车车的物资运出京城,绵延不绝。

“这只是冰山一角,裴家大部分的家什物资都让山河快递托运。”

“陛下荒唐!”

“分明就是昏君!”

“岂能让昏君继续窃据皇位!”

“陛下身边一定有奸邪小人。”

“清君侧!”

谁是奸邪小人?

“昏君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我们要做的不是清君侧,而是废帝!”

废帝?

一听废帝,有人内心沸腾,有人浑身冰冷。

玩不起,玩不起!

废帝都能想出来,果然是一群不知道死活的人。

你们自个玩,某胆小先告退。

“胆小鬼!”

“一群鼠辈!”

“何必同一群昏庸之人计较。若要废帝,必须将太后娘娘请出来。”

“太后娘娘也姓裴。”

“刘裴氏,首先她是刘家人。”

“难道你们是想让端郡王取代陛下?你们问过端郡王的意思吗?”

“无需问他意见。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想也得想,否则就再换一个。”

好狠啊!

这是要做权臣吗?

“太后娘娘居未央宫,已经数月不曾出来,外人也见不到她。如何是好?”

“那就想办法将太后娘娘放出来。”

“计将安出?”

“听我细细道来。”

……

连着几日,萧琴儿眼皮子乱跳,心头发慌,总觉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却又找不到源头。

她偷偷派人,“悄悄盯着萧太妃,看她最近是否有异动。”

她又亲自回了一趟娘家,什么异常都没有。妹妹萧太妃那里也很安静。

难道源头是王爷?

端郡王刘议,数月不曾出门,每天醉生梦死,对外面的事情听之任之,绝不过问。

一心将颓废糜烂的生活进行到底。

萧琴儿叫来管事,“最近可有人在王爷耳边胡说八道?”

“启禀王妃娘娘,不曾有人胡说八道。倒是有两位朝臣求见王爷,被门房挡了回去。”

“什么人求见王爷?”

“这是拜帖,请娘娘过目。”

萧琴儿翻开拜帖,都是些无名小卒。

她眼皮子还在跳,心头越发慌乱,却找不到缘由。

直到某个秋高气爽的上午,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

哐当!

瓷器碎裂,她彻底傻眼。

原来令她不安的源头在宫里。

有内侍里应外合,趁着陛下刘诏上早朝,皇后娘娘身在秦王府的机会,带人冲入未央宫,抢出裴太后。

一群中下层官员,簇拥着裴太后来到金銮殿,指责刘诏不孝,非是裴太后要静养,而是刘诏用未央宫关押囚禁裴太后。对外粉饰太平,欺瞒世忍。

此等昏聩不孝之人,有何资格为君?

众臣要求废帝!

群臣哗然!

大周几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皇权危机爆发了。

也是大周百年来,皇权同朝堂发生的最严重的冲突。

皇帝要怎么做?

此事会如何发展?

这群把裴太后抢出来的内侍和中下层官员,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谁当皇帝,你们都死定了。

皇权和朝堂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萧琴儿听闻此事,惊得差点闭气过去。

因为这群乱臣贼子,竟然在金銮殿上提到了端郡王刘议的名字。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家王爷什么都没做,就被拉入这场叛乱。有人成心要置我家王爷于死地吗?”

“一定是老二在背后下绊子,这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怎么办,怎么办?”

“一着不慎,就是抄家杀头的下场啊。”

“王妃莫急。万一陛下无能……”有丫鬟出声。

“你给本宫闭嘴!谁安插你在本宫身边伺候?你的主子是谁?”

萧琴儿大怒,指着丫鬟,满目喷火。

丫鬟跪地求饶,“娘娘误会啊,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

“闭嘴!包藏祸心,心术不正。来人,将她关押看守,严刑拷打。本宫要知道这个贱婢到底是谁派来的。”

婆子不顾丫鬟的哭喊求饶,将丫鬟拖了下去。

萧琴儿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王爷人呢?王爷现在在哪里?”

“启禀娘娘,王爷在书房。”

萧琴儿顾不得旁的事情,提起裙摆,冲入书房。

端郡王刘议喝的半醉半醒,眼神迷离。

“王爷,大事不好!”

“哼!哪天好过。”刘议讥讽一笑。

萧琴儿没空计较刘议的态度,她慌慌张张地说道:“有内侍造反,冲入未央宫抢出太后娘娘。一群中下层不怕死的官员簇拥太后娘娘上金銮殿,指责陛下不孝,昏君,要求太后娘娘主持废帝。”

轰!

刘议脑袋一炸,瞬间酒醒了。

萧琴儿又继续说道:“更要命的是,那群乱臣贼子竟然提到了陛下的名字。现在说不定所有人都以为是王爷在背后策划了此事。”

毕竟裴太后主张废帝,受益最大的人就是端郡王刘议。

“王爷,我们要怎么做?事关身家性命,王爷可要拿个主意啊。”

端郡王刘议双目赤红,“能赢吗?”

“你疯了吗?”

刘议五官扭曲,怒问:“我问能赢吗?”

萧琴儿懵逼,“你问谁能不能赢?”

刘议抹了一把脸,“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还不清楚!我只知道宫门封闭,金吾卫和龙骑卫倾巢出动。”

刘议叹了一声,闭上眼睛,沉默片刻,“拿酒来!”

萧琴儿大骂,“你疯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喝酒。”

刘议大怒,指着萧琴儿的脸,“你果然是个蠢妇!这个时候不喝酒,方能保命,懂不懂。”

萧琴儿不懂,却没阻止下人拿酒。

刘议提着酒壶,郑重地对萧琴儿说道:“一会本王喝醉后,你和老大抬着本王去找皇后娘娘证清白。本王每日醉生梦死,就是最好的证据。”

萧琴儿惊疑不定,“不找陛下吗?”

“陛下现在根本没空搭理你,唯有皇后娘娘方能救我们一家。”

萧琴儿点头应下,不放心地又问道:“这件事的确和你没关系吧。”

刘议大怒,“你封锁了消息,管着门房,不许任何人对本王透露外面的事情。本王这一年来就是个聋子瞎子,宫里发生的事情同本王毫无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本王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

萧琴儿忙说道:“王爷息怒,我只是担心。这事会不会是老二在搞鬼。”

“不知道!先保命要紧。”

刘议不再废话,提起酒壶就朝嘴里灌。

他顺利的将自己灌醉,不省人事。

萧琴儿麻利地吩咐下人,将刘议装入马车,又叫来大儿子刘征,“今儿全程听本宫的,叫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一家人能不能活命,全看今儿表现。”

刘征一脸懵逼,却还是听话的跟随母亲出了王府。

没去皇宫,直接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周围,早被龙骑卫围了起来,是为保护。

萧琴儿表明身份,道明来意,方得以来到秦王府大门口。

她不敲门进去,而是直接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刘议放在地上,她自己则拉着刘征跪在大门口,一言不发。

刘征悄悄问道:“母妃,我们要跪到什么时候?”

“闭嘴!”

过了会,她又说道:“跪倒皇后娘娘信任我们为止。”

跪在门口就能得到信任吗?

萧琴儿提点道:“多学着点。将来你要独当一面,你要学会临机应变。”

刘征点头。

他也是赶巧了。

他本来在京大营历练,最近为了相亲,得了一个月假期。没想到才回来几天,就赶上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逼宫。

顾玖坐在书房,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个不停

宫人都急坏了。

“娘娘,宫门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宫里消息传不出来,奴婢们也进不去,也不知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娘娘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娘娘,端郡王妃带着公子征跪在大门外,端郡王喝得生死不知,被丢在地上。”

“端郡王妃这个时候添什么乱。不知道娘娘正忙着吗?赶紧将他们打发走。”

“不必打发他们。”顾玖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情。

她揉了揉手指头,“让他们母子继续跪着。”

“娘娘是怀疑端郡王?”

“非也!本宫要用端郡王做诱饵钓鱼。”

一群内侍,一群没权没势的中下层官员,竟然敢胆大包天冲入未央宫抢出裴太后,并且敢在金銮殿上主张废帝,何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简直是将自己当成了老天爷的亲儿子。

要说这里面没有名堂,只是一群官员“忠心义胆,为国为民”,顾玖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这事一看,明显有人在背后操作。

初始一看,得益最大的人就是端郡王刘议。

理所当然,端郡王刘议就成了最大的靶子。

如今看来,端郡王刘议也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被人拿出来挡箭。

“有点意思!”

顾玖冷冷一笑,“陛下登基不到一年,同朝臣们发生了多次冲突。显然有人以为陛下帝位不稳,值得搏一搏。只是,方式未免太过拙劣。”

裴太后算哪根葱?

即便名义上裴太后可以主张废帝,然而她说的话管用吗?

她有和地位相当的权柄吗?

一个毫无权柄,毫无政治头脑,空有太后头衔的女人,被人推出来,注定只能是炮灰下场。</co>

第966章 奉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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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金銮殿。

残肢断臂,鲜血飞溅,一地狼藉!

朝臣们被关在偏殿,不得进出。

有人瑟瑟发抖,脑海中回想起宫变那一瞬间,龙骑卫倾巢出动,提刀就砍。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在乎砍的人到底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念头:奉旨杀人!

那场面太血腥,太吓人!

时至今日,朝臣当中大部分人才清醒的意识到,坐在金銮殿上面那位皇帝,出身行伍。

玩不来温情脉脉那一套,也不屑玩。

遇事就是干,要么就是杀!

从来都是简单,粗暴!

之前大家指着刘诏鼻子痛骂昏君,上本弹劾,在朝上据理力争,刘诏反应平静,让许多朝臣误以为刘诏初登基,底气不足。

却不料,一朝宫变,没有丝毫迟疑,刘诏采取了最直接最迅猛也是最震慑人心的处理办法:杀!

当场格杀逼宫的内侍官员,看那架势,连活口都不想要。

“陆大人,我等该怎么做?”

偏殿内,有人终于忍不住,悄声问起中书令陆大人。

陆大人面色冷漠,“等!”

一群蠢货!

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切。

“太后她老人家会有事吗?陛下将我等关在偏殿却不过问,也不准进出,到底何意?万一陛下对太后娘娘……没有人劝阻,如何是好?”

有人忧心忡忡。

他们虽然看不惯刘诏,对刘诏各种决定大为不满,却从未想过要废帝。更不愿意看见刘诏背上弑母的名声。

“皇帝若是对太后娘娘……那这天下……”

没人能接受一个弑母的人坐在皇位上。

朝廷宣扬孝道,皇帝却亲自弑母,所谓孝道岂不是成了笑话,自打脸。

所以一定要有人在关键时刻劝阻皇帝。

陆大人轻声说道:“陛下不会如此糊涂!”

弑母?

又不是疯了。

只要没疯,陛下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皇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宫门关闭,京城戒严……”

“休要杞人忧天,耐心等待。”

金銮殿内,尸体被抬走,宫人跪地清扫满地污秽。

裴太后颓废坐在椅子上,由数个内侍看守。

龙骑卫守在宫门外,未经陛下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

刘诏坐在龙椅上,喝着茶,盯着地面上的血迹,神色不明。

他偶尔扫一眼裴太后。

一个眼神,就让裴太后浑身发抖,差点昏过去。

宫人将金銮殿清理干净,只余下淡淡的血腥味。

点燃黄铜香炉,浓郁的香味驱散了最后那点血腥味。

直到此刻,刘诏才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朝裴太后走去。

他挥挥手,内侍们全部退下。

接下来是母子谈话时间,刘诏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听见。

他语气轻柔地问道:“母后如此恨朕,要将朕废除?”

裴太后老泪纵横,“本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群内侍打伤本宫身边的宫人,抓起本宫就跑。一路跑到金銮殿,本宫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本宫是被人挟持的人质,就是一枚棋子,也是受害者。”

“母后的意思是,这一切同你无关?”

“当然没有关系。”裴太后脸色苍白,然而肌肤还算紧致。

虽说受了惊吓,形容有些狼狈,精神还好,还能维持基本的体面。

刘诏不相信裴太后的话。

“自小,母后就对朕不满。焉知你心头没有废帝之心?”

裴太后怒斥,“即便本宫心中有废帝之心,但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本宫同这群乱臣贼子毫无关系。若是陛下想要以腹诽之名降罪本宫,本宫无话可说。”

“朕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想要废帝?”刘诏厉声质问。

裴太后大怒,她丢下恐惧,穿起铠甲,“你何曾对得起本宫?自小到大,你可曾听过本宫的话?为了媳妇,你连亲娘都不要了,本宫骂你白眼狼难道错了吗?”

“放肆!”

“本宫是你生母,莫非骂不得你。即便你贵为天子,你也得侍奉本宫,否则你就是不孝!”

砰!

刘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将裴太后吓了一跳。

裴太后底气一泄,抽抽噎噎,哭诉道:“本宫是被人利用了!你将本宫关在未央宫,进出不得,本宫多月不曾见外人,连外界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哪里知道那些人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持本宫,上金銮殿逼宫废帝。本宫纵然对你有所不满,也不曾真的要废帝,只是偶尔会这么想一想,说几句气话罢了。”

她哭得伤心。

被关未央宫,是她嫁给成宗文德帝以来,最为耻辱的一段岁月。

想她裴家女,嫁皇子,封王妃,后来进宫做皇后。

一辈子顺顺利利,偶尔因为成宗文德帝宠幸别的女人气恼,或是在萧太后面前受些闲气。

大部分时候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都是说一不二,随心所欲。

唯有在亲儿子刘诏手里头栽了一个大跟头。

顺遂了一辈子的裴太后,临到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中岂能不怨恨。

抱怨咒骂肯定少不了。

如果说她的心肠有多坏,敢不敢付诸行动,恐怕太高看她。

裴太后大部分时候,就是嘴巴厉害,行动力渣渣。

属于有贼心没贼胆那类人。

她有胆子指着刘诏的鼻子臭骂不孝,叫她策划废帝,没那脑子也没那行动力。

刘诏心知肚明,却并不打算放过裴太后。

他冷漠道:“朕做主,将鲁侯家眷,裴蒙家眷送去西北一家团聚。”

裴太后头次听闻此事,傻眼!

“陛下此举何意?”

刘诏恶劣一笑,“这回母后主张废帝,损朕名誉和权柄,朕岂能不回敬一二。然而鲁侯和裴蒙,乃是国之重臣,轻易动不得。母后乃是朕生母,朕自然不能动你。但是裴家族人,朕的亲舅舅,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天恩浩荡,皇权威严。”

“你要做什么?”裴太后急了,“他是你亲舅舅啊,是本宫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一辈子碌碌无为,从未冒犯过你,你不能这么做。”

刘诏呵呵冷笑,“谁让他姓裴!姓裴就是原罪!”

裴太后痛哭流涕,“你不能这么做。本宫是无辜的,裴家也是无辜的……他没有冒犯你,本宫也没有真正伤害到你……”

“够了!当母后站在金銮殿,任由那群乱臣贼子胡说八道的时候,就已经伤害到朕。人心都是肉长的,朕受到了伤害,那么所有人都别想好过。来人,送太后娘娘回未央宫静养!”

内侍听令行事。

裴太后着急,“本宫不要回未央宫,本宫不要被关起来。本宫住慈宁宫,未央宫给皇后,本宫不和她争。”

“晚了!”

刘诏挥手,内侍再无迟疑,强行拖着裴太后离开了金銮殿。

他疲惫地坐在台阶上,心情郁结不快。

钱富迟疑片刻,上前斗胆说道:“陛下,诸位臣工还被关在偏殿,是否要放他们出宫归家?”

刘诏嗯了一声,“放他们出宫,京城继续戒严。可有活口?”

“有!”

“着金吾卫严刑拷打,必须问出幕后主使。”

“老奴遵命!”

顿了顿,钱富又说道:“端郡王妃带着公子征跪在秦王府门口,端郡王醉酒不醒,被端郡王妃丢弃在地上。”

刘诏嗤笑一声,“此事由皇后处置。”

“陛下不怀疑端郡王?”

“老四的脾气朕知道,他没胆子干这事。”

老四刘议不服刘诏,世人皆知。然而多数时候他都是闷在心头,各种脑补委屈,把自己塑造成世上最可怜,备受长兄欺凌的可怜人。

叫他真刀真枪和刘诏对着干,自小生活在刘诏阴影下的刘议,真没这勇气。

因为他知道,他干不过刘诏。

他的不服,他的委屈,主要是因为他想和刘诏堂堂正正竞争,德帝却不给他机会证明自己。

他醉生梦死,只是不想承认,在父皇心头,他还没开始正式竞争就已经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等于是全面否定了他。

勇武,才华,能力,民心……

输得彻彻底底,连翻盘的机会没都没有。

他麻痹自己,自怨自艾。

私下里搞串联,玩废帝的把戏,刘议不屑也不敢。

自小到大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这就是亲兄弟的坏处。

别的庶出兄弟,刘诏懒得理会,一个眼神就把人给打发了。

对待亲兄弟,刘诏会分出一部分精力照顾一二。

结果刘议就留下了阴影,心头各种憋屈,各种使坏,小动作不断。

他真的是在刘诏的暴力阴影下长大的,他真的好委屈,好可怜,好无助……

钱富问道:“那还要派人继续围着端郡王府吗?”

“围着吧!事情明朗之前,不得松懈。”

“老奴遵旨!”

钱富躬身离开,先到偏殿穿口谕,放朝臣们出宫归家。

文武百官齐齐松口气。

“事情如何了?”

“陛下可有旨意?”

“本官要求见陛下!”

“陛下政务繁忙,谁都不见。诸位大人,今儿时辰已晚,有事留到明日再说。”

“乱臣贼子逼宫谋反,如此大事,岂能留到明日。不行,今儿一定要见到陛下。”

有人带头,百官齐齐朝金銮殿冲去。

钱富阻拦不及,只能派人赶紧告知陛下。</co>

第967章 大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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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执意要见皇帝,不给见就不走。

一个个毛病不少,唯独骨头很硬。

就算威胁杀头,也不妥协。

刘诏无奈妥协,不过他只见陆大人一人。

陆大人整了整官服,进殿觐见。

众臣一脸艳羡。

“陆大人两朝帝王心腹,了不起!”

“陛下虽说做事欠考虑,冲动自负,然而对待先帝留下的朝臣还算仁慈。”

成宗文德帝同刘诏父子,是少有的登基称帝后,继续重用前面皇帝留下的朝臣的天子。

陆大人走进金銮殿,大殿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大殿内只点了几根蜡烛,灯火摇曳,光线昏暗。

一时间,陆大人竟然没找到皇帝刘诏的所在。

直到刘诏发出声音,“爱卿随意!”

陆大人才发现皇帝刘诏就坐在台阶上,靠着桌子腿,毫无坐相,更无帝王包袱。

他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拜见,“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安否?”

“安!就是心头不痛快。爱卿,坐!”

哪有坐的地方。

皇帝都坐在地上,陆大人如果要坐,也只能跟着坐在地上。

可如此一来,有失体面,与他性格相驳。

陆大人向来是个端方之人,起居自有章法。

坐地上,太为难他。

可是站着回话,比陛下高,等于陛下要仰视他,此乃大不敬。

罢了,罢了,陆大人挑起衣摆,直接跪在刘诏面前,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刘诏不为所动,“爱卿为何要见朕?”

“不放心陛下。”

“朕没事,一群宵小,奈何不了朕。”

“陛下万福!”陆大人躬身说道。

刘诏冷漠道:“爱卿已经见到朕,也知道朕无事,对众臣也算有了交代。爱卿退下吧。”

好不容易进来,岂能轻易退下。

陆大人望着刘诏,“陛下心痛否?”

刘诏大怒,眼中喷火,怒斥一声,“放肆!”

陆大人无所惧,“可见陛下心中不安,既然不安,微臣就不能走。”

刘诏呵呵冷笑,“爱卿欲如何?”

陆大人斟酌道:“今日发生的一切,胜在有惊无险。然而此事也给陛下敲响了警钟,步子迈得太大,就会遭到反噬。陛下欲改制,理应徐徐图之。凡事操之过急,终归不是大周之福。若是激起朝臣逆反之心,即便明知是好的制度,众臣也会为反对陛下而坚决反对改制。陛下可以杀一人,杀十人,杀百人,却杀不了天下人,更诛不了天下人心。”

刘诏冷冷一笑,“爱卿所谓人心,非小民之心,而是读书人之心。读书人各有利益牵扯,所言所语皆为自身利益,并非真心为民。这样的人心,不要也罢。”

陆大人不动如山,“陛下所言,微臣不赞同。人,皆有欲望。读书人有自身的利益诉求,小民同样有自身的利益诉求。让小民站在朝堂上,谁能保证小民不会祸国殃民?小民一朝得势,更为疯狂,照样会为一村一姓一地谋利,损公肥私。

读书人好歹还知道羞耻,算有底线。小民可有羞耻心,可懂底线,可懂大势?一味以小民之利,抨击否认读书人,在微臣看来,不过是为反对而反对,皆不可取。”

刘诏板着脸,“依着爱卿所言,小民之诉求不用理会,只需注重读书人的诉求,就能天下太平?”

陆大人摇头,“非也!微臣的意思是,既要注重小民诉求,也该注重读书人的诉求。都是民,不能厚此薄彼,理应一视同仁。读书人传播知识和信息,影响诸多小民判断,故而历朝历代皇帝都重视读书人的诉求。”

刘诏笑了笑,“爱卿的意思,无非就是天下读书人都反对朕,朕就该吸取今日教训,停下前进的步伐。”

陆大人连连摇头,“陛下又钻了牛角尖。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市井小民,都不愿意看见朝堂震动。朝堂频繁动荡,会造成人心不稳,地方官府惶惶然无心办公。如果这个局面得不到改变,天下人心思变,为求安稳,恐有不堪言之祸,届时才是陛下劫难!”

“危言耸听!民间百姓生活安稳富足,轻徭薄赋,朝廷再动荡也影响不了小民一日三餐。”

“却会影响地方官府,人心惶惶!地方官府动荡,治下百姓岂能安稳度日。”

“地方官吃饱了撑着,管起朝廷大事。”

“陛下不曾在地方上任职,不懂地方官想法。身为官员,岂能不关心朝廷大事。为官,就要战队。”

陆大人说得很直白,没有替官场掩饰。

刘诏紧蹙眉头。

陆大人说道:“微臣知道陛下放走鲁侯家眷前往西北,必有深意,且时机未到不能对外公布。然而朝臣不知道!朝臣认定陛下昏庸,打破祖制,放走牵制鲁侯的筹码,实为昏君所为。故而朝堂沸腾,朝臣心中有怨气,进而被人利用,才有今日之祸。若是陛下徐徐图之,多一点耐心,多花点时间,一切都能避免。”

刘诏面容严肃,“爱卿所言,朕都懂。只是时间不等人。”

“时间再紧急,事情再要紧,能比陛下的皇位更重要吗?朝堂动荡,人心不稳,陛下的计划难道就能顺利进行?反正计划已经耽误,陛下何不利用这些时间,安抚一下满腹怨气的朝臣。好歹平稳度过景明元年。”

说完,陆大人又叹了一声。

“一想到史书上会写景明元年,某月某**宫废帝,微臣深觉耻辱!”

刘诏大怒!

他这个当事人都没觉着耻辱,一个朝臣耻辱个屁。

“史书上,丢人的也是朕,和爱卿没关系。”

“微臣身为中书令,岂能置身事外。百年后,世人论起今日之事,陛下同微臣都不能幸免,定会被人痛骂。”

刘诏哼哼两声,“朕从不在乎这些虚名。”

特么的,现在在乎这些名声,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

他的糗事已经被史官记录下来,今日之事,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世文人指点江山,定会说景明帝傻叉,毫无政治头脑。几十岁的人,又不是小年轻,竟然会犯这等幼稚错误。

特么的,一想到这里,刘诏就暴躁。恨不得当个暴君,将起居郎,刀笔吏统统咔嚓了。

“陛下息怒!”陆大人见势不妙,赶紧劝解。

刘诏呵呵两声,“爱卿猜一猜,朕要如何经略西北?”

陆大人愣住,话题转移太快,就像龙卷风。

他微微躬身,“微臣不敢猜!”

“放心大胆的猜,朕恕你无罪。”

“微臣就斗胆猜一猜。很明显,陛下没有杀鲁侯之心,却也不能容忍鲁侯拥兵自重,西北军继续盘踞西北。陛下的方略,莫非是驱赶西北军?”

不愧是中书令。

刘诏不露声色,“继续猜。”

“既然是驱赶西北军,那肯定不能东进,只能西出。西北以西,广袤天地,总有西北军落脚之地。然而,西北军想要生存,落脚之地就得比较富庶,确保自给自足。莫非是西凉?”

好一个中书令陆大人。

到了这个地步,刘诏也不隐瞒,“正是西凉!”

陆大人震惊,“陛下真的要进行如此大的计划?花费钱粮怕是要千万两。”

“是!未来几年,户部压力很大,朕的压力同样巨大。”

陆大人震惊过后,满心激动。

“陛下如此敢想,如此敢做,微臣可否参与此等盛事?只要陛下点头,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生无憾!”

陆大人激动坏了。

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计划,大气魄,大手笔啊!

只要事成,定能名留青史,千古传诵。

什么骂名,在此等盛事面前,统统都是辣鸡。

只要做成此事,任何骂名都能洗刷。

陆大人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有生之年,能遇到如此大气魄,敢想敢干的皇帝,是一个臣子的幸运。

跟在这样的皇帝身边做事,名臣名将,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

皇帝造时势,时势造英雄,英雄反过来影响时势。

这是一个环!

一环扣一环。

没有时势,纵然是天才般的人物,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最终也只能泯然众人。

有了时势,即便只是中上之姿,也拥有机会脱颖而出,名留青史。

对陆大人这样不怕事,敢干事的臣子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但是对于墨守成规的老臣来说,这就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爱卿想清楚了吗?”

“微臣绝无退缩之意,陛下请吩咐!”

刘诏捏着下巴,“爱卿说朕的脚步要缓一缓,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陆大人秒懂,“陛下已经同鲁侯达成了协议,所以才将鲁侯家眷送去西北?”

“正是!”

“多长时间?”

聪明人谈话就是省事省力,无需解释,聪明脑瓜子就抓住了重点,猜中了事情始末和真相。

“朕给西北军一年半的时间做准备!”

陆大人面色一变,“只有一年半,时间的确紧张。朝堂不宁,朝臣掣肘,陛下之前的策略有误。”

“哪里有误!”

“此等大事,陛下岂能单干。从一开始,就该寻求朝臣谋划,安抚朝堂动荡人心。如此,今日之祸说不定能够避免。不过今日之祸也有一个好处,陛下可趁机扫除不臣之人。”

“爱卿言之有理。那么此事就交给爱卿负责!”

“微臣领旨!”</co>

第968章 要多杀几个人(三更)

陆大人领了旨意,决意大干一场,

不用刘诏出面,他自行料理了堵在金銮殿殿门外的朝臣,驱散出宫,各回各家。

并点了几个人,相约明儿一早在政事堂碰面,有要事相商。

刘诏枯坐金銮殿,没有离开的意思。

内侍们担心,焦急,劝又劝不动。

林书平当机立断,“去请皇后娘娘!”

如今只有皇后娘娘能够说服陛下。

秦王府外,萧琴儿和刘征已经跪了一天,膝盖跪得锥心刺骨的痛,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天将黑,然而秦王府大门紧闭,似乎永远都不会打开。

萧琴儿很绝望!

完了吗?

真的完了吗?

她默默落泪哭泣。

刘征反过来安抚她,“母亲若是受不住,不如到马车上休整。儿子继续跪着。”

萧琴儿摇头,“本宫无妨!”

惶惶然之时,秦王府侧门洞开。

一溜马车驶出来。

这是皇后娘娘的车驾。

萧琴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浑身颤抖,异常激动。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打开。

“叩见皇后娘娘!”母子二人齐齐磕头行礼。

纵然委屈,然而性命在对方手中握着,只能臣服!

顾玖冷眼看着萧琴儿,又扫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刘议,不发一言。

萧琴儿很慌!

一个字都不说?

真要将人急死!

好歹说句话啊!就算只说一个字也好啊。

车窗突然关上,马车启动,缓缓前行。

萧琴儿傻眼,完全看不懂。

“娘娘……”

她大声呼喊,心头惶恐不安。

丫鬟阿晴来到萧琴儿身边,“王妃请回吧。”

“娘娘到底何意?你能否告诉我?”她哀求。

阿晴面无表情,说道:“王妃回府等消息,宫里自有处置。”

“等等等,等什么消息?”萧琴儿结巴。

“等旨意下来,王妃自会知晓。请王妃尽快离开,娘娘不喜欢有人跪在王府门口。”

这样吗?

阿晴传完话,随即离开。

萧琴儿愣住原地。

刘征悄声问道:“母亲,我们还要继续跪着吗?”

萧琴儿拍拍脸颊,“回府!”

试图站起来,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好在婆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她是被婆子抱上马车,直接躺下。

刘征也没好到哪里去,胜在年轻,体力好。上了马车后,双腿逐渐恢复知觉。

回到王府,请大夫开药治腿,耐心等待消息。

……

顾玖乘坐马车进宫。

金銮殿光线昏暗,静得可怕!

白天热闹气派的金銮殿,到了晚上,仿佛化身妖魔鬼怪,随时会出来吃人。

顾玖命人点燃烛火,好歹让大殿亮一些。

她看见刘诏坐在台阶上,毫无帝王包袱,不由得叹了一声。

要知道,平日里刘诏还是很爱面子的。

顾玖挥挥手,宫人全都退下。

她走上前,挨着刘诏坐下,伸伸腿,说道:“第一次坐在金銮殿,还是晚上,有点古怪。”

刘诏一把握住她的手,却没作声。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悄声问道:“想哭吗?”

刘诏哼了一声,大为不满。

他乃是堂堂帝王,怎会哭泣,她未免太小看他。

顾玖勾着他的手心,“难受吧?”

刘诏不做声,这哪是安慰人。分明是拿着刀子往心口捅,还是一刀接着一刀,半点不留情。

女人真可怕!

顾玖自言自语,“我替你难受。这个位置,真的太难了。尤其是想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

什么不难?

做个真正的昏君,随心所欲,不考虑家国大事,只管个人私欲,最容易。

“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喜欢挑战,喜欢迎难而上。叫你退一步,你怕是要同我吵翻天。”

朕有那么小气?

刘诏狐疑地盯着顾玖。

趁着他难受的时候埋汰他,良心不会痛吗?

顾玖抿唇,说道:“做你想做的,坚持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朕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刘诏终于开口说话,满是控诉。

安慰的话,完全不走心,好不好。

能不能拿出点诚意来,走走心。

顾玖特嫌弃,“看来你也没多难过,还不赶紧起来,回去睡觉。”

过分了啊!

刘诏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顾玖板着脸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要经得起考验,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刘诏想吐血。

“朕何时耍小孩子脾气?”

“你现在就是。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模样,和三岁小孩没多大区别。”

“三岁小孩能有朕这般威武霸气?”

“太后她老人家欺负你,想哭吗?”

太过分了!专门往伤口上撒盐,造成二次伤害。

刘诏哼了一声,扭头,以示不满。

顾玖抿唇一笑,“我知道你心头难受,不愿意面对太后。这样吧,太后那里我来处理。”

“朕已经做了决定,朕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裴家,必须为她付出代价。”

“此事依你,我绝不干涉。”

“陆爱卿已经猜到全盘计划,接下来的事情,朕都交给他来办。”

“早该如此!陆爱卿虽说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却是个正直也懂得变通的人,理应重用。”

“你总替别人说话。”

“我是在替你查漏补缺。”

“你嫌弃朕!”刘诏控诉,委屈。

顾玖抱住他,“我又不是第一天嫌弃你。”

尽说大实话,刘诏越发心塞。

刘诏质问:“你到底是不是朕的皇后?你到底站在那边?总是打击朕,挑剔朕的毛病,朕很不高兴。”

顾玖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若是不挑剔你,你就会犯下自大的毛病。”

“你就如此不信任朕。”

“信任你我才会替你查漏补缺。若是不信任你,我一句话都懒得说,免得被你秋后算账。”

“朕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

这就是一句笑话。

刘诏秋后算账的时候还少了吗?

睚眦必报,小鸡肚肠,说的就是刘诏。

当然,顾玖在这方面也没好多少,同样是睚眦必报。

只不过两个人找回场子的方式方法不同。

顾玖不取人性命。

刘诏不服就干,取人性命只是等闲。

“朕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反对我。感觉很糟糕。”

刘诏以为自己登基称帝,乃是众望所归。至少在官员里面应该是众望所归。

却不料景明元年,就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而且还会被史书记录,被后世大书特书。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顾玖笑了笑,说道:“应该说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

刘诏抹了一把脸,努力振作起来,“你也建议朕缓一缓?”

顾玖摇头,“事已至此,缓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担心朕把皇位冲没了?”

“不担心!谁敢反你,我替你出头。”

这话刘诏爱听。

他抱着她,“一定要永远支持我,站在我这边。”

顾玖拍拍他的手背,“我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你就是心眼太多。”

“你想说朕是小心眼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顾玖捧起他的脸,“你的确小心眼,小鸡肚肠。今日之祸事,有眉目了吗?金吾卫有没有查到什么?”

“正在查,没这么快。朕打算罢朝三日,趁机松散松散。”

“要不要晓筑泡温泉?”

“甚好!”

京城戒严,人心惶惶,朝臣不宁之际,帝后二人愉快地跑去晓筑泡温泉。

陆大人得知此事后,气得吐血。

“都这个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竟然还有心思泡温泉。怎就一点不着急?”

朝臣都急死了,以为皇帝罢朝三日,是为了关起门来舔砥伤口。哪里知道,皇帝罢朝,只为了偷偷出宫,跑去享受生活。

身为帝王,怎能如此任性!

逼宫废帝,这般大事,作为皇帝好歹表现出该有的愤怒,失落,反省等等情绪,而不是跑去泡温泉。

更心塞的是,陆大人还得替皇帝隐瞒。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整日都在兴庆宫反省自身。

陆大人同任丘吐槽景明帝刘诏。

“他是老夫见过的最任性的皇帝,难怪登基不到一年,就有人逼宫废帝。”

任丘偷偷翻了个白眼,“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很符合皇后娘娘的风格。”

“一定是皇后娘娘蛊惑了陛下。”

“你就别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我倒是认为,这个时候去泡温泉放松,比关在兴庆宫反省自身更有用。”

“你怎能替陛下说话?”

陆大人痛心疾首,认为任丘叛变了。

身为臣子,这个时候理应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规劝皇帝做正确的事情。

任丘指着自己的头颅,“想事情不要总是因循守旧,要敢于突破创新。就好比处置鲁侯一事,换做你们这群开口祖制,闭口朝廷体面的人,哪里想得到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没有哪条规矩规定,皇帝必须留在宫里反省自身。这个时候选择泡温泉,没毛病。”

“泡温泉能解决问题?”

“至少能平息陛下心头怒火。”

陆大人想了想,似乎,好像,任丘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嘀咕一句,“希望这回陛下能少杀几个人。”

任丘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不多杀几个人,不符合陛下的利益。”

第969章 金吾卫上门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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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郡王府,丝竹笙歌,靡靡之音。

康郡王刘评手持酒杯,眼神迷离,眼前舞姬,歌姬,长得鲜嫩**。

最妙的是,一身薄纱,若隐若现,勾人得很。

那身段,那媚眼……

只需一个眼神,舞姬便顺势倒在他怀中,同饮一杯酒。

口舌生香,康郡王搂着舞姬哈哈大笑,一脸志得意满。

“王爷,不好啦!”

内侍慌慌张张冲入大厅,歌舞骤停,打断了康郡王的享乐时光。

康郡王一把推开怀中舞姬,眼神带着怒火,“何事如此慌乱?没看到本王正忙吗!”

内侍喘着气,指着门外,“王爷,大事不好。金吾卫,金吾卫上门来啦!”

哐!

案几翻滚,杯盘碎裂。

歌姬舞姬和乐师面露惊恐之色,纷纷退去。

康郡王脸色骤变,“金吾卫怎会上王府?快拦住金吾卫。快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内侍被康郡王一吼,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冲出大厅。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内侍一步步倒退,退回大厅。

钱湘亲自带队,来到康郡王府公干。

他扫了眼大厅摆设,不及退走的歌舞姬,讥讽一笑。

他朗声说道:“康郡王,随下官走一趟吧。”

“放肆!”

康郡王刘评怒斥钱湘,“哪里来的混账玩意,竟然敢上王府放肆。本王乃是先帝爷亲封的郡王,陛下的亲弟弟。没有陛下旨意,谁敢动本王一根汗毛,本王要他全家陪葬。”

钱湘似笑非笑,“若是没有陛下旨意,微臣也不敢带人擅闯王府。”

说罢,从怀里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康郡王听令!”

康郡王大惊失色,不敢置信。

钱湘果真是奉旨行事?

不,不可能!

钱湘也不管康郡王什么反应,直接念起圣旨内容。

康郡王丧心病狂,如禽兽乎?下宗正寺,着金吾卫看管审问。

皇室有皇室的体面。

康郡王堂堂王爷,先帝之子,不适合下诏狱,那就关宗正寺慢慢审。

康郡王如丧考妣,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钱湘欣赏着康郡王的灰白脸色,顺便提醒,“王爷,请吧!下官还要回宫复命。”

“不,不可能!他凭什么关押本王,凭什么?本王何错之有?”

“有没有错,到了宗正寺再做计较。还是说王爷现在非要争辩一个对错是非?”

“奸逆!一定有小人在陛下跟前进谗言,离间本王和陛下的兄弟之情。本王要见陛下分说清楚。”

康郡王指着钱湘大骂,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

钱湘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

“下官劝王爷莫要妄动。下官奉旨办差,只管将王爷送到宗正寺。将来,陛下自会给王爷分辨的机会。”

呸!

康郡王哈哈一笑,“朝中奸邪当道,蛊惑陛下,离间兄弟之情。世道不公啊!本王一定要揭露尔等小人真面目,让尔等不得好死。”

钱湘冷冷一笑,“王爷请吧!”

康郡王走出一步,突然喊道:“等一等,本王要亲眼见到圣旨内容,谁知你是不是假传圣旨。”

“荒唐可笑!”

天子脚下,谁敢假传圣旨,不要命了吗?

不过钱湘还是将圣旨交给康郡王过目。

看清楚圣旨内容,康郡王悲呼。

“他终究不信任本王!不知本王到底犯了何罪,竟被下宗正寺?”

钱湘板着脸,“犯了何事,王爷心头比谁都清楚。”

“荒谬绝伦,本王一定是被人陷害。”

是不是陷害,各自心中清楚。

钱湘不再耽误,吩咐手下押着康郡王出门。

“放手,本王自己会走。”

“请王爷走快一点。”

康郡王一步一步,走出大厅。

欧阳芙守在门口,脸色苍白,双手哆哆嗦嗦,“王爷!”

一声呼喊,又惊又惧!

康郡王义正言辞地说道:“朝中有奸邪小人污蔑本王。本王进了宗正寺,诸事不便,你要想办法替本王分辨一二,以证本王清白。家中一切事情,本王就全交给你,你切莫让本王失望。”

欧阳芙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低头应下,“是,妾身会看好王府,等候王爷回来。”

康郡王赞许地点点头,斜了眼钱湘,“走吧!好久没吃宗正寺的饭菜,本王还有些想念。”

装!

钱湘一板一眼,押着康郡王出了王府。

康郡王被下宗正寺,消息转眼传遍了京城。

从朝堂到民间,都在议论纷纷。

报纸上也有不点名的隐晦话本,区区两三千字,道尽事情始末

谁这么大胆,不怕死敢揣测皇室争斗?

当然是有靠山有背景的《大周生活秀》,以及《山河书院报》。

“果真是康郡王?”

“康郡王疯了吗?难道他真的以为靠一群内侍,中下层官员就能废帝?”

“听说端郡王喝酒喝伤了,下不了床。”

“我看啊,端郡王快要吓死了吧。裴太后主张废帝,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他怕是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康郡王被关押宗正寺,端郡王的嫌疑看来是洗清了。要不要赌一赌,端郡王几日能下床?我赌三日。”

“我赌两日。”

“我赌五日!”

“我赌十日!”

“为何十日?”

“康郡王被关押宗正寺,紧接着端郡王就能下床,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装病。不如多躺几日,做戏好歹做全套。”

“兄台此话有理。”

“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康郡王?”

“陛下向来心狠手辣,这一回康郡王怕是凶多吉少。”

……

沈太妃得知金吾卫上门,儿子被关宗正寺,急怒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太医上门诊治,说是需要静养。

欧阳芙暗自叹气,多事之秋,如何静养。

待到第二日,沈太妃醒来,就催促欧阳芙赶紧联络宗亲故旧关系,替康郡王求情。

欧阳芙为难,“金吾卫奉旨抓人,却没说王爷具体犯了什么事。联想到前段时间逼宫一事,莫非王爷他……如果王爷当真被牵连进此事,宗亲故旧只会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出面替王爷求情。”

“休要胡说八道!”

沈太妃厉声呵斥欧阳芙,“那是你男人啊!他要是倒霉,你能好得了吗?”

“母妃误会了儿媳的意思。儿媳以为,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先看看宫里的动静再做打算。”

“你这个毒妇!”沈太妃指着欧阳芙大骂,“你是不是怕牵连欧阳家?你为了娘家富贵,不顾王爷安危,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欧阳芙一脸委屈,无辜。她没有替自己辩解,反而说道:“儿媳打算今日前往宗正寺,看望王爷。无论要做什么,都该先问问王爷的意思。”

沈太妃说道:“你不仅要去宗正寺看望王爷,你还要去秦王府求见皇后娘娘。你和皇后娘娘关系好,只要能说动皇后娘娘,王爷才能平安归来。”

欧阳芙低着头,“皇后娘娘未必肯见我。”

“你就不知道学学萧琴儿那个女人?皇后不见你,你就跪在门口不起来。”

沈太妃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她是在命令欧阳芙怎么做。

欧阳芙皱起眉头,“情况不一样,岂能用一样的办法。儿媳跪在王府门口不起来,恐有逼迫皇后娘娘的嫌疑。儿媳担心会弄巧成拙。”

沈太妃大怒,“休要找借口。本宫只问你,去不去?”

欧阳芙委屈得眼泪直流,无奈点头,“儿媳去!”

沈太妃怒斥:“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身啊。”

欧阳芙起身告辞,出了门,将眼泪一擦,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此刻,哪有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分明是个有主见的当家主母。

“备车,本王妃要去探望王爷。”

带上换洗的衣裳被褥,笔墨纸砚,零嘴吃食,还有大笔的银票,前往宗正寺。

宗正寺的官员倒是没为难她,验明身份后,就放她进去。

康郡王像是一个困兽,烦躁不安。

欧阳芙一到,急切问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陛下有没有说什么?宫里可有旨意?”

欧阳芙摇头,“母妃怒极攻心,病倒了!宫里并无旨意下来,也没有新的消息。”

“怎会如此?你没安排人打探消息吗?”

“王爷的人,我全都撒了出去,目前还没有收获。”

无能!

康郡王一拳头砸在桌上,面色狰狞。

欧阳芙将行李放好,斟酌了片刻,悄声问道:“陛下为何突然下旨将王爷关押在宗正寺?出了什么事吗?我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康郡王双目赤红,眼睛里全是血丝,恐怕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目光似是要吃人,“你在怀疑什么?”

“已经到这个时候,我理应知道真相,方能采取恰当的措施。”

“你怀疑逼宫废帝一事,同本王有关?”

“同王爷有关系吗?”欧阳芙直视康郡王的目光,没有四海惧怕。

“荒谬!”康郡王矢口否认。

“王爷是真的没做过,还是不敢承认?”

康郡王大怒。

啪!

他一巴掌甩在欧阳芙脸上。

欧阳芙被打得站立不稳,踉跄后退。

她捂着脸,面色平静道:“我明白了!”

“滚!你给本王滚!”</co>

第970章 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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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芙顶着半边红肿脸颊,离开了宗正寺。眼神极冷!

丫鬟吃了一惊,匆匆迎上去,“王妃,您的脸?”

欧阳芙神色平静地说道:“被疯狗打了一下,不用担心。随本王妃前往秦王府。”

几个丫鬟无比尴尬。

直接骂王爷为疯狗,真的好吗?

欧阳芙直接上了马车,眼神晦暗不明。

到了秦王府,递上拜帖求见。

丫鬟阿晴拿着拜帖来到书房。

“娘娘,康王妃递帖子求见。”

“不见!”顾玖很干脆。

阿晴又说道:“康王妃说,如果娘娘不见她,就将这封信交给娘娘。”

“哦,她竟然还准备了信件。”

“正是!”

“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阿晴将信件递上。

信封没有封口,顾玖取出信件,展开一阅。

欧阳芙的信写得特别直白诚恳。

核心内容就是,她并不想来,认为没资格来求情,也觉着很丢脸。

然而沈太妃要求她必须来,她做儿媳的不好和婆母对着干,只能走一趟秦王府。请皇后娘娘见谅云云。

看完信件内容,顾玖挑眉一笑,“她倒是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减少本宫对她的恶感。”

阿晴问道:“娘娘改变主意了吗?”

顾玖摇头,“你去告诉她,叫她不必跪着,直接回王府。以她的本事,肯定能应付沈太妃。另外,除非本宫召见,她以后别在本宫面前刷存在感。否则别怪本宫不顾念旧情。”

“奴婢遵旨!”

阿晴出面,打发欧阳芙。

被皇后娘娘警告,欧阳芙心慌啊!

有心说点什么替自己辩解,阿晴率先堵死了她的路。

“娘娘最近火气比较大,王妃真想求平安,最好什么都别说。这个时候,娘娘不希望有人打扰。”

欧阳芙苦笑一声,“多谢阿晴姑娘提醒,我知道了。”

“王妃请回吧。”

欧阳芙叹了一声,坐上马车回王府。

出门一趟,没有收获,反而还挨了一巴掌打,她内心只想骂一句:我艹!

沈太妃逼迫甚紧,得知欧阳芙无功而返,指着她鼻子大骂。

欧阳芙不发一言,等到沈太妃骂累了,她便起身告辞。并且安排婆子看好沈太妃。

“太妃要静养,没有本王妃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几个婆子躬身领命。

欧阳芙防谁?

自然是后院那群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

多事之秋,她不想被后院分散精力,浪费时间同后院女人玩儿宅斗。

她要求平安,求富贵。

若是非要牺牲谁,才能保住平安富贵,她会毫不犹豫将那人推出去挡刀。

……

与此同时,裴家倒了大霉。

刘诏说到做到,拿亲舅舅出气。

直接将裴家五老爷子打入诏狱。儿孙都没有幸免。

世人皆知,此乃迁怒。然而却没有人站出来替裴家说情。

盖因为之前刘诏将鲁侯家眷,裴蒙家眷送去了西北。

朝臣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奈何不了皇帝刘诏,一腔怒火全冲着裴家而去。

看着裴家倒霉肯定要拍手称快,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裴家五老爷子在诏狱里哭天喊地,大叫冤枉。

“老夫是无辜的啊!来人啊,老夫要见陛下,要陈情。”

“老夫是陛下的亲舅舅,尔等岂敢如此凌辱老夫。他日老夫出了诏狱,定要叫尔等好看。”

无人理会他的叫嚣。

他被关在诏狱,除了每日送餐的狱卒,仿若被世人遗忘。

真正凄惨!

那些直接参与逼宫废帝的内侍,中下层官员,全都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亲眷族人被下诏狱,被抄家……

当他们决定逼宫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结果。

正好又是秋天,京城菜市口每日都是人山人海,观看行刑。

鲜血染红了京城的天空。

后宫像是被篦子梳理了一遍,许多看着老实本分的内侍宫女,转眼间就消失在后宫。

人人自危,气氛肃杀。

顾玖来到未央宫面见裴太后。

裴太后快要疯了,得知顾玖来见她,激动得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快将皇后请进来。”

这些天,她得不到外界丝毫消息。困在未央宫,快要疯魔。

顾玖来得正是时候。

无论顾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有个人和她说说话,解解闷,她就满足了。

顾玖得到了有史以来,来自裴太后最热情的欢迎。

看着裴太后脸上热情的笑容,笑得褶子都有了,心头一突,下意识想要离开。

“皇后来了啊!快快快,快进来坐。”

顾玖轻咳一声,面对如此热情的裴太后,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儿媳拜见母后!”

“免礼!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裴太后乐呵呵的,此刻她看顾玖,怎么看都觉着顺眼。

长得真好啊。

瞧这眉眼,这鼻子,这嘴唇,就没见过比顾玖长得更好的女人。

一看就是旺夫相。

裴太后目光太过火热,顾玖尴尬一笑,“没茶水喝吗?”

“对对对,瞧本宫这脑子。来人,上茶!”裴太后乐呵呵的,“你和陛下都还好吧?”

“多谢母后关心,儿媳一切安好。陛下政务繁忙,最近睡得不太安稳。”

“哎,这人啊,做了皇帝,要操心的事情的太多。你告诉他,千万保重身体。”

“儿媳一定将母后的话带给陛下。”

“太好了!这些日子,本宫一直惦记着你们,担心你们心头不敞快。哎,也是本宫糊涂,竟被人利用,伤害了陛下。本宫悔不当初啊!”

裴太后说哭就哭,话音一落,就开始抹起眼泪。

顾玖轻咳一声,“儿媳今儿过来,是想和母后随便聊聊。”

“对对对,随便聊聊家常。你该经常过来,本宫这里敞开了大门欢迎你。”

顾玖抿唇一笑,“多谢母后慈爱。之前的事情,陛下极为震怒,已经令金吾卫处置了一批官员以及内侍。宫里各处宫人,也进行了撤换。”

“是该严惩那些作乱的乱臣贼子!”裴太后义愤填膺,“竟然敢冲入未央宫,强行将本宫带到金銮殿,陷陛下于不利境地,该死!若是本宫早知他们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他们得逞。”

“母后一片慈母心肠,陛下知道了,心中定感安慰。”顾玖随口捧了一句。

裴太后抹着眼泪,哭诉道:“陛下自小就过得辛苦,本宫十分心疼他。奈何本宫笨嘴拙舌,总是好心办坏事,致使我们母子之间误会越来越深。但是本宫关心他爱护他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儿媳明白。”

裴太后望着顾玖,“那,陛下到底怎么打算?”

“母后指的是哪方面?”

装傻!

一定是装傻!

裴太后如今底气不足,不敢对顾玖甩脸子。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有没有说过本宫将来的事情?还有裴家?”

“哦!”

顾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别光是“哦”啊。

赶紧说正事。

裴太后以眼神催促顾玖。

顾玖端起茶杯,轻声问道:“太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本宫?”

顾玖郑重点头,“儿媳特意来和母后闲聊,母后不妨直抒胸臆。”

裴太后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却不能说出口。

“本宫就想好好当个太后,安享晚年。每天有人陪在本宫身边说话逗趣,打发时间。时不时的让命妇进宫给本宫请安,讲一讲京城的新鲜事。”

顾玖含笑说道:“母后的要求不算高。”

裴太后理所当然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宫向来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本宫一大把年纪,还争什么争啊,看着你们好好的,本宫就已经心满意足。”

顾玖说道:“母后的想法,儿媳已经知道。儿媳会如实转告陛下。”

“你一定要告诉陛下,本宫绝没有干涉他的意思。再说了,本宫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裴太后一再强调,她对刘诏的皇位不会有任何威胁。

顾玖听着,并不表态。

聊的时间一长,裴太后的话也多了起来。

唠唠叨叨,忆往昔!

成宗文德帝过世,她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如今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做个‘无害’的太后。

“……本宫耳目闭塞,那些内侍冲进来,打伤本宫的人,拖着本宫就往外面跑,本宫差点被他们害死!当时本宫还以为宫里出了大事,赶着出宫逃命。那想到那些人竟然是冲着陛下而去,利用本宫伤害陛下,真是该死!皇后啊,这事和裴家毫无关系,裴家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万万不会参与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万望你能劝解陛下,切莫迁怒裴家。”

顾玖轻声说道:“怕是已经晚了!”

裴太后捂着心口,受到惊吓的模样。

她肝胆俱裂,战战兢兢,“难道陛下已经将裴家给……”

“金吾卫奉命将裴家下了诏狱。”

呼!

裴太后终于呼出心头那口吊命的气,没有杀头就好。

被下诏狱,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歹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急忙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裴家?”

顾玖郑重说道:“裴家的命运,一直握在母后手中。裴家是死是活,全在母后的一念之间!”</co>

第971章 以死谢罪(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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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太后呆若木鸡,久久不语。

顾玖耐心十足,并不催促。

未央宫的茶叶极好,她有些喜欢上这里的茶水。

“裴家性命,皆在本宫一念之间?”裴太后终于开口。

顾玖放下茶杯,点点头,“正是!”

“可裴家是陛下的母族,是陛下的舅舅啊!”

“皇权面前,一切阻碍皆可杀!”

顾玖温温柔柔,说出话却透着肃杀之气。

大殿内的气温随之一冷。

裴太后打了个寒颤,“他不怕背负骂名吗?”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陛下这些年所背负的骂名甚多,不在意再多一项诛杀母族的骂名。”

裴太后哭了!

她哭得极为伤心,不能自已。

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太后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不知足?少一点私欲,裴家都能活。”

裴太后抹着眼泪,抽噎道:“本宫得知,鲁侯家眷已经离京前往西北。陛下要诛裴家一族,莫非排除了鲁侯一脉?”

“正是!以陛下的脾性,他更愿意诛杀亲舅舅。”

要么不杀,要杀就杀血缘最亲的那个人。刘诏暴脾气,绝对是六亲不认。

裴太后哭哭啼啼,“他为何如此狠心?”

顾玖厉声说道:“这一切都是太后逼迫。”

裴太后驳斥道:“胡说!本宫哪有逼迫他,本宫也是被人陷害。”

顾玖似笑非笑,“这才多长时间,太后就忘了吗?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太后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裴太后愣住。刘诏刚登基的时候,她骂刘诏不孝。

然后就开启了憋屈的太后生活。

她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眼角,“你们想让本宫怎么做?”

“做个无欲无求,安静的太后,可好?”

裴太后凄凉一笑,“本宫还有得选吗?”

顾玖摇头,“没得选。”

裴太后认命了,“罢了,罢了,本宫就依着你们。从今以后再不干涉你们的事情,同时本宫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如此甚好!就以半年为期,半年内,太后能够做到承诺的事情,半年后陛下自会放了裴家人。”

“还要半年?”

“不然呢?单凭太后几句话,陛下就放人,未免太过儿戏。”

裴太后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她和顾玖果然八字不合。

此时她看顾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什么旺夫相,统统都是假的。

裴太后疲惫地答应下来,“好!就依着你们。本宫不和你们争,反正争不赢。本宫只想问一句,这未央宫,本宫能否随意进出?能否叫人进宫请安闲聊解闷?”

“当然可以!今儿太后娘娘就能去御花园游玩。对了,御花园菊花绽放,景色美极了。只是宫里清理了一批人,略显冷清。”

“本宫不嫌弃。”

能走出未央宫,就是胜利。

顾玖含笑说道:“太后忙,儿媳告辞!”

等顾玖一走,裴太后叫来宫人摆驾,迫不及待走出未央宫,呼吸名为自由的空气。

……

金吾卫再次出动,街道行人瞬间清空。

实在是金吾卫凶名在外。

只需在大街上叫一声金吾卫来了,多拥挤的街道都能在转眼间变得空荡荡。

钱湘亲自带队,前往康郡王府抓人。

康郡王的身边的常随,内侍,管家,师爷,谋士,清客……

一个不放过,统统抓起来。

康郡王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下人们哭爹喊娘,大叫冤枉。

清客谋士形容狼狈,破口大骂金吾卫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当着面骂金吾卫,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鲜血飞溅,吓坏众人。

直到钱富来到康郡王府,金吾卫才停止毒打,将人带走。

欧阳芙脸色惨白,“钱公公可是要宣读旨意?”

钱富摆摆手,“王妃莫要紧张。咱家今儿奉命来见沈太妃,请王妃前面带路。”

“见沈太妃?”

“正是!”

“能否问问所谓何事?”

钱富微微摇头。

欧阳芙识趣,亲自领着钱富前往王府后院面见沈太妃。

将人送到院落,欧阳芙忍不住问道:“我家王爷会死吗?”

钱富摇头,“咱家不知。”

欧阳芙咬咬嘴唇,“宫里发生的事情果真同我家王爷有干系?”

“案件调查由金吾卫负责,具体情况王妃不如询问金吾卫右卫钱大人。”

欧阳芙苦笑一声,“金吾卫凶神恶煞,吓都吓死了,哪里敢问。此处便是太妃所居院落,公公自便,我就在门外守着。”

“王妃有心了。”

钱富带着小黄门,走进院门。

下人早就得到通知,站在院中恭迎。

“公公这边请,太妃娘娘刚刚洗漱完毕。”

沈太妃坐在床头,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是裴太后派人看望,她不会如此紧张。

然而,钱富是刘诏身边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沈太妃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硬仗。

“咱家给太妃娘娘请安!”

“钱公公来了啊!赐坐!”

“谢娘娘!”

钱富在床边圆凳上坐下,“娘娘身体好些了吗?”

沈太妃一副体虚气若的模样,“承蒙钱公公关心,本宫还能活几年。”

钱富笑了笑,“咱家奉命来见太妃娘娘,是有几句话要转告娘娘。”

“请讲!”

钱富一边观察沈太妃的反应,一边说道:“最近宫里清扫了一批人,严刑拷打之下,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逼宫废帝一事的相关内情。”

沈太妃脸色煞白,不过她本就病弱,倒是不明显。

她镇定问道:“听钱公公的意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娘娘不问问陛下是何态度?”

“陛下什么态度?”

“陛下震怒!说是要严惩罪魁祸首,毒药,白绫,亦或是斩首示众,任选其一。”

沈太妃一声惊呼,朝床榻倒下。

钱富无动于衷,“太妃娘娘怎么了?”

沈太妃捂着心口,“本宫心口痛得厉害!”

钱富了然一笑,“陛下还说,若是有人识趣,倒也不必赶尽杀绝。留他一命,未尝不可。”

沈太妃缓缓坐起来,死死盯着钱富,“陛下果真这么说?”

钱富微微低头,“咱家不敢欺瞒太妃娘娘。”

沈太妃脸色灰白,“他会没事的,对吧?”

钱富郑重说道:“这得看太妃娘娘如何选择。”

沈太妃苦笑一声,“他和这事没关系。”

“这话娘娘信吗?人证物证确凿,抵赖不得。”

沈太妃死死抓着被面,“本宫会让陛下如愿,所以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好?”

钱富拿出笔墨纸砚,“让陛下看到娘娘的诚意!”

沈太妃提笔,仿佛有千斤重,手指哆哆嗦嗦。

她猛地将笔一扔,“本宫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钱富收起文房四宝,“看来太妃娘娘对陛下还是有所保留,罢了,咱家不逼迫太妃娘娘。告辞!”

钱富走得干脆利落,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剧毒鹤顶红。

沈太妃盯着瓷瓶良久,脸色灰白。

她猛地抓起瓷瓶,痛苦哀号。

次日一早,康郡王府传出丧讯。

沈太妃忧思成疾,心中郁结,于半夜过世。

……

“死了?”

兴庆宫,刘诏冷着脸。

钱富躬身说道:“老奴已经确认过,沈太妃已亡。”

“她倒是死得干脆,到死都不肯多吐露一个字。怎么死的?”刘诏随口一问。

钱富说道:“服毒自尽!”

刘诏略有不满,“便宜她。”

若非看在成宗文德帝的份上,刘诏对沈太妃绝不会如此客气。

那群冲入未央宫的内侍怎么来的?

全是沈太妃多年经营,在宫里埋下的暗桩。一朝发难,这些暗桩全都冒了出来。

没有这群内侍里应外合,那群中下层官员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可有人协助沈太妃?”刘诏继续问道。

“还没查出眉目。沈太妃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她嘴巴倒是严实!”

“陛下,康郡王要如何处置?是否要放他回王府处理丧事,替沈太妃守孝。”

刘诏冷冷一笑,“朕何时如此仁慈?继续关着他,不准放他出来。”

“老奴担心恐引起朝廷非议。”

“朕所承受的非议还少吗?天塌下来,也有朕顶着,你怕什么?”

“老奴遵旨!”

钱富不敢再劝。

……

沈太妃死得突然,颇有蹊跷。

联系到钱富拜访,若说沈太妃的死同皇帝刘诏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然而无人敢非议此事。

康郡王还关在宗正寺。

沈太妃死,他都没有被放出来。

显然,这事很严重。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为了避嫌,不敢亲自上门祭拜,只得派个管事上门送一份奠仪。

欧阳芙带着孩子们置办丧事,披麻戴孝。

人情冷暖,她早已经看透。

管家去了一趟宗正寺看望康郡王,通知沈太妃过世的消息。

管家回来后,径直来到灵堂找王妃欧阳芙。

“启禀王妃娘娘,王爷悲痛不已,泣血上书恳请陛下开恩放他回府治丧。这是王爷的奏本,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请王妃呈到宫里,替王爷争取一二。”

欧阳芙冷漠得看着奏本,“没有用的。”

“总得试一试。请王妃娘娘不要辜负王爷。”管家郑重恳求。

欧阳芙点点头,“罢了,我想办法递到宫里。能不能起作用,可不敢保证。”

“只要王妃全力以赴,无论成不成,王爷心中都感激王妃。”

欧阳芙低头,嘴角微微扬起,满是讥讽。

她不稀罕康郡王的感激。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他一辈子被关在宗正寺。</co>

第968章 要多杀几个人(三更)

陆大人领了旨意,决意大干一场,

不用刘诏出面,他自行料理了堵在金銮殿殿门外的朝臣,驱散出宫,各回各家。

并点了几个人,相约明儿一早在政事堂碰面,有要事相商。

刘诏枯坐金銮殿,没有离开的意思。

内侍们担心,焦急,劝又劝不动。

林书平当机立断,“去请皇后娘娘!”

如今只有皇后娘娘能够说服陛下。

秦王府外,萧琴儿和刘征已经跪了一天,膝盖跪得锥心刺骨的痛,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天将黑,然而秦王府大门紧闭,似乎永远都不会打开。

萧琴儿很绝望!

完了吗?

真的完了吗?

她默默落泪哭泣。

刘征反过来安抚她,“母亲若是受不住,不如到马车上休整。儿子继续跪着。”

萧琴儿摇头,“本宫无妨!”

惶惶然之时,秦王府侧门洞开。

一溜马车驶出来。

这是皇后娘娘的车驾。

萧琴儿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浑身颤抖,异常激动。

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打开。

“叩见皇后娘娘!”母子二人齐齐磕头行礼。

纵然委屈,然而性命在对方手中握着,只能臣服!

顾玖冷眼看着萧琴儿,又扫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刘议,不发一言。

萧琴儿很慌!

一个字都不说?

真要将人急死!

好歹说句话啊!就算只说一个字也好啊。

车窗突然关上,马车启动,缓缓前行。

萧琴儿傻眼,完全看不懂。

“娘娘……”

她大声呼喊,心头惶恐不安。

丫鬟阿晴来到萧琴儿身边,“王妃请回吧。”

“娘娘到底何意?你能否告诉我?”她哀求。

阿晴面无表情,说道“王妃回府等消息,宫里自有处置。”

“等等等,等什么消息?”萧琴儿结巴。

“等旨意下来,王妃自会知晓。请王妃尽快离开,娘娘不喜欢有人跪在王府门口。”

这样吗?

阿晴传完话,随即离开。

萧琴儿愣住原地。

刘征悄声问道“母亲,我们还要继续跪着吗?”

萧琴儿拍拍脸颊,“回府!”

试图站起来,双腿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好在婆子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她是被婆子抱上马车,直接躺下。

刘征也没好到哪里去,胜在年轻,体力好。上了马车后,双腿逐渐恢复知觉。

回到王府,请大夫开药治腿,耐心等待消息。

……

顾玖乘坐马车进宫。

金銮殿光线昏暗,静得可怕!

白天热闹气派的金銮殿,到了晚上,仿佛化身妖魔鬼怪,随时会出来吃人。

顾玖命人点燃烛火,好歹让大殿亮一些。

她看见刘诏坐在台阶上,毫无帝王包袱,不由得叹了一声。

要知道,平日里刘诏还是很爱面子的。

顾玖挥挥手,宫人全都退下。

她走上前,挨着刘诏坐下,伸伸腿,说道“第一次坐在金銮殿,还是晚上,有点古怪。”

刘诏一把握住她的手,却没作声。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悄声问道“想哭吗?”

刘诏哼了一声,大为不满。

他乃是堂堂帝王,怎会哭泣,她未免太小看他。

顾玖勾着他的手心,“难受吧?”

刘诏不做声,这哪是安慰人。分明是拿着刀子往心口捅,还是一刀接着一刀,半点不留情。

女人真可怕!

顾玖自言自语,“我替你难受。这个位置,真的太难了。尤其是想做一个有所作为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

什么不难?

做个真正的昏君,随心所欲,不考虑家国大事,只管个人私欲,最容易。

“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喜欢挑战,喜欢迎难而上。叫你退一步,你怕是要同我吵翻天。”

朕有那么小气?

刘诏狐疑地盯着顾玖。

趁着他难受的时候埋汰他,良心不会痛吗?

顾玖抿唇,说道“做你想做的,坚持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朕没有得到丝毫安慰。”刘诏终于开口说话,满是控诉。

安慰的话,完全不走心,好不好。

能不能拿出点诚意来,走走心。

顾玖特嫌弃,“看来你也没多难过,还不赶紧起来,回去睡觉。”

过分了啊!

刘诏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顾玖板着脸说道,“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要经得起考验,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刘诏想吐血。

“朕何时耍小孩子脾气?”

“你现在就是。一副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模样,和三岁小孩没多大区别。”

“三岁小孩能有朕这般威武霸气?”

“太后她老人家欺负你,想哭吗?”

太过分了!专门往伤口上撒盐,造成二次伤害。

刘诏哼了一声,扭头,以示不满。

顾玖抿唇一笑,“我知道你心头难受,不愿意面对太后。这样吧,太后那里我来处理。”

“朕已经做了决定,朕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裴家,必须为她付出代价。”

“此事依你,我绝不干涉。”

“陆爱卿已经猜到全盘计划,接下来的事情,朕都交给他来办。”

“早该如此!陆爱卿虽说是先帝留下来的人,却是个正直也懂得变通的人,理应重用。”

“你总替别人说话。”

“我是在替你查漏补缺。”

“你嫌弃朕!”刘诏控诉,委屈。

顾玖抱住他,“我又不是第一天嫌弃你。”

尽说大实话,刘诏越发心塞。

刘诏质问“你到底是不是朕的皇后?你到底站在那边?总是打击朕,挑剔朕的毛病,朕很不高兴。”

顾玖捏了捏他的鼻子,“我若是不挑剔你,你就会犯下自大的毛病。”

“你就如此不信任朕。”

“信任你我才会替你查漏补缺。若是不信任你,我一句话都懒得说,免得被你秋后算账。”

“朕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

这就是一句笑话。

刘诏秋后算账的时候还少了吗?

睚眦必报,小鸡肚肠,说的就是刘诏。

当然,顾玖在这方面也没好多少,同样是睚眦必报。

只不过两个人找回场子的方式方法不同。

顾玖不取人性命。

刘诏不服就干,取人性命只是等闲。

“朕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反对我。感觉很糟糕。”

刘诏以为自己登基称帝,乃是众望所归。至少在官员里面应该是众望所归。

却不料景明元年,就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而且还会被史书记录,被后世大书特书。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顾玖笑了笑,说道“应该说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

刘诏抹了一把脸,努力振作起来,“你也建议朕缓一缓?”

顾玖摇头,“事已至此,缓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担心朕把皇位冲没了?”

“不担心!谁敢反你,我替你出头。”

这话刘诏爱听。

他抱着她,“一定要永远支持我,站在我这边。”

顾玖拍拍他的手背,“我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你就是心眼太多。”

“你想说朕是小心眼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顾玖捧起他的脸,“你的确小心眼,小鸡肚肠。今日之祸事,有眉目了吗?金吾卫有没有查到什么?”

“正在查,没这么快。朕打算罢朝三日,趁机松散松散。”

“要不要晓筑泡温泉?”

“甚好!”

京城戒严,人心惶惶,朝臣不宁之际,帝后二人愉快地跑去晓筑泡温泉。

陆大人得知此事后,气得吐血。

“都这个时候,陛下和皇后娘娘竟然还有心思泡温泉。怎就一点不着急?”

朝臣都急死了,以为皇帝罢朝三日,是为了关起门来舔砥伤口。哪里知道,皇帝罢朝,只为了偷偷出宫,跑去享受生活。

身为帝王,怎能如此任性!

逼宫废帝,这般大事,作为皇帝好歹表现出该有的愤怒,失落,反省等等情绪,而不是跑去泡温泉。

更心塞的是,陆大人还得替皇帝隐瞒。让朝臣误以为皇帝整日都在兴庆宫反省自身。

陆大人同任丘吐槽景明帝刘诏。

“他是老夫见过的最任性的皇帝,难怪登基不到一年,就有人逼宫废帝。”

任丘偷偷翻了个白眼,“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很符合皇后娘娘的风格。”

“一定是皇后娘娘蛊惑了陛下。”

“你就别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我倒是认为,这个时候去泡温泉放松,比关在兴庆宫反省自身更有用。”

“你怎能替陛下说话?”

陆大人痛心疾首,认为任丘叛变了。

身为臣子,这个时候理应站在皇帝的对立面,规劝皇帝做正确的事情。

任丘指着自己的头颅,“想事情不要总是因循守旧,要敢于突破创新。就好比处置鲁侯一事,换做你们这群开口祖制,闭口朝廷体面的人,哪里想得到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发生逼宫废帝的事情,没有哪条规矩规定,皇帝必须留在宫里反省自身。这个时候选择泡温泉,没毛病。”

“泡温泉能解决问题?”

“至少能平息陛下心头怒火。”

陆大人想了想,似乎,好像,任丘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嘀咕一句,“希望这回陛下能少杀几个人。”

任丘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不多杀几个人,不符合陛下的利益。”

第969章 金吾卫上门抓人

<content>

康郡王府,丝竹笙歌,靡靡之音。

康郡王刘评手持酒杯,眼神迷离,眼前舞姬,歌姬,长得鲜嫩多汁。

最妙的是,一身薄纱,若隐若现,勾人得很。

那身段,那媚眼……

只需一个眼神,舞姬便顺势倒在他怀中,同饮一杯酒。

口舌生香,康郡王搂着舞姬哈哈大笑,一脸志得意满。

“王爷,不好啦!”

内侍慌慌张张冲入大厅,歌舞骤停,打断了康郡王的享乐时光。

康郡王一把推开怀中舞姬,眼神带着怒火,“何事如此慌乱?没看到本王正忙吗!”

内侍喘着气,指着门外,“王爷,大事不好。金吾卫,金吾卫上门来啦!”

哐!

案几翻滚,杯盘碎裂。

歌姬舞姬和乐师面露惊恐之色,纷纷退去。

康郡王脸色骤变,“金吾卫怎会上王府?快拦住金吾卫。快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内侍被康郡王一吼,终于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冲出大厅。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内侍一步步倒退,退回大厅。

钱湘亲自带队,来到康郡王府公干。

他扫了眼大厅摆设,不及退走的歌舞姬,讥讽一笑。

他朗声说道:“康郡王,随下官走一趟吧。”

“放肆!”

康郡王刘评怒斥钱湘,“哪里来的混账玩意,竟然敢上王府放肆。本王乃是先帝爷亲封的郡王,陛下的亲弟弟。没有陛下旨意,谁敢动本王一根汗毛,本王要他全家陪葬。”

钱湘似笑非笑,“若是没有陛下旨意,微臣也不敢带人擅闯王府。”

说罢,从怀里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康郡王听令!”

康郡王大惊失色,不敢置信。

钱湘果真是奉旨行事?

不,不可能!

钱湘也不管康郡王什么反应,直接念起圣旨内容。

康郡王丧心病狂,如禽兽乎?下宗正寺,着金吾卫看管审问。

皇室有皇室的体面。

康郡王堂堂王爷,先帝之子,不适合下诏狱,那就关宗正寺慢慢审。

康郡王如丧考妣,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钱湘欣赏着康郡王的灰白脸色,顺便提醒,“王爷,请吧!下官还要回宫复命。”

“不,不可能!他凭什么关押本王,凭什么?本王何错之有?”

“有没有错,到了宗正寺再做计较。还是说王爷现在非要争辩一个对错是非?”

“奸逆!一定有小人在陛下跟前进谗言,离间本王和陛下的兄弟之情。本王要见陛下分说清楚。”

康郡王指着钱湘大骂,不知从何而来的底气。

钱湘的手放在腰间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

“下官劝王爷莫要妄动。下官奉旨办差,只管将王爷送到宗正寺。将来,陛下自会给王爷分辨的机会。”

呸!

康郡王哈哈一笑,“朝中奸邪当道,蛊惑陛下,离间兄弟之情。世道不公啊!本王一定要揭露尔等小人真面目,让尔等不得好死。”

钱湘冷冷一笑,“王爷请吧!”

康郡王走出一步,突然喊道:“等一等,本王要亲眼见到圣旨内容,谁知你是不是假传圣旨。”

“荒唐可笑!”

天子脚下,谁敢假传圣旨,不要命了吗?

不过钱湘还是将圣旨交给康郡王过目。

看清楚圣旨内容,康郡王悲呼。

“他终究不信任本王!不知本王到底犯了何罪,竟被下宗正寺?”

钱湘板着脸,“犯了何事,王爷心头比谁都清楚。”

“荒谬绝伦,本王一定是被人陷害。”

是不是陷害,各自心中清楚。

钱湘不再耽误,吩咐手下押着康郡王出门。

“放手,本王自己会走。”

“请王爷走快一点。”

康郡王一步一步,走出大厅。

欧阳芙守在门口,脸色苍白,双手哆哆嗦嗦,“王爷!”

一声呼喊,又惊又惧!

康郡王义正言辞地说道:“朝中有奸邪小人污蔑本王。本王进了宗正寺,诸事不便,你要想办法替本王分辨一二,以证本王清白。家中一切事情,本王就全交给你,你切莫让本王失望。”

欧阳芙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张张合合,最后低头应下,“是,妾身会看好王府,等候王爷回来。”

康郡王赞许地点点头,斜了眼钱湘,“走吧!好久没吃宗正寺的饭菜,本王还有些想念。”

装!

钱湘一板一眼,押着康郡王出了王府。

康郡王被下宗正寺,消息转眼传遍了京城。

从朝堂到民间,都在议论纷纷。

报纸上也有不点名的隐晦话本,区区两三千字,道尽事情始末

谁这么大胆,不怕死敢揣测皇室争斗?

当然是有靠山有背景的《大周生活秀》,以及《山河书院报》。

“果真是康郡王?”

“康郡王疯了吗?难道他真的以为靠一群内侍,中下层官员就能废帝?”

“听说端郡王喝酒喝伤了,下不了床。”

“我看啊,端郡王快要吓死了吧。裴太后主张废帝,最有嫌疑的人就是他。他怕是已经吓得肝胆俱裂。”

“康郡王被关押宗正寺,端郡王的嫌疑看来是洗清了。要不要赌一赌,端郡王几日能下床?我赌三日。”

“我赌两日。”

“我赌五日!”

“我赌十日!”

“为何十日?”

“康郡王被关押宗正寺,紧接着端郡王就能下床,傻子都看得出他是在装病。不如多躺几日,做戏好歹做全套。”

“兄台此话有理。”

“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康郡王?”

“陛下向来心狠手辣,这一回康郡王怕是凶多吉少。”

……

沈太妃得知金吾卫上门,儿子被关宗正寺,急怒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太医上门诊治,说是需要静养。

欧阳芙暗自叹气,多事之秋,如何静养。

待到第二日,沈太妃醒来,就催促欧阳芙赶紧联络宗亲故旧关系,替康郡王求情。

欧阳芙为难,“金吾卫奉旨抓人,却没说王爷具体犯了什么事。联想到前段时间逼宫一事,莫非王爷他……如果王爷当真被牵连进此事,宗亲故旧只会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出面替王爷求情。”

“休要胡说八道!”

沈太妃厉声呵斥欧阳芙,“那是你男人啊!他要是倒霉,你能好得了吗?”

“母妃误会了儿媳的意思。儿媳以为,多事之秋,一动不如一静。以静制动,先看看宫里的动静再做打算。”

“你这个毒妇!”沈太妃指着欧阳芙大骂,“你是不是怕牵连欧阳家?你为了娘家富贵,不顾王爷安危,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欧阳芙一脸委屈,无辜。她没有替自己辩解,反而说道:“儿媳打算今日前往宗正寺,看望王爷。无论要做什么,都该先问问王爷的意思。”

沈太妃说道:“你不仅要去宗正寺看望王爷,你还要去秦王府求见皇后娘娘。你和皇后娘娘关系好,只要能说动皇后娘娘,王爷才能平安归来。”

欧阳芙低着头,“皇后娘娘未必肯见我。”

“你就不知道学学萧琴儿那个女人?皇后不见你,你就跪在门口不起来。”

沈太妃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她是在命令欧阳芙怎么做。

欧阳芙皱起眉头,“情况不一样,岂能用一样的办法。儿媳跪在王府门口不起来,恐有逼迫皇后娘娘的嫌疑。儿媳担心会弄巧成拙。”

沈太妃大怒,“休要找借口。本宫只问你,去不去?”

欧阳芙委屈得眼泪直流,无奈点头,“儿媳去!”

沈太妃怒斥:“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动身啊。”

欧阳芙起身告辞,出了门,将眼泪一擦,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此刻,哪有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分明是个有主见的当家主母。

“备车,本王妃要去探望王爷。”

带上换洗的衣裳被褥,笔墨纸砚,零嘴吃食,还有大笔的银票,前往宗正寺。

宗正寺的官员倒是没为难她,验明身份后,就放她进去。

康郡王像是一个困兽,烦躁不安。

欧阳芙一到,急切问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陛下有没有说什么?宫里可有旨意?”

欧阳芙摇头,“母妃怒极攻心,病倒了!宫里并无旨意下来,也没有新的消息。”

“怎会如此?你没安排人打探消息吗?”

“王爷的人,我全都撒了出去,目前还没有收获。”

无能!

康郡王一拳头砸在桌上,面色狰狞。

欧阳芙将行李放好,斟酌了片刻,悄声问道:“陛下为何突然下旨将王爷关押在宗正寺?出了什么事吗?我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康郡王双目赤红,眼睛里全是血丝,恐怕昨晚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目光似是要吃人,“你在怀疑什么?”

“已经到这个时候,我理应知道真相,方能采取恰当的措施。”

“你怀疑逼宫废帝一事,同本王有关?”

“同王爷有关系吗?”欧阳芙直视康郡王的目光,没有四海惧怕。

“荒谬!”康郡王矢口否认。

“王爷是真的没做过,还是不敢承认?”

康郡王大怒。

啪!

他一巴掌甩在欧阳芙脸上。

欧阳芙被打得站立不稳,踉跄后退。

她捂着脸,面色平静道:“我明白了!”

“滚!你给本王滚!”</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70章 生存智慧

<content>

欧阳芙顶着半边红肿脸颊,离开了宗正寺。手机端 m眼神极冷!

丫鬟吃了一惊,匆匆迎上去,“王妃,您的脸?”

欧阳芙神色平静地说道:“被疯狗打了一下,不用担心。随本王妃前往秦王府。”

几个丫鬟无比尴尬。

直接骂王爷为疯狗,真的好吗?

欧阳芙直接上了马车,眼神晦暗不明。

到了秦王府,递上拜帖求见。

丫鬟阿晴拿着拜帖来到书房。

“娘娘,康王妃递帖子求见。”

“不见!”顾玖很干脆。

阿晴又说道:“康王妃说,如果娘娘不见她,就将这封信交给娘娘。”

“哦,她竟然还准备了信件。”

“正是!”

“拿过来给本宫看看。”

阿晴将信件递上。

信封没有封口,顾玖取出信件,展开一阅。

欧阳芙的信写得特别直白诚恳。

核心内容就是,她并不想来,认为没资格来求情,也觉着很丢脸。

然而沈太妃要求她必须来,她做儿媳的不好和婆母对着干,只能走一趟秦王府。请皇后娘娘见谅云云。

看完信件内容,顾玖挑眉一笑,“她倒是聪明,知道怎么做才能减少本宫对她的恶感。”

阿晴问道:“娘娘改变主意了吗?”

顾玖摇头,“你去告诉她,叫她不必跪着,直接回王府。以她的本事,肯定能应付沈太妃。另外,除非本宫召见,她以后别在本宫面前刷存在感。否则别怪本宫不顾念旧情。”

“奴婢遵旨!”

阿晴出面,打发欧阳芙。

被皇后娘娘警告,欧阳芙心慌啊!

有心说点什么替自己辩解,阿晴率先堵死了她的路。

“娘娘最近火气比较大,王妃真想求平安,最好什么都别说。这个时候,娘娘不希望有人打扰。”

欧阳芙苦笑一声,“多谢阿晴姑娘提醒,我知道了。”

“王妃请回吧。”

欧阳芙叹了一声,坐上马车回王府。

出门一趟,没有收获,反而还挨了一巴掌打,她内心只想骂一句:我艹!

沈太妃逼迫甚紧,得知欧阳芙无功而返,指着她鼻子大骂。

欧阳芙不发一言,等到沈太妃骂累了,她便起身告辞。并且安排婆子看好沈太妃。

“太妃要静养,没有本王妃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

几个婆子躬身领命。

欧阳芙防谁?

自然是后院那群女人,还有那群庶子庶女。

多事之秋,她不想被后院分散精力,浪费时间同后院女人玩儿宅斗。

她要求平安,求富贵。

若是非要牺牲谁,才能保住平安富贵,她会毫不犹豫将那人推出去挡刀。

……

与此同时,裴家倒了大霉。

刘诏说到做到,拿亲舅舅出气。

直接将裴家五老爷子打入诏狱。儿孙都没有幸免。

世人皆知,此乃迁怒。然而却没有人站出来替裴家说情。

盖因为之前刘诏将鲁侯家眷,裴蒙家眷送去了西北。

朝臣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奈何不了皇帝刘诏,一腔怒火全冲着裴家而去。

看着裴家倒霉肯定要拍手称快,出一出心头的恶气。

裴家五老爷子在诏狱里哭天喊地,大叫冤枉。

“老夫是无辜的啊!来人啊,老夫要见陛下,要陈情。”

“老夫是陛下的亲舅舅,尔等岂敢如此凌辱老夫。他日老夫出了诏狱,定要叫尔等好看。”

无人理会他的叫嚣。

他被关在诏狱,除了每日送餐的狱卒,仿若被世人遗忘。

真正凄惨!

那些直接参与逼宫废帝的内侍,中下层官员,全都落了个尸首分离的下场。亲眷族人被下诏狱,被抄家……

当他们决定逼宫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结果。

正好又是秋天,京城菜市口每日都是人山人海,观看行刑。

鲜血染红了京城的天空。

后宫像是被篦子梳理了一遍,许多看着老实本分的内侍宫女,转眼间就消失在后宫。

人人自危,气氛肃杀。

顾玖来到未央宫面见裴太后。

裴太后快要疯了,得知顾玖来见她,激动得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快将皇后请进来。”

这些天,她得不到外界丝毫消息。困在未央宫,快要疯魔。

顾玖来得正是时候。

无论顾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有个人和她说说话,解解闷,她就满足了。

顾玖得到了有史以来,来自裴太后最热情的欢迎。

看着裴太后脸上热情的笑容,笑得褶子都有了,心头一突,下意识想要离开。

“皇后来了啊!快快快,快进来坐。”

顾玖轻咳一声,面对如此热情的裴太后,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儿媳拜见母后!”

“免礼!一家人,不用如此多礼。”

裴太后乐呵呵的,此刻她看顾玖,怎么看都觉着顺眼。

长得真好啊。

瞧这眉眼,这鼻子,这嘴唇,就没见过比顾玖长得更好的女人。

一看就是旺夫相。

裴太后目光太过火热,顾玖尴尬一笑,“没茶水喝吗?”

“对对对,瞧本宫这脑子。来人,上茶!”裴太后乐呵呵的,“你和陛下都还好吧?”

“多谢母后关心,儿媳一切安好。陛下政务繁忙,最近睡得不太安稳。”

“哎,这人啊,做了皇帝,要操心的事情的太多。你告诉他,千万保重身体。”

“儿媳一定将母后的话带给陛下。”

“太好了!这些日子,本宫一直惦记着你们,担心你们心头不敞快。哎,也是本宫糊涂,竟被人利用,伤害了陛下。本宫悔不当初啊!”

裴太后说哭就哭,话音一落,就开始抹起眼泪。

顾玖轻咳一声,“儿媳今儿过来,是想和母后随便聊聊。”

“对对对,随便聊聊家常。你该经常过来,本宫这里敞开了大门欢迎你。”

顾玖抿唇一笑,“多谢母后慈爱。之前的事情,陛下极为震怒,已经令金吾卫处置了一批官员以及内侍。宫里各处宫人,也进行了撤换。”

“是该严惩那些作乱的乱臣贼子!”裴太后义愤填膺,“竟然敢冲入未央宫,强行将本宫带到金銮殿,陷陛下于不利境地,该死!若是本宫早知他们的计划,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他们得逞。”

“母后一片慈母心肠,陛下知道了,心中定感安慰。”顾玖随口捧了一句。

裴太后抹着眼泪,哭诉道:“陛下自小就过得辛苦,本宫十分心疼他。奈何本宫笨嘴拙舌,总是好心办坏事,致使我们母子之间误会越来越深。但是本宫关心他爱护他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儿媳明白。”

裴太后望着顾玖,“那,陛下到底怎么打算?”

“母后指的是哪方面?”

装傻!

一定是装傻!

裴太后如今底气不足,不敢对顾玖甩脸子。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有没有说过本宫将来的事情?还有裴家?”

“哦!”

顾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别光是“哦”啊。

赶紧说正事。

裴太后以眼神催促顾玖。

顾玖端起茶杯,轻声问道:“太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本宫?”

顾玖郑重点头,“儿媳特意来和母后闲聊,母后不妨直抒胸臆。”

裴太后开始重视这个问题。

她想要的太多太多,却不能说出口。

“本宫就想好好当个太后,安享晚年。每天有人陪在本宫身边说话逗趣,打发时间。时不时的让命妇进宫给本宫请安,讲一讲京城的新鲜事。”

顾玖含笑说道:“母后的要求不算高。”

裴太后理所当然往自己脸上贴金,“本宫向来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本宫一大把年纪,还争什么争啊,看着你们好好的,本宫就已经心满意足。”

顾玖说道:“母后的想法,儿媳已经知道。儿媳会如实转告陛下。”

“你一定要告诉陛下,本宫绝没有干涉他的意思。再说了,本宫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裴太后一再强调,她对刘诏的皇位不会有任何威胁。

顾玖听着,并不表态。

聊的时间一长,裴太后的话也多了起来。

唠唠叨叨,忆往昔!

成宗文德帝过世,她才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如今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做个‘无害’的太后。

“……本宫耳目闭塞,那些内侍冲进来,打伤本宫的人,拖着本宫就往外面跑,本宫差点被他们害死!当时本宫还以为宫里出了大事,赶着出宫逃命。那想到那些人竟然是冲着陛下而去,利用本宫伤害陛下,真是该死!皇后啊,这事和裴家毫无关系,裴家最懂明哲保身的道理,万万不会参与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万望你能劝解陛下,切莫迁怒裴家。”

顾玖轻声说道:“怕是已经晚了!”

裴太后捂着心口,受到惊吓的模样。

她肝胆俱裂,战战兢兢,“难道陛下已经将裴家给……”

“金吾卫奉命将裴家下了诏狱。”

呼!

裴太后终于呼出心头那口吊命的气,没有杀头就好。

被下诏狱,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好歹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急忙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要如何处置裴家?”

顾玖郑重说道:“裴家的命运,一直握在母后手中。裴家是死是活,全在母后的一念之间!”</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71章 以死谢罪(三更)

<content>

裴太后呆若木鸡,久久不语。

顾玖耐心十足,并不催促。

未央宫的茶叶极好,她有些喜欢上这里的茶水。

“裴家性命,皆在本宫一念之间?”裴太后终于开口。

顾玖放下茶杯,点点头,“正是!”

“可裴家是陛下的母族,是陛下的舅舅啊!”

“皇权面前,一切阻碍皆可杀!”

顾玖温温柔柔,说出话却透着肃杀之气。

大殿内的气温随之一冷。

裴太后打了个寒颤,“他不怕背负骂名吗?”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陛下这些年所背负的骂名甚多,不在意再多一项诛杀母族的骂名。”

裴太后哭了!

她哭得极为伤心,不能自已。

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太后已经拥有了一切,为何还不知足?少一点私欲,裴家都能活。”

裴太后抹着眼泪,抽噎道:“本宫得知,鲁侯家眷已经离京前往西北。陛下要诛裴家一族,莫非排除了鲁侯一脉?”

“正是!以陛下的脾性,他更愿意诛杀亲舅舅。”

要么不杀,要杀就杀血缘最亲的那个人。刘诏暴脾气,绝对是六亲不认。

裴太后哭哭啼啼,“他为何如此狠心?”

顾玖厉声说道:“这一切都是太后逼迫。”

裴太后驳斥道:“胡说!本宫哪有逼迫他,本宫也是被人陷害。”

顾玖似笑非笑,“这才多长时间,太后就忘了吗?陛下刚登基的时候,太后说的那些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裴太后愣住。刘诏刚登基的时候,她骂刘诏不孝。

然后就开启了憋屈的太后生活。

她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眼角,“你们想让本宫怎么做?”

“做个无欲无求,安静的太后,可好?”

裴太后凄凉一笑,“本宫还有得选吗?”

顾玖摇头,“没得选。”

裴太后认命了,“罢了,罢了,本宫就依着你们。从今以后再不干涉你们的事情,同时本宫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如此甚好!就以半年为期,半年内,太后能够做到承诺的事情,半年后陛下自会放了裴家人。”

“还要半年?”

“不然呢?单凭太后几句话,陛下就放人,未免太过儿戏。”

裴太后头晕,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想,她和顾玖果然八字不合。

此时她看顾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什么旺夫相,统统都是假的。

裴太后疲惫地答应下来,“好!就依着你们。本宫不和你们争,反正争不赢。本宫只想问一句,这未央宫,本宫能否随意进出?能否叫人进宫请安闲聊解闷?”

“当然可以!今儿太后娘娘就能去御花园游玩。对了,御花园菊花绽放,景色美极了。只是宫里清理了一批人,略显冷清。”

“本宫不嫌弃。”

能走出未央宫,就是胜利。

顾玖含笑说道:“太后忙,儿媳告辞!”

等顾玖一走,裴太后叫来宫人摆驾,迫不及待走出未央宫,呼吸名为自由的空气。

……

金吾卫再次出动,街道行人瞬间清空。

实在是金吾卫凶名在外。

只需在大街上叫一声金吾卫来了,多拥挤的街道都能在转眼间变得空荡荡。

钱湘亲自带队,前往康郡王府抓人。

康郡王的身边的常随,内侍,管家,师爷,谋士,清客……

一个不放过,统统抓起来。

康郡王府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下人们哭爹喊娘,大叫冤枉。

清客谋士形容狼狈,破口大骂金吾卫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当着面骂金吾卫,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

鲜血飞溅,吓坏众人。

直到钱富来到康郡王府,金吾卫才停止毒打,将人带走。

欧阳芙脸色惨白,“钱公公可是要宣读旨意?”

钱富摆摆手,“王妃莫要紧张。咱家今儿奉命来见沈太妃,请王妃前面带路。”

“见沈太妃?”

“正是!”

“能否问问所谓何事?”

钱富微微摇头。

欧阳芙识趣,亲自领着钱富前往王府后院面见沈太妃。

将人送到院落,欧阳芙忍不住问道:“我家王爷会死吗?”

钱富摇头,“咱家不知。”

欧阳芙咬咬嘴唇,“宫里发生的事情果真同我家王爷有干系?”

“案件调查由金吾卫负责,具体情况王妃不如询问金吾卫右卫钱大人。”

欧阳芙苦笑一声,“金吾卫凶神恶煞,吓都吓死了,哪里敢问。此处便是太妃所居院落,公公自便,我就在门外守着。”

“王妃有心了。”

钱富带着小黄门,走进院门。

下人早就得到通知,站在院中恭迎。

“公公这边请,太妃娘娘刚刚洗漱完毕。”

沈太妃坐在床头,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是裴太后派人看望,她不会如此紧张。

然而,钱富是刘诏身边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沈太妃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硬仗。

“咱家给太妃娘娘请安!”

“钱公公来了啊!赐坐!”

“谢娘娘!”

钱富在床边圆凳上坐下,“娘娘身体好些了吗?”

沈太妃一副体虚气若的模样,“承蒙钱公公关心,本宫还能活几年。”

钱富笑了笑,“咱家奉命来见太妃娘娘,是有几句话要转告娘娘。”

“请讲!”

钱富一边观察沈太妃的反应,一边说道:“最近宫里清扫了一批人,严刑拷打之下,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逼宫废帝一事的相关内情。”

沈太妃脸色煞白,不过她本就病弱,倒是不明显。

她镇定问道:“听钱公公的意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娘娘不问问陛下是何态度?”

“陛下什么态度?”

“陛下震怒!说是要严惩罪魁祸首,毒药,白绫,亦或是斩首示众,任选其一。”

沈太妃一声惊呼,朝床榻倒下。

钱富无动于衷,“太妃娘娘怎么了?”

沈太妃捂着心口,“本宫心口痛得厉害!”

钱富了然一笑,“陛下还说,若是有人识趣,倒也不必赶尽杀绝。留他一命,未尝不可。”

沈太妃缓缓坐起来,死死盯着钱富,“陛下果真这么说?”

钱富微微低头,“咱家不敢欺瞒太妃娘娘。”

沈太妃脸色灰白,“他会没事的,对吧?”

钱富郑重说道:“这得看太妃娘娘如何选择。”

沈太妃苦笑一声,“他和这事没关系。”

“这话娘娘信吗?人证物证确凿,抵赖不得。”

沈太妃死死抓着被面,“本宫会让陛下如愿,所以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他一命,可好?”

钱富拿出笔墨纸砚,“让陛下看到娘娘的诚意!”

沈太妃提笔,仿佛有千斤重,手指哆哆嗦嗦。

她猛地将笔一扔,“本宫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钱富收起文房四宝,“看来太妃娘娘对陛下还是有所保留,罢了,咱家不逼迫太妃娘娘。告辞!”

钱富走得干脆利落,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剧毒鹤顶红。

沈太妃盯着瓷瓶良久,脸色灰白。

她猛地抓起瓷瓶,痛苦哀号。

次日一早,康郡王府传出丧讯。

沈太妃忧思成疾,心中郁结,于半夜过世。

……

“死了?”

兴庆宫,刘诏冷着脸。

钱富躬身说道:“老奴已经确认过,沈太妃已亡。”

“她倒是死得干脆,到死都不肯多吐露一个字。怎么死的?”刘诏随口一问。

钱富说道:“服毒自尽!”

刘诏略有不满,“便宜她。”

若非看在成宗文德帝的份上,刘诏对沈太妃绝不会如此客气。

那群冲入未央宫的内侍怎么来的?

全是沈太妃多年经营,在宫里埋下的暗桩。一朝发难,这些暗桩全都冒了出来。

没有这群内侍里应外合,那群中下层官员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可有人协助沈太妃?”刘诏继续问道。

“还没查出眉目。沈太妃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她嘴巴倒是严实!”

“陛下,康郡王要如何处置?是否要放他回王府处理丧事,替沈太妃守孝。”

刘诏冷冷一笑,“朕何时如此仁慈?继续关着他,不准放他出来。”

“老奴担心恐引起朝廷非议。”

“朕所承受的非议还少吗?天塌下来,也有朕顶着,你怕什么?”

“老奴遵旨!”

钱富不敢再劝。

……

沈太妃死得突然,颇有蹊跷。

联系到钱富拜访,若说沈太妃的死同皇帝刘诏没有关系,鬼都不信。

然而无人敢非议此事。

康郡王还关在宗正寺。

沈太妃死,他都没有被放出来。

显然,这事很严重。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为了避嫌,不敢亲自上门祭拜,只得派个管事上门送一份奠仪。

欧阳芙带着孩子们置办丧事,披麻戴孝。

人情冷暖,她早已经看透。

管家去了一趟宗正寺看望康郡王,通知沈太妃过世的消息。

管家回来后,径直来到灵堂找王妃欧阳芙。

“启禀王妃娘娘,王爷悲痛不已,泣血上书恳请陛下开恩放他回府治丧。这是王爷的奏本,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请王妃呈到宫里,替王爷争取一二。”

欧阳芙冷漠得看着奏本,“没有用的。”

“总得试一试。请王妃娘娘不要辜负王爷。”管家郑重恳求。

欧阳芙点点头,“罢了,我想办法递到宫里。能不能起作用,可不敢保证。”

“只要王妃全力以赴,无论成不成,王爷心中都感激王妃。”

欧阳芙低头,嘴角微微扬起,满是讥讽。

她不稀罕康郡王的感激。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他一辈子被关在宗正寺。</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72章 两面三刀

奏本递到宫里,却石沉大海。狂沙文学网

转眼,沈太妃的丧事办完,康郡王依旧被关在宗正寺,不得脱。

康郡王想找欧阳芙算账。

欧阳芙却借口家务繁忙,非常时期尽量减少出门,不肯去宗正寺看望康郡王。

一应事,都是让管家代劳。

管家夹在中间,成了夹心饼,两头受气,苦不堪言。

萧琴儿打上门来,找欧阳芙算账。

为什么?

盖因为端郡王刘议为了洗脱嫌疑,一次喝了太多酒,把体喝伤了。

其实端郡王刘议的体早就被酒精糟蹋得不成样子,那次为了洗脱嫌疑,喝酒过多,自然是伤上加伤。

体上所有问题趁机全部爆发出来。

如今真相大白,萧琴儿自然将一切责任怪在了康郡王府。

康郡王和沈太妃搞事,故意陷害刘议,害得刘议不得不喝酒喝伤自己。

萧琴儿也算有耐心,一直等到沈太妃丧事办完,落葬之后才上门找欧阳芙算账。

欧阳芙委屈,无辜,不满。

“四弟妹认定是我们王爷害了你们一家,大可进宫告御状。或是到皇后娘娘跟前告状,我奉陪!”

“二嫂,你是不是觉着自己特无辜,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事实上,你一点都不无辜。康郡王和沈太妃私下里小动作,你为当家主母,我就不信你就没发现丝毫异常况。你不过就是装傻,假装自己无辜。”

“我本来就无辜,不用装!”欧阳芙掷地有声地说道,“他们的事,我从不过问。换做四弟妹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像我一样,所做一切只为保住这个家还有孩子。我何错之有?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没有追究我的责任,就证明我是无辜的。四弟妹休要胡搅蛮缠。”

啪!

萧琴儿一巴掌拍在桌上。

她大怒,“你无辜个!你若是无辜,全天下就没有罪犯。”

欧阳芙嗤笑一声,“四弟妹到底想要什么?你直说就是,不用拍桌子指着人大骂。我们是妯娌,凡事好商量。”

萧琴儿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说道:“我家王爷因为被人陷害,从而伤了体,这笔账你说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欧阳芙反问。

萧琴儿似笑非笑,“寰宇运输的股份。”

欧阳芙嗤笑道:“不可能!四弟妹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萧琴儿并不动怒,她端起茶杯,笃定地说道:“沈太妃过世,太妃名下的产业全都归了康郡王所有。然而康郡王人在宗正寺,鞭长莫及,这府中一切事包括沈太妃的私产,都由二嫂你处理。我不要你的那一份,我只要沈太妃的那一份,另外还得补偿我两个庄子,靠南边近水源。别想瞒我,我既然敢来,事先肯定做了详细的调查。我知道沈太妃名下有哪些产业。”

欧阳芙连连冷笑,“四弟妹真是异想天开。太妃娘娘留下的产业,我哪里敢动。”

萧琴儿放下茶杯,“我家王爷体坏了,改明儿我就去找皇后娘娘陈。宫里目前没人关注这事,经过我的提醒,你猜猜宫里会不会直接没收沈太妃的产业,叫二嫂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文钱的好处都捞不到。”

欧阳芙脸色微微变幻,压低声音呵斥道:“四弟妹做人不要太过分。凡事留一线,后好相见。”

萧琴儿挑眉一笑,“所以我只要寰宇运输的股份,外加南边靠水的两个田庄。剩下的全归二嫂所有。”

欧阳芙深吸一口气,“你这是在bi)我。我家王爷人虽在宗正寺,但他迟早会问起此事。两个田庄倒是好解决,就说经营不善卖掉了。寰宇运输的股份没了,到时候我怎么解释?”

“二嫂肯定有办法解释,我对二嫂的手段充满了信心。”

欧阳芙气的喘了几口气,“你家王爷又不是第一天喝伤,养一养总能养好。”

“养体是要花钱的。我家王爷比不上康郡王善于经营,钱财有限。我也是被bi)的没办法了,只能求到二嫂这里,请二嫂帮帮忙。”

萧琴儿说话很客气,态度却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儿她要是拿不到股份和田庄,休怪她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得到好处。

欧阳芙被bi)的头痛,她咬牙切齿,“好!我答应你,将寰宇运输的股份,以及两个庄子全都转到你的名下。”

“多谢二嫂!”

萧琴儿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约定了时间去办手续,高高兴兴起告辞离去。

她人刚走,欧阳芙就砸了她喝茶的茶杯。

“欺人太甚!”

“王妃真要将股份和田庄转给端王妃吗?”心腹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

欧阳芙沉着一张脸,“最近没听说萧家的消息。”

心腹丫鬟说道:“自萧太后过世,萧家一直非常低调老实,一改过去高调作风。”

“萧太妃人呢?”

“萧太妃许久不曾露面。”

欧阳芙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将那红宝石头面首饰给萧太妃送去。”

心腹丫鬟大吃一惊,“那首饰,王妃都舍不得佩戴,怎能送给萧太妃。”

欧阳芙冷冷一笑,“舍不得孩子不着狼。对付萧琴儿,还得萧太妃出面。不必迟疑,将那头面首饰送去。你转告她,若是搞定萧琴儿,南边靠水的两个庄子就是她的。”

无论如何,欧阳芙都舍不得将寰宇运输的股份让出去。

如果萧琴儿胃口没那么大,她或许会妥协。

丫鬟领命,偷偷出门送礼。

非常时期,任何事都得小心一点。

曾经的萧昭仪,如今的萧太妃。比萧琴儿小了好几岁,辈分却很高。

收到欧阳芙派人送来的礼物,萧太妃抿唇一笑,“你们王妃倒是大方。”

“我家王妃说了,太妃娘娘若是能搞定端王妃,南边两个庄子全是太妃娘娘的。”

“多大的庄子啊?”萧太妃随口问道。

丫鬟躬说道:“回禀太妃娘娘,两个庄子均有千顷良田。”

京城地价近几年涨得很厉害。

两个拥有千顷良田的庄子,价值不菲。

萧太妃有些心动。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孩子还没成年,生财之道有限。

若是能添两个千顷田庄,府中的况将得到极大改善。

萧太妃点点头,“回去告诉你家王妃,此事本宫应了。我那姐姐,也只有本宫出面才能bi)得她就范。”

“多谢太妃娘娘。”

丫鬟不辱使命,心满意足。

萧太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她给萧琴儿下拜帖:听闻端郡王体不好,她准备上门看望。

萧琴儿接到拜帖,直接丢在地上,还要踩上两脚。

“她就从来不安好心。”

“王妃要将太妃娘娘拒之门外吗?”

萧琴儿冷声说道:“她一个寡妇上赶着上门,不嫌晦气吗?告诉她府上的下人,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她。恕不接待。”

……

萧太妃气了个半死。萧琴儿胆肥了,竟然敢拒绝她的拜帖。

气了半天,萧太妃想出别的办法。

都是萧家女,萧琴儿想要完全避开萧太妃不可能。

萧琴儿回娘家,不出意外碰到了萧太妃。

姐妹见面,分外眼红。

“你想做什么?”

“刘议心中的秘密,你知道吗?”萧太妃似笑非笑,分明是想看萧琴儿的笑话。

萧琴儿怒斥,“他有什么秘密,休要胡说八道。”

“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萧太妃扬眉一笑,很得意。

萧琴儿呵呵冷笑,“那你说说看,他到底有什么秘密。”

萧太妃靠近她,附耳悄声说了一句话。

萧琴儿连连变色,不敢置信,“你怎么会知道?”

萧太妃得意一笑,“别忘了,我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我对他可是知之甚深。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可是非常关注。他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说得出含义。比如,他对谁多看了两眼,他因为谁绪起伏……”

“够了,你给我闭嘴!你到底想干什么?”萧琴儿有些慌乱。

萧太妃笑了笑,悄声说道:“我要沈太妃名下的田庄。”

“原来是欧阳芙那个jiàn)人。”萧琴儿大怒。

她还在奇怪,欧阳芙拖着不办过户手续,原来是请了萧太妃出面。

她冷冷一笑,“那你知不知道,她答应我什么?除了两个庄子,她还答应给我沈太妃名下寰宇运输的股份。”

萧太妃挑眉。

萧琴儿咬咬牙,“不如我们姐妹合作,股份田庄到手后,我们一人一半。寰宇运输股份的价值,妹妹你不会不知道吧。可比田庄值钱多了。”

萧太妃不置可否。

萧琴儿继续蛊惑,“欧阳芙玩弄我们姐妹,你就不想报复回去?”

萧太妃弯腰大笑,发出咯咯咯地笑声。

“姐姐啊,这样好的机会,你该早点找我的。区区两个田庄,外加寰宇运输的股份哪里够。不如再多敲诈一点。”

“不可!当心欧阳芙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哎呀,姐姐就是心软。换做我,我非得让她割不可。”

“刘议……”

萧太妃掩着唇偷笑,“刘议表哥地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哦!姐姐放心啦!我们可是亲姐妹,我绝不会害你。”

第973章 赐顾珽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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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芙被萧氏姐妹联手敲诈,损失惨重。

她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勉强接受这个结果。

她质问萧太妃。

“收了我的钱,答应我的事情,为何要反悔?你不是恨萧琴儿吗,为何要和她联手对付我?”

“给你两个田庄,一套顶级头面首饰还不够吗?”

“做人如此没有诚信,当心翻船。”

萧太妃哈哈一笑,回复欧阳芙。

“本宫和琴儿姐姐的矛盾,那都是老黄历。如今世道不同了,我与琴儿姐姐姐妹同心,其利断金,有何不可?再说了,老二害了刘议,难道不该补偿吗?”

“荒谬绝伦!”

无论怎么争执,事已至此,欧阳芙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咽下这枚苦果。

更倒霉的事情,宫里下旨夺了康郡王的王爵,贬为闲散宗室。

这是刘诏登基后,第一个被夺王爵的人。

欧阳芙接到圣旨,欲哭无泪。

刘评没了王爵,理所当然她也不再是王妃。

唯一庆幸的是,府邸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一家人可以继续住在府中,唯一要改的就是房屋结构,不能有违制的地方。

请了工部的人动工,拆除正堂,重新修缮。

欧阳芙站在院中,神色木然。

伤心的,痛苦的,愤怒的,都已经过去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平静,还得庆幸自己没被关起来。

心中恨吗?

自然是恨的。

心中怨吗?

自然是怨的。

于是她吩咐管家,削减刘评的用度。

“太太,天气渐渐冷下来,削减用度,万一……”

欧阳芙如今的身份,就是闲散宗室妻子。

没有王妃的称谓,连被称作夫人的资格都没有。

下人只能称呼她一声太太。

称呼刘评为老爷。

这也是仅有的体面。

欧阳芙阴沉着一张脸,“府中艰难,削减老爷用度也是不得已为之。加之宗正寺潮湿阴暗,再好的物件拿过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坏了。从今以后,给老爷的衣衫被褥都用旧的。我已经吩咐婆子,拆了被面清洗,将棉被翻新,过两天就给他送去。”

“这这这……老爷发怒,如何是好?”

“你就告诉他,他没了王爵,府中少了一大笔爵禄,只靠那点产业支撑,着实艰难。请他体谅一二。”

郡王爵禄很丰厚,可以解决大部分的日常开销。

没了爵禄,一应开销都要自己掏钱。

一想到账房存银如同流水一样花出去,欧阳芙心口一直痛。

这一切都是刘评造成的。

他还想继续过奢华生活,做梦。

她要他吃点教训,叫他知道好歹。就从削减用度开始。

管家为难,真不想接下这个差事。

“此事还是请太太亲自同老爷说,小的实在是无能。”

欧阳芙挑眉,“我会给老爷一封信,你转交他。你若是怕见到他,将东西放下就走,没人会怪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管家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差事。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最近常有人在门外求情,希望太太出面能将人从诏狱捞出来。”

金吾卫抓了很多人。

刘评身边的常随,内侍,师爷,谋士,清客……

沈太妃身边的人也没能幸免。

这些人都有家属,都很着急。

他们求告无门,只能求到欧阳芙这里。

希望欧阳芙能出面,捞几个人出来也好。

或是出面,帮他们走走关系,打通重要关节。

欧阳芙一律回绝,“我如今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改明儿我要是被关入宗正寺,也不知有谁会惦记我。”

管家跟着叹了一声,“小的会一一回绝他们。”

“去吧!”

没了王爵,府中就不能使唤阉人宫女。

一时间,偌大的府邸,显得空荡荡的,少了许多人。

阉人宫女,歌姬舞姬乐师,包括王府官吏,侍卫……统统被遣散。

为了节省开支,欧阳芙又下令关闭了许多小院,任由这些院子长草。

宅院维护,需要钱,需要人。

欧阳芙既没有钱,也没有人,关闭无人居住的宅院也是不得已为之。

全府上下缩减开支。

没了王爵,就不能继续过着奢华的生活。

闲散宗室,就得有闲散宗室该有的落魄模样。

即便欧阳芙有大把私房钱,她也不会拿出一文钱改善生活。

世事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

她要替子女打算,替子女攒家当。每花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

京城贵族圈子善于遗忘。

很快圈子里所有人都遗忘了欧阳芙一家,无人再提起他们。

孩子之间的友谊,也被无情斩断。

这个圈子,不接受落魄宗室。

甚至连提起名字,都觉着晦气。

……

寒冬腊月,整个北方大地被冰雪封冻。

顾家迎来大喜事。

宫里下旨封爵啦!

顾老爷早早得到消息,穿戴整齐,精神抖擞。

顾珽,顾珲两兄弟都回了顾府,一起接旨。

顾老爷心情好,看谁都顺眼。

就连许久不露面的谢氏也出来了,盛装打扮,只是人干瘦,衣衫显得空荡荡。

顾老爷哈哈一笑,过了今日,他也是有爵位的人。

“来了,来了!内侍已经到了大门口。

“快快迎接天使。”

传旨的内侍,通常被称为天使,天子使臣。

大门洞开,摆上香案,跪地接圣旨。

裴蔓回想起母亲离京之前,同她说的那些话,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希望能保持冷静。

内侍开始念圣旨,念完格式内容后,才是正菜。

“……顾珽……承平伯……”

全场静默,回不过神来。

唯有裴蔓瞪大了眼睛:应验了!

皇后娘娘果然越过了公爹顾老爷,直接赐封顾珽承平伯。

显而易见,皇后娘娘心中对顾老爷充满了不满和怨气,不惜改变祖制,赐封兄弟爵位。

按制,理应册封皇后生父爵位。

到了皇后娘娘这里,强硬更改祖制,这得顶着多大压力。

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博弈和妥协,以及利益交换。

以礼部那帮老头子的顽固程度,皇后娘娘私下里不知做了多少工作,才有今天这份圣旨。

“什,什么?”顾老爷眼神惊恐,“刚才念的什么?老夫为何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反而是不孝子的名字?”

林书平满脸堆笑,“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顾家长子顾珽,朝廷念其功劳,特赐封他为承平伯。”

顾老爷倒地不起,“不可能!老夫才是皇后娘娘的父亲,爵位理应是老夫的。岂能越过老夫,赐封顾珽那混账东西。”

林书平脸色一沉,“老爷子是对陛下以及朝廷不满吗?”

顾老爷脸色惨白,“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啊,按照祖制,爵位理应是老夫的。”

林书平呵呵两声,“刚才老爷子没仔细听圣旨内容吗?朝廷是看在顾将军屡立战功的份上,特赐封伯爵,封号承平。”

“那老夫呢?老夫的爵位呢?”

“咱家不曾听闻礼部要给老爷子赐爵?”

“礼部荒唐!”顾老爷长了记性,不敢诽谤皇帝,只好逮着礼部痛骂。

林书平大怒,拂袖,“没人接旨吗?顾将军,你是何意?”

顾珽越众而出,“臣接旨!”

他跪地接下圣旨。

林书平转怒为喜,“承平伯一定要用心报效陛下和朝廷。”

“谢陛下隆恩。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甚好!”

顾珽拿着圣旨站起来,请林书平到花厅喝茶。

林书平摆手,“咱家还要回宫复命,改日再来喝伯爷的茶水。告辞!”

“我送林公公出门。”

顾珽亲自将林书平送出大门。

回到大厅,一屋子的人,神色各异。

唯有裴蔓神色平静,不见息怒。

因为顾珽被封伯爵,顾老爷的辈分自然跟着往上涨。

如今不能再称呼老爷,得称呼一声老爷子。

林书平之前称呼顾老爷为老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知礼顾老爷子跳起来,一把抢过顾珽手中的圣旨,展开逐字逐句地看。

“真的!竟然是真的。爵位竟然没老夫的事?这怎么可能!我是皇后的生父啊!礼部莫非同老夫有仇?还是宫里有人故意同老夫作对?”

顾老爷子死死地盯着顾珽,厉声质问:“你们兄妹,私下里到底谈了什么?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说了老夫的坏话?”

顾珲低头嗤笑,哪里需要人故意说坏话。顾老爷子为了爵位上蹿下跳,京城谁不知道啊。恐怕是宫里厌恶了他,故意越过他赐封顾珽爵位。

顾珽面容沉静,“父亲糊涂了!”

“老夫没有糊涂!你们兄妹合起来欺负老夫,你们这是不孝。”

裴蔓有心替顾珽辩解,张张嘴,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谢氏突然出声,“这么说,没我的事呢?既然当不了伯爵夫人,那我回房歇着。”

谢氏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还劝顾老爷子,“身子都埋土里的人,何必争执。爵位迟早是顾珽的,现在给他,也没所谓。”

顾老爷子臭骂,“你懂得个屁!你就是妇人之见,扫把星。这些年,老夫事事不顺,皆因为你。因你恶了皇后娘娘,连带着老夫也不受皇后娘娘待见。”

谢氏闻言,笑了起来,“是啊,我恶了皇后娘娘,还连累了你。那你要怎么办?难不成想要杀妻,就像当年苏氏一样?”

“你胡说八道什么?”顾老爷子慌了。</co>

第974章 杀妻(三更)

“来人,将这个疯婆子拉下去。狂沙文学网没有老夫的许,不准她出来。”

顾老爷子气急败坏,脸颊呈猪肝色。

“谁敢动!”顾珽一声怒吼。

常年军武,杀人盈野,气势惊人。

他一声怒吼,下人纷纷止住脚步,不敢动弹。更有甚者,瑟瑟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尿裤子。

“你要做什么?”顾老爷子拦在顾珽面前,“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顾珽面色沉,“父亲年老糊涂,这个家从今起,由我做主。来人,看着老爷子,不许他妄动。”

亲兵听命行事,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可不是区区下人能比。

几个亲兵将顾老爷子围起来,不怀好意。

顾老爷子冷汗直冒,心头大乱。

他冲谢氏大吼,“管好你的嘴巴,不准乱说话。后果你承担不起。”

“将他拖下去。”顾珽震怒。

一声令下,亲兵强行将顾老爷子带离大厅。

顾珽盯着谢氏,“我母亲的死有何内?今儿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我拿谢家,还有你儿子女儿陪葬。”

谢氏挑眉一笑,往椅子上一座,“老大你放心,我既然开了口,就没打算隐瞒。”

她朝顾珲瞥了眼。

顾珲识趣,“我想起书局还有事要忙,先告辞一步。”

水太深,他一个庶子,就不趟这潭浑水。

裴蔓也借口离开。

“不知你和苏家有没有详细聊过当年的事。”谢氏问道。

顾珽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你只管说你知道的。”

谢氏冷静道:“当年苏家老爷子触怒武宗开耀帝,政敌趁机落井下石,苏家处境极为不利。太太苏氏忧思过甚早产,生下你妹子,也就是皇后娘娘。她的体产后出血极为虚弱,需上好药材静心调养。那时候苏家风雨飘摇,谁也说不准苏家能不能度过难关,你父亲也是心思不定,眉头不展。哎……”

谢氏一声叹息,“苏家没能度过难关。苏家老爷子被罢官,被驱除京城,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回祖籍。苏家一走,太太苏氏就没了依靠,病加重,一直用上等药材吊着命。后来,你父亲……”

说到这里,谢氏止住了话头。

顾珽握着椅子扶手,一用力,扶手碎裂。

谢氏笑了起来,“我已经半截体埋土的人,你吓不到我。”

顾珽冷声说道:“顾琤,顾珙,还有顾珊……”

“无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谢氏一脸坦然。

顾珽眯起眼睛,“你想要什么?”

谢氏抿唇一笑,转眼间脸色一变,沉道:“我要楚王的命。”

“荒谬!”

“若非楚王驱除玥儿,玥儿就不会死。我要替玥儿讨回公道。”

顾珽厉声说道:“顾玥的儿子刘峰,他是谁的种,你一清二楚。你让楚王死,首先得杀了刘峰。”

谢氏脸色变幻,“刘峰也是你的外甥。”

“本伯爷没这个外甥。”顾珽态度坚决。

谢氏紧紧的攥着手绢,咬牙切齿。

顾珽说道:“当年伺候的下人,还有部分人活着。你不说,本伯爷也能查明真相。你说了,我替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求,给你一个体面,不迁怒其他任何人。”

“你父亲顾知礼呢?我若说出真相,他会是什么下场?”

“皇后娘娘自有定夺。”

谢氏哈哈大笑起来,“如此我就放心了。皇后娘娘若是得知真相,一定不会叫他好过。好,我告诉你真相。苏家败落,你生母苏氏又霸占着正妻的份,你父亲极为不满,担心被牵连,会影响仕途。于是他偷偷命人在药材上面动了手脚。”

“说清楚!”

“他命人将太太用的药材同砒霜放在一起,人不知鬼不觉……太太若是好生调理,未必会早亡。但是吃了沾染了些许砒霜的药材,太太那般虚弱的体,不死也得死。她体不好,下都难,传出过世的消息没有一个人怀疑。就连她边伺候的下人也没看出蹊跷。”

顾珽一张脸云密布,“此事你怎么会知道?莫非是你动的手?”

“我虽然盼着太太死,但是我不蠢,我绝不会动手。那时候我只是个妾,我不会在这件事上脏了自己的手,落下把柄。是有一次,我伺候老爷子喝酒,他醉酒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此事真相。”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谁能证明?”

谢氏说道:“管家顾全是否知道,我不清楚。那个时候,顾全只是小厮,还没被提拔为管家。当时你父亲边另有几个得用的人,后来陆续被打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这么多年过去,可能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

“还有吗?”

“我还有物证。”

谢氏得意一笑,“当时也是以防万一,给自己一个筹码。趁着他们销毁药材之前,我偷偷捡了一根藏起来,这些年一直放在安全的地方。上面有没有砒霜,我不知道。我只能保证,药材是从太太的那份药材里面偷出来的。”

顾珽厉声说道:“将药材给我。”

谢氏哼了一声,“你就没想过,你生母当时体不好,只要下人疏于照顾,人很快就没了。为何你父亲迫不及待的要取她命?就不能等一等,等个一两年,等她重病不治而亡?”

“你想说什么?”顾珽眯起眼睛问道。

谢氏叹了一声,“你父亲他恨你母亲啊!让她多活一天,他都不愿意。”

“有何根据?”顾珽本想呵斥胡说八道,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顾知礼恨原配苏氏?

真的吗?

或许是真的。

“我猜的。我和你父亲同共枕几十年,对他心里头的一些想法,我还是知道一点。你若是不信,可以试探他,问问他是不是恨你母亲。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要迫不及待的要取你母亲命。”

“除了恨,你就没想过别的原因?”

谢氏点点头,又摇摇头,“除了恨,想不出别的理由。”

顾珽派人到谢氏房里,取来药材。

存放了几十年的药材,保存得还算完好。

谢氏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吐露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顾珽心中满腹疑问。

谢氏笑了起来,“因为我恨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顾知礼顾老爷子。

顾珽摆摆手,“你先回房,我会命人看着院门。老爷子他伤不了你。”

“谢了!”

谢氏平静地起回房,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顾珽没敢耽搁,叮嘱裴蔓看家,他点齐人马,带着药材上秦王府。

……

顾玖沉着一张脸,盯着摆在案头的药材。

顾珽将事前因后果据实相告。

“事关重大,我不敢擅自做主,请妹妹定夺。”

顾玖拿起药材放到鼻尖闻了闻。

她微蹙眉头,叫来许有四悄声吩咐了几句。

许有四领命,拿着药材出了书房。

“哥哥相信谢氏?”

“她没理由撒谎。”

“如果查明她所说属实,哥哥打算怎么办?”

顾珽咬牙切齿,“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可他是我们生父,我……”

顾珽挣扎,迟疑……

他拿不定主意。

顾玖说道:“哥哥为难,那么此事就由我来办。我会查明真相,还母亲一个公道。”

“那我要做什么?”

“看好他,别让他狗急跳墙。”

……

顾玖心不好,打发了顾珽,独坐书房。

许有四捧着药材回来,微微点头,“确有少许砒霜残留。”

顾玖冷声说道:“命钱富秘密调查此事。”

“娘娘确定要让钱公公插手此事?”

“你认为不妥?”

许有四迟疑道:“钱公公毕竟是陛下的人,万一查到顾家的秘幸,小的担心会对娘娘不利。”

顾玖蹙眉,“你的意思是,此事需避开陛下?”

“小的斗胆建议,请娘娘责罚。”

顾玖轻声一笑,“你一片忠心,本宫岂能罚你。如果真的查出顾家秘幸,本宫也很有兴趣知道。无妨,此事就让钱富调查。”

“遵命!“

钱富接到命令,调查顾老爷子原配苏氏过世真相。

轰!

他脑袋都炸了。

事关皇后娘娘生母过世真相,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真不想插手此事。

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虽然他的手多年前就已经脏了,不等于他乐意沾染上顾家人的血。

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啊!

在陛下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皇后娘娘,万一怒火上头,迁怒他如何是好。

可是皇后娘娘有令,他不能不听。

只能硬着头皮上门暗中调查此事。

有了物证,接下来就是人证。

当年顾府下人,一个接一个,全都翻了出来。

苏家那边也不能放过。

苏氏边的下人同样不能放过。

第975章 真相浮出水面

“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顾珽!”

“叫顾珽来见老夫!”

“不孝子,他连老夫的话也不听了吗?你去问他,他心头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顾知礼气急败坏,他被关在书房,门口有顾珽的亲兵看守,他是寸步难行。

不过,他最恨的人是谢氏。

他万万没想到,过了几十年,谢氏会将陈年旧事翻出来。

早知如此,他就该一早解决了谢氏,绝不留她活到今日。

“这个毒妇!蠢货!老夫若是倒霉,难道她就能落个好处吗?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难道不明白吗?”

顾知礼捶着桌子。

一大把年纪,还挺能折腾。

咚咚咚……

后窗被人敲响。

顾知礼顿了一下,急忙来到后窗,打开一条缝,是管家顾全。

顾全很紧张,大冬天,额头全是汗水。

他哈着气,悄声说道:“有人盯着,小的说几句话就得走。”

“你说!”顾知礼提醒他尽快。

管家顾全压低声音,说道:“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派钱公公调查此事,很可能会找小的问话。老爷子可有什么交代?”

顾知礼眼神凶恶,一字一顿地说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老夫教你吧。”

管家顾全忙说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太太过世那年,小的就是一个跑腿打杂的小厮,什么都不清楚。”

“很好!”顾知礼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谢氏她人呢?”

“被关在房里,伯爷安排了人看守。小的想靠近一步都是妄想。”

顾知礼咬牙切齿,“这个不孝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事万一传出去,他难道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又是几十年前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掩盖还来不及,没人会主动揭开真相的盖子。

有时候能把发生过的事情,当做不知道没发生过也是一种幸福。

这才是一个成熟的当家人该有的态度。

然而顾珽执意掀开盖子,调查真相,等于是连顾氏一族的脸面都不要了。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比得上家族荣誉?比得上活着的人重要吗?

顾珽的所作所为,在顾知礼看来,是幼稚的,完全不可理喻。

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当家人该做的事情。

顾知礼咬牙切齿,“你替老夫问他一句,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他就算恨老夫,难道就不替孩子着想吗?顾家名声臭了,对他对孩子可没有半分好处。就算有皇后娘娘护着他,名声臭了就是臭了,谁都改变不了。别忘了提醒他,裴家他如今靠不上啦!他唯一能靠的只有顾家。”

管家顾全连连点头,“老爷子还有别的交代吗?”

顾知礼怒道:“你再告诉他,身为顾家人,他有责任维护顾家的声誉。陈年往事,不必翻出来。还有,你郑重告诉他,老夫没害过任何人,苏氏重病不治而亡,此事人人皆知。叫他不准胡搅蛮缠。谢氏那个贱人说的话哪里能信,谢氏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她就见不得这个家和睦。”

有人过来了。

顾全急忙说道:“老爷,小的要走了。老爷保重身体,耐心等待,迟早会真相大白。”

说完,顾全就跑走了。

顾知礼忙关上窗户,冻死他了。

他搓着手,哈着气,走到火盆前烤火。

哼!

真相大白?

哪来的什么真相。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相。

他中像是着了火一样,火烧火燎,难受得紧。

顾玖简直就是克星。

做了皇后娘娘,也没给过他任何好处。

早知今日,当日他又何必替顾玖开心。

不过顾知礼一直很疑惑,记忆中,出嫁前顾玖还是很乖巧的,对他这个父亲也比较亲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恶劣,越来越冷漠,有时候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厌恶。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人老了,记忆力比不上年轻力壮的时候。

顾知礼回溯记忆,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父女之间相处,开始充满了火药味。

“老夫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吗?”

“老夫替她准备了四万两的嫁妆,已经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老夫没给她找过麻烦,她凭什么厌恶老夫?”

“不孝女!”

顾知礼独自在书房破口大骂,发泄心中怒火。

“辛辛苦苦将闺女拉扯大,结果养了一个白眼狼。”

“我就不信,顾家名声坏了,她能从中获益。”

“她如此对待老夫,就不怕天下悠悠众口骂她不孝吗?”

顾知礼嚷嚷乱叫。

亲兵怕听见不该听的内容,会惹祸上身,于是赶紧禀报新晋承平伯顾珽。

哐!

顾珽一脚踢翻了小杌凳。

他憋了一肚子怒火,“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消停。还敢让顾全传话,警告我。我看他根本毫无悔悟之心。”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先别着急。”裴蔓劝他。

砰!

顾珽一拳头砸在桌上,“他到底安的什么心?他有什么理由恨母亲?不行,我得亲自问问他。”

裴蔓拉住他,“你别去!你现在过去问他,什么都问不出来。不如等钱公公的调查结果。”

顾珽像是一个困兽,“你让我什么都不做,就空等着?”

“要不你回京大营操练。”

有怒火,多多操练,就全发泄出来了。

裴蔓打算得很完美,可是顾珽不乐意。

“我请了假,元宵之前不用回大营。”

裴蔓蹙眉,“那你就去校场操练亲兵,总之别闲着。”

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顾珽深吸一口,一言不发,跑了出去。

……

几十年前的事情,想要查明真相不容易。

当年那些下人,基本上都死光了。

钱富翻阅了所有的相关户籍名册,发动了手下所有探子,终于找到一个还活着的,可能知道当年真相,已经改名换姓的前顾家仆人。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终于撬开了老人的嘴巴。

“……二公子好女色,喜欢女子主动些……少奶奶出身书香门第,端庄优雅,二公子却嫌她呆板无趣。二人自成亲开始,感情就不太和睦……最严重的一次,公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二人争吵极为厉害……很长一段时间,二公子都不进少奶奶的房门……”

老人口中的公子,说的是年轻时候的顾知礼。

二少奶奶则是年轻时候的苏氏。

钱富问道,“你刚说你家公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咱家问一句,他到底起了什么心思?”

老人已经很老了,牙齿落光,老态龙钟,仿佛随时都会离世。

这些年老人隐姓埋名,生活清苦。

他将身体的重量放在拐杖上,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公子看上了二少奶奶未出五服的堂妹,趁着宴席动手动脚。此事被二少奶奶知晓……吵得很厉害……那位未出五服的堂妹……后来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死了吗?”

“不知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一段时间,公子又开始进出二少奶奶的房门,也就是那个时候,二少奶奶怀上了皇后娘娘。”

“为何此事从未听人说起过?苏家不见了一个闺女,就没人声张吗?”

“不知道!可能苏家怕丢脸没敢声张。”

“你家公子当年可有养外室?”

“没听说过。”

“苏家小姑娘同你家公子有染,为何顾府的姨娘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咱家要是没算错时间的话,那个时候谢氏已经进了顾家门。”

“二公子同少奶奶都没声张。二公子理亏,少奶奶出身书香门第要脸,自然不能败坏娘家名声。”

“你家公子有没有可能因为此事,恨上苏氏?”

“公子并非心胸开阔之人,他做出任何事都不意外。”

“苏氏是你家公子下毒杀害的吗?”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你是他身边的贴身小厮,他的事情能瞒住你?”

老人拉动着破烂的嗓子,像是漏气的风箱。

他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嘶吼,“当年的事情,我全都忘了,不记得了,你们问错了人。”

“老人家,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苏氏可是皇后娘娘的生母,皇后娘娘决心查明真相,你以为你说句不知道就能应付过去吗?你老了,快死了,咱家确奈何不了你。可是你的子孙,捏死他们,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你确定要和咱家耍心眼?”

钱富语气很轻,目光很柔,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滚滚杀意,让人肝胆俱裂。

真正威慑人的语言,从来不需要怒吼。

轻飘飘一句话,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老人紧紧抓着拐杖龙头,“我,我……我只知道苏氏卧床期间,公子一直都很亢奋,还亲自叮嘱另一个小厮顾从找药材给苏氏调养身体。”

“顾从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喝醉酒落水死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就是苏氏去世前半个月。”

“竟然是在苏氏去世前死的?”

“是啊!顾从爱喝两口,哪想到会喝醉酒落水。”

“没人怀疑死因?”

“没,没……”

“说实话!”

“一开始没有。等到苏氏病逝,我见公子情绪激动兴奋,私下里哈哈大笑,还喝酒庆祝,就隐约有些怀疑。不过这事我谁都没告诉,这些年提都没提过一句。”

“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没了。我当年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小厮,知道的就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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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6章 杀伤力

腊月二十,离着过年只剩下十天时间。

天空飘着雪花,整个京城白茫茫一片。

‘神棍’任丘夜观天象,得出结论,这场雪是景明元年最后一场雪。

下一场要等到景明二年。

数辆马车碾过积雪覆盖的街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马车穿街过巷,最后进了顾府,如今的承平伯府。

顾珽立于风雪中,见马车进了侧门,急忙上前几步。

“娘娘!”

车门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甲粉嫩,并未涂抹指甲油,也未做任何装扮。

顾玖踩着小凳,走下马车。

她对顾珽说道:“不必惊动旁人!我来,就是想见见他,问他几句话。”

“父亲在书房,已经恭候多时。”顾珽微微低头。

丫鬟阿晴将白狐披风给顾玖披上,“娘娘当心身体。”

顾玖手持黄铜手炉,抬头望天,雪花落在脸上,有丝丝凉意。

“让谢氏准备着,本宫或许会见她一面。”

“是!”顾珽躬身应下。

院中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地面湿漉漉,略显湿滑。

顾玖跟着顾珽前往书房。

穿过回廊,书房在望。却听见里面传来动静,砰砰砰,似乎是在砸东西。

顾珽叹了一声,“每天都这样,不是骂就是砸,没有一日消停。”

顾玖问道:“你和他谈过吗?”

顾珽摇头,“想和他谈,又怕谈不出结果,坏了你的安排。”

顾玖点点头,“哥哥不如随我一起进去。”

“合适吗?”顾珽惊喜。

“没什么不合适。事关生母的死因,哥哥有资格旁听。”

兄妹二人走进书房。

书房内的响动,突然就没了,只见一地狼藉。

许有四当即安排下人清理地面,又让丫鬟重新上茶。

好好的书房,被顾老爷子糟蹋得不像样子。

地面清理干净,冲泡好的茶水送进书房,炭盆烧得旺旺的,屋里挺暖和。

确定一切没问题,许有四才躬身退下,顺手将房门关上。

顾老爷子顾知礼喘着气,他想质问,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可是刚接触到顾玖的眼神,他就泄了气。

他心头怕!

他不怕顾珽这个不孝子。

但是他发自内心怕顾玖。

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老实下来。

“来,来啦!”顾知礼恐惧到结巴。

顾玖抿了抿唇,亲自斟茶,“喝茶吧!”

她将茶杯放在案几的另一头,敲敲桌面。

顾知礼闻声当即在桌子另一头坐下来,乖得不像话。

顾珽暗暗感叹,一物降一物,此话诚不欺人。

无论他摆出多么凶神恶煞的模样,都比不上妹妹一句轻飘飘的喝茶。

见顾知礼坐下,顾玖轻声说道:“说说吧!”

顾知礼慌得差点跳起来,他战战兢兢,问道:“说说说,说什么?”

结巴毛病越发严重。

顾玖挑眉,“说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她她,她是病重不治而亡,这事所有人都清楚的。你贵为皇后,可不能听谢氏一面之词。她不安好心,她是在挑拨离间,她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

顾知礼越说越顺,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谢氏头上。

顾玖似笑非笑,“单凭谢氏一席话,你认为我会亲自找你谈吗?”

“这这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知礼满头大汗。屋里怎么这么热,炭盆里面的火是不是太大了,要不要开一扇窗户透透气。

他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顾玖随口说道:“当年在父亲身边伺候的人,并没有死绝,还有一个人活着,并且说了些有价值的东西。比如苏家小堂妹。”

轰!

顾知礼脑袋炸开,头晕眼花。

“你是皇后啊,你不会相信一个被赶出顾府的人说的话吧。”

“为什么不相信,他没理由撒谎。类似苏家小堂妹,若非他亲眼见过,可编不出这种故事。”

顾知礼冷汗直冒,“我我我,我……”

顾玖往椅背上一靠,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的耐心有限。一旦我的耐心耗尽,我将不再顾念父女之情。”

顾知礼惊恐之下,突然哭了出来。

“我是你父亲啊!你为什么对我像对待仇人一样狠毒?我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还给你准备了四万两嫁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痛哭流涕,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顾玖冷漠地看着他,“确定要将时间浪费掉吗?今儿我来,只问母亲过世一事。你一直避而不谈此事,莫非是做贼心虚。”

“不是的!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

“苏家小堂妹到底怎么回事?”顾玖不理会他的辩解,只问核心问题。

顾知礼愤怒道:“那就是个小荡妇,故意勾引我,想进门取代你母亲的地位。”

“放屁!苏家书香门第,怎么可能……”顾珽气得跳脚。

“苏家的确是书香门第,不过那是苏家嫡支。至于苏家的旁支,就是一群破落户,靠着嫡支讨生活,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当年老夫身为侯府公子,不少小姑娘都爱往老夫身上凑。”

顾知礼打断顾珽的话,在他眼里顾珽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顾玖敲敲桌子,提醒二人不要争吵。

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苏家小堂妹主动接近你?”

“对啊!然后你母亲知道了,冲我发火,说我招蜂引蝶,侮辱她,不尊重她云云。我和她说不到一块,懒得听她唠叨,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理她。”

“后来呢,你和苏家小堂妹私下里还有来往吗?”顾玖冷静地问道。

“那个,就,就,就私下里来往了几次。后来小堂妹一家被苏家嫡支赶出了京城,就断了来往。”

顾玖挑眉冷笑,“据本宫所知,苏家小堂妹突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不是你说的被赶出了京城。”

“你不相信我,竟然相信一个下人?”顾知礼一脸受到伤害冤枉的愤怒表情。

啪!

顾玖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说道:“苏家人没死绝,当年的事情你也瞒不住。”

顾知礼颓然一倒,浑身的精气神仿佛被抽干了。

“说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玖声音很轻,却有泰山压顶之势。

顾知礼最后的反抗,被她无情镇压。

他叹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此事说来话长。”

“今儿本宫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说。”

“苏家老爷子,也就是你外祖父,是个硬骨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想要弄他下去,免得他在朝中碍眼。当时有人找到我,让我想办法找出苏老爷子的破绽。”

“你答应了?”

顾知礼重重点头。

顾玖蹙眉,“为何答应?苏家是你妻族,害了苏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有把柄在别人手中啊。”顾知礼愤怒嘶吼,显得十分痛苦。

顾玖冷笑一声,“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据本宫所知,你和母亲的婚事,非你所愿。成亲后,你们夫妻关系一直不睦。我问你,在苏家落难之前,你有没有产生过杀妻的念头?”

“你你你,这是人话吗?我是你父亲!”顾知礼怒吼,面孔狰狞。

顾玖嗤笑,“看来是有的。”

“没有!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啪!

顾玖拍着桌子,“继续说回苏家,谁威胁你?你又干了什么?”

“我不知道谁威胁我,对方一直没露面。”

“拿什么威胁你?”

“我我我,我喝醉酒大骂武宗开耀帝,被人听了去。还写了讥讽开耀帝的诗词。还还还,还偷偷动过宗室贵女。”

顾知礼这辈子果然是死在女人身上。

武宗开耀帝,动辄以腹诽罪名处置官员。顾知礼又是骂,又是写讥讽诗词,还动了宗室贵女,难怪会受人摆布。

只能说年轻时候的顾知礼,也是个愤青,嘴巴上没把门,该说不该说全都往外吐。

更蠢的是,还留下了书面证据。

他怕死!

有人威胁他,以他怕死的性格肯定会选择就范,一点犹豫都没有。

“你做了什么?”顾玖继续问道。

顾知礼犹犹豫豫,像是难以启齿。

顾玖嗤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

顾知礼眼神飘忽,很心虚,“苏家小堂妹贴上来,想做我的妾室,我就顺水推舟,用她刺激你母亲。你母亲果然动怒,受不了跑回娘家。我答应你母亲和小堂妹断了关系,私下里则和她一直保持来往。因我数次上苏家赔罪,苏老爷子对我有所改观。于是我就利用苏老爷子的信任,制造了一起事故。”

“什么事故?”

顾知礼捂着脸,难以启齿,很难堪。

即便事情过去了多年,他也不愿意提起。

“到底什么事故?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玖大怒。

她预感到,顾知礼做的事情,同苏家的败落,苏氏的过世,有着直接的关系。

顾知礼哽咽数声,一直埋着头不肯说话。

砰!

顾玖抄起茶杯,直接砸在地上。

“说!”

只有一个字,却如千斤巨锤,重重砸在顾知礼的心头。

一大把年纪的他,头发已经花白,此刻却像个委屈的小孩,哭得不能自已。

第977章 一心求死(三更)

<content>

“我将苏老爷子和苏家小堂妹放在一张床上。手机端”

轰!

这就是真相。

如此不堪,如此龌龊。

顾玖闭上眼睛,她怕自己看着顾知礼那张脸,会冲动杀人。

片刻之后,等她压下心头的杀意,再次开口问道:“然后呢?”

顾知礼连连摇头,“不知道。我只负责下药,将他们放在一张床上后,就,就离开了。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我都是听命行事,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啊!”

“继续!”顾玖厉声说道。

所谓的无辜辩解,全都是废话。

顾知礼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说道:“过了几天,我才知道苏家小堂妹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估摸着应该是死了吧,谁动的手我真不知道。我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苏家就出事了,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顾玖的手落在案几上,手指头轻轻滑过桌面,很温柔。

她的心情却如同大海,波涛汹涌,滔天怒火。

“苏老爷子没找你算账?”

“没有。当时他自身难保,焦头烂额,而我是侯府公子,又是他的女婿……”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苏家自身难保,为了苏氏,苏老爷子十有九八会咽下这口气。

想着,若是能度过这一关,再收拾顾知礼不迟。

若是不能度过这一关,苏氏身为侯府的儿媳妇,好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前提是两家不能撕破脸。

后来苏氏过世,苏老爷子恐怕也曾后悔过。

然而他只能继续瞒着。

丑事啊!

还背负着一条人命。

苏家世代书香,又被罢官,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丑闻打击。

苏老爷子哪里敢轻易将真相吐出口。

而顾和顾玖,都是顾家的孩子。

生母过世,苏老爷子哪能在孩子面前诋毁孩子的生父。

有时候,一个决定,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不知苏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可曾瞑目。

顾玖质问道:“我母亲是不是发现了你做的事情?”

顾知礼缓缓点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那时候她已经怀了你,她找我对峙,问我苏家小堂妹的下落,问我是不是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我哪能承认,我当然矢口否认。但我看得出来,她肯定已经知道了什么,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因为吵架,她动了胎气,必须卧床养胎,她才肯消停。”

顾已经抓烂了椅子扶手,却一直忍着没开口。

顾玖压着心头怒火,继续问道:“为什么我母亲不曾对身边人吐露半个字?”

顾知礼自嘲一笑,“她要脸,苏家要脸,她还要替你们兄妹打算。这种事情,哪能随便说出去。”

“既然她不会声张,不会将你做的龌龊事情说出去,那你为什么还杀了她?”

“没有的事,你不能听信别人胡说八道啊。”顾知礼惊呼连连,神情惊慌。

顾玖不为所动,她轻轻敲击桌面,观察顾知礼的反应。

顾知礼满头大汗,坐立难安,仿佛屁股下面有钉子。

他眼神飘忽,不敢面对顾玖的目光。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压力太大。

她问道:“事后你有猜出,是谁在背后威胁你吗?”

顾知礼连连摇头,“自那以后,再没人联系过我。”

顾玖挑眉,“像你这么好用的棋子,只用一次就丢弃,没道理啊。那个时候,谢茂是不是已经被提拔为东宫属官,被仁宣太子重用?”

顾知礼一脸懵逼,“你怀疑谢茂就是暗中威胁我的人?不不不,这不可能。那时候谢茂只是个无名小卒,而且他是在苏家出事后才被提拔为东宫属官,时间上根本对不上。”

顿了顿,他又说道:“苏老爷子被人赶出朝堂,损失最大的就是东宫。谢茂要做东宫属官,哪能拆太子的台。太子倒霉,他可落不到好处。”

“他可以趁机崭露头角,得到仁宣太子的看重。”

类似这种踩着同僚肩膀上位的事情,在官场上比比皆是。

东宫属官,本就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一直都有争斗。

再一个,苏老爷子并非东宫属官,他只是受到仁宣太子器重,是个骨头很硬的文官。

顾知礼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不相信自己会被谢茂摆布。

顾玖嗤笑一声,“他当然能摆布你。若非有他,谢氏一个小门小户的闺女,哪有机会进门做侯府公子的妾室。”

顾知礼冷哼一声,“休要胡说。敢情在你眼里,老夫就是个蠢人加废物吗?”

差不多吧。

顾玖没继续刺激顾知礼,而是问道:“我母亲是不是威胁过你,所以等她生产后卧床不起,你就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没有!老夫没有杀人,更不会杀妻。”

顾知礼矢口否认。

所有的事情他都交代了,唯独在杀妻一事上死都不肯承认。

顾玖不慌不忙,“你知不知道当年在你谢氏面前说漏嘴,谢氏偷偷做了什么事情?”

“她干了什么?她是不是又诋毁老夫?”

顾玖从衣袖里拿出手绢放在桌上。

叠起来的手绢一层层展开,最终一截药材露出了真面目。

“谢氏很有心机,她从母亲的那份药材里面偷偷捡了一根,一直小心保存。此药材本宫已经命人验过,上面残留些许砒霜。”

“她陷害老夫!”顾知礼大叫道,扑倒桌上,想要毁掉药材。

顾猛地站起来,提着顾知礼的衣领,将他放回位置上。

“父亲莫要妄动。”他提醒道。

顾知礼一个劲的喘气,汗水浸透了衣衫。

他慌乱,暴躁,“污蔑,全都是污蔑!鬼知道这药材是从哪里来的,很可能她就是故意陷害老夫。”

顾玖似笑非笑,“母亲死后,父亲兴奋激动,甚至喝酒庆祝,作何解释?”

“绝无此事!”顾知礼挥着手臂,“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全都是假的,假的。”

“可是苏家小堂妹是真的。小厮顾从的死也是真的。”

顾知礼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像是野兽一样。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茶杯跳起来。

顾玖轻飘飘地说道:“当年的知情者还没死绝,真相总会查明。你是要亲口交代,还是让本宫从别处得知真相?”

“你恨老夫吗?你还认得老夫是你的父亲吗?”顾知礼质问顾玖。

顾玖淡然一笑,“谈亲情之前,父亲何不将真相吐露出来。”

“她已经死了,你见都没见过她。你现在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能比活人重要?能比家族名誉重要?”

啪!

顾玖拍着桌子,动作看起来很轻,只发出一点点响动。

却毫无意外压制了顾知礼的怒火。

顾知礼像是被勒紧脖颈的老鼠,说不出一个字。

顾玖轻声说道:“本宫只想知道真相。至于家族声誉,本宫自会维护。”

顾知礼颓然坐下,如丧考妣。

“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是敢做不敢当吗?”顾玖问道。

顾知礼面色灰白,端起茶杯灌了一口,牙齿在打架,差点咬着舌头。

“她很固执,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要不是因为怀孕需要保胎,她早就同我翻了脸。”

顾知礼轻声诉说当年的事情。

顾玖提醒他:“继续!”

顾知礼苦笑一声,“她很聪明,苏家小堂妹失踪,苏家出事,她通过蛛丝马迹就猜出了真相。她扬言要毁了我,要毁了顾家。”

“她说的是气话吗?”

“可能是吧。反正我看她极不顺眼,像个疯婆子。”

顾玖眉头微蹙,“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害她性命。”

顾知礼扭头,第一次正视顾玖的目光,“她生下你,体虚,要静养。我去看过她一回,她很虚弱,可她的眼神特别犀利冷酷,这一点你和她特别像。那时候,苏家已经被驱赶出京城,苏家彻底败落。她问我,问我……”

“问你什么?”

“她是个疯子,她竟然问我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了她?她还说她身体很虚弱,只需一点点砒霜就能要她的命。”

“你胡说!”顾怒斥,“母亲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你分明是在替自己开脱。”

顾玖蹙眉,摆手示意顾安静。

她盯着顾知礼,“你的意思是,母亲诱使你杀她?”

“我没有说谎!”顾知礼喊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说谎吗?她真的是个疯子啊,她真的告诉我只需一点点砒霜就能要她的命。要不是她提醒,我怎么可能想到用砒霜。按照我的想法,赶走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只需疏于照顾,以她的身体很快就会没命。”

“你们谈话的时候,可有下人在场?”

顾知礼连连摇头,“没有下人在场。”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诱使你杀她。”

“她不想活了。而且她的身体毁了,就算精心调养也就是一两年事情。她就是害我,分明是她算计我,我是无心的啊。”

顾知礼捂着脸痛哭失声。

顾激动,“妹妹,你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吧。他是在污蔑母亲。母亲怎么可能舍得放弃我们,一心求死。”

顾玖抬头,一声叹息,“她是在求活。”</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78章 恶意

“母亲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她看透了你,知道你盼着她早点死,是不是?”

“说话!”

顾玖厉声质问,顾知礼昏头昏脑,只知道点头。

“如果她真的不治而亡,你会怎么做?”顾玖轻声问道。

顾知礼一脸懵逼,抬起头眼神浑浊,不明所以。

顾玖指着顾珽,“哥哥能活着长大吗?”

她又指了指自己,“我能活着长大吗?”

顾知礼动了动嘴唇,没作声。

顾玖循循善诱,“你恨母亲,对吗?她聪明,灵秀,你所有的手段你所有的龌龊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你感到难堪,愤怒,对她不满,甚至是厌恶。你厌恶她看透了你。别人威胁你找苏家把柄,你没有丝毫迟疑,甚至没想过找大伯父,找祖父,找老侯爷帮忙,一口答应对方要求。你下意识,早就盼着苏家倒霉落难,对吗?”

顾知礼连连摇头,“休要胡说八道。”

顾玖冷冷一笑,“事后,母亲查到了真相,她在愤怒中扬言要毁了你。积压多年的情绪一朝爆发,你想着你能毁了苏家,当然也能毁了她。与其让她毁了你,你不如先下手为强。从那个时候,你心里头就存了杀妻的想法。”

顾知礼躲避着顾玖的目光,“全都是猜测,全都是假的。我说了,是她一心求死,我只是成全她。”

“她为什么一心求死,因为都是你逼的。你恨她,你想让她死。连带着哥哥和我,都碍了你的眼。如果母亲真的是因为下人疏于照顾重病不治而亡,你内心不会有一丝半毫的愧疚,也就意味着我和哥哥恐怕也没有活着长大的机会。”

“虎毒不食子,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们。”顾知礼怒吼,满脸的委屈。

他是被冤枉的。

他没有这么坏。

他是个父亲啊!

对于他的叫嚣,顾玖无动于衷。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母亲心知肚明,她已经无力照顾我和哥哥,苏家又指望不上。临死前她要为我和哥哥寻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那就是让你亲手杀了她,利用你的愧疚确保我和哥哥能顺利长大。”

顾珽无声落泪,满目哀伤。

他问顾玖,“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母亲为了让我们活下去,才会一心求死?”

顾玖叹了一声,“哥哥回想一下小时候的事情,可能会有线索。”

顾珽先是茫然无措,紧接着面目狰狞。

他跳起来,冲到顾知礼面前,提着对方的衣领,挥舞着拳头……

这张脸,如此的令人恶心,如此的毒辣。

虎毒不食子,他却因为杀妻愧疚,才肯容他们兄妹活着。

即便如此,妹妹也差一点死于“下人疏于照顾”。

偏偏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

拳头停留在半空中,他想杀了这个人,可是他没办法背负弑父的罪恶。

他挣扎,矛盾……

眼神愤怒,仇恨,又痛苦。

“哥哥,放手吧!”顾玖紧握住他的手腕,强行拉开他。

顾珽神色痛苦地跌坐在椅子上,他觉着自己无能,对不起生他护他的母亲。

他唾弃自己,深深的唾弃。

顾知礼像是被人抽掉了灵魂,他眼神茫然地问道:“在她眼里,我会杀了你们,杀了自己的孩子?在她眼里,我就如此恶毒?”

顾玖冷静地说道:“你不会杀了我们,你只会冷眼看着我和哥哥被苛待死,意外死,病死……你的态度,决定了我们的生死。母亲诱使你杀她,拿命赌你还有一丝丝良心,会有一丝丝愧疚。会在我和哥哥遭遇不幸的时候,站出来稍稍维护我们。”

“如果她重病不治身亡,难道我就没良心了吗?”顾知礼一脸困惑。

顾玖讥讽道:“你心头恨她,恐惧她。她让你堂堂侯府公子颜面尽失,你心里头积累着怨气。只有让你以为自己终于压了她一头,甚至可以决定她的生死,那口怨气才会发泄出来。怨气一泄,你才会有一丝丝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产生一点点的愧疚感。靠着这点愧疚感,我和哥哥才能活着长大。从始至终,她都看透了你。你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苏氏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聪明得让人心疼。

顾玖心头难受,眼眶湿润。

她抬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更不想让顾知礼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她既然一心一意替你们兄妹着想,为何没有对身边的下人透露一个字?”顾知礼满腹疑问。

顾玖嘴角扯动,“因为她想让我和哥哥活下去。不对身边下人透露一个字,我和哥哥就不会知道真相,也就不会对你有怨恨。小孩子难以掩饰情绪,我和哥哥若对你生出恨意,我们就不能活着长大。那些下人,恐怕也会性命不保。我和哥哥那么小,需要忠心的下人照顾。隐瞒真相,就是为了确保我们能得到良好的照顾,顺利长大。”

顾知礼突然笑了。

笑过之后,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看不起我,她自以为是,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她总能一眼看穿。枕边人能看透自己的一切,而且还闷在心里头什么都不说,一到关键时刻就来一句要命的刺激,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可怕。”

“这不是你杀她的理由。”顾玖冷声说道。

顾知礼呵呵冷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我心头怨气,我承认,我怨气很大。可是怨气不是一日积累起来的,那是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怨气。她对我不屑一顾,我又何必在意她。她情愿和那些蠢妇说说笑笑,也不肯给我一个笑脸。我是她男人啊,堂堂侯府公子,可她对我什么态度。她仗着生下嫡长子有恃无恐,那我偏不让她如意。”

说到这里,顾知礼眼中闪过浓浓恶意。

“她不想生,我就偏要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她身体虚,怀孕对她负担很重,我偏要让大夫为她保胎。她难产大出血,我从侯府找来百年老参替她保命。她迟早会死,但是死之前,我得让她知道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我是她男人,我要她生她就得生。我要她死她就得死。她的命捏在我的手里,她不能看不起我,哈哈哈……”

顾珽攥紧拳头,指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整个人看起来很暴烈,然而却吓不到顾知礼。

莽夫儿子顾珽,顾知礼从来不怕的。

“咳咳……”

顾玖一声轻咳,得意洋洋的顾知礼瞬间收住了笑声,神情很紧张,很忐忑。

顾珽很想骂一句:我艹!

他的拳头还不如妹妹一声咳嗽管用。

他有那么弱吗?

在战场上,他可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顾大将军。

他握紧拳头,很想朝顾知礼的脸上来一拳。

顾玖问道:“你让谁动手下毒?”

顾知礼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厮顾从。他很机灵,做事很妥帖。”

“顾全呢?”顾玖仿佛随口询问。

顾知礼瞬间茫然,“没他的事。那时候他还入不了老夫的眼。”

顾玖嗤笑一声,“砒霜哪里来的?”

“就是从药店买的。一个药店买一点,一点点攒起来。她身体那么虚弱,其实只需要一点点砒霜就可以要她的性命。”

顾玖微微眯起眼睛,她很不高兴。

顾知礼当即低下头,不作声。

“小厮顾从是你安排人弄死的?”顾玖随口问道。

顾知礼愣了一下。

主要是没想到顾玖会关心一个小厮的死活。

他低着头,小声说道:“就是让人在他背后推了一下,没干别的。”

顾玖冷冷一笑,“母亲死后,你为何将谢氏扶正?莫非是因为谢茂做了东宫属官?以你侯府公子的身份,如果娶填房,也能娶一个比谢氏条件好出一截的姑娘。为何你独独认定了谢氏,力排众议,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将谢氏扶正?”

顾知礼脑门冒汗。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事和你母亲的事没关系啊!”

顾玖轻描淡写,“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你不方便回答吗?”

顾知礼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当年,谢氏挺好的。谢茂一飞冲天,做了东宫属官,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我就想着和东宫结个善缘,万一将来……”

顾玖闻言,嗤笑一声,“你指望着仁宣太子登基称帝,你也能跟着沾光。那时候仁宣太子的赢面很大吧。谢茂怎么忽悠你的?太子登基,他就举荐你,叫你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

顾知礼一脸羞愧,难堪。

那些蛊惑人心的话,当年听着,让人浑身热血冲动。

如今回想起来,就觉着那时候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进水了。怎么就被谢茂三言两语给忽悠住了。

顾玖撇开眼,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顾知礼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她起身,没有留下一句话,直接离开了书房。

顾知礼一脸茫然,无措。

怎么回事?

怎么走了呢?

谈话结束了吗?

是不是意味着他没事了,顾玖不追究他的责任?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十年,陈年往事何必翻出来,叫人看笑话。

顾知礼偷偷松了一口气,自认为度过了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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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唾弃

顾珽扫了眼顾知礼,以眼神警告他,然后急匆匆追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

顾玖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阴冷的天空。一如她的心情。

顾珽追出来,“妹妹,你没事吧?”

他有些担心,有些紧张。

顾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哥哥有什么打算?”

顾珽回头看了眼书房,“想杀了他,可是我不能杀他。”

弑父,他不能,也不敢。

胆小也罢,自私也罢,懦弱也罢,他就是下不了手,也做不了决定。

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律法制度……一切的都一切,齐齐上阵捆住了他的手脚,禁锢着他的思想,释放内心的恐惧和自我厌恶。

因而他只能为将,他做不了统帅,也不可能成为枭雄。

顾玖的声音很轻,“哥哥不必为难,我们不杀他。”

顾珽大惊失色,“当真?”

顾玖轻轻点头,“杀他没用。母亲也不希望我们手上沾染他的血。”

所以苏氏到死,都没有对身边的心腹丫鬟透露一个字。

她用自己的死,保住两个孩子的命。

那么她的死,就是死得其所。

她可以瞑目。

至于顾知礼,顾玖冷冷一笑。

她说道:“找个院落,不必太大,也不要太狭小,关着他,不许他出院门一步。他要女人还是要酒,满足他。”

顾珽大吃一惊,这分明是祖父当年的待遇。

妹妹这是效仿当年对待祖父的办法,来对付父亲。

顾珽深吸一口气,“好,我来办!”

顾玖回头看着顾珽,“不忍心吗?”

她对顾知礼,并没有父女之情,所以可以毫无负担地做决定。

但是顾珽不一样,原装的顾家嫡长子,对顾知礼的感情更为复杂。

父子之情,血浓于水,不是随便说说。

真相固然残酷,却也不能一下子抹杀掉血缘亲情。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

顾珽摇头,“我是在想,这么做会不会太便宜了他。”

顾玖笑了起来,“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顾珽是真不知道。

顾玖轻声说道:“将一个志得意满的人,困在四方小天地,到死都看不到希望,你猜他有多痛苦。钝刀子割肉,虽不致命,却能让他生不如死。你以为我是在用对待祖父的办法惩罚他,其实不然。祖父他坐得住,静得下来,困在院落中,他自有消遣的办法。至于他……”

顾玖回头看了眼书房门。

她已经不再称呼顾知礼为父亲,今日自始至终她一直称呼顾知礼为他。

“他是个坐不住,也静不下来的人。将他困在四方小天地,只有女人和酒,新鲜感一过,他就会感到痛不欲生。”

顾老爷子为了一件玉雕,可以数月不出门。

顾知礼,哼,叫他窝在房里三天不出门,都能要他的命。

这年头,并非每个人都是宅男宅女,也有爱好出门走动的人。就算只是到花园里转一圈也好。

如今,顾玖要剥夺顾知礼出门的机会,就连去花园转一圈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生性好动的人来说,这种生活和坐监没差别。

精神上的痛苦更胜于肉体上的痛苦。

顾珽问道:“妹妹恨他?”

“哥哥不恨吗?”

“恨的。但我更认为着自己不孝,对不起母亲。母亲过世的事情,我有一点点模模糊糊的记忆,我那时候应该是很伤心的。可是得知她死的真相,我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自己,而不是替她报仇。我没想到自己骨子里如此自私自利,我很唾弃自己。”

顾玖回头看着顾珽,面目沉静,一言不发。

顾珽很难堪,“妹妹唾弃我吧,我就是懦夫,我不配得到你的厚爱和支持。”

“你的反应,只是人之常情。母亲死的时候,你那么小,我就更不用说了。对你我来说,母亲只是个抽象的说辞,哪还有什么感情。你有今日,全靠自己一刀一枪拿命博来的,潜意识里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牺牲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你无法为她背负弑父的罪名。”

顾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顾珽。

那些话更像是一把刀子,插入他的心脏,将他心中肮脏不堪的一面挖了出来。

顾珽越发难堪,已经无脸见人。

“我是个不孝子,混蛋玩意。我不愧是他的儿子,我和他一样自私自利。”顾珽很痛苦,陷入自我厌弃的漩涡里走不出来。

顾玖没有安慰他,反而说道:“记住你此刻的感受,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做他那样的人。”

顾珽泪流满面,是为自己哭泣,更是为母亲苏氏哭泣。

“我如此不孝,母亲她牺牲性命保护我们,值得吗?当年不如让我死在他的手里。”

顾玖冷声说道:“懂得反省,唾弃自己,你已经比他强了百倍。我想,你的性格更像母亲。换做是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反省悔悟。”

顾知礼从来都是自以为是,得意洋洋。

年轻的时候,摆着侯府公子的派头。年龄大了,就摆着官老爷,家主,父亲的派头。

反省?

悔悟?

顾玖呵呵冷笑,这些词汇同顾知礼没有半点关系。

她也从来没指望,他会自我反省。

顾珽频频摇头,“我觉着自己十分龌龊。妹妹,我不配得到现在的这一切,我不配得到你的重视和重用。”

顾玖叹了一声,郑重说道:“如果你觉着自己不配,那你就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现在的荣誉和地位。”

顾珽小声说道:“我想回西北,那里才是心安处。京城,让我浑身不自在。”

顾玖微微蹙眉,“你想好了吗?嫂嫂和侄儿侄女们,未必想回西北。”

“我一个人回西北。”顾珽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不同意。”顾玖否定了顾珽的决定。

顾珽不解,绝望,痛苦,“继续留在京城,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一滩腐肉,令人作呕。”

顾玖严肃道:“你不是真的想回西北,你只是想回战场,想找回自己的荣誉,找回信心。战场上,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你的军功是靠自己拼杀出来的,并非靠着我这个皇后才有了今日。

你珍惜自己的荣誉,正如你珍惜自己的性命一样,所以当得知真相那一刻,你下意识考虑的是自己的前程,想的是为了过世几十年,连记忆都已经模糊的母亲,舍弃一身荣誉值得吗?你没有错,你只是太爱惜来之不易的荣誉。”

顾珽靠墙站着,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提不起半点精神。

他连连苦笑,“所以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不配得到现在的一切。”

顾玖郑重说道:“那就重新上战场,用军功洗刷你的耻辱和不堪。”

顾珽抬头,“你同意我回西北?”

顾玖说道:“战场不止在西北,西南也将变成一个战场。你如果真的过不了心里头那道坎,过完年就去南边练兵,提早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以及饮食。嫂嫂和侄儿侄女们,如果想要留在京城,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妹妹……”

顾珽内心纵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个字。

顾玖冲他笑了笑,“我们是兄妹,答应过彼此,这辈子要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你觉着自己内心肮脏龌龊,我又何尝不是。”

“不一样,你不能怪自己。”顾珽生怕顾玖钻牛角尖,“你那么小,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你对她没感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不同,我那时候已经懂一点事……”

“行了,别说了。”顾玖打断他的话,“我很好,哥哥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顾珽观察她,确定她真的没事,才放心下来。

他有些自责,“我没照顾好你,这些年反而受你照顾颇多。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

顾玖笑了笑,“哥哥是要自我检讨吗?你真要觉着对我有亏欠,那么就好好保重自己,多立战功,我会在京城等你回来。”

“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

顾珽如释重负,像是卸下了心头最大的包袱。

顾玖甩了个眼神,许有四当即带着几个小黄门,冲入书房,将顾知礼拖走。

顾知礼惊恐大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放开老夫……”

他被拖出门,见到顾玖,心头一慌,“顾珽,快救救老夫。老夫不想死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顾珽撇过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顾玖轻声一笑,“你放心,本宫不杀人。带下去吧。”

万万不能将顾知礼安置在书房,那样太便宜他。

府中自有合适的小院,顾玥临死前住的那个小跨院就挺合适。

“你们要将老夫带到哪里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放开老夫……我真的知错了,我知错了……顾玖,皇后,你快叫他们放开老夫,呜呜……”

顾玖站在屋檐下,冷眼看着顾知礼被堵住嘴巴拖走。

“本宫会安排人看着他。”

“此事还是我来办吧。”顾珽出声说道。

顾玖摆手,“你一个大男人,内宅的事情你不懂。这些事情,你得多听听大嫂的意见。”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980章 谢氏亡(三更)

去见顾玖,谢氏并不紧张。狂沙文学网

她很坦然,似乎任何结果她都能接受。

“坐下说话吧。”

谢氏大大方方坐下,也不道谢。

许有四出声呵斥,却被顾玖拦下来。

她笑了笑,“这么多年,今见你是最顺眼的一次。”

谢氏说道:“不去计较得失,人就变得顺眼起来。”

“这话有道理。”顾玖招呼她喝茶。

这么多年,二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顾玖放下茶杯,“本宫有几个疑问,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娘娘请问。”谢氏面色平静。

顾玖问道:“你在进顾家门之前,你大哥谢茂可曾对你说过什么吗?”

谢氏回想当年,“他让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我母亲死之前,他有说过什么吗?”

“他叫我耐心等待,不要擅作主张。”

“顾知礼将你扶正,是不是你大哥谢茂一手策划?”

“算是吧!那时候住在京城,两家离得近,我大哥经常派人看望我,给我带话。他告诉我,我会嫁入侯府,后来我果然进了顾家门。他告诉我,我的命很贵,不会永远做一个妾,后来我果然被扶正。”

顾玖心中了然,“自西北回京,你为了顾知礼和谢茂翻脸,后悔吗?”

谢氏自嘲一笑,“现在谈后悔,似乎迟了些。”

看来是后悔的。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沉默片刻后才说道:“你回去吧。”

谢氏诧异,“这就完了?”

顾玖似笑非笑,“本宫心中有几个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你好自为之。”

许有四亲自送谢氏回房。

谢氏心头惴惴不安,失去了一开始的坦然。

她以为顾玖对她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直来直往,把一切撕开了说。

万万没料到,对方只是简单的问了她几个问题,就将她打发了。

“许公公,皇后娘娘到底有何用意?”谢氏怯生生地问道。

许有四态度居高临下,看着满头花白的谢氏,冷漠道:“你如此聪明,怎么就没理解皇后娘娘的言下之意。”

谢氏茫然,“言下之意?我没听出来啊!”

许有四提点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明白了吗?”

谢氏先是茫然,紧接着脸色一变,神一紧。

她颤颤巍巍,扶着门框,“结束了吗?”

许有四嫌弃道:“你得到了原本不属于你的一切,享受了不该你享受的富贵生活。你的子女,也得到了别人羡慕不来的前程和富贵。是时候清算这一切,把账还清。”

谢氏艰难地点头,“你告诉娘娘,我不会让她失望,我会亲自还清这笔账。只是我的孩子……娘娘是什么态度?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他们。”

许有四冷冷一笑,“娘娘想要做什么,岂容你放肆!你管好自己的事,别伸手。否则你的子女,真的有可能被迁怒。”

谢氏老泪纵横,哭哭啼啼。

见许有四嫌弃,她急忙擦掉眼泪,“老有自知之明,老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如此甚好!”

许有四转离去,伺候顾玖回秦王府。

……

宫已经修缮完毕,顾玖打算开了再搬进宫里居住。

她懒懒地靠在软塌上,提不起半点精神。

刘诏特意早早结束朝会,将政务丢给臣子,赶回秦王府开解她。

“不舒服?要不要去晓筑泡温泉?”刘诏问道。

顾玖摇头,“我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难受吗?”刘诏有些担心。

顾玖点点头,又摇摇头,“人心之恶,让人不寒而栗。我总听人说,我外祖父,也就是苏家老爷子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那他为何会将我母亲许配给顾知礼?”

刘诏想了想,说道:“侯府公子,模样俊俏,人前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读书还不错。以侯府公子的份考科举,而不是一味靠祖萌,在勋贵里面算是一股清流。又没有恶习,坊间对他的评价肯定很高。这样的‘青年才俊’,苏老爷子看走眼也不意外。”

顾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虽说我看不起他,厌恶他,但是客观地说,他年轻的时候自条件是真的好,肯定是许多人眼中乘龙快婿。单是以勋贵子弟份参加科举,而且还考出了成绩,就能刷一波好感,立一个积极上进的人设。苏老爷子喜欢上进的人,将闺女许配给他也不意外。可是哪想到,外表积极向上的人,内心却那般暗龌龊。”

刘诏斟酌了一下,“你若是下不了决定,朕来做这个恶人。”

顾玖摇头,“我能下决定,也能做恶人。就是被他恶心到,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哥哥那里比我严重,自我怀疑,否定,唾弃,厌恶……,反正他就是觉着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他觉着他遗传了顾知礼的自私自利,遗传了他暗的一面,很挣扎很矛盾。我打算让他提前去南边历练,希望他能早走出来。”

刘诏挑眉,“大舅子还是太脆弱,这点事都想不开。”

顾玖白了刘诏一眼,“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钢筋铁骨吗。”

刘诏笑了起来,“其实我的心是软的。”

“人人都说你铁石心肠,你说你的心是软的,恐怕没人相信。”顾玖调侃他。

刘诏哈哈一笑,“现在心好点了吗?”

顾玖靠在他怀里,“还行,没那么难受。我就是替母亲感到不值,但凡她有个好体,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翻盘,不至于死在顾知礼那个龌龊小人手里。”

那样聪慧的女子,死在小人手中,可悲可怜可叹。

顾玖对苏氏没有感,不妨碍她替苏氏感到不值,不甘,不服。

时也,命也!

……

两天之后,顾府传出丧讯。

谢氏死了!

半夜过世,直到早上才被发现。

她是烧炭自尽,伪装成意外。

了解内的人,知道她是自尽。

不了解内的人,只当是意外。

谢氏过世,顾家人都得守孝。

顾珽拒绝,甚至连一根麻绳都不愿意系在上。更不会戴孝。

他不在乎外界怎么看待他,如何评价他。他一意孤行,毫不动摇。

这些子,府中发生的事,顾氏一族,比如侯府,比如大伯父一家,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声。

顾玖悄悄回了一趟承平伯府,瞒不过侯府和大伯父一家。

毕竟三家挨着,顾玖的马车进出伯爵府,不可避免被人看见。

对于顾珽执意不肯披麻戴孝,顾知礼又始终没露面,两家各自有了猜测。

大伯父顾知鸣拍拍顾珽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吗?”

名义上,谢氏是主母,顾珽是继子,理应替谢氏守孝。

顾珽神坚毅,“多谢大伯父关心,我已经想清楚了。”

即便会背负各种骂名,会被御史弹劾,会被人侧目以待,甚至影响仕途,他都不在乎。

他做了不孝子,如今,他只想坚守内心的一点纯粹。

他不能杀了父亲替母亲报仇,不能再bi)着他为谢氏守孝。

大伯父顾知鸣叹了一声,“你想清楚了就好,我们做长辈的不会勉强你。”

顿了顿,他又感慨道:“老了,脑子也不太好使,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不在了。你们好好的,顾家好好的,就算明儿人没了,老夫也能瞑目。”

顾珽心头难受,“大伯父保重体,长命百岁。”

大伯父顾知鸣连连摇头,“一生军武,哪有什么好体。能活到现在,比大部分袍泽都要活得久,老夫已经没遗憾。你,好自为之,将来的路慢慢走,走得稳妥一点。”

“多谢大伯父教诲。”

“通知顾琤他们了吗?”

“写了信,已经寄出去。三和快递说冬天路不好走,大部分河段冰冻,估计得半个多月信件才能送到他们手上。等他们回来,得到正月。我打算头七一过,将棺木安置在家庙,着人看守。等顾琤他们回来,再做打算。”

“如此也好!是该让亲儿子给她下葬。”

大伯父顾知鸣对顾珽的安排没有意见。

接着,他又小声问道:“宫里有表示吗?”

顾珽摇头。

谢氏死了,妹妹怎么可能有表示。

不合规矩?

皇后娘娘应该为天下做表率,孝敬长辈?

呵呵!

妹妹的意志,就是规矩。

她不需要为任何人做表率,她只需要做她自己,遵从内心的想法。

谢氏没资格得到妹妹的表示,没资格得到他的尊重。

“宫里既然没表示,这丧事就不能大办。一切从简!”大伯父顾知鸣很干脆。

下人禀报,谢家人上门吊唁。

顾珽没有丝毫犹豫,“赶出去!不准谢家人跨进顾家大门一步!若是谢家人敢闹事,直接报官抓起来。”

下人领命而去。

大伯父顾知鸣劝了两句,“这样做,有点不近人。谢家吊唁,你让他们进门,其实也没什么。”

“我嫌他们恶心。”顾珽冷声说道。

若非罪魁祸首谢茂已死,他要做的就不止将人赶出去那么简单。

“大伯父不用再劝我。我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我承担得起。”

第981章 杀人不见血

景明二年,春。

顾玖从秦王府搬进皇宫。

新修的宫殿,刘诏亲自题名“长安宫”。

长安宫完全按照顾玖的想法修建,一改过往宫殿庄严肃穆压抑深沉的风格。

内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有姹紫嫣红……

有舒适温馨的寝殿,也有宽敞明亮的厅房,还有放着一排排书架的书房,以及紧邻书房用作办公的签押房。

有供孩子们休息的偏殿,也有给宫人居住的房舍。

自带小厨房,甚至还在花园角落开了一片菜地。

将长安宫宫门一关,里面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自顾玖搬进长安宫,刘诏天天往这里跑。

不光是晚上要住进来,白天还赖在长安宫书房处理政务。

顾玖嫌他霸占位置,要赶他走。

他偏不走。

“你这里舒服,椅子坐着不硌人。”

“你可以把兴庆宫的椅子换一把。”

“那不行!朕就喜欢你这里。”

顾玖翻了个白眼,命宫人重新收拾一间屋子,用作刘诏办公的书房。

两间书房紧挨着,就隔着一道门。

如此一来,刘诏不仅可以在长安宫处理政务,还可以召见朝臣。

帝后二人互不干扰,却又彼此相连。

对于刘诏任性的举动,朝臣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换个宫殿办公,比起过往那些任性的举动,这都不是事,可以容忍。

朝臣们能容忍皇帝,却万万不能容忍承平伯顾的任性举动。

身为人子,家中老人过世,竟然不守孝。

此乃大逆不道,无君无父,无纲常伦理。

这样的人,就该挂在耻辱柱上,钉死了他。

继母?

继子?

‘母子’关系不睦?

呵呵!

别管什么关系,别管有没有感情,只要名义上母子,顾就得披麻戴孝。

这是纲常伦理,是世俗标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仗着是皇后娘娘亲哥哥就想为所欲为,做梦!

皇帝同意可不算。

还得问问朝廷同不同意。

御史像是闻到臭鸡蛋的苍蝇,一拥而上,围住顾。

一个个撸起袖子,大干快上,弹劾顾的奏本犹如雪片一般飞进朝廷,飞到皇帝刘诏的案头。

御史们在奏本里将顾从头到脚骂了个通透。

看看御史们犀利的言辞,顾哪里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个畜生。

不光是御史们激动弹劾,各衙门京官,地方官员也跟着瞎凑热闹,上本要求皇帝严惩顾,以振朝纲。

堂堂朝廷一等伯,二品实缺武将,竟然公然同世俗伦理作对。

只因一点陈年旧怨,就不给继母守孝,此例一开,天下岂非大乱。

大周靠什么治理天下?

靠的就是三纲五常,靠的就是孝道。

朝廷官员带头不当人,要当畜生,这样的人不严惩还留着做什么?

难道要留下来,给世人做个坏榜样吗?

朝臣非议,群情汹涌。

有人在报纸上带节奏,不点名含蓄抨击顾。

别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大家拿帝后没办法,难道还搞不定你一个莽夫武将吗?

休要小看朝臣的战斗力。

朝堂上这场风波,对于经历了各种勾心斗角,大风大浪闯过来的刘诏顾玖二人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从未经历过朝堂腥风血雨般的撕逼大战,杀人不见血的政斗的顾来说,浑身的血已经冷了。

他像困兽一般怒吼。

他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想要真刀真枪干一架,想要干脆了结一切。

可是他会的招数,他在战场上学到的杀敌战术,在朝堂上毫无用处。

曾经的他,只打真刀真枪的仗,哪里见过刀笔吏杀人。而且杀人不见血,却又字字诛心,句句要命。

裴蔓劝他,“不要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那群御史专门干这个,你要是当真就入了他们的套。皇后娘娘都说了,只是一点小风波,叫你不必在意。”

顾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不替谢氏守孝,就成了禽兽吗?谢氏间接害死我母亲,又算什么?“

“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根本不了解内情。你别生气了。”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他都快气得爆炸了。

“我从来没有像今时今日这般厌恶京城,厌恶朝堂,厌恶那群御史。过去我不理解,鲁侯为何始终拒绝回京城,而且对朝堂官员颇有微词。现在我明白了,朝堂就是刑场,御史就是侩子手,朝臣则是监刑官。我一个不碍事,只碍眼的武将,他们都跟对待杀父仇人一样对待我。若是鲁侯回京,怕是要被挫骨扬灰方能让那群御史消停。”

裴蔓叹了一声,“你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在朝臣眼里,就是最大的靶子。”

顾冷冷一笑,“我绝不会妥协。”

宁死,也不给谢氏披麻戴孝。

任朝臣弹劾,他绝不退缩半步。

甚至为了划清界限,顾带着一家人,搬入顾玖替他购置的新房。

就连朝廷赐的“承平伯”门匾,也让他搬到了新房大门这边挂着。

顾府那边,没事他不会踏入半步。

就因为这事,御史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逮着他咬。

要是哪天没有弹劾顾的奏本,大家都觉着少了点什么,不习惯。

顾数次上门,找顾谈话。

顾实言相告,“我对你没成见,但是恕我无法替你母亲守孝。”

顾苦笑连连,“我全都明白,父亲和母亲都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只是,朝廷非议甚多,你就不担心前程吗?只要做个样子就行了,私下里不必守孝。”

顾摇头,坚决拒绝,“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顾叹了一声,“罢了,我不勉强你。顾珙对我有诸多意见,留在西北不肯回京。写信回来说是他在西北守孝,京城丧葬诸事全凭我做主,我真是拿他毫无办法。”

顾说道:“他人在军中,非常时期可行权宜之计。”

一时间顾有些后悔,早知会发生这些事情,当初他就留在西北不回来。

当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他身为顾家人,皇后的亲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留在西北军。

顾很苦恼。

接到京城的报丧信件,他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官府政务交接,然后带着妻儿坐车回京。

紧赶慢赶,到京城已经是景明二年二月中旬。

回到京城没喘两口气,就忙着办丧事,做道场,将谢氏葬入顾家祖坟。

忙完一切,人已经虚脱。

又赶上御史盯上顾家,顾被弹劾,顾家上下日子也不好过。

顾珙不肯回京守孝,坚守军中,自然也遭到了非议。

不过顾珙在御史眼里就是个小虾米,犯不着浪费笔墨。

顾才是他们眼中的大鱼。

“顾珙不肯回京,估计是不想见到我。”顾想得很明白。

顾珙对他有怨气,而且这口怨气多年未消。

顾随口问道:“你想见到他吗?”

顾点头,“自然想见他一面,想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老大不小了,还没成亲,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他要是肯回京城,等出了孝,我就让内子给他相看一门婚事。可他人不回来,我也是鞭长莫及。”

顾冷着一张脸,“那个家不值得回去。”

这一刻,他理解了顾珙的想法。

顾神色纠结痛苦,“那个家再不堪,也是家。身为人子,岂能嫌家里不好。”

顾冷眼盯着顾,他就是嫌弃,怎么着。

顾很无奈,“我算是看明白了,一家人全都是臭脾气。也就是我,愿意收敛脾气,好好同大家说话。”

这话倒是没说错。

顾家儿女,脾气都不算好。

顾憋了太多话,他唠唠叨叨,“顾珊还怨我,说我当初对母亲太苛刻。她也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顾那般欺负她,母亲又一味护着顾。不夺了母亲的管家权,顾从旁挑唆,不知道会多出多少是非。如今人死了,就记得她的好,忘却了她的坏。想到她的好,就开始怪我,怪内子。人心真是不堪。”

顾没作声,就听他唠叨。

顾喝着茶水也能喝醉,有的没的说了许多许多。

“……外放为官的几年,就是我最快活的几年。回到京城,自己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到处赔笑脸,处处小心翼翼。”

“我真羡慕你,你说不守孝就不守孝,半点不妥协。我没你这底气,也没你的勇气。”

“你不守孝,我不怨你。我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怨你。你本就是个重情义的人,别人对你好,你就会加倍还回去。可她不曾善待你,你当然不必替她守孝。”

“她死了,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我才是真正的不孝子。”

“等风波过去,我就关门读书,修身养性。”

“看守父亲的人,都是宫里派来的。很好,非常好。”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对你掏心窝子,你就没一点反应?”

顾沉默以对。

顾伤心委屈,干脆赖在承平伯府不走了。

许久,他听见顾开口。

“京城对我来说越来越陌生。生于战场,死于战场,我已经知道我该怎么做。”

顾瞬间清醒,“你可别做傻事啊!”

第982章 伟大的胜利

顾珽走了!

在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带着亲兵,告别妻儿,启程南下。

他将前往南方烟瘴之地,练兵打仗。

此去,不知经年。

裴蔓坐在马车里,目送顾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眼泪滑落,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很难过。

世事难两全。

她想陪着顾珽南下,即便是那烟瘴之地,她也不怕。

可是她还得为孩子着想。

孩子一日日长大,只有留在京城才有远大前程。

去了南边烟瘴之地,举目四面高山,来往皆是当地土著,找个门当户对的姻亲都找不到,更别提经营人脉关系。

孩子跟着去了南边,他们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裴蔓擦掉眼泪。

顾珽要南下练兵打仗,她不阻拦。

京城对他太不友善。

只因为他是皇后娘娘的兄弟,那群朝臣就跟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全都涌上来,恨不得撕烂了他。

走吧,走吧。远离是非之地。

一家人会有团聚的一天。

……

朝臣欢呼。

终于将顾珽赶走了,“流放”到南边烟瘴之地。

自刘诏登基以来,朝臣们和帝后斗智斗勇,败了无数次,死了无数人。

终于,老天没有放弃大家,他们第一次获得了绝对性的碾压胜利。

承平伯顾珽是去南边练兵打仗!

哈哈哈哈……

朝臣们大笑。

在他们眼里,凡是前往南边烟瘴之地,等同于“流放”。

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是一次可以记载在史书上的胜利。

靠着大家众志成城,齐心协力,火力凶猛,即便身为皇后娘娘的兄长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们赶出了京城,“流放”到南边烟瘴之地。

“自陛下登基以来,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大人的意思是,顾家是软肋?”

“不不不,本官的意思是,帝后二人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顾家本就是软肋。”

“可是观皇后娘娘的态度,她对顾家似乎格外冷漠。这一回承平伯被我们赶出京城,不就是因为皇后娘娘从始至终都没插手。若是皇后娘娘一力维护承平伯,我们还有机会将他‘流放’到南边烟瘴之地吗?”

咦?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叛徒说的话。

这是在长皇后的气焰,灭自己的威风吧。

敢情他们能胜利,靠的不是众志成城,齐心协力,而是因为皇后娘娘放水?

岂有此理。

众人大为不满,盯着敢说实话揭露真相的某位同僚。

“承平伯前往南边烟瘴之地,似乎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是因为他没别的地方去。所有的出路,都被我们堵死了。”

确定吗?

不要为了往脸上贴金,就罔顾事实。

仔细想想,承平伯顾珽前往南边烟瘴之地,好像同朝臣没有半点关系。

朝臣只要求陛下严惩顾珽,可没说具体怎么严惩,更没提南边一个字。

“陛下不是因为御史弹劾就妥协的人。”

“闭嘴!”

非要拆穿真相,有意思吗?

就不能让大家多享受一会胜利的喜悦?

到底站那边?

要当皇帝皇后的走狗,就赶紧滚。

“大家别吵了,别吵了。有看今天的报纸吗?”

“还没来得及。今天报纸上写了什么?”

“西北的出路,《山河书院报》首席评论员评论文章。”

“西北能有什么出路?”

“看了就知道。”

“过几日,就是大朝会,说不定陛下会问起西北一事,大家都要做好准备啊。”

“这才春耕,户部上下忙得脚不沾地。我看寰宇钢铁那边,也没熄过炉火。还有少府,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你提这些做什么?”

“大家不觉着奇怪吗?春耕,又不是夏收秋收,户部有什么可忙的。”

“谁在户部有关系,打听打听。”

数日后,大朝会,果不其然讨论西北问题。

如何经略西北?

在大朝会上,进行了一场大讨论。

众臣将矛头直指西北军,以及鲁侯。

“西北虽大,却也不需要两个统兵衙门。有了西北大都督府,微臣以为是该着手裁撤西北军。”

“战事已停,朝廷却依旧养着那么多兵,那么多将。这是在糟蹋钱粮啊!”

“请陛下下旨,裁撤西北军。”

“朕在问你们如何经略西北,不是问你们如何搞内斗。”

“陛下此言差矣。西北军乃是西北最大的毒瘤,此毒瘤不除,西北何以安宁,何以经略。朝廷输送到西北的每一文钱,其中一半都会落入西北军的口袋。养肥了西北军,穷了朝廷,大周江山不稳啊!”

“休要危言耸听!”

“鲁侯给了陛下什么好处,让陛下处处维护他,维护西北军?”

“没有凭据,肆意污蔑朕,该当何罪?”

“陛下即便杀了臣,臣也要说。”

刘诏满腔怒火,大朝会每次都开成撕逼大战,够了!

他拂袖而去。

林书平拉着嗓子,一声唱喝,“退朝!”

急忙追上刘诏,离开了金銮殿。

朝臣面面相觑,大为不满。

“陛下太过任性。”

“每次大朝会,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就拂袖而去,强行退朝。”

“只能指望小朝会。”

“走走走,去找陆大人。他乃百官之首,理应劝解陛下,做出正确的决定。”

中书令陆大人见机不妙,早早溜了。

留下任丘,应付那帮朝臣。

任丘就是个嘴炮,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民风民情,贵族平民,四书五经,佛经道经,统统能聊。

还能将人聊得晕头转向。

他一开口,就跟个神棍似的,“本官昨儿夜观天象,心有所悟,诸位臣工请听我一一道来。”

偏偏朝臣们就吃他这一套。

子不语怪力乱神,却不妨碍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任丘的实力,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公认有真本事的神棍。

多听听没坏处,

说不定就能逢凶化吉,在同帝后的斗争中,节节胜利。

……

刘诏在兴庆宫开小朝会。

政事堂几位大佬,户部,兵部,工部,以及少府,几个部堂官员皆在。

大部分都是老面孔,个别换了新面孔。

如何经略西北,大朝会上是第一次讨论。

但是在这个小团体里面,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忙活这件事。

“据探子打探,西北军第一批人在半个月前开拔前往西域。”

刘诏点点头,有些激动。

计划终于开始上马。

中书令陆大人说道:“宣传这一块该跟上了。”

“西北军可有做好准备?”

“鲁侯计划,用五千人乔装打扮成西凉兵,开启一场‘战争’。如此,西北军就可以名正言顺出兵前往西凉。”

“届时,陛下的态度一定要坚决,不打下西凉誓不罢休。”

“众多朝臣还是不要知道真相好些,更利于计划的实施。”

“户部得抓紧筹备粮草。”

“西北军要迁部分家属前往西凉。”

“不用拦着。既然要占据西凉,进而经略西域,人口是重中之重。西北军能把人口迁过去,是他们的本事。”

“陛下,埋在西北的暗桩,是时候启动。”

“一切照计划行事。等到五月,这‘仗’能打起来吗?”

只有当西北开始打仗,朝廷和西北军才能瞒天过海。

瞒过朝臣,瞒过天下人,出兵西凉,经略西域。

“等到五六月,不出意外的话,这‘仗’肯定能打起来。”

仗一旦打起来,西北军就可以着手离开西北,前往西凉。并且最终扎根西凉。

君臣一起完善计划,一直忙到午时才结束。

刘诏前往长安宫用膳。

饭菜上桌,帝后二人并排坐在一起。

顾玖没什么胃口,略微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刘诏胃口倒是不错,呼啦呼啦,一口气吃了三碗,有点饱。

顾玖提醒他,“比不上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就别胡吃海塞。你也该注意养生,少吃多动。”

“朕每日都有走动,偶尔还去校场练练手。”

顾玖伸出手,摸摸他的腹部。

刘诏好奇问道:“我胖了吗?”

顾玖摇头,“没胖。就是不知体重有没有变化。”

“自然没变化。”

“今儿心情不错?”

刘诏咧嘴一笑,挥挥手,将所有宫人打发出去。

他才对顾玖说道:“鲁侯动起来了。”

顾玖笑道:“果然是个好消息。我听下人说,早朝还没过半,你就跑了。”

刘诏一脸委屈,嫌弃,“大朝会纯粹浪费时间,我都想彻底取消大朝会。”

顾玖面容严肃,坚决反对:“不可!京城多少官员,每个月就指望着初一十五的大朝会见一见皇帝,出出声,发表一下看法。你若是取消大朝会,等于是扼杀了他们的希望和精神寄托。其后果之严重,你绝不想看见。”

“朕就得一直忍受那帮朝臣的唾沫星子。”刘诏一脸委屈,求安慰,求抱抱。

顾玖哭笑不得,“有所得必有所失,忍忍就好。”

“你还替那帮朝臣说话,他们将大舅子赶出京城,你不生气?”

“我是在替你着想。还有,哥哥不是被他们赶走的,原本他就要去南边练兵,只不过将计划提前了一点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983章 钝刀子割肉(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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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在家守孝,谢家人上门求救。

顾内心厌烦,还是吩咐管家招待谢家人,问清楚什么事情。

谢家最近倒了大霉。

做生意,生意不顺。

读书,读书不顺。

习武,直接断了腿。

家里的店铺一个个关闭。

正是春耕季节,田庄接连闹出是非,直接误了春耕。今年的收成可想而知。

谢家子弟出门在外更是处处碰壁。

谢家祖籍,当地官府查案查到谢家头上,拿了谢家族老到衙门问话,然后把人下了大狱。

倒霉事情接二连三,一家子人心惶惶,极度不安。

关键是,这回不分大房二房,只要姓谢,都没能幸免。

终于有人想到关键。

“迁怒!一定是皇后娘娘在迁怒我们谢家。”

“这是钝刀子割肉啊!如果真是皇后娘娘迁怒,还不如给我们谢家来个痛快。”

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祸,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让人身心俱疲,备受煎熬。

比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干脆利落,钝刀子割肉太折磨人。

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求到顾面前。

顾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有一句话,“我爱莫能助,你们好自为之吧!”

“你不能没有良心啊!”谢家人大声嚷嚷,似乎是想引起左邻右舍的关注。

顾倒也干脆,直接吩咐小厮,“将人赶出去!以后不准谢家人上门。”

谢氏一死,顾家同谢家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即便是那些喜欢挑事的御史,也不能指摘顾不对。

娘舅家,娘在,就是亲戚。

娘不在,断了亲戚关系,也算正常。

谢家运势一泻千里。

没有官府上门,没有衙役闹事。

然而无形的压力,如影随形,只要是谢家人就摆脱不了。

千斤压力顶在头上,能将人逼疯。

首先受不了的,是谢家的媳妇们。

她们带走嫁妆回了娘家,要求和离。这日子没发过了。

继续留在谢家,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接着,谢家的下人纷纷赎身请辞。

他们不想陪葬啊!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谢宪放火烧屋,自尽于火焰中。

谢宪,当年欺负顾玖,别人不知道此事,他可是一日不敢忘。

自顾玖嫁给刘诏后,他就过得战战兢兢,生怕顾玖秋后算账,一度跑出京城在外面混了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顾玖一直没动静,他侥幸以为顾玖定是忘了。

哪里想到,顾玖不是忘了,而是要看一场猴戏。

为了看这场猴戏,她耐心十足,不急不缓。且让谢家人多潇洒几天,猴戏看起来才更有趣。

谢家完蛋了!

谢宪意识到这一点后,再无任何侥幸。

他放了一把火,烧掉谢家,烧死了自己。

大火被扑灭,只剩下残垣断壁,外加几个侥幸没被烧着的院落。

谢家人伏地大哭。

这是做得什么孽啊!

是不是要谢家人全死了,才肯罢手啊。

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谢家人的命运。

明明没有人露面为难谢家人,可是谢家人却处处感受到被刁难的滋味。

就连邻居们也是冷眼旁观。

谢家老爷子活到八十岁高龄,贫穷,富贵皆经历过。

谢家最好的日子,就是谢茂任职东宫属官那些年。

自谢茂过世,谢家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将有灭族之祸。

谢家老爷子说道:“恐怕在顾家人眼里,老夫也算是罪魁祸首。罢了,罢了,老夫舍了这条命,若是能换来儿孙们平安,也是死得其所。”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谢老爷子服毒自尽。

谢家接连两场丧事,然而灭族的压力依旧如影随形。

无奈之下,只能放弃京城产业,收拾细软,离京回祖籍。

结果谢家人在回祖籍的路上,遭遇水匪,或死或伤,钱财丢失。

幸存的谢家人拖着残躯,回到祖籍,来不及庆幸,就发现祖籍才是真正的十八层地狱。

苍天开眼啊!

给谢家来个痛快吧!

然而苍天听不见谢家人的呼声,迟迟不肯给谢家人一个痛快。

谢家带给顾家的痛苦和伤害,到今天还存在。

谢家人想要痛快解脱,也只能是做梦。

承受吧!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承受不住,可以自尽,没人拦着。

只是,有勇气自尽吗?

无辜稚儿?

谢茂当年算计顾家的时候,也不曾在意过无辜稚儿的性命。

谢家子孙,享受了谢茂带来的富贵生活,自然要付出代价。

谢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趴在顾家身上吸了那么多年的血,是时候偿还这一切。

要恨,就恨谢茂。

京城,从此不再有谢家人。

……

报纸上三天两头讨论如何经略西北,而且关于西北的文章全都放在头版,想忽视都不行。

到后来,就连市井小民张口闭口都是西北。

朝廷官员更是频频皱眉。

报纸上大范围的讨论西北,这里面没名堂,鬼都不信。

陛下要做什么?

总不能替鲁侯摇旗呐喊吧。

有细心人发现,报纸上关于经略西北的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过西北军,也没有提过鲁侯。

仿佛西北军和鲁侯根本不存在。

反倒是西北大都督府被多次提起。

“分明是在造势!”

世上不缺聪明人,虽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却一眼看透了本质。

“造什么势?”

“肯定是和西北有关,具体方略朝中诸位大人心知肚明,却不肯吐露一个字。”

“难道西北又要开战?”

“北荣被打得弃王城逃跑,哪有余力开战。”

“西凉呢?”

“西凉离着千里远,上次没讨到好处,紧接着又开战不明智。而且西凉人口少,想要补充足额兵源,至少得休养生息五六年。”

“既然不打仗,为何朝廷要在报纸上替西北造势?”

“所以说此事古怪。”

类似的讨论,在京城各个角落展开。

任丘趁着休沐,上山河书院找人下棋。

三人小分队,如今多了个周世安,可以摆两张棋盘,两两厮杀。

“朝廷将有大动作吗?”

四人里面,唯有任丘在朝廷任职,还是中书省。

他甚至有可能成为陆大人的接班人。

任丘装傻,“这种大事,我哪知道。陛下的小朝会,我可没资格参加。就连礼部,吏部和刑部,都被排除在外。”

三元公杨元庆微蹙眉头,“礼部和刑部被排除在外,老夫能理解。吏部作为六部之首,也被排除在外,不太合适吧。吏部官员就闹?”

“闹啊!五天一大闹,三天一小闹,撒泼打滚,卡着官员的任命书逼陛下就范,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奈何陛下就是不松口。”

“这是为何?陛下对吏部有成见?”

任丘嘿嘿一笑,“估摸着是对吏部尚书有成见,要逼着那老头子请辞。”

周世安闷声闷气说道:“吏部尚书乃是三朝元老,儿媳妇是宗室贵女,孙子曾做过陛下的伴读,虽然只伴读了两年。想要逼着他请辞恐怕不容易。”

任丘哈哈一笑,“周兄真知灼见,虽不在朝堂,朝堂上的事情却逃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吏部尚书那老头,就一老顽固。每次陛下要干点什么事情,就他跳得最厉害。陛下老早看他不顺眼,看在他是三朝元老的份上,希望他能主动请辞,留给体面。可那老头不识趣,偏不请辞。我估摸着,过了五六月,老头还不主动请辞,陛下就得罢他的官,将他赶出朝堂。”

孙状元好奇问道:“吏部尚书一职空缺,陛下属意谁接任?”

任丘指着孙状元,“孙老头,你心动了吧。是不是想重新出山做官啊?”

孙状元呵呵冷笑,“老夫在书院教书好好的,何必趟那滩浑水。”

任丘似笑非笑,看看周世安,又看看孙状元。

“孙氏,周氏,乃是南北齐名的两大家族,传承了几百年,侍奉了几个王朝,比大周的国祚还要久远。你们猜,下一任吏部尚书,有没有可能出自你们两家?”

周世安率先摇头否定,“周家子弟皆在地方任官,入不了陛下的眼。”

孙状元也说道:“孙家内斗消耗,已经是日薄西山。哪有能力去争吏部尚书一职。”

任丘又朝三元公杨元庆看去。

三元公杨元庆连连摆手,“别看老夫!仕途一道,老夫就是个失败者,毫无建树。唯有教书育人,著书立说,有点成绩。”

周世安说道:“陆大人有没有可能兼任吏部尚书?”

三人齐齐盯着任丘。

任丘摆手,“没可能!”

“那你呢?你有没有机会出任吏部尚书?”

噗!

任丘差点吐血。

“我?我这么年轻做吏部尚书,那帮朝臣非撕了我不可。”

每个月的大朝会,撕逼大战可不是说着玩的。

瞧瞧顾,堂堂承平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被撕成了什么样。不得不提前离开京城,前往南方练兵。

“听你的语气,你有能力胜任吏部尚书?”三元公乐呵呵地问道。

任丘哈哈一笑,“没能力,没能力。我就一混吃等死的纨绔,哪敢和朝中大佬争抢吏部尚书一职。”

“或许皇后娘娘有合适的人选。”

“哦?愿闻其详。”

“魏家,崔家,甚至是顾家,都能被皇后娘娘驱策。”

“这三家都是勋贵,出任吏部尚书一职不合适。”

“朝中将有大动静,这个时候用亲信之人,比用纯粹的文官好使。”

“有道理。”</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84章国子监

初夏。

对京城百姓来说,西北很遥远,只是一个谈资。

京城很近,近在迟尺,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

京城的新闻,即便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比遥远的西北更有吸引力。

最近,京城有件新鲜事,大事。

国子监要搬家啦!

国子监要搬进位于城外西南方向的新校舍。

据说国子监扩招了一千人,从童生到举人,应有尽有,全部免费读书。

要不了几年,就凭国子监的招牌,就能赶上山河书院,甚至超越山河书院,再次夺得京城第一书院的名头。

国子监上下扬眉吐气。

虽然搬离老校舍有些不舍,但是想到美好前程,同山河书院享受一样的待遇,站在同一起跑线争抢生源,顿时生出舍我其谁的气魄。

新校舍,新气象。

国子监一定可以狠狠压山河书院一头。

京城百姓不关心到底是国子监压山河书院,还是山河书院压国子监。

他们只想看热闹,只关心一件事:房价!

“新国子监那边的房价贵吗?”

“那边以前就是山,连个村落都没有。新修的房子有人住吗?”

“现在没人住,将来肯定有人住。那些报考国子监的学子,肯定是想就近租房。”

“听说为了提高那边的房价,文青书局要在国子监那边开分店。所有书籍报刊,同新民县这边的文青书局同步发行。”

“此话当真?”

“文青书局这么多年,都不肯在城内开分店,偏偏选择在新国子监开分店,显然是真心想要方便国子监的学子。”

“我看啊,分明是真心想要哄抬那边的房价。”

“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离着京城和新民县都有几十里远,那种地方谁乐意去啊!我劝你们,别去新国子监买房,肯定租不出去,价格也涨不上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官道旁边的空地被围起来,整日里敲敲打打,知道在修什么吗?”

“不清楚!”

“想知道在修什么,这还不容易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边被围起来了,还有人看守,无法靠近。”

“太神秘了。”

“看报,看报,京城第一条双轨马路即将投入使用。”

报童沿街叫卖。

“小孩,来份报纸。什么是双轨马路?”

“小的也没弄明白,不过报纸上有图片。”

双轨马车,双轨马路,太稀奇了。

人人都有一颗好奇心,看报纸上介绍,五天后京城第一条双轨马路将试运行。

路线为新国子监到新民县,中途设四个上下站。

马车分为货车车厢,普通车厢,舒适车厢,豪华车厢。

报纸上还介绍,双轨马路由四海路桥同寰宇马场共同经营。

第一天试运行,欢迎大家乘坐。

普通车厢全程票价只需五文钱。

轰!

”几十里路,只需要五分钱?真有这么好的事?”

“骗人的吧。”

“说话能动动脑子吗?没看到上面说四海路桥同寰宇马场共同经营,怎么可能骗人。”

“别光盯着普通车厢,没看到舒适车厢全程票价五十文吗?豪华车厢全程票价八百文,差不多一两银子坐一趟马车,太贵了。”

“豪华车厢就不是给你我这样的小老百姓准备的。”

“双轨马车到底长什么样子?”

“五天后试运营,大家去凑个热闹?”

“好啊!”

……

严辞最近没思路,写不出锦绣文章,成日无所事事,三天两头朝王学成那边跑。

他问王学成,“最近报考山河书院的人多吗?”

“老样子,每天都有人来。”

“国子监同样面对全天下学子招生,对山河书院就没影响吗?”

王学成咧嘴一笑,十分得意,“只要山河书院有三元公,孙先生,周先生他们坐镇,国子监就打不赢山河书院。而且国子监新校舍那么偏僻,听说是在山里面,好多人望而却步。尤其是那些富家子,担心去了国子监,抬头是山,低头还是山,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哪里有新民县热闹,应有尽有。就是房租贵了些。”

可以说,小户型出租屋租金方面,新民县已经走在了全京城的前面。比京城城内的房租还要高。

当然,新民县的房租之所以比京城内的房租还要高,是有原因的。

主要是因为京城城内的小户型,或是单间出租,多集中在南城棚户区,环境真的很差。

就算原本是好房子,住了几十个人在里面,长年累月下来,好房子也变成了破烂房子。

往东城西城走,多是独门独院的小院子,不群租。

对于广大学子来说,那房租忒贵,承受不起。

不如租住在新民县,二楼来个单间,方便。

而且新民县的房子,每一栋都有独立的浴室和厕所,还分男女。

取水也比城里方便。

新民县的房租走在了京城的前面,惹得无数人纷纷跑到新民县买房置产。

这也使得住在新民县的人,有一种别处没有的骄傲感。

王学成就特骄傲。

新国子监,在他眼里就是菜鸡,能打的人一个都没有。

什么国子监和山河书院争第一,那都是报纸上胡说八道。

严辞拍拍王学成的肩膀,“王兄啊,你的消息落伍了啊!几天没看报?”

王学成有点懵逼,“我消息哪里落伍?”

严辞将头天的报纸翻出来,指着上面一则配图新闻,“看见了吗,从国子监到新民县修了一条双轨马路。几天后就会试运行。只要试运行成功,你所谓的低头是山抬头是山,出门不方便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关键是车费便宜,大部分学子都承受得起。”

王学成抢过报纸,逐字逐句看起来。

他很好奇,“什么是双轨马车?”

严辞说道:“不清楚。听人说速度奇怪,比一般的马车能快三四倍,车厢特别大,能站在里面毫无障碍。试运行那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乘坐,感受感受?顺便看看国子监那边建的怎么样。要是那边人气还行的话,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先买两套房放在那边。”

王学成指着报纸,“试运行这天,估摸着车站会被人挤爆。卖得到票吗?”

严辞得意一笑,“你也不看看在替谁写书,文青书局啊,还怕拿不到票。”

说完,严辞从怀里掏出两张硬纸板车票,“看到了吗,票已经在手,辰时三刻那一趟。我听崔老板说,马车一刻钟一趟,中途可以下车。”

王学成一把抢过车票,好奇地看起来,“我去!”

严辞乐呵呵的,特别得意,“准备好钱,合适的话,买两套房子放在那边。”

王学成抓抓头,“你真的以为那边会有人气?”

严辞也不太确定,不过他毕竟乐观,“虽说比不上新民县,但一定会有一点人气。那边房租要比新民县便宜,文青书局也会在那边开分店,说不定很多囊中羞涩的人会搬到那边去住。”

王学成被说服,答应带上钱。要是觉着合适,就和严辞一起买房。

严辞感慨,“可惜陈兄和杨兄不在,要不我帮他们买两套房子?”

“陈兄和杨兄今非昔比,区区小楼,肯定已经入不了他们的眼。”

“话不能这么说。置办产业出租,虽说收益有限,好歹也是个收益。这当官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遭遇不顺。趁着顺风顺水的时候攒点家业准没错。”

严辞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

数日后。

“双轨马车,双轨马车营业了啊,快去看热闹啊!”

有报童在大街上吆喝。

经此提醒,大家丢下手头上的活计,纷纷往官道边的车站跑去看热闹。

活计重要,还是看热闹重要?

当然是看热闹重要啊!

双轨马车诶,多稀罕的东西,身为新民县人,可以没钱,但是绝对不能没见识。

外乡人跑到新民县,问一句双轨马车是什么玩意?

身为新民县人竟然答不出来,那岂不是很丢人。

自己丢人无所谓,丢了新民县的脸那可万万不行。

大家都有身为新民县人的自豪感。

小小的车站,一个售票厅,狭窄的进出口,小小的候车厅,外加被栅栏拦起来的停靠站。

很普通,很朴素的车站,众人却看得津津有味。

“诶,那是车站。”

“有木栅栏拦着,要验票才能进去。”

“去买票吧。”

“没看到售票厅排队都排到老外面,哪里还买得到票。明天来买票也不迟。”

“来了,来了,马车来了。”

“快看啊!马车来了。”

“原来马车车轮和铁轨卡在一起,就叫双轨马车啊。”

“跑得真快。”

“一二三四……八匹马,拉了五个车厢,车厢好大。”

“停下来啦,停下来啦,快看啊!”

“有人下车。”

“那不是胡老爷吗?”

“那些轨道都是用铁做的吗?那得多少钱啊?”

“要不晚上去偷一截?”

“嘘!休要胡说八道。”

“木栅栏拦不住人,怕什么。”

“就你聪明,四海和寰宇的人都是傻子,你想得到的事情他们能想不到吗?”

“你是说有人巡逻?”

“休要打铁轨主意,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产业,找死吗?”

第985章 酸爽

王学成和严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越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候车大厅。

“排好队,凭票上车。”

“不要挤!”

咚咚咚!

木棍敲打在桌上。

“谁要是不讲秩序,统统赶出去。多少年了,还没学会排队啊!”

“报告,我想上茅房。”

“左手边就是茅房,自个去。又不是军营,报个屁的告。”

听这话的意思,车站的工作人员多半都是退伍军人。经过培训,初次上岗。

“那那那,我去上茅房,这位置还是我的吗?”

“过期不候。所以说,排队之前先将肚子排空。”

此话一出,引来众人非议。

“吵个屁啊!”牛老大从公房走出来。

牛老大,天狼军退伍,最初在八里铺收费站做站长。后来陆续调岗,换了好几个收费站。

前段时间,听说四海路桥需要招一批熟练的车站员工,还是在京城当差。

牛老大拍着大腿,“老子机会来了啊!”

没有丝毫迟疑,牛老大报名参加考试,顺利通过。

他为何执意来京城?

盖因为几年前,他经不起媳妇的软磨硬泡,在新民县六期买了一套房。

他人在收费站上班,而且一两年就要换个地方轮岗,京城的房子根本没机会住,亏大了。

难得有个工作机会是在京城,而且待遇挺好,自然不能放过。

过五关斩六将,打败无数竞争对手,牛老大脱颖而出,成为双轨马路新民县车站站长。

他从军队退伍,又在四海当差,习惯了凡事井井有条,排队有序。

看见有人不遵守秩序,吵吵闹闹,一副要搞事的模样,他的暴脾气一上头,“谁再吵,老子将他赶出去。”

牛老大长得人高马大,光是外表就很有威慑力。

尤其是他要吃人地目光,他一吼,大厅的音量瞬间降低。

见大厅安静下来,牛老大这才收住脾气。

他叫来两个车站员工,“去门口引导。记住一趟车一趟车的进人。那些上车时间凡是在半个时辰之后的,统统赶出去。时间没到,冲进来瞎凑什么热闹。这地方就这么一点大,哪里装的下那么多人。”

员工听令,去门口查票引导。

接着牛老大又叫来几个车站员工,“所有人排队排在一起,像什么话。把最里头的两个闸门打开,凡是买了豪华车厢的人优先上车,接着是舒适车厢,最后才是普通车厢。”

“还不赶紧去喂马。马车进站,马匹换了吗?”

为了确保马车的速度,到站后就要跟换马匹。

中途设的四个车站,其中两个车站,也承担了更换马匹的重任。

为此,铁轨另外一头,设了一个偌大的马厩,有专人照看。

严辞的票,是舒适车厢。

他和王学成二人,被车站工作人员引导到靠边的闸口。

他好奇问道:“我们是可以先上车吗?”

“是的。”

嘟嘟嘟……

三声紧凑的哨子声响起,闸门打开,开始进站。

买豪华车票的人先进站,先上车。

紧接着就轮到严辞和王学成他们。

第二节车厢门口,写着偌大的舒适二字。

两人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呼!

“真宽敞!”

两列座椅,整齐排列。

数了数,一共有四排,十六个座位。

“瞧瞧,车票上面还印着座位号。我们是一号二号座位。”

“五十文一个座位,忒贵。”

“贵当然有贵的好处啊。你看都坐满了,可见舍得花五十文坐一趟双轨马车的人还是不少。”

“咦,还有卖吃的喝的。”

“太棒了!改明儿我得试试豪华车厢到底有多豪华。”

“不知道普通车厢长什么样子。”

普通车厢里面,全是一张张条凳,被固定在车厢地板上。

一个车厢,连坐带站,装个四五十个人不成问题。

很快,所有车厢坐满。

十二匹健马拉着三节车厢往新的国子监校舍跑去。

有人很快发现了其中区别。

“从国子监到新民县,有五节车厢,却只需八匹健马。从新民县到国子监,只有三节车厢,却需要十二匹健马。这是为何?”

“因为从新民县到国子监,大部分都是上坡路。”

“原来如此。”

“即便是上坡路,跑得也是足够快。”

“怕是比四轮马车快了两三倍。”

“这是上坡,三倍可能没有,两倍问题不大。”

“下坡的时候岂不是更快。”

“也不能太快,太快了怕翻车。只要比四轮马车快个两三倍,这东西就足够的优势。”

“最最关键,路途设车站,方便更换马匹。如此一来,马车就可以一直跑下去。”

“晚上没有光,哪能一直跑下去。”

“往车头挂几个灯笼不就行了。大不了晚上的时候跑慢一点。”

“有道理。只是全程铁轨,是不是太贵了点,还要防着有人偷盗铁轨。”

“哈哈哈,偷不了。你们没注意,铁轨都用螺丝螺帽扣起来,十分紧实。没有工具,没有一把子力气,休想撬开铁轨。”

“何为螺丝螺帽?”

“等到了车站,你们仔细观察便能发现。”

“那如果有工具,又有力气……”

“真当金吾卫是吃素的吗?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产业,打铁轨的主意之前,先想想自己和家人的脑袋够不够砍。”

一听到砍头,众人静默。

严辞坐在舒适车厢,咧着嘴大笑。

这体验太新鲜了。

最大的感受就是快,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

其次就是稳。

坐在座椅上稳稳当当。

车厢门口坐着一个列车员,想买吃的喝的,找他就行。

座椅靠窗,有小桌板,放下来就能用。

“伙计,来一斤卤牛肉,再来半斤米酒。”

严辞财大气粗,根本不考虑马车上的物价有多高。

王学成拦住他,“严兄,车上的东西比集市上贵了两倍,不要买。”

“尝个新鲜,我请客。”

小桌板放下来,卤牛肉,米酒上桌。

尝一口味道,严辞连连点头,“味道正宗,王兄你快吃,别和我客气。改明儿你请我到你家喝酒就行了。”

王学成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二人就着卤牛肉,喝着小酒。

米酒的香味,灌入其余乘客的鼻子里,勾得大家馋虫都上来了。

于是又有人舍了钱财,买了酒菜吃起来。

马车速度渐渐慢下来。

“山坳站到了,要下车的带上行李,准备下车。”

“快看啊,这站台真小,有人吗?”

“真有人诶,有人上车。”

“哪里啊?”

另外一排的人也凑过来看热闹。

“真的有人上车,上的是普通车厢。这里上车到国子监,要便宜点吧。”

“便宜一文钱。”列车员说道。

“看,还有人上了豪华车厢。”

白仲带着一个小黄门,踏上豪华车厢的车门。

他自去年回京,一直忙着国子监这一片的修建。

今儿他一个站一个站,亲自乘坐,亲自体验,从普通车厢到豪华车厢,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豪华车厢,高端大气上档次,奢华又高调,处处透着有钱的信号。

地上铺着上百两的富贵牡丹地毯。

车厢用红木制作,窗帘用蜀锦……

每一处细节,都能感受到“有钱”两个字。

就连上下车的脚凳,都透着脚凳中的奢华版的味道。

偌大的车厢只有六个座位,舒适宽敞。

有两个列车员服务。

设有酒柜,提供酒菜热汤。

味道正宗,价格高昂。

白仲上了豪华车厢,正好有两个空位。

其他四个客人,每个人都长了一张很有钱的脸,吃着酒菜乐呵呵。

这一趟下来,车费是小钱,吃喝才是大钱。

白仲扫一眼,就算出桌上的酒菜大约价值二十两。

马车在铁轨上飞快行驶。

到了第二个车站,白仲带着小黄门下车。

他们等待下一趟车,准备体验普通车厢。

普通车厢人挤人,连坐带站,挤了五六十个人,严重超载。

汗臭味扑鼻而来,那酸爽……

“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窗户本来就打开地。”

窗户只有框架,没设窗纱。主要是因为现在天气热,方便透气。

“我快被挤死了。”

“谁摸老子屁股?”

“车上是不是有贼啊!”

“大家当心自己的钱袋啊,千万别被人摸去。”

“早知道挤成这样子,老子就多花点钱去舒适车厢。”

“你有那钱吗?就算你有钱,你舍得吗?”

“他奶奶的都是奸商,舒适车厢坐一趟竟然要五十文钱。谁坐得起啊!”

“听说舒适车厢只设了十六个座位,还都是椅子,还可以在上面吃东西。”

“豪华车厢更厉害,只有六个位置。”

“真想上去长长见识。”

众人七嘴八舌,苦中作乐。一边体验双轨马车的速度,一边围着酸臭味,顺便咒骂东家是奸商。

终于到站了。

白仲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匆匆下了马车。

普通车厢,真是对人太不友善了。

那滋味,那酸爽,挥之不去。

鼻子仿佛失灵,只闻到酸臭味,闻不到青山绿水的味道。

小黄门拿着扇子给他扇风,“师傅好点了吗?”

白仲揉揉鼻子,说道:“得和寰宇车行商量,将普通车厢加宽加长。”

第986章 买买买(三更)

严辞同王学成下了马车,呼吸着国子监的清新空气。狂沙文学网

王学成嫌弃地说道:“一股陈腐的老学究酸臭味!”

“哈哈哈,王兄有些小鸡肚肠啊!”严辞笑话他。

王学成理势当然地说道:“我是山河书院的员工,当然不能替国子监说话。”

“但是也不要偏见。走吧,从那边出站台。”

二人走出车站。

本以为国子监位于山沟沟里面,定然十分荒僻。

走出去一看,发现人的确不多,反正肯定没新民县人口多。但是绝对称不上荒僻。

一排排整齐的房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一个个新建的小区……

已经有商铺开门营业,还有人光顾。

一路走来,王学成嘀咕道:“这边的房子修的比新民县的房子漂亮。”

至少外墙比新民县的房子看起来漂亮。

严辞说道:“新民县最早的房子都修了十多年,这边的房子是新修的,当然比不上。”

二人一路往山上走。

国子监就建在山坡上,楼宇隐藏在树林中,影影绰绰。

或许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报考国子监,国子监大门对所有人敞开,随意进出。

二人跟随一群看闹的百姓走进国子监校园。

同山河书院完全不同的风格。

如果山河书院是青,是活力。

那么国子监就是庄重,奋进。

王学成特嫌弃地说道:“果然一如既往的严肃。”

“比城里的国子监校舍好。”严辞客观地说道,“听说还可以爬山。”

二人穿过一栋又一栋的校舍,穿过后门,走进后山。

登山的石阶蜿蜒而上,直通山顶。

一口气爬到山顶,一览众山小,整个国子监,街道,房屋……全都迎入眼帘。

严辞说道:“此地一定可以发展起来。”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着京城也远,如何发展?”王学成问道。

严辞扬眉一笑,指着山脚下,如蚂蚁一般大小的人,还有最远处的车站,“有这些人,有车站,这里一定可以发展起来,王兄,我们从新民县坐车过来,可有花费一个时辰?”

王学成摇头,“没有一个时辰,大约半个时辰多一点。”

“你看,只需要半个时辰多一点就可以从新民县到这里,这边房租又便宜,山清水秀,清幽雅静,读书好去处啊!我都有点心动,想搬到这边闭关一段时间。”

严辞有些兴奋。

新民县很好,很闹。

有时候又因为太闹,使人无法静下心来读书写书。

尤其是定力不足的人,极容易被新民县的花花世界引,玩物丧志。总是临到考试的时候,才会临时抱佛脚。

国子监,人不多,环境清幽,生活也算方便。

在这里租个房子读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地可比红岭新村那边好多了。

红岭新村最大的问题,嘈杂。三教九流汇聚一地,可想而知那地方得有多乱。

下了山,严辞拉着王学成去看房子。

这些年靠着润笔费,严辞不差钱。

他一口气买了五房。

本来还想多买几,售楼处不卖给他。

“我们有规定,这种小二层楼,一个户头最多只能买五。超过五,就有哄抬房价,囤积奇居的嫌疑。”

严辞大为遗憾。

这年头,有钱也有花不出去的时候。

在严辞的鼓动下,王学成也跟着买了一,同在一期,紧邻国子监,地段极好。

买了房,王学成这些年攒的钱,基本上见底。

他感慨一句,“攒钱难,花钱易。几年时间才攒了两百两银子,一朝就花了出去。”

严辞哈哈一笑,“改明儿房子租出去,本钱很快就能收回来。”

二人又去了解租赁市场,目前这边的房租比新民县便宜了三分之二。

“房租竟然如此便宜。”

“才刚开始,过个一两年房租肯定能涨上来。”

“还得置办家具,请人看房。这样一来,以目前的房租计算,一年下来赚不了多少。”

“有的赚就行。”严辞很想得开。

……

曹大郎带着媳妇,挤了一趟双轨马车,人都挤瘦了二两,心疼死他。

他养点容易吗。

当初因为北边打仗,曹家一家跟随老乡在京城做了多年难民,曹大郎随之大开眼界。

可以说京城为他的人生打开了另外一扇窗。

战争结束,全家回乡。

但是曹大郎一直没忘记京城,并且一直惦记着再来京城。

景明二年,他以卖油的理由,软磨硬泡,终于得到父母的同意,带着媳妇再次回到了京城。

油很快出手,小赚一笔。

其实就算不赚钱,他也不在乎。

他和媳妇来京城的目的,一是为了长见识,二是为了寻找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算机会,两口子来之前心头也没有具体的想法。

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京城机会多,他们总能找到机会。

一直等他们到了新民县,听到人人都在讨论国子监,讨论国子监周围的房价,讨论双轨马车。

啪!

曹大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他对媳妇说道:“机会来了,我们去国子监买房。”

“听说国子监很偏僻,要买房应该首选新民县。”

“新民县房价忒高,我们买不起啊。”

两口子是外地人,办房贷十分麻烦,而且能贷的数量也极少。

以两口子的财力,购买新民县的房子,已经不是吃力,而是根本没能力买。

曹大郎媳妇眼红新民县的闹,眼红租金高昂,奈何囊中羞涩。

除非将寰宇运输的股份卖了。

两口子当年在京城做难民的时候,背着家里人偷偷买了三股寰宇运输的股份,共计九十两。然后每年都能拿到一笔分红。

两口子能攒下钱,寰宇运输股份分红居功至伟。

这件事,也是这些年两口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正因为在京城的时候买到了寰宇运输的股份,两口子对京城都是迷之向往,坚定认为京城是福地。

有钱攒起来,在老家不买地不修房子,一心想着到京城置办产业。

将来把孩子弄到京城读书,全家人搬到京城开榨油坊。

美滋滋!

曹大郎很坚定,“我听人说,那个双轨马车一开,国子监那边的房子几年内肯定能涨上去。”

他媳妇有点迟疑,“那就去看看?”

曹大郎很干脆,“坐双轨马车去看看。”

两口子一大早跑车站排队买票,排了近两个时辰,终于买到了一张当天的车票。

挤着普通车厢,闻着酸臭味道,瘦了二两,终于到达目的地。

两口子同严辞王学成二人擦肩而过。

曹大郎媳妇感慨道:“这边都是读书人啊!刚才过去的两个人,一看就是秀才老爷。”

“这里是国子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来往无白丁。”

“也该让大宝多读点书,就算考不上科举,做点别的也好。你不是说,只要会识字算账,随便去哪里做工,一个月都有一两工钱。”

“干得好不止一两工钱。”

“那更应该送大宝去读书,最好是在京城读书,还是免费。”

曹大郎媳妇对于离开京城回到老家,颇有怨念。

“读书的事以后再说,先看房子。”

两口子走进新修建的小区,一排排整齐漂亮的小二层,一瞬间就吸引了他们的心神。

曹大郎媳妇喃喃自语,“这辈子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死也瞑目了。”

“别说死啊死的,多说点吉利话。还可以看房子,走,我们跟着一起进去看看。”

“这房子真好。”

上下两层,一楼带厨房,厕所,浴室,外加一间堂屋,两间卧房。

二楼六间卧房,比较狭小。单人住一间足够了。

每间屋都带窗户,特别明亮。

曹大郎媳妇悄声说道:“这房子不错,就是不知道多少钱。”

“肯定比新民县便宜。”

“如果买了房子,还得置办家具,还要找人看守打扫,帮读书人做饭洗衣。大宝他爹,我们与其请人看房子,不如我来吧,这些事我都能做,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工钱。”

曹大郎无语了,“房子还没买,你着什么急。”

曹大郎媳妇一脸兴奋,“我就喜欢这房子,我不想回去了。”

老家,偏僻乡下,几十年如一的子,一眼能望到头。

如果不曾来过京城,不曾见识过,不曾在难民营公房当差,不曾证明过自己的能力,曹大郎媳妇会始终如一,安贫乐道。

几十年如一住在乡下,子也能过。

然而,有了见识的曹大郎媳妇,有了更多的追求和更高的目标。

她不想下半辈子继续在乡下蹉跎。

她要来京城,为孩子们打基础。

土地会有的,房子会有的。

靠着三股寰宇运输的股份,一家人的吃喝总能解决。

她还有一把子力气,能看房子,还能做手工活,甚至可以替别人看房子挣一份工钱。

偌大京城,机会很多。

只要肯干,肯下力气,就饿不死人。

国子监的房子很便宜,便宜到只有新民县同户型房价的五分之一。

凑一凑,两口子可以买一小户型,上下总共六个卧房。

“买吧,买吧!”曹大郎媳妇一直在曹大郎耳边嘀咕。

买房子,女人永远比男人更干脆。

第987章 赔本赚吆喝

终于买了房

曹大郎媳妇心满意足。

只是两口子上的钱加起来,只剩下几两散碎银子。

为了买房子,连卖油钱都贴了进去。

“不能这么回去”

两口子想到一处。

这个时候回老家,爹娘肯定会问起卖油钱。

他们现在哪有钱填补买房子的亏空。

不把买房的亏空填补上,在京城买房的事就瞒不住。

曹大郎媳妇嘀咕道“这房子算我们的私产,不能让爹娘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这房子哪有你我的份,至少要分一半出去。”

曹大郎还有几个兄弟,一家人尚未分家。

房子的事若是被爹娘知道,爹娘做主,这房子的确有很大可能保不住。

就算能保住,最多能保住两间屋。

一栋房变成两间屋,谁乐意啊

曹大郎重重点头。

他说道“不回去,就得写封信回去解释。”

他媳妇很干脆,“就说我们在这边找到一个机会,干到年底挣了钱就回去。”

“万一爹娘让老二也来京城”曹大郎有些担心。

他媳妇掐了他一把,“你在信里头多说说吃饭住宿的难处,这价格啊比起当年又涨了些。爹娘舍不得花钱,一听说价格涨了,定不会让老二跑京城糟蹋钱。”

“你这办法不错,就这么写。”

曹大郎写了一封信,托三和快递寄回家。

然后两口子就在京城安顿下来。

曹大郎媳妇是个能干人,洗洗刷刷,将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又用上仅有的钱,置办了几二手廉价家具,还有锅碗瓢盆,就开始对外招租。

当初她在难民安置点的差事,就是沟通照顾那些女难民,替她们朝上面反映各种问题。

这份差事琐碎,却极为锻炼人。

曾经的她和陌生人打交道十分羞涩,不敢主动说话。

经历了难民营的锻炼,她变得大大方方,主动招呼起有意租房的读书人。

难民营的生活,不仅锻炼了她的能力,还锻炼了她的眼力。

看人不敢说十拿九准,七七八八没问题。

招租信息挂出去,几天时间,楼上四间屋全都租了出去。

读书人讲究,有二楼可以选择,就不乐意住一楼。

曹大郎媳妇打算将一楼租给附近做生意的商贩。

曹大郎识字,又有在难民营当差的经历,顺利在国子监找到一份打杂跑腿的活计,让他十分得意。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在国子监当差,工钱不少,将来大宝若是有出息,走走关系说不定就能进入国子监读书。只要进了国子监,吃的,用的,穿的,全都免费。能省下好大一笔钱,还能读书学本事。”

曹大郎媳妇咯咯咯地笑起来,“这子啊,一定会越来越好。”

曹大郎得意道“幸亏我坚持来京城,又正好赶上国子监扩招。没想到房子这么好租,才几天时间就租出去了。等这边闹起来,租金肯定能涨上去。”

目前租金很便宜,不过有了这份租金贴补,两口子每个月下来都能攒一笔钱。

有房有钱有活干,两口子就算正式在京城安顿下来。

曹大郎媳妇闲不住。

她想找帮人看房子的活计,方便她照看家里。

早上出门,在小区里外转悠。

她略微认识几个字,见有人贴招工启事,她上前问道,“是要找人看房子吗你看我合不合适我家也在这个小区买了一栋楼,一百八十三号就是我家。”

王学成打量对方,“听你口音,你是外地来的。”

“我是西河县来的,在京城做个难民。我是最早到京城的难民,在难民安置点干过两年,什么都懂。”

“你识字”王学成好奇问道。

曹大郎媳妇略有心虚,“就认识百来个字,还是在难民营学的。”

“能识字就不错。你说你也在这里买了房”

“对对对,我也买了房。你可以到前面公房查房屋资料。我夫家姓曹,我姓胡,人称曹胡氏。资料有我的名字,我不敢蒙骗你。老张头,老张头,你来帮我作证。”

曹胡氏叫住路过的小区护卫。

“你快告诉这位先生,我是一八三号房的屋主。”

“对对对,这位是一八三号的屋主,他男人就在国子监打杂,我们都认识了。您是六十五号的屋主”

老张头能被聘为小区护卫,自然有点本事。认人一认一个准。

王学成点头,“我是六十五号的屋主,打算找个人帮忙看守打扫屋子,照看租客。我平在新民县做事,只有休沐才能过来。”

“找我啊我们一个小区,你不用担心我会跑,更不用担心我手脚不干净。”曹大郎媳妇急切地推销自己。

王学成迟疑,“我还有个朋友也需要找人,我们加起来一共有六房,你一个人能行吗”

严辞不乐意用家里人,担心被家里人知道他在外面偷偷置办了产业,会引起钱财纠纷。

对他来说,钱是小事,他主要是讨厌各种人压力,家庭纠纷。

各种丑陋的嘴脸,让他厌恶,影响他写书思路。

所以他愿花钱雇人看房子。

不过这种琐事,他懒得出面,全权委托王学成帮他办理。

王学成也是差不多的理由,不敢用家里人,怕引起钱财纠纷,因此只能花钱雇人。

曹大郎媳妇一听六房子,呼吸都变得急促。

一旁的老张头也心动,“王先生,我家那口子也能帮忙看房子,照看租客。您看行不行”

“一个人照看六栋楼,恐怕有些勉强。”

曹大郎媳妇想打包票说自己没问题,又担心出问题,被人索赔,就有些迟疑。

老张头倒是飞快答应,“一个人没问题,我还能帮忙。”

王学成想了想,一个是小区房主,一个是小区护卫,用谁不用谁都不合适。

“不如这样,你们一人三。老张头,能不能将你家那口子请来,我亲自瞧瞧干活是否麻利。”

“麻利,麻利我这就把人叫来,王先生稍等。”

老张头很兴奋,很激动。

自家老婆子要是能拿下这份差事,就不用天天帮人洗洗补补,手都洗烂了。

王学成先领着曹大郎媳妇去看房子。

他和严辞买的都是中户型,上下八间屋,宽敞明亮,堂屋足够大。

家具已经置办好,只等招租住人。

“房屋租赁,你不用cāo)心,我已经委托售楼处租赁办代劳。你只需帮忙打扫照看房子,给租客们烧烧水,洗漱碗筷。如果你要是乐意,也可以收一笔工钱给他们做饭。”

“我乐意,我乐意。我在家也要做十几个人的饭菜。”

做大锅饭,曹大郎媳妇轻车熟路。

多年媳妇,持家本事一顶一的好。

“三房,加上你自己的房子,看得过来吗”

“王先生放心,我保证看好你和朋友的房子,不敢有半点大意。”

“我看你也是老实本分的人。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公房,确认你说的信息都没问题后,我们正式用工协议。”

“谢谢,谢谢”

曹大郎媳妇兴奋,激动。

她没想到事能这么顺,而且一口气签三房。

王学成做事也算干脆,主要是他时间有限,还要赶回新民县。

他分别同曹大郎媳妇,老张头媳妇签了用工协议。

售楼处租赁办为见证人。

协议签好,他将钥匙交给二人,“房子就托付给你们,休沐我会过来看看。”

“王先生放心,一定会帮你照看好房子。”

办完正事,王学成乘坐双轨马车回新民县,买的是普通车厢车票,五文钱。

过了最初的新鲜期,乘坐双轨马车的人明显少了一些。

然而,王学成依旧没位置坐。

起始站,座位票从来都是卖光光。

他买票买得迟,只能站着,好在不用人挤人,周围还剩下一些空间。

车厢里,有小贩,有学子。

大家泾渭分明。

学子们高谈阔论,讨论着到底是报考国子监好,还是报考山河书院好。

双方人马争论不休。

小贩的箩筐占据着过道,引来不满。

王学成随口问小贩,“这才半下午,怎么就急着回去生意不做了吗”

小贩实诚,主要是王学成有一张好人缘脸,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小贩告诉他,“别看最近国子监似乎很闹,这边生意还是不行。卖了两天,比不上我在新民县卖半天。”

“差距这么大啊”王学成有些诧异。

小贩说道“国子监这边人还是少了。或许等到明年会好一些。”

王学成哦了一声,又问道“有了双轨马车,你们来往国子监很方便啊。”

小贩摇摇头,“想要方便,就得赶早上头班车,那一趟人少,我们箩筐占着过道,人少才不会招人恨。像是人多的时候,我们挑着箩筐,列车员根本不让我们上车,除非将箩筐挂在车外面。箩筐里面这么多货,哪能挂外面,掉了怎么办。”

王学成啊了一声,疑惑道“我听说有货车车厢,不能放箩筐吗”

“货车车厢要另外收钱,而且只有早晚固定几趟才开货车车厢。有时候赶不上趟,没办法只能在普通车厢挤一挤。好在今天人不算多,没招人嫌。”

王学成感慨道“大家都不容易。”

小贩附和一句,说道“还是比以前方便了许多。如果没有双轨马车,我们小商小贩根本不会来国子监跑生意。总之这个双轨马车还是方便了大家。”

“你说的对,的确方便了大家,而且票价又便宜。五文钱,等于是人力车的起步价。”

“谁说不是。私下里,大家都在称颂皇后娘娘,想出这么方便的玩意方便大家出行。这要是换做以前,从新民县到国子监,赶马车来回一趟,一天时间都耽误了。如今来回一趟,也就一两个时辰,完全不耽误事。”

小贩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他和王学成唠叨,“好多南边来的客商,见到双轨马车,眼红得不行。我听雨花巷那边的东家说,江南商会准备派人到京城,游说寰宇运输,在江南也修一条这样的双轨马路,方便他们。北边的商人也很心动,说是拉货特方便,可以夜不停的跑,只需要中途靠站换马匹就可以了。”

王学成说道“铁轨可不便宜,还得防着沿途有人偷盗。想修也得有钱啊。”

“江南商会有钱。”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而且票价这么便宜,怕是马匹的草料钱,车站员工的工钱都赚不回来。”

“怎么会赚不回来每天这么多人乘坐马车。”小贩不理解。

“你光看着人多,没算这里面的成本。”

王学成同小贩一一道来。

修这样一条铁轨,前期的投入就是个天文数字。

铁轨,车站,员工,马匹

投入巨大,而且要持续消耗,票价却如此低廉,哪能赚钱啊。

小贩发出疑问,“不赚钱的生意,也有人做难道是赔本赚吆喝”

第988章 不得不从

常恩奉命前往长安宫,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各种思绪翻涌。狂沙文学网

之前他奉命主持修建长安宫,宫修好后,他就一直闲着。

本以为帝后不会再用他,他也买好了房子打算养老,突然宫里来人通知,说皇后娘娘要见他。

莫非是长安宫出了问题,皇后娘娘要问责?

可是如果问责,不需要皇后娘娘亲自出面啊。

到了长安宫,经过通报,他被请进书房。

书房内人不少,每个人都拿着一把算盘,噼里啪啦算账。

顾玖放下手中账本,招手叫常恩到跟前说话。

“这里嘈杂,常公公随本宫到御花园走走?”

“老奴谨遵娘娘吩咐。”

顾玖起,前往御花园。

常恩亦步亦趋。

“年中,各处产业都要做个中期结算,预估下半年的市场。最近本宫的长安宫,如同账房,进进出出都是算盘账本。”

“娘娘辛苦了!”常恩躬说道。

顾玖站在水池栏杆前,看着水中金鱼游弋。

她伸出手,宫人当即将一盒子鱼食放在她手上。

她撒了一把鱼食入水中,引得金鱼纷纷上前咬食。

“每年账目审计核算,需要占据本宫大量的时间的精力。”

常恩正盯着水池里的金鱼,皇后娘娘一开口,他急忙收回心神,全神贯注。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改变目前的局面?”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玖回头扫了他一眼,“常公公不愧伺候过成宗文德帝,反应很快。”

常恩低头一笑,“老奴不明白,娘娘为何同老奴提起这些。据老奴了解,娘娘边人才辈出,账目审计核算,完全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顾玖笑了笑,“这几年本宫从山河书院招收了一批科举无望,但是在术数方面很有天分的人。他们年轻,健康,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确为本宫解决了许多问题。但是也因为年轻,难免做事冲动,造成一些麻烦。”

常恩沉默不语。

顾玖轻轻敲击栏杆,“本宫需要一个人,一个能稳得住大局,能服众,心思通透的人。这个人选,本宫看好常公公。”

常恩大吃一惊。

做了无数猜测,唯独没有猜到这一出。

“娘娘的意思是,让老奴去管教那群账房?”

顾玖点点头,又摇摇头,“本宫打算成立一个独立机构,暂且就叫审计司。四海和寰宇的账目,本宫全权委托审计司审查核准。两边人员,不得有任何牵连纠缠。将来时机成熟,审计司也将承担起审核各个衙门账目的重担。”

常恩心头猛地一跳,小心翼翼问道:“此事陛下知道吗?”

顾玖点头,“成立审计司,是陛下同本宫共同的决定。审计司,看似不起眼,在将来却将起到杀威棒的作用,使每一个衙门,每一个产业人员都绷紧了皮,切莫对不该属于自己的钱财伸手。”

常恩脸色一白,虽说水池边很凉爽,难得还有风,可他依旧出了一头的汗水。

“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尽管说。无论你说什么,本宫恕你无罪。”

“多谢娘娘!”

常恩斟酌着言辞,“先说宫里的宫人,大家都没什么指望,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钱财。这个审计司,按照娘娘的设计,老奴要是没料错,将来定会查到宫中的开销。一旦审计司的手伸入皇宫,宫人唯一的指望可就没了。宫人彻底没了指望,老奴可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本就是一群不太正常的人,连唯一的财路都没断绝,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顾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还有吗?”

常恩继续说道:“就说官员俸禄,别说养一家人,就是养当官的自己都养不活。迎来送往,家仆下人,房屋车马,妻妾子女……样样都需要花钱。如果不伸手,大周的官员将活得跟叫花子似得。人们辛辛苦苦读书考科举,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体面生活,做人上人。朝廷断了大家的财路,这个官做得可就没意思了啊。”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

她说道:“关于断绝宫人财路,本宫支持你的看法,这一点的确需要慎重。但是关于官员,常公公说得太片面。在本朝,做官首先得是个进士。进士意味着什么,常公公不可能不了解。

进士意味着免税免徭役,意味着会有无数的小民商人为了躲避徭役赋税,将家产田亩投献给进士官老爷。区区一个举人老爷,用心经营十来年,都能成为地方一霸。一个进士官老爷家族,成为地方官府都得礼让三分的地方豪强,简直不要太容易。

那些扎根几十年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世家怎么来的,那些私开矿产的地方豪族怎么来的?就是从进士官老爷演化而来。在大周,做官的就没有一个是穷人。连周世安那种自绝于家族,甘愿守着清贫,做了官,还不是三天两头有人往他房里送东西。穷吗?他可能是没多少钱,可他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没缺过。”

常恩冷汗津津,“老奴见识浅薄,请娘娘恕罪。”

“你没错。”顾玖轻声说道:“朝中的确有一些清贫官员,不过这个数量十分稀少罕见。而且本宫要查的是衙门的账务,并不是要清算官员贪污受贿。”

常恩有些懵bi),“娘娘的意思是,只要官员不朝衙门库房伸手,别的都不管吗?”

顾玖撒着鱼食,“暂时也管不了。当然,要是太过分,金吾卫也不是摆设。”

说完,她看着常恩,“常公公敢担起这份重担吗?这可是得罪人的活,得六亲不认,只认钱只认账目。”

常恩压力山大,苦笑连连。

“事到如今,老奴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都知道了皇后娘娘的打算,显然是没了退路,除非死。

顾玖笑了起来,“你要是不答应,就只能把你派往海外,亦或是西北荒漠。”

常恩脸色一白,苦笑道:“老奴快被吓死了。”

顾玖轻声一笑,“这点小事哪能吓住常公公。不瞒你说,陈大昌就在南边。可惜他老了,已经干不动了。本宫许他荣养,在江南和京城都替他置办了产业。不过这老家伙不服老,说是不能出海,但是可以帮着本宫盯着江南,替杨季打打下手。本宫担心他倚老卖老坏了杨季的事,特意让周苗拖住这个老东西。”

这番话,透露的太多的内幕消息。

常恩张口结舌,反正是被就震住了。

“陈大昌还活着?”

“常公公以为他死了?”

常恩实话实说:“得有十几年没见他,听说他去了南边,老奴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海上,没想到竟然还活着。周苗竟然也去了南边?”

顾玖笑了笑,说道:“江南一地,世家豪族树大根深,牛鬼蛇神遍地走。对付这帮地方豪强,就得用周苗这样的人。”

搅屎棍对付牛鬼蛇神,是一个好选择。

比起刚正不阿的官员,周苗他们这种走偏门的人更有办法。

常恩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咱家拒绝娘娘,是不是就要去南边同陈大昌那个老鬼作伴?”

“你还没资格同陈大昌作伴。你若是拒绝本宫,到了南边,你就会被押送到船上,先到海外历练数年,同一群流放犯杀人犯战俘矿奴作伴。”

常恩虚汗直冒。

顾玖冲他笑了笑,“想好了吗?”

常恩叹了一声,“想好了!老奴愿意到审计司当差。”

“甚好!从今以后,你就是审计司的大总管。以前的国子监老校舍,将成为审计司的办公地点。第一个任务,用半个月时间,审查核算寰宇和四海第一季度账目。第二个任务,配合少府,来一次私矿大清查。”

常恩蹙眉,“私矿清查?这事以前少府办过,这才过了十几年,怎么又要清查?”

上一次为了打击私铸钱币,少府借着办采矿证的名义,对大周的矿产进行了一次清查。

效果还不错,市面上私铸钱币的数量逐年减少。

目前市面上,百姓更加认可少府铸造的钱币,因为不掺假,足料。

少府只要保证官方钱币在市场上顺畅流通,满足百姓对钱币的需求,私钱就无生存之地。

当然这是一种理想状况。

现实是,私钱一直无法灭绝。

因为私铸钱币,即便是按照少府的铸造工艺,半点不掺假,照样有钱赚。

只要有钱赚的生意,就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顾玖斟酌了一下,“这一次清查矿产,主要目的是打击私开铁矿。本宫要求你们关闭五成的铁矿。”

常恩大惊失色,“娘娘不可啊!这会引起朝中非议,届时怕是有不堪言的后果。那些私矿矿主,背后都有靠山,不能轻易动他们。”

“这一次,你们必须动一动那些矿主。”顾玖眼神坚决,“少府,金吾卫,内侍省,将配合审计司查账。矿产的税收可不低,十家矿产就有十家偷税,这是你们的切入点。”

常恩急疯了,“此事万万不可,后果不堪设想。”

顾玖笑了笑,“本宫知道后果很严重,所以本宫给你准备了一个退路。”

第989章 栽赃陷害(三更)

“退路”

常恩惊疑不定,这种断人财路,而且是得罪一大帮世家豪强,遭人记恨的事,哪有什么退路。

今是金鱼们的狂欢。

食盒里面的鱼食,已经被顾玖撒出去一半。

她对常恩说道“告诉那些被查封的矿主,海外有矿,不仅有铁矿,还有金矿。西北有矿,还有大量牧场。谁有本事经营千里之外的牧场,本宫就将牧场送给谁。”

常恩瞠目结舌。

顾玖笑着问他,“这个退路,常公公可满意”

常恩张口结舌,“陛下同意了吗”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有陛下的首肯。”

常恩揉着眉心,“老奴要想想。”

顾玖轻笑一声,“你是不是认为本宫异想天开。海外有矿,这是实话,并非欺瞒。西北有矿,有牧场,同样是实话。北荣被驱赶出大草原,偌大的草原,大周不去占领,迟早那地方又会成长出第二个北荣,没吃的时候就会南下劫掠,成为大周的心腹之患。

所以大草原,朝廷不能放着不管。那么大的土地,浪费了多可惜。然而朝廷鞭长莫及,人员财力有限,怎么办驱使贪婪之人,替朝廷去占领大草原。

胆敢私开矿产的人,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为贪婪的人。为了钱财,他们敢拼命,敢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西北大草原,属于自己的牧场,还有无数等待开采的矿产,多么具有惑力。只需常公公三寸不烂之舌,一番劝说,必定能说服一批人冒险前往大草原。”

常恩压力山大,“海外又有什么讲究”

顾玖说道“海外有金山银山,有广袤的土地,有一年三熟的良田,有遮天蔽的大森林,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巨木,有各种稀罕物。唯独麻烦的是当地土著不听教化,野蛮如同野人。

本宫可以承诺,谁有本事占领一处矿产,许他百年开采。谁有本事占领一片土地,就属于他的私产,朝廷可以给他证明。这些私产,可以子子孙孙一代代传下去。

本宫甚至可以承诺,任命他们为朝廷派驻海外的官员,起步六品,属官由他们自己任命。前往西北大草原的那些人,同样待遇,任命他们为朝廷派驻草原的官员,六品起步,吏部会给他们正式的文书。”

这可是大手笔啊。

等于是为了占领那些飞地,已经不讲究朝廷体面,甚至放弃朝廷力量,直接发动民间力量,利用民间人士去抢占地盘。待到后,大局一定,朝廷力量再进入这些飞地。

常恩提出疑问,“娘娘可曾想过,等到这些贪恋之人占领了海外和大草原,他们肯定不会让出到手的利益和权利。”

顾玖笑了笑,“本宫不需要他们让出权利和利益,本宫只需要拿一根绳子,将所有人捆绑在一条利益链上面足矣。个人力量,终归比不过朝廷力量。所以,当他们在海外在大草原壮大的时候,朝廷也要积极进取,修炼自,强大力量。”

常恩斟酌着问道“娘娘可曾想过,朝臣的反应”

顾玖说道“朝中官员,已经逐渐明朗化。一派积极进取,愿意接受新事物,新思潮。一派顽固守旧,抱着祖宗家法不妥协。现在朝廷一切纷争,归根结底,都是意识斗争。到底是该进取,还是该守成

目前这个局面,陛下无意打破,因为朝廷需要不同的声音,却也不能纵容守旧一派扩张势力范围。所以,朝臣的反应,本宫早有预料,也有应对的手段。前提是,你要不打折扣的完成本宫交代的任务,不要节外生枝。”

常恩重任在,越发感觉压力山大,“老奴怕辜负娘娘的托付。”

顾玖笑道,“本宫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本宫对你寄予厚望。大周能不能再开盛世,能不能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需要我们每个人努力。相信成宗文德帝如果还在,也会赞同本宫的决定。”

常恩嘴唇张张合合,“西北军要离开了吗”

“常公公果然敏锐。很快朝廷就会得到消息,西凉再次入侵,西北军奉命反击。”

常恩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娘娘要搞矿产清查,将贪婪的矿主驱赶到西北大草原。”

“你知道就行,别说出去。”顾玖提醒他。

常恩躬领命,“娘娘放心,老奴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皇后娘娘,太后和端王妃来了。”马小六上前小声提醒。

许有四被派出去做事,于是顾玖将马小六召回自己边伺候。

常恩一听,赶紧告辞。

顾玖挥挥手,“你去忙吧。老的国子监校舍已经腾出来,人员已经入驻,就等着你这个大总管走马上任。关于清查矿产一事,你找少府商量,商量出结果后,记得将计划书交给本宫。”

“老奴遵命”

常恩急匆匆离开,避开了裴太后以及端王妃萧琴儿。

顾玖迎了上去,“见过母后。母后最近体可好宫人伺候得可周到”

裴太后乐呵呵的,“多谢皇后挂心,本宫很好。今儿不,出来走走,亏得琴儿进宫陪着本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萧琴儿道了一声万福。

顾玖笑道“弟妹不必客气。我陪着母后一起逛御花园。”

“你有心了。”裴太后笑眯眯的,“如今什么都好,就是这宫里太冷清,偌大后宫,就住了我们几个人。亏得琴儿三天两头带着孩子进宫请安。”

萧琴儿低着头说道“应该的。”

顾玖笑道“母后嫌后宫冷清,不如我下一道懿旨,叫朝廷命妇轮流进宫陪母后说话。”

“不不不,不必了。”裴太后连连摆手,“你早点给御哥儿找个媳妇,这宫里就能多三分闹。”

裴太后不是没动过给刘诏选秀的念头,只是经过去年足未央宫一事,她现在是没胆子插手刘诏和顾玖的事。

而且经她多次试探,顾玖做了皇后,那是一既往的强硬不妥协。

给刘诏选秀开后宫

呵呵

怕是刚开口,顾玖就要弄死她。

历朝历代,像顾玖这般强硬的皇后,实属罕见。

偏偏刘诏一如既往地纵着他。

当个皇帝,当得如此惧内,就不怕百年后被人嗤笑。

有时候,裴太后是越想越气。

恨不得回到二十年前,说什么也要阻止刘诏娶顾玖。

皇后不包容不大度,皇帝别说开后宫,连睡个宫女都不敢。

裴太后真想狠狠嘲笑刘诏,活得憋屈啊。

不过她忍了。

刘诏她不指望,她如今就指望着刘御。

“御哥儿老大不小,你做娘的,是不是也该替他打算打算”

顾玖含笑说道“多谢母后如此关心御哥儿。不过他的婚事,暂且不急。”

“怎么不急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有了。”裴太后是真着急。

顾玖说道“他是皇子,他有他的担子。他的婚事,我和陛下自有打算。”

裴太后猜测道“莫非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勋贵世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看入眼”

顾玖稍微提点一句,“这才景明二年,朝中千头万绪,时局变幻莫测。御哥儿的婚事再等几年吧。”

裴太后蹙眉。

萧琴儿赶紧出面转移话题,“昨儿和三弟妹见面,他们府上又生出乱子。我替她感到累。”

“老三府上又出了什么事”裴太后果然被萧琴儿的话题吸引。

老了,就喜欢闹,更喜欢看别人闹。

老三刘言是庶出,老三府上生乱,她是一点都不同。反而看闹看得津津有味。

萧琴儿抿唇一笑,说道“三弟妹名下有家药材铺,前段时间出了意外,有人吃他家的药材吃死了。”

“这么大的事,本宫怎么没听说”裴太后惊讶极了。

顾玖挑眉,静待下文。

萧琴儿说道“儿媳也是前两天才听说此事。药材吃死了人,肯定要调查啊。查来查去,结果查到蔡氏的头上。”

蔡氏,刘言的原配。

她的陪嫁嬷嬷下毒毒害她和刘言,东窗事发,牵连蔡家。

后来蔡家被抄家流放,成宗文德帝将蔡氏贬为宝林,另替刘言娶了崔氏为妻。

“这么多年,蔡氏还没死吗”裴太后发出疑问,很惊讶蔡氏竟然还活着。

萧琴儿说道“一直活得好好的,没死。”

裴太后发出疑问,“怎会查到蔡氏头上她一个内宅女人,莫非还能隔空调换药材铺的药材吗”

萧琴儿说道“她不需要调换药材铺的药材,她只需要花钱买命,买一个为钱甘愿而死的人,栽赃嫁祸三弟妹的药材铺。”

裴太后了然地点点头,“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萧琴儿郑重说道“因为她病了,药材就来自三弟妹的药材铺。她嚷嚷着,三弟妹要害她,药材有毒。要不是京兆尹明察秋毫,说不定她的计就得逞了。三弟妹昨儿找我哭诉,说是刚出事的时候,老三就不信任她,甚至一度相信蔡氏的话。她委屈得很,跑到我那里哭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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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严打g

第990章 分权

“老三就不是个好东西”

裴太后吐槽了一句刘言,接着她问顾玖,“皇后,此事你怎么看”

顾玖说道“既然已经查明真相,那就秉公办理。”

裴太后蹙眉。

萧琴儿偷偷观察两二人之间的反应,小声说道“事虽然已经查明,可是老三不肯交人。他说丢不起这个人,蔡氏即便死,也只能死在王府。京兆尹当然没胆子同王府对着干,看样子这事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

裴太后蹙眉,“蔡氏这个女人不处死,留着过年吗老三是怎么想的”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现在处死蔡氏,难免被人说心虚。老三面子,估摸着是想等着风波过去再赐蔡氏一碗断肠药。”

裴太后冷哼一声,“让陛下下旨申斥老三一顿,看他老不老实。”

顾玖笑了笑,“这点小事,哪里需要陛下出面。”

裴太后望着她,“皇后是打算亲自料理此事”

顾玖说道“儿媳最近比较忙,没时间去管老三的家事。这些年,老三后院不宁,我也时常听人提起。三弟妹药铺吃死了人,我的人也提过两句,只是没想到真相如此不堪,竟然是蔡氏在背后算计。”

裴太后一脸糊涂,“皇后尽说些有的没的,到底何意”

顾玖轻声说道“母后不是说子无聊嘛,不如此事就由母后出面料理。其他皇室宗亲,母后也该多关心关心。”

很显然,顾玖是在替裴太后找事做。

人不能闲着,一闲就胡思乱想,没事也要搞点事出来。

皇室宗亲,是一个数量庞大的群体,得有好几万人吧。

这还不包括,那些隔得远的,早就出了五服的刘氏族人。

反正这些年,顾玖就没将人认全,也懒得理会宗室乱七八糟的事。

以前,她是皇孙妻皇子妻,当然可以偷懒。

如今她是皇后,皇室宗亲很多事,必然会被报到她面前,请她出面料理。

她忙死了,还得料理宗室内部问题。

罢了,罢了,不如将宗室问题甩给裴太后。

真要遇到大事,她和刘诏再出面也不迟。

裴太后诧异,“你让本宫出面料理老三一家”

顾玖点点头,“母后可有难处”

裴太后眼珠子转动,轻咳两声,“本宫知道你忙,不料理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可你是皇后啊,皇后本该替皇帝分忧,你得替陛下盯紧了宗室,当心有人有二心。”

顾玖说道“母后说的是,奈何我是真的忙,并非有意躲懒。先帝的时候,这些事本就是母后在料理,如今儿媳厚颜请母后多cāo)心几年,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这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子女cāo)心。罢了罢了,谁让本宫是个劳碌命,此事本宫替你料理,宗室那边本宫也会替你盯着。”

裴太后面上答应得勉强,内心却在欢呼雀跃。

却不料,顾玖又点了萧琴儿的名字。

“四弟妹是个能干人,不如就让四弟妹协助母后,帮母后分忧。”

萧琴儿指着自己,“我”

她一脸震惊。

这是火坑啊

不过能够插手宗室内务,掌握权柄,萧琴儿顿时又生出胆气和**。

顾玖含笑看着她,“四弟妹有难处吗”

萧琴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皇后娘娘吩咐,我一定协助母后,好好办事。”

说完,她偷偷瞥了眼裴太后,正好裴太后看过来,二人目光对上。

裴太后的眼神明显透着不满。

任谁也不乐意被人分薄权柄。

裴太后轻咳一声,说道“说起这个宗室内务,有少府有宗正寺,本宫也出不了什么力。而且少府和宗正寺那边,恐怕对皇后的安排有异议。”

顾玖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母后说的对。但是,少府和宗正寺管得了各家各户的纠纷,管得了兄弟分家,却管不了各家内宅后院,也不方便过问内宅事。所以我才想到母后和四弟妹,由你们出面,希望尽可能地避免类似老三府上女人之间的纷争。竟然还闹出了人命,着实该严加整顿。”

萧琴儿瞥了眼裴太后,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内宅事,还得女人出面。爷们们只关心朝廷大事,哪里知道女人心头在想些什么。”

裴太后眯起眼睛,面色不悦的扫了眼萧琴儿。

萧琴儿直腰背,假装自己是个傻白甜,什么都不知道,也看不懂太后娘娘眼中饱含的深意。

裴太后轻哼一声,“此事本宫可以代劳,让琴儿协助本宫也好,本宫也能轻松些。”

“我就知道母后最最慈。”顾玖含笑道,“四弟妹,以后你一定要用心协助母后。”

萧琴儿喜气洋洋,“皇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做事,为母后分忧。”

裴太后拉住萧琴儿的手,“你从小冲动,说话做事总是不过脑子。在本宫边做事,可不能再犯老毛病。”

此此景,萧琴儿能做什么

她只能尴尬一笑,“多谢母后关心,儿媳一定会改正老毛病,让母后还有皇后娘娘放心。”

“如此甚好”裴太后乐呵呵的。

萧琴儿心头不爽,却只能忍着。

二人之间暗潮涌动,顾玖不会插手。

她还有正事要忙,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开。

紧跟着萧琴儿也告辞出宫。

她回到府中,难掩激动。

跑到端郡王刘议跟前显摆。

“你可知道,今儿我进宫遇到了谁”

刘议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喝酒喝伤了体,养了大半年。体虽养好了,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或许是长久没出门活动,脸色很苍白,人也瘦了一圈,看上去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怕是连个稍微粗壮的女人都打不赢。

萧琴儿不在意他的态度,她只是想找个人显摆。

“我遇到了皇后娘娘。你猜皇后娘娘叫我做什么”

端郡王刘议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眼珠子动了动,问道“她叫你做什么”

萧琴儿得意非凡,“皇后娘娘让我和太后一起,打理宗室内务,主要是深宅内院女人之间的纠纷。”

“哦”

端郡王刘议的反应很冷漠。

萧琴儿十分嫌弃,“你别光是哦。这份差事看起来很琐碎,然而权柄却不小,头一个就拿老三府上开刀。皇后娘娘此举,你猜是不是透露出什么信号。难道陛下打算让你上朝管事”

刘议瞥了她一眼,“不要异想天开。还有老三府上的事,你最好少插手,让母后处置。”

“凭什么皇后娘娘亲自点了我的名,我岂能袖手旁观。”萧琴儿有些不满。

刘议揉揉眉心,说道“得罪人的事,你抢着出头,有病吧”

“你才有病你被老二算计,喝酒喝伤了体,要不是我替你讨回公道,你还要死不活的。”

刘议偷偷翻了个白眼,“好处都落到了你的口袋里,我可是一文钱都没要,你还要如何”

萧琴儿笑了起来,“你替我出谋划策,我老早看某些人不顺眼。难得掌握权柄,可以公然插手宗室内务,我非得让那些人掉层皮不可。”

刘议冷冷一笑,十分嫌弃,“你掌握了权柄,就是为了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脑子果然有病。我敢这么说,你要是以公谋私,打击报复,要不了半年皇后娘娘就得让你将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你也不看看皇后娘娘边做事的那些人,有谁敢乱伸手有谁”

萧琴儿愣住,小声问道“皇后娘娘边的人,就没人敢伸手你这说法太夸张。”

刘议嗤笑一声,看着萧琴儿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智障。

“那你告诉我,皇后娘娘边的人,谁伸了手你有钱,你能买通皇后娘娘边哪个人”

萧琴儿语塞。

她蹙眉说道“陛下边的人都能被买通,皇后娘娘边的人反而无法买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否则皇后娘娘怎么能创下如此大的产业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明白,就说顾家。越过顾父,直接给顾珽赐爵,历朝历代谁敢这么干顾珽不给继母谢氏守孝,朝廷都闹翻了,陛下也不发话,顾珽还能全而退,历朝历代有这么干的吗”

萧琴儿老老实实摇头,好像,似乎,没有这么干的人。

刘议继续说道“敢这么干的人,早就被人挫骨扬灰,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然而你看看顾家,看看皇宫,事都没有。那群吵吵闹闹的朝臣,皇后娘娘一个小伎俩,就让他们晕头转向,很快忘了顾珽这码事。我告诉你,玩弄权术平衡,搞舆论引导,皇后娘娘才是此中高手。否则就凭刘诏一个武夫,早就被那群朝臣给撕烂了。”

永远不要小觑文官的战斗力。

随着报业传媒的推广,朝臣们的撕bi)能力也是稳步上升。

不过还是干不过这一行的龙头老大皇后娘娘。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我的事有什么关系”萧琴儿发出疑问。

刘议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萧琴儿智商突然间下线。

第991章 玩心眼

“平日里你不是挺聪明,自诩看透了一切,这会怎么如此蠢笨?”

难得有机会,刘议自然不会放过讥讽萧琴儿的机会。

萧琴儿大怒,“你才蠢!你到底说不说,否则我扣你的花销。”

刘议翻了个白眼,拉长声音说道:“我都告诉你了,皇后娘娘是玩权术平衡的高手。她让你协助母后,目的就是为了分权,互相制衡。你敢以权谋私,打击报复,母后乐见其成。等时机一到,皇后娘娘收拾你的时候,母后定会落井下石,叫你知道什么叫做不知好歹的下场。”

闻言,萧琴儿紧蹙眉头,“我有那么蠢吗,会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刘议呵呵冷笑,“你不蠢,你就是得意忘形。你别忘了,事关宗室,少府和宗正寺绝不会袖手旁观。内侍省说不定也会插一脚。”

“关内侍省屁事,一群阉人,还敢插手宗室事务,嫌命长吗?”萧琴儿一脸轻蔑不屑。

刘议戳戳她的脑袋,“你没眼睛啊,没看出来吗?”

“看什么?”萧琴儿发出疑问。

刘议摇摇头,很是无奈。

定了定神,稍微收敛了一下嫌弃的眼神,他才说道:“你没发现皇后娘娘特别喜欢用阉人吗?她放在明面上的产业,主事的人几乎都是太监内侍。内侍省当然不会插手宗室内务,但是他们一定会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要知道皇后娘娘给那群太监内侍的待遇极为丰厚,而且皇后娘娘做人讲信誉,恐怕宫里八成以上的太监内侍都愿意为皇后娘娘驱策。说不定我们王府,也有人……”

萧琴儿心头受惊,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我们府上的太监内侍,有可能被皇后娘娘收买?”

刘议打了个哈哈,“我就随便一猜,目前还没发现谁有问题。”

萧琴儿却忧心忡忡,“皇后娘娘不缺钱,甚至可以说她是世上最富有的人。她要收买谁,怕是没人能顶得住诱惑。”

“你别忧心。只要我们没有反心,宫里就不会动我们。”

“可是……”

“别可是了。你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蔡氏那人,当年和她做妯娌的时候,我就看她不顺眼。都到了现在,她还不认命,整日折腾,我看她就是找死。”

萧琴儿对蔡氏没好感,对这种总爱闹事的后院女人,可谓是深恶痛绝。

“你不是说她病了吗,说不定她就是在找死。”刘议随口说道。

萧琴儿蹙眉,“你的意思是,她想求死?”

“若是能成功算计崔氏,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计划失败,死了就死了,也没所谓。她没有子女,人老珠黄,蔡家得不到赦免,恐怕她已经放弃了。只是在放弃之前,还要最后搏一把。”

刘议理解那种万念俱灰,绝望无助的感觉。

他想,蔡氏一定是绝望了,才会铤而走险,不惜以人命来做局。

他又说道:“你和母后,这件事上能做的有限。”

萧琴儿明白过来,“她若是一心求死,不用老三动手,她自己就会结果自己。”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听到蔡氏投缳自尽的消息。

萧琴儿感慨了一句,“她这一死,倒也干脆利落。不过还是得敲打老三一顿。”

刘议私下里提醒她,“母后可以敲打老三,但是你没资格敲打他。身份上,他是郡王,是兄长,你少掺和这些事情,给本王招惹一堆仇人。”

“我没给你招惹仇人,我是在替母后分忧。”

“少糊弄本王。既然蔡氏人都死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

这话萧琴儿听进去了。

所以当裴太后敲打崔氏的时候,萧琴儿没露面。

崔氏委屈得不行,她本是受害者,遭人诬陷,结果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

得不到一句安慰就算了,还被太后娘娘亲自敲打一顿。

叫她仁慈些,别将后院女人逼得太狠。

还说女人要温柔,才会得到男人的宠爱。

崔氏不敢反驳,只能委委屈屈听着裴太后说的那些话。

她心头对这些话全都嗤之以鼻。

当初,刚嫁入皇室,她也是一个端庄女子,凡事按照规矩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后来时间久了,她就发现自己才是蠢人。

在皇室生存,什么端庄,什么规矩,统统都是放屁。

皇室女子,表面上端庄大度,私下里可没人守着规矩。都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也就是她不懂皇室生存真相,傻乎乎的委屈了好几年。

直到见识了萧琴儿,欧阳芙逼着男人拿钱买房的凶猛架势,她才醒悟过来。

她是皇子妻,是王妃,只要不触犯底线,不犯原则性的错误,谁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她这才有了抗争的念头。

也因为这个,她和老三刘言的关系,每况愈下。

刘言显然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

可是身在王府,不强势一点,就得委屈自己。

崔氏选择成全自己,忽视刘言的态度。

这么一来,后院女人当她失宠,趁机搞事情。

这就给了蔡氏钻空子的机会,以一条人命为代价陷害她。

崔氏红着眼眶离开皇宫。

回府后,免不了同刘言爆发一场争吵。

两口子第一次吵翻了天,屋里的摆件全被砸烂。

敦郡王府上下,气氛紧张。

裴太后一听此事,气不打一处来。

再次敲打崔氏。

当然也没有放过刘言。

裴太后劈头盖脸,将刘言臭骂了一顿。

“连家务事都处理不好,你还能做什么?你是废物吗?”

刘言气得袖子里拳头紧握,面上还要恭恭敬敬,内伤都快憋出来了。

“你小的时候,本宫对你疏于管教,叫你养成了古怪的性子。从今以后,本宫会好好盯着你,再闹出是非叫人看笑话,本宫定要严惩不贷。”

“不敢!”

“退下吧!”

裴太后发了一通火,将刘言打发出宫。

她是爽了,骂人骂爽的。

刘言则气到还没出宫,竟然在半路上吐血昏迷。

吐血啦!

而且昏迷不醒!

这事要是传出去,该说裴太后苛待庶子,逼得庶子吐血而亡。

裴太后听闻此事,猛地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扶着桌子,怒道:“这个混账玩意,竟然和本宫玩心眼。本宫骂他几句,他就吐血昏迷,他有这么脆弱吗?他一定是在玩心眼,同本宫叫板。叫太医好好检查,他是不是提前服用了药物。”

此事惊动了刘诏和顾玖。

顾玖揉揉眉心,“太后娘娘有些得意忘形啊!”

“太后真那么厉害,能将敦郡王骂得吐血昏迷?”丫鬟阿晴连连咋舌,感觉不可思议。

顾玖笑了起来,“太后厉不厉害不重要,重要的是敦郡王是在离开未央宫之后吐血昏迷。太后娘娘想要洗脱关系不容易。下封口令,别让此事传出去。”

“就担心敦郡王自个传出去。”

“那也是几天后的事情。”

顾玖并不在意刘言耍心眼,也不在意刘言故意传播此事。

裴太后得意忘形,需要一点教训。

至于刘言那里,自有刘诏收拾他。

……

事情过去一天,刘言卧床不起。

钱富奉命上王府探望刘言。

“钱公公来了,请坐!”

刘言挣扎着要坐起来,钱富赶紧拦住他。

“王爷身体要紧,躺着吧。陛下十分关心王爷的身体安危,特意吩咐咱家来看望王爷,还送了一车药材。并且亲自安排太医常驻王府,直到王爷身体好转为止。”

“累皇兄操心,本王惭愧。”

刘言朝着皇宫方向磕头。

钱富这回没阻拦。

等他磕了头,钱富又说道:“王爷吐血昏迷,可见身边的人伺候不够用心。陛下震怒,已经下令金吾卫抓捕那些伺候不力的下人严惩。”

刘言大惊失色,“是本王身体不争气,同下人无关。你告诉陛下,能否放过他们。都是本王用惯的下人,略加敲打就行了。”

钱富不为所动,“陛下也考虑到王爷的难处,故而咱家特意带来了十数个内侍宫人,都是经验老道又机灵的人。有他们伺候在王爷身边,陛下才能放心。”

刘言脸色僵硬,藏在被窝里面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吐血昏迷一场,刘诏就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抓了他的心腹下人,又公然安排眼线在他身边。

什么替他着想,呵呵,分明是在敲打他。

别玩花样。你敢玩花样,朕就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切都透露出这个意思。

刘言颓然倒在床上。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陛下关心。本王累了,钱公公请吧。”

钱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王爷好生养身体。等您好,就进宫谢恩。陛下还等着和王爷一起喝茶。”

喝茶就免了吧。

他怕喝死。

刘言一脸虚弱地说道:“本王这身体情况,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那就安心静养,别东想西想。忧思过甚,有早亡迹象。”

刘言差一点吐血。

他咬牙切齿,“多谢钱公公提醒,本王一定会努力长命百岁。”

“王爷有此志气,好极了。”钱富笑眯眯,分明是个老狐狸。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992章 救命(三更)

“哈哈哈……”

萧琴儿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刘议一进门,她突然就收了笑声。

“笑啊,怎么不笑了。”刘议语气不善,目光透着寒意。

萧琴儿心虚理亏。

儿媳妇嘲笑婆婆,怎么说都是她没理。

她很尴尬,“你怎么过来了?你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叫人告诉我一声就成了。”

“本来担心你,怕你被牵连。结果刚进院门就听见你哈哈大笑,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

刘议板着脸,很不满。

萧琴儿忙说道:“我刚听下人讲了个笑话,才会发笑。你可别乱想。”

刘议呵呵冷笑,“那你说说,我乱想什么?”

萧琴儿撩起耳边的碎发,目光避开刘议,随口说道:“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刘议冷哼一声,“母后被老三算计,现在外面都在说母后苛待老三,你竟然还笑得出。”

“你误会了,真的是下人说了个笑话,我才会发笑。”

刘议摆手,“别把本王当傻子。收拾收拾,随我进宫看望母后。”

“你终于肯进宫了吗?”萧琴儿意外惊喜。

自去年那场逼宫废帝的闹剧发生后,刘议借口调养身体,再没有踏出王府一步,也没有进宫请安。

如今刘议终于振作起来,肯出门,肯进宫,在萧琴儿眼里这就是好转的迹象。

刘议板着脸,“赶紧收拾吧,将你身上大红的衣服换下,换一套深色的。”

穿大红色进宫,当心将裴太后气出个好歹。

夫妻二人收拾整齐,乘坐马车进宫。

裴太后见到刘议,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她拉着刘议的手,“你个没良心的孩子,终于肯进宫看望本宫。知不知道本宫有多担心你。”

刘议面色愧疚,“累母后担心,儿子不孝。母后千万保重身体。”

裴太后拿起手绢擦掉眼泪,“刘言就不是个东西,阴险狡诈,本宫果然没看错他。竟然玩一出吐血昏迷的戏码,污蔑本宫苛待他,岂有此理。”

“母后息怒!皇兄已经替母后出气。”

“当真?”裴太后不太敢相信。

刘议点头,悄声说道:“皇兄让金吾卫抓了老三身边的心腹下人,又从宫里安排了几个人到老三身边伺候。恐怕老三这回是真的要吐血。”

“哈哈哈……”

裴太后大笑三声,痛快啊。

萧琴儿低着头,内心吐槽,老三纵然日子不好过,裴太后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裴太后嘲笑老三,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

经此一事,皇后娘娘还愿意将权柄交给裴太后吗?

裴太后笑过之后,心情好了些许。

她拉着刘议,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话。

刘议一直很有耐心。

等到裴太后说完,他才问道:“皇兄和皇嫂有来看望母后吗?”

“昨儿就来过。”裴太后脸色微微一变,转眼又若无其事。

刘议含蓄问道:“母后还好吗?”

裴太后笑道:“本宫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刘议斟酌了一下,劝道:“宗室内务,琐碎又累人。母后身体要紧,能清闲就清闲,那些事情还是交给少府去处理。”

好不容易到手的权柄,裴太后可不乐意交出去。

再说了,顾玖只是提醒她以后处理宗室内务,手段温和一些,别太急躁。没说要夺她权柄。

裴太后摆手,说道:“本宫身体没事,区区一点琐碎事情,还难不住本宫。”

刘议微蹙眉头,“母后别太辛苦了。”

裴太后说道:“不辛苦,不辛苦。老四媳妇,你抽空去看看崔氏,安抚她几句。你告诉她,本宫敲打她,并非是对她有所不满,而是希望她和老三能够和睦相处。”

萧琴儿躬身领命。

裴太后又吩咐道:“欧阳芙那里,你也派人去看看。”

萧琴儿嫌弃,“他们一家被贬为闲散宗室,何必浪费精力。”

“胡说八道!就算老二被贬为闲散宗室,他也是先帝爷的儿子。只要陛下没处死他,就不能当他不存在。”

“儿媳遵命!”

刘议小声说道:“废燕王可能会被放出来。”

“什么?此事当真?陛下糊涂了吗,为何要将废燕王放出来。”裴太后连声质问,显然极为不满。

刘议斟酌着说道:“父皇的兄弟,仅剩下十六王叔,还有废燕王。儿子听闻,十六王叔恐怕快不行了,他一走,父皇诸多兄弟就只剩下废燕王。这个时候将废燕王放出来,时机也算合适。”

裴太后蹙眉,“废燕王放出来,该给他什么身份?总不能恢复他的王爵吧。”

“此事得看皇兄的心意。”

“陛下糊涂!”

“此事母后知道就成。届时母后要不要见废燕王妃,全看皇兄给废燕王什么身份。”

裴太后傲娇得很,“本宫才不稀罕见她。和她做妯娌那么多年,本宫就没讨过她几张笑脸。”

显然裴太后对废燕王妃有诸多不满。

“母后自己拿主意吧,儿子可能会去见一面废燕王。”

“你可别去,当心朝中有人揣测你的用意,污蔑你有反心。”萧琴儿顾不得场合,出言相劝。

裴太后连连点头,“琴儿说的没错,他的身份那么敏感,就算放出来,你也要远着他。你一靠近他,就该有人跳起来往你身上泼脏水。”

“儿子不怕!”

“你不怕,本宫怕。去年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为了洗脱嫌疑,你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听本宫的话,离着那家子远点。”

刘议应付道:“多谢母后提醒,儿子会认真考虑。”

裴太后还是不放心,多次叮嘱,“千万别去见那家人,就当他们那一家不存在。”

……

刘议振作起来后,政治敏锐度也跟着上涨。

过了大约半个月,废燕王一家果然被放了出来。

身份是闲散宗室。

原先的燕王府,早就被少府收了回去。

少府家令黄去病,另外挑选了一栋三进宅院安置他们一家。

这事,朝臣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私下里也不谈论。

权当不知道废燕王这人,也没这件事。

朝臣的求生欲果然很强。

宗室内部倒是议论纷纷,甚至有族老带着见面礼上门。

“既然陛下将你们一家放出来,老夫也就不需要避讳。若是有难处,就去少府化缘打秋风。我们是宗室,少府不能不管我们。”

“少府如今是黄去病当家。黄去病这人,你可能不熟悉,他是福雅公主的儿子,别的本事一般,生财本事不错。去年过年,少府给大家发过年红包,比往年厚了两成。大家对他还算满意。”

“黄去病这小子,还算好说话。你要有难处,多求求他,只要不太为难,他应该会帮你办到。”

“宫里可有叫你进宫谢恩?没有啊!想来陛下日理万机,这些琐碎事情自有少府打理。行了,你们一家就安心住下。”

“十六快不行了,你身为兄长,抽空去看看他。他一走,武宗开耀帝的子嗣就剩下你一人。”

“你们一家可有生计来源?实在不行,就让黄去病想办法,替你弄点寰宇运输的股份,每年分红也是一笔收入。”

“不过寰宇运输的股份,现在涨价了。要多少钱一股?”

“不太清楚。去年听人说,已经涨到八九十两一股,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涨。”

“很多人私下里求购寰宇运输的股份,据说开价到一百两一股,有价无市,大家都捏在这里不肯卖。”

“坐享红利,哪里舍得卖。又不是急着用钱。”

“就算要卖,也只能去寰宇运输办理手续做实名登记,否则寰宇运输不认。卖的话,寰宇运输还要收取一笔手续费。”

“你们说的都是老皇历。寰宇马场都知道吧,听说要成立一个马会,定期举行赛马。”

“马会?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问黄去病吧。他是少府家令,这方面的消息他最清楚。”

“对对对,找黄去病。”

现任少府家令黄去病,两个眼皮一个劲的跳动。

他揉着眼睛,“莫非要出事?”

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下属禀报,说是宗室族老求见,黄去病顿时生出脚底抹油赶紧跑的冲动。

他可算知道了,少府家令看似是替皇帝生财。

却忘了,少府还承担着管理宗室的责任。

宗室,就是世上最麻烦,最讨厌,最会生事的一个群体。

想当初,上一任少府家令黄驸马,一听说可以卸任少府家令一职,没有半点不舍,放下官印,交接手续都不办就跑了。

那时候黄去病还不太理解。

他还以为职务交接,要和自家亲爹撕逼一场,最后请出亲娘福雅公主镇压亲爹黄驸马,此事才能干成。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

黄驸马在少府家令位置上数年,饱受宗室骚扰之苦,苦不堪言,还无处诉苦。

那帮宗室,估摸着除了皇帝皇后的面子,谁都面子都不给。

一个二个全是大爷。

去他的大爷。

黄驸马不干了,丢下官印就跑了。

他受够了宗室的胡搅蛮缠。

上上任少府家令,顾玖口中的老祖宗,也是因为辈分足够高,乃是宗室里面辈分最高的老家伙,方能弹压住那群无法无天的宗室。

黄驸马既没辈分,也没本事,弹压不住,只能跑。

黄去病,晚辈,更惨。

黄去病也想学学他亲爹,赶紧跑。结果跑慢了,被一群宗室老家伙堵在签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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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3章 辞官

“什么马会,我不知道啊!”

黄去病一脸懵逼,二脸懵逼,表情特别傻白甜。火然文

宗室族老们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发。

“寰宇马场马会,你是少府家令,你能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黄去病很无辜,很委屈,“都快打仗了,谁会在意区区一个马会。”

“打仗?哪里打仗?你这小子,可别胡说八道。”

“真不是胡说八道。朝廷已经得到消息,西凉狼子野心,再次入侵,杀我边军百姓。看陛下的态度,这仗肯定得打。”

此话石破天惊。

宗室族老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没人继续追问马会的事情。

又要打仗了啊!

这才打完多久,有两年吗,怎么又要打仗啦。

“朝廷有钱打仗吗?守着边关,只要西凉军不进关就行了。”

“此言差矣。大家难道忘了陛下多年行伍,西凉都打到了家门口,岂能谦让。定要打回去,狠狠地打。”

“打仗要钱粮,户部有吗?”

“挤一挤总会有的。诸位长辈,晚辈还要进宫面圣,先告辞一步。”

黄去病总算脱身,一头的冷汗。

少府家令这个位置,一般人还真坐不了。

难怪少府家令一职,向来都是宗室担任。

非宗室成员坐在这个位置上,迟早得把命赔进去。

西北要打仗,这事是真的,也早在计划中。

至于哪里来的“西凉军”,这点小事,西北军自有办法解决。

接下来,就是给钱给粮,一路打到西边。

黄去病没去皇宫面圣,而是回了公主府,面见母亲大人福雅公主。

他一开口,就将福雅公主震了震。

“我想辞官,不当少府家令。”

“你放屁!”

福雅公主这个暴脾气,气死她了。

“知不知道少府家令一职多重要,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你竟然还敢嫌弃,还想辞官。说说看,你到底怎么想的?”

黄去病说道:“太累!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掌控了局面,我当不当少府家令已经不重要。而且真论起来,我也不算是真正的宗室,至多算是外戚。我一个外戚坐在少府家令的位置上,母亲可知儿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若是您不清楚,不妨问问父亲。他也做过少府家令,他深有体会。”

“少和本宫废话。皇后娘娘信任你,才会扶持你当少府家令,这是多大的殊荣。你才干了多长时间,就要撂挑子。你信不信皇后娘娘赐死你之前,本宫先抽死你。”

黄去病却说道:“皇后娘娘最是仁慈,绝不会赐死我。而且我不干少府家令,我可以干别的啊。”

“你想做什么?啊,你告诉你你想做什么?”福雅公主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黄去病想了想,说道:“我还是想干回老本行,想去文青书局。就算给崔七打下手我都愿意。”

在文青书局的日子,是他最痛快,也是最富有激情和热情,最热血的日子。

这些年,每当他感觉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将文青书局的那些日子拿出来回味,这才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啪!

福雅公主拍着桌子,“你赶紧给本宫打消这个念头。你给崔七打下手,亏你说的出口。你丢得起这个脸,本宫可丢不起这个脸。崔七他算个屁,有什么资格使唤你。他们崔家,若非皇后娘娘认为还有点用处,早就完蛋了。哪轮到崔家继续在京城圈子里混着。”

“话不能这么说……”

“你给我闭嘴。崔家那可是睿真崔皇后的娘家,当年的是是非非,别说你不知道。就算你不在意,陛下和皇后定然没有忘记。崔家得夹起尾巴过日子,休要再说给崔七打下手的话。就算要回文青书局,你也只能做书局的大总管。至于崔七,有多远滚多远。”

“母亲是在鼓动儿子过河拆桥吗?”

“容他们崔家继续在京城混着,已经是开恩。文青书局的差事,本就是你让出去的,如今你只是将书局拿回来。”

福雅公主一副理所当然又霸道地模样。

黄去病心头一喜,“母亲的意思是同意儿子辞去少府家令一职,回文青书局当差?”

“放屁!本宫可没答应。本宫只是说,如果非要回去,你只能做大总管。还有,你老老实实在少府家令的位置上坐着,至少得干满十年。”

黄去病一张脸垮了下来,“儿子快要撑不下去了。”

福雅公主蹙眉,心头一惊。

她担心黄去病犯病,却又不能直接点明。

她稍微收敛了一下脾气,语气也放缓了些,“就因为那些皇室宗亲天天上少府打秋风,你就撑不住了?要不这样,以后但凡有宗室成员找上你,你派人告诉本宫,本宫替你料理。一群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本宫的儿子,本宫弄死他。”

福雅公主气势汹汹,的确有弄死人的本钱和底气。

她是武宗开耀帝的女儿,成宗文德帝的异母妹妹,景明帝刘诏的姑母,而且还是公主爵位。

就凭这身份,她出面,宗室族老都得颤一颤。

皇室的公主,可不好惹,比什么亲王和郡王都不好惹。

亲王郡王好歹要讲究一下体面,在人前顾忌着面子,还得防着宫里猜忌,防着朝臣逮住把柄攻讦。

皇室公主可没这些顾忌。

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就抄起家伙打人,可不是稀奇事。

黄去病摆手,“并非完全因为宗室,主要是儿子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太累。”

他是个随性洒脱的人,想法天马行宫。

他有一颗自由的灵魂,他喜欢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他喜欢办报,出书,再辛苦都不觉着辛苦。

福雅公主蹙眉,明显不满,“既然不适合待在这个位置上,那你当初为何要答应皇后娘娘的要求?”

“因为那时候她和陛下需要我的帮助,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坐在少府。我帮她,出于道义和共同的利益。如今大局已定,我也该功成身退。”

黄去病有些疲惫,常年劳心劳力,睡眠不足,让他心烦气躁。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理上了累。

心头太累了,他的心太过疲惫,需要休养调整。

福雅公主板着脸,问道:“你打定主意了?”

黄去病点点头,“这个想法自去年就有了,一直到最近才下定决心。”

“本宫可否问一问,是什么让你下定了决心?”

黄去病想了想,“西北又要打仗,少府将承担极大的压力。儿子想要在正式‘开战’前,卸下这副重担。”

“你就没考虑过本宫的感受?”福雅公主突然感觉很委屈。

黄去病苦笑,“儿子快撑不住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福雅公主冷哼一声,“你没有有想过,皇后娘娘能同意在这个时候辞官吗?还有,你这个时候撂挑子,皇后娘娘若是对你不满,能让你回文青书局吗?”

黄去病笑了,“母亲不了解皇后娘娘。”

“但是我了解皇后。”福雅公主掷地有声,“历朝历代的皇后,可没好人。”

“也不全都是坏人。”黄去病辩解。

“只有利益,无关对错。你这个时候撂挑子,皇后和陛下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选替代你?”

“皇后娘娘手中人才济济,定有更适合的人选。”

“荒谬。”

“母亲就让儿子任性一回吧。”

福雅公主怒气升腾,却又发作不得。

她怕将黄去病逼迫太紧,会让他犯病。

“你自己去和皇后娘娘说,本宫不管你。皇后娘娘要罚你,我也不会替你求情。”

“谢谢母亲。”黄去病喜笑颜开。

福雅公主挥着手臂,十分嫌弃地说道:“滚滚滚,看见你本宫就心口痛。”

黄去病愉快地跑了,找到父亲大人黄驸马,让黄驸马去安慰安慰母亲大人。

黄驸马躲之不及,“不去,不去。你母亲火气没消之前,坚决不去。”

他又不是炮灰,没道理上赶着找抽。

到最后,黄驸马不去也得去。

因为福雅公主派人来请他,他不得不去。

……

黄去病进宫求见皇后娘娘,顺利的被请进长安宫。

“来了啊!坐着说话吧。”

顾玖态度很随意,大家这么熟了,繁文缛节不必讲究。

黄去病还是坚守礼节,先请安再坐下。

“这个时候面见本宫,是有什么事吗?”顾玖随口问道。

黄去病轻咳一声,事到临头,他有些心虚胆怯。

顾玖挑眉,“这么为难?”

黄去病斗胆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想要辞去少府家令一职。”

说完,他就默默等着审判。

静默!

书房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咚咚咚……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一下接着一下,仿佛千斤重锤敲打在黄去病心头。

良久,她才问道:“能否告诉本宫,为何要辞去少府家令一职。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得挺好的。”

黄去病咬咬牙,实话实说,“太累!微臣的性子,本就不合适担任少府家令。如今大局已定,微臣以为是时候功成身退。”

顾玖挑眉,“这像是你会说的话。辞官后,有什么打算?”

第994章 挑起混战

“微臣斗胆,想回文青书局。燃文小说”

黄去病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顾玖挑眉说道:“你这是同崔七抢位置啊。”

“请皇后娘娘见谅。”

顾玖笑了笑,“别紧张!你想辞官,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或许你真的不适合少府家令一职。当年老祖宗过世,你和你父亲替本宫稳住少府,一直坚持到今天,你们的功劳本宫一直记着。只是目前的局势你也清楚,西北即将大动,少府可是关键。”

“正因为少府是关键,微臣才会在这个时候辞官。接下来两三年,少府的重心都将在西北,在西凉。微臣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黄去病也很痛苦。

顾玖蹙眉,试着问道:“身体出了问题?”

黄去病迟疑点头,“不敢欺瞒娘娘,微臣最近常有走到人生尽头的感觉。”

闻言,顾玖叹了一声。

“罢了,本宫不勉强你。既然身体不适,就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你想回文青书局也可以,不过得等一等,先让本宫想想将崔七安排到哪里合适,总不能卸磨杀驴。”

“微臣可以给崔七打下手。”

顾玖摆手,“不合适。”

两个都是人才,哪能全都挤在文青书局。

打发了黄去病,顾玖派人将刘诏请来。

她开门见山,“黄去病要辞官,谁来接任少府家令一职,你可有合适人选?”

“这个时候辞官?”刘诏略有不满。

顾玖替黄去病开脱,“你知道他身体不好,快要撑不住了。强硬留下他,怕适得其反。”

刘诏板着脸,“尽给朕找麻烦。让黄驸马顶一段时间,行不行?”

顾玖摇头,“黄驸马顶不住,他没那本事。”

“临时让朕找人,朕去哪里找。”刘诏暴躁得很,很想将黄去病拉出来暴揍一顿。

宗室内部,是个什么烂样,刘诏虽然没全部了解,也了解了一个七七八八。

要在一群烂人里面找一个顶梁柱,哪有那么容易。

顾玖安抚他,说道:“其实十六叔很合适,奈何……”

十六快死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接着,她又说道:“刘实也行,他能将国子监管好,可见还是有点能力。”

“刘实不行!”刘诏首先否认了刘实,“管管国子监,教书育人他没问题。让他理财管账,一塌糊涂。国子监的账目你也看见了,朕向来不管账,他比朕还不如。看到国子监的账目,朕就想罢了他的职。”

顾玖蹙眉,“你这是为难我。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宗室那一块,我不熟。”

这些年,顾玖忙,和大部分宗室都不怎么来往。至多逢年过节送送礼。

刘诏蹙眉,心情不爽。

“要不让黄去病再顶一段时间。”

“我看他是顶不住了,才会决定辞官。”

“有这么严重?”刘诏不信。

顾玖点头,指了指头,又指了指心口,“他为人洒脱率性,少府家令一职,是真不适合他。当年我也是赶鸭子上架,逼着他顶上去。他的确顶住了,这些年少府在他的打理下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如今大局已定,他心头那口气一泄,就再也顶不住。”

“让他再顶一个月,顶不住也要顶。一个月的时间,能不能找到接任的人?”

刘诏问顾玖。

顾玖白了他一眼,“这事本该由你操心。”

刘诏耍赖,“能者多劳。少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挑选的人,我百分百放心。”

顾玖说道:“宗室内部我不熟,你让我找人接任黄去病,一时半会我也是无从下手。”

“看来这宗室学堂得早日开起来,多培养几个人才出来才行。”刘诏感慨一句。

宗室有私塾,给孩子们启蒙。

只是宫里头不重视,加上读书要花钱,时日一久,启蒙能认得几个字算得了账,很多宗室家庭就不再送孩子去读书。

因为以前的规矩,宗室成员不能科举,以至于宗室对读书没有兴趣。

为什么读书?

当然是因为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以科举做官。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一代接一代,读到死考到死。

当读书无法科举,不能改变命运的时候,宗室对读书的态度自然就变成了得过且过,略微认识几个字就成。

加上读书要花钱,使得一部分贫困宗室,更是抗拒读书。

以至于,宗室里面不识字的文盲,那是成片成片。

也就是有钱的宗室,会花钱请先生教导家中子弟。

有钱人毕竟是少数。

能读书,还要读出个名堂的宗室,更是凤毛麟角。

以至于刘诏如今想在宗室内部,矮个子里面拔高个,都是困难重重。

顾玖提醒他,“光是建立学堂,免费读书还不够。你得对宗室开放科举,大家才有动力读书。否则寒窗苦读十几载,却不能科举出仕,你说谁乐意花那个时间读书?还有,你得放开宗室从军的口子,多给他们一条谋生的路。照着老祖宗的做法,将宗室圈养,的确没几个宗室敢造反,但同时也将宗室养成一群不事生产的废物。这样一群拖后腿的宗室,对大周可没好处。”

刘诏点点头,“皇祖父同父皇对待宗室,还是太过谨慎小心。父皇虽然放开了宗室从军的口子,却又设定了各种限制。以至于这么多年,宗室从军的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能脱颖而出。”

“就该一视同仁,而不是区别对待。先帝的做法,说不好听,就是歧视宗室。”

顾玖不光嘴上吐槽,心头还嘀咕了几句。

成宗文德帝也不想想,他要是没能登基称帝,也就一宗室,同样会被歧视,会被各种祖宗家法束缚,一辈子郁郁不得志。

大周的宗室不好当。

唯有大周的公主郡主们,活得最潇洒。

可以说,她们是这个时代,活得最潇洒的一群女人。

祖宗家法,对公主郡主总是格外包容。

刘诏笑了笑,“你这话让父皇听见,他的棺材板快盖不住了。”

顾玖却说道:“先帝如果在天有灵,也会赞同我的说法。偌大宗室,几万人,要找一个人担任少府家令都找不出来,不可悲吗?”

刘诏握住她的手,“那就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改变。对宗室开放科举,以及放开从军的标准,宗室内部肯定赞成。唯独需要担心的是朝臣,可能反对声音很大。”

一代代文臣武将,各种内斗,各种撕逼,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为了限制皇权,限制宗室,壮大文官权柄,壮大武将的权柄。

这里面又涉及到文官同武将之间的撕逼,暂且不提。

当皇权被限制,利益自然会找上各位朝臣。

宗室在百年前,在太宗年代,已经被文臣武将成功阉割限制。

如今刘诏想要推翻当年的决定,对宗室放开科举和军武,朝臣必然反对到底。

一旦放开,不出十年,朝堂上就会有宗室的声音。

再过二十年,部堂高官被宗室窃据,也不是不可能。

宗室势大,必然会损害文臣武将的利益,万万不可。

事关利益之争,没有人会妥协。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刘诏此举,等于是在杀文臣武将的父母,势必遭到前所未有的反扑。

刘诏有点愁,他接着说道:“太宗皇帝当年就是承受不住压力,加上那时候各路宗室蠢蠢欲动,反心不死,这才顺水推舟将宗室关进笼子里圈养。如今要把宗室从笼子里面放出来,朕可算开了先例。不出意外,史官定会骂朕为昏君。”

“让宗室去对付那帮文臣武将。那些公主郡主,是时候为宗室出点力。”顾玖擅长借力打力。

这是一场混战,她和刘诏暂时不会亲自下场。

先让宗室和文臣武将混战,谁输谁赢不重要,关键是要将这潭水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刘诏点点头,“朕会先召见宗室族老,商量初级学堂的事情,之后再说放开科举和军武一事。”

宗室是把双刃剑。

如果是在太祖太宗朝,宗室就是朝廷不稳的最大因素,所以必须关起来。

大周国祚近两百年,宗室早就被养废了,不复百年前那般犀利彪悍。

这个时候将宗室放出来,同文臣武将打擂台,正是时候。

朝堂上不能只有一种声音,也不能只有一方利益。

朝堂必须是个大杂烩,多种声音多种利益交织,互相制衡。

三方势力,才最稳定。

文臣武将两边斗,迟早会分出胜负。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绝非好事。

等于朝堂成了某些利益关联的一言堂。

三足鼎立,方能长久。

与其放任宦官插手朝政,不如将宗室放出来搅局。

两口子都是行动派。

西北开战的事情还没定论,刘诏就忙着召见宗室族老,定调子,开办宗室免费学堂。

学堂包三餐,包四季衣服鞋帽,笔墨纸砚。

凡是年满五周岁至十六周岁,无论男女,必须送到学堂读书。谁敢拦着孩子读书,无爵位罚半年米粮,有爵夺爵。

第995章 撸袖子大干(三更)

<content>

“陛下,男女不可同席,更不能同校读书,这会坏了规矩。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

刘诏的话还没说完,就有宗室族老站出来反对。

刘诏板着脸,“男女分校舍,不会坏了规矩。”

“不让孩子读书,就要罚米粮,还要夺爵,会不会太过严苛。”

“不如此,岂能体现出朕的决心。宗室现在有多烂,你们比朕更清楚。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

“若是孩子自己不愿意读书,又该如何是好?”

“凡是不愿意读书的孩子,无论男女,统统贬庶人,从族谱内除名。”

这这这,这太狠了吧。

“朕说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得先把读书的规矩立起来,让所有人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不让你们花一文钱,只是管理严苛一点,还有什么不满?真以为朕的钱是大风刮下来的吗?朕舍得投入这笔钱给孩子们读书,孩子们就得端正态度,以成绩回报。谁敢在学堂乱来,朕的金吾卫可不是摆设。”

刘诏一声令下,宗室内部赶紧找房子办学堂。

顾玖嫌弃宗室办事太慢,还浪费钱,直接安排人主管这件事,审计司负责核查账目。

学堂分男女校,校舍暂用族内公房,等明年修好了新的校舍,届时再做搬迁。

顾玖人尽其用。

让宫里最严苛的嬷嬷管女校,钱富管男校。

钱富一脸懵逼,让他管学校,不如杀了他。

他委屈,他诉苦,可不可以不管。

刘诏一句话堵回去,“皇后说了,这个位置非你莫属。你先管头一年,先把规矩立起来。等明年另外找人接替你。”

钱富想哭!

他真不想管这帮没教养没规矩的宗室子弟,贫富差距巨大,又都姓刘,在世人眼里这群人就是一帮刺头。

刘诏知道钱富在担心什么,于是他说道:“朕许你使用任何手段,只要人不死不残就行。”

“有了陛下这话,老奴好歹有了点底气。万一有人进宫告状……”

“谁敢告状,朕抽他。”

钱富终于放下心来,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宗室男孩女孩,从五岁到十六岁,上千号人,穿着统一的校服,上学去啦。

这帮混蛋孩子,总算有人管了。

这在宗室内,也算是一件大事。

引来了各方议论,报纸上也进行了报道。

有朝臣嘀咕,“陛下办免费学堂,强制宗室内所有十六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子读书,而且男女一视同仁,何意?”

“不就是读书,有何稀奇。”

“放屁!这是简单的读书的事吗?事关宗室,任何事都不是小事。这么多人读书出来,能做什么?难道当官吗?”

“一个少府归宗室,难道还不够吗?”

“读点书总归是好事。”

“对宗室是好事,对朝廷来说未必是好事。”

有人猜到了刘诏此举,恐怕有深意。

却万万没猜到,刘诏敢对宗室放开科举和军武。

轰!

就像是一颗炸弹,投入到官场中,将文武百官炸了个血流成河。

“昏君!”

之前大家还在议论纷纷,讨论西北军出兵,反击西凉一事。

文武百官反对轻启战争,反对让西北军出兵。

就算要和西凉打仗,也该让西北大都督府出兵,坚决不能让西北军出兵。

好不容易将西北军关在笼子里,岂能轻动。

西北军一动,对西北军的各种限制手段,都将名存实亡。

鲁侯可不是老实人,绝不会遵守朝廷命令。

别的领兵将领,怕打仗,怕削弱势力,怕损害钱财军械,除非必要坚决不出兵,情愿拥兵自重。

到鲁侯这里,全反过来。

鲁侯就渴望打仗,西北军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发展壮大。

别的军队,打仗打到最后人都没了,龟缩不出,保存实力。

西北军打仗,打到后面人越打越多。

为何?

因为西北军不守规矩,一打仗就招兵,各处劫掠,积累财富。

事后,只往兵部报上一份招兵名单。

兵部能怎么办?

事关西北军,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得主动帮着西北军办好各种征兵手续。

为了打仗一事,朝堂上天天撕逼,还没吵出一个结果。

刘诏就发了一个大招,放开宗室科举和军武,将朝打懵了。

此事爆发,没人再去关心西北,西凉,西北军,爱咋的咋的。

让西北军出兵反击西凉,随便!

户部有钱有粮,随便折腾。

对宗室开放科举和军武,绝对不行。

自刘诏登基,金吾卫数次出动抓人,依旧不能阻挡文臣武将前仆后继,跳起来大骂刘诏一声:“昏君误国!”

“祖宗家法岂能更改。”

“放任宗室,国将不国啊!”

“大周列祖列宗,死不瞑目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此举,是要将大好江山葬送啊!”

“宗室狼子野心,陛下可有想过放开后会有何结果?就不怕宗室有二心,造反吗?”

“到底是谁在陛下吹风,让陛下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

“清君侧!”

“对,清君侧!诛杀陛下身边的小人。”

“清君侧,清君侧……”

众臣叫嚣清君侧,刘诏直接砸了砚台,拂袖离去。

林书平尽职尽责,唱喝一声:“退朝!”,急忙追上刘诏。

区区发怒退朝,可吓不住众臣。

和皇帝刘诏斗智斗勇近两年时间,朝臣的战斗力是稳步上升,胆子同样稳步上升。

只要不死,就要战斗到底。

而且被金吾卫抓起来的朝臣,大部分都是流放海外,并没有杀头灭族。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敢情刘诏为了发展海外,将官员流放,还助长了朝臣的嚣张气焰。

气煞人也!

是不是要多杀几颗大好头颅,这帮朝臣才会消停。

顾玖劝住刘诏,“让他们闹去,不闹一闹,这事就没完。以后会被人翻旧账,你这个皇帝被朝臣秋后算账,可不是什么好事。宗室是时候放出来打擂台。”

“你去听听那帮朝臣说的话,忒难听。”

“朝臣说话,向来难听,你又不是不知道。”

“朕就是气不顺。”

顾玖拿出样书,“周世安最新大作,《论宗室的前世今生》,过几天就正式出版发行。”

刘诏拿起样书,“能管用?”

顾玖笑了起来,“周世安靠一本《官场》,已经奠定文坛大佬的地位。这本《论宗室的前世今生》,必定会掀起新一轮购书热潮,对读书人以及市井小民会产生深刻的影响。你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些什么吗?写宗室如何荒唐。然后深刻剖析为何如此荒唐?

因为宗室没事情干,整日混吃等死,不干点荒唐的事情,时间怎么打发。养猪一样的养着宗室,最终结果就是将宗室养成了一群废物。每当王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宗室却无法担起重担,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被人养废了。浪费钱粮不说,还拖后腿。”

刘诏脸颊抽搐,“在书里面揭短,宗室不要面子啊,朕不要面子啊?”

顾玖笑了起来,“有舍才有得。为了打赢这场硬仗,舍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刘诏哼哼两声,“少府家令的继任人选有眉目了吗?”

“最近翻了几百份档案,还派人私下里调查,暂时还没人能入我的眼。宗室真的被养废了。”

是啊,早就成一堆废人。

希望从下一代开始,有所长进。

……

朝臣的战斗力,迅猛又犀利。

朝堂上,弹劾皇帝刘诏,弹劾宗室荒唐行事的奏章,犹如雪片一般飞到刘诏的案头。

无论大朝会,小朝会,都有人出面劝解刘诏收回成命,万万不能对宗室仁慈。

区别在于,小朝会上,大家还会给刘诏留点面子。

大朝会上,那群不怕死的御史,指着刘诏大骂昏君,唾沫横飞,那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朝堂外,朝臣以报纸为武器,写文章大肆抨击抹黑宗室。

其实宗室干的那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抹黑,本来就很漆黑。

挑起小民对宗室的仇恨。

《大周生活秀》,《山河书院报》纷纷跟进,发表文章。

宗室的确很黑。

可是光骂宗室黑能解决问题吗?

宗室为什么这么黑?

为何历朝历代最荒唐的事情都发生在宗室。

来来来,大家都看过来。

《大周生活秀》和《山河书院报》可不是那些辣鸡报纸,只知道骂人。我们不仅骂人,还会深刻剖析里面的原因,寻找解决的办法。

双方看似都是在骂宗室,却在某些方面针锋相对。

等到宗室下场,撸袖子大干,局面彻底混乱。

湖阳公主带头,联合宗室,花钱包场子。几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全包下来。

文臣武将为何如此忌讳宗室,恨不得宗室全部死绝的态度?

来来来,听本宫慢慢道来。

想当年啊,文臣武将就是一群弱鸡,在宗室面前屁都不敢放。

委屈啊,不服啊,于是挑拨离间,制造事端,勾连罪证,说某某宗室要造反。

人家不造反,也要一百零八招手段,把人逼得不得不反。

手段龌龊不要紧,只要好使。

当然好使,从那以后宗室就被当成猪仔来养。

文臣武将趁机圈地划分势力,双方斗个你死我活,斗了上百年

现在的世家大族,都是那个年月占了便宜发展起来的。</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996章 夜观天象

文臣武将吃,连点汤都不肯给宗室吃。狂沙文学网

宗室区区几万人,还不是一条心,能干个的大事。

如今连商人子弟都能科举,宗室凭什么不能科举?

连流放犯都可以从军,靠着军功重获份,宗室凭什么不能从军建功立业?

又没要求开后门,只要求一视同仁,凭什么就跟十恶不赦似的。

分明是文臣武将怕宗室抢了他们的机会,夺了他们的利益,所以才会急得跳脚,一力反对宗室科举从武。

文臣武将说什么为民请命,分明是一群自私自利,只为私利,哪管百姓死活的贼。

湖阳公主带头,包下各大报纸头版,在报纸上发出连声质问。

“难民安置,全是皇后娘娘一力筹谋。请问为民请命的文臣武将在哪里?”

“是皇后娘娘贴钱让三和快递取代民夫,免了数十万民夫的徭役,请问这个时候文臣武将在哪里?可曾出过一文钱?”

“历朝历代,难民十不活五,这都是口口声声为民请命的文臣武将干出来的事。”

“只有在本朝,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主持下,难民十存十,最后全都平安回到家乡。”

“宗室吃的是少府的饭,喝的是少府的水。国祚两百年,没吃过文臣武将一粒米,也没喝过一口水。反倒是文臣武将蚕食百姓利益,bi)良为仆,侵占良田,将自耕农变为佃农甚至是奴仆。这事,宗室可比不上文臣武将。”

“宗室被圈在京城,手伸不到京城以外的地方。也就是说,地方上的不平事,多半都是这帮文臣武将搞出来的。”

“凡是文臣武将反对的事,必定有利于百姓。凡是文臣武将赞同的事,必定有损于百姓。”

“宗室绝不会和文臣武将沆瀣一气,宗室只会牢牢盯着文臣武将,防着他们祸乱朝堂。所以一听陛下要放开对宗室的限制,全都慌了。”

放!

放!

全都是放!

文武百官气得跳脚。

“以湖阳为首的宗室贵女,臭不要脸。公然在报刊上拍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马,其心可诛。”

“公然污蔑朝堂,污蔑文武百官,简直十恶不赦!”

“下作,无耻,毫无底线。拍马拍到报纸上,不愧是公然养面首的湖阳公主。”

“这种一生荒唐的宗室放出来做什么?陛下难道不知道宗室都是一群根子上烂掉的人吗?这种人全都是祸害。朝廷肯花钱养着他们,已经是格外开恩。”

“给老夫写文章狠狠骂这群宗室贵女,一群肆无忌惮的宗室女也敢出头,教他们知道我等的厉害。”

“对对对,叫她们见识见识读书人到底怎么骂人。”

“真当朝廷无人吗?”

陆大人也很生气。

湖阳太不讲究了,等于是直接掀桌子,半点面子都不给。

啪!

他拍着桌子,怒气冲冲。

大有冲动之下,自己下场子将这群无法无天的宗室收拾一顿。

任丘啃着鸡爪子,特嫌弃他,“你激动什么啊!就让那群御史和宗室吵去,市井小民还能看个闹。”

“荒谬!这是乱象。”

任丘笑了起来,“自陛下登基以来,有不乱的时候吗?”

陆大人语塞。

刘诏登基,乱子是一场接着一场。

要求御史考《大周律》,足裴太后,在宫里兴修土木,兴大狱,放裴家人离京,维护顾珽,私下里策划驱赶西北军,入侵西凉。

如今又爆发出宗室同朝堂的混账。

一桩桩一件件,这才景明二年啊。

陆大人很累,“陛下太能折腾,西北的问题还没解决,就不能先消停消停。”

任丘一口气啃完半碗鸡爪子,灌了两口水,然后说道:“与其指望陛下消停,不如想一想陛下这么做的用意。”

“还能有什么用意,无非就是要用宗室制衡文臣武将。”陆大人一眼看透了事的本质。

任丘笑了起来,“你都知道陛下的用意,很显然这件事势在必行,拦是拦不住的,你生气有什么用。你该换个角度想,就宗室那群烂人,除了几个被警惕防备的王爷外,一个像样的人才都找不出来。宗室想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努力,休想。趁着这十年二十年,文臣武将好好干事,到时候就算宗室从蓝泥潭里面爬起来,也威胁不到大家。”

宗室有人才。

然而宗室的人才都被严防死守,各种限制。

陆大人蹙眉,想了想说道:“以皇后娘娘的气度,说不定会将几位王爷请出来,先在朝堂上把位置占住了。那些王爷,按规矩本来就可以上朝听政。”

任丘说道:“皇后娘娘肯定有这个气度,容得下那些王爷,她不怕那些王爷背地里耍小手段。但是陛下有这个气度吗?比如让陛下给亲弟弟端郡王分配一点差事,你看他乐意吗?”

陆大人摆手,“话不能这么说,陛下还是颇有气度。”

任丘顿时翻了个白眼,偷偷嘀咕了一句,“比气度,陛下比皇后娘娘差远了。皇后娘娘除了不能容忍后宫女人,其他任何份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可用之人。”

陆大人狠狠瞪了眼任丘,“你是朝廷命官,休要胡说八道。”

任丘继续吃他的鸡爪子。

陆大人一拳头捶在桌子上,“即便陛下必须用宗室,但是我等朝臣绝不能放任宗室胡闹。一定要杀一杀宗室的嚣张气焰,叫他们知道好歹,继续给老夫夹着尾巴做人。”

任丘竖起大拇指,“这种事,御史和大理寺最拿手。叫他们出马,那群宗室一抓一个准。罪证摆在陛下案头,陛下肯定要有所表示。不过如此一来,陛下处置了出头的宗室,相应的朝堂也得做出妥协,同意对宗室开放科举和军武。你可想好了,cāo)作不当的话,你会被人在报刊上骂成狗。”

“谁敢在报刊上辱骂老夫,老夫拿他是问。”

“不点名骂人。”任丘嘿嘿嘿笑起来。

现在大家都学精了,除非必要,在报刊上骂人都是不点名骂人。

知道的一看内容就知道骂的是谁,内心暗爽。

不知道的当然是一脸懵bi),四处打听。

陆大人十分不满,“照着你的意思,这事放任不管?”

任丘啃完鸡爪子,洗洗手,说道:“你傻了吗?”

陆大人暴怒,他哪里傻,哪里傻。

任丘不管不顾,继续说道:“逮着几个宗室打一顿,除了能出气,半点用处都没有。陛下要用宗室,态度强硬,bi)着朝堂妥协。那好办啊,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拿出足够的利益交换。否则,宗室堂而皇之参加科举,朝堂半点好处没落到口袋,反而还背上一骂名,百年之后被后人戳脊梁骨,你乐意啊?”

陆大人想象着百年后,被后人戳脊梁骨的场面:都是你们错,你们为什么不强硬点,为什么不拦着宗室,你们就是罪人。

顿时抖了抖,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想象出来的画面太令人心塞。

他捋着胡须,暗暗点头,“的确是该让问陛下还有皇后娘娘要点好处才行。”

任丘笑着问道:“那你想好要什么好处吗?”

陆大人摇头,“还没头绪。”

能插手的好处看似很多,其实可供挑选的很少。

必须得符合大部分文臣武将的利益,否则还没干掉宗室,文臣武将就会掉过头来对付他。

“我听说皇后娘娘成立了一个审计司,常恩常公公任大总管,专门审计四海寰宇的账目。按照皇后娘娘以往的事风格,她喜欢走一步算步,我大胆猜测这个审计司,估摸着几年后就会插手衙门的账目审核。”

“当真?”陆大人诧异。

任丘点头,“以我对皇后娘娘的观察了解,审计司将来一定会派上大用场。”

陆大人紧蹙眉头,“你继续说。”

任丘说道:“想要问皇后娘娘和陛下要好处,得跳出以前的思路。宗室要科举,要地位,要出仕,那么文臣武将需要什么?需要一个能保证子孙富贵的机会。”

陆大人严肃道:“没人能确保子孙后代永世富贵。”

任丘说道:“所以我才说,只是一个机会。机会在西北,在海外。陛下的西北计划,你一清二楚,你就没想过做点什么?审计司同少府合作,准备清查天下矿产,目标是关停一半以上的矿场。然后以利益之,将那些贪婪的矿场主驱赶到西北大草原,以及海外。只要去,就给官。占了地皮归自己,自己派人经营,百年不变。”

陆大人大吃一惊,“这事还没透出风声吧,知道的人应该很有限。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任丘得意一笑,“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啊,我夜观天象……”

“闭嘴吧!”

陆大人才不相信任丘的鬼话,他郑重提醒,“我不管你的消息是怎么来的,你安插在皇后娘娘边的探子赶紧撤回来。当心引火烧。”

任丘连连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哪来的探子啊,别瞎说。”

第997章 忽悠接班人

任丘强调自己的清白,陆大人呵呵冷笑。

“没有探子,你哪来的消息?连本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一清二楚,说没探子,谁信?”

发自灵魂的拷问,让任丘连连叹气。

“我是清白的,真没探子。不过我有个好学生。”

“你是说大皇子殿下?”

“非也!”

“二皇子殿下?”

任丘点头。

刘衡时常请教任丘学问。一来二去,任丘就当了二皇子刘衡的半个老师。

“二皇子殿下怎会知道皇后娘娘的计划?”

“他想去海外挖金矿,请教我可行性。我把他骂了一顿。”

噗!

陆大人笑岔气。

二皇子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

“他当出海就跟出京城一样简单吗?”陆大人冷哼一声,偷偷骂了一句不着调。

任丘随口说道:“海外有金矿银矿,这是实话。二皇子以前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没什么目标志向。但是自从游学回来,长了见识后,就立志要去海外,去西域走一走看一看。他能立下志向是好事,我很支持。”

陆大人静待下文。

任丘继续说道:“我估计是皇后娘娘在他耳边没少提起海外的事情,他就动了心。我嘛,根据皇后娘娘最近一些列的安排,常恩来请教我地理风水的问题,我趁机试探了他几句,加上我的推测,大致算出皇后娘娘接下来的计划。所以说,我是真没探子,全靠我的聪明才智推算出了一切。”

陆大人嗯了一声,算任丘过关。

至于任丘自卖自夸聪明才智的话,他直接给忽略了。

“你的意思是,让老夫去找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地盘?”

任丘给他出主意,“你可以试着拉文武百官凑钱成立一个商行,从皇后娘娘那里要一份海域图,以及西北舆图。文武百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怕干不赢一群私矿矿主吗?抢在他们面前,先把优质地盘占下来再说。”

“继续说!”陆大人提醒他。

任丘喝了一口水,说这么多话渴死他,“除了占地盘,还能解决闲散子弟的前程。你想想,皇后娘娘承诺给官身,六品起步,这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啊,可谓是百年难遇。哪个文臣武将家里没几个闲散子弟。将家中闲散子弟打发出去,不在跟前碍眼,还能谋求一官半职,这么好的事情,朝臣都会感激你。要是真能干出点事情,挖到矿,那就是意外之喜。”

陆大人点点头,“有点道理。只是闲散子弟,相信很多文臣武将,都愿意试一试。”

只要将继承人留在身边,其他子嗣,打发出去也是一条出路。

任丘继续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很明显,皇后娘娘有意在大草原,在海外开拓一番局面。看看这些年对西边的商贸,以及海外贸易赚取的钱财,那不得了啊。大周外面有金山银山,这话半点不夸张。光是养牛羊马匹都能大赚一笔。

你们当官的不去抢占这个机会,那些私矿主可就发财了。等他们占了地盘,有了钱,他们就是土皇帝。你想想,如此广袤的大草原,比三个大周都大。跑马圈地,几百顷不算事,有本事几千顷几万顷几十万顷的牧场,随便你圈下来。那得养多少牛羊?一年下来得挣多少钱?

再说海外,土地三熟,丢颗种子都能收获满仓稻谷。那些土著,个个野蛮不开化,可人家穿金戴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金矿银矿是露天的,露天啊!还有那个什么身毒,遍地黄金,只要你有本事随便捡。”

陆大人狐疑地盯着任丘,“本官越听,怎么越觉着你是在忽悠本官?”

任丘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不信我,那你自己去兰台寺查资料,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这些年,出海的人可不少,海外是什么情况,你找人总能打听到。大草原养牛羊马匹,这也不假吧。草原上有矿,也不假吧。就算什么都不养,圈块地放在那里,解决一下家中闲散子弟的前程也行啊。”

这话有点道理。

不过陆大人很怀疑任丘的用意。

这小子不会是托吧。

“你最近见了皇后娘娘?”

任丘摇头,“我已经快一个月没进宫了。大朝会我都请了假,不想看见那群御史的蠢样。”

这话还真是不客气。

“你说你和常恩见了面?”

任丘一脸坦然,“对啊,和常公公见了一次面,喝了一顿酒。那老家伙,一大把年纪还挺能喝。”

陆大人问道:“是不是常恩让你来劝本官?”

“疑心病不要太重。常恩找我之前,宗室这桩事还没发生。”任丘义正言辞,批评陆大人疑神疑鬼,怀疑他的清白,太无耻。

陆大人呵呵冷笑,“不管你出于什么用意,此事我都会慎重考虑。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的办法未尝不可。”

“难道你还能从陛下和皇后手里,拿到其他好处?”任丘可不客气。

陆大人摆手,主动结束了这场谈话,拂袖走人。

任丘一脸得意,“不辱使命!”

亏皇后娘娘想得出来,叫他来忽悠陆大人,差一点穿帮。

只能说皇后娘娘为了大西北和海外计划,真的是拼了。

这一连串的计划,同西北军西进,相辅相成。

任何一环,都缺之不可。

这个时候放出宗室,挑起宗室同朝臣之间的斗争,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不如此,以朝臣保守顽固的思想,永远都别指望他们主动往前走一步。

朝臣不主动,顾玖就推着大家往前动。

将所有人,都绑在利益大船上,互相制衡。

顾玖和刘诏制定游戏规则,也只有他们两口子才有资格掀桌子。

当所有人都上了名为大周的这艘船,想要下船,可就要想想其后果能不能承受。

……

朝臣们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入了坑,而且还是主动跳坑。

也没有意识到,他们将迎接一个大时代。

时势造英雄的大时代,人人都有机会出头,就看有没有胆子搏一把。

朝臣们忙着反击宗室,他们的反击猛烈且辛辣。

宗室烂泥一堆,随便扒点黑历史,就能将宗室钉死在烂泥潭里面,永世不得翻身。

以前的皇帝,基本上是纵容朝臣打压宗室,目的也是为了巩固皇权,防止有人抢班夺权暗中造反。

反正烂泥一堆,不值得拉扯。

刘诏和顾玖反其道行之。

就算是一堆烂泥,他们也有本事将人从烂泥潭里面拉拔起来,洗洗刷刷,像个人样。

宗室几万人,吃了没文化的亏。被一群笔杆子按在地上摩擦。

有文化的宗室,爱惜羽毛,不参与这场纷争,冷眼旁观。

湖阳公主招架不住,她请的枪手,不是那群文臣的对手啊。

真要有本事做文臣的对手,也不至于给湖阳做枪手。

湖阳公主怒气攻心,撸起袖子,“本宫就不相信,没办法收拾这群无法无天的文臣武将。”

她计上心来,准备拉福雅公主下水。

福雅公主早料到她有这一招,早早关门谢客,拒不接招。

为了儿子,她不能轻易下场撕逼。

黄去病名声要是坏了,仕途可就难走了。

就算顺利回到文青书局,一个得罪文坛的书局大总管,还怎么开展工作。

文青书局的主要客户就是读书人,所以黄去病万万不能开罪读书人,不能坏了名声。

湖阳公主吃了闭门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痛。

她叫人给福雅公主送了一封信,她在信里面臭骂福雅公主怂货。

福雅公主冷哼一声,直接将信件点燃烧了。

“是儿子连累了母亲。”黄去病有些愧疚。

福雅公主瞪了他一眼,“就算没有你,本宫也不会和湖阳一起做事。就她那个脑子,干的都是遭人恨的事情。”

“湖阳公主也是为宗室利益考虑。”

“宗室的事情,还轮不到她出头。宫里早有决断,朝臣都是秋后的蚂蚱,早晚得服软。你看看陛下和皇后这些年干的事情,哪一件合乎祖宗规矩,结果呢,最后不都干成了。也就是那群朝臣,整日里叫嚣不服输。”

黄去病倒是理解朝臣们的想法,“身在朝堂,不想做应声虫,凡事就得有个态度。声音大一点,吼得厉害一点,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福雅公主笑了起来,“也就是陛下和皇后度量大,不和那帮子朝臣计较。换做你外祖父那会,谁敢多说一句,直接叫金吾卫抓人。”

黄去病吐槽了一句,“所以外祖父的庙号是武宗,明褒实贬。”

福雅公主咬牙切齿,深恨之,“那帮文官,就喜欢玩文字游戏。”

黄去病叹了一声,“即便是皇帝,身后名也捏在笔杆子手上。所以,不能对笔杆子太过严苛,适当的让他们在朝堂上闹腾几回。”

“让他们闹腾,只会更嚣张。陛下登基不过两年,已经被骂了多少回昏君。”福雅公主很不爽,“要本宫说,别流放了,直接砍头得了。”

“已经砍了不少头。”黄去病提醒福雅,去年就已经砍过两回头,菜市口的血恐怕还没干透。

福雅挑眉,“看来还是砍少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998章 脸都不要(三更)

面对文臣武将火力全开的反击,宗室完败。

败得毫无悬念。

宗室搞串联,跑到皇宫,请皇帝刘诏替他们做主。

那帮读书人太欺负人。

仗着有文化,将宗室按在地上摩擦,还不忘踩一脚。

有文化了不起啊!

骂人不带脏字了不起啊!

一群读书人欺负一群文盲算什么好汉。

嘤嘤嘤……

太惨了!

一群大老爷们在兴庆宫哭得像个受气小媳妇,委委屈屈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刘诏很烦躁。

特么的,哭哭哭,哭屁啊!

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脸哭。

输就是输,认输不就得了。

还好意思跑宫里诉委屈,请外援。

脸呢?

要脸吗?

宗室的脸都被丢光了。

当然,宗室本来就没什么脸面可言。

这些年,宗室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确招人恨。

“别哭了!”刘诏厌烦得很。

还哭!

哭屁啊!

“闭嘴!朕让你们别哭了,听不见吗?”

刘诏一发怒,宗室全都闭上了嘴巴,抽抽噎噎,像个小媳妇。

刘诏一脸嫌弃,“瞧瞧你们的怂样,丢人,知道吗?宗室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

“并非我们想要丢人,实在是能力不济。”

“少府只给米粮,不管我们的营生,又不能科举,当兵吃粮又有诸多条条框框限制。除了有不要钱的米粮外,我们宗室活得还不如那些穷苦小民。”

“外面的人都说我们是一群叫花子。”

刘诏呵呵冷笑,“别人说你们是叫花子,你们就真把自己当叫花子啊?朕怎么没见过穿金戴银的叫花子,给朕找几个看看。”

“陛下为宗室谋福祉,放开科举和军武,全体宗室都感激陛下。只是那群笔杆子心太坏,大大的坏。他们将我们宗室骂得猪狗不如,等于是在骂陛下啊!我们无所谓,可不能让陛下也背上这等骂名啊。”

刘诏冷哼一声,“休要挑拨离间,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朕一清二楚。都滚下去,明儿自有旨意传达。”

众人面面相觑,斗胆一问,“不知是何旨意?”

刘诏嘴角在笑,眼中却带着寒意,“宗室成员,十六以上,四十以下男丁,都给朕滚到京大营历练。每年两月,风雨无阻,除有爵之人,谁都不能例外。此事将成为定例。若有人不从,金吾卫伺候。”

轰!

众人傻眼。

不要啊!

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乐意去京大营历练啊。

皇帝刘诏可是有前科的人。

宗室学堂,一开始的大家都以为走过场。

等孩子们进了学堂,才知道是来真的。

从宫里派来的嬷嬷,还有那位钱富钱公公,在孩子们的嘴中已经化身恶魔。

从开学到现在,凡是刺头,都被收拾了一遍。没死没残,就是脱了一层皮,老实了不少。

女校和男校一样一样,出头的人儿,总是最先被收拾。

宫里的嬷嬷,别的本事不怎么样,调教人那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十八班武艺不带重样。

一个个被整得哭爹喊娘,嚷嚷着不去读书。

哪能不读书。

不读书,就没了米粮,没了爵位,还会被贬为庶人。

去!

必须去读书!

就算是爬也要爬着去读书,还不能迟到。

有了学堂这个前科存在,几个宗室有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每年到军营历练两月,绝对是生不如死。

京大营的人接到命令,百分百不会放水,一定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因为京大营那帮武将,当年都跟随皇帝刘诏出生入死。

仗打完了,一部分继续留在西北领兵作战,一部分则被安排在京大营,替皇帝刘诏掌兵权。

在世人眼里,跟随过皇帝刘诏的这帮武将,统统都是棒槌。

这群棒槌,被皇帝和皇后养得肥肥的,根本不稀罕金银贿赂。

他们在四海在寰宇的股份,足够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犯不着贪墨那点钱。

鬼都不知道,钱富钱公公在京大营有没有安插探子。

万一被皇帝和皇后知道收受贿赂,那一切都完了。

宗室男丁被安排到京大营历练,这帮武将估计会兴奋地嗷嗷叫。

他们最喜欢操练权贵子弟,太有成就感。

他们的靠山是皇帝皇后,根本不需要在意别人的感受。

宗室们欲哭无泪。

“陛下能否收回成命?我等多年不事生产,这身板,经不起京大营的操练啊。”

嗯!

还有点自知之明。

刘诏板着脸说道:“无妨!多操练几次,身板就会越来越结实。”

身板不结实,哪能去大草原,去海外。

大草原,海外的人口结构,必须包括各个利益阶层。

所以从现在开始,宗室的男丁都要炼起来。不求上马杀敌,但求有一副结实的身板,吃得了苦,下得了力气。

事情就这么定了,谁来说情都没有。

次日一早,刘诏就下了这道旨意,五日后集合开拔京大营。

旨意一下,将几万宗室震得魂飞魄散。

有人躺地上打滚装死。

“我不行啊,我要死了,当不了兵……”

“我我我,我有心疾。我有太医开的药方,千真万确。”

“我刚成亲,正是新婚燕尔,哪能去当兵。”

“我有爵,我不要去。”

“奉国将军以上的爵位,才能免除兵役。”

“我腿瘸……”

“我手残……”

“我口吃……”

“我是傻子……”

为了逃避每年两月的兵营历练,宗室男丁们是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于是刘诏又下了一道旨意,凡是逃兵役的宗室男丁,一旦查实,直接滚到城外做半年苦力,没工钱,白工。

这一招狠啊!

一边是两月,一边是半年,该作何选择,众人心里头都有谱。

加之金吾卫亲自出动调查每个试图免除兵役的人,一时间宗室内部是鸡飞狗跳,朝臣们看得哈哈大笑。

等到五日之期一到,几千宗室,除了个别真的没办法动弹外,统统拉到京大营操练。

文武百官看宗室的笑话,看得乐呵呵。

周世安的第二本书,《论宗室的前世今生》终于出版发行。

此书一出版,给宗室同百官的斗争,添了一把柴,等于是往油锅里面浇水,滋滋滋地响,动静忒大。

周世安站在客观的角度,将几个王朝宗室的兴衰起落一一道明,然后又一一剖析其中缘由。

他所节选的例子,都是比较知名的事例,正史野史多有记载。

众人一看,就有了熟悉感和认同感。

加之又是在这当头出版,自然是卖断了货。

读书人和官员,看完此书的前半部,暗暗点头,道一声言之有理,说一句周世安还是站在读书人这边。之前恐怕是误会他。

等看完后半部,读书人差不多都快气死了。

敢情这是一本替宗室洗白的书籍!

不将宗室钉死在烂泥潭,反而替他们寻找原因,替他们说话,屁股到底坐在哪边?

“周世安不愧是第一奸贼,此书满纸荒唐。”

“我看他不仅屁股歪,脑袋也歪了。”

“宗室这个群体,就该一棍子打死。洗白,呵呵!”

“虽说他书里的内容还有些道理,但是替宗室说话,就是该死。”

不论对错,只论立场,这就是大部分官员的态度。

至于市井小民,主要是听个热闹。

京城的茶楼酒楼最近很热闹啊,说书人很受追捧。

靠着《论宗室的前世今生》带起来的热潮,说书人开始谈古论古,讲起前面几个王朝知名的宗室荒唐事。

听者云集,连声叫好。

打赏者,一个比一个大方。只听见一声比一声高的“赏”!

大家就爱听王朝旧事,宗室八卦。

总能从那些故事里面,找到现在的影子。

唯独找不到皇后娘娘的影子。

旧时王朝,似乎,好像,没有哪位皇后娘娘像当今皇后。

“那个摄政的太后像不像?”

“不像!”

“摄政的太后都不像,那就没一个像的。”

“当今皇后娘娘开先河,前面几个王朝根本找不到一个相似的。后来者,都得跟当今皇后娘娘学,估摸着都学个四不像。”

“这叫做拾人牙慧。”

“东施效颦。”

“哈哈哈……”

“我倒是喜欢看到皇后娘娘摄政。”

“嘘!不要命了吗?这种话也敢乱说,真不怕金吾卫找上门。”

“金吾卫就是皇帝的狗腿子,皇后的狗腿子又是谁?”

“皇后不需要狗腿子。真要论狗腿子,你我这般小民皆是娘娘的狗腿子。”

“此言有理。”

“一个二个不懂就别瞎说。你们想给皇后娘娘当狗腿子,够资格吗?”

“那你说说,谁够资格?”

“某将前往南方应募出海护卫,像某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皇后娘娘的狗腿子。”

“呵呵!就你这身板,还想出海,当心死在海上。”

“胡说八道!某要去海外杀蛮子,某有一把子力气。”

“光有力气可不行,还得会搏击之术,杀人之术。”

一个面白有须的人突然插话,引来众人侧目。

“你说的有道理,请问贵人怎么称呼?”

“咱家姓邓。若真想应募出海护卫,可以到百家坊后巷,拿咱家的名帖登门。”

邓存礼丢下名帖,带着徒弟转身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久久不言。

“宫里的公公?”

“小子,你走大运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999章 邓存礼归京

邓存礼时隔多年回京,京城变化之大,他也忍不住咋舌。狂沙文学网

这次他被皇后娘娘紧急召回来,心中有诸多猜测。

顾不得细看京城的变化,第一时间递了贴子,进宫请安。

皇宫也变了模样。

最大的不同,皇宫里面的人少了,反而多了一些人气。

经过通报,邓存礼被请进长安宫书房。

今儿书房冷清,没有算盘拨动的响声。

地面上,放着几个箩筐,全都装满了账本,其实还是很忙的。

邓存礼心中了然,宫里的人气,显然来自于长安宫。

长安宫是皇后娘娘居住的地方,也是办公的地方。

因为紧邻御花园,大家进出长安宫,都走景耀门,避开了所有朝臣。

“老奴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邓公公回来了,快起!”

顾玖招呼邓存礼坐下说话。

邓存礼谢过之后,在小杌凳上轻轻落座。

二人互相打量。

顾玖的目光直接,邓存礼含蓄。

“多年未见,邓公公还是老样子。”

“老奴老了,倒是娘娘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老奴离京时候的模样。”

顾玖哈哈一笑,“没想到你也学会了拍马。这些年辛苦你了,西北大局,多亏有你主持,否则本宫和陛下的计划难以实现。”

“娘娘运筹帷幄,老奴只是奉命行事。老奴回京之前,西北军正在搬家调动。”

“和本宫说说具体况。西北军弄了多少人口?那些将士愿意跟随他们西进?”

邓存礼斟酌着说道:“鲁侯夫人亲自出面,在西北大肆购买人口,弄得牙市价钱跟着上涨。不到一年的时间,鲁侯夫人恐怕买了不下三千人,两千男仆,一千女仆。”

顾玖点点头,“这几年风调雨顺,遭灾的地方不多,牙市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口买卖?会不会是拐子混杂在其中?”

邓存礼说道:“回禀娘娘,老奴私下里打探了一番,鲁侯夫人买的人口,主要来自于山区。山区地贫,生活艰难,向来有卖儿卖女的传统。加之牙婆抬高了价,很多人家其实子勉强还能过下去,被价钱吸引也会提前卖儿卖女。这几年朝廷严打拐子,被拐卖来的男女倒是少见。大部分都是被亲人卖给牙婆,牙婆转卖给鲁侯夫人。”

顾玖点点头,“西北军光是战斗人员就有几万人,这些兵将的家属可有跟随?”

邓存礼说道:“这些年,西北军都是在西北本地募兵。西北以外的兵源,要么退伍,要么被大都督府接管。”

“你是说,将士家属都愿意跟着西进?”顾玖暗暗咋舌。

邓存礼说的比较含蓄,“鲁侯在带兵这一块,还是很有本事。根据调查,鲁侯在多年前就开始准备。可能在娘娘算计西北军的同时,鲁侯就已经猜到了娘娘的用意,顺水推舟,开始大肆在西北本地募兵,于是才有了今的局面。”

顾玖扬眉一笑,“本宫从不敢小看鲁侯。能在西北经营出偌大局面,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多年前他就能猜到本宫的意图,不意外。只可惜,本宫一直没机会同鲁侯见一面。”

邓存礼说道:“老奴回京之前,和鲁侯告别。鲁侯也说很遗憾不能和娘娘见一面。”

顾玖笑起来,“很可能这辈子,本宫和鲁侯都无法相见。真想会一会他。不知裴蒙得了鲁侯几分真传?”

邓存礼思考片刻,说道:“不太好说。”

“哦?也有你无法判断的事吗?”顾玖好奇。

邓存礼斟酌着说道:“平西伯裴蒙,看似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然而凡是这么看待他的人,最后都败在了他的手上。”

“你是说他在假装莽夫?”

“莽夫可能是真莽夫,诈也是真诈。”

顾玖了然,“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有一种人,外表粗狂,言行也粗狂,让人误以为是个莽夫。却不知,莽夫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还是娘娘有见地。”

“少拍马。西北军西进西凉一事,在朝中还是秘密,仅限于几位朝臣知道。”

朝臣只知西北军要反击西凉,不知道西北军的目的是进攻西凉王城。

“老奴会管好嘴巴,保证不说漏一个字。”

“粮草,军械都已经送到西北军手中,沿途堡垒要塞陆续建成,希望鲁侯真的担得起偌大的名声,替大周拿下西凉。无望大师那里可有消息?”

“西凉内乱!无望大师只传来这四个字。我们安插在西凉的探子,全都断了联系。无望大师的消息,还是通过北荣一个部落首领传过来的。”

“哦!西凉内乱,这是好事啊。北荣也被成功分化?”

“北荣王庭已经失去了话语权,其他部落纷纷反了。北荣一路西进,正屯兵在西凉边境。西凉如临大敌,双方暂时还没有开战。不过老奴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前的,目前西凉和北荣之间到底是什么况,老奴不知。”

“不用担心。西北大都督府的兵将一直追在北荣后面,就是为了防备北荣和西凉联手反杀。”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命人翻出西域舆图。

“西北军得加快行兵速度,到了冬天况就复杂了。”

“西北军主力,在一个半月前已经出发,平西伯裴蒙亲自领兵。”

“补给能跟上吗?”

“尽全力。”

西北的事,所有的准备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西北军如何发挥。

鞭长莫及,现如今顾玖能做的已经很少。

她问邓存礼,“本宫突然召你回京,西北的事来得及安排吗?有没有打乱你的计划?”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黄卓和赵民发都能独当一面。”

“如此甚好。你可知,本宫召你回来所为何事?”

“请娘娘示下。”

“本宫打算安排你进少府,主持大局。”

邓存礼大惊失色,“老奴一介阉人,岂能主持少府大局,万万不可。少府历来归宗室主持,为陛下效力。”

顾玖抬手制止他,“此乃权宜之计,黄去病执意辞官,不肯继续担任少府家令一职。宗室内部有多烂,你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想找一个德才兼备,还得让陛下放心的人,本宫翻遍了宗室档案,也找不出一个。

要么有德无才,要么有才无德,要么份敏感,不宜启用。于是本宫想了一个权宜之计,令一宗室族老挂名少府家令,少府一应事务由你主持。”

邓存礼张口结舌,迟疑道:“林书平和钱富,都比老奴更适合这个位置。他们才是陛下的心腹。”

顾玖摇头,“他们是陛下的心腹,的确不假。然而他们不懂经营,不懂财税,不懂商业上的各种门道。少府这个位置,他们担不起来,本宫也没时间去培训他们。”

这年头最贵的是什么?

人才!

多年前,顾玖就发出呐喊,人才难得。

到如今,依旧是人才难得。

培养人才,需要时间,还需要土壤。

想培养个能接班少府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少府权柄之大,所涉及的行业之广,岂是一般人能担任。

对外,少府要替皇帝生财,经营各类产业。还要时常贴补户部,解决户部没钱的困境。

对内,要负责铸造钱币,负责发放米粮养活宗室,解决宗室就业问题。

还要负责制造军械,修缮宫,皇陵等等建造工作。

还要负责宗室纠纷,诉讼。

负责挑选调教阉人和宫女,负责管理皇宫。

……零零总总,少府其实就是个小朝廷,具备了六部和内侍监所有的功能。

区别在于,少府只对皇帝负责。

其他衙门,休想插手少府。

少府家令一职,自成立那天起,就由宗室担任,从无例外。

即便是刘诏,也没考虑过要将少府家令一职让出来,让给文官勋贵担任。

邓存礼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怎么说?”

顾玖笑了笑,“陛下那里你不用担心。将你召回来主持少府大局,陛下也同意这么做。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以及见识,你都具备了担任少府家令的资格。只是名义上,你的职务是少府匠丞,干的是少府家令的活。”

少府匠丞一职,很多时候都由宦官内侍担任。邓存礼担任这个职务,也不稀奇,不会引来非议。

邓存礼说道:“老奴怕辜负娘娘。”

“本宫会替你撑腰,你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宗室内部,你更不用担心,陛下会将宗室那帮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邓存礼长舒一口气,“有娘娘这番话,老奴就放心了。娘娘希望老奴在少府怎么做?”

顾玖吩咐道:“你到少府当差,首要的任务是和户部兵部通力合作,配合西北计划,确保钱粮军械能及时送到西北,确保后勤补给,尽量不要拖延裴蒙的进兵计划。

其次,同审计司合作,清查天下矿场,目标是关停五成的矿场。具体详,本宫会派人将资料给你送去,你也可以到百家坊档案室查找资料。常恩你也认识,如今他是审计司大总管,你们将来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

常恩?

邓存礼笑了起来,“老奴一定会和常公公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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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2999,不要1999,只要999。

999大放送,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999章,盖个戳,做个纪念。

第1000章 身为棋子

邓存礼走马上任,出任少府匠丞。

刘诏点了个凡事以和为贵,没二两本事,还有点耳背的宗室族老担任少府家令一职。

这顿骚操作,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朝臣乐得看戏,不作声。

宗室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不少闲话。

“不如直接将少府送给皇后娘娘得了。”

“陛下也是糊涂。皇后摆明了要让邓存礼一个阉人主持大局,他凭什么啊?

“就算让阉人主持大局,也该是陛下身边的林公公,或是钱公公。邓存礼,世人皆知他是皇后娘娘的人。他跑到少府主持大局,等于是皇后娘娘借他插手少府。改明儿,少府是不是要改姓顾。”

“说不定过几年,少府家令就是姓顾的人担任。我们姓刘的算个屁。没看见陛下都处处让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东,谁敢说西。”

“一个个牢骚满腹,像什么话。谁让你们不争气,你们要是有本事,陛下就让你们担任少府家令一职。真要不服,就好好努力,自己不行就培养儿子。少府始终是宗室的,谁都抢不走。”

“以前的确没人能抢走少府。现在嘛,可说不好。”

“少阴阳怪气。你们这是故意挑拨帝后关系,老夫警告你们,你们的言行很危险。陛下追究起来,当心人头落地。”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扪心自问,皇后娘娘可有对顾家人额外照顾?可有苛待刘家人,优容顾家人?顾家人可有抢夺刘家人的利益?没有!那就给老夫闭嘴,休要给族内惹祸。”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以后是以后的事情,少拿以后说事。”

“三叔,陛下为何不让你做少府家令?你明明比隔房的糊涂鬼更适合做少府家令。”

“陛下点隔房的人做少府家令,自有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不就是嫌三叔以前同薛家,同赵王走得过近。金吾卫都没动三叔,就证明三叔是清白的。”

“闭嘴吧!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当年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十多年,不代表就可以随便提起。

人们口中的三叔,自然清楚陛下不启用他,不仅仅是因为当年他和薛家,和赵王走得近。

还因为他身后有些见不得光的产业,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宗室就是这样的,很多事情能做不能说,宫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金吾卫也懒得管他们。

只有当皇帝发话,金吾卫才会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

金吾卫更乐意盯着高官显贵,而非捞偏门的宗室。

……

黄去病乘坐马车,前往文青书局。

见到崔七,他难免愧疚心虚还有尴尬。

“对不住崔老板!我是愿意给你打下手,只要能干回老本行就行。奈何娘娘另有主张。”

崔七今日将正式卸任文青书局大总管一职,面对黄去病他很平静。

“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初我是从你手中接过文青书局,如今就当是物归原主。希望这几年我干得还让大家满意,没有辱没文青书局的名声。而且娘娘另外给我安排了差事。”

“什么差事?能否透露一二?”黄去病很好奇。

崔七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显然他对新的差事很满意。

“娘娘征求了我的意见,我准备前往江陵府筹办书院。”

“筹办书院?崔老板这是高升了啊!”黄去病由衷地替崔七感到高兴。

书院要是办成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功绩。

办书院,清贵又体面。

崔家从勋贵往文臣方向发展,这是要洗白的节奏。

想当年,崔家因为睿真崔皇后的原因,被夺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贬为五世而斩的侯爵,人人都当崔家要完蛋了。

哪里想到,镇国侯那个老家伙,带兵打仗的本事没有,抱大腿的本事一等一的强。

果断抱住皇后娘娘的大腿,将崔七推荐给皇后娘娘。

这不,借着崔七,崔家就有了洗白的机会。

用心经营个一二十年,崔家又能爬起来,成为京城顶级世家。

崔七眉开眼笑,“还好,还好。家里也很支持我前往江陵府筹办书院,届时我会带几个族中子侄前往江陵府。”

黄去病连声说道:“恭喜崔老板,贺喜崔老板。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崔老板要请客。”

“这是请帖!三日后我家在府中宴请宾客,黄兄一定要来。”

“崔兄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二人寒暄完毕,开始交接。

都是熟悉的业务,很快交接完毕。

等崔七一走,黄去病连连感慨,“崔七这是走了大运啊!弄得我都想去办书院。”

“公子有那本事吗?”

以前是小厮,如今是《大周生活秀》管事的三顺,张口吐槽黄去病。

黄去病格外嫌弃他,“一边去!”

三顺嘿嘿嘿一笑,“崔老板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都能来。公子嘛,也就是吃喝玩乐,找枪手写书还行。”

黄去病一脸心塞,“我和崔七相比,真有这么差?”

“公子难道忘了,崔老板来文青书局之前,可是山河书院的教习,正儿八经带学生读书。皇后娘娘让崔老板去江陵办书院,这叫做人尽其才。公子嫉妒也没有用,因为你没那能力。”

瞎说什么大实话。

三顺一番话将黄去病打击得不行。

不过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是个很想得开,性子洒脱的人。

他感慨道:“真让我去办书院,我也干不成。皇后娘娘知人善任,我是由衷佩服。不过山河书院有那么多人选,皇后娘娘偏偏挑中了崔七,一方面有补偿他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我想皇后娘娘是打算用崔家。”

三顺不懂就问:“用崔家做什么?”

“和其他勋贵比起来,经过重创的崔家更好使唤。而且崔家的影响力还在,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爬起来。”

三顺摇头,表示不懂。

黄去病懒得和他废话,“这些话你当没听见,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前往崔家道贺。”

“公子带小的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放一百个心。”

……

崔七要去江陵府办书院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短短时间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且不论山河书院同国子监作何反应,但是勋贵阶层,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平南侯顾家。

侯爷顾知文坐在松鹤堂,陪着老夫人魏氏说话。

“皇后娘娘此举,儿子着实看不懂。若说皇后娘娘要用勋贵,也该是用我们顾家,而非崔家啊!”

“我一出门,大家都朝我打听消息。我哪知道啊!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完全看不懂皇后娘娘的用意。”

“娘,你说说话。”

老夫人魏氏睁开浑浊的双眼,“你这是不知足啊!”

侯爷顾知文张口结舌,很尴尬。

迟疑了一下,他才说道:“儿子也是为了家族着想。全族的人都指望着靠皇后娘娘再进一步。这已经是景明二年,除了赐封顾为承平伯,就再没有我们顾家什么事。我瞧着,皇后娘娘重视宗室多过重视顾家。可是顾家才是她的娘家,她的臂膀啊!”

“皇后娘娘的臂膀从来都不是顾家,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没靠过顾家一回。”

老夫人魏氏的话诛心,却又是大实话。

侯爷顾知文蹙眉。

老夫人魏氏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的臂膀,是四海,是寰宇,是文青书局,是她亲自培养的那些人才。除了一个顾喻,哪有顾家的事情。”

“可是这些年顾家也从未拖过后腿,甚至替皇后娘娘挣了不少脸面。就说顾瑞他们在西北打仗,说起顾家儿郎,人人都要夸一句好样的。”

侯爷顾知文总归有点不甘心。

老夫人魏氏深吸一口气,“你别抱怨了,娘娘让崔七到江陵府办书院,自有用意。”

“有何用意?”侯爷顾知文急切问道,“为何偏偏就是崔家?现在外面都在说皇后娘娘打算重用崔家。可是崔家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得到娘娘的重用。我不是嫉妒崔家,我就是想不明白。”

老夫人魏氏蹙眉,“顾喻在江陵府有十年了吗?”

“不到十年。”

“老身记得苏家的苏政也在江陵府?”

“正是!”

老夫人魏氏端起茶杯,“离山河书院第一批进士,已经过去了十年,差不多都已经历练出来。看这样子,朝廷是要换一批新鲜面孔。”

侯爷顾知文浑身一抖,反应过来。

他压低声音问道:“顾喻他们快回京了?他只是举人,不能进朝堂吧。”

老夫人魏氏轻声说道:“顾喻进不进朝堂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这个时候将崔七派到江陵,显然是要动一动江陵府。江陵一动,京城自然会跟着动。老身听说,江陵府这些年发展得极好,成为了媲美江南的鱼米之乡?”

“是有这个说法,儿子也没亲眼见过。江陵府现在到底什么面目,都是人云亦云。江南通往江陵府的河道倒是疏通了,江陵府通往南边,西边的官道,都铺设了水泥。据说南边的货去西北,现在都不走江南,直接从江陵走,能省不少路程。”

老夫人魏氏点点头,“这就对了。皇后娘娘在下一盘棋,你我皆是棋盘上的棋子,不可妄动。”

第1001章 得了一种怪病(三更)

刘诏最近得了一种病。

一种名叫看见儿子就暴躁的病。

看哪哪都不顺眼,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是错。

“站住,又跑哪里鬼混”

刘诏一声怒吼,吓得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二皇子刘衡站在门口,一脸无辜。

“儿子从书院回来,刚给母后请安完,正准备去给父皇请安。”

好委屈

他没犯错,嘤嘤嘤,每次都吼他。

刘诏不认为老子吼儿子有什么错。

他板着脸,“朕可是听说,你伙同几个同窗偷偷跑出书院,去马场玩了两天”

“儿子请过假,夫子同意了。”

“夫子同意,朕没同意。”刘诏大怒。

“咳咳”

房里传来顾玖的咳嗽声。

二皇子刘衡如蒙大赦,偷偷松了一口气。

皇帝刘诏的表情瞬间从凶神恶煞变成春风拂面。

他一脸嫌弃地挥挥手,将二皇子刘衡打发走,都忘了说要检查功课。

二皇子刘衡一溜烟跑了。

父皇太可怕,次次都逮着他痛骂。

大哥何时回宫,好歹替他分散一下火力。

远在京大营的刘御揉揉鼻子,抬头望天,中秋快到了。

他得想办法赶在中秋前出一趟任务,完美躲过中秋宫宴,避免父皇的火力攻击。

刘诏走进书房,脸上堆满了笑容。

嘴里还不忘数落刘衡,“臭小子,见的朕就知道跑。朕有那么可怕吗”

“差不多就行了。有谁像你一样,对待儿子就跟对待仇人似的,孩子们当然怕你。”

顾玖给他斟茶,“你最近火气这么大,得降降火。”

刘诏端起茶杯喝茶,“这才哪到哪,想当年皇祖父对待父皇,父皇对待朕,那是什么场面。朕对待他们不及长辈一成。”

顾玖嗤笑道“这么说来,你认为武宗和先帝的教育方式是对的你赞同凶神恶煞的教导孩子,以对待仇人的态呵斥孩子”

一听这语气,刘诏就知道要糟。

他嘿嘿一笑,“误会,天大的误会。朕毕竟是皇帝,必须有个态度。”

“有态度没错,但是至于对孩子那般凶恶吗孩子们没犯错,和颜悦色说话不好吗”

“朕听你的,以后对待孩子温和些。”刘诏满嘴答应着。

顾玖是半个字都不信,“这会你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又忘得一干二净。你莫非是到了”更年期

“到了什么”刘诏猜不到顾玖的言下之意,当然是不懂就问啦。

顾玖摇摇头,“你最近情绪是不是起伏很大,易动怒,看谁都不顺眼”

“我看你顺眼。”刘诏得意洋洋。

顾玖十分嫌弃,“来,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

“给你诊脉。若有必要,给你开个药方调养一下。”

刘诏乖乖伸出手。

顾玖搭着他的手腕诊脉。

刘诏深情凝望,怎么都看不够。

顾玖随口问道“今儿忙完了吗”

“没。千头万绪,就没有忙完的时候。”

“劳逸结合。”

“我听你的。”

诊脉完毕,顾玖提笔,刷刷刷一张药方写好。

将药方交给林书平抓药煎药。

刘诏好奇“朕的身体真有问题”

“内火燥热,开个药方给你清火。”

“都是被那帮朝臣给气的。”

“大朝会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商量不出任何策略。就是给朝臣们一个发表看法,顺便吵吵架泄泄内火的机会。你呢,也别太较真,大朝会上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了。”

“朕就是不待见他们。你是没听见这帮臣子说话有多难听,朕想忽视都做不到。”

刘诏气呼呼,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顾玖笑了起来,“你实在是忍不下去,我这里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什么建议,你说。”

“朝臣们爱吵架,每月初一十五两次大朝会,显然不能满足他们。要不每月逢五逢十,另选地点,让中书令主持朝会,你不露面。朝臣有任何建议和政令,都可以在朝会上提出来。若有不满,让他们自己在朝上吵去。”

刘诏一听,眼睛亮了。

“你这个办法,我得仔细想想。朕不露面,能行吗”

“这个问题,不如让中书令陆大人替你解决。”

刘诏捏着下巴,“举行朝会,朕却不露面。落在某些人眼里,会不会认为朕失去了对朝堂的掌控”

顾玖说道“你可以派人旁听记录,你虽然不参加,朝会上的事情却一清二楚。当然,初一十五的大朝会,该露面的时候你还是得露面。当朝臣们有了更多发表意见的途径和机会,初一十五的大朝会或许会对你客气一些。”

刘诏则说道“也有可能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对朕越发凶恶。”

“你说的也有可能。所以我说这是不成熟的建议,要不要这么做由你做主。”

“朕要再想想。”

顾玖替他揉着眉心,“别整天愁眉苦脸,人显老。”

“朕老了吗”

“没老,和以前一样年轻。”

“别哄骗朕。犹记得父皇登基称帝后,就老得特别快。”

“当皇帝,操心的事情太多,又不注重养生,自然老的快。所以你要吸取教训。”

“都听你的。”

刘诏享受着顾玖的服侍,舒服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跳跃起舞。

他枕在顾玖的腿上,闭着眼睛。

人习惯了忙碌,就闲不下来。

才享受了一会,他就主动开口提起正事,“西北那边,最近都没有新消息。”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目前看来还是很顺利。”顾玖安慰他。

“你说鲁侯这个老家伙,会不会临时反悔。”刘诏有些担心。

“就算他反悔,他又能去哪里,难道他要造反吗西北大都督府不是摆设,那些年拿北荣西凉练兵也不是假把式。同西北军打,西北大都督府不虚。最坏的结果就是西北被打穿,但局势不会一直烂下去,一切都有结束的一天。别忘了,鲁侯老了,熬也能将他熬死。”

刘诏笑了笑,他握住顾玖的手,“朕仔细想一想,鲁侯那个老家伙是真的想称王,甚至想称帝。只是他没本钱在大周称王称帝,又不甘心交权。你给他指了一条路,他便顺水推舟。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出路。西凉虽然荒凉,可地盘足够大。只要他好生经营,就能弄出一番局面,做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说完,刘诏啧啧两声,又继续说道“皇祖父是养了一头狼啊”

顾玖说道“武宗开耀帝为了扫除崔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扶持鲁侯无可厚非。只是他也没想到,会养出一头狼。”

“如果没有西凉这条通天路,你猜他敢反吗”刘诏好奇问道。

顾玖想了想,“七成可能,局面僵持不下,鲁侯到死都不会反。等到裴蒙继承鲁侯一切,统领西北军,那时候就不得不反。”

刘诏哈哈一笑,“鲁侯一死,朝廷就可名正言顺接管西北军。裴蒙想要保住到手的一切,只能反了朝廷。届时,裴家满门,几千口人,统统都要到菜市口走一趟,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鲁侯是聪明人,他知道作何选择,对他本人,对西北军,对裴家最有利。你不用担心鲁侯中途反悔,破坏西北计划。”

“你有没有想过,鲁侯同西凉合作,反过来”

“绝无可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凉不信任鲁侯,鲁侯同样不信任西凉。和朝廷合作,鲁侯和裴家还有一线生机。和西凉合作,那是自取灭亡。”

顾玖很笃定,鲁侯不会同西凉合作。

“我虽然没见过鲁侯,不过看他这些年行事,他是个有底线的人。只要朝廷没有将他逼上绝路,他就会坚守底线。”

刘诏问道“你认为他的底线是什么”

“不和异族合作。”

刘诏蹙眉。

顾玖紧张,“莫非我的预判不对不能亲眼见鲁侯一面,终归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刘诏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你的预判是对的,鲁侯的确是个有底线的人。”

顾玖挑眉,“还担心他反吗”

刘诏哈哈一笑,“只要他有底线,朕就不担心他反。不过裴蒙此人,得防着点,他可没有鲁侯的底线。”

顾玖轻声说道“这事让西北大都督李秉明操心去。”

刘诏抱怨道“昨儿才接到李秉明的奏报,问朕要钱要粮。朕好不容易攒点家当,全都填了这个无底洞。”

“李秉明胃口的确大了点,得敲打敲打。”

刘诏笑着问道“你来敲打他朕忙着对付那帮朝臣,实在是腾不出空。”

顾玖笑了笑,“好吧,我就勉为其难替你敲打他。若是下手太重,你可不能怪我。”

“尽管下狠手,朕早就看姓李的老家伙不顺眼。”

顾玖闻言,哈哈一笑。

她调侃道“最近你看谁顺眼过亲儿子你都看不顺眼,其他人在你眼里,恐怕个个都是面目可憎,不堪入目。”

刘诏深觉有理,连连点头,“朕如今唯有看见娘子,才觉身心舒畅。”

顾玖捏捏他耳朵,“少拍马屁。”

第1002章 灭国

景明三年。狂沙文学网

数十快骑,自西而来。

马背上插着令旗,凡见令旗者,无论车马还是行人纷纷避让。

路过沿途收费站,但凡见到墙壁上写着大大的“兵”字,快骑必定大吼一声,“有急报!换人换马!”

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依托收费站而建的传令兵兵站的士兵,背上行囊,接过令旗和密封的信筒,骑上兵站喂养的马匹,继续前行。

就像是接力赛一样,一个兵站一个兵站的传递下去。

跑死了马,甚至跑死了人,但始终没有耽误军传递。

八百里加急,绝非儿戏。

一就算跑不到八百里,六七百里也是有的。

已是夏天,阳光炙烤着大地。

商路通畅,离着京城越近,车马行人越多。

收费站早早得到消息,开始疏散堵在路口的车马行人。

“让让,都让让。赶紧将道路让出来。”

快骑飞驰而过,掀起一股风,外加尘土飞扬。

“哪里来的快骑,如此霸道?”有人抱怨。

“嘘!没看到马背上的令旗吗,那是八百里加急,最紧要的军。行人车马若不避让,被踩死都是白死。”

“没打仗啊,哪来的军。”

“谁说没打仗,西北军一直在和西凉打仗,不知道啊。”

“还在打啊!我以为早就打完了。关键是我们一路走来,半点打仗的气氛都感受不到。”

“一直在打了,你多看看报纸,报纸上时不时会有报道。”

“老这么打仗,朝廷不反对吗?打仗得花费多少钱粮啊。”

“朝臣们反对也无用,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打。只要徭役赋税没增加,打不打仗,对我们小老百姓来说没所谓。”

“这倒也是。朝廷有钱,皇帝打仗,那就打呗。只要别摊派到我们小老百姓头上就行。”

快骑一路往东,京城在望。

拥挤缓慢的官道,因为八百里快骑的到来,一路上鸡飞狗跳,车祸一起接着一起。

进城,入宫!

西北军打下了西凉王城,宰了西凉王,灭了西凉国。

消息一出,举世震惊!

“当真灭了西凉国?”

“鲁侯如今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啊!”

“灭国之战,这是何等的功劳,等于是在替大周开疆拓土。放在太祖那会,至少也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

“陛下糊涂!怎能坐视鲁侯打灭国之战。这下子朝廷尴尬了!”

“陛下昏君啊!不限制西北军,反而出钱出粮给武器,让西北军打下西凉。我倒是要看看,陛下如何善后。”

“西北大都督府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事先朝廷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八百里加急的军,可有说鲁侯何时灭的西凉国?如今西凉那边是什么况?鲁侯人现在到底在西北还是在西凉?”

“西北的况,为何没有人通报。晋州那边的官员,到底在做什么?莫非已经被西北军收买,沆瀣一气,欺瞒朝廷?”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赶紧派人去西北打探消息。事无巨细,务必打听清楚。”

“朝中也有不少出西北的官员,为何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如今看来,恐怕是有人故意封锁了西北,包括西北军的消息。”

“偌大西北,谁能封锁消息?”

“除了宫里的两位,还能是谁。”

“此话从何而来。封锁西北的消息,对帝后有何好处?”

“有没有好处,不妨继续看下去。看到大戏落幕的时候,真相总该揭晓。”

西北军灭西凉国,迅速登上了各大报刊头版头条。

市井小民欢欣鼓舞。

“西凉狼子野心,总算被灭了。”

“以前都是别人欺负我们的份,如今终于换做我们欺负别人。”

扬眉吐气,绝对的扬眉吐气。

多少年了,西北边防,一直都是防御防御,龟缩不出,偶尔有一二胜仗,却不足以左右战局。

光是想想都觉着憋屈。

而今,终于换大周主动出击,灭一国。

至于西北军和朝廷的恩怨仇,市井小民不关心。

大家就是高兴,张灯结彩,燃放鞭炮烟花庆祝。

比起小民兴高采烈,朝堂上,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大朝会,众多朝臣齐齐朝三省六部的大佬,朝景明帝刘诏发难。

这么大的事,若说三省六部的大佬不知,打死都不信。

那么多粮草军械,沿途兵站建立,堡垒要塞的建立,少府,兵部,工部,户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脱不了关系。

至于吏部礼部刑部,三个后娘养的,也别想置事外。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瞒得大家好苦啊!

大朝会刚开始,金銮就炸了锅。

没人讨论西北军,没人讨论鲁侯。

先清算旧账,再来讨论鲁侯不迟。

双方人马,你一言我一语。

到后来,全都急红了眼,光是动嘴已经不能满足大家,直接撸起袖子动手。

帽子鞋子齐飞,脚臭嘴臭飘dàng),言语问候祖宗横行……

嗯,很有菜市场泼妇骂街的架势。

刘诏坐在龙椅上,不发一言,冷漠看着。

林书平悄声问道:“陛下,要不要控制一下?”

刘诏冷冷一笑,“让他们打。凡是动手的人,把名字记下来,朕要秋后算账。”

“遵旨!”

陆大人很狼狈。

堂堂中书令,竟然被一群御史围攻。

陆大人在同僚的帮助下突出重围,找皇帝刘诏求助,“陛下,这场乱子您不能不管啊!”

下封口令的人是刘诏,如今打起来了,他倒是不管不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过分了啊!

刘诏笑嘻嘻的,“卿急什么,还不到时候,让他们继续打去。打傻了,就知道好歹。”

话音刚落,一只靴子飞来。

林书平大惊失色,“护驾,护驾!”

内侍们一拥而上,护住刘诏。

本来可以轻松避开飞来靴子的刘诏,被林书平一吼,内侍一动,搞得狼狈不堪。

等凶器“靴子”落网,刘诏大怒。

抄起砚台,狠狠砸在地上。

金銮为之一静!

交战双方罢手,只余下一地狼藉。

刘诏拍着桌子站起来,“这只靴子是谁的,给朕站出来。”

岂有此理,竟然敢暗算他。

“查!给朕当场查明。没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动。”

大汉将军冲进金銮,拿着靴子一个个对比。

一个大理寺的官员,快哭了,弱弱道:“靴子是,是微臣的。这这这,这都是意外。”

想哭,却又不敢哭!

连个眼神都不需要,官员直接被大汉将军拖了下去。

无人作声,全场静默。

“还打吗?”

刘诏冷笑一声,“说话啊!不是能说的吗,这会怎么都成了哑巴。”

朝臣继续静默。

啪!

刘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手疼死了,还得假装事都没有,继续维持英明神武的形象。

“真把金銮当菜市场了啊!然而你们连市井泼妇都不如,你们就是一群废物,渣滓,一群眼界狭窄的蠢货!”

“陛下慎言!”

被公然辱骂为废物蠢货,朝臣们忍不住了。

此刻,站在金銮上的人,勋贵武将不说,文官哪个不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在科举一道上厮杀出来的。

三年一次大比,每次只录取三百来人。考上两榜进士多难啊!

中了进士后,还能进入朝堂,参与朝会,更是难上加难。

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是废物蠢货。

站在朝堂上这群人,可以说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一群人,这话半点不夸张。

这样一群人,透着骨子里的骄傲。

被骂蠢货,孰可忍孰不可忍。

皇帝发怒又如何,就是要站出来bi)着皇帝收回之前的话。

如此侮辱朝臣,就别怪大家群起而攻之。

刘诏冷笑,“朕难道说错了吗?你们自诩国之重臣,可是看看你们做的事,哪有重臣该有的样子?市井泼妇都比你们强。”

这话太伤自尊了。

“陛下息怒!臣等已经意识到错误。然而万事皆有因果,若非太过激动,绝不会在朝堂上如此失态。”

“西北军灭西凉国,是不是好事?既然是好事,为何激动得在朝堂上打架?难道诸位臣工,巴不得西北军打败仗,盼着西凉扣关入侵,你们就能从中捞取好处吗?”

“臣等绝无此心。”

“这等大事,私下里不知动用了多少粮草军械,然而三省六部却将满朝文武瞒的死死的。臣等只是想讨要一个说法。”

刘诏呵呵冷笑,他指着满朝文武,“扪心自问,朝堂上的事真能瞒住你们吗?朕以前就听说过一句话,大周的朝堂如同一个筛子,毫无秘密可言。

西北打仗,西北军反击西凉,何曾瞒过诸位臣工?户部调动钱粮,在场谁不知道此事?西北军一路西进,一不小心将西凉王城打了下来,灭了西凉国,此事可曾瞒过诸位臣工?扣帽子好歹拿出点真凭实据。”

“此乃表,而非里。”

“放!”

“陛下慎言!”

“那你们说说何为表,何为里。朕今儿就听听你们的大道理。”

“西北军反击西凉是为表,户部筹措钱粮也是表。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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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章 目光短浅之辈

“但是什么,尽管说!”

刘诏此刻表现得很大度。狂沙文学网

众臣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于是有了默契。

“但是,朝廷从未要求西北军奔袭几千里,打到西凉王城。更没有对西北军下达过灭西凉国的命令。”

“朝廷自始至终只要求西北军反击西凉,守住边关。而西北军却擅作主张出关追击,高歌猛进,突入西凉王城。更不可思议的是,西北军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灭了西凉国,杀了西凉王,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功劳。然而,功劳背后的事,不能不追究。”

“微臣斗胆问一句,西北军的后勤补给,谁提供的?几万兵将,奔袭几千里,还有余力打灭国之战,这可不是一般的后勤补给能做到的。”

“户部尚书,你们户部的账目是不是该交出来让大家查一查。你们户部到底给了西北军多少粮草?莫非你们隐瞒了数据,做了假账?”

“户部账本上记录的钱粮数目,恐怕不及真实数目的一成。否则不足以支撑西北军打灭国之战。”

“休要胡说八道!户部的账本你们尽管查,查出问题,我的项上人头你们尽管拿去。若是查不出问题,你们敢拿人头和本官赌吗?”

前年才被提拔为户部尚书的秦大人气急败坏。

他上打着景明帝刘诏心腹谋臣的标签,当初被刘诏亲自提拔。

众臣怀疑他手脚不干净,做假账,也算正常。

“若是户部的账本没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少府。少府大可以借着商队的名义,私下里偷偷为西北军提供粮草军械。”

新任少府家令,宗室人称老糊涂的刘宝,是个耳背。

“什么,什么……刚有人提到少府吗?能否再说一遍,老夫没听清。”

众臣闻言,又嫌弃,又生气。

故意的吧!

陛下一定是故意指派一个耳背的老家伙当少府家令。

朝臣略过少府,直接提问刘诏。

“没有陛下的许,少府怎敢运送大批粮草军械给西北军。”

“陛下瞒着满朝文武,偷偷下令让西北军出关,打一场灭国之战,此乃昏君之道!”

“轻启边衅,肆意灭国,此乃暴君之道。历朝历代,凡是一心军武的帝王,必定会造成天下民不聊生。请陛下悬崖勒马,及时回头。”

“不压制鲁侯,不压制西北军,反而助力西北军打一场灭国之战,使得鲁侯的威望空前高涨。微臣斗胆问陛下一句,该如何善后?”

“鲁侯立下此等功勋,赏无可赏。这哪里是不朽功勋,分明是取祸之道。”

“西凉离着边关几千里,离着京城好似天边。微臣斗胆,陛下令西北军灭西凉,有何用处?莫非朝廷还能派流官远赴几千里,治理西凉不成?”

“西凉于大周而言,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要浪费钱粮驻军守卫。不如弃之!”

刘诏直了背脊,冷冷一笑,“都说完了吗?”

“请陛下下旨,召西北军回防,召鲁侯回京。”

刘诏面露讥讽之色,“刚才是谁说西凉是鸡肋,可以弃之?朕一直都认为,此刻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理应是大周最聪明,最有见识,最有远见的一群人。然而,一番振振有词,让朕意识到你们是多么的短视和无知。”

“莫非陛下真要经营西凉?结果不过是浪费钱粮,徒增百姓负担。”

“你们的看法,那都是老皇历。愚蠢!”

“请陛下明示。”

“大家想一想,上古帝王是如何做的?又为什么有了大一统?”

金銮安静如鸡。

大内落针可闻。

“只知抱残守缺,愚蠢,短视。我看你们都是读书读傻了。”刘诏一声怒吼,惊醒了沉默的众人。

陆大人很懂拿捏时机,他站出来,朗声说道:“陛下的意思,莫非是要效仿上古帝王分封诸侯。”

刘诏冷哼一声,没作声。

陆大人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打下西凉,花费巨额钱粮,就这么退兵,不甘心啊!也对不起将士们流的血,对不起陛下的一番苦心,对不起那些花出去的钱粮。然而朝廷无力治理西凉,实在是太过遥远,却也不能放弃西凉。

不如分封一诸侯,代朝廷治理西凉。如此一来,既解决了朝廷的难题,若干年治理下来西凉也能真正认同大周,成为大周疆域的一部分。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从今以后西凉将成为大周防御外族的屏障,边防线直接向前推进几千里。边关成为内陆地区,大周地域格局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此乃不世功勋啊!”

双簧!

拍马。

陆大人堕落了啊!

陆大人这马拍的好。

就开头提了一回陛下,后面都在讲大局。

看似是在说事,实则句句都在拍陛下马。

若非陛下有远见,有胆识,敢想敢干,怎能有今的不世功勋。

鲁侯至多就是个带兵打仗的人。

真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人是陛下啊!

这马果然高明。

能担任中书令的男人,果然非同一般。

众臣由衷佩服陆大人的同时,又由衷的鄙视陆大人。

臭不要脸。

“依着陆大人的意思,这是要裂土封侯啊!陆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私下里收了鲁侯多少好处?”

陆大人呵呵冷笑,根本不理会对方。

“陛下,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西北军就在西凉,不如下旨让西北军就地驻扎,责令鲁侯治理西凉,尽管平息当地民乱,实实在在将西凉纳入大周的版图。”

“微臣恳请陛下诛杀陆大人,此人乃国贼!”

“请陛下诛杀国贼!”

“荒谬绝伦!老夫一心为公,所说每一句话都是为国为民,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代。尔等一力主张放弃西凉,才是真正的国贼,蠢货,目光短浅之辈。”

“陆匹夫,休要狡辩。是不是你蛊惑陛下,支持西北军出兵西凉?你说,到底耗费了多少钱粮军械?查少府的账,这件事非得说个明白不可。”

“没朕的许可,谁敢查少府的账目?”

刘诏重重拍着桌面。

“少府乃是朕的私库,少府的钱,朕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即便是陛下的私库,然而每一文钱都是民脂民膏。”

刘诏大怒,顾不得份,大骂出声:“放!有脑子吗?少府钱庄挣的利息,可是民脂民膏?皇庄挣的钱,可是民脂民膏?朕看你们读书读愚了,一味抱着书本上的内容,自认为正确,分明就是蠢。没有少府钱庄,现在的京城还是高利贷横行,无数小民被bi)破产。

那些高利贷,背后的靠山都是些什么人,真以为朕不知道。骂朕花费民脂民膏之前,先看看自己股干不干净。你们最好不要bi)朕翻旧账,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去金吾卫喝茶。”

金吾卫凶名在外,还是有点作用。

有人明显退却。

不过任何时候,都不缺老顽固。

“鲁侯乃国贼。陛下支持鲁侯,等于是在支持国贼,老臣坚决反对。”

“臣同样反对。无论西凉多重要,无论大周的疆域版图会如何,陛下没经过朝堂同意,私下里通过少府支持西北军打仗,灭西凉,就是不对。请陛下到奉先,朝列祖列宗磕头请罪。”

“滚!”

刘诏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气煞人也!

他心头有些话憋不住,一口气吐出来。

“若是太祖在世,尔等短视之辈,主张放弃西凉的人,统统都会人头落地。少拿刘家的列祖列宗来吓唬朕。朕开疆拓土,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必定深感欣慰。朕没有增加赋税徭役,只凭少府一己之力,打下这场灭国之战,尔等不感到羞愧吗?还敢指责朕,谁给你们的胆子。滚回家去,好好反省。朕不想看到你们一张张令人生厌的面孔。退朝!”

刘诏拂袖离去。

再不退朝,他怕是控制不住要大开杀戒。

西凉打了下来,正是高兴的时候,不想杀人。

然而有人却非bi)着他杀人。

刘诏气呼呼的回到兴庆宫。

等到陆大人几位朝臣到来,君臣开了一个小朝会,商量后续的计划。

西凉打下来,接下来就是裂土封王。

说起来简单,一道旨意的事。

实则千头万绪。

不将朝堂上大部分人摆平,这道旨意就会有人阳奉违。

或许刘诏活着的时候,不会出事。

等到刘诏过世,一句人亡政息,现在努力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推翻。

为了防止这个可能,也是为了替子孙后代扫清障碍,刘诏现在就要摆平朝堂上大部分人,扫清这道旨意前面所有的障碍。

所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给将来留下隐患。

忙完公事,刘诏到长安宫求安慰,求抱抱。

顾玖给他泡了一杯清火的凉茶,“朝臣的反应早就在预料中,还气成这样子,至于吗?”

“朕差点没气死,你还数落朕。”

刘诏很委屈。

顾玖笑了笑,将茶杯往前一推,“清清火,我让厨房煲了汤,一会陪我喝两碗。朝臣嘛,以利之,他们迟早会妥协。”

第1004章 无耻之徒(三更)

最近京城掀起了一股去西凉淘金的度。狂沙文学网

度从何而来?

自然是从京城销量第一的报刊《大周生活秀》炒作而来。

《大周生活秀》作为行业标杆,坚持十年如一专职炒作话题,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鲁侯率领西北军灭西凉,生活秀为此专门做了一个专题,配合《山河书院报》,对西域一带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不过两份报纸各有侧重。

《山河书院报》正儿八经,从地域,从政治,对大周未来边关格局影响,诸多方面去分析,引发官场士林议。

都说《山河书院报》言之有物,有节cāo)。

没有在这件事上溜须拍马,拍皇帝的马。

守住了底线,很好,很强大。

文章内容也很可观,虽然某些内容引起官员们极度不适。

《大周生活秀》则是从西域特产,风土人,沿途风光,给大家勾勒出一个很立体的西域。

偶尔还在文章中夹杂一两段猎奇的传闻,传闻某某商人去西域淘金,几年下来赚了多少多少钱,勾起普通读者强烈的好奇心。

以至于一段时间,京城小民谈论的话题全是西域。

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生活秀突然刊登了一篇名为《去西凉淘金》文章,还是头版头条。

为销量第一的报刊,《大周生活秀》的影响力不言而喻。

淘金文一出,不出意外,轰的一下……

就像是一颗炸雷,在人们心中炸裂。

淘金?

真有金子?

遍地都是黄金?

弯弯腰就能发财?

是不是真的啊,有没有这么夸张?

西域真有这么好,不能吧!

报纸上的内容肯定是夸大其词。

“报纸上的内容是不是夸大其词,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从西北运一车货到西凉,价钱至少翻十倍。然后再从西凉运货回大周,又翻十倍!”

轰!

人心激dàng)。

“当真能翻十倍?”

“那是自然。要是西凉没有的物件,你运过去,价钱不止翻十倍。那边的有钱人,生活极度奢华。不像咱们大周,对有钱人各种限制,那边的人都是怎么有钱怎么来。”

听闻此话,不少人内心蠢蠢动。

当然也有清醒者。

“就算价钱翻十倍,也得有命赚。不说沿途响马打劫,单是草原狼,戈壁荒漠,就足以要人命。不清楚况,切莫轻易尝试。”

“这话也没错,然而富贵险中求。想要发财,岂能不冒险。再说了,怕危险,就多花点钱跟着大商队一起前往西凉,沿途都有人保护,保证平平安安。”

“从京城到西北半个月,从西北到西凉,就算一路顺畅,少说也得要一两个月。来回一趟,小半年的时间全耽误在路上。这哪里是在做生意,分明是在拿命博。”

“一年走一趟足矣。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别忘了,如今西凉可是大周的地盘,我们去西凉做生意,相当于从京城到江南,能有什么危险。而且西凉以西,还有几十个上百个国家。国家都不大,但特有钱。谁要有胆子走一趟,哈哈,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听家里老祖宗说,很多年前,京城还有不少西域商人,个个豪富。后来打仗,西凉截断商路,从此西域商人就在京城断了踪迹。如今西北军打下西凉,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京城也能看见西域而来的商人。”

“那是当然!为什么打西凉,当然是为了通商。通商嘛,有来有往才叫做通商。西域商人能来我们大周做生意,我们当然也能去西域做生意。”

“你怎么知道朝廷打西凉是为了通商?你家有亲戚当官吗?”

“不用亲戚当官,用脑子想都想得到。你们仔细想想,为什么生活秀在这个时候特意发表一篇《去西凉淘金》的文章?”

“为什么啊?”

“笨啊!生活秀背后的东家是谁?”

“皇后娘娘。”

“这不就对了。《去西凉淘金》这篇文章,不出意外肯定得到了宫里的同意才会发表。为什么要发表这么一篇文章,自然是为了打通商路。皇后娘娘最大的特点,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齐齐摇头。

“皇后娘娘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不吃独食。有好事,总想着照顾照顾我等小民。比如寰宇运输的股份,比如新民县的房子,再比如修路……这回西北军打下西凉,朝廷肯定要好好经营。这是难得发财的机会啊,不能让高官显贵还有那些商吃独食,我等小民若有胆量,也可以参与这场盛事,发一笔小财,懂了吧!”

众人齐齐点头。

“兄台说的有理,开通商路的思路应该是对的。这篇文章很显然是在为开通商路造势。”

“机会啊!大家可要把握住。”

“我等小民,也就一二十两的积蓄,这样的机会,也就看看,伸手都够不着。”

“大家可以集资。”

“怎么集资?”

“不如问问三和快递。说起运货,谁能比得上三和快递。”

“走走走,去找三和快递问问。若是真的可以集资,我倒是愿意将攒的几两银子拿出来。”

……

三和快递很闹。

寄件的,查件收件的,每天都是人来人往。

今儿还多了一群问事的。

“集资做买卖吗?跑西凉。”

三和快递的工作人员一脸懵bi)。

“这不报纸上号召大家去西凉淘金,你们三和快递就没相应的举措。”

“有啊!我们三和快递最新推出护送商队前往西凉,只要交一笔钱,保证商队安全。”

“真的啊!一个人也可以吗?”

“只要凑足两百人,就可以出发。”

“你看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哪有钱凑两百人的商队。”

“不需要你们凑人数,我们三和快递负责接单凑人数,人数一到可以出发。”

“这就好,这就好。那你们怎么收钱?”

“按照货物价值,收起一成的费用,是西凉出货价的一成。出发前,先交一笔定金。”

真黑啊!

竟然收取西凉出货价的一成作为报酬。

“回程怎么收钱?”

“一样的办法,带了货,收取货值一成。如果没带货,就只收人头费。路上安全你们放心,我们的护卫全是退伍军人,正经上过战场杀过人。而且我们三和快递和西北大都督府有合作,进入大草原后,可以借住大都督府的要塞堡垒,不用住野外。单就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全天下没有一家车马行能比得上我们三和快递。”

“那是,那是!三和快递背景深厚,我们都清楚。”

“再给你们透露一个消息,承恩伯朱家都听说过吧,以前是京城首富。”

“知道,知道。朱家怎么啦?”

“朱家反应可谓是最快的,已经组织好货源,他们自己就凑足了两百人的商队,委托我们三和快递护送前往西凉。过两天就出发。若是有谁想跟着朱家的商队一起走,现在就可以报名。”

“朱家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朱家当年能做京城首富,自然得有点真本事。不瞒大家,西北军打下西凉的消息刚传到京城,朱家就开始动起来。”

好快的反应。

朝臣还在朝堂上吵吵闹闹,朱家已经开始组织货源,准备去西凉挖一桶金。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佩服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试图关系有之……

朱家第一时间组织商队前往西凉淘金,这事瞒不住人。

好多人后知后觉,得知朱家的动静,才反应过来。

妈呀!

差点错过发财的机会。

打西凉,分明是皇帝和皇后送给大家的一个发财的机会,哪有朝臣说的那么凶险。

要是这样的机会,再来一二三四五个,那就更好了。

理所当然,朝臣的态度开始起了微妙变化,朝堂上多了一些别的声音。

原先持保守态度,支持放弃西凉的某些人,开始转变立场。

或是默默支持,或是公然支持皇帝刘诏对西凉的决定。

刘诏呵呵冷笑。

还是小玖说的对,财帛动人心。

与其杀人头,不如以利之。

竖起一个具有带头作用的典型,朝臣的结盟,不攻自破。

承恩伯府朱家,还好用的。

京城首富的名声,偶尔拿出来刷一刷存在感,很能起到积极带头作用。

刘诏心头特得意。

你们这群上蹿下跳的臣子,在我家小玖面前,全都是渣渣。

我家小玖算无遗策,你们所有的反应,早就被我家小玖看透。

你们自以为自己很有智慧,殊不知你们走的每一步,都是我家小玖提前算计好的。

无需陆大人出面摇旗呐喊,自有人站出来震耳发聩。

“西凉不能放弃!否则对不起流血牺牲的将士,对不起朝廷的付出,对不起陛下的心血,更对不起大周的列祖列宗。”

“开疆拓土,不世之功。岂能因为某个人而否认全盘。”

“大周不能失一寸之土。既然西凉已经被我大周占领,那就是大周的土地,岂能轻言放弃。”

“凡是要求放弃西凉的人,皆是国贼!”

保守派老顽固们很心痛,指着这群墙头草,“从未见过尔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第1005章 越折腾越兴奋

“哈哈哈……”

刘诏放声大笑。狂沙文学网

他跑到长安宫,找顾玖显摆,一脸得意洋洋。

“你是没看见那帮朝臣的嘴脸,对是他,错是他,一张嘴怎么说全凭个人心意,自己打自己的脸下手比朕还重。果然是一群厚颜无耻之徒,朕算是开了眼界。”

顾玖抿唇一笑,“这就是你不对了。他们所言所行,正是你期盼的结果,反过来你又抨击他们没有立场,只有利益。你对他们要求太高,试图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他们,没人能做到。

人们读书考科举,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家族利益。在有余力的时候,能想到替百姓请命,就是一个好官。若是不朝百姓伸手,当然更好。然而,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家都是俗人,都有一颗功名利禄心,就不要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你的官员,以免失望。”

“朕的确有点失望,实在是朝臣的嘴脸太过丑陋。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当朕说出,若立鲁侯为西凉王,率西北军驻扎西凉,从此朝廷不再提供任何物资。就算是一粒米,一根针都要花钱买,那些朝臣贪婪的目光,让朕大开眼界。”

顾玖抿唇一笑,“你该高兴才对。正因为贪婪,大周才有今的疆域版图。朝臣贪婪,无需朝廷出力,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涌入西凉,掠取西域财富。届时要发愁的人不是你我,而是鲁侯。他得马不停蹄,继续往西,一路往西打过去。”

刘诏好奇,“你似乎从不担心朝臣和鲁侯勾结,反过来坑朝廷。”

顾玖说道:“有本事尽管来坑朝廷,我是不怕的。再说了,我对鲁侯开放了一切物资,就连军械,都是最新装备。他有什么理由撇开本宫,同一群资源有限的朝臣合作。”

“你说的对。有你做供应商,鲁侯的确没必要同其他朝臣合作。只是大家一窝蜂跑到西域做生意,那地方有那么大的市场吗?别到最后钱没赚到,反而积了一肚子怨气,对后续的计划可不利。”

刘诏对商事不了解,有所担心也属正常。

顾玖神色笃定,“放心吧,都有钱赚。看似一窝蜂,实则真正有实力组织商队,前往西凉做生意的还是少数。两百人组成一个商队,货物价值起码得上三十万两。京城有几个家族能一口气组织起三十万两的货物运往西凉?少,很少!

只能几个家族合作组建商队,合伙赚钱。然而世人皆自私自利,少有人如本宫这般大方。这样仓促的合作,最后势必会内讧,甚至反目成仇。过个两三年,还能继续走西凉商路的商队,我敢确定,十不存一。先让他们一窝蜂去闯闯,撞个头破血流回过头来一看,才晓得我替他们准备的大草原,海外,才是真正适合他们的道路。”

闻言,刘诏哈哈大笑。

“我的好娘子,看着你将朝臣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真高兴。”刘诏十分得意。

顾玖啐了一口,“话都不会说。我从不玩弄人心,我只会带领大家一起发财。”

“对对对,大家一起发财。这波话题,是不是还要继续炒作炒作。朝中老顽固可不少,整在朕耳边嗡嗡嗡,不胜其烦。”

“有人在你耳边嗡嗡嗡,虽然难听,但对你来说这是好事。你为帝王,耳边不能只有歌功颂德,也得有批评的声音。不瞒你说,比起那些墙头草,我更宝贝那些老顽固。”

刘诏失笑,“你是怕我当皇帝当久了,失了平常心,变得自大狂妄而不自知。”

“任何人都有迷失自己的时候,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需要朝臣们时时敲打你。“

“当皇帝真累啊!”刘诏一脸郁闷,“那些老头子说的话没有一句中听,恨不得将他们统统赶走。可是理智上还得劝住自己,要容忍他们的存在。这么一看,世人对皇帝的要求,真正是以圣人为标准。”

顾玖宽慰他,“当皇帝开拓进取,要开疆拓土,朝臣对皇帝的要求也会跟着变高,反对声音也会随之增加。如果皇帝只是个守成之君,只要风调雨顺,没灾没难,朝臣也乐意对皇帝宽容,将要求放低。

很显然你是要开疆拓土的皇帝,想要中兴大周,就得承受更多的压力,更高的要求。要是你觉着太累,承受不住,你可以放弃,回头做个守成之君。目前的局面,只要你不败家,守成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混个贤明帝王的名声,被后人称颂。”

刘诏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搂住顾玖,“朕如果想做一个守成之君,何必如此折腾,何必整天和朝臣较劲。正如你所说,维持目前的局面,就能太太平平做个贤明君王。不折腾,子就会过得轻松自在,多好啊!可是朕是个不折腾就想死的人,大好年华,皇权在握,不折腾岂非辜负了大好年华。”

顾玖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脸颊,“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人。嘴里嫌弃着那些朝臣,真要有一天没人在早朝上骂你昏君,你又该觉着浑不自在。”

“哈哈哈……知朕者皇后也。那帮朝臣是真讨厌,但是朝堂也因为他们变得格外闹,每个人仿佛都有使不完的劲头,每次大朝会都是干劲十足。一口一个昏君,引经据典,就差没骂朕是禽兽不如。看着他们干劲十足的模样,朕就觉着朝堂充满了活力,全血沸腾,非要大干一回,气死他们。”

刘诏像个中二少年,浑都是劲。

顾玖笑着说道:“想要将朝臣气死,可不容易。怕是你被气死了,他们还活的好好的。”

“这话朕不听,说得好像朕很小气似的。”

“不是小气的问题,而是你一个人同那么多人斗,对方人多力量大……”

“朕挑拨离间,叫他们内讧。就如今天一样,钱还没到手,只是给他们画了一个饼,一帮人自己先斗了起来。”

顾玖白了他一眼,“那不叫挑拨离间,那是以事实说话,以利之。”

“对对对,你说的全都对,朕用词不当。”刘诏秒怂。

顾玖问他,“鲁侯还等着你的赐封旨意,你准备何时下旨封他为王?”

刘诏说道:“随行监军手中,有朕的亲笔手书。只要西北军拿下西凉王城,西凉就归他鲁侯和西北军所有,他可以便宜行事。正式赐封旨意,估摸着这几天就能摆平大部分朝臣,届时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去西凉。”

“有没有想好派谁传旨?

“你认为谁合适?”

“传旨之人,还背负着刺探西北军,以及西凉民的重任。这个任务,非钱富莫属。”

“朕和你想的不一样。论对西域的了解,和西北军打交道的时间,非邓存礼莫属。”

顾玖摇头,“邓存礼老了,几千里路程,每疾驰几百里赶路,会要了他的老命。而且少府离不开他,他走了,我又得另外找人主持少府大局。钱富专职刺探报,西凉之行,等于是干回老本行。有些事,还需要他和无望沟通。而且钱富是你的人,他去西凉,代表了你的态度。”

刘诏皱眉想了想,“那就将马小六给朕,他在西北替邓存礼打下手那么多年,同西北军极为熟悉,而且还去过西凉。钱富做正使,他做副使,二人互相配合,相得益彰。”

顾玖点头应下,“好吧,我将马小六给你。正好白仲也该回宫里待一段时间,就换他当差。”

刘诏一脸羡慕,“朕得让林书平多挑几个徒弟带在边教导。否则等他们老了,连个独当一面的接班人都没有。”

顾玖动了招揽人才的心思,林书平的徒弟本事肯定不差。

她拉着刘诏的手,甜甜一笑,“要不要把人交给我,正好我这边缺人使唤。保证跟我干几年,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刘诏笑起来,“把人给了你,就成了你的人,朕可使唤不动。免了,免了。你要培养人,就去少府挑选。”

顾玖哼了一声,特嫌弃,“我还不乐意替你培养人。罢了,罢了,我去山河书院,或是初级学堂挑选一些人。”

世人皆认为从商低jiàn)。

虽表面上看,这种认知并不明显。但是当读书人面对前程抉择的时候,他们会下意识将从商从选择项里面剔除。

顾玖想替四海寰宇,从山河书院招一些人才,就算以她的名头,依旧是困难重重。

读书人,骨子里有着自己的坚持。

尤其是山河书院的学子,最起码也是个童生,即便科举没了指望,也没想过从商。

他们愿意学别的技能,比如术数,去户部,去少府,去审计司,去文青书局……唯独不乐意去寰宇,去四海,做一个商行管事。

新民县初级学堂的学子,倒是乐意前往四海,寰宇做工。

然而大部分学子资质普通。

若是资质出众,早就考取山河书院或是国子监,更进一步。

现实无奈。

顾玖只能大规模启用内侍宦官主持四海,寰宇的工作。

第1006章 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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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儿跟着湖阳公主,一起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顾玖对二人来意心知肚明。

“将湖阳还有端王妃请进来。”

宫人领命。

萧琴儿有些紧张。

湖阳公主白了她一眼,“你和皇后娘娘是妯娌,过去还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可紧张的。”

“今非昔比,我们是有求于人,能不紧张吗。”萧琴儿替自己辩解。

湖阳公主抿唇一笑,“你啊,年轻的时候心思直白,说话也是直来直去,那时候倒也可爱。如今年龄大了,反而添了心思过多的毛病,不好,不好。”

萧琴儿可不认同,“心思不多一点,我早就被王府后院那群女人给生吞活剥了去。不是人人都能活得如姑母这般逍遥自在。”

湖阳公主笑道:“我有今日这般逍遥自在,可没少受苦。你啊,就别羡慕我了。”

宫人将二人请进长安宫,带进书房。

一见面,湖阳就嚷嚷道:“拜见皇后娘娘。还是皇后的长安宫修的好,舒坦,自在。”

“姑母来了,快请坐。弟妹也坐。”

“给皇后娘娘请安!”萧琴儿行礼,之后才挨着湖阳坐下。

顾玖笑道:“今儿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尤其是姑母,你可是稀客。平日里请你,你都不肯进宫。”

湖阳公主哈哈一笑,“让皇后娘娘见笑。今儿,我们是让一阵西北风给吹来的。”

顾玖了然一笑,“姑母也想趁着西北风,发一笔财。”

湖阳公主拍着大腿,朗声说道:“还是皇后娘娘说话干脆。正如您所说,我们想借着这股西北风,到西边发一笔横财。可是,我们当中无人去过西北,对西凉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就连该置办什么货都是一头雾水。冒冒然然带着货物进入西凉,怕是棺材本都要赔进去。”

顾玖笑而不语。

湖阳公主无法,只能继续说道:“可是这么难得的机会,错过了,怕是得呕死。这不,就求到娘娘跟前,希望娘娘能将我们组织起来,我们出钱,娘娘出力,所得利润娘娘占大头,我们喝点汤就行。”

顾玖招呼道:“姑母,弟妹喝茶。”

湖阳公主端起茶杯,随意喝了口,也没喝出什么名堂。

她有些着急,问道:“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顾玖朝萧琴儿看去。

萧琴儿立马放下茶杯,“是这样的,宗室女眷找到臣妇,她们手头上攒了些银子,却不知如何经营。想到最近西凉淘金热,就想抓着这次机会赚一笔。就托臣妇进宫问一声能不能集资,由娘娘出面派人跑西边的商路。所有事情,但凭娘娘吩咐,大家绝无异议。”

“是啊,是啊,生意要怎么做,利润怎么分配,全听娘娘吩咐,大家绝无异议。”湖阳公主帮腔。

顾玖放下茶杯,笑了笑,“大家赚钱心切,本宫理解。”

湖阳公主立马接话,“京城物价特贵,尤其是房产田庄,一年一个价。为人父母,无非是想给儿女们攒点家当。还望娘娘能体谅一二。”

顾玖抿唇一笑,“姑母不必紧张,本宫没有生气。”

湖阳公主闻言,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怕顾玖生气,怕顾玖嫌弃她们俗气,一心钻到钱眼里。

好在担心的事情都没发生。

顾玖说道:“你们想去西凉淘金,本宫支持。不过我想问问,你们能集资多少钱?”

湖阳和萧琴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湖阳斟酌着说道:“一个商队,娘娘您看可以吗?”

顾玖挑眉,“一个商队的货值可大可小。起步三十万两,上不封顶,百万两,千万两也行。具体多少,还请姑母说个数字。”

一听到百万两,千万两,湖阳震惊得张开嘴巴,一直合不拢。

“还有百万两,千万两吗?”她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她以为能凑足三十万两的货物,那已经很了不起。

要知道,跑西凉,很遥远,来回需要一年时间。

这就意味着,货物周转的时间就是一年。

一年的周转期,想要赊账,难!

一个商队,三十万两的货物,大部分都得用现银去置办。

就算是最顶尖的商户,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流动资金置办货物。

老客户或许可以赊账,或是抵押。

像湖阳她们这种临时组建的商队,即便身份尊贵,商户也不乐意赊欠。

一年的周转,供货商也怕啊!

怕出现意外,怕人回不来,谁敢轻易赊几千上万两的货物。

故而,在湖阳看来,能单独组建一个商队,三十万两的货物,不靠三和快递凑人,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

上百万两的货物拉到西凉,那是想都没想过。

估摸着,全天下只有四海,少府有这个实力。

顾玖抿唇一笑,湖阳实在是太小看天下豪商。

不说富有的江南豪商,单是北地豪商,一个人就可以拉起一个商队。

当然,这种事情,顾玖没必要同湖阳说。

“听姑母的意思,你们自己能凑足三十万两?”

湖阳尴尬一笑,“还差了点。娘娘要是同意,我再想办法筹点钱,确保能组建起一个商队。”

萧琴儿也说道:“我这里还可以找人凑点钱。”

顾玖笑了笑,曲指轻轻敲击桌面。

湖阳和萧琴儿都紧张坏了,怕被拒绝。

“娘娘是嫌弃我们钱少吗?”湖阳小心翼翼问道。

顾玖摆手,“姑母误会了,本宫并非嫌弃你们钱少。只是现在西凉局势不稳,这个时候跑西凉,比起过去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有可能血本无归。你们确定自己没问题?”

萧琴儿脸色一白,“四海的商队,也会血本无归吗?”

顾玖轻声说道:“四海不会因为是本宫的产业,前往西凉就没有风险。所有商队,风险是一样的,只不过本宫承受得起损失,具有抗风险的能力。你们呢,辛苦凑钱置办货物,跑西凉,确定能承受风险?我看你们只能接受赚钱,无法接受赔本。”

“这这这……娘娘的意思是,西凉这波热度,我们不参与?”湖阳满脸遗憾。

顾玖摆摆手,“你们想跑西凉,本宫可以帮忙,甚至可以承诺保本。但是利润只给你们进货价的一倍,你们接受吗?”

“才一倍吗?都说去西凉贸易,利润少说十倍。”湖阳有点小小的意见。

顾玖浅浅一笑,“那就没得谈。”

湖阳公主傻眼。

萧琴儿急中生智,“娘娘,能否换个合作方式。我们不组建商队,我们投钱,投西凉贸易线,其他我们不干涉,只每年年底吃分红。”

“是啊,我们可以集资投西凉商路。”湖阳一拍大腿,特别兴奋。

顾玖提醒二人,“吃分红,肯定没有亲自组商队跑西凉那么高的收益。”

“没关系,我们不在乎。只要有个吃分红的机会,我们就满足了。说实话,一听说跑西凉,我心头一直不安。西凉,老远老远的地方,来回一趟少说一年时间,风险太大了。还是吃分红稳定。”

湖阳公主年龄越大,胆子越小。

本就不是商户,也不曾走南闯北,哪里跑得了几千里外的西凉。

就算手头有人,可手里的人也不曾跑过西凉,手里又没有现成跑西边的商队。

哪像承恩伯府朱家,几代人经商,家中儿郎自年轻开始走南闯北,天南地北都去得。

朱家靠着几代人攒下来的积蓄和底蕴,当然可以自己组建商队,请三和快递护卫,就能出发。

到了西凉,照着经验就知道该怎么卖货,如何卖出高价,如何和地头蛇打好关系。

这种来回少说一年的商路,经验十分重要。

经验不仅能卖货,还能保命。

一想到自己筹钱搞商队,要操心好多好多的事情,湖阳公主头都大了。

有机会吃分红,当甩手掌柜,她举双手赞成。

顾玖再次问道:“你们确定吃分红,不组商队?”

二人齐齐点头,“就吃分红。这钱,是投到四海吗?”

顾玖摇头,“最近新成立了一个名为西通的商行,专走西边贸易。你们想吃分红,可以将钱投入西通商行,拿股份。”

“好啊,好啊!”

管他是西通,还是四海,只要能吃分红就成。

萧琴儿迟疑道:“娘娘,臣妇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顾玖含笑鼓励她。

萧琴儿小心翼翼问道:“西通商行,听娘娘的意思,专门走西边的生意。那南边的生意,还有海贸生意,莫非有个南通商行?”

湖阳一听,哎呀,她竟然忘了这茬。南边的生意更赚钱啊。

顾玖抿唇一笑,“弟妹猜的没错,的确有专门负责南边生意的商行,不过不叫南通,叫海通商行。”

“我投钱,我投钱。”湖阳兴奋得不行,“这个什么海通,我也投钱吃分红。皇后啊,你可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顾玖说道:“南边的生意正在整合,暂时不接受外来资金。等到需要扩股增资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第1007章 油盐不进(三更)

王小喜是个能人。

最初家里穷得吃不起饭,整天饿肚子。

大家只知地里刨食的时候,他是最早一批跑到新民县求活的京畿乡农。

第一份工,在煤厂做事,十里八乡推销煤炉和蜂窝煤,从伙计干到管事。

王学成都是因为他,才得以走出家乡,考入山河书院。

王小喜攒了钱,买了房,娶了妻,安了家。

他是个不安分的人。

他拿出多年攒下的银钱,拉上煤厂几个管事,大家凑钱开了一家煤厂。

这些年,烧煤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的煤厂规模不大,靠着走乡串镇,勤勤恳恳,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每年都能为他们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比起在老东家当管事的收入,还是高出一截。

攒了几年,他租了铺面,做起了坐商。借着走乡串镇的优势,买卖各种土货,生意还不错。

如今走在街上,大家都称呼他为王老板。

他对这个称呼很满意。

日子很顺。

然而,最近他沉静许久的心又活泛起来。

整日里拿着一份《大周生活秀》反复的看,一有时间就跑三和快递,什么都不干,就听那些人闲聊,聊西域,聊商货。

终于有一天,他拍着大腿对周围的人说道,“我要去一趟西凉。”

“什么?西凉?”

王小喜的媳妇吓坏了。

“当家的,你可不能去啊。”

他媳妇哭天喊地,拦着王小喜,不准他出门。各种理由,各种危险,该说的都说了,却不能改变王小喜的决定。

他媳妇眼看王小喜铁了心,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跑出去找公婆帮忙。

王小喜家里人口多,一听说他要去西凉,全家老少,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侄儿侄女,父母亲人齐齐登门,劝阻他不要去西凉。

“煤厂和铺子的生意一直都不错,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折腾。”

“我们小门小户,做点小生意攒点家业不容易。你要去西凉折腾,万一赔了本,这个家就完了啊。”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全家可怎么办啊。”

“我和你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你这一去,我和你爹要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好好过日子,老大不小,孩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就别折腾了。”

“去西凉是赚钱,可是也得看有没有命赚这个钱。去西凉做生意的人,哪个不是大商行大家族,还有大靠山。我们家可什么都没有,一点家当,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家人好说歹说却劝不住铁了心的王小喜。

“这辈子我一定要去一趟西凉。当年我要来新民县,你们也都拦着我,说的话和今天何其相似。结果如何?当年我若是听了你们的话,怕是连媳妇都娶不起。”

“当年和现在不一样。”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

“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出了门,好歹还能挣口饭吃。现在,一家人日子安安稳稳,有吃有喝,住着水泥房,有煤厂有铺面,没必要再折腾啊!”

“是啊,别折腾了。攒点钱不容易,可不能拿到西凉糟蹋了。”

王小喜不为所动。

“钱是我自己挣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且大家已经分家,我的事情你们管不着。”

“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成心气死我吗?”

眼看劝不住,王老爹祭出孝道大旗。

却依旧无法拦住王小喜。

他是铁了心要走一趟,一如当年铁了心离开家独自闯荡一样。

所有人都放弃了,一家人怒气冲冲离去。

王小喜媳妇气得卷了包袱,带着孩子回娘家,免得两看生厌。

临走时候还不忘说,“铺子里的钱你不准动,那是用来进货的钱。你要是把钱都拿走了,这生意可没法做。”

南北土货买卖,绝大部分都是现过现,现钱交易。

王小喜也硬气,“我不会动铺子里一文钱。”

他找到煤厂的合伙人,希望大家一起集资拿货走一趟西凉。

然而,别人没他这样的闯劲。

“一大把年纪,老老实实守着这点家业,别折腾了。”

这是合伙人劝他的话,和家人劝他的话何其相似。

王小喜不服输,他回到老东家寻找机会。又去商会寻找机会。

零零碎碎,凑了一点钱,可是离着他的目标还有老远的距离。

路上,他遇见了王学成。

王学成一直记得王小喜对他的恩情,对他的照顾。

当年,初来新民县,若非王小喜帮他安顿下来,他得走不少弯路。

后来他买了房子,家里人闹着分房产,也是王小喜帮他摆平了家里人。

得知王小喜的想法和难处,王学成说道:“我手头上没钱,不过我朋友有钱。走,我带你去见他。你把你的想法和他说说,要是能打动他,资金问题全解决了。”

王学成带着王小喜去找严辞。

在王学成熟悉的人里面,严辞就是最有钱的那一个。

听了王小喜的计划,严辞来了兴趣。

“有了钱,你打算置办什么货物?”

王小喜抓了抓头,“布匹?瓷器?羊绒衣裤?粮食?马车……”

严辞连连摇头,“你说的这些,那些大商家都想得到,你一个小商户没竞争力。”

“请问严先生,那我该置办什么货?西域那边,我就是个睁眼瞎,一无所知。”

“茶叶!”严辞掷地有声,“西域一带的饮食,以肉食为主。人长期吃肉食,肚里油腻,茶叶是解油腻最好的东西。”

“茶叶忒贵,我这点钱带不了几斤茶叶。”

“谁让你买上等茶叶。有钱人喝的上等茶叶,那些大商行大家族早就垄断了这个市场,你那点本钱连个水花都冒不起来。西域那地,又不是只有钱人需要解油腻,普通人同样需要解油腻。你就置办普通的茶叶,市井小民买得起的茶叶,辛苦运到西凉,肯定有市场。”

“下等茶?”王小喜吃了一惊,在他的概念里,历尽千辛万苦运送到西凉的货物,那定是上等中的上等。

下等货物,不配跋山涉水走上几千里,去到另外一个市场交易。

严辞眼一瞪,“下等茶也是茶叶,也有市场。你要是同意我的看法,我投资五千两,助你一臂之力。”

王小喜没被五千两冲昏头,“让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慢慢想吧,我不着急。”

他们三人在房里闲聊,三顺摸了过来。

得知是要凑钱置办货物去西凉做生意,他兴奋道:“算我一个啊!我没办法去西凉,如果能赶一波热度也值了。正好,我家公子有门路,王老板可以跟着大商家的商队前往西凉,安全有保证。”

严辞调侃道,“三顺啊,你准备拿多少钱出来?”

一说钱,三顺嘿嘿一笑,“不多,不多,五十两。”

严辞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你钱都被你媳妇管起来了。”

三顺笑着说道:“我媳妇持家有道,有道。”

严辞又说道:“我给王老板建议,置办下等茶叶去西凉卖给那些小老百姓。王老板嫌利润低,还在考虑。”

王小喜一脸尴尬。

严辞继续说道:“三顺,你去问问你家公子,我这主意到底行不行。黄老板关系广,西凉那边需不需要下等茶叶,说不定他清楚,你赶紧帮忙问问。”

三顺应下,“行,我帮你们问问。”

这一问,就把黄去病招来了。

“听说你们准备运茶叶去西凉,还是下等茶叶。”

“黄老板,你给我们说说,运送下等茶叶去西凉靠不靠谱?你见多识广,又做过少府家令,西凉那边你肯定比我们都了解。”

一听黄去病竟然是上一任少府家令,王小喜立马挺直了背脊,打起了精神。

少府家令说的话,那一定是金口玉言,字字真金。

黄去病笑了起来,“严先生,你一个写书的,没想到眼光倒是独到。不瞒你们,西域那地的人稀罕丝绸瓷器这些值钱的玩意。同时,我们这地不值钱的玩意运过去,他们同样稀罕。别说下等茶叶,就算是运一车茶叶沫子过去,都有人抢着要。为什么,因为茶叶只有我们大周才有,别地都没有,而西域的人又离不开茶叶。不光是茶叶,书籍,纸张,文青出局随便哪本书,运一车过去,都会被人疯抢。”

“这么厉害。西域那地,难道什么都没有吗?”

“有啊!黄金珠宝玉石,骆驼牛羊马匹,地毯华服种子……为什么要打西凉,就是为了开通商路。商路就是用来互通有无。他们稀罕我们大周的物产,我们同样稀罕他们的物产。”

“还是黄老板有见地。王老板,有决定了吗?”严辞笑呵呵地问王小喜。

王小喜重重点头,“我听严先生的,就置办下等茶叶。”

黄去病建议道:“中档茶叶也置办一点点,西北军驻扎在西凉,军中将士也要喝茶解油腻。要是能运送一点土货过去更好。”

“什么土货?”

“比如腐乳,酱菜,诸如此类。西北军早就吃腻了牛羊肉,就想吃家乡菜。要是能运一百斤大米过去,军中将士定将你当宝贝一样稀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08章 眼光

王小喜手持一万两巨款,全部换成茶叶。狂沙文学网

其中五千两来自严辞,另外五千两来自黄去病。

其他散碎银子,用作路途开销。等到了西北他会考虑置办一点土货运到西凉。

黄去病肯投钱给王小喜的小生意,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严辞打趣他,“黄老板也看得上这点小生意?”

黄去病郑重说道:“王老板已经有了能够安稳度的产业,还愿意舍家舍业,亲自跑一趟西凉,某深感佩服。五千两,就是我对王老板的支持。钱,不敢多给。也是怕你一个人在路途上遇到危险。”

王小喜激动得眼眶泛红,“我一介草民,怎会想到有生之年能得到大人的鼎力支持。”

“王老板客气!我不是什么大人。”

“大人曾出任少府家令一职,在我等小民心中永远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王小喜铭感五内,像是粉丝遇到了偶像,看着黄去病的目光始终带着星光。

严辞酸得不行,满肚子酸水。

同是五千两,这待遇天差地别。

“可惜我不是进士,否则我也去做几天大人。”他自我调侃。

王学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严兄整不修边幅,怕是做不得大人。”

“洗洗刷刷,某也是一表人才。”

“严兄说这话之前,不如先去洗刷一回,方显说服力。”

……

王小喜置办了茶叶,就到三和快递做了登记。

种类,数量,价值,全都要如实填写。

填写完毕后,三和快递还给了他一张预付税单。

“可以委托我们帮你代缴税,也可以等到了边关,你自己拿着这张税单到关口缴税。”

王小喜这才知道,他的货物想要出关前往西凉,还得交一笔税。

然而,钱都置办了货物,剩下的银子用作路途开销,根本没准备税款。

无奈之下,只能厚颜求到严辞跟前。

“我不曾出过关,不知道出关做生意还要缴一笔关税。实在是糊涂!”

严辞安慰他,“无妨,区区税款我来解决。”

严辞选择让三和快递代缴税。

缴税的时候,他嘀咕了一句,“谁想出来的办法,真够厉害。凡是委托你们三和快递护送货物的商队,谁都别想逃税。”

三和快递的工作人员嘿嘿一笑,“我们快递行同户部一直有着紧密联系。”

王小喜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知道商队报的货物数量和价值是真的,如果贰拾万两的货,只登记十万两,你们怎么办?”

三和快递的工作人员哈哈一笑,“放心吧,没人敢这么做。凡是前往西凉的货物,必须统一装入我们三和快递的特制马车。也只有我们的特制马车,才到得了西凉。装车之前,货物数量,品种,大致价值,一目了然。”

“商家也可以自行组建商队,另外请人护卫出关前往西凉。说不定还能省点钱。”王小喜又说道。

三和快递的工作人员闻言,哈哈一笑。

“王老板,去西凉不是去西北,没有我们三和快递,别管请什么护卫都到不了西凉。”

“这是为何?”

“这么和你说吧,京城到西北这条路,山匪路霸已经绝迹,基本上安全。这一路商家是可以另外请护卫护送。但是出了关,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北荣败了,草原上过去那些不敢冒头小部落全都钻了出来,化响马劫匪,专门打劫来往西凉的商队。他们来去如风,熟悉地形,人不多,却个个杀人如麻,悍不畏死。没我们三和快递护卫,有一个算一个,有十个算十个,所有商队都逃不了这群小部落劫匪打劫。”

“难道三和快递的护卫不怕这群响马劫匪?”

“知道我们三和快递为什么要按照卖出的货值抽取费用吗?”

王小喜老实摇头,他哪里知道。

他只知道三和快递收取的费用贵得吓人。

“抽取的费用,不光是给护卫,还要打点沿途要塞堡垒。请军队护送我们经过最危险的路段。这笔钱花得很贵,但是只要能保住人,保住货,就值得。放眼全天下,只有我们三和快递能打通军方关系,夜晚能投宿草原上的要塞堡垒,请当兵的护送商队。其他车马行,到了草原上,全都是菜,被响马劫匪杀了就杀了。”

“这也是为什么货物必须统一装载三和快递的特制马车。我们的特制马车到了草原荒漠照样跑,不耽误事。商家自己的马车,有多少算多少,到了草原荒漠全都歇菜,尽耽误事。”

“耽误时间是小事。就怕晚上歇在荒漠,被响马劫匪趁虚而入。就算躲过响马劫匪,还得防着狼群。草原狼,荒漠狼,一路往西,一路风险。三和快递是唯一有实力保证人货安全的车马行。”

“而且我们三和快递承诺,就算路途上人出了事,货款和货物照旧给你带回来。同理,要是货物没了,我们也不收取费用,就当免费带你们走一趟西凉。”

三和快递的工作人员七嘴八舌,说得王小喜心突突乱跳。

“这一趟西凉之行,危险重重啊!”

严辞问他,“怕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大不了将货物处理掉。”

王小喜皱着眉头,深思片刻,咬着牙,目光坚定地说道:“一百步已经走了五十步,有三和快递护卫,没什么好怕的。严先生,你放心,我一定带着货物到西凉,一定会平安回来。”

“我信你。”

三和快递通知王小喜,五后出发,叫他做好准备。

……

与此同时,雨花巷。

以吴大彪为首的数个北方商人,聚在一起,个个神色凝重。

当年,他们靠着“皇家专供”的招牌,一跃而起。一度和江南豪商抗衡。

那些年,着实风光。

然而,江南豪商,实力实在是过于庞大。靠着多年海贸,加之江南富足,生意好做,积累了令人恐怖的财富。

江南豪商联合在一起,组成江南商会,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两,甚至上千万两的大手笔。

那么多银子砸下来,砸都能把人砸死。

打得北方商人招架不住,不得不让出一部分京城市场。

现在京城的市场,以四海少府为首,京城本土豪商占据优势,其次就是江南商会。

就连西南和岭南商会都有追赶上来的势头

北方商会压力山大,子不好过啊。

京城的市场太大了,财富太惊人了。

关键是京城的人口,还在一年一年往上涨。

光是京城,加上新民县,估摸着都已经突破了三百万人口。

外面还有广袤的京畿乡镇市场,已经被四海开发出来。看着都是小生意,聚少成多,也是个堪称恐怖的市场。

大家都想在京城这个财富圣地分一杯羹。

正所谓不进则退。

大家不能一直吃老本。

“西凉这一趟货,必须走。《大周生活秀》号召大家去西凉淘金,等于是皇后娘娘在号召大家去西凉,去西域开拓市场。我们能有今天,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同京城本土豪商以及江南豪商分庭抗礼,多亏了早年皇后娘娘对我们的支持。”

“然而近些年,大家都抱着吃老本的想法,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已经没人去开发新市场。以至于我们的优势逐渐被江南豪商蚕食。宫里已经多久没来人和我们接触,你们算过这个时间吗?”

“隔壁的江南商会,搞得红红火火,据我所知,他们至少弄了三个商队前往西凉,甚至还打算往西域深处走一走。就因为这个,宫里的公公可是亲自出面,见了江南商会京城分会的会长。”

“皇后娘娘需要有人替她跑西域市场,彻底打开西域大门,我们北方商会还想在京城立足,还想指望皇后娘娘给我们甜头吃,就必须走一趟西域。”

“我已经决定了,准备置办五十万到一百万两的货物,让我家老大亲自带队走一趟西域。”

吴大彪拍着桌子,掷地有声地说道。

他的目光扫视众人,“你们是什么想法,说说吧。要是愿意,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来有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那一份。要是不乐意,现在就可以出门下楼。以后有好处轮不到你们的时候,也别冒酸话。”

众人面面相觑。

“置办货物走一趟西域,当然可行。毕竟西域的利润还不错,生意嘛,就是图赚钱。只是货物怎么运?现在三和快递几乎垄断了这个市场,然而三和快递收费是按照西凉卖出价抽一成。我们若是置办一百万两的货物,光是交给三和快递的费用,恐怕都要几十万两,太贵了。”

“而且货物走三和快递,关税这一块,是一文钱都不能少。因为所有货物必须装三和快递的特制马车,货物这么一装,品种,数量,价值一目了然。”

“关税加上给三和快递的费用,基本上等同货物价值。也就是说,一百万两的货物,就得付出一百万两的额外成本。货物运送到西凉,若是没有五倍以上的利润,这生意不做也罢。”

第1009章 贵客

呵呵!

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窗户开着,一阵风灌进来,带着内城河河水的味道。

雨花巷临近内城河,河水的味道大家都闻惯了。

然而此时此刻,配合着这一声“呵呵”,河水味道就变了味,让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换做过去,跑一趟西域,别说五倍利润,就是十倍利润也不成问题。现在嘛,西域淘金热一起,就连小商小贩都妄想跑西域。前两日我还看见一个小老板置办了一万两的茶叶,准备运往西凉。”

“大家一窝蜂地往西边去,那么多货物堆积在一起,压价是必然的。届时别说十倍利润,恐怕连五倍的利润都保不住,辛苦一年,压进去那么多钱,结果就赚点辛苦钱,何苦来哉。”

吴大彪抓着椅子扶手,“听大家的意思,都不乐意跑西域?”

“吴老板误会了,我们都支持你的说法,西域肯定得跑。但是三和快递收费太高,货值这一块又不做不得手脚,能否绕过三和快递,我们自己的人护送货物出关去西域。”

“我们有自己的护卫,而且都是经年老手,干什么找三和快递。大家压进去那么多钱,来回少说得一年时间,到最后全都便宜了三和快递。划不来。”

“目光短浅!”吴大彪骂了一句。

众人不满。

吴大彪板着脸,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没了北荣西凉,草原就太平了?告诉你们,没了北荣西凉,那些只有几百人,千把人的小部落全都冒了出来,摇身一变就成了草原上的响马劫匪。他们土生土长,熟悉地形,弓马娴熟。你们自问,我们的护卫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干得过他们吗?隔壁江南商会都舍得出钱请三和快递,我们北方商会难道是出不起这笔钱吗?”

“三和快递的收费着实太贵。”

吴大彪甩出一沓宣传册,“三和快递收费贵,自有他贵的道理。出关后,夜晚可投宿军方堡垒要塞。并且承诺,人要是没了,照旧会将货款带回来。要是货没了,他们不收取任何费用。”

“几千里路,能有几个要塞堡垒?”

“能有地方歇息停靠,补充食水,总比露宿荒野要强。草原荒漠绝非我们以为的那般太平。三和快递敢收这么高的费用,自有他的道理。废话少说,愿意入伙的就说一声,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

吴大彪发了话。

然而在座的都是老狐狸,没有一个人动弹。

吴大彪冷笑一声,“那我就当你们全都同意。一百万两的货物,大家凑一凑。我二十万,你们多少?”

“一百万是不是多了点,八十万吧。”

“对啊,八十万,吉利。”

“行!就八十万的货物。我还是二十万,你们呢?”

大家凑钱,或是凑货。

都是豪商,很快凑足了八十万两。

接下来就是组织货源,联络三和快递。

……

在一个阳光洒满大地的日子,王小喜带着一车货,随商队离开了京城。

他媳妇带着孩子,在城门口相送。

终归是夫妻。

“不用担心我,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回来了。”

“出门在外千万别逞能。吃点亏没事,一定要平安。”

夫妻告别,挥泪相送。

同一天,几十骑快马离开京城,往西而去。

他们带着明黄色的圣旨,要将皇帝的心意传到西凉,正式册封鲁侯为亲王,是为安西王,大周自太祖称帝以来,第一个异姓王。

为了这一道旨意,朝堂上下最有学问的人,一个字一个字,扣着字眼。

身为书写这道旨意的陆大人,被御史集体弹劾。

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国贼”!

陆大人委屈。

御史什么的,果然是最讨厌的一群人。

在这帮御史眼里,但凡看不顺眼,都要按个国贼的名头。

真当国贼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啊,批发带零售。

一道旨意,被人批得体无完肤。

鸡蛋里挑骨头,挑出十几处毛病。

堂堂中书令,文采不行啊。

中书令陆大人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谁爱写圣旨谁写去。

就为这,朝堂又闹腾了一阵。

最后这道旨意由皇帝刘诏亲自书写。

“朕不怕担骂名!若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朕来承担一切后果。百年,随后人骂去,朕不怕。”

话音一落,玉玺落下。

一道具有法理的封王圣旨出炉。

钱富的传旨小分队,带上圣旨,快马朝西而去。

西凉太远,朝廷鞭长莫及。

那就让商队,让冒险客替朝廷盯着西凉,盯着安西王,盯着草原荒漠。

刘诏站在城墙墙头,目送传旨小分队离去。

小分队同商队擦肩而过。

商队里每个人,都怀揣着激动,兴奋,眼睛都冒着星光。

他们要去西凉,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次壮举,足以夸耀三代人。

我爹……

我爷爷……

我祖上……

当年西域淘金热,西去几千里,来回上万里路,带回来……

西区的路上……

回来的路上……

我家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达。

此去西凉,对于子孙后代来说,便是祖宗的功绩。

即便失败了,也值得铭记。

若是成功,必将刻写碑文,供后人传颂。

……

京城白云观,今儿迎来一位极为尊贵的贵客。

多年不出山门的玄青道长亲自到大门迎接。

“无量天尊!”

“玄青道长客气。”

顾玖从软轿上下来,今儿她打扮得很朴素。

若非身边内侍宫女环绕,侍卫四下警戒,不知情的见了,会误以为她是哪家贵妇。

“娘娘里面请,已备好清茶一杯。”

顾玖含笑说道:“今儿能喝到道长亲手烹饪的清茶,是本宫的荣幸。”

她跨进白云观。

观内今儿特意关闭山门,只为迎接皇后娘娘。

故而,观内没有善男信女,只有道士几个,个个模样周正。

顾玖随玄清道长穿过大殿,中庭,又穿过数条回廊,来到后山凉亭。

此处地势开阔,风景秀美。

“本宫竟然不知白云观还有这等好去处。”

“此处是贫道清修之地,平日并无外人来此。”

“难怪!”

“娘娘请喝茶。”

“多谢道长!”

茶过五味,顾玖放下茶杯,进入正题。

“道长可知,本宫找你所为何事?”

“贫道斗胆一猜,莫非是同西凉有关。”

顾玖赞许地点头,“道长对西凉可有想法?”

玄清道长笑了笑,笑容莫测,“岂敢有想法。”

“为何敢有想法?”

“娘娘需要贫道做什么,何不直言。”

“请教道长,我大周人要在西凉扎根,甚至同化当地西凉人,目的是百年后西凉人认同自己是大周人的身份,除了武力威慑,利益结合,文化传输外,还需要做什么?”

玄清道长笑道:“有娘娘说的三点,足以!”

顾玖却摇头,“不足,远远不足。西域局势复杂,种族众多,冲突日益严重,单靠这三样,安西王想要吸收同化西凉,远远不够。”

“哦?若是不够,娘娘该请教朝中臣工,而非贫道一个方外人士。”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还需要信仰之力。”

玄清道长手微微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贫道听闻,西凉国师无望,本是大周人士。”

顾玖似笑非笑,“西凉人信仰什么,道长可知?”

玄清道长摇头,“不知!”

顾玖郑重说道:“我们大周信仰老天,信仰祖宗,我们建宗祠祭祀,虔诚而隆重,这也是一个家族拧成一股绳的原始动力。天既是祖宗,祖宗既是信仰。西北军驻扎在西凉,要同化当地人,就得依靠数代人通婚。

然而,西北军将士,大多失去了家族,失去了宗祠祭祀,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信仰,失去了心灵依靠。西北军都失去了信仰,又如何同化当地人?如何战胜当地人的信仰?若是有朝一日,身在西凉的大周人不再信仰祖先,而是改信当地的信仰,那他还是大周人吗?”

玄清道长表情严肃,“娘娘想说什么?”

顾玖说道:“西北军需要宗祠,需要祭祀,需要信仰。他们的子孙后代,更需要来自于父辈的信仰传承。信仰的高地,你们道家若是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占领后,还要回头狠狠踩你们道家一头。白云观身为天下道家牛耳,岂能龟缩不前,眼睁睁看着别人耍威风。”

玄清道长沉默片刻,“娘娘的意思,贫道明白了。你希望我们道家进入西凉。”

“正是!”

“娘娘在西凉,已经有了佛家,有了无望大师,为何还要我们道家出面?”

顾玖笑了笑,“佛,来龙去脉,道长比本宫更清楚。道家,才是这片土地自上古传承下来的文化信仰。西北军将士,需要祭祀,需要心灵的寄托,需要将信仰传承。此重任,非你们道家莫属。本宫希望有一天,西凉土著都说着汉话,穿着汉服,读着汉书,写着汉字,信仰汉家祖宗。而非一个适者生存,变了模样的怪异的信仰。更不允许被外来信仰入侵。”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10章 称霸寰宇(三更)

“娘娘这番话的意思,莫非朝廷要深耕西凉?”

玄清道长好奇一问。

顾玖含笑说道:“辛苦打下的土地,总要好好经营一番,留下点东西。”

玄清道长捋着胡须,“看来朝廷并无深耕西凉的意思,故而才同意将西凉交给鲁侯。”

顾玖提醒道:“该称呼安西王。朝廷已经正式下旨册封鲁侯为安西王,节制西凉所有军民政务。”

玄清道长笑了起来,“若有机会见到安西王,一定要道一声恭喜。”

“道长肯定有机会。”

玄清道长不置可否,“贫道斗胆猜一猜,娘娘和陛下莫非是担心西凉反复,西北军弹压不住,又跑回西北祸害朝廷,故而帮西北军稳住西凉局势。娘娘和陛下也是操碎了心。”

顾玖低头一笑,“道长说话总是如此犀利。”

“看来贫道说中了娘娘的心事。”

“知道本宫心事的人,就得为本宫驱使。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玄清捋着胡须,闭目沉思。

顾玖不急,耐心等候。

“道法自然,本不欲和无望大师相争。”

“并没有让你们相争。只是要让西北军,让当地人多一个选择。前往西凉,你们的教义需要作出适当的修改,以适应当地的情况。”

玄清道长猛地睁开眼睛,“娘娘想要修改我道家经义?”

顾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非也!只是要用更通俗易懂的语言,帮助当地民众平息心中的仇恨和恐惧,面对现实,接受一切,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玄清道长胡子抖了抖,“这活无望那秃驴也能干。”

顾玖嘴角抽搐。

翻脸也太快了吧。

前面还尊称无望一声大师,转眼就变成了无望秃驴。

“道长和无望大师可曾见过?”

“见过一面。”

“印象如何?”

“食色性也,却入了空门。”

顾玖抿唇一笑,“西凉换了个主,无望有无望的责任。同化西凉民众的重任,本宫就交给道长。十车药材,便是本宫的见面礼。等道长出发之日,另有三十车药材,二十车书籍笔墨,随同道长一同前往西凉。是免费施药,还是高价出售药材,全凭道长做主。书籍笔墨要如何发挥作用,也全凭道长做主。三和快递,西通商行皆会全力配合道长。另有数张药方赠送。”

白仲捧着一个木匣子,放在案几上。

顾玖将木匣子往前一推,“药方就在里面,或许会对道长西凉之行起到作用。”

玄清道长盯着木匣子良久,“娘娘笃定贫道会去西凉?”

顾玖含笑反问,“不去西凉,道长又能去哪里呢?”

玄清道长笑了起来,“娘娘软硬兼施,贫道似乎没有拒绝的余地。”

顾玖轻声说道:“极少有人能拒绝本宫,安西王亦然。”

玄清道长打开木匣子,翻阅药方,眼角抽动,眼神微微变幻。

啪!

他将木匣子关上。

“此等药方,娘娘怎能轻易拿出来。”

“给道长的见面礼,自然要贵重且投其所好。”

道家有炼丹炼药的传统。

五石散被山河书院一群道家学子给攻破,就是慢性毒药。

如今道家学子不炼丹,改炼药。

玄清道长胡子抽搐,他开了木匣子,看了药方,如今是骑虎难下,似乎只有前往西凉一条路可走。

顾玖说道:“道长不必有负担。山河书院的道家科目,也有几个天赋极好的学子,任凭道长挑选。”

玄清道长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娘娘和陛下想要在思想上,文化上同化西凉人,不光只安排了无望秃驴以及贫道吧。贫道斗胆猜一猜,山河书院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

顾玖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道长。这一次,山河书院会有一百五十名学子,跟随道长前往西凉。等到时机成熟,西凉或许会成为山河书院固定的毕业历练地。”

“娘娘的计划果然长远,而且似乎对西凉抱有极高的期待。既然如此,为何要裂土封王,让西凉孤悬在外,随时都有脱离大周的可能?”

顾玖郑重说道:“因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若不裂土封王,靠朝廷派遣流官治理西凉,最多十来年,西凉就会烽烟再起。一旦朝廷力有不逮,无力支撑西凉官府的消耗,转眼西凉就将成为西凉人的西凉,彻底背弃大周。

什么文化思想同化,全都是空中楼阁,一场白日梦。朝廷花费巨额钱粮,牺牲那么多人,夺下西凉,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一地鸡毛。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后人吸取教训,届时从朝廷到民间无人愿意开疆拓土,大家都守着现有的地盘,得过且过。那不过是另外一个王朝兴衰。”

“裂土封王,难道就能避免此种情况?”

顾玖笑了起来,“派遣流官,土地是朝廷的,税收是朝廷的,百姓是朝廷的,谁会费心费力走几千里跑西凉用心替朝廷经营?自然是能榨取一点是一点。反正天高皇帝远,民不聊生又怎样。

裂土封王,那就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子民,税收也是自己的。其用心程度,岂是流官可比。即便有一天,西凉脱离大周,大家依旧同文同种,同思想同文化。王朝会灭亡,但是文化却可以一代代传承下去。

同文同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又确定百年后,千年后,此地和数千里之外的西凉不是一国?即便无法同为一国,只要我们的文化和信仰,称霸寰宇,这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走到寰宇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用相同的文字和语言,毫无障碍的交流,这又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清心寡欲的玄清道长,第一次被人一番话说得心中激荡。

王朝会灭亡,文化信仰不会灭亡。

将文化信仰的种子遍洒寰宇,这是何等的气度。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情绪,“别人谋一世,谋一家一姓。娘娘则是谋万世,谋万家万姓,谋千秋万代。娘娘目光长远,贫道不及。娘娘既然看得起贫道,贫道便接下此重任,为娘娘走一趟西凉。”

“甚好!”顾玖眉眼弯弯,喜笑颜开。

白仲又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在案几上。

玄清道长狐疑,“这是什么?”

顾玖亲自打开木匣子,取出里面的手稿,“这是本宫替道长准备的,修改后的经义大纲。细节内容,还需道长填充。”

激动的心情,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

玄清道长恢复了清冷的模样,“娘娘考虑得真周到。”

顾玖含笑道:“我知道道长对此有所不满,然而西凉无论是生活习惯,气候环境,民风民俗,完全不同于大周。经义不加修改,根本无法推广,也就达不到同化思想文化的目的。”

玄清道长纵然有不满,还是勉为其难收下经义大纲。

“等到了西凉,我会观察当地民风民情,再做内容填充。”

“这是自然。”

顾玖笑眯眯的,经义的改变,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继续说道:“本宫会给安西王去信,叫他给你方便。还会提醒安西王,要鼓励单身兵将同当地年轻女性通婚,结两族之好。以便更快的融入当地,被当地民众接纳。还要建立免费学堂,传播文化思想从娃娃抓起。”

玄清道长问道:“安西王做了土皇帝,他会听取娘娘的建议?”

顾玖点点头,肯定说道:“他若是想让裴家千秋万代,在西凉扎根,就一定会接纳本宫的建议。本宫的每一条建议,都是利于安西王对西凉的统治。十年后,当这一代西北军老去,新鲜血液补充到军队,靠什么确保军队的纯粹和忠诚?

只能靠从娃娃抓起的教育,靠两族通婚,靠你们道家和佛家的努力。任重而道远,此去西凉,恐怕一二十年都无法归来,本宫以茶代酒,敬道长一杯。”

顾玖端起茶杯,诚心诚意。

“娘娘客气!”

炫清道长,第一次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顾玖将杯中茶一口喝完,“此处清幽,是个修行的好去处。西凉风沙大,道长此去,再无清闲日子,辛苦了!”

玄清道长迅速冷静下来,“娘娘若是真为贫道着想,就不该逼迫贫道前往西凉不毛之地。”

顾玖哈哈一笑,“你这老道,不出山门十余载,是时候出出去走一走,松散松散筋骨。将你们道家那一套理念传播西域,让西域人都沐浴在皇恩浩荡之下。”

玄清道长闻言,乐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11章 冤大头

景明三年,秋。

京城渭水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汇聚于此,走人的,走货的,热火朝天。

为了方便走货,三和快递自己掏钱,在码头修建了一条铁轨,直接通往三和快递京城仓库,也是三和快递的大本营。

双轨马车,一趟又一趟拉着货,比人力快多了。

弄得其他货栈的人十分艳羡。

“看什么看?那是我们玩得起的吗?老实背货去。”

货栈管事,一笔敲在力夫的头上。

力夫嘿嘿一笑,“就是羡慕。”

“你羡慕个屁。有了这个,你们统统都没活干。”

“瞧管事说的话,就算有了铁轨,不还是需要人把货从船上背下来。”

“去去去,赶紧背货。要是耽误了时辰,扣你们的工钱。”

力夫嘻嘻哈哈,走了。

伙计上前,同管事嘀咕,“东家为何不将货栈修在三和快递仓库边上,就可以沾光,一起走双轨马车运货。”

管事撩了撩眼皮,“想什么呢,你以为三和快递的光是那么好沾的?”

“这里面有什么名堂,管事说说呗。”

管事轻咳一声,“想要沾光,就得守着三和快递的规矩。第一条规矩,如数纳税。咱们货栈,为什么生意不断,不就是因为……懂了吗?”

伙计恍然大悟,“懂了!”

“懂了就去干活。”

“三和快递真的逼着客商纳税?”

“不用逼着纳税,这事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三和快递不是户部,他犯不着逼着人纳税。”

“既然如此,干什么还让客商如数纳税?”

“还能为什么,三和快递背后的东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要纳税,谁敢说半个不字。”

“不是说兵部在三和快递也有股份。”

“就知道聊天,赶紧干活去。废话真多。”管事耐心耗尽,踢了一脚,将伙计赶走。

一艘三层漂亮的楼船,靠了岸,吸引了码头所有人的关注。

伙计跳起来,“楼船,是三层大楼船。管事,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伙计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管事都来不及反对。

三层大楼船真漂亮,雕梁画栋,奢华高调,整艘船都写着“老子有钱”四个大字。

“他奶奶的,总算到了京城。”

一个中年胖子从楼船走出来,穿金戴银,骂骂咧咧。

胖子全身上下,看上去比楼船还要高调。

甲板上,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瘦男子轻轻扫了眼胖子,胖子骂咧咧的嘴巴立马紧闭。

“大仓船厂造的楼船,的确很舒服。”清瘦男子随口说道。

“张老爷说的对。”

其他人纷纷附和。

这一群如暴发户一般的人物,皆是南方各地矿主。众人以清瘦男子张老爷为首。

他们名下既有私矿,也有在衙门登记纳税的合法矿产。

这一次少府搞矿产清查,一个没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清算。

北边因为西凉淘金热闹腾,南边就在为金吾卫封矿闹得沸沸扬扬。

光是上百人的械斗,就发生了无数起。

官府头痛,弹劾少府,金吾卫的奏章四面八方飞入京城。

然而朝堂上却毫无动静。

这不对劲啊!

矿主们没能让朝堂大佬主持公道,反而收到自京城寄出来的信件,让他们配合少府,派几个代表来一趟京城。还说有大富贵等着众人。

矿主们面面相觑。

他们堵住少府的官员,你来我往,数次交锋,总算弄清楚少府的勾当。

关外,海外,六品起步的官身?

只是值不值得用现有的矿场去交换?

众人迟疑。

金吾卫虎视眈眈,大有不合作就抓人下诏狱的流氓架势。

罢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先去京城淌一淌深浅,看看朝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于是,以张姓矿主为首的一二十个矿主,坐着楼船,来到京城。

后面还跟着几艘船,全是他们的伙计和护卫。

下了船,投宿京城最豪华的客栈。

这帮矿主,全都是不差钱的主。

张姓矿主,名叫张生水。

众人之所以以他为首,因为他和京城张氏同宗。

京城张氏有位姑奶奶嫁入了京城顾氏,正是皇后娘娘的大伯母。

有着这层关系,张生水理所当然被人推举为这次谈判的代表核心人物。

张生水先是给京城张氏递上拜帖,顺利见面,对京城对朝堂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之后才给镇军将军府顾家递上帖子,以晚辈身份去拜见皇后娘娘的大伯母张氏。

张氏拿着拜帖,看了好几遍,“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门亲戚。”

大儿媳小张氏在一旁说道:“这人家里是开矿的。听闻少府在南边查封私矿,闹腾得极为厉害。”

“少府查封私矿,他们跑京城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找朝廷告状吗?”

“那倒不是。据说是少府要给大家一场富贵,他们进京,是为了探一探朝廷诚意。”

张氏当即明白过来,“身为皇后娘娘的大伯母,摇身一变成了香饽饽。他给我下拜帖,莫非是想通过我试探皇后娘娘的态度?”

“婆母要见他吗?”

张氏琢磨了一会,“你是说少府在清查南边私矿,北边没动静?”

“北边暂时没动静。或许是因为北边近一两年一直在闹腾的缘故。”

张氏摇摇头,又点点头,“北边没动静,恐怕和西北军西进西凉有关系。罢了,这些朝廷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必过问。你派人去把他请进来吧。总归礼数差了些。”

张氏决定见一见张生水,又嫌弃他的礼数差。

张生水被请进镇军将军府,在花厅见到了张氏。

“侄儿给姑母请安,头次拜见姑母,一点心意,请姑母笑纳。”

张生水递上礼单,丫鬟接过,放在张氏面前。

张氏扫了眼,礼单很丰厚。

她微蹙眉头,给大儿媳小张氏使了个眼色。

小张氏心知肚明,悄悄退下,准备回礼。

“坐吧!你们那一支,老身以前听娘家人提起过,只是多年不曾来往,有些生疏。”

“都是我们礼数不周。从今以后会年年派人到京城送节礼。”

“那倒不必。你这是第一次来京城?”

“正是!”

张氏同张生水天南海北的闲聊,并不说正事。

张生水本人也不着急。

直到用过酒席,他起身告辞,也没提一句他来京城的目的。

仿佛这就是一次亲戚之间的普通会面。

这倒让张氏高看一眼。

管家送他出门,并回礼。

张生水说什么也不肯收,跳上马车就跑了。

管家无可奈何,只能如实回禀张氏。

张氏闻言,哈哈一笑,“随他去吧。”

“张生水不曾过问任何有关少府和皇后娘娘的事情,也不肯要回礼,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小张氏有些不解。

张氏笑着说道:“他只需要让人知道他上我们家做客,并且留下吃了一顿酒席就足矣。少府知道他和我们家有亲戚关系,总归会对他客气些。”

“这些开私矿的,弯弯绕绕挺多。他送来的礼单着实太过丰厚,收下没问题吗?”

“打听打听他住在哪里,找机会回礼。”

“儿媳晓得!”

……

以张生水为首的一群私矿主,暂时在京城安顿下来,感受着有别于南方的风土人情。

西凉淘金热还在发酵,报纸上也在鼓吹。

国子监周围的房子炒的火热。

这群人,全都是不差钱的主。

好奇双轨马车,特意去体验了一番。

车票是小钱,上了豪华车厢,又是吃又是喝,消费近百两。

车站员工都将这群人当成了南边来的土豪乡巴佬冤大头。

车站站长牛老大一巴掌拍在手下伙计的头上,“能这么说衣食父母吗?给老子伺候好了!要是多来几个这样出手大方的老爷,这个月大家的奖金就都有了。”

“好嘞!”

伙计们齐声答应。

矿主们坐着双规马车乐此不彼,一趟又一趟。商量着找寰宇车行,到南边给他们修一条。

“用来拉矿极好!”

“成本太高,不如用力工。”

“力工忒慢,哪有这个快。”

“少府关停我们的矿场,铁矿,铜矿都该涨价了吧。”

“先不说涨价的事情。少府将我们晾在客栈,这么多天只出现了一个小吏接待,到底何意?”

“难道耍我们的吗?”

“真是岂有此理。”

“不如回去得了。”

“来都来了,总得谈一谈。谈不拢再说回去的事情。”

“哼!我就不信少府和金吾卫能一直盯着所有的矿场?总有撤走的那一天。等他们撤走,我们就开工。”

“着什么急!来都来了,好生看看,多借鉴借鉴别人生意经。”

张生水一发话,所有人都结束了这顿牢骚。

“张老爷,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等着?”有人发出疑问。

张生水盯着车窗外面,“快了!”

他们已经到了京城足足十天,少府继续晾着他们,很没道理。

“估计这几天,少府应该会派人来见我们。大家打起精神,到时候别乱说话。先听听少府说什么。”

“行!就听张老大的,你是读过书的人,比我们这群大老粗都有见识。”

第1012章 查账

“师傅,那群私矿主快绷不住了。”

少府,一个小黄门站在下首,躬身说道。

邓存礼翻阅着各类资料,“再晾他们两天,届时将人带到少府衙门签押房,咱家亲自会会他们。”

小黄门忙说道:“一群私矿主,何须师傅亲自出面。不如让徒儿……”

余下的话,在邓存礼的目光逼视下,全都咽了下去。

“徒儿说错了话,请师傅责罚。”

小黄门跪在地上,往自己脸上抽巴掌。

等抽足了十个巴掌,邓存礼轻飘飘的嗯了一声,小黄门这才住了手。

此时,小黄门一张脸已经变得红肿。

邓存礼面容严肃地说道:“在咱家手下当差,若是没意外,迟早会被皇后娘娘派出去独当一面。如果你还想要一场富贵前程,就不要擅作主张。尤其是皇后娘娘定下的策略,休要拿你那点浅薄见识去揣度。”

“徒儿知错了,徒儿再也不敢了。”

“多和你师兄赵民发学学。别到最后,咱家的徒弟还赶不上白仲他们的徒弟,纵然你没了前程,咱家也丢脸。若是你做不好,趁早回宫里。”

“徒儿不回宫里,徒儿一定好好学,以后再也不自作聪明。请师傅再给徒儿一次机会。”

邓存礼板着脸,“行,咱家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起来吧,把这群私矿矿主的资料整理出来,咱家到时候有用。”

“徒儿听师傅的话,这就去整理资料。”

小黄门如释重负,赶紧爬起来去做事。

邓存礼皱着眉头,头发花白。

草原,海外,这是早就定下的计划。

直到今年才正式启动,只因为西北事务优先。

西北军和鲁侯那边没结果之前,其他计划统统都得靠后。

幸运的是,西北军很顺利拿下西凉。

鲁侯封王,也得到朝廷大部分朝臣的同意。

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心头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

皇后娘娘让他主持少府,是对他的信任和看重。

他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更不能输给常恩那个老匹夫。

“大人,常公公来访。”

下属禀报。

邓存礼挑眉一笑,他正惦记着对方,没想到对方先找了过来。

“请常公公到茶室喝茶,咱家稍后就过去。”

“是!”

常恩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邓存礼同常恩见面,二人分外眼红。

“常公公稀客啊!”

常恩哈哈一笑,“邓公公风采依旧。正好,今儿有些事情需要劳烦邓公公。你精神好,咱家就不用担心半途你昏了过去。”

邓存礼哼了一声,“请常公公直言来意。”

啪!

账本扔桌上,后面还有一箩筐的账本。

常恩皮笑肉不笑,目光像是一头饿狼,随时跳起来吃人。

“审计司奉命查少府一季度的账目,发现了一些问题,还请邓公公给个说法。”

邓存礼撩了下眼皮,挥挥手,下属会意。

片刻之后,少府的账房一口气来了十几个,人人提着算盘,大有一副不服干架的架势。

邓存礼掏了掏耳朵,“刚才常公公说我们少府的账目有问题,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常恩扫了眼少府的账房,“邓公公是在指责咱家无中生有,编排是非吗?”

邓存礼笑了笑,“不敢!我们少府的账目,向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不曾出过问题。结果常公公一上门,就说我们的账目有问题,着实令咱家有些不快。咱家怀疑,你们审计司的账房会计,到底会不会算账。”

审计司的账房怒了。

常恩摆手,弹压住手下的账房。

他指着少府的数位账房会计,“咱家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几位都是从山河书院术数科毕业。咱家身后这几位账房,同样毕业于山河书院术数科,还都是优中选优。一个书院出来的学生,没道理进了你们少府的会算账,到了审计司的就不会算账。”

邓存礼了然一笑,“审计司发展得不错啊,还从山河书院招人。”

“一般一般。比不上你们少府名头大。”常恩哈哈一笑。

邓存礼放下茶杯,“既然我们双方各执一词,一季度的账本,那就双方重新审计一次。”

“邓公公这是不信任我们审计司?”常恩似笑非笑。

邓存礼则说道:“咱家只是单纯地相信少府的账房会计,至于审计司,恕咱家无法信任。”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算一算。”

茶室足够大,桌子摆上,双方各占据一边。

双方剑拔弩张,火气十足。

一声开始,算盘拨动。

啪啪啪……

整个茶室都是拨动算盘的动静。

吵!

邓存礼起身,拱拱手,“常公公喝茶,咱家还有公务要忙。”

“一起一起,咱家也有公务要忙。”

常恩也嫌弃茶室太吵,算盘声吵得头痛。找个借口跟着邓存礼一起出了茶室。

一出茶室,两人就聊了起来。

“听闻山河书院正式扩招术数科学子,为此招生考试特设术数试卷。只要通过术数考试,就能入读山河书院。”

“一些几十年的老账房,竟然也动了到山河书院读书的心思,跑去考术数科。”

经过多年的发展,山河书院各项科目,逐渐同科举区分开。

就连招生考试,也是多样性。

想考科举,那就专攻科举。

在某方面擅长,不打算参加科举,可以专攻某一个学科。

每个月的招生考试,也设了单科入学考试试卷。

“如今的行情,从山河书院毕业的术数科学子,能拿到更高的工钱。老账房们自然也就动了心思。”

“就连王府账房,都在报考山河书院。”

“国子监也开设了术数科目,可是报考的人很少。”

“国子监除了科举,其他科目还没打出名气,自然不如山河书院。”

“这次查你们少府的账目,并非有意为难,而是的确出了问题。”

邓存礼笑了笑,“咱家知道问题出在那里,账目咱家已经平了,你却揪着不放,是何道理。”

常恩挑眉,“娘娘设审计司,咱家就得尽到职责。”

邓存礼敲着桌面,“你该清楚,少府是陛下的私库。陛下动用银钱,有的时候不方便入账,只能用其他开销平账。你们审计司要是揪着不放,就只能去找娘娘评理。”

“那你私下里告诉我,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

邓存礼迟疑了片刻,“陛下军武多年,手下儿郎众多。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提拔重用,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幸运的全须全尾回家。陛下仁义,不曾忘记这些老部下。故而每年会从少府拿出一笔钱,私下里贴补这群身有残疾的兵将。另外,经略西凉,除了明面上花出去的钱粮,私下里还有些必要的开支。这些开支不能出现在账本上,只能想办法平账。”

常恩了然一笑,“看账本上的缺口,西北军那边,陛下收买了不少人吧。”

邓存礼冷笑一声,“这是机密,被你知晓,你最好管住嘴巴。”

常恩哈哈一笑,“宫里的规矩,咱家比你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家更清楚。”

“既然清楚,今儿你就不该带人上门质问少府一季度的账目。”邓存礼极为不满。

常恩说道:“职责所在,咱家也是没办法。咱家得对皇后娘娘负责。”

邓存礼说道:“别以为你心头想什么没人知道。你无非就是怀疑,咱家对皇后娘娘不忠,偷偷瞒着皇后娘娘。咱家可以郑重告诉你,少府的账,皇后娘娘一清二楚。钱去了哪里,皇后娘娘同样清楚。陛下向来不过问少府账目,没有娘娘同意,你认为这么大笔钱能支出吗?”

常恩似笑非笑,“这么说,是咱家误会了你?”

邓存礼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提醒你手下的账房,别出去乱说。安西王迟早会同京城裴家联络。若是走漏了消息,传到安西王耳中,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你以为安西王不知道陛下在西北军安插了眼线?”

“知道归知道,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安西王也不敢轻动。他初到西凉,根基不稳,还指望着朝廷支持。”

“改明儿咱家到宫里请安,今日之事,会如实禀报皇后娘娘。”

邓存礼眉眼不动,“常公公请便。你要作什么,咱家干涉不了。只请你别坏事。”

常恩笑了起来,“当初咱家接下这个差事的时候,就知道审计司是个招人恨的衙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无需邓公公提醒。告辞!”

“慢走不送。”

因为审计司查账,少府闹腾了两天。

最后不了了之。

张生水走进少府衙门,心头惴惴不安。

见鬼了!

江南大都督府,他也是去过的,比少府气派多了,也不曾紧张过。

小吏将他们带到签押房。

“大人,几位矿主到了。”

“请进来吧。”

张生水走进签押房,抬头一看,竟然是为宦官。

宦官出任少府官员?

对方目光看过来,他心头一紧,急忙低头请安,“草民见过公公!”

“你是张生水,溪州张氏?”

第1013章 威逼利诱(三更)

“海外有矿,草原有矿。”

“朝廷鞭长莫及,因此鼓励大家去海外,去草原圈地。”

“有多大本事,圈多少地。要是有本事将整个草原圈下来,朝廷也认可。”

“凡是在草原,海外圈地,自行经营者,均为朝廷正式官员,六品官身起步,萌一子。属官人员自行决定。”

“许百年经营。”

“等于是占地为王,只要有这个本事。”

“只要圈地,朝廷自会开通商路,方便物资运输。”

“安全方面,可以自行组建护卫队,也可以请三和快递的护卫确保安全。三和快递的护卫,皆为退伍军人,上过战场打过仗,而且熟悉草原以及海外环境。”

“大周境内的矿场,必须关闭,此事没得商量。”

“为了补偿你们的损失,才会允许你们去草原,去海外圈地开矿,并且给你们官身。若非如此,以你们的身份,三代都别想出一个官身。”

“实话同你们说,想去海外以及草原圈地的人,不止你们。高官显贵,皇室宗亲,家家户户都有许多闲散子弟。这群人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将闲散子弟送出去,谋求一个官身。你们要是不快一点,优质牧场,优质岛屿可就要被他们抢先占领。”

“朝廷坚决反对为争夺地盘自相残杀。一经发现,必定杀鸡儆猴,严惩不贷。”

“因为你们损失过大,所以才会优先你们。等你们动起来,宫里才会允许高官显贵,皇室宗亲动起来。宫里给了你们先行一步的机会,你们切不能辜负宫里的期望。”

“舆图这一块放心,只要你们和少府签署协议,少府自会给你们一份舆图,方便你们圈地。”

“无论是草原,还是海外,危险自然少不了。草原上,因为北荣败退,以前不露头的小部落全都钻了出来化身响马劫匪。朝廷鼓励大家斩杀收编这些小部落。海外土著,不听教化,野蛮凶残,朝廷允许你们用任何手段解决他们。”

“只要你们占下地盘,给足了钱,天南海北四海建设都会替你们修建堡垒要塞,确保你们的安全。庆平牧场,会卖给你们优质的牛羊马匹。少府会为你们提供各类优质粮种。”

“你说的没错,朝廷不会出一文钱。但是吏部会给你们正式的任命文书,萌一子,许你们百年经营。”

“百年后,你们依旧会是当地的大族,继续担任朝廷命官。只是朝廷可能会派遣流官,收取少量税收。当然,百年后的事情,咱家也是随便说说,不能当真。”

“难得的机会,只要用心经营,你的家族就会有第二块扎根的土地,不惧任何风雨。”

“辛苦自然辛苦。可是比起开私矿,花钱各处打点,各处伏低做小,经营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能刻上自己姓氏的牧场岛屿,难道不好吗?”

“是的,可以以自己的姓氏命名你们的地盘。只要你能将地盘占下来。”

“咱家亲自对你们讲述其中利弊关系,皆因为宫里头十分重视你们。你们会是大周的第一批开拓者,将被永远铭记在史册。”

“没错!史书上必定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只要你们肯走出去。”

“留名青史,为家族经营一块永久之地,机会难得,真要错过吗?”

“没有付出岂会有回报。咱家和你们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周境内的矿场,无论公私,至少要关闭五成。你们可以闹腾,收买朝廷官员替你们声张,只是你们闹得过金吾卫吗?不知是朝廷官员的嘴巴快,还是金吾卫的刀子更快?”

“咱家的确是在威胁你们。没有人能违背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志。今年是景明三年,凡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要做的事情,任何人反对都没有用。西凉淘金热,怎么来的,你们都清楚。鲁侯被封为安西王,朝臣反对有用吗?”

“你们将安西王当做榜样,很好!只有你们有这个本事,他日裂土封侯,未尝不可。”

“草原和海外的地盘,任由你们夺取。只要你们把地盘站稳了,四海和寰宇,就是你们最有力的后盾。你们所需要的一切,包括军械人口,都可以卖给你们。前提是你们占了地盘,正式成为大周的官员。”

“人口从哪里来?当然不能买卖大周子民,很快朝廷就会出台律法,对人口买卖进行规范。人口从西域来,从海外来,从草原来……”

“你们可以招募大周子民,前往你们的地盘。前提得是自愿,而非强迫。”

“给足优惠的条件,比如土地,比如安家费,自有穷苦百姓随你们离开。”

“别光盯着京城和江南,这两地的确富庶。但是其他地方,吃不饱饭的小民比比皆是。”

“朝廷会替你们保驾护航,但是前期得靠你们自己。”

“若是事事都指望朝廷,朝廷何不自己去占地盘。”

“咱家给你们三日时间,仔细考虑。等你们回了家乡,好生宣传朝廷的恩义。少府和金吾卫也会配合你们。”

“张生水,你乃溪州张氏,同京城张氏是同宗。你可要带头做榜样,不要辜负了宫里的一番期望。”

“皇后娘娘自然知道你。该怎么做,你可要想清楚了。”

张生水脑袋懵圈地走出少府。

其他人比他还不如。

一个个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先回客栈静静。”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得一点点消化吸收,之后再做决定。

一群懵圈的人花了一天时间,总算把所有讯息给理顺了。

大家坐在一起,开始商量。

“占地盘,当朝廷命官,听着好听,结果什么都要靠我们自己,朝廷那里钱和人全都指望不上。等于是,朝廷靠着一纸官文,驱使我们替他们开疆拓土,散尽家产跑断腿,未必落个好处。”

“有机会裂土封侯。”

“拉倒吧,你还真以为有那个命吗?”

“占地盘,做土皇帝也不错。百年内自行经营,百年后,家族早已经扎根在那片土地。朝廷接管,也得看我们的眼色行事。”

“百年不百年先不说。你们可曾想过,占地盘得花费多少钱财,多少人口,多少年的时间?别到最后,家业没了,地盘也没占下来。”

“是的好好算算账。”

“这样吧,如果大家决定响应朝廷号召,到底是去海外,还是去草原?”

“我等都是南方人,北方气候饮食都不习惯,还是海外吧。”

“走海外,好歹还能找到一点关系,知道个大致方向。”

“去草原,两眼一抹黑。我们骑术不精,哪是那些草原部落的对手。”

“去海外,你们打算从哪里雇人?”

“找常年跑海的人?”

有人摇头。

“我担心被人黑吃黑,还不如请三和快递的护卫,好歹不用担心黑吃黑。”

“是这个理。”

“三和快递收费忒贵,唯一的好处就是安全,放心。”

“物资也可以通过三和快递运送。”

“我说呢!”胖子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也不嫌痛,“三和快递年初的时候,突然成立了海外运营部,开通了海外路线。我还说三和快递吃饱了撑着,敢情是在这等着我们。”

“由此可见,少府的邓公公没有骗我们。朝廷早有开拓海外和草原的计划,故而早早开始做准备。”

“真是老奸巨猾。”

“你们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驱使我等去海外折腾。就不怕折腾出事情。”

“你管陛下和娘娘怎么想的,先把自己的事情想清楚吧。”

“还能怎么办,朝廷下了决心要关停至少五成的矿场,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海外有矿,我们就去海外占地盘,干老本行。”

“听说海外土著未经开化,十分野蛮凶残,还吃人。”

“全杀了干净!”

“花钱雇佣三和快递的护卫,不就是为了保护我等安全。杀人的事情,交给他们。”

“海外森林广布,倒是可以先卖一批上等木材赚点钱。”

“听说海外土地三熟,那就得招募大量人口去耕种。”

“有谁听说过身毒?据说遍地黄金。”

“真的假的?”

“不管真假,现在大家有决定了吗?”张生水发问。

“张老大不妨先说说你的决定?”

张生水板着脸,“回去后,我名下的矿全部关停,只留一个。所有矿工,全都拉到海外。”

“海外哪里?”

“哪里土地肥沃,来往方便就去哪里。最好离着基地近一点。”

“基地是什么玩意?”

“没看报纸啊,这些年流放的犯人和官员全都去了海外基地,据说那地方已经有好几万人定居,还建立了城池。那些犯官,去了海外基地,都能继续当官。犯人去了海外基地,只要干满几年,就能恢复自由身。”

“海外竟然有这等地方?”

“能够用来流放官员和犯人,显然这个海外基地,也是陛下和娘娘的手笔。”

“据说三和快递,每个月都有船只前往海外基地。”

张生水看着众人,“事情就这么定了?”

“定了!”

“就去海外。”

“离着基地近一点的岛屿。遇到麻烦还能找基地帮忙。”

“还可以从基地要几个读书人帮忙。”

第1014章 当心半路翻车

一场风寒,要了湖阳公主半条命。

顾玖派人给她送药,病情才逐渐好转。

她同身边人感慨,“老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还有多少活头。”

“呸呸呸,娘娘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湖阳公主笑了笑,笑容疲惫又虚弱,“皇兄已经去了三年,他可能还在半路上等着本宫。”

“娘娘用了药,已经有所好转,为何还如此悲观?”

“人老了,惦记的事情无非就是子孙,以及身后事。身后事,本宫不愁。墓葬已经修缮妥当,特意请的阴阳先生点的穴位。陪葬的器皿也都置办好了。唯一让本宫牵挂的,也就是敏敏,不知何时才能看见她。”

“娘娘要不要给宫里递一本奏本,请陛下将顾大人召回来。”

湖阳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敏敏和顾喻走了多少年?”

“七八年了。”

“该回来了。扶本宫坐起来。”

湖阳公主命人代笔书写奏本,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

奏本送到宫中,放在顾玖的案头。

字字酸楚,句句血泪。

顾玖问白仲,“湖阳公主的病还没好吗?”

白仲躬身说道:“已经有所好转,老奴也不知她为何会递这样一本奏本。”

顾玖叹了一声,“湖阳老了!”

人老了,不需要努力进取,就有了更多时间去思念去回忆。

“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湖阳公主的如愿以偿?”

顾玖轻声说道:“顾喻两口子是时候回到京城。”

晚上,顾玖和刘诏商量起此事。

“湖阳姑母病了一场,人也变得多愁善感,甚是思念敏敏表妹。你看要不要将顾喻召回京城。”

刘诏迟疑片刻,点头道:“召他回来吧。他留在江陵府,能做的始终有限。”

顾喻只有举人功名,也就意味着他的仕途天花板很低。

稍微一伸手,就能够到顶部,升无可升。

当然,刘诏可以独断专行,力排众议提拔顾喻。

然而顾喻的才干,能主政一县一州,却不能主政一府一省一路。

才不配位,强行提拔,反而会害了顾喻。

他的下属,全都是进士出身,比他有才,比他聪明,比他家世好,比他有钱。他身为上官,难以服众。

政令不通,又如何能够主政地方。

若是闹起官员内讧,即便有顾玖为顾喻背书,顾喻也得付出代价,才能全身而退。

官场有官场的规则。

即便是刘诏和顾玖,大部分时候也要遵守官场的规则。

他们和官员斗,会对朝廷规矩进行校正和修改,却不曾动过官场规则,也不曾碰触科举制度。

这是一个大雷,谁碰谁死。

刘诏和顾玖都谨慎的守着底线,不去碰触。

肆意破坏读书人升迁道路,必定会遭到全天下读书人的反对。

历朝历代,只有开国太祖有机会,并具有威望去更改官场规则和制度。

只是,为什么要更改官场规则?

目前为止,没有比科举更好的选拔人才制度。

科举,让平民子弟也有机会出仕为官,打破了世家贵族对官场的垄断。

在没有更好的人才选拔制度出现之前,科举就是最忧制度。

至少在目前,科举最忧。

科举的地位和重要性,也就决定了只有举人功名的顾喻,仕途艰难。

刘诏问顾玖,“想让顾喻进朝廷吗?”

顾玖说道:“他适合去户部,但是他做不了户部侍郎。”

刘诏点点头,“他想做户部侍郎,难。就连陆爱卿都会立场鲜明的反对。”

陆大人是进士出身,涉及到科举和官员升迁,一个举人想爬到进士的头上,又不是像任丘那样的天才人物,他必定会旗帜鲜明的反对顾喻出任户部侍郎。

顾玖说道:“别让他去户部,太委屈。”

刘诏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放到少府?”

少府是皇帝刘诏的私库,官员任命,自然是皇帝说了算,不用经过三省六部。

顾玖摇头,“京兆尹衙门可好?”

“京兆尹?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处处不讨好。”

“正因为处处不讨好,顾喻出任京兆尹,才不会引起朝廷闹腾。他们巴不得有人背锅。”

历代京兆尹,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管是谁做到这个位置上,后面的仕途多半不顺,几乎没有例外。

故而,很多人视京兆衙门为畏途。

到了京城,自热是要进三省六部做京官。不仅体面,升官也容易。

去京兆衙门简直是浪费人生和才华。

头顶无数大山,人人都可以对京兆衙门发号施令,人人都是祖宗,就京兆衙门是孙子。

那日子,要有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刘诏仔细想了想,“你说的有理,顾喻如果出任京兆尹,品级虽高,却处处受制,反对的人必定很少。而且顾喻擅长民生经济,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倒也合适。京畿一地,是时候进行统一的规划。朕甚至想重新登记鱼鳞册。”

鱼鳞册,就是土地,房屋,池塘,山林普查。

因为涉及到税收,牵涉大户隐瞒人口田亩,良民投献官员世家,这事向来极为敏感。

大周国祚两百年,只进行过两次鱼鳞册。

一次是太祖朝,一次是世宗朝。

也就是说,大周朝廷现在官方登记的田亩数量,都是一百多年前的数据,滞后得可怕。

京城,户部户房私下里曾做过人口田亩统计,不过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数据同样缺失得厉害。

真正完整的数据,在顾玖手里。

陈二壮带人下乡,发展乡村经济,同时统计了各个乡村的人口和土地。

但是,这些数据没有过明路,朝廷不能认可。

因为一旦认可了顾玖手中的人口田亩数据,等于是过了明路。

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官府得照着这份完整的数据收取税收,摊派徭役。

不可能!

以地方官府的能力,根本做不到。百姓也不认可。

百姓只认鱼鳞册,收税就得照着鱼鳞册来。

当年登记鱼鳞册的时候,田亩数量远远不及今日,所交税收自然少。

要是按照新的田亩数据收税,大部分的家庭税收都得变个数目。

尤其是那些没有功名的地主,士绅,或是免税名额有限的秀才举人家庭,将成倍缴税。

世家贵族同样不能幸免,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地主。

这些人闹腾起来,一个乡连着一个乡,一个县连着一个县,朝廷都得震三震。

顾玖深知其中风险,她说道:“重新登记鱼鳞册,你这是将顾喻架在火上烤。他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时机还不成熟,切不可操之过急。我以为鱼鳞册一事,等个七八年再动手,那时候阻力会小很多。”

刘诏有点不爽,“便宜他们。”

顾玖劝道:“目前有商税顶着,你不必盯着农税。严控关税,打击海上走私,一年所得收入能抵得上所有农税。”

“即便有商税顶着,也不能便宜了那帮世家大地主。”

“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事会得罪官场所有人。每一个官员背后的家族,在当地都是大地主。动土地,就是动他们的利益。我们现在还没有本钱和全天下的官员读书人翻脸,你可稳住了。”

就连顾家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

动土地税收,上至皇室宗亲,下至七岁学童,都会跳起来反对。联合起来,推翻刘诏,换个人做皇帝。

这事牵扯太大,历朝历代的皇帝明知问题根源,却无力改变,只因为阻力来自于天下,来自于朝堂,来自身边,甚至来自于自身。

得过且过,多好!

只要不做亡国君,少操点心,少管点事,日子天天美滋滋。

刘诏想动一动土地,试探一下朝堂反应。

顾玖生怕他操之过急,半路翻车,赶紧拉住他。

“在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之前,你决不能动手,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能提,这方面的意思都不准透露。朝堂上没人是傻子,但凡你露出丝毫这方面的意思,就会被那群聪明人捕捉到,届时会有接二连三的麻烦找上你。”

“朕知道分寸,你不必忧心。”

顾玖能不忧心吗。

刘诏有时候火气上头,万一说漏嘴,真是要命。

她寻思着,得提醒林书平时时提点。

刘诏不高兴,“你不信任朕。”

顾玖翻了个白眼,“我是在替你操心,你还不领情。”

刘诏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是替我操心,你别当我是二十岁冲动小伙子。此事牵涉甚广,关系重大,没有万全把握之前,我保证每一个眼神,每一根眉毛都保持稳重,绝不犯言多必失的错误。”

“我信你,当然信你。”

怕刘诏唠唠叨叨,化身啰嗦大王,顾玖赶紧屈服。

她真的服了他。

当了皇帝后,废话越来越多。

刘诏高兴起来,“等忙完现阶段的事情,我们二人也能轻松几天。不如上晓筑住几天,过了中秋就出发,如何?”

“甚好!”

顾玖欣然同意,“中秋记得让御哥儿回来。”

“你要作甚?给他说亲吗?”

“先相看相看,未必能定下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15章 选秀

大皇子刘御要回宫参加中秋宫宴,消息一出,京城闺秀震动。火然文

甭管能不能参加中秋宫宴,先将新衣服,新首饰置办起来,此事要紧。

一时间,京城各大珠宝铺子,客似云来,生意爆好,还都不讲价。

掌柜只要说一句,“张家大姑娘置办了一套红宝石头面首饰,两千两,不二价。”

保证李家的管事婆子也会爽快来一句,“一套绿宝石头面首饰,不能比两千两便宜。”

非得狠狠压张家一头。

钱不钱,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能丢了主家的脸面,不能让人小瞧。

要是传出去李家给姑娘置办首饰,还扣扣索索,名声多难听啊!

若是从一开始就矮了张家姑娘一头,自家姑娘在中秋宫宴上还怎么出彩,怎么引起皇后娘娘和大皇子的注意。

掌柜喜笑颜开。

向来只有顾客讲价,如今轮到顾客加价,这生意要得。

要是大皇子天天露面,东家宴席,西家宴请,生意保证还能好上五成。

只可惜啊,自陛下登基,大皇子就去了京大营历练。

别说京城闺秀没见过大皇子,就连朝中朝臣这三年来也没见过大皇子两面。

也不知大皇子如今什么模样,风采是否依旧?

若是能得到大皇子的一副画像,兜售给京城闺秀们,保证能大发一笔。

掌柜也只是想想。

真有大皇子的画像,他也不敢卖。

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

越是临近中秋宫宴,京城越发热闹。

豪门显贵后院,不知道闹出了多少是非。许许多多因为嫉妒引发的荒唐事情,全都掩藏在深深宅院内。

……

大皇子刘御提前两天,回到皇宫。

他一回来,弟弟妹妹们全都围着他,稀罕得不得了。

二皇子刘衡拉着他说道,“我想出海,你替我同父皇母后求个情,可好?”

妞妞凑热闹,“我也想出海,大哥要帮我。”

三皇子刘抓抓头,“我还是继续在书院读书吧,读书挺好的。”

出海,光是想想就觉着可怕。

小时候特别爱玩水的刘,长大了反而怕水,也是怪了。

就比如小时候懒得不成样子的刘衡,长大后,读书倒也勤勉,竟然还主动提出要出海。

刘御问刘衡,“二弟为何想出海?读书不好吗?要不到京大营历练,我们兄弟作伴。”

刘衡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现在唯一的梦想,就是出海走一趟。我想看看寰宇到底有多大?”

“怎么不去西凉?也能窥见寰宇一角。”刘御好奇地问道。

刘衡说道:“先出海,回来后再去西域。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不出海一趟,无论做什么事我心里头都不踏实。”

刘御一拳头拍在他肩膀上,“有想法,挺好!你想出海,大可以直接同母后说。父皇不好说话,母后定会理解你。”

“母后说我水性不好,不准我出海。又说海上风浪大,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不同意我出海冒险。”

刘衡委屈。

“大哥,我是真想出海看看,并非儿媳。”

妞妞凑趣,“大哥替二哥求情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也很想出海看看。”

刘御曲指,弹在妞妞的额头上。

“啊!”

妞妞捂着额头吃痛,“大哥下手真重。”

刘御严肃地对妞妞说道:“别说母后不答应你出海,就是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出海。你一个姑娘家,趁早死了这条心。”

妞妞嘟嘴赌气,“大哥偏见!”

刘御捏捏她的小脸蛋,“你才多大点,还是个小姑娘,就惦记着出海,瞧把你能的。跟哥儿学学,老实在书院读书,不准胡思乱想。”

三皇子刘嘿嘿一笑,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妞妞伤心了,委屈了。

刘衡自告奋勇,“妹妹,过几年等你长大,我带你出海长见识。”

“还是二哥好。”妞妞喜笑颜开。

刘御狠狠瞪了眼刘衡,晚点再教训他。

打发了弟弟妹妹,大皇子刘御前往长安宫请安。

“儿子拜见母后!”

他先是规规矩矩请安,被叫起后,一改严肃,脸上都是笑容。

“母后近来可好?”

“本宫很好,坐这里说话。”

顾玖指着单人软塌,示意刘御坐下。

刘御应声坐下,“母后一如往昔,儿子高兴。”

顾玖笑了起来,“离着上次见面有半年吗?难不成半年时间,本宫就能老成另外一幅模样?”

“母后一点都不老。儿子说错了话,母后罚我吧。”

顾玖抿唇一笑,“让你父皇罚你。”

刘御一脸生无可恋,“我听二弟说,父皇近来好没道理,总是鸡蛋里挑骨头。”

顾玖眨眨眼,“刘家人的劣根性,视儿子为仇人。仿佛不如此就不能体现出父权威望。你可要吸取教训,将来对待自己的儿子,切莫如此作态。”

刘御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儿子婚事都没定下,哪有什么儿子。”

顾玖直接问道:“你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刘御瞬间抓住了重点,“母后要给儿子说亲吗?”

顾玖也没隐瞒,“中秋宫宴,京城闺秀都会出席,届时你可以看一看。若是你有喜欢的姑娘,母后替你做主,定不叫你为难。”

“儿子并无喜欢的姑娘。”刘御倒是干脆,并无隐瞒。

顾玖笑着问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喜欢过任何一个姑娘?”

顾玖挺好奇的,克制不住八卦一回。

刘御说道:“儿子半大不大的时候就出门游学,一走三四年。回京后,一直住在行宫,不曾接触过外人。等到父皇登基,儿子就去了京大营。京城的闺秀,除了裴家和顾家的姑娘,儿子就没见过几个,谈何喜欢。再说,儿子和姑娘们接触的时候,也不懂喜欢为何物。”

“现在懂得喜欢是什么吗?”顾玖循循善诱,八卦得很专业。

刘御想了想,“或许懂一点,没体验过也不敢说一定懂。”

顾玖抿唇一笑,“两日后,中秋宫宴,京城闺秀盛装打扮出席,你可以仔细看一看。不过宫宴这样的场合,想来每一个闺秀都会拿出最好最端庄的一面。除了能看出容貌差别,性情言行举止方面,宫宴上还真分辨不出来。为了摸清楚闺秀们的性情,我特意让文青书局举办一起游园会。”

“游园会?”刘御好奇。

顾玖说道:“八月二十那日,新民县五期百花园内举办游园会。为了这次游园会,文青书局将历年出版的热门传奇小说角色人物全都拿了出来,特意印刷了角色人物等身彩印画像,号召众人投票选举最受欢迎的男女小说角色。

当然,光是一个游园会,不足以吸引京城所有闺秀参加。故而,还邀请了京城名门公子,国子监同山河书院各一百名优秀学子参加。为了保护姑娘们的安全,此次游园会不对外开放。只有拿着邀请函的人,方能进入。”

刘御一听,来了兴趣。

游园会,还要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小说男女角色,一听就好玩。

顾玖继续说道:“游园会上,定有许多精彩的事情发生。届时定能将姑娘们的性情喜好,摸个一清二楚。”

刘御说道:“中秋宫宴,儿子可否不露面。”

顾玖挑眉一笑,“想在游园会上,假扮世家公子?”

“儿子就扮成普通的宗室子弟参加游园会。”

“行吧!事关你的婚姻大事,就依着你。你可要将眼睛擦亮了。”

刘御笑道:“儿子照着母后的标准选人。”

顾玖笑道:“标准也不能太高,但也不能太低。你要记住,你是嫡长皇子,你的妻子人选极为关键,不仅要有健康的身体,还要有一颗坚强的心,要大气,不能整日儿女情长……算了,先将中秋宫宴以及游园会忙完再说这些。”

她也愁得很。

不出意外,刘御就是皇位继承者。

他的妻子人选,重中之重。

这不仅仅是选妻,更是在选国家未来的女主人。

顾玖揉揉眉心,要是早点替儿子定下婚事,现在也不用发愁。

……

中秋宫宴,闺秀们盛装出席。

御花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刘御装作世家公子,混迹在人群中。

刘征带着一群混世魔王,替他打掩护。

“弟弟啊,我真替你发愁。这么多闺秀,眼睛都挑花了吧。”

刘御扬眉一笑,“征大哥婚后还好吗?”

刘征已经完婚,萧琴儿替他定的亲事。

刘征砸吧砸吧,“有好有坏。好处不说了,坏处就是整日有人管着你,问你去了哪里,花了多少钱,唠唠叨叨个没完。你说女人话怎么那么多?”

刘御笑着问道:“难道以前没人管着你。”

“以前是我母亲管着我,现在换做我媳妇管着我。女人真烦。”

刘征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男人,你的名字叫做表里不一。

明明甘之如饴,嘴上还非得说些嫌弃话。

见刘征眼睛往闺秀瞟来瞟去,刘御一拳头捶在他肩膀上,“你可不能乱来啊!”

刘征嘿嘿一笑,“你放一百个心,有我父王这个前车之鉴,我肯定不乱来。女人多了就是烦,你看我父王一大把年纪还不得消停。”

第1016 操碎了心(三更)

“后悔没将闺女多留几年,今儿也能凑个热闹。ranwen”

顾玫跟在顾玖身边,说着逗趣的话。

上个月,代侯府终于出了孝,顾玫也能出府应酬。

正好赶上中秋宫宴,打扮一新,来到宫里。

顾玖抿唇一笑。

她拉着顾玫走上绣楼,居高临下,看着御花园里面如同花骨朵鲜艳娇嫩的闺秀们。

“玫姐姐真舍得将宝贝闺女留到现在?”

顾玫哈哈一笑,“我是真舍不得。我那闺女,娇气得很,做不了皇子妻。”

顾玖笑道:“玫姐姐慈母心肠,给闺女的自然是最好的。”

顾玫说道:“我是能力有限,只能尽我所能,给她寻一个好的姻缘。目前看来,我的眼光还行,女婿是个靠得住的人。”

“玫姐姐挑选女婿,可有经验传授?”

顾玫诧异,“你家妞妞还小吧,你现在就着急了?”

顾玖斟酌了一下,说道:“也不是着急,就是先看着。我担心太晚了,寻不到好的姻缘。”

“妞妞是公主,岂能找不到好的姻缘。”

顾玖摇头,“皇室公主,有几个人的姻缘是好的?你看湖阳公主,陈驸马活着的时候,两口子就已经反目成仇。再看福雅公主,有了孩子后,两口子各过各的,从不在一个房里歇息。其他公主郡主,情况都差不多,各有各的难处。”

“平阳郡主呢?她嫁给黄去病,理应过得不错?”

“黄去病是个能臣,但不是一个好丈夫。”

黄去病爱事业多过爱家庭。

据顾玖所知,黄去病重回文青书局后,长期住在书局内,短则三五天回一趟家,多则七八天十来天才回一趟家。

若非知道他整日泡在书局,忙着差事。都会误以为他在外面养了外室。

顾玫一听,也跟着发愁,“可是妞妞还小,这个时候就开始帮她相看,就怕中间出现差错。”

“玫姐姐说的也对,过早过晚都不太好。我家妞妞性子独,自小和哥儿一起玩耍长大,连个青梅竹马都没有。她这性子,我可愁死了。”

妞妞不爱和别家孩子玩,也不爱拉帮结派。

小时候并不这样,小时候还挺喜欢一群人一起玩。

最近几年改了性子,就爱和哥儿一起读书玩耍。有闺秀邀请她,十次有八次都拒绝。

问她为什么。

她就说:“没意思!看一群小姑娘勾心斗角,我累得慌。”

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大人。

她自己好像从未意识到,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

顾玫安慰顾玖,“妞妞是公主,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敬着她。一来二去,自然就觉着没意思,就不爱出宫玩耍。好在她和三皇子殿下是双胞胎,可以一起长大,一起玩耍。”

顾玖苦笑道:“我家妞妞的性子,是越来越古怪。她不爱和宫女玩,也不乐意让内侍在身边伺候。以前爱玩水,现在不玩水了就惦记着出海。整日里将自己关在书房,连本宫和陛下都不许进去。要是不顾她意愿,强行进去,她能将皇宫掀了。陛下就妞妞一个闺女,越来越宠着她。还美名其曰,皇室公主就得宠着长大。本宫担心继续下去,妞妞会越发无法无天。”

顾玫笑了起来,“这倒是像皇室公主的作风。”

刘家的公主,生来彪悍。

妞妞很有前辈风范。

顾玖哭笑不得,“玫姐姐别取笑我,妞妞一天天长大,我是跟着越来越愁。几个儿子我倒是不担心,都挺懂事,也很自觉。妞妞这孩子,被她父皇宠着,被哥哥弟弟宠着,心思又多。

我现在都弄不懂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问她,高兴就说两句真心话。不高兴就一言不发,或是敷衍了事,愁死本宫了。玫姐姐看外面,这么闺秀在一起,她就出来露了一面,这会又见不得人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娘娘别发愁!姑娘家到了这个年龄,心思多一点正常。女孩本就比男孩更早懂事。等她过了这个阶段,慢慢地就会变化。”

“希望如此!”

顾玖看着窗外,闺秀们都很美,也很端庄。

顾玫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娘娘可有看中谁家姑娘?”

顾玖摇头,“现在还没有想法,多看看。”

“在场的姑娘,都有着差不多的家世,都受过严苛的教育。光是这么看,还真分辨不出谁好谁差。”

顾玖笑道:“本宫不着急。”

顾玫就说道:“羡慕娘娘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孩子的婚事可以从容应对。想当初,我给闺女相看婚事的时候,都快急死了。既怕耽误了闺女的青春,又怕寻不到好的姻缘耽误了闺女的终身。那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好。

等到婚事定下来,又得开始忙着婚礼嫁妆。等闺女嫁出去,又得操心她在夫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公婆刁难,被妯娌小姑欺负。哎,为了闺女我是操碎了心,儿子的终身大事都让我给忽略了。好在儿子晚几年成亲也没关系,可以慢慢相看。”

顾玖抿唇一笑,“玫姐姐看我愁不愁?”

“我看娘娘是半点不愁,一切尽在掌握中。”

顾玖摇头,“本宫也有烦心事。太后昨儿找本宫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御哥儿娶裴家的姑娘。这事本宫岂能答应。就算本宫答应,陛下也不会同意。太后当然不高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本宫懒得和她计较。今儿,裴家的姑娘也来了,之前还拉着妞妞说话。不知道妞妞是怎么应付过去的。”

顾玫小声说道:“太后那里应该不是娘娘的麻烦,以娘娘的手段,自有办法应付太后。”

顾玖轻声一笑,“表面功夫总要做到位。”

“这倒也是。”

顿了顿,顾玫又问道:“顾家那边,可曾麻烦娘娘?”

顾玖回头看着顾玫,“玫姐姐是指顾家有没有想要同皇室联姻,将闺女嫁给大皇子?”

“有吗?”顾玫紧张问道。她担心娘家人做糊涂事。

顾玖笑了笑,“可能有这个心思,但是没人提起。那是我嫂子裴蔓,今儿她带着三个孩子也来了,一会本宫派人将她请上来。”

“她闺女挺小的。”顾玫扫了眼。

顾玖点点头,“小姑娘很懂事,西北出生长大,一点都不娇气。”

“娘娘是想将那孩子聘为儿媳妇,留给三皇子?”

顾玖摇头,“本宫不会和哥哥结亲家。”

“这是为何?”顾玫不解。

因为近亲结婚,孩子有可能出问题。

顾玖没做解释,直接将话题翻篇。

顾玫也很识趣,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家婆母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她心里头藏着事,我清楚。她一直惦记着五郎的死,想要一个结果。”

韩五郎的死,事情早已经查明。

就是曲表妹的丈夫林大郎暗箭伤人。

后来林大郎杀了曲表妹就消失了,这些年杳无音信。

林家人都当他死在了外面。

“娘娘可有林大郎的消息?”顾玫斗胆一问。

顾玖抿了一口茶,“玫姐姐是自己想知道答案,还是替你家婆母问的?”

“既是替婆母寻求一个答案,我自己也想知道。娘娘是否知道林大郎的下落?”

顾玖斟酌了一下,“传闻有人在海外见过一个长得像林大郎的人,不过只是传闻,没有求证过。”

“他竟然去了海外?”顾玫吃惊。

顾玖则说道:“据本宫所知,林家祖籍就在沿海一带,祖上也曾跑过船。他会选择出海,并不意外。”

“娘娘说的对。我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能放下家人孩子,放下多年打拼的前程,杀人出海。”

“韩五郎玩得太过荒唐,不是被林大郎杀,也会死在其他人手里。”

终究还是有人不被金钱利诱,只为寻求一个公道,给自己一个交代。

韩五郎爱和有夫之妇玩耍,事后用金钱和权势打发,迟早会阴沟里翻船。

只是没想到会翻在林大郎手里。

林大郎毕竟有家有室,有孩子有前程,顾忌太多。

这种人,一般都会选择妥协忍耐。

然而谁能想到,林大郎能舍下一切,只为复仇。

太出乎意料。

这人还善于隐逸行踪,千里杀人,不留蛛丝马迹。

杀了人,果断遁走。连孩子最后一面,都忍住没去见。

从此天南地北,再无林大郎。

代侯府韩家想要报仇,难啊!

顾玫倒是想得开,“知道林大郎在海外,也算是对婆母有了个交代。”

顾玖随口问道,“代侯夫人的身体要紧吗?”

“多谢娘娘关心,我家婆母嘴上不说,心头还是很心疼五郎。五郎死了,她比谁都伤心。她现在啊,身体虚弱得很,累不得,气不得,好在她并不糊涂。”

顾玖心知肚明代侯夫人为何能一直撑到现在。

因为她若是死了,她的儿子孙子就得辞官守孝,势必耽误前程。

顾玖说道:“你回去告诉你婆母,叫她想开点。”

“多谢娘娘!我一定将娘娘的话带到。”

咚咚咚……

楼梯传来响动。

很快一个小姑娘跑了上来,正是妞妞。

第1017章 塑料姐妹

妞妞大名刘想,公主爵,封号汝阳,正是汝阳公主。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一段时间没见就已经长高了一截。

身材越发显得纤细瘦弱。

或许是因为跑步,脸蛋红扑扑。

“母后,借女儿几个人……”

人未到,声先到。

跑上楼梯,看见有外人在,赶紧止住了话头。

顾玖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这位是代侯府韩姨妈,母后的好姐妹。”

“见过姨妈。”汝阳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

顾玫哪敢受礼,急忙起身避让,正式拜见汝阳。

顾玖拦住顾玫,“玫姐姐做什么。她只是个孩子,哪里用得着你行礼。”

“礼不可废。”顾玫坚持行礼,顾玖拦着不让。

汝阳忙摆手,“我可不敢让长辈见礼,韩姨妈就饶了我吧。”

奶声奶气,惹人发笑。

顾玫这才作罢。

顾玖拿过毛巾,给汝阳擦拭脸颊上的汗水,“又去哪里疯玩了?闺秀们都在御花园,我怎么没瞧见你?”

“母后,你快借几个人给女儿。”汝阳巧妙躲过问题。

顾玖含笑问道:“借人给你做什么?你的人呢?”

“我的人都是笨蛋。”汝阳狠狠吐槽。

“先告诉本宫,你要人做什么?”

汝阳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顾玖脸色一沉,汝阳心头怕怕,“女儿要去教训几个人。”

顾玖顿时哭笑不得,“你要去教训谁啊?”

“母后别问了,你先借几个人给我,好不好?”

“就算你现在不说,事后我还是会知道事情的经过。不如现在你把事情说清楚。”

“事后女儿自来请罪。事情紧急,母后把阿晴白仲都借过我,用完就还你。”

说完,就去拉人。

阿晴和白仲当然不敢随意跟着汝阳公主离开。

顾玖使了个眼色给二人。

二人得到允许,这才随汝阳公主下了绣楼。

等汝阳一走,顾玖就开始吐槽自家闺女,“玫姐姐瞧瞧,我是管不住她了。越来越有想法,公然找我借人,美名其曰去教训人。也不知谁得罪了她,让她巴巴跑来借人。”

顾玫抿唇“总好过瞒着娘娘,私下行事。依我看啊,妞妞是个很有主见很有想法的小姑娘,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一点很强,娘娘该高兴。”

顾玖琢磨了一下,“或许本宫该改变教育方式。毕竟孩子大了,不能再以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待她。”

“娘娘说的有理。”

……

宫宴开始。

顾玖坐在主位,同命妇们寒暄了几句,又点了几个闺秀上前说话。

闺秀们都经过严格教导,进退有度,说话规规矩矩,举止端庄有理。

看着个个都好,就是不知性情如何。

也有一二个想以奇巧取胜,还没动作就已经被家中长辈镇压。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竟然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耍心眼,脑子呢?你那点手段,皇后娘娘早就看腻了。规规矩矩,虽然难以出彩,却也不会犯错。”

家长压低嗓音,严厉呵斥,着实很打击小姑娘的自信心。

顾玖坐在高位,下面的小动作一目了然。

她笑了笑,并不计较。

小姑娘们有点小心思,小想法很正常。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也都经历过这个阶段,能理解。

闺秀们上前献艺,个个有才有貌。

顾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同坐在身边的玫姐姐唠叨两句,点评一二。

顾玫被安置在皇后娘娘身边左下手第一个位置,着实令在场所有人羡慕。

无关身份地位,纯粹是一种自年少时建立起的姐妹情谊。

这份情谊,不掺杂利益纠葛,才能保持纯粹。

这一份情谊,着实令顾家其他姐妹眼热,诸如顾珍,顾珊,顾琳她们。

顾琳,按照夫家的身份,本没资格参加中秋宫宴。

多亏她是皇后娘娘的庶妹,才能得到一张请帖,带着闺女进宫参加宫宴。

她和姐妹们坐在一起,欣赏着闺秀们的表演。

她进宫,没有其他目的,也不妄想和皇室结亲,只是单纯长个见识,结个人缘。

故而她心态很好,吃吃喝喝,半点不耽误。

听着顾珊酸酸的话语,她好奇瞥了眼,又朝顾玫看去,“皇后娘娘同玫姐姐要好,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

顾珊剜了眼顾琳,“不懂就别乱说话。”

顾琳笑了笑,她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不代表她就傻。

“四姐姐什么都有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在娘家的时候,你和皇后娘娘关系就很一般,皇后娘娘同你不亲近很奇怪吗?”

顾珊挑眉,“在娘家的时候,皇后娘娘同五妹妹关系倒是好,而今怎么和你也不亲近?”

顾琳理所当然地说道:“过去皇后娘娘是看我最小,所以对我多加照顾。而今,我已经不需要人照顾,自然该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恪守本分。”

顾珊笑了起来,“五妹妹长进很多啊,还能说出恪守本分的话。”

顾琳哼了一声,不太高兴,“人都有长大的时候,长大了自然就懂得做人的道理。”

顾珊掩唇一笑,挽着顾珍的手,“珍姐姐,你听听五妹妹的话,真的和过去判若两人。我记得以前在娘家,就数五妹妹最不懂事,最不爱读书。”

顾珍点头,“五妹妹的变化的确很大。我还记得她拿起书就犯头痛的样子。”

顾琳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以前不喜欢读书,不过自从嫁了人,受了夫君影响,如今我偶尔也会看看书。”

“到底是看报,还是看书?”

“报也看,书也看。”

“看得可是文青书局出版的传奇小说?”

顾琳脸颊一红,“总之就是看书。你们休要笑话我,莫非你们不看文青书局出版的传奇小说?”

“我们都看啊,却不会标榜自己偶尔也会看看书。”

顾琳尴尬,“都是看书,哪分彼此好坏。”

“这话你说给读书人听,当心他们用唾沫淹死你。我们看书,在读书人眼里就是看闲书,闲书可不是正经书。”

顾琳不服,朝顾珍看去。希望顾珍能支持她。

顾珍抱歉一笑,“在读书人眼里,我们看得传奇小说,的确不算正经书。像是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才是正经书。”

顾琳绞着手绢,“皇后娘娘也看传奇小说,难道能说皇后娘娘看得不是正经书吗?”

“你这人,干什么扯到皇后娘娘身上。这是宫里,说话当心些。”顾珊瞪了她一眼,很不满。

顾琳瞪回去,“四姐姐嫉妒玫姐姐得到皇后娘娘的看重,你就不怕你的嫉妒心被人发现?”

顾珊差点气死,“不识好人心。我是嫉妒玫姐姐,可是和皇后娘娘无关。你是已经将话题扯到皇后娘娘的头上,这能一样吗?”

“哦,你承认你嫉妒玫姐姐。”顾琳兴奋。

顾珊翻了个白眼,她拒绝和顾琳交谈,简直是侮辱智商。

顾珍急忙转移话题,“不知谁家闺秀,能被皇后娘娘看中,嫁给大皇子殿下为妻。”

顾珊倒是很理智,“反正不会是我们的闺女。谁要是有那小心思,赶紧打消。”

三姐妹齐齐朝顾家的姑娘们看去。

顾的妻子胡氏本想来参加中秋宫宴,可是她有孝在身,只能托大房小张氏带闺女参加中秋宫宴。

小张氏感受到三姐妹炙热的目光,看过来,有点懵。

三姐妹齐齐露齿一笑,并不多言。

顾珊悄声同顾珍说道:“全程看下来,皇后娘娘没朝顾家席面这边多看一眼,显然没指望。”

顾珍点点头,“我也发现了。反倒是几个勋贵世家的姑娘,得了皇后娘娘几个笑容。”

顾琳也凑拢了一起,三个脑袋窃窃私语。

旁人见了,也不作声。

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姐妹,宴席上说说悄悄话,皇后娘娘不干涉,旁人就更没资格干涉。

顾琳说道:“你们说话不要太绝对。皇后娘娘也姓顾,为大皇子殿下选妻,总该考虑一下顾家的姑娘。”

顾珊呵呵一笑,“五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不懂事啊。”

顾琳一脸懵逼。

顾珍掩唇轻咳两声,替顾琳感到尴尬。

顾琳不耻下问,“你们为何笃定顾家的姑娘没机会?”

顾珊叹了一声,“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并无此意。”

顾琳好奇地朝主位上的皇后娘娘看去,“我怎么看不出来。”

顾珊想要吐血。

她觉着自己和顾琳没办法交流。

顾珍拉住顾琳,“五妹妹你别问了,有什么问题等出了宫我们再聊。”

顾琳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却不知道蠢在哪里。

她倒也识趣,果然不再问。

闺秀们还在表演才艺。

顾珊一边观看表演,一边留意皇后娘娘的反应。

毕竟是姐妹,相处那么长时间,多少还是能从皇后娘娘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她和顾珍嘀咕,“那几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显然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说话细声细气,中气不足,一副长期没吃饱饭的样子。”

顾珍拉了拉顾珊的衣袖,“四妹妹别说了,已经有人在关注我们。”

顾珊顺着顾珍的目光看去,关注她们三姐妹的人还不少。

第1018章 皇帝最大的秘密

宫宴过半,暂做歇息。

小张氏来到顾家三姐妹身边,“三位妹妹在聊什么?”

顾珊抿唇一笑,“就闲聊了几句,嫂嫂可别多心。”

小张氏笑道:“你不说,我是半点不多心。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要多心。快说说,都聊些什么,我也凑个趣,乐一乐。”

大家都看着顾珊。

顾珊不动声色地说道:“就是偷偷聊了聊这些闺秀,我们年轻的时候和她们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四妹妹太过谦虚,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小张氏最早嫁入顾家,同顾家姐妹都相处过,彼此之间也算了解。

顾珊抿唇一笑,“多谢嫂嫂。我们还要去给裴嫂嫂打个招呼。”

“同去,同去。”

大家找到裴蔓,聊了起来。

要论关系,自然是顾珽同皇后娘娘最亲。

亲兄妹之间的感情,外人比不了。

裴蔓身为顾珽的妻子,承恩伯夫人,因此也受到了圈子里的热情对待。

只是,最近这样的热情让她有些疲于应付。

人人都想从她这里打听皇后娘娘的心意,她哪能知道。

皇后娘娘的心意,她可猜不出。

偏偏所有人,不知怎么想的,笃定她应该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知道皇后娘娘看重谁家闺秀?

以至于裴蔓不得不闭门谢客,才躲过众人的狂轰滥炸。

今儿宫宴,她也是掐着时间进宫,来得很晚,没被骚扰,庆幸。

见到顾家姐妹还有小张氏,她是如释重负。

“你们来得正好,那些人看到你们在就不会过来。”

小张氏了然,“为了大皇子选妻,感觉整个京城都疯了。好在我们都没这个烦恼。”

裴蔓朝顾家的姑娘看去,悄声问小张氏:“你将顾琤家的姑娘也带来了?虽说孙辈不用守三年重孝,可也不方便进宫参加宫宴,容易遭人闲话。”

谢氏过世,顾琤身为人子,要守二十七个月重孝。

胡氏同样。

他们的子女,身为孙辈,礼节上只需守孝一年。

只是家中还有重孝的情况下,出府应酬,总归有些晦气。

今儿又是宫宴,更是触霉头。

亏得皇后娘娘是顾家的姑奶奶,否则宫里追究起来,得吃一壶。

小张氏也是一脸为难,“我本不想带姑娘们进宫,奈何胡弟妹巴巴地求到我跟前,我也是没办法。只好将姑娘们带进宫里,就当长个见识。”

裴蔓了然,“家里守孝,姑娘们的青春都被耽误了。胡弟妹心中着急,能理解。”

顾珊有些尴尬,“嫂嫂也真是,顾家姑娘本就没机会,让侄女们留在家里不好吗?”

她口中的嫂嫂,自然是说胡氏。

她口中抱怨,心里头也有几分不满。

小张氏闻言,拉住顾珊,“四妹妹,你怎知顾家姑娘没机会?”

顾珊说道:“这还用说吗,如果皇后娘娘看重顾家的姑娘,怎么着也会在宫宴之前,将姑娘们接到宫里住些日子,了解了解。”

小张氏笑了,“四妹妹果然通透,可惜胡弟妹看不透。”

裴蔓替胡氏开脱,“她是当局者迷,也不能怪她。”

顾珊嘀咕了一句,“守孝都守傻了。”

胡氏过去多精明,守了两年孝,做事就显得过于急切。

顾珍拉着顾珊的衣袖,提醒她别乱说话。

顾珊捂着嘴,悄声说道:“大姐姐放心,我不乱说。”

信你才怪。

顾琳突然冒出一句,“顾家姑娘挺好的,为何皇后娘娘看不上?”

众人皆沉默。

顾琳傻眼,“我是说错话了吗?”

顾珊拉着她就走,并数落道:“叫你别乱说话,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顾珍也跟着离开。

只留下小张氏和裴蔓。

小张氏问裴蔓:“刚才那个问题,你怎么想?”

裴蔓低头一笑,“皇后娘娘自有她的考虑,看不上顾家的姑娘,也不奇怪。”

小张氏心生感慨,说道:“隔壁侯府的老夫人曾说皇后娘娘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大皇子妻这个位置,或许顾家没资格占据。”

裴蔓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我并不关心。轮也轮不到我家闺女。”

“弟妹洒脱!”

……

直到宫宴结束,顾玖也没有对哪个闺秀特别看重,甚至连一点讯息都没透露出来。

众人心中七上八下。

她们和皇后娘娘不熟,想猜测皇后娘娘的心意都无从猜测。

顾玫取代裴蔓,成为香饽饽。

大家都和她套近乎。

要说谁清楚皇后娘娘的心意,非顾玫莫属。

顾玫早料到这种情况,宫宴还没结束,提前出宫回府,闭门谢客。

顾玖倒是问过大皇子刘御的意见,“可有喜欢的?”

刘御摇头,“没有!”

顾玖发愁,“连看得顺眼的都没有吗?”

“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不好判断。”

刘御说了句大实话。

闺秀们都是盛装打扮,虽说各有各的美,然而言行举止都是一样的端庄规矩,很难判断性情脾气。

要让刘御在一群闺秀中,一眼相中某个人,很难。

他所经历的历练,让他早早脱去了少年的冲动,隐藏了情感。

他的喜欢,会很谨慎。

他不可能轻易喜欢上某个人。

若是喜欢,会是始于才华,会是始于谈吐,绝非始于容貌。

无论是才华,还是谈吐,都需要来往了解。

区区一面,就谈喜欢,未免过于肤浅。

刘诏不满亲儿子。

他心疼顾玖操心这么多,人都累瘦了。

儿子果然是讨债鬼。

“别管臭小子的婚事,这个不喜欢,那个不顺眼,干脆叫他打一辈子光棍。”

顾玖哭笑不得。

刘御生无可恋。

估计他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才会被父皇如此嫌弃。

顾玖一巴掌拍在刘诏的手背上,“别胡说八道。心里头明明关心孩子的婚事,为何说出的话如此难听。”

刘诏梗着脖子,“别瞎胡说,朕才不关心他们的婚事。连媳妇都找不到,和朕当年相比差远了。滚滚滚,看着就烦。”

刘诏特嫌弃亲儿子。

刘御揉揉鼻子,惹不起,那就赶紧跑吧。

孩子不在跟前,刘诏浑身舒爽。

不用再绷着身为父皇的威严,随意往软塌上一躺,不要太舒服。

孩子在跟前,就得维持体面,累!

故而在刘诏眼里,孩子都是讨债鬼,害得他休息的时间都不得轻松。

顾玖直接甩了个白眼给刘诏。

“瞧把孩子吓的,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臭小子的眼神你没看见吗,他是巴不得赶紧离开,他才不耐烦被我们问东问西。”

“总得知道孩子的喜好。”

“他都说了他没喜欢的人,就按照你的心意给他挑选一门亲事,保证没错。”刘诏当甩手掌柜当习惯了,儿子的婚事也不上心。

顾玖气坏了,掐着他的腰眼,“就没你这样当爹的,太不负责。”

刘诏气呼呼地说道:“管他小时候就算了,如今他都长大了还要朕来管,朕怕是累死都管不过来。而且他也不乐意朕管他,每次到兴庆宫请安,都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样子。”

顾玖气笑了,捧起他的脸颊,“小气!”

“朕就是小气,怎么着?”

刘诏一口气坐起来,气呼呼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顾玖哈哈大笑,“你真是越长越回去了。但凡你说话温和一点,孩子都乐意同你多说几句。”

刘诏哼了一声,生了一会闷气,咬着顾玖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儿子太有想法,朕说不过他,懒得和他说。”

顾玖不敢置信,又觉着可笑,“敢情你是怕输给自己的儿子,所以才对他们凶巴巴的。你真是……”幼稚得可怕。

“嘘!”

刘诏一本正经,“朕可是将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可不能说出去。”

顾玖一边笑一边点头,“我保证不说出去。”

哈哈,真的太好笑了。

刘诏一脸郁闷,儿子口才比老子好,把老子说得哑口无言,这事很好笑吗?

呵呵!

分明是大不孝。

刘诏怒气冲冲。

顾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生气,就连连摆手,“我,我不笑了。哈哈……”

刘诏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刘诏往软塌上一躺,抱怨道:“你也知道朕不擅言辞,更不擅文人那套辩论。臭小子,仗着有点才学,就要和朕辩一辩治国之道,叫朕出丑。朕捶死他。”

顾玖刚憋住笑,闻言,又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话朕,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刘诏严厉控诉。

顾玖笑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摆手。

好半天,她才止住了笑声。

先是轻咳两声,接着说道:“你该听听孩子的想法,了解他们所思所想。别认为孩子小就不如我们,孩子们很聪明,他们有很多很好的想法。某些问题上,他们甚至考虑得比我们还要成熟。”

刘诏狐疑,自家孩子有这么牛?

顾玖捧起他的脸颊,“不要小看孩子,他们的未来比我们更精彩。”

刘诏不相信,“能超越你我?怕是不能。”

顾玖笑了起来,“寰宇很大,穷尽我们一生,也完不成目标。未来就靠孩子们继续努力,发掘,探索。让大周的旗帜永沐阳光!”

第1019章 幸灾乐祸(三更)

最近一段时间,黄去病忙得脚不沾地。

游园会对于文青书局,是一次极好的宣传机会。

若能对外开放,让普通民众也进入百花园参与最受欢迎的小说男女角色评选,一定盛况空前。

至少能有持续一个月的话题度。

却因为大皇子刘御选妻,好好的游园会硬生生变成了世家贵女同公子哥的相亲大会。

可把黄去病郁闷坏了。

他数次问皇后娘娘争取,都被驳回。

皇后娘娘的态度很强硬,“姑娘家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不控制进入百花园的人数,就难以确保姑娘家的安全。至于扩大文青书局的影响力,机会那么多,不缺这一个。”

“可是这次机会难得!”

“机会再难得,也不能拿姑娘们的安全开玩笑。你要实在想要扩大影响力,可以另外选个时间,重新搞一次小说人物评选。”

“炒剩饭,毫无新意。”

“炒剩饭不要紧,只要好吃就成。你经营的虽说是书局,却不能犯读书人的毛病。这次游园会,你可以当成一起小范围的排练,积累经验。有了经验后,下次另选场地搞个大规模的评选活动。换个说法,是不是没有炒剩饭的感觉?”

黄去病无言以对。

他听进去了皇后娘娘的话,就当这次游园会是一次排练,权当积累经验。

因此,他很积极,干劲十足。

将书局的人全都动员起来。

养在后院的枪手,每个人都做了两身新衣服,要去游园会上亮相。

毕竟很多小说人物,都是枪手们创造的,他们理应享有这份殊荣。

枪手们多半都是落魄文人秀才,科举无望,才会到文青书局写书。

一开始大家就图一个体面,说出去好听,毕竟还是和文墨打交道。

后来则是为了钱,钱里面带一点点对书写小说故事的热爱。

当然,钱的因素还是主要的。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总得解决了温饱,才能谈理想。

文青书局给的润笔费着实丰厚,绝对是所有书局待遇最好的。

枪手们一边拿着丰厚的润笔费,一边暗搓搓的妄想在小说里面夹带私货,书写理想。

这样的稿件,被黄去病全部枪毙,重写。

想要书写理想,可以。

用自己的名字,而非枪手身份。

就像严辞那般,写自己的书,署自己的名。

枪手一代又一代。

有人离开回家当土财主。

有人千辛万苦摆脱枪手身份,写自己的书,署自己的名。

有的人醉生梦死,彻底告别这个行当。

有的人不死心,继续读书科举。

如今留在文青书局的枪手,都是老人带新人。

只要干满十年,文青书局推荐去百家坊档案馆做事,工作清闲,待遇又高。

也可以留在书局,继续书写梦想。

游园会,枪手们很激动。

不是为了世家贵女激动,而是为了小说人物评选激动。

谁书写的人物,能得到大家的喜爱?

谁书写的人物,会荣登最想打死的反派第一宝座?

想想就觉着好激动。

黄去病斥道:“没出息!那么多贵女出席,你们就没一点点想法?”

“有想法能有什么用。我们的身份,高攀不了世家贵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严辞不修边幅,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揉揉肩背,“大家去凑个热闹,看个稀奇。黄老板,你对我们的要求不要太高。”

黄去病盯着他,“又熬夜了?熬了几天?”

严辞捂着嘴,怕嘴里的味道熏着人,“就两天,稿子终于写完了。”

黄去病一听,眉头都皱起了,“赶紧去睡吧,真担心你会猝死。倒时候你家里人会将书局给砸了。”

“哈哈……”

严辞幸灾乐祸,“原来黄老板也有怕的时候。行了,我去睡了。”

挥挥手,带着一身酸臭味,睡觉去也。

黄去病摇头,指着枪手们说道,“写书只是一份生计,千万不要拿命去拼,不要学严先生。他肯定会早死十年。”

哐!

一只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的鞋子,从严辞的房里飞出来,准头差一点,就能砸到黄去病的头上。

“你才早死十年!”房里传来严辞的大吼。

众枪手哈哈大笑起来,已经有人做出打油诗,打趣二人。

黄去病深呼吸,他不嫌弃严辞,真不嫌弃。

就是写书期间,这个个人卫生情况,能不能重视一下。

好歹从家里叫个小厮过来,打打热水,洗个脸洗个脚,将衣服换一换,大家都安乐。

枪手们还在笑话他。

黄去病一声大吼,“稿子交了吗?没交稿还敢嘿嘿嘿,信不信扣你们润笔费。”

枪手们一边朝工作间跑去,一边放肆大笑。

嘲笑黄老板,此乃日常解压的不二法门。

以前崔七主持文青书局的时候,枪手们可不敢这么玩。

崔老板往那一站,就给人压力,完全笑不出来。

面对黄老板,大家毫无压力,随便笑啦。

黄去病很郁闷,他找到三顺,真诚请教,“本公子没威严吗?”

三顺左看右看,“公子十分威严。”

“为何那些枪手都不怕本公子?崔七在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肆意大笑。”

“崔老板天生一张严肃脸,大家看了都有点紧张,哪里还笑得出来。”

“难道本公子这张脸长得很喜乐?”黄去病怒了,指着自己的脸,质问三顺。

三顺连连摆手,“公子误会了,公子是那种很能交朋友的面相。也就是那个,那个,对对对,叫路人缘,公子的面相很有路人缘。崔老板那张脸,一看就没朋友。”

“放屁!崔七朋友遍天下。”黄去病一声怒斥。

三顺机智反应,“那他的朋友肯定都和他一样,天生一张严肃脸。”

黄去病仔细想了想,崔七那张脸,似乎,果真,仿佛真的毕竟严肃,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

“罢了,罢了。崔七虽能服众,然而经营书局本公子才是翘楚。他不如本公子。”

“公子说得对。公子一来,书局的利润就跟着上涨,崔老板根本不是公子的对手。他也就教教学生还成。”

这个马屁拍得很响亮。

黄去病很受用,连连点头,还是三顺说话中听。

他提醒三顺,“游园会记得带上家属一起去。”

“公子放心,小的已经准备好了,游园会当天,保证不会丢公子的脸面。”

……

游园会,闺秀们都很积极。

比闺秀们更积极的是山河书院,国子监的学子。

奈何只有一百个名额。

为了争抢这一百个名额,学子们差点打起来。

幸亏书院早有准备,以学习成绩论,科科优秀者优先。

如此一来,大家都服气。

有钱学子能得到机会,平民学子同样有机会。

这是最公平的办法。

国子监那边就复杂多了。

国子监的学生,在过去绝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少量勋贵武将子弟。

反正就是有钱有势,家里都有背景。

直到国子监搬迁到新校址,扩大招生,免费读书,学生的构成才变得多样化。

陆陆续续的有平民学子,以及富家公子考入国子监,让国子监多了些同过去不一样的色彩。

不过,在国子监,依旧以官宦子弟为主,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先权。

平民子弟在国子监的生活,显然比山河书院更为艰难。

然而没有人退学重新选择山河书院。

国子监,是结识人脉,认识官宦子弟的最佳场所。

读书人,谁心头没点想法。

若能得一二官宦子弟认可,进而得到官宦子弟背后的家族认可,人生少奋斗十年,甚至二十年,绝非玩笑话。

所以,明知道国子监求学很艰难,依旧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国子监钻。

一百个名额落到国子监,官宦子弟理所当然视为囊中物。

本身家就在京城的官宦子弟,可以通过家里关系进入游园会,不稀罕国子监的名额。

自外地到国子监读书的官宦子弟,就很需要这个名额,去认识京城的闺秀。

若是能觅得良媛,娶京城闺秀为妻,这可是一桩美事。

只是人那么多,需要这个名额的人可不止一百人,该怎么分配?

官宦子弟们还没想出分配办法,出身普通家庭,脾气比较暴躁的学子就率先闹起来。

都是国子监的学子,一百个名额,凭什么都给官宦子弟。

谁规定的?

现在的国子监不是以前的国子监,不再是官宦子弟的一言堂。

很多平民学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就是单纯的认为这话说得对,应该支持。

于是纷纷站出来一起反对官宦子弟内部私下分配名额。

大家应该公平竞争。

就该按照山河书院的办法,以学习成绩从高到低分配。

众多官宦子弟:呵呵!

想从他们手中抢走名额,做梦!

双方僵持不下,爆发冲突,打了起来。

消息传到山河书院。

山河书院的学子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组团前往国子监看热闹。

一时间,新民车站挤满了山河书院的学子。

身为站长的牛老大,当即做出决定,“加开十趟双轨马车,全改成普通车厢,送他们去看热闹。”

第1020章 恩怨情仇

山河书院学子奔赴国子监挑衅!

一场没有输赢的血腥斗殴!

山河书院与国子监之间的恩怨情仇!

震惊天下的斗殴,山河书院学子无耻!

究竟是谁挑起了这场纷争?

一个个惊悚的标题,刊登在各大报刊上。

无一例外,全都用国子监的那场旷古烁今的斗殴作为头版头条。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

呸呸呸!

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某个午后,双轨马车在山间飞驰,往国子监飞奔而去。

成批成批看热闹的山河书院学子,云集国子监,嬉笑怒骂,看热闹不嫌事大,结果引发了国子监学子同仇敌忾。

原本正在内讧的国子监学子,面对山河书院这个宿敌,空前的团结在一起。

双方唾沫横飞,笔墨飞溅,用着最犀利辛辣的言辞辱骂对方。

分别问候了对方书院的祖宗十八代。

口水战正酣之际,不料,一只带着无法言喻的味道的鞋子,从每个人头顶飞过。

啪!

落在了人群中。

轰!

就像是一颗惊雷炸下,瞬间触发了大家敏感的神经。

一时间,鞋袜齐飞,衣衫飞舞,青春激扬,在线裸奔。

秉着君子动手不动口的原则,双方扭打在一起。

你掐我脸,坏我容貌。

我抓你头,让你秃顶。

这是山河书院同国子监之间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是青春的味道。

冲动,热血,做事情不过脑子。

给我一腔热血,足以灭了国子监。

一听干架,人人兴奋。

就连最老实的学子,都放下了书本,奔赴现场。

国子监学子占据地理和人数优势,一开始以绝对实力碾压山河书院的学子。

山河书院学子客场作战,吃了人数少的亏。

不过没关系。

山河书院的学子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新民车站牛老大站长,是个很有眼光,也懂得审时度势,会根据实际情况及时调整车次的牛逼站长。

舒适车厢,豪华车厢全部停运,全都改成普通车厢。

拉着山河书院的学子,一趟又一趟,赶往国子监。

越来越多的山河书院学子涌到国子监,扭转了战场上的局面。

山河书院学子凭借多年撕逼的经验,很快同国子监学子打了个平手。

国子监老师齐齐傻眼。

人太多啊,拉不住啊!

老师威严不存啊!

都打红了眼,就算是祭酒大人到来,也管不住这帮青春躁动的学子。

与此同时,租住在国子监的小民,准备考试的学子,也都纷纷跑到国子监,以至于场面越发混乱不堪。

嘤嘤嘤……

怎么办?

国子监要登头版头条,要被这帮打架的给毁了。

还是山河书院的山长经验老道。

这种情况,书院老师就别上前凑热闹。

不仅拉不住架,还有被打黑棍的危险。

通知绣衣卫,五城兵马司……

几百绣衣卫,从天而降,棍棒驱赶,总算将混战在一起的两帮人马给隔离开。

看看每个人的尊荣,又气又想笑。

好嘛!

打架打得衣服都没了,赤身**,成何体统。

当今儿是放榜日,可以随意裸奔吗?

脸面呢?

都不要了吗?

国子监祭酒刘实刘大人,气得胡子一抖一抖。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国子监的学子向来老实本分,都是被山河书院的学子给带坏了。”

山河书院山长轻咳一声站出来,“刘大人此言差矣!都是成年人,都学过圣人之言,岂能轻易被人左右。国子监学子不用人带,本质就已经坏了,才有今日之事。”

“荒谬绝伦!你们山河书院的学子跑到国子监挑衅打架,还有理吗?”

“打架是双方的,今日之事没人无辜。我们山河书院的学子纵然有错,你们国子监的学子同样难辞其咎。这事,老夫以为各打五十大板,极好!”

“放屁!”

“刘大人注意形象,堂堂祭酒大人岂能口出污言秽语。读书人,说话得有讲究。”

讲究个屁!

刘实是宗室,骨子里有着宗室混不吝的特质。

“山河书院打我学子,毁我财物,还妄想将责任推到我们国子监头上,做梦!这事就算是闹到御前打官司,老夫拼着官服不要,也要扒下你们山河书院一层皮。”

“息怒,息怒!该我们的责任,我们绝不推脱。但是刘大人妄图将所有责任算在山河书院学子的头上,未免欺人太甚!就算御前打官司,我们书院从来不怕,奉陪到底。”

“呵呵!你们山河书院不就是仗着有皇后娘娘撑腰,才敢肆无忌惮。老夫告诉你们,我们国子监也不是软柿子,可以任由你们拿捏。就算有皇后娘娘给你们撑腰,也没用。”

“刘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山河书院立足京城,靠的是实力,而非皇后娘娘。”

呵呵!

睁眼说瞎话,臭不要脸。

山河书院惯来如此,难怪教出的学生个个都臭不要脸。

刘实实力嘲讽,毫不掩饰。

绣衣卫众人: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读书人吵架,看着就好,千万不要插手。否则会被读书人集体攻击。

只要确保双方不打起来,就算完成任务。

山河书院义愤填膺。

“国子监几百上千年的历史,科举成绩还比不上一个成立不足二十年的书院,不觉着羞愧吗?”

“人家脸皮堪比京城的城墙,怎会羞愧。”

“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最好的供应,却教不出几个真才实学的学生,国子监真是令人不齿。”

“说什么呢?在国子监地盘骂国子监,想挨打吗?”

“打啊!有种来打啊!怕你们不成。”

“都给老夫闭嘴。”

山河书院山长同国子监祭酒刘大人齐齐怒吼一声。

“老夫还没说完,哪轮到你们这帮学子说话。都给老夫老实点,谁管不住嘴巴,都去号舍待半个月才准出来。”

号舍半个月,要人命啊!

能活到秋天的蚊子,那都是蚊子里面的战斗机。

进号舍,等于是给蚊子喂血。

点多少驱蚊香,秋蚊子照样有本事叮一口。

一口一个包。

那酸爽……

嘤嘤嘤!

双方学子齐齐闭嘴。

山河书院山长拉着国子监祭酒刘大人走到一边,推心置腹地说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徒叫外人看笑话。明年又是大比年,外地举子已经开始陆续到京。今儿这事,定会传遍天下,各大报纸也会跟着踩一脚,到时候我们双方脸往哪里搁啊!”

刘大人挑眉,“你的意思是?”

“私了,如何?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怎能拿这点小事去惊动他们。”

刘大人捋着胡须,似笑非笑,“怎么私了?”

山河书院山长早有想法,“一万两,不二价,这事就算过去了。”

刘大人呵呵冷笑,“打伤国子监这么多学子,还破坏这么多公物,区区一万两就想私了,老匹夫,你是把国子监当乞丐打发吗?”

山河书院山长脸色一沉,“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打架是双方的责任,我方学子同样有受伤,回去后还要请大夫治疗。一万两,已经是我个人能动用的最大金额,你可别故意刁难我。你也知道,审计司查账,可是六亲不认。”

刘大人琢磨了一番,“若是老夫不接受私了,你要如何?”

山河书院山长笑了笑,“那就到御前打官司,几天后的游园会谁都别去。”

刘大人啧啧两声,“你以为老夫会怕御前打官司吗?”

“大人当然不怕,可是你确定你家学子愿意错过这次游园会?都是官宦子弟,都想着聘娶世家贵女。游园会可是难得的机会,白白错过,你这个祭酒,定会被学子做小人诅咒。”

你才被诅咒,你全家都被诅咒。

刘大人板着脸,“一万五千两,外加二十个游园会名额。”

“一万两,不二价。”

“一万五千两,十五个游园会名额。”

“一万两,十个游园会名额。”

“成交!”

刘大人得意一笑。

区区一万两,国子监还看不上眼。

国子监就是天下书院里面的超级土豪,不差钱的主。

十个游园会名额,才是宝贝。

山河书院山长啧啧称叹,“刘大人果然老而弥坚,深感佩服。”

“好说,好说。请帖明日午时之前,必须送来。”

“一定一定。山河书院童叟无欺,绝无欺瞒。”

二人愉快地达成协议,一起哈哈大笑。

两边学子还在斗鸡眼,各自的老大已经握手言和。

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太虚伪了。

听着笑声,学子们心头在滴血。

岂能和仇敌苟合?

读书人的气节呢,岂能随意丢弃。

就该和国子监干到底。

“国子监和山河书院,从来都是兄弟书院,仇不仇的都是胡说八道。以后大家和睦相处,争取明年大比都能取得骄人的成绩。”

双方学子集体傻眼!

“真是太无耻了!”

“之前吵得跟十世仇人似得,一转眼就好到穿一条裤子,太下作了!”

“真是令人失望。”

“你们懂个屁,这叫策略!表面上大家是兄弟,私下里该怎么斗就怎么斗,绝对不能手软。”

“此言有理!”

“这分明就是虚伪!”

第1021章 头版头条好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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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书院同国子监握手言和。

京城各大报刊可没和这两家言和,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山河书院和国子监这对生死冤家,相互怼了这么多年,终于上升到肢体接触。

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自从报刊业出现以来,每个人都在期盼着这一天,期待两家面对面干一架,而不是天天在报纸上打嘴仗。

梦想终于实现。

两家终于干起来了。

管他是不是握手言和,私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写!

好好写!

头版头条!

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断我头版,犹如生死仇敌,决不能容忍。

这是身为报业从业人员的职业操守。

除非宫里发话,或是报业司出面,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多好的题材啊!

光是两家这些年的恩怨情仇,就足够开半个月的专题报道。

将两家一一扒皮,那些从外地来京赶考的学子,一定会激动得嗷嗷乱叫。

连带着周边买卖都能迎来一波小高峰。

比如以两家书院为蓝本出版的传奇小说《寒窗苦读十二载》,就可以圈一波钱。

连带着其他传奇小说的销量,好生操作一番,也能涨一波。

这么多年经验累积,报业从业人员,都有了敏锐的市场嗅觉。

打架第二天,各大报刊,惊悚标题,博人眼球。

前世今生,恩怨情仇,在文人的笔下,好似旷世绝恋,相爱相杀。

本是相亲相爱,为何反目成仇,拳脚相向?

这是为什么啊?

“到底是为什么?”

说书人唾沫横飞,听书的客官随口一问。

“山河书院和国子监,为何会反目成仇,此事说来话长。”

“慢慢说,我们不着急。”

“什么时候说完,我们什么时候散场。”

听者热情,说书人也来了劲。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三分真七分假。

听下来,基本上胡说八道。

奈何小民就爱听。

山河书院和国子监的恩怨情仇,就是这个年代的顶级大片,还是持续了十几年的大片,并且会一直演绎下去。

书院长存,大片永远不落幕。

被各大报纸一炒作,全京城的人都在欢呼。

没有亲眼看到打架的场面,能在报纸上看到详细的描述,已无憾。

朝廷官员怒斥一声:“荒唐!”

“就该将参与打架的学子全部开除。”

“国子监自从搬到城外,就越发不像话。”

“这个国子监祭酒,是不是该换了?”

“山河书院是不是也该纳入礼部,管束起来?大不了给山河书院的山长一官半职。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胡来。几百人跑到国子监打群架,荒唐透顶,幸亏没出人命。”

“是该管束起来。”

“以什么名义管束?”

“户部这些年一直在供应山河书院的粮食,就以这个理由将他管起来。”

“那是皇后娘娘的后花园,礼部插不上手。”

“总得试试。”

“最近朝堂上一直在闹腾草原海外,占地为王,六品官身的事情。这个时候提山河书院,时机不合适。”

“说的有理。一听说能给六品官身,官场上每个人都闻风而动。谁家都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孙,能有机会替儿孙们谋个前程,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同陛下皇后娘娘唱反调。”

“难道就这么放过山河书院?”

“将来肯定会有机会。”

“错过这次机会,谁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第二次这般好的机会。”

“山河书院几千学子,规模上已经超过国子监,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书院。我就不信,你们没动过心,不想到山河书院谋求一官半职?”

几千学子啊!

多么庞大的数量。

到山河书院任职,也就意味着只需一二十年的时间,师生关系将遍布朝堂。

这是何等恐怖的人脉关系。

前提是,山河书院得纳入朝廷管束,有官职实缺。

大家都在做官,谁都不想辞官去山河书院教书。

只想去山河书院做官。

“还是先顾着海外和草原,山河书院的事情需从长计议。那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办起来的书院,想要动他,难度很高。一个不好,我们都得走一趟诏狱。”

“山河书院学子同国子监打群架,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你们却硬生生错过,总有后悔的一天。”

“国子监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到宫里?若是陛下问起来,我们就能顺水推舟。”

“恐怕是因为国子监祭酒没有必赢的把握,所以不敢将事情报到宫里。反正没死人,都是一些皮外伤,瞒着宫里,即便事后被查出来,宫里也不会追责。”

“为何说国子监没有必赢的把握?”

“知道这次打架的起因吗?起因来自于游园会名额。国子监学子为了争抢名额内讧,山河书院学子跑去看热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刘实老匹夫,想要保住国子监官宦子弟参加游园会的名额,自然不敢将事情闹大。若是此事闹到御前,游园会十有九八得泡汤,国子监上下,定会恨死他。”

“什么游园会,全都是文青书局搞出来的鬼名堂,噱头。明儿我就上本,弹劾文青书局,弹劾报业司。文青书局乱搞,报业司为何不严加管束。”

“嘘!别瞎说!”

“莫非兄台知道游园会内情?”

“宫里面的事情,我哪能知道。”

“宫里?难道是说大皇子选妻一事?”

“我可什么都没说。”

“真是荒唐!”

“的确荒唐。”

“可要上本弹劾?”

“没必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皇子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上本弹劾,让陛下的脸往哪里搁。”

“说的有理。”

……

下了朝,刘诏跑长安宫。

“山河书院同国子监打架,闹得人尽皆知,你不管管?”

顾玖翻着当日的报纸,不急不缓地说道:“他们私下里已经握手言和,我就不必多事去干涉。”

“几百人斗殴,如此严重的事件,两边竟然妄图隐瞒,真是荒唐!”刘诏气呼呼,“朕应该严惩两家书院。”

顾玖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严惩?”

“取消游园会资格,都不准去。你觉着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已经命人将参与打架的学子名单登记下来,等过了游园会,自有处置。”

刘诏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顾玖轻声一笑,“那么喜欢打架,全体都有,去京大营历练一个月,成绩计入学期考核。”

刘诏连连点头,“此法甚妙!”

他有点动心,要不要将朝堂上那些看不顺眼的老家伙,全都丢到京大营历练。

想着官员们老胳膊老腿,罢了,罢了。

他是个仁慈的帝王,不折腾人。

折腾起来就不是人。

顾玖笑着问他,“有人在你面前告状?”

“报纸上都报道出来,朕想装作不知道此事都不行。两家书院,真是越来越荒唐!莫非是功课太少的缘故?”

顾玖愣了下,想起后世网络上经典段子,笑了起来。

“你说的有理,一定是功课太少。得和两家书院说一声,多布置点功课,就没时间出来浪。”

……

皇后娘娘亲自发话,说书院给学子布置的功课太少,致使学子们有时间出去浪。

两家书院能怎么办?

只能从了!

从山河书院到国子监,所有科目的功课,全都加倍。

叫你们浪,叫你们浪,终于浪出事情来了吧。

乖乖写功课吧!

哭没用!

后悔已经迟了!

只恨没早几年报考山河书院。

更恨山河书院那帮蠢货。

不对!

罪魁祸首,是那只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鞋子。

如果没有那只鞋子,大家君子动口不动手,肯定不会打起来。

“亏死了,失了一双鞋,一件衫,如今功课还要加倍。”

“更过分的是,国子监竟然好意思要十个游园会名额,山长还给了。”

“国子监那群蠢货!”

“改日寻了机会敲闷棍。”

“一起一起。”

国子监的学子,也在吐槽山河书院。

“山河书院的人脑子都进水了吧,我们国子监的事情关他们屁事。还敢跑来看热闹,脸可真大。”

“山河书院一向粗鲁野蛮,这种人当了官也是个搅屎棍。”

“才给了区区十个游园会的名额,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什么时候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而且还害得大家功课加倍,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

“真是欺人太甚!”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却不知,京大营正在等着他们,发泄过剩的精力。

第1022章 刘御的独特喜好(三更)

山河书院同国子监打架的热度,转眼就被游园会盖了过去。

当天,晴空万里。

闺秀们打扮妥当,乘坐马车,怀揣着兴奋和期许,来到游园会。

好美的景色!

没有长辈管束,大家放飞自我。

叽叽喳喳,嘻嘻哈哈!

欢快地在百花园内游玩。

“我的七郎!”

“我的游书生!”

“最受欢迎的小说女角色一定是梦娘的。”

“不对!一定是三娘子。梦娘差了三娘子十条街那么远。”

呵呵!

两书生怒目而视,纷纷来到服务台,购买书签。

一张书签一百文,不贵,也不便宜。

投票结果就是看哪个小说人物得到的书签最多。

书签最多者,就是最受欢迎的小说人物,分男女角色。

书生甲一口气买了二十张书签,全投给梦娘,《前世今生人鬼情》的女主。

书生乙鸡贼,他看书生甲买了二十张书签,他跟在后面,买了二十五张书签,投给《七郎十战采花贼》的女主三娘子。

书生甲一口老血憋在心口,太贱了!

却不料,此时来了一位公子哥,一口气买了两百张书签,投给《前世今生人妖情》的女主红狐,又称红娘子。

这本人妖情,可是黄去病的得意之作。

每年都能为书局带来一笔利润。

出版多年,热度虽减,却依旧能在图书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两位书生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仗着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

二人气势汹汹冲到服务台,质问。

“购买书签投票,难道没有上限吗?”

“最少一张,上不封顶。”

太无耻!

文青书局赚钱赚疯了吧。

一点读书人的节操都不要了。

“来五百张书签。”

又有公子哥出手大方,一口气买下五百张书签。

书生甲和书生乙好奇不已,目光一直跟随出手阔绰公子哥。

“他投了梦娘,哈哈!”书生甲兴奋得跳起来。

书生乙一脸沮丧,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难道就没有喜欢三娘子的公子哥?”

“一千张书签!”

大皇子刘御,穿了一件宝蓝色衣衫,手持一把折扇,除此之外,连个玉佩都没佩戴,十足低调。

打扮虽然低调,出手倒是很阔绰。

刘征和二皇子刘衡跟在他身边。

“买一千张太多了吧。”刘征完全不理解刘御的喜好。

刘御笑了笑,“没关系。”

文青书局为了方便土豪,特意制作一种大一号的紫色书签。

每张紫色书签,等同一百张粉红小书签。

所谓一千张书签,到手其实就是十张紫色书签。

书签到手,刘御朝投票处走去。

凡是热门小说人物,都有一张等身的全身像,彩印,写实画法,纤毫毕现,极为逼真。

引来无数人驻足观看,评头论足,兴奋呐喊……

每章画像前面,都有一个封闭的木箱,只留一个投票口。

刘御每经过一个女性角色画像前,就投入一张等同一百张粉红小书签的紫色书签。

十张书签,十个热门女性角色,正好一人一张。

这番骚操作,把人腰都给闪了。

跟在他后面的书生甲书生乙郁闷得差点吐血而亡。

两人齐齐吐槽。

“他竟然一人投一百张?”

“难道就没有一个特别让他喜爱的人物吗?”

“博爱得令人可怕。”

“知不知道那人是哪家公子?真是蠢而不自知。”

“太没下限!”

“说不定是文青书局的托。”

“哪有这样做托的?”

身后的吐槽,刘御没听见。

他挺乐呵的。

投完了热门女性角色,他又让侍卫去买了两千张书签。

这一次他没有博爱。

两千张书签,他全部投给最爱的小说人物,周世安所写《官场》里面的亦正亦邪的许大人,一个老奸巨猾的官场老油子。

这个人物有点热度,不过远远比不上传奇小说里面的人物角色受众更广。

投票也是寥寥无几。

直到刘御一口气投了两千张书签,许大人这个人物,一跃成为票王。

其他人着急了。

让一个中年油腻官员,当选最受欢迎的小说人物,此乃奇耻大辱。

其他人纷纷追赶票数,一时间服务台人满为患,全都是买书签的。

刘御对自己挑起的竞争很满意。

他悄声对侍卫说道:“再买五千张书签,等到投票即将结束的时候再投。”

侍卫嘴角抽抽,“殿……”

刚张嘴又急忙改口,“公子,就算追加五千张票,许大人这个人物也不可能当选最受欢迎小说人物。”

侍卫心头吐槽,殿下的喜好真够奇葩。

不喜欢热血男儿,竟然喜欢一个亦正亦邪老奸巨猾的官员。

关键是瞧那画像,形象真的很一般啊。

虽然身材高大,可是那双阴狠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肯定地说,画师画出了许大人的精髓,一双眼睛尤其传神。

然而没几个人喜欢这个人物,也就殿下舍得大手笔买书签投票。

刘御扫了眼投票处,问道:“买一万张,能夺魁首吗?”

侍卫头子好心劝道:“公子,此举会遭到公愤!”

太过分了!

这可是小说界的盛事。

岂能让个反派人物当选魁首。

热血好男儿哪点不如老奸巨猾的官员?

按理说《官场》这本书里面的人物,就不该出来参与评选。

也不知文青书局怎么想的,竟然将《官场》里面的人物给摆了出来,还设置了投票箱。

刘御蹙眉,问刘征刘衡,“果真会遭到公愤?”

二人齐齐点头。

刘征给他解释,“今儿来参加游园会的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不喜欢《官场》,更不喜欢里面的人物。如果文青书局将《官场》里面的人物评选为魁首,定会惹来风波。”

刘御一脸遗憾,“《官场》这么好的书,年轻人竟然不喜欢。”

“哥,你也是年轻人。分明是你的口味不符合大众。”刘衡吐槽他。

大哥的喜欢就跟老头子似的,好生无趣。

刘御笑了笑,吩咐侍卫,“五千张书签,结束之前再投。不求魁首,也得让许大人进入五强。”

侍卫嘴角抽抽,暗暗吐槽:殿下对许大人真是爱得深沉。

刘征偷偷提醒刘御,“兄弟,你今儿是来相亲,不是真的参加游园会。”

刘御乐了,“两件事都不耽误,征大哥不用替我操心。”

刘征吐槽:“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为何着急?”刘御反问。

刘征长叹一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他和刘衡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你哥自从去了京大营历练,越来越让人看不懂。”刘征悄声说道。

刘衡十分赞同,“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刘征自问,“难道是我们太笨,跟不上他的思路吗?”

呸!

你才笨!

刘衡气得不行。

百花园极大。

各种花卉,珍贵草木,应有尽有。

刘衡告诉刘御,“这里专门用来培育珍稀花木,一年四季都美不胜收。已经成为大家举办宴席的不二之选。”

刘御点点头,嘴角含笑。

他在赏花,也在看人。

所经之处,都是人来人往。

闺秀们放飞自我,性情脾气少有遮掩。

就是和公子们说话的时候,稍微矜持一下。

刘御看过闺秀们的画像,中秋宫宴上也曾看过真容。

大部分闺秀,他都认得出脸,叫得出名字。

个别闺秀,他是第一次看见,很陌生。

“这么热闹的游园会,妞妞竟然不来参加。”刘衡一脸遗憾。

刘御说道:“妹妹她虽是小姑娘,却很有想法。她不来参加游园会,自有她的理由。”

“大哥总是宠着她。”

刘御回头看着刘衡,“难道你不宠她?”

刘衡嘿嘿一笑,“我自然宠着她。游园会挺好的,她错过了可惜。”

刘御笑道:“见多了花团锦簇,自然不稀罕一个游园会。她想要的,和在场的闺秀想要的不同。”

刘衡好奇问道:“有何不同?不都是想要嫁个好人家。”

刘御看着刘衡,笑了笑,“肤浅!”

这可把刘衡郁闷坏了。

“征大哥,我肤浅吗?”

刘征嘤嘤嘤!

兄弟啊,不要拉哥哥入坑,我们还是好兄弟。

“哎呦,肚子有点不舒服,一定是来的时候吃多了。我去去就来。”

刘征跑了,跑得贼快。

借口也是足够敷衍。

刘御笑道:“二弟,你把征大哥都给吓跑了,反省反省。”

刘衡哭笑不得,“有这么严重吗?”

他的目光扫过众多侍卫。

侍卫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二皇子太可怕了,拉着人往坑里跳。

……

黄去病在百花园闲逛,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这场小说人物评选活动,进行得很顺利,让他特别满意,特别得意。

瞧瞧那等身画像,多逼真啊!

大家买书签投票给喜欢的人物,多积极啊!

他悄声问了问,书签已经卖出去数千两银子。这才刚开始,等到结束的时候,怕是能卖出上万两银子。

太棒了!

黄去病心情舒爽。

以后类似的活动要多举办几次,做成文青书局的特色。

他的好心情,在看到大皇子刘御的时候,稍微心塞了那么一下下。

《官场》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评选舞台上,这事全是刘御的锅。

第1023章 公愤

“大殿下,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官场》人物摆在了竞选台上,你可不能再为难我。”

黄去病将刘御拉到角落说悄悄话。

刘御笑道:“多谢姑父!”

“别,你可千万别叫我姑父,我承受不起。叫我一声黄老板就成。”

一听“姑父”二字,黄去病心肝发颤。

每当大皇子刘御执晚辈礼的时候,准没好事。

刘御从善如流,“黄老板执掌文青书局,就没想过革新?总不能一直沿着过去的老路走下去。”

黄去病狐疑不定,“这是殿下的意思,还是娘娘的意思?”

刘御说道:“四海寰宇需要拆分合并,千头万绪,母后每日日理万机,根本没空关注文青书局的经营。文青书局做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变一变,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黄去病问道:“请教大殿下,文青书局要怎么变,往哪个方向变?”

刘御斟酌着说道:“京城的市场,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黄老板可曾想过扩大规模,将文青书局开遍天下?天下很多学子,都渴望到山河书院读书,奈何家贫,无力走出大山走出家乡,也没钱买习题集。

你们文青书局,可以在这方面琢磨琢磨,制定一些制度来帮助这些家贫且努力求学读书的学子。另外报刊业是时候发力,不能一直盯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这都是我的一点浅见,黄老板若是不赞同,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黄去病低头琢磨了一会,“文青书局到各州府开分店这个计划,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提出来。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执行这个计划。如今大殿下提起此事,回去后我仔细琢磨琢磨,将文青书局的人都动员起来,先到几个大的州府试试水。若是效果好的话,再逐一铺开。”

刘御赞许点头,“若是人手不足,黄老板可以到山河书院,亦或是国子监招人。学子们虽然歧视商业,却从未将书局视为商人行当,对文青书局也有认同感。招人一事,想来会比较顺利。百工学院那边,可以招收一批伙计,都是能写能算的好手,带在身边锻炼半年一载,基本上都能独当一面。”

“多谢殿下的建议,我会考虑。听闻殿下大婚后就要回朝堂历练?”黄去病很八卦地问道。

刘御挑眉一笑,“消息传得真快,父皇母后的确有这个安排。至于我自己,还再考虑。”

“殿下不想进朝堂历练吗?”黄去病好奇问道。

刘御随口问道:“去地方上历练如何?”

黄去病心肝一颤,怕得要死。

“殿下,你可别吓唬人啊!皇子去地方上历练,自古以来,就没这个规矩。而且,地方上历练,哪里比得上在朝堂。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殿下的目光应该放长远一点。”

“只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民生。”

“这这这……”

黄去病一时词穷,想了会才说道:“了解民生不是非要去地方上历练。”

刘御笑了笑,“黄老板的担心,我都明白。我只是随口一说。”

黄去病捂住心口,吓死他了。

幸好只是随口一说,千万别这么干啊。

朝廷没有先例的事情,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谁敢开先例朝臣就会将那个人喷死。

朝堂上的人,其实大部分都很保守,都想着墨守成规。

只有当皇帝强硬要做某件事的时候,部分朝臣才会稍微进取开放一点点。

事后继续墨守成规。

照着老规矩办事,省心又省力,还不用承担风险。

完美!

刘御不提历练一事,转而问道:“黄老板打算如何资助贫寒学子?又如何防止有人冒领资助?”

黄去病愣了好一会,苦笑道:“殿下,你能别为难我,行吗?我年龄大了,脑子转得没有你快,文青书局扩张计划还没想完整,就问我如何资助贫寒子弟,这这这,我答不上来啊!”

他好想哭。

他感觉大皇子殿下一定是盯上他了。

不然为什么总找他的茬。

刘御被逗笑了,“黄老板不必自谦。经营书局,你有独到之处,此乃公认。无论是扩张计划,还是资助贫寒学子,我相信黄老板一定能想出好办法。希望几年后,山河书院能多一些外地贫寒学子求学,为朝廷输送更多的有才之士。”

“我替天下广大贫寒学子郑重感谢殿下。”

黄去病正儿八经。

刘御似笑非笑。

面对刘御的笑容,黄去病心虚。他嘿嘿一笑,“我一定努力,不辜负陛下。”

刘御却说道:“黄老板不必对我负责,而是应该对父皇,对朝廷负责。”

“是是是!”

祖宗啊,你说什么都对。

能不能求你别说了!

压力好大啊!

刘御笑笑,“百花园甚大,连一半都没逛完。黄老板忙吧,我也该四处逛逛。”

“殿下慢走。”

送走刘御,黄去病浑身舒爽。

他叫来三顺,嘱咐道:“替本公子盯着投票情况,务必确保《官场》里面的人物许大人挺进前三。”

“公子前两天还说把《官场》里面的人物拿出来评选,纯粹是瞎胡闹!今儿怎么又要求确保挺进前三?公子,你可真善变。”

三顺吐槽黄去病,从来都是直接又犀利。

黄去病一脸暴躁的样子,“放屁!这不叫善变,这叫审时度势。”

三顺弱弱道:“分明是暗箱操作。”

“废话真多,叫你去你就去。”

“哦!”三顺不情不愿地走了。

黄去病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汗水。

他容易吗?

大皇子殿下喜欢的小说人物,能排名最后吗?

当然不能!

那是在打大皇子殿下的脸,更是在打他的脸。

堂堂文青书局当家人,连暗箱操作都弄不来,像话吗?

所以,只能委屈排在第四,第五,第六……的热血好男儿,委屈你们排在一个油腻中年大叔的后面。

嘤嘤嘤!

他也没办法啊!

中年人的崩溃,通常来自于头顶大山的某句话。

待到天黑,花灯一点,整个夜空都被照亮。

美得让人窒息。

离着截止时间还有最后一炷香,男男女女全都蜂拥而动。

投票台前面,人挤人。

都在为自己喜欢的小说人物尽到最后的努力。

咚咚咚……

脆生生的三声钟响,投票时间到。

文青书局的伙计上台点票。

“魁首一定是三娘子。”

“是梦娘!”

“是七郎!”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为自己支持的小说人物加油打气。

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夺取魁首啊。

干翻隔壁某某某……

刘御悄声问侍卫,“有按照我的吩咐投票吗?”

侍卫同样小声,“公子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最后时刻投了五千张书签。”

刘衡替自己请功,“哥,我帮你投了一千张书签,用的是我的私房钱。”

刘御满意地笑起来,“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一笔零花钱。”

刘衡偷偷兴奋,一千张书签换来一笔零花钱,他可真聪明。

刘征也说道:“我给帮你投了一千张书签。”

刘御笑道:“这下稳了,定能进前五。好兄弟,改明儿请你喝酒。”

“不用改明儿,就今晚,如何?”

“好啊!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严辞手脚不听使唤,他在发抖。

王学成压着他的胳膊,“严兄,别抖!”

“我能不抖吗?”

第一次搞小说人物评选,他笔下一共有两个人物被选上,和其他大热小说人物同台竞选。

整一天,他什么都没干,就躲在花丛里,盯着投票的人。

默默算着自己笔下的人物大约得了多少张票。

“严兄稳住!”

王学成真的尽力了。他陪着严辞整整一天,就没有不抖的时候。

严辞一把抓住王学成的手臂,“王兄,我能行吗?”

“肯定能行?”

“我的书卖得一般般。”

“严兄谦虚了。”

那么多润笔费,可不是一般般的待遇。

“比不上大热的几本书。”

那是!

大热的几本传奇小说,这么多年过去,时不时还能出现在图书畅销榜上面,牛逼大了。

王学成安慰他,“严兄要对自己有信心,就算得不到魁首,一定能挺进前十。”

“不用前十,能进前十五我就满足了。”严辞要求不高。

开始公布名次。

鼓声响起,气氛紧绷。

黄老板上台,亲自公布名次。

“最受欢迎女性小说人物是梦娘!”

轰!

全场炸裂,众人兴奋。

这个结果也算是众望所归。

书生们嗷嗷大叫,发泄着多余的精力。

黄老板继续公布结果。

“最受欢迎男性小说人物是张生,来自《前世今生人妖情》这本小说。”

黄去病咧着嘴,大笑。

《前世今生人妖情》,是他想的大纲,也是他构思的人物。

是他前往少府任职之前,编辑出版的最后一本书。

也是他最爱的一本书,投入了全部的心血与爱。

很荣耀!

很得意!

他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想到啊,他构思的小说人物,竟然能得到大家多年如一日的喜爱,并且被评选为最受欢迎的小说人物。

笑过之后,他继续说道:“这一次评选的票王魁首是张生,一共获得两万一千七百二十一张书签!第二名是梦娘,共获得书签……”

票选最受欢迎的小说人物二十强,不分男女角色,就是一场混战。

听到票选魁首,书签数是两万开头,刘御就知道低估了在场闺秀公子哥的消费力。

低估了他们对小说人物的喜爱,所愿意付出的金钱代价。

或许某些人,是在起哄中,被人半强迫不得不拿钱买书签投票某个小说人物。

但他还是相信,大部分买书签投票的人,还是出于对小说人物的喜爱。

完了,他最喜欢的许大人,怕是进不了前五。

早知道就该一口气买一万张书签。

侍卫偷偷退后一步,怕成为炮灰。

刘衡嘀咕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多投几千张票。”

“……第五名,来自《官场》的许大人,书签数共计一万五千……”

咦?

刘征,刘衡,侍卫,齐齐朝刘御看去。

刘衡嘴快,“哥,你又偷偷买票啦?”

刘御也很懵,“我以为是你们背着我买的票。”

刘衡和刘征齐齐摇头,他们又不是真心喜欢《官场》里面的许大人这个人物,怎么可能花那么多钱去刷票。

刘御又朝侍卫看去。

侍卫更是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就买了五千张,还是赶在投票截止之前投进去的。

“黑幕!”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大喊黑幕,瞬间触动了众人心头那根敏感的神经。

“评选有黑幕!”

“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说人物,竟然能票选第五名,当大家是傻子啊!”

“黑幕!”

“文青书局暗箱操作,书签作假。”

“假的,全特么是假的。”

“文青书局去死吧!”

“黄老板吃shi。”

此情此景,刘御轻声一叹,“果然引起了公愤!就因为没人喜欢许大人。”

第1024章 自黑

“文青书局向来将自己标榜为读书人的私家书房,然而所言所行,如同奸诈商人一般市侩。”

“文青书局,可谓是这些年堕落得最迅速的书局。为了区区银钱,连基本的节操都不要,商人嘴脸丑陋不堪。”

“明目张胆的暗箱操作,是将人当做了傻子吗?文青书局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

如果有热搜的话,文青书局一定会牢牢霸占热搜第一。

京城各大报刊发文,将文青书局从头到尾,骂了个痛快淋漓。

就连他们自己的报纸《大周生活秀》都没放过这个热点,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青书局堕落史。

这篇文章,还经过了黄去病审核,他点头才给发表。

真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越狠。

偏偏他还能冠冕堂皇地说:“生活秀要对读者负责,我们要报道真实的事件。”

“老板的意思是,我们文青书局真的堕落了吗?”

“堕没堕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热点。京城现在不下十份报纸,生活秀能够一直独占鳌头,就因为紧抓热点消息,直言不讳。我们要保持生活秀真诚,直接,不屈服的特质。所以,大胆的写吧。本公子不介意你们在报纸上的痛批我。”

“黄老板好样的!”

“黄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一定会在生活秀上面狠狠痛骂你。”

黄去病嘴角抽抽,一群没眼色的家伙,心好累。

他轻咳两声,“骂的时候,不要空洞,一定要言之有物。不要学别家报纸,什么之乎者也,泛泛其谈,都省省吧。你们在骂的同时,一定要强调文青书局始终如一,一直都是读书人的私家书房,品质优良,值得信赖。只是个别人不行,才会造成这次的误会。文青书局一定会吸取教训,再接再厉,努力办得更好。”

啪啪啪……

众人自发鼓掌。

“为了书局,黄老板甘愿牺牲自己,一心为公,我等佩服!”

“黄老板乃是我等楷模,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黄老板以书局为家,一心一意维护书局的名声,不惜让自己背上骂名,太令人感动。”

黄去病呵呵冷笑。

“少拍马屁!马屁再多,也不会给你们一文钱的奖金。”

切!

不早说。

浪费大家的感情。

黄去病一脸心塞。

一个个都是什么表情,要不要这么现实?

……

有了黄去病的首肯,《大周生活秀》冲锋在前,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自己骂自己,骂得比谁都狠。

这番操作,惊得其他同行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生活秀疯了吧!”

“这是什么套路?”

“完全看不懂!难道又是新的营销模式吗?”

生活秀一番痛骂,广大小民都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还是自己人骂自己人,骂得痛快,有理有据。”

“黄老板竟然也抠脚。”

“还会蹲茅厕。”

“还抢小厮的肉吃。”

“竟然还扮过女装?”

“真是坏得流脓!”

以至于大家都不关心其他报纸如何骂文青书局,所有人包括报业同行都盯着生活秀。

大家就想看看,生活秀这帮操作到底有多骚气,多出其不意。

生活秀骂起自家老板,那是半点不手软,特别的兴奋,写字手速绝对有平时的两倍。

无需停顿,无需构思,文思泉涌,来势汹汹。

气不喘,手不抖,分分钟百字千字万字。

各种黑料,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

所谓一小撮人败坏了文青书局的名声,不用怀疑,一小撮人就是文青书局的当家人黄老板。

生活秀一如既往的骚气,又会紧抓热度。

切入点,总是那么新奇。

又一次,成功的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理所当然,销量又往上冲了一波。

或许是被生活秀的骚操作传染,寰宇运输甚至主动联络,要在骂文青书局的文章下面打广告。

就连广告词都写好了。

“寰宇运输,又快又稳,永不翻车!”

哈哈哈……

寰宇运输够贱!

“服气!”

“生活秀不愧是报业第一贱人!”

“永远都不正经!”

“身为书院报的同仁,为什么只想笑,一点都不觉着丢人。”

“因为黄老板欠骂。”

“夺命催稿人,也有今天!”

哈哈……

一时间,黄去病风头无两。

成功盖过了游园会黑幕的热度。

黑幕什么的,哪有生活秀好看。

就连骂人都如此的与众不同。

……

“岂有此理,一派胡言,放屁!”

福雅公主一大把年纪,依旧脾气火爆。

生活秀上面的文章,快把他气死了。

“去病怎么回事,下面的人写文章骂他,他就不知道管管?还有生活秀竟然骂自家老板,还骂得这么难听,谁给他们的胆子?我看啊,文青书局有人想造反,想要将去病弄下来。这事必须得一查到底,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在背后耍小手段。”

黄驸马逗弄着鸟笼里面的画眉,“去病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他有分寸。”

“他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

“当然是啊。”

“你这是当爹的态度?儿子被人骂得这么难听,你就无动于衷?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黄驸马背着福雅公主,偷偷做了个鬼脸。

然后他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就是想太多!去病同文青书局那帮伙计,一直相处得很好。生活秀上面的文章,肯定是个误会,你就别风声鹤唳,总以为有人要害去病。”

“不是我以为有人要害去病,本来就是有人要害去病。”福雅公主强调。

黄驸马问她,“那你说说,谁在处心积虑谋害去病?”

福雅公主掷地有声地说道:“凡是有利益冲突的人,都有嫌疑。比如崔家。”

“这话就不对了,崔七卸任文青书局大总管,转眼就被派到江陵府办书院。崔家为了此事,还特意办了酒席庆贺!办书院多清贵,崔家感激去病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害他。”

“人心隔肚皮,你懂不懂。”

黄驸马哦哦两声,不置可否。

福雅公主又说道:“不是崔家,也有可能是顾家。”

黄驸马眨眨眼,“和顾家又有什么关系?”

福雅公主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个顾珲也在文青书局做事,我就不信,他对大总管的职务没想法。”

黄驸马想了想,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顾珲管着出版这一块。生活秀他插不上手。倒是去病身边那个叫三顺的小厮,目前在生活秀做事,还是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福雅公主一听,大怒,“好啊!这是背主。来人,去将三顺找来,本宫饶不了他。”

“母亲饶不了谁?”

黄去病回来了。

福雅公主急切地说道:“生活秀上面的文章你看了吗?到底怎么回事?骂你骂的那么难听,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害你?你不要怕,告诉本宫是谁要害你,本宫替你收拾这个小人。”

黄去病哭笑不得,“母亲误会了,这事和别人没关系。文章的事情事先我就知道,并且经过了我的同意。”

“什么?”

福雅公主震惊不已,她指着黄去病,“你你你,你竟然手下的人在报纸上骂你?你还同意了?”

黄去病点头,“我不仅同意了,我还要求他们骂得狠一点。要求直接,犀利,拿出势不两立的态度。”

“荒谬!”

福雅公主被黄去病这番操作,惊得声音都高了八度,变得尖细刺耳。

黄驸马偷偷捂了下耳朵,又赶紧将手放下。

他开口问道:“去病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伙计在报纸上骂你,事先你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黄去病神态轻松地说道:“当然想过。现在的后果,我承担得起。父亲母亲不必为我操心。”

“游园会虽然出了点乱子,但是你没必要让人在报纸上骂你啊,实在是骂得太难听了。”黄驸马说话就比较平心静气。

福雅公主气呼呼的,“何止是太难听,分明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黄去病笑了笑,不太在意地说道:“现在大家都在关注生活秀接下来会如何骂我,已经没人关注游园会的事情,这一波效果很好。”

“哦!”黄驸马点点头,“明白了!”

福雅公主狠狠剜了眼黄去病,“为了盖住游园会,你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愚蠢!游园会,他们要骂就骂,过些日子骂够了,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你犯得着牺牲自己的名声吗?”

“母亲,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还要进宫请罪。”

“请什么罪?”

福雅公主同黄驸马都很懵逼。

黄去病没做解释,“等事情了结后,我再告诉你们。”

说完,换了衣服急匆匆去了宫里。

第1025章 惩罚(三更)

站在长安宫门外,黄去病内心七上八下,忐忑难安。

游园会算是办砸了,虽然他进行了补救,甚至不惜在报纸上自黑,舍了老脸盖住游园会的热度。

只是,皇后娘娘认可他的做法吗?

大皇子殿下选妻有结果了吗?

万一因为办砸了游园会,影响了大皇子殿下的姻缘,后果他是不敢去想。

皇后娘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问文青书局的事情,这一回,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黄大人,里面请。皇后娘娘就在书房,刚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皇后娘娘辛苦了。请前面带路。”

在小黄门的引领下,黄去病来到书房门外。

阿晴从里面出来,看见他,抿唇一笑。

黄去病频频打眼色,想套点话。

阿晴微微摇头,只笑了笑,一个字都没说就走了。

经过通报,内侍请黄去病进书房。

走进去,三面靠墙壁的书柜,满满的书,着实令人震撼。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安康!

“来了啊,坐下说话吧。”

顾玖放下手头上的事情,抬头朝黄去病看去。

她笑道:“精神不错啊!”

黄去病有点慌了,他精神好,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顾玖调侃道:“干什么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单独谈话。”

黄去病松了一口气,“娘娘身份今非昔比,我得守着规矩。”

顾玖笑了笑,不置可否,“喝茶吧!南边送来的新茶,和春茶比起来,味道可能没那么好。”

“娘娘这里的茶,不管是春茶还是秋茶,都是一等一的好。”

“少拍马屁。说说游园会的事情,真的有暗箱操作?”

这么直接,黄去病心虚起来。

他微微点头,“的确有暗箱操作。”

顾玖了然,“说说具体情况。”

黄去病斟酌了一下言辞,这才说道:“点票的时候,《官道》许大人的书签不足一万张,肯定进不了十强,甚至连二十强都很勉强。我担心殿下失望,便让人偷偷往票箱里面添了六千张书签,正好排在第五名。哪想到,有人当场叫破黑幕,场面闹得很难堪。我辜负了娘娘的期望,请娘娘责罚。”

他干脆认错,只求再给他一个机会。

顾玖挑眉,“本宫以为,是在投票截止之前,你偷偷让人投票。没想到竟然是在点票环节做手脚,实在是太过愚蠢。”

“娘娘骂的对。”黄去病老实认错。

顾玖笑了起来,“你让人写文章在报纸上骂你,盖过游园会的热度,也算是将功补过。”

紧接着,她又严肃道:“若是让人知道,你暗箱操作只是为了讨好大皇子殿下,不光是你,大皇子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因为这点小事背上污名,简直是愚不可及。归根结底,还是你急功近利,操作手段太烂。”

“请娘娘责罚!”

顾玖板着脸,“本宫念在你多年功劳的份上,不会重罚你。但是陛下那一关,可不好过。”

黄去病心头一慌,“请娘娘救我!”

顾玖语重心长地说道:“大皇子终究会进入朝堂,会被朝臣攻击,弹劾,会背负各种骂名。但是现在,他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背负污名。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后面操作不当,更是错上加错。”

黄去病冷汗津津,衣衫湿透。

“请娘娘示下,我该怎么做?”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本宫承诺不会重罚你,自然会信守承诺。年终分红,扣掉三成,用来建初级学堂,由你亲自监督学堂建造一事,事后会有人核查。你可服气?”

黄去病如释重负,“微臣服气!”

顾玖接着说道:“生活秀上面的自黑,过几天就撤掉。接下来一直到年底,多报道关于草原,以及海外的消息,鼓励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关外和海外。”

“我听娘娘的。”黄去病躬身应下。

“听说你要扩大文青书局,到下面州府开分店?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第一批,选择了五个上等州府,分别是……目前正在招人,培训伙计。等到明年开春,就可以执行扩张计划。”

“甚好!”

谈完了正事,顾玖就打发了黄去病。

……

刘御从隔壁小书房走出来。

他脸上含笑,说了句实话,“别人都说母后仁慈,儿子倒是觉着母后下手挺狠的。”

顾玖指着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本宫同你父皇比起来,自然是仁慈无比。”

刘御说道:“年终分红的三成,可是一笔重金。只因为游园会上一点小差错,就罚这么多钱,下手真的挺狠。”

顾玖哈哈一笑,“你是在替黄去病打包不平吗?”

“那倒不是!儿子以为,父皇应该借鉴一下母后的办法,多罚点钱,充盈国库。光是下诏狱,对那群战斗力越来越强的朝臣来说,似乎威慑力已经不够。若是不抄家,光是下诏狱既达不到震慑人心的目的,还浪费人力财力。唯独壮大了金吾卫,让金吾卫的名声越发臭大街!”

顾玖一边笑一脸摇头,“你这是钻到了钱眼里面,哪能每一个下诏狱的官员都罚钱。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得改正。”

刘御郑重问道:“母后为何认定儿子的想法很危险?”

顾玖同样严肃说道:“当你一切都向钱看的时候,时日一长,你对待的人和事的态度,就是以钱作为衡量标准。到时候就成了有钱人当官,穷鬼莫来,天下就要大乱。钱是好东西,可是钱也会蒙蔽你的双眼,影响你对事情的判断,让你迷失方向。你要警惕这个想法,一日三省。”

“儿子谨记母后的教诲。这么说来,父皇不罚官员银钱,是有多方面的考量。”

“那是当然!朝廷法度,岂能以钱衡量。那些被下诏狱的官员,是不是交一笔钱就可以既往不咎?岂非荒唐!罚钱,只能是辅助手段,而非必要手段。”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后教导!”

“说说看,你都明白了什么?”

“母后罚黄去病重金,主要目的并非为了钱,而是为了敲打他,同时也是为了树立一个样板。瞧瞧平阳郡主驸马犯了错,都得罚钱修学堂,其他人岂能幸免。”

顾玖笑了起来,满是赞许,“你说的没错,本宫的确有意树立一个样板。黄去病身份足够贵重,平阳郡主驸马,前任少府家令,文青书局大总管,很醒目。罚他,能起到一个很好的样板作用。将来你父皇也可以照着这个办法操作,罚一笔钱,修一座学堂。如此操作,朝臣也没有理由指责你父皇揽财。毕竟修建学堂,算是功德无量。”

刘御连连点头,“钱是好东西,却又被人称之为铜臭。可见,人们一边爱钱,一边又嫌弃钱。想要让钱变得香一点,让人无可指摘,最好是和读书人扯上关系,学堂就是最好的载体。”

“孺子可教!”顾玖赞许地说道。

刘御问道:“母后曾说,要在大周境内推广初级学堂免费教育,不知何时开始?”

顾玖说道:“就从黄去病开始吧!一个县一个县的推广,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本宫要的是,一个学堂建起来后,就能屹立世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而不是人亡政息。那么建学堂一事就不能操之过急。

虽然这么做对其他偏远地方的孩子不公平,使他们错过了享受免费教育的机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推广免费教育,还要长久坚持下去,就得花时间去摸索,寻找一个可操作的能推广的模式。

而不是一窝蜂把学堂建起来,后续却没有钱持续供养孩子们读书。学堂一旦荒废,从上到下,所有人信心都会备受打击。想要再次重启这个项目,将变得比现在困难十倍。”

“儿子想去做免费学堂这个项目。”

刘御突然这么说,顾玖都吃了一惊。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你确定你想做这个项目?”

“儿子想试一试。”刘御郑重说道。

顾玖蹙眉,“说说你的想法。”

刘御斟酌了一下,“民生多艰,贫寒学子难有出头之日,因为从启蒙就输给了官宦子弟。儿子查了查官员档案,不说地方官府,单说朝堂,各部京官,八成官员出身官宦家庭,或是世家大族。

家族力量供养他们读书,他们出仕做官后,自然要回报家族,这就形成了地方豪强,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即便是杨季杨大人,他家早年虽然贫寒,然而他小时候读书,同样享受了家族的供养和人脉关系,方能从启蒙开始就能拜名师读书。虽说他和家族划清了关系,然而杨氏家族依旧可以靠着他的名头,在当地越来越强,十年后必成一方豪强。

还有周世安周先生,早年他的确贫寒,然而因他出身楚州周氏,就注定他从小就能接受最顶级的教育,看到各种珍藏绝版书籍,还能看到各位文坛大师对经史子集的批注和心得。这是寒门子弟倾尽一生都享受不到的教育资源。”

顾玖点点头,“剩下两成官员,又是什么情况?”

第1026章 刘御的婚事

刘御的心有些沉重,因而他的语气也变得冷冽。狂沙文学网

他发出自己的声音和见解,“剩下两成官员的况,一半是家族刚刚起步的富家子弟。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家里攒了钱,终于有财力培养出一个读书人。家族的格局,正在逐渐形成。

只有不到一成的官员,真正出于小民家庭,求学路上无依无靠,全靠个人聪明才智拼杀出来。然而,这些没有根基的人进入朝堂,也很难得到重用,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好在地方上的况,要比朝堂上好一些。”

顾玖了解了他的想法,“所以你想通过教育,改变现状?”

刘御沉默片刻,“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现状,但至少能为贫寒子弟提供更多的机会,让他们多一些选择。若是能在这个过程中,挖掘出几个有才之士,值了!”

顾玖提醒他,“你要承认,官宦子弟在学识上面,的确优于贫寒子弟。”

“儿子自然明白这一点。官宦子弟之所以比贫寒子弟优先,因为他们赢在了出。”

“你也不能否认官宦子弟读书同样很刻苦。能考科举,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没有人是轻轻松松赢下这场竞争。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你不能因为官宦子弟享受了更多的教育资源,就否认他们的才华和努力。看待事,切忌不能有偏见。”

“儿子明白母后的意思,儿子对官宦子弟并无任何偏见,毕竟儿子正享受着全天下最顶级的资源。儿子只是想给贫寒子弟多一点机会。”

顾玖赞许地点点头,“你三岁启蒙,小小年纪每挑灯夜读。除了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还要阅读大量书籍,完成额外的功课,并且学习武艺。你的努力,母后一直看在眼里。

天下学子,寒窗苦读,你也不曾懈怠过一天。天下间,如你这般刻苦读书的官宦子弟不知凡几。想要确保家族长久富贵,就意味着每一代人都要努力。否则就会被后起之秀追赶超越,沦落为破落户。

你在给贫寒子弟创造机会的同时,也不能将官宦子弟完全拒之门外。山河书院的办学态度你应该深有体会,学子当中,有富家子,有贫寒子,有官宦子,甚至有勋贵武将家的子弟。书院对他们一视同仁,一切都靠成绩说话。

任何选拔方式,都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公平。以成绩说话,同样有不公平的地方,但却是目前最最公平的选拔方式。机会,人人都有,各凭本事去获取。”

刘御蹙眉,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顾玖笑了笑,“你是想说起跑线不一样,同等机会下,贫寒弟子不能出头,是吗?”

刘御点头,“儿子以为,该给贫寒子弟多一点的机会。”

顾玖喝了一口茶水,郑重说道:“免费学堂,就是贫寒子弟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未来有没有资格同官宦子弟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全看他们自己。

本宫同你说这么多,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话,不要过多干涉。为贫寒子弟创造了读书条件后,余下的事,你就不该继续伸手。让他自我发展,自我调整,不要小看众人的智慧。”

刘御皱眉深思。

“母后是否认为,儿子在教育方面的想法,有手伸得太长的嫌疑?”

顾玖没有否认,“从你的话语中,本宫感受到你想大包大揽。本宫向来反对这种大包大揽的做事方式,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最终结果就是人亡政息。你从一开始就没给其他人发挥的余地,当你离开了,你又怎么能指望有人延续你的想法继续做下去?”“母后总是愿意给边人历练的机会,是因为母后相信他们吗?”

“知人善任,是一种能力,你要学会这种能力。四海寰宇,员工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数万人。本宫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也没办法和所有人建立信任。怎么办?本宫要做的就是放权,让有能力的人去独当一面。”

刘御深吸一口气,“多谢母后的教导。今儿和母后一席话,让儿子意识到还有许多的不足。”

顾玖说道:“你的不足,在于你没有民政方面的经验,没有带过团队,没有处理过具体的政务。历练可以弥补你的不足。”

刘御当即说道:“所以儿子想找个地方,办一所免费学堂,历练一番。”

顾玖微微摇头,“你想了解民生,想要历练,本宫有个小小的建议。”

“请母后教诲。”

“四海菜店,你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儿子大致了解。”

“愿不愿意去四海菜店历练?每走村串乡,直接深入乡村,让你直观的了解民生艰难。之后如果你还坚持去办学堂,本宫绝不拦着你。”

刘御有些迟疑,“是在京城吗?”

顾玖摇头,“当然不是京城。岭南,西南,西北,这三个地方你自己挑选。时间暂定为半年到一年。愿意吗?”

刘御经过考虑,重重点头,“儿子愿意,儿子想选西南。”

“正好你舅舅也在那边练兵,有机会你可以去他那里蹭饭。”

顾玖很高兴。

紧接着她又说道:“在你离京之前,得先将你的婚事定下来。游园会过去这么多天,本宫还没问你,可有看中谁家闺秀?”

刘御有点为难,“能不能等儿子历练回来,再谈婚事?”

顾玖摇头,“那可不行。等你历练回来,京城适龄闺秀,大部分都已经成亲或是定亲。到时候你想选,人家还不乐意。”

刘御低头一笑,“好吧,儿子愿意定一门婚事。”

“哦?这么说,你已经有心仪的姑娘?快告诉本宫,谁家姑娘入了你的眼。”

顾玖一脸兴奋。与其说她在关心儿子的婚事,不如说她在八卦儿子的感生活。

刘御翻出闺秀名册。

以少府画师的功力,每个闺秀的模样特点,几乎都如实呈现在了画册上面。

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胖是瘦,一目了然。

他拿着画册,一直往后翻,往后翻……

顾玖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画册前面多半都是重臣勋贵家的姑娘。

后面多半是官宦世家的姑娘。

翻翻翻,一直翻,翻到三分之二的位置,刘御手一顿,指着画册上的姑娘,说道:“儿子觉着她好。”

这个她是谁?

顾玖朝画册看去。

咦?

“母后不同意吗?”

顾玖连连摇头,语气很惊奇,“你竟然看中了孙状元的孙女?”

“儿子只知道她是孙家姑娘,却不知她竟然是孙先生的孙女。”刘御本人也很诧异。

顾玖笑了起来,“这姑娘本宫见过,好的一个姑娘。没想到你会看上她。”

“腹有诗书气自华,却不迂腐,也不会无病呻吟,很有想法的一个姑娘。儿子觉着她不错。”

顾玖八卦道:“你怎知她不迂腐?你和她说过话?”

刘御指着自己的耳朵,“儿子听她和别人交谈,有些触动。”

哦!

这很难得啊!

顾玖拿起画册,仔细看画像模样,“长得好的一个小姑娘,年岁也合适。你选她,可是因为她姓孙?你可曾想过,仁宣太子的太子妃,楚王的生母也出自孙家,还是孙家嫡支大房。这位孙姑娘,是孙状元的亲孙女,算是孙家嫡支三房的人。孙家嫡支大房同三房一直明争暗斗,你知道吧。”

刘御点头,“孙家内部矛盾,儿子多少听说过。儿子选她,的确有因为她姓孙的缘故。但是她本也让儿子很有好感。若没有好感,即便她姓孙,儿子也不会选她。”

顾玖心中了然,“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吗?”

刘御摇头,“只有她一人。”

“你该知道,孙家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富贵了几百年,侍奉过不下十个帝王。这就意味着,你若是娶了孙家姑娘,固然能得到孙家的支持,但同时也将被孙家拖累。有一天,孙家尾大不掉,已经妨碍到了皇权,你要怎么办?”

刘御紧皱眉头,“儿子打算和父皇谈一谈,若是儿子娶了孙家姑娘,孙家老一辈都得退出朝堂。孙家最多只能有两代人,同时在朝堂上任职。”

“这个手段还不够。我和你父皇,可以限制孙家的膨胀。你呢,你又有什么有效的办法限制孙家的膨胀?本就是一个数万人的累世大家族,而且名声响亮,文坛地位坚如磐石,总有办法将触角伸到各个领域。”

“请母后教我!”刘御郑重恳求。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限制孙家,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分家分宗。将一个抱成一团的大家族,拆分成无数个小宗族,各自祭祀。”

刘御震惊,“bi)着孙家分家分宗?”

顾玖重重点头,“无论是北孙家,还是南周家,我和你父皇的想法一致,无法容忍他们继续膨胀下去,必须加以限制。”

刘御肯定地说道:“孙家不会同意,他们愿放弃这门婚事。”

“所以关键还是孙状元!”

第1027章 是福也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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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状元最近几天,眼皮一个劲的跳。

跳得他心慌意乱。

他问三元公杨元庆,“老夫眼皮跳个不停,莫非有祸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知孙兄是哪只眼皮跳?”

“两只眼皮都在跳,没个消停的时候。”

“你这情况少见,难说。要么大灾,要么大福。”

孙状元认为三元公的话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很是不屑。

他又找到周世安,“周兄,你看我这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周世安正儿八经地观察了一番,“莫非是孙兄最近没休息好?我若是连着几天熬夜,眼皮也会跳个不停。”

孙状元一脸狐疑,“最近老夫休息得挺好。”

“恕我无能,帮不上孙兄。”周世安拱拱手,赶紧遁了。

孙状元心头不安,干脆乘车进城,去见任丘,任大神棍。

任丘一看,顿时哈哈一笑,“恭喜孙先生,贺喜孙先生。”

“喜从何来?”

“喜从北边来!”任丘卖了个关子。

孙状元蹙眉,“你同老夫仔细说说。”

任丘连连摇头,“这事没法说得太明白。我屈指一算,不出五日,喜事自会找上门。”

孙状元越发狐疑不定,“老夫还能有什么喜事?莫非陛下看我年迈体衰,准备提拔我到朝堂做事?”

任丘笑而不语,保持着高人风范。

孙状元权当任丘胡说八道,回山河书院继续过他的小日子。

却不料任丘铁嘴直断,不出五日,宫里果然来人请他进宫面圣。

孙状元怔愣。

“陛下要见老夫?”

“正是!孙先生收拾收拾,现在就随咱家进宫吧。马车在外面候着。”

“先等一等。”

孙状元脑子有点懵,急匆匆找到三元公以及周世安请教。

“陛下召老夫进宫,二位有什么看法?”

“任大神棍的预言灵验了,定是喜事。孙兄尽管放心进宫,我们等着喝你的酒。”

“你在朝中并无官职,陛下突然请你进宫,很有可能是私事。若是公事,或许是想让孙兄出任山河书院的山长。”

“肯定不是让孙兄出任山长。否则来的应该是长安宫的人,而非兴庆宫的人。”

“这话有理。如此说来,定是和你们孙家有关的事情,还是好事。”

“先提前恭喜孙兄。”

“孙兄记得请喝酒。”

“难道就没可能是陛下召我进朝堂做官?”孙状元问道。

“孙兄不要做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孙兄慢走不送,不要让宫里的内侍等久了。”

“多带点钱在身上,用作打赏。”

三元公同周世安也是操碎了心。

……

孙状元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乘坐马车,摇摇晃晃前往皇宫。

到了宫里他才知道,儿子儿媳还有孙女都到了宫里。

儿媳带着孙女正在长安宫拜见皇后娘娘。

这会孙状元全明白了。

莫非是自家孙女入了皇室的眼,要嫁给大皇子吗?

这么说来,的确是一桩喜事。

只是,陛下没必要将他也请进宫里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儿子儿媳在,孙女的婚事根本没他什么事。

他就一糟老头子,在山河书院逍遥自在。

家里头的事情,多年前他就不再过问,早已经放权给长子。

进了兴庆宫,皇帝刘诏十分客气,招呼他落座。

先是寒暄,从山河书院聊到孙家。

本以为是闲聊,没想到关于孙家的事情,皇帝刘诏的问题越来越犀利,令孙状元措手不及,几乎难以招架。

这态度,不像是要结亲的态度,倒像是秋后算账。

孙状元很懵,弄不清皇帝刘诏到底想做什么。

“朕对大皇子寄予厚望,他的婚事自然是重中之重。”

“陛下慈父心肠,令人动容。”孙状元微微躬身。

刘诏装作很随意地问道:“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孙先生。若是妻族拖累,该如何决断?”

孙状元心头咯噔一下,眼神恍惚。

“草民不懂陛下的意思。”

刘诏似笑非笑,“朕听闻,你们三房同大房一直不睦。”

“没有的事,那都是坊间谣言。”孙状元连连否认。

家族内部矛盾,家族内部解决。绝不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更不能在皇帝面前透露一个字。

刘诏笑了笑,“你们三房甘心一直被大房压一头吗?”

孙状元急忙说道:“孙氏一族,自有族规约束大家,不存在谁压谁一头。坊间传言,陛下切莫当真。”

刘诏哈哈一笑,“朕知道先生心头有顾虑,朕不为难先生。不过朕希望先生回去后,能仔细想一想朕今日说过的话。”

孙状元一脸懵逼地离开了兴庆宫。

孙女的婚事一个字没提,反倒是孙家一族内部矛盾被反复提起。

他眉头紧皱,陛下到底几个意思。

等到和儿子儿媳孙女汇合,大家一交流,也都是一头雾水。

儿媳白氏说道:“皇后娘娘对小七极为满意,说了许多话。”

孙状元问孙女:“娘娘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孙七娘斟酌了一下,“一开始只是一些平常的问题,比如孙女平日读什么书,做什么事消遣。临到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后娘娘突然问孙女,如何看待世家宗族。”

孙状元紧张问道:“你是怎么回答?”

孙七娘微微垂首,“孙女本想蒙混过去,说自己年幼见识浅薄,对世家宗族并无看法。然而,娘娘却追问孙女,生活在大家族里,族人聚集居住,有何好处有何坏处?平日里和族中姐妹相处,可有矛盾?孙女没办法,只能尽量回答。”

“说说看,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孙女说生活在大家族,好处是能得到族中的供养和保护,什么都不用操心。坏处是族规颇为严厉,言行举止都得有章法。和族中姐妹偶尔闹闹脾气,并无矛盾。”

“父亲,皇后娘娘问小七这些问题,可是有深意?”孙家三房长子孙民荣问道。

孙状元捋着胡须,“娘娘问的这些问题,自然有深意。对了,娘娘可有点明小七的婚事?”

闻言,孙七娘赶紧低头,耳朵微微泛红。

孙家长媳白氏忙说道:“没有直接点明,但是话里话外,都是有意聘娶小七为大皇子妻的意思。”

“父亲,这门婚事是不是有风险?还是说,帝后对小七不满意?”孙民荣小心问道。

孙状元叹了一声,“这门婚事,何止是风险,简直是要命。但愿是我想错了。”

“父亲为何说这门婚事会要命?”

孙状元摇头,不欲多说。

“今日进宫,你们都别往外声张。族里若是问起,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指婚旨意一日不下,就当没这回事。”

“父亲不愿意小七嫁给大皇子殿下吗?”孙民荣问道。

孙七娘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是嫁大皇子,还是不想嫁。

孙状元朝孙女看去。

那么多孙女,孙七娘是最出色的一个。

不得不说,大皇子殿下的眼光很好,一眼就挑中了孙家最好的姑娘。

但是这门婚事,陛下和皇后娘娘似乎有着更大的企图。

试图通过结亲,插手孙家宗族内务。

他能拒绝吗?

孙状元说道:“小七的婚事,你们都别着急,先看看宫里的意思。若是一个月后,宫里没有赐婚旨意下来,届时就可以给小七另外寻一门合适的姻缘。”

“一个月能定下来吗?”

皇子选妻,琐事众多,半年一年都不算久。

孙状元掷地有声,“老夫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另外,最近你多关注关注大房那边的动静。”

他提醒长子孙民荣,别光惦记着小七的婚事,族内的事情也要多留意。

孙民荣连连点头应下。

孙状元又提醒孙女,“你心里头不要有负担。嫁入皇室,未必是一件好事。”

“祖父教诲,孙女谨记在心。孙女也知道,皇子妻不好当。”

“那不仅是皇子,还是嫡长大皇子。其中分量,你清楚吗?”孙状元郑重问道。

孙七娘微微点头,小心说道:“孙女能想象到其中分量颇重,那个位置是福也是祸。”

“你能这样想,老夫就放心了。洒脱一些,你是孙家女,嫁不了皇子还有大把的选择。”

孙七娘笑着应下,“孙女听祖父的。”

出宫到了街口,孙状元同长子长媳孙女分别,乘坐马车直接回山河书院。

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孙状元才会回孙家。

其他时候,他都住在山河书院,过年都不会回去。

等他回到山河书院,三元公和周世安让他请喝酒。

他连连苦笑。

“说是喜事,在老夫看来,犹如是被架在火上烤。”

“孙兄有何烦恼,不如说出来,我们替你出谋划策。”

孙状元连连叹气,也没隐瞒,“陛下和皇后娘娘有意替大皇子殿下聘娶我家小七为妻。只是帝后似乎十分忌惮孙氏一族趁机坐大,威胁到大皇子殿下。”

三元公闻言,笑了。他指着周世安,“幸亏周兄没有孙女。”

周世安哈哈一笑,“恭喜杨兄也没孙女,真乃幸事。”

孙状元怒了。

幸灾乐祸!

这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

第1028章 逆大势而为(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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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兄不必唉声叹气。你要是不乐意将孙女嫁给大皇子,直接推了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总不能逼着你和皇室结亲。”

三元公安慰孙状元。

孙状元喝了口老酒,“陛下那里,老夫有把握拒绝,大不了去诏狱住几天。皇后娘娘那里,老夫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这些年,有谁能拒绝皇后娘娘?就连安西王,也得照着皇后娘娘设计的路走。”

三元公同周世安心有戚戚。

二人都是被皇后娘娘忽悠到山河书院教书。

从他们自身的经验来讲,似乎,好像真的没办法拒绝皇后娘娘。

除非皇后娘娘决定放弃这门婚事。

周世安感慨道:“皇后娘娘总有办法抓住我们的软肋,用最动人的话语刺激我们内心的欲望。”

三元公觉着羞愧,“说到底,还是六根不净,欲望太多,皇后娘娘才会有机可乘。”

“听你们说话,老夫这心啊,凉透了。你们二人都别说了。”

孙状元一脸伤心。

三个胡子花白的人一起喝酒解闷。

“总觉着是上了皇后娘娘的贼船。”

“山河书院对你我来说,也算是世外桃源,不能说是贼船。”

“孙兄就惨了,要和皇室做亲家。”

孙状元老泪纵横,“都别说了,老夫伤心啊!”

嘤嘤嘤……

和皇室结亲好可怕。

……

顾玖办事,向来讲究效率。

过了两天,她亲自上山河书院找孙状元喝茶。

孙状元想跑。

三元公和周世安拉住他,“孙兄千万不能跑,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到了,你赶紧去后山别院见娘娘一面,听听娘娘到底怎么说。”

好说歹说,总算将孙状元劝住。

目送孙状元前往别院,三元公庆幸道:“幸亏老夫没有孙女。”

周世安重重点头,“老夫亦然。”

“周兄莫要高兴太早,大皇子妻,如果不是孙家女,有可能就是你们周家女。届时,你这个周家最有名望的人,照样会被架在火上烤。”

周世安连连摆手,“老夫脱离家族多年,族内的事情老夫从不过问。管他嫁不嫁女,有什么影响,老夫绝不多说一个字。”

“周兄豁达!可你毕竟是楚州周氏的人,周氏家族借着你的名头行事,你也莫可奈何。”

周世安苦笑,“所以老夫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看着族内乌烟瘴气的模样,他就烦。

一群伪君子!

家族大了,总会出现几个坏家伙。

……

孙状元硬着头皮去见皇后娘娘,已经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

所以,刚见面他就开门见山,“若是娘娘有意替大皇子聘娶老夫的孙女为妻,老夫的想法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顾玖笑了,“本宫能否知道先生为何拒绝这门婚事?”

“这么说,娘娘果然看中了我家小七?”

“孙家七娘,品貌出众,贤惠端庄,堪为皇子妻。”

“不可不可!”

“本宫洗耳恭听。”

孙状元直言道:“孙氏家族,家大业大,小七若是嫁给大皇子殿下,孙氏一族或许会成为第二个裴家,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故而,这门婚事万万要不得。”

顾玖含笑说道:“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孙家,自诩纯臣,从不站队。当年仁宣太子的太子妃,就出自孙家大房,孙家从未公开支持过仁宣太子。所以,当仁宣太子和太子妃相继过世,孙家只是受了点波折,没有动摇根基。如今本宫想聘娶孙家七娘,孙家大可以效仿当年的做法,做一个纯臣。”

孙状元反问道:“皇后娘娘会让孙家继续做纯臣吗?”

顾玖含笑问道:“本宫的态度有那么重要吗?”

孙状元连连点头,“若是皇后娘娘同意孙家继续做个纯臣,这门婚事老夫可以答应。若答案是否定的,老夫恳请娘娘放过孙家。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不是非我家小七不可。”

“孙先生莫非知道本宫想做什么?”

“娘娘和陛下怕孙家尾大不掉,怕孙家威胁到朝堂,所以想要挑起孙家内讧,削弱孙家的家族势力。老夫说的可对?”

“说对了一半。”

“老夫斗胆,请问另一半是什么?”

顾玖摇摇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她反而问道:“如果本宫执意要替大皇子聘娶孙七娘,先生会怎么做?”

孙状元叹了一声,“老夫只能认命,回家等死。”

“先生太悲观,事情没到那个地步。”

孙状元沉默不语。

顾玖了然一笑,“先生不妨听听本宫的打算。”

“老夫洗耳恭听。”

顾玖喝了一口茶,“你们孙氏一族,登记的人口只有一万三千二百人左右。实际人口数量,我们都知道远不止这点人。保守估计,你们孙氏同宗同族,人口大约有两万五千人左右。加上奴仆,足有七八万人。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令人咋舌。”

孙状元忙说道:“孙家只有四个嫡支房头生活在京城,其他分支,分散各地。看似很多人,其实并未拧成一股绳。”

顾玖似笑非笑,“孙先生这话不尽不实。孙家光是在京城,主仆加起来就有两三万人。孙家分支,大部分住在祖籍定州,离着京城也就几天路程。每年祭祖,分支那边主要人物都会来到京城,逗留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从而维系家族的凝聚力。本宫没说错吧。”

“孙家绝无反心。”孙状元急忙表态。

顾玖含笑说道:“孙先生不必紧张,本宫没说你们孙家有反心。只是如此庞大一个家族,在本宫眼里,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存在。孙先生可知,你们家族给全天下的人做了一个极坏极坏的榜样。”

“老夫不明白娘娘这番话的意思。孙家一向教导人孝顺,从不曾教导人作恶。”

“你们孙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恶。对朝堂,对天下,对小民就是一种极大的恶。”

孙状元怒了,“娘娘身份贵重,却也不能空口污蔑孙家。”

顾玖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孙先生听本宫细细道来。孙氏家族存在世间数百年,一直抱团生存,并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成为当世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有孙家做榜样,世人皆效仿。”

“这难得也是恶?”孙状元灵魂拷问。

顾玖肯定道:“当然是恶,还是极大的恶。如今民间流行同姓连宗,本不是一个祖宗,非要拧在一起,搞什么同宗同族。集合家族力量,抱团排挤外人。

但凡家族中有几个出息的人物,不出二十年,这个家族就会成为地方豪强,不仅逼良为奴,侵占良田,实力足够大的还能和当地官府抗衡。官府行事,得首先过问这些家族的意见。

于是乎,强者恒强,弱者恒弱。普通小民,或是小家族,能怎么办?只能屈从于大家族,成为附庸,纷纷投献寻求庇护。长此以往,这个天下迟早完蛋。你说,这是不是恶?”

孙状元眉头紧皱,“以家族行事,并非自孙家开始,而是自古有之。”

顾玖笑笑,“然而,你们孙家是当世最成功的大家族,家族力量之庞大,谁不羡慕。民间有句话,有女当做孙家妇,娶妻当娶孙家女,好大的威风。你们孙家在地方上说一句话,比朝廷官文陛下旨意还管用。

孙家祖籍定州,各个衙门,从官到吏,早就被孙家人以及孙家亲眷垄断。任何官员到了定州做官,都得看你们孙家人眼色行事。

与其说朝廷在经营定州,不如说是孙家在经营定州。定州土地富庶,然而税收却一年比一年少,这里面的名堂,我就不信孙先生不知道。”

孙状元冷汗津津,“天下各州府皆有此弊端,并非只有定州如此。”

顾玖冷笑一声,“然而是你们孙氏家族,给天下人做了个坏榜样。孙氏家族的成功,刺激得世人纷纷效仿。看这天下,再过五十年,每个县,每个州府,恐怕都将被宗族势力控制。朝廷力量越来越薄弱,税收越来越少。

敢问,届时究竟是宗族天下,还是王朝天下?宗族吃了地方上的人口和税收,可曾回馈地方?朝廷打仗的时候,宗族可曾贡献一文钱,一粒粮食?

朝廷运转,钱粮皆来自小民。然而小民不仅要承担赋税徭役,还要承受当地宗族豪强的欺压和剥削。这不是恶,又是什么?”

孙状元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他急切地说道:“宗族已经成势,势不可违。难道娘娘想要逆大势而行吗?”

顾玖含笑不语。

孙状元又说道:“宗族是地方的基础,基础不可动摇。孙家有恶,然而孙家一直约束族中子弟,不敢祸害乡邻。”

顾玖嗤笑道:“孙先生多久没回定州?五年,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你可知如今的定州是什么模样?”

话音一落,白仲提着一箩筐的资料走进茶室。

顾玖指着箩筐,“那里面,全是你们孙家祸害乡邻的累累罪证,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孙先生要不要翻开看看,你的族人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腌臜事。”

第1029章 又惊又怕

孙状元脸色潮红,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狂沙文学网

他拿起一份资料。

薄薄的一本册子,也就二三十页的厚度,却如同千斤巨锤。

光是拿起来,就已经耗费了他全力量。

他心里头很清楚,这种事,皇后娘娘不可能骗他,也没必要骗他。

只是内心无法接受,还抱着一丝侥幸。

或许并没有皇后娘娘说的那么严重。

或许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翻开资料,内容详实得让他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意,直窜头顶。

时间,地点,涉及人物,事经过……

事无巨细,人证口供,签字画押一应俱全。

还有物证一览表,案件所涉及的物证,已经封存。

这是一份完整的案卷卷宗。

拿到衙门,完全可以凭借这份卷宗断案。

啪!

孙状元将卷宗合上。

他瞳孔睁大,脸上肌控制不住地抽搐。

“老夫斗胆问一句,娘娘从何时开始盯上了孙家?”

如此详实的案卷资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必定是经年累月地暗中调查,才有这一箩筐的案卷。

顾玖亲手斟茶,“孙先生喝茶!”

孙状元再次急切地问道:“请娘娘给老夫一句实话。”

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思喝茶,都快急死了。

顾玖端起茶杯,吹了两口气。

今年的秋茶,同茶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她浅饮两口,手持杯盖,轻轻拨动着茶水表面。

“早在仁宣太子被刺亡的时候,本宫就开始留意你们孙家。孙家大房是族长,很懂得明哲保的道理,他及时中断了对太子妃的支持,划清界限。武宗开耀帝过世,孙家没有受到牵连,但是太子妃死了。”

孙状元不发一语,面色还算镇定。

只是滚动的喉结,透露出他的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他在紧张!

顾玖继续说道:“太子妃死了,死在了宗正寺。这事有太多说道的地方,内令人触目惊心,不说也罢。成宗文德帝期间,孙家蛰伏,不显山不露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略有下降,但是文坛地位丝毫不减,一如既往的强势。山河书院同国子监数次明争暗斗,深入调查此事,不难查出这些事同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孙状元忙说道:“孙氏一族,绝没有挑起山河书院同国子监的斗争。”

“本宫没有说你们孙家挑起双方争斗。只是你们孙家作为文坛泰斗,定州学派的掌门人,你们的学术思想正在广泛而深入的影响着天下学子。学术思想,同样需要银钱经营。孙家家大业大,养着那么多人,还要维持住在文坛的地位,推广你们的学术思想,请问钱从哪里来?”

孙状元说道:“孙家有祖产,有铺面,有商行……”

顾玖嗤笑一声,“在本宫面前谈祖产收入,无疑于是班门弄斧。你们孙家名下的产业,调查起来可比调查孙家的罪证来得容易。

经过本宫连续五年对你们孙家名下产业的跟踪,所得收入,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开销。每年都会产生巨额亏空,最后都由定州孙家填补。定州的钱从哪里来?从压榨定州百姓而来。”

“如此严重的罪名,老夫不敢认,孙家同样不敢认。”

孙状元压着恐惧,表明态度。

顾玖直接掀翻箩筐,“以为一句不敢认,就能否认发生过的事吗?”

孙状元盯着满地的资料,手指在颤抖。

顾玖随手拿起一份资料,“景明元年,王家村王氏族人将上等良田二十顷,在衙门过户登记为孙家田产。无缘无故,这二十顷土地怎么从王改姓了孙?”

孙状元盯着她手中的资料,胡子抖了两下,没敢说话。

真相一定是触目惊心,让人心底发寒。

顾玖冷冷一笑,“是因为王家族人被bi)得家破人亡,最有出息的子弟,在赶考的路上遭遇劫匪,被打断了腿,从此断绝了科举之路。王家商队,同样半路被劫,伙计当场死了五个,王家人伤了三人,其中一人被挑断了手筋,一辈子提不了重物,干不了重活。

这还不止,秋收前十天,一把火,将王家即将收割的庄稼烧了个精光。官府调查此事,说是小孩不小心点燃火烛,此事不了了之。王家一族辛苦一年,颗粒无收。孙家趁势封锁定州粮路,垄断所有粮食,不准任何粮商卖一粒米给王家。

王氏一族苦苦支撑了八个月,走投无路之下,被bi)无奈以低于市场价,将王氏一族几代人攒下来的二十顷上等良田卖给孙家,换来族人平安。”

啪!

顾玖将资料丢在桌上,心头怒火升腾。“

“有了这二十顷良田,孙家的田地就连成了一片。附近所有村民乡农,短短一年时间,全都成为孙家的佃农,或是奴仆。你们孙家,好大的威风啊!”

孙状元匍匐在地,浑颤抖。

“请娘娘宽恕!”

“本宫凭什么要宽恕你们孙家?连续五年的调查,关于孙家的罪证,能溢出这间茶室。敢问一句,这是不是恶?”

孙状元重重点头,“的确是恶!”

顾玖怒气冲冲说道:“如果只是一家一姓的恶,本宫忍了。然而,孙家给天下做了一个极坏极坏的榜样,让天下人以为只要同姓连宗抱团,就可以成为一方豪强,为所为!大周王朝还好好的活着,什么时候轮到地方宗族势力为所为?你们孙家的恶,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恶。”

孙状元老泪纵横,“孙家该死!”

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孙家似乎已经是穷途末路。

“孙先生坐起来吧!本宫知道,这些事你不知,你们三房也没参与。”

顾玖的态度突然转变,变得和颜悦色。

孙状元一脸懵bi),搞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顾玖给他的茶杯里面续水,“说了这么多,本宫想问一句,孙家该不该分宗分家?”

孙状元怔愣,端着茶杯的手一直在颤抖。

“娘娘不治孙家的罪名?”

“治罪简单,却治标不治本,还易引起士林和官场非议。本宫要的是从根源上斩断恶的源头,孙先生明白吗?”

顾玖似笑非笑,孙状元压力山大。

孙家的名头太响亮,文坛地位太高。

轻易动不得。

就算将罪证摆在世人面前,朝廷对孙家动手,结果不仅达不到目的,说不定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儒家讲究亲亲相隐,可不是说说而已。

侵占良田,bi)良为仆,哪个官宦家族没干过?

就连顾家也干过这种事。

动孙家,等于是掀翻了士林格局。

文坛士林包括官场,都会跳起来反对。

权衡利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孙家人自己动起来。

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孙家三房就是顾玖撕开孙氏家族的尖刀。

本来这个机会,应该是在后年,甚至是大后年,时机成熟的时候开动。

却刘御相中了孙家三房的孙七娘,顾玖和刘诏决定,趁机提前计划。

钝刀子割着孙家一点一点,逐步解散。

从一个大家族,解散为无数个小家族。

几万人,一旦不再是一个族长统领,必定会发生利益之争。

过去因为族规,被压制的矛盾,势必趁机爆发出来。

矛盾一旦爆发,孙氏一族离着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肢解了大家族,地方上的小民才能在混乱中寻找一条活路。

这一切,需要一个带头人,拿着武器撕开一个口子,将压制的矛盾引出来。

孙状元,就是顾玖相中的药引。

分量不大,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孙状元大口灌水,汗水一直没停过。

委屈他一大把年纪还要承受这等磨难。

他苦笑连连,“娘娘希望老夫怎么做?”

顾玖轻声说道:“本宫希望你们三房能主动提出分宗,同大房划清界限,从今以后各自祭祀。”

孙状元脸色煞白,分宗的后果太严重,他完全现象得到。

他哭丧着一张脸,“照着娘娘的吩咐做,老夫会成为孙家的罪人,千夫所指,背负万世骂名。”

顾玖笑了起来,将资料往桌上一扔,“先生不仅不是孙家的罪人,反而是救星。否则,能堆满一间屋子的罪证,足以让孙家万劫不复。”

“为什么?娘娘完全可以直接治孙家的罪,我们孙氏一族也算是罪有应得。为什么要bi)着老夫分宗,成为罪人?”

“孙家并非所有人都该死,孙家乃是文坛泰斗,念在你们的功劳,本宫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孙家罪名确凿,娘娘还愿意聘娶老夫的孙女吗?”

“这就要看孙先生如何做选择。要么分宗,要么整个孙家被连根拔起。”

孙状元苦笑连连,眉宇间布满愁绪,不曾舒展。

顾玖提醒他,“你们孙家太过贪心,妄想一直做天下间第一世家。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孙家已经狂到没了底线,没了敬畏。孙先生,是时候给你的族人泼一盆冷水,让他们重拾恐惧之心。否则,多年后,孙家几万人还有几个人有幸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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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所有大朋友,小朋友端午安康。

祝参加高考的小朋友,顺顺利利,考取心仪的大学。

第1030章 娘娘不杀人,只诛心

“如果大皇子下没有看中我家七娘,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孙状元短短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满眼疲惫,语气也变得虚弱无力。

顾玖说道:“迟早的事,最多推迟一二年。”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朝廷都要动一动孙家?”

“榜样太坏,必须得动一动。”顾玖掷地有声。

孙状元面色凄苦,“娘娘是将老夫架在火炉上烤啊!”

顾玖抱歉一笑,“本不为难孙先生。然而,既然我们两家要结亲,本宫自然要提前扫清一切障碍。”

孙状元出乎意料,“娘娘还愿意聘娶我家七娘,就不怕分宗后的孙家重新坐大,再次成为天下第一家族吗?”

“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

未来,等到时机成熟,朝廷会制定一些列制度,限制世家大族的发展。

孙家妄想再次成为巨无霸家族,影响力从文坛延伸到朝堂,那是做梦。

王朝有兴衰更迭,家族亦然。

“看来娘娘已经做好了准备,制定了后续一些列的计划,老夫深感佩服的同时又感到恐惧。”

“孙先生不必恐惧,本宫不是嗜杀之人。”

孙状元摇头,“娘娘不杀人,只诛心!陛下杀人,却不诛心,比较起来倒是陛下更显仁慈。”

顾玖哈哈一笑,“孙先生言重了。”

孙状元叹气,“若是老夫不答应,娘娘就要彻底毁了孙家吗?”

“如果先生不肯配合本宫,孙家的结局先生一定不愿意看到。”

“老夫明白了!我家小七何德何能,竟然入了娘娘的眼。她嫁给大皇子下的那天,意味着她成为了孙家的罪人。她只能得到有限的娘家助力,她未来的道路无法想象会有多艰难。娘娘如此狠心对待一个小姑娘,何其残忍。”

顾玖郑重说道:“做皇子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斩断同娘家的牵绊,未必不好。那个位置,需要大格局大气度,纠缠于娘家利益,可不是什么好事。”

孙状元辩道:“没有人能脱离家族生存,娘娘不也是靠着家族打下的基础,才有了今天。娘娘心知肚明,家族对于女人来说是依靠,是底气,也是勇气。没了家族,战战兢兢,哪还有什么大格局大气度。”

顾玖笑了笑,说道:“这就得看七娘个人承受力,以及孙先生的态度。你若支持她,她就有娘家依靠。你若是不肯支持她,她就只能单打独斗。”

孙状元连连叹气,“事哪有娘娘说的那么容易。她获罪于家族,家族必恨她入骨。即便是老夫,也是力有不逮。”

“先生错了!”

顾玖肯定地说道:“她不是罪人,她是孙家的功臣。没有她,再过几年,孙家必将被连根拔起。届时,本宫的手段可不会像现在这般温吞,一定是酷烈且狠辣,不留任何面。孙家所有人都该感激她,是她让你们获得了新生。”

孙状元眉头紧皱,他指着散落一地的案卷,“这些又算什么?”

“只论首恶,不罪家族。”

顾玖很干脆,她可以网开一面。

钝刀子割嘛,不可cāo)之过急。

她向来有耐心,花费数年时间去布局,她承受得起。

如同布局西北,整整花费了十几年,才将裴家还有西北军连根拔就,完整的送到西凉。

失去了鲁侯的裴家,元气大伤,今不如昔。

若是这一代没有出色的儿郎出仕,顶立门户,过个二三十年,裴家就得败落。

后代人再想爬起来,将比这一代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

这一代裴家人,还可以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少奋斗一二十年。

等到下一代,下下代,可没这样的好事。

祖宗功劳簿,不是金山银山,吃不了几代人。

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有吃完的一天。

孙状元挣扎犹豫。

他的选择,将决定家族的前程未来,几万人的生死存亡。

“当年老夫被点为状元,理所当然该出仕为官。”

孙状元忆往昔。

顾玖洗耳恭听,她对陈年旧事有兴趣。

谁让这年头消遣之物太少。

听听老皇历,怪有意思,还能打发时间。

“一开始老夫就被破格提拔为侍读学士,每进出宫门,在皇帝跟前侍奉,可谓风得意,前途无量。”

忆起往昔,孙状元是满腔的遗憾和愤懑。

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是一大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依旧是意难平。

“却不料,大房的姑娘被指给仁宣太子,做了太子妃。我这个侍读学士,一下子就显得格外扎眼,成了宫里的眼中钉中刺。期间,发生好几起事故,惹得皇上震怒。老夫心知肚明,宫里有人在给老夫小鞋穿,无非就是怕老夫在皇帝跟前替东宫太子说好话。老夫已经决定辞去侍读学士,回翰林院老实读书。不料,还是中了计,被陛下打发到兰台寺。”

顾玖挑眉,这一段过往,她倒是不清楚。

孙状元苦笑一声,“没错,老夫同周世安一样,都在兰台寺当过差。不过老夫只在兰台寺干了一个月,便辞官回家,从此不进官场。”

“因为大房要求你离开朝堂?”

“老夫是状元啊,而且姓孙,多打眼的人物。大房倒是没有明着bi)迫老夫辞官,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让老夫安分守己,别给东宫惹事,一个状元在孙家不算什么。那时候老夫也是年轻气盛,一怒之下上本辞官,住进山中别院清修。”

“你辞官,大房就没挽留?好歹你也是状元,好好运作一番,总能有所作为。”

孙状元笑了起来,“状元别家稀罕,孙家不稀罕。正好那一年又是大比年,大房的儿子,我那堂兄终于下场,被点为探花。有了探花郎,我这个触怒了皇帝的状元郎自然得靠边站。”

“可惜了!”

孙家不稀罕状元郎,顾玖稀罕。

能考上状元,那都是顶顶聪明的人。

人才难得,孙家竟然将状元郎闲置在山中别院,这一闲置就是几十年。

真是暴殄天物。

“本宫很庆幸没有错过孙先生。”

孙状元闻言,却想哭。

“若是老夫当初没来山河书院教书,今这一切,是否能够避免。”

顾玖摇头,“有些事早已经注定,不可避免。本宫和陛下想做的事,即便天下非议,群汹涌,也不能阻挡我们。”

“娘娘说的是!想当初,放走裴家人,引起了多大的乱子,陛下和娘娘却从未动摇过。”

顾玖郑重说道:“既然先生已经知道本宫的决心,为何还在迟疑?”

孙状元抬头,恳请道:“能否请娘娘放过我家小七,她不该承受这一切,她配不上大皇子下。”

顾玖反问一句,“先生以为,本宫放弃小七,小七就能嫁到好人家吗?风雨来,确定未来的夫婿能护得住她?”

孙状元老泪纵横,“总比嫁到皇室,承受一辈子骂名更强。”

“先生又错了。”

顾玖轻声说道:“以前皇室是怎么样,本宫不多做评论。现在的皇室,本宫当家,自然是本宫说了算。皇子妻能不能在皇室立足,看得不是娘家,而是她本人的能力。能力足够强,就算娘家是一坨烂泥,本宫也会支持她。若是能力不行,就算娘家是天下第一世家,本宫依旧看不上眼。本宫的儿媳妇,只能是不惧风雨的青松,绝不是温室里弱的花朵。”

孙状元张口结舌。

顾玖又说道:“你和大房恩怨仇,是时候做个了结。”

“老夫害了小七。”孙状元表很凄苦。

顾玖揉揉眉心,“罢了!这门婚事本宫不强求,只要孙七娘说一句不愿意嫁给大皇子下,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但是孙家分宗一事,势在必行,本宫绝不妥协。“

孙状元如释重负,“多谢娘娘!分宗一事,老夫现在就可以做主应承娘娘。小七的婚事,老夫会亲自问她。”

“本宫信任孙先生!”

“老夫绝不敢欺瞒娘娘。”

此事已了,孙状元告辞离去。

他的步履比来的时候更沉重,影如同秋天的落叶,带着几分萧瑟。

刘诏从里间走出来。

顾玖靠在他的怀里,“我是不是bi)迫太甚?孙先生的模样瞧着怪可怜的。”

“心软了吗?”刘诏问她。

顾玖摇摇头,“倒不是心软,就是在想手段可以更温和一点。”

刘诏却说道:“都是老狐狸,你的手段但凡温和一分,孙老头必然不会答应分宗。家族供养了他,他忠于家族。”

“与其说他忠于家族,不如说他怕死后没脸去见列祖列宗,怕一世清白毁于一旦,背负万世骂名。”

“前后名,读书人一辈子就求这个。bi)着他做孙家的罪人,他心里头定然记恨你我。难怪死都不愿意将孙女嫁入皇室。”

“不是非要娶孙家女,虽说孙七娘的确很好,是个良配。”顾玖早已想明白。

婚姻大事,当然是你我愿。

生于忧患,人才会变得更加强大。

顾玖期待变得强大后的孙七娘。

不过,孙七娘要是不肯嫁,她也只能替刘御另觅良缘。

第1031章 扎心(三更)

孙家三房。狂沙文学网

孙状元当众宣布:“老夫决定,三房分宗。”

此话一出,犹如一个深水鱼雷在水中炸裂,炸得每个人晕头转向,手足无措,久久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分宗?

老糊涂了吗?

孙状元宣布了决定后,不多说,也没给大家足够的反应时间,抬脚离开大堂。

长子孙民荣首先回过神来,急匆匆追上去。

“父亲,万万不能分宗啊!我们三房会成为孙家罪人!”

孙状元抬头望天。

孙家富贵几百年。

他们现在住的宅子有着两三百年的历史,比大周的国祚还要久远。真正意义上的深宅大院。

以至于祠堂都从定州搬到了京城。

每年祭祀,都在京城cāo)办。

族中每个房头主要成员,不分嫡支,旁支,齐聚祠堂。

那场面,令人震撼。

可以说,孙家的祠堂,比皇室的奉先还要大,可以容纳几百近千人。

当世第一家族,绝非浪得虚名。

家大业大,难免滋生暗疮罪恶。

孙状元回头看着儿子,“你是不是以为老夫老糊涂?”

孙民荣嘴角颤抖,难道不是老糊涂吗?

“儿子只是不明白,好好的,父亲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分宗,这可是天大的事。父亲事先为何不和大家商量?”

孙状元自嘲一笑,“和你商量,你就会同意吗?”

孙民荣脸色呈猪肝色,“儿子的确不会同意,可是父亲……”

“你多久没回定州祖宅?”孙状元打断儿子的话,问了一句。

孙民荣愣了下,“早几年回去过一趟。”

果然如此!

孙状元心中了然,“定州族人干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吧。”

孙民荣脸色微变,十足十的惊讶。

“是不是有人在父亲耳边胡说八道?父亲告诉儿子,究竟是谁在诋毁孙家。”

“这么说定州那边的事,你全都知道。”

“儿子只是略有耳闻,当不得真。”孙民荣如此说道。

孙状元讥讽一笑,“真当老夫老糊涂了吗?家里是你在当家,老夫问你,公中的账目你清楚吗?”

孙民荣说道:“公中的账目,都是白氏在管。”

“老夫说的不是三房的账,指的是族中的公账,你是否清楚?”

孙民荣点点头,“儿子清楚,每年盘账,每个房头都会派人对账。”

“那你同老夫说说,族中的收入足够支撑开销吗?若有亏空,是不是靠定州祖宅填补?定州祖宅,哪来的那么多钱,填补亏空,你同老夫好好说道说道。”

孙状元步步紧bi)。

孙民荣额头冒汗,心中发虚。

突然,他又变得强硬,“父亲到底听谁胡说八道?难道就因为这点事,就要分宗吗?父亲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可曾问过我们一句?”

孙状元脸色一沉,“老夫还没死,让你管家不等于你就是三房的主。老夫才是三房的房头,三房的事,老夫当然能做主,无需征求你们的意见。”

“父亲这是要将我们三房bi)上绝路啊!”

孙状元冷冷一笑,“要么分宗,要么人头落地,你怎么选?”

孙民荣震惊不已,满眼地不敢置信。

孙状元叹息一声,“老夫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然而老夫骑虎难下,已经没得选择。”

“怎么会这样?”孙民荣喃喃自语。

“你真以为定州族人干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吗?宫里早就盯上了我们孙家,暗中调查,一查一个准。”

“难道就因为这点事,就要将我们bi)迫到如此境地?孙家可是当世第一家族,文坛泰斗。朝堂官府,无数人受过我们孙家的恩惠,何至于就如此?”

孙民荣终究是不甘心,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孙状元苦笑一声,“正因为孙家的影响力从朝堂到文坛,树大招风,分宗还能有一条活路。不分宗,也就不要指望宫里高抬贵手。此事老夫只告诉你,若你传出去,宫里追究起来,休怪老夫不念父子之。”

孙民荣脸色煞白,“父亲是想bi)死儿子啊!”

孙状元板着脸,“收起你心头的妄念,你想煽风点火挑起朝堂斗争,你这是自寻死路。分宗,要不了你的命。负隅顽抗,终有人头落地的一天。”

孙民荣满头冷汗,“父亲有没有想过,一旦分了宗,我们三房还有什么指望?”

“你是不信任老夫,还是不信任你自己?分宗,未必就是绝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未必没机会。”

“宫里的承诺?”

孙状元斟酌着说道:“观宫里的行事,只要我们配合,自会给我们机会。说不定,我们三房有机会压大房一头。”

说到压制大房,孙状元语气里隐约透着兴奋。

果然是意难平!

好好的状元,前途无量!

就因为大房的闺女做了太子妃,他就得牺牲自己的仕途前程,落寞了几十年。

若有机会报仇,他握紧拳头,他真的不介意给大房一记重锤。

他本以为修养多年,心态已经平和。

却不料,皇后娘娘一番bi)迫,倒是将他深藏心中的恨意bi)了出来。

皇后娘娘果然擅长诛心!

诛他的心,诛孙氏一族的心。

“七娘怎么办?”孙民荣急切问道。

“宫里不勉强我们,此事由我们自己做主。老夫不和宫里结亲。”

这是他的态度。

孙民荣心有不甘,“为什么不结亲?他们将我们bi)上绝路,理应有所补偿。”

“荒谬!将七娘嫁给皇室,你真的认为这是一桩好事?”

“可也不是坏事。那可是大皇子下,嫡长皇子,极大的可能继承皇位。父亲别忘了,三位皇子都是皇后娘娘所出,皇位的继承人,没有意外,一定会是大皇子下。”

孙民荣很笃定。

如果有别的嫔妃,有庶出的皇子,他真不敢打包票皇位继承人一定是大皇子下。

然而,宫里没有别的嫔妃,也没有庶出的皇子。

大皇子下的未来稳了!

七娘若能嫁给大皇子下,将来就是皇后。

孙家同皇室不是第一次联姻,然而当上皇后却是第一次。

未来可期,岂能轻易放弃。

孙状元指着儿子,“老夫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利熏心。皇室吃人不吐骨头,你真想将七娘往火坑里面推?”

“父亲何不问问七娘的想法,说不定她愿意嫁给大皇子下。”

孙状元怒气冲冲,“老夫自会问她。我再提醒你,今儿老夫告诉你的事,不准往外说一个字。不能我们父子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分宗一事,同宫里有关。”

“儿子晓得轻重,绝不会出去乱说。但是儿子坚持同皇室联姻。”

孙状元冷哼一声,“你先出去,这事老夫再想想。”

光线渐渐暗下来。

下人点燃烛火,就退了出去。

孙状元长出一口气,心中压抑着太多的绪。

门嘎吱一声响。

孙七娘提着食盒,“孙女听闻祖父还没用晚饭,特意命小厨房做了祖父吃的酒菜送过来。”

孙状元回过神,盯着七娘。

“你爹人呢?”

“爹爹正在和叔父们谈事。”

孙七娘将食盒放在桌上,酒菜一样一样拿出来。

果然都是孙状元吃的。

他乐呵呵一笑,“老夫一年难得回来一趟,亏你还记得老夫喜欢吃鸭头。”

“祖父的喜好,孙女一直都记得。”

孙状元心好转,“你坐下来陪老夫聊聊天。最近在忙什么?”

孙七娘抿唇一笑,说道:“早上帮着母亲打理内务,接待族中婶娘姐妹。下午去族学上课。”

“现在还在坚持上课?”

“孙女不敢懈怠。学得越多,越发感觉自己浅薄无知。”

“不要将自己bi)得太狠,没做针线活吧。”

“孙女听祖父的话,已经停了针线活。”

孙状元赞许地点头,“针线活伤眼睛,早该停下。我们孙家乃是钟鸣鼎食的顶级家族,针线活自有针线娘子在做,不需要嫡出姑娘去做那伤眼睛的针线活。”

“谢谢祖父!”

孙七娘甜甜一笑。

孙状元啃着鸭头,津津有味。

吃了六分饱,就放下筷子。

他喝着酒,说道:“关于你的婚事,老夫不赞成你嫁到皇室。”

孙七娘愣了一下,“孙女能问问为什么吗?”

孙状元的态度理所当然,“皇室就是火坑,你是老夫膝下最出色的孙女,岂能将你往火坑里面推。”

孙七娘想了想,“若是不嫁给皇室,孙女该嫁给谁?”

“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随你挑选。”

“可是在孙女眼里,世家公子还不如大皇子下。”

“你见过大皇子下?”孙状元惊了一跳,以为孙女私下里偷偷和大皇子见面。

孙七娘摇头,“上次进宫回家后,孙女回想起游园会。中秋宫宴,大皇子下并没有露面,他怎么就选中了孙女?游园会上,黄去病黄老板暗箱cāo)作,捧一个没有人气的小说人物,事后甚至不惜自黑遮掩游园会的真相。

孙女认为,黄老板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当天的游园会,有份不得了的人物参与其中。而且喜好特殊,不喜血好男儿,也不喜美娘,只喜欢《官场》里面的人物”

第1032章 赌一把

李大人是个做事干脆的人。

他显然被顾玖的一番话打动。

人生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

他也很想看看,顾玖口中所谓的靠战争发财,到底怎么操作,可不可以引入朝廷体制。

所以三日之期一到,他就联络了刘诏,同意合作。

他会去西北,会盯着西北军。

他对刘诏说道:“比起其他几位殿下,你最大的优势就是娶了个好妻子。我现在对你多了一点信心。如果没有顾玖,夺嫡之争,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反正老夫不会看好你。在本朝,嫡长皇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刘诏呵呵两声,“大人放心,本殿下会打破嫡长皇子没有好下场的魔咒。”

李大人哈哈一笑,“老夫会盯着你,看你如何打破这个魔咒。希望你有好运气。”

“本殿下的运气向来不错。”

“但愿如此!”

二人‘闲聊’之后,开始计划如何说服文德帝,同意在西北设立西北大都督府。

北荣的消息是个切入点。

但是要将北荣的消息,不引人怀疑,合理地传递给文德帝,需要一番精心操作。

如此,有关北荣的消息才能合法见人。

这些事情,顾玖无需操心,自有刘诏和李大人操心。

刘诏离开的时候,说道:“内子有一事拜托大人。”

“何事?”

“请大人设法说服蔡钟山,许成业二人接受文青书局的邀请。”

李大人明显一愣,“文青书局想做什么?”

刘诏没有丝毫隐瞒,掷地有声地说道:“扒皮国子监!”

李大人呵呵一笑,“真打起来了?”

“此事难道还有假。”刘诏哼哼两声。

李大人乐了,“那老夫是不是该站在国子监那头,也写一篇扒皮文青书局的文章?”

刘诏说道:“欢迎之至。不过本殿下建议大人最好持中立立场,今儿扒一扒国子监,明儿扒一扒文青书局,后日扒一扒山河书院。将局面吵得更加热闹。”

李大人彻底糊涂了。

“诏夫人竟然不介意被人扒皮山河书院和文青书局?她到底怎么想的?”

“内子说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物。山河书院和文青书局得罪的人可不少,迟早会被人扒皮。与其等到问题严重的时候被扒皮,不如趁着现在问题没爆发出来之前,彻底扒一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是给书院和书局的人提个醒,别存有侥幸心理。凡做过必有痕迹。”

李大人闻言,感慨道:“诏夫人远见卓识,远胜诸多男子。大殿下多大的福气,才能娶到诏夫人。”

刘诏嘚瑟一笑,“本殿下早就说了,我是有福之人。”

李大人呵呵,十分嫌弃。

“既然诏夫人不介意老夫写几篇酸文章登在报纸上,老夫也不客气。且等着,老夫这就扒皮山河书院。”

刘诏提醒道:“别忘了蔡钟山和许成业。”

李大人挥着手,“放心吧,老夫忘不了。两只秋后蚂蚱,还敢蹦跶,老夫伸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李大人大包大揽。

刘诏总算完成了顾玖交代的任务,浑身轻松。

国子监那边,正如顾玖所说,做什么事都比较慢。

说要登报批判文青书局,结果好几天过去,文章还没登出来。

小厮三顺时刻关注着国子监那边的情况,一有进展就通知黄去病。

黄去病说道:“我打听到,国子监那边的人打算实名批判文青书局。具体采用谁的文章,产生了分歧。这一吵,少说要吵个七八天,然后排版刊印,又是三五天。等着吧,没有十天半月,文章出不来。”

黄去病看起来胸有成竹,一点不着急。

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真要和国子监干架啊。

妈呀,这阵仗有点大,有点慌。

希望不会被朝廷封杀。

湖阳的八卦不能写,那就写朝廷大臣的八卦。

蔡钟山这人很有意思,他没松口答应写国子监的扒皮文章,却同意《大周生活秀》扒皮他的私生活,比如他和儿媳妇之间的二三事。当然,他不提供内容,只允许黄去病以市井传言编辑一篇八卦文章。

前提是要给他钱,一笔丰厚的钱。

黄去病被蔡钟山的骚操作,惊得下巴都掉了。

他悄声问蔡钟山,“你和你儿媳妇的事是真的吗?”

蔡钟山撩了撩眼皮,“你猜!”

黄去病好想打人。

“你儿媳妇生的小孩,你是你的种,还是你儿子的种?”

“你再猜!”

黄去病已经处于暴躁的边缘。

“你和你儿媳妇的事情登出来,你就不怕世人非议?就不怕家宅不宁?不怕你儿媳妇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

蔡钟山呵呵一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没经历过大事,男女那点事,算个屁。至于一惊一乍吗?

他嘴上则说道:“市井传言,得有十几年了吧。这么多年,这么多非议,老夫什么没经历过,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老夫的家人,早已经宠辱不惊。”

得!

你老人家觉悟高,视非议为粪土。比不了,完全比不了。

黄去病彻底被打败了。

蔡钟山不愧是能干出翻墙扒灰的人,思想境界,和普通人根本不在同一个界面。

于是乎,在蔡钟山同意扒皮国子监之前,《大周生活秀》率先刊登了蔡钟山翻墙扒灰的事情。

事前,报社给了蔡钟山一笔丰厚的银钱,美其名曰:名誉损失费!

黄去病派出最强悍的人员,搜集蔡钟山的生平事迹,搜集他儿媳妇的生平事迹。搜集蔡家所有人的八卦。

甚至不惜花钱买通蔡家的仆人,打探内幕消息。详细了解蔡家人对墙头扒灰一事的看法。尤其是对儿媳妇生的小孩的看法。

信息搜集齐全后,黄去病又请出最擅长写男女八卦的枪手,炮制了一篇大约四万字的扒皮文章。

从蔡钟山本人,到他儿媳妇,到蔡家一家子,蔡家仆人,儿媳妇的小孩,蔡家邻居,亲戚……全方位无死角的扒皮墙头扒灰一事。

这篇文章,绝对是有史以来最详细的关于墙头扒灰的解读。

黄去病特意拿出四个版面,做了一期扒皮专题。

而且他很有信心,也很有决心。

直接给印刷工坊下了五万份的订单,还动员报童和说书人,届时要加大力度推销生活秀。

小厮三顺都惊呆了。

“一次刊印五万份,是不是太冒险了?之前,最多才买了一万五千份。”

黄去病信心满满,“不一样。这一回,本公子做了充足的准备,这篇扒皮文章,一定可以让《大周生活秀》的销量以及口碑直接上一个台阶。”

小厮三顺抓抓头,“那要不要直接刊印十万份得了。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的。”

黄去病一扇子敲在小厮三顺的头上,“广告费收了多少?有没有告诉商家,这一期我们要搞大事。这一期的广告效果会是其他期的三倍。广告费多收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小厮三顺急忙说道:“朱家大手笔,租了半个版面宣传他们的珠宝香料铺子。广告费也给得痛快,首期款六百两已经送了过来。另外还有好几家钱庄也买了版面,给钱也很大方。公子,六个版面不够用。要确保所有广告在这一期刊登,必须增加版面。”

“那就增加版面。”

“增加版面,就要增加成本。”

黄去病看着小厮三顺,“是没钱?还是没收到广告费?既然有钱,你怕什么。成本增加就增加。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报纸本身不赚钱,两文钱一份的报纸,你指望能赚什么钱。真正能赚钱的是报纸的名气和影响力。卖得越多,影响力就越大。懂了吗?”

小厮三顺连连点头,“小的懂了。还有几家本来也要打广告,让小的给退了。既然公子说可以增加版面,小的这就去联系他们,争取多收点广告费。”

“去吧!”

小厮三顺急急忙忙走了。

黄去病琢磨着,等这一期五万份成功卖出,报社就该添人。

最好能招几个秀才进来,专门负责写文章。

第1033章 一字一两

孙家分宗!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狂沙文学网

当世第一大家族,突然爆出分宗的消息,这这这……

“难道是孙家内部出了问题?”

“三房和大房的矛盾,终究还是爆发了。”

“也不至于分宗吧。单独立宗,等于是脱离了原本的家族,从今以后同姓不同宗,关系大打折扣。届时,三房就算是求到大房,大房不予帮助,世人也无话可说。毕竟不是同宗族人。”

“谁知道这事的内?”

“据说是三房主动提出分宗。”

“孙状元那老匹夫教书教糊涂了吗?还是膨胀了?他才教出几个得意弟子,就敢和家族闹翻,就不怕被打压。”

“孙家文坛地位再高,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山河书院。”

“孙家奈何不了孙状元那个老匹夫,他的儿子侄儿难道还奈何不了吗?除非孙状元有本事将儿子侄儿都弄到山河书院教书,那样的话,孙家还真奈何不了。”

“你们啊,光是盯着孙家分宗,怎么就不想想这事的负面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

“孙家分宗,干我等何事。只要孙家大房立得住,文坛就立得住,我等无需cāo)心。”

“当世第一大家族分宗,很快消息就会传遍全天下,必定会引来众人非议。万一,我是说万一,孙状元另立学派,同孙家嫡支打擂台,你们想想那个场面,文坛恐怕都会分崩离析。”

“不能吧!”

“孙状元何德何能还敢另立学派。”

“这些年,他除了教出几个得意弟子,出了两三本读书笔记外,并无其他学术成绩。另立学派,不可能!”

“他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另立学派,可你们别忘了山河书院还有三元公杨元庆,还有周世安,甚至还有任大神棍。”

众人沉默。

这几个人加起来的分量,有点恐怖啊。

孙状元要是铁了心和孙家大房划清界限,借助山河书院的力量,的确可以另起炉灶。

“三元公能替孙状元免费做嫁衣?不能吧!”

“三元公再努力努力,完全可以自创学派,没必要同孙状元捆绑在一起。”

“你们啊,太小看孙状元的能力。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和三元公比肩的状元,才学完全不亚于三元公。因为家族压制,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不等于他没能力另立学派。要是没估算错的话,等到孙家正式分宗,孙状元就该出书立说。”

“这么说来,孙状元野心很大啊。分宗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压大房一头。”

“他有这个想法不意外。堂堂状元,被压制几十年不得出仕,换了谁都有一肚子怨气。说实在话,孙家大房当年的做法也不地道。当然,也只有孙家有底气轻易放弃一个状元。换做别的家族,一个状元,非得供起来不可。”

“此话有理。”

“孙家着实暴殄天物。”

按照正常的cāo)作,状元即便不能流芳百世,成为一代名臣。基本上都能顺风顺水,走到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

除非站错了队伍,才有可能遭到官场打压。

也就是说,孙状元的人生,本来可以是封疆大吏,朝堂部堂高官,政事堂大佬……却因为家族倾轧,成了弃子。

年纪轻轻断了仕途,没有抑郁而终,心理素质算是极为强大。

“先观望观望。分宗一事,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

……

京城就是个大筛子,没有真正的秘密。

孙家三房闹分宗,消息很快被黄去病知道。

为文青书局的大总管,得知这么大的新闻,黄去病岂能放过。

他亲自跑到山河书院找周世安讨要文章。

“孙状元闹着分宗,恳请周先生从宗族的角度写一篇文章,刊登在我们生活秀上面。润笔费好说。”

周世安愣了下,“孙兄闹分宗?”

“正是!”

周世安同三元公杨元庆面面相觑。

三元公连连摇头,“一大把年纪,还是不够心平气和。闹着分宗,总得有个起因吧。”

话音一落,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闹分宗的起因,似乎,好像他们已经猜到了。

皇室要同孙状元联姻,莫非这就是起因。

难怪孙状元那天和皇后娘娘见面后,就下了山。

黄去病察言观色,“二位先生,莫非知道什么内?”

二人齐齐摇头。

三元公说道:“你们生活秀向来不正经,你问周先生邀稿,不合适不合适。周先生的稿件应该放在《山河书院报》上面。”

周世安连连点头,“等确认孙兄在闹分宗,老夫会从宗族角度写一篇文章。不过文章会刊登在《山河书院报》,而非生活秀。”

黄去病一脸心塞,“二位先生,你们这是歧视。生活秀也是有格调的。”

“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博人眼球的话题。老夫的文章刊登在生活秀,有损老夫名誉。”

周世安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又毒舌。

黄去病嘴角抽抽,眼巴巴地看着三元公,“杨先生,我可是第一时间将消息带给你们,半点没藏私。你说周先生的文章不适合生活秀,要不您老给生活秀写一篇文章。”

三元公连连摆手,“老夫最近忙着著书立说,是真的没空。这样吧,老夫推荐你去找任丘任大人邀稿。他立场中立,同样对宗族了解深刻,而且遣词用句诙谐有趣,他的文章适合你们生活秀。”

“任大神棍,我请不动啊。”黄去病苦兮兮。

任丘谁的面子都不给,黄去病出面,怕是刚到门口就被打了出去。

三元公哈哈一笑,“老夫亲笔书信一封,你转交给任大人。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你再好好求求他,他应该会给你稿子。”

黄去病喜出望外,“多谢杨先生。杨先生的书写完,我们文青书局一定第一时间出版推广。”

“老夫的书不着急不着急。”

黄去病拿了书信,急匆匆下山去找任丘。

任丘在中书省挂名当差,时间上他可以自行安排。

这会正在钦天监同一帮老神棍谈天说地。

听众有大皇子刘御,二皇子刘衡。

两兄弟听得津津有味。

黄去病上门的时候,任丘谈正浓。

他不敢打扰,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听任大神棍从天文聊到地理,从明天要下雨,聊到海上气候。

不得不说,任大神棍说话很有感染力。

最最普通无趣的事,通过他的嘴巴说出来,都会变得有趣。

他知识渊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聊。

钦天监的老神棍们,对他是心悦诚服,满眼小星星,就跟看偶像似的。

等到谈话告一段落,老神棍们离去,黄去病才凑上去。

“拜见大下,二下!”

“黄老板客气。黄老板到钦天监,莫非是找任先生?”大皇子刘御代任丘问道。

黄去病连连点头,“见过任先生,这是三元公的书信,请任先生过目。”

“老杨给我书信,还让你转交?”任丘意外。

大皇子刘御若有所思,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任丘看完书信,哈哈一笑,问黄去病,“你找我约稿?”

“正是!这等大事,只有任先生的稿件方能叫世人明白其中利弊。”

任丘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大皇子刘御,眼神饱含深意。

大皇子刘御面色镇定,半点不虚。

二皇子刘衡懒懒散散靠在椅子上,对于他们的谈话内容,似乎毫无兴趣。

黄去病心头惴惴不安,“任先生意下如何!”

任丘将信件往怀里一揣,“三元公的书信,等他百年后,必定价值千金。我可得收起来,当做传家宝传下去。子孙要是不争气,还可以拿着这封书信换一笔钱。”

众人要笑不笑,憋得辛苦。

任丘又说道:“找我约稿,黄老板可知我的稿件价钱很贵。”

“我门文青书局一定会支付任先生最丰厚的润笔费。”谈钱,黄去病底气十足。

文青书局不差钱。

任丘笑了笑,“我的稿子,一字价值一两白银。你要约的稿件,少说得一万字才能将前因后果说明白,黄老板确定要找我约稿?”

一字一两?

万字万两!

抢钱啊!

即便文青书局财大气粗,黄去病还是被任丘狮子大开口给震惊了。

“这个价钱,能否……“

“恕不讲价!”任丘打断黄去病,“我的稿子就值这个钱。”

黄去病牙痛。

不是付不起,而是值得吗?

他朝大皇子刘御看去,希望大皇子出面帮他说说好话。

大皇子刘御却说道:“任先生的文章,的确一字一两。黄老板要是觉着贵,可以另外找人约稿。山河书院很多先生学子,才华出众,他们的文章也不差,只是名气差了些。”

二皇子刘衡跟着开口,“任先生的文章,平里有钱都买不到。若非看在三元公的份上,黄老板就是捧着银子来请任先生,任先生都不带搭理你。再说,任先生的文章将来可以集结成册,必定会成为爆款。区区一万两,贵吗?”

任丘还真不差那点钱。

他那么多马甲,随便拿个马甲,都能搞到钱。

黄去病龇牙,“一字一两?”

“不二价。”

“好吧!就一字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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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周末,就无法保证准时更新。

嘤嘤嘤!

小孩子放假,犹如灾难大片上演。

第1034章 皇后娘娘的补偿(三更)

黄去病成功约到稿件,心满意足离去。

他承诺任丘,生活秀每一期都会给他留足版面。

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刊登。

保证一字不改。

任丘哈哈一笑,“能修改我的稿件的人还没出生。”

口气就是这么大。

黄去病内心吐槽,不愧是任大神棍,唬人的本事一等一。

他和三人告辞,迫不及待离开了钦天监。

任丘指着大皇子刘御,哈哈一笑。

“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孙状元非恨死你不可。”

大皇子刘御尴尬一笑,“面对孙先生,我的确感到愧疚。不过就算没有我,孙家分宗迟早也会发生。”

任丘继续调侃,“还想娶孙状元的孙女,孙状元怕是要提起拐杖揍你一顿。”

刘御很坦然,“等事情尘埃落定,无论能否联姻,我都会上孙先生那里负荆请罪。”

二皇子刘衡打了个哈欠,“你们继续聊,我先睡一会。”

……

孙家分宗,千头万绪,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随着生活秀率先报道孙家分宗一事,孙家内讧的消息,转眼传遍大江南北。

“生活秀抢消息,从来就没输过。”

“谁让生活秀的老板是黄去病,天然优势,比我们能更早得到消息。”

“孙家分宗一事可是大新闻,说不定半年一载都闹不出结果,一定要好好写,紧盯着孙家。”

孙家门外每天都有人鬼鬼祟祟,似乎盯着大门进出的人,就能知道孙家内部情况似的。

孙家内讧,自顾不暇。

驱赶了几次,见没用,就懒得管那些人。

盯吧,盯吧,反正盯不出一朵花。

三房要分宗,吵了半个月,嫡支大房松口同意。

但是附带了各种条件。

比如不能同姓竞争拆台,学术方面最好保持一致如何如何……

孙状元决定分宗,就是要彻底分清楚,而不是藕断丝连。

大房提出来的条件,他是一个没答应。

他的态度就是,分宗后,大家同姓不同宗。

以后任何事情,各凭本事,无需客气。

他的态度引来大量不满。

族里对三房不薄吧!

分得这么清楚,和白眼狼有何区别。

与此同时,孙家其他房头都在观望,心中某个地方悄悄开了一个缺口。

人心思变!

这正是顾玖逼着孙状元分宗的目的。

要的就是人心变动。

有三房做榜样,迟早孙家会分崩离析。

当世第一大家族被肢解,其他家族还能抱团多久?

……

闹了一个月,孙状元带着三房的人,脱离了家族,单独立宗。

在初冬的某个早上。

三房上下两百多号人,连带着几百仆人,带着资产和家业,搬出了祖宅。

从今以后,孙家就分为两宗。

三房的新宅子,在新民县五期。

一共三座深宅大院,比起祖宅宽敞又明亮。

一家人刚刚安顿好,宫里就来了人。

白仲奉命来见孙状元。

“娘娘知道先生受了委屈。为了补偿先生,特意让咱家走一趟。”

“先生的子侄,若是愿意,可去山河书院,也可以去国子监教书。要是想做官,不妨参加年底的律法考试,只要通过就能做御史。”

“娘娘准备在京城再建一座书院,先生的长子有大才,又有进士功名。若是不嫌弃,可以担任书院第一任山长,承担书院筹建工作。”

“娘娘要建书院?”孙状元吃惊。

白仲含笑说道:“正是!本想请孙先生出任书院山长,又担心孙先生年龄大身体吃不消。”

孙状元哼哼两声,一脸不满,“谁说老夫身体吃不消。建书院这等要紧事情,我那长子还差了点火候。这事老夫替娘娘分忧,定将书院建起来。我那长子,可以留在身边打打下手。”

长子孙民荣一脸生无可恋。

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抢他机会的人还是自家老父亲,他找谁说理去。

筹建书院,当山长,还是皇后娘娘出钱。

多好的机会啊!

凭什么抢他的机会,叫他打下手。

山河书院不是挺好的吗?

您老人家留在山河书院教书育人就成了,就别和儿子抢这个难得的机会。

孙状元双眼一瞪,“怎的,对老夫的决定不满意?”

孙民荣连连摇头,“儿子不敢!”

心头委屈巴巴,想哭!

白仲了然一笑,“孙先生愿意担此重任,甚好!咱家回去禀报娘娘,改明儿就会有任命书下来。另外,娘娘认为孙家的学术思想,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已经呈现出僵硬固化的情况。不知孙先生可有想法?”

孙状元愣了片刻,“最近老夫想了许多,偶有所感,打算出一本书,系统阐述某些学术想法。”

白仲拍着巴掌,“太好了!娘娘得知先生要出书,定然十分欢喜。只是先生一边忙着筹备新的书院,一边写书,忙得过来吗?”

“有长子帮忙,肯定忙得过来。请白公公转告娘娘,老夫虽然老了,然而老当益壮,定不会拖延书院筹建工作。”

“写书一事……”

“老夫同样不会耽误写书一事。”

“如此,咱家就放心了。娘娘还让咱家问一句,婚事不知二位考虑得如何?”

孙民荣不敢说话,看着他爹孙状元。

孙状元捋着胡须,胡子一抖一抖。

三房分宗,不敢说损失惨重,但从人脉到产业都损失不少。

人心涣散!

本以为,三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一蹶不振。

没想到刚刚安顿下来,皇后娘娘就给他们送来大把的机会。

算是投桃报李。

难怪世人都说皇后娘娘为人大方。

凡是和皇后娘娘合作过的人,都愿意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合作。

这,或许就是人格魅力。

皇后娘娘如此大方的情况下,拒绝联姻,似乎有点不知好歹。

加上孙女七娘也乐意嫁给大皇子殿下。

“哎!”

孙状元一声叹息。

他已经上了皇后娘娘的贼船,那么就硬着头皮走下去吧。

“请转告皇后娘娘,我们新民孙家,等着宫里的赐婚旨意。”

白仲大喜过望。

今儿的差事算是圆满完成。

“孙先生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孙状元苦笑一声,“希望老夫的决定是正确的。”

“孙先生放宽心,娘娘待人向来宽厚。贵府姑娘嫁入皇室,必不会受委屈。”

“希望如此!”

“刚才听先生自称新民孙家,不知有何讲究?”白仲好奇问道。

孙状元朗声说道:“我们本是孙家三房,如今单独立宗,得和本家那边区分开。一家人都住在新民县,老夫便给我们这一宗取名为新民孙家。从今以后,老夫的子孙后代,都将扎根新民县。”

“先生取名,饱含深意,睿智!”

孙状元哈哈一笑,“白公公啊,别聊我们孙家,不如聊一聊办书院的事情。”

“改日再聊。咱家还要赶着回宫复命!”

“那说好了,改日老夫请白公公喝茶,白公公一定要赏脸。”

“好说好说!”

白仲幸不辱命,带着好消息回宫复命。

顾玖招来大皇子刘御。

她说道:“孙先生已经松口,你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赐婚之前,本宫会召孙家母女到宫里说话,你和孙家七娘正式见一面。”

大皇子刘御说道:“儿子想亲自前往孙家,给孙先生道歉。”

顾玖点头赞同,“置办一份礼物,明儿你就上孙家赔礼道歉,记得行弟子礼。”

“儿子听母后的。”

顾玖又提醒道:“你得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挖掘人才,带在身边历练。可有什么想法?”

大皇子刘御沉默片刻,“儿子在京大营看中了好几个人才,想提拔到身边做亲卫。另外,山河书院那边,也有几个人才,儿子对他们的才华十分赏识。”

顾玖鼓励他,“有了合适的人才,就赶紧笼络到身边,不必有顾虑。只要别和你父皇抢人才,本宫保证没事。”

“父皇会不会有所不满?”刘御问得很小心。

顾玖笑道:“别把你父亲想得那么小气!当年你父亲身为皇孙的时候,就开始偷偷摸摸笼络人才,他能理解你。堂堂皇子身边,若是连几个得用的人才都没有,成何体统。”

“谢谢母后支持!”刘御彻底放心下来。

次日,刘御带着一车礼物,前往新民县孙家面见孙状元。

执弟子礼,态度诚恳。

孙状元即便满腹怨气,这会也消了大半。

孙七娘躲在屏风后面偷看。

“原来他就是大皇子殿下!”

真人比记忆中更加俊朗。

孙状元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屏风后面偷看的孙七娘动静小一点。

孙七娘脸颊一红,跑了!

刘御就只看到一道背影,纤细高挑,带着淡淡的香风。

“咳咳……”

孙状元一声咳嗽,大皇子刘御回神。

“你说你要招揽几个人才?”

“正是!先生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老夫这里,倒是有几个人才推荐给你。能不能笼络住他们,还得靠你自己。”

“学生会考察他们。果真有大才,学生一定尽力笼络。”

孙状元哈哈一笑,“不盲从,甚好。老夫只管推荐,合不合适,你自己判断。”

“多谢先生。”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35章 王图霸业

关外,大草原。狂沙文学网

一行人骑马飞驰,最终在水源处停下来。

袁庸下马,亲手打下木桩。

“从今以后,我袁庸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

他轻轻摩挲木桩顶部,心中感慨万千。

陈伯跟随在他的后,小声提醒,“公子,约定的时间就在今晚,还要赶路。”

袁庸回头,看着后二十几骑精壮汉子,都是他这些年招募的心腹手下。

今晚,他将带领心腹,前往几百里外的一个小部落赴约,要干一票大的。

“以这片草原为基地,给我三年时间,我要将草原上所有部落整合在一起。”

袁庸野心很大,他要做草原的王。

趁着北荣败退,西凉改换门庭,草原空虚,朝廷鼓励大周人圈地为王的机会,袁庸不惜放弃官,跑到草原圈地。

草原上有人,很多人。

大大小小的部落,不下百个。

虽然每个部落的人很少,少则一两百人,多则千把人。

但是如果能将所有部落的青壮人口整合在一起,就是一支能改天换地的恐怖力量。

届时,他就是草原的王,他要在草原上建立属于他的王国,掀翻大周。

当什么海盗,永远都不会有大作为。

草原,大有可为。

陈伯说道:“老爷若是知道公子会有今,一定大感欣慰。”

袁庸背着陈伯,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他根本不在意生父周瑾的看法和态度。

在他眼里,生父周瑾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尤其是临死前两年的一些列cāo)作和安排,在袁庸眼里,仿若英雄迟暮,愚蠢而懦弱。

……

对于死,周瑾早有预料。

在进京之前,周瑾已经得了咳血症,而且已经药石无效。

那两年,海盗内讧,争权夺利。

周瑾为海盗头子,自知时不多,所以当手下人互相残杀的时候,他并没有干涉。

反而是借着内耗严重,手底下的人自顾不暇的时机,趁机将积攒多年的财宝转移。

明面上,他将财产都交给了家族。

实际上,大部分财宝,都被他藏了起来。

交给家族的财产只是他当海盗多年积攒下来的冰山一角。

等他一死,世上无人知道他将财宝藏在什么地方。

所有知者,都被他斩草除根。

但是他留下了线索。

就留在淮安老宅。

未免被族人和敌人察觉他的意图,早在数年前,他就将族人迁出淮安。

只留下几个老仆看守老宅。

做出老宅已经搬空,任何值钱东西都没留下的样子。

等到只剩下最后半年的时间,周瑾义无反顾来到京城,找到江燕。

江燕是个聪明的女人,她隐约察觉到周瑾对她隐瞒了什么。

比如周瑾花钱不再那么大方,就很值得怀疑。

周瑾同样是个多疑且凶残的人。

察觉到江燕生出了疑心,周瑾就做出了杀人灭口的决定。

因为他知道,江燕做过皇帝的女人,不可能是笨蛋。让江燕继续活着,宝藏的事恐怕瞒不住。

这个女人,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查出真相。

杀了江燕一了百了。

但是在杀人之前,周瑾演了一出戏。

他找到刘诏,以海盗内讧,无处可去为由,打算投诚。希望朝廷能招安他,给他一官半职。

然后供出江燕,顺势杀了这个女人。

最后,周瑾死在了钱富的手里。

匕首捅入体的那一刻,周瑾内心是平静的,甚至笑了出来。

他对自己的安排,感到自豪,简直完美。

堂堂嫡长皇子刘诏也被他骗了过去。

虽然死了,但死的其所。

唯一的遗憾,没能在死之前见到顾玖最后一面。

无数的画面在周瑾脑海中闪过。

画面最后定格在,和顾玖茶楼初相识那一面。

……

周瑾死了,尸体被埋在乱葬岗。

是袁庸带着人挖出了他的尸体,命人带回淮安祖宅落葬。

与此同时,袁庸吩咐陈伯南下灭口。

陈伯奉命令南下灭口。

办完事后,前往淮安周家老宅走了一趟。

没想到会找到周瑾留下的藏宝线索。

陈伯,是周瑾袁庸父子最信任的人,也是一心一意忠于他们父子的人。

陈伯拿到线索,没有丝毫犹豫,赶回京城,将线索交给了袁庸。

袁庸循着线索,找到了藏宝地。

堆积如山的宝藏,是为海盗头子的周瑾多年的积攒,说是金山银山绝不夸张。

靠着这笔宝藏,袁庸这些年顺风顺水。

他本就聪明,已经考取举人功名。

当大周同北荣西凉开战,他拿钱开道,顺利进入西北大都督府,并谋得一官半职。

以袁庸的聪明才智,加上金钱傍,他本可以在西北大都督府大放光芒,得到重用。

却不料,杨季和陈壮实这两个妖孽也在西北大都督府历练。

袁庸的风头被杨季陈壮实狠狠压制。

甚至,杨季有意打压袁庸。

二人早在京城认识,杨季对袁庸的第一印象不好。

当杨季在西北大都督府碰见袁庸,眉头紧皱,心道此人太会钻营,印象越发不好。

陈壮实肯定是无条件支持杨季。

杨季防备的人,一定有问题。

陈壮实考虑问题,就是如此简单直白。

杨季是探花郎,又是翰林院学士,当时背后还站着秦王妃顾玖。

背景硬茬,他有意打压袁庸,袁庸纵然有万般手段也施展不开。

他一个举人,除了有钱毫无背景,斗不过职务比他高,资历比他深,背景比他硬的杨季。

西北大都督府数年,袁庸被打压得极惨,始终没有机会出头。

于是袁庸剑走偏锋,盗取刘诏的行军路线,令陈伯联络北荣,半路伏击刘诏。

伏击数次,皆铩羽而归。

最后一次,袁庸亲自出马。

带毒的毒箭进刘诏的胳膊。

他兴奋难耐。

他以为刘诏必死无疑。

却没料到,顾玖替刘诏准备了当世最好的解毒丸。

刘诏服用了解毒丸,保住了命。

袁庸得知行动失败,只能不甘心说一句:“算他命大!”

若无其事回到大都督府的袁庸,花了一大笔钱,调回了京城,在马政谋了一个实缺。

一晃数年。

朝廷鼓励民众前往海外以及大草原圈地为王。

袁庸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请调西北庆平马场,花钱摆平关系,可以自由行动。

他同陈伯汇合,率领手下人马,开始在草原上搅风搅雨。

不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成为王,成为草原的王,成为同大周分庭抗礼的草原王。

木桩打下。

方圆上千顷草原,都是他的地盘。

他回头对陈伯说道:“这里将是新的。陈伯,这一切辛苦你了。”

“公子客气!为了公子的伟业,粉碎骨在所不辞。”

“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定要留着有用之躯,很多事都离不开你。”

“是!我听公子的。”

……

当晚,他们一行二十几骑,宿在草原深处一个四五百人的小部落。

大口吃,大碗喝酒,交深厚的样子。

半夜三更,熟睡之时,火焰冲天。

一颗人头被袁庸提在手上,赫然是部落首领的大好头颅。

他高声怒吼,“都听好了,你们头领已死!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五声之内,放下武器,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否则,杀无赦!一……二……三……”

小小部落,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胆敢反抗者,当场被斩杀。

妄图替首领复仇的人,同样落了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当袁庸喊到第五声,部落青壮纷纷放下用兽骨打造的武器,臣服于袁庸脚下。

袁庸仰天哈哈大笑。

父亲,你看到了吗?

这才是王图霸业。

大好男儿当如此!

干一辈子海盗,能有什么出息!

笑过之后,袁庸看着丢满一地的兽骨武器,小声骂了一句:“叫花子。”

这些弱小的草原部落,穷得就和叫花子差不多。

除了部落首领,大部分人都是衣不蔽体,男女皆如此。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新首领,你们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谁敢违抗,杀无赦!”

首领的儿子被当众斩杀。

女人和女儿,全都留下,分配给新纳降的人。

此举,获得了部落人欢呼。

带着纳降的几百部落人口,袁庸踏上了他的王图霸业路。

偌大的草原,即将掀起腥风血雨。

------题外话------

忙完今天,明天就解脱了。

元宝要努力码字!

第1036章 冰火两重天

赐婚旨意送到孙家。狂沙文学网

自孙状元以下跪地接旨。

宣旨的人是林书平,皇帝刘诏边第一得用的人。

孙家七娘温柔贤惠,才学品貌出众,指婚给大皇子刘御。

旨意下达,年轻的两个人正式成为未婚夫妻。

孙状元替孙女接下旨意。

林书平亲自将他扶起来,“陛下很关心先生的体,让咱家代为问候。”

“谢陛下厚!老夫很好,依旧能报效朝廷,报效陛下。”

林书平笑眯眯地说道:“孙先生老当益壮,陛下就放心了。筹建书院,可有为难的地方?不妨提出来,陛下自会替先生解决。”

“书院修建一事,无需老夫cāo)心。唯一需要发愁的地方,书院的夫子从何处聘请。老夫知道翰林院有许多有才之士,然而让他们放弃官职,当书院教书,那是万万不行的。”

孙状元拐着弯问皇帝刘诏要政策,要支持。

新办的书院,能不能效仿国子监,也给个一官半职啊!

林书平装傻,“先生真会说笑。说起才学,谁能比得上孙家人。教书的夫子,先生大可以从子侄里面挑选几人,举贤不避亲,陛下绝对支持先生。”

孙状元夫子抖了抖,“如此,老夫就自己想想办法。”

林书平笑眯眯的,“咱家就知道,筹办书院一定难不住先生。想那镇国侯府的崔七,南下江陵府,经过一番努力也将书院办起来。孙先生乃是堂堂状元,筹办书院肯定比崔七更具优势。咱家静候先生佳音,等书院开学的时候,一定来捧场。”

“好说好说!”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告辞!”

“民荣,送林公公出府。”

长子孙民荣亲自送林书平出府。

走到大门口,林书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门框上的门匾。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新家新气象,恭喜你们三房!陛下得知分宗一事,十分关心,又倍感欣慰。你们一定要多用心,为天下读书人多多书写书籍。”

“林公公放心,我们新民孙家一不敢懈怠。”

“如此甚好!”

送走林书平一行人。

孙民荣转回府,将林书平最后一番话转告父亲。

孙状元捋着胡须,“他这是在敲打老夫,别忘了当初的承诺。”

“写书的承诺?”

“哪有这么简单!老夫著书立说,不能老调重弹,得提出新的学术思想,最好对嫡支大房的那边进行批评,甚至是形成竞争。所以不要以为我们父子能筹建书院,就万事大吉。学术上的事要是办不好,触怒了宫里,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孙民荣紧皱眉头,“儿子怎么觉着,宫里对嫡支大房怀有深深的恶意。”

孙状元了然一笑,“谁让孙家的学术思想,占据了文坛半壁江山。偏偏为了维持住这份荣耀,这些年孙家的学说,越发趋于保守。这和宫里的想法背道而驰。”

“父亲的意思,宫里需要更加开放包容的思想。希望通过我们父子,尽可能的影响更多的读书人。”

“正是!”

这只是目的之一。

孙状元已经看透了皇后娘娘的险恶用心。

她是要掀起文坛学术斗争。

换个好听的说法,她要看见文坛百花齐放,各种思想学术的碰撞。

为什么选他?

因为他姓孙,还是状元。

打着孙家的名头,有着足够的影响力,能撬动保守的文坛。

三元公杨元庆能创作新的学说,但是他撬不动发展了几百年的顽固派。

这件事,唯有他孙状元能做。

只有当他出手,同孙家大房打擂台,顽固派内部才会出现裂缝。那些坚守一切的学子,内心才会出现动摇。

只是,他不免会背上叛徒,无耻小人等等骂名。

孙状元感慨道:“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

不甘吗?

当然不甘心。

可他已经上了贼船,就不能下船。

孙民荣龇牙,心头哇凉哇凉。

“宫里这是要压榨我们父子,食我们的血,压榨到死啊!”

孙状元撩了撩眼皮,“否则皇后娘娘凭什么让我们父子筹建书院。这等好事,京城但凡有点名望的人,全都嫉妒疯了。”

筹建书院很辛苦,但是比起所获得的荣誉,地位,那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新建书院第一任山长,必定会名留青史,在史书上占据一席之地。

“等到书院建起来,京城的书院不再是两王相争,而是三足鼎立。所以书院的夫子,一定要有真才实学。不能让山河书院还有国子监压我们一头。”

“儿子明白!儿子这些子一直在联络昔好友同窗,相信很快就有回信。”

“还不够!学学山河书院。老夫是怎么被忽悠进山河书院,三元公又是为什么答应到山河书院教书,还有周世安……不拘一格,凡是有才之人,就算同我们有嫌隙,也要请来。”

孙状元豪气冲天,他要将书院办成京城第一书院,狠狠压一压山河书院的风头。

……

三元公下帖子,请孙状元喝酒。

孙状元欣然赴约。

“孙兄不地道啊!”

“罚酒罚酒!”

“孙兄又是分宗,又是筹建书院,正儿八经成了大忙人。最近报纸上全是关于你和你们家族的报道,闹得不得了。”

“孙兄筹建书院,为何不找我们。难道是怕我们抢了孙兄的风头吗?”

“这话绝对是冤枉了老夫。老夫做梦都想请你们出任新书院的夫子,就怕你们不答应。”孙状元替自己开脱。

三元公哈哈一笑,“习惯了山河书院,还真不乐意挪窝。不过若是孙兄诚心邀请,老夫和周兄勉为其难,给你撑场子,一个月拿出三天时间,到新建的书院教书,如何?”

“太好了!”孙状元喜出望外,“此事我们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二位可别临时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除非孙兄嫌弃我们二人排面不够,撑不起你那场子。”

“一派胡言!以二位今时今在文坛的地位,多少书院请都请不来。能说出排面不够的人,定是棒槌。”

“哈哈……孙兄不必给我们二人戴高帽。”

“杨兄发现没,孙兄自从开始筹建书院,说话越来越俗气市侩,就跟山下那些商贩似的,不真诚。”

三元公杨元庆连连点头,“孙兄越发的不真诚。”

孙状元大呼冤枉,“老夫将一颗赤诚之心都捧了出来,却被嫌弃不够真诚。你们二位的要求真高。”

“谁让孙兄得了天大的好处,叫我等好生羡慕。”周世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筹建书院,多大的荣耀啊!

孙状元却连连叹气,“你们只看到老夫的荣耀,却不知道老夫这些子寝食难安,每战战兢兢。”

“孙兄是担心办不好书院?”三元公关心问道。

孙状元摆手摇头,“非也!筹办书院,老夫有信心能办好。你们可知,为了获得这份荣耀,老夫不仅付出了分宗的代价,将来还要同本宗那边针尖对麦芒,在学术上针锋相对。这可是宫里的任务。”

“孙兄的意思是,宫里有意对孙家的学术思想发起攻击?”

“正是!”

“宫里竟然想出孙家人同孙家人打擂台的招数,真够险。”

孙状元连连苦笑,“何止是险,是将我们一大家子,全都架在火上烤。老夫是苦不堪言啊!”

“你们孙家,在文坛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拥护。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宫里想动一动你们孙家,让你们孙家人打擂台,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也能最快见到效果。”

周世安一本正经地分析,不带半点感。

孙状元越发心塞,他指着周世安,“下回就轮到你们周家,信不信?”

周世安闻言,放声大笑,“若是皇后娘娘果真有本事bi)着楚州周家分宗,老夫定要仰天大笑三声。”

孙状元胡子一抽一抽,“周世安,你就是当世第一怪人。”

周世安十分得意,哈哈大笑,“承让承让!”

三元公杨元庆笑眯眯地说道:“周兄似乎盼着楚州周氏能分宗。”

“几千族人,抱成一团,结果就是藏污纳垢,老夫看着恶心。以所谓的大局,不仅控制他人的财产,还控制他们的意志。这样的宗族,迟早分开最好。”

周世安像个老愤青,对家族怨念颇深。

三元公笑眯眯地说道:“周兄同宫里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拿当世第一大家族孙家开刀,老夫估摸着将来朝廷说不定会制定具体的措施,限制宗族世家的发展。”

“限制宗族世家?”周世安诧异,“如何限制?”

三元公朝孙状元努努嘴,示意周世安问孙状元。

孙状元灌下一杯酒,“老夫一颗心,到现在依旧很痛。”

“孙兄为何心疼。”三元公替他斟酒。

“皇后娘娘说我们孙氏一族,乃是当世第一大恶,给天下人做了个极坏极坏的榜样。”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具体怎么说?”

“孙氏一族抱团排外,获取了极大的好处,给世人树立了一个极坏的榜样。以至于世人有样学样,纷纷同姓连宗,抱团排外、各地世族豪强横行,始于我们孙家。”

“这个罪名可大了!”周世安敲着桌子,“然而老夫认为皇后娘娘这番话,十分有理。宗族恶在抱团排外,恶在为祸地方。为了一族之利益,可以牺牲无数姓氏家族的利益。为了一族之利益,在地方上频频挑起争斗……老夫决定了,要重新写一篇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可是没有宗族,人要怎么活?即便是周兄,在求学过程中,也得到了宗族诸多帮助。”孙状元提出反驳。

“这个问题老夫来回答。”三元公杨元庆抢先一步说道:“老夫说朝廷会限制宗族,但是没说会消灭宗族。宗族不可能被消灭,但是可以限制,可以控制规模。皇后娘娘,并没有bi)着任何人脱离宗族。就算是孙兄,皇后娘娘只是让你们三房分宗,另立宗祠,成为一个脱离的本宗的新的家族。”

孙状元指着三元公,“如果有一天朝廷真的要限制宗族,杨兄一定是侩子手。”

三元公哈哈一笑,“老夫没有当侩子手的本事,最多只能在报纸上摇旗呐喊,尽一份绵薄之力。”

“杨兄高洁!应该去朝廷做官。”孙状元调侃道。

周世安哈哈一笑,“杨兄这样的子去朝廷做官,不出一年,就被官场生吞活剥了。”

三元公摇头苦笑,“老夫的确不适合做官。”

若是会做官,也不会被流放几十年。

“可见做官是一门学问。周兄,你那本《官场》写的还不够全面,可以再升华。教教世人如何做官。”

呸!

教世人做官,亏孙状元想得出来。

三元公哈哈一笑,“类似教世人做官的书籍,孙兄执笔,署世侄民荣的名字。”

周世安抚掌大笑,“这个办法好。”

孙状元正儿八经思考起这个问题,“老夫就写一本《官场升官记》,教教世人如何做官。”

“全是纸上谈兵。”

“没吃过猪,总见过猪跑。以孙兄的家世底蕴,想来问题不大。”

啪!

孙状元拍着酒桌,“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1037章 真不知“死”字怎么写(三更)

“刚刚分宗又是筹建书院,又是指婚给皇子,这是什么运气?”

“是走了狗屎运吧!”

“宫里头对新民孙家未免太重视。”

“摇身一变,就成了外戚。换了我,我也分宗,单独立宗祠。”

“孙状元这老匹夫,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分宗。”

“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内幕!”

“生活秀还在一本正经报道分宗一事,殊不知这分明就是一场交易。”

“这老头坏得很!以为他老糊涂,结果算计得比谁都精明。”

孙家的热度,看样子一时半会下不去。

孙状元整日忙碌,总能感受到大家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我懂,我们都懂。

内幕嘛!

孙状元一脸生无可恋。

他明明是被架在火上烤,结果世人都认定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和宫里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连孙家本宗的人,也都这么认为。

二房四房偷偷跑过来,找到他,“你不地道啊!”

“你要筹建书院,和大家说一声啊!干什么非要分宗出去。”

“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吱声。虽然分了宗,大家还是一家人嘛。”

“服个软,族长那里我们替你求情,族中的资源随便你用。”

“这个书院,一定要打上我们孙家的烙印,传播我们孙家的学术思想。”

“筹建书院不便宜啊!还要免费供养学子,每年都是一大笔开销。也只有皇后娘娘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财力,可以连着开几家书院。”

“有了皇后娘娘的金钱供应,尽可能多招收学子。如此一来,我们孙家的声势也能跟着壮大!”

孙状元听完了二房四房的话,只想做一件事。

呸!

“尔等是将皇后娘娘当成了冤大头吗?”

“皇后娘娘修建的书院,孙家妄想夹带私货,取而代之,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这是皇后娘娘的书院,是朝廷的书院,不是孙家的书院。”

“孙家可以自办书院,没人拦着。”

二房四房见孙状元动怒,很着急。

都是一家人,态度能否和善一点。

得到皇后娘娘的重用,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吧。

做了外戚,果然骂人的声音都比以往更大声。

二房和四房苦口婆心:

“办书院,若是能收取束脩,那还好。只是这样一来,书院规模有限,估摸着最多只能招收一二百人。能交得起束脩,买得起笔墨纸砚的人,毕竟是少数。”

“只有像皇后娘娘这般,只要能考入书院,一切免费,方能扩大书院规模。”

“然而,免费供应一切,开销甚大。家族还有这么多人要养,哪能便宜了外人。”

“唯有借皇后娘娘的书院,方能大规模传播我们孙家的学术思想。”

“书院建成后,需要教书的先生。我们孙家人完全可以胜任,这也是替皇后娘娘分忧。”

“你们三房虽然已经分宗,然而我们都姓孙,依旧是一家人。本该同气连枝,共富贵同患难。”

“筹建书院这等好事,兄弟啊,你可千万不能吃独食,将我们都撇开啊。”

读书人争权夺利,一样市侩,令人厌恶。

孙状元直接“呸”出声。

“瞧瞧你们的嘴脸,真是令人不齿。”

“当初山河书院刚成立的的头几年,还没打响名声,老夫要是没记错,山河书院曾对孙家发出过邀请。邀请孙家人到山河书院授课讲学。当时你们都是怎么说的,忘了吗?你们忘了没关系,老夫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烂书院,也敢请我们孙家人授课讲学,真是毫无自知之明。是这么说的,对吧。”

二房四房讪讪然,很丢脸。

说过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啊。

还是要替自家人辩解一番。

“此一时彼一时。”

“谁能想到山河书院能有今天的规模和成就,能硬生生压国子监一头。”

“后来我等都愿意到山河书院授课,奈何书院不肯发出邀请。我们好歹是孙家人,总不能跑到书院自荐。那多没面子。”

“如今你在筹建书院,正好解决了我们的难题。我们都愿意到新建的书院教书,待遇方面比肩山河书院就成了,要求不高。”

呵呵!

就这,还敢大言不惭要求不高。

知不知道山河书院给夫子们待遇,一年至少五百两。

包吃包住,妻儿子女的吃喝开销,基本上也包了。

若是能写文章,能顺利发表,还有丰厚的润笔费。

逢年过节,书院会有额外的奖励。

零零总总下来,山河书院的夫子,最差最差一年也能拿到六七百两的收入。

大部分人,一年下来,能拿到上千两的收入。

像三元公杨元庆,周世安这样顶级人物,一年的收入少则四五千两,多则数万两。

周世安出版《官场》那年,光是润笔费就拿了两三万两,绝对是土豪。

而且这本书,每年还在陆续给他带来收入。

平日里给《山河书院报》供稿子,一个月少说也有几十两收入。

至于三元公,更不得了。

《三元公讲论语》一些列丛书,都是科举必买书籍。

靠着这些书籍的润笔费,三元公年年蝉联山河书院收入榜榜首。

杨氏家族,翻身过上富贵生活,能够买房置产,靠的都是三元公的润笔费。

等于是三元公一人,养活了整个家族。

可想而知,他的收入有多高。

山河书院的教书先生们的收入,在这个时代,绝对的高收入。

这也是为什么,山河书院的流动性很小很小。

凡是进了山河书院的人,即便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没见谁辞职不干。

山河书院的学子,很多人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留在书院。

即便不教书,做个普通办公人员也成。

很多考上两榜进士的山河书院学子,也都梦想有一天,能回到书院教书育人养老。

山河书院的吸引力就是这么强大。

并且一年比一年强大,门槛一年比一年高。

山河书院刚创办的头几年,广撒网,到处找人教书。

当初,对山河书院爱答不理的人,如今统统高攀不起。

问孙家人后悔吗?

自然是后悔的。

早知秦王能登基,顾玖能做皇后娘娘,说什么当年也要纡尊降贵来到山河书院教书。

时间再往后推一点。

皇后娘娘邀请孙状元到山河书院教书的那一年,大家就该跟着一起到山河书院教书。

如此一来,山河书院也有孙家一席之地。

可惜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

好在,机会又有了。

孙状元筹建书院,就是孙家人的机会。

分宗?

不存在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孙,打断骨头连着筋。

肥水不流外人田,孙状元一定要照顾自家人。

二房同四房就是这么自信。

孙状元呵呵冷笑。

真是一群妄自尊大的家伙。

凭什么认定,他会念着旧情。

怎么就不想想,皇后娘娘再大度,也不可能容忍朝廷的书院变成孙家的书院。

真以为,天下文坛离开了孙家就转不动了吗?

然而他深知族人的尿性,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尤其是事关书院,学术思想这些方面,孙家一定会据理力争。

若是争不过,也要胡搅蛮缠。

孙状元想办法将人打发,“书院还在筹建,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等到书院修建完毕,我自有主张。”

“有你这句话,大家就放心了。你一定要记住,一笔写不出两个孙,都是一家人,这等大事好事,万万不可便宜了外人。”

“我自有分寸!”

看出孙状元面色不耐,二房四房识趣离开。

走的时候还承诺,一定会帮着三房在族长面前说好话。

孙状元不置可否,眼神十分嫌弃。

读书人清高?

那是因为没有让他们动心的东西,所以可以表现得清高。

一旦涉及到利益,名誉,读书人屁的清高。

争抢起来,不会比市井泼妇更讲究。

送走了本宗的人,孙状元招来长子,“老夫明儿就搬出去。本宗那边若是来人,就说老夫出远门,归期不定。”

“不知父亲搬到哪里居住?”

孙状元想了想,“就搬到国子监那边住。你叫人到那边置办一套房子,老夫明儿就搬过去。”

新的书院,地址位于铁轨沿线路段,山河书院同国子监的中间位置。

相较而言离着国子监更近一点。

为了躲避本宗那边的人,孙状元偷偷搬到国子监山脚下的两进小宅院居住。

每天乘坐双轨马车,前往工地,或是约人喝酒,趁机邀人到书院教书。

离着平坝车站一里远的地方,就是工地。

新的书院,就设在此处。

工地热火朝天,异常繁忙。

仔细看,偌大的工地,其实分成了两处,中间隔着上百米远。

今儿工地迎来了一位贵客。

老柱国公乘坐马车,来到工地转了一圈,浑浊的双眼透着星光。

“右边工地,是新书院。左边工地,就是未来的军事学院。”

“为何将军事学院修建在书院旁边。不怕两边打起来吗?”

“国公爷多虑了!军事学院,也要学习文化。两家挨在一起,互惠互利。”

马小六陪在柱国公身边,替柱国公讲解此地规划。

柱国公没看出多大的互惠互利。

他更担心的是,两边的学子互相看不顺眼,三天两头斗殴。

军事学院的学子,他不担心,肯定能打赢一帮书呆子。

唯一担心的是,皇后娘娘拉偏架,袒护书院学子。

“军事学院占地将近一千五百亩,设有三个校场,方便操练。皇后娘娘说了,后面几个山头,将来都会划归军事学院,随便整。只要不死不残,学院学子尽管往死里操练,目标是打造一支精兵强将。”

马小六与有荣焉,说起话来,都透着一股子兴奋骄傲。

柱国公不置可否,他让车夫拉着他,围着工地转悠。

没路的地方,他就下车自己走。

一大把年纪,还要往山上爬。

下人担心不已,伸手扶着他,他还一脸嫌弃。

“老夫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不就一个小山坡,难不住老夫。”

山上没路,走得很艰难。

柱国公老当益壮,无需搀扶,顺利爬上山顶。

大冬天,累得满头满脸全是汗水。

下人赶紧将披风给他披上,当心着凉。

柱国公还特嫌弃。

马小六赶紧劝道:“披风还是要的。国公爷身体要紧,万万不能在这档口生病卧床不起。”

柱国公闻言,想想有道理,这才没有拒绝下人送来的披风。

一览众山小!

偌大的工地,就像是蚂蚁搬家一样。

“公爷请看,军事学院已经完成了房屋结构。等到明年开春,第一批教室就能修建完毕投入使用。”

柱国公心潮起伏,嘴上却说道:“老夫一大把年纪,做不动了。”

“公爷太谦虚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对公爷寄予了厚望。大周第一所军事学院首任院长,非公爷莫属。”

柱国公捋着胡须,“朝中能胜任军事学院院长的人,非老夫一人。而且老夫这些年也没什么建树,子孙也很平庸。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何会钦点老夫的名字,还请公公指教。”

马小六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测。

“公爷想知道原因,不如下山,亲自去问娘娘。”

“哦?娘娘也在这附近?”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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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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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章 稳如狗

晓筑!

顾玖带着闺女汝阳公主,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

“打人不打脸,可你偏偏打脸,打的还是堂姐妹。这事你有什么话?”

汝阳公主年纪不大,气势很足。

不过这会她很委屈,也很心虚。低着头,眼眶都红了。

她还有最后的倔强,“女儿是公主,刘氏皇族的公主收拾人,从来都是打脸。”

噗!

顾玖憋着笑,故意板着脸,“你是觉着自己还有理,是吗?那你打长辈,难道也有道理?安阳郡主虽然年龄没你大,但是在辈分上,她是你的姑母。你连姑母也敢打,放肆!”

安阳郡主,是成宗文德帝广开后宫生下的闺女。

比汝阳还小了半岁。

汝阳公主低着头,心虚辩解道:“擒贼先擒王,她们那群人以安阳郡主为首。要打,当然先打她。”

顾玖嘴角抽抽,十分无语。

“你放肆!”

态度必须拿出来,汝阳也必须受点教训。

因顾玖一声呵斥,汝阳公主浑一抖,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在场的宫女内侍,全都心疼坏了。

却不敢出声替汝阳求。

每个人都是一脸纠结。

“你还有脸哭!打了人,你反倒委屈了。上次中秋宫宴,你找本宫借人搞恶作剧,那回本宫就提醒过你,下不为例。却没想到,这回你是变本加厉,竟然带着宫女去打人,荒唐!”

汝阳无声抽泣,特别委屈,特别伤心。

除了宫女和内侍,哥哥弟弟都被打发出去,父皇也不在,连个替她求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可怜!

“哇……”

想到伤心处,汝阳公主再也控制不住,打哭出声。

顾玖哭笑不得。

汝阳这孩子,真是能笑死人。

打了人,她反倒委屈起来。

绝对是戏精一个。

顾玖绷着脸,绝对不能笑。

一旦笑出来,前功尽弃。这丫头更加有恃无恐。

所以,她一直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冷眼看着汝阳哭泣。

汝阳哭了几分钟,见母后没反应,声音逐渐小了些。

她捂着脸,透过手指缝观察母后的表。

好像真的生气了。

怎么办?

还害怕!

又要哭了!

抽抽噎噎,哭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一张手绢落在她面前。

“哭够了吗?把眼泪擦擦。都是大姑娘了,还哭成花猫脸。被人瞧见,该笑话你三岁小孩子脾气。”

顾玖嘴里数落着汝阳,语气却特别温柔。

汝阳擦掉眼泪,还是忍不住抽泣了几声。

“女儿委屈!”

“你打了人,还委屈上了?”

“是她们挑衅在先,女儿动手在后。就算女儿有错,但是她们也有责任。母后应该安排人好好管教她们。”

顾玖忍俊不,板着脸说道:“她们自有父母管教,轮不到本宫管教她们,也没时间管教。”

汝阳公主哦了一声,“说的也是,母后理万机,的确没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女儿就替母后分忧,处理了她们。”

顾玖眼角一个劲的抽抽,她真的快被汝阳给气笑了。

“你所谓的替本宫处理,就是打人吗?”

汝阳心虚。

顾玖继续教训她:“你什么时候看到本宫下令打人?能用语言解决的事,何需动手。”

汝阳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就像是一把扇子盖住了双眼。

她诡辩道:“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女儿为何要和她们废话。”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顾玖头痛。

“你认为打人是对的?”

“说话她们不听,女儿就只能动手。”

“荒谬!本宫说了这么多,看来你是根本没听进去。”

汝阳低着认错。

心里头有没有认错,那就不一定了。

这个时候,宫人禀报柱国公到了。

顾玖说道:“让柱国公在花厅稍等片刻,本宫一会就过去。”

接着她又对闺女说道:“那么多道理,显然你都听不进去。本宫也懒得浪费口舌,族规抄写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进行下一场谈话。”

“哦!”

汝阳公主没有反抗,乖乖听命,“女儿下去抄写族规。”

“去吧!不准拉着弟弟衠哥儿去山里面疯玩。”

“女儿又不是小孩子。”汝阳嘟嘴,还不服气。

顾玖哭笑不得,“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事,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汝阳不服气,顾玖挥挥手,将她打发。

这丫头,主意越来越正。

还敢振振有词同她辩解。

宗室闺秀,十几个小姑娘,被汝阳带着宫女揍了一顿。

好家伙,公主带头打群架,还专挑对方的脸打。

打的人,辈分上还是汝阳的姑母。

幸亏,顾玖当机立断将汝阳带到晓筑。

要不然汝阳非被那群御史喷死不可。

至于安阳郡主那里,就让裴太后出面安抚外加敲打。

裴太后名义上是安阳郡主的嫡母,嫡母敲打庶女,谁能说半个“不”字。

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也不能指责裴太后做得不对。

……

顾玖被汝阳气坏了,闷了好一会,才收起纷乱的思绪,前往花厅见柱国公。

柱国公年龄一大把,头发胡子花白,貌似还有秃头的毛病。

为什么顾玖知道柱国公秃头?

因为柱国公没戴帽子,头顶上的头发明显比较稀少。

即便尽量将头发均匀分布,也难以掩盖秃头的事实。

柱国公人虽老,精神还好。

今儿又是参观工地,又是爬山,半点不见疲惫。

“国公爷近来可好?都忙些什么?”

见面之后,顾玖就同柱国公寒暄起来。

柱国公坐在下首位置,微微躬,“托娘娘的福,老夫体还好,没病没灾。不过人老了,精神不济。比不上年轻时候,熬夜三天三夜,照样生龙活虎。”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不曾经历过国公爷最为辉煌的那个年代,但是本宫听过很多关于国公爷的传奇。武将里面,国公爷当属第一。”

“娘娘谬赞!如果说二十年前,老夫还当得起第一,而今也该退位让贤。现如今,安西王才是名副其实的武将第一。老夫和他比,多有不如。”

“国公爷谦虚了!在本宫眼里,国公爷和安西王各有所长。对于朝廷来说,国公爷才是值得信赖的国之重臣。”

“娘娘言下之意,是指安西王不值得信任吗?”

顾玖笑了笑,“当着国公爷的面,本宫也不虚言,安西王的确不值得朝廷信任,可以令他打西凉,却不可让他出任军事学院的院长。军事学院院长这个位置,非国公爷莫属。”

柱国公却不为所动,“承蒙娘娘看得起老夫!只是老夫老迈不堪,不堪重用。老夫怕耽误了娘娘的大事,恳请娘娘另请贤良。”

顾玖挑眉,似笑非笑。

“国公爷似乎对本宫有所不满。”

“老夫不敢!老夫是真的无法胜任军事学院院长一职。”

这番话,顾玖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不信柱国公没动心。

对方始终拿捏着姿态,看样子怨气不小啊。

“让本宫猜一猜,鲁侯乱臣贼子,却得以裂土封王。尔等老臣忠心耿耿,却什么都没得到,还不如一个野心勃勃的鲁侯。觉着委屈,觉着不值,甚至怀疑效忠朝廷是不是对的,个个满腹怨气。本宫说对了吗?”

柱国公意外,紧接着又释然。

皇后娘娘算无遗策,猜到他的小心思没什么可奇怪的。

他沉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顾玖了然一笑,“看来很多人私下里都对本宫以及陛下有所不满。本宫只问一句,对待鲁侯,谁还有更好的处置措施?鲁侯,好歹是战功赫赫的老臣,真的被bi)得造反杀头,国公爷恐怕又会生出兔死狗烹,同病相怜的感慨。”

柱国公依旧不为所动。

“陛下和本宫殚精竭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为大周开疆拓土,又能给鲁侯一个退路,为何你们武将还会生出不满?”

柱国公摇摇头,“并非不满。”

顾玖嗤笑道:“只能说,你们太自私,太狭隘。关外广袤草原,比三个大周还要大的面积,圈地为王,给六品官,国公爷怎么就不动心,怎么就不安排族中儿郎前往关外拼一拼?还有海外,几十上百个大周那么大的地盘,怎么不敢去拼去抢?鲁侯裂土封王,并非侥幸,他敢带着儿孙豁出命去拼杀,试问,你们敢吗?你们到了这个年纪,还有这份雄心和野心吗?”

柱国公老脸涨红,“娘娘休要羞辱人。”

“被本宫戳中痛脚,恼羞成怒了吗?”

“说实话,最近半年,本宫对勋贵武将极为失望。关外,海外,本宫提供舆图,只要有胆量就能占地盘。官虽然只有六品,实际上到了外面就是土皇帝,凡事都是自己做主。”

“从私矿主到南北行商海商,世家大族,部分官宦世家都动了起来,唯独你们勋贵武将毫无动静。怎么着,看不起本宫提供的机会,不屑一顾?还是没胆量去拼?本该是大周最勇猛的一批人,却成了最胆怯的人,实在是令人不齿!”

顾玖严辞犀利,柱国公老脸通红,一辈子的体面在这一刻丢得一干二净。

“娘娘这番话,老臣想反驳一二。”

“尽管反驳,本宫洗耳恭听。”

柱国公清清喉咙,“娘娘刚才对武将的指责,实在是太多偏见。武将同文官不一样,近些年一直在打仗,见过了太多生死,今还是意气风发好儿郎,明可能就是一具尸体。懂得了生死无常,所以大家更惜命。

反过来,文官不用面对生死考验,他们总是将关外,将海外想象的烂漫无比,充满了读书人的诗意怀,自然可以轻易做出送家族儿郎去关外海外拼杀的决定。”

顾玖笑了笑,说道:“国公爷的意思是,见多了生死,懂得生存的残酷,所以武将不忍心将家族儿郎送出去拼杀。宁愿一辈子没出息,至少平平安安。”

柱国公点头,“正是!”

顾玖嗤笑一声,“知道为什么每次文武斗争,武将总是输文官一筹吗?因为你们武将做事,同你们的份完全不匹配。本来是一群血男儿,结果做事比文官还稳如狗。反倒是文官,干什么都是一窝蜂。尤其是那帮御史,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可恶,却不能否认他们有着一腔血,以及不畏艰难生死的勇气。这一点,你们武将输了!”

柱国公不服气,“一时的输赢,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武将不屑同文官做意气之争。”

顾玖毫不客气的呵斥,“输就是输,强词夺理,根本改变不了结果。军事书院首任院长,如此殊荣,今换做一个文臣在本宫面前,绝不会推三阻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个位置拿到手里面。即便自己不出任,也会推荐其他认可的人物。然而国公爷除了推三阻四,又做了什么?本宫现在怀疑之前的决定,选你,到底对不对?”

第1039章 大型打脸现场

从盛邀请,到全盘否认,顾玖变脸十足的快。狂沙文学网

柱国公一张老脸快绷不住了。

丢脸啊!

打嘴仗,打不过文官他认了。

竟然连皇后娘娘也打不过,奇耻大辱啊!

其实柱国公是不了解真相。

打嘴仗,这么多年顾玖就没输过。

他输了,不冤枉。

皇后娘娘骂武将骂他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毫无还手之力。

他抹了一把脸,不再端着架子。

“皇后娘娘看得起老夫,让老夫出任军事学院首任院长,老夫受宠若惊。”

顾玖呵呵一笑,“本宫突然想改变主意。强迫国公爷做不喜欢做的事,太不近人。”

“没有强迫,也没有不近人,更没有不喜欢。”柱国公三连否认,求生**很强烈。

大型真香现场。

顾玖似笑非笑,“国公爷之前说老迈不堪,无法胜任。”

“老夫是武将,体一直很好,还能再替朝廷替陛下替娘娘分忧十年二十年。”

柱国公也是个狠人。

打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没留丝毫面。

之前装的bi),这会全都要自己捡起来吞下去。

滋味很酸爽!

也算是能屈能伸!

不愧是一代名将,拿得起放得下。

面子什么的,哪有实际利益重要。

读书人办书院,办得风生水起。

武将这边,好歹也得弄出点动静才行,不能让文官比下去。

顾玖心中了然,继续问道:“这么说国公爷愿意出任军事学院首任院长?”

“老夫愿为娘娘驱策。”

“不勉强?”

“绝不勉强!”

“没有怨气?”

“绝对没怨气。娘娘给西北军给鲁侯一条出路,其实武将都很高兴。娘娘和陛下绝非过河拆桥之人,大家都很放心。”

“这么说之前有人担心陛下和本宫对待武将,会狡兔死走狗烹吗?”

“武将大部分都没读过书,全都是一群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之前有点牢,不过现如今早就平息下来。”

大型真香现场,继续疯狂上演。

柱国公之前有多傲,多拿捏姿态,这会就有多谦卑多恭顺。

人啊,千万别随便装笔。

因为会被打脸!

甚至打脸的人就是你自己。

顾玖一本正经。

其实她很想笑,又怕刺激到柱国公。万一老头子恼羞成怒之下,拂袖离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轻咳一声,正经地说道:“本宫不是小心眼的人,国公爷无需紧张。军事学院院长,官居三品,将担起培养大周中下层武将的重任。

大周的军队,未来能不能出现领兵作战的将领,能不能薪火相传,如同文官那样一个战术思想传承几百上千年,就看军事书院能不能办起来。”

“老夫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定将学院办起来。”

“如此甚好!目前,学院由本宫直领,一应事,国公爷报给本宫知晓就可以了。等到时机成熟,军事学院将划归兵部,归兵部管理。未来的趋势,兵部尚书将兼任军事学院的院长。”

柱国公倒吸一口凉气,眉头微蹙。

他深深担心,“让兵部尚书兼任军事学院院长,这合适吗?兵部尚书的权柄岂不是……”

顾玖轻描淡写地说道:“本宫知道国公爷在担心什么。本朝的传统,兵部尚书多半是文官出任。国公爷无非是担心文官会蚕食武将的权柄。为了防止这种况,将来,兵部尚书一职必须由武将出任。

所以武将一定要到书院回炉重造,文化课绝不能落下。否则,同户部打官司要钱,说话都说不赢户部的人,又如何能要到钱。户部那帮人可不好对付,为了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娘娘言之有理!历朝历代,武将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在朝堂上吵架吵不赢文官,总是被文官批得一文不值。一旦皇帝稍微倾向文官,武将的子就难熬啊!”

“那就从现在开始改变这个局面,国公爷可有信心。”

“娘娘有信心,老夫就有信心。”

顾玖满意地笑起来,“如此甚好!学院虽说还没建好,但是国公爷可以着手从各大军营挑选第一批学员。本宫要求不多,初识文墨,不论出。若是特别出色,值得培养,即便不识字也可以破格录取,学院会根据况开设识字班。另外,学员最好来自各大军营,南边,北边,西边,东边,京大营,都要挑选学员。不能让京大营一枝独秀。”

柱国公感慨道:“娘娘用心良苦,老夫已然明了。回去后,老夫会给各大军营的将领去信,请他们推荐学员。”

顾玖强调,“推荐的学员一定要有真才实学,值得培养。军事学院,绝不是武将世家的镀金地,而是正儿八经学本事的地方。”

说起拼爹,军营同官场一样一样的。

打仗的时候,没有背景的小兵小将还有机会冒头,得到提拔重用。

和平年月,没背景的小兵小将,若是不依附某个武将世家,就只能永远做一个小兵小将,永世不得出头。

做官,无论文官还是武将,都是一样的拼爹拼资源。

资源有限,竞争的人又这么多。

怎么办?

把路堵死吧!

要么就将没背景的竞争者弄死在半路上。

所以,朝堂斗争,永远都那么猛烈,总有一群人不要命地往前冲。

纵然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办军事学院,一是为了培养武将,薪火传承。

别太平了二十年,一到打仗的时候,连个领兵的统帅将领都没有。甚至连兵法谋略也跟着失传,真是要命了!

二来就是为了给没背景的小兵小将一个出头的机会。

若能挖掘天生武将人才,那就是赚到了!

除了军事学院,顾玖还打算未来十年,在全国各地办十所武学,挑选人才,形成民间尚武风气。

有了尚武风气,就有了上阵杀敌的勇气。

等到打仗的时候,不用担心士兵素质不过关,见不得血。

尚武风气,也有利于关外以及海外开拓计划。

只有不怕死,有着冒险精神,野心勃勃的人才愿意踏出熟悉的舒适区,去凶险之地拼一场富贵。

读书人,终归是按部就班。很多时候需要人推着往前走,才愿意做出改变。

对于皇后娘娘的话,柱国公就是点头的份。

“学院所需教材,已经编撰出十几。明儿本宫派人将教材样书给国公爷送去,若有不对的地方,请国公爷指正。”

柱国公愣住,教材都编撰好了?

紧接着,他又想通了。

眼前的人毕竟是皇后娘娘,人们口中无所不能的人物。

“娘娘说的教材,不会都是四书五经吧?”

“当然不是!全都是和武学打仗相关的书籍。今儿不巧,书籍都放在宫里,不能让国公爷先睹为快。”

“老夫着实很好奇教材的内容。”

“明儿就能见到了,国公爷不必急于这会。”

柱国公捋着胡须,“如此说来,陛下和娘娘在几年前就已经有开办军事书院的打算。”

顾玖没有否认,“开办军事学院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很多年,早在本宫创办山河书院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只是那时候条件不成熟,只能在山河书院开设一门骑课程,聊胜于无。”

“娘娘实在是太谦虚!老夫万万没想到,那么多年前,娘娘已经有这个想法。老夫惭愧啊,为勋贵武将,却从未想过替武将做点什么事,只知道照顾边的亲兵。”

柱国公一脸羞愧,很不是滋味。

他,堂堂勋贵武将,竟然不如一位女子想得更长远。

两相一比较,高下立判。

他不如皇后娘娘多矣。

顾玖却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国公爷真存了开办军事学院的打算,朝廷就该怀疑你是否有造反之心。国公爷能将边亲兵安顿好,算是有有义,已经尽到了责任。”

柱国公苦笑连连。

“朝廷对武将总是防备多余信任。”他小声抱怨了一句。

他想,以皇后娘娘的大度雅量,定不会和他计较。

顾玖的确不会和他计较,甚至附和他的话,“当皇帝的人,总是忌惮领兵作战的将领。好似所有武将,都头生反骨,妄图造反。”

咦?

这个画风不对啊。

“柱国公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什么办法杜绝这种况的发生。”

柱国公缓缓摇头,又点点头,“常常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找不到能解决的办法。娘娘可有办法?”

顾玖笑了笑,“慢慢摸索着,不着急。至少本宫信任朝廷的武将,相信他们不会造反。”

因为没有造反的土壤,自然可以放心。

就连安西王,曾经的鲁侯,这个最大的大反派都没有造反,其他武将哪有本事造反。

造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老天爷凶残了许多年,最近七八年一直风调雨顺,很合作。造反的天时没了。

没了天时,地利人和也就不存在。

造反?

开玩笑吧!

做大周的武将好的。

如今朝廷不克扣大家的俸禄,钱粮基本上能按时送到。

偶尔晚点,也就是晚个半个月一个月而已。

同以前动辄拖延年,一分钱俸禄没有的况相比,现在当兵的子真是美滋滋。

军队的待遇,能够按时按量兑现,百姓当兵的积极都高涨了不少。

朝廷募兵的任务,完成的也算顺利。

柱国公领了任务,趁机朝皇后娘娘推荐了几个人才。

顾玖很给面子,全都应下。

“本宫相信国公爷的眼光,你推荐的人物定然差不了。”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

谈完正事,柱国公告辞离去。

很快他将走马上任,出任军事学院首任院长,主持学院筹建逐项事。

消息一出,在武将勋贵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么多年,宫里总算惦记上我们武将,不容易啊!”

“这个军事学院,到底什么名堂?”

“自然是培养武将的地方。”

“靠读书能培养出武将,怕不是说笑。”

“学员直接从军营挑选,怎么就培养不出来。”

“先别急着争论。这个军事学院,宫里点名让柱国公他老人家负责,能理解。不过顾家也是勋贵之后,为何筹建军事学院这样的大事,宫里就不给顾家一个机会?顾家怎么说也是外戚,正儿八经的勋贵,资历足够。”

“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古怪。皇后娘娘向来很照顾自己人,偏偏对顾家,连个机会都不给,未免太冷漠。”

“诸位难道忘了承平伯顾珽死活不肯守孝的事吗。没有皇后娘娘的支持,他顾珽敢冒天下大不讳,不给继母守孝。很明显,皇后娘娘对娘家人心中有怨,所以不肯给娘家人机会。”

“此话有理!”

“顾家这个外戚当得憋屈。”

第1040章 湖阳快死了吗?(三更)

为勋贵武将圈子里的一员,外面的流言蜚语瞒不住顾家人。狂沙文学网

一开始自然不在意。

只是听得多了,那些话难免入了耳,进了心。

回想这些年,皇后娘娘对待顾家人,似乎,好像,真的很冷漠。

顾家没有因为是外戚,就得到特殊的照顾。

闲话进了心头,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氏推了推顾琤,“你说皇后娘娘对我们真的有所不满?”

顾琤打了个哈欠,“别胡思乱想,赶紧睡觉。”

胡氏哪里睡得着,“还有几个月就能出孝,你起复的事有眉目了吗?”

“起复的事等出了孝再说。你啊,别听风就是雨。”

“并非我一人胡思乱想。这两天,我去侯府,去大房,大家话里话外都在打听皇后娘娘的态度。大伯母还问我,我们是不是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顾琤被吵得彻底没了睡意。

他双眼睁开,望着房顶,“皇后娘娘即便对顾家有所不满,也绝不会故意打压顾家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胡氏蹙眉,“可是这一次筹建军事学院,好像并没有我们顾家什么事。反倒是柱国公府,喜气洋洋,还下帖子请吃酒。我怀疑他们是成心恶心人,故意刺激我们顾家人。”

顾琤沉默了片刻,说道:“柱国公府魏家,同隔壁侯府是两代姻亲。我想柱国公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忽略我们顾家人吧。”

胡氏反驳,“可是柱国公推荐的人选里面,并没有顾家人。柱国公推荐的全是他的老部下,明目张胆的任人唯亲。偏偏皇后娘娘还依了他。”

胡氏咬碎了银牙。

虽说顾琤是文官,筹建军事学院轮也轮不到顾琤。

可她一想到顾家被忽略得如此彻底,心头就不是滋味。

本该风光无限的顾氏外戚,混得还不如一般官宦世家,憋屈啊!

深夜谈话,胡氏没有掩饰自己的绪。

顾琤暗叹一声,“别抱怨了!此事无需我们cāo)心。”

胡氏不满,“夫君,此事关系到顾家未来的前程地位,不是和你没关系就能置之外。”

顾琤反问一句,“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进宫质问皇后娘娘吧。”

“当然不能,但是你可以去大房,去侯府,请教长辈们的意见。我想这事最着急的人莫过于侯府吧。”

顾琤蹙眉,“族中兄弟,都在军营当差,没有调令不得擅离职守。筹建军事学院一事,兄弟们的资历恐怕还差了点。指望大伯父,还有侯府几位伯父,同样差了点火候。你别忘了,大伯父他们这一代,正儿八经没打过几场仗。反倒是几位兄弟,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多年。”

胡氏蹙眉,“难得的机会,难道真要放弃?”

顾琤叹了一声,“如果顾家人真有资格参与学院的建立,我想娘娘一定不会吝啬给大家一个机会。”

“别的勋贵世家都有资格,偏生我们顾家没资格,真是好生憋屈。”

“你就别想了。此事非你我二人能左右。”

“若是伯爷在京城,一定不是这个局面。”

胡氏口中的伯爷,指的是顾珽。

顾珽南下练兵,一去两年。

看样子几年之内,他都不会回来。

……

怀念顾珽的人,不止顾琤夫妻。

侯府上下,也在怀念顾珽。

人人皆知,皇后娘娘同顾珽,兄妹深。

皇后娘娘只会为顾珽真心打算,其他顾家人都是捎带。

侯府松鹤堂。

老夫人魏氏,已经很老很老,头发雪白。不过精神还不错,思维口齿都很清晰。

她杵着拐杖,坐在软塌上。

人老了,坐不得硬邦邦的红木椅子,腰痛。

软塌渐渐流行起来,老夫人魏氏给自己也添了两张,坐着果然舒服。

软绵绵的垫子靠背,将整个体包裹起来,真是舒服啊!

侯爷顾知文坐在下首,端端正正。

“最近外面有许多闲话,都和我们顾氏一族有关。”

老夫人魏氏的态度很明确,“不用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娘娘并没有忘记顾家,更没有冷落顾家,外面的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们知道娘娘没有冷落顾家,可是族人不知道,外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要将顾瑞他们即将回京的消息散布出去,封住那些人的嘴巴。”

老夫人魏氏的主意很正,“皇后娘娘既然叫我们不要声张,你就听皇后的话。军事书院筹办,我们顾家也有份参与。顾瑞会带着从军营里面挑选的第一批学员进京,届时自有好戏可看。”

顾知文点点头,“我只是心头不甘心,那些人仿若长舌妇,嘴巴太臭。”

老夫人魏氏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他们是长舌妇,又何必理会。”

此时,下人禀报,说是顾琤携胡氏拜访。

顾知文了然一笑,“又是一个坐不住来打听消息的人。”

老夫人魏氏吩咐下人,“将顾琤夫妇请进来。他们一家子,快要出孝了吧。”

“等到明年开,就能出孝。”

“明年开,正好赶上军事书院开学,也算是好兆头。”

……

各种闲言碎语,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传到了宫里,传到了裴太后的耳中。

裴太后很意外,“皇后什么意思,娘家人都不照顾?”

文公公伺候在裴太后边,“皇后娘娘这么做,或许有什么深意。”

裴太后嗤笑一声,“能有什么深意!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就不回娘家,同家里的姐妹也没什么来往,除了嫁入代侯府的顾玫。”

“太后娘娘好记,多年前的事还都记得。”

裴太后得意一笑,“本宫不像先帝不知保养体,本宫从不糟蹋自己的体。”

“娘娘长命百岁!”文公公趁机说了句吉利话,讨个彩头。

裴太后心好,“皇后倒是不惧流言蜚语,对待娘家人也狠得下心。本宫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文公公小声说道:“皇后娘娘似乎从不在意外面的非议。”

裴太后闻言,脸色一垮。

这一点尤其让人讨厌。

因为天下间,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到顾玖那般洒脱,不在意世人非议,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活得我行我素。

说湖阳活得洒脱,在裴太后看来,顾玖才是真正的洒脱。

湖阳那个,只能称之为放浪形骸,不知检点。

“本宫许久没见湖阳,她最近怎么样?”

咦?

这话题转移得真快,怎么就说到湖阳头上。

文公公打起精神,说道:“湖阳公主自上回病了一场,精神一直不太好。听说,她将府中的面首全都遣散了,只留下一个和尚陪在边。”

噗嗤!

裴太后闻言,笑出声来。

“没想到湖阳竟然是个种,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无望秃驴。可惜啊,无望秃驴是万万不会回到她的边。她就只能靠一个冒牌货解决相思之苦。活了一辈子,活得像她那样糊涂,真是难得。”

文公公好奇,“娘娘为何说湖阳糊涂。”

“她当然糊涂!”

裴太后面色得意,对湖阳她是怎么都看不惯。

“早年陈驸马还活着的时候,两口子差不多已经闹翻了。武宗开耀帝虽说严厉,其实对湖阳也比较宠。当时湖阳若是果断提出和离,软磨硬泡几回,武宗开耀帝估摸着也会点头同意。如此一来,自然就没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可是湖阳偏不和离,同陈驸马各过各的子,捅的漏子也就越来越大。等到陈家出事,她都傻眼了。哭哭啼啼求到先帝跟前,本宫真是看不起她。”

说起当年事,裴太后对湖阳十分鄙夷。

文公公随口猜到:“或许湖阳公主是舍不得陈家的钱,才没有和陈驸马和离。”

裴太后抚掌大笑,“此言有理,她是个贪财的人,自然不肯放弃陈家的钱。置办一份礼物,明儿你替本宫走一趟,去看望湖阳。告诉她,本宫很想念她,她体要是养好了就进宫看看。我们姑嫂,把酒言欢,也是一桩美事。”

“老奴遵命!”

文公公心知肚明,裴太后就是想恶心湖阳一回。

待到次,他带着礼物,出宫前往湖阳公主府。

经过通报,他被请进卧房。

瞬间被吓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向比较丰满的湖阳公主,怎么瘦成了皮包骨头。

“老奴给公主下请安。太后娘娘惦记着公主,特命老奴来看望下。”

“免礼!没想到嫂嫂也会惦记本宫,她倒是有心了。”

“公主的体怎么样呢,没有大问题吧?”文公公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湖阳公主笑了笑,笑容难得透着温暖。

“本宫暂时还死不了!”

“太医可有怠慢公主下?公主的体都已经这样了,为何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文公公心头生出太多疑问。

湖阳的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本宫下了封口令!”湖阳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公主的体?”

湖阳挑眉,“你老问本宫的体,是想知道本宫具体什么时候死吗?”

一如既往的犀利,毒辣。

还是熟悉的湖阳,熟悉的味道。

“公主误会,老奴绝无此意。”文公公赶紧请罪。

湖阳似笑非笑,“你没这个意思,太后恐怕巴不得本宫早点死吧。太后这人啊,本宫和她斗了一辈子,她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你回去告诉她,她会如意的,因为本宫一定会死在她的前头。”

“请公主收回此言!”文公公面容严肃,继续说道:“生死大事,公主岂能如此儿戏,诅咒自己。还有,太后绝不会盼着公主早亡!”

“闭嘴吧你!”

湖阳公主厉声呵斥文公公。

“是你了解太后,还是本宫了解她。她心里头想什么,本宫一清二楚。你这个阉货,已经完成了任务,就赶紧滚回宫去,少在本宫面前碍眼。一口一个太后,本宫听着满心嫌弃。今儿本宫说的话,你可以一个字不改的全部复述给太后听,倒是要看看她是否还笑得出来。”

湖阳公主即便瘦成了皮包骨头,气势却不减分毫。

她不假辞色,对文公公没有半点客气。

文公公倒不生气。

她知道湖阳是这个脾气,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太后娘娘还盼着公主早养好体,进宫把酒言欢。”

湖阳咯咯咯笑起来,“她倒是有心了,不过啊,本宫不乐意和她把酒言欢,也欢乐不起来。你赶紧走吧,同你说话累得慌。”

她挥着手,像是驱赶苍蝇似的驱赶着文公公。

公主府的下人也来驱赶他。

文公公无奈,只能先回宫复命。

第1041章 拿命赌命

湖阳公主命不久矣?

消息传开,众人惊疑不定。

湖阳那么能折腾的主,命不久矣,开什么玩笑。

古话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像湖阳公主那样的祸害,少说还能继续祸祸十年。

这个消息是假的吧!

一时间,湖阳公主府车水马龙,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结果全被挡了回去。

“我家下体不适,太医叮嘱必须静养!都回去吧!你们的好意,我家下铭记在心。等体好转,一定宴请大家。”

公主家令站在大门口,送走一个又一个的访客。

大家吃了闭门羹,总算消停下来。

公主家令前往内院复命。

“启禀下,人都打发走了。接下来,宫里就该派人过来问候下,要继续挡回去吗?”

湖阳公主坐在软塌上,一脸虚弱。

“宫里会派谁过来?”

“长安宫那边,可能会派白仲白公公过来。兴庆宫则是林公公。”

湖阳公主挑眉一笑,“本宫面子真不小,白仲和林书平,都是皇后陛下边得用的人物。派来看望本宫,本宫是不是该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公主家令表艰涩,实在是这话没法接。

湖阳公主的脾气本来就不好,生病之后脾气更是怪异。

说话总是阳怪气,说什么都是错。

但是又不能不能说。

“宫里对下还是极为看重。”

“本宫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人,本宫一清二楚。看重与否不重要,宫里若是来了人,就请进来吧。其他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宫里的面子,不能不给。”

湖阳说完,往软塌上一趟,眼睛微微眯起。

“下若是困了,不如回上躺着。”少府家令提醒道。

湖阳公主摆手,“你忙你的,本宫这里有人伺候,用不着你cāo)心。”

……

宫里派来的人,是长安宫的白仲。

湖阳公主打起精神应付。

“皇后娘娘得知公主体不适,特意问了太医。太医却说三个月前公主下就不准他们进门。皇后娘娘担心公主的体,特命咱家过来问一句,为何不让太医治病?”

湖阳先是“哦”了一声,“白公公是替皇后兴师问罪吗?”

“当然不是!皇后娘娘还让咱家问一句,公主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有解决的办法。”

湖阳低头一笑,“皇后果真愿意帮我?”

“还请公主实言相告。”白仲提醒湖阳,别耍小聪明。

湖阳公主长叹一声,“我的确有心事。将太医赶走,是因为我嫌他们烦。从外面请了大夫看诊,效果都一样。”

白仲没有掩饰自己怀疑的目光。

瞧瞧湖阳公主如今皮包骨头的模样,外面请的大夫同太医能一样?

说大话,能不能事先打个草稿,好歹也要有点说服力吧。

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湖阳公主并不在意白仲的态度,她继续说道:“本宫瘦了下来,一是因为病了,二是胃口不好。最近吃什么都没滋没味。每喝点汤汤水水,就觉着饱了。哪想到,瘦得厉害些,竟然惊动了宫里。”

“哦!”

白仲半信半疑。

湖阳公主挑眉一笑,“白公公不信任本宫。”

这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白仲垂眉说道:“公主不需要咱家的信任,公主只需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咱家会把话带给皇后娘娘。”

湖阳公主咯咯咯笑起来,掩着唇,眉眼之间还透着昔的风。

笑过之后,她随口说道:“你帮本宫问一声皇后娘娘,能不能把无望大师弄回大周?本宫怪想他的,分开这么多年,也该让我见见他吧。”

白仲诧异。

“公主还惦记着无望大师?”

“自然惦记着。毕竟有过一段。”

“无望大师未必会惦记公主下。”白仲实话实说,也是间接提醒湖阳别痴心妄想。

湖阳公主了然道:“你想说什么,本宫都清楚,而且早就听腻了。你省省口舌,直接说要不要帮我把话带给皇后娘娘?”

白仲蹙眉,试探道:“公主知道无望大师在哪里吗?”

湖阳哈哈一笑,“无望当然是在西凉,做着西凉国师。哦,西凉已经成了安西王的封地,无望也就做不成国师。不过,他在西凉,依旧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十足风光。”

白仲面无表。

无望人在西凉的事,早几年前就瞒不住了。

宫里也没有刻意隐瞒。

湖阳会知道无望的下落,白仲不意外。

他只是意外,湖阳竟然对无望真的根深种。这么多年过去,依然还惦记着对方。

他对湖阳说道:“公主的要求,咱家会如实禀报皇后娘娘。无望能不能回到大周,得看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知道!所以本宫没为难你,只让你带话给皇后娘娘。”

说完,她又高兴起来,“听说御哥儿定亲了,定的还是孙家的姑娘。他眼光倒是好,竟然相中了孙家姑娘。替本宫道一声喜,另外本宫还给御哥儿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也一并带给他。告诉他,不用来看望本宫。本宫不乐意让人看见貌丑的一面。”

“咱家会把公主的话,带给大皇子下。公主还有其他要求吗?”

“别派太医过来,没用的。”湖阳轻柔地说道。

白仲却摇头,“皇后娘娘吩咐,必须让太医给公主诊治。这是懿旨,咱家不能违背。”

湖阳嗤笑道:“少拿皇后懿旨吓唬本宫,本宫不吃这一。”

白仲态度强硬,“此事恐怕由不得公主。人都进来吧,好生给公主诊治。皇后娘娘要知道详细的病,你

第1042章 湖阳去世

湖阳在等一个结果。

却迟迟等不到。

离白仲带着太医到公主府会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窗外,白茫茫一片,京城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湖阳公主从最初的志得意满,心怀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

一双眼睛,也随之失去了光彩。

她自嘲一笑。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宫里的两位。

这一次,湖阳是真的病了,躺在病床上下不了床。

整个冬天下了三场雪,每一次对她都是煎熬。

她躺在床上,久久都不动弹一下。若非一双眼睛还在活动,她就像是一具尸体。

她的心冰冷冰冷。

心头有怨吗?

自然是有的。

如果,无望没有登上皇后顾玖的贼船,没有去西凉,她和无望总有机会相遇。

不需要发生什么,她只想看他一眼。

一眼足以让她满足。

然而,那个人身在西凉,没有皇后和陛下的旨意,他就是死也会死在西凉。

湖阳的心被现实伤透了。

……

顾喻同陈敏夫妻,带着孩子,一路奔波,赶在过年前回到了京城。

夫妻二人携孩子来到公主府看望湖阳。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

陈敏直接跪在脚凳上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女儿这就派人请太医,一定要将母亲的病治好。”

“不用!”湖阳虚弱地说道。

陈敏眼巴巴地望着湖阳,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什么是女儿能做的?母亲,求你振作起来,千万千万不要……”

湖阳轻声一笑,就像是漏风的风箱,笑声很干,乌拉乌拉的响动。

“你能回来就好。离京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湖阳看着几个外孙,心中并无波动。

她不爱孩子,不喜欢孩子。

她甚至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她生来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陈敏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说着几个孩子的情况。

湖阳一双眼睛早已经放空,视线越过几个孩子,仿佛看见了数千里之外的西凉,看见了无望大师。

“娘娘,宫里来人了!”丫鬟一声禀报,惊醒了湖阳。

她回过神来,先是茫然,转眼又笑了起来。

宫里终于肯给她一个回应了吗?

“快将人请进来。”

宫里来的人,依旧是长安宫的白仲。

陈敏想陪在湖阳身边,却被湖阳执意赶走。

有些话,不能让敏敏听见。

白仲给湖阳带来了一封信,还有一张画像。

看到信件,湖阳心头一紧,差点背过气去。

熟悉又陌生的笔迹,是无望大师的亲笔信。

画像,是无望大师的等身画像,宝相庄严,一派高人风范。

看着画像,湖阳的眼眶一瞬间布满了泪水。

她伸出手,摩挲着画像中的人,“他也老了!”

白仲轻声说道:“娘娘特意派人画了无望大师的画像,赠送给公主殿下。”

湖阳公主笑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水。

“替我谢谢皇后!”

顾玖终究没有眼睁睁看着湖阳死去,但她也不会将无望召回来。

一副等身画像,一封信,就是她的心意。

“他还好吗?”湖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仲点头,“无望大师很好!他在西域宣扬佛法,是公认的得道高僧。”

湖阳喜极而泣,“真替他高兴!我就知道,他会成为真正的高僧。”

白仲提醒她,“公主不看信件吗?这是无望大师的亲笔书信,是他写给你的,同画像一起快马加鞭送回京城。昨儿刚到,今儿咱家就奉命将书信和画像给公主带了过来。”

湖阳含笑盯着书信,上面写着“湖阳亲启”!

单单四个字,已经让湖阳落下幸福的泪水。

她笑着说道:“皇后有心了!之前是本宫误会了她,还以为皇后已经忘了本宫。”

白仲说道:“西凉太远了,遥远到皇后娘娘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故而,皇后之前一直冷着公主,是不想给公主希望,最后又落一个失望。”

湖阳哭出了声,“她真的很有心,本宫心里头感激她。”

眼泪滴落在信封上。

湖阳急忙擦拭,十分紧张。

白仲识趣,“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此告辞!公主保重身体!”

“多谢白公公。”

有了无望大师的信件,湖阳又焕发了生命力。

然而她的身体,已经透支太多。

她的年龄,注定她的身体遭受如此摧残,再也恢复不了。

然后湖阳不后悔。

……

景明四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年月。

二月,湖阳过世。

临死前,她给自己拟定陪葬的单子。

除开各种金银器皿,各种丧葬用品,她指明要将无望的书信还有画像陪葬。

为此,特意从少府找来能工巧匠,确保书信和画像在地宫能百年千年不腐。

若是有一天,后人打开她的地宫,发现了书信和画像,会作何猜测,她不关心。

她只需要死后长久的陪伴。

皇后顾玖出宫,来到公主府看望湖阳最后一面。

湖阳弥留之际,回光返照。

她在笑,笑得很温暖。

她幸福地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谁都不爱,当一个没心没肺的皇室公主挺好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爱上一个人。虽不能长相厮守,但是心中有爱,就觉着欢喜。看着他的画像,读着他给我的书信,仿佛他就在身边。”

顾玖平静地问道:“你恨本宫吗?本宫没有让他回来看你最后一面,你恨吗?”

湖阳缓缓摇头,“我现在这么丑,哪能让他看见。他不回来是对的,如此一来,我在他心目中,永远是最漂亮了那个湖阳。你说,他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

顾玖郑重点头,“他记得!他亲手画了你的画像,一直带在身上。”

“真的吗?”

湖阳一脸惊喜,“他竟然有我的画像!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多好。”

顾玖缓缓摇头,“若是早点告诉你,你就该追着他跑去西凉。”

湖阳笑了笑,“不会的!我生来锦衣玉食,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让我跑几千里,吃沙喝风,我受不了的。我这人,一面情深似海,一面又舍不下身外之物。其实的我的爱,并不纯粹。自始至终,我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湖阳。”

顾玖问道:“你真的爱他吗?”

湖阳先是茫然,接着才点头说道:“应该吧!念念不忘二十年,不是爱又是什么。”

顾玖又问道:“遗憾吗?”

湖阳笑了起来,“大侄子媳妇,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不必对我感到愧疚,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没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我不遗憾,也不恨任何人,只是有点难过。”

顾玖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我想拜托皇后两件事。”

“你说。”

湖阳舒了一口气,“别让顾喻和敏敏离开京城,好吗?外面那么辛苦,做官哪里都能做,做个京官也挺好的。敏敏这个孩子,有点死心眼。皇后若能看顾她一二,我感激不尽。”

顾玖应了她,“我答应,让他们留在京城。”

湖阳笑了起来,“叫敏敏每年清明的时候,给我上柱香,全了母女情分。”

“本宫会提醒她。”

“第二件事,如果无望有朝一日回到了大周,回到京城,能不能让他到我的坟前看一眼,同我说说话,念般诺金刚经给我听。好多年没听他念经,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别人念经,没他那个味道。他毕竟是得道高僧,旁人都不如他。”

顾玖点头,“好!如果他回来,就让他去你坟前念经。”

湖阳笑了起来,笑得很暖。

顾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意气风发,恣意妄为的湖阳。

心中难免生出许多感慨。

身后事全都安排好了。

顾玖看望了湖阳的第二天,湖阳闭上了眼睛,带着期待离开了人世。

皇帝刘诏命少府操办湖阳的丧礼,一切按照公主礼制。

陈敏哭得很伤心。

“母亲过世,连个起灵摔盆的人都没有。”

她是外嫁女,没资格起灵摔盆。

故而她内心悲痛不已。

无论有多少恨,多少不满,人死万事消,心头只记得生母的好。

越是回忆她的好,陈敏内心越发自责。

“我该早点回京,多陪陪她。”

顾喻宽慰她:“公主走得很平静,可见她并无遗憾。”

陈敏哭红了双眼,“连个守灵的后人都没有,我怎能不心酸。我想替母亲守灵!”

“好!都依着你!”

陈敏以孝女的身份守灵,送湖阳最后一程。

半月后,丧仪结束,正式落葬。

湖阳公主的地宫,就在皇陵附近。

落葬后,已经是春暖花开的三月。

……

年前,顾瑞带着军事学院第一批学员回到京城。侯府上下,顾氏家族,着实热闹了一番。

只是好景不长。

三月,鲜花盛开,姹紫嫣红。

老夫人魏氏病倒了。

老夫人魏氏算是少有的长寿之人,已经八十几岁,五世同堂。

顾氏家族震动。

老夫人可是家族的定海神针,她若是有个万一,那可不得了。

顾玖身为皇后,不顾传统规矩,执意要去侯府看望老夫人。

然而,就连刘诏都拦着她。

“可能你觉着是无稽之谈,可事实就是凡是被皇后皇帝看望过的病人,基本上都活不长久。朕担心你去看望老夫人,过后老夫人有个万一,你会自责。”

顾玖很伤心,“你也反对我去看望她老人家?”

刘诏迟疑了片刻,“通常情况下,帝后只会在病人弥留之际去看望。类似于湖阳姑母那样的情况,在她临死前一天,去见她最后一面。”

啪!

顾玖砸了桌上的茶杯。

宫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皇后娘娘平日的确很少处罚宫人,然而她威严天成,总是让人发自内心的畏惧。

刘诏紧握住顾玖的手,“你若是非要冒险,朕陪着你去。事后,朕替你背负骂名。”

顾玖摇头,“算了,我不去。”

皇后这个身份,终归有太多限制。

她内心其实也清楚,老夫人魏氏已经到了时间,靠人力已经无力回天。

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老侯爷过世,老夫人魏氏还能支撑了将近十年,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心血。

她之所以强撑着,都是为了侯府,为了家族。

等到顾瑞建功立业,足以支撑侯府,老夫人魏氏心头那口气一泄,人眼见着就不行了。

临近清明节,老夫人魏氏到了弥留之际。

顾玖低调出行,悄悄来到侯府。

事先除了侯爷夫妻,顾瑞夫妻,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会来到侯府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所以,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吃了一惊。

所有人被请出卧房,将空间留给祖孙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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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3章 顾珙残废(三更)

老夫人魏氏已经说不出话。狂沙文学网

但她在努力发出声音。

顾玖紧握住她的手,“祖母什么都不用说,我全都明白。”

老夫人魏氏神一缓,浑浊的目光带上温暖笑意。

她用手指,在顾玖手心缓缓写字。

“你要好好的。”

顾玖强忍着泪意,重重点头,“祖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顾氏一族也会好好的。”

老夫人魏氏欣慰一笑。

眼中满是慈。

顾玖一个人说着话。

屋里没有外人,不光顾家人被赶了出去,宫人同样被赶了出去。

当着老夫人魏氏的面,顾玖畅所言。

她告诉老夫人,汝阳年龄不大,很有主见。

她已经快管不了汝阳,这让她很苦恼。

衡哥儿一心一意惦记着出海,想要纵横大海。

如果他不是皇子,说不定他会跑去做海盗。

“……衠哥儿属于闷,心头有很多想法,但他从不说不出来,喜欢闷着头做事。”

零零碎碎,顾玖说了很多很多。

老夫人魏氏嘴角含笑,她很欣慰。

她努力告诉顾玖,“孩子们大了,做父母的要学着放手,不要干涉过多。”

顾玖重重点头,“我听祖母的,我一直在学着放手。”

管得太多的结果就是,当需要放手的时候放不下。

顾玖说,老夫人听,祖孙二人聊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本不想哭,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叫她别伤心。

“人生无常!”

顾玖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老夫人魏氏活了几十年,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珍惜当下,比什么都强。

顾玖擦掉眼泪,“我要回宫了。”

回去吧!

不要担心老,也别伤心。

生老病死,本就是平常事。

一个眼神,足以明白了一切。

顾玖起,整理了衣领,她努力笑着。

老夫人魏氏目送她离去。

顾玖走出卧房,人群有微微动。

顾玖扫了眼众人,直接启程回宫。

侯爷同嫡长孙顾瑞亲自送她到二门。

她踩在脚凳上,顾玖突然回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结个草庐,伴着读书声守孝,谁又能说什么。”

话音一落,顾玖上了马车,启程回宫。

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巷拐角,父子二人才收回目光。

“皇后娘娘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侯爷看着儿子顾瑞。

顾瑞沉默良久,才说道:“祖母若有万一,全府守孝。儿子为承重孙,必须辞官守重孝。军事学院开学在即,这一耽误就是好几年。不过可以在学院结个草庐守孝,间接参与学院的工作。”

侯爷顾知文恍然大悟。

“皇后娘娘是在提点你。”

“正是!”

侯爷拍着顾瑞的肩膀,“皇后娘娘待你不薄,你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期望。”

顾瑞郑重说道:“父亲放心,儿子不敢懈怠。”

……

两后,老夫人魏氏去世。

侯府挂起了白灯笼,全府上下披麻戴孝。

皇后娘娘的父亲顾知礼,在招待宾客的流水席上喝醉了酒,丢了脸。

等他酒醒,懊恼了片刻,又继续喝酒。

顾琤看不下去,吩咐下人没收了他的酒水。

顾知礼踢翻了脚凳,暴跳如雷。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将老夫关在院子里,不准老夫出门。老夫喝点酒怎么了?皇后都不过问老夫喝酒的事,你滚一边去。”

顾琤沉着一张脸,“原本这个月就该出孝。却不料老夫人过世,儿子为侄孙,决定为老夫人守孝五个月。出孝的时间,要推迟到秋天。父亲为亲侄儿,更应该以作则。守孝期间,岂能喝酒。”

顾知礼哈哈一笑,“早就分家,守什么孝。滚出去,把酒水给老夫端上来。”

“分家没分宗,父亲为老夫人的亲侄儿,好歹也该守一年。”

“老夫叫你滚,听不懂吗?老夫不守孝,不守孝!”

顾知礼就像是一个熊孩子,大闹起来。

顾琤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顾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提着一把砍刀,冲进院子,朝着门窗乱砍。

好好的院落,被顾珙砍得稀烂。

他面色沉,仿佛地狱恶鬼,竟然无一人敢阻拦。

就连顾知礼,也吓得面色苍白。

年前,顾瑞带着军事学院第一批学员回京,顾珙也在队伍里。

原本死活不肯回京的顾珙,这一次他不得不回来。

因为顾珙断了一只手,成了残废,被强制退伍。

他奉命出击草原部落,遭到伏击,被敌人砍断了手。

大草原上,缺医少药,顾珙的伤口发炎化脓,差点死掉。

等他被军医抢救回来,他的从军生涯不得不终止。

不过就算退伍,他上还有着正四品的武职,在兵部挂了个闲差,领着两份俸禄,还有一份伤残军人救助金。

本来格就有些古怪的顾珙,成为了残废后,越发沉怪异。

好在,他这人话少,别人不招惹他,他也懒得招惹别人。

大家相安无事。

万万没想到,因为顾知礼闹腾着喝酒,顾珙会突然爆发。

拿着砍刀劈砍房屋的样子,是他是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都没人怀疑。

有胆小的下人,吓得滚尿流,一股臭味。

丫鬟婆子吓得哇哇大哭。

顾珙回头,眼一瞪,所有的哭声全都被咽了下去。

顾琤站在边上,也是脸色发白。

顾知礼更是不堪,战战兢兢,浑哆嗦。

他结结巴巴,强撑着体,“顾,顾珙,你,你在做什么?你,你,你可不能乱来。”

顾珙朝顾知礼看去。

父子二人目光交汇,顾知礼吓得惨叫一声。

顾琤反倒是被治愈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

父亲顾知礼是个恶人,顾珙同样是个恶人。

不过顾珙更高一筹,一个眼神,就让父亲顾知礼吓得魂不附体。

顾珙将屋子破坏得差不多,才开口说话:“不准吵!打扰到我休息。”

话音一落,他丢下砍刀,转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直到消失不见。一个院子里的人,才算活了过来。

顾知礼深觉丢脸,恼羞成怒。

他怒吼着,“不孝子,全都是不孝子。”

“父亲小声点,万一吵着顾珙,他又要发疯。”顾琤提醒道。

顾知礼发出怪异的叫声,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

他涨红了脸,满腔怒火。

不过说话的时候,还是压低了嗓门,“他这是大不孝。当着老夫的面玩刀子,他分明是在威胁老夫。”

顾琤叹了一声,“就算顾珙威胁父亲,父亲难道有办法收拾他吗?”

顾知礼哑口无言。

顾珙建功立业,成了残废。

脾气怪异,有可原。

就算去衙门告顾珙不孝,这种况官老爷也会和稀泥。

顾知礼气坏了,又吵着喝酒。

顾琤无可奈何,已经懒得同他争执。

喝吧,喝吧,喝死拉倒。

守孝与否,已经不重要。

不过顾琤本人还是坚持守孝。

他走文官仕途,名声尤其重要。孝道更加重要。

处理好家务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顾珙。

两人毕竟是亲兄弟。

顾珙住的院落,很近。

难怪顾知礼闹腾的时候,会吵到他。

“五弟,我进来了!”

顾琤走进房门,闻到淡淡的酒味。

“五弟,你在喝酒?”他微蹙眉头。

顾珙一言不发,沉默地招呼他坐下。

一桌酒菜,刚刚开动。

顾珙回京后,虽然住在府中,却不从和家人一起用餐。

一三餐,都是在自己房里解决。

他断的手是左手,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

顾琤叹了一声,“还在孝期,我以茶代酒,陪着你喝两盅。”

“随便!”顾珙无所谓。

顾琤喝着茶,吃着菜,心很沉重。

他看着顾珙空dàng)dàng)的左手衣袖,一声叹息,“你要是早两年回来,这事就不会发生。”

顾珙扫了眼自己的断臂,嗤笑一声,“断手的人是我,我都不在乎,你干什么长吁短叹。再说了,回来看老头子耍酒疯,你觉着很有趣吗?”

顾琤痛心疾首,“断的是你的手,你怎么能不在意?”

顾珙吃着酒菜,“如果我像你一样看不开,岂不是要活生生憋死。”

顾琤张口结舌,这话说得他都想开戒喝酒。

他一口灌下一杯茶水,“不说这些。你有什么打算?”

顾珙随意说道:“我在兵部挂了个闲差,就这么混着吧。”

顾琤问他:“想不想去军事学院,做个教官肯定能行。”

顾珙沉默。

顾琤看得出,顾珙有些动心。

“如果你想去,我想办法求求皇后娘娘,安排你到军事学院当教官。”

顾珙讥讽一笑,“皇后娘娘恨我们,你还去求她,不怕被打出来?”

“皇后可能恨父亲母亲,但是她不恨我们。我们和她没仇。”

“怎么没仇!母亲害死了她的生母,她……”

“母亲什么都没做,是父亲害死了夫人。”

“谢家也是罪魁祸首,我们上流着谢家的血脉,你认为她能毫无芥蒂的提拔我?”

“你太小心眼,把皇后也想得小心眼。你在西北从军多年,她可曾为难过你?”

顾珙张口结舌。

皇后的确没有为难过他。

顾琤继续说道:“你等我好消息。去了军事学院,你要振作起来,争取干出点成绩,不要丢皇后娘娘的脸面。”

第1044章 吃饱了撑着

“顾珙想去军事学院?他亲口说的吗?”

长安宫,裴蔓端坐不动。狂沙文学网

因为顾琤要为老夫人魏氏守孝,胡氏和他是夫妻,也得跟着守孝。

胡氏有孝在,不能进宫,只能把事托付给裴蔓。

裴蔓实话实说,“是不是顾珙亲口这么说,我也不清楚。胡弟妹说,顾珙现在这个况,长期窝在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别的不怕,就怕时间久了憋出病来。”

顿了顿,她又说道:“前些子,公爹吵着要喝酒,同顾琤闹了起来。顾珙嫌吵,拿着一把砍刀将公爹住的院落砍得稀烂。我听胡弟妹说,当时公爹吓得脸色煞白,当着顾珙的面话都不敢说。”

顾玖心中了然,“顾琤是担心下次又有什么事刺激到顾珙,他又不在府中,会出人命。”

“胡弟妹也是了这么说的。照着顾珙这个况,说不准他哪天就会提把刀砍人。”裴蔓同样心有余悸。

顾玖随口问道:“顾珙现在是什么况,嫂嫂清楚吗?”

裴蔓说道:“我去那边府上看了眼,顾珙沉沉的,极少出门。比我第一次见到他,变化极大。”

“不出门不行啊!”

顾玖心知肚明,像顾珙这个况,表面看不出门不去外面惹人议论,似乎是好事。

但是长久不出门,人就会变得越来越沉,悲观,绝望。最后一点点刺激,他都有可能走上极端。

以顾珙从兵多年的战斗力,到时候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有可能是死一片。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斟酌此事。

裴蔓不cāo)心,她负责传话。事成不成,她不保证。

顾玖开口说道:“顾珙可以去军事学院做教官。但是本宫要确定他不会伤人。”

裴蔓忙问道:“娘娘要如何确定?”

顾玖笑了笑,“就让太医给他检查一下体。”

裴蔓圆满完成任务,高高兴兴出宫去了。

过了两,白仲领着太医来到顾府,替顾珙检查体。

小胡太医经过顾玖亲自调教,除了要检查顾珙的体,更重要的是检查他的精神状况。

顾琤亲自出面招呼白仲。

又吩咐人将顾珙叫出来。

顾珙倒是没抗拒,来到花厅。

只是他这人脾气怪,站在门口,不见礼不说话,目光沉沉的,的确很瘆人。

太医心头有点发怵。

顾珙会配合他的检查吗?

白仲面上含笑。

以他的经历,顾珙这样的人他见多了,根本吓不住他。

比起狠,谁能比得上金吾卫左卫钱湘。

对了,去年金吾卫左卫韦忠退位让贤,钱湘顺利接替韦忠的位置。

钱湘上任以来,办过无数大案要案,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论狠,全京城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和他比肩。这

白仲招呼顾珙,“顾将军不坐吗?”

顾珙上还有四品武将的官,称呼一声顾将军合适。

顾珙摇摇头,“不是说检查吗?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白仲笑了起来,“看来顾将军很着急,小胡太医你去隔壁替顾将军做检查。”

小胡太医躬领命,“顾将军请!”

顾珙扫了眼白仲,提步就走。

顾琤不放心,想叮嘱他两句,又怕刺激到他会适得其反。等到顾珙离去,他都没说一句话。

“白公公,要是顾珙没通过检查,是不是就不能去军事学院?”顾琤也是cāo)碎了心。

兄弟姐妹里面,就只有顾琤是老妈子心态,整替人cāo)心。

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各管各的,各扫门前雪。

顾氏一族,也只有他们二房,兄弟姐妹之间感很淡漠。

大房那边,几个兄弟就很和睦。

侯府那些兄弟姐妹,同样很和睦。

这一切都是顾知礼做的孽。

白仲哈哈一笑,“顾大人放心,即便顾将军没通过检查,也不影响他去军事学院。只是差事可能会有变动。你也知道,军事学院每天动刀动枪,很容易出事故。教官一职,心必须坚定,切忌暴躁走极端。”

顾琤连连点头,“白公公说的有理。如果顾珙没通过检查,他能担任什么差事?”

白仲摇头,“军事学院的事,咱家也不清楚。顾大人真是好兄长,替顾将军cāo)碎了心。”

顾琤苦笑连连,“他现在这个况,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颓废下去。”

顾珙没了一只手,嘴上说着不在意,看他窝在房里不出门,那是不在意的态度吗?

为军人,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在意。

只是他不说,也不发泄。

时间久了,真的有可能憋成神经病。

白仲连连点头,“顾大人有心了!”

“大哥不在京城,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顾珽为长子,本该挑起重担。

奈何,顾珽去了南边练兵。

顾家子弟,除了顾琤,甭管庶出还是嫡出,都很自我。

两人闲聊,小胡太医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只见他提着药箱出来,嘴上还叮嘱顾珙保重体。

白仲起,“检查完毕,咱家也该回宫复命。告辞!”

“我送白公公出门。”

顾琤亲自将人送出门。

等他返回花厅,顾珙还站在原地。

他上前拍拍顾珙的肩膀,“事定了,无论如何你都能去军事学院当差。检查结果,小胡太医和你说了吗?”

顾珙摇头,“我以为她恨我们,不会给我机会。”

顾琤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珙口中的她,指的是皇后娘娘。

“我早就告诉你了,皇后娘娘不恨我们。”

“我现在相信了。”顾珙说完,转就走。

……

小胡太医告诉顾玖,顾珙体没问题,一直坚持锻炼。

至于精神层面,可以确定他很压抑。

更多的,小胡太医说自己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顾玖说道:“既然顾珙体没问题,就让他三后,到柱国公那里报到。让柱国公给他安排差事。”

柱国公见到顾珙,没有丝毫偏见。

军营里面,像是顾珙这样的况多了去。

他大手一挥,就让顾珙做监工,监督学院的建设,防止工部偷工减料。

工部承接了军事学院的建设,偷工减料是工部的常规cāo)作。

柱国公和工部已经撕bi)了好几次,他烦得很。

干脆让顾珙去和工部撕bi)。

顾珙好歹也是皇后娘娘的弟弟,撕bi)的本钱足够了。

顾珙不负众望,果然和工部的官员撕了起来。

他一怒之下,直接砸了工部设在工地的签押房,气得工部官员哇哇大叫,扬言要参顾珙一本。

柱国公则是哈哈大笑,心舒畅。

拍着顾珙的肩膀,“好样的!就该给工部那帮官员一点颜色看看。”

同样是暴躁得砸房子,武将和文官的态度截然相反。

顾琤担心死了。

柱国公却鼓励顾珙继续这么干。

……

刘诏让人提着半箩筐奏本来到长安宫。

顾玖好奇看了眼,“箩筐里都是什么?”

刘诏往软塌上一趟,完全没有帝王形象。

他踢了一脚箩筐,“朕要是没记错的话,顾珙到军事学院当差不足二十天。瞧瞧,全是弹劾他的奏本。”

顾玖捡起一本奏本,翻开一看。

御史们是一如既往的用词辛辣,在他们的笔下,顾珙变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他竟然将工部的签押房给砸了。”

“柱国公那个老匹夫还说砸得好。”

顾玖将奏本丢在一边,问刘诏:“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你的。”刘诏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顾玖想了想,“留中不发。工部那边,是不是该敲打敲打。拿着寰宇运输的股份,难道还填不满胃口吗?”

“谁会嫌钱多。工部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搞修建偷工减料都成了明规则。”刘诏对此,有时候也很无奈。

这种事,还真不是砍几个人头就能杜绝。

顾玖说道:“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同意将工程交给工部。要是工部继续乱搞,我只能让少府取工部而代之。”

少府也有负责修建的部门,而且技术精湛。

要不是因为工部天天吵闹,说是少府抢了他们的饭碗,惹来一堆闲言碎语,顾玖真不想搭理工部那帮人。

刘诏答应下来,“放心,朕一定会狠狠敲打工部的人。不管潜规则还是明规则,敢贪墨朕的钱,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工部一堆官员乌纱帽不保。

在吏部候缺的那帮进士,私下里欢呼起来。

一个萝卜一个坑。

工部遭遇洗牌,一下子多出了十几二十个缺。

好事啊!

去工部当差,好啊!

一时间,吏部门庭若市。全都是跑关系托人走后门的进士老爷。

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能不能拿下工部的缺,全凭本事。

一个月后,事尘埃落定。

山河书院成了最大赢家。

补缺的官员,有四分之一毕业于山河书院。

p!

山河书院果真成了气候,都能抱团刷官职。

再过些年,是不是朝堂上都是山河书院的人。

就为了这件事,御史那边又闹腾起来,弹劾吏部任人唯亲。

“……”

吏部很想骂娘。

御史台是吃饱了撑着吧。

第1045章 毫无节操可言

惊爆!知行书院打起来了。

惊悚的标题,刊登在生活秀上面。

难怪世人都说生活秀没节操,没格调,只为了追求热点,博人眼球。

“知行书院刚刚成立,这就打起来了。孙状元不行啊!”

“光说打起来了,又不说为什么打起来。生活秀的新闻真是越来越没下线。”

“毫无节操可言!”

“孙状元教书还行,办书院,算了吧。这不,出事了吧。”

知行书院,京城第三座大型书院,未来将和国子监,山河书院三足鼎立。

筹办人,以及书院第一任山长都是孙状元。

六月,日头很热。

知行书院经过一年的筹办,终于开学。

第一批两百名学生,已经入学,享受全方位免费教育。

别人说孙状元不行,只适合教书。

事实上,孙状元能力很强。

父子二人齐上阵。

长子孙民荣盯着工地,孙状元本人则负责四处拉人,挖人。

他成功从山河书院,国子监挖来好几个教书先生。

又从外地有名的书院,挖了人过来,组建起知行书院教师团队。

有了教师团队,招生工作不在话下。

一开学,就有两百名学生入学。

书院算是开办起来。

然后,就打起来了。

孙家人组团前往知行书院,找孙状元讨要说法。

答应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情愿找外人到知行书院教书,都不肯找自家人,这是典型的吃里扒外。

一言不合,一群读书人就干了起来。

隔壁军事学院被惊动,纷纷跑来看热闹,顺利劝架。

得知是孙家人互殴,劝架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幸亏柱国公当时在场,他发话,双方才不甘愿的停了手。

“你们孙家可是读书人啊!读书人讲究体面,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非要打架。”

“是他们言而无信。”

动手的人,其实都是小年轻。

各个房头的话事人,要么没露面,要么就是作壁上观。

新民孙家的小年轻们,呵呵冷笑,“我们有答应你们什么吗?一群人自作多情,还敢上门闹事。信不信,打断你们的腿。”

“来啊!谁怕谁。”

“都少说两句。”柱国公一声怒吼,下令军事学院的学员将两边人隔开,孙家二房四房的小年轻全都滚回家去。

再敢跑到书院闹事,休怪他不客气。

处理完打架的双方,柱国公怒气难消。

明明是知行书院的事,结果让他军事学院的院长出面处理,不像话。

“你们山长呢?”

这么大的事情,不见孙状元露面,甚至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坐视两边小年轻打生打死,像话吗?

“山长在招呼客人”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就不管管?”

“山长说,年轻人精力过剩,就让他们打吧。”

柱国公龇牙,够狠的。

“前面带路,老夫要会会你们山长。”

他倒是要看看,孙状元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孙状元此刻,的确在招待客人。

客人不是别人,是孙家族长,以及二房和四房的房头。

孙家族长,辈分上是孙状元的堂兄,

他说道:“你若是恨我,恨我们大房,没关系。但是你不该恨家族,不该恨二房和四房。今儿五房和六房没来,是因为我拦着他们。毕竟他们和你们三房有过节。

你可以不给大房,五房,六房机会,但是不能不给二房和四房机会。孙家全族上下都是读书人,教书育人,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知行书院,没有聘请除新民孙家以外的任何孙家人。

什么大房,二房,四房,全都没给机会。

孙状元的态度已经摆明,他要和本宗划清界限。

孙状元喝着茶,不急不缓地说道:“孙家有族学,有书院,何必舍近求远,非到知行书院教书不可。”

孙家族长眉眼抽搐。

他压着二房四房的房头,不准他们说话。

他轻咳一声,“其中原因,你不是不清楚。你又何必故意为难我们。”

孙状元轻蔑一笑,“自从老祖宗著书立说,被尊封为圣,孙家在文坛就立起了山头,而且还是文坛最大的一座山头,无人能出其右。守着族学,还有书院,日子照样过。

你们非要插手知行书院,分明是贪心不足,想要将知行书院变成孙家的书院,传播孙家的学术思想。但是你们别忘了,首先这里是皇后娘娘的书院。要说山头,这里也是皇后娘娘的山头。你们插手知行书院,真不怕皇后娘娘一怒之下,斩断你们的手?“

孙家人面色难堪。

孙家族长说道:“只是谋求几个教书席位,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孙状元哈哈一笑,指着对方,“你扪心自问,你有没有打算插手书院管理的想法?有没有传播孙家学术思想的打算?少和我装蒜!一辈子兄弟,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老夫。”

“正因为是一辈子兄弟,更应该互相提携。如今你是风光了,可不该忘记自家人。”

孙状元摇头,“名义上我是山长,但是知行书院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位置。家族有钱,真想扩大影响力,就搞免费教育。就算不能全部免费,部分免费也是好的。相信,很多人冲着孙家的名头,还是愿意前往你们的书院读书。”

“你这是背祖忘宗!”二房的房头无法控制内心的怒火,怒斥孙状元。

“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字,你可不能数典忘祖啊!”

“都是一家人,给三五个教习职务,有何关系。难道三五个孙家人,就能让知行书院改名换姓吗?”

几个人吵吵闹闹,孙状元不为所动。

小厮站在门口禀报,“柱国公来了!”

话音一落,柱国公虎虎生风走进来。

“咦?不是在吵架吗,怎么不吵了。”

一屋子人都尴尬。

柱国公哈哈一笑,“外面一伙小年轻,都快打成斗鸡眼。你们倒是好,坐在这里享受冰盆,喝喝茶吵吵架舒服啊。老孙,连个打架你都管不了,要不要老夫替你当知行书院的山长。”

孙状元笑眯眯,“好啊!老夫求之不得!改明儿就上本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另选贤能,任命国公爷当知行书院的山长。”

柱国公挑眉,“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吗?”

“不当真不行!”孙状元朝孙家族长看去,“若是你们步步紧逼,那我只能卸任书院山长。”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孙家族长指着孙状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孙状元态度坚决,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我早就说过,既然已经分宗,那就彻底分干净。你们经营自己的书院,我办我的书院,大家互不干涉。少来纠缠不清。”

“好好好!希望你们新民孙家永远都不会有求到家族的时候。否则今日之耻辱,定会加倍奉还。”

“放心,就算是饿死,就是是讨饭,也不会求到你们跟前。”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我们走!”

孙家族长带着二房四房的房头离开。

柱国公喝着茶,笑眯眯地看着孙状元,“你当真要和孙家本宗反目成仇?”

孙状元苦笑一声,“国公爷莫非以为我愿意这样?”

“说的也是!皇后娘娘将你安置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是为了照顾孙家人。你也为难得很。”

“老夫是彻底背上了骂名,这辈子都洗不清。”

一个背祖忘宗的罪名,就让孙状元臭大街。

世情就是如此,凡是背弃家族的人,无论什么身份,都会遭到世人的唾骂。

柱国公安慰他,“你也想开点,有得必有失。皇后娘娘在你身上费尽心思,可想而知,皇后娘娘对你极为看重。”

孙状元笑了笑,笑容苦涩,“有时候老夫情愿不要这份看重。”

读书人,追求的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

如今不得不背负背祖忘宗的骂名,很心酸啊!

“往好处想,你可以著书立说,彻底和本宗那边对立起来。数年之后,世人只当你们学术理念不合,你才会选择分宗。若是你的学说能依托知行书院推广开,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今也只有这个能安慰到孙状元。

他告诉柱国公,“老夫的确打算著书立说,已经快写完了。”

柱国公抚掌大笑,“如此甚好!等样书出来后,记得送一本给老夫,让老夫先睹为快。”

“好说好说!”

……

震惊!孙状元竟然背祖忘宗!

《京城生活报》绝对是在效仿《大周生活秀》,用着一样惊悚的标题,吸引大众的注意力。

孙民荣气得一口一个mmp。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就因为父亲不肯给他们一份教职,他们竟然在报纸上抹黑父亲的名誉。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我这就找他们说理去。”

“站住!找他们没有用!摆明了是要和我们新民三房撕破脸。”

“那怎么办?难道要儿子眼睁睁看着他们污蔑父亲,却束手无策吗?”

“他们能用报纸制造舆论,我们也可以。你去找黄老板,老夫要在《大周生活秀》上面刊登文章。”

孙民荣问道:“不选择《山河书院报》吗?”

孙状元摇头,“《大周生活秀》是全天下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下至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官员都在看这份报纸。影响力足够大。既然本宗不肯放过老夫,老夫也不必和他们客气。你去联络黄老板,老夫现在就开始写文章驳斥他们。”

“儿子听父亲的。”

孙民荣高兴啊,他叫上两个儿子,乘坐双轨马车前往文青书局。

……

啪!

三顺一巴掌拍在桌上。

“公子,这是好事啊!”他眼巴巴地望着黄去病。

孙家打嘴仗,肯定有不少黑料。

孙家黑料大曝光,这个噱头足够吸引人眼球。

报道一出,销量肯定能涨上去,广告费也能收一笔。

办报纸,主要收入来源还是靠广告。

《大周生活秀》是全天下销量最高的报纸,同时也是最先实现盈利的报纸。全靠广告打得好。

黄去病问道:“孙先生他老人家当真要写文章驳斥孙家本宗?”

“家父心意已决,请黄老板行个方便。”

黄去病笑眯眯,主动送大料上门,哪能拒绝。

“行啊!我给孙先生他老人家留头版头条的版面,明日能写完吗?若是明日能交稿,后日就可以刊登出来。”

“明日交稿没问题。”

同是孙家人,对方曝光孙状元的黑料,孙状元同样握着对方大把黑料。

不就是败坏名声,谁不会啊!

洗白一个人很难。

但是弄臭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不要太简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46章 狠狠踩一脚

孙家矛盾公开化。狂沙文学网

在报纸上打嘴仗打得飞起。

大家看个乐呵!

就跟过年看大戏似的。

顾玖翻看每一份报纸,孙家几乎都在头版。

白仲躬问道:“要不要添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

顾玖摇头,“还不到时候。再说这是孙家内部矛盾,本宫不便插手。”

“娘娘的意思是,让孙家人自己闹去,不管了?”白仲一脸遗憾的样子。

大戏啊!

不能在其中插一手,真是令人遗憾。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若是插手,说不定会死人的。然而,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死人的时候。

“提醒孙状元,闹到这个程度,文坛很多人已经开始站队。他的书该出版了!”

“老奴这就出宫提醒孙状元。”

顾玖说道:“新民孙家能不能拉拢人心,获得支持,就看孙状元著书立说的水平。”

白仲有点迟疑,“应该没问题吧。”

“本宫也希望没问题。文青书局会配合炒作,将孙状元的书炒。然而,孙家的学说历经数代,影响极广,孙状元还得再接再厉,才有资格和对方打擂台。”

著书立说,成为文坛一座山头,绝非容易的事。

三元公杨元庆,著书立说多年,目前隐约可见山头的影子。在学术这一块,总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他的学术思想,通过书籍和学生的传播,也算是广为人知。

加上学生众多,也算是后继有人,有了衣钵传承。

一个学术山头的建立,无论是哪个年代都不容易。

同理,打压一个学术山头,同样不容易。

思想学术的影响力,那是一代又一代人。不是朝廷和皇权宣布某个学说为毒瘤,这个学说就会死掉。

传承还在,思想还在,学说就一直存在,总会有拥护者。

最多被打压的时候,发展缓慢一些,却不会真正的消失。

顾玖cāo)控这一切的目的,并不是要消灭孙家的学术思想,而是防止一家独大。

要的是发展,而不是保守僵化。

她要的是学术界百花齐放。

山河书院三元公是一座山头,但是其他学科同样也形成了山头。

在山河书院,三元公都无法一家独大。整个文坛,更不可能。

孙家的学术思想,已经两三百年没有更新过。

是的,他们现在传播的学术调调,还是孙家老祖宗那一。

以至于凡是孙家学派出来的人,都有着固执守旧的毛病,很难接受新事物。但是吵架,又是最厉害的。

谈古论今,引经据典,孙家学派的人就没输过。

p!

官场因为这帮人占据多数,很多时候,真是能将人气死。

上次,山河书院出来的学子,占据了工部四分之一的官职,御史就开始闹腾。

归根结底,还是山头主义。

山河书院出来的学子,同其他书院出来的学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更,更奔放,更开放更包容……

同守旧派泾渭分明。

仅仅只是一次工部官员的选拔,因为山河书院的学子比较出挑,就让其他学派的官员着急了。

御史弹劾又猛烈又辛辣。

弄得吏部上下很被动,全体大骂御史不干人事。

学术之争,本就和官场息息相关。

当某个学术占据垄断地位的时候,这个学术的学生理所当然在官场占据优势地位。

当某个学术势弱,不好意思,官场没你的份。

强势学术以官府力量,打压弱势学术,这帮读书人玩得贼溜。

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才多少年时间朝堂上已经看不到法家,墨家的影子。

要利用法家的思想,还得披一张儒家的皮。称为外儒内法!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御史为什么着急?

因为他们意识到山河书院终有一天会威胁到自己的学术派别。

权利的高地,不光是人在争,各个学派同样在竞争。

如果没有顾玖替山河书院做背书,如果一开始山河书院不是以科举为主,按照山河书院现在百家齐放的玩法,早就在幼苗时期就被人干掉了。

为了打破学术垄断,为了占据话语权,顾玖必须插手学术这一块。

孙家是学术界的大佬,从孙家下手,事半功倍。

当学术山头林立,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官场才会发生根本的改变。

……

文青书局接到任务,自然不敢怠慢。

在孙家矛盾白化的时候,出版了孙状元的书籍《学说》。

并且动用一切资源,推广这本书。

书是好书,内容扎实,全本干货。

但是内容具有颠覆,对于三观已经建立的读书人来说,可谓是歪理邪说,大逆不道。

对于三观还在塑造的读书人来说,这本书很新奇,为大家打开了新的视野。

还可以这样吗?

很多人发出了疑问。

《学说》的度,伴随着争议,节节攀升。

出版不过十天,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在报纸上写文章批评。

从南到北,读书人不甘寂寞,报纸上闹得不行。

有批评的,自然也有夸赞的。

任丘将稿件交给黄去病,“我的文章,必须头版头条。”

黄去病先快速的扫了眼内容,“你的润笔费太高,付不起。”

《大周生活秀》已经从三元公那里成功约稿,黄去病对任丘的稿件自然没那么稀罕。

任丘眼一瞪,“这份稿件,就按照市场价,我不多要你的钱。但是你必须给我头版头条。”

黄去病说道:“头版头条已经给了三元公,他答应给我们供稿子。”

任丘翻了个白眼,“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的文章角度完全不同,当然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支持孙状元。”

黄去病见四下无人,悄声问道:“学术这一块,我了解得不同。请教一个问题,孙状元的《学说》当真很牛?”

任丘哈哈一笑,“你小瞧孙状元。他潜心钻研这么多年,以前顾忌家族,不肯发表自己的学说。如今没有家族羁绊,他这本《学说》是颠覆的。对于孙家老祖宗的学说,进行了颠覆的批判,而且有理有据,你说牛不牛?”

黄去病连连点头,“听你这么一说,的确很牛。只是这样做,他就不怕背上骂名?他颠覆的可是他家老祖宗的学术思想。”

任丘说道:“孙家天天在报纸上骂他,他背负的骂名还少了吗?《学说》出版发行,至少能在部分人心目中替他正名,他并非背祖忘宗,而是学术理念不同。读书人,应该勇敢表达自己的观点。”

“事恐怕没这么简单。”黄去病不懂学术,但是他懂人,懂官场。

学术场和官场相辅相成,孙状元是任重而道远。

任丘哈哈一笑:“简单如何,艰难又如何!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背负一世骂名,也该勇敢表达自己。若是能将文坛的水搅浑,足以名垂千古。”

“是千古骂名!”

“美誉也好,骂名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自己的思想光辉,能否留下一字半句,影响后世人。”

黄去病打趣他:“不知任先生何时著书立说?”

任丘昂着头,天生骄傲,不可一世,“本官迟早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黄去病笑道:“我拭目以待!”

任丘激昂文字,令黄去病羡慕。

何等的自信,何等的奔放,何等的激……

在任丘边,永远不会颓废迷茫。

只有自信,永远自信。

……

三元公同任丘助攻孙状元,他们二人,都是大牛人物。

一出手,对方死伤一片片,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三元公勉强也算是一个山头,他公开支持孙状元,他的学生自然是紧随其后。

任丘,大牛人物。虽然没有著作,但是在文坛也略有薄名。

有了这二人支持,一时间,孙状元这边声势大震。

大街上的阿猫阿狗,就别出来现眼,还妄想踩孙状元一脚。

在三元公和任先生的手下,连一招都走不了。

真要打擂台,就让真正的大牛人物出面。

孙状元这边摆起了架势,只等对方上台出招。

孙家那边,哑火了几天。

紧接着,更加猛烈的攻势扑面而来。

事关家族根本,孙家寸步不让。

整个夏天,秋天,报纸上充斥着学术之争。

孙家开头,其他学派也加入了战局,你来我往。

文坛这个圈子,彻底被搅浑了。

第1047章 姑嫂和解

裴太后突然感觉到寂寞。

皇宫太冷清了!

长安宫那边,每天人进人出,就跟衙门一样。

反观未央宫,除了初一十五宗室命妇们进宫请安,其他时候宫门口连只蚊子都没有。

裴太后不舒服,不高兴,心情郁闷。

如果刘诏肯广开后宫,未央宫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后宫嫔妃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未央宫请安,为了讨好她各种勾心斗角。

光是想想这个场面,裴太后就乐了!

可是刘诏没有广开后宫,裴太后也失去了快乐的源泉。

至于宗室那边,刘诏出手将宗室的男人,孩子全都管了起来,宗室内部情况好转了不少。

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家不会拿来麻烦裴太后,找萧琴儿就能解决,而且还方便。

重大事情,萧琴儿解决不了,自有皇后娘娘。

裴太后无形中,似乎被架空了。

当初,顾玖让裴太后和萧琴儿一起管理宗室内务的初衷是互相制衡。

主要是裴太后制衡萧琴儿。

也是给裴太后找点事情做,免得她无聊找茬。

然而,萧琴儿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更方便接触宗室人员,抢过了裴太后的差事。

时日一长,大家也都形成了惯性思维,有事找萧琴儿。

萧琴儿解决不了,就进宫找皇后娘娘。

于是乎,裴太后又无聊了。

人一旦没事干,就爱胡思乱想。

加之裴太后老了,老小孩老小孩,更爱折腾。

住未央宫,嫌未央宫冷清。

住慈宁宫,嫌慈宁宫死气沉沉。

去御花园玩,同样嫌冷清。

叫萧琴儿进宫陪她说话,一开始萧琴儿还算殷勤。

次数多了,萧琴儿懒得听裴太后叨叨叨,就干脆找借口不进宫。

萧琴儿不进宫,裴太后就折腾刘诏和顾玖。

今儿头痛,明儿肚子痛,后日手脚痛……

她这边叫痛,做儿子儿媳妇肯定要去看望。

裴太后拉着顾玖的手,哭哭啼啼,“本宫可怜啊!老了,身边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顾玖不动声色的挣脱开裴太后的手,“母后好生保养身体,切忌多思多虑。”

裴太后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发吗?

当然不能。

她抽噎道:“本宫孤零零一人住在未央宫,活着没意思啊!不如让本宫死了算了,到下面去找先帝。也不知先帝有没有在半路上等着本宫。你们放心,本宫见了先帝,保证不告状。你们就是忙了些,没时间来看望本宫,本宫都能理解。”

顾玖嘴角抽抽。

拿个死人威胁她和刘诏?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可以不在乎裴太后的威胁,全是无稽之谈。

刘诏做儿子的,不能不在乎。

顾玖只能耐着性子安慰她:“母后想找人陪着说话,此事儿媳来解决,定不叫母后孤单寂寞。”

裴太阳眼巴巴地看着她,“让汝阳陪着本宫吧。”

顾玖摇头,“汝阳要读书,而且她年龄小,缺少耐性,坐不住,会吵着母后,加重母后的病情。儿媳另外给母后找人,保证让母后满意。”

裴太后不乐意,“别找萧琴儿!本宫算是看透她。”

萧琴儿的敷衍,让裴太后怒火难消。

顾玖抿唇一笑,点头答应下来,“我答应母后,不找四弟妹。”

“那你找谁?”

“改明儿母后就知道了,先留个惊喜。”

“本宫就拭目以待,等着你的惊喜。”

裴太后如今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没过多折腾顾玖。

等顾玖离去,裴太后从床上坐起来。

她叹了一声,同文公公唠叨起来,“要是湖阳还活着,虽说她不爱进宫,但有她这么一个人值得本宫惦记,本宫这日子啊,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哪像现在,湖阳不在了,本宫竟然连个惦记唠叨的人都没有。”

这算不算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湖阳公主泉下有知,知道太后惦记着她,怕是会高兴得跳起来。”

“哼!她才不会高兴。她只会讥讽本宫,说本宫猫哭耗子假慈悲,顺便骂本宫一句活该。”

不得不说,裴太后太了解湖阳。

湖阳活着的时候,她嫌弃湖阳,各种看不顺眼。

湖阳吃瘪,她比谁都高兴。

可如今湖阳不在了,她又开始惆怅。

连那个让她惦记咒骂的人都不在了,生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色彩。从五彩斑斓变成了黑白灰,人生都变得暗沉。

裴太后又一次叹息。

她替自己哀叹。

“哪里想到湖阳竟然是个短命的,才五十出头人就没了。本宫还盼着她多活几年,我们姑嫂你来我往,这日子也是有滋有味。谁能想到,她倒是个情种,过了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无望那个秃驴。”

裴太后越说越气。

老来伴,老来伴。

虽然裴太后嘴里头对湖阳各种嫌弃,但是心里头是将湖阳当做了老来伴。

姑嫂二人斗了一辈子,老了,不妨继续斗下去。

吵吵闹闹的日子,那才叫日子。

结果湖阳因为无望秃驴,搞什么绝食。硬生生糟蹋自己的身体,最后把自己糟蹋死了。

湖阳刚死那会,裴太后没这么深的感觉。

那时候她还幸灾乐祸,说了一句:“她终于将自己折腾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滑过,裴太后越来越想念湖阳。

她不思念成宗文德帝,反而思念湖阳。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思念越来越强烈,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就像是,这辈子最大的对手,本以为要斗到老斗到死,结果对手死在了前面。

那种怅然若失,那种惆怅的滋味,让人食不下咽,心头烧心挖肺的难受。

裴太后把对湖阳的思念化作对无望的仇恨,“无望秃驴不回来则罢。他若是回来,本宫一定叫他给湖阳偿命!”

文公公欲言又止。

裴太后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有什么可顾忌的。”

文公公小声提醒裴太后,“太后娘娘,无望大师可是有功之臣。他若是回到京城,定会受到陛下的重视。太后要他给湖阳公主陪葬,恐怕很难。”

啪!

裴太后一巴掌拍在桌上,“无望秃驴害死了湖阳,本宫让他陪葬,难道有错?”

文公公犹豫道:“无望大师始终是功大于过,他和湖阳公主之间毕竟是私情,在朝廷大局面前算不上什么。否则陛下和娘娘就该顺着湖阳公主的意思,将无望召回来。”

裴太后气得鼻孔翻天,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无望秃驴,当年本宫见过他。长了一张骗人的脸,以及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湖阳那么精明又自私的一个人,能被无望哄骗,定是无望耍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勾住了湖阳的心。这种六根不净的秃驴,就该一把火烧死。也就是陛下和皇后两个人胡闹,竟然重用这种六根不净的酒肉和尚。”

文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事实证明,陛下和皇后的眼光很独到,无望大师办成了别人办不成的事情。”

“哼!他有再多的本事,也不能否认他害死了湖阳。”

裴太后心疼啊!

湖阳怎么就想不开,糟蹋自己的身体,还不肯配合太医好好调养身体。

裴太后扭过头,拿起手绢,偷偷擦拭了一下眼角。

湖阳过世半年,裴太后第一次为她落泪。

当初成宗文德帝过世,裴太后都没流一滴眼泪。

她喃喃自语,“我们姑嫂二人,今日就算和解。你走好,到了阎王爷面前别耍公主脾气,说点好话争取投个好胎。下辈子若是有机会,别做姑嫂,就做姐妹吧。”

文公公眼眶通红,心头难受。

裴太后斥他一句,掩饰内心的情绪。

“哭什么哭!本宫又没死!”

“老奴是替湖阳不值,又替娘娘难受。”

“有什么难受的,本宫好得很!”

“世人都说太后和湖阳公主不和,谁能知道湖阳离世,最惦记她的人会是太后娘娘。可见所谓的传言都是虚的。”

裴太后嗤笑一声,“本宫同湖阳本就不和,这是事实。”

“可是娘娘惦记着湖阳公主。”

“本宫惦记着她,不等于本宫和她关系和睦。本宫只是寂寞了,湖阳偏生又是最闹腾的人。她若是活着,即便不见面,本宫也要发一通火,这日子啊,就不枯燥了,懂吗?”

文公公缓缓摇头,“老奴愚钝。”

他不懂!

裴太后也不嫌弃文公公,“不懂没关系。本宫现在就嫌弃后宫太冷清。你说皇帝怎么想的,广开后宫,多纳几个嫔妃,宫里也能热闹些。看着她们勾心斗角,为了争宠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来,多有劲啊!”

文公公笑道:“陛下真要是广开后宫,太后又该嫌嫔妃们闹腾。”

裴太后说道:“闹腾也比冷冷清清好!你瞧这未央宫,多好的地方,平日里都没个人过来。这日子没盐没醋,没滋没味。也不知皇后给皇帝下了什么蛊,皇帝死活不肯纳妃,真是气煞人也。皇后已经生下了三个嫡子,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你说她还巴巴的严防死守,不许皇帝纳妃,到底存的什么心?哪朝哪代,做皇帝的不是女人成群。到了咱们皇帝这里,嘿,改性子了。”

她是十分的怨念。

以前她主张让刘诏广开后宫,是为了打压皇后顾玖,争夺权柄。

而今她依旧主张让刘诏广开后宫,是因为她嫌后宫太冷清,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后宫,就住了一家子,不到十口人。剩下的都是宫女太监,能不冷清吗?

“陛下和皇后感情深厚,相敬如宾。陛下不愿意伤害皇后,才不愿意纳妃。”文公公小声说道。

裴太后嗤笑一声,“什么怕伤害皇后,皇后长了一身铜墙铁壁,天下间谁能伤害她。分明是她给皇帝下了蛊,皇帝才会对她一心一意。”

话语中,满是嫌弃和不满。

嫌弃顾玖明目张胆的霸占皇帝刘诏。不惧世俗流言,不惧朝臣非议,不惧一切。

女人家的温柔贤惠,全都丢了。

堂堂一国之母,连个表率都做不好,弄得天下间风气都变了。

民间可不止一起,因为不准丈夫纳妾,女人闹腾得官司都打到了官府。

还美名其曰,皇后娘娘都不准皇帝纳妾,平头百姓有什么资格纳妾。

她们都是以皇后娘娘为榜样。

这种官司,官府敬谢不敏。自个回去闹腾吧,官府真不爱受理这种鸡毛蒜皮男男女女的事情。

尤其厌烦高举皇后娘娘旗帜的女人。

官场上,对皇后娘娘的言行,本就褒贬不一,非议一直都存在。

眼见着皇后娘娘带坏了民间风气,给妇人做了个极坏的榜样,官老爷们更是吹胡子瞪眼,对皇后娘娘越发不满。

等到官老爷们得知皇后娘娘将宗室女子弄进宫里做女官,不满情绪更是连连高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48章 小心眼

为了替裴太后解闷,顾玖想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她将十五至十八的宗室女子,弄到宫里做女官。

另外,要求先帝的各位太妃,按日子排顺序,轮流进宫陪裴太后说话解闷。

这两个办法,裴太后知道后,一口近六十年的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裴太后怒道:“她就是善妒!让女子进宫做女官,也该找官宦勋贵女子。她倒好,竟然找了一群宗室女子进宫,还美名其曰陪本宫说话解闷。呸!臭不要脸!”

同姓不结亲。

顾玖弄一群宗室女子进宫做女官,在裴太后看来,摆明是防着有人到皇帝跟前献媚。

“如此善妒,怎配做皇后。”

裴太后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痛。

她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宗室都怎么说?反对得厉不厉害。”

文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倒是知道点情况。”

裴太后扫了他一眼,“什么情况?”

文公公迟疑道:“宗室内部,似乎挺乐意让闺女们进宫做女官。”

“荒唐,怎么可能!”裴太后不相信。

文公公急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规定的年龄是十五至十八,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出宫婚配。宗室男女嫁娶情况都不太好,很多人都不乐意同宗室结亲。但是如果有过在宫里做女官的经历,婚事上面则更容易些。很多官宦世家,都愿意娶一个做过女官的儿媳妇,规矩好,前提是年龄不能太大。所以皇后的举措,倒是赢得了很多宗室的支持。”

宗室名声不好,主要就是因为宗室成员不讲规矩,乱来。

湖阳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然,下面的宗室,没湖阳的底气和胆子,自然不敢学湖阳养面首。

但是男子养外室不在少数。

吃喝嫖赌,那更是比比皆是。

女子染上赌博习性的也不少。

乌烟瘴气,说的就是宗室一部分人。

一颗老鼠屎败坏一锅汤。

这一部分乌烟瘴气的人,理所当然败坏了整个宗室的名声。

好在,有了免费学堂,将宗室男孩女孩都管教起来,免得学坏。

目前看来,成果还行,起了作用。

爷们们每年都去军营操练两个月,改改坏毛病。

女人们,被萧琴儿组织起来,做一些活计,有工钱的那种。

但是短时间的改变,还不足以改变宗室在世人眼中的固有印象。

因此,宗室适婚年龄的男男女女,婚事都是老大难问题。

高不成低不就,拖着拖着就拖成了大龄男女青年。

世人常说宗室是一群叫花子。

宗室内部不承认,他们说自己是后娘养的。

朝廷对待宗室之苛刻,无出其右。

凡是和皇室那一支的关系出了五服,别管地位多高,有没有官职,都会被赶出宗室。

没了宗室身份,自然就成了平民。

国祚两百年,为什么宗室只有区区几万人?

就是因为宗室一直在主动淘汰族人,限制规模。

成为宗室,唯一的条件就是,同皇室那一支是没出五服的宗族关系。

只论血缘,不论其他。

没家底的人,出了五服,被赶出宗室,没了少府的供养,生活自然越来越困难。又没有一技之长,很快就会沦落为贫民底层。

这部分人,是最不愿意离开宗室这个大家庭。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有家底,有门路,有本事的宗室,则盼着早早脱离宗室。

成了平民,就可以享受平民的权益,无论是科举还是从军,都不会被限制。

孩子的婚事,解决起来,也变得简单容易。

同时又拥有宗室内部人脉关系,还能和宫里搭上话,简直美滋滋。

若是能和少府做点小生意,三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去小街小巷扒拉扒拉,找那姓刘的家庭,翻开族谱一看,说不定祖上就是某个王爷皇子。

裴太后不关心宗室的利益,一群后娘养的,做了叫花子也是活该。

她听了文公公的解释,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蹊跷。

“好啊!皇后竟然打着孝顺本宫的名头邀买宗室人心,实在是可恶!”

一群后娘养的宗室,有必要费心去提拔吗?

文公公说道:“那些宗室女子,正在被嬷嬷们教导规矩。若有出色的,届时会安排到未央宫当差,陪着太后说话解闷。”

裴太后冷哼一声,“皇后是笃定本宫不敢反对她,故意找茬是吗?一群没见识的宗室女子,有什么可说的。你去告诉皇后,未央宫不需要宗室女子做女官。她乐意使唤,就把人送到长安宫。”

文公公面色为难,“太后,这样做合适吗?毕竟是皇后的一片心意。”

啪!

裴太后拍着桌子,“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老奴不敢!”

“那就赶紧去。”

“老奴遵命!”

……

长安宫。

“你说太后娘娘不乐意使唤宗室女子?”

文公公低眉顺眼,“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太后说宗室女子缺少见识,没什么可说的。”

顾玖抿唇一笑,“此事本宫知道了。改明儿她别又叫着孤单寂寞。”

文公公咦了一下,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那些宗室女子已经进宫,太后不要她们,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安置?老奴斗胆一问,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人已经进宫,当然要留下来。太后嫌弃她们见识少,说话不好听,本宫不嫌弃。宗室内部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们比谁都清楚。有她们陪着说话解闷,这时间啊一天天的就过去了。”

文公公内心一句我擦,他怎么没想到用这个理由去劝说裴太后。

完成任务,他回到未央宫。

将皇后娘娘的话,转述给裴太后听。

裴太后听过后,问道:“皇后当真要留着那群宗室女子?”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说了,人已经进宫,没道理又把人赶走。留着听听宗室八卦也是好的。”

“本宫怎么忘了这茬!”

宗室几万人,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太多。

过去在王府的时候,裴太后也时常听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发时间。

她吩咐文公公:“过两天你去长安宫,告诉皇后,就说本宫改变了主意。叫她安排几个机灵的丫头到本宫身边伺候。”

文公公啊了两声。

裴太后瞪了他一眼,“啊什么啊,本宫的话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

有人陪着裴太后说话解闷,裴太后总算不那么闹腾。

不过萧琴儿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裴太后老小孩,心眼越发小。

她可没忘记萧琴儿之前敷衍她的事情,那时候她消息渠道少,被萧琴儿哄骗了也分不清真假。

如今有了一群宗室女子围在她身边,等于是有了一个比萧琴儿还要灵通的消息渠道。

裴太后就知道,过去她上了萧琴儿的当。

那些轻描淡写的话,那些叫她不要操心的事情,特么的,萧琴儿私下里在搞鬼。

裴太后没急着召见萧琴儿,而是派嬷嬷前往端郡王府。

“太后娘娘最近身体不适,需得有人虔诚抄写百遍金刚经,在佛祖面前焚烧祈福。皇后日理万机,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太后钦点王妃,请王妃务必在下个月十五之前,抄写百遍金刚经。一定要王妃亲笔抄写,抄够一百遍。此事事关太后的身体,也关乎王妃的孝心,请王妃不要千万重视。”

萧琴儿眉眼一抽一抽,“太后果真身体不适?”

“王妃若是有心,不如进宫给太后请安。”

“本王妃当然会去给太后请安。只是抄写金刚经这事,谁给太后出额主意?”

“王妃这话是何意?难道是不愿意给太后抄写经书吗?王妃的孝心了?”

萧琴儿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她挥挥手,“行了,行了。此事本王妃知道了,定会按时抄写完毕。”

嬷嬷笑了起来,“来的时候太后还说端王妃有些小心思,怕是会偷奸耍滑。如今看来,分明是太后误会了端王妃。”

萧琴儿一张笑脸绷不住。

可以确定,裴太后故意派人恶心她。

不得不说,裴太后成功了。

她的确被恶心到了。

把嬷嬷打发走,萧琴儿舍不得砸茶杯,一脚踢翻了杌凳。

她到外院书院找刘议抱怨。

“母后故意为难我,你进宫替我求求情可好。”

刘议沉迷于绘画中,随口敷衍,“你自己进宫求情,母后看你心诚的份上,定不会为难你。”

“你不帮我?”萧琴儿很生气。

刘议总算拿正眼看她,“早就和你说了,别耍小聪明,迟早要吃苦头。当初你和我是怎么说的,你说母后年龄大了,精力不济,你是在替母后分忧,耍小聪明将母后架空。如今母后为难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萧琴儿一脸难堪,“事到如今,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刘议,你有人性吗?这些年,若不是我支撑着这个家,这个家早就垮了。”

刘议揉揉眉心,每次都这一套,烦不烦。

萧琴儿转眼又哭了起来,“你知道母后怎么刁难我吗?她让我下个月十五之前,抄写金刚经百遍。我一个人哪里抄写得完,而且母后特意点明不准找人代笔。表哥,你帮帮我吧。以后做事我会注意分寸,绝不耍小聪明。”

不耍小聪明是不可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琴儿从小就爱耍小聪明,这个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刘议叹气,“本王上次进宫,是什么时候?”

萧琴儿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说道:“你上次进宫,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大半年,你就没想过要进宫请安。”

刘议哼了一声,“你都不乐意进宫,本王当然也不乐意。”

萧琴儿扭捏了一下,“进宫真没意思!现在宫里头冷清得很。也就是长安宫稍显热闹。未央宫冷冷清清,每次进宫母后都拉着我说许多话,我实在是应付不了,这才不想进宫。”

刘议丢下手中的画笔,“宫里头冷清,又不是今年才这样。皇兄登基,后宫遣散了那许多人。以前你不嫌弃,今儿怎么嫌弃起来。”

萧琴儿白了他一眼。

“你想一想,每次我进宫,想去长安宫,三次里面总有一次吃闭门羹。皇后娘娘永远那么忙,忙到闲聊的时间都没有。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我自然不乐意进宫。”

刘议盯着她看,似乎对萧琴儿说的理由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不乐意进宫。”

“换李吃闭门羹,你能乐意进宫?”

刘议仔细想了想,“未央宫又没让你吃闭门羹。你进宫,主要任务是给母后请安。长安宫那边都是顺便,吃不吃闭门羹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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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9章 委屈(三更)

“世人都是捧高踩低。我接连在长安宫吃闭门羹,你有没有想过这事要是传出去,我没了面子事小,没了里子事大。”

萧琴儿气呼呼的,心情不畅。

刘议哼了一声,“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琴儿怒了,“我不要面子,这个家怎么支撑?难道能指望你吗?你说说你自己,都颓废了多少年,你已经多长时间没过问过府里的事情。孩子们的婚事,你有关心过吗?婚丧嫁娶,哪样不花钱。

若是没了面子,以众人市侩的嘴脸,能继续和王府来往,那些商家能乐意同王府做生意?早就跑远了,而且跑得比谁都快。”

说着说着,萧琴儿委屈起来。

她眼眶泛红。

刘议叹了一声。

萧琴儿揉着眼睛,说道:“如今不比以前,商家愿意同我们王府合作,肯分润利润,看的就是面子。面子要是没了,府中这么多孩子,一个个陆续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你让我从哪里抠钱。光是靠以前攒下的那点家底,远远不够。

你要是能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同陛下的关系和解,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费尽心思走皇后娘娘的关系。人家看你是陛下的亲弟弟,又得重用,届时不用我来操心,自有人上门送钱。”

“那种送上门的钱,你别收。”刘议郑重提醒。

萧琴儿哼了一声,“你如今这个样子,长期不露面,鬼才给我们送钱。”

刘议蹙眉,“府中真有这么困难?投资皇后娘娘那么多产业,没道理府中没钱了啊!”

萧琴儿呵呵冷笑,“刚才和你说的话,敢情你都没听进去吗?投资皇后娘娘的产业,的确每年都有分红进账,足够府中的开销。可是你别忘了,孩子们大了,花钱的地方比过去多了十倍。

姑娘家的嫁妆,哥儿们的聘礼,要不要钱?迎娶媳妇,要不要修缮院落,重新布置?人情来往,要不要钱?亏得宫里人口少,替我们节省了一大笔。否则,光是宫里的人情来往,一年下来少说也要两万两银子。”

听着萧琴儿算账,刘议脑袋都大了。

他忙说道:“行了,行了,明儿我就进宫给母后请安,顺便给你求情。”

萧琴儿提醒道:“一定要让母后免了抄写金刚经的惩罚,你告诉母后我已经知错了。以后但凡宗室有点风吹草动,我就派人转告文公公。”

“你早这么做,母后又怎么会罚你。”刘议吐槽她。

萧琴儿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母后越发唠叨,每次进宫总要数落我一顿。还说我苛待庶子庶女。你凭良心说一句公道话,我可曾苛待过你的庶子庶女?我对他们的确不假辞色,谈不上好,但绝对谈不上坏。该给他们的,我一文钱没少。”

刘议呵呵两声,“你也没少罚跪,罚他们抄写经书。”

萧琴儿冷笑,“谁叫你的庶子庶女不守着规矩,在外面丢人,我自然得罚他们。”

“别一口一个‘你的庶子庶女’。他们也是你的庶子庶女,也得叫你一声母亲。”

“敬谢不敏!你那几个庶女,早该好好管管。上次被汝阳打了一顿,老实了半年。最近瞧着,又有点故态复萌的样子。”

“管教子女,本是当家主母的责任。”刘议提醒萧琴儿。

呸!

萧琴儿不客气地说道:“我的确可以帮你管教他们,但是我不乐意。管教严格,别人说我苛待庶子庶女。管教松散,别人又该说我放任不管,把庶子庶女养废了。

总而言之,我是里外不是人,怎么做都是错。既然怎么做都是错,那我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提供衣食住行,其他方面他们有生母管教,轮不到我操心。再说了,你做父亲的都不操心,我一个嫡母操哪门子心。”

这话说得可真够难听,也足够直白粗暴。

刘议揉揉眉心,“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你就别一个劲的抱怨。”

“那你也别对我提要求。”萧琴儿板着脸,寸步不让。

刘议投降,“我不提要求,你也别抱怨。”

几年宅男生活,刘议已经不擅长同人争执。

他甚至都懒得说话。

宅男生活,快把他给养废了。

然而,他自我感觉很好。

可是,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心头隐约有个声音,如此告诉他。

刘议很苦恼。

……

次日一早,他穿戴整齐,准备进宫请安。

他问萧琴儿,“你真和我一起进宫?”

萧琴儿摇头,“你先替我求情,母后原谅了我,我再进宫请安。”

刘议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认怂的时候。”

萧琴儿龇牙咧嘴,只恨不能在刘议身上咬一口。

刘议乘坐马车前往皇宫,递牌子,顺利进宫。

一路来到未央宫。

大殿内传出说笑声。

刘议问内侍,“谁在里面?今儿莫非有人进宫给太后请安?”

“启禀王爷,皇后娘娘制定了一个排班表,太妃们轮流进宫请安,陪太后说话解闷。今儿进宫请安的是萧太妃。”

“萧太妃?”刘议皱起眉头,很想掉头就走。

他不愿意看见萧淑儿,先帝的萧昭仪。

奈何文公公已经走出来,请他进去。

刘议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大殿。

“儿子给母后请安!”

“你总算舍得进宫看望本宫。”裴太后又是抱怨,又是心酸,又是伤心。

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王爷,人人都当她命好。

谁能想到,皇帝儿子同她离心离德,一个月也就固定那么两天才来未央宫请安。说不到几句话就走。

王爷儿子,整日萎靡不振,宅在王府大门不出,郁郁不得志。

裴太后每每想到两个儿子,心里头就难受。

加上湖阳不在了,再没有人敢和她斗嘴,裴太后真的感觉到了孤独寂寞,心中越发冰凉。

即便有宗室女子陪伴,有先帝的妃子进宫说话解闷,她依旧抉择孤独。

“儿子不孝,让母后担心。”刘议恭恭敬敬,始终没看萧淑儿一眼。

裴太后朝他招手,“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刘议上前,任由裴太后打量。

萧淑儿趁机告辞,“太后和王爷一定有许多话说,妾身先告退。”

裴太后自然不会挽留她。

刘议目送她离去,眉头微蹙,“母后若是不乐意看见她,直接叫人打发了她就是。不必同她浪费口舌。”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她进宫是给本宫请安,顺便说说话解解闷。先帝留下的那些小皇子小皇女们都长大了,还指望着宫里给说一门好亲事。”

“这事自有皇兄和皇后操心,母后不必管他们。”

裴太后乐呵呵的,“本宫听你的,不管他们。今儿怎么想通了,肯进宫给本宫请安?”

刘议难免有点心虚。

好在是亲母子,裴太后得知刘议替萧琴儿求情,的确有些生气。不过只气了一会。

“萧琴儿怎么不自己进宫赔罪,竟然指使你。”

“一来,他知道儿子大半年没进宫,母后甚是想念。二来她也是胆小害怕,怕母后责骂她。”

“她也有害怕的时候啊,可真难得。当初她对本宫阳奉阴违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害怕。她不就是瞧着本宫老了,精力不济,就开始耍小聪明。”

“琴儿的确爱耍小聪明,但她没有坏心。她对母后一直尊敬孝顺,之前不肯进宫,并非是敷衍母后,而是怕丢面子。”

“她能丢什么面子,本宫莫非能吃了她吗?”

裴太后哼了一声,极为不满。找借口都不知道找个像样点的。

就不知道说生病了怕过了病气,所以连着数次该请安的时候都没进宫请安。

刘议也没隐瞒,“琴儿在长安宫吃了几次闭门羹,深觉丢脸,后来才没有进宫。”

裴太后轻蔑一笑,“哦!这事啊,本宫听说了。皇后忙,没空和她闲聊,叫她吃了闭门羹,她心头不舒服吧。怕宫里有人闲言碎语,就敷衍本宫,不肯进宫请安,瞧她这点出息。”

刘议笑道:“她本就是个没有大出息的人,母后不必同她计较。不如就免了她抄写金刚经。”

裴太后斜了眼刘议,心头老大不满。

“你和琴儿,何时感情这么好,还特意跑到本宫面前替她求情。”

“老夫老妻,有再多的矛盾,也说开了。”

“果然长进了。罢了,罢了,本宫就免了她的责罚。你回去告诉她,下个月初一,必须进宫给本宫请安。否则本宫还要罚她。”

“多谢母后!母后放心,下个月初一儿子同她一起进宫请安。”

“下个月你也进宫啊!”裴太后乐坏了。

自从湖阳过世,她第一次这么高兴。

刘议又陪着她用午膳,直到午睡后才离去。

裴太后这一觉睡得是心满意足。

刘议出宫,宅男属性,打算直接回府。

却没想到,萧淑儿会在半路上堵他。

“端王爷,有空吗?本宫有些话想和你说。”萧淑儿挑起马车帘子,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虽是询问,态度却很强硬,不容刘议拒绝。

第1050章 萧淑儿的报复

<content>

茶楼静室。https://

红泥小炉上的陶瓷水壶,正在咕咕咕冒泡。

茶水开了。

一双纤细的手提起水壶,洗茶烹茶,姿态说不出的优美。

她嘴角边含着笑,明明孩子再过几年就该成亲,她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此人正是萧太妃萧淑儿。

坐在她对面,是一脸不耐烦的刘议。

“你找我何事?”

他不愿意赴约,可是萧淑儿咄咄逼人,他不想在宫门口闹起来被人瞧见,只能跟着对方来到茶楼静室。

看她烹茶,若是换做别的时候,或许是一种享受。

然而此时此刻,刘议只嫌她多此一举,浪费时间。

“王爷很着急吗?”

“本王还要赶着回府。”刘议不假辞色。

萧淑儿挑眉一笑,将茶杯放在他面前,“王爷喝茶!”

刘议坐着不动,“你找我到底何事?何不开门见山。”

“据我所知,这几年端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琴儿姐姐在打理,王爷不是沉迷喝酒,就是沉迷作画。总之是不过问任何事情。就连外甥外甥女的婚事,王爷也不曾过问一句吧。敢问,闲散如斯的王爷,急着回去喝酒吗?”

萧淑儿似笑非笑,嘴角隐含一抹讥讽。

刘议斥道:“本王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来管?你是太妃,我是王爷,辈分上你比我高。同时我们还是表兄妹。论理,就不该坐在这里喝茶说话。”

萧淑儿眉眼弯弯,笑道:“可是王爷还是来了。”

刘议大怒,“若非你逼迫,本王岂会跟你来这里。”

“哦!我拿什么逼迫王爷,王爷你倒是说清楚啊。”萧淑儿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越发肆无忌惮。

刘议胸膛起伏,怒火中烧,却始终没有发作起来。

他端起茶杯,喝了。

还将茶杯亮给萧淑儿看,证明他喝光了茶水。

萧淑儿掩着唇咯咯咯的笑起来。

刘议板着脸,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不管你说不说,过时不候。”

萧淑儿笑过之后,态度也端正起来,不再过多逼迫刘议。

她轻咳一声,“今儿请你过来,只为了一件事。”

“说!”

“小九一天天长大,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龄。我需要你帮忙。”

“帮什么忙?”

“帮小九弄个郡王爵。”

“不可能!”刘议想都没想,直接否认,“我们兄弟所有人的爵位都是父皇临终前定下来的,皇兄只会夺爵,不可能另外封爵。”

“换做别人不可能,换做皇帝的亲弟弟端王爷你,未必不可能。”萧淑儿态度很坚决,不容拒绝。

刘议呵呵冷笑,“你也太看得起我。我何德何能,能说服陛下。我连自己的事情都解决不了,还帮你解决小九的爵位,你真是太看得起我。”

“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刘议讥讽一笑,“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和陛下兄弟情深吧。你别忘了,我已经闲散四五年,宫里头从未有要用我的意思。我现在就是人们口中的闲散王爷,诸事不管,无权无势,空头架子。你想让小九得封王爵,不仅是痴心妄想,更是找错了人。你该去找皇后娘娘,她才是唯一那个能说服陛下的人。”

萧淑儿缓缓摇头,“我不找皇后娘娘,我就找你。”

“姓萧的,本王不欠你。”刘议大怒。

萧淑儿咯咯咯笑起来,“你不欠我,可是你欠琴儿姐姐啊。当初你可没有拒绝我的喜欢,也没有拒绝同我联手。”

刘议胸膛起伏,转眼他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萧淑儿脸色微变。

刘议讥讽道:“当年,我可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你不过是区区昭仪娘娘。同你联手?你认为你配吗?自从你生下小九,父皇就没怎么宠幸你吧。”

啪!

萧淑儿双手拍着桌上。

“姓刘的,你别太过分。”

刘议反客为主,嘲讽道:“你以为你手头上有我的把柄,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吗?真是愚蠢!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就算你现在进宫告诉皇兄,说我当年觊觎皇位,私下里搞各种小动作,你看看皇兄会不会搭理你。身为皇子,不觊觎皇位,才是真有问题。”

萧淑儿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神情绷紧,眼神怨毒。

刘议面色冷然,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欠你。当年大家也只是各取所需,才会互相合作一把。父皇病重,前往行宫,我们之间的合作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终止。你现在纠缠不休,我是没办法帮小九弄个王爵,但是将他贬为闲散宗室,我还是办得到。”

“你威胁我?”萧淑儿不敢置信。

刘议讥讽一笑,“本王为什么不能威胁你?你算什么玩意。”

啪!

一杯茶水直接泼在刘议的脸上。

幸亏茶水温度已经降下来,刘议只是狼狈,没有被烫伤。

他闭着眼睛,任由茶水从头顶滑落。脸上的肌肉,正在一下接一下的抽搐。

他拿出手绢,缓缓擦拭脸颊,冷哼一声。

“果然是个泼妇!”

“你骂谁?”

“难道不是泼妇吗?”刘议睁开眼,目光森冷。

萧淑儿气得大叫一声,“刘议,你别欺人太甚。你别忘了,琴儿姐姐是我亲姐姐,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家宅不宁。”

刘议面色一冷,“你可以试试看,看看本王会不会给你机会。死的时候,千万别后悔。”

说完,他起身,拂袖离去。

萧淑儿无力阻拦,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哐!

她气得将整张案几掀翻,茶杯茶壶全都砸了。

好好的静室,转眼间变得一片狼藉。

……

刘议乘坐马车回到王府。

萧琴儿正等着他。

“事情办得如何?母后原谅我了吗?”

刘议点点头,“下个月初一,你和我一起进宫请安。母后答应免了你的惩罚,你不用抄写金刚经。”

萧琴儿长舒一口气,心情不错。

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刘议的衣衫上似乎有茶渍。

“怎么回事?喝茶水喝漏嘴了?”

刘议斟酌了一下,“今儿在宫里碰见了萧太妃。”

咦?

萧琴儿急忙问道:“然后呢?”

“她在宫门堵我,约我去茶楼静室谈事。”

萧琴儿蹙眉,“然后你就去了?”

很明显,她不高兴。

刘议点头,“对,我赴了她的约。她咄咄逼人,我担心她在宫门口闹起来,所以只能妥协。”

“她找你做什么?”萧琴儿一边问话,一边掐着手绢。

她没忘记,萧淑儿一直觊觎刘议。

谁让刘议长得好,身份又高贵。

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在宫门口堵人。

萧琴儿咬牙切齿,心头一股火在燃烧。

刘议很平静地说道:“她想让我帮忙,给小九弄个郡王爵。”

“她是在做白日梦吗?她当王爵是大街上的白菜,可以买卖吗?”萧琴儿怒气冲冲,“你没答应她吧?”

刘议摇头,“你放心,我已经拒绝了她。不过她很不甘心,估计要从你身边下手。你可要防着她,别被她三言两语给拐带了。”

“你当我是傻的,还会被她拐带。”萧琴儿冲他翻了个白眼。

刘议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被她蛊惑。但是我们得以防万一。萧太妃这人,我们都清楚,很能搞事。”

萧琴儿咬着牙,“以后你不准和她见面,我来对付她。”

姐妹之间的账,是时候清算。

她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要和萧淑儿摊牌。

然而,萧淑儿那边却安静如鸡,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不对啊!

这不符合萧淑儿的脾气。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萧琴儿疑神疑鬼,不料,王府摊上了大事。

先是人命官司。

有人报官,说是端王府逼迫良民,迫害人命。

这事还没查清楚,朝中又传出风声,说端郡王有不臣之心,要造反。

御史来势汹汹。

金吾卫也是磨刀霍霍。

萧琴儿一下子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是谁在害我们?没做过的事情,全都栽赃在你我头上。”

对方并非全是栽赃。

偌大王府,总有人那么几颗老鼠屎。

打着王府的名义,在外面干坏事,不稀奇。

至于说到不臣之心,正儿八经论起来,刘议整日宅在王府不进宫请安,逢年过节也不上表称贺,身为一个王爷该做的不做,真要追究起来,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完全没问题。

腹诽皇帝,对皇帝不满,是不是罪?

皇权之下,这就是罪,就是有不臣之心。

至于说到造反,完全是莫须有。

但是御史朝臣不这么看。

有了不臣之心,还能不造反吗?

完全是以心论罪,而非以行论罪。

你心里头想了不该想的,无论做没做过,反正就是有罪。

御史们跟打了鸡血一样,逮着刘议深挖。

将刘议过往的事情全都翻了出来,内容越来越多,罪名也随之增多。

总结起来,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请陛下严惩端郡王!”

“请陛下夺端郡王王爵,以儆效尤。”

“端郡王分明是乱臣贼子,早有不臣之心。逆贼不除,天下不安。”</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051章 大家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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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淑儿,你给我滚出来。手机端https://”

萧琴儿带着人冲入府邸。

下人阻拦。

“出去!你们干什么的,不准进来。这里是……”

“给本王妃打!”

萧琴儿一声令下,王府侍卫提起棍棒,朝着府邸众多下人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一时间,门口,院落,全都是砰砰砰,外加嗷嗷嗷的动静。

萧琴儿可没有遮掩自己的行动。

她这里一闹起来,住在附近的宗室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这种直接带人打上门的戏码,多少年没见过,真是令人怀念啊。

想当年,湖阳公主还活着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热闹啊。

没想到端郡王妃竟然也有湖阳公主的魄力,敢带着人打上门。

“端郡王妃同萧太妃,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亲姐妹。怎么打起来了。”

“管他为什么打起来,看戏看戏。”

选一个黄金位置看戏,才是最重要的。

旁枝细节,不必计较。

“端郡王最近被御史弹劾,端郡王妃怎么还有空带人打上门来。”

“不会是萧太妃害了端郡王吧。”

“萧太妃有这本事?”

“先帝的女人,肯定不蠢。”

不蠢也不等于有本事挑唆御史弹劾端郡王吧。

如果真的是萧太妃的锅,这女人未免太厉害了点。

别的女人害人,都是走内宅阴私路线,诸如立规矩,下毒,打板子。

总归走不出深宅大院。

萧太妃厉害了,玩起了朝臣玩的手段。

一出手,就将端郡王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牛逼啊!

这是要治端郡王于死地。

到底什么样的仇恨,要把人往死里弄?

大戏啊!

一定不能错过。

砰!

府邸大门关上。

咦?

怎么能把门关上,大家正在看戏啊。

演戏的能不能有点良心,留一条缝也好啊。

有那动作快的人,已经攀上了墙头。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

宗室人员就是如此的“热情”。

砰!

一根棍子,直接将攀上墙头的人捅了下来。

紧接着,竹竿一扫,全体都有,纷纷滚落。

“艹!太小气了!不就是看个热闹,至于拿竹竿捅人吗?”

“萧太妃还真是管教有方,府里的侍卫有几把刷子啊。”

“有几把刷子也挡不住端郡王妃来势汹汹。”

“不知道两姐妹会不会打起来。”

“谁去通知萧家,一会大家一起看个稀奇。”

“我我我,我去通知萧家。”

“还有宗正寺。”

“别通知宗正寺。他们一来,这戏可就看不成了。”

“有理!”

……

府邸内,萧琴儿带着人勇猛无匹,一路冲杀,直接冲入后院。

“萧淑儿,你给我滚出来!你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吗?再不出来,休怪我砸了你的府邸。”

院落里,倒了一地的下人。

全都挨了棍棒打杀,嗷嗷嗷呼痛。

“姐姐好兴致啊!一大早就跑到我这里,吵吵闹闹,叫人看笑话不说,还打杀我的人。不愧是端郡王妃,真够威风的。”

萧淑儿一身素净,很符合她寡妇的身份。

她倚着门框,似笑非笑,调侃着萧琴儿。

对于萧琴儿的来势汹汹,她是半点不惧。

“你这个贱人!”

萧琴儿怒火中烧,气冲冲朝她冲过去。抬起手,就朝对方脸上招呼。

萧淑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很用劲。

萧琴儿手腕吃痛,又挣脱不得,恼怒,尴尬,不甘,愤恨……

各种情绪从她眼中闪过。

萧淑儿则是满脸讥讽之色,“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习武,力气大。你那三招两爪,就别在我面前现眼。若非看在你是我亲姐姐的份上,你脸上早就布满了手掌印,哪能像现在这般白白嫩嫩。果然是保养得宜。几十岁的人了,看着还像二三十岁的人。”

她还有心思调侃萧琴儿,对萧琴儿的脸评头论足。

奇耻大辱!

绝对是奇耻大辱!

萧琴儿七窍生烟,“你放开我!”

“还动手吗?”萧淑儿咯咯咯地笑,“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模样,就像是斗败的母鸡。”

“萧淑儿,你贱人,你该死!”

“你闭嘴!你再敢骂我一句贱人,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萧淑儿面色凶狠,扫了眼萧琴儿带来的打手侍卫。

她嗤笑道:“若非本宫下令不准为难你,你以为你带着这点人,能冲到本宫的面前?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毫无自知之明,只知道仗着身份咋咋呼呼。姐姐啊,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一点长进。”

“你放开我!我有话和你说。”萧琴儿渐渐冷静下来。

她是客场作战,打打杀杀不占优势。

萧淑儿扬眉一笑,“好啊!”

她很干脆的放开了萧琴儿的手腕。

萧琴儿揉着手腕,手腕上多了一个红印子。她没想到萧淑儿的力气如此大。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同你说。”

萧淑儿甜甜一笑,“进来吧,茶水都给你备好了。我们姐妹,许久没坐在一起喝茶闲聊,今儿一定要聊个痛快。”

萧琴儿板着脸,嗤笑一声。

萧淑儿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实。难怪这么能搞事。

姐妹二人先后走进房内。

房门从外面关上。

双方的下人,占据左右两边,各自虎视眈眈。

房门内,萧琴儿开门见山,咬牙切齿地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姐姐指哪件事?”

“你做了多少件事?”

“我做的多去了,姐姐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指的哪件事?”

萧琴儿懒得同她废话,“王府的人命官司,御史弹劾王爷说他有不臣之心,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萧淑儿抿唇一笑,“姐姐喝茶!你说的这些事情,不瞒你说,的确是我做的。”

“你……”

萧琴儿腾的一下站起来,对方竟然承认了。

她以为萧淑儿会反驳,万万没想到对方承认得如此干脆。

萧淑儿咯咯咯发笑,“姐姐很意外吗?你早就认定这一切是我做的,我承认了,你干什么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萧琴儿怒问:“就因为表哥没答应帮忙,你就想害死他。你分明就是个毒妇,你怎么不去死!”

萧淑儿撩着鬓角的碎发,“对啊,我就是个毒妇。俗话说的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毒妇,一定比姐姐你活得更长久。”

“你做梦!”

“那就拭目以待。”萧淑儿一副无所谓地态度。

萧琴儿深恨之。

“害死了表哥,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高兴!”萧淑儿理所当然,“谁让他不帮我。”

萧琴儿紧握拳头,“我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得逞。你一定会遭到报应。”

“朝中如今的局面,可没有站在姐姐这边。姐姐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王府准备替表哥收尸。”

“啊……”

萧琴儿大叫。

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又恶劣的女人。

她想杀了她,无比的渴望。

“姐姐千万别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萧淑儿一眼看破萧琴儿的想法,一副好心地模样提醒她。

砰!

萧琴儿砸了茶杯,“你会不得好死!我说到做到!”

“咯咯咯……我若是不得好死,姐姐一定会死在我的前面。”

萧琴儿一言不发,起身就走。

萧淑儿在她后面喊道:“姐姐怎么不求我?你若是求我,说不定我一心软,就答应放过表哥。”

萧琴儿已经走到了门口,她回过头盯着对方,“你了解我,我同样了解你。从你开始搞事起,你就没打算放过我和表哥。还有,你虽然很能搞事,然而朝中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你能控制的。你,现在也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萧淑儿脸色一沉,“姐姐是不信任我?”

萧琴儿轻蔑一笑,“你最多算是个引子,给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提供一个思路和借口。真正的幕后,另有其人。”

“姐姐啊姐姐,你想得太多,又太看轻我。”萧淑儿一脸瑟。

“不是看轻你。你有几斤几两,我心知肚明。我虽然不聪明,却也不蠢笨。告辞!”

“在我眼里,姐姐等于蠢笨。每次说谁蠢笨蠢笨,我总是能想起姐姐。”

萧淑儿是在挑衅,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萧琴儿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压住心头的怒火。

真想回头,冲过去撕烂对方的嘴脸。

她没有搭理对方的挑衅,打开门,走了出去。

萧淑儿追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姐姐慢走啊!替我问候王爷,叫他保重!万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上门给他烧香。”

萧琴儿牙齿嘎吱嘎吱作响,拳头攥紧。

萧淑儿一定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没有之一。

“我们走!”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萧淑儿的挑衅。

萧淑儿大笑出声,“哈哈哈……统统都不得好死!”

笑过之后,是一张阴狠的表情。

她捏着门框,心中充满了恨意。

凭什么别人夫妻和睦,子孙成群。

而她剩下的几十年只能做个寡妇,连改嫁的资格都没有。

谁让她是先帝的女人。

她不甘,她不服!

凭什么萧琴儿一个没脑子的蠢妇,却能比她更幸福?

她要毁灭萧琴儿拥有的一切。

大家都去死吧!</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052章 怂货(三更)

长安宫!

白仲急匆匆跑进书房,“娘娘,太后来了。已经到了门外。”

顾玖放下手头的事情,起身,到门口迎接。

裴太后带着人,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皇帝人呢?”

裴太后四下张望,刘诏竟然不在?

顾玖行了礼,说道:“陛下这会应该是在兴庆宫。”

“皇帝不在兴庆宫,本宫刚从那边过来。说,是不是你把皇帝藏起来了?”

裴太后又凶又急。

顾玖哭笑不得,“母后真会说笑,我哪有本事将陛下藏起来。陛下真不在这里,他可能是在校场。”

“当真不在?”裴太后半信半疑。

顾玖重重点头,“儿媳不敢欺瞒母后,陛下的确不在这里。”

裴太后却没有离开,反而是在软塌上坐下来。

嗯!

长安宫的软塌很舒服,似乎比未央宫的更舒服。

“那么多御史弹劾老四,沸沸扬扬,多少天了,皇帝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替老四正名?难道他相信御史的无稽之谈?”

“老四这几年的确很颓废,有做错的地方,但是本宫敢担保,他绝无不臣之心,更没有造反的心。那帮御史统统都是污蔑,皇帝为什么不将他们抓起来,反而任由那帮御史污蔑老四?”

“皇帝到底安的什么心?他皇位稳固,就见不得兄弟日子好过吗?非得将人赶尽杀绝才肯罢休吗?”

裴太后刚一坐下,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问。

唾沫横飞,声音尖利刺耳。早已经失去了冷静。

顾玖端来一杯茶水,“母后喝茶,说了这么多应该口渴了。”

裴太后本来想矜持一下,摆摆架子。

不过她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扯着嗓子怒吼,的确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

最后,她没有拒绝顾玖的好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母后慢点,当心呛着。”

“咳咳咳……”

说呛着,果然呛着。

折腾了好一会,裴太后才恢复过来,一脸疲惫。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天还有点热,裴太后额头上已经出了汗。

顾玖拿起一把团扇,轻轻摇晃,给裴太后扇风。

裴太后突然哭了起来,“老四和皇帝是亲兄弟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相残杀,只会亲者痛仇者快。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老四不可能造反。他天天闷在府里,大门都不出,哪来的造反。皇帝为什么不肯信?”

“皇帝没有不相信端郡王!”顾玖安慰对方。

裴太后腾地坐起来,“皇帝既然相信老四是清白的,为什么还放任御史在朝上诋毁污蔑老四?他是想败坏老四的名声吗?”

“母后误会了!御史们闹腾得越厉害,之后陛下的反驳才会越有力。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端郡王着想,借着这次机会,将所有后患一并解决。免得将来又有人跳出来闹腾,三天两头的弹劾。陛下用心良苦,母后可要体谅他啊!”

顾玖声情并茂,就差剖心证赤诚。

裴太后半信半疑,“你说的都是真的?陛下这么做,果真是为了老四好?”

顾玖点头,无比肯定地说道:“兄弟之情,岂能轻易斩断。陛下心头,一直都惦记着端郡王。奈何,端郡王这些年异常颓废萎靡,陛下也不好逼迫他做什么,干脆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裴太后被说服了,感动得老泪纵横,“本宫就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多年的兄弟之情做不得假。老四这几年的确不太像话,不过若是皇帝肯给他找点事情做,说不定能有所好转。总不能真的看着他天天闷在王府,一年半载都不出大门一步。长久下去,本宫担心他会憋出病来!”

“母后说的有理。等陛下回来,儿媳会将母后的话如实转告。希望陛下能够采取行动,帮助端郡王走出阴霾。”

“你是好的!”裴太后紧握住顾玖的手,“过去是本宫误会了你。”

“母后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儿媳该做的。”顾玖嘴角微微抽搐,安慰人的活真累啊。

终于安抚住裴太后。

顾玖让白仲将裴太后送回未央宫。

白仲领命。

人走后,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别人嫌宫里冷清,她却嫌长安宫过分热闹。

好在,这会无人打扰。

白仲从未央宫回来,第一时间禀报情况。

“太后哭了一场,累很了,回了未央宫不到片刻就睡了过去。听文公公说,自从端郡王出事以来,太后娘娘一直没睡好。今儿放下心事,总算能睡个好觉。”

“吩咐太医每日到未央宫请平安脉。太后年龄大了,不可马虎大意。”

“老奴一会就去安排。端郡王那里,真的没事吗?万一出了事,老奴担心太后恐怕承受不住。”

顾玖轻蔑一笑,“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御史在挑事,不用在意。端郡王那里,就让他多惶恐几天。”

“启禀娘娘,老奴听闻端郡王妃昨儿带着人打上萧太妃府上,闹得极为厉害。”

“哦?两姐妹打起来了?”

“正是!外面都在议论此事,还有人说端郡王出事和萧太妃脱不了关系。”

顾玖笑了起来,“萧太妃的确脱不了关系。这事不必插手,旁观就行了。”

“老奴遵命!”

……

刘诏在校场练了一场,出了一身汗,浑身痛快。

得知裴太后到长安宫闹事,他脸色顿时一沉,眼看就要发作。

林书平赶紧说道:“皇后已经安抚住太后娘娘,并派人将太后娘娘送回了未央宫。老奴得知,太后娘娘这会已经睡下。”

刘诏的脸色,终于阴转晴。

气场一收,宫人才敢大胆喘气。

刘诏直接来到长安宫,一身臭汗遭到顾玖的嫌弃。

他哼哼两声,“老夫老妻,你还嫌弃朕。”

就嫌弃!

只要是一身臭汗,就算是七老八十也嫌弃。

顾玖赠送他一记白眼。

刘诏只能先去洗漱。

洗漱干净,顶着一头的水珠子,凑到顾玖身边,“母后可有为难你?”

“你放心,母后没有为难我。母后她担心老四,在我这里哭了一场。我告诉她老四不会有事,她才彻底放心。”

“谁说老四没事。”刘诏板着脸。

顾玖笑眯眯地看着他,“难不成你真相信御史说的那些鬼话,相信老四有不臣之心,迟早会造反?脑子呢?”

“咳咳……”

刘诏甩了个眼神,当着宫人的面,岂能鄙视朕的智商。好歹要给朕留点面子。

顾玖抿唇一笑,“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就是想借机磋磨老四。”

刘诏挥挥手,先将宫人都赶出去。

顾玖拿起毛巾给他擦拭头发,“你们兄弟,冷战了这么多年,要不要借着这次机会和解?”

“朕会和他冷战,开什么玩笑。分明是他怂,不敢进宫见朕。”刘诏对刘议,完全是鄙夷。

这个兄弟,自小就是心气高,本事稀松。遇到过不了的坎,嘴上厉害,内心其实早就认怂。

“他就是个怂货!”刘诏对刘议的评价很精准。

刘议颓废了这么多年,固然一开始有不甘心的原因。但到了后期,只剩下怂。

他不敢主动踏出大门,也不敢主动求见皇帝刘诏,更不敢主动要求一个实缺。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面对一切!

不如像鸵鸟一样,把脖子缩进沙子里,就可以欺瞒自己,宅男的生活也挺好。

每次,他不得不进宫给裴太后请安,总选择开朝会的时间。如此一来,能完美的避开刘诏。

他这点小心思,刘诏一清二楚。

军武出身的刘诏,很看不起刘议那个矫情劲。

这回御史闹腾得厉害,他就动了磋磨刘议的心思,拖着这件事迟迟不肯解决。

背后挑事的人,刘诏也不过问。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刘议得自己去解决那些人。

刘诏做皇帝的人,很忙,没空替他收拾那些挑事的人。

顾玖笑了笑,说道:“他已经怂了一辈子,改是改不了的。”

刘诏哼了一声,“朕给他一个教训,不行吗?”

顾玖说道:“没人说不行,不过你得考虑一下母后的感受。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湖阳姑母过世后,母后也可见了老了许多。别说和去年相比,就是同正月时候相比,身体不止差了一截。”

“当真?”刘诏心头一跳。

母子关系不睦,不等于刘诏就能眼睁睁看着裴太后老去,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没有永久的爱,也没有永久的恨。

时间是最大的大杀器,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

裴太后老了,刘诏那颗坚硬的心,也随之有了松动。

顾玖肯定地说道:“今儿趁机给母后诊脉,身体很虚。而且还是虚不受补,得慢慢调养。”

刘诏眉头紧皱,“晚一点我去看望母后。”

“要我陪你去吗?”

刘诏摇头,“不用!好久没同母后好好说过话,有些话憋在心里头怪不是滋味。”

好吧!

顾玖紧握住他的手,“母后如今最担心的人就是老四,磋磨得差不多了,就给他一个机会。要是他实在不堪用,也不肯振作起来,届时你再想办法收拾他。”

刘诏点头,“朕会给他机会,但也得看他会不会把握机会。”

“你们兄弟之间的问题,我不参与。你去见母后,记得说话和软一些,别吵起来。”

“你放心,朕会克制脾气,不和她吵。”

母子二人吵了一辈子,到了如今,继续争吵已经毫无意义。

刘诏有些惆怅,“朕也老了!”

顾玖靠在他的怀里,“你不老!和年轻说话一样健壮!”

“朕已经有了白头发。”刘诏哼了一声,有点不爽。

顾玖抬头看了眼,“那是因为你操劳过度。早就和你说了,要劳逸结合,不要那么拼命。”

“朕听你的,以后会注意保养。你要不要帮朕将白头发拔了!林书平那个狗东西,不敢动手,怂得不行。”

“那是因为你太严苛,他怕拔了头发性命不保。”

“哼哼!”刘诏以示抗议。

顾玖起身,走到他背后,替他拔白头发,还不少。

“这么多白头发,朕果然老了。为何你没有白头发?”

顾玖瞥了他一眼,“因为本宫保养得宜,懂得劳逸结合,青春永驻。”

刘诏哈哈一笑,“你和十年前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顾玖嘚瑟起来,“那是!你也要注意保养。别等到你五六十岁就成了糟老头子,而本宫依旧年轻貌美。到时候,我定会嫌弃你的,将你赶出长安宫。”

刘诏调侃道:“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没错。”

顾玖哼了一声,朝他咬去。

刘诏立马认怂,“无毒不丈夫,朕才是最毒的那个人。”

顾玖喜笑颜开,“这还差不多。你刚说老四是个怂包,其实你也挺怂的。”

刘诏一脸心塞的样子。

朕真不怂,朕只有在娘子面前认怂。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53章 何苦来哉

刘诏前往未央宫。https://

母子见面,气氛有些紧张。

文公公知趣,带上所有宫人退出寝殿,独留母子二人。

刘诏轻咳两声,似乎嗓子卡出了,难受。

“母后感觉好点了吗?”

“你不会为难老四吧?”

母子两人同时开口,说着不同的内容。

然后又齐齐皱起眉头,气氛更加紧绷。

噗嗤!

刘诏低头,笑出声来。

眉梢眼角满是嘲讽。

“在母后眼里,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冷酷无情,为了皇权人人皆可杀?亦或是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男人?”

裴太后呼吸变得急促,眼神透着不耐烦。

“你只需告诉本宫,你会不会为难老四。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难道也无法回答吗?”

刘诏摇摇头,“朕的问题,显然母后没有听进心里。朕就直说吧,他是朕的兄弟,朕不会要他的命。”

裴太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面容明显放松。

“本宫替老四谢谢你。”

“让老四自己进宫谢恩。”刘诏语气严厉,不容反驳。

裴太后张口结舌,愣了下,才说道:“你对他太严厉了。”

刘诏不满,“朕对他何曾有过要求。难道他是残废,进宫谢恩也做不到吗?”

裴太后摆手,“本宫累了,不想和你吵。改明儿,本宫派人去王府,叫他进宫谢恩。你呢,对他和善点。别一见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处处挑他的错。他再混账,你们也是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刘诏嗯了一声,“朕有个问题,藏在心头许久,母后可否为朕解惑。”

“你问吧!”裴太后这会心情好,只要不吵架,她乐意同刘诏多说几句。

刘诏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轻声问道:“朕十二岁那年,受了伤从外面回来。当日老四调皮,从树上摔下来擦破了一点皮。母后守在老四身边,紧张了一夜。朕这边,母后就只匆匆看了眼,流血不止的伤口也没能让母后多留片刻。朕就想问问,母后心里,朕到底算什么?”

裴太后面色僵硬,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刘诏。

刘诏讥讽一笑,“父皇将皇位传给儿子,母后一度癫狂,甚至让朕将皇位让给老四。朕难道不是母后的儿子吗?如此偏心,不觉着亏欠吗?”

“哎……”

裴太后近一年,衰老极快,没了当年的精气神。

她不想吵,也吵不动。

她虚弱地说道:“你们两兄弟,本宫的确偏心老四。”

陆诏嘴角扯动了两下,没有作声。

裴太后缓缓说道:“老四说话早,一岁多的时候,每天娘亲娘亲的叫嚷,追在本宫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你说话晚,差不多两岁半的时候才开始说话。但是你和本宫不亲近,本宫抱你,你却十分抗拒。

你们兄弟,都是奶娘嬷嬷带大,无论什么时候,老四和本宫都很亲。而你,本宫说句难听的话,你生来铁石心肠,谁都捂不热。一次两次……十次八次,时日一长,本宫也失去了耐心,转而对老四投入了更多的关心。人嘛,都喜欢乖巧贴心的孩子。”

刘诏讥讽一笑,“因为朕小时候不亲近你,你就偏心到视朕为仇寇。”

裴太后苦笑道:“本宫也不想这样。只是你主意正,这么多年,你何曾听过本宫的话。换做刘御他们,次次同你作对,你能高兴吗?你看到他,你不觉着他讨人嫌吗?”

“就算朕认为他是讨债鬼,但是该给他的,朕一定会给他。绝不会因为嫌弃他,而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刘诏掷地有声。

裴太后老脸通红,很没面子。

“世间的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本宫偏心老四,忽略你,甚至打压你,的确对你有所亏欠。但是本宫不后悔!老四是本宫最喜欢的孩子,本宫当然想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留给他。此乃人之常情。”

刘诏点点头,冷声道:“朕明白了!在你心目中,无论朕做得多好,都不如老四。”

裴太后摇头,“不,你比老四强太多,这一点本宫一直都清楚。但是论感情,你不如老四。本宫一直都是感情用事,你若是想要真相,这就是真相。”

刘诏笑了起来,“好一个感情用事!终归在你心目中,朕不如老四重要。罢了,都一把年纪,朕又何必计较这些。母后好好保养身体,得空朕就来看望你。”

说完,他就打算结束此次谈话。

真是心累啊!

何苦来哉,自找不痛快。

裴太后张张嘴,似乎是想挽留刘诏,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刘诏离去,文公公进寝殿伺候。

裴太后浑身疲惫地靠在罗汉榻上。

“他心头恨着本宫!”

这是一句陈述句。

纵然有人辩解不是那样的,裴太后也会坚持自己的判断。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

文公公叹了一声,“陛下心结太重。”

裴太后自嘲一笑,“以前,本宫也恨着她。而今,恨不恨的,已经没那么重要。”

“娘娘说的是!总有一天,陛下会想明白的。”

裴太后面色凄苦,“本宫恐怕等不到那一天。”

文公公一听,急了,“娘娘千万保重身体。太医开了膳食单子,为娘娘调养身体。娘娘只要配合太医,身体会越来越好。”

“好什么好啊!一大把年纪,再好能好到哪里去。本宫比先帝多活了几年,已经是赚到了。”

“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娘娘本来就比先帝年轻几岁……”

“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本宫这几天累得很,心浮气躁。如今老四确定没事,过几天,本宫肯定能好起来。”

文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是裴太后身边的人,裴太后要是人不在了,他自然没了前程。

去皇陵守墓吧!

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比较好的,至少能够善终。

他可不敢指望,裴太后不在后,皇后娘娘会重用他。

那都是陈大昌,常恩之类的人物,才能享受到的殊荣。

……

萧琴儿憋着一股劲。

她已经连着两次同刘议说到自己的想法。

“我想杀了萧淑儿那个贱人!”

刘议劝她:“朝中局面看着紧张,其实都是瞎胡闹。我或许是对皇兄不够恭敬,但是绝无造反之意。这一点,皇兄心头门清。御史闹了那么长时间,金吾卫一直没动静,这回肯定是虚惊一场。你呢,也别整天说要杀人的话。”

“你怎么断定是虚惊一场?万一陛下恼了你,想要借机对你……届时这个家可就完了。”

萧琴儿说到激动处,直接哭了起来。

她抹着眼泪,心头怕得很。

刘议宽慰她,“我了解皇兄的脾气,我保证这回是虚惊一场。你就是杞人忧天。”

“我是担心你,你竟然说我杞人忧天。姓刘的,你有没有良心。”萧琴儿怒了。

刘议却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别整日哭哭啼啼,难看得很。皱纹都哭了出来。”

“哪里有皱纹?你可别胡说。”

一听脸上出现了皱纹,萧琴儿慌了,急忙找镜子左看右看。

肌肤一如既往的精致,眼角还是三条细纹,没多没少。

知道自己受骗,她怒火中烧,“刘议,你混蛋!”

刘议哈哈一笑,“我逗你开心。现在不焦虑了吧。”

萧琴儿朝他打去,打了好几拳才解气。

她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萧淑儿那个贱人,她陷害你,你就不生气?”

刘议摇头,“她也就这点手段,不足为惧。而且同样的手段,她不能用第二次。”

萧琴儿气呼呼,“你对她太过宽容。莫非就因为她喜欢你?”

刘议皱眉,“你脑子进水了吧!说什么胡话。难不成还能真杀了她吗?她是太妃,远着她就行。”

萧琴儿咬牙切齿,“这口气我咽不下。”

“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报复回去。”

刘议郑重说道:“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历朝历代,对待先帝的妃子,都比较宽容。她是太妃,伺候过父皇,皇兄多少也会给她一份体面。”

所谓原则性的错误,主要是指男女方面,或是伙同别人造反之类的情况。

萧淑儿是聪明人,她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给人抓住把柄。

萧琴儿咬着后槽牙,“照着你的说法,只要她没被人逮着把柄,就可以富贵一辈子?”

“差不多吧!”

“她陷害你的事情,难道就不能治罪?”

“可以治罪!前提是皇兄愿意插手这件事情,愿意替我讨回一个公道。不过很显然,皇兄不乐意管我的事情。他嫌弃我!”

说到嫌弃二字,刘议语气都变了。

他整个人都变得不好,很烦躁,很恼火。

萧琴儿很干脆,“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弄死她!我就不信,找不到她的软肋。”

无论如何,一定要报仇,一定要弄死萧淑儿。

萧淑儿先动手,害她全家。就别怪她不顾念姐妹情谊。

刘议没心思想报仇的事情。

此刻,他很丧!

他只想喝酒,不去面对自己不如刘诏的现实。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054章 从西凉归来的商队

无中生有!挑拨离间!心怀不轨!统统该死……

这就是刘诏对朝臣们的交代。狂沙文学网

“竟然敢离间皇家兄弟义,当朕是瞎子聋子可以随便蒙蔽吗?”

御史们没能蒙蔽刘诏,反而是一脸懵bi)。

不对啊!

皇帝之前不是这个态度。

难道是脑子进水?还是玩变脸?

刘诏指着朝臣,“你们就见不得皇家兄友弟恭,历朝历代皇室惨剧,哪回都少不了你们的影子。一个个别的本事没有,整里就知道搞挑拨离间的把戏,居心叵测。”

“皇上明鉴!”

“明鉴不了!你们说端郡王想造反,拿得出证据吗?毫无证据,全凭揣测,不就是欺负端郡王不上朝,不养门客,不和你们这帮朝臣勾结,朝中无人替他说话!他若是有不臣之心,能轮到你们一个个诋毁他?”

“御史本就是风闻奏事……”

“那就问问御史,这股风到底是从哪里吹来的?”

御史们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风是从什么地方吹来的。

一夜之间,仿佛全京城都在议论端郡王有不臣之心,要造反。

为御史,听到这样的传闻,当然要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有错吗?

当然没错!

这就是御史要干的工作,怎么能说错。

御史们说不出一个子丑卯寅,态度却很强硬,一副御史最牛bi)的样子。

刘诏呵呵冷笑。

登基好几年,御史们的路他早就门清。

他不生气,但是态度得拿出来,得将御史狠狠骂一顿。

跳得最凶的那几个,抓起来关几天。

否则下回,这帮御史就该得寸进尺。

御史最喜欢干的事,不是弹劾重臣,而是弹劾皇室宗亲,弹劾宫里的人。

因为成就感很足。

好不容易遏制住了这股风气,决不能让他们死灰复燃。

……

端郡王府,雨过天晴。

皇帝还了刘议清白。

刘议进宫谢恩。

兄弟见面,谈不上兄友弟恭,也没有剑拔弩张,就是平平常常。

刘诏像对待臣子一样对待刘议。

刘议自个放不开。

刘诏哼了一声,矫!表十分嫌弃。

顿时刘议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又被嫌弃!

他有那么差吗?

他很想质问刘诏,他真的有那么差吗?

凭什么嫌弃他。

刘诏很想告诉刘议:自己差不差,心头难道没点数?

“你整窝在王府荒废光,也不是事。朕给你找了个差事,你去户部历练,好好干,不要辜负朕的一番期望。”

“谢皇兄!”

顿了顿,刘议斗胆问道:“皇兄对臣弟果真抱有期望?”

刘诏嘴角抽搐,他只是随口一说,还当真了啊!

懂不懂什么叫做客气话?

不过刘诏也没打击刘议。

刘议这人吧,能力是有,但是他更需要别人的肯定。

刘诏正儿八经地说道:“朕对你一直抱有期望!”

刘议如释重负,就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重重落下,“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会好好干,绝不给你丢人。”

“如此甚好!退下吧。”

“是!”

刘议心轻松的离开兴庆宫,脚步也变得轻快。

回到王府,萧琴儿问他况如何,他就一个劲的笑。

“傻了啊?”萧琴儿伸出手,在他眼前挥舞。

刘议拿开她的手,“你才傻!我这是心好。”

“吃错药了?我看你笑得跟傻子似的。”

刘议心好,不和她计较。

“皇兄给我在户部安排了差事,过两天我就要上任。”

“真的啊!”萧琴儿也跟着傻乎乎的笑起来,“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萧淑儿若是知道,怕是会嫉妒得发狂。”

“你管她做什么。”

萧琴儿哈哈一笑,“我高兴!你去了户部,要是遇到什么机会,可别忘了告诉我。现在府中处处都要花钱,光是给孩子们攒嫁妆聘礼,我是一个头两个大。实在不行,只能去少府打秋风。”

刘议意外,“我还以为你早就去少府打过秋风。”

呸!

萧琴儿不高兴了。

“但凡府里还能支撑,我绝不会去少府打秋风。没得让人说闲话。你别忘了,如今少府家令表面上是刘宝,实际上真正的当家人是邓存礼那个阉货。我上午去少府打秋风,下午皇后娘娘就会收到消息。我不要面子吗?”

刘议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担心在皇后娘娘跟前没面子。”

这不是废话吗?

谁都怕在皇后娘娘面前没面子。

……

西城门外,绵延数里长的车队正缓缓朝城门而去。

过路车马行人,纷纷侧目,猜测不已。

有那大胆的人,扯着嗓子喊一声,“喂,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啊?看你们风尘仆仆样子,这是走了多久?”

“我们啊,是去了西凉走了个来回。”

“西凉回来的?”

“正是!”

“天啦,快来看啊,他们是从西凉回来的商队。”

一时间,官道上所有人都关注着这支从西凉回来的商队。

“你们商队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几个队伍合并在一起了吗?”

“老哥有眼力,我们一共六个商队。去的时候,大家是分开走的。回来的时候,遭遇大雪封山,路上耽误了很长时间,最后大家凑在一起回程。”

“你们在冬天赶路?冬天那边冷啊,想都想得到大雪会封山,你们怎么能冬天赶路。三和快递太不靠谱了。”

“老哥说笑了,我们岂能不知冬天不能赶路。这些商队,最早的是三月开出发,最晚的是四月中旬出发。谁能想到,五月份咱们这边得人发慌,西边还能下暴雪。一场暴雪整整下了七天七夜,差点没将人冻死。大家都被耽误在半路上。等到冰雪融化,商队们一合计,大家一起赶路。路途上,已经有几个商队陆续离开。要不然我们这个队伍人还更多。”

“五月飘雪?”

“正是!”

“莫非当地有冤?”

“哈哈哈……我们也是这么猜测。当地牧民说,往年四五月的时候,偶尔也会飘雪。总之,那边的天气变幻无常,白还是盛夏,晚上就到了三九寒冬。今儿高温炙烤,明儿飘雪冻死牛羊,实属正常。”

“天气如此严酷,这一路不容易吧?”

“的确不容易!好在大家都活着回来了。”

“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回来就好。”

“喂,西凉生意好做吗?”坐在马车上的公子,好奇地加入谈话。

“好做啊!西凉以西,西域一带,要是不怕死带货过去,利润更高。”

“岂不是你们这个商队,全都是豪富!”

“那能呢。我们都是给东家干活,拿点辛苦钱的伙计。”

“就算是伙计,也是有钱的伙计。”

“就是,就是!等安顿下来,要请喝酒啊!”

“好说,好说!”

商队走得再慢,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王小喜望着城门方向,看着城门上面偌大的字,不由得泪湿衣襟。

他怒吼一声,“老子终于活着回来啦!”

这一趟太不容易。

半路高烧,差点死在异域他乡。

是他命大,也是他命好,遇到了白云观的玄清道长一行人。

玄清道长亲自给他开方抓药,他终于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回程的时候,先是大雪封山,耽误了许多子。后来又遭遇狼群袭击。

上百头饿狼的狼群,危险可想而知。

若非有几个高人出现,他们这个商队,怕是要死一串串的人。

王小喜朝隔壁的马车看去。

高人就在隔壁马车里面。

钱富挑起帘子,朝王小喜看去,“王老板有事?”

王小喜偷看当场被人抓包,心虚得不行。

他尴尬一笑,“高高高,高人,马上到京城了。”

钱富挑眉一笑,“是啊,马上到京城了。王老板这一趟赚得盆满钵满。有了本钱,以后就不用自己跑西域。”

王小喜连连点头,“以后再也不跑西域,太危险了。”

“虽然危险重重,好在有惊无险,大家都平安回到京城。王老板打算将来干什么?”

“当然是继续开店铺做生意。”

“听闻军事学院和知行书院已经建校开学,以后那一带会越来越闹。王老板不妨去那边置办产业,趁着那边房价不高,多置办几房产用作出租。”

“多谢高人指教。”

“以后别叫咱家高人。”

“要的,要的!若非高人救命,我已经死在狼群袭击那一夜。”

车队在城门口当场解散。

要进城的就进城,不进城的就转道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钱富乘坐马车,慢悠悠往皇宫行去。

出京的时候,快马加鞭。

回京的时候,不赶时间,这才改为乘坐马车。

钱富没有立即进宫。

他先回府邸洗漱,叫来干儿子问清楚这一年京城宫里发生的事。

到了第二天,他才进宫复命。

……

“快叫钱富进来。”

得知钱富平安归来,顾玖尤其兴奋。

西域走一趟,钱富不再是过去那个白白胖胖的太监,一脸沧桑。

脸上是风刀霜剑留下的痕迹。

顾玖感慨一声,“西域一行,辛苦你了。见了陛下吗?”

“老奴就是从兴庆宫过来。陛下知道娘娘挂心西域的况,故而让老奴即刻赶过来禀报况。”

顾玖笑道:“坐下说话!西凉现在什么况?安西王有没有稳住局面?”

钱富面有难色。

顾玖心头一沉,“本宫想听实话,所以不必为难。西凉况如果已经糜烂,你也不许隐瞒。”

“娘娘多虑了!西凉的局面倒不至于糜烂,但是绝对谈不上好。”

“这么说西凉的况很糟糕?”

“况的确不太乐观。”

顾玖紧蹙眉头,“安西王干什么吃的?难道他到了西凉,开了杀戒,还是干了屠城遭人怨恨的事。”

钱富躬说道:“安西王担心局面反复,将西凉王族从上到下,屠戮干净。此事激起西凉人的仇恨,局面变得混乱不堪。”

啪!

顾玖一巴掌拍在桌上,“早在西北军开拔西凉之前,本宫就给安西王去信,提醒他只诛杀西凉王,留下西凉王族其他人的命,有利于收买人心。他是将本宫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吗?”

“无望大师也是这样劝告安西王,但是因为有人打着西凉王族某位王子的名义举旗造反,西北军事先没得到消息,被打得措手不及,伤亡了一批人。安西王一怒之下,就将西凉王族屠戮殆尽,女人和小孩都没放过。因为无望大师多劝了几句,安西王暴怒之下,差点将无望也给宰了。幸亏裴蒙拉住,那一刀砍偏,无望大师才捡回来一条命。”

顾玖满腔怒火,“安西王他是失了智吗?他竟然连无望也敢砍!”

第1055章 收买(三更)

“娘娘息怒!”

钱富有些紧张。狂沙文学网

皇后娘娘极少迁怒,也不会动辄杖毙,可他就是会紧张。怪得很!

顾玖深吸几口气,终于平复了心头的怒火。

她问道:“西凉现在是什么况?详细说说。”

钱富躬说道:“安西王屠戮西凉王族,激起了西凉人的仇恨,烽烟四起。西北军人数有限,只能掌控西凉王城。王城以外的地方,鞭长莫及。甚至连通往西域的商道,都被截断。

一段时间后,估计安西王也感受到了压力,采纳了无望大师以及谋士的意见,收买西凉贵族,让他们出面治理西凉民众。加上安西王出台了一些列有利于西凉民众的措施,又诛杀了一批反抗者,局面才渐渐缓和下来。”

顾玖松了一口气,“局面能稳定,这第一步勉强算是合格。安西王可有接纳本宫的意见,开办学堂,鼓励通婚?”

钱富点头,“老奴离开西凉之前,西凉王城已经开办了两所免费初级学堂,主要教授大周文字文化。军中将领带头,先后同西凉贵族通婚。下面的普通士兵,通婚的较少,况不是很乐观。”

顾玖点点头,“万事开头难。安西王肯接纳本宫的意见,至少说明他没有失智,还知道现在不是享受战争成果的时候。无望和玄清道长是什么况?”

钱富微微躬:“因为西凉王城被破,西凉王族被屠戮,无望大师在当地的声望不如往昔。后来,玄清道长到了西凉,二人私下里会面谈了三天三夜,具体聊了什么老奴并不清楚。谈话结束后,无望大师就开始在西凉王城开坛讲经,每五天一次,民众云集。半年下来,无望大师的声望益高涨,快要赶上他当西凉国师时候的声望。”

顾玖终于笑了出来,“无望没有辜负本宫对他的期望。玄清又做了什么?”

“玄清道长带人在西凉王城修建了两座道观,他的弟子每天也会开坛讲经。玄清道长本人则在整理西凉文字书籍。老奴回京之前,他找到老奴,让老奴带一句话给娘娘。”

“说!”

“玄清道长说,他要追根溯源,为西凉人寻找祖宗。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早已注定,西凉人的和大周是同一个祖宗,只是因为战争气候地域等等关系分开。现在,西凉是时候回归大周这个大家庭。”

“哈哈哈……”

顾玖高兴得放声大笑。

“本宫没有看错玄清道长,有了他,西凉大局可定。那些造反的宵小,不过是秋后蚂蚱。”

“娘娘高瞻远瞩,令众人佩服。”

“少拍马。安西王有没有让你带话?”顾玖有点好奇。

她和安西王没有见过面,然而二人交锋数次,持续一二十年。

或许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机会同安西王见一面。

钱富说道:“启禀娘娘,安西王老了!”

“七十岁的老头能不老吗。他体如何,还能支撑几年?”

“安西王老当益壮,不过他已经试着放权,很多事就交给裴蒙处理。另外,安西王已经立裴蒙为王世子,请立王世子的奏本,老奴已经交给陛下。”

顾玖笑了笑,“看来他暂时没有和朝廷翻脸的打算。”

安西王写不写请立世子的奏本,其实无关紧要。因为西凉一应事,他可以一言而决。

奏本,只是形式。

区区形式,安西王肯费心思去做,还让钱富不远万里带回京城。

很显然,安西王是在以这个方式表明自己的决心。

就算裂土封王,名义上他还是大周的臣子,他会用心经营西凉,不会同朝廷翻脸。

大周的商队,可以自由前往西凉经商,只需交一批昂贵的关税就行。

前往西域的商道已经打通,商队可以放心前往西域各国。

同样的,需要交一笔昂贵的出关关税。

钱富告诉顾玖,“安西王靠着收取大周商队关税,就足以养活军队。他现在巴不得有更多,规模更大的商队前往西凉。西凉市场不够,就开放西域商道。

安西王亲口同老奴说,做生意他不如娘娘,但是他是个好学生,他从娘娘上学到了一个道理,就是做生意不能吃独食。开放西域商道,所收取的关税,远远高于他们自己组织商队前往西域交易的利润。”

顾玖哈哈一笑,“他倒是谦虚,竟然类比学生。本宫可不敢收他这样的学生。照着你的说法,现如今西凉商贸很繁荣?”

钱富点点头,“勉强算是吧。我们大周的商队,带去了很多当地百姓都需要也买得起的物资。比如下等茶叶,比如麻布,还有药材纸张等等……安西王显然是要扎根西凉,他接纳谋臣的意见,减轻了西凉民众的赋税和徭役。这个措施一出,局面很快就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顾玖提笔,将钱富说的内容,进行总结归纳,全部写下来。

“民生,经济,算是打开了局面。剩下的就是教育,信仰,军队,还有通婚融合。不知道安西王还能活几年。”

钱富小声说道:“去年安西王还纳了一个二十岁的妾,老奴离开西凉的时候,听说那个妾有了孕。”

噗!

这话从侧面证明安西王老当益壮,体倍棒。

没有意外的话,再活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顾玖轻咳两声,“安西王体好,本宫也就放心了!以西凉目前的局面,安西王必须再支撑年,才能完全放手,把西凉交给裴蒙。不知道裴蒙能不能担起大任。”

钱富言又止。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有任何顾虑。”

“是这样的,老奴在西凉期间,同裴蒙多次来往。老奴发现,以前真的小看了此人,不仅带兵打仗是个好手,管理民政方面也有独到之处。”

顾玖冷哼一声,“本宫早就看出裴蒙此人不老实,以粗鲁的外貌言行蒙蔽他人,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只会打仗的大老粗,从而对他少了防备。实则他是个诈狡猾的老狐狸。当初,本宫也是差点看走了眼。你能发现他的真面目,很不错。”

“老奴在去西凉之前,已经关注裴蒙多年,竟然被他骗了过去,实在是不应该。请娘娘责罚!”

“不是你的错。被裴蒙骗过的人不止你一个,陛下不也照样被裴蒙骗了过去。”

刘诏同裴蒙是表兄弟,两人很早就有来往。这么多年,刘诏都没能看透裴蒙的真面目,只能说裴蒙的外表太具有欺骗,刘诏看人的眼光的确不咋地。

钱富低着头,不敢应声。

皇后娘娘吐槽皇帝陛下,他只恨自己存在感太强,没个地洞给他钻。

顾玖曲指,轻轻敲击桌面。

“等裴蒙掌控了西凉的局面,西凉定会变一个模样。可有安排探子潜伏在裴蒙边?”

钱富摇头,“很难!裴蒙的防备心很强,他边的人都是用了十几年二十几年的老人。新启用的人,多半都和边的老人有血缘关系,每个人都是知根知底。我们的人,很难取得他的信任。反倒是安西王边,探子已经成功打入内部,可以打听到一些机密内容。假以时,说不定还能到安西王跟前进言,左右安西王的决定。”

顾玖想了想,说道:“探子不好用,那就改用收买。这笔钱,本宫会另外拨给你。”

“娘娘想要收买谁?”

顾玖笑了起来,“当然是老朋友窦先生。”

钱富蹙眉,“窦先生是安西王边的谋臣,并且得到了裴蒙的信任和看重。财富地位女人,窦先生全都有了,不好收买啊!”

“你不懂读书人的心思!”顾玖含笑说道:“读书人的追求,同裴家人的追求,终归有所不同。人拥有了物质上的一切后,就会产生更高层次的需求,也就是精神需求。通俗的讲,窦先生现在想要的是名望,在大周境内的名望。这个名望,只有本宫和陛下能给他,裴家父子给不了他。”

钱富恍然大悟,“娘娘高见!”

顾玖吩咐道:“想办法传信给窦先生,他想要的,本宫给他。文青书局在全天下替他造势,让他成为比肩三元公和周世安的大学者,大谋士,名垂千古。该怎么做,他心头明白。”

钱富斟酌了一下,“要不老奴再走一趟西域。这事还是面对面谈更有把握。”

顾玖摆手否定,“不用面对面谈。你在西凉有没有信得过,能力出众的探子?”

钱富点头,“有!”

“就让这个探子出面替你接触窦先生。”

“老奴遵命!”

第1056章 书院招生撕逼

“王兄,晚上一起喝酒!”

严辞顶着一头鸡窝,来到招生点找王学成。狂沙文学网

他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

王学成盯着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问道:“严兄,你多久没洗漱了?”

“怎么啦?”严辞低头打量一打扮,“没问题啊!”

王学成指着他的头顶,“你这头发,多少天没梳洗了?”

严辞伸手摸头,结果摸了一把头油。

他嘿嘿一笑,“最近有了思路,一直比较忙,疏于打理。”

“严兄应该接纳黄老板的意见,找个小厮在边伺候,照顾生活。”

“我嫌小厮啰嗦话多,不耐烦他们伺候。不说我,王小喜王老板回来了,晚上在同辉楼请客,你可一定要来。”

“王老板当真回来了?”王学成一脸惊喜地模样,绝非作伪。

当初王小喜离京,说是一年就能回来。

一年之期到了,没见到人,消息也没有。

一年一个月……

一年两个月……

一年三个月……

大家都快绝望了,认为王小喜恐怕凶多吉少。

王小喜媳妇还到王学成这边哭诉了一顿。

当初王学成如果没将王小喜介绍给严辞黄去病二人,王小喜就没有生意本钱,可能最后不了了之,西凉也不去了,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守着生意铺子。

正是因为有了严辞和黄去病投资的本钱,王小喜胆气高涨,买了货一头扎进西凉那个大坑。一年多都没见个影子。

王学成一度很愧疚,很后悔。

王小喜真要有个万一,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王小喜媳妇的哭诉,加重了王学成的心理负担,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此事。

这会听到王小喜平安归京,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严兄没骗我,王老板真的回来了?”

严辞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他一回来,没落屋,先到文青书局报了声平安。我知道你惦记着他的安危,这不第一时间跑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太好了!”

王学成咧嘴一笑,笑得很傻很灿烂。

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不用背负一条人命,浑轻了不止两斤。

“谢谢严兄,太感谢了!”

“嘿,我们兄弟,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今儿不忙啊!”

说了好一会话,严辞才注意到招生点竟然只有两三个学子在填报名表。

而且,两个人说话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见一个人进来报名。

偌大的报名点,显得冷冷清清。

这个况不对啊!

他哪次来,这里不是人头攒动。王学成和他说话,都得抽空。

山河书院的招生点,什么时候冷清成这个样子。

就小猫三两只,这哪里是山河书院的牌面。

王学成笑了笑,完全不在意,“严兄往左右两边看一眼,就明白了。”

显然招生点冷冷清清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天。为招生点的负责人,王学成已经从最初的惊愕过渡到处变不惊。

严辞走出招生点,往左右两边一看。

嘿!

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会才发现,其他书院太鸡贼了。竟然将招生点就办在了山河书院新民县招生点的左右两边。

这是借东风,还是挤兑啊!

左边国子监招生点,右边知行书生招生点,军事学院招生点。

继续往前看,还能看到孙家族学招生点,某某书院招生点……

不知何时,紧挨着新民县集市公房,修了一排的的二层小楼。

一楼铺面,全都成了各大书院的招生点。

更过分的是,江南那边的书院也跑来凑闹,在京城开办分院。承诺只要参加入学考试,成绩达到优等,就能免费读书,甚至比山河书院的待遇还好。

呸!

严辞愤愤然。

他重新走进山河书院招生点,问王学成,“这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上次过来,好像没这况啊!”

王学成招呼对方喝茶,“严兄上次过来,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吧。这一排招生点,就是最近个月陆续出现的。一开始我和你一样气愤不已,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该报考山河书院的人,始终会选择山河书院。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就算进了山河书院,心也是慌的。”

严辞依旧很气愤,“外面那帮书院,分明是抄袭模仿,照搬山河书院的运作模式。哪里开招生点不行,非得跑到这里开招生点,摆明了是要抢山河书院的生源。”

王学成招呼严辞喝茶,“严兄不必和他们计较。

严辞喝了一口茶,为山河书院的学子,他不能不计较。

他问王学成,“这几个月,山河书院招收的学子数量有减少吗?被他们挤兑,影响严不严重?”

王学成笑着说道:“我这招生点,看起来冷清,其实影响不大。入学考试的时候,号舍都坐满了。你不知道,现在的学子都学精明了,同时报考几个书院。因为各个书院考试时间不一样,加上报名都不收取任何费用,按照他们的说法,不就是一刻钟的事,反正都在一条街上,一口气报完省事。说不定瞎猫撞到死耗子,就被其中一家书院录取。”

“嘿!这帮死读书的,一点信念都没有。竟然干出同时报考几个书院的事。这叫什么,赌运气吗?”

严辞愤愤然,认为读书的风气都被带坏了,失去了初心。

王学成并不介意学子们的做法,“要是当初我报考山河书院的时候,有别的书院可供选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同时报考好几个书院。谁先录取我,我就去哪家书院读书。当然,得是免费读书我才会去。”

严辞指着王学成,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王兄,你的立场不坚定啊!是山河书院培养了你,如今你又是山河书院招生办的员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严兄面前,我自然是有一说一,绝不瞎胡说。”

严辞哀叹数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王学成劝慰他:“别把事想得那么严重,就连山长都说这是好事。书院要靠实力吸引学子,就得提高书院的办学质量,才有资格同台竞争,如此方能百花齐放,而非一家独大。同时,学子们也有了更多的选择。”

严辞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

他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山河书院从不怕竞争,其他书院想从山河书院嘴里抢食,也得先掂一掂自己有几斤几两。”

几个学子填完了申请表,交给王学成。

王学成确认内容没问题,每个人发一个对牌,“考试的时候一定要把对牌带上,这是你们进入考场的凭证。没有对牌,就不能参加入学考试。”

几个学子一听对牌这么重要,赶紧贴放好。道了一声谢,几个人一起走出招生点。

严辞很好奇,跑到门口一看。

果不其然,几个学子刚报完山河书院,又跑到隔壁报考知行书院。

给他气的……

“王兄,王兄,他们刚出去,又进了隔壁知行书院的招生点。”

特么的,一点节cāo)都没有。

哪里有他当年的风范。认准了山河书院,就一门心思死磕。不考入山河书院绝不罢休。

王学成完全不在意,招手让严辞回来。

“知道他们报考山河书院之前,去了哪里吗?”

严辞摇头。

王学成指了指隔壁,“他们先报考了国子监,然后才来报考山河书院。看样子,这条街他们会一家一家走完,每家招生点都报个名。反正不花钱,就费一点时间和笔墨。”

严辞嘴角抽抽,完全不忍直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军事学院有自己的生源,他们凑什么闹?”

王学成不在意地说道:“可能是占个地盘吧。”

噗!

严辞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学成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听说军事学院开了两个班,打算从民间招生。要求还低的,识字两百个,外加体能过关,就能入学。不过就算要求这么低,到现在还没招满。”

哈哈哈……

军事学院这回丢脸丢大了!

这么低的要求,竟然都招不满。

面子里子都没了。

也不知柱国公他老人家现在好不好?

……

在军事学院签押房的柱国公,连打数个喷嚏。

特么的谁在惦记他?

擦擦鼻子,他继续火力全开,将招生办的人往死里喷。

“一百个人啊,老夫只要一百个民间招来的学子。这都多久了,竟然还招不满。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说我们军事学院?说我们招的是叫花子班,因为只有叫花子肯来。你不觉着丢脸吗?老夫觉着丢脸,脸都要丢光了。来,你拍拍老夫的脸,看看老夫的脸皮还有多厚,经不经得起你们糟蹋?”

招生办的负责人,一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快被骂哭了。

又不敢退,只能体往后仰。才能躲过柱国公的口水喷溅。

嘤嘤嘤……

好惨啊!

“你还有脸哭!”

柱国公见对方红了眼眶,心口怒火烧得更旺。

“原来你要脸啊!既然要脸,怎么就招不到一个学生?老夫再给你半个月时间,还是招不满学生,老夫就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扒了你的脸皮,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丢脸。滚!”

第1057章 好气哦!

“国公爷若是肯将要求降低一点点,我一定可以招满学生。”

军事学院招生办负责人姓宋,叫宋铁。拐着弯勉勉强强能和柱国公府扯上一点亲戚关系。

他很委屈。

一个大老爷们,被骂得狗血淋头,身与心都遭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故而当柱国公叫他“滚”的时候,他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了一句。

柱国公气坏了,“放你娘的狗屁!身体健康,体能过关,这要求高吗?这不就是当兵的基本要求吗?”

宋铁小心翼翼地补充提醒,“还有识字两百。”

“识字两百有什么难的?你告诉老夫,识字两百这也叫要求?”

柱国公一脚踢翻小杌凳。

小杌凳哭唧唧: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踢翻我。

宋铁硬着头皮说道:“大部分百姓都不识字。那些下苦力的汉子,体能都过关,如果只有体能一项要求,别说一百,三百三千都能招满。可是一旦加上识字两百的要求,别说三千汉子,就是三十个都招不到。识字达到两百,至少也上过几天私塾,要么干着轻省的活,要么体能不过关。”

“你这是借口!榆木脑袋!”

柱国公眼睛仿佛是在喷火,对宋铁极为不满。

嘿,那帮读书人,鬼点子一个接一个。

怎么自己身边的人,特么的全都是直肠子,脑子都不懂的拐弯。

柱国公气的脑子打架,挥舞着手臂,“滚滚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半个月内把人招满。人招不到,老夫不听任何理由,届时只管找你算账。”

宋铁哇的一声,没哭出来。

不敢哭!

太丢人!

他离开签押房,召集手下人,想办法招人啊。

学子进入军事学院读书,要查祖宗三代,做档案。

所以没办法作假,不能将正在服兵役的人拉过来充数。

要求从民间招收学生,就必须从民间招收。

几个臭皮匠,也没能顶上一个诸葛亮。光是识字两百,就将他们给难住了。

宋铁耷拉着头,走出办公楼。

路上遇见顾珙。

顾珙刚从校场回来,一身的臭汗。

两人打了个招呼。

本来已经错身而过,宋铁突然想到顾家是有读书人的,想来应该有很多主意。

“顾兄,等一等。”

“宋兄何事指教?”

宋铁扭捏了一下,将自己的困难说了,“……一百个人体能过关的人不难,不用一天时间我就能拉过来。关键是还得识字两百,这可把我难住了。顾兄可有办法?”

顾珙看着对方,眼神就像是在看智障。

宋铁一脸懵逼,“顾兄干什么这么看我?”

顾珙轻咳两声,“宋兄识字吗?”

宋铁连连点头,“我识字啊!”

“宋兄当年识字的时候,两百个字花了多少时间?”

宋铁抓抓头,“大约半年到一年吧。好多年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噗!

顾珙不忍直视。

难怪宋铁没想到办法,原来他是个学渣啊!

学渣思维,当然搞不定这件事。

顾珙照顾对方的面子,含蓄地提醒,“宋兄应该知道,有人半个月就能学会两百个字吧。”

“半个月认识两百个字?不可能!”学渣宋铁想都没想,矢口否认。

都是糙老爷们,脑袋瓜子有那么灵,哪需要当兵。直接就去隔壁知行书院读书。

顾珙咳咳两声,说道:“想去隔壁知行书院读书,不光要识字,还要能写文章。另外,半个月认识两百字,等于一天只需要认识十四个字左右,没宋兄想的那么难。真正会读书的人,认识两百个字,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不瞒宋兄,我小的时候,半个月认识了两百个字,被家父斥为蠢笨,不适合读书。”

这一回换做宋铁一脸受了刺激地模样。

“半个月认识两百字,被斥为蠢笨?那我半年认识两百字算什么?”

“嗯……在我们顾家,大概只配去庄子上干活吧。”

“你你你……”

宋铁指着顾珙,说了无数个你,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特么的太欺负人,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顾珙继续打击他,让他认清读书人的世界,“家父身边的管事,小厮,都要求能写能算,看得懂策论。家兄身边的小厮,不仅要能写能算,还要求看得懂公文。就连嫂嫂身边的丫鬟,也都必须会写会算。至于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考个秀才举人,想来不在话下。”

这天没法聊了。

宋铁活了三十几年,今天,他的人生观世界观,遭受了颠覆性的打击。

他以为读书很难,能识字就很了不起。

好吧,这也不算错,广大平民百姓的确是这个情况。

但是这样的认知,不能套用在勋贵世家。

比如孙家,考个状元都不带稀罕的。

看大门的管事,都能写一手锦绣文章。

气不气?

很气啊!

顾家,还不是什么书香门第,身边的小厮管事,都必须提笔写得了锦绣文章,落笔能伺候人。

这种程度,少说跟在主子身边读了七八年书。

大户人家,爷们身边的贴身小厮,就得有这本事,能享受别人挤破头都享受不到的教育资源。

这也是为什么,大户人家贴身小厮的差事,大家都是抢破了头。

对百姓来说,教育是稀缺资源。

对大户人家的子弟来说,教育只是基础资源。只要愿意,就能拥有。顺带让身边的下人也跟着享用这些资源。

好气哦!

宋铁整个人都不好了。

嘤嘤嘤……

想哭!

伤心过后,他问了一个问题:“那个,承平伯当年读书怎么样?”

承平伯顾珽,顾家人口中的不学无术的文盲。

顾珙回忆了一下读书年代的青葱岁月。

“他和我差不多吧,读书都不开窍,人比较笨,走不了科举,只能当兵吃粮。”

宋铁:“……”

老子再也不相信你们的鬼话。

都是一群骗子。

宋铁没和顾珽接触过,但是他听说过顾珽的名声,自称文盲。

他就真的信了!

相信顾珽真的是文盲,最多认识几个字。

结果人家口中的文盲,是指不能参加科举的程度。

和他理解的文盲,只认识字的程度,完全是两回事。

好吧!

有底蕴的世家,同他这个往上三代还是泥腿子的比起来,差距的确很明显,仿若天堑,永远无法跨越。

今天他也算学了一课。虽说备受打击,心灰意冷,好在吃一顿酒又是一条好汉。

等等……

宋铁灵光一闪,眼中冒星星,目光炙热地盯着顾珙。

“顾兄,你可要帮我啊!没有你,半个月后我会被国公爷除名的。”

他激动地抓着顾珙的右手,心情激动。

他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半个月认识两百字,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让顾珙来办此事,一定可以解决。

顾珙哦了一声,“你想让我帮你招生?”

宋铁连连点头,读过书的人脑子就是好使。他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理解到他的用意。

顾珙呵呵两声,“帮你招生,功劳是你的,我有什么好处?”

宋铁问道:“你想要什么好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绝不吝啬。”

顾珙却说道:“我想要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看你有多大的诚意。”

宋铁皱眉深思,咬咬牙,说道:“一百两白银!不能再多了。”

顾珙嘴角抽抽,特么的什么人啊,一百两就把他打发了。

“一百五十两,真的不能再多了。顾兄,看在我们是袍泽,一起背对背打过仗的份上,一百五十两,你帮我这个忙。将来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好吧!”顾珙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你还差多少学生?”

“六十个!我已经招到四十个,只差六十个。”

顾珙嘴角抽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吐槽对方的欲望。

“先给我一百两,半个月后,我给你找来六十个会识字的普通百姓学子。”

“没问题。招生的事就全拜托顾兄。”

二人愉快的达成了交易。

顾珙拿着一百两,加上自己攒的几百两银子,出了书院,直接前往售楼处。

随着军事学院和知行书院先后开学,周围的土地陆陆续续都盖成了小区。

挑来捡去,看了几个样板间,顾珙最后选中了一个二进小宅院,外加一栋小二层。

小二层用来出租,学别人赚取租金。

二进宅院,他自己住。

从今以后,他也就是有家的人。

至于京城那个家,除了过年祭祖,他懒得回去。

烦!

一口气付清房款,还剩下一点钱,正好用来置办家具,雇人看房子。

京城家里,他院子里那套家具,可以搬过来放在二进宅院里。

就这么决定了!

接下来,就是帮宋铁解决招生的事情。

这事简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58章 顾玖带给家人的巨大压力(三更)

半个月时间转眼即逝。

宋铁开始担心了。

万一顾珙忽悠他,顾珙不会有事,倒霉的人可是他啊!

“老顾人呢?谁看到顾珙?”

谁没都看见顾珙。

宋铁慌了!

老顾啊,你可不能害我啊。

顾珙能害宋铁吗?

当然不能!

时间一到,六十个学子,挤着双轨马车,来到军事学院报到。

体能合格,每个人至少认识两百个字。

而且全都是平民子弟,完全满足招生条件。

宋铁转忧为喜,拍着顾珙的肩膀,“顾兄厉害,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记得剩下的五十两尽快给我。”

“一会就给你。”

宋铁嘿嘿嘿地笑起来,一百五十两花得太值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顾兄,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

顾珙神秘一笑,“反正满足要求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六十个识字至少两百,体能合格的学子,难找吗?

对有的人来说很难,比如宋铁。

对有的人来说很容易,比如顾珙。

府中的小厮,族人,庄子里机灵的小子,亲兵家属,侯府那边还提供了不少人……

年龄集中在十六到二十二。

几十个人集中在一起,进行填鸭式,突击式的学习。

学不会就打板子,看谁还敢不用心学习。

一顿猛灌,终于将文字灌入了每个人的脑子。

选取最优秀,愿意到军事学院读书的人,凑足六十人,一口气拉到军事学院。

是奴仆身份的小子,早早就脱了奴籍。

不是奴仆身份的,只要补齐祖上三代的身份就行。

半个月,任务完成!

完美!

剩下的五十两到手,顾珙又有了零花钱。

这段时间忙着招生,搬家的事情一拖再拖。

得了空,顾珙回了一趟顾府。

点齐小厮护卫,要将院子里的家具都搬走。

顾琤眼看着就要出孝,正在准备除服宴,同胡氏商量宾客名单。

得知顾珙要搬家,将院子里的家具都拉走,急急忙忙追过来。

“老五,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军事学院那边买了一套房,以后就住那边。这些家具,是我自小用惯的,全都拉过去,正好能将新房子填满。三哥不同意我把家具拉走?”

顾珙眼睛微微眯起,看人的目光像是一头孤狼,凶狠还不怕死。

顾琤心头一悸,“没有不同意你搬家。只是你将院子里的家具都搬走了,以后回来你怎么住?你买了房子,要不这样,我出一笔钱给你置办全套的家具。”

“不用!我就喜欢院子里这套家具,用习惯了。三哥有钱,等我搬走了,你花点钱打一套家具,把这个院子填满就成。”

顾珙的态度,完全就是没得商量。

顾琤头痛,眉眼抽搐了两下。

他揉揉眉心,问道:“非得搬走?”

顾珙掷地有声,“对,一定要搬走。这是我从小用惯的家具,我喜欢!”

顾琤苦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念旧的人。既然你想搬,我不拦你。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住半个月。这里始终是你的家。”

顾珙闻言,讥讽一笑。

他说话很直接,不会像顾琤粉饰太平。

“大哥得封伯爵,宁愿背着不孝的骂名,都要搬出去另开府邸。可见,在大哥心目中,这里根本不是家。至于二哥和四哥,二哥早就在西北安了家,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回来。四哥偷偷在新民县置办了房产,连姨娘都被他接走了,关起门过着小日子。”“虽说还没正式分家,然而在众位兄弟的心中,其实早已经分了家。也只有三哥你自欺欺人,以为我们还是一家人,这里还是大家的家。别做梦了好吗?钱财固然重要,但是活得自在更重要。”

“如果你告诉我,搬出去就分不到家产,我依旧会搬出去。其他几个兄弟,大哥肯定也是这个态度。二哥估计也不在乎家里这点家产,四哥可能会凑上同你分家。到时候,你和四哥好好掰扯就行了。”

顾珙的话,可谓是直言不讳,直接挑破了顾琤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顾琤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的什么话!这个家所有资产,我们五兄弟,每人都有一份。不管你们如何嫌弃这个家,这里始终是你们根。”

顾珙挥挥手,“随便你!给我我就拿着,不给我我也不稀罕。”

顾琤一拳头砸在墙壁上,“什么叫做不稀罕?你老大不小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看看你,婚事都没有着落。家里的钱你不稀罕,你拿什么成亲,拿什么养活妻儿孩子?你在西北多年,是挣了不少,可是全都花了出去。你身上现在还能拿出几个钱?”

顾珙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有钱没钱,又没吃你的米,喝你的水。”

“你是我兄弟,我能不管你吗?我现在就让账房支取一千两给你。你不准不要!”顾琤气呼呼的。

他都快被气死了。

别家兄弟,一涉及到分家争夺家产,都打出了狗脑子。那是锱铢必较,一根针一尺布都要分清楚。

嘿!

轮到他们几兄弟,一个二个都嫌弃得很,仿佛家里的钱太臭,都不乐意要。

他还得逼着兄弟们拿钱。

简直就是奇葩。

再说到两个庶出兄弟。

别人家的庶子,想方设法,想从家里面都搞点钱。

他家的庶兄弟,恨不得离家越远越好,钱不钱的没所谓。

一个二个全特么都是怪脾气。

连钱都不稀罕!

这都是跟谁学的?

顾琤气呼呼的找账房支取了一千两少府钱庄银票,交给顾珙。

顾珙哼了一声,一脸不屑。

顾琤磨着后槽牙,很想说一句,既然不屑一顾那就别要钱啊。

却又担心此话一出,顾珙二话不说就把银票甩他脸上。

这事顾珙绝逼干得出来。

脾气就是这么臭。

几大车家具,顾珙委托给车行搬运。

顾琤气地不行,直接将车行的人全赶走。

“如此贵重的家具,哪能让车行搬运。家里又不是没人,干什么从外面找人。”

赶走了车行的人,顾琤点齐小厮护卫,帮着顾珙将家具搬到军事学院那边的新房子。

顾珙没所谓。

他挥挥手,“我走了!你就别跟老妈子似的操心。”

顾琤心塞,他能不操心吗?

五兄弟,没有一个靠谱的。他要是不操心,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等一等,你说二哥在西北成了家,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琤后知后觉。

顾珙也有点懵,“二哥成亲,你不知道?”

“我从哪里知道?谁告诉过我这件事?”顾琤怨念横生。

顾珙抓头,“他没写信回家提这件事?他成亲已经七八年了吧,听说孩子都有了。”

顾琤抓狂,特么的,算什么兄弟。

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没通知家里。

“胡姨娘知不知道这事?”

老二顾珩是胡姨娘的孩子。顾珩成亲,胡姨娘不能不知道吧。

顾珙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胡姨娘知不知道。父亲估计收到了信件,只是没告诉你。”

有可能!

顾知礼这人,有时候办事真的很不靠谱。

他总是拿捏着姿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屑同晚辈商量事情。

在他心里,子女就得一辈子顺从他,凡事都得他拿主意。

他若是接到顾珩的书信,当然不会主动告诉顾琤。

而且,那个时候,顾琤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任官,家里的消息来得慢。

等到回到京城,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顾珩的情况,自然没人会旧事重提。

送走顾珙,顾琤找到管家顾全打听情况。

果不其然,顾珩订婚结婚都给家里来了信,妻儿的名字都已经上了族谱。

也就是顾琤,后知后觉。

顾琤心塞。

他和胡氏抱怨起来,“这世上有不爱钱的人吗?为何几个兄弟,都对这个家不屑一顾。名义上,兄弟们没分家。可是在每个人的心里头,已经默认分家。难道他们真的不稀罕分家家产?”

胡氏轻声说道:“自己有本事挣钱,攒下家业,自然傲气。”

“家里的家资可不少,五兄弟分,每人都能分一笔。这可不是小数目。”

胡氏摇摇头,“我也不懂他们的想法。”

顾琤自嘲一笑,“钱没多少,偏偏一个个傲得不行。大哥和五弟心高气傲,我能理解。二哥和四弟都是庶出,他们哪里来的傲气?他们怎么能不在乎这份家产?”

胡氏蹙眉,“你到底在发什么愁?不管他们要不要,等到分家的时候,请族老做主,将他们该得的那一份扔给他们就行了。你管他们怎么想的。”

顾琤连连摇头,他非得想明白这个问题不可。

“二哥是庶出,自从去了西北就没回来过。凭他姓顾,他想回京城,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无论是侯府,还是皇后娘娘,亦或是承平伯府,都是他的靠山背景。可是他死活不肯回来,连家产都不在乎,为什么?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自傲,如此在乎尊严?而且分家产,和尊严也扯不上关系。”

顾琤想不明白。

胡氏听他说话,隐隐约约摸到一点边。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无形中,给了大家太大的压力。”

“什么?”顾琤一脸错愕,“这事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胡氏摆手,“你听我说完!”

她一边思考,一边斟酌言辞,“你想啊,皇后娘娘身为女子,嫁入皇家,不仅没有被婆母妯娌压制,反而靠着自身能力,成为了影响力超越陛下的人物,这是何等得了不起。

虽然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肯定是憋着一股劲。同为顾家子女,女子都能做到这样好,身为男儿,还要指望家里吃饭,不觉着羞愧吗?要知道,皇后娘娘走到今天,真的没靠过娘家。反倒是娘家人要跟着她沾光。”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不屑这份家产,而是觉着没脸要这份家产。”

“也不是没脸要,就是心头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干出点成绩来给世人看看。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并非都是无能之辈。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本事挣来的,足以光宗耀祖。他日分家,也能理直气壮的分割家产。而不是被人嫌弃无能,被施舍一份家资。”

咦?

真的是这样吗?

顾琤闭着眼睛仔细琢磨,似乎,好像,这番话还是有点道理。

“什么时候兄弟们都变得这么有志气?”

记忆里,几个兄弟都是读书不成,很没出息的样子。

为什么大家出了家门,一个个都变了一副样子。

难道这个家,真的限制了的大家的能力吗?

胡氏为他解惑,“皇后娘娘最懂知人善任。在众人眼里,就算是一团烂泥,到了皇后娘娘手中也能独当一面。几位兄弟,总比烂泥强一点。烂泥都能成材,他们当然也能。出门拼一拼,拼一个前程出来,才不辜负自己的姓氏。”

无形中,皇后娘娘给了大家巨大的压力,却又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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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9章 嫉妒吗?

顾玖并不知道自己给别人带来了多的压力。

她正忙着筹办刘御的婚礼。

去年年底,刘御同孙七娘定亲,随后就去了西南,跟随在陈二壮身边上山下乡,走村串乡。

实实在在历练了一回,真切的了解到民生疾苦。

越是山区,越艰苦。

很多家庭穷到,从记事起就没吃饱过一顿饭,全家几口人就只有一条裤子。

情况很糟糕。

之所以这么穷,是多方面的因素。

并非全是官府不作为。

刘御了解了民生,就想做点什么。

高屋建瓴,只能回到朝堂,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深秋的某个早上,刘御回到了京城。

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紧跟着,一道旨意,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成为朝臣口中议论的焦点。

皇帝刘诏下旨,赐封大皇子刘御为齐王,亲王爵,赐府邸。

封王不稀罕,迟早的事情。

稀罕的是皇帝刘诏赐给皇子刘御的府邸,是潜邸,是曾经的秦王府。

这就不得了了。

秦王府作为皇帝的登基之前的宅院,被称之为潜邸,其象征意义远远大过府邸本身的意义。

“陛下将潜邸赐给大皇子齐王,莫非是默认了齐王的身份?”

“难道陛下已经立下了传位诏书?就是齐王?”

“看样子不出意外的话,齐王很可能就是皇位继承人。否则陛下为何将潜邸赐给齐王?”

“二皇子和三皇子完全没了机会?”

“三位皇子一母同胞,大皇子又没过错,反而表现得很优秀。立他为储君,也算是人心所向。”

“仅仅只是一个潜邸,说陛下立齐王为储君,此话未免为时过早。”

呵呵!

众人冷笑。

这话分明是自欺欺人。

皇帝住过的潜邸,能随便赐给皇子吗?

不能!

先帝成宗文德帝的潜邸宁王府,当年几个皇子挤在里面,那种情况很少见。

后来成宗文德帝终于良心发现,给诸位皇子一人一笔钱,购买府邸,搬出宁王府。

瞧见了吗,情愿给钱让皇子们购买府邸搬出去,也没有将宁王府赐给任何人。

宁王府地段,面积,里面的装潢格局,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么好的宅院,谁不乐意住。

然而,哪个皇子敢单独住里面?

没有人敢单独住里面。

因为人人都清楚,皇帝的潜邸,其中意义非同一般。

今日秦王府,相当于当年宁王府的地位。

陛下竟然将秦王府赐给了大皇子齐王殿下,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因为一道旨意,朝臣们或是主动,或是被动,脑补了一出旷世大戏。

看着齐王殿下刘御的眼神,都充满了内涵。

当然,更多的眼神甩给了皇帝刘诏。

陛下的心意,微臣都懂。

陛下什么都不用说,微臣等人一定会全力配合。

皇帝刘诏捏着下巴,只是赐个府邸,一个个至于这么严肃吗?

就算已经确定了刘御储君的地位,也不必如此紧张。

怎能不紧张?

事关皇储,国本,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陛下啊,你怎么就轻重不分。

该紧张的事情,你让臣等不要紧张。

不该在意的事情,你又咋咋呼呼。

陛下啊,不要如此任性。当心臣等翻脸。

皇帝刘诏抬头望天,他和朝臣的脑回路果然不在一个频道。

想的事情,关心的事情,总是不能保持一致,真是心塞得很。

……

“都坐下吧!”

顾玖决定召开一个家庭会议,将三个儿子叫到长安宫谈话。

她担心二皇子刘衡,三皇子刘衠心头有想法,想和两个孩子进行一场深入的谈话。

可是当孩子们坐在跟前,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父皇赐封老大为齐王,又赐府邸,你们二人羡慕嫉妒吗?”

此话问的实在是太直接。

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刘御紧握着拳头,偷偷瞄了眼两个弟弟。

他没盯着两个弟弟看,担心自己的目光会给他们压力。

沉默良久,两个弟弟貌似都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轻咳一声,主动说道:“母后,我坐在这里不合适。不如我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和母后谈话。”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看着刘衡刘衠,“你们两兄弟意下如何?要不要老大暂时回避?”

刘衡和刘衠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齐齐点头,“大哥暂时回避吧。不过大哥不必多想,我们一直都是好兄弟。”

刘御笑了出来,“我相信!”

他起身,去了隔壁。

顾玖直接点名,“衡哥儿,你是哥哥,你先说。”

“母后是问儿子是否羡慕嫉妒大哥吗?最近朝臣们都怪怪的,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同情。还有前两天,遇见几个堂兄弟,一个个说话阴阳怪气。那个时候,若说对大哥没看法,是不可能的。不过还不至于嫉妒他。”

刘衠也跟着说道:“大哥被赐封亲王爵,又赐了府邸,还是父皇的潜邸。大家都说大哥就是皇位继承人,是皇储。这种说法挺有道理的。自问比大哥晚出生那么多年,大哥很厉害,但是等我长大,说不定我比大哥更厉害。听别人说大哥是皇储,心头难免有点不服气,就想要较量一番。不过后来又想,大哥是嫡长,又那么优秀,立他为皇储没毛病。”

“不嫉妒,只是羡慕,对吗?”顾玖轻声问道,仿佛是害怕刺激到两个孩子。

刘衡点头,“的确很羡慕!不过我的志向是星辰大海,我要出海,做海上的王。皇位储君,在我心里头比不上大海重要。”

刘衠紧跟着说道:“我想管账,管着审计司。查遍天下贪官的账目。”

刘衡的志向,顾玖早就知道,不意外。

刘衠的志向,她是真不清楚。第一次听说,难掩惊讶。

她问他,“本宫知道你术数学的很好,但是你现在就立下去审计司的志向,会不会早了点?”

小孩子都喜欢立志,长大后要如何如何。

等他们真正长大,多半都偏离了小时候的志愿,干了另外一个行当。

时间长了,甚至都不记得小时候立过的志向。

所以小孩子说的话,有时候不必当真。

顾玖就是担心刘衠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

这会他是想去审计司,过个几年,说不定又有了别的想法。

少年郎,心性不定。想法总是变得很快。

刘衠却很坚定,“儿子就是想去审计司,想要管账。或者让儿子打理少府,亦或是母后名下的产业也行。”

顾玖笑了起来,“你想管账,首先你得证明你有管账的能力。之后,母后才会安排差事让你历练。”

刘衠四下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

终于让他找到了,箩筐里面一摞账本,“儿子可以核算账本,多难的账本都行。如此,母后就能知道儿子到底会不会管账。”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微微摇头,“这些账本,暂时你还不能接触。但是本宫可以给你机会,你就管御花园的账目,如何?”

刘衠一脸惊喜,“真的吗?母后相信儿子,真的愿意给儿子机会?”

“本宫给你机会,你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本宫甚至允许你请外援,组建自己的团队。只要你有本事驾驭下人。”

刘衠咧嘴一笑,“母后放心,儿子一定管好御花园的账目,叫你挑不出错来。”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就当是你是在下战书。战书收到了,三个月后验收成果。”

“好啊,好啊!”刘衠欢喜不已。

刘衡一脸郁闷,“弟弟都有了差事,儿子呢?”

他眼巴巴地望着顾玖,委屈。

顾玖抿唇一笑,问他,“想去海外是吗?”

刘衡连连点头,“想去!”

“去海外做什么?”

“征服!”刘衡的回答言简意赅。

顾玖赞许地点点头,“回去收拾收拾,改明儿就去军营历练。一年后,若是合格,届时本宫许你下江南,和水军一起历练。”

你想征服星辰大海,本宫就给你打造一支水军,让你去征服。

这就是顾玖的气魄。

刘衡大喜过望,直接跳起来,“谢谢母后,谢谢!儿子给你磕头。”

说完,还真的跪下磕头。

刘衠有样学样,也跪下来磕头。

顾玖笑眯眯的样子,很满意。

她最后又问了一遍,“嫉妒大哥吗?”

两小子齐齐摇头。

刘衡朗声说道:“大哥做储君,名正言顺,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刘衠则说道:“儿子只想和账本打交道,不乐意看那帮朝臣的丑陋嘴脸。”

顾玖抿唇一笑,摸摸两个小子的头,“即便心头嫉妒,也没什么。此乃人之常情,本宫全都理解。”

“母后可曾嫉妒过谁?”刘衠好奇地问道。

顾玖仔细想了想,“真要说嫉妒过谁,嫉妒我自己算不算?”

“不算!”

“那就没有人值得我嫉妒。”

“哇!”

两小子都是星星眼,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母后才是儿子的榜样!儿子无需嫉妒别人,当儿子足够优秀的时候,只有别人嫉妒儿子的份。”刘衡立下志愿。

刘衠则说道:“儿子要打造一个天下最牛最牛的审计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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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 拒绝听刘诏说实话

十一月初八,良辰吉,诸事皆宜。狂沙文学网

齐王刘御大婚!

无论是皇帝的少府,还是皇后顾玖,都是不差钱的主。

第一个成亲的孩子,自然是大办。

不劳户部掏钱。

户部尚书秦大人乐呵呵的,户部不用掏一文钱,好啊!

要是齐王的爵禄也能让少府支付,那就更加完美。

亲王爵禄,米粮布匹银钱……一年下来,可是个大数目。

多来几个亲王,户部一年得掏上百万两白银。

这是个巨大的负担。

少府很鸡贼。

可以掏钱承办婚宴,但是亲王爵禄,既然是户部的责任,少府绝不会和户部争抢。

户部没钱?

开什么玩笑。

十年前,说户部没钱,还有人相信。

现在户部还玩叫穷的戏码,别怪被人喷一脸。

即便户部真的没钱,也有没钱的玩法。

无非就是这里挪一点,那里拖几年,亲王爵禄总有办法解决。

如果还是解决不了,王爷们自会上户部打秋风。

钱嘛,挤一挤总会有的。

大婚过后,刘御带着新娘子孙七娘搬进了齐王府,也就是皇帝刘诏的潜邸,曾经的秦王府。

从今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组建自己的班底,招募人才。

虽然比不上东宫太子,有一自己的班子,类似于小朝廷,但是在却比东宫太子更自由。

东宫本就是皇宫一部分,进出还是有所不便。做事也是多有顾忌。

刘御搬出皇宫,造成一个后果。

汝阳公主吵着也要出宫去住。

她的公主府,刘诏大笔一挥,将成宗文德帝的潜邸宁王府赐给了她。

这是何等的宠!

是大周朝所有公主加起来,都不曾享有过的殊荣。

甚至超越了刘御的齐王府。

先帝成宗文德帝的潜邸,其代表的意义,显然是要高于皇帝刘诏的潜邸。

因为死者为大!

惹得朝臣议论纷纷,都说皇帝不该将先帝的潜邸赐给汝阳公主,超纲了!

汝阳公主,承受不起这样的殊荣。

这是骄纵!

恐怕大周皇室,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湖阳公主,甚至比湖阳公主更骄纵,更放肆。

皇帝刘诏翻了个白眼,“朕只有汝阳一个闺女,就是想宠她。”

如此任的话,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太缺乏政治头脑,太不成熟。

就连中书令陆大人,都是一脸心塞。

皇帝刘诏玩嘴炮,他自己爽了。

却苦了他,要替皇帝擦股,安抚炸毛的御史。

私下里,中书令陆大人提醒皇帝刘诏,“陛下在公开场合说话,能否斟酌一二?最近朝堂因为汝阳公主府邸一事,吵闹不休。陛下不该火上浇油。”

“朕说的是实话。”

“朝臣不需要陛下的实话。”陆大人直接怼了回去,半点不客气。

刘诏呵呵冷笑,“朕说实话,你们还不乐意听。”

陆大人板着脸,揭穿事实,“没有谁真的愿意听陛下的实话。”

这回换成刘诏心塞。

陆大人继续怼他,“朝堂上,只需要陛下一个态度,而不是实话。”

刘诏嘴角抽搐,眼看陆大人没完没了,他挥挥手,“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以后少说实话。”

陆大人再次提醒,“陛下最好不要在朝堂上说实话。”

刘诏吐槽:“你们这帮臣子真是难伺候!竟然还敢嫌弃朕说实话。”

陆大人当然是不客气地怼回去,“本来朝臣就有诸多不满,陛下的实话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发矛盾。如何左右朝堂的绪,陛下应该朝皇后娘娘请教一二。”

一记重锤,砸得刘诏心口痛。

他借口不舒服,赶走了陆大人。然后跑到长安宫找顾玖诉苦。

“姓陆的老匹夫,竟然指责朕不该在朝堂上实话。还说朝臣根本不稀罕听到朕的实话,真是欺人太甚!”

顾玖放下书本,轻声说道:“他说的没错啊!朝堂的确不需要皇帝说实话。实话,都是在私下里,不会被记录的场合说的。”

起居郎表示不服。

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应该被记录下来。

刘诏没得到安慰,反而再次遭受重击。

他委屈,“朕被陆卿打击,你都不安慰我。”

顾玖笑了起来,“谁让你将宁王府赐给汝阳。她还小,公主府可以晚几年再赏赐。这不,因为你赐了府邸,她吵着要搬出皇宫住。”

“那怎么行!她那么小,朕哪能让她搬出宫住。”刘诏急了。

闺女可不能搬出去啊。

顾玖白了他一眼,“舍不得她搬出去,那你干什么这么早给她赐府邸?”

“朕一时高兴,没想到汝阳这死丫头,竟然想出宫住。宫外有那么好吗?”

“宫外好不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刘诏嘿嘿一笑。

住在宫外当然好!

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

不像在宫里,进出都得禀报,还得掐着时间,轨迹又大。

刘诏自告奋勇,“我和汝阳谈一谈,她现在还小,决不能搬出皇宫。”

“谈话的时候记住控制住脾气。你闺女年龄越大,脾气越怪。你语气重了,当心她钻牛角尖。”

“朕有分寸。”

姑娘家的心思,总是比男孩来得细腻,想得更多。

换做刘衡,刘衠两兄弟,要是敢吵着搬到宫外去住。刘诏懒得废话,聊天谈话不存在的,直接打一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担不担心两小子钻牛角尖?

根本不存在。

男孩子就得糙养。

玩儿自闭那一,还得挨一顿板子。

也只有汝阳,父母的小棉袄,才拥有耍脾气,钻牛角尖,各种自闭的权利。

她这样闹腾,父母还得耐心地开解她,生怕她受刺激。

暴躁?

直接上手打一顿?

哪里舍得!

就这么一个闺女!

刘诏乐呵呵地去找汝阳谈话。

汝阳没自闭。

反而是刘诏自闭了。

晚上,他和顾玖抱怨。

“你说汝阳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朕完全不理解她的心思。”

“你闺女的想法,一天一个样。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天马行空,我都无法理解。”

代沟太大!

汝阳最近这段时间,天天钻兰台寺查资料。都和兰台寺那帮坐冷板凳的官员混熟了。

前两还跑到顾玖跟前,说是在兰台寺发现一个有才之士,特意推荐给她。

顾玖没直接拒绝,而是暗中派人调查。

的确有点才华,但是还没达到有才之士的程度。

她很清楚,有人将汝阳视为少奋斗二十年的捷径,特意在汝阳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华。

顾玖没有过多干涉。

以汝阳那个聪明劲,耳濡目染的皇室底蕴,迟早会看透真相。

汝阳迟早要独立,顾玖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那就从现在开始,慢慢放手吧。

刘诏叹气,“朕和汝阳谈了一个时辰。谈到最后,朕被她打击到,都不知道该怎么教孩子。”

“她比你还能说,还会引经据典,对吧。”顾玖笑了起来,夫妻二人同病相怜。

刘诏苦笑,“看来你是早就领教过汝阳的厉害。”

顾玖笑道:“说她胡搅蛮缠,她又说得头头是道,貌似还有点道理。说她有道理,仔细一想又都是胡闹。”

“哎……”

万事不怕的刘诏,终于在今天,栽在了闺女手中,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感慨道:“还是儿子好!不听话直接打一顿。”

顾玖嘴角抽抽,“你也就只会这一招。”

孩子们小的时候,刘诏就是凡事揍一顿就好的态度。

如今孩子们大了,他还是这个脾气,教育孩子没有什么是打一顿不能解决的。

真的解决不了,那就打两顿。

这个人终于遇到了克星,在汝阳手上吃瘪。

……

知道父皇母后都不同意自己搬出皇宫居住,抗争了几天,汝阳就放弃了。

她选择曲线救国。

不能光明正大搬出皇宫,她就三天两头往大哥的齐王府跑。

时间晚了,就名正言顺住在齐王府,还是以前她住的那个院落。

刘御宠她,偶尔教训她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顺着她的意思。

头几次,顾玖还会担心一二。

后来见没出事,也就放了心。

汝阳也就在齐王府安了个窝。

住宫里住得不耐烦了,就跑到齐王府住几天。

齐王府住腻了,就回到宫里。

……

刘御大婚后,先到吏部历练。

吏部上上下下,举双手欢迎。

能和钦定的储君,下一任皇帝共事,只要表现好,前途肯定不用愁。说不定还有机会飞黄腾达。

当然,也有人不欢迎刘御。

同齐王下共事,很多潜规则cāo)作起来,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方便。

吏部作为六部之首,捞油水的机会大大的有。

只是齐王来了后,大家就得收敛一二。捞油水都不敢像过去那般明目张胆。

刘御不是小白,朝廷潜规则,他一清二楚。

他不作声,他只是默默地看,将看到的况记录下来。

弊端不是一形成,也不是一就能根除。

对于刘御的表现,朝臣们都觉得很满意。

纷纷认为,齐王刘御比皇帝刘诏做事更沉稳,更可靠。

有先帝成宗文德帝的风范。

将来定是个明君。

至于刘诏,已经被打上了昏君的戳,怕是很能洗白。

第1061章 提袁庸人头来见(三更)

景明六年,秋!

袁庸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皇帝的案头。狂沙文学网

“袁庸何人?”

名字已经报到皇帝面前,此人的生平经历,早就被查清楚。

钱富躬说道,“袁庸,南方人士,文德年间,曾在山河书院求学两年,有举人功名。北荣西凉南侵,此人花钱打通人脉关系,在西北大都督府谋了一个位置。”

刘诏问道:“花钱打通关系,跑到大都督府当差,这人很有钱吗?”

钱富点头,“此人财富惊人。然而到目前为止,老奴还没查到此人的钱到底来自祖萌,还是有别的渠道。”

顾玖问道:“袁庸的家世如何?父母是谁?”

“他的档案上面登记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小地主,老奴派人反复调查,没发现问题。但是以他父母的财力,根本供养不起他的开销。据老奴了解的况,袁庸为了打通前往西北大都督府的关系,先后送出价值四五万两的贵重珠宝玉器。这些珠宝玉器的来历,到目前还没下落。”

钱富很惭愧。

为报专业人员,竟然查不到珠宝玉器的来历,这是失职啊。

“这么说,袁庸的份颇多疑点。”刘诏蹙眉。

一对老实巴交的小地主夫妻,绝不会拥有如此大的财力。

钱富说小地主夫妻没问题,想来是真没问题。

那么很显然袁庸不是这对夫妻的孩子,袁庸只是借用了这对夫妻的份。

通信不便,份遭人借用,不派人到当地调查,都不会知道真相。

“那对小地主夫妻又是怎么说的?”顾玖问道。

钱富躬说道:“老奴亲自走了一趟,那对老夫妻根本不认识袁庸,听都没听说过袁庸的名字。这一点,经过反复核实,小地主夫妻应该没说谎。”

顾玖笑了起来,“费尽心思编造出来历,这个袁庸的真实份,很值得推敲啊。他敢借用小地主夫妻的份,显然他确定这对夫妻对他而言很安全,没机会主动揭穿他的份。你刚才说,袁庸送出去的珠宝玉器查不到来历,那你有没有从珠宝玉器的风格和雕工下手?每个工匠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手法。”

钱富忙说道:“回禀娘娘,老奴查了。不是大周境内任何一个玉雕工匠的手艺。他送出去的珠宝玉器,很可能来自域外。具体是从海上过来,还是从塞外过来,还在调查。”

有点意思。

刘诏吩咐道:“继续说这个袁庸的况。”

钱富组织言辞,说道:“西北战事结束后,袁庸主动调到马政,这里又花了一笔钱。他这些年一直在西北,以马政官员份做掩饰。实际上,此人除了报到那一天出现在马政衙门外,之后马政上下无人再见过他。

他借着马政官员深入草原,威bi)利,收拢草原上各个部落。短短两三年时间,他已经拉起了上万人的队伍,并且给领地取名为燕,西北那边都称呼他为燕首领。”

草原上又出现了一个上万人的大部落,而且战斗力很强悍。

刘诏眉头已经皱起来。

顾玖翻看着资料,“这个袁庸的领地,还有意思。登记的名字叫陈伯,是大周良民,同样是南方人士。借着本宫鼓励开拓草原的机会,跑到塞外圈了大片牧场。衙门还给了他六品官。哼,本宫的域外开拓计划,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竟然被人偷偷摘桃子。还拉起上万人的队伍,明显是要造反,占地盘啊!”

砰!

刘诏一拳头砸在桌上。

“朝廷付出巨大代价,才将北荣驱赶到西域。草原开拓计划刚有了点起色,结果竟然被人摘桃子,在塞外兴风作浪。此人不除,朕心头这口气就出不了。”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

夫妻两人已经极有默契。

“打吧!”

“打!”

趁着袁庸还没真正壮大之前,一力降十会,直接杀过去,灭了他。

花费巨额代价才拿到手的大草原,被人摘桃子吃现成,真当他们夫妻好欺负吗?

刘诏板着脸,说道:“袁庸此人既然在西北大都督府做过,西北大都督府的人对他肯定了解。朕今就给西北大都督府下一道旨意,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朕只要求一年内解决袁庸此人。”

顾玖对钱富说道:“告诉李大人还有陈壮实,叫他们二人提着袁庸的人头来见本宫。本宫如果见不到袁庸的人头,他们二人休想有好子过。”

“这也是朕的意思。”

打袁庸,这是明旨。

提着袁庸的头回京面圣,这就不能写在旨意上。甚至不能留下文字。

这事得口头传达。

反正修通了水泥路后,京城到西北的路程被缩短了一半时间。

来回一趟,耽误不了多少事。

钱富领命而去。

顾玖提醒刘诏,“西北开战,朝堂定有人闹腾。你控制脾气,别和朝臣们硬顶硬。南边也将打仗,这个时候你需要朝臣的支持。”

“放心吧,朕有分寸。”

“南边打仗,杨季可以调过去,主持大局。江南官场,被他整顿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让他挪个位置,而且他还有打仗的经验。另外军事学院的学子,分南边,都派往战场历练。”

顾玖一边说,一边记录。

“袁庸这个人的份有点鬼名堂,必须查清楚。叫人将他送出去的珠宝玉器收上来,请专人检查。钱富查报是很厉害,但是珠宝玉器这一块,他有短板。可能他有疏漏的地方。”

刘诏取走她手中的毛笔,“这些事,自有人去做。你这两天体不舒服,就别cāo)心。”

顾玖贪凉,吹了风。

这两天有点鼻塞,昏昏沉沉的。

刘诏担心她的体,不准她cāo)劳。

顾玖顺着他,“好吧,好吧,这些事你安排人去做,我不插手。我只是很好奇袁庸的份。”

“迟早会查清楚。”

……

王学成被人请到文青书局,他以为是严辞找他有事。

等他到了文青书局,才知道是内侍监下面的报司找他。

等等,内侍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报司。

他虽然不混官场,然而他接触的人里面很多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对朝廷对内侍监的况多少还是了解的。

这些人,莫非是骗子?

他面色迟疑,心中警铃大作。

秦六,钱富的徒弟,报司头目。

见王学成怀疑他们的份,直接拿出腰牌亮了亮。

“报司属于秘密部门,不对外公开。今儿你出了这道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是让我们知道你在外面乱说,后果你是知道的。还有,我们如果是骗子,如何能让文青书局配合?别人不清楚我们是谁,黄老板总归是清楚的。“

是啊!

如果骗子,骗得了一般人,肯定骗不了黄去病。

刚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黄去病。

黄去病什么都没说,显然是默认了。

秦六又说道:“接下来的问话,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找人核实。所以你不要指望能骗过我们。”

“我犯了什么事吗?”王学成越来越惶恐。

秦六扫了他一眼,眼神冷酷,“袁庸,你认识吗?”

王学成点头,“认识啊!”

“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

整整两个时辰!

王学成被报司的人盘问了整整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得喝。

嗓子冒烟,还被bi)着回答问题。

对方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摧毁他。

可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他和袁庸认识了很多年,很多细节早就记不清了。当初说过什么话,他又不是杨季那样的学霸,真记不住啊。

他要是有杨季那样的记忆力,何至于只考了一个秀才功名。

两个时辰,终得自由。

走出房舍,看见严辞从隔壁出来。

难兄难弟,都是一脸菜色。

“你也被问话了?”两人齐声开口,接着又齐齐点头。

“你说袁庸到底犯了什么事?连宫里都惊动了,十年前的事还跑来问,我哪记得住啊。”

王学成一脸苦bi)样子。

严辞拍拍他的肩膀,“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难兄难弟去了城外酒家,严辞土豪,包下整个后院,避免有人偷听。

虽然不知道袁庸犯了什么事,但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

“袁庸,我上次见到他,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他有钱,走关系做了官。宫里调查他,难道是在任上闹得民怨沸腾?还是杀了人潜逃?”

王学成一肚子疑问。

严辞给他斟酒,“无论是民怨沸腾,还是杀人潜逃,都不足以让宫里派人调查他。而且还是十年前的老皇历。你想想他们的问题,总问我们知不知道袁庸的来历,见没见过袁庸的家人,或是有没有听他提起家里人。这些问题,很明显是在查袁庸的祖宗十八代。我猜啊……”

严辞猛地压低声音,刺激得王学成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猜啊,袁庸的份可能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王学成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愕。

“不能吧!袁庸考了秀才,又考了举人,他的份肯定要经过核查确认无误才能参加考试的。对了,考秀才的时候还得有保举。总不能保举的人全都是假的吧。”

严辞哼了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袁庸有没有钱?”

王学成点头,当然有钱。

袁庸从未掩饰过自己有钱的特点。

严辞挑眉一笑,“他那么有钱,想做个假份,找人保举,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当年保举他的人,岂不是倒了大霉。”王学成一阵心慌,替不相干的人瞎cāo)心。

替人保举,结果袁庸的份成疑。当年保举的人,自然要被调查,承担责任。

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那些人是否还活着。”

严辞这话,真的把王学成给吓住了。

“不能吧!”

王学成把袁庸想得太善良。

袁庸这样的狠人,岂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严辞猜得没错,当年保举袁庸的人,这些年都因为各种原因先后去世。

有人是落水掩死。

有人是路上遭遇劫匪,被人砍死。

有人是去青楼和人打架,被人打死。

只有最后一个是病死。不过想到袁庸的手段,病死的人未必是真的病死,被毒死的可能更高。

这些人的死,都被做成意外。

而且死的时间不统一,最早死的那个和最晚死的那个相隔五年。

所以没人怀疑过袁庸。

没人将这些人的死和袁庸联系起来。

登记在档案上的小地主夫妻,因为不知道袁庸这个人,也不知道份被人借用,这才逃过一劫,没有被弄死。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1062章 刘御想做什么

顾玥的儿子刘峰,偷偷回到了京城。

他没敢回楚王府。

当年他被送出京城,还是个半大小子,懵懵懂懂。

被弄到庄子上好长时间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等他长大了,脑子开了窍,模模糊糊终于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刚和刘御接触,刚和外祖家有了来往,没几天就被捆绑,强行塞进马车送得远远的。

在偏远的庄子里,一住就是近十年光阴。

为什么?

到底是谁不乐意看见他和外祖一家来往?

下令将他送出京城的人,肯定是父王和嫡母。

他什么时候碍着他们的眼?

还是有人递了话,父王和嫡母不得不将他送出去。

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被人撞一下肩膀,踩一下脚面。

京城,比他记忆中的模样还要热闹三分。

人是越来越多。

操着各地口音的人都有。

他甚至还看到了从西域来的商人,舞姬。

还有被称之为骆驼的玩意,走路慢悠悠。结果被京城卫生员拦住,要加倍收取卫生费。

京城不光有西域来客,还有海外来客。穿得奇形怪状,身材瘦小,引来每一个京城人的鄙视。

就连京城本土的叫花子,都忍不住啐了一口。

特么的,什么时候连叫花子也有资格看不起人。

要不要这么膨胀?

更过分的是,叫花子碗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又香又软。

据说现在发面和以前不一样,有种发面粉,放进面粉中,蒸出来的馒头很软,很香,吃起来不割喉咙。

刘峰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他忍着饥饿,朝皇城方向走去,远远地看了眼楚王府。

楚王府有人从角门进出,那是专门供下人进出的门,便于采购。

进出的人都是老面孔。

看来楚王府这几年处境没怎么改善,依旧是不好却也不坏。

老实本分过日子,宫里也不会故意刁难。

看了一会,刘峰悄悄离开。

他偷偷回京城,不着急回楚王府。

而且,能不能回楚王府,他心头也没底。

他长大了,大小伙子。

都说三十岁之前,长什么样都是父母给的。

三十岁之后,长什么样都是自己给的。

他现在的模样都是父母给的。

他时常照镜子,长得和楚王完全不像。

他甚至可以确定,他和兄弟们也长得不像。

可能是像生母。

都说外甥像舅。

然而,他的模样和顾家几位舅舅,貌似也没什么相似之处。

联想到当年他刚和外祖一家联系上,就被强行送出京城,他心头有着各种可怕的猜测。

他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齐王府。

他想见见刘御,想和刘御说说话。刘御应该还记得他吧。

只是齐王府守卫森严,他要如何进去。

刘峰在墙角根蹲了两天,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回宫后主动去长安宫认错。”刘御提醒汝阳。

汝阳红着眼眶,“大哥不陪我进宫吗?”

刘御捏捏她的脸颊,“都是大姑娘了,这点小事还解决不了吗?”

“我怕!”

“现在知道怕,晚了!赶紧进宫,晚了母后又该生气了。”

汝阳点点头,“嗯,那我进宫了。过几天你帮我求情,接我出宫住,可好?”

“放心吧,我会替你求情。但是你也得乖一点。”

“我会很乖的。”

汝阳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刘峰一步一步靠近,被齐王府的侍卫拦下来,“干什么的?”

“表弟,刘御,齐王,是我啊!”刘峰扯着嗓子喊道。

“放肆!王爷殿下的名讳岂是你能称呼的。将此人抓起来,丢入诏狱严加拷问,看看是不是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真的不是刺客。我是刘峰啊,楚王府的刘峰。表弟你不记得我了吗?”

刘峰慌了,进了诏狱,就算最后被人捞出来,估计也得先脱一层皮。

齐王刘御已经走到大门,准备进王府。

身后的人,他没有任何好奇心。

想要吸引他注意,在他身上找机会的人不说每天都有,三五天总能遇到一个。

对于这样的人,他都是让侍卫去处理。

直到对方自称是楚王府的刘峰,刘御才止住脚步,回过头来。

“慢着!”

侍卫依旧压制着刘峰的双臂,“王爷,此人只怕不怀好意。卑职将他丢入诏狱,大棒之下,不怕他不招供。”

齐王刘御几步上前,来到刘峰面前。

他没有理会侍卫的话,而是问刘峰,“你刚才说你是刘峰?”

刘峰连连点头,“我就是刘峰啊!”他眼中满是期盼。

刘御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刘峰?”

“我,我……当年我被送出京城之前,曾在笔墨店故意等你,还邀请你一起前往顾家。你说你忙,没答应我。后来我自己去了顾家,再后来我就被送出了京城。”

刘御摇摇头,“光是这些不够。”

“那那那,楚王府,你问我楚王府的事情,我肯定都知道。我真的是刘峰啊,我不骗你。”

刘峰又急又慌。

他要怎么证明,刘御才肯相信他啊。

刘御没作声,给侍卫一个眼神,然后转身进了王府。

刘峰愣住。

紧接着侍卫一个手刀,敲晕了他。

……

刘峰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暗。

这是一天没过完,还是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揉揉脖颈,痛!

抬头打量,这是一间厢房,简单的布置,看不见一件值钱的东西,可能是给下人住的。

他心头有些慌乱。

他被打晕了,又被关进厢房。刘御到底几个意思?

是相信他,还是不相信他?

等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

下人送来饭菜,刘峰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狼吞虎咽,仿佛是饿死鬼投胎。

饭菜全吃光,连菜汤都不放过。

他真的太饿了。

等他吃过晚饭,又有下人进来伺候他洗漱,还换了一身棉服衣裤。

哭唧唧……

刘御对他真好!

不愧是表兄弟。

刘峰感动坏了。

“公子这边请,我家王爷要见你。”

“刘……王爷终于肯见我吗?请前面带路。”

刘峰难掩激动神色。

他被下人带到书房隔壁待客用的小花厅。

书房内,刘御正翻着下人送来的资料。

刘峰的身份已经确定,他是怎么来到京城,也查了出来。

刘峰没回楚王府,先来齐王府找他,刘御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原因。

“启禀王爷,顾大人到了。”

“请三舅舅进来。”

很快,顾琤被请进书房。

顾琤出了孝后,顺利起复,做了京官。

刘峰找上门,刘御没急着禀报宫里,而是选择将顾琤请来。

“见过王爷!”

“舅舅不用客气!今儿请你过来,是为了家事,而非公务。”

顾琤有点懵,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是哪方面的家事?”

“刘峰这人,舅舅还记得吗?”

顾琤一脸惊愕,“刘,刘峰?”

刘御了然一笑,“看来舅舅没有忘记他。他现在就在隔壁花厅喝茶。”

顾琤闻言,又急又怒又慌乱,“他怎么会找上王爷?下官这就将他弄走。”

“不着急!这是他的资料,时间有限,资料有些粗糙。舅舅先看看吧。”

顾琤压着心头的惶恐着急,拿起资料翻阅。

资料的确很粗糙。

这些年刘峰被关在何处,怎么来到京城,大致都查了出来。

至于刘峰为何不回楚王府,这就是刘御将顾琤请来的主要原因。

“舅舅坐着说话吧!”

顾琤朝隔壁花厅瞥了眼,心头有些着急,“王爷,让下官把他带走吧。下官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骚扰王爷。”

刘御似笑非笑,“舅舅就不好奇,刘峰为何不回楚王府?”

“可能是怕吧,毕竟他是偷偷跑回京城。”

“本王有不同的想法。他不回楚王府,的确是因为害怕。却不是因为偷偷跑回京城而害怕。”

顾琤愣住,“王爷想说什么?”

刘御轻轻敲击桌面,“刘峰的身世,舅舅要不要和本王说说。”

刷的一下,顾琤面色变得煞白。

“什么身世?王爷莫要开玩笑。”

“事关重大,本王不会开玩笑。”

“下官听不懂王爷的话。”

刘御低头笑了笑,“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刘峰长得不像楚王,也不像刘家人。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刘家人的特点。然而,他长得也不像顾家人,真是奇怪。他顶着这张脸,回到楚王府,舅舅猜一猜会有什么后果。”

顾琤冷汗直冒,还硬撑着,“孩子长得不像父母,这很平常。”

刘御笑了笑,“平常吗?既然平常,为何当年他找上顾家,顾家上下那般紧张慌乱?舅舅不用否认,本王的人还算有点本事,刘峰当年找上顾家,你们慌慌乱乱的样子,全都查了出来。后来你夫人找到母后,母后在宴席上同楚王妃说了几句话,没几天刘峰就被送出了京城。这其中要是没联系,本王可不相信。”

顾琤抬头看着刘御,“王爷追问当年的事情,可经过皇后娘娘的同意?想来皇后娘娘不希望有人将当年的事情翻出来。”

刘御挑眉一笑,“舅舅不用如此紧张,本王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帮你。”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63章 身世之痛

“帮我?”

顾琤半信半疑。

“否则本王为何派人将舅舅请来?莫非舅舅以为本王的人,查不出真相吗?”

刘御眼神笃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顾琤蹙眉,心中思绪翻滚。

刘御又说道:“刘峰主动来找本王,显然是认为唯有本王能帮他。本王若是现在就将他交给舅舅,说不定他找到机会就要逃走。这回他要是逃走,再想找到他可就难了。舅舅也不希望他流落在外,发生点意外,传出不利于顾家的闲言碎语吧。”

顾琤颓然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很苦恼。

刘御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喝杯茶压压惊。”

顾琤看着他,“王爷将刘峰的事揽在身上,皇后娘娘同意吗?”

“母后那里,本王自有主张,舅舅不用担心。”

“这么说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刘峰偷偷回京的事情?”

顾琤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子抓住了关键。

刘御面色沉稳地说道:“舅舅有没有想过,母后知道刘峰偷偷回京,会如何处置他?”

顾琤愣住,“会如何处置?”

刘御面容严肃,“这得看刘峰到底是谁的儿子。如果是楚王的孩子,自然是送回楚王府。如果不是呢?处死刘峰,方能永绝后患。”

顾琤连连摇头,“娘娘不是嗜杀之人,不会轻易杀人。”

“这么说,刘峰的确不是楚王的孩子!”

顾琤张口结舌,他一大把年纪的人,竟然被刘御套路。

特么的,皇室中人,果然个个都鬼精鬼精。

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被人套出真话。

顾琤自嘲一笑。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年轻人处事老道。

“事到如今,舅舅还是不肯说实话吗?”刘御施加压力。

顾琤叹了一声,“下官不是王爷的对手,甘拜下风。”

刘御面色平静,“舅舅客气!刘峰既然来找本王帮忙,本王理应知道真相。”

顾琤抹了一把脸,“告诉王爷也无妨!看刘峰的面相,也猜得到刘峰应该不是楚王的孩子。至于他是谁的孩子,恕我不能说。”

刘御一语道破天机,“他是谢实的孩子,对吗?”

哐!

椅子翻滚,顾琤跌落在地上。

他脸色煞白,明显是受了刺激。

刘御起身,伸出手,亲自将顾琤扶起来。

“舅舅反应这么大,看来本王猜对了。”

顾琤额头冒冷汗,“王爷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刘御笑了笑,“本王说过,本王的人还算有点本事。当年的事情,只要有心,总能查出来。”

“过了那么多年,王爷从哪里查出来的?”顾琤好奇。

刘御轻声说道:“自然是从楚王府查出来的。”

顾琤瞳孔张开,显然是受了惊吓。

刘御抬手,虚虚一压,“舅舅放心,楚王府的人并没有怀疑刘峰的身世。本王的人,只是从楚王府找到了一点线索,结论是本王自己推导出来。看来,本王推导的结论没错,他的确是谢实的孩子。”

顾琤一脸狼狈,“王爷现在应该知道,当年我们为何会费尽心机将刘峰送走。”

刘御直言不讳,“送走刘峰,治标不治本。”

顾琤苦笑,“王爷说的,下官何尝不知道。可是那时候刘峰还是个半大小子,除了将他送走,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本王理解舅舅的难处。如今刘峰主动找上门,显然他心里头也有些想法。即便要将他送走,也不能以楚王府公子的身份离开。”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认为,刘峰老大不小,如果不想处死他,那就理应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选择。”

“哪两条路?”顾琤很好奇。

刘御很干脆,“一是改名换姓,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二是保留楚王府公子的身份,但是这辈子都不能出现在京城,不能出现在楚王府,直到楚王和楚王妃过世。”

顾琤长叹一声,一脸疲惫,“好吧,就按照王爷的办法,给他两条路让他自己选择。”

“舅舅没话同本王说吗?”

“王爷已经知道了真相,下官无话可说。”

刘御却说道:“本王想听听舅舅的真实想法。你想如何处置刘峰?杀了他吗?”

顾琤摇头,“他毕竟是下官的外甥,他没有犯错,真要说他哪做错了,他最大的错就是投错了胎。不能因为他投错胎,就处死他。下官做不到。”

刘御了然点头,“舅舅一开始是不是打算继续瞒着他,然后想办法将他送走。”

“显然这个办法已经不管用。”顾琤自嘲一笑。

他是真没想到,刘峰会偷偷回到京城,没去楚王府,没去顾府,而是找到齐王府。

显然在刘峰眼里,刘御比所有人都值得信赖。

“舅舅随本王去见刘峰,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

二人来到隔壁花厅。

刘峰正激动着,见到跟在齐王刘御身后的顾琤,傻眼了。

“我……你们……”

刘御抢先说道:“刘峰,关于你的身世,三舅舅有话同你说。”

“我的身世?”刘峰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他频频摇头,“什么身世,不要胡说八道!我不就是楚王府庶出公子,还能有什么身世。齐王殿下,你不想帮我,把我赶出去,甚至把我丢入诏狱,怎么着都行。但是你不该将他请来,还说什么身世。你们休想骗我。”

刘峰显然是受了惊吓,他又想逃。

顾琤掷地有声,“你不是楚王的孩子,你母亲在进入楚王府之前已经怀了你。”

“闭嘴,闭嘴!不准你胡说八道!不准你污蔑我娘。我娘不是那样的女人,你们……”

“你娘为了进入王府,不择手段。她只比你了解得更堕落更下贱,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顾琤一声怒吼,青筋凸起,神情悲痛。

顾玥是他的亲妹妹啊,他当着外甥的面如此辱骂顾玥,他心头好受吗?

他比任何人都难受!

顾玥脏了!他身为亲哥哥,难辞其咎。

刘峰还在挣扎,还在否认……

他似乎陷入了魔怔。

啪!

刘御上前两步,抬手打在刘峰的脸上,一连打了几巴掌。

他目光冷酷地盯着刘峰,“清醒了吗?你对自己的身世,想来早就有了怀疑。现在得知了真相,你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改名换姓,重新开始。而是永远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刘峰目光呆愣地望着刘御,“我……事到如今,我哪有什么路可走。”

刘御表情冷漠,“你的死活,本王并不关心。就算你的身世被人拆穿,闹得人尽皆知,本王同样不关心,最多就是抽空看看你的笑话。真到了那一步,被人指指点点的是楚王府和顾氏一族,丢脸的同样是他们。母后可能也会有点生气。

至于你的性命,恐怕那时候很多人都希望你死吧。而你,也只有死路一条。本王问你,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如果选择死,本王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刘峰脸色连连变幻,冷汗一滴滴落下,浸透了衣领。

他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发出声音,“王爷不杀我?”

刘御板着脸,说道:“本王说了,你的死活,本王根本不关心。”

“可是我让你们丢脸了。”

“你是让楚王府,以及顾氏一族丢脸。”

“我就是个野种,王爷不嫌我恶心,反而还帮我,为什么?”刘峰就是想求个答案。

刘御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看你太可怜,而你本人并没有犯什么错。死,很简单。活着,对你来说才是煎熬。你将终生背负身世之痛,以一个野种的身份存活于世。”

刘御说的全是大实话。

身世之痛,像是蛊虫一样,啃咬着刘峰的身心。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顾琤不忍心看,却依旧走上前,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我始终是你舅舅。”

“啊啊啊……”

刘峰痛苦哀嚎,身心遭受着摧残。

他偷偷回到京城,的确是为了弄清楚身世真相。

同时,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却没想到,转眼之间,一切的希望全都破灭。人生只剩下绝望。

刘御离开了花厅,将空间留给舅甥二人。

……

天色已经黑透。

刘峰终于安静下来。

顾琤一脸疲惫地来到书房面见刘御。

“今日多谢王爷!”

“舅舅客气!喝茶吧。”

顾琤没有客气,端起茶杯一口灌入嘴里。

他心头也难受,心情很复杂。

他告诉刘御,“刘峰准备离开京城,永远不回来,还打算换命改姓。他说他不配姓刘。”

刘御问道:“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忙,尽管开口。”

顾琤搓搓面颊,说道:“下官打算让他姓顾,就叫顾新。身份户籍方面,需要王爷帮个忙。”

顾新?

新生吗?

刘御很干脆地答应下来,“顾新的身份户籍,本王安排人替他办妥。他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京城,打算去哪里?”

“拿到新的身份后,就离开京城。他打算去南边,从兵打仗,挣一份前程。”

“是去大舅舅那里当差吗?”

“他的身份,我知,王爷知。下官不打算告诉其他人,所以他只是去当兵。大哥不会知道他的存在,也不会照顾他。”

“本王明白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64章 掐架(三更)

顾新离开了京城,前往南方从兵。

他走的那天,天色阴沉沉的,却始终不见雨水落下。

顾琤送他出城。

将全新的身份户籍交到他手中,“都办妥了,拿到任何地方都查不出问题。”

顾新拿着自己的户籍路引,低着头说道:“替我谢谢王爷!”

自身份揭穿,他便改了口,称呼刘御为王爷,而非表弟。

他自卑,他哪有什么脸面同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做表兄弟。

他就是条卑贱的虫子。

他有自知之明。

他姓刘,却不是刘家人。

他姓顾,同样不是顾家人。

天地间,他就是个孤魂野鬼。

令人恶心的臭虫,野种。

顾琤看着他,忍不住叹气,“你别多想!你的新身份,我谁都没告诉。王爷那边,可能会禀报皇后娘娘。不过你放心,皇后娘娘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谢谢舅舅!”

“你还肯认我这个舅舅,就别太见外。有什么困难,写信回来。怎么说,你身上也留着一般顾家人的血。”

说完,顾琤将一个包袱拿给他。

“里面是换洗衣物,还有几张银票。出门在外,万事小心。该花钱的时候千万别节省。到了南边,记得写信回来。实在不行,我给你大舅舅去信,让他照顾你。”

顾新连连摇头,“不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真的能照顾好自己?这些年你一直在庄子上生活,外面人心险恶,一个人应付得来吗?要不这样,我派两个小厮送你南下。”

“不用了!舅舅将我托付给三和快递,我跟着快递一起走,出不了事。”

“好吧!”

三和快递运货,也顺带送人。

比起那些车马行来说,三和快递虽然收费贵,但足够安全。

走长途,很多家庭都情愿多花点钱,也要将孩子们托付给三和快递。

马车摇摇晃晃,离着三和快递的集合点还有些距离。

顾琤迟疑片刻,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当年将你送出京城,你恨吗?”

顾新摇摇头,“一开始肯定是恨的,那时候小,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将我送走,还派人守着我。我以为是嫡母厌恶我,所以才把我送走。后来有下人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是皇后娘娘发了话,因为我去了顾家,惹人讨嫌,嫡母和父王为了自保,不得已只能将我送走。再大一点,想得多了,就不恨了。只是想求个真相,问个明白。”

“所以你偷偷回京城,找齐王殿下帮忙?”

顾新点头,“我不敢回楚王府,怕进了那道门再也出不来。也不敢去找舅舅,怕再一次被送走。想来想去,只能去找有一面之缘的齐王殿下。”

哎!

顾琤替顾新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到南边好好干,只要立了功,少不了你的前程。”

“谢谢舅舅!”

“过往的事情,就别去想了。大人做的孽,不是你的错,不必自卑。”

顾新低着头,他怎么可能不自卑。

他是野种,是孤魂野鬼。

连祖宗都没有的人,只能拿命去博一个立身之本。

偌大的京城容不下他,唯有战场厮杀,方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看着马车外,小声问道:“南边真的会打起来吗?”

顾琤点头,“迟早的事情!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你现在去南边从军,正是时候。另外,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药,有外伤,有内服。若是水土不服,千万别强撑,记得及时服药。你也不用担心药用完了怎么办,我还给你准备了几张药方,照着药方抓药就成。”

顾新紧紧的抱着包袱,“谢谢舅舅。”

顾琤又说道:“南边打仗,一两年内估计打不完。陛下和娘娘有志开疆拓土,户部也不差钱,朝臣也被鼓动了起来。我估摸着,军队会一直往南边推进。你呢,首要一点一定要保重自身安全,就算没立功,从军时间长了,总能捞到机会。若是遇到合适的姑娘家,就成个家,留个后。”

顾新连连点头。

顾琤又叹了一声。

今儿他有些多愁善感。

“草原上似乎有人作乱,估摸着也要打仗。南边跟着也要打仗。南北两边同时开战,也不知陛下和娘娘如何顶住朝中压力。”

“朝堂不想打仗吗?”

“有人想打仗,有人自然不想打仗。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仗可打,陛下和娘娘肯定会推动南边的战事。”

就算南边冲突不大,打不起来。想必宫里也会想办法人为挑起战争。

顾珽当年去南边练兵,顾琤不明白。

南边蛮荒之地,少有战事。了不起就是一些小规模部族冲突,闹不起来。

顾珽去南边练兵,亏了啊!

要练兵也该去西北练兵啊!

最近一两年,他渐渐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早在多年前,陛下和娘娘就已经有了在南方开战的计划。

因此,顾珽才会被娘娘派去南边练兵。

南边那些部族冲突,陛下和娘娘都没放在眼里。

他们着眼于国境线之外的土地,国境线之外的土地肥沃的国家。

双方冲突,自古有之。

开战的理由,都是现成的。

如今,儒家公羊学派有抬头的趋势。

公羊学派最主要的主张,就是大复仇主义。

同儒家谷梁学派背道而驰。

本以为公羊学派的传人,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绝了。

没想到,还是留下了一点火种。

借着山河书院百花齐放的机会,偷偷摸摸发展。

最近一两年,公羊学派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公开在报纸上鼓吹大复仇主义。

以孙家为代表的谷梁学派,联合天下学子,全方位攻击公羊学派。

看那架势,在孙家人眼中,公羊学派比什么法家,墨家危害更大。非得摁死对方不可。

双方掐架,从去年掐到今年,越来越猛。

已经上升到肢体冲突的地步。

中原王朝,从千百年前,就同南边那些国家冲突不断。有记载的大规模战争,不下十回。

这是什么?

这是世仇!

按照大复仇主义,就该杀回去。

以血还血!

很显然,公羊学派里面有聪明人,看破了陛下同娘娘在南边的布局,于是不再沉默,投其所好在报纸上公开主张,公开支持四面开花打仗。

或许投其所好起了作用。

同为儒家的两个学派掐架,掐了一年多时间,公羊学派愣是没被掐死,反而借机壮大。

朝中颇多非议。

……

顾琤将顾新送到三和快递总部,南下的车队,将从总部出发。

顾琤站在马车车架上,居高临下,偌大的仓库,还有院落堆满了货物。

装货物用的麻袋,分明打着户部和工部的红戳。

“这是军需?”

顾琤心头一颤。

“这里得有多少物资?恐怕不下五十万两。”

“顾大人说错了,加上仓库里面的物资,准确的说是不下百万两的物资。”

顾琤认出了搭话的人,兵部郎中,出身陈家。

就是顾琤顾玖亲祖母的娘家的那个陈家。

“原来是陈大人!这么大规模的物资调动,为何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次物资调动,乃是机密。还请顾大人守口如瓶,不要声张出去。坏了陛下的安排,顾大人的仕途怕是要蹉跎几年。”

顾琤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声张。”

陈大人好奇问道:“顾大人怎么有空来三和快递?”

“顺路过来办点事,经过你们快递站,好奇进来看两眼。”

顾琤没提顾新。

他担心提了顾新,有人会好奇顾新的来历,偷偷摸摸去查顾新。

顾新是个在庄子上困了近十年的年轻人,社会经验浅薄。万一被人套话,套出出身来历,就麻烦了。

他不希望顾新被出身来历困扰,更不希望有人翻出真相。

陈大人闻言,也没多问。

这会顾新已经登记了资料,坐在三和快递的马车上,只等出发。

顾琤随意地扫过顾新,没多看一眼,权当顾新是陌生人。之后,他就吩咐车夫驾车离去。

他怕朝顾新多看一眼,会引起陈大人的注意。

他从不小看别人。

能够被陛下和娘娘委以重任的陈大人,必然是个人精,狡猾如狐。

顾琤不敢赌。

马车离开三和快递。

陈大人当即叫来小厮,“你到大门口问问,顾大人过来做什么?”

“大人是怀疑顾大人吗?”

“叫你去就去,管不住嘴巴就滚。”陈大人火气暴躁。

小厮不敢多问,急急忙忙跑到大门口打听情况。

片刻之后,小厮回到陈大人身边,“好像是来送人。”

“送谁?”

“守门的人没主意。”

“废物!继续查!一定要将同顾大人一起进来的人查出来。”

“是!”

……

下了早朝,刘御直接前往长安宫。

“今儿不忙吗?”顾玖问他。

刘御躬身行礼,之后才坐下来,“儿子有件事,要禀报母后。”

顾玖头都没抬一下,“说吧。”

“还请母后屏退左右。”

顾玖闻言,抬头看他。见他面色郑重,于是挥挥手,示意宫人全都退出去。

等到书房只剩下母子二人,顾玖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母后还记得刘峰吗?他现在改名顾新,今日一早出发前往南边从军。”

顾玖微蹙眉头,“怎么回事?”

刘御没有隐瞒,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儿子给了他两条路选择,没想到他会选择改名换姓,并且离开京城。如今他改名为顾新,这是三舅舅的替他取的名字。今儿一早,三舅舅特意请假,送他出城。儿子另外派了人跟着他,确保他顺利前往南边从军。”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你怕他跑了?”

刘御大方承认,“不得不防!他若是真的去从军,一切都好说。暗地里给他一点照顾都可以。如果他拿从军做借口,半路上偷偷逃跑,就不得不采取措施。”

顾玖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这件事本宫不过问,你全权负责。就如你所说,如果他老老实实去从军,一切都可以商量,给他一份前程都可以。如果他存了别的小心思,该怎么处置你自己拿定主意。”

“多谢母后!儿子来之前,还担心母后会怪我擅作主张。”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当然不会怪你。你已经开府,有了自己的团队班底,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本宫和你父皇都不会干涉。我们只会看着你,替你查漏补缺。”

“谢谢母后!”

刘御笑了起来。

“儿子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恳请母后。”

“是替汝阳求情吗?”

“什么都瞒不住母后。儿子的确想替汝阳求情。”

“不用替她求情。她想出海,本宫已经答应她。”

咦?

僵持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第1065章 鱼和熊掌都要

顾玖松口,同意汝阳公主出海,其中过程颇为曲折。狂沙文学网

多年前,顾玖曾给过汝阳一个承诺。

只要汝阳能在十六岁之前,想明白为什么要出海,出海做什么,顾玖就同意她出海。

终于,汝阳有了答案。

她想出海,内心渴望出海,并不仅仅是为了长长见识,更不是为了好玩。

她向往大海,向往广阔天地。

小小的皇宫,于她而言犹如一个囚笼。

周围的姐姐妹妹,表姐表妹,沉溺于闺阁斗争,在她眼里不仅幼稚而且愚蠢。

姑娘家的才华,难得只能限于内宅方寸之地吗?

凭什么不能像男儿一般,建功立业,天地之大皆可去。

她想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乐意和姐妹来往。

她要挣脱囚笼。

她要离开皇宫!

她郑重地告诉顾玖,“母后,女儿要出海占地盘。别人能在海外圈地为王,女儿也能!”

顾玖惊愕之余,又是满心的骄傲和赞许。

“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汝阳重重点头,“女儿已经想得很明白。女儿不给父皇母后添麻烦,所以不求能上朝做官,不求能参与政事。只求出海,唯有出海,占地为王。我的地盘我做主。我不仅要做大周的公主,我还要做域外女王,一切事我说了算。”

得!

闺女控制强大到顾玖都要甘拜下风。

至少在汝阳这个年龄,顾玖没有那么强的控制,也没有那么强的权利。

当然,也是因为母女二人在这个年龄段,处的环境完全不同,所以才有了不同的想法。

殊途同归!

都想有一方天地,都想有一番作为,都想挣脱女儿的束缚,都想创造自己的奇迹。

不愧是母女,一脉相承。

顾玖不得不给汝阳泼冷水。

汝阳可以血冲动,顾玖不能血冲动。

她对汝阳说道:“有志向是好事!但你做好准备了吗?你知道怎么去海外吗,去了海外要如何圈地为王,如何管理,物资从何处来,如何给自己的地盘输血,这些你都清楚吗?你知道整盘海外开拓计划是怎么回事吗?你知道海洋同南方诸国的联系吗?”

一大堆问题,劈头盖脸朝汝阳头上砸来。

差一点就把汝阳给砸懵了。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女儿立下志向,就一定会坚定的朝着目标前进。女儿已经学会游泳,甚至偷偷前往渭水,在河水中可以坚持游一个时辰,数个来回。”

顾玖扶额!

汝阳出宫,偷偷跑到渭水河畔游泳一事,她知道。

不过她一直瞒着刘诏。

要是让刘诏得知宝贝闺女跑到渭水游泳,伺候的下人恐怕都得人头落地。

她摆手,“本宫知道你会游泳,以后不准再提渭水游泳的事,当心你父皇抽你。”

“哦!”汝阳乖乖地答应。

顾玖问她,“除了会游泳,你还做了什么准备?对海外你又了解多少?”

汝阳不服气,“母后休要小看女儿!女儿这几年可没有虚度光,无论是兰台寺,还档案馆,女儿翻遍了所有关于海外地域的资料。从民风民,气候特产,人种信仰……女儿做了足足十几本笔记。女儿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实战,外加人才。母后若是肯给女儿几个人才,女儿感激不尽。”

顾玖问她一句,“看得懂地图吗?”

出门在外,看懂地图,算是最基本的要求。

如果连地图都看不懂,就别惦记着出门。

这里可没有导航!

汝阳连连点头,“女儿当然看得懂。”

顾玖笑了起来,提笔,随手就在稿纸上画出一副地图,并且降低难度,标了两个小地名。

“知道本宫画的是哪里的地图吗?”

汝阳盯着地图一看,懵了!

这是哪里?

顾玖敲敲桌面,“答不出来吗?本宫画的是西南边境舆图。”

汝阳自知学习不够扎实,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两句,“女儿又不去西南边境,这图识不识得都没关系。”

顾玖摇摇头,提笔,继续画地图。

在第一张地图的基础上,一路往南延伸。

大海,岛屿,渐渐有了形状。

“你说你要出海,你看看这副地图,你还敢说同你没关系吗?”

汝阳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

“海外是这副模样吗?”

顾玖将手中笔丢下,“本宫记得兰台寺有部分海外舆图,档案馆也有舆图。你说你看懂了地图,显然你所谓的看懂还停留在看过的基础上。

什么时候你能像本宫一样随手就能画出地图,处海外任何地方,都能随手画出自己的路线图,本宫才能当你做好了出海的准备。你要记住,你是出海圈地为王,你就是开创者。开创者必须看懂地图,甚至亲自绘制地图,这是基本功。”

汝阳一脸沮丧。

如果是绘制地图算基本功的话,他连基本功的边都没摸着。

顾玖捏捏她的脸颊,“灰心?打算放弃吗?”

汝阳连连摇头否定,“女儿绝不放弃。”

顾玖赞许道:“非常好!任何况下,不能丢了气势。本宫同意你出海,前提是你要做好准备。给你半年时间,明年开后南下江南历练,有信心吗?”

汝阳捂着嘴,不敢置信。

她以为自己没了希望,会再一次被拒绝。

却没想到转眼间,她就心想事成。

多年坚持的梦想,终于触手可及,汝阳抱住顾玖又哭又笑。这才像个小姑娘。

顾玖拿出手绢,替她擦眼泪,“又哭又笑,真丑。”

“再丑也是母后生的,母后不可以嫌弃女儿。”

顾玖哈哈一笑,“不嫌弃你!你是本宫的闺女,本宫心疼你来不及。”

“母后真的同意女儿出海?”

顾玖轻抚她的面颊,“对啊,本宫同意你出海。真舍不得!”

“母后真好!”

这一刻,汝阳圆满了。心都得到了满足。

顾玖戳了下她的额头,“此事保密!你父皇肯定不同意你出海,想要通过你父皇那一关,就不准臭显摆,叫你父皇提前得到消息。”

汝阳连连点头,“女儿全听母后的,母后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会变得这么乖,难得啊!

……

顾玖是言而有信的人。

答应让汝阳出海,定会帮她说服刘诏。

选了个阳光灿烂,刘诏心不错的子。

顾玖提起汝阳的前程,“汝阳这丫头,前几天还吵着要出海。这都闹了好几年,我看她是铁了心。”

这问题不用考虑,刘诏早有答案,“她一个姑娘家,就算铁了心,也不能让她出海。简直是瞎胡闹,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吹风,勾得她一心惦记着海上。自古以来,跑海的人都是那些苦哈哈,没活路的人。子但凡过得下去,就没人乐意跑海。”

顾玖白了他一样,“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怪我勾得她对出海一事念念不忘。”

刘诏立马认怂,笑着说道:“哪能呢!肯定不是你,你就是多心。”

“哼!一会说我没教好闺女,一会又说我多心。姓刘的,你这是嫌弃我了吗?”

“皇后娘娘明鉴,朕绝无此意。是朕用词不当,让皇后娘娘误会了。”刘诏没个正行,开着玩笑。

呸!

顾玖可不客气,“说到底,在你心里头,女子就是太弱,永远都比不上男子。”

“瞎胡说,朕可没这么说。”刘诏矢口否认。

顾玖似笑非笑,“衡哥儿说要出海,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换做汝阳,左一个不同意,右一个不许。难道不是因为汝阳是姑娘,在你心里比不上男子。”

刘诏连连摆手,“朕不同意汝阳出海,绝不是因为女子不如男,而是心疼她,不忍心,不舍得。姑娘家弱弱,朕得宠着她。朕得多狠心,才能同意她出海,风吹晒,受那颠簸之苦。”

顾玖含笑说道:“我答应了她,让她出海。这么说来,我是个心肠狠毒的人,竟然将闺女送出海,就不是个人。”

“什么?”

刘诏明显被刺激到,“你怎么能答应汝阳出海,简直是胡闹。你别挑我的刺,我就问你,你为什么要答应她出海?她闹了好几年,你一直都没松口。现在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因为我对她有承诺,我必须遵守承诺。”

“什么承诺?”

“她定了志向,她要出海圈地为王,要有一番作为。我是她的母亲,我得支持她。”

“胡闹!”刘诏气急败坏。

他就一个闺女,怎么能让闺女出海。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

“朕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顾玖看着他,目光严肃,“汝阳的心很大很大,大到想要上朝听政,想要插手政务。”

刘诏瞠目结舌。

顾玖继续说道:“她为女子,心却比男子更大,更野。皇宫对她来说就是囚笼,这些年她不停地闹腾,就是为了冲出囚笼。她说,不想让母后父皇难做,所以她要出海,要圈地为王,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她要当海外的王。”

刘诏一脸惊愕,“这真的是她说的话?”

“千真万确!”

顿了顿,顾玖又说道:“我是可以拒绝她,将她强行留在京城,不准她出京一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她现在还小,折腾不出大动静。将来等她长大,出宫开府,以她的能力,她能折腾出天大的动静。

我们活着的时候,能压制她。等我们都不在了,你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压制她?你信不信,你将她强行留在京城,终有一天她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插手朝政,甚至插手皇储废立。

等到那个时候,御哥儿再宠她,在皇权面前,兄妹只会反目成仇,总得死一个。你忍心吗?就算兄妹没有反目,可要是御哥儿活不过她,死在她的前面,届时大周江山会不会烽烟四起,谁都说不准。我们现在努力所做的一切,想要掰正王朝兴衰路径,一切一切全都毁了。”

刘诏眉头紧皱,咬牙切齿,“你这是危言耸听!汝阳是我们的孩子,她不会这么做,她懂得顾全大局。”

顾玖摇头,“正因为她是我们的孩子,我才要放她出去飞。”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太了解一个姑娘家,不甘心困于深宅后院,那种想要冲破牢笼的**,不会被压制,只会一天天膨胀。如果她只是一般官宦家的姑娘,礼教规矩会束缚她,内心尽管膨胀,她也会在人前克制自己。

但是她是公主,位同亲王,她可以单独开府,招募人手。她的份,让她不必克制压抑自己的**,她的一切想法都有了实现的条件。刘氏家族的公主究竟有疯狂,你比我更清楚。当她不再压制自己**的时候,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插手朝政只是等闲。”

刘诏面色奇臭无比,他连连摇头。他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顾玖的说法。

他宠的闺女,不可能变成顾玖口中那副模样。

第1066章 比一比谁更宠爱孩子

顾玖知道刘诏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但是她依旧要继续说下去。狂沙文学网

她捧起刘诏的脸,轻声说道:“汝阳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上的特质,她都有。坚韧,冷酷,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到十岁,就立下志愿要出海。这么多年,无论我们如何反对,你看她可曾动摇过?

等她长大,她只会更强势。我们的闺女,压是压不住的。即便你我能二人能压制她一时,但压不住一世。你总不忍心将这个问题留给御哥儿解决吧。”

刘诏眉头皱着能夹死蚊子。

他盯着顾玖,“你所做的一切,你将汝阳打发到海外,全都是为了老大着想。老大是我们的孩子,汝阳难道就不是我们的孩子吗?你这么做,太自私!”

“你将汝阳留下来,才是真正的自私。”

顾玖生气了,“我不光是在替御哥儿着想,更是在替汝阳着想。而你,只是在替你自己着想。因为你心中不舍,所以才决定将汝阳留下来。并不是真的为汝阳好。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为汝阳好吗?”

刘诏气呼呼的,“朕哪里自私?你休要胡说八道。”

顾玖突然笑了起来,“你得给汝阳一个施展才华和抱负的一方天地,这话对不对?”

刘诏迟疑地点头。

顾玖继续说道:“你没办法将她困在深宅后院,那不是她施展才华的地方。请问我亲的陛下,你打算让她去哪里施展才华?”

刘诏一张脸愁眉苦脸,盯着顾玖,很不高兴。

顾玖哼了一声,她比谁都不高兴。

“你将汝阳留在京城,汝阳迟早会插手朝政,干涉后宫。别否认,你闺女是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想让她如同普通闺秀那般安分守己,那是白做梦。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安分守己。”

“她是比湖阳更能闹腾的主。湖阳只是折腾边人,还知道守着底线和分寸,不敢插手朝政,更不敢跨越雷池一步。你闺女,她可不稀罕折腾边人,她就要折腾朝堂,折腾这个天下,折腾后宫。她野心勃勃,比任何一个男儿更有野心。如果她是男子,你信不信,说不定她已经立志同御哥儿抢储君之位。”

顾玖这么一通说,刘诏心头哇凉哇凉,难受极了。

他往软塌上一躺,脸色很难看。

“你凭什么认为汝阳野心勃勃。你这是对咱们闺女的污蔑。”

“不要自欺欺人,好吗?”顾玖轻抚他的面颊,“我们得给汝阳一个施展才华的天地,京城是绝对不行的,经不起她的折腾。你也不忍心夺走她的公主爵。她是公主,她天生拥有折腾这个天下的本钱。既然她想出海,那就让她出海去折腾海外的人。”

“海外那么威胁……”

“你以为我不知道海外危险吗?你真当我是狠毒母亲啊。她要出海,肯定要做好万全措施。船队,侍卫,水军,各种资源,本宫就是用钱砸,也要给她砸出一支能征善战的海军,让她在海外叱咤风云。”

刘找的眉头稍微舒展开,“真舍得替她砸一支海军出来?”

“我从不说瞎话。我能给御哥儿砸一个太平盛世,就能给汝阳砸一支海军出来。衡哥儿也想着出海,我一视同仁,也给他砸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

“还有衠哥儿,他喜欢术数,喜欢算账,喜欢审计,我把全天下的术数天才都找来,给他组建一支全天下最牛bi)的会计团队。我还将所有能搜罗到的术数书籍,全都给他找来,让他徜徉在术数的海洋中。”

“我尊重孩子们的想法,愿意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孩子们的上。我尝过那种滋味,被人左右人生的滋味,很难受。我的孩子,该管教的时候我会严加管教,但是该支持的时候我也会支持。即便是再荒唐,再不可思议的想法,都值得支持。”

刘诏哼了一声,“你说朕宠溺孩子,分明你比朕更宠他们。”

“你的宠是毫无分寸的宠,我的宠是有节制的宠。”顾玖替自己辩解。

刘诏偷偷翻了个白眼,没让顾玖发现。

“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是仗着有钱,所以为所为。”

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中二少年,满嘴抱怨着。

顾玖忍俊不,低头笑了起来,“对啊!本宫就是仗着有钱为所为。亲的陛下,你现在能否告诉我,是否同意汝阳出海?”

刘诏问道:“她的婚事怎么办?”

顾玖笑了起来,“你认为她的婚事,还需要我们cāo)心吗?京城哪个世家公子,配得上她?乱点鸳鸯谱,当心她弑夫。“

刘诏血液冰冷,“你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闺女。汝阳绝不会弑夫。”

“你确定?”顾玖反问。

刘诏被噎住,一时词穷。

汝阳这丫头,自小胆子就大,而且下手狠。

鞭打姑母安阳郡主,毫无障碍。宗室女子男子,被她鞭打的更是不计其数。

宗室小孩,都称呼汝阳为恶霸。

都不乐意和汝阳玩耍。

当然,汝阳也不稀罕同那些人玩耍,嫌弃他们幼稚愚蠢,脑袋空空如也。

前两年,兰台寺的官员想走汝阳的门路飞黄腾达,一个劲的在汝阳面前显摆才华,吹牛都吹上了天。

纯粹就是欺负汝阳年纪小瞎忽悠。

顾玖没干涉此事,想让汝阳自己看透真相。

汝阳的确看透了真相,而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看透了一切。

知道自己被人戏耍,所谓的才华都是狗,忽悠都忽悠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掀了人家的桌子,断了对方的仕途。

并且发话,以后在京城让她见到对方,见一次打一次。

bi)得那人不得不灰溜溜离开京城,另谋生路。

要说汝阳的毛病,那是一箩筐一箩筐,说都说不完。顾玖从来都没有忽视这一点。

要说汝阳的优点,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聪明好学都算优点的话,那她还是具有几个优点。

汝阳就是这么一个浑毛病,又拥有闪光点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还是公主,能用常规的手段管教她吗?

不能!

能以人之常去揣度她的想法吗?

不能!

她的想法天马行空,决不能以看待京城闺秀的眼光去看待她。

很显然,刘诏其实心头清楚汝阳是什么脾气。

他皱眉问道:“你真的认为,汝阳会弑夫。”

“弑夫的前提是,她嫁了一个不乐意嫁的人。”

“那就给她指一门她喜欢的婚事,这事就解决了。”

顾玖含笑看着刘诏,“你闺女不屑和同龄的女孩男孩玩耍,说他们蠢笨如猪,就问你,她去哪里找个人来喜欢?”

刘诏还不信了,“同龄的不喜欢,那就找比她年龄大的,最好大个五六岁,七八岁。总能找到让她喜欢的人。”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去哪里找?你以为我是随便说出弑夫二字吗?京城但凡称得上青年才俊的世家公子,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公主驸马。汝阳或许会喜欢某个人,但是那个人你能保证也喜欢汝阳?甘愿被汝阳压制?以汝阳强势的格,夫妻相处,绝对是她占据主导地位。京城有哪个世家公子,还是有才华的世家公子,能接受这样的婚姻?”

这话将刘诏给问住了。

有才华的世家公子,不愿意尚公主,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就算他可以下旨赐婚,强迫某个才华出众的世家公子尚公主,但是类似强迫的婚姻,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世家公子有世家公子的骄傲,他们的骄傲一点都不比公主少。

可以强迫他们尚公主,但是不能强迫他们喜欢公主,和公主同共枕,相敬如宾。

说到底,皇帝能做的就是一纸赐婚。

没办法干涉两口子怎么相处。

无论是野史,还是正史,类似的记载比比皆是。

要么公主死,要么驸马死,要么两口子死……

白头偕老,真没有。

顾玖继续说道:“夫妻不睦,矛盾迟早爆发。这也是为什么,皇室公主的婚姻没有谁能得到幸福。公主嫁不了才华出众的公子,就只能嫁给平庸之辈。以公主的骄傲,又怎么会看得上平庸之辈。而且,出世家的公子,即便是平庸之辈,又有几个人能拉不下脸面去跪tiǎn)公主?就算能拉下脸面跪tiǎn)公主,公主看得上吗?夫妻啊,对方在跪tiǎn)自己,这是何等的糟心。”

自己的丈夫,毫无节cāo)可言,当着下人的面跪tiǎn),这是何等的我屮艸芔茻……

丈夫没面子,做妻子能有面子吗?

纵容下人鄙视诋毁驸马,也就意味着这门婚姻已经名存实亡。

总而言之,自古以来,公主的婚事容易,婚后幸福很难。

一番话,刘诏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心很糟糕。

今儿天气很好,他却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控诉顾玖,“你破坏了朕的美好期望。”

顾玖笑了笑,“我只是让你趁早认清楚现实。”

“汝阳是朕的宝贝闺女。”

所以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顾玖则说道:“我们无法陪伴她一辈子,与其什么都给她安排好,却不是她喜欢的。不如给她机会,让她自己去闯dàng)一番。她想做王,本宫就给她机会,让她做女王。她想圈地,本宫就划一大片土地给她。只要她有本事吃下去。”

“你这是毫无底线的溺!”刘诏严厉控诉。

“总比你将她圈在边溺强一百倍。”顾玖冲刘诏翻了个白眼。

刘诏叹了一声,握住顾玖的手,“朕舍不得。”

顾玖拍拍他的手背,“汝阳又不是现在就离开。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开。”

刘诏接着又叹了一声,“朕想看着她穿上大红嫁衣的模样,看着她出嫁。你这么一安排,朕恐怕是什么看不到,着实残忍。”

顾玖抿唇一笑,“大红嫁衣,比起她的幸福,哪个更重要?”

“可是姑娘家,终归要嫁人。”

“姑娘家嫁了人,能获得幸福的没几个。尤其是皇室公主们,她们过的什么子,你不妨让林书平派人打听打听。”

刘诏狐疑,“公主婚后的生活,当真不好吗?”

顾玖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你问的问题都是废话!这事我不和你争辩,你自己派人调查,事实更具有说服力。”

刘诏想了想,“朕就听你的,派人查一查各个公主府的况。”

顾玖提醒他,“不要太失望。找机会你和汝阳谈一谈,要平心静气的谈。”

“朕明白,你不用担心。”

第1067章 兄妹情(三更)

各家公主府的调查结果,就放在案头。

刘诏拿起来,随手翻阅。

其中记载的内容,足以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坏。

“难道就没有一个像话的?”他厉声质问。

林书平躬身回答,“回禀陛下,各家公主府的情况大致都差不多,没有谁比谁强。”

他倒是敢说实话。

啪!

刘诏将资料丢在书桌上,“这么说来,公主下嫁果然没一个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老奴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这样。”

刘诏双手背在背后,在大殿内走来走去。

他就一个宝贝闺女汝阳,让她下嫁,然后每日里鸡飞狗跳,日子一团糟,他身为父皇自然于心不忍。

莫非就没有办法解决此事?

望着外面天色。

今儿天气阴沉沉的,犹如他的心情。

“去将汝阳叫来。算了,还是朕去见她。”

刘诏记得顾玖的提醒,和汝阳谈话一定要心平气和。否则非得被汝阳这个死丫头气死不可。

父女两人,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偶尔也爆发了争吵。

不过总体情况还是好的,父女二人算是达成了一致。

汝阳高高兴兴去找衠哥儿。

刘诏则是找亲亲娘子诉苦。

他告诉顾玖,“朕和汝阳谈过了。这死丫头,成心想要气死朕。”

顾玖问他,“吵起来了?”

刘诏点点头,“吵了几句。哎,朕还是争不过她,同意她出海。你是没看到死丫头变脸有多快。上一刻还在哭哭啼啼,下一刻就笑着说父皇最好。”

顾玖哈哈一笑,半点不同情,“知道汝阳有多难对付了吧。做父母的,永远都争不过子女,你也不用沮丧。”

“难怪世人都说孩子都是讨债鬼。”

“我们还一口气生了四个讨债鬼。”

刘诏问她,“你说让汝阳出海,等她吃了苦,她是不是就能知道好歹。乖乖回京城听从我们的安排?”

“别做梦了!不会有那一天的。”顾玖直接戳破刘诏的美梦。

刘诏不乐意了,“怎么就不会有那一天?”

顾玖摇摇头,“你还是不了解你闺女。她性格坚韧,只要下了决心,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下去。指望一点困难就让她回头,纯粹白日做梦。这一点像你,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刘诏一脸得意,“朕的国女自然像朕。不过朕听你这话,貌似是在贬损。”

“一定是你耳朵出了问题。”

刘诏捏捏耳朵,真的是他耳朵出了问题吗?

当然!

此刻,顾玖特别真诚。

……

闺女要去海外,身为父皇的刘诏,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还是让顾玖给拦住了。

“你给她金银财宝没用,不如帮她多物色几个人才。”

“还有帮她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海军,让她自己想办法去降服那帮骄兵悍将。”

“这都是她必须经的过程,我们不可能事事替她办好。如果你事事插手,最终结果她有可能付出性命代价。”

“该放手的时候就必须放手。宠爱她的同时,也狠得下心。”

“休要拿那种眼神看着本宫。她也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狠心,都是为了她好。”

为了汝阳,夫妻二人不知争吵了多少回。

当然,每一回都是刘诏妥协。

刘诏不能不妥协。

因为顾玖在这件事上更理智,更有计划性。

刘诏的宠爱,就是毫无理智的宠爱。

在出海这件事情上,没有理智是最大的错误。

到了后来,刘诏负气,“朕不过问此事,全都你做主。”

顾玖直接将他这句话当成了耳旁风。

因为刘诏说的这话就是放屁。

第二天,他又会屁颠屁颠跑来操心,指手画脚,扮演着一个慈父外加捣蛋鬼。

顾玖气得想打人。

汝阳心虚,跑到宫外住进齐王府。

她告诉刘御,“父皇和母后和好如初之前,我不会回宫,我怕挨打。”

刘御呵呵冷笑,“吵着要出海的人是你,父皇母后终于同意让你出海,你又心虚了。不如你就别出海,老老实实留在宫里,让父皇给你指一门婚事。”

“做梦!”汝阳坚决不肯留在京城。

“你就是不想让我出海,因为有一天,我会超越你,会比你做得更好。”

“本王拭目以待。”

刘御眉眼一弯,含笑看着汝阳。

精气神十足的汝阳,让人见了,都得生出一股豪气。

汝阳挽着刘御的手,“大哥,你嫌弃我吗?”

刘御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嫌弃得不要不要。”

汝阳皱着鼻子,“你不能嫌弃我。我出海,圈地为王,是为你开疆拓土。你是大周的皇帝,域外土地终归也会属于大周。我会永远臣服你,不和你作对。”

“就算你真的同我作对,我也不怕的。因为我会把你打趴下,叫你知道好歹。”

“哼,你就知道欺负我。”汝阳控诉。

刘御笑了起来,“这会就耍小孩子脾气,平日里就嚣张得不行。”

汝阳得意道:“这叫善加利用自己的优势,我从母后身上学来的。我终归是姑娘家,我得学会将劣势变会优势,攫取利益。”

“你才多大一点,就想这么多,不累吗?”

“不累啊!反而觉着很有趣。大哥不也一样吗。”

“我是男子,又是嫡长子,生来就注定背负重担。”

“大哥你是注定背负重担,而我是主动背负重担。大哥,你可是我们的榜样,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当然,我允许你偶尔脆弱,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两场。”

刘御哭笑不得,“本王不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两场,你说的分明是你自己吧。”

汝阳笑了起来,“这都叫大哥发现了,大哥厉害。”

“少拍马屁。说吧,到底想要什么?”

“大哥,把你身边那几个师爷借给我呗。”

刘御缓缓摇头,拒绝了汝阳,“我的人始终是我的人,他们只效忠我。借给你,你能放心使唤?就不怕他们在背后偷偷打你的小报告,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到时候,我是不会客气,我会直接派人摘桃子,抢夺你的果实。”

汝阳皱眉,“这么阴险的计划,你得偷偷执行。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你既然说出来,可见你就没打算这么做。你就是吓唬我。”

刘御笑了起来,“你还得练练啊!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把计划告诉你,不等于我不会这么做。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过个十年二十年,我觉着时机合适了,派军队出海,不是不可能。所以,你的身边人,你的谋士,你的核心团队,你得自己去物色。从别人手中借人才,乃是下策。”

“明明是大哥舍不得将几个师爷借给我,故意说这些话吓唬我。”

“是啊,大哥就是吓唬你!你被吓坏了吗?”

“怎么可能!”

汝阳一身豪气。

刘御很欢喜。

他给她想办法,“去军事学院,去各大书院寻摸人才。带上情报司的人,让他们将你挑中的人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你要出海,所以最好挑选南方人。南方广大,不能只挑选一个地方的人,最好南方各个州府的人都挑选几个,如果他们彼此之间有矛盾那就更好。

不怕手下人有矛盾,就怕手下人一团和气。有矛盾,方能互相制衡,不会被蒙蔽视听。一团和气,当心手下的人合起来欺瞒你,凡事都将你蒙在鼓里。”

汝阳将刘御的话牢记在心头,“大哥当初挑选人才,就是这么办的吗?”

刘御没否认,“我手下的人,主要分为南北两派。祖籍南边的人又分多个地域,彼此之间磕磕绊绊,矛盾不少。北边这一派,同样来自多个州府,同样有着矛盾。听起来是不是很混乱?就像是朝堂上朝臣们打架一样。然而,这却是效率最高的组合。

任何一派都无法一家独大,也就意味着,没人能蒙蔽本王。本王交代的事情,他们会全力以赴。因为如果他们做不好,他们的位置就会被对手取代。这就是母后一直强调的良序竞争。”

汝阳有些苦恼,如何驾驭下人,是一门需要长久修炼的功课。

这方面,她还很弱。

刘御摸摸她的头,继续提点她:“你看母后手下的人,都是内侍,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团和气,彼此竞争内斗。邓存礼算一派,白仲算一派,黄卓算一派,容信算一派。就连后来才到母后身边伺候的许有四,马小六,都有自己的派系人脉。听起来很乱,做事却很有效率。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吗?”

汝阳重重点头,“谢谢大哥,我再回去琢磨琢磨。”

“别一个人瞎捉摸,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第1070章 走投无路(三更)

双方人马,从白天杀到傍晚。

最后负隅顽抗的人,全被就地诛杀,战争结束。

敌方死伤三四千人,俘虏六千人左右。

“将军,俘虏怎么处理?要不要全部坑杀?”

陈壮实一巴掌打过去,“杀杀杀,杀个屁。那是俘虏吗?那是钱!钱,懂不懂?全都卖到矿上做矿奴,每个月都能为大都督府挣一笔工钱。如此宝贝的俘虏你给坑杀了,坑你个奶奶的腿。败家子,无知,愚蠢。”

“卑职错了。”

“错了就要改正。把所有俘虏,全都捆起来,先饿三天。饿到没力气后,再给一点水喝,保证不死就行。”

“卑职遵命!”

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一群蛮夷兵,大部分都是穷哈哈,只有少数人身上能搜罗出值钱的好东西。

积少成多,搜罗到的物资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陈壮实不关心那点物资,他在等结果。

这帮蛮夷部落,全都是渣渣,不足为虑。

这场战争的关键是袁庸。

袁庸还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武功那么高深,还真叫他冲了出去。

不过他肯定跑不远。

他一人一马,跑个几百上千里,人不死,马也得死。

大草原上,没了马,就是个屁。

夜已深。

追杀袁庸的人马还没有回来。

陈壮实心头藏着事,睡不着。

“要是抓不住袁庸,本将军只能亲自出马,会一会这王八蛋。”

“袁庸这王八蛋,也算是生不逢时。这要是乱世,怎么着他也算是一枭雄,有资格争一争天下。可惜啊,非得在太平年月搞事情。”

从深夜熬到天明,陈壮实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终于抓住了袁庸这个王八蛋。

不出所料,袁庸一人一马,跑了几百里。人还撑得住,马匹已经撑不住。

被手下儿郎一举擒获。

抓回了活着的袁庸,陈壮实冲他嘿嘿一笑。

“袁兄,我们又见面了。当年同在大都督府任职,谁能想到,你我二人会有今天。”

袁庸嗤笑一声,“要杀要剐随便。我袁庸若是皱个眉头,就是丫鬟养的。”

这年头婢生子也就只比奸生子好一点,深受鄙视。

骂人骂丫鬟养的,算是极大的侮辱。

陈壮实提着大刀,冲袁庸脖颈比划,“我这一刀下去,能死吗?挂半个头在身上,要死不死,得受多大的罪啊。”

袁庸怒目而视。

他被陈壮实的亲兵强行压制跪在地上,只能仰头,才能看见陈壮实的脸。

他双目通红,“姓陈的,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要杀就给个痛快。”

陈壮实轻蔑一笑,他收起大刀,往椅子上一座,“杀你不着急。你先和我说说,你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干造反的事情。当官不好吗?你那么有钱,拿钱开路,再娶个官宦家的姑娘,仕途不用发愁。你看我,一个秀才都混出了头。你是举人,脑袋瓜子又灵光,前途无量啊!怎么就跑到大草原上吹风吃沙子,拉一帮乌合之众,还敢南下打草谷,谁给你的勇气?”

袁庸呵呵冷笑,“你不懂!”

“对啊,我不懂。所以我才请教你。你和我说说,我也给你一个痛快。”

袁庸面色一变,咬牙切齿,“你就是个蠢货!别用你那愚蠢的脑袋来揣测我的用意。要杀就杀,千刀万剐,我袁庸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啪!

陈壮实手里多了一根马鞭,直接抽在袁庸的脸上。

刷的一下,袁庸的脸上就多了一条红印子。

片刻之后,红印子肿胀起来,亮的发紫。

陈壮实嘻嘻哈哈,“袁兄别介意啊!你骂我没文化,是个文盲,我绝不和你计较,谁让我只有秀才功名。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骂我蠢货!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一个绝世无双的聪明脑瓜。

我要是你,绝不会跑到草原上拉队伍造反。你是不是傻啊!西凉已经被拿下,西边得路被堵死。北边就是冰原,没路。南边有我们西北大都督府,同样没路。只剩下东边。一直往东边走,就能走到海边。

可惜啊,一群蛮夷部落,肯定没胆子出海,你也弄不到船。瞧瞧,四面都没出路,你在大草原上干造反的事情,注定死路一条。我说的对吗?”

袁庸轻蔑一笑,“你懂个屁!”

陈壮实并不在意袁庸的态度,他笑着说道:“我是屁都不懂!你呢,你同样是屁都不懂。你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人,有何感想啊?”

袁庸望着他,“陈壮实,你和我废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陈壮实竖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摆,“我是想杀了你,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奈何京城来了消息,要留你一条狗命,押送京城。”

袁庸意外,紧接着又是狂喜。

陈壮实下一句话,直接灭了他的希望。

“挑断他的手脚筋。袁兄见谅,你有一身深藏不露的功夫,我不可能让你这样子去京城面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挑断你的手脚筋。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风浪。”

袁庸慌了,“陈壮实,你不能这么做!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啊……”

袁庸成了废人。

亲兵手起刀落,他就彻底成了废人。

他趴在地上,脸色苍白。

陈壮实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现在多好!安安静静,大家都省心。”

袁庸所有的仇恨,都汇聚成怒吼,“陈壮实,你不得好死,你……”

啪!

陈壮实挥舞着马鞭,下死手抽打袁庸。

若非亲兵拦着,袁庸怕是会被抽死。

陈壮实丢下马鞭,厉声说道:“将他装车,送去京城。记住了,每天至少要抽他五鞭子,一直抽到京城。只要不死,能说出话就成。”

“卑职领命!”

……

盛夏季节,一身恶臭的袁庸,被送入京城。

钱湘将他收监,命人将他洗刷干净,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送到晓筑。

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晓筑避暑。

钱湘将袁庸交给情报司。

情报司确认了袁庸的身份,确认没有危险,这才带他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呸!

钱湘对情报司有诸多不满。

金吾卫同情报司有很多重叠业务,双方竞争激烈,彼此冲突不断。

钱湘不满情报司,情报司的人自然对他也没好脸色。

不过双方互相竞争,却没耽误过正事。

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凉亭喝茶。

得知袁庸已经带到,顾玖就说:“人抓回来了,不如见一见吧。”

刘诏没有异议。

袁庸被带到凉亭,手脚都戴着镣铐,形容狼狈。

“你就是袁庸?”顾玖好奇打量他。

袁庸抬起头,他认得刘诏,却是第一次看见顾玖。

“你就是皇后?”他出声问道,嚣张得很。

“放肆!”内侍一声呵斥,就有人要动手收拾袁庸。

顾玖摆手制止,“对,本宫就是皇后。”

袁庸呵呵一笑,连连摇头,“不过如此!”

顾玖含笑问道:“听你这话,你似乎对本宫有成见。”

袁庸点点头,“是啊!我是对你有成见。”

顾玖挑眉一笑,“你的身份一直成谜,每次查到关键处,就断了线索。之前本宫有诸多猜测,今儿见了你,本宫终于可以确定你的身份。说起来,你也算是故人之后。”

袁庸一脸惊愕,“你知道我是谁?”

顾玖肯定地点头,“你父亲姓周,名周瑾。人称李海龙,当年是海上最大一支海盗的头领。纵横大海几十年,最后却死在京城。”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世。”

顾玖浅浅一笑,“本宫猜测,你身边的人对珠宝玉石应该都缺乏了解。你用来贿赂官员的珠宝玉石,经过查证,皆来自海外,本宫甚至查出是哪一年丢失的货物。另外,你的五官同你父亲周瑾有四五分相似。海外,海盗,相似的容貌,足以让本宫证实你的身份。看到你,周瑾主动上京城找死,总算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袁庸神情癫狂,“他就是个失败者。他并不是被人杀死的,他是死于对你的执念。”

砰!

刘诏大为不满,茶杯砸在袁庸的头上,“再敢胡说八道,朕就拔了你的舌头。”

袁庸哈哈大笑,“心虚了吗?还是害怕?”

钱富上前一步,手轻轻放在袁庸的头顶。

看似举重若轻,袁庸却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声。

他痛苦,他嘶吼,整个人被汗水浸湿,仿佛是从水里面捞出来。

钱富轻声警告他,“再敢胡说八道,惩罚加倍。”

袁庸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万万没想到,皇帝身边还有此等高手。

他的头,仿佛万虫啃咬,令他痛不欲生。

不如去死!

他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

顾玖挥挥手,钱富躬身后退。

她不疾不徐地说道:“陛下命人将你押送到京城,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如今确定你是周瑾的子嗣,你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但是,死,也有很多死法。你是要一个痛快的死法,还是要生不如死?决定权在你手中,本宫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一到,如果你没有做选择,本宫默认你是要生不如死。”

第1071章 喷出一口陈年老血

袁庸眼珠乱转,几个呼吸之间,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他哈哈一笑,“皇后娘娘富有天下,就连少府都要甘拜下风,竟然会惦记我那点小钱。”

袁庸很聪明,否则也不可能短短两三年时间内拉起一两万人的队伍,还都是桀骜不驯的蛮夷部落。

他承认自己还有点小钱,同时又试探着挑拨离间。

在他看来,帝后二人关系不太平衡。

皇后太强势,隐约有压制皇帝的趋势。

纵观历朝历代,当皇后强势到能威胁到皇帝地位的时候,帝后关系都不可能和睦。

他真的就是小小试探一下。

若能试探成功,这条命说不定还能发挥点作用。

若是试探失败,也没所谓。

反正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顾玖居高临下,看着犹如臭虫一般的袁庸。

她轻轻敲击桌面,“周瑾从事海盗职业几十年,而且还是最大一支海盗的头领,杀人盈野,劫掠船只无数。所积攒下来的财富,你拿着养几万人,养了几年都没用完。这笔财富其数目之庞大,岂能称之为一点小钱。”

袁庸呵呵冷笑,“皇后娘娘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我一个阶下囚就剩下一点棺材本,都还惦记着。偌大的少府,是不是也成了皇后娘娘的掌中物。”

“你想挑拨离间,还是省省吧。”顾玖似笑非笑,“你的确很聪明,野心勃勃,有你父亲周瑾昔日的风采。不过你太喜欢耍小聪明,不如你父亲做事踏实沉稳。”

袁庸讥讽一笑,“他就是个失败者,凭什么说我不如他。”

很显然,袁庸内心鄙视周瑾,他从不掩饰这一点。

顾玖轻声说道:“在开耀年间,你父亲就被盯上了。一直到文德年间,才身死道消。你父亲,靠着自身的本事同陛下同本宫周旋了十几年,这份本事可不是谁都有的。而你,去年才被盯上,区区一年时间,你就成了阶下囚。单说同朝廷周旋的本事,你拍马都赶不上你父亲周瑾。”

袁庸面色奇臭无比,他绝不承认不如父亲周瑾。

他讥讽道:“他是很厉害,却注定是个失败者。大好局面,被他败光,他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借着海外陆地,他大可以自立为王,重新开辟一番天地。可他,自始至终,只满足于做个海盗。如此目光短浅的人,凭什么说他比我强。

而我不同,我从一无所有到拉起一支上万人的队伍,纵横草原,成为当之无愧的草原霸王,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只要再给我几年时间,我就能在草原称王建国,区区大周我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顾玖轻蔑一笑,“说起自我吹嘘,你的确强过你父亲周瑾。”

袁庸大怒,休要侮辱他。

他怒吼道:“这一次,若非被截断了商路,莫非轻敌冒进,想要抓我,你们都是妄想。”

顾玖指着他残废的手脚,“现在算什么?你已经是阶下囚,谈如果毫无意义。本宫肯花时间同你说话,都是看在你是故人之后的份上。你若是不识趣,本宫只好把你交给金吾卫,任你自生自灭。”

袁庸哈哈大笑,“皇后娘娘所谓的识趣,就是让我交出棺材本。果然是商人本色,十句不离钱。”

顾玖眼神轻蔑,“除了钱,你还有别的价值吗?读书,你不如人。领兵打仗,你同样不如人。谋略,你更不如人。也就是靠着祖萌,手头上捏着点钱,方显出你的微末价值。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整天做白日梦。”

袁庸心神大动,一口陈年老血喷出来。

看样子,受刺激不轻。

袁庸此人,十分骄傲。

打断他的腿脚,打不断他的傲骨。

唯有诛心之言,方能打断他的傲骨。

谁最擅长诛心?

自然是非皇后娘娘莫属。

几句话的功夫,自视甚高的袁庸,在皇后娘娘嘴里就成了一个仗着有点钱胡作非为的纨绔。

通身的本事?

都是用钱包装出来的。

没了钱,他连个屁都不是。

袁庸连喷三口陈年老血,面色越发昏暗。

人趴在地上,眼中的光芒逐渐消失,变得虚弱无比。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他反驳顾玖,“你什么都不懂,你仗着自己高高在上,就能随意评判他人。其实你就是仗势欺人。”

顾玖浅浅一笑,点头说道:“对啊,本宫就是仗势欺人。本宫仗着皇帝的势,欺负你,你又能如何?”

噗!

又一口陈年老血喷出来。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袁庸受了大刺激,直接昏了过去。

顾玖摇摇头,十分失望,“本来还以为他足够强,能被折腾一天。没想到内里还是个菜鸡,也就是仗着有钱风光了一把,就自以为天下无敌。”

刘诏笑了起来,“你要是没过瘾,叫人把他弄醒,继续审问?”

顾玖摇头,“算了!这人战斗力太弱,完全不过瘾。把他交给金吾卫,让金吾卫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问出剩下的财宝藏在何处。”

“行,都听你的。”

刘诏挥挥手,宫人上前将昏迷不醒的袁庸拖了下去,就像是拖一条死狗。

顾玖笑着说道:“周瑾临死前,估计也没想到亲儿子拿着财宝干起了造反的行当。他替袁庸打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袁庸不走寻常路。”

周瑾临死前,放弃了族人,放弃了家人,放弃了袍泽,放弃了海盗事业,可谓是放弃了一切。

他唯一没放弃的人是袁庸,他最爱最爱的孩子。

他处心积虑替袁庸扫清身份障碍,给他留下十辈子用不完的金银财宝,还将忠仆留在袁庸身边照顾。

周瑾做到了一个慈父能做的一切。

按照袁庸的生活轨迹,他一开始读的是山河书院。

想来周瑾是希望他走一条平安喜乐的路,远离打打杀杀,远离海盗群体,当个官,做个富家翁比什么都好。

却不料,袁庸不甘寂寞,拿着钱跑到草原上招兵买马干造反。

若是周瑾在天有灵,不知会不会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

刘诏明显看不起周瑾,“这个袁庸,一看就缺乏管教。周瑾为了保护他,肯定不会见他,也就谈不上教养。袁庸干造反,就凭他那稀烂的本事,迟早都是死。不愧是周瑾的儿子,父子两人一样的愚不可及,蠢破天际。”

顾玖抿唇一笑。

宫人提着水桶,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清扫地面。

被袁庸玷污的地面,当然要清洗干净。

顾玖拉着刘诏的手,“袁庸这件事算是翻篇了。今年兵部大约有一万人退伍,其中有一半都是北方人。要不问问这些退伍兵,愿不愿意去草原上干一番事业?少府钱庄可以提供低息贷款,朝廷提供六品官身。”

大草原开发计划,因为袁庸的出现,明显落后于海外开发。

袁庸拉着人马,肆虐草原。

保命要紧,没人会跑到草原圈地为王办牧场。

别说六品官身,就算是五品官身也不去。

以至于顾玖的草原计划差一点夭折。

如今袁庸被抓,他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没伤的全都做了俘虏。

草原黑恶势力被一扫而空。

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接下来就得加快速度进行草原开发,争取早日将草原真正意义上纳入大周的版图,早日在草原上建城设府。

要钱给钱。

唯独缺人。

退伍兵是个极好的选择。

顾玖的数次商业计划,都离不开退伍兵。

这一次,与其指望世家子弟,不如还是将机会给退伍兵吧。

刘诏没意见,“朕明日就召见兵部尚书,叫他出了一个具体的措施。偌大的草原,不能空在那里,必须填满我们的人。一日填不满我们的人,草原一日得不到安宁。”

草原太大了。

大到刚将北荣赶走,转眼就出现一个袁庸。

大周如果不着手开发草原,不出十年,草原上又会出现一个数万人的强势部落。

二十年后,一个全新的北荣就会诞生在草原上。

大周的西北部,将永无宁日。

只有开发大草原,期待有一日将大草原真正纳入大周的版图,才能从根本上绝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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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熬了一夜,回到家已经是早上六点。

实在是顶不住了,只能先睡觉,睡醒了才有力气码字。

今天的更新前所未有的迟,请大家见谅。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2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西河县曹家庄。

曹二郎在磨坊榨油,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大嫂前几年去了京城,偷偷买了房子,还找了活计。

他们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他早就知道他们在京城买了房子。

一直瞒着,无非就是怕几个兄弟分了他们的房子。

曹二郎吐了口唾沫,朝家里房子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惦记大哥的房子,也不惦记大哥的钱。

虽然没分家,但他心里头早就默认,谁挣的钱归谁。

大哥大嫂有本事,当初在京城难民营的时候,大哥是最早找到活计的人。

大嫂也凭本事进了难民安置办,还学会了识字。

听说大嫂在京城国子监山脚下,帮人看房子。就是因为她识字,又勤快,东家才肯请她。

大哥则是在国子监找了个活计。

两口子在京城勉强扎下了根,还将孩子接到京城读着免费学堂。

曹二郎有些羡慕。

但他有自知之明,他没大哥曹大郎那么灵活的脑子。

他生性木讷,不擅钻营。

小时候读过几天书,略微认识几个字,勉强算是个优点。

再有就是他做事踏实,能吃苦。

只是最近一两年,看着大哥大嫂一家日子蒸蒸日上,侄儿侄女也能在京城读书,心头难免起了心思。

他也想让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孩女孩都能读书。

说什么女孩子不需要读书,那都是老皇历。

大嫂就是靠着识字的本事,才能在京城拿着比缝补刺绣更高的收入。

只是爹娘还都是老思想。

舍不得拿钱给给孩子们读书,尤其是给女孩读书。

曹二郎下面还有兄弟。

他的孩子去读书,弟弟们的孩子肯定也会吵着去读书。

负担就很重了。

曹老爷同曹许氏,那么多孙子孙女,不可能让每个孩子都去读书。

每次说起让孩子们读书的事情,就找借口敷衍,一直拖着。

于是乎,一年拖一年,家里明明有积蓄,孩子们却没机会读书。

还是大哥大嫂有见地,早早去了京城,偷偷在国子监山脚下买了房,果断把孩子接到京城读书。

真令人羡慕。

曹二郎心不在焉的榨完油。

油坊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油坊的收入都归公中。

曹二郎在油坊榨油,没有一文钱的工钱。

用曹老爷的话说,给家里干活,还要工钱,放屁!老子供你们吃喝,供你们娶媳妇养孩子,干点活难道不是应该吗?

曹二郎在油坊干活,最多就是揩点油。积少成多,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钱。

就这样,两口子过得也是紧巴巴。

忙完了,收拾收拾,先去河边洗刷干净,才启程回家。

夏天天天洗澡,冬天三五天洗一回,都是在京城难民营养成的习惯。

难民营对卫生要求极为严格,那么多人住在一起,吃喝拉撒,很容易传染疾病。

因此难民营安置办,要求所有难民夏天最少最少两天必须洗一回澡,冬天也要勤换洗。

曹二郎就是在那个时候养成了洗澡的习惯。

连带着他媳妇,他孩子,都被他影响,经常烧水洗澡。

为了这事,婆婆曹许氏没少骂人。

骂老二一家浪费水,浪费柴火。

光骂还不过瘾,还苛刻老二一家的伙食。

理由很好很强大,柴火要钱,三天两头烧水洗澡,比城里人还讲究。洗的哪里是澡,分明是钱。

花了多余的钱,吃食上自然得抠回来。

为了这事,曹二郎媳妇哭了好几回。

她同曹二郎抱怨,“我真羡慕大嫂,说去京城就真的去了京城。去了京城几年都不回来,自己当家做主,赚的钱都揣自己兜里。哪里像我们,每天在家里累死累活的干,一文钱工钱都没有。就是多洗了几个澡,连伙食都要克扣。如今我是半点摸不到厨房的活,我知道婆母是防着我偷吃。

我是没所谓,从小饿到大都习惯了。我是可怜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好一点怎么行。三弟妹家的孩子比我们小福小一年,身高却已经超过了小福。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要不,以后我不给孩子洗澡,好歹让孩子们吃饱。”

曹二郎坐在小杌凳,沉默寡言。

这要是换个脾气躁一点的媳妇,早就同他翻脸了。

说了半天没个回响,谁受得了。

好半天,曹二郎才说道:“我出去看看。”

“天快黑了,你去哪里?”他媳妇问道。

曹二郎说道:“听说柱子回来了,我去找他问问有没有什么机会。”

“柱子一个退伍兵能有什么机会。还不如找大哥大嫂。”曹二郎媳妇也想去京城。

曹二郎摇头,“大哥大嫂好不容易在京城扎了根,我们不能去给他们添麻烦。而且我们要是也去了京城,你猜爹娘会不会去?爹娘去了,老三老四要不要去?大哥大嫂会恨死我们的。”

曹二郎媳妇张口结舌,叹了一声。

两口子都是本分老实的人,虽然羡慕大哥大嫂在京城的独立生活,却没想过要拆穿这一切。

就算是老三家,老四家问起来,他们也都是守口如瓶。

正因为如此,大哥大嫂才信任他们二人,有些话愿意同他们说。

曹二郎去找发小李柱,柱子。

柱子十六岁当兵,当了近十年,前段时间退伍回来。

柱子得知曹二郎在家中苦闷,想要出门早找活干,给孩子们找个读书的机会,顿时精神一震。

“我这有个机会,就怕你不愿意。”

“你先先说说看,什么机会?”

“去草原,圈地为王。敢吗?”

曹二郎皱眉,苦笑,“我一没本钱,二不懂放牧,三不会骑马,四不懂经营,去草原就是喂狼。”

“不是让你一个人上草原圈地。我们老大,正在找少府钱庄办贷款,利息极低,低到难以想象的地步,总之就是钱不是问题。等钱一到位,我们老大就要启程去草原圈地为王,直接六品官身。目前正在招募人手。我已经决定跟着我们老大干,我们老大说了,我要是去了,给我七品官身,朝廷吏部正儿八经有档案的正经官身。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们老大干,我给你作保,起码也是一个七品官身。”

李柱越说越兴奋,忽悠着曹二郎跟着他一起干。

曹二郎有自知之明,“我不会放牧,不会骑马,我去了草原,纯粹就是给你们拖后腿。而且我也放不下我婆娘和孩子,我还指望着让孩子读书。”

“你啊,就是死脑筋。谁告诉你去了草原必须会放牧。你会榨油,就去草原榨油,榨羊油,牛油。你婆娘给你打下手,可以拿两份工钱。至于孩子读书,那更简单。我家老大已经联络了一个秀才,给了高薪,秀才答应跟着一起去草原。到时候让秀才开个私塾,免费让孩子们读书。”

别的都算了,一听到有秀才开私塾,曹二郎眼睛都睁大了。

他急切问道:“果真有秀才愿意去草原?”

“当然愿意!圈地为王,一方霸主,要是干成了,几辈子风光。秀才在老家,才挣几个钱。跟着我们老大,一年挣他个一二百两不成问题。”

“你们老大如此厉害?”曹二郎暗暗咋舌。

一年一二百两的收入,绝对是高薪中高薪,想都不敢想的高薪。

李柱一脸崇拜地说道:“我们老大,以前是杨相公手下的人,能不厉害吗。”

“杨相公是谁?”曹二郎一脸懵逼。

“你连杨相公都不知道?”李柱一脸惊诧。

曹二郎连连点头,“我都好些年没出过门,哪里知道什么杨相公。”

“杨相公,杨季杨大人,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总领南方战事。南边在打仗,你总该知道吧。杨相公就是这场战事的最高统帅,就连国舅爷都得听他号令,厉不厉害?”

曹二郎重重点头,“真厉害!”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李柱显摆着自己的见识,“最厉害的是,杨大人出自山河书院,皇后娘娘是他的靠山。”

哇!

曹二郎再缺乏见识,也知道山河书院名声有多大,听说已经超越了国子监,成为了天下第一书院。

有皇后娘娘当靠山,那更不得了。

大哥大嫂一家,能有本钱去京城扎根,靠的就是当初买的寰宇运输股份。每年分红,都能为大哥大嫂带来一笔可观的收入。

寰宇运输,就是皇后娘娘的产业。

“杨大人这么厉害,那你老大怎么没跟着杨大人一起干?”

李柱摆手,“你就不懂了吧!当初杨大人在西北大都督府历练,是以文官身份。我家老大是武将,武将哪里能跟着文官走。后来杨大人调回京城,又去了江南,但是我家老大一直没忘记杨大人的教导之恩。

跟随杨大人的那几年,我家老大可是学会了不少本事。以前大字不识一个,如今都能自己看公文,写公文。以前吃了没文化的亏,晋升没他的份。自从跟着杨大人历练几年,我家老大大小也混了个官身。

去了大草原,圈地为王,摇身一变就是六品官身。干好了,将来要钱有钱,要官有官,比你留在家里天天跟驴子似的榨油,不知强了多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3章 大势裹挟小民(三更)

最近几天,曹二郎一直在琢磨去草原的事情。

好处坏处,明明白白摆在面前,一时间难以抉择。

又是忙碌且毫无意义的一天。

他揩了二两油,被他兄弟捅到爹娘跟前。

他爹曹老爷还没怎么样,他娘曹许氏就先骂了起来。

站在堂屋门口,从下午一直骂到傍晚,骂到天黑吃饭。

到了饭桌上继续骂。

其用词之尖酸刻薄,嘴脸之丑陋,典型的乡村自私自利老太太。

光是骂曹二郎吗?

那肯定不能。

曹许氏逮着曹老二媳妇,孩子,一个都没放过,全都被她用最恶毒最粗俗的语言骂了一遍一遍。

曹老爷一直没作声。

虽说他能理解老二揩油,毕竟男人嘛,总要有点私房钱。但是他也认为老二欠骂。

所以默认了曹许氏骂人的举动。

老三老四两家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饭桌上各种打机锋,伴随着曹许氏不堪入耳的骂声,场面之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曹二郎媳妇再老实本分,也受不了了。

骂他们两口子就算了,凭什么骂他们的孩子。

这饭没法吃了。

她丢下筷子,强行将孩子带走。

“她这是这么态度?啊,到底什么态度?谁给她的胆子,竟然还敢甩脸子,我看她就是欠收拾……”

曹许氏气坏了。

丢下筷子带走孩子,示威吗?

今儿她就让老二媳妇知道她做婆婆的厉害。

话来不及说完,提着扫帚就要追出去。

啪!

曹二郎直接摔了碗筷,将一屋子的人都震住了。

曹许氏也被震住,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曹二郎,“你竟然敢摔碗?老娘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子回报老娘。天啦,我是做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你这个白眼狼……”

曹许氏最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

当年她做儿媳妇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一手,干翻了她的婆婆。

十里八乡,都知道她曹许氏是个厉害的主,无理搅三分,得理更不得了。

曹许氏对此很是骄傲。

她连婆婆都压得住,几个儿媳妇更是不在话下。

要是连儿媳妇都管不的婆婆,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老二媳妇敢甩脸子,今儿她非得让对方知道点厉害不可。

却没想到,亲儿子竟然拆她的台,摔打碗筷摆脸色。

她立马哭了。

对付亲儿子,跟对付儿媳妇,那是两套手段。

曹许氏多年经验总结出来,错不了。

曹二郎本就是个木讷性子,不高兴也闷在心里不说。

他不说,别人自然不知道他到底高不高兴,权当他是个没感觉的木头人。

谁会在意一个木头人的感受呢?

没有人!

但是木讷的人一旦发起火来,那是很吓人的。

此刻,曹二郎就很吓人。

全家人都被他震住。

他不用说一句话,所有人都知道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曹老爷见机,立马呵斥曹许氏,“别嚎了!叫村里人听了去,丢不丢人。”

曹许氏这辈子只服丈夫曹老爷的管。

她委委屈屈。

曹老爷视而不见。

曹二郎起身,一言不发走出堂屋。

他一走,众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才,我以为他会打我。”曹三郎媳妇心有余悸。

“我也以为他会动手。”

……

曹二郎回到房里,他媳妇曹平氏还在伤心地哭。孩子们都很难过。

他摸摸孩子们的头,对媳妇说道:“要不,我们一家都去草原。有秀才在,孩子们也能读书。我们两苦干几年,说不定也能挣一套房的钱。”

曹二郎媳妇止住哭声,抬头望着他,“想清楚了吗?这一去怕是好多年都回不来。”

曹二郎重重点头,“这个家回不回来也没所谓。”

“可是爹娘会同意吗?”

“他们不同意,我就提出分家。”

曹二郎媳妇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分家,怕是分不到什么。”

“要让你和孩子受委屈了。你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提出分家,爹娘可能一文钱都不分给我们。你还愿意跟着我去草原吗?”

曹二郎媳妇咬着唇,权衡左右,“就算爹娘一文钱都不分给我们,我也愿意去草原。这个家,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担心有一天,婆婆将主意打到孩子婚事上头。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以曹许氏的脾性,真的干得出拿孙女婚事换好处的事情。

大哥大嫂也是看透了这一切,才会想方设法脱离这个家,前往京城,偷偷买房扎根。

曹二郎看着她,“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媳妇曹平氏重重点头,“去草原!”

……

第二天,曹二郎找到李柱,确定了去草原的事情。

李柱告诉他,“我们老大已经搞定了贷款,招募了人手,拿到了舆图。这会怕是已经出了关。我们也要快一点,加上你们一家,我们一共二十人,我找三和快递租两辆马车,三日后我们在城门集合出发,出关同老大汇合。”

事情敲打。

曹二郎没有按时上工,人也找不到。

曹老爷就隐约觉着事情要糟。

等到曹二郎说出一家人去草原讨生活,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忧应验了。

曹许氏大哭大闹。

拦着曹二郎,不许他走。

他这一走,家里的重活累活谁来干?等于是少了两个重劳力。

曹二郎媳妇也算是一个重劳力。

而且他们一家这个时候离开,村里人肯定会编排她的闲话,说她逼走了儿子媳妇一家。

曹许氏也是要脸的人。虽然在这个家里,她从来没要过脸。

曹二郎态度很坚决,非要去草原。

甚至说出净身出户,也要带着妻儿离开的话。

曹许氏傻住了。

“我果然是生了个傻儿子啊。”

兄弟间为了争家产,打出狗脑子的比比皆是。

没分家的时候,各个都在想办法占便宜捞钱。

分家的时候,兄弟反目成仇,为了一根针一粒米斤斤计较,太正常不过。

曹二郎说出净身出户这样的话,不是傻是什么?

老实人,也会争家产。

不争家产,在曹许氏眼里,和傻子无异。

曹老爷冷静多了,“决定好了吗?非得去草原讨生活?”

曹二郎嗯了一声,“想好了!”

“草原难道比家里好?”曹老爷问道。

曹二郎想了想说道,“草原再苦再累,至少挣的都是自己的,吃肉还是喝稀,全靠自己本事。”

言下之意,就算是在草原喝稀,也比家里好。

曹老爷呵呵冷笑,“那你走吧!”

“分家一事?”

“你后日出发,明日老夫会将分家的事情办好。”

曹老爷不再拦着曹二郎。

强扭的瓜不甜。

孩子大了,留不住啊!

曹二郎如释重负,脚步轻快离去。

曹许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裤上的灰尘,问道:“老头子真要将他分出去,眼睁睁看着他去草原?他一走,家里的活谁来干?”

曹老爷瞥了眼曹许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二一家干的最多,就因为多用了点柴火烧水洗澡,你就克扣他们的伙食。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老二这种闷葫芦,发起狠来拦不住的。他要走,就让他走吧。至少这里还是他的家。你强拦着他,这个家怕是真要散了。”

曹许氏想不到那么深,“我生他养他,我克扣他一点伙食又怎么样。”

“行了!你啊,哎……”

曹老爷也是说不出的烦闷。

老大一家在京城搞什么名堂,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点。

如今老二一家也要走。

这个世道怎么了?

这年头的人,胆子怎么都这么大,都敢出门讨生活。

想他年轻那会,一听说出门,大家心头就怕。

怕被人骗,怕钱被人偷,怕被人路途打劫,怕……

家里再难,也总比出门在外被人欺凌强一百倍。

如今,这情况貌似颠倒过来。

大家不再怕出门,反而认为留在家里没出息。

荒唐!

曹老爷背着双手,出门,沿着田坎视察自家的田地。

他看到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嘻嘻哈哈从村道回来,每个人手里提着篮子。

这是从集市上回来?

他还看到有赶凌晨早市的人,挑着担子出门。

三和快递的车还停在村道路口,拉了人就走。

呸!

曹老爷啐了一口。

“自从三和快递的马车开始下乡,村里头整天都是稀奇古怪的事情。年轻人个个惦记着出门,全都不务正业!”

曹老爷认为年轻人不踏实种田干活,整日里惦记着出门,罪魁祸首就是三和快递。

连他家老二,那么老实的一个人,都要去草原讨生活。

三和快递就是全天下最大的恶。

曹老爷想了整整一夜,也没拉下脸求曹二郎一家留下来。

找来族老,里正,沉默的办了分家手续。

曹老爷还算有点良心,分了二十两银子给曹二郎一家。

这事,偷偷瞒着曹许氏。

“你去了草原,怕是好几年都回不来。分房子分土地给你,你也用不上。二十两,不多,拿着吧。要是在外面过不下去,就回来。到时候你就租种家里的田地,或是到油坊做帮工都行。”

“谢谢爹!我干不出名堂,我不会回来。”

臭小子!

曹老爷很愤怒,又很心酸。

“你和你大哥关系好,和他保持通信。有困难的时候让他拉拔你一回。”

曹二郎惊愕,“爹知道大哥在京城的情况?”

“哼!我这辈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都要多。老大两口子打什么小算盘,我能不知道。我不和他计较,但是家里有困难的时候,他必须得拉拔一二。你写信给他,就这么说。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还有,叫他有空回来祭祖!在外面发达了,也不能忘了祖宗!”

曹老爷气冲冲的,听起来恶声恶气,却又能从中感受到丝丝关心。

比起曹许氏的蛮横不讲理,家里人其实更服气曹老爷,父子感情也更深厚些。

曹许氏的胡搅蛮缠,看似占尽了便宜,却失了所有人心。

就连亲儿子亲女儿,都不乐意亲近她。看见她就觉着烦。

若非孝道压制,这家里的气氛恐怕任何人都待不下去。

……

一个明媚的早晨,曹二郎带着妻儿,以及所有的家当。

锅碗瓢盆都没落下,一根针一尺布也得带在身上。

到了大草原,就是想买一根针,也得有地方卖啊。

拖家带口,坐上三和快递的四轮马车,缓悠悠离开了西河县。

远去的景色,是熟悉的景色。

越来越远,心中越发惆怅。

刚刚离家,却又开始想家。

想什么呢?

家里还有什么值得惦记得吗?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

明明是一个不值得人惦记的家,却又令人想念。

他媳妇曹平氏偷偷挽着他的手,学着大哥大嫂的样子。

她悄声说道:“我们会越来越好,不要去想那个家。”

“我就随便想想,没事!”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啊,没有退路。

那就拼吧!

------题外话------

家里有老病号,慢性老年病,治不好只能养。一旦犯病就要进医院。

今年已经进了住了三回院,每次都是刚出院半个月又要进医院。

累得慌!

更慌的是,有可能熬不过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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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4章 无望回京

听着熟悉的乡音,熟悉的叫卖声,无望大师如同老僧入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狂沙文学网

离京二十载,没想到京郊都变得如斯闹。

“大师,过了这个收费站,再走几十里,就到了京城脚下。”

一路伺候起居的小沙弥,乖觉地打开半扇车窗。

无望大师朝车窗外扫了眼,看着闹的街景,嘴角微微翘起。

“听说这个离着京城最近的收费站,天天都会堵车。今儿安顿下来,明儿陛下会召见大师吗?”

无望大师沉默着。

从西凉到大周京城,万里之遥,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他都很沉默。

他已经老了,奔波几十年,体多了很多疾病。玄清道长给他看病开药,只是让他衰老得没那么明显而已。

自己的体自己清楚,他都已经做好了老死在西凉的准备。

却没想到,陛下一纸诏书,召他回京。

离京二十载,再次回到魂牵梦萦的地方,无望心很平静。

只是嘴角多了一抹笑容。

顺利通过收费站,在宽敞的官道上缓缓前行。

“这一段官道去年进行了扩建,多出了四条马车通道,外加行人通道。这路修得真平整。”

“道路扩宽了一倍,马车还是这么慢。不敢想象以前道路没扩宽之前,得挤成什么样子。”

“路两边原先有很多窝棚茅草房,住了很多当地的村民。道路扩建,全都拆了,重修规划了房屋,全都改成了两层楼,三层楼……大师快看,前面有家四层楼的客栈,还安装了琉璃窗户,真阔气。”

“听人说,南边烧琉璃,烧得越来越好。以前烧出来的琉璃,不透明,还有各种杂质。最近一两年,烧出来的琉璃已经少有杂志。听闻京城大户人家,都改装了琉璃窗户。谁家要是没有一二扇透明琉璃窗户,都不好意思宴请客人。“

“因着琉璃窗户越来越多,布庄的生意也跟着好起来。好多人家,都添了窗帘,各色花样都有。大师,你看那客栈的窗帘,就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叫做仕女望月。”

“一个客栈,又是琉璃窗户,又是仕女望月,果然阔气。背后的东家,怕是很有来头。”

无望大师嘴角含笑,听着小沙弥嘴巴说个不停。

他不用张嘴问,已经了解到足够多的信息。

小沙弥显然是个话痨。

这子,怕是坐不住,做个知客僧倒是人尽其才。

若是不乐意出家,还俗娶妻也是可以的。

马车赶在天黑之前,进了京城。

景明朝,商贸发达,商路通畅,有三和快递助攻,货物流通迅速。京城城门关闭的时间,比老祖宗定下的时辰推迟了半个时辰。

别小看半个时辰。

城门推迟关闭半个时辰,小商小贩就多了半个时辰的生意。

大客商大商贾也多了机会,京城的夜市趁势兴起。

人们晚上,多了一个去处,等于是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

夜市的摊位,也随之一涨再涨,还是挡不住商户们的。

以前只能做白天生意,赚白天的钱。

城门晚关闭半个时辰,连晚上的钱也能赚。

这是商人的狂欢。

也是文人墨客灵感的源泉。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京城的风气,如今是越来越开放包容,隐约有赶超江南的趋势。

姑娘家也能大大方方走出家门,不像过去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要说最大的感受,京城大街上多了许多异域来客。

秦楼楚馆,也推出了胡姬舞娘项目,招揽客商。

异域来客在京城行事,都很小心谨慎。

一旦犯事,被绣衣卫抓住,轻者会被罚以数目不等的金银,重者会被驱除出境,登录各大关口的黑名单。

一旦上了黑名单,这辈子都休想再进入大周境内。

以前的异域来客,大部分来自西域。

如今多了暹罗人,毒人,还有土著野人。

这些土著野人都是奴隶。

朝廷虽然没有公然反对良民自卖自,卖为奴。

但是从最近两三年朝廷的态度来看,但凡有bi)良为奴的案子,官府都判得极重。

就算地方官府做出轻判,巡查御史也会将其驳回。

一旦刑部插手这类案子,无一例外,都是重判。

世间不缺聪明人。

刑部,巡察御史,重判,一一,打的分明是一组合拳,全都是朝廷的路。

透露出来的讯息,耐人寻味。

于是乎,聪明人很快做出了反应,早早做起了域外人口买卖。

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往往是因为他们比别人快了步。

别小看这步,所积累的财富,是恐怖的。

多少人都是靠着这步,成了一方豪商。

朝廷打击bi)良为奴,可是没有限制域外人口买卖。

将这些人口拉到大周,过海关的时候,海关的态度分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倍课税就是。

海关的态度,已经说明了朝廷的态度。

海外,随便你们怎么玩。没人管你们。

但是在大周,就得守着规矩。

谁敢祸害自己人,别怪官府公事公办。

商人很识趣,咱们绝不祸害自己人。咱们专门祸害蛮夷。

不能bi)良为奴,牙市规模也在缩小,偏偏府中又缺少干活的奴仆。

怎么办?

商人是干什么的,就是满足需求的。

想要奴仆简单啊!

蛮夷奴隶,价钱公道,随便使唤,一分钱一分货。

于是乎,牙市扩大,人口来源多样化。

官府,海关,商人,大户人家,皆大欢喜。

……

无望大师在城中小庙安顿下来,等待皇帝的召见。

相国寺得知他归京,已经将后山静室收拾出来,随时恭迎他入驻。

小沙弥问道:“大师要去相国寺吗?相国寺的素斋极好的。”

无望含笑问道:“你喜欢相国寺的素斋?”

“喜欢啊!西凉的饮食,同京城大不同。在西凉一直没吃好,一路上我就惦记着相国寺的素斋。”

“改明儿,你就去相国寺吃素斋。”

小沙弥连连摆手,“不行的。大师不去相国寺,我一个小沙弥,哪能蹭到相国寺的素斋。”

无望含笑不语。

小沙弥有点慌,担心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他是个心大的人,担心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又开始说个不停。

无望听小沙弥说话,心思早就飘向了遥远的天边。

无望到京第三天,皇帝刘诏召见了他。

谈话内容,围绕着西凉。

无望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他在西凉二十载,说是西域通,当之无愧。

询问了正事,刘诏说起召他回京的原因,“太后体不好,得闻大师佛法高深,朕召你回京,就是为了替太后祈福。”

“奔波一世,老了能回到故土,贫僧感激陛下厚。”

“你能这么想就好!”

刘诏派人去未央宫询问裴太后,现在要不要见一见无望大师。

问话的内侍很快返回。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说今不便。想问无望大师在何处挂单,太后娘娘想到庙里住几,同大师畅谈佛法。”

裴太后想出宫?

刘诏微蹙眉头,转眼又舒展开。

裴太后想出宫,就随她的意。

人老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自从裴太后住进宫里,极少有机会出宫。

皇宫看似很大,对住了一二十年的人来说,却很小。

小到像是一个囚笼。

能出宫走走,去寺庙感受高深佛法,就当是散心。

“大师可有定好挂单的去处?”

“阿弥陀佛!”无望大师先是唱了一声佛号,然后才说道:“贫僧打算前往相国寺挂单。”

“甚好!林书平,派人到相国寺做准备,过几天让端郡王陪着太后走一趟相国寺。”

“老奴遵旨!”

……

出了兴庆宫,无望由内侍领着,前往长安宫。

“皇后娘娘吩咐,请大师一定要到长安宫吃一顿茶。今早从玉秀山送来的山泉水,用来烹茶最合适不过。”

无望嘴角含笑,“离京二十载,贫僧也有些话想和娘娘说。”

到了长安宫,无望被请进茶室。

一张矮几,一个红泥小炉,茶壶,茶杯,各色茶具,一应俱全。

“许久不曾喝过大师亲手烹饪的茶水,不知今是否有这个荣幸?”

顾玖席地而坐,招呼无望入座。

无望含笑上前,“犹记得上一次请娘娘喝茶,还是在闲人居后院茶室。”

“多年前的事,大师记得真清楚。”

无望控制着炉火,很快山泉水咕咚咕咚冒泡。

他提起水壶,开始冲泡。

动作行云流水。

第一泡倒掉,第二泡才是精华。

白瓷茶杯,半透明,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他双手手指修长,手持茶杯,放在顾玖面前,动作优美迷人。

顾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一饮而尽。

“同样的茶叶,由大师泡出来,果然非同凡响。”

“娘娘谬赞!贫僧泡茶的手艺不及当年。”

“在西凉,大师的茶叶可曾短缺?”

“不曾短缺。只是太过忙碌,很多时候都是随便对付着喝一口。像今这般,特意选一茶室,品茗清谈,机会不多。”

“这些年辛苦大师!回了京城,就好生休养。”

“多谢娘娘关心!贫僧也打算忙完这一段时间,就闭关静修。”

“大师准备闭关?”

“正是!”

“闭关之前,先同本宫说说西凉。”

第1075章 陪葬

由龙骑卫开道,车队朝着城外相国寺而去。

路上行人车马纷纷避让。

最大最豪华的一辆特制四轮马车,裴太后坐在上面,半眯着眼睛。

她没有掩饰行踪,低调出行。

不过也没打起仪仗。

算不上特别高调。

端郡王刘议陪在裴太后身边。

“母后想见无望大师,何必亲自前往相国寺。叫那秃驴进宫讲法,岂不方便。”

有关于无望同湖阳之间的事情,刘议一清二楚。

所以,别管外面的人如何吹嘘无望,在刘议心目中,无望就是个酒肉和尚。

叫他一声秃驴,已经是极为客气。

裴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扫了眼刘议,“你不懂。”

“正因为儿子不懂,才要请教母后。”

刘议自从走出王府,开始在朝堂担任实缺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起来。看着都年轻了两三岁。

萧琴儿也不再因为钱的事情同他吵架。

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

就算闲散多年,一旦重新回到朝堂,就是给所有人释放了一个信号:端郡王和陛下已经和好如初。

信号释放出去,机会大把的有,钱大把的赚。

人的名树的影。

之前刘议闲散过日子,做了好几年宅男,大家心头都怕啊!

怕和他来往,会得罪皇帝,触怒皇帝。

那个时候,人人都不乐意同端郡王府有过多的牵扯和来往。萧琴儿找钱的门路自然是少了许多。

如今,雨过天晴,那些阴霾和苦难全都消散。

刘议也有了空闲,有了心思在裴太后跟前尽孝。

裴太后轻声说道:“本宫亲自前往相国寺礼佛,方显虔诚。请无望大师到宫里礼佛,佛祖会不高兴的。”

“母后真的信佛?”刘议是亲儿子,自然敢大胆询问。

裴太后笑了起来,“是不是真的信佛,重要吗?”

刘议仔细一想,是哦,是不是真的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做了什么,怎么做。

出了城门,马车速度加快。

到了山门,下马车,改乘软轿上山。

相国寺为了迎接太后的到来,特意封闭了山门,以此确保安全。

相国寺主持,亲自在大殿门口相迎,将裴太后请到后山静室,无望大师清修之地,然后率领众僧离去。

静室内,裴太后挥退所有宫人,又令刘议在外面等候。

刘议迟疑了一下,“母后若是有需要,吩咐一声就成,儿子就在外面。”

“本宫就是想同无望单独聊几句。”

刘议最后退出静室,并且将门带上。

屋里光线昏暗不明。

无望手持佛珠,默念经文。

裴太后轻咳一声,提醒对方。

无望大师微微抬头,朝裴太后看去,“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真是难得,你还记得本宫。”裴太后语气不善。

无望面色平静,一派高僧风范,“施主并不需要贫僧念经祈福。”

这是一句陈述句。

对方若是需要念经祈福,就不是这个态度。

裴太后席地而坐。

她已经习惯了软塌,席地而坐,令她的膝盖大腿小腿,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但是她忍得住。

她直言不讳,“你回来数天,可曾去看望湖阳?”

无望不为所动,默念经文。

裴太后冷冷一笑,呵斥道:“湖阳因你而死,你就没有丝毫愧疚?佛家说普度众生,慈悲为怀,你的慈悲心肠呢?有人为你而死,你怎么有脸坐在这里装高僧?”

无望微微抬头,干瘦的脸颊略显凄苦,“太后娘娘是在替湖阳公主讨还公道吗?”

“本宫就想知道,湖阳因你而死,你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之间,虽世俗不容,然而湖阳对你一片真心,几十年未曾改变。知不知道,湖阳那样的人的真心,有多么宝贵?”裴太后厉声控诉。

“贫僧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湖阳为了见你一面,才会选择绝食这种极端的手段。她本来身体好好的,因为绝食坏了身体,才会早早离世。本宫说你害死了湖阳,这话没错吧!”

裴太后咄咄逼人,态度强硬。

无望始终一脸平静,唯有眉头轻轻抽动了两下。

他轻声说道:“湖阳性子极端,采取绝食不可取。”

裴太后怒气冲冲,“人都死了,说什么不可取,有何意义。你这秃驴,真是铁石心肠。就凭你做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做高僧?依着本宫看,你也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淫僧。”

面对如此羞辱,无望并没有动怒。

“高僧与否,都是虚名。太后娘娘为湖阳打抱不平,着实令贫僧意外。同时又替湖阳感到高兴,总归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裴太后呵呵冷笑,“你是不是在想,本宫同湖阳向来不和,时常发生争执。她死了,而且还是以那样极端的方式结束了性命,本宫只会幸灾乐祸?”

无望微微摇头,“贫僧什么都没想。”

裴太后嗤笑一声,“收起你的假惺惺!别人当你是高僧,本宫当你是畜生,是杀人凶手。本宫是人,是有喜怒哀乐的人。本宫不像你铁石心肠,湖阳绝食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你呢,明知湖阳性命危在旦夕,却不肯回京见她最后一面,让她死不瞑目。你可真狠啊!

恐怕你内心早就盼着湖阳去死吧,毕竟她活着一天,对你的高僧名声就存在着致命的威胁。你们男人全都是一个样子,自私自利,为了名声权利,一切都可以牺牲。”

无望沉默,就像是一种默认,更像是示威。

裴太后怒极攻心,“无望,你就没话同本宫说吗?”

无望看着裴太后,“说与不说,与太后而言,有区别吗?太后已经定了贫僧的罪,贫僧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一种狡辩。”

裴太后嗤笑一声,“本宫问你,湖阳离世,你高兴吗?”

无望微蹙眉头,二人谈话良久,这是无望第一次做出如此明显的表情。

他显然是不高兴的,然而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说道:“生老病死,皆是苦,何来高兴。”

裴太后又问道:“湖阳对你的一番情意,为了见你,甚至不惜绝食,你就没点想法?”

无望微微垂首,说道:“贫僧同湖阳公主之间的种种,已经是过往云烟。多年以前,贫僧就已经同湖阳公主说清楚了一切,她也答应了。只是没想到,她心中会有执念。”

“她是人,她当然有执念。临死之前,她唯一惦记的人就是你。而你,人们口中的得道高僧,是你害死了她。本宫在世上最后一个能谈心的人,被你害死了。”

裴太后怒气冲冲,若非身份限制着她,她真想一棍子砸死对方。

无望似乎不太理解裴太后的激动心情。

裴太后却越来越愤怒。

“本宫以前很满足,丈夫是皇帝,儿子又是皇帝,本宫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湖阳虽然说话不中听,却是唯一一个敢在本宫面前说真话,愿意和本宫说真话的人。本宫嘴上说着讨厌她,其实很稀罕她进宫陪着本宫说话。”

“就算她不肯进宫,只要知道她在公主府过得潇潇洒洒,本宫就觉着这日子有意思。尤其是当她折腾出新名堂,或是又养了几个新的面首的时候,本宫能多吃一碗饭。”

“这样的日子,本来可以长长久久,一直到本宫死去的那一天。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秃驴蛊惑了湖阳,湖阳才会愚蠢地跑去绝食,只为了让你能回京城见她一面。她那么大年纪,哪里受得住绝食的摧残,身体很快就垮掉了。可是就算死,她也没能心愿得偿。”

“无望,你是本宫的仇人,是杀害湖阳的罪魁祸首。本宫让陛下召你回来,显然你已经猜到并不是为了念经祈福。而是为了让你给湖阳陪葬。”

“你必须给湖阳陪葬!你一日不死,本宫一日不安。你一日不死,湖阳一日得不到解脱。”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6章 无望圆寂(三更)

“陛下知道娘娘的用意吗?”

无望很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即便面前是贵为太后娘娘的女人,要她给另外一个人陪葬,依旧无法让他内心生出任何波澜。

活到这个年纪,见过太多生死,人间疾苦。

死,可怕吗?

不!

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才是最可怕的。

湖阳自己选择的死法,在无望内心,纵然令人唏嘘,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至少湖阳决定了她自己的死,没有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裴太后面露讥讽之色,“陛下知道又如何!在本宫和你之间,你认为陛下会选你吗?”

无望垂眸,“太后娘娘误会了,贫僧是担心给太后带去麻烦。”

“你若是心中不平,尽管到陛下跟前告状,求陛下救你性命。无论如何,本宫一定会取你性命。”

裴太后掷地有声。

湖阳过世三年,裴太后就寂寞了三年。

三年孤独的深宫生活,裴太后已经快忍耐到极限。

她最近时常想起湖阳,尤其是年轻时候,二人互斗,你来我往的场面。

每次都能让裴太后笑出声来。

私下里,她时常和文公公谈起湖阳。

湖阳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人,她的灵魂是自由的,也是脆弱的。

她喜欢她!

裴太后无数次的确认。

成宗文德帝过世这么多年,裴太后不曾想念过他,也不曾梦到他。

然而,她却时常想起湖阳,回忆起二人相处的过往。

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当然,这个喜欢同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就是单纯的欣赏,单纯的喜欢。

为喜欢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裴太后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无望害死了湖阳,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并且享受着高僧待遇。

凭什么?

别人不在乎湖阳的生死,她在乎!

没人想要替湖阳报仇,她想!

所以她借着生病的机会,让皇帝刘诏将无望召回京城。

她亲自到相国寺面见无望,就是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她老了!

或许还能活几年,也许还能活几个月,也有可能几天后玖一命呜呼。

生死大事,没人说得准。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在死之前,替湖阳讨回公道。

如此一来,即便死了,她也能瞑目。

到了地府,见到湖阳,她也能毫无负担地冲她一笑。

听到对方要取自己的性命,无望依旧是无动于衷。

“太后娘娘放心,今日谈话,只限于门内。出了这道门,不会有一个字流出去。”

裴太后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这样说,本宫就会饶你不死吗?”

无望却说道:“生死早已看淡,娘娘要贫僧死,贫僧没有意见。湖阳的死,贫僧的确有责任。虽然很多时候我们身不由己,却不是推脱责任的借口。”

裴太后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老了!

想要让无望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很难。

她只能用身份压制无望,让无望自己去死。

她问他:“不后悔吗?”

无望缓缓摇头,“湖阳因贫僧而死,贫僧还她一条命,很合理。”

裴太后眯起眼睛,她突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残忍。

她轻声说道:“湖阳不希望你死。”

无望笑了起来,“贫僧知道!她写给贫僧的信,贫僧都有看过。他对贫僧得一番情意,贫僧感激不尽,只是无法回报。若是她想要贫僧的命,贫僧给她就是。”

“湖阳没想要你的命,是本宫要你的命。”

“都一样!”无望神情淡然,

对他来说,谁要他的性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裴太后叹了一声,“本宫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你不想死,本宫绝不勉强你。你活着,更有用处。”

无望含笑无言。

裴太后累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望,“你的生死,你自己决定吧。本宫……能为湖阳做的,都做了。本宫无愧于心。”

“是!娘娘对湖阳没有任何亏欠,不必有负担。”

裴太后冲他笑了笑,“难怪湖阳能看上李,念念不忘二十载。你的确有过人之处。你好自为之,本宫告辞!”

“恭送太后娘娘。”

嘎吱……

陈旧的房门从里面推开,发出刺耳的响动。

刘议一回头,就看见裴太后从静室走出来。

“母后,谈完了吗?”

裴太后点点头。

刘议朝门后面看了眼,光线昏暗,视线迷糊。只见无望端坐不动,仿佛早已经入定。

他说道:“相国寺准备了素斋,母后可要尝一尝?”

“不了!本宫乏了,即刻启程回宫。”

“现在回宫?儿子担心母后会累着。”

裴太后搭着他的手,“此处令人心闷气短,还是宫里好。”

“母后说的是,儿子也觉着相国寺气氛令人不舒服。”

裴太后执意回宫,连相国寺精心准备的素斋都没吃。

回到宫里,她就躺下了。

就像是身体被掏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刘诏很担心,到未央宫看望。

“母后去了一趟相国寺,身体不仅没好,反而还加重了。这是怎么回事?”

“本宫许久不曾出宫,出宫一趟,就觉着累得很。皇帝别担心,本宫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当真不要紧吗?”

裴太后点头,“太医都说了,本宫就是身体累,需静养。”

好吧!

……

两日后,相国寺放出消息,无望大师闭关静修。

消息传到未央宫,已经恢复了一点精气神的裴太后冷冷一笑,“男人果然信不得。”

“娘娘息怒!”文公公生怕裴太后又为此生一肚子闷气,坏了身体。

裴太后自嘲一笑,“本宫还是太心软。”

没有当场逼迫无望喝下毒药。

她连毒药都准备好了,最后关头却下不了手。

终归,她的心没有那么狠。

裴太后觉着自己辜负了湖阳,有些心灰意冷。也不想再见无望第二面。

看着无望那张脸,真的很容易动摇。

罢了,罢了!

湖阳若是要怪,就怪她好了。

裴太后不行佛,却看起了佛经。

不信道,道经也是时常翻阅。

年轻的时候不爱看书,临到老,才知文字的优美。

即便只是佛经,道经,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裴太后手不释卷,文公公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娘娘,大事不好!”

“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娘娘教训的对。老奴刚得到一个消息,关于无望大师。”

裴太后放下手中的经书,“无望怎么了?他不是在闭关吗?”

文公公擦擦头上的汗水,“无望大师圆寂了。”

“什么?”

啪!

裴太后手中的经书滚落在地上。

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什么时候的事情?”

文公公忙说道:“就是今儿一早发现的。无望大师闭关静修,不许人打扰,好些日子没动静,饮食也没动一下。相国寺主持不放心,今早派人查看,才发现无望大师已经圆寂,而且已经死了好些天。然而神奇的是,无望大师的尸体不腐不烂,相国寺上下都说无望大师坐地成佛,还要为无望大师做一场盛大的法事。特意下帖子,广邀天下僧人。”

裴太后听到无望已经死去多日,便失了心神。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他终归没有食言,终归守住了承诺。”

“太后娘娘,你没事吧?”文公公有些胆战心惊,盖因为裴太后的脸色太差,把他吓坏了。

裴太后挥挥手,“本宫没事!本宫乏了,躺一会就好。”

文公公扶着裴太后回到床上。

很快,裴太后就进入了梦乡。

文公公不敢大意,派人将太医请来诊脉。

太医来到未央宫,伸手探脉,心头顿时一慌,太后娘娘的脉象为何如此虚弱,仿若没有。

明明昨天请平安脉的时候,脉象还是极好的。

“太后身体如何?”文公公问道。

太医不敢隐瞒,如实说了。

文公公闻言,冷汗刷的一下滚落。

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派人禀报皇帝和皇后。

太后娘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也得交代在这里。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7章 病重

裴太后病了,昏昏沉沉,长时间不得清醒。

刘诏担心恼怒,若非顾玖劝着他,他已经拿太医发泄。

刘议萧琴儿,还有诸多皇孙皇孙女,都在未央宫守着。

萧琴儿心头有些慌乱,她频频朝寝殿看去,眼神太过复杂。

刘议面色发白,直愣愣的,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刘征悄声问萧琴儿,“母妃,皇祖母的身体……”

“不许胡说八道!”萧琴儿压着嗓子呵斥刘征。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叫你媳妇带着孩子先回府。宫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她要是有心,明儿一早再来。”

“哦!”

刘征打发了妻子和孩子,叫他们先回府。

其他兄弟姐妹也被打发出宫。

萧琴儿攥着手绢,心情七上八下。

裴太后一大把年纪,病情又这么严重,这一回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旦裴太后过世,他们一家子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是的,裴太后是端郡王最大的依仗,也是端郡王府最大的依仗。

目前,端郡王刘议同皇帝刘诏,看起来是兄弟和睦。

谁又敢保证,裴太后过世,皇帝刘诏会不会翻脸,会不会不再容忍刘议。

父母过世,兄弟关系淡漠的例子,比比皆是。

萧琴儿的担心,也不算是杞人忧天。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裴太后能长命百岁,一直庇护着刘议到老到死。

她看着刘议,想知道他心头在想些什么。

可是刘议一点反应都没有,对她的目光毫无察觉。

萧琴儿轻咳一声,靠近刘议,“表哥,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

“太医正在替母后检查,不能有太多人围在里面。”刘议终于有了反应。

“就你一个人进去,哪能算是‘围’。难道你不担心母后的安危吗?”萧琴儿鼓动他。

端郡王刘议抹了一把脸,“你说的对。”

他起身,径直朝寝殿走去。

守门的内侍,象征性阻拦了一下。当刘议目光凶狠地朝他看来的时候,内侍果断放弃。

寝殿开了一扇窗,有微微清风飘进来。

寝殿内的味道散掉了一部分,只有淡淡的药味。

皇帝和皇后就守在床前。

皇后娘娘一直握着裴太后的手腕。

“皇兄,皇嫂,母后好些了吗?”刘议小声询问。

刘诏没搭理他,表情阴沉。

顾玖冲刘议摇摇头,“母后还没醒过来。”

用了药,扎了针,裴太后一直昏昏沉沉。

老年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意外。

但是,一直昏昏沉沉,偶尔说着胡话,值得深思。

刘议焦急,“那怎么办?母后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顾玖的目光穿过几名太医,落在角落里的文公公身上。

文公公很敏感,被皇后娘娘盯上了,他浑身一抖,下意识就往地上跪。

顾玖指着他,“你想说什么?或者本宫换个方式来问,你隐瞒了什么?太后娘娘突然病重,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有人都盯着文公公。

文公公浑身抖成了筛糠。

“说不说?”刘诏声音不大,却难掩杀意。

或许他根本就没掩饰内心的杀意。

不杀一两个人,都不知道好歹。

文公公吓得半死,匍匐在地,哆哆嗦嗦说道:“老奴不敢欺瞒陛下和娘娘,太后她老人家,一听说无望大师圆寂,就说要上床躺一会。然后就再没有起来!老奴句句实话,绝无半句欺瞒。求陛下和皇后娘娘饶命!”

“你先别急着嚎。”顾玖安抚他,“本宫问你,你还隐瞒了什么事?”

文公公傻眼,“老奴绝无欺瞒。”

“当真?太后娘娘同无望大师之间,以前从未接触过。一直到无望大师刚从西凉归京,太后她老人家去相国寺找无望大师清谈一场。紧接着,无望大师圆寂,太后娘娘也卧病不起。你却告诉本宫绝无欺瞒,你认为本宫会信你的话?”

顾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大有再敢乱说一个字,就要人头落地。

文公公脸色煞白,冷汗浸湿了衣衫。

刘诏懒得废话,“叫钱富过来,将这个狗奴才拖下去严加审问。”

“求陛下饶命,求娘娘饶命。不是老奴有意欺瞒,而是太后娘娘有吩咐,任何人都不准告诉。若是老奴胆敢吐露一个字,太后娘娘定不轻饶。”

文公公吓得浑身痉挛,身体一直抽搐不停。

刘诏面色阴冷,“太后饶不了你,难道朕就会饶了你吗?要么说实话,要么就让钱富收拾你。”

“求陛下饶命,求陛下饶命……”文公公一个劲磕头。

“哎……”

顾玖轻叹一声,“太后娘娘现在这个情况,文公公,你认为继续瞒着能行吗?太后娘娘这病,来得凶猛。本宫问你,为何听闻无望大师圆寂的消息,太后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你不说吗?你不说,陛下和本宫也有办法调查出来。只是如此一来,你就彻底绝了生路。”

文公公老泪纵横,痛哭流涕,“我说,我全都说。求娘娘饶老奴一命。”

“说清楚点,事无巨细都要说明白。”顾玖提醒他。

文公公擦擦眼泪。

顾玖趁机吩咐太医和宫人都退下。

太医如蒙大赦,他们才不想听什么秘幸。

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这是太医们的生存之道。

刘议要留下来,他也想知道真相。

顾玖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要不要让刘议留下来,得由刘诏拿主意。

刘议出声说道:“我要知道母后的病情。”

刘诏哼了一声,“别出去乱说。”算是同意刘议留下来。

刘议连连点头,应下,保证不出去乱说。

事关生母的秘密,岂能口无遮拦。

“文公公,你可以说了!”顾玖提醒他。

文公公抽泣两声,还是很害怕,“无望大师,是让太后娘娘逼死的。”

“休要胡说八道!”刘议第一个跳起来,一脚揣在文公公身上。

文公公默默承认,没有辩解。

刘诏恼怒,“老四,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和嘴巴,就给朕滚出去。”

刘议气得胸膛都要炸裂,“皇兄,这个狗奴才污蔑母后,你不管吗?”

“听他说完!”刘诏掷地有声。

刘议只能闭嘴。

文公公很清楚自己的生死就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他不敢耽误,不敢讲条件,老老实实地说下去,“湖阳公主过世,一开始太后娘娘还好好的。过了一段时间,太后娘娘心头就觉着寂寞,越发想念湖阳公主,想起她的好。总说湖阳公主走得太早,还说湖阳公主太傻,为了一个和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

顾玖闻言,点点头,“当初湖阳姑母过世,母后的精神就渐渐不好。当初本宫没往这方面想,今儿才知道原来是思念湖阳姑母所致。文公公,你继续说下去。”

顾玖的声音很轻,让文公公紧张得快要从喉咙跳出来的一颗心安定了许多。

他继续说道:“想得多了,太后她老人家就钻了牛角尖,认定是无望大师害死了湖阳公主。太后说,说她有责任替湖阳公主讨回一个公道。”

顾玖问道:“太后她老人家借口需要无望大师念经祈福,让陛下下旨将无望大师召回京城,根本目的是为了替湖阳公主讨回公道,是吗?”

文公公连连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太后娘娘并不是真的要让无望大师念经祈福,而是要为湖阳公主报仇。那天,太后出宫去到相国寺见无望大师,具体谈了什么,老奴并不清楚。

老奴只知道太后带了毒药,计划逼迫无望大师自尽。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又改变了主意。回宫后,太后她老家有些懊恼,连说不该心软。得知无望大师闭关清修,又骂了几回。一直到昨日,得知无望大师圆寂,太后神色就不对,说要到床上躺一会,就再也没能下床。”

“说完了吗?”

“老奴将知道的都说了,绝无隐瞒。”

文公公赌咒发誓。

为了保命,他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由她出面问道:“你说太后她老人家思念湖阳公主,然后才生出替湖阳公主讨回公道的心思。你知道为什么吗?”

文公公深思良久,迟疑道:“或许是因为孤独。”

“说来听听。”

“自从湖阳公主过世,太后娘娘总说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宗室女子们围在身边说话逗趣,太后娘娘总是嫌弃,说她们谄媚。又说这世间,唯有湖阳公主敢当着她的面说真话,即便是讥讽嘲笑,也比旁人说话来得有趣。”

顾玖挑眉,“本宫要是没记错,湖阳公主很少进宫,即便进宫也很少同太后她老人家闲聊。”

文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娘娘说,即便湖阳公主不进宫,一年也见不到一面,只要能时常能听到湖阳公主的消息,得知湖阳又在折腾人,太后就觉着高兴。就觉着这世上,还有个人陪着她一起慢慢变老。”

顾玖“哦”了一声,她基本上弄清楚了裴太后的病因。

刘诏刘议两兄弟却卧了个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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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天不用去医院,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争取多码几章,作为存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8章 回光返照

“一派胡言!”

文公公说的话,刘议一个字都不相信。

裴太后同湖阳公主,这对姑嫂之间斗了几十年。二人相处,无论是公众场合,还是私下里,从来都没有给过对方一个好脸色。

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湖阳公主去世的时候,裴太后恐怕是内心暗爽。

斗了多年的看不顺眼的人终于死了,那得爽成什么样子。

文公公竟然说,裴太后想念湖阳公主,差点思念成疾。

还处心积虑,将无望大师弄回京城,目的就是逼死无望大师,让无望给湖阳陪葬。

这话是刘议听过的最荒谬的话。

“胡说八道!绝不可能!皇兄,这个狗奴才满嘴胡言乱语,污蔑母后的名声,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刘议很愤怒。

裴太后不思念先帝,却思念斗了一辈子的湖阳公主,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

顾玖相信文公公的话。

她偷偷握住刘诏的手,提醒对方,不要轻易下结论,也不要轻易动怒。

刘诏死死盯着文公公。

文公公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头顶上,传来陛下的问话:“你说太后要替湖阳公主讨回公道,可有证据?”

证据?

文公公懵了。

“太后娘娘怕被人发现,没有留下证据。”

“没有证据,朕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刘诏面色阴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对方人头落地。

刘议插话,“定是他胡说八道。皇兄何必同他客气,直接大刑伺候,不怕他不说实话。”

文公公怕死,急忙叫道:“老奴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陛下。”

刘诏摆手,制止刘议,不准他开口。

刘议压下心头的火气。

说裴太后为了湖阳公主,逼死无望那个秃驴,疯了吧!

无望死就死了。

裴太后病重不起,那是纯粹的病,绝不是因为湖阳和无望这对狗男女先后去世。

得多想不开,才会为湖阳和无望操心。

刘议认定文公公胡说八道,总之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口说无凭,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朕只能将你严办。”

刘诏给文公公下了最后通牒。

文公公瑟瑟发抖,为了活命脑子高速运转。

“有证据,有证据。老奴想到了。太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喜欢看佛经,还有道家经文,偶尔会在上面批注。批注内容能证明老奴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来人,将未央宫所有的佛经道经都拿来。尤其是太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看的经文,一页纸都不准漏掉。”

刘诏下令,宫人全都动了起来。

文公公如释重负,跪在地上,浑身湿透。

希望那些佛经道经,能够挽救他的性命。

很快,宫人将经文搬到寝殿。

文公公翻出裴太后最近手不释卷的几本经文,“上面都有太后娘娘的批注,请陛下和皇后过目。”

翻开经文,果然看到了批注,看字迹应该出自裴太后。

一页页翻下去,果然找到了证据。

湖阳,无望,皆出现在批注中。

刘诏眼神微变,面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刘议好奇极了,见刘诏不反对,翻开其中一本迅速的查找。

看完批注,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后果真是为了湖阳公主……”

“无望秃驴死了就死了,母后为何要折腾自己?总不能是愧疚吧。”

“心头那口气瞬间泄掉,坚持几年的执念已经完成,身心都到了极限,难怪会一直昏昏沉沉。”顾玖轻声说道。

众人都朝她看去。

顾玖握住裴太后的手腕,再次诊脉。

“太后娘娘没了执念,潜意识松懈下来,没了支撑下去的动力,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皇嫂的意思,母后是心病?”刘议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玖点点头,“差不多吧!”

“该怎么治?”刘议下意识问出口,紧接着一脸懵逼。心道皇嫂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怎么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顾玖回答了他的问题。

“都说心病需要心药医,母后的情况却是反过来。强烈的执念,支撑着她的身体。当执念没了,身体和精神很快就会垮掉。”

言下之意,是湖阳的死,替湖阳讨回公道,让无望大师为湖阳的陪葬的执念,支撑着内心孤独的裴太后。

裴太后当初在相国寺心软,放过无望。

无望一日不死,裴太后心头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一会恨,一会悔的。换做别人,情绪不稳,可能生病。

到了裴太后这里,强烈的情绪,反倒是支撑身体的动力。

结果,无望圆寂,一切的执念,化为灰烬。

执念没了,什么恨啊悔啊,也都没了。

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去恨,人生何等的孤寂。

无处不在,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孤单寂寞清冷,压垮了裴太后的精神和身体。

不如归去!

“怎么会这样?”刘议怔愣,“每天都有人陪着母后说话解闷,孩子们也时常进宫尽孝。母后怎么还会觉着寂寞?”

顾玖说道:“因为同母后一个年龄段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陆续过世。熟悉的人都不在了,身边全是晚辈。晚辈们尽孝,看起来很热闹,可说不到心坎上。若是湖阳活着,母后同湖阳斗法,一定会精神奕奕。

湖阳过世后,试问谁有湖阳那般胆识直言不讳,半点面子都不给母后。湖阳的言行看似很无礼,甚至称得上大逆不道。可这正是母后所需要的,熟悉的氛围。人老了,只有活在熟悉的环境下,周围都是熟悉的氛围,才能保持身心愉快。”

刘议沉默。

顾玖继续说道:“湖阳是母后的执念,无望同样是母后的执念。执念没了,身体和精神瞬间垮掉,并不意外。”

“该怎么治?”刘诏直接问道。

顾玖摇摇头,“很难!”

除非裴太后有想要活下去的执念,药物才会起到作用。

她要是因为活着太寂寞,不想活了,谁来都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裴太后一直昏昏沉沉,用药扎针都唤不醒她。

……

裴太后昏睡三日不醒,宫里气氛凝重。

少府已经开始偷偷准备后事,丧仪一应用品赶紧备起来。

裴太后要是有个万一,丧仪用品立马就能用上。

等到第四日,裴太后终于睁开双眼。

“母后,你醒了?”

刘诏双眼都是红血丝。

自裴太后昏迷以来,他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太医人呢?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检查。”

一群太医涌进寝殿,为裴太后诊脉开方。

情况不妙啊!

太医们面色惨白似鬼,不敢开口啊。

正好皇后娘娘顾玖进来,瞧着太医的脸色,心中已经明了一切。

她挥挥手,“都退下吧。”

太医如蒙大赦,还是皇后娘娘仁慈。

顾玖来到床边,在圆凳上坐下,很自然的将手搭在裴太后的手腕上。

难怪太医们面色似鬼,裴太后时日无多。

顾玖小声提醒刘诏,“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出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刘诏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顾玖轻轻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刘诏心口发闷,喉头滚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明明那么厌恶,明明母子关系那样恶劣,可是真到了必须说再见的时候,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什么仇,什么怨,全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唯有母子情感,才是最真实的

“母后!”

刘诏哽咽住,心头难受得紧。

顾玖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吩咐宫人,“去将端郡王请来。”

紧接着,顾玖亲自给裴太后扎针,让她有力气说话。

裴太后盯着顾玖扎针的手,眼神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顾玖会医术。

顾玖说道:“母后可以试着说说话。”

裴太后试着说话,“你,你们……”

“母后!”刘议冲了进来,痛哭流涕,跪在床前。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后终于醒了,儿子都快担心死了。”

裴太后很累,很累。

全身都提不起力气。

她问道:“本宫睡了多久?”

刘诏同刘议都沉默不言,还是顾玖开口说道:“睡了四天。时醒时睡,只是意识不够清醒。”

裴太后“哦”了一声,“难怪本宫隐约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人在说话。”

说完这句话,裴太后就一直在发愣。

刘诏轻声问道:“母后没有话和朕说吗?”

裴太后伸伸手,顾玖赶紧吩咐宫人将她扶起来坐好。

裴太后看着刘诏,“你很好!本宫半点不担心。”

刘诏想笑,却笑不出来。

裴太后又对刘议说道:“听你大哥的话,好好当差,别给你大哥添麻烦。你守着本分,你大哥自然不会亏待你。”

刘议重重点头,“我听母后的。”

裴太后又问刘诏,“你会照顾老四吗?”

刘诏掷地有声,“会!”

这一声拥有足够的力量,足以安裴太后的心。

裴太后果然满意地笑起来。

“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文公公伺候本宫。”

“母后?”刘诏和刘议齐齐叫道。

裴太后依旧笑着,“本宫在梦里梦到了先帝,还有湖阳,本宫高兴。乖一点,别让本宫失望。”

兄弟二人心头震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79章 裴太后过世(三更)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狂沙文学网

文公公已经哭了一场,肿着一双眼泡守着裴太后。

“……湖阳说谢谢我,她说她会一直等着我……”

裴太后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慈祥。前提是忽略虚弱憔悴略有浮肿的脸色。

“本宫还看见了先帝。先帝伸出手,说是来接本宫。”

“娘娘……”

文公公压抑着哭声。

刘诏,刘议两兄弟早已经红了眼眶,二人默然不语。

顾玖冲刘诏摇摇头,时间不多了。

裴太后对刘诏说道:“让他出宫养老吧。”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文公公。

刘诏“嗯”了一声,怕裴太后不放心,又说道:“朕同意。”

文公公先是一愣,紧接着悲从中来,跪在地上,“老奴给太后磕头。”

砰砰砰……

三个扎扎实实的响头,额头都已经红肿破皮。

他万万没想到,裴太后临死之前,竟然还惦记着他的安危。

他无声哭泣,眼泪就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一直往外冒。

他不停的擦拭眼泪,两张手绢很快都湿透了。

只能用衣袖代替。

很快,衣袖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裴太后笑眯眯的,“本宫已经没有遗憾,你们别哭丧着一张脸。”

刘诏还是问了出来,“值得吗?为了湖阳,值得吗?”

裴太后笑道:“人活着,总得有点想法。”

“可是……”

“本宫愿意!”裴太后直接打断了刘诏的话,“本宫愿意为她倾尽所有。”

刘诏闷声道:“相国寺决定火火化无望的尸体。”

“无所谓!”裴太后不在意。

刘诏又说道:“无望留了遗言,想以俗家份立一个衣冠冢,就在北邙山。”

裴太后闻言,先是错愕,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原来他也有心啊!”

“不准给他立衣冠冢,这是本宫最后一个要求。本宫绝不会让他圆满。”

刘诏应下此事。

裴太后眼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朝半空中伸出手,兴奋地问道:“你们是来接本宫的吗?本宫这就来!”

话音一落,裴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手缓缓垂下。

“母后!”

“太后!”

呜呜呜……

整个未央宫都是压抑的哭泣声。

太后去世,宫里敲响丧钟,全京城都听见了。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在听到钟声的第一时间,在家门口挂起了白灯笼,换上素净的衣衫。

并且对家中子女耳提面命,国丧期间,都老实一点。

别忘了十几年前,萧太后过世,成宗文德帝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上万人。

虽说那是事出有因,可谁也不能保证景明帝刘诏,会不会借着太后过世的机会,拿起屠刀,清洗朝堂。

总而言之,谁要是犯了事,换做平时可以轻轻放过。国丧期间,就有可能被人借口发作,掀翻一个家族。

少府动作很快,未央宫还在入殓,两仪的灵堂已经布置了一半。

刘议哭得昏了过去,顾玖派人将刘议送回王府。

刘诏守在裴太后跟前,双眼刺痛。

顾玖强行将他拉走,“等入殓后,再过来看望。”

刘诏红着眼眶,“朕是不是不孝?朕不敢说自己是孝子,也不敢承认自己不孝。自小,她最骂的一句话就是不孝子,朕耳朵都听得起茧,早就不在意。可是她不在了,朕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孝。这些年,朕就没有正儿八经在她跟前尽过孝。”

顾玖劝他:“何为孝?事事顺从,那是愚孝。你是皇孙,皇子,是帝王,你不可能事事顺从。否则大周早就烽烟四起,说不定这个江山已经改名换姓。你不必苛责求全。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要想开点。”

刘诏仰头望天,“朕累了!”

“我让人送你回兴庆宫。”

顾玖很清楚,刘诏现在需要的一个人静一静,而不是叨叨叨的啰嗦劝解。

所以她没有跟着去兴庆宫。

刘诏将自己关在兴庆宫,不准任何人打扰。

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于黑暗中胡思乱想。

宫人担心出事,频繁到长安宫请皇后顾玖出面劝解。

顾玖说道:“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是劝解。”

他需要独处的时间,需要自己去想明白一些事。

不过长时间不吃东西,不喝水,肯定是不行的。

顾玖算着时间,来到兴庆宫。

嘎吱一声清脆响声,大房门从外面打开。

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在地面上,光线明亮处,灰尘欢快地飞舞。

顾玖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大。

紧接着,大房门又从外面关上。

片刻之后,她才适应大内的光线。

他就坐在台阶上,一脸胡子渣渣,沧桑憔悴,仿佛丢了魂魄,不知今夕何夕。

她走上前,用湿的毛巾替他擦拭脸颊。

“擦一擦汗,舒服些。”

刘诏原本要拒绝的手已经抬起来,最后又缓缓放下。

擦拭了脸颊,又擦拭手指。

十根手指,一根根擦拭,格外的仔细小心。

之后,她打开食盒,拿出清淡养的饭菜,还有一大碗素汤。

她告诉他,“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朝臣和命妇都已经进宫。母后的丧事,有礼部和少府cāo)心,一切井井有条,你不必担忧。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一碗素汤,就几根青菜叶子,放了一点点盐,洒了一点葱花。你喝一口,若是好喝,剩下的全都喝了。”

她端着汤碗站在他面前,见他不动,就问道:“喝吗?”

刘诏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汤碗。

长久不进食水,此刻一碗素汤,好比是上等美味佳彦,让人大呼过瘾。

刘诏没有为难自己,他也不矫。

一口气喝完所有素汤,肚子差不多饱了。

顾玖在他边坐下,没有bi)着他吃饭菜。

她握住他的手,“不必自责!”

“你怎知朕在自责。”

“多年夫妻,我怎会不知。”

“朕是不是十分混账?不孝不悌?”

“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顾玖反问。

刘诏面色沉,“朕不是个好人。”

顾玖一本正经地说道:“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世上大部分人介于两者之间。而你,为帝王,你当然不是个好人,同样也不是个坏人。好人当不了皇帝,纯粹的坏人同样当不了皇帝。”

“朕不孝。”

顾玖点点头,“按照世俗标准,你的确不孝,但你并不是不孝子。你是帝王,孝之一道,必须为霸王之道让路。”

“朕深觉亏欠她太多。”

“何为亏欠?你不亏欠任何人,你只是因为母后过世钻了牛角尖。”

“不,朕的确对她有所亏欠。”

顾玖蹙眉,等他下文,却迟迟没等到。

她加重力气,紧握住他的手,“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无力阻止。有一天,我们也会躺在上同孩子们告别。”

刘诏反手握住她的手,力气很大,“朕会走在你的前面。”

“你走在我的前面,意思是让我做太后吗?”

“难道你不愿意。”

“做太后,听起来很风光,可是好没意思。孤独,寂寞……”

刘诏突然抱住她,“朕舍不得让你走在前面。”

顾玖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肯定是走在你的后面。一般况下,女比男要长寿一些。”

明明气氛如此感动,感如此充沛,结果顾玖一本正经地分析女和男谁寿命长,好好的气氛就跟泡泡被戳破似的,好不爽啊。

刘诏不满,盯着她。

顾玖抬手,戳他的额头,“别想那么多。真到了那一天,无论是谁走在前面,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

“朕舍不得让你孤零零一个人。”

“说的也是!我要是做了太后,肯定不能改嫁。你要是做个鳏夫,却可以广开后宫,再立皇后。”

“胡说八道!你是故意气朕,把朕气死了,你就可以改嫁。你做梦!”

顾玖抿唇一笑,捏捏他的耳垂,“心好些了吗?”

“气都快被你气死了,哪里能好。”

刘诏中气十足,看来已经恢复了精气神。

顾玖笑眯眯的,对付刘诏,什么安慰话都没有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刺激他,激起他的斗志。

刘诏吼了几句,顿觉肚子饥饿。

也不管饭菜是否冷掉,拿起筷子就开吃。

“太素!分量也不够,吃都吃不饱。你是在虐待朕吗?”

“守孝期间,当然只能吃素。至于分量,你要是没吃饱,我就让人送一个食盒进来。”

“赶紧送来,好歹放点油。”

“知道!”

刘诏胃口很好,一口气吃到七分饱。

他还想吃。

顾玖拿走筷子,不许他吃。

“你饿了一天,岂能暴饮暴食。年龄不小了,也该知道养。”

刘诏偷偷抱怨了几句,罢了,七分饱就七分饱。

他恢复了精神,开始露面处理朝政和丧事。

兴庆宫上下,朝堂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帝王无事,大周江山必定无事。

第1080章 皇帝皇后的决心

景明八年,盛夏。狂沙文学网

南方战事如火如荼。

大周军队长驱直入,一口气拿下五十座城池。

杨季的声望,一时间风头无两,无人能及。

为了配合海外开拓计划,在皇帝同皇后的强力推行下,朝廷颁布了一些列关于土地买卖的制度。

在过去,土地买卖,只要有钱有权,可以肆意购买。

也就是常说的土地兼并。

朝廷几乎是没有有效的手段防止。

那些bi)良为奴,bi)良为娼,bi)出人命的种种事件,九成以上根子都在土地。

比如,天灾年间,豪族哄抬粮价,打压土地价格,并且搞什么粮食饥饿营销。

虽然他们不懂饥饿营销理论,却不妨碍地方豪族采取此类手段。

而且,天灾通常伴随着疫病。

一边是田地绝收,饿肚子,一边又是各种病,万一还要缴纳赋税完成徭役,其惨烈程度,就是一本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结果就是,大富变小富,小富成穷人,穷人就只能卖儿卖女。

只要天灾持续半年以上,卖完儿女就该卖土地。

而且价格极为低廉。

地方豪族,就会趁机大肆购入田地。一个村,一个亭,一个乡镇,甚至一个县,大半土地全都落入一个家族的手中。

豪族恒强,小民破产。

破产的小民,好一点做佃户,替大户人家耕种,求个活命。

次一点,卖为奴,或是逃荒做流民。

只要不回到户籍地,官府就没办法从他们上收取赋税,征发徭役。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选择逃荒。

至于卖,不是你想卖就有人买。

大户人家买人,通常只买小孩,培养几年,就能干活还忠诚。

少男少女也行,买来就能用。

上了年纪的人,比如三四十岁男男女女,没有哪个大户人家会要。

就算不要价银子,只求一碗饭吃,白干活,大户人家都不乐意要。

……

还有一种常见况,不一定要等到天灾。

天灾不是年年都有。

但是每一年都有购买土地的需要。

豪族发家之初,通常是这里买几十亩田,那边买几顷土地。

越买越多,但都是东一片,西一片。

这个时候,豪族就想着将名下的土地连成一片。

想想那个场面,有客人来,自己指着一大片土地,说一句:“这里的土地全都是我的。”

听听,多豪气。

阻挡在各片土地中间的别人家的土地,就显得格外碍眼。

怎么办?

买啊!

可是没人愿意卖。

家里没困难到吃不起饭,大部分人都不会卖土地。

即便有困难,也会先想别的办法。不得万不得已,没人会轻易卖掉手中的田地。

祖上攒下来的土地,精心侍弄几十年的土地,好不容易把瘦田养成了肥田,凭什么因为你想买我就得卖。

这个时候,一个想买,一个不想卖,矛盾产生。

怎么办?

豪族养的混混流氓,就派上了用场。

各种私手段齐上阵,bi)得人不得不卖土地。

类似这种强买强卖,千百年来,每天都在上演。

仇恨,贫穷,宗族冲突,各种天灾**,很多时候根子都在土地。

……

景明八年,皇帝和皇后酝酿多年的新土地制,冲破重重难关,经过各方妥协,条款进行了补充修改,终于出炉。

从景明八年八月初一开始,凡是大周良民,不分农工商,每个人名下最多只能有一百亩土地。

奴仆名下,一个人只能有十亩土地。

在这个标准内,十税一。

过去购买的土地,只要个人名下没超过一百亩,皆可享受此税率。

凡是超过亩数,在一倍范围内,统统课税十税五。

超出一倍,税率递增。

比如一个人良民,名下有一百二十亩土地。其中一百亩,十税一。

多出的二十亩,十税五。收获一百斤小麦,就得缴纳五十斤粮税。

读书人另有规定。

秀才功名,名下土地上限是一百五十亩,萌二人。

也就是说,除秀才本人外,家里有三个人可以同时享受拥有一百五十亩土地,十税一的福利。

举人,进士,逐步递增。

做了官,比如中书令陆大人,百官之首,他名下最多可以拥有二十五顷土地,十税一,萌二十五人。

……

伴随着土地法的颁布,还有新出炉的奴仆法。

条条框框甚多,关系到所有人的切利益,公告一出,瞬间让整个天下都沸腾起来。

大街小巷,秦楼楚馆,茶楼酒肆,全都在讨论新的土地法。

报业司第一次大规模出动,要求天下所有报纸刊登土地法和奴仆法条例,并且刊登条例释义。

同时三和快递,少府钱庄,四海菜店,等等商业机构,也加入了这场宣传大战。

他们深入穷乡僻壤,深入山沟沟,同当地村民解释新的土地法。

以免有人借着信息差,浑水摸鱼,胡搞瞎搞。

各家报纸都推出专题报告,连做三个月的专题不成问题。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三个月,所有的新闻都要为土地律法让道。

千百年来,人们最最珍惜的是什么?

不是生命,而是土地。

上至皇帝,朝廷高官,下至乡农小民,都在为了土地奋斗。

皇帝要开疆拓土,占领更多的土地,或是守住祖宗打下的疆土。

朝廷高官要为家族背书,大肆购买土地,越多越好。

小家族变大家族,大家族变豪族,豪族变世家,世家影响朝廷……

这是一条无限上升的通道,没有人愿意舍弃。

乡农小民,早出晚归,辛辛苦苦,无非就是想买几亩土地,为孩子们攒下一点家业。

就连大商贾们,赚不完的钱,还不是一直买买买,买进足够多的土地。摇一变,从商人变成地主士绅。

现在,大周不限制商人子弟科举。

只要份是良民,别管士农工商,都可以参加科举。

甚至连宗室子弟都可以参加科举。而且经过多年的努力,已经考出了七八个秀才。过几年说不定还能考出几个举人进士。

也就是说,商人已经没必要改变自己份。商人的份不影响孩子科举。

但是依旧有很多商人沿着祖宗的习俗,在买买买的道路上狂奔不止。

这么多人买入土地,必然要有同等面积的土地卖出。

土地哪里来?

只能从小民手中卖来,夺来,或是侵占,或是bi)迫……

总之,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都避免不了土地从小民手中脱离,集中到权贵富人阶层。

如今朝廷突然颁布一个土地律法,伴随着奴仆法,一下子就掐住了肆无忌惮购买土地的口子。

买啊!

尽管买!

新的土地律法,不好意思,不是户部在执行。

买了大量土地,想要免税,不好意思,找错人了。出门右拐找少府。

户部一群弱鸡,利益勾结,同地方豪族牵扯不清。让他们课税,丈量土地,等于是新的土地律法刚刚颁布,就被废掉了一半。

皇帝和皇后,通过各种手段,加上一定的利益妥协,新的土地律法职责,全归少府。金吾卫和内侍省配合。

过去那个只限于后宫的内侍监,摇一变,成了内侍省。

规格提高,编制增加,内侍省已经提前招了一大批待业的举人进士,还有术数突出的秀才。

除了秀才,招进来的举人进士,统统给了朝廷正式编制,拿着朝廷薪俸。

问一问招进内侍省的举人进士的心。

心就是痛并快乐着,时不时很美好。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权力!

配合如此大的项目,牵涉各方利益,可想而知,内侍省将背负天下最大的骂名,成为名副其实的背锅侠。

皇帝和皇后推出内侍省,估摸着就是用来背锅的,真是深谋远虑啊。

内侍省的人,心甘愿背锅。

替皇帝皇后背锅,那可不是一般人,得入得了皇帝皇后的眼,得手中有权才有资格背锅。

内侍省背着这么大的锅,权力可想而知,也是蹭蹭蹭,少说上涨了三成。都敢朝少府伸伸手指头。

少府的邓存礼,二话没说,提着砍刀,就把内侍省伸出来的手指头给砍了回去。

胆肥了!

还敢朝少府伸手。

叫你知道点好歹。

内侍省捂着被砍的手指头,哎呦哎呦叫痛,还只能偷偷叫痛,不能当着人叫痛。

憋屈啊!

那也得忍着。

跟在少府股后面,指那打那。

新的土地律法最难的就是一件事,课税!

户部和地方官府,面对地方豪强,世家大族,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群弱鸡。

新的土地律法,用猪脑子想都知道,主要是限制地方豪强和世家大族。

小民根本没实力购买一百亩土地。

让地方官府找豪族课税,怕是还没上门,就被打了出去。

所以,皇帝和皇后,特意将推行新土地律法的任务交给少府,让内侍省和金吾卫配合。

这个配置,代表了皇帝和皇后推行新土地律法的决心。

再想肆意购买土地,区区**十人的小家族,就拥有几百顷的土地,甚至几千顷土地。行啊,加倍课税,一直加倍到十税九。

当土地不能带来利润,反而成了负担的时候,倒是要看看,谁还敢肆意买进土地。

不服?

放金吾卫!

第1081章 沸腾

“这是在瞎搞!”

“这样搞下去不行啊!”

“陛下是被人蛊惑了吗?这么搞下去,刘氏江山都会分崩离析。狂沙文学网”

一群宗室,聚在一起,叽叽咕咕。

“陛下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狠辣!照着这么搞下去,别管有没有功名,是不是勋贵,无论皇室宗亲,只要名下有土地,哪怕只有一亩土地,都要缴税。陛下这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吗?”

“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高官显贵还要缴税。”

“听闻皇后娘娘名下的产业,从成立之初,就一直在缴税。”

“少府的产业,自陛下登基第二年开始,好像也在缴税。”

“少府缴税?哈哈哈哈……无非就是从左手倒换到右手。皇后娘娘,哼,她能一样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帝和皇后都在缴税,我们还有什么资格不缴税。”

“十税一也不贵。”

“放!这是十税一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从不缴税到缴税,别说十税一,就算是二十税一,也得坚决反对。”

“是啊,这个口子不能开。今年十税一,我等要是妥协了,谁知道明年会弄出什么名堂。”

“朝堂上那群当官的,到底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律法,竟然妥协了。平里不是能喷的吗,这会怎么全都成了哑巴。”

“嘘,不可说,不可说。”

“有什么不可说的。不就是那帮当官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好处,当然得管住嘴巴。”

“朝堂上那群当官的,特么的全都是怂包。”

宗室们骂得起劲,不敢大声骂皇帝皇后,专门逮着当官的骂。

有激动的人,带着一群小厮,往官员大门上泼粪。

官员:“……”

p,这是他一个人的锅吗?

这么大的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他心里头还一肚子委屈。

泼粪又算得了什么。

已经有人在报纸上公开抨击朝堂,认为朝堂官员是在胡搞瞎搞。

有人抨击,就有人站出来支持。

山河书院坚定不移地支持新土地律法。

尽管这个律法,也在损害他们的利益。

过去,只要考上功名,就可以免税免徭役。

只要有钱,土地随便买。别人要投献,收下来就成。

心狠一点,要不了十年八年,就能积攒大笔的家业。

反正土地都是免税。

现在不行啦。

即便有了功名,照样要纳税。

十税一很少,却依旧要纳税。

土地买得多,还要加倍征税。

说到底,新出来的律法损害的是读书人和权贵的利益。

在报纸上写文章抨击朝廷的人,基本上都是读书人。

山河书院的学生,有人反对,有人赞成。

意外的是,赞成新土地律法的人,竟然是多数。

这帮人天天写文章在报纸上替朝廷,替皇帝皇后摇旗呐喊,俨然成了皇帝皇后的小粉丝。

报纸上打嘴仗打得厉害,你来我往。

市井小民则是乐呵呵。

高兴啊!

欢欣鼓舞啊!

这回别管读书人,地主士绅怎么忽悠,他们都不会上当。

大大的十税一,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不认识字,也有四海菜店的伙计帮忙解释。

历朝历代,土地税率基本上都是十税三。遇到战争年间,十税四都有。

加上地方摊派,那负担就是更重了。

这是自耕农的待遇。

佃户交了税,还要交租子。最后落到手头上的粮食,恐怕两成都没有。

而且,随着土地价格高企,田租也有抬头的趋势。

个别地方,已经出现了五成,甚至六成,七成的租子。

这要是推广天下,佃户就别活了。

朝廷颁布的新土地律法,只需要十税一这一条,就获得天下小民的坚决拥护。

大街小巷,小商小贩,如今碰面不是问吃了吗,而是问知道十税一吗?

“知道,知道!听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压着朝堂老爷们,强行颁布了这条律法。”

“陛下和皇后娘娘心中,惦记着我等小民。”

“陛下和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帮读书人天天在报纸上乱骂,报业司的人怎么不管管。”

“管什么管啊。没看见骂的都是朝堂那群当官的,还有内侍省……”

“内侍省是什么玩意?”

“应该算是替皇帝皇后背锅的衙门吧。”

“啊?还有专门背锅的衙门吗?”

“没有人背锅,难道要陛下和皇后娘娘承担责任吗?”

“那不能,那不能。”

“从今以后,读书当官,如同我们这群小民,统统都要缴税。我这心头,哈哈,都高兴了好几天。”

“读书科举要缴税,那以后谁还愿意读书科举?”

“别看那帮读书人叫得厉害,该读书科举的还是要读书科举。不就是一点税,十税一能有多少。不读书,个人名下就只能有一百亩,超过一百亩就得十税五,甚至是十税六……”

“最高十税九!”

“就是说嘛!一百亩就把人给限制了。除非读书考科举,或是当兵打仗挣功劳,才能突破一百亩的限制。”

“只要考取了进士,就能拥有十顷十税一的土地,还能萌十个人。这么好的事,你说那些读书人能拒绝科举吗?”

“以后科举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越来越少。”

“这话没错。但凡有点家底的人,都会送孩子去读书。”

“这是为何?”

“因为光是有钱没有功名,也只能和我等小民一样,一人一百亩土地。对有钱的老爷来说,这点土地哪里够。想要拿到十税一的土地,就得督促家里的孩子读书。即便只是秀才功名,都能多出两百亩十税一的土地。”

“有道理,有道理。以后不读书不行啊!”

“不读书就只能死守着一百亩土地,超过一亩都要被课重税。”

“如此一来,岂不是不能随意开荒。”

“没看律法吗?新开荒的土地,可以卖给官府,官府按照市场价溢出两成购买。溢出的两成算是辛苦费。”

“这还差不多。”

“不管那些读书人怎么闹腾,新律法实实在在惠民,正儿八经是在替我等小民着想。”

“这话没错。”

“十税一,能活很多人啊。”

“遇到减产,都不用卖儿卖女卖土地。”

“是啊!家里仓库终有一可以装满。”

“你家还有仓库?有钱人啊!”

“我这不是想着十税一,能省下很多粮食。往年遇到青黄不接的月份就没得吃。十税一,再遇到青黄不接的月份,肯定有的吃。”

“这话有理。”

“等到明年开,就知道能不能剩下粮食。”

“律法从八月初一开始实施,朝廷是考虑到秋收。擦着秋收,今年大家的负担都会减轻不少。”

“有的官府想赶在八月初一之前收秋粮,发一笔横财,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多谢提醒!”

……

王学成提着酒水去找严辞。

“还是严兄有远见。当年你说不想收乡民的土地投献,那时候我还当你杞人忧天。如今一看,还是严兄考虑得周到。”

严辞摸着头发稀少的脑袋,有些发愁。

“王兄别夸我了。我如今愁得很。”

“为何发愁?”

“我虽然没有收下乡民投献的土地,但是这些年,我家里人拿着钱买了很多土地,已经超出了朝廷规定的十税一亩数。”

王学成愣了一下,“严兄有举人功名,名下可拥有五顷十税一的土地,还能萌还几个人。你家名下的土地,已经超过这个数了吗?”

王学成很吃惊。

严辞苦笑着点头,“前几回家,翻了翻家里的地契,这才知道,这些年家里人拿着钱陆陆续续买进了大约八十顷的土地,超标接近两倍。”

哇!

八十顷就是八千亩,光是购买土地,都得花费大几万两白银。

“严兄果然有钱。”

“王兄别取笑我了。我现在正在发愁,多出来的土地要怎么办。”

“何必发愁。律法规定了,过去买卖的土地,有三年的延缓期。三年内,你那些土地照旧。”

“王兄果然是在嘲笑我。律法规定了,像我们这种况,三年内,十税一那部分土地可以继续免税。超出的土地,就得按照税率十税一缴税。等到三年结束,超出的土地就得课以重税。”

“十税一,这么一点,对严兄来说应该不算是负担吧。”

严辞抹了一把脸,“王兄,以前这些土地都是免税的。”

王学成张口结舌,回过神来,拍拍自己的脑袋,“是我糊涂!眼看就快到秋收的季节,严兄打算怎么办?”

“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卖土地。”

“说的是。这个时候买土地,肯定有人趁机压价。总有人能吃进大批土地。”

严辞摇摇头,“王兄还是没有看透这里面的名堂。这条律法的颁布,最终结果就是官府,也可以说是少府,会成为天下最大的地主。看着吧,接下来几年,会有大量的土地落入少府的手中。”

王学成有点懵bi),他本就不聪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是真没想明白。

他不耻下问,“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1082章 大机遇(三更)

严辞喝了一口酒,也没心思品味。

他很发愁,却还是耐心的对王学成解释。

“对小民来说,是有好处的。以后他们不用租种地主老财的土地,可以直接租种官府的土地。租子又少,税又少,负担比租种地主老财家的土地少了一半。”

王学成很好奇,“官府收多少租子?”

严辞肯定地说道:“具体多少还不清楚,肯定不会超过三成。”

“三成很低了。”王学成很认可这一点,“京畿一带,因为管得严,租子普遍都是四成。京畿以外的地方,比如江南那边土地肥沃,都要收五成的租子。听说个别地方已经收到了六成。”

“所以说,由官府来主持土地租赁市场,租子低了很多。对小民来说,有大大的好处。”严辞又灌了一口酒。

王学成领会到对方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对地主老财,对我等读书人来说,没什么好处。”

严辞重重点头,“这条律法,根本用意就是为了限制高官显贵囤积土地。我们这些读书人,都是捎带的。”

王学成顿时糊涂了,“既然这条律法根本用意是限制高官显贵,为何朝廷官员还会同意颁布执行这条律法?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不通朝廷的大佬们,为什么会通过这条律法,是吗?”

王学成连连点头,像个乖巧的学生。

严辞神秘一笑,“黄老板你知道吧。我从黄老板那里得到了一点内幕消息,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严兄放心!我们多年交情,我嘴巴严不严实,你还不知道。”

严辞四下看了眼,确定门窗都关好,没人会偷听。

不过他依旧压低声音说道:“听黄老板说,很快少府将成立一家粮食商行,全天下最大的粮食商行。将来,官府收了租子,这些粮食全归粮食商行所有。皇帝和皇后娘娘承诺,朝廷官员可以入股这家粮行,每年分红利。”

王学成暗自咋舌,“所有的租子都归这家粮行,那规模得有多大啊?”

严辞笑了笑,“天下间任何一个世家豪族,都比不上的规模。光是粮行还不够,皇帝和皇后娘娘还将成立一家海外商行,同样承诺朝廷官员都可以入股。”

王学成好奇,“海外商行做什么的?”

“当然是用来赚钱。”

“怎么赚钱?”

“具体怎么赚钱,我也不清楚。不过根据黄老板透露,杨季率领的大军,已经打下了大片土地。这些土地,目前都归海外行营,但是无人耕种。很快朝廷就会发布一个消息,任何人,不限身份不限地位,都可以找海外行营购买海外土地,买多少都行,只要你有钱。”

王学成张大了嘴巴,“到底有多少土地,还可以随便买?”

“我想想啊,起码是四五个河东河西那么大。”

王学成好奇问道:“严兄打算去海外买土地吗?”

严辞一脸发愁,“黄老板有建议我,可以考虑到海外置办产业,让族中子弟带着家仆到海外管理,雇佣当地百姓耕种。我现在还在犹豫。”

不犹豫不行啊。

关系到大笔银钱,还涉及到人身安全问题,严辞也是愁得很。

“这么说严兄可以将土地买了,去海外买土地。”

严辞点点头,“皇帝和皇后娘娘,强硬推行新的土地律法,归根结底,就是逼着大家卖掉手中的土地,去海外置办产业。”

王学成一脸惊叹,“皇帝和皇后娘娘真是深谋远虑,一环套一环,让人佩服。当年有幸见过皇后娘娘一面,足够我吹嘘一辈子了。”

严辞哈哈一笑,“此话有理。当年皇后娘娘住在晓筑,我们跟着杨季,有幸和皇后娘娘见过一面,的确值得吹嘘一辈子。”

王学成连连感慨,“哪里能想到,当年和我们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杨季杨兄,陈壮实陈兄,都成了一方大人物。尤其是杨兄,海外行营大都督,兼任江南大都督府大都督,权势滔天,风头无两。”

严辞替杨季担心,“就怕烈火烹油,高处不胜寒。”

噗!

王学成将嘴里的酒喷出来,不如此,他就被呛一口。

被酒水呛一口,那滋味多难受啊。

他擦擦嘴角,压低声音,“严兄莫非得到什么消息?难道杨兄有危险?皇后娘娘可是杨兄的靠山,难不成皇后娘娘要放弃杨兄?”

严辞摇头摆手,“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严辞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肯定会继续支持杨季。我说的为危险,来自官场,来自朝堂。杨兄这一两年,名声大振,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他。加上他整肃江南官场,得罪了许多人,瞧着吧,很快朝堂上就会有弹劾杨兄的声音。

对于功臣,朝臣们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当年的鲁侯是这么过来的,杨兄如果不尽早回到朝堂,很可能他也会走上鲁侯那条路。回,回不来。留,又心惊胆战,恐被人说有造反之心。也不知杨兄会如何做选择。”

王学成紧蹙眉头,“有这么严重?皇帝和皇后娘娘支持杨兄,难道也不管用?”

严辞呵呵冷笑,“光是皇帝支持,也挡不住满朝堂的非议。当年武宗开耀帝无条件信任鲁侯,弹劾鲁侯的奏章可有少过,派往西北的探子可有少过?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

王学成替杨季担心,“杨兄一定能化险为夷吧。”

严辞摇摇头,“不知道!他离着我们越来越远,如今我是猜不出他的想法。或许他会继续留在海外,等到局面稳定。或许过个一两年,他就调回京城做京官,重新开始。”

“希望杨兄能够回京城。”王学成小声说道。

“得看杨兄自己怎么做选择。”严辞想得多,故而比较悲观。

“喝酒,喝酒!不说杨兄。他那个位置,轮不到我们操心。”

二人喝着闷酒,吃着卤菜。

王学成问严辞,“严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卖了手中的土地,何不听黄老板的建议。”

严辞揉揉眉心,有点头痛。

他愁眉苦脸,“这事我再想想。”

一下子脱手几千亩土地,就换点白银,的确有点肉痛。

去海外置办产业,还得先看看风向。

要是有人率先行动起来,他跟一波风倒是没关系。

二人喝酒喝到天黑。

王学成赶着回书院,明儿一早还要当差,不敢熬夜。

严辞也没留他。

替他叫了一辆马车,把人送走。

他摇摇晃晃,回厢房休息,顺便构思接下来的剧情。

三顺看见他,“严老爷,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是三顺啊!刚忙完吗?”

“我哪里是刚忙完,我是正在忙。山河书院那边又送来几篇稿子,写得挺好的。我家公子要求刊登在明儿的生活秀上面,狠狠打那群读书人的脸面。”

严辞指着自己的脸,“本老爷也是读书人。你是要打我的脸吗?”

三顺嘿嘿笑起来,怪尴尬的。

“严老爷见谅,我这是说顺了嘴,说错了话,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

严辞哼哼两声,干脆在花台上坐下来。

他招手,叫三顺到跟前闲聊。

他很好奇,“公主府应该很有多土地吧。新律法一颁布,公主府岂不是也要将超额的土地脱手?公主府几位主子就没抱怨?”

三顺哈哈一笑,“抱怨什么啊,高兴还来不及。”

“这话怎么说?”

把土地脱手,还高兴,毛病吧。

莫非有内幕交易。

三顺四下看了眼,“严老爷,这话我只告诉你,你可别往外乱说。”

“你说,我保证不乱说。”

三顺轻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开始侃侃而谈。

“目前情况是这样的,公主府将超额的土地转让给少府,算作少府粮行股份。一千亩算一股。要是不想要粮行的股份,可以置换成海外的土地,一亩换两亩。”

“我听人说,杨大人的海外行营打下来的土地,全都是一年两熟的肥田,甚至还有一年三熟。不用人伺候,把种子丢下去,几个月就能收获。还有海外大片大片的森林,全都是几百年上千年的木材,这都是钱啊。比起苦哈哈种田那点收益,海外的收益是成倍的。”

“不瞒严老爷,江南那边的船行东家,已经陆续进京,要和少府,以及高官显贵们谈合作。这些消息,现在还处于封锁阶段。就是怕传扬出去,被人强占了先机。”

“那帮豪商,动作可快了。闻到一点风声,几百万两的大手笔洒下去,位置优良的肥田都被他们抢先买了,那肯定不行。对了,我家公子打算去海外买一个港口,同齐王殿下,二皇子,三皇子,汝阳公主合资。委托身在海外的二皇子殿下汝阳公主经营。”

严辞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难怪朝堂上风平浪静,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波都没有。你刚说可以用土地换股份,入股少府粮行,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这种事情我哪里敢胡说八道。”三顺翻了个白眼。

严辞激动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入股?我是举人功名,肯定可以入股,对不对?”

第1083章 靠山

严辞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

他将自己洗刷干净,掐着时间去见黄去病。

昨晚上,他一直在琢磨用土地换股份的事情。

少府的生意,绝对是稳稳当当。

大周不灭,少府不灭。

虽说比不上四海和寰宇,那也是利润可观,收益可观。

眼看着皇帝和皇后娘娘下大决心,强行推行新的土地律法。手里多出的土地,不再是生蛋的母鸡,而是成了负担。

要是朝堂上一致反对,他倒是有胆子继续将超出的土地继续留在手中。

偏偏朝堂风平浪静,一群大佬,就跟没事人似得。

管你在报纸上骂生骂死,他们依旧按部就班,靠着信息差,赚取着一波又一波的红利。

这样的局面,让严辞下定了决心。

手中的土地,如果能换成股份,那就尽快换成股份。

如果不能,也不能砸在手里面。

土地这一块,以他对皇后娘娘的观察和了解,肯定是越来越倾向于黎民百姓。

皇后娘娘做事,向来都是尽可能拉拢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一个新律法,短短时间,就拉拢了全天下的黎民百姓。

这是大势。

不管谁出面反对,都无法阻挡大势。

而且还有海外大片肥沃的土地兜底,这是一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定下的棋局。

除非能一巴掌拍死皇帝和皇后娘娘,否则还是乖乖顺着大势而行吧。

北边,有陈壮实。

南边有杨季。

一南一北,加上京大营早就被皇帝捏在了手中。

任何人反对,都显得苍白可笑。

“黄老板,有空吗?”

严辞堵住黄去病的去路。

“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你,就耽误一点时间。”

“行啊!”

黄去病很爽快,领着严辞去了签押房,特意命人泡了一壶茶。

“严兄的新书写完了吗?”

“写书的事情不着急。我今儿找你,是想问问土地入股的事情。”

严辞有些急切。

黄去病挑眉,“三顺告诉你的?这个大嘴巴,叮嘱他别往外说,还是管不住嘴巴。罚他这个月的奖金。”

“罚我,罚我!别罚三顺。都是我逼着他说的。”

“严兄别替三顺说话。他的性子我知道,不用你逼,他自己就一箩筐给倒了出来。”

“那土地入股的事情,是真的吗?”

黄去病点头,“是真的。具体的章程已经确定,过几天就要开始认购。严兄莫非想用土地入股少府粮行?”

严辞连连点头,“不知我有没有资格入股少府粮行?这么大的事情,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看样子第一批认购股份的人,都是内部人员?”

黄去病笑了笑,“什么都瞒不住严兄。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了推行新的土地律法,同朝堂诸位臣工扯皮许久,才换得朝堂的妥协和支持。第一批股份认购,肯定是优先照顾‘内部’人员。不过严兄想要认购,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弄个名额。不过,严兄不考虑去海外置办产业吗?”

严辞连连摆手,“海外置办产业,太远了,我是玩不起。还是土地换股份,让人放心。”

黄去病调侃道:“严兄到时候可别后悔哦。”

“不后悔,不后悔。我家里真没人有本事去海外置办产业。怕是钱败光了,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严兄杞人忧天。你家里没人,不用担心啊。好几个大商会,已经决定成立海外代垦商行,只要给一笔钱,自有人帮你们管理海外产业和土地。”

此话一出,严辞瞬间又被刷新了认知。

“代垦?”

黄去病重重点头,“对啊!就是代垦。海外毕竟太远了,不管是走陆路过去,还是坐船走海上过去,都太远。而且北方人不适应南方的气候,猛地过去怕是会水土不服,别钱没赚到,人还死在外面,那就是得不偿失。可是难得的机会,总不能因为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就放弃吧。所以代垦就出现了。你只要负责出钱,剩下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帮你办了。严兄有没有兴趣?”

严辞还是摇头,“算了,这都是有钱人家才玩得起的,我就不参与了。我还是保守一点,土地换股份。”

“行吧!改明儿我将名额给你弄来。”

“谢谢黄老板!”严辞喜笑颜开。

黄去病调侃道:“你写书写快点,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

严辞哈哈一笑,“写书得讲究灵感,可不是想写就能写出来的。等我拿到股份,我请黄老板喝酒。”

“行啊!我等着喝你的酒。”

严辞准备告辞,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回头问道:“黄老板,你要用土地换海外的土地吗?”

黄去病点头,“换啊!当然要换。”

“就因为你和几位殿下买了个码头?”

“嘿!三顺这个大嘴巴,敢情什么都和你说了。是啊,要买码头,要买地,土地越多越好。手头上的钱有限,趁着海外的土地价格还没被豪商炒上来,赶紧换一点肥田。”

严辞一听,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豪商已经去了海外炒土地?”

黄去病朝他勾手。

严辞赶紧凑到他身边。

黄去病说道:“豪商背后都有大靠山,知道吧?”

严辞重重点头。

黄去病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个时候,只要靠山透露一点点消息给豪商,那群豪商都是属狗的,狗鼻子比谁都灵敏。只需一点点消息,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们说话这会,说不定已经有豪商启程前往海外行营圈地。海外行营卖地,自然希望价格越高越好。先去的吃肉,后去的只能喝汤,最后去的连汤都喝不到,这是硬道理。严兄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却不愿意去海外置办产业,实在是浪费啊。”

“海外买地,真有这么好?”

“好不好,我也不敢保证。不过就是买一块地,放在那里,一年三熟,光是种粮食,几年时间也能将本钱赚回来。何乐不为。”

严辞说道:“光是种地,没意思啊!”

“嫌弃种地没意思,严兄可以买一片森林,把木材卖给船厂,或是卖给大户人家打家具用,也是移门买卖。”

“我再想想,再想想。”

严辞还是很犹豫。

他靠着写书,的确赚了不少润笔费。

只是他的家族,严家,整体都是靠他带起来发家致富。

也就是说,严家缺少底蕴。

不像大家族,几代忠仆。派忠仆前往海外经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严辞没这底蕴,没有几代忠仆。

家里能派去海外的人,一个都没有。

代垦,怎么都觉着有点不靠谱。

将自己的土地完全交给别人打理,是好是坏都是别人一句话,不行不行。

虽然可惜,最终严辞还是拒绝去海外置办产业。

“多谢黄老板照拂!只是自家知自家事,我就不去海外凑这个热闹。”

……

过了两天,黄去病弄到名额,交给严辞。

严辞拿到名额,第一时间跑少府认购股份。

少府只认名额不认人。

严辞一口气置换了四千亩土地。

等到少府上门收地的时候,严家人才知道消息。

气得严辞的父母,拿着棍棒追打他,大骂他是败家子。

知不知道,攒下一点田地多不容易。竟然全都置换成了什么狗屁股份。

严辞振振有词,却不能改变父母根深蒂固的观念。

老人家眼里,土地就是一切。

别管是置换,还是卖,那都是败家子行为。

因为父母的闹腾,严辞着实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日子。

直到后来,少府出动,全天下开始征税的时候,严辞的父母才认识到这一回朝廷是动真格的。

不是以前嘴上说着收税,其实花点钱打点一下,就可以将税收免掉。

少府出动,六亲不认,只认土地和税收。

那架势,真正是凶神恶煞。

过去金吾卫名声恶臭,如今少府的名声也不比金吾卫好多少。

不过,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

等到权贵们认购完了少府粮行的股份,消息才被捅出去。

《山河书院报》就是传媒界的喷子。

消息第二天,就发文章喷朝廷,喷少府,妥妥内幕交易,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粮行没啥稀奇。

但是前面加了一个少府,妥妥的牛逼大了,绝对是粮行界的推土机。

所有粮商,在少府粮行面前,都是弱鸡。

这么大的举动,为何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不是内幕是什么?

请朝堂,还有少府给的大家一个交代。

事关百姓口粮,事关土地,此事不能这么含糊其辞。

书院报一喷,群情汹涌。

街头巷尾,都是讨论少府粮行。

然而被喷的朝堂和少府,全都安静如鸡。

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否认此事,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书院报上面的文章。

诡异!

“就连生活秀都没动静,怎么回事?”

“生活秀是黄老板在管,黄老板自己就是权贵,闷声发大财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吭声。”

“少府粮行,你说这事是真的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说不定有人故意兴风作浪。”

“先等等吧,看生活秀和《国子监报》后续有没有反应,才好做判断。”

“此话有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84章 皇后娘娘的风格

书院报上面的喷子文章,因为得不到回应,只掀起了一点小风浪。

等到大家差不多都忘记此事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横空出世。

各大报纸,在同一天刊发了同样一条公告。

公告主要内容,首先成立少府粮行,平抑天下粮价。

其次,少府粮行接收广大民众认购股份。认购条件为一千一百亩为一股。

消息一出,民众哗然。

“一千一百亩一股,价钱忒贵。”

“少府是在抢钱吗?”

“这事根本就没有我等小民的份,看个热闹就成。”

“少府是看不起我等小民吗?一千一百亩一股,抢钱啊!”

“傻子,还看不明白吗。少府粮行就是冲着那些大地主去的。那些大地主舍不得卖掉手里的土地,要是能置换成少府粮行的股份,年年吃红利,肯定很多人响应。”

“朝廷的办法真是一套接着一套。之前吵架还没吵完,读书人都说朝廷是要断大家的路。结果怎么着,等大家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朝廷来个公告,入股少府粮行。这下好了,谁还敢说,朝廷是在断大家的路。”

“都散了,都散了。这事就和我们小民没关系。”

“这倒也是,我们就看个热闹。”

“没意思啊!”

“真是想念当年寰宇运输发行股份的日子,幸亏我抢了五股,年年吃红利。”

“我也抢了三股。”

“我也抢了两股。”

“朝廷为何不为我等小民考虑,给个机会给我们,也让我们入股少府粮行啊。”

“做梦吧!十税一的优惠给了你,你还想要入股少府粮行,美得你。”

“少府粮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专门为大地主们准备的,就没我们的事。”

“散了,散了!”

“大消息,大消息。刚得到的大消息。第一批认购股份的人,是一千亩一股,全都被朝廷官员们,皇室宗亲们给抢完了。这第二批,就涨价涨到一千一百亩一股。第一批认购股份的人赚大发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老丈人家表亲的堂兄弟的媳妇的哥哥的舅子,就在皇城根下当差。绝对错不了。”

“这么说来,少府粮行的股价还得涨。”

“等到第三批认购的时候,肯定得涨。”

“你们猜,那些地主老财,舍得将土地置换成股份吗?”

“那些豪族,估计,可能,会置换一部分。那些乡下土财主,做事保守,犹犹豫豫,说不定等到第二批认购完了,还没下定决心。等到第三批又涨价,届时就该后悔了。”

“这招真高啊!”

“实在是高!”

“难怪之前书院报骂内幕交易,其他报纸一点动静都没有,敢情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书院报没骂错,第一批就是内幕交易。”

“太过分了,一下子就涨了一百亩。”

“你又没有一千一百亩的土地,你瞎操什么心。人家大地主都没嫌贵,你嫌弃个屁。”

“说的也是。”

大地主:谁说老子不嫌贵?一股就多出一百亩,十股岂不是多出一千亩。

这是抢钱模式啊!

嘤嘤嘤!

……

严辞十分庆幸,自己厚着脸皮,从黄去病手中要了名额,以一千亩一股的价格置换了四股。

王学成替他高兴,“还是严兄有远见,一下子就赚了四百亩。”

“赚什么赚,这点股份我就传给子子孙孙,坚决不转让。”

王学成嘿嘿笑起来,“我要是有一千亩田地,我也换股份。可惜我没有。”

他工作这么多年,除了攒下两套房子,就是攒了百八两银子。名下的土地,一家五口人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亩,还都在老家。远远达不到秀才一百五十亩的上限。

严辞同他说道:“我估摸着,过段时间,土地价格会有波动。王兄要是有闲钱,不如再卖几亩。反正你离着上限还远的很。”

王学成摇头叹气,“我是秀才,可以萌三人。大哥,二哥分别来找我,都希望我能让一个名额给他们。家里媳妇同我吵,说是我敢将名额让出去,就带着孩子回娘家。我现在是愁死了。有名额愁,没名额也愁。”

“只是比一百亩的上限多出五十亩,他们也抢着要?”

“就算只是比上限多出一亩,他们也会抢着问我要名额。”

“王兄打算怎么办?”

“我正在发愁。”

“你们三兄弟早就分家,你完全可以拒绝你大哥二哥的要求,一个名额都不给他们。王兄,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太过软弱。你得替孩子们着想啊。你三个孩子,三个名额刚好都给他们。”

严辞替王学成出谋划策。

王学成一脸愁绪,“我是抹不开面子。”

严辞啧啧两声,“面子哪有实惠重要。王兄,可不要做出让妻儿仇恨你的事情。”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敲打在王学成的心头。

他顿时清醒过来,“严兄说的对。孩子们现在还小,没想法。等他们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经过,定会恨我。”

他一口喝下杯中酒,“多谢严兄提醒。回去后,我就写信拒绝大哥和二哥。既然已经分家,就没理由把名额让给他们。”

“王兄早该如此!”

……

山河书院。

三元公杨元庆同周世安下棋。

孙状元单飞,做了知行书院的山长。

不过三人小团体依旧存在。

今儿,孙状元巴巴地跑到山河书院,下棋品茗,悠哉乐哉。

周世安问他:“孙兄不忙吗?”

“自然不忙。”

周世安微微挑眉,“外面都闹翻天了,你们孙家可是当世少有的大地主,能不忙?”

孙状元一脸乐呵呵的,“你们周家,可是和孙家齐名的大家族。怎么不见周兄忙碌?”

“周家是周家,我是我,可不能混为一谈。”周世安不乐意。

他努力的想摆脱家族,可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将他和家族联系起来。

只要他一日姓周,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周家人。

三元公杨元庆见周世安不高兴,于是出言说道:“皇后娘娘乃当世少有的围棋高手,深谋远虑,一套又一套,所有人全都着了她的套路。”

周世安手执白子,头也没抬,只盯着棋盘。一边说道:“外面都在议论,说是皇帝和皇后娘娘如何如何,怎么到了杨兄这里,全都成了皇后娘娘的功劳。”

三元公连连否认,“不不不,不能算作是功劳。只能说这是一盘着眼未来百年大局的棋局,这样的大手笔,符合皇后娘娘的做事习惯。不谋则已,谋则谋十年,百年。陛下的做事习惯,和皇后娘娘是不一样的。陛下更喜欢真刀真枪,直来直往,着眼于当下。这种弯弯绕绕的策略,一看就是皇后娘娘的风格。”

孙状元连连点头,认可三元公的说法。

他和皇后娘娘打过交代,的确是个难缠的主。

这次推行新的土地律法,刚开始,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成功,必定会遭到天下非议,遭到所有士绅阶层,皇室宗亲的反对。

换做任何一个皇帝来推行这件事,都是失败的下场,不会有例外。

然而,这事到了皇后娘娘手头上转了一圈,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局面。

谁能想到,三年缓冲期,少府粮行,海外置产,一套组合拳下来,竟然隐约有成功的可能。

周世安朝孙状元看去,“孙兄赞同新律法?”

孙状元苦笑道:“我赞同还是反对,重要吗?此乃大势,不可违逆。”

周世安说道:“我不信孙兄没看出新律法的真实用意。”

孙状元沉默不言,他当然看出了皇后娘娘这一套组合拳的真实用意。

周世安不等孙状元回答他,自顾自的说起来,“推行新律法,加上奴仆法的实施,根本用意还是为了限制世家豪族的规模和影响力。我想很多人都没注意到,新律法其中有一条,家中若有两个功名,按照一个功名计算。奴仆法上面也有类似的一条,奴仆数量以一个功名计算。何意?这不就是逼着世家分家。

就比如你们孙家三房,身上有功名的人比比皆是。如果不分家,只能按照一个功名计算,才萌十几个人。然而你们孙家三房足有两三百号人,十几个名额肯定不够。怎么办?

想要利益最大化,拥有更多的十税一的土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家。将兄弟,将儿子,将侄儿全都分出去,一户家庭一个功名,便可利益最大化。逼迫世家分家,这才是皇后娘娘的真正用意。”

三元公连连点头,“周兄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当初皇后娘娘用计,逼迫孙兄分宗,同本宗脱离关系,老夫就预料到后续还有更大的动静。

皇后娘娘做一件事,从来不会是单纯的做一件事。一件事后面,必定还有连环的计划。孙家分宗,算是皇后娘娘的一个探路石,加之杨季在南边打下大片土地,北边陈壮实也成长起来,京大营则紧紧握在陛下的手中。皇室宗亲,也都被管束起来。

条件已经具备,皇后娘娘便趁势推出了她的大计划,打压世家,限制世家。世家要么顺势而为,分家,谋取最大利益,要么就只能硬抗到底,承担高额税率。

以少府和金吾卫,加上内侍省,这三个衙门来势汹汹,户部完全比不了。少府一旦出动,开始勘定土地面积,征收粮税,瞧着吧,还得乱一阵子。不过随着少府粮行第二批股份认购,股价直接上涨一百亩来看,估摸着最终还是闹不起来,至少不会闹到天下烽烟四起的地步。”

周世安朝孙状元看去,“孙兄怎么看?”

孙状元捋着胡须,“最近书院学子,人心惶惶,都在讨论土地税收这件事。以前,只要考取功名,就可以免税免徭役。如今考取功名,只是十税一的土地上限高了,不能再享受免税。

大部分读书人都是满腹怨气,嚷嚷着说不读书,不如回家种田。然而,嚷嚷归嚷嚷,新律法已经颁布一个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学子退学。”

三元公跟着说道:“山河书院也没有人退学。甚至很多人支持新律法,认为从根本上解决了民生问题。”

孙状元接着说道:“据老夫了解,国子监,军事学院,地方上的书院,也没有人退学。这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

三元公颔首,“读书依旧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不能免税,但是只要有功名,就可以庇护家人,名正言顺拥有更多的土地。若是做了官,可以买卖的土地更多。老夫还得到消息,朝廷打算提高官员俸禄。”

“当真?”

三元公笑呵呵的,“应该是真的吧。事关土地税收,这么大的事情,朝廷官员竟然没有闹起来,其中缘由二位就不好奇吗?老夫想着,光有少府粮行的股份,海外置产,恐怕还不足以让朝廷官员闭嘴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85章 嫌弃(三更)

“增加俸禄能增加多少?从五十两提高到一百两,一年不过就是多了五十两而已。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这点钱,就能让朝廷官员闭嘴,恐怕是妄念。”

周世安连连摇头,认为三元公的消息很不靠谱。

提高俸禄,除非一口气提高十倍,否则不具有任何吸引力。

为何?

因为大周的官员的俸禄极低。

打个比方,一个七品京官的俸禄加上米粮,折算下来,一年绝对没有一百两。

京城居,大不易。

一年收入一百两,做京官,怕是要做成叫花子。

怎么办?

一是贪墨。

二是靠家里支援。

做官了,起步就是进士。

家族免税免徭役,可以接受投献。

只要胆子足够大,来者不拒,一两年时间家族就能脱贫致富。

家族出钱供养京官,京官尽可能的庇护家族。

就是这么一回事。

增加一点点俸禄,哪能能让官员闭上嘴巴。

“一定还有别的补偿,才能让朝廷所有官员闭上嘴巴。”

周世安十分笃定。

他是正儿八经做过官的人,还是京官。

三人当中,他脱离官场的时间最短,当官的时间最长。也就意味着,他对朝廷官员的尿性更了解。

没有足够的利益,官员不可能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三元公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周兄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妨猜一猜,皇后娘娘还给了官员什么补偿,才能让他们集体闭嘴。”

“莫非是四海寰宇的股份?”

“应该不是。”

“总不能是少府的股份吧。”

“肯定不能是少府。”

“老夫左思右想,根子估计还是在土地上。”

“杨兄此话何意?”

三元公手持棋子,闭目深思,紧接着又摇头,“胡思乱想,都是胡思乱想。”

“杨兄有什么话,何不明言。即便是胡思乱想,说出来听听也无伤大雅。”

三元公摆手,“不说,不说。你们在朝中有熟人,何不问问朝中官员。”

“没人肯说实话。”孙状元砸了嘴巴,很是嫌弃。

周世安哈哈一笑,“少府粮行第二批股份认购,价格猛涨一百亩,这等好事那帮当官的当然不肯提前透露消息。”

孙状元捋着胡须,“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朝堂都是这种人当道,也不知将来会成什么样子。皇帝和皇后娘娘这样搞下去,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

三元公哈哈一笑,“人亡政息一事,孙兄大可放心。此次土地律法的颁布,齐王殿下出力甚多。可见,齐王殿下本人是支持这个律法。”

“照着杨兄的说法,齐王殿下的名分已经定下来了?”周世安好奇问道。

三元公微微颔首,“不出意外,就是齐王殿下。”

孙状元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如此,我倒是放心了。”

三元公大笑一声,然后说道:“齐王殿下是皇后娘娘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见识非同一般,能文能武。孙兄要将目光看长远些。我们现在身处变革大时代,千百年不曾有过的大变革,十年二十年社会就是一个新面貌,二位难道不激动吗?老夫激动得整晚都睡不着。”

孙状元跟着哈哈一笑,指着三元公,“杨兄莫非又有新书要出版?”

三元公也不隐瞒,“已经有了点思路,我再整理整理资料,就可以动笔。孙兄家里,可要分户?若是不分户,你们新民孙家名下的土地,明显超出了上限,会被少府课税。”

孙状元说道:“不瞒二位,老夫已经为家族这置换了八十股少府粮行的股份,将来等老夫过世,这些股份都分出来。分户一事,已经在着手。分了户,家里的田地都能满足十税一的条件。”

周世安啧啧两声。

“孙兄家族果然是当世豪门。一百一百亩一股,八十股,接近十万亩土地,真是令人咋舌。更令人咋舌的是,还有足够的田地用来分户。粗略一算,你们新民孙家手头还捏着几十万亩土地。”

三元公笑眯眯的说道:“几十万亩恐怕不止。新民孙家几百号人,有功名的人差不多得有二三十号人,分一分,估计能有百万亩。”

孙状元连连否认,“没有那么多,你们都是瞎胡说。还有,置换少府粮行的股份,是一千亩一股,并非一千一百亩一股。”

啪!

周世安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我竟然给忘了,孙兄几个子侄都在朝廷做官,肯定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于是顺利认购了第一批少府粮行的股份。刚才孙兄还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真正是小人。”

三元公也指着他说,“孙兄果然下人,戏耍我们二人。”

孙状元哈哈一笑,“老夫哪里知道你们二人看似聪明,也有犯蠢的时候。不趁机戏耍一番,岂非对不起自己。”

“过分,实在是过分。”周世安连连摇头,“人心不古!”

三元公则问道:“孙兄可否说说,皇后娘娘还安排了什么计划,确保朝廷官员闭上嘴巴。”

孙状元也不卖关子,直言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推行一个养老金计划。”

“养老金?”

“正是!类似于伤残军人补助金,致仕养老后能领取一笔养老的钱,也可以换成土地。大致是这么一个情况,具体条款还没出来。因为涉及到所有官员的利益,大家都很谨慎,都想看看具体的条款再做决定。”

三元公暗暗点头,“如果真能推动养老金制度,倒是能解决不少人致仕养老的难题。”

周世安直言不讳,“有了这个致仕养老金,当官的就更有保证。不用担心致仕后没权也没了钱。”

三元公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倒是敢想敢做。一边减少小民的赋税,让小民得到切实的好处。一面又是认购股份,海外置产,加上养老金,给当官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唯独我们这些读书人,什么都捞不到。皇后娘娘对我等读书人,莫非是有成见吗?”

话类似调侃,却也代表了读书人的心声。

读书人,也是重要的一份子,朝廷为何偏偏忘了读书人。

孙状元忙说道:“听说书院也会推行养老金计划。”

“哦?原来皇后娘娘没忘记我们啊!”三元公调侃道。

“当然不可能忘记。皇后娘娘每年在书院投入上百万两的银钱,显而易见,皇后娘娘比任何人都重视读书人这一块。”

“这话倒是没错。山河书院的学生,已经突破了六千人。养着六千学子,加上教书的,办事的,一年下来开销都是个天文数字。”

孙状元一脸得意的说道:“我们知行书院的学生,今年已经突破了两千名。”

三元公和周世安齐齐鄙夷,区区两千学子,就不要拿出来显摆。

周世安怼回去,“你们知行书院招生考试题目那般容易,这都不能考上,学生的能力得多差。”

这话孙状元不乐意听。

“我们知行书院的招生考试,何来容易一说。每月考试,都会刷下去一半的人。”

周世安呵呵冷笑,“山河书院每月招生考试,至少要刷下去七成的考生。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考生公认山河书院招生考试最难,其次是国子监,最次就是你们知行书院。

孙兄,我知道你招生心切,可也不能降低难度,招一群良莠不齐的人进去吧。这会拉低你们知行书院的档次。

上个月,我和杨兄去你们那里上课,你们的学生比起山河书院的学生明显差了一截。同样的讲解内容,山河书院的学生听得毫无障碍,你们知行书院的学生听起来很吃力啊!”

三元公点点头,附和周世安的说法,“是该提高入学考试难度。不能为了追求数量,从而降低质量。长此以往,知行书院在人们心目中始终就是个二流书院,永远成不了一流书院。”

周世安又说道:“孙兄,我们诚恳建议,希望你能采纳。如果知行书院学子的质量继续下降,我和杨兄可能不会再去知行书院教书。学生听不懂,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孙状元却说道:“你们可以讲一些简单的内容,我们书院的学子肯定能听懂。教书就是循序渐进,岂能拔苗助长。”

周世安挥手,“以老夫和杨兄的水平,不教举人以下的学子。这一点还望孙兄知晓。”

孙状元嘴角抽抽,“我们书院的举人,没有周兄说的那么不堪。”

周世安翻了个白眼,“在我眼里,知行书院的举人也就是山河书院秀才的水平,说不定连部分秀才都不如。都是撞了大运,才能考上举人功名。”

孙状元心塞。

这是一万点的暴击。

三元公乐呵呵的,“孙兄就听我们的劝,提高招生难度。让那些考生多考几次没坏处。不多考几次入学考试,那些学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个档次。一个个自我感觉良好,不可取。”

“知行书院的学子就是缺乏自知之明,总是拿山河书院做比较,以为自己和山河书院的学子是一个水平。老夫好几次都想骂回去,看在孙兄的面上才忍住了。”周世安叨叨叨,满腹牢骚。

侯门医妃有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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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6章 你就是一头猪

孙状元被周世安三元公联手怼,痛定思痛,果断提高了知行书院入学考试难度。狂沙文学网

又是一个月底,接二连三的入学考试。

当考生们走进知行书院的号舍,拿到试卷那一刻,九成以上的考生都是一脸懵bi)。

说好的入学考试最容易的知行书院,说好的考题十分温柔……

哪有什么温柔,分明凶残得像是一头怪兽。

p,题这么难,怎么考。

完了,完了。

连一本习题集都没做完的人,这考试没办法考啊!

这回真的完了。

九成以上的考生都露出了绝望的表。

孙状元双手背在背后,巡视着考场。

看着考生们露出死了爹娘的表,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非常好。

难度稍微一提高,这群考生立马原形毕露。

哼!

将知行书院当成二流书院来对付,考试都不做准备,老夫就让你们知道好歹。

通过难度相当大的入学考试,将浑水摸鱼的考生全部刷下去,就不信周世安和三元公还敢嫌弃知行书院的学生水平差。

持续一天的考试结束。

当考生们走出考场,全都在哀嚎。

“这次的考试太难了!”

“都说知行书院的入学考试最容易,怎么感觉比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还难。”

“的确比前两天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要难。”

“兄台参加了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感觉如何?”

“感觉不好!”

“那么今的考试……”

“怕是还要再准备一个月,下个月再来考试。”

“共勉!不知兄台住在何处?”

“住在新民县。”

有钱人啊!

新民县的房租可是知行书院的数倍。

“在下比不上兄台,就住在知行书院附近。兄台若是不嫌弃,我们找个酒馆喝酒。”

“不如随我去新民县,我再邀上好友,大家彼此认识一下。”

“好啊!”

二人赶到车站,买了车票,坐着双轨马车前往新民县。

还是新民县好啊!

天都黑了,市集依旧人声鼎沸,闹得像是个不夜城。

“新民县没有宵,可以通宵玩乐。明儿不用考试,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兄台言之有理。”

七八个书生涌进酒楼,豪气点餐。

聊着聊着,就聊起了今的考试。

“知行书院还妄想和山河书院比较,考题那么难,看以后谁还报考知行书院。”

“那么难的考题,与其读知行书院,不如读山河书院。好歹山河书院已经打出了名气,全天下知名学府。”

“此言有理。”

“该让知行书院出题的人听听广大学子的心声。这么难的考题,以后不会有人报读知行书院。”

“此话太过绝对!对有些人来说,知行书院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兄台此言谬误!知行书院如果以后都是这个难度的考题,能考上知行书院就一定能考上山河书院。既然能读山河书院,又何必屈就知行书院。”

“山河书院竞争大,想拿奖学金极为困难。知行书院竞争小,能考上山河书院的水平去读知行书院,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奖学金。月奖,年奖,科目奖,科举奖等等加起来,也是一笔客观的收入。如果知行书院能坚持现在的入学考试难度,将学院的名声和水平提上去,想来为了奖学金,应该有很多人会动心吧。”

咦!

这个角度新奇。

“兄台言之有理。”

“啊,知行书院都这么难考,我看还不如放弃科举,回家种田得了。反正考不考科举,都要缴税,读书没意思。”

“此言差矣!有了功名,好歹能名正言顺拥有更多的土地,还能名正言顺购买奴仆。”

“那点土地能顶什么用。”

“朝廷颁布的新土地律法,真正是要将bi)死。朝堂官员一声不吭,真是又无能又怂!”

“我觉着新土地律法很好啊!从八月初一开始,每年税赋就减少了三分之二还要多,一年下来我家能节省数千斤粮食,够吃到夏收。”

其中一个穿着朴素的学子小声说道。

众人齐齐朝他看去。

他弱弱地说道:“我家是自耕农,有二三十亩的水田,还有一片山坡地。每年秋收缴税,特别心疼。十税一,我是举双手赞成。就算将来我考了功名,我依旧会赞成十税一。大家都缴税,打仗的时候,朝廷就不需要加赋税,摊派到我等小民头上。”

“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你不是北方人?”

“我是西南人士。”

“听说你们那边在打仗?”

“早就打完了。杨相公的军队早就打到了边境外面,占领了几十座城池。我们那边很多乡农,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凑成一个商队,朝边境运货,卖给当兵的,生意还不错。最近家里来信,说四海路桥在我们那边修路,要修一条通往境外的水泥路,据说要一直修到大海边。好多人应征修路工,待遇好,伙食好。”

“哦!你真的觉得读书人缴税应该?”

“难道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千百年来,读书人考取了功名后,何时缴过税?你是不是傻?”

“可是朝廷官员都没有反对,我们不过是还没考取功名的学子,再怎么反对,也只是螳臂当车。”

“啧啧!算了,算了,咱们不是一路人。”

“真没想到,竟然有人赞同朝廷朝读书人收税。”

聊到这里,西南来到学子,也知道自己惹人厌恶,于是主动起离开。

他一个人孤寂得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烟稠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越发衬得他的孤独寂寞。

“兄台等一等。”

学子回头,看着朝他跑来的富家子弟。

“兄台叫我?”

“正是!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马!”

“原来是马兄,我姓胡,胡天佑。刚才在酒楼听马兄说起西南那地要修水泥路,一直要修到海边去?”

“正是!”

“那得修多长的路啊!”胡天佑连连感慨。

马学子想了想,说道:“少说也有几千里远,若是绕路绕得远一点,上万里也是有的。”

胡天佑一听,心头震动。

他揽着马学子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喝酒去。上万里的水泥路,这可是大手笔啊!朝廷花这么多钱修这条路,肯定不能让他荒废在哪里。这么说,西南那边要有大动静。马兄是当地人,不妨和我详细说说。”

富家子胡天佑,当年因为一本《杨先生讲江陵》,带着钱和小厮,第一批兴冲冲跑到江陵府浪dàng)了一圈。

没想到,叫他找到了商机,在江陵府混了个胡老板的名头,赚了不少钱。

理所当然,他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体会到赚钱的快感,以及赚钱带来的地位转变,胡天佑做生意的心思越发坚定。

江陵的生意已经进入饱和,没必要继续留在那边。他将江陵的生意交给管事,自己带着小厮回到京城寻找机会。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新土地律法,他一直琢磨这件事,却没有琢磨出个道道。

少府,他倒是想搭上关系,可是没这方面的关系,徒呼奈何。

海外,最近不少人提起。他一直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今儿在酒楼请人吃饭,偶然听到隔壁坐学子高谈阔论,他本来不屑一顾。

直到马学子提起西南种种,他终于动了心思。

一顿酒的功夫,胡天佑将马学子肚子里的货全陶了出来。

两后,胡天佑交代好家里,带着钱和小厮管事,一路奔驰,前往西南发财。

……

八里铺收费站。

黎大山经过多年的努力,多次轮岗,终于混到了收费站站长的位置上。

待遇提高一大截,妻儿也跟着沾光。

妻子在休息站做事,儿子也考了收费员,目前在距离八里铺两百里外的收费站当差。

一大早,族弟黎小山就来到八里铺收费站找黎大山求助。

“哥,那个十税一,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黎大山望着远处的山头,今儿天气好,看得老远老远。

他拍拍黎小山的肩膀,“进来说吧。你是怎么打算?”

“那个,前几天,四海菜的伙计到村子里收山货,说起十税一的事。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不是叫人给你们带信了吗?”

“我还以为哥是哄我们的。”

“哄你个头!这么大的事,我能哄你,你脑子长猪脚上了吗?报纸上白纸黑字,你自己看看。”

黎大山将前些子的报纸拍在他面前,“仔细看看,我有没有哄你。”

黎小山一脸尴尬而不失憨厚的笑,“哥,你知道我不识字。”

“笨死你!十税一你总认识吧。喏,看清楚,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的十税一。”

“真的啊!”黎小山一脸震惊。

“这么大的事能是假的。八月初一开始执行,也没几天了。记得啊,要是官府敢在八月初一之前跑到村里收税,你别理他们。从八月初一开始,十税一,这税少府收。”

“少府是什么衙门?”

黎小山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其次就是八里铺。

他又不识字,对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多好奇心。满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出而作入而息的生活。

少府,对他而言陌生而恐惧。

黎大山哼哼两声,很铁不成钢。

当初他也想拉拔一下族中兄弟,一旦收费站招人,就叫族里兄弟去报名培训。

结果一个二个笨得跟猪一样,第一轮就被刷了下来。

用管事的话说,天资愚钝,实在是扶不起来。

黎大山无可奈何,只能说这都是命。

他硬着头皮,读书识字,吃了这辈子最大的苦,考取了收费员。

奈何,族中兄弟既没天资,也没毅力。

督促了几回,当事人都不上心,他也就放弃了。

黎大山告诉他,“少府就是皇帝的管家。少府钱庄你总该知道吧,那就是少府的产业。”

说少府钱庄,黎小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么说十税一是真的?”

“敢之前我说那么多,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黎大山一脸心塞。难怪管事会说黎小山天资愚钝。这何止是愚,这就是傻子吧。

黎小山笑得憨厚,“哥,你也知道我之前为了逃避赋税徭役,将仅有的几亩地都投献给了张举人家里。你能帮我要回来吗?十税一,我就自己缴税,不靠他张举人。投献给张举人,每年少说得给四五成粮食,比官府还狠。”

黎大山呵呵冷笑,“当初就叫你不要投献,你不听。现在又来求我帮忙,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我,我以后都听你的。哥,你帮帮我吧。你不帮我,那些田我拿不回来啊。”

“你就是头猪。错了,猪都比你聪明。眼看着就要秋收了,这个时候想把田拿回来,对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你准备出血吧。”

“哥答应帮我吗?谢谢哥!只要能把田要回来,出再多血我也愿意。”

第1087章 太可怕了

经过数次交涉,黎小山付出一年收成的代价,从张举人手中拿回了自己的田。https://

黎大山问他,“后悔吗?”

“悔了,悔了。要是朝廷早几年十税一,我肯定不投献张举人。”黎小山拿着新办的地契,嘿嘿嘿地笑。

黎大山又问他,“一年的收成都给了张举人家,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黎小山眼巴巴地望着黎大山,“哥,你帮帮我吧!”

“滚!”黎大山气坏了,这个混账玩意是赖上他了。

“哥,哥,你不帮我,我一家子都活不下去了啊!家里的口粮吃到下个月就没了啊!”

“叫你滚!守着这么大片山,我就不信你找不到吃的。休息站天天都在收山货,四海肉菜店也经常下乡收山货,你多进几趟山,吃的就有了。”

“可是,可是……”

“别跟我说可是。别人都说你傻,我看你一肚子心眼,哪里傻了。”

黎大山走得很坚决。

尽管黎小山在他身后哭,他也没有回头。

类似的情况,大周境内,各个州府,县乡,村落,都在发生。

因为十税一,大家都疯了。

小民疯狂的要将投献出去的土地要回来。

地主老财,疯狂的要保住自己的土地。

朝廷不能这么狠毒,不能课重税。

缓期三年也不行。

随着秋收临近,广大乡村,越发闹腾。

少府,内务府,金吾卫的人手,早在律法颁布之前,就已经派出去,摸排各个州府的情况。

只等八月初一一到,就要开始采取行动。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四海肉菜店的协助。

论天下间谁最清楚每个州府县府土地规模,土地归属,家家户户人口几何,土地几何,非四海肉菜店莫属。

持续近二十年的努力,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陈二壮很骄傲,他可以自豪的说,全天下,每一个村落,四海肉菜店的伙计都跑了不下一趟。

任何犄角旮旯的村落,任何山沟沟里面的村落,都有四海肉菜店的足迹。

天下人口,田亩,全都登记在案。账册堆积如山。

少府派出上百个账房,前往百家坊档案馆,抄录天下人口,田亩账册。

两大仓库,几万本账册,分州府,县府,乡镇,村落登记。还带有年份。

这都是四海肉菜店多年努力的成果精华。

看着满仓的账册,少府的账房全都被震住了。

档案馆的员工乐呵呵的,就像是在看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多年成果,全在这里。你们自己誊抄吧。”

“这,这么多?”

“这已经是整理过的数量。如果是原始数据,会比这个多十倍。”

少府的账房感觉很慌。

这个工作量太大了。

他们佩服四海肉菜店这么多年的努力,走遍每一个乡村,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只是佩服归佩服。

一想到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一个个都有点手脚颤抖。

“最里头有一间印刷室,你们可以使用。”档案馆的员工好心提醒。

“多谢多谢。”

一听可以印刷,少府账房全体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有硬仗要打,众人都不敢松懈,迅速分工开始工作。

……

长安宫。

邓存礼求见皇后娘娘,经过通报,被请进了书房。

皇后娘娘身边的丫鬟,又换了新面孔。

之前的几个丫鬟,纷纷出嫁生子,另有差事。

邓存礼躬身请安行礼。

顾玖叫起,他才在小圆凳上坐下。

“事情进展如何?”

“托娘娘的福,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邓存礼垂首说道。

“离着八月初一,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等到八月初一,你才来求助,本宫定不饶你。”

顾玖面容严肃。

新土地律法,是她谋划多年的大动作。

为了争取朝廷官员的同意,做出了诸多让步。

如果不能顺利推行,她杀人的心都有。

邓存礼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回禀皇后娘娘,人员都已经派下去,有四海肉菜店的帮忙,各州府,县府的情况基本上都已经摸清。等到八月初一,只要金吾卫和内侍省好好配合,肯定能打个开门红。

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投献土地的小民和大户之间打得不可开交。一个想要拿回土地,一个不肯放手。各地衙门,每天都能接到类似的案件。随着八月初一即将到来,老奴担心少府如果不及时插手,恐怕会酿成大案。”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你说的事情,本宫最近听说了好几起。临近秋收,小民想要拿回土地,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据说,有的是一年的收成,有的甚至是两年的收成。无论是一年收成还是两年收成,粮食交出去,意味着这些小民紧跟着就要饿肚子。今年冬天难熬,明年青黄不接的月份更难熬,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恐引起民变。”

“娘娘是担心有人造反?”

顾玖点点头,“不可不防!少府粮行要提前运作起来,让四海肉菜店配合你们,摸清楚投献小民的家底。等到秋收过后,发布公告,粮行以一成年息借粮,明年的粮种同样出借。正好借此机会,推广筛选出来的优良粮种。”

邓存礼微蹙眉头,“少府粮行负担极重,明年秋收一过就要结算盈利,满朝堂都等着吃红利。将粮食借给小民,只收取一成利息,是不是太过低廉?完不成盈利任务的话,明年就得往少府粮行贴钱。”

顾玖厉声呵斥,“到底是盈利重要,还是律法的推广重要?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轻重你应该分得清。为了推广律法,就算是不要利息,也要把粮食借出去,你明白吗?

十税一全民缴税的律法,容不得半点差错。区区银钱在这条律法面前,就是渣滓。明年少府粮行缺多少钱,本宫私人补贴给你们。但是十税一全民缴税的律法推行不利,本宫从你开始,一个个论罪,少府上下,无人能够幸免!”

邓存礼脸色一白,“娘娘教训得是。老奴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坚决将十税一全面缴税推行下去。”

顾玖脸色稍微和缓了些,“关于少府粮行盈利一事,粮食可以往西凉,往草原运输。那边都是暴利。少府粮行旗下的酿酒工坊也可以提前运作起来。少府出品的酒水,至少要占据一半的市场。那帮豪族,手里捏着大量土地和粮食,粮食酿酒市场几乎被他们垄断。本宫要你打破豪族对粮食酒的垄断,逼着他们出手手中的田地。”

“老奴遵旨!老奴不担心市场,就担心豪族闹腾。”

“闹腾不起来,这一点你放心。与其担心豪族闹腾,不如担心小民饿肚子落草为寇,为祸乡邻。”

“娘娘说的对。”

顾玖眉头不展。

邓存礼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是在担心律法推行不顺利?”

顾玖点头,“第一年是重中之重,所有人都盯着八月初一。一旦少府开展不顺,紧接着,那帮如同鹌鹑的官员就会全部跳起来。届时,本宫和陛下将承受来自全天下官员和豪族士绅的压力。所以,你们少府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本宫也是将希望压在了你们少府。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邓存礼此刻已经感觉到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老奴明白。老奴会亲自坐镇京畿各个县府,盯着手下儿郎丈量土地,计算税赋。确保京畿十税一全民缴税顺利推行。只要京畿不出问题,天下就稳了一半。”

顾玖点点头,“剩下一半在江南。本宫特意将白仲,三皇子,还有钱湘派往江南,希望他们不会让本宫失望。”

顿了顿,她又说道:“齐王殿下将同你一起坐镇京畿。你不必有压力,照着计划做事就成。齐王殿下他会自行安排他的行程。”

一听说齐王殿下要和他一起坐镇京畿,邓存礼顿感压力山大。

齐王殿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储君。

他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齐王殿下?这是个很值得琢磨的问题。

顾玖提醒他,“你只要记住,你是本宫的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邓存礼浑身一抖,醒悟过来。

“是!老奴都听娘娘的。”

他暗自唾弃自己,越老心越浑浊,不如当年那般通透。

少府这地方,果然会腐蚀人的心性。

他提醒自己,是时常反省,不可失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顾玖打发了邓存礼,准备休息半个时辰。

内侍马小六拿着一本账本悄声走进来,“启禀娘娘,档案馆那边,已经得出了初步的赋税预收预算。”

“拿过来。”

按照十税一全民缴税,扣除三年缓冲器需要免税的部分土地,根据四海肉菜店登记的天下田亩数,是可以预算出今年的秋收赋税额度。

只要收税顺利,偏差不会太大。

账本做得还算精细,以县府为单位做统计。

顾玖一页页翻下去,脸色越来越凝重。

马小六心头一紧,“娘娘不满意这份预算吗?”

“不,本宫很满意。”

正因为满意,她知道少府要承担比她预想的还要多出十倍的压力。

为什么?

因为十税一全民缴税,税率虽低,经过预算得知,所收取的税收将是往年的五到十倍以上。

这数据太可怕了!

这份预算,消息一旦走漏,天下官员都得气得跳脚骂娘。说不定直接揭竿起义,反了刘氏王朝。

为什么?

因为多出来的税收就是从天下官员口袋里面陶出来的。

侯门医妃有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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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8章 做一本账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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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玖当机立断下了封口令。https://

“传本宫旨意,凡是参与核算这本账本的账房会计,全部集中在档案馆附楼,吃喝都在里面。没有本宫许可,任何人不得离开档案馆附楼一步。同时派绣衣卫将档案馆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去。”

马小六一听,心头顿时慌了。

“启禀皇后娘娘,少府还有上百名账房在档案馆。”

“统统不准离开。只准邓存礼,齐王殿下二人进入档案馆获取账本真实数据。除此之外,任何人胆敢不经本宫许可闯进档案馆,一律以谋反论罪。”

顾玖少有的严肃,眼中透着少见的杀意。

可见此事何等重大。

马小六浑身一抖,躬身领命,“老奴遵命。”

顾玖的手放在账本上,她盯着马小六,“凡是手碰过这本账本的人,包括你在内,自觉都到档案馆蹲着。接下来,将由许有四监督你们。”

马小六慌了,“娘娘明鉴,小的绝没有翻过这本账册。”

“本宫信你!只是规矩如此,只能委屈你一段时间。”

马小六重重点头,“老奴这就将名单写下来。”

顾玖召来许有四,“此事你来监督,若有差错,提人头来见。”

许有四朝马小六看去,眼神极为嫌弃鄙夷。

仿若马小六是个惹祸精。

马小六觉着很委屈。

他哪里知道这本账册如此重大。早知如此,他绝不碰账册一下,他甚至不会过问此事。

安排了重重措施,顾玖还是不放心。

又吩咐情报司盯着档案馆,盯着所有接触过这本账册的人。

……

邓存礼和齐王殿下,先后得到命令。

二人都吃了一惊。

“母后下封口令,是在看完预算账本之后。看来,预算账本的数据,很可能是个火药桶。”

他隐约猜到了真相,却点到为止。

他和邓存礼碰头,二人没有合作过,却在这件事情上极有默契。

“每个县府的账本单独出来,不做合计。若是田亩数过多,就以乡镇为单位做账本。虽说麻烦了些,胜在安全。”

不做账目合计,即便丢失了一本账本,或是某几本的数据被人传出去,也不影响大局。

齐王问邓存礼,“半个月的时间,封口令能否传遍天下每个县府?”

“不能!”邓存礼很直接,“天下太大,时间太短,不是每个地方都修了水泥路。不过基本上可以通知到三分之二的人员。一个月内,可以确保全部通知到位。”

“能有三分之二也不错,辛苦邓公公。”

“殿下客气。”

……

顾玖派人将刘诏请到书房。

屏退左右。

她将预算账本翻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刘诏面露疑惑之色。

顾玖努努嘴,示意他先看账本。

刘诏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翻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啪!

他用力将账本合起来。

又揉揉眉心,才说道:“如果预算和实际的收入相差不大,此乃好事,又是坏事。”

顾玖叹了一声,“我在想,等到秋收赋税结束,所有人都会关心今年的赋税收入,会直接在早朝追问此事。届时要怎么说?幸亏一开始,将这部分权利从户部剥离,让少府担责。否则消息现在已经泄露,你我二人会成为天下官员的仇人,他们恨不得喝我们的血,食我们的肉。”

刘诏看着她,“你是怎么想的?做阴阳账本,还是降低赋税?”

“十税一已经是极低极低的税率,不能再降低。”

“那么就只能做一本假账本,账目和往年的赋税持平。”

刘诏想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让天下官员得知,今年的农税是往年的许多倍,还是在降低赋税税率的情况下得到的收入,非得恨死他们两口子。

多出来的这部分,全都是从豪族士绅,是从皇室宗亲口袋里面掏出来的。

从来都是他们搜刮小民,这回轮到他们被皇帝皇后搜刮,其心情可想而知。

顾玖苦笑连连。

这叫什么事啊!

税收过多,反而成了负担。

还得左右隐瞒。

“我们算不算是自找苦吃?”

刘诏连连点头,“如今想来,还是做个守成之君好,又轻松又幸福。守着老祖宗的规矩,凡事按照老规矩办,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不遇到边疆战事,就能稳稳当当得一个贤明君王的称颂。哎,朕也是自讨苦吃,打了北边打南边。如今又将天下官员,士绅豪族,包括读书人都得罪个干净,真是吃力不讨好。”

顾玖笑着问道:“后悔了吗?现在你也可以当个守成之君。”

刘诏摇头摆手,“不行,不行!已经习惯了征战天下,同天下官员互斗,这会叫我收手,绝不成。朕已经看出朝堂上人心浮动,一个个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可有应对办法?”

刘诏哈哈一笑,“无非就是被那帮御史指着鼻子骂一句昏君。”

顾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记得前几年,每次有人骂你昏君,你就气得跳脚。如今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既然叫朕昏君,朕不做点昏君才做的事情,都对不起这一声昏君称呼。做昏君好,一意孤行,谁敢阻拦,朕抄他家灭他族。”

刘诏这会真像个昏君。

顾玖抿唇一笑,“我想了想,今年赋税丰收,一方面可以用来提高伤残军人救助金的额度,另外一方面养老金这一块也可以动起来。早点动起来,方便你堵朝臣的嘴。”

“拿出那么多钱弄养老金,值得吗?”

顾玖点头,“值得!同我们所收获得比起来,这点钱不值一提。”

刘诏问她,“你打算找谁来做账本?”

事关阴阳账目,要瞒着所有朝臣,不是个轻省活计。

“我打算自己来做。”顾玖一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

刘诏坚决反对,“不行!这事劳心又劳力,你不要命了吗?”

顾玖笑起来,“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做账……”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别的事情朕都依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能依着你。你常说做戏做全套,想要瞒过满朝文武,光是做一本总账是不够的,必须将每个县府甚至每个乡镇的账目都做出来,做成一套完整的有据可查的账本。这么重的负担,你怎么能做。累都会把你累死!”

顾玖蹙眉,“我不做,谁来做?”

刘诏板着脸,“朕找人来做。”

“你手里根本没有擅长术数的人,就如同你所说,那么大的工作量,几个人可完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刘诏赌气。

顾玖拿起预算账本,“可以参考往年的账本,复制一套出来。”

刘诏瞪大眼,“复制一套?”

顾玖重重点头。

刘诏哼了一声:“就算复制一套,也得需要大量的人手。你有人选吗?反正你不能亲自动手。”

顾玖琢磨了一下,“少府的账房可以用一用。他们正在档案馆统计田亩人口,抽调一部分人出来做一份账本,或许可行。”

刘诏仔细琢磨了一下,“朕不太放心!少府里面的人,来历多种多样,说不定谁就走漏了风声,还是得用信得过的人。”

“那就只能将青竹,青梅,阿晴她们叫回来。她们都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嘴巴严实可靠,信得过!而且做账这一块,她们比很多老账房都要厉害三分。”

“就她们几个人,够用吗?”

“肯定不够用!只能辛苦一点,每天熬夜做。”

刘诏琢磨了一会,“行!就用她们。”

事不宜迟,次日一早,顾玖派宫人将青梅她们请到宫里,开始做账本。

这是一个浩大且隐秘的工程。

未免消息走漏,顾玖直接下令封了青梅她们居住的偏殿。

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已经出宫养老的方嬷嬷,主动承担了送饭的重任。

……

八月初一,转眼到来。

全天下所有人,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市井小民都关注着这一天,都在盯着少府的动静。

少府衙门外面,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热闹得就跟集市似的。

虽说什么都看不到,市井小民还是乐此不疲的从少府衙门门前经过,然后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打望一眼。

隔壁的户部,门庭冷落。

整个衙门,从上到下,全都是低气压,冷得令人窒息。

赋税被少府抢走,此乃奇耻大辱。

这等于是夺权!

户部尚书秦大人承受了巨大压力,可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默默承受属下的埋怨。

“老夫一定是历届户部尚书里面,最倒霉的一个。”

秦大人唉声叹气。

“也不知老夫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坐多久。”

摸摸身下的椅子,真舍不得这个位置。

或许陛下看在他听话的份上,还会继续用他。

也有可能,陛下顶不住压力,拿他出来背锅。

哎!

前途莫测啊!

秦大人一脸惆怅!</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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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9章 朕就是屠夫

任何律法的推行,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狂沙文学网

少府分散各地的收税小分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地抵抗。

抵抗主力,要么地方豪族,要么一方豪强。

从言语扯皮,到小规模械斗,到大规模械斗,再到出人命……

抵抗方式一步步升级。

抵抗目的就是拒绝缴税。

面对种种突发况,少府早有准备。

金吾卫出动,该打的打,该抓的抓。

一时间,金吾卫的凶名再上一层楼。

地方官员弹劾少府,弹劾金吾卫的奏章,就像是雪片一样飞到京城。

各家各族,各种关系户,纷纷派人上京城疏通。

再这么搞下去不行啊!

一时间,前往京城的各个官道上面,总能看见几辆疾驰的马车。被路人诅咒为上赶着找死。

朝堂官员终于坐不住了。

看着家族送来的信件,他们不能再沉默下去。

少府和金吾卫实在是欺人太甚。

自古以来,当官就不需要缴税。

隐逸田亩数量,此乃惯例。

现如今,少府不仅要朝官员家族收税,还要丈量田亩数量。

欺人太甚。

若是让少府得逞,隐逸的田亩数量岂不是要昭告天下,摆在皇帝皇后的案头。

叫穷的官员,以后还怎么叫穷?

说清廉的官员,以后也不能标榜清廉。

说不贪的官员,家里那么多土地怎么来的?你敢说自己不贪?

这是双刃剑啊!

不能再这么搞下去。

朝廷官员动了起来。

少府,金吾卫,内侍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弹劾的奏章每天得用几个箩筐,才装得下。

皇帝刘诏拿起一本弹劾奏章翻开一看,看不到两秒钟,丢了。

言之无物!

老调重弹!

再拿起一本,还是丢了!

内容空泛,毫无新意!

“十税一,全名缴税,是早就定好的章程,诸位卿当初都没反对。怎么着,这才刚开始,你们就坐不住了?少府丈量土地有错吗?不把土地丈量清楚,怎么知道每家每户该缴税多少。”

“官府有鱼鳞册,上面登记着每家每户的土地数量。少府要征税,直接照着鱼鳞册上面的田亩数量征收便可。为何非要扰民,丈量土地?”

官员早有准备,岂能被刘诏轻易劝退。

皇帝刘诏讥讽一笑,“鱼鳞册?不知地方官府的鱼鳞册是哪一年的数据?任卿,你来告诉大家。”

正在打瞌睡的任丘猛地醒来,出列,微微躬说道:“启禀陛下,地方官府的鱼鳞册,基本上都是太祖太宗年间的数据。后续略有补充,不过大部分数据都是当年留下来的。地方官府通常誊抄一本,就当是重新登记了各家各户的田亩数量。”

啪!

刘诏直接砸了砚台,“诸位卿都听到了吗?让少府照着一百多年前的数据征税,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怕家族隐逸的田亩,被少府翻出来。陆卿,你们家登记的田亩是三百顷,另外还隐逸了多少田亩?”

中书令陆大人有一句p,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场面很尴尬啊!

不过皇帝点了他的名,为忠实的支持者,陆大人还是站出来说道:“不敢欺瞒陛下,家族隐逸的田亩数量大约有一千顷左右。”

刘诏了然一笑,“一千顷,在场所有官员中,肯定不是最多的。据朕所知,就在这个金銮上,有个别官员家族隐逸的田亩数高达一万顷。那真是富甲一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富甲一省。

你们都骂朕是昏君,骂朕是屠夫。朕自幼行伍,的确是个屠夫。朕今儿就将话撂在这里,妄想和朕对着干,妄想继续隐逸田亩数量,那是痴心妄想。金吾卫磨刀赫赫,京大营蠢蠢动。谁要是不服,抄家杀头,朕绝不姑息!”

哐!

刘诏一脚踢翻了小杌凳,拂袖离去。

林书平忙唱喝了一声,“退朝!”

官员眼睁睁看着皇帝刘诏离去,大家还杵在金銮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陛下疯了吗?”

“隐逸田亩数量,此乃惯例!陛下打破千百年来的惯例,他这是要bi)得民不聊生啊!”

“就不怕天下烽烟四起……”

“嘘!此话不可乱说。”

“陛下是要bi)死我等吗?少府丈量田亩,等于是将各家各户的财产数量直白的摊在陛下的案头。这如何使得!”

“万万使不得!”

“陛下此举,是在和全天下的官绅作对,迟早会翻船。”

“顾大人,你先等等。”

顾琤正打算溜走,没想到迟了一步,被人叫住。

“顾大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兄长,不知你们顾家隐逸的田亩数,可有如数丈量啊?”

这是来者不善。

顾琤轻咳一声,“好叫各位大人知道,我们顾家从无隐逸田亩数量。名下所有的田亩,在衙门都有据可查。”

“荒谬!”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顾大人何必和我们打马虎眼。”

顾琤板着脸,“不瞒诸位,我们顾家早在多年前就不再置办田庄,家中的钱财主要投到了四海和寰宇。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打听打听,我们顾家这些年可曾置办过田庄。”

众人皱眉。

“莫非顾大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不知!”顾琤面容严肃。

众人呵呵冷笑,信你个邪!

“请教顾大人,皇后娘娘是什么态度?”

“内子已经有两月不曾进宫请安,皇后娘娘的态度本官也不知道。”

“果然没有一句实话。官员们对顾琤极为不满,却又奈何不了他。

顾琤趁机告辞,赶紧溜了。

中书令陆大人也溜走了。

顺带拐走了任丘。

二人关起门来闲聊。

陆大人有些发愁,“本官就知道,十税一,全民纳税,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仅仅只是收税,按照鱼鳞册上面登记的田亩数量纳税,不涉及各大家族隐逸的田亩数量,肯定不会有人闹腾。结果少府偏要去捅马蜂窝,去丈量土地,地方上必定沸反盈天。”

任丘吃着鸡爪子。

城里新开了一家卤味店,手艺极好。据说老板是从南边来的,家传的手艺。

任丘特意让小厮买来。

他坐在软塌上,专心致志得啃着鸡爪子,很香。

陆大人很气,“本官和你说话,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鸡爪子啃得很干净,一点丝都没剩下。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不丈量土地,十税一,全民纳税就是一句空谈。只有丈量土地,将各大家族隐逸的田亩全部翻出来,这步棋才算成功了一半。任何事,第一年总是比较难。只要少府顶住这波压力,等到明年事就好办了。过个五年十年,十税一,全民纳税就是惯例。”

陆大人蹙眉,“听你的语气,你认为少府能办成此事?”

任丘点头,“肯定能办成。换做别的帝王来推行这件事,注定是失败。但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别忘了那个四海菜店,可是隐藏很深哦。天下田亩和人口数量,包括各家各族以为藏得很深的隐逸的田亩数量,其实早就在四海菜店走村串乡的时候就被掌握了。现在少府丈量土地,不过是将掌握的数据公开化。有了这份数据做支撑,想不成功都难。”

“你怎么知道四海菜店掌握了天下人口和田亩数量?”

陆大人很意外,也很震惊。

在这之前,他真没关注过四海菜店。

他和大部分人一样,都认为那是四海各项产业里面,最不赚钱的一项。

这么多年,四海菜店,任何人都插不上手,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投资。

那就是个低调得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商行。

只有每天大早上,大姑娘小媳妇提着菜篮子去菜店抢购菜的时候,才有一点存在感。

任丘啃完一个鸡爪子,将骨头丢在白瓷盘里面。

他擦擦嘴,说道:“四海菜店的大总管,叫陈二壮。是皇后娘娘的嬷嬷的儿子,也是皇后娘娘最早的班底,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将最信任的人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菜店,年年月月走村串乡,苦不堪言,很多人都以为陈二庄失宠,不得皇后娘娘信任。殊不知,正因为他是皇后娘娘最信任的人,才会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确保收集的人口和田亩数据不会被泄露出去。”

陆大人蹙眉,“照着你这么说,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就掌握了天下人口和田亩数据,包括各大家族隐逸的田亩数量?”

“正是!”任丘重重点头,“有四海菜店收集的数据做参考,外加金吾卫震慑,少府这一回要立下不朽功劳。必定会传诵千年,后世史书一定会大书特书景明八年的十税一,全民纳税。陆大人,你即将留名青史,有何感想。”

中书令陆大人只想说一句p。

任丘嘿嘿得笑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看闹的样子。

陆大人揉揉眉心,“本官现在有点慌!”

任丘好奇,“慌什么慌!”

陆大人郑重说道:“地方上要是闹得太厉害,本官难辞其咎。本官为中书令,到时候就得站出来替陛下顶罪,承受天下骂名。”

少府揽走所有功劳,他要承受天下骂名,能不慌吗?

第1090章 任丘辞官

景明八年的下半年,是在喧嚣中度过。

从南到北,都在闹腾!

时有烽烟燃起,很快又被扑灭。

每过几天总能听见,某某家族被金吾卫一锅端,被抓了起来。

一开始,广大小民忧心忡忡,生怕被这股浪潮波及。

一段时间过去,小民发现,金吾卫看似凶神恶煞,却不会牵连无辜。

小民只要不跟着闹腾,就能平安无事。

天下小民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开始,还是偷偷摸摸看热闹。

时日一长,干脆光明正大看热闹。

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凑在一起看热闹,暖和!

被金吾卫抓起来的家族,自有人居中斡旋。

皇帝刘诏下发明旨,都是大周的子民,念在初犯,只要配合少府丈量土地,补齐税收,缴纳罚款,就可以保释出狱。

若是再犯,严惩不贷。

旨意传达天下。

金吾卫设在各地的办公衙门,每日都有人进进出出托关系办保释。

少府借机推进工作。

待到景明九年初夏,天下土地,基本丈量完毕。

同四海肉菜店掌握的数据基本吻合。

还是四海肉菜店厉害。

不声不响,走街串巷,走村串乡,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将天下人口和田亩数量掌握得一清二楚。

陈二壮居功至伟。

……

“皇后娘娘远见卓识,微臣佩服!”

晓筑花厅,任丘手执白子,同顾玖对弈。

顾玖手执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本宫最初只是想尽可能摸清楚每个村落,每个乡镇的物资产量,方便调整计划。谁能想到,竟然能派上如此大的用处。”

“娘娘委实太过谦虚!微臣相信,从一开始,娘娘就是有目的的收集数据。毕竟,没有哪个商人会去关注每个村落的人口和田亩数量。”

顾玖挑眉一笑,“做生意嘛,自然要尽可能掌握更多的讯息。反正摸排每个村落的人口和田亩数量,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对娘娘来说自然不难!可是对少府来说,差点要了他们的老命。若非陛下和娘娘始终如一的支持少府,金吾卫还有内侍省,这三个衙门怕是在就被朝堂官员给掀翻了。”

任丘真诚地拍着马屁。

顾玖抬头看着他,“这不是你的风格!莫非你是有求于本宫?”

不然干什么费尽心思地拍马屁。

顿了顿,她又说了一句,“本宫身边不缺拍马屁的人。”

好尴尬哦!

任丘捏了捏鼻子。

“不瞒娘娘,微臣想辞官。”

“怎么又要辞官。”

这不是任丘第一次想要辞官。

早在成宗文德帝的时候,他就闹过几次要辞官。

刘诏登基后,他也闹过辞官。

任丘一本正经,“娘娘,这一回微臣是真的要辞官。微臣已经在官场混了一二十年,不想继续混下去。”

顾玖轻声一笑,“你也知道你是在混官场,能混一二十年,也是本事。大可继续混下去,朝廷不缺你那份俸禄。”

“可是,当官非我所愿。还请娘娘成全。”

顾玖放下棋子,蹙眉看着他,“不当官,你想做什么?”

任丘直言道:“我说我想离开京城,逍遥天下,娘娘多半不会同意。毕竟我也是个人才,还是人才中的天才,娘娘舍不得我这样的天才流逝。”

啧啧啧……

真是自恋得令人唾弃。

顾玖闷笑一声,“这么说你打算留在京城,到山河书院教书?”

“非也!我想办一所书院,教授除科举外的任何科目。”

咦!

任丘是要创办一所理工类院校?

很好啊!

顾玖来了兴趣,“说说你的想法。”

任丘侃侃而谈,“地址我都勘探好了,就在知行书院的隔壁,我不搞科举,同知行书院自然谈不上竞争。我就教天文地理,山川河流,术数道法……我要将我的学术传播出去……”

任丘长篇大论,说了自己所学,自己的志向,这些年得感悟体会。

他已经书写了七八本书籍,希望文青书局能替他出版,并且操作一番成为热门书籍。

顾玖含笑听他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

“很有想法!但是光嘴上说说还不行,做个方案,还有执行表给本宫。若是可行,本宫可以答应你,出资办一所书院,你就是第一任山长。”

“多谢娘娘!“任丘喜笑颜开。

顾玖又说道:“趁此机会,再办一所医学院。”

“医学院?”任丘咋舌,这个他也有想法,但是没将医学纳入计划中。

他含蓄提醒,“医学一道,多是家族传承,父传子,子传孙。娘娘要办医学院,谁来当老师?”

“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将是医学院的第一批老师,也是医学院评委会委员。”

“何为评委会?”

“天下任何一个大夫,都可以参加医学院的考试。考试分两轮,一轮是笔试。通过笔试后,二轮面试。若是能获得评委会半数委员通过,就能成为医学院的一名老师。会有丰厚的俸禄,可以自由编撰教材,还有机会成为名医录其中的一员。”

任丘哈哈一笑,“名医录好,大大的好。比什么俸禄,编撰教材好多了。这些个大夫,医术到了一个境界,求的就是一个名声。大夫也是最爱惜名声的一群人。一本名医录,就能将天下大夫钓到京城。”

顾玖含笑看着他,“有没有兴趣做医学院的首任院长?”

“我?这个位置,娘娘理应给太医院院正。”

“人都有私心!医学这一行,竞争尤为激烈,这一点本宫知之甚多。让太医院院正做医学院院长,的确可以,但是难保私心作祟,败坏了医学院的名声。”

任丘捏着下巴,琢磨了一番,“娘娘应该知道,我只会望闻问切,更深的医学知识,我所知有限。让我担任医学院院长,怕是不能服众。”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解剖过人体吗?”

任丘脸色刷的一下,变白。

“微臣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解剖人体,在这个时候属于禁忌。

即便是任丘,也得小心翼翼。

顾玖安抚他,“不用紧张。”

说完,她拍拍手。

内侍许有四带着人,抬着一个箱子来到花厅。

放下箱子后,直接退了出去。

顾玖努努嘴,示意任丘打开箱子。

任丘面色狐疑,没急着开箱,而是问道:“娘娘让我出任医学院院长,就不怕我处事不公,败坏了医学院的名声?”

“你会吗?”顾玖反问。

任丘哈哈一笑,“我挺喜欢看热闹,要说处事不公,倒不至于。只是,我若出任医学院院长,医学院可不会太平。将医学院分个三五个派别,于我而言,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医学院不需要抱成一团,因为每个学生学习得方向是不一样的。不懂?那就先看看箱子里面的东西。”

任丘半信半疑,打开箱子。

一摞摞书籍,整齐得码在一起,房子箱子里。

《初级解剖学》《初级儿科学》《妇科理论》《外科基础》零零总总,得有四五十本书籍。

任丘暗暗咋舌,太多疑问在喉头翻滚。

他随意拿起一本书,书中的内容就让他惊叹连连,不忍放下书籍。

只恨场合不对,否则他一定闭关,一口气将这些书籍看完整。

顾玖轻咳一声,“不要问这些书籍是怎么来的。你要做的就是验证书本上内容,并且将这些书籍推广出去。这里面的某些书籍,实属突破了人们的认知,一旦公布,定会引起掀然大波。你要注意分寸,循序渐进,一步步来,切勿操之过急。所以,你一定要写一份详细的执行表。执行表通过后,本宫才会划钱修建书院和医学院。”

任丘重重点头,“娘娘放心!我虽然很好奇这些书籍得来历,但我知道不该问的坚决不能文问。我会亲自验证书籍里面的内容,确定真实可行。我会是这批书籍的第一个阅读者,也会是第一个推广者。”

“本宫相信你。”

“那我辞官的事情?”任丘还惦记着。

顾玖笑了起来,“明儿你就不用去衙门当差。”

“谢谢娘娘!娘娘高瞻远瞩,微臣深感佩服。”

“少拍马屁!你拍马屁的功力,不及本宫身边人的十分之一。”

“原来娘娘是嫌弃微臣拍马屁功力不足。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勤加修炼,争取赶上。”

“你又不进宫当内侍,你修炼个什么劲。”

任丘浑身一冷,接着傻笑两声。

“微臣告辞!“

目送任丘搬着一箱子书籍离去,顾玖浑身轻松。

她将自己所知的,能推广的医学知识都写了下来。

接下来,推广的任务就交给任丘。

他本是天马行空的一个人,由他抛出这些理论,虽惊世骇俗,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任丘的奇行怪谈,我行我素。

……

“任大人等一等。”

许有四追出来,“这是我家娘娘送给任大人的一份礼物,娘娘说任大人肯定用得上。”

“什么礼物!”任丘随口一问。

“咱家不知!任大人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任丘当着许有四的面,打开木匣子。

一套冒着寒光的手术器具,整齐的摆放在木匣子中。

啪!

任丘重重关上木匣子,阻挡许有四窥探的目光。

他满脸惊喜,震惊,迫不及待想要试一试这套手术器具。至于尸体,总有办法弄到。

“多谢许公公,告辞!”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91章 顾知礼病重(三更)

沿着铁轨,知行书院旁边的几个山头,全被夷为平地。

工程队进驻,工人进驻,打围动工。

得知又要修建书院,众人纷纷打听起内情。

“除了科举,什么科目都开?”

“这种书院,能招到人吗?”

“读书就是为了科举,没有科举的书院,纯粹就是浪费。”

“神棍任丘出任第一任山长?开什么玩笑。难道是要教一群小神棍吗?”

哈哈哈……

大家愉快地笑了起来。

认定新建的书院,将是一座失败的书院。

看着发笑的众人,顾珙偷偷骂了一句“蠢货。”

都多少回了,竟然还有人在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果然这群人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每一次皇后娘娘的计划,看似都不可思议,貌似大胆又愚蠢。

结果全都是啪啪啪打脸。

不开科举科目的书院,难道就一定会失败吗?

问问天下读书人,是不是每个人都坚定不移的,一定要考科举?

以前恐怕是这个情况。

有山河书院做榜样,现在的读书人坚持读书,不再是单纯为了科举。

很多人读书读到一半,就改变了志愿,放弃科举。

这在山河书院已经属于稀松平常的事情。

国子监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隔壁的知行书院成立时间短,同样出现了类似的苗头。

科举,不再是唯一的追逐目标。

总有人不爱科举,更爱其他科目。

“五老爷!”

顾家的一个管事带着两个小厮跑到军事学院,找了一圈终于找到顾珙。

顾珙翻了个白眼,就想把人撵走。

管事急忙说道:“五老爷,小的是奉命来请。老爷子身体不适,请五老爷赶紧回去。”

管事口中的老爷子,自然说的是顾知礼。

顾珙板着脸,“老爷子身体不适,应该请太医,而不是找我。”

管事忙解释道:“五老爷误会了。老爷子已经病了快一个月,太医每天诊脉开方,眼看着病情越来越严重,三老爷命小的来请五老爷回去。四老爷那边,另外派了人去请。”

顾珙一听,心知情况严重。

他问道:“老爷子病了一个月,什么病?”

“就是老年病!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加上喝酒不懂节制,总之情况很糟糕。三老爷焦头烂额,没法子,只能将诸位老爷都请回家。”

顾珙点点头,“等我一会,我收拾一下就回去。宫里知道老爷子病重吗?伯爷和二老爷那边有没有通知?”

“宫里已经通知了。伯爷和二老爷那里,也派人送了信。”

二人口中的伯爷,指的是承平伯顾珽。

二老爷,则是顾珩。

顾珙简单收拾了一下,跟着管事乘坐马车回顾府。

进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带着孩子来探望病情的裴曼。

“见过大嫂!”顾珙规规矩矩。

裴蔓先是“嗯”了一声,“原来是五弟!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你。”

“是!”

顾珙快步走在前面,转眼就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裴蔓暗暗点头,“去了军事学院,果然整个人都平和了许多。”

过去的顾珙,满身戾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

如今的顾珙,整个人很平静。仿佛再大的波折,也难以令他心中泛起波澜。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顾珙依旧单身一人。

身边就两个老妈子,几个小厮照顾。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谁都猜不透顾珙心头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真要打一辈子光棍?

堂堂侯府子孙,皇后娘娘的弟弟,打一辈子光棍,这名声不好听啊!

要是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全家都要守孝。

婚事又给耽误了。

这么下去,顾珙就真成了老光棍,名声太难听。

心腹嬷嬷在裴蔓耳边悄声嘀咕道:“五老爷莫非是断袖?”

裴蔓厉声呵斥,“休要胡说八道!他若是断袖,早有消息传出来。这么多年,他身上一直没这方面的传闻,可见他并非断袖。可能是因为身有残疾,自知配不上名门淑女,又不想将就,才会一直打光棍。”

“夫人说的有理。老爷子这回万一不行,紧接着守孝,五老爷的婚事又得耽误三年。三年后,就太老了。”心腹嬷嬷说的话不好听,却是实话。

裴蔓板着脸,“此事再看看吧。”

她身为长嫂,理应关心一下顾珙的婚事。

然而,顾家情况特殊。

顾珙的婚事,自有顾琤胡氏两口子操心。轮不到裴蔓指手画脚。

……

“拿酒来!老夫要喝酒!”

刚走进院门,就听见老爷子顾知礼嚷嚷着要喝酒。

心腹嬷嬷撇嘴,“都病得走不动路,还叫嚷着要喝酒。根本不听太医的嘱咐,身体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裴蔓蹙眉,叮嘱嬷嬷,“没我允许,不准开口说话。”

“奴婢遵命!”

裴蔓穿过院子,上了台阶,朝屋檐下的胡氏走去

“弟妹怎么没进去?”她好奇问道。

胡氏忧心忡忡,“大嫂来了啊!他们几兄弟在里面,我进去不合适。”

“那我就和弟妹一起,在这里等着。”

“辛苦大嫂!”

“应该的。”

卧房内,砰砰砰,全是砸东西地响动。

动静大得吓人。

孩子们一脸心惊胆战。

裴蔓挥挥手,让孩子们都去花厅候着。

这个场面,不宜让孩子们看见。

顾知礼吵着要喝酒。

顾琤几兄弟,当然不会答应。

太医都说了,要戒酒。

哐!

顾知礼直接砸了药碗。

他指着三个儿子,“混账东西!一个二个,全都是不孝子!老夫要去衙门告你们!”

他试着从床上站起来,可是手脚发抖,不受控制,根本就站不稳。

顾全哭丧着一张脸,扶着顾知礼,“老爷子,太医说了一定要戒酒。”

“闭嘴!”顾知礼脸色难看无比。

顾琤满脸愁绪,“除了喝酒,别的要求儿子都可以答应。”

顾珙冷眼瞧着,“给他喝啊!喝死算了!”

老四顾珲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知礼站不稳,尽管有顾全扶着,也觉着累。

干脆坐回床上,喘着大气,“老夫一定要去官府告你们。”

顾珙挑眉,“尽管去告!全家死光光,一了百了。”

顾琤愁得跟什么似得,“五弟,能不能别说话。叫你回来看望父亲,不是让你说话气人。”

顾珙嗤笑一声,指着顾知礼,“他这个样子,不是我们被他弄死,就是他被他自己弄死。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着,还不许说实话吗?”

顾琤盯着他,“五弟,我记得你以前话没这么多。”

顾珙哈哈一笑,“在学院当教官,天天都要说话,习惯了。”

顾珲上前,拱拱手,“恭喜五哥,终于在军事学院打开了局面。”

顾珙扫了顾珲一眼,没搭理。

顾珲也不觉着尴尬,他只是尽到礼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顾知礼浑身抽搐,手抖得跟鸡爪疯似得。张着嘴直流口水,就是说不出话来。

“不好啦,老爷子又犯病了!”顾全一声吼叫。

“快去厢房将太医请来。”顾琤经验丰富。

太医已经常驻顾家,宫里特意吩咐的。

太医提着药箱,来到卧房。上来就是扎针,先控制病情。

又是扎针,又是用药,好不容易才稳定住顾知礼的病情。

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太医也很辛苦啊。

太医叮嘱道:“老爷子不能喝酒,也不能再受刺激。你们和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竟然温和一些,切莫刺激他。”

顾琤连声答应,道一声辛苦,将太医送回厢房。

顾知礼躺在床上,极度虚弱。

此时管家急匆匆跑进来。

“老爷,齐王殿下来了!”

顾琤先是一愣,紧接着回过神来,“快快迎接。”

等他们几兄弟走出卧房房门,齐王殿下刘御已经带着人走进院门。

“参见王爷!”众人行礼。

“诸位舅舅,舅母快请起。今儿只论家礼,不论国礼。本王今儿是代母后来看望外祖父他老人家。”

“殿下里面请!累娘娘和王爷操心,老爷子病情暂时控制住……”

顾琤将齐王刘御迎进卧房。

卧房里,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齐王不动声色走进卧房。

顾琤冲顾知礼喊道:“父亲,你看看,齐王殿下代皇后娘娘来看望你。”

顾知礼是清醒的,他睁开眼睛,果然是齐王殿下刘御。

他伸出手,手控制不住在颤抖,“齐王殿下!”

“外祖父好些了吗?母后和本王都十分惦记您的身体。”

“扶老夫起来。”顾知礼吩咐。

顾全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他扶起来。

顾知礼盯着齐王打量,“皇后娘娘没来?”

“母后不便出宫,不过母后一直惦记着您的身体情况。”齐王含笑说道。

顾知礼呵呵笑起来,“老夫会有今日,全是拜她所赐。她要替她娘报仇,就把老夫关起来,让老夫生不如死。显然她如愿了,你回去告诉她,老夫已经付出了代价,她不能再这样对待老夫。”

“父亲!”

顾琤吓得脸色发白,“王爷,家父他糊涂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夫不是胡说八道!”

顾知礼努力前倾,想要靠近齐王。

顾琤要阻拦,被齐王制止。

“三位舅舅能否避让片刻。本王想听听外祖父的心里话。”

顾琤傻眼。

顾知礼得意洋洋,冲顾琤说道:“老夫有很多心里话要同齐王殿下说,你们都出去。”

“殿下,这……”

“出去吧!”齐王打断顾琤的话,“三位舅舅不必担心,外祖父只是和本王说说话,不会怎么样。”

顾知礼狐假虎威,“都听到了吗,还不赶紧滚出去。”

顾琤无奈苦笑,满心忧虑,走出卧房。

顾珙和顾珲早在第一时间就退了出去。

顾知礼要和齐王殿下说什么,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几个儿子一走,顾知礼急切地说道:“王爷,你一定要转告皇后娘娘,这些年老夫已经付出了代价。老夫被困在府邸,不得出门,活得生不如死啊。老夫已经悔了,真的悔了!

老夫当年鬼迷心窍,不配做人。看在老夫年老体衰,活不了多少日子的份上,就饶了老夫吧。老夫就一个愿望,想出门看看。别再关着我,好不好?呜呜……”

说到伤心处,顾知礼哭了起来。

一个老年人,抽抽噎噎的哭泣,看着的确很可怜。

管家顾全陪着一起落泪。

齐王刘御不为所动,心无波澜。

“您还有其他话想说吗?”

顾知礼愣了一下,“没,没了!老夫真的悔了。你一定要转告皇后娘娘,告诉她我已经悔了,也得到了教训。”

“你不恨母后吗?”齐王随口问道。

顾知礼浑身一抖,“不,不恨,当然不恨!”越说越坚定。

齐王刘御了然点头,“本王明白了!外祖父一定要保重身体,本王改日再来看望您。”

“王爷,你一定要将老夫的话转告皇后娘娘啊!”顾知礼努力的喊着。

齐王刘御头也不回,离开了充斥着老人味的卧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92章 从失望到绝望

“下官送王爷出门!”

顾琤跟随在齐王身边。

齐王“嗯”了一声,直接朝大门方向走去。

快到大门,齐王突然停下脚步,手里把玩着扳指,仰头看着天边。

“王爷有何吩咐?”顾琤小心翼翼问道。

齐王斟酌着说道:“本王瞧着外祖父病情严重,还是要静养。”

“王爷说的是!太医也说家父需要静养。”

齐王点点头,“本王告辞,舅舅止步。”

顾琤坚持将齐王殿下送出大门外。

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他才转身回府。

顾知礼暂时不闹腾了,院子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见顾琤返回,顾珙和顾珲两兄弟都朝他看去。

“王爷可有交代什么?”顾珙张口就问。

众人都很好奇。

顾琤很实在,说道:“王爷很关心父亲的身体,说是要静养。”

“哦!就是不能出门啰。”顾珙笑了起来,还挺开心的,“老头子在齐王面前悔过,无非就是为了出门。结果哪想到,齐王直接否了他。不愧是皇室子弟,有决断。”

顾琤蹙眉,“你偷听父亲和王爷的谈话?”

呸!

顾珙翻了个白眼,“我是顺耳听见,不算偷听。再说了,我耳朵本就比一般人更灵敏,他们说话没压着声音,传到我耳朵里,这事我能装不知道吗?再说了,我也没瞒着你们。”

裴蔓出声问道:“老爷子果真想要出门?”

顾珙笑了起来,“听他求人的语气,恐怕做梦都在想。”

裴蔓“哦”了一声,“伯爷上次写信回来,还提醒道老爷子的事情得尊重皇后娘娘的意见。”

顾珙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裴蔓。

她分明是在敲打顾琤,提醒顾琤别心软,不能放顾知礼出府邸大门。

顾琤紧蹙眉头,心头烦闷不已。

他问顾珙,“你还听到什么?”

顾珙也没隐瞒,“王爷问老头子恨不恨皇后娘娘。”

“啊!”胡氏失声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巴。

顾琤也没想到齐王问得这么直接,他很紧张,“父亲怎么回答的?”

顾珙挑眉,“老头子是个聪明人,当着齐王的面自然是回答不恨。”

顾琤和胡氏两口子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照顾顾知礼多年,对顾知礼的脾气太了解了。

那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主。

还是个能把身边人折腾疯癫的主。

若非皇后娘娘下令,不许顾知礼出府邸大门一步,顾知礼早就跑出去潇洒了。

反正顾琤和胡氏两口子,大部分时候都管不住顾知礼。

直到顾知礼身体每况愈下,走不动路,跑也跑不动,两口子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所以听到齐王问顾知礼恨不恨皇后娘娘,两口子才会那么紧张。生怕顾知礼脱口而出来一个“恨”。

顾琤皱眉说道,“父亲身体不适,太医叮嘱需要静养。你安排好伺候的下人,不可怠慢。”

他转头叮嘱胡氏,叫胡氏安排可靠的人照顾顾知礼,以免出意外。

胡氏点头答应下来。

顾珙问得直接,“瞧着老头子的情况,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你把我们叫回来做什么?”

顾琤恼怒不已,“父亲病重,你们身为人子,难道不该回来看望?你心头委屈,我心头难道就不委屈吗?五个兄弟,一个二个全都找借口不回家,给父亲养老的重担,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欠了你们吗?”

谁也没想到,顾琤会突然发作起来。

顾珲有点怂,“那,那我就搬回来住几天。”

顾琤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就盯着顾珙看,等着顾珙表态。

顾珙却说道:“学院还有事,我得赶回去。别急着发火,以后每五天我回来住一晚,就这么定了。”

顾琤松了一口气,能想到回来住一晚,算是很好的开端。

他对顾珙没办法要求太多,也怕顾珙突然爆发,那场面太吓人。

至今他还记得顾珙提着一把斧头,将门窗全部砸得稀烂的场面。到现在依旧心有余悸。

裴蔓出面说道:“伯爷那边什么情况,天高路远,我也不清楚。南边这战事还没结束,不知道他能不能提前回来。这事还是要请皇后娘娘定夺。”

顾琤叹了一口气,“老爷子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总归,大哥和二哥那里,我都去了信。希望他们能早日回京。”

裴蔓说道:“那就早点预备起来,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开口。”

“家里的事,不劳大嫂费心。”顾琤直接拒绝了裴蔓。

裴蔓也不强求,她只是表明一个态度。态度有了,将来别人也无法指摘她做得不够。

……

时间一天天流逝。

顾知礼盼着,望着,稍微有点动静,都会问一句:“是不是宫里来人了?”

“老爷子,宫里没来人。”

顾知礼满脸失望,到绝望。

他挣扎,他怒吼,“为什么宫里没来人?齐王答应过老夫,会如实转达老夫的悔意。老夫后悔了,后悔了,皇后娘娘总该有点表示,宫里早该派人过来。是不是你们把宫里的人送走了?你们是不是瞒着老夫?”

“老爷子,宫里真的没有人到过府中。您误会了!”顾全赌咒发誓。

顾知礼不相信,“一定是你们背着老夫,干了什么事。否则宫里不可能没有人过来。去,把顾琤给老夫叫来。”

“启禀老爷子,三老爷今儿当差,得天黑后才能回来。”

顾知礼咬牙切齿,“派人去衙门将他请回来,就说老夫找他有要事。”

管家顾全一脸为难,“三老爷最近一段时间都回来得挺晚,据说衙门很忙。不如请五老爷过来?”

顾知礼意外,“老五在家里?”

管家连连点头,“五老爷是昨晚上回来的,天黑之前就要离府回军事学院。”

顾知礼这会也顾不得了,“去,将老五叫来。老夫倒是要问问他,他们几兄弟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成心想逼死老夫。”

管家顾全应了一声,派小厮去将五老爷顾珙请来。

他心头有点不安,五老爷可不是个善茬,一会别闹起来。

很快,顾珙来到卧房见顾知礼。

天气热了起来,卧房里面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味道。

尽管小厮天天为顾知礼清洗身体,依旧有种老人味在鼻尖萦绕,令人浑身不畅。

“父亲叫儿子过来,可有要事?”顾珙客客气气问道。

顾知礼命顾全将他扶起来,坐在床头。

他板着脸,不顾颤抖的双手,指着顾珙,“你老实告诉老夫,宫里是不是来了人,又被你打发走了?”

顾珙挑眉,“父亲听谁胡说八道呢?”

目光一扫,扫到顾全身上。

顾全浑身一抖,连连摆手,表示什么都没说过。

“你看顾全干什么?这事同他没关系。老夫就问你,宫里到底来没来人?”

顾珙望天,偷偷打了个哈欠,然后掷地有声地回答:“没有!”

“没有什么?”顾知礼紧张地问道。

顾珙扯着嗓子喊道:“齐王离开后,宫里就没来过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顾知礼连连摇头,“一定是你们合起来哄骗老夫。皇后娘娘得知老夫的心意,不可能不派人过来。”

顾珙讥讽一笑,“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原配妻子,皇后娘娘的生母。你觉着皇后娘娘会因为你一句悔过,就放过你吗?老头子,你别天真了,好吗?”

“你你你,你说什么?”

顾知礼手指鸡爪疯,一直哆哆嗦嗦,指着顾珙。

顾珙态度很随意,就像是朋友闲聊,“我说你害死了皇后娘娘的生母,就不要指望皇后娘娘放你一马。”

“一派胡言!”

顾知礼抄起桌面上的茶碗就朝顾珙面门扔去。

砰!

路程不到一半,茶碗应声落地。

顾知礼手不行了,控制不了力道,失了准头不意外。

自始至终顾珙的双眼都没眨一下。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你呢,就安心养病,少喝点酒,争取多活个几年。千万别生气,当心将自己气死。”

“逆子!老夫要去官府告你。你这个混账玩意,就因为你残废,顾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因为你残废,到现在还没有女人肯嫁给你。你就是个废物!”

顾知礼口不择言。

管家顾全吓得一脸惨白,紧张得关注着顾珙的动静。

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的顾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顾知礼。

“我残废,你觉着丢脸,是吗?”

“不丢脸,难道还要替你自豪?荒谬绝伦!你们就是蠢货,不听老夫的话,非要去当兵。这下好了吧,一只手都没了。堂堂顾氏一族,出了个残废,说出去没脸啊!”

“既然你嫌我给你丢脸,那好,等你哪天死了,我再回来给你烧纸。”

说完,顾珙就走了。

没有动怒,没有砸东西,没有对骂,走得异常平静。

管家顾全拍着大腿,“遭了!老爷子,五老爷说他不回来,那就是真的不回来了。要不您劝劝他。”

“放屁!让老夫给他服软,你开什么玩笑。他不回来,老夫也不稀罕。”

哎……

顾全叹气。

顾知礼骂骂咧咧,一直骂到顾琤从衙门回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93章 顾知礼跳河自尽

今夏炎。狂沙文学网

从五月起,两个月的时间,整个北方没有下过一滴雨。

异常酷的天气,令顾知礼的体益沉重。

原本还能下走几步,心不爽了逮着一个儿子就是一通吼。

到了七月,他已经难以下。

下肢无力,即便有人扶着,也走不了一步。

他脾气大,受不得委屈的子,火气一上头,就觉头晕眼花。

顾琤和顾珲都尽量顺着他。

即便这样,顾知礼还是一天三顿火。等到七月下旬,原本虚胖的体,短时间内迅速瘦下来。

以前看着还算结实的两条腿,瘦成了麻杆。

皮肤贴着骨头,血管清晰可见。

祸不单行,顾知礼中风了。

左边子瘫痪,说话也说得含含糊糊。

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

顾琤看着不忍心,决定带着顾知礼出门一趟。

顾珲拦着他,“三哥可要想清楚了,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皇后娘娘若是怪罪,我一力承担。”

顿了顿,顾琤又说道:“他都这样了,再多的怨恨,这么多年下来,也该消气。而且若是不带他出门一趟,我怕他死不瞑目,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顾珲一听,浑抖三抖。

吓死人了!

他偷偷朝卧房门看了眼,有一天老头子死了,会不会冤魂不散?就因为没带他出门,没满足他的愿望?

顾珲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那你带他出门,快去快回。”

顾琤重重点头,“多谢四弟。”

他走进卧房,来到边,郑重说道:“我带你出府。”

顾知礼双眼迸发出灼的光芒,满目期待,双目中渐渐蓄满了泪水。

顾琤不忍心看,叫下人收拾妥当,用软轿抬到二门,换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顾府。

出了白衣巷,轰……喧嚣的街面,鼎沸的人声,撞进耳膜。

久违了,烟火气!

久违了,大京城!

久违了,繁花似锦。

车窗打开,顾知礼贪婪呼吸着京城市井空气,贪婪地望着车窗外的世界,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多美啊!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他本该快意潇洒,即便不做官,顶着国丈的份就有无数人追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毁了!

毁在了谢氏的手中。

顾知礼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谢氏挖出来鞭尸。

他的右手用尽全力,抓着窗棱。

“父亲,你不要紧吧?”

顾琤看出他的异样。

顾知礼笑了起来,嘴边嘴唇动不了,有唾液落下。

管家顾全赶紧拿出手绢擦拭,确保顾知礼全上下干干净净。

忽略他上的老人味和瘫痪的半边子,他还是一个体面人。

呵呵!

他现在仅有的体面,也就只剩下半张脸。

顾琤见他面色异常,于是说道:“父亲,我们该回家了。”

顾知礼用尽全力气,牢牢抓住管家顾全的衣袖,眼中有凶狠之色。

管家顾全硬着头皮,对顾琤说道:“三老爷,老爷子还想去新民县看看。”

顾琤紧蹙眉头,“新民县有什么看头,都是市井小民。”

管家顾全偷偷瞥了眼顾知礼,继续说道:“这是老爷子的心愿,请三老爷成全。”

顾琤不太乐意。

他说道:“父亲,我们还是回家吧!儿子担心父亲的体受不住。”

顾知礼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白仁多,黑仁少,显得异常诡异。

“老夫要去!”

他很艰难地说着话。

顾琤蹙眉,“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家吧。”

说完,他敲敲马车车壁。

车夫掉头,准备回顾府。

“啊……”

顾知礼一声大吼,拿着头朝车壁上猛地撞去。

砰!

砰砰!

顾琤吓坏了。

“父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抱住顾知礼,“你是想bi)死儿子吗?儿子斗胆带你出府,已经触怒了皇后娘娘。再带你去新民县,你是想让全家不得安生吗?”

顾知礼嘴里呜呜的吼叫声,“她是老夫的闺女,她怎么敢!”

他很努力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琤咬牙切齿,“她怎么就不敢!这些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父亲,你就别折腾了,好吗?新民县没什么好看的,还是老样子,无非就是人更多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吗?”

顾知礼摇头,一脸悲伤绝望。

管家顾全小心翼翼地说道:“三老爷,老爷子其实是想去渭水河畔。你就成全他吧!小的给你磕头。”

咚咚咚……

顾全跪下磕头,车板仿佛都在摇晃。

很快,他的额头破皮,有鲜血渗出来。

顾琤拦住他,“罢了,罢了,就去渭水河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吩咐了车夫,马车缓缓朝城门驶去。

顾知礼终于不折腾了,安安静静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顾全细心伺候。

顾琤双手抱头,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应该心软。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可是看着顾知礼那张脸,顾琤狠不下心来。

兄弟里头,就数他最心软。

别人说他有良心,其实就是好拿捏的另外一种说法。

其他兄弟,都比他狠心。

顾琤自嘲一笑,他终究做不到其他兄弟那般狠心。

马车出了城门,沿着水泥官道,朝渭水河畔而去。

已经能听见水声。

还能听见小孩们戏水的欢笑声。

这么的天气,泡在河水里面,一定浑舒爽。

马车就停在河畔。

顾知礼要求下马车。

顾全忙说道:“小的背着老爷子到河边看看,三老爷不必费心。”

顾琤挥挥手,去吧。

已经到了这里,多看一看也好。

顾全背上顾知礼,“老爷子,抱紧了。小的这就背着你去看山看水。”

顾知礼“嗯”了一声,眼中有光芒闪烁,他已经迫不及待。

蓝天白云,天气得人站着不动,都能冒一臭汗。

顾琤拿着折扇,站在树荫下,远远看着顾知礼顾全主仆二人坐在河边看山看水。

这么的天气,他们怎么就不。

咕咚……

落水的动静。

顾知礼不见了踪影!

顾琤吓得浑血液冰冻。

丢下折扇,一口气跑到河边。

提起顾全的衣领,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老头子人呢?人呢?”

顾全哭丧着一张脸,“老爷子活着太累了,太累了啊!他不想活了,他真的不想活了!他就是想出来看看,死在外面……”

“闭嘴,闭嘴!他是想害死全家吗?赶紧跟我下水救人。”

顾琤脱了鞋袜,外袍,一头扎进滚滚渭水。

他后悔了!

无比的后悔!

他的感觉是对的,他不该心软。他应该像兄弟们一样,狠下心肠。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这是要害死全家啊。

你这一跳倒是解脱了,顾家可就遭难了。

一句bi)死老爷子,bi)死国丈爷,让顾家的脸面,皇后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这哪里是不想活了,你分明是想用自己的死报复所有人。

顾琤心冷了!

被太阳烤得腾腾的河水也不能让他温暖起来。

小厮,车夫,纷纷跳入滚滚河水中。

沿着河道找人。

管家顾全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老爷子,你走好!等料理了后世,小的就去下面找你。”

他痛哭流涕,浑抽搐。

远处戏水的小孩,似乎发现有人落水,也加入了寻人的队伍中。

附近村民被惊动,也纷纷跳入河中寻人。

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半个时辰……

顾知礼被善水的村民找到,拖回岸边。

顾琤一**,狼狈不堪的爬上来,喘着气。他差一点也被河水冲走。

干旱两月,没让渭水断流,河水一如既往的湍急。

“快救人!”顾琤上气不接下气。

“三老爷,老爷子已经没气了。”小厮哭丧着脸。

顾琤也想哭。

他踉踉跄跄地来到顾知礼边,伸出双手,挤压腔里面的水。

许久,许久……

“没救了!”

“放弃吧!”

“赶紧拉回家,准备后事。”

村民七嘴八舌。

顾琤嚎啕大哭。

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给兄弟们交差,怎么给皇后娘娘交差?

他捶打着顾知礼的口,你怎么狠毒啊!

你想死,还不忘拉着全家给你垫背,你好狠毒的心肠。

你死了倒是痛快,全家人怎么办?

落水死亡,你让外面的人如何看待顾家?

“三老爷,这里人多,先回去吧!”

“是啊!叫人看见,万一传出去,怕是……”

顾琤擦掉眼泪,咬咬牙,“将人抬上马车,派一个人通知家里,准备后事。”

他要亲自进宫请罪。

尸体搬上马车。

顾琤这才发现,顾全还跪在河边磕头。

他冲上去一脚踢翻对方。

“你想死,就别拉着大家伙。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害我们?你说啊!”

“这是老爷子的心愿。小的自幼就在老爷子边伺候,伺候了一辈子,小的不能违背老爷子的心愿。三老爷放心,等到后事办完,我就去下面追随老爷子。”

咚!

顾琤一拳头打在顾全的脸上。

“你以为这事有这么简单吗?你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顾全嘴唇动了动,“多谢三老爷提醒。”

顾琤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拖着他上了马车,丢给小厮。

“将他捆起来,不能让他死了!”

第1094章 进宫请罪(三更)

顾珙急匆匆赶回家。

他飞快扫了眼顾知礼的遗体,然后挥出拳头,重重地打在顾琤的脸上。

“啊!”

胡氏大叫一声,扑上去,维护顾琤。

“你干什么打人?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顾珙心头快要炸了,指着顾琤,大骂,“你到底是不是蠢?这个时候,你带他出门就算了,竟然带他去渭水河畔。你脑子是进水了吗?”

顾琤一脸灰白,“我就是看他可怜,所以才会带他出去。他在马车上一直折腾,说要去渭水河畔看一看,顾全又一直磕头,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我真没想到他会跳河。他那么惜命的人,怎么可能自寻短见。”

顾琤双手抱头,一脸的痛苦沮丧,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

顾珙气得咬牙切齿,“你就是蠢!他提出去渭水河畔,你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在使诈。你难道不知道他心头恨着我们,恨着皇后娘娘吗?他恨我们所有人,他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临死前也要拉着所有人给他垫背,让我们背上逼死老父亲的不孝骂名。连带着皇后娘娘的名声都会被他牵连。这么浅显的计谋,你怎么就看不透。”

胡氏一心维护顾琤,“老五,你说的这些都是马后炮。事先谁能想到老爷子存了寻死的心,谁能想到顾全会帮着老爷子寻死。现在你骂他能有什么用?现在是要想办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哐当!

顾珙一脚踢翻椅子。

顾珲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

顾珙指着顾琤,“今天你哪里都没去,就在书房读了一天的书。老爷子依旧病重在床,晚上病发不治身亡。明儿一早,大门挂白灯笼,报丧。

“这这这,瞒得住吗?”胡氏问道。

顾珙厉声说道:“不是要瞒着所有人,而是要瞒着外面的人。老头子跳河自尽,这事瞒不过大伯父一家,瞒不过侯府,也瞒不了宫里。但是我们得瞒着外面的亲朋好友,不能传出任何逼死老头子的流言蜚语。我亲自去侯府,去大伯父家里说明真相。灵堂先预备着。这屋里多放点冰块,越多越好。”

顾琤哑着嗓子说道:“我会亲自去宫里请罪。”

顾珙冷哼一声,“你是该亲自去宫里请罪,明儿一早,我陪着你进宫。”

顾琤意外。

胡氏震惊。

这么多年,顾珙愣是没有去过皇宫。

他和皇后娘娘之间,似乎很有默契,彼此都不过问对方。

知道有这么个人在,却又完全忽略对方。

顾琤红着眼眶,道了一声谢谢,“谢谢!不愧是好兄弟。”

顾珙一脸mmp,“你如果是我手底下的兵,我早就弄死你了。就你这脑子,真不知道你这些年为什么没被人算计,还能平安到今天。或许大家都看在你是皇后娘娘兄长的份上,给你一个脸面。”

顾琤苦笑一声,“我毕竟不是你的兵。”

顾珙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

钱富来到长安宫求见。

经过通报,被请进书房。

“老奴刚得到一个消息,不敢隐瞒,特来禀报娘娘。”

“什么消息?”

顾玖放下手中的书籍,问道。

钱富左右看看。

顾玖挥挥手,书房伺候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钱富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启禀皇后娘娘,今日顾琤顾大人带着顾老爷子出府,去了渭水河畔。顾老爷子跳河自尽,证实已经死亡!”

沉默!

空气快要凝结。

书房有冰盆,明明有丝丝凉意,钱富却感觉仿佛身处火炉当中。

他全身冒汗,浑身紧绷僵硬,快要呼吸不过来。

咚!

一声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娘娘?”

顾玖单手捂着脸,“本宫有些头晕。”

“老奴这就命人请太医。”

“不用!”

顾知礼死了,还是跳河自尽。

有点意外,也有点震惊。

没想到顾知礼竟然有勇气自尽,而且还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

然而,她的内心,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却意外的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她甚至有空思索,她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符合世人的期待。

毕竟死的是她的生父。

她有些苦恼。

毫无悲痛情绪,也并无畅快感。

这一天,似乎在多年前已经有所预料。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问道:“顾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家好像是打算隐瞒真相,另外找个理由解释顾老爷子的死。”

顾玖点点头,“还有点脑子,没完全昏头。”

钱富又说道:“好像是顾珙定的主意,顾琤顾大人已经完全失了方寸。”

“带过兵,打过仗,见惯了生死的人,果然不一样。就这样吧,先不要声张,等顾家报丧。”

“老奴遵命!”

……

次日一早,顾家大门上挂上了白灯笼。

顾府大小管家,出门报丧。

顾琤穿戴整齐,准备和顾珙一起进宫请罪。

胡氏担忧不已,替他整理衣领,“见到皇后娘娘,你一定要诚恳,不可推卸责任。皇后娘娘不喜欢出了事就找借口的人。你得看着点顾珙,别让他乱说话。他脾气那么冲,万一说话不当,得罪了皇后娘娘如何是好。你呢,也别太紧张。罪魁祸首是顾全,我已经命人看紧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自尽。”

顾琤“嗯”了一声,“我这模样,行吗?”

“脸色苍白,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一看就知道一晚上没睡好。这样挺好。”

顾琤咧开嘴,心头有些发冷,“你说老爷子到底怎么想的?他就真的这么恨我们?”

胡氏手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说道:“他自然是恨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还是国丈,皇后娘娘偏偏剥夺了他的机会。他不能出门,就不能在人前显摆,就得不到别人的奉承和追捧。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没有奉承和追捧的日子,比死还难受。”

“你说的对!他理应恨我们。所以他精心策划了昨日的事情,众目睽睽之下跳河自尽,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胡氏宽慰他,“你别这么想!这事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只要消息没传出去就有挽回的余地。”

顾琤没有胡氏那么乐观。

顾知礼策划了这一切,肯定想到了他们会封锁消息,也一定会有应对措施。

顾知礼一定安排了人,时机一到,就会在市井散播流言。

顾全的家人全都被控制起来,这是必须的。顾知礼肯定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这么一想,他安排散播流言的人不会是顾全的家人。

会是谁呢?

顾琤当即吩咐道:“府中下人,除了你信得过的人,任何人不得出府。”

胡氏愣了一下,“今儿一早,管事们就出门报丧去了。”

“都有谁?”

胡氏一口气说了好几个人名。

顾琤松了一口气,“他们应该没问题,难保其他人不会有问题。老爷子精心策划了这一切,不可能不安排人散播谣言。”

胡氏“啊”了一声,“老爷子这是要将顾家置于死地吗?”

顾琤冷哼一声,“他人都死了,哪里会在乎顾家的死活。他巴不得所有人下去给他陪葬。”

胡氏揉眉。

老爷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

永远都是要求别人顺从他,而他从未替任何人考虑过。

对待自己的妻儿,说翻脸就翻脸,毫无感情可言。

世上之人多自私自利,但是能像顾知礼这般自私自利的人,还是少见。

顾琤同顾珙进宫,胡氏整顿府中下人。

……

长安宫宫门外,兄弟二人等候通报。

大约等候了一盏茶的时间,方被请进长安宫。

许有四说道:“皇后娘娘在书房等着二位大人,这边请。”

“多谢许公公!”

“顾大人节哀!”

顾琤抹了一把脸,压下心中的慌乱。

进了书房,看见皇后娘娘,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在地上,“微臣前来请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顾珙没有跪下,而是行了一个臣子礼。

顾玖使了个眼神,许有四端来一张圆凳,“请顾珙大人坐下说话。”

顾珙没有客气,大马金刀坐下。

顾琤依旧跪在地上,顾玖没搭理他。

她反而问起顾珙,“昨儿出事,是你决定隐瞒真相?”

“是!”

顾玖轻轻敲着桌面,“老爷子这一死,你是怎么想的?”

顾珙有一说一,“老爷子这一死,也算是解脱了。至于他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能瞒着就瞒着,瞒不住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带着人打过去,谁敢乱说话,造谣我们顾家,我就打谁。”

顾玖挑眉,“你觉着打上门去,能解决问题?”

“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至少能能解决七八成。世人多是欺软怕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我顾珙不好惹,很多人自然不敢公开编排我们顾家的闲话。”

“你这想法也算有理有据,具有可行性。那你觉着能瞒住吗?”

顾珙摇头,“肯定瞒不住!老头子死得那么干脆,一定是恨死了我们所有人。以他的脾气,肯定早就有了安排。”

顾玖笑了笑,她突然发现,曾经那个惹是生非,不学无术的顾珙,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能力,有手段,有谋略的男子汉。

她对他说道:“你先回去。”

顾珙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顾琤,不发一言,果断起身离开了长安宫。

侯门医妃有点毒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095章 丧事

顾大人在朝堂上遇到海西伯,横眉冷对,就没给对方好脸色。

海西伯大怒。

好你个顾知礼,老夫没给你甩脸色,你倒是蹬鼻子上脸。真当老夫好欺吗?

海西伯心头重重的记了顾大人一笔。

下了朝堂,就命人搜集顾大人的黑材料。直接往回查,查到顾大人年轻刚开始做官为止。

就不信抓不到顾大人的把柄。

海西伯怒气冲冲回到府邸。进门就问下人,“二少爷什么情况?”

下人回禀:“情况不太好。发烧,一直不退。”

海西伯皱眉,“怎么会这样?王太医怎么说?”

“王太医说二少爷的伤口有炎症,引起了发烧。他会尽力替二少爷退烧。王太医还说,这些都是正常的症状,只是二少爷的病症比别人更严重一些。”

海西伯没去书房,直接前往后院看望赵二郎。

海西伯夫人刚哭了一场,见到海西伯,急忙擦掉眼泪,“伯爷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郎。”

海西伯夫人心头伤心,“看着二郎人事不省,我心头难受得很。”

海西伯没说什么,径直走进卧房。

顾玥正在给赵二郎擦身。

见到海西伯来了,她急忙起身行礼。

“免礼。”

顾玥躬身站在一边,“今日已经吃了两回药,只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海西伯瞧着顾玥一脸憔悴的模样,眼睛下面大大的黑眼圈,叹了一声,“这些事情都交给下人做,你下去好好休息。”

“儿媳不放心夫君。反正睡不着,不如守在这里,有什么动静,儿媳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辛苦你了。”

“儿媳不辛苦。”

海西伯紧皱眉头,盯着昏迷不醒的赵二郎。

这都多少天了,只醒来过一回。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海西伯又检查了一下赵二郎的伤势,发炎灌脓,难怪高烧不退。

他又叹了一声,走出卧房,悄声对海西伯夫人说道,“命人先预备着。”

海西伯夫人有瞬间愣神,“准备什么?”

“准备二郎的后事。”

“啊?”

海西伯夫人大惊失色,眼泪眼看着就落了下来。

她压抑着问道:“何至于如此?伯爷是要放弃二郎吗?”

“不是我要放弃他,而是他这个情况,怕是凶多吉少。”

顾玥守在床边,沉默地停着外面的交谈。

她温柔地擦拭赵二郎的脸颊,眼中却闪烁着明为兴奋的光芒。

海西伯夫人说什么也不肯命人准备后事。

海西伯发了火,“二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妾身不是自欺欺人,妾身相信王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救回二郎。”

“这都多少天了,二郎的伤势越来越沉重。事到如今,想开点吧。”

“我如何能想开?他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你以为我不心疼吗?辛苦将他拉扯他,结果却……”

此时管家急匆匆跑来,“启禀伯爷,夫人,那位来了。”

“哪位?”海西伯怒问。

管家胆战心惊地说道:“就是二少爷结交的那位贵人来了。”

“什么?”海西伯夫人大惊失色。

海西伯却感觉受到了羞辱,“逆子。死了活该!”

堂堂伯爵府二少爷,以色侍权贵,身为父亲岂能不怒。

过去没亲眼见到,就当没有这回事。

可是如今人都上门了,海西伯也无法逃避。

他问管家,“那人上门做什么?”

“说是看望二少爷。”管家腿肚子打颤。

“哼!”海西伯重重冷哼一声,“告诉他,二郎伤重昏迷,不能见客。”

“伯爷勿怪,心中实在是记挂二郎,不经允许,擅自闯入。”

外面响起一道略显着急声音,听着中气十足。

海西伯大怒。

好啊,竟然敢擅闯。

“燕王殿下不请自来,当真是稀客。”

海西伯挡在门口,冷着一张脸,已经恼怒到极点。

卧房内,顾玥悄悄来到窗户边,打开一条细缝,偷偷朝外面张望。

早就听说赵二郎在外面有个相好,还是贵人。却没想到竟然是燕王殿下。

顾玥吃了一惊。

燕王殿下亲自来,会不会发现真相?

镇定,镇定!

连王太医都没察觉,燕王定然也没那本事。

海西伯夫人走进卧房,见顾玥站在窗户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怒斥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顾玥一脸委屈,像是受气小媳妇,不敢反抗。只会说:“儿媳担心夫君。”

海西伯夫人不吃这一套,“退下。贵人到来,不要丢人现眼。”

顾玥眼泪一落,委屈地走出卧房。

心里头则在大骂,不知道究竟是谁丢人现眼。

哼!

燕王殿下执意要进去看望赵二郎。

海西伯挡不住,只能让开。

燕王殿下急匆匆来到卧房。

赵二郎如今的模样可不好看,面上青青紫紫,而且浮肿,犹如夜叉恶鬼。

燕王殿下微蹙眉头,“怎会如此?”

“受了伤,自然是这样。”海西伯没好气的说道。

燕王殿下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也是担心刺激到海西伯。不到一刻钟,他就离开了。

海西伯夫人松了一口气,却听到海西伯旧事重提,“准备后事吧。”

她神情呆滞,又难过,“何至于如此?真的就没希望了吗?”

海西伯叹了一声,“若是有半分希望,我难道不会争取吗?”

而且就算抢救回来,二郎没有腿,也就成了累赘。

海西伯对赵二郎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因为赵二郎特殊的取向,父子两人日常中经常发生冲突,父子感情也逐渐转淡。

海西伯夫人无法,只能命人为赵二郎预备后事。

当天晚上,赵二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顾玥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别人当她太过伤心。

然而事实是,她担心自己会笑出来,被人看出破绽。

次日一早,报丧的人来到王府。

顾玖一听,赵二郎竟然死了?

“王太医亲自出马,也没能将人救回来吗?”

报丧的下人躬身说道:“我家二少爷一直高烧不退,王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顾玖点点头,问道:“何时出殡?”

下人说道:“停灵七日。七日后出殡。”

顾玖说道:“本夫人知道了。”

之后,顾玖命人送一份奠仪到海西伯府。

方嬷嬷询问,“夫人要过去看看吗?”

顾玖说道:“明儿我过去看看,全了礼数。”

……

一大早,顾玖坐着马车来到海西伯府。

别管海西伯和顾大人私下里如何斗,明面上并没有撕破脸,顾赵两家依旧是亲家。

顾玖在二门下车,从下人口中得知谢氏来了。

顾珍因为有孕在身,不便出府,只派人送来奠仪,本人并没有过来。

由下人领着,顾玖先到灵堂,为赵二郎烧了一炷香。

不管赵二郎活着的时候有多渣,如今他死了,正所谓死者为大,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无人会提起赵二郎的不好,只会惦记着他的好。

赵二郎无后,唯有顾玥这个妻子,还有两个小妾。

三人跪在灵堂,为赵二郎哭灵守灵。

见到顾玥的时候,顾玖吃了一惊。

顾玥眼窝都凹陷下去,眼圈周围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是有多煎熬,短短几天时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

顾玖在这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顾玥这模样,像是憋着坏水的样子吗?

顾玖心里头,一直怀疑赵二郎受伤一事不简单,怀疑是顾玥背后下毒手。

以顾玥满肚子坏水的脾性,这种事情她绝对做得出来。

可是瞧着顾玥这副憔悴伤心的模样,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莫非她冤枉了顾玥?

顾玥真是一朵绝世白莲花?真的改了脾性,真心实意做那贤惠媳妇?

怎么可能?

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顾玥。

“三妹妹,你请节哀?”

顾玥回了礼,“多谢二姐姐肯亲自上门。”

她声音沙哑,显然跪了很长时间,嘴皮都干了。

顾玖说道:“三妹妹好歹保重身体,至少喝点水。”

顾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多谢二姐姐关心,我还好,还撑得住。只是母亲那里,二姐姐能否帮我劝劝。让她不要生事,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生事。”

顾玖好奇,“太太怎么了?”

顾玥伤心地说道:“母亲心疼我,得知夫君过世,我又没孩子,所以打算让我收拾嫁妆回娘家去。

夫君尸骨未寒,这个时候我如何能离开。可是我说什么,母亲都听不进去。

她这会正在和婆母交涉。二姐姐,你替我看着点,好吗?我不希望母亲因为我将人都得罪了。”

顾玖狐疑地盯着顾玥。

顾玥不想离开海西伯府,想替赵二郎守孝,还要守住贞洁?

这能是顾玥?

顾玥那么自私的人,什么时候会如此替人着想,又如此贤惠?

若是这一切都是顾玥演戏,顾玖啧啧称叹,了不起。

顾玥当真了不起。

能把戏演得跟真的一样,这得多大本事。

顾玖微微颔首,答应下来,“三妹妹不用太担心,太太也是替你着想。我这就过去看看,若是有消息,会派人告知三妹妹一声。”

“多谢二姐姐。过去我不懂事,对二姐姐有不敬的地方,还请二姐姐见谅。”

顾玖说道:“自家姐妹,不用客气。”

离开灵堂,顾玖脸色一变,眉头紧皱。

她回头看了眼顾玥,哭得真伤心啊。

这要经过多少磨炼,才能将戏演到这个程度。

如果这一切,都是顾玥在演戏,那么赵二郎的死必定有蹊跷。

不过,顾玖没有打算追寻真相。

她来到花厅,谢氏正怒气冲冲同海西伯夫人交涉。

谢氏见到顾玖,就跟见到救星一样,“二姑奶奶,你可算来了。你和伯夫人好生说说,顾玥年纪轻轻,岂能替一个死人守一辈子。”

顾玖上前一步,说道:“夫人节哀。”

海西伯夫人双眼红肿,显然哭了挺长时间。

她拿着手绢擦着眼角,“诏夫人有心了,请坐吧。”

顾玖在椅子上坐下。

海西伯夫人说道:“本夫人知道你们都心疼二郎媳妇,难道我就不心疼吗?可是我们赵家,没有改嫁的女人,闺女不行,儿媳妇更不行。一开始,本夫人就阐明了这一点。”

谢氏恼怒,“玥儿没有孩子,又年纪轻轻,过去还时常被你们母子磋磨,凭什么要她为赵二郎守一辈子。今天我将话撂在这里,改明儿我就派人过来搬嫁妆,将玥儿接回家去。以后婚姻嫁娶,各不相干。”

海西伯夫人怒道:“休想!”

顾玖拦住谢氏,出面说道:“伯夫人,我家三妹妹没有孩子,你要她守一辈子,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

海西伯夫人说道:“孩子的事情好办。我都安排好了,直接让她过继一个。”

“过继的能有亲生的孝顺吗?荒唐!”谢氏心头憋了一肚子火气。

顾珊坐在边上,阴沉着一张脸。

又是顾玥,为何每次都是顾玥?

为什么要替顾玥出头?

让顾玥替赵二郎守一辈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将顾玥接回家去?

海西伯夫人理所当然地说道:“过继的孩子当做亲生的养,等到老了,孩子也会孝顺。”

谢氏怒道:“荒唐!”

顾玖说道:“此事应该听听三妹妹的想法。”

海西伯夫人却强硬地说道:“我们赵家绝对没有改嫁的儿媳妇,死也要死在赵家。”

顾玖轻声一笑,“不知是伯爵府的规矩大,还是朝廷律法大?伯夫人,你别忘了,朝廷可是鼓励寡妇再嫁。”

边关年年打仗,朝廷需要人口,需要税赋。

人口怎么来?自然是靠夫妻生育。

为了人口,为了税赋,大周从立国开始,就一直鼓励寡妇再嫁。

海西伯夫人愣了一下,接着又强硬地说道:“这是伯爵府的家事。就算是朝廷律法,也管不了。”

顾玖缓缓摇头,“若是太太去衙门告你们伯爵府强逼寡妇守贞,伯夫人,你猜到时候律法能不能管到伯爵府的家事?”

海西伯夫人猛地朝谢氏看去。

谢氏顿时底气十足,“不让玥儿回娘家,改明儿我就去衙门告你们伯爵府。”

海西伯夫人大怒,“别欺人太甚。”

谢氏指着对方,“是你们欺人太甚。我家玥儿自从嫁到你们伯爵府,你说说看,到底挨了多少回打?看在亲家的份上,没和你们计较。结果你们还蹬鼻子上脸,还要逼着她为赵二郎守一辈子。我呸!赵二郎一个断袖,他配吗?”

“休要胡数八道。”

谢氏和海西伯夫人,你来我往,谁都不服谁。吵得不可开交。

顾玖看见葡萄在门外张望,招手叫她进来。

葡萄迟疑了一下,转身就跑。

顾玖使了个眼神,王依追了上去。

趁着那两人吵得厉害,无心他顾,顾玖干脆走出花厅。

葡萄被王依拦住去路,很是着急。

见到顾玖,顿时心头一虚,“奴婢拜见诏夫人。”

“谁让你来的?”

“是我家少奶奶。少奶奶命奴婢过来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顾玖试探问道:“赵姑爷不是救回来了吗?怎么突然又死了。”

葡萄埋着头,“奴婢不清楚。”

“你在三妹妹身边伺候,你能不清楚?”

葡萄连连点头,“奴婢真的不清楚。只是听太医说二少爷病情十分严重。”

“哦?”

顾玖走上前,来到葡萄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赵二郎死了,三妹妹很高兴吧?”

葡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浑身一哆嗦,“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先行告辞。”

这一回,顾玖没拦着葡萄。

从葡萄的反应看,她的猜测没有错,顾玥的确是憋了一肚子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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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6章 恶霸打砸

停灵七日,紧接着出殡。

顾家人,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累瘫了。

睡了两日,才将精气神给养回来。

市面上已经有关于顾知礼被子女逼死的流言。

说国丈爷不是病死的,而是跳渭水死的。还点明了时间,地址。

只要派人去落水的地方打听打听,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流言越演越烈。

这世上不缺有心人,也不缺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这些人偷偷派心腹下人前往渭水河畔打听消息。

却不料,村民早就被下了封口令。

“跳河?没有啊!”

“你说那天啊,的确有人落水。村里的娃儿在河里玩,被水卷走了。后来救了回来。”

“没有,没有。大热天,官老爷怎么可能来这里跳河。又不是傻子!”

“你打听的事,听都没听过。不管你问谁,都没听说过。”

“最近半个月,这条河就没死过人。”

“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国丈爷?没见过。”

“谁?顾大人?不知道,不认识。”

“你问错人了,这里没你要打听的消息。”

数位身负使命的心腹下人,一脸mmp。

消息来源可靠,国丈爷明明就是在附近跳河自尽,还是村民把人捞上来。这会一个个三缄其口,几个意思啊。

而且还有人亲眼看见顾家的马车出了城门,往渭水河畔而来。

“肯定是被人下了封口令!”

“说不定还是宫里直接下的封口令。”

“怎么办?”

“撬不开大人的嘴,就不信撬不开小孩的嘴。”

“对对对,找几个小孩来问问。”

“小孩,吃糖吗?你告诉我,十天前,是不是有人跳河自尽。你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糖就是你的。”

小孩子舔着手指头,眼巴巴的望着糖果,好想吃。

大人冲出来,抱起孩子,“哪里来的骗子,走开!”

“骗子,骗子!”

孩子们大叫着骗子,一窝蜂的全跑了。

mmp,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骗,哪有当年淳朴的模样。

人心不古啊!

一群忠仆努力了一圈,想了各种办法,愣是没有从村民嘴里掏出一句真话。

真是令人挫败。

“只可惜,那天没人跟着顾家的马车一起出城。若是能亲眼看见国丈爷跳河落水那一幕,顾家死定了。”

“不管有没有看见,国丈爷被子女逼迫致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嘘!我们私下里这么说没问题,可不能在外面瞎说。顾家不足为虑,皇后娘娘那一关可不好过。不说陛下屠夫脾气,皇后娘娘钝刀子割肉,那可是生不如死。”

“此言有理。”

数位忠仆都有了主意,各自回去复命。

……

没查到证据,不妨碍市井上飘着各种流言。

顾家人坐不住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谁敢胡说八道,直接带人打上门去。”顾珙的办法很粗暴,却也是一种有效的办法。

顾琤望着他,“我以为你是戏言。”

顾珙正儿八经,“当兵的人,不开玩笑。”

顾珲弱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要不要等大哥和二哥回京后,再做打算。”

“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顾珙有些不满。

“要是收到了信件,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顾琤抹了一把脸。

“没那么快。一个在西北,一个在海外。尤其是老大,来回一趟,怎么着也要两三个月。”

顾琤提醒两位兄弟,“等大哥和二哥回来,就该说分家的事情。”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珲喉头滚动,很紧张。

顾珙挑眉,“我只要我那一份,多的不要。”

顾珲小心翼翼地说道:“按照族规,嫡长子能分得六成家业。”

顾珙很痛快,“老大分六成的话,那我就要一成。”

“可是……”顾珲犹犹豫豫,“这对三哥三嫂不太公平。这些年,是三哥三嫂在打理这个家,照顾老爷子。辛苦一场,结果才分一成,是不是太少了。”

顾珙横了他一样,“你想说什么?莫非你想高风亮节,同二哥合起来分一成,这样一来三哥就能分得两成家业。本来你和二哥就是庶子,按照族规,能给你们一人半成,已经很多了。”

顾珲一脸苦相,他没这意思啊!他哪里舍得将自己的那一份分出去。

他就是善意提醒一句,嫡长子分六成太多了。老大顾珽这些年,没有照顾家里一天,没有照顾老头子一天,就因为占着嫡长子得名分,就要分六成家业,是不是太多了些。

他小声说道:“我分多少都无所谓,就是替三哥三嫂感到不平。”

顾珙嗤笑一声,“三哥三嫂那里轮不到你来打抱不平。我提醒你,少挑事。我身为嫡子,只分一成,我都没意见。你身为庶子,你哪来的意见?”

顾珲涨红了脸,这话太难听。

“老五,我们好歹是兄弟,说话还请你客气些。”

“你不老实,我自然也不会客气。”顾珙的态度就这么强硬,直接撕破脸怼回去。

顾珲张口就问,“我哪里不老实,休要血口喷人。”

顾珙似笑非笑,“这会挺能说的啊!老头子出事的时候,没见你说一句话,还以为你不善言辞。哪里晓得,你不是不善言辞,而是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出事的时候,你就把自己撇干净。有好处的时候,就倒是比谁都能说。”

顾珲气得浑身哆嗦,他一转头,看着顾琤,“三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顾琤懒得参与争吵,“这个家要怎么分,等老大和老二回来后再说。总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顾珲气得怒气翻腾,怼不过顾珙,又不能得罪顾琤,就拿不在场的两个兄长出气,“大哥从未关心过这个家。二哥就更不用说了,这么多年就没有回来过一趟。恐怕在他心里,早就忘了这个家的房门往哪里开。”

顾琤叹了一声,“四弟少说几句。他们不回来,都是有原因的。等分了家,我们几兄弟再想坐在一起说话就难了啊。”

他很伤感。

他是最舍不得分家的人。

他盼着一家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兄弟和睦。

可这一切都是妄念。

顾珙懒得说废话,说道:“我出去看看。”

他点齐人马,骑着马出府。

打上传播流言的家族,二话不说,直接砸门。

他态度凶狠,尽显恶霸风范。

“不好了,不好了,顾家的残废打上门来了。不光砸门,还打人。见到人就打,无论男女老少。太可恶了。”

“欺人太甚!顾家未免太过嚣张。”

“老爷,顾家残废打进来了。”

“谁说老子残废?谁?”

一声怒吼,吓得人心惊胆战。

“顾将军,顾先生,息怒息怒。”

“息不灭!给老子砸。骂我是残废就算了,竟然还敢编排我家老头子的闲话,污蔑我们顾氏家族。真以为顾家无人乎?砸,狠狠砸。谁敢动手,直接打回去,不用给老子面子。”

“顾珙,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子就是欺负你,你又能拿我如何?嘴巴不是挺会说的吗,继续说啊,说啊!老子就是残废,但是轮不到你们叽叽歪歪。老子残废,打就打了,砸就砸了,京兆尹也不敢动老子一根汗毛。砸,将这个院子砸得稀巴烂,让他们知道点好歹。”

砸完了东家,顾珙又带着人去砸西家。

……

下人急匆匆跑到顾琤身边,“三老爷,不好啦!五老爷带着人去打上门去啦!已经砸了两家,正在前往第三家。”

“哦!”

顾琤态度随意,“不用管他,让他砸吧。”

下人吃惊,“老爷不担心得罪人吗?不担心御史弹劾?”

顾琤自嘲一笑,“那些人胆敢传播顾家的流言,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至于御史,我已经辞官守孝,御史又能奈我如何?不用去管,五老爷做事有分寸。”

下人啧啧称谈,五老爷凶神恶煞跑到别人家里打砸,这也叫有分寸啊。

下人已经完全无法直视‘分寸’二字。

……

顾珙一路嚣张砸过去,砸了官宦,砸勋贵,还要砸宗室。

发生数次械斗,一路飙血,无所畏惧。

京兆尹大骂顾珙不是个东西。

“他奶奶个腿,仗着自己是国舅爷,仗着自己是残废,就敢为所欲为。反了天了。”

骂归骂,京兆尹没胆子去管,管不了啊。

绣衣卫直接关门闭户,当做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这事他们管不了,也不敢插手管。

还是让金吾卫出头吧。

金吾卫:“……”

我们老大钱湘钱大人还在江南没回来,没有老大坐镇,我们也不敢管。

于是乎,今日的京城就出现了一个奇景。

顾珙带人嚣张砸门打人,竟然没有一个官府出面干涉。

一路上,连个官府的人都看不见。

奇了怪了!

往日,官府恨不得每条街巷都派人巡查,今儿怎么全都不见了踪影。

明明之前街头还有几个绣衣卫,一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怂!

“没想到官府也有认怂的一天。”

“顾家残废,连官府也不敢过问,厉害厉害。”

“丢人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97章 兄弟分家(三更)

官府不敢管顾珙,御史可不怕。

第二天,弹劾的奏章就如雪片一样飞进皇宫。

刘诏将弹劾奏章拿给顾玖看。

“瞧瞧,丧事刚办完,就惹来了一堆弹劾。听说昨儿他带着人,接连砸了七家。京兆尹,绣衣卫,金吾卫都躲着他走。朕记忆里,不记得他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你说这些衙门怎么就这么怕他?”

顾玖翻看弹劾奏章,“写得有理有据,不错。此风的确不可涨。”

刘诏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此事你怎么看?”

顾玖将弹劾奏章往桌上一扔,说道:“他身上有四品将军爵,罚他半年俸禄。要是不够的话,降他的爵。”

“降爵倒是不至于,那就罚他半年俸禄,令他闭门思过,正好守孝。”

刘诏愉快地决定了此事。

顾玖随口说道:“官府怕顾珙,我倒是知道一点原因。”

刘诏好奇,“什么原因?”

“顾珙刚退伍回京那会,人很阴郁。因为公务,他出了几趟门,每次都能吓坏一群人。虽然他什么都没干,却已经凶名在外。加上他在军事学院,闯下最严苛教官的名头,凶起来的模样又的确很吓人,官府不敢管他也是情有可原。”

刘诏蹙眉,“朕的官府原来就是一群胆小鬼。”

顾玖笑道:“不怪他们。他们不敢管顾珙,也是顾忌他国舅的身份。真要追究起来,我也有责任。”

“你哪有什么责任。别把什么事情都往你身上揽。”

“我是想让你消气。”顾玖点醒他。

“朕不生气!这个顾珙,少了一只胳膊,可惜了!否则肯定是一员猛将。”

……

当秋天的第一片黄叶落下来的时候,顾珽回到了京城。

离京数载,在外征战多年,又一次踏上京城这片土地,顾珽心无波澜,异常的平静。

他率领亲兵,从南城门进城。

路过新民县,热闹得简直像是人间天堂。

就算是走街串巷的小贩,都有人穿着价值不菲的细棉布做的衣服。

“京城果然富庶。”

“还是京城好,不用钻树林子。”

一群北方汉子跑到南方钻树林子,打丛林战,也是要了老命。

幸亏在南边练兵练了几年,基本上适应了那边的气候和饮食,克服了水土不服,才开始钻林子打仗。

要是刚到南边就开始打仗,光是水土不服就能要去一半人的性命。

进了城门,直奔承平伯府,而非顾府。

裴蔓早就收到消息,带着孩子在大门口迎接。

夫妻见面,激动难免。

“爹爹终于回来了。”

还是小闺女化解了气氛,一家人进了家门,各诉衷肠。

等到夫妻二人有机会单独谈话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天。

顾珽全身放松,躺在软塌上。

“在外面,最惦记的就是家里。”

“惦记家里,也没见你多写几封信回家。”裴蔓吐槽他。

顾珽嘿嘿一笑,“身在海外,万事都不方便。不过自去年开始,很多人涌到海外置办产业,倒是热闹了些。我们驻扎的地方,也多了很多商人,天南海北的人都有。”

“这次回来,还走吗?”裴蔓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顾珽沉默。

裴蔓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很伤心,强忍着眼泪。

顾珽握住她的手,“我不瞒你,我还想回战场。不过我至少能陪你三年。”

“是不是老爷子要是没出事,你就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顾珽没办法回答。

裴蔓又问道:“这仗总有打完的时候吧。”

顾珽抬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

“按照陛下和皇后娘娘制定海外开拓机会,这仗,恐怕十年八年都打不完。就算仗打完了,还得长期在海外驻军,确保能顺利同化当地土著。”

“你想去海外驻军?”裴蔓抓住了关键,“京城就真的留不住你吗?孩子们的前程都在京城,他们不能跟着你去海外。”

“我知道!孩子们不用去海外。”

“我也不想去海外。年龄大了,我怕自己适应不了海外的气候和饮食,我怕自己因为水土不服会死在外面。我就想留在京城,看着孩子们生儿育女,一家人热热闹闹。”

说到最后,裴蔓泣不成声。

顾珽紧紧地抱住她,“别哭,别哭!说不定三年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那你一定要改变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你一身的伤病,又是这把年龄,就该回京修养。我真怕你继续拼下去,有一天会死在外面。到时候,我怎么办?就连给你收尸,我都做不到。”

裴蔓越说越伤心。

顾珽叹了一声,“等出了孝,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好不好?说不定皇后娘娘对我另有安排。”

裴蔓重重点头,“好!”

她拿出手绢,擦拭眼角,“我已经派人到顾府那边,告诉他们你回来的消息。今儿天色已晚,明儿再去顾府替老爷子烧香。”

“不了,我现在就过去。老爷子过世,我身为嫡长子,不在京城,没能亲自操办丧事就算了。如今回了京城,不能再耽误。”顾珽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裴蔓拉住他,“我同你一起过去,带上孩子。二弟带着家眷,比你提前十天回京。”

顿了顿,她又说道:“他们最近在讨论分家的事情,我没参与。我想着,我们一家已经搬出来,等于是默认了分家。分不分,分多少,我出面都不合适。这事还得你拿主意。”

顾珽“嗯”了一声,“这事我心头有数。走吧!”

一家人乘坐马车,前往顾府。

也就两条街的距离,没多久就到了。

顾府开大门迎接。

门房高声唱喝,“伯爷回来啦!”

顾珽得到了最高规格的迎接。

他是嫡长子,有是伯爵,理应给予最高规格的接待。

来不及寒暄。

顾珽先到祠堂祭拜顾知礼。

“今儿太晚了,明儿一早我去祖坟给老爷子烧纸。搭草棚住一段时间。权当给老爷子尽孝。”

“我和大哥一起。”老二顾珩附和道。

“不如我们几兄弟都一起?”顾琤建议。

五兄弟彼此交换了眼神。

“我没意见!”顾珙表态。

顾珲也说没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五兄弟一起搭棚子,在祖坟守一段时间。

分家的事情谁都没提,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煞风景。

……

五兄弟守着顾知礼的坟,搭草棚,一直住到深秋才回京城。

什么子女逼死国丈爷的流言,不攻自破。

当然,也有顾珙带人打砸的原因。

回到京城,休整了两天,五兄弟聚在一起,正式商量分家一事。

顾珽率先表态,“这些年我不在京城,鞭长莫及,家里都是老三两口子照应。分家一事,我斟酌了一下,我就拿两成。剩下的按照规矩分。”

顾琤忙说道:“大哥是嫡长子,只分两成不合规矩。以后大哥要承担起照顾兄弟姐妹,照顾族人族老的责任,至少要分五成。”

顾珲原本是惊喜,等听到顾琤的话,又是满心的懊恼。

他朝同为庶子的顾珩看去,希望能得到顾珩的支持。

顾珩倒是干脆,“我是庶出,又常年不在家。分我一成,或是半成,我都没意见。另外有件事我要告诉大家一声,父亲的热孝已经过了,我又在西北安了家。等分了家,我就带着家眷回西北守孝。”

顾琤蹙眉,“怎么又要回西北?无论如何,总会分一栋宅子给你。”

“宅子我要,但是我不会住进去。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回西北守孝,三弟不必劝我。”

顾珩主意很正,否则也不会十几年不回家。

顾琤叹了一声,“这一分,我们几兄弟天南海北,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聚在一起。”

顾珽说道:“总有机会。总之,我就要两成。”

“不行!你是嫡长子,有承担着照顾族人的重任,至少要拿五成。”顾琤很坚持。

顾珽想了想,“这样吧,我拿三成。老三,这些年辛苦你照顾家里,你也拿三成。老五拿两成,老二和老四各一成。我这个分配方式,你们意下如何?”

顾珲屁股动了动,没作声。

顾珩率先表态,“我没意见。”

顾珙也说道:“我也没意见!”

顾琤一个劲的叹气,“哎……老五,分了家,你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顾珙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

顾珽也说道:“老五,你要是真不想成亲,那就纳两个妾。好歹给自己留个后。”

“是啊!总要给自己留个后。”顾琤一脸忧心忡忡。

顾珙说道:“娶妻不难,但是要娶个真心实意同我过日子的女人很难。别人一看我是残废,谁乐意嫁啊。”

顾琤当即说道:“小户人家的闺女肯定乐意嫁。”

顾珙呵呵两声,“乐意是乐意,多半都是冲着我的身份和钱财而来。”

“幼稚,天真!”顾珽直接开骂,“姑娘家喜欢你的身份,喜欢你的钱财,难道就不是喜欢了吗?非得喜欢你这个人才算真心喜欢,荒谬!身份本来就是你这个人的一部分,岂能割裂。而且人家姑娘嫁给你,图点好处又怎么样?难不成非要嫁给你一起吃苦,才叫喜欢?你这想法太狭隘。”

顾珙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是谁都不怕,唯独有点怵顾珽。

估计是自小留下的阴影。

顾珽板着脸,继续呵斥他,“以前没人管得住你,使得你的婚事一直拖到今日还没解决。如今我回来了,你的婚事,我来替你想办法。休要推三阻四。老头子不在,长兄为父,就算分了家,你也得听我的。”

“凭什么?”顾珙不爽。

“就凭我是老大。”顾珽挽起袖子,“怎么着,不服气?是太久没人收拾你,皮痒了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收拾你一顿。”

顾珙怒目圆睁,却不敢作声。

顾珲偷偷发笑。

一物降一物。

任你顾珙多厉害,多嚣张,在老大面前也得乖服管。

顾琤心中安慰。

终于有人能管住顾珙这只窜天猴,谢天谢地。

只要能解决顾珙的婚事,他拿私房钱,帮顾珙置办一套像样的聘礼,不能让女方看轻了。

“你给我坐下!”顾珽一声怒吼。

顾珙不甘心的坐下,心头不爽到极点。

顾珽扫视几个兄弟,“分家一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

“没意见。”

“那就将族老们请进来,把账本搬上来。”

顾家五兄弟,花了三天时间,完成了分家。

过程顺利,平和,没有争吵,没有撕逼。

简直就是分家典范。

那些指望着看顾家兄弟反目成仇的人,注定要落空。

有人难免抱怨,“就没见过这么短时间顺利分家的兄弟。”

“竟然不吵不闹,几句话就分了家。特么的,这不合理啊!”

“谁说顾家兄弟感情不睦,给老子站出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099章 小僧智通

刘诏上都是陈年旧伤留下的痕迹。狂沙文学网

大伤疤,小伤疤,层层叠叠。

时间久远的,疤痕已经消了很多。

个别伤疤,依旧狰狞可怖。

他刚做完推拿,贴了膏药,扭扭脖子,舒服了一些。

顾玖问他,“好点了吗?”

“你调制的膏药就是比太医院的膏药效果好,很厉害。”

说完,他还竖起大拇指。

顾玖哼了一声。

啪!

一片膏药又贴在他的脖颈上。

“若非痛到半夜叫起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这是典型的兴师问罪。

刘诏早有对策。

他嘿嘿嘿的笑起来,假装憨厚,“朕也是怕你担心。”

顾玖冲他翻了个白眼,“分明是逞强!真以为自己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吗?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

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头,朝他头上一戳。

刘诏趁机抓住她的手,“你就别生气了。朕保证,体有任何不舒服,一定不瞒着你。”

顾玖板着脸,始终没给他一个好脸色。

“你呢,就在晓筑安心休养。宫里有老大帮忙看着,用不着你cāo)心。”

“都听你的,全听你的。要不朕直接下一道旨意,让老大监国。”

“你别把他架在火上烤。我们住在晓筑,离着京城那么近,你下明旨让御哥儿监国,朝臣就该胡思乱想,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皇后说的对,朕全听皇后的。”

刘诏又偷偷嘀咕了一句,“朕还不如御哥儿那个臭小子重要。”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刘诏矢口否认,“朕什么都没说。”

顾玖用专心的手法,替他揉捏脖颈,“还酸痛吗?”

刘诏说道:“好多了!舒服!还是皇后最关心朕!”

啪!

一巴掌打在刘诏的背上。

“少说甜言蜜语,少拍马。你以为你哄着我,我就不计较你瞒着我的事吗?白做梦!我会一直念叨着你,一直念到你烦为止。”

刘诏举手投降,他是怕了顾玖的念叨。

……

一大早,刘御提着一箩筐奏章,来到晓筑。

当他看见父皇被母后收拾得服服帖帖,躲在一旁止不住偷笑。

刘诏拿顾玖没办法,但是对付亲儿子,他很有办法。

脸色一板,指着刘御,“你给朕过来!朕看你……”

刘诏开始了叨叨叨,在儿子面前长篇大论说教。

顾玖偷偷翻了个白眼,起离开,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刘御苦不堪言,足足两个时辰的煎熬终于结束了,他跑到顾玖边求安慰求帮助。

“母后,您得管管父皇!他现在越发唠叨,十几年前,我还是小孩子时候的事都被翻出来。”

顾玖却说道:“你父皇这些子饱受陈年旧伤之痛,整夜整夜睡不着。他脾气的确很暴躁,你忍着点。”

“父皇的病痛还没减轻吗?”

“略有减轻,但治标不治本。他当年受伤,条件简陋,没办法好好治疗。如今年龄一上来,体就开始痛起来。你要吸取你父皇的教训,一定要惜体。”

“儿子听母后的!要不儿子留在晓筑,陪着父皇打发时间。”

“用不着!你父皇忙得很。朝堂上你替你父皇盯着,有什么事及时禀报。”

“朝堂上最近一段时间,勉强算是风平浪静。因为干旱,他们闹了一阵,到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经偃旗息鼓。无论怎么闹,十税一,全民纳税都不会更改。这段时间,估计是顶不住了,又有人用田地换取少府粮行的股份。”

顾玖叮嘱道:“你多盯着点,争取过一个平安年。”

“儿臣遵旨!”

……

将政务交给刘御处理,刘诏难得有时间过一段清闲子。

只是这清闲子过久,又怀念起整忙碌的子。

顾玖压着他,不准他回宫。

她态度不容置疑,“等到过年我们再回宫,你呢,趁机把体好好养养。体养好了,你才能好好处理政务,而不是动不动就是砸杯子踢凳子,指着朝臣的脸又是抄家威胁又是杀头威胁。你说说你,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就没学着和朝臣好好相处,遇到事大家好好商量。”

“并非朕不愿意和朝臣好好商量,而是那帮朝臣不肯好好说话。”

刘诏理直气壮,将责任全都推到朝臣的头上。

顾玖白了他一眼,“朝臣们不肯好好说话,你也不肯好好说话,就成了针尖对麦芒的局面。总这样,你不累吗?”

“朝臣不累,朕当然不累。”

“朝臣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你就一个人,犯不着每天和他们置气。朝臣的做事风格,你都了解了,就该换个方式对付他们。”

刘诏摇头,很是固执,“朕的风格就是直来直去,真刀真枪地干。你让朕换个方式,朕心头不舒坦。”

得了!

她是白担心。

看样子,和朝臣争执,他是乐在其中。

顾玖不再劝他。

宫人禀报,“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外面有个和尚求见。说是同娘娘约好的。”

顾玖一听,当即吩咐道:“把人请到花厅,不要为难他。”

“老奴遵命!”

宫人退去。

顾玖同刘诏说道:“该我们还债了。”

刘诏迟疑了一下,“朕就不出面。当时无望那封信,本就是留给你。这件事,你拿主意吧。”

“行!”

顾玖收拾一番,来到花厅。

一个年轻的和尚就站在大厅中央。

头顶光亮,背脊得笔直笔直。

和尚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小僧拜见皇后娘娘!”

顾玖一阵恍惚,“请问和尚法号?你与无望大师是何关系?”

“小僧法号智通,无望大师是小僧的师父。这是师父临终之前交给小僧的书信,请娘娘过目。”

智通和尚从怀里拿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书信。

许有四接过书信,确定安全无误,这才交到顾玖的手中。

顾玖盯着智通和尚的脸颊,一阵阵恍惚。

她回过神来,招呼对方落座。

信件是无望留下来的亲笔书信,内容简短,只说智通是他西去西凉时捡的婴孩,收为徒弟,度牒记在相国寺。

顾玖收起信件,心中很是唏嘘。

她说道:“当初无望大师奉旨回京,等他到了京城见了面,本宫才知道他的体已经是油尽灯枯。能支撑着回到京城,简直是一桩奇迹。玄清道长后来也写信给本宫,他本想劝无望不要回京,毕竟路途遥远,以无望大师的体况很可能没办法活着回到京城。然而,无望大师执意回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幸运的是,他顺利回到了京城。”

智通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当初本该和师父一起回京,然而师父另外安排了几件任务给小僧。无奈之下,只能让相国寺的师弟陪着师父回京。等小僧忙完师父布置的任务,急匆匆赶回京城,师父已经去世一年。方丈大师将师父的遗物交给小僧,其中就有娘娘手中的那封信。师父在信里面让小僧今年冬月来找皇后娘娘,但是并没有说明要做什么事。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顾玖叹了一声,“无望大师临终前,也给本宫留了一封信。他的体已经是油尽灯枯,闭关静修,是为了安静地离开。只是他还有一个心愿未曾了结,托付给本宫,希望本宫能帮他完成。”

“不知师父有何心愿没有完成?”智通和尚开口问道。

顾玖看着智通的脸,在他脸上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她再次恍惚,不过这回很快回过神来,“你是怎么到你师父边?”

智通双手合十,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是师父西去西凉的路途上捡到的弃婴。小僧很幸运,遇到了师父,并陪伴师父多年。”

“你知道你父母是谁吗?”顾玖小心翼翼地问道。

年轻的智通,已经有当年无望小高僧的风范。

他微微摇头,“小僧是弃婴,也是佛门子弟,生父母是谁,已不重要。师父不仅是我的师父,在小僧心目中,他就是小僧的父亲。”

顾玖重重点头,“你说的对。”

她控制着自己的绪,“你好奇过自己父母吗?有没有想过找到他们?”

智通面色恬静,“不曾好奇,也不曾想过。”

顾玖笑了笑,“如此甚好!你父……你师父未了的心愿,他想在北邙山立一座衣冠冢,遥望皇陵。”

智通有些糊涂,“小僧不明白。”

顾玖轻声说道:“你师父的人生多姿多彩,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论。你不明白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你师父他想望着皇陵某个方向。”

智通点点头,“多谢娘娘告知!小僧还保留着师父生前的衣物和用品,这就回去给师父勘定墓地址,为师父立下衣冠冢。”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两年前已经替无望大师选好了墓地址,地宫也已经修建完毕,就在北邙山上。你准备好你师父的遗物,择下葬。”

智通双手合十,“多谢娘娘!小僧想先去看看师父的墓,还请娘娘通融。”

“本宫这就安排人带你去北邙山。”

“谢娘娘!小僧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顾玖含笑说道:“你问吧。”

“小僧不明白,师父离世的时候为何不立衣冠冢,要等到两年后才立衣冠冢。”

顾玖斟酌了一下,“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他想等你回来,由你亲手替他立衣冠冢。第二个原因,他想成全太后娘娘,满足她的心愿。”

“小僧不懂,此事和太后娘娘有何关系?”智通由无望抚养长大,习惯了有问题就问。

顾玖不厌其烦,耐心为他解答。

“太后娘娘心中有怨气,无望大师想用自己的死平复太后心中的怨气,让她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去。到这个月,太后二十七个月的孝正好结束。给无望大师立衣冠冢正是时候。”

“师父和太后娘娘很熟悉吗?”

“不!他们不熟悉。他们只是因为一个人,才有了牵连。”

“哦!”

智通没有追问因为谁有了牵连。

顾玖偷偷松了一口气,又有点遗憾。

她在智通的脸上,分明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她忍不住问道:“你师父可曾说过你长得像谁?”

智通点点头,“师父曾说,小僧长得像一位故人。正因为如此,他才决定收小僧为徒,没有将小僧送给村民养育。”

“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师父让小僧有机会就回西凉看看。”

顾玖笑了起来,“会有机会的。”

“谢谢娘娘,小僧告辞!”

第1100章 立衣冠冢(三更)

“你看见了吗?”

顾玖望着后的屏风。狂沙文学网

刘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朕看见了。”

“你说他和湖阳,他和无望……我不敢去想。”

顾玖心激动,难以平复。

刘诏紧蹙眉头,“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将当年的人都找来,一个个问。”

顾玖抓住刘诏的手,“你看无望的信件,他说他是在去西凉的路上捡到了智通。当初随无望一起前往西凉那么多人,怎么从未有人提起此事?”

“把钱富叫来!”

第一次去西凉,钱富也在队伍中。

钱富急匆匆赶往晓筑。

这么着急召他,定有要事。

一路思索,最近有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地方豪强闹腾,少府和金吾卫完全能应付,轮不到他这个报司头头cāo)心。

境外?

也没什么新鲜事啊?

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刚到书房,皇后娘娘劈头盖脸地问道:“当年你随同商队前往西凉,无望有没有在半路上捡到一个婴孩?”

钱富定了定神,肯定地说道:“没有!”

顾玖蹙眉,“无望边的徒弟智通,你知道吗?”

“老奴知道!”

“智通是怎么到无望边的,你清楚吗?”

“老奴记得,智通是个山民的孩子。山民在半路上死了,无望就说他最闲,由他照看孩子。到了西凉后,无望就正式收了智通做徒弟。对了,那个时候智通大约两三岁大。”

顾玖和刘诏面面相觑,无望为什么要撒谎。

他明知道他们会查明真相,为何要撒这种瞬间就被戳穿的谎言?没道理啊!

“老奴斗胆问一声,陛下和娘娘怎么关心起智通和尚?难道是他出了事?”

“智通在相国寺挂单,你知道吗?”刘诏问道。

钱富点头,“老奴知道!”

“智通当着是山民的孩子?”顾玖问道。

钱富本来想肯定回答,转念一想,不对!莫非智通的世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态度。

他斟酌着说道:“老奴第一次见到智通,他就跟在山民边。老奴亲口听见他喊山民为爹爹,山民对他也是极为宠。若非因为家中无人,不放心将孩子交给邻居,他也不会将孩子带在边。结果孩子没出事,山民反而死在了路上。”

顾玖问他,“那个山民的份来历你还记得吗?”

钱富躬说道:“老奴这就派人去查。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不一定能查到有用的消息。”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吩咐道:“派人尽可能调查,陛下和本宫都要知道智通的世。”

“老奴遵旨!”

等钱富离开后,刘诏说道:“湖阳边的人,才是最关键的。也要查一查。”

顾玖想了想,“邓存礼在少府当差,湖阳边伺候的人,在少府都有存档。此事就让他去调查。”

“听你的。”

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玖不确定地问刘诏,“你说,会是我们猜的那样吗?”

刘诏肯定地说道:“湖阳做出任何事,朕都不会感到意外。”

顾玖小声说道:“当初还住在宁王府的时候,湖阳姑母找过我,说是想给无望生个孩子。我当时就劝她,千万别犯糊涂。她也听进去了,我很确定那时候她应该打消了替无望生孩子的念头。你说会不会是她瞒着我们,偷偷地……”

“朕说了,湖阳做出任何事,都不值得奇怪。唯一古怪的是无望!”

“是啊!他在信件里面说智通是他捡到的弃婴,莫非不是故意留下漏洞,而是为了瞒住智通?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智通不会看见信件上的内容。”

“等钱富和邓存礼那边有了消息,再论此事。”

刘诏只是有点好奇智通的世,但是没有顾玖那么好奇。

他对顾玖说道:“无论智通是何份,如今他只是相国寺的一个和尚,是无望的徒弟。我们不能改变什么!想来无望也不希望我们改变智通现在的生活。”

“你说的有理!可我还是想知道,智通到底是谁的孩子。”

“会查到真相的。”

……

真相没那么容易查到。

二十几年前的事,还是在路途上遇到的一个山民,没人知其真正的来历。

询问当年的人,大家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当年在湖阳边伺候的人,大部分都已经离世。

还活在世上的,当年只是一个小丫鬟,根本近不了湖阳的,更不可能知道湖阳的体况。

找不到伺候的人,那就翻湖阳当年的行程,找出给湖阳看病的医生。

湖阳的行程很好找,这些都有记载。

然而,行程上面,有半年时间处于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线索断了!

……

刘诏安慰顾玖,“朕让钱富继续查下去。”

顾玖微微摇头,“不用了!智通的世已经不重要。如果真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抹去了所有痕迹,分明是不想被人查出真相。如果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单纯长得有些相似,也是有可能的,查下去毫无意义。”

“真不查下去?”

刘诏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顾玖如此轻易的放弃此事。

“不查了!无论智通是不是他们的孩子,我都替无望,替湖阳高兴。世上有个人,长得像他们,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一件很幸运很奇妙的事。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分,智通与佛有缘,由无望抚养长大,长得像他也是理所当然。”

顾玖想通了!

这件事,她不想再追根究底,就让他成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秘密。

她还命令邓存礼封存了湖阳公主府的档案。

……

寒风呼啸!

吉良辰,顾玖来到了北邙山。

今是替无望大师设衣冠冢的子。

相国寺方丈亲领相国寺高僧,替无望做一场法事。

智通为无望唯一的徒弟,亲手将无望的遗物放入棺木中。

顾玖迎着寒风,眼角有些湿润。

她猛地睁大眼睛,遗物中有一把折扇,一个金线绣的荷包,还有一双做工很差的袜子。

那是湖阳赠送给无望的“小”礼物。

顾玖还记得,湖阳拿着亲手做的袜子在她面前显摆,说是一针一线都是她缝的。平生第一次做针线活,还做成功了,要赠送给小高僧。

她当时说了什么?

她好像给湖阳提意见,“重新做一双。”

湖阳连连摇头,好像是说,“本宫做一双袜子,手都肿了。再做一双,不行不行,手都要废掉。这双袜子,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多年过去,没想到会再见到这双奇丑无比,女红极差的袜子。

她偷偷擦了擦眼泪。

心中翻滚起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些人,就这么错过了。

有些感,注定不会有结局。

有些事,除了当事人,谁都说不清楚。

封棺,铲土!

顾玖走上前,以皇后之尊,亲自铲土。

她心中默念,“一路走好!本宫将修一本《名人传》,你的名声将永传后世。”

山林呼啸,呜呜咽咽……

像是有人在哭。

高僧念经的声音,蓦地拔高。

风渐渐弱了下去。

封土!

立碑!

遥望远处皇陵,正对着公主坟。

“阿弥陀佛,小僧替师父谢皇后娘娘厚!”

智通眼睛通红,显然哭了一场。

“智通师父将来有何打算?”顾玖问道。

智通道了一声佛号,“小僧将跟随方丈师父,精研佛法。”

“甚好!若遇到困难,需要帮助,可到晓筑留下讯息。”

“谢皇后娘娘厚!为师父立衣冠冢,小僧心愿已了。接下来就将闭关清修。”

顾玖听不得闭关二字。

一听到闭关,就想到无望大师。

她张了张嘴,满腹惆怅,无数的话汇聚成两个字,“保重!”

不再留恋,顾玖果断下山。

后梵音依旧。

无望在西凉,是否高坐平台,传诵经文,布施天下?

他将智通自小带到大,亲自为智通剃度,是什么样的心?

他靠着一口气,不畏艰难险阻,支撑着体回到京城,是否是为了遥望公主坟?

尘归尘,土归土!

人死不能复生。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往前。

第1101章 妥协

“二夫人同意二公子纳妾。看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品书”

“真的?”

顾玖感到不可思议。

欧阳芙怎么会同意?她明明是不愿意的,明明可以用怀孕在身要求二公子暂缓纳妾。

她有足够的筹码,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的筹码是够的。

她为什么不用手筹码?

小翠连连点头,“这事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胡说。”

顾玖揉揉眉心,叫来马小六,“你出去打听打听,二公子和二夫人到底什么情况。”

马小六领命而去。

小翠说道:“夫人,打听这种事情该派奴婢去啊。奴婢同喜乐堂的好几位姐姐都很熟悉。”

顾玖笑了起来,“看见了吗,天已经黑了。你熟悉的姐姐们,现在出不了门,你去打听只会吃闭门羹。

相反,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内侍可没有门禁,马小六正好找他们喝酒,打听消息。”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小翠有点不好意思。

顾玖笑了笑,问青梅,“今日酒席,我吃了一半回来了。后面没出什么事吧。”

青梅摇头,“没出事。王妃同萧夫人冰释前嫌,亲热得很。湖阳郡主还给了陈律少爷两千两,说是给他置办年货的钱。”

顾玖听闻,哈哈一笑,“没想到铁公鸡湖阳,也舍得拿钱出来给陈律。”

“是啊,当时大家都很意外。夫人没看见,陈律少年那个表情,都快吓死了。”

“湖阳郡主给他钱花,他还害怕?”顾玖好。

“估计是怕利滚利,将来湖阳会叫他还钱吧。奴婢开玩笑的。”

顾玖问道:“湖阳郡主有没有给敏妹妹零花钱?”

“给了,给了五百两。”

“没说要接敏妹妹回郡主府?”

“没说。”

看来湖阳也清楚自己的郡主府太乱,不适合一个小姑娘在里面生活。

湖阳的转变,让顾玖感到意外。

欧阳芙竟然会同意二公子纳妾,更是让她意外。

马小六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东院。

先换了一双干爽的棉鞋,等身暖和了才去见顾玖。

他怕过了寒气给对方。

这会顾玖已经吃完了晚餐,在房里走了几圈消食。

见到马小六回来,问道:“打听清楚了吗?”

马小六躬身说道:“回禀夫人,二夫人已经同意二公子纳妾。小的还听说,明儿会摆一桌酒席,让两个妾室进门。”

“怎么回事?有没有打听到二夫人为什么会同意二公子纳妾?”顾玖急切地问道。

欧阳芙改口,一定有原因吧。

纳妾还要摆一桌酒席,那两个妾室是有多尊贵?

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马小六小声说道:“小的打听到,好像是二夫人娘家兄弟出了点意外,需要银钱周转。欧阳府那边具体的情况,小的打算明日出门打听。”

顾玖恍然大悟。

原来是娘家出了事,欧阳芙才不得不妥协。

只是二公子趁机要挟纳妾,是不是太过分?

……

喜乐堂,欧阳芙坐在窗前,已经好几个时辰。始终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

丫鬟很担心,又不忍打扰她,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丫鬟小声提醒道:“夫人,夜已深,该歇息了。”

好一会,欧阳芙灵魂归位,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时辰?”

“子时一刻。”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欧阳芙苦笑一声。

“扶我起来。”

两个丫鬟急忙前,扶着她起身。

欧阳芙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坐了太久,血液不流通,小腿酸胀麻木,十分难受。

欧阳芙凄苦一笑,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也会沦落到今天。

丫鬟打来热水,给她泡脚。

“夫人要不要吃一点?饭菜都还温着。”

她摇头,“不了,我不饿。”

她现在哪里感觉到饿,早被气饱了。

她随口问了一句,“公子在哪里?”

“公子在书房歇息,要叫公子过来吗?”

欧阳芙想了想,点头应承,“叫他过来吧,说我有事情同他商量。”

“奴婢遵命。”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出了房门,去请二公子。

欧阳芙神情落寞,心如死灰。

若不是为了腹的孩子,她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像萧琴儿那般,闹他个天翻地覆。

可是萧琴儿前车之鉴不远,欧阳芙不敢拿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前程去赌。

她怕输!

男人到底有多冷酷,她早已经领教过。

她没男人那么冷酷,也没有男人那么多筹码。

洗漱完毕,身体总算活了过来。

她本想端正地坐在椅子,只是腰身酸痛得厉害,不得不床,垫好几个枕头靠坐在床头。

二公子刘评来到卧房,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关心地问道:“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欧阳芙低头,嘲讽一笑。

“公子关心我吗?”

“我自然是关心你的。”

她望着他,神情悲戚,“可是公子明日要纳妾。”

“此事我们已经说好,你不要再提好吗?当心身体。”

二公子轻言细语,像个暖男,做出的事情却又那样冷酷无情。

欧阳芙心头一紧,难受。

“公子既然担心我的身体,为什么不能不纳妾?”

二公子微蹙眉头,“你还要同我争吵吗?你知道的,我不乐意同你争吵。”

欧阳芙的眼泪差一点落了下来。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反对你纳妾,只是酒席免了吧。好歹给我一点体面。”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那两个妾室都是良家子,其一个娘家还是地方父母官。也得给她们一点体面,你说对不对?”

欧阳芙咬着唇,“她们的体面是体面,我的体面可以当随意丢弃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你看你正怀着身孕,不管是谁,都越不过你。你永远是我的原配嫡妻,那两个妾室进了门,也得听你的管教。”

二公子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温和有礼,衬托得欧阳芙很不讲理。

欧阳芙心很疼,“你没想过,你在这个时候纳妾,万一我受不了刺激早产,该如何是好?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当然在意。我若是不在意,根本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可以自行纳妾。你不要胡思乱想。”

欧阳芙一脸哀伤地看着二公子,“我只有一个要求,明日不要摆酒席。”

二公子含笑摇头。

他依旧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残忍。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你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欧阳芙很伤心,“如果我哥哥将钱还回来,你可以不纳妾吗?”

二公子反问,“你哥哥能还钱吗?”

欧阳芙心很痛。

她的哥哥,差事出了纰漏,被官知晓。官给他机会,将窟窿填满,此事既往不咎。

四五万两的亏空,哪里有那么多钱。

不得已之下,欧阳少爷只好求到欧阳芙跟前,请欧阳芙帮忙。

欧阳芙将自家哥哥骂了一通,骂了之后还是拿出三万两,替哥哥填补窟窿。

她借出去的三万两,正是二公子从南边拿回来的三万两。

三万两白银,还没焐热,借了出去。

说是借,这辈子能不能要回来,都是个问题。

银子已经借出去,二公子不要求欧阳芙将银子拿回来,只提出一个条件,他要纳妾。

迫于无奈,欧阳芙只能答应。谁让她理亏。

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用了,得承担后果。

可是真的很不甘心。

心真的很痛。

她以为他对自己好歹还有一点怜惜,二人感情怎么说也还和睦。

却没想到,在金钱面前,一切都现出了原形。

她能怎么办?

除非她能填补三万两的亏空。

她无奈妥协,她同意他纳妾。只是不想摆酒,不想让人可怜她,同情她,更不想让人看她笑话。

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他也不同意。

她捂着心口,凄凉一笑,“你狠心起来,真是将我往死里逼迫。”

二公子握住她的手,“你总爱胡思乱想。你看我,去了南边一趟,没有养外室,也没有不经过你同意带女人回来。

不仅如此我还带了几万两银子回来交给你,对你还不好吗?

现在我要纳妾,也是征求了你的意见,你已经同意了。莫非这会要反悔?”

“我不反悔,你要纳妾尽管纳。我只恳求你不要摆酒,好歹给我给孩子一个体面。”

“不是一桌酒席,你何必斤斤计较。”

“既然只是一桌酒席,取消取消,你又何必非摆酒不可。你让我如何吃这顿酒席?非要逼死我吗?”

欧阳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只求不要摆酒。

二公子笑了笑,“罢了。既然你强烈要求不摆酒,我依着你的意思。现在满意了吗?”

欧阳芙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她总算不用在人前丢脸。

虽然她已经很丢脸,至少不用面对众人的目光。

“我累了!”

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甚至想要自暴自弃,这样吧,活着真没意思。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她的心情,正在剧烈的活动。

原来孩子也在害怕吗?

她轻抚腹部,以此安抚躁动不安的孩子。

二公子点点头,“累了早点歇息。明日新人敬茶,一切顺顺利利。”

欧阳芙低头一笑,公子是在敲打她吗?叫她不要为难新人?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新人。”

二公子含笑说道:“日此甚好。其实你不用担心,新人进门,并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这话听听算了,千万别当真。

欧阳芙此刻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同他说话。

“你也回房歇息吧,别累着。”

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维持着贤良淑德的表象。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二公子起身离去。

欧阳芙疲惫到动弹不得。

这一夜,有多少人无眠?

时间不会随着人的意志而停止。

天亮了,王府从沉睡醒过来,吵吵闹闹,到处都是生活气息。

刘诏昨晚没回来,显然是被差事缠住,要在外面耽误两三天。

顾玖将钱富叫来,开门见山地问道:“知道公子干嘛去了吗?”

钱富躬身说道:“兵部军械库出了问题,公子正在善后。”

顿了顿,他又说道:“此事还牵扯到欧阳郎。”

郎是官职。欧阳郎是欧阳芙的兄长。

顾玖诧异,她似乎摸到了欧阳芙同意二公子纳妾的真相。

她问道:“事情严重吗?”

钱富点头,“涉及到几十万两白银的去向,偏偏又是陛下最暴躁的时候,处理不好,兵部从到下都会吃挂落。”

几十万两白银的去向,此事摆在天子案头,那是大案。

以天子如今暴躁的脾气,说不定又是人头滚滚。

次马政案,兵部从到下被撸了一串人,砍头的有十几个。

这回军械案,要是不能及时处理,恐怕又是一串人头落地。

顾玖问道:“欧阳郎牵扯其多深?”

“不算太深,及时补亏空,应该能够从轻发落。”

“多少亏空?”

“少说也有六七万两。”

顾玖彻底明白了,欧阳芙同意二公子纳妾,估计还是钱闹的。

她问道:“公子有牵连其吗?”

钱富摇头,“公子自然没有牵连其。但是因为公子是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抓紧时间善后。等陛下问起来的时候,方能交差。”

顾玖心了然,“我知道了。你告诉公子,叫他好好保重身体,别光顾着差事,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小的遵命。夫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替我盯着南城门外,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放过。”

钱富有点为难,他实话实说,“不瞒夫人,因为人手有限,还要调查淑妃娘娘毒一案,恐怕抽不出人帮夫人盯着南城门外的动静。”

顾玖当然知道钱富手下已经没人了。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将话题转移到淑妃毒一案。

她微蹙眉头,问道:“淑妃娘娘毒,你们查了这么久,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吗?”

钱富羞愧,“小的无能!”

“连个怀疑目标都没有吗?”

“倒是有几个怀疑目标,只是还有许多疑点。”

“说说看,你们都怀疑谁?”

钱富突然闭了嘴巴,“请夫人见谅,小的不能说。”

“不能说?”顾玖盯着钱富,目光不善。

钱富点头,他真的不能说。公子特意叮嘱他,不准吐露一个字。

顾玖问道:“无论我怎么逼你,你都不能说?”

钱富点点头,“夫人想知道什么,不妨亲自问公子。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告辞。”

钱富跑了,跑得飞快。生怕被顾玖抓住逼问。

顾玖嘲笑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钱富。

下人禀报,“夫人,四夫人求见。”

顾玖意外,萧琴儿竟然会来见她。

“将四夫人请进来。”

“奴婢遵命。”

萧琴儿带着一阵香风,走进小书房。

“大嫂今儿气色不错。”

“四弟妹请坐。今儿什么风,将四弟妹吹了过来。”

萧琴儿抱着黄铜手炉,在顾玖的对面坐下。

“今儿来见大嫂,是有事情相求。”

顾玖挑眉,“四弟妹客气。有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

萧琴儿抿唇一笑,“我听说大嫂买下南城门外大片土地,等开了春要动工。我想着,银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投给大嫂,也能赚点零花钱。”

真是稀,萧琴儿竟然主动投钱。

顾玖含笑说道:“多谢四弟妹对我的信任。南城门外的项目还没动工,等动工的时候,我会一一告知,到时候再投钱也不迟。”

“那说定了。”萧琴儿喜笑颜开,“我投三千两,大嫂可别嫌少。”

顾玖笑着说道:“当然不会嫌少。”

只要是钱,别管三两,还是三千两,顾玖从不会嫌弃钱多钱少,她只嫌弃人。

------题外话------

颓废萎靡熬了一个星期,总算恢复了元气满满。

谢谢大家对元宝的包容和理解,爱你们!

明天周五,照旧加更一章。

爱你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1102章 坦诚一点

陈壮实由宫人领着,前往长安宫。狂沙文学网

他刚从兴庆宫出来,脑子里还在思索陛下同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有何深意。

还没想明白,或是不敢想,人已经到了长安宫。

经过通报,终于踏进长安宫宫门。

此处风景,有别于皇宫其他地方。

格局也大为不同。

他看着很新奇,毫不掩饰的四下打量。惹得宫人频频侧目。

书房外,许有四对陈壮实说道:“娘娘就在里面,陈将军可以直接进去。”

“多谢许公公。”

宫里的规矩陈壮实懂。这回进宫,他准备了二三十个荷包。已经洒出去一半多。

此刻,又一个用金线绣的荷包,很自然地落入许有四的手中。

许有四往衣袖里一揣,全程眉眼都没变动过。

陈壮实见对方接下荷包,这才放心跨进门。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走进书房,陈壮实朗声请安,声音足够响亮。

“免礼!”

顾玖就坐在软塌上,示意陈壮实也坐下来说话。

“多谢娘娘!”陈壮实小心翼翼地在圆凳上坐下。

就像是聊家常一样,顾玖很随意地问道:“回到京城感觉怎么样?”

陈壮实笑道:“好的!比西北好,不用吃沙子。唯一不好的就是没仗打。”

顾玖挑眉一笑,“京城变化大吗?”

“变化很大!这几,微臣参观了国子监,军事学院,还去了知行书院旁听了几节课,感受颇深。娘娘了不起,如此大手笔支持创办书院,让学子们无论贫富都能免费读书,此乃千秋伟业!”

顾玖笑道:“少拍马!本宫边不缺拍马的人。”

“微臣绝不是在拍马,微臣是真的这么想,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

陈壮实一脸真诚。

顾玖挥手,叫他少说废话,“说点有用的。”

陈壮实嘿嘿一笑,“娘娘能否给微臣安排一个能打仗的差事?”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句是实话,本宫听出来了。你就这么想打仗?”

陈壮实正儿八经地说道:“不瞒娘娘,微臣出草根,当初若非山河书院能够免费读书,还有奖学金拿,我不会来到京城,我的命运也会被彻底改写。读书方面我不行,勉强考取秀才功名,已经是走了大运。我能爬起来,只能靠打仗。

如果不打仗,我就没资格同勋贵子弟,同文臣武将这比拼。唯有打仗,才能让微臣有机会爬到最高,让我们陈氏一族成为人人瞩目的大家族。家中子弟,想读书就读书,想从武就从武,不用担心钱,不用像我当年那么艰难的求学。”

全都是大实话。

宫人都暗暗咋舌,净说大实话真的好吗?

功名利禄之心,彰显无遗,这样真的好吗?

顾玖却笑了起来,“当年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很有追求的人,也是一个一心追求名利的俗人。好在,你人虽然俗,做事还有底线。这些年,本宫观你表现,勉强算是合格。”

“才刚刚合格吗?”陈壮实觉着自己表现得好的,没想到在皇后娘娘眼里,仅仅只是合格。

扎心了!

顾玖笑了笑,“以本宫的要求,要达到合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也不用纠结合格标准的问题。本宫要是让你京大营带兵,或是去军事学院带学生,你愿意吗?”

陈壮实一脸为难的样子,“在娘娘面前,微臣只能说实话。微臣不愿意去京大营,也不愿意去军事学院。”

顾玖好奇,“不去京大营,可以理解。不去军事学院,本宫不能理解。要知道,军事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将是各个部队的中坚力量。你去军事学院做教官,将来你的学生遍布各大军营,你竟然不乐意?要知道很多人抢破了头,都想去军事学院做教官。然而,只有立下军功者,有带兵打仗经验的人,二者缺一不可才有资格进入军事学院做教官。”

陈壮实斟酌了一下,说道:“微臣不是不知好歹,娘娘一心替微臣打算,微臣铭感五内。然而,微臣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也知道自己擅长得是什么。让微臣教一群学生兵,常年困在学院内,以微臣喜欢搞事的子,怕是会憋死。微臣就想趁着年轻力壮,再打几年仗。等到老了,上不了战场的时候,或许我会考虑进入军事学院带学生,顺便养老。”

呵呵!

这话足够直白,也足够坦诚,当然也是足够讨人嫌。

顾玖故意板着脸,“军事学院可不是养老的地方,别打错了主意。”

“军事学院不能养老的话,那微臣就直接回家养老。”

陈壮实笑呵呵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顾玖哼了一声,“回去等消息吧!”

咦?

这就完了?

不再聊一会?

他的差事到底是在哪里,都还没说呢。

他犹犹豫豫,言又止。

顾玖似笑非笑,“陈卿还有什么事?”

“没,没事了!”

陈壮实顿时怂了,起离开。

等他走到门口,皇后娘娘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有空的话,多翻翻南边的资料,没坏处。”

陈壮实先是一惊,接着一喜,“好嘞!微臣遵旨,微臣出宫后就去兰台寺。”

他兴高采烈地离开,差事有眉目了。

去南边打仗,哈哈哈……

今晚叫上严辞,王学成,三人不醉不归。

……

果不其然,数天后,陈壮实接到调令,前往海外行营报道。

“这下子,又能和杨兄一起并肩作战,爽啊!有杨兄带着,我名垂千古的机会来啦!”

陈壮实得意洋洋,毫不掩饰内心的雀跃。

严辞和王学成祝他一路顺风

“你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当然是走水路!既然是去海外行营,我得趁机练一练水。多学一个技能,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陈兄此言有理。最近写书,我也有一种自己学识不够支撑书写内容的感觉。写的越多,越发知道自己欠缺了很多知识。等写完手头这本书,我得闭关补充点知识。”

“严兄有此觉悟,甚好!”

王学成幽幽一叹,“我们当中,唯有我最不求上进。我现在对自己的生活很满足,完全不想读书。”

“我理解王兄!读书的确很辛苦。”陈壮实拍拍王学成的肩膀,心有戚戚。

“没有科举的压力,书本都不想翻一下。”王学成又说道。

陈壮实哈哈一笑,“一样一样!不过为了前程,我还是得硬着头皮,每天翻翻书,能看几页是几页。”

“陈兄言之有理,王兄也该将书本捡起来,每天翻看几页都好。”严辞很有感触地说道。

书到用时方恨少。

当各种题材都写过,想要有突破,就需要极大的知识储备量。

严辞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到了瓶颈。过去所学所知,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在写小说这条路上走下去。

想要一辈子都吃写小说这碗饭,就得停下来补充知识。

要么就此沉沦,吃老本。

要么用心沉淀,一飞冲天。

严辞想要一飞冲天。

送走了陈壮实,严辞一头扎进了档案馆,扎进了兰台寺,扎进了文青书局得书库。

他甚至重新参加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想要回书院进修。

只考了两次,他就考进了山河书院。

除了科举,每个科目他都学,学得格外认真。

王学成被他感染,在工作之余,也捧起了书本。每天看几页,内心都平静了些,人没有那么浮躁。

……

时间一点点流逝。

陈壮实到了海外行营,见到了杨季。

兄弟见面,格外亲。

杨季拍着他的肩膀,“你可算来了。接下来一个月,我会手把手带你熟悉这边的况,走访关键人物。一个月后,你就是海外行营大总管。”

咦?

这话几个意思,他怎么听不懂。

陈壮实一脸懵bi)!

杨季哈哈一笑,拿出任命书。

“朝廷的任命书,任命你为海外行营副总管,主持海外行营的工作。至于我,就要回京城复命。”

“你走了,谁当大总管?”

“你!前提是你在副总管的位置上,能干满一年。干得好,一年好就升你做大总管。干不好,朝廷会另外派人出任大总管,届时你这个副总管就惨了。”

陈壮实一年抓瞎,“我是有信心干好大总管的活。我就是糊涂,在京城的时候,我怎么没听到这个消息?陛下将你调回京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杨季为他解惑,“你离京后三天,陛下就下了旨意,撤销江南大都督府,召我回京城复命。同时任命你为行营副总管。旨意和任命书比你更先达到海外行营。”

“陛下和娘娘竟然藏了这么一手。我真是猪脑子,那么多暗示,我竟然没猜不出来。”

陈壮实拍打着自己的头。

杨季担心他怕自己打傻了,赶紧拦住他。

“时间有限,改再给你接风洗尘。收拾收拾,马上随我出发。”

“去哪里?”

“去港口!”

陈壮实刚到海外行营,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就开始了忙到昏天黑地的生活。

就连水土不服的时间都没有!

杨季完全将他当做牲口使唤。

陈壮实暗暗下决心,以后他也要将手下人当牲口使唤。

第1104章 安西王去世

杨季走马上任,紧接着就迎来第一个危机。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安西王裴仁去世。

消息传到京城,天下震动。

安西王年初过世,消息在路上走了几个月才送到京城。

“西凉局势如何?”

每个人心中都是同一个疑问,可是没有人能回答。

西凉的消息,少则延迟半年,多则延迟一年。

如果道路封锁,消息延迟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钱富焦头烂额。

他是情报司的头头,一半的人手被派往境外。

安西王过世的消息,事先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的,显然情报工作出了漏子。

别管是消息搜集出了问题,还是消息传递出了问题,总归就是出了问题。

陛下问起西凉局势,他是一问三不知,太丢分,表现太差。

理所当然地挨了皇帝刘诏的一顿批斗。

钱富挨了批斗,情报司下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当然也没好日子过。

全部动起来,发动所有的情报网,务必尽快打听到西凉现如今的局势。

西凉的公文送到了京城。

一是禀报安西王裴仁去世的消息。

二是请皇帝刘诏下旨,正式册立世子裴蒙为下一任安西王。

“没有了解到西凉的局势之前,朕不会下这道旨意。”

刘诏态度坚决。

他担心安西王裴仁去世,西凉局势变动。

万一裴蒙不足以稳定西凉局势,或是裴蒙生出了二心,册封裴蒙为安西王的旨意简单,想要收回旨意可就难了。

届时朝廷骑虎难下,丢人丢面,天下皆知。

刘诏也是要脸的。

最主要的是,他心里面一直防着表哥裴蒙。

他和裴蒙是表兄弟,自小认识。

裴蒙扮猪吃老虎,以大老粗的面貌示人,实则胸有城府,老谋深算。

这样的人,不得不防。

“安西王做事有底线,心中有家国情怀。裴蒙嘛,朕还要再看看,再估量估量。”

新上任的中书令杨季杨相公,有不同的看法。

“陛下防着安西王世子裴蒙,那么裴蒙清楚陛下的心思吗?想来应该是清楚的。他上表请陛下册封他为安西王,可谓是单刀直入,微臣以为他早就料到陛下可能的反应。拖着册封旨意,微臣以为无济于事。不如先成全他,彰显陛下的大度,也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那就正好随了他的意。”刘诏不赞成,还是坚持先了解西凉的局势,再做打算。

杨季沉吟片刻,“陛下是担心裴蒙脱离大周称王吗?其实陛下完全不用担心。微臣特意查过三和快递的账本,这几年,我们大周同西凉的贸易数量逐年增长。据从西凉归来的人讲述,安西王府主要收入,就来自关税。

安西王府还需要靠大周输送物资,抵抗西域一带越演越烈的信仰战争。可以说,大周就是安西王府的靠山。裴蒙是聪明人,他知道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他上表请封王,无非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管理西凉。他下面还有几个兄弟,个个都能带兵打仗。他必须靠陛下的支持,稳定大局。”

刘诏点点头,这话有点道理。

接着,他又发出疑问,“安西王临终前,竟然没有上表请封裴蒙为王,莫非死得很突然?”

通常情况下,安西王应该在临终前,安排好所有大事。

像是请封王爷这样的大事,由安西王出面,肯定比裴蒙自己出面效果要好。

杨季猜测道:“有可能是死得很突然,也有可能安西王有所动摇,想越过长子裴蒙,册立别的儿子。可能他自己玩脱了,然后就……”

刘诏闻言,笑了起来。

“兄弟相争,有意思。”

“微臣以为,陛下还是应该支持裴蒙。西凉不能乱,一旦生乱,西域那边的势力就趁机侵入西凉。陛下和娘娘的西凉大计,将会受到重创。”

“你说的有道理,西凉决不能乱。”

但是刘诏没有急着下旨册封裴蒙。

几个月都等得,多等一两个月也不影响。

……

“情报司这回的工作,令朕很不满意。”

刘诏私下里同顾玖抱怨

“钱富是不是老了,事情做得越来越水,不如当年那般精细。”

顾玖替钱富辩解了两句,“不是钱富的错!西凉那边封锁了安西王去世的消息。情报司的人在安西王府都挂了名,被人盯着,消息送不出来情有可原。”

“你有消息渠道?西凉现在什么情况?”刘诏一脸惊喜。

顾玖说道:“我的消息是从草原过来的,也不是很详细。安西王在正月去世,据说很突然。头一天还在摆宴招待宾客,并且收了一个绝色女子,第二天就突然去世。紧接着,西凉王城戒严,封锁消息。商队因为掐时间掐得很准,很幸运的在戒严之前离开了西凉王城,通过草原商路,辗转将消息送到京城。”

刘诏蹙眉,“到底是兄弟相争,还是有刺客?”

死的头一天,刚收了个绝色女子,让人不得不往刺客方面想。

顾玖说道:“兄弟相争不太可能!裴蒙地位稳固,尽管兄弟之间不是那么和睦,但是没有一个兄弟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我猜测要么是真的意外,死得可能不太光彩,故而封锁消息。要么就是真的遇到了刺客。”

刘诏恍然大悟,“你是说安西王有可能是死于马上风?”

顾玖点点头。

刘诏仔细一想,“的确有可能。那么大年纪,还不知道节制,死得不光彩很有可能。难为裴蒙,还得废心思替安西王那个老东西遮掩。”

顾玖说道:“西域战火燃烧,越演越烈,而且是无差别的屠城,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十分惨烈。我们需要安西王府打回去,抢夺人心和地盘。所以,我希望能尽快下旨册封裴蒙为安西王。另外,朝廷可以提供雇佣兵给安西王府。”

“雇佣兵?”刘诏好奇。

顾玖重重点头,“安西王府出钱出粮,我们负责出人出兵器。安西王府如果没有足够的钱粮,少府钱庄可以贷款给他。具体怎么还款,可以商量。”

说完,顾玖翻出西域地图,同刘诏分析西域战争如果放任不管,将存在极大的隐患。

信仰之争,国土之争,民心之争,绝不妥协。

西凉多年经营,已经看得到一点成绩。

那边的土著小孩,很多都能说汉话,识汉字。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二十年后,等这批人成长起来,整个西域都将被西凉的汉文化影响,西域格局彻底改变。

前提是,西域不打仗。

化同化,对西凉的局势特别不友好。

所以,一定要打回去。

让那帮疯狂的战争屠夫知道大周的厉害。

别以为就你们会打仗。

大周才是真正的战争祖宗。

刘诏看着地图,最终他被顾玖说服了。

西域一定要打,必须要打。

只是怎么打,何时打,得先和裴蒙商量。

刘诏捏着下巴,“得安排一个人去西凉同裴蒙谈判。另外,还要选一个带兵将领,前往西域作战。”

“带兵将领好选,谈判的人不好选。”

顾玖心头有两个最佳人选,一是陈壮实,二是杨季。

这二人都去过西凉,都打过西凉,对西凉西域的情况十分了解。

然而,陈壮实远在海外行营,天天像牲口一样忙得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杨季刚刚走马上任,堂堂中书令,自然不可能奔赴万里之外的西凉同裴蒙谈判。

“不如启用陆先生?”顾玖提议。

前任中书令陆大人,致仕退休,颓废了几天后,就去了山河书院同三元公周世安二人作伴,还在知行书院开了一堂课。

后来又在国子监开了一堂课。

他咖位大,是所有教书先生中,官职做到最大的人。

他的课,学生云集。

据说第一堂课,原本三十个位置,硬生生挤下了两三百号人。

学子们都想一睹前任中书令的风采。

尤其是有志于科举的学子,中书令的名头太具有吸引力。很多学子都想拜在他的名下。

陆先生只用了一堂课的时间,就打开了局面。

然后,乐在其中,乐不思蜀。

他自诩体力好,一口气开了三堂课。

山河书院一堂课,知行书院一堂课,国子监一堂课。

上三天休一天,三个书院四天轮一次。

当然,课时费也是极高的。

比他当官的收入还要高。

顾玖提议让陆先生前往西凉同裴蒙谈判,定大局,也是看在陆先生的资历和能力上面。

刘诏有些疑虑,“他年龄大了,前往西凉路途遥远,朕担心他身体吃不消。而且西凉条件艰苦,万一有个意外,也是莫大的损失。朕已经损失了一个无望,不想再损失一个陆先生。”

顾玖想了想,“中青年官员里面,找不出比陆先生更合适的人选。”

“要不直接让京城裴家出面?”

“不合适!”顾玖直接否了刘诏的提议,“京城裴家,能担任说服裴蒙重任的人,一个都找不出来。”

裴蒙是裴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人,又是个老狐狸。

安西王一死,他就是勋贵武将里面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顾瑞,顾珽也很厉害,同样是勋贵,同样战功赫赫。但是在裴蒙面前,都不够打。

杨季凭借打下海外的滔天功劳,估计能和裴蒙平分秋色,但是还不足以压制裴蒙。

想要说服裴蒙,靠京城裴家那群人,简直是笑话。

满朝文武,也找不出几个能压制裴蒙的人。

无论是资历,还是战功,亦或是谋略,裴蒙隐约已经有当世前三的影子。

这样的人,非得找个身份更重的人压一压他。

“这么说来,只有陆先生?”

顾玖重重点头,“如果李秉明李大人没有去世,他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李大人不在了,陆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

“那就和老陆谈一谈,听听他的想法。”

“我去和他谈。”

顾玖揽下这件事。

刘诏没意见,“朕是暴脾气,受不了磨磨唧唧的谈话。你出面更合适。朕出面,怕是一言不合直接掀翻了桌子。”

顾玖嫌弃他,“你啊,年龄越大,脾气越暴躁。你得学着修身养性,收敛脾气。怒气伤肝,身体健康最重要。”

“朕现在就是不想忍!”刘诏的态度很直接。

顾玖横了他一眼,他又立马认怂。

“行行行!朕都听你的,修身养性,克制怒火,小心保养身体。哎呀,我这陈年老腰!”

刘诏使出苦肉计,顾玖果然紧张起来。

又是推拿,又是贴膏药。

顾玖做了决定,“明儿就去晓筑避暑!”

侯门医妃有点毒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105章 大忽悠再次发威

辞官教书的陆先生,重新焕发生命活力。

同担任中书令的时候相比,精气神都有了明显的改善,人也显得年轻了些。

当他从国子监的课堂出来,一名内侍来到他边,悄声说道:“陆先生,娘娘有请!”

他有些意外。

“娘娘在何处?”

“陆先生请随咱家这边走。”

内侍领着陆先生,一路上山,直到山顶凉亭。

整条山道,被龙骑卫清空,一个学子都看不见。

山顶凉亭,也被收拾一新,有宫女素手烹茶,摇着团扇。

顾玖凭栏望山,可谓是一览众山小。

“听闻国子监后山已经成为京城有名的景点,外乡人进京,都会慕名来此。本宫还是第一次上到山顶,一路上看到不少题诗,其中个别诗词颇有文采,不输历朝历代成名的诗词大家。”

“老夫参见娘娘!”陆先生躬一拜。

顾玖回头,脸上带着笑容,“本宫听闻,陆先生的课,在三个书院都颇受学子们欢迎。学子们争相想要拜在先生门下。恭喜学生,离开官场短短时,就开始了第二。”

陆先生十分谦虚,“娘娘谬赞!大家都是看在我曾担任过中书令份上,才会捧场。老夫教书,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肯定有教的不好的地方,好在为官经验还算丰富,可以替广大学子指导指导。”

“陆先生不必过谦,你的本事,本宫是知道的。教书,于你而言,驾轻就熟,随手拈来。不过有一件事,本宫就不敢确定先生能不能胜任。”

陆先生起了好奇心,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终于问出了口。

“除了带兵打仗,针线女红,还有何事老夫不能胜任?”

顾玖抿唇一笑,“说服裴蒙出兵西域,先生能胜任吗?”

啊?

陆先生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

“难怪娘娘今会来国子监!安西王去世,裴蒙理所当然继承王位。老夫有一事不明,娘娘为何要说服裴蒙出兵西域?难道是为了消耗安西王府的兵力?”

顾玖摇摇头,“非也!本宫不是那等小人!先生可知,西域自前几年开始打仗,战火越烧越烈。那帮战争屠夫,频频屠城,以杀戮作为筹码,试图统治整个西域。眼看着对方就要打到家门口,不主动出战,难道要被动迎战吗?

先生莫急,这不仅仅关系到面子,这更是文化之争,国土之争,民心之争。西域民众苦战争屠夫久矣,裴蒙此时出兵,必将收获西域民心。所获取利益,远远大于战争的付出。”

陆先生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然而安西王府兵力有限,大部分兵力得留在西凉王城,确保安全。说服裴蒙出兵西域,光是兵力就限制了这个想法。当然,娘娘的想法很好,只是不太现实。”

顾玖笑了笑,“为了解决安西王府兵力不足的问题,本宫准备提供佣兵帮助,甚至可以贷款给安西王府。只要能打赢这场战争,收益远高于贷款的十倍二十倍,甚至是一百倍。我相信,以裴蒙的聪明才智,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陆先生有点懵bi),“老夫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佣兵等于是有偿打仗。”

“正是!等于是安西王府出钱,请我们大周军队帮他们打仗。”

陆先生紧蹙眉头,“娘娘打算派哪支军队支援安西王府?”

顾玖早有计划,“从西北大都督府旗下军队里面挑选一支,人数不超过一万人。”

陆先生望着远处山巅,心中激dàng)起伏。

他突然问道:“娘娘非得打西域?”

顾玖重重点头,“非打不可!本宫不许国土外面,有一支凶悍野蛮残暴,悍不畏死的军队存在,更不许有一个排他的以杀戮作为手段的异族文化存在。大周的文化传承是温和的,对上以杀戮为手段的异族文化,很容易被人吞噬。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对方还没有壮大,一举歼灭,将一切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陆先生点点头,“娘娘的想法,总是异于常人。换做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况,都是坐山观虎斗,绝不轻易下场。什么文化,什么思想,什么吞噬,没有人会去考虑。大家考虑的只是地盘,地盘,还是地盘。”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考虑的也是地盘,有地盘才有人口,有了人口才有文化传承。本宫要的是汉文化传承,而非异族文化。一切试图吞并汉文化的异族文化,都是异端邪说,必须被反击镇压扼杀,绝不手软。”

充满浓浓杀意的一句话,令陆先生顿生豪。

他不由得感慨道:“若是以前的帝王也有娘娘这般想法,哪有百年浩劫。早在对方萌芽阶段,就直接杀了过去,直接将对方给摁死了!”

顾玖笑道:“本宫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当然,也不会高看任何一个敌人。这仗必须打,但是首先得有人说服裴蒙接受本宫的计划。思来想去,唯有先生才能担当此大任。”

陆先生捋着胡须,眺望远方,“朝堂诸多臣工可选,娘娘为何偏偏选中老夫?此去西凉不知几千里,路途遥远且艰险,老夫垂垂老矣,怎么想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玖郑重说道:“先生错矣!裴蒙乃是勋贵武将中公认的第一人,有城府。想要说服他出兵,朝堂诸位臣工无人有把握。唯有先生你,你才是最有希望说服裴蒙的那个人。

陛下已经下旨册封裴蒙为安西王,旨意就在皇宫,等着先生带它前往西凉,再创伟业!先生大功,本宫铭感五内。本宫计划做《名人传》,先生当在第一册。”

“《名人传》?”陆先生微微动容。

果然,读书人追求的始终都是前后名。

皇家出品《名人传》,百分百会名传千古,流芳百世。千百年后的人,提起此书都会津津乐道。

随便翻个人出来,他的经历都能写个三百万字的大长篇爽文。

这就牛bi)大了!

单例一个《名人传》,比留名青史效果还要好。

人们不一定会去翻史书,特意去了解某个王朝的历史。

但是人们一定会好奇《名人传》上面的人物。

《名人传》里面的人物,一定会以各种方式传播,妇孺皆知。

这就是《名人传》最厉害的地方。

任何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人,都想登上《名人传》,必须还是第一册。

陆先生偷偷问了一句,“如果老夫不去西域,老夫可否登上《名人传》第一册?”

顾玖摇头,“不能!”

陆先生一口几十年的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老夫好歹也是一代名臣,为何不能登上《名人传》第一册?”

他不服!

顾玖轻声一笑,“《名人传》第一册,得有开疆拓土之功,亦或是著书立说,开创学派之功。先生你,似乎还差了些。”

“照着娘娘的标准,陈壮实,杨季都能登上《名人传》第一册,比老夫还要高出一头?”

“任丘也能登上《名人传》第一册,就凭他准确预测雨水干旱,此乃天赋神技,必须浓墨重彩。”

陆先生遭受了平生最严重的打击,心头哇凉哇凉。

“老夫乃是两朝名臣。”他强调自己的份和功劳。

顾玖浅浅一笑,“所以先生能够名留青史,但是不能登上《名人传》第一册!抱歉!”

一声抱歉,要老命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于年轻人之后。

而且还是生活在同一个时空的年轻人。

一想到输给杨季,陈壮实他们,陆先生一百个不甘心。

不就是西凉吗,杨季他们去的,他也去的。

“老夫愿意为娘娘驱策,替娘娘走一趟西域。”陆先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了《名人传》,他是拼了。

顾玖喜笑颜开,“多谢陆先生!你放心,等你从西凉归来,《命人传》第一册定有先生的一席之地。”

陆先生抹了一把脸,“娘娘忽悠人的功夫见涨啊!老夫早有准备,却依旧抵挡不住娘娘的糖衣炮弹。哎……”

一声叹息,道尽心酸。

《名人传》的威力,谁能抵挡。

陆先生可以确定,就算原本没有《名人传》这回事,皇后娘娘为了说服他出使西凉,也会炮制出一本《名人传》。

《名人传》这种玩意,只有皇家出品,才能得到世人的认可。

其他人编撰这类书籍,都会遭人质疑,甚至沦为笑柄。

文人相轻,岂能让别人专美于前。

皇家出品,自然就免去了一切争议。

“陆先生真会说笑!本宫在京城,盼望先生一路顺风,马到功成。等先生归京,本宫一定设宴替先生庆贺!”

“多谢娘娘!为了《名人传》,为了不辜负娘娘,老夫一定竭尽所能说服裴蒙接受娘娘的计划。”

顾玖率先下山。

陆先生留在山顶,放声高歌,惊起鸟雀无数。

顾玖闻到歌声,哈哈一笑。

“陆先生人老心不老,心中还有野望,这一趟稳了!”

第1106章 心虚(三更)

顾珽得知朝廷有意出兵西域,就想方设法争取这个机会。

他告诉裴蔓,“我在西北生活多年,西域的气候和西北差不多,不用承受水土不服之苦。打西域,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无论如何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打西域,只是传闻,陛下和娘娘并没有定策。”裴蔓面色愁苦。

她不想离开顾珽,不想顾珽一大把年纪还要拼命。

顾珽对她说道:“你不懂!这种只是传闻,没有证实的军国大事,一般都代表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计划,才会有类似的传言流出来。等到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式定策,我再去争取,黄花菜都凉了。

我得早点行动起来,把这个机会抢到手里。要知道,争抢这个机会的人一定很多。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有开疆拓土之志,有不下于开国皇帝的野心和包袱。跟着陛下干,功名利禄只是等闲。”

裴蔓急切地说道:“我不需要你去挣功名利禄,我只希望你能留在京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你已经是伯爵,难道还不满足吗?”

顾珽叹了一声,“蔓蔓,我想打仗,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我喜欢战场,我喜欢打仗。留在京城,我觉着自己像是致仕养老的老人,精气神都没了。我正当壮年,我不想这么早就开始养老。”

裴蔓无声哭泣,“你可曾为我,为孩子们想过?而且你还在孝期,如何出门打仗?”

“出兵西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估计要等到明年才会出兵,届时我已经出孝,正好赶上这等难得的机会。蔓蔓,你支持我好吗?”

裴蔓眼泪挂在眼角,内心一片冰凉,“娘娘不会同意你带兵攻打西域,娘娘一定不会同意。”

顾珽问她,“如果娘娘同意,你会支持我吗?”

裴蔓深吸一口气,“京城真的留不住你吗?”

“我……”

顾珽突然哑巴了。

他看着裴蔓一双眼睛,满是悲伤和绝望。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给妻儿带去了太多的煎熬和伤害。

他一把抱住裴蔓,轻声说道:“对不起!”

裴蔓哭着笑道:“不用说对不起。我喜欢的那个顾珽,生于战场,忠于战场。如果你能说服皇后娘娘,我就支持你去西域。”

“谢谢!”

顾珽紧紧抱着她,舍不得松开。

他内心是煎熬的。

一面是家庭,一面是他渴望的战争。

他必须有所取舍。

他在心里头说了无数个对不起,他还是忠于内心的野望,选择了战争。

他就是想打仗!

就算死在战场上,他也无怨无悔。

趁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晓筑修养,顾珽驱车前往晓筑。

半路上遇到齐王下。

舅甥二人,就在路边愉快地聊了起来。

齐王刘御说道:“舅舅想要领兵攻打西域,恐怕比较难。不瞒舅舅,父皇和母后都想启用更年轻的将领,并且想趁机将军事学院的学子拉出去历练一番。”

顾珽紧蹙眉头,“更年轻的将领?这么重要的战事,就不怕出漏子?还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老将领着才合适吧。”

齐王笑了笑,“安西王裴蒙就是最有经验的老将。”

“不妥,不妥!大周的军队,岂能让裴蒙统领!必须有个能压得住场子的将领前往西域,制衡裴蒙。年轻将领在裴蒙面前,怕是一个回合都走不了,就会败下阵来。”

“舅舅言之有理。不妨就从这个角度试着说服父皇和母后。”

咦?

顾珽一脸诧异。

齐王是在拐弯抹角的提点他?

“本王公务繁忙,先告辞一步。舅舅再见!”

看着远去的马车,回想齐王高深莫测的笑容,顾珽瞬间感觉多了三分把握。

齐王的提点,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

“哥哥想要领兵攻打西域,嫂嫂同意吗?”

兄妹见面,顾珽直接道明来意。

顾玖也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先了解裴蔓的态度。

顾珽说道:“你嫂嫂的意思是,只要你同意,她就支持我。”

顾玖端起茶杯,微微摇头。

“哥哥太不了解女人的心思!嫂嫂这么说,其实她并不愿意你出征西域。此前,哥哥南下数年,一直到老头子过世哥哥才不得不回京守孝。嫂嫂一个人在京,忙里又忙外,很是辛苦。哥哥年龄也大了,何不就此安定下来。”

“生于战场,忠于战场,死于战场。让我不打仗,比杀了我更难受。我正当壮年,我还能打,还能拼。而且出征西域,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同裴蒙掰腕子。我想我这个国舅爷,还是够资格的。”

顾玖依旧摇头,“哥哥别忘了,早年在西北,你是裴蒙的部下。你怎么敢确保,见了裴蒙你心头不虚?说不定你下意识就有了为下属的自觉,直接低了他一头。就说爵位,裴蒙是亲王爵,哥哥只是伯爵,任何方面你都压不过裴蒙。”

顾珽着急,“妹妹,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我不敢说能压制裴蒙,但是我能保证我可以丢弃为下属的自觉,拿出国舅爷的派头。”

顾玖还是摇头,“哥哥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说句打击哥哥的话,你不如裴蒙!”

顾珽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我真不如他?即便我在海外历练了这么多年?”

顾玖放下茶杯,郑重问道:“在哥哥眼里,杨季如何?哥哥和他比,孰强孰弱?”

“自然是杨季更强!他文武全才,颇有谋略,我服他!”顾珽很干脆,武将就是这么直接。

顾玖轻声说道:“在我眼里,杨季能和裴蒙打个平手,但不足以压制裴蒙。这么说,哥哥明白了吗?”

“妹妹的意思是,裴蒙能和杨季比肩,甚至比杨季还要略胜一筹?”

顾珽一脸错愕。

顾玖说道:“哥哥不必惊讶!裴蒙表面看起来就是个大老粗,实则心细如发,城府颇深。这些年,裴蒙军事民政两手抓,而且都做得不错。心中没有韬略的人,绝对没办法将军事民政都做好。他能做好,他就不是一般人。现在哥哥还认为他是个大老粗吗?”

顾珽脑子有点乱。

“妹妹说的裴蒙,真的是我认识的裴蒙吗?”

“没错,就是你认识的裴蒙。哥哥仔细想一想,裴蒙除了言语粗鲁外,可曾犯过蠢?再仔细想一想,哥哥在裴蒙手下当差那些年,裴蒙可有做过错误的决定?可曾大败过?每当遇到临机应变,他是不是都能迅速做出决定?哥哥,我们不要以貌取人。裴蒙长得粗鲁,不代表他脑子也粗鲁。”

裴蒙那张脸,外加他说话风格,太具有欺骗。

他一张嘴,人家就当他是个大佬粗,只会打仗,没什么脑子。

实则,人家心思都藏在一张脸下面,谁都看不破。

比起将精明算计都写在脸上的那些人,裴蒙隐藏得足够深。

而且裴蒙从不介意,别人将他当成二傻子对待。

这就厉害了!

不在乎虚名,只讲实际利益。不拿点真东西出来,休想打动裴蒙。

顾珽抹了一把脸,他脑子还是有点乱,“妹妹想启用哪位将领?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出征西域?”

顾玖笑了笑,“比如顾瑞!”

“他?他是西北大都督,岂能擅离职守。”

“顾瑞不行,还有柱国公府世子……有资格的勋贵,并非只有哥哥一人。他们和哥哥相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不曾在裴蒙手下当差,心里头不虚裴蒙。”

顾珽弱弱地说道:“我也不虚裴蒙。”

“哥哥确定吗?”顾玖郑重问道。

顾珽张嘴结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他真的不虚裴蒙吗?

其实他心头也没底。

毕竟他曾经在裴蒙手下当差十几年,骨子里已经习惯了听从裴蒙的指挥。

顾珽很失落,“这么说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对!从一开始,陛下就没有考虑启用哥哥。”

顾珽满心沮丧,“那我能做什么?我不想干看着,心里头难受。”

“哥哥去军事学院吧。去那里感受感受,沉淀一番。将来会有机会让你带兵出征。”

“真的有机会?”

“一定会有的。”

开疆拓土的步伐不停止,战争就不会停止。

所以,一定会有机会再次出征。

顾珽转眼高兴起来,一脸喜笑颜开。

“那我就听妹妹的。只是我有孝在,去军事学院合适吗?别人肯定会嫌晦气。”

“当兵的人,上了战场天天看见死人,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军事学院不讲究这个,哥哥尽管去。”

“多谢妹妹。”

顾珽兴高采烈离开晓筑。

等他回到府邸,裴蔓看他一脸乐呵,心头顿时一沉。

她紧张地问道:“娘娘同意你领兵出征?”

“没有!”

“没有?那你高兴什么?”裴蔓傻眼,脑子很糊涂。

顾珽特得意地说:“皇后娘娘说了,这次的机会让给别人。将来的机会给我。”

裴蔓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一笑。

“娘娘真的这么说?”

“自然是真的。”

哈哈……

裴蔓乐坏了。

顾珽一定不知道,京城人私下里都称呼皇后娘娘为大忽悠。

第1107章 陪伴

这些子,钱富一直很暴躁。狂沙文学网

火气上头,嘴巴跟着上火。

嘴角起了几个水泡,痛死他了。

吃不好,喝不好,手下的人不争气,那就狠狠cāo)练。

该撸的撸,该批的批,该撤职的撤职。

报司人仰马翻,从上到下,都绷紧了皮。

陛下和皇后娘娘要西凉的最新消息,报司拿不出来,就是失职。

别找理由,别找借口,失职就是失职,没什么好说的。

钱富将报司,从上到下狠狠cāo)练了一顿,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了西凉的消息。

第一任安西王裴仁,近八十岁的高龄,不服老,刚得一绝色女子就急吼吼的,据说还吃了药。

结果死于马上风,死得极不光彩。

事发,为世子的裴蒙下令戒严,同时先下手为强,以各种理由将几个兄弟囚起来。

确定西凉王城没有生乱,没有因为安西王裴仁的去世人心惶惶,裴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上表自请封王。

千里迢迢,走了几个月,裴蒙的奏章才到京城。

这就是整个过程。

钱富诚惶诚恐,跪在兴庆宫正阳内。

关于西凉的资料,就摆在皇帝的案头,也不知皇帝是否满意。

皇帝刘诏看完资料,问道:“就这些?”

钱富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陛下,目前就只有这些消息。更消息的消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刘诏“嗯”了一声,“退下吧!”

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钱富叩拜,起告辞!

他不敢多问。

皇后娘娘近来都住在山中晓筑,皇帝一个人住在宫里,脾气有些晴不定。

有时候连他们这些老人,都摸不准皇帝的想法。

钱富找到林书平,打听打听。

“陛下心如何?”

“不好说!”林书平也不含糊,老搭档,他也不隐瞒,“你也知道陛下因为陈年旧伤作祟,时不时犯病,心忽忽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既然没有当场发作你,就意味着陛下对你交上去的资料基本满意。你再接再厉,争取再弄点消息,陛下龙心大悦,过往的事自然不再追究。”

钱富暗暗点头。

此话没错,他得再弄点消息回来。

西凉的消息,要时时关注。

海外的消息,同样需要时时关注。

二皇子和汝阳公主都在海外,陛下那么宠汝阳,一定想知道汝阳公主的近况。

……

刘诏很烦躁,上隐隐作痛,估摸着是要下雨。

提前将膏药贴在病痛处,略作缓解。

可是却缓解不了他烦躁的心。

偌大的皇宫,冷冷清清。皇后不在宫里,他连个去处都没有。

“准备车马,朕要去晓筑!”

林书平看了眼天色,“陛下,今儿可能会下雨。不如明儿再去。”

“下雨怕什么?全程水泥路,莫非还担心车轮陷在淤泥中拔不出来吗?”

林书平被噎住,只好去安排车马和侍卫。从景耀门偷偷出宫,瞒着朝臣前往晓筑。

半路上他才想起吩咐宫人,“传朕口谕,让齐王每到政事堂听差。没有要紧的事,就别来烦朕。”

宫人领命而去,前往齐王府宣布口谕。

齐王当着妻子孙七娘的面,吐槽皇帝,“父皇从晓筑回宫还不到十天,又去了晓筑。当初母后就劝他别回宫,在晓筑一直住到秋天,他不听。结果怎么样,还是忍不住跑回晓筑。父皇就是折腾!”

孙七娘抿唇一笑,“父皇和母后的感真好!父皇一个人在宫里,委实寂寞。去了晓筑也好,帝后二人相伴,子才过得有意思。”

齐王刘御微微摇头,“父皇体不舒服,母后不在边,他心肯定烦躁。”

孙七娘一脸紧张,“父皇的体不要紧吧?”

“陈年旧生,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忍一忍也能过。就是太折磨人!太医也说了,只能缓解,没办法根治。这是当初受伤,没能及时处理伤口留下的病根。”

孙七娘一把抓住刘御的胳膊,“若是有一天,万一你也受了伤,一定要及时处理伤口,不可贪年轻就随便应付。父皇前车之鉴,你一定要吸取教训。”

齐王刘御反手握住孙七娘的手,“你不要杞人忧天。本王没什么机会上战场,不会受伤的。”

孙七娘依旧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保重体。”

齐王刘御笑了笑,“好,我答应你!小舅子的差事,你直接回绝他吧!他不是杨相公,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也不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叫他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的升迁。妄想一步登天,复制杨相公的升迁之路,本王说句不客气的话,小舅子缺少自知之明,且好高骛远。你一个字不改,将本王这番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他听。若他还来打扰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孙七娘连连点头,“王爷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叫他脚踏实地。若他不听,等到明年找个下等县,将他外放十年八年,看他还怎么折腾。”

齐王刘御笑了起来,“你倒是狠得下心。下等县条件极为艰苦,官员视为畏途。”

“我那小弟就是欠教训!有些事,王爷不便出面,就由我来料理他。”

“好!这事我就交给你来办。”

“王爷放心,我不会让娘家人败坏了王爷的名声。”

“本王的名声不要紧,本王只是不喜欢没有真材实料却好高骛远的读书人。”

“王爷敬佩杨相公,为何不曾去拜访杨相公?”孙七娘好奇地问道。

刘御笑了笑,说道:“杨相公算是本王半个师兄。当年本王年幼,每在山河书院读书,时常和杨相公陈将军一起聆听先生们的教诲。如今他贵为中书令,份有别,正因为本王心中钦佩他,所以不能给他带去困扰。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本王得父皇母后信任,即便私下里去见杨相公,也不会怎么样。然而正因为父皇母后信任本王,本王更应该懂分寸知进退。而不是仗着信任,私下里去见朝中重臣,落人口实。”

“王爷委实太过谨慎!”孙七娘感慨了一句。

刘御说道:“谨慎是应该的。要见杨相公,本王就大大方方地去见。私下里偷偷摸摸去见对方,就算没什么事,也会被人编排一堆有的没的。君子坦dàng)dàng)!本王行的正坐得端,堂堂正正用阳谋,而非谋诡计。这是本王从母后上学到的。”

孙七娘感慨道:“母后一定会因为王爷而感到骄傲。”

……

皇帝刘诏轻车从简,跑到晓筑。

顾玖没忍住,哈哈哈笑话他。

刘诏哼哼两声,看着桌上没来得及收拾地残茶,问道:“今儿有客人过来?”

“四弟妹找我闲聊。她洗漱去了,一会就过来。”

“朕先回房歇息!等你们聊完了,记得来安慰朕。”

顾玖抿唇一笑,“说说看,你又受到什么打击,还要我去安慰你?”

刘诏理直气壮地说道:“朕心头不舒爽!”

“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顾玖嫌弃他,挥挥手,把他打发了。

刘诏一转头,就笑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在宫里的时候,总觉着缺了点什么,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此刻,他知道自己缺了什么。

缺了皇后的拌嘴和吐槽,缺了皇后的陪伴。

没有被皇后吐槽的子,都是不完整的子。

没有皇后陪伴的子,就像是空气凝固,呼吸不畅。

他笑眯眯地离开,烦躁的心瞬间就被皇后的嫌弃给治愈了。

……

萧琴儿洗漱一番,换了一衣衫,重新回到绣楼。

“真不好意思,让娘娘看笑话。喝个茶,还将衣衫给弄脏了。”

“多年妯娌,弟妹不必客气。茶喝过了,本宫让宫人换了果汁。皇庄种的西瓜,弟妹尝尝。”

“说到这个西瓜,真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萧琴儿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再喝一口,又喝一口。

一杯西瓜汁,转眼没了一半。

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绢轻轻擦拭嘴角,“让娘娘见笑。一大把年纪,我还这么贪嘴。”

顾玖笑道:“能吃是福。”

一个眼神,宫人又送来新鲜的西瓜汁。

萧琴儿满足了,这然后就开始闲聊,“老三又纳了几个妾,还要给妾室位份。为了这事,他还亲自跑了一趟少府,让少府赶紧替他cāo)办。少府怠慢了几天,他就闹腾得不行。我瞧着老三是越来越荒唐。他给妾室位份,到底是因为宠,还是想从少府领一份供养,这事真说不好。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还找上我家王爷,让我家王爷替他出头。真是不知所谓。”

顾玖“嗯”了一声,“本宫有一段时间没关注宗室的况,没想到老三又纳了美妾。他体吃得消吗?院子够大吗?住得下这么多人吗?”

萧琴儿嗤笑道:“那么多女人,他的后院自然是住不下的。以至于,几个妾室要住一个小跨院里,整里闹腾不休。我瞧着三弟妹是真辛苦,堂堂世家贵女,却被迫要和一群没教养的妾室纠缠。换做我,怄都要怄死了!”

第1108章 承诺

这些日子,钱富一直很暴躁。

火气上头,嘴巴跟着上火。

嘴角起了几个水泡,痛死他了。

吃不好,喝不好,手下的人不争气,那就狠狠操练。

该撸的撸,该批的批,该撤职的撤职。

情报司人仰马翻,从上到下,都绷紧了皮。

陛下和皇后娘娘要西凉的最新消息,情报司拿不出来,就是失职。

别找理由,别找借口,失职就是失职,没什么好说的。

钱富将情报司,从上到下狠狠操练了一顿,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了西凉的消息。

第一任安西王裴仁,近八十岁的高龄,不服老,刚得一绝色女子就急吼吼的,据说还吃了药。

结果死于马上风,死得极不光彩。

事发,身为世子的裴蒙下令戒严,同时先下手为强,以各种理由将几个兄弟囚禁起来。

确定西凉王城没有生乱,没有因为安西王裴仁的去世人心惶惶,裴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上表自请封王。

千里迢迢,走了几个月,裴蒙的奏章才到京城。

这就是整个过程。

钱富诚惶诚恐,跪在兴庆宫正阳殿内。

关于西凉的资料,就摆在皇帝的案头,也不知皇帝是否满意。

皇帝刘诏看完资料,问道:“就这些?”

钱富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陛下,目前就只有这些消息。更消息的消息,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刘诏“嗯”了一声,“退下吧!”

这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钱富叩拜,起身告辞!

他不敢多问。

皇后娘娘近来都住在山中晓筑,皇帝一个人住在宫里,脾气有些阴晴不定。

有时候连他们这些老人,都摸不准皇帝的想法。

钱富找到林书平,打听打听。

“陛下心情如何?”

“不好说!”林书平也不含糊,老搭档,他也不隐瞒,“你也知道陛下因为陈年旧伤作祟,时不时犯病,心情忽阴忽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陛下既然没有当场发作你,就意味着陛下对你交上去的资料基本满意。你再接再厉,争取再弄点消息,陛下龙心大悦,过往的事情自然不再追究。”

钱富暗暗点头。

此话没错,他得再弄点消息回来。

西凉的消息,要时时关注。

海外的消息,同样需要时时关注。

二皇子和汝阳公主都在海外,陛下那么宠爱汝阳,一定想知道汝阳公主的近况。

……

刘诏很烦躁,身上隐隐作痛,估摸着是要下雨。

提前将膏药贴在病痛处,略作缓解。

可是却缓解不了他烦躁的心情。

偌大的皇宫,冷冷清清。皇后不在宫里,他连个去处都没有。

“准备车马,朕要去晓筑!”

林书平看了眼天色,“陛下,今儿可能会下雨。不如明儿再去。”

“下雨怕什么?全程水泥路,莫非还担心车轮陷在淤泥中拔不出来吗?”

林书平被噎住,只好去安排车马和侍卫。从景耀门偷偷出宫,瞒着朝臣前往晓筑。

半路上他才想起吩咐宫人,“传朕口谕,让齐王每日到政事堂听差。没有要紧的事情,就别来烦朕。”

宫人领命而去,前往齐王府宣布口谕。

齐王当着妻子孙七娘的面,吐槽皇帝,“父皇从晓筑回宫还不到十天,又去了晓筑。当初母后就劝他别回宫,在晓筑一直住到秋天,他不听。结果怎么样,还是忍不住跑回晓筑。父皇就是爱折腾!”

孙七娘抿唇一笑,“父皇和母后的感情真好!父皇一个人在宫里,委实寂寞。去了晓筑也好,帝后二人相伴,日子才过得有意思。”

齐王刘御微微摇头,“父皇身体不舒服,母后不在身边,他心情肯定烦躁。”

孙七娘一脸紧张,“父皇的身体不要紧吧?”

“陈年旧生,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忍一忍也能过。就是太折磨人!太医也说了,只能缓解,没办法根治。这是当初受伤,没能及时处理伤口留下的病根。”

孙七娘一把抓住刘御的胳膊,“若是有一天,万一你也受了伤,一定要及时处理伤口,不可贪年轻就随便应付。父皇前车之鉴,你一定要吸取教训。”

齐王刘御反手握住孙七娘的手,“你不要杞人忧天。本王没什么机会上战场,不会受伤的。”

孙七娘依旧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身体。”

齐王刘御笑了笑,“好,我答应你!小舅子的差事,你直接回绝他吧!他不是杨相公,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也不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叫他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按部就班的升迁。妄想一步登天,复制杨相公的升迁之路,本王说句不客气的话,小舅子缺少自知之明,且好高骛远。你一个字不改,将本王这番话原原本本复述给他听。若他还来打扰你,你知道该怎么做。”

孙七娘连连点头,“王爷放心,我会和他说清楚,叫他脚踏实地。若他不听,等到明年找个下等县,将他外放十年八年,看他还怎么折腾。”

齐王刘御笑了起来,“你倒是狠得下心。下等县条件极为艰苦,官员视为畏途。”

“我那小弟就是欠教训!有些事情,王爷不便出面,就由我来料理他。”

“好!这事我就交给你来办。”

“王爷放心,我不会让娘家人败坏了王爷的名声。”

“本王的名声不要紧,本王只是不喜欢没有真材实料却好高骛远的读书人。”

“王爷敬佩杨相公,为何不曾去拜访杨相公?”孙七娘好奇地问道。

刘御笑了笑,说道:“杨相公算是本王半个师兄。当年本王年幼,每日在山河书院读书,时常和杨相公陈将军一起聆听先生们的教诲。如今他贵为中书令,身份有别,正因为本王心中钦佩他,所以不能给他带去困扰。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本王得父皇母后信任,即便私下里去见杨相公,也不会怎么样。然而正因为父皇母后信任本王,本王更应该懂分寸知进退。而不是仗着信任,私下里去见朝中重臣,落人口实。”

“王爷委实太过谨慎!”孙七娘感慨了一句。

刘御说道:“谨慎是应该的。要见杨相公,本王就大大方方地去见。私下里偷偷摸摸去见对方,就算没什么事,也会被人编排一堆有的没的。君子坦荡荡!本王行的正坐得端,堂堂正正用阳谋,而非阴谋诡计。这是本王从母后身上学到的。”

孙七娘感慨道:“母后一定会因为王爷而感到骄傲。”

……

皇帝刘诏轻车从简,跑到晓筑。

顾玖没忍住,哈哈哈笑话他。

刘诏哼哼两声,看着桌上没来得及收拾地残茶,问道:“今儿有客人过来?”

“四弟妹找我闲聊。她洗漱去了,一会就过来。”

“朕先回房歇息!等你们聊完了,记得来安慰朕。”

顾玖抿唇一笑,“说说看,你又受到什么打击,还要我去安慰你?”

刘诏理直气壮地说道:“朕心头不舒爽!”

“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顾玖嫌弃他,挥挥手,把他打发了。

刘诏一转头,就笑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在宫里的时候,总觉着缺了点什么,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此刻,他知道自己缺了什么。

缺了皇后的拌嘴和吐槽,缺了皇后的陪伴。

没有被皇后吐槽的日子,都是不完整的日子。

没有皇后陪伴的日子,就像是空气凝固,呼吸不畅。

他笑眯眯地离开,烦躁的心情瞬间就被皇后的嫌弃给治愈了。

……

萧琴儿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衫,重新回到绣楼。

“真不好意思,让娘娘看笑话。喝个茶,还将衣衫给弄脏了。”

“多年妯娌,弟妹不必客气。茶喝过了,本宫让宫人换了果汁。皇庄种的西瓜,弟妹尝尝。”

“说到这个西瓜,真是消暑解渴的好东西。”

萧琴儿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再喝一口,又喝一口。

一杯西瓜汁,转眼没了一半。

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绢轻轻擦拭嘴角,“让娘娘见笑。一大把年纪,我还这么贪嘴。”

顾玖笑道:“能吃是福。”

一个眼神,宫人又送来新鲜的西瓜汁。

萧琴儿满足了,这然后就开始闲聊,“老三又纳了几个妾,还要给妾室位份。为了这事,他还亲自跑了一趟少府,让少府赶紧替他操办。少府怠慢了几天,他就闹腾得不行。我瞧着老三是越来越荒唐。他给妾室位份,到底是因为宠爱,还是想从少府领一份供养,这事真说不好。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还找上我家王爷,让我家王爷替他出头。真是不知所谓。”

顾玖“嗯”了一声,“本宫有一段时间没关注宗室的情况,没想到老三又纳了美妾。他身体吃得消吗?院子够大吗?住得下这么多人吗?”

萧琴儿嗤笑道:“那么多女人,他的后院自然是住不下的。以至于,几个妾室要住一个小跨院里,整日里闹腾不休。我瞧着三弟妹是真辛苦,堂堂世家贵女,却被迫要和一群没教养的妾室纠缠。换做我,怄都要怄死了!”

第1109章 出发(三更)

敦郡王刘言的妻子崔氏,出身河东顶级豪门,心气是极高的。

可是生活,却给了她当头棒喝。

她如今的生活,只能用一地鸡毛形容。

各种鸡飞狗跳的事情,瞒不住人。

她心知肚明,自己成了妯娌亲友眼中的笑柄。

心头苦不苦?

肯定很苦。

无论多么苦,她也要忍着。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不允许她在人前诉苦。

即便她明知道,妯娌萧琴儿看她的笑话都乐疯了,跑到晓筑找皇后娘娘闲聊,一定会提起她的事情。她也咬着牙,绝不松口。

她只恨自己的嫁的男人太荒唐。

萧琴儿乐呵呵地同顾玖提起笑崔氏的种种苦逼生活,言语中尽管替崔氏抱不平,更多的还是看笑话。

顾玖说道:“这是老三的家务事,本宫不便干涉。”

她其实是不想干涉。

忙得要死,哪有功夫去处理鸡毛蒜皮的后宅纠纷。

再说了,崔氏出身河东顶级世家,又是堂堂王妃。她自己不拿出手段管教后院女人,哪能指望外人替她出气。

说到底,这事还得靠崔氏自己。

顾玖就是不明白,崔氏怕什么啊?

为什么不敢管敦郡王?

为什么不将后院的女人都收拾一顿?

怕什么?

处事向来硬气的顾玖,完全不明白崔氏做小伏低的意义。

她吐槽了一句,“三弟妹莫非有把柄在老三手里捏着?要不然她怕什么?”

萧琴儿抿唇一笑,“有没有把柄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这人爱面子,纯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顾玖端起茶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说罢,她吩咐宫人,“记得将这段谈话,传到敦郡王妃的耳中。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

宫人躬身领命。

萧琴儿很好奇,“娘娘是要替三嫂出头?”

顾玖摇头,“当然不是!本宫只是见不得一个家世极好的女子,婚后却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成为旁人口中的笑柄。本宫记忆里,三弟妹心气高,手段也不弱。这些年,她到底怎么回事?越发纵容敦郡王胡闹。就算夫妻缘尽,她不乐意管敦郡王的事情,也不该让自己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

女人要自己争气!

有娘家撑腰,手中有钱,有儿有女,日子却过得一塌糊涂,是该好好反省反省,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萧琴儿说道:“娘娘应该很长时间没见到三嫂。我前些日子见到她,明显老了很多。”

自从裴太后过世,顾玖就不乐意举办宫宴,嫌闹腾。

刘诏也不喜欢宫宴,嫌麻烦。

每年固定的大年三十宫宴,自裴太后去世,顾玖就做主改成了家人聚餐。

于是乎,崔氏就没机会进宫。

顾玖和崔氏之间,也就难得有机会见面。

“老了吗?日子不顺心,人就老的快。”顾玖了然点头。

萧琴儿感慨道:“我虽然幸灾乐祸,偶尔也觉着三嫂怪可惜的。那么好的人才,嫁给老三,真是亏了。”

顾玖笑了笑,“先帝赐婚,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萧琴儿又提起老二一家。

“前些日子,我还见了二嫂。二嫂心平气和,倒是保养得好。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外,看上去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的样子。她倒是想得开,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把日子经营得井井有条。老二被贬为庶人,想闹也闹腾不起来,就连出门开销都得问二嫂要钱。我私下里瞧着,二嫂在家里如今是说一不二,老二都得看他脸色。”

老二刘评,前两年从宗正寺放出来,就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没想到二弟妹还能管住老二。本宫就知道二弟妹是个有成算的人,凡事都打算得明明白白。老二现在也要靠二弟妹养着,自然硬气不起来。”

“还是娘娘看得通透!我和二嫂开玩笑,虽说没了爵位,日子反而过得越来越舒坦。”

“她什么反应?”

“肯定是不太高兴!”萧琴儿说道,“她心头怪我提起她的痛处,白了我一眼。我这人,娘娘也知道,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但是绝无坏心。”

顾玖抿唇一笑,“本宫要是没记错,二弟妹在四海,寰宇都投了不少钱,每年都能拿一笔分红。”

“还是二嫂有成算。”

聊了许久,萧琴儿才提起正事。

她想给长子刘征谋一个实缺。

刘征读书不行,但是舞刀弄棒是个好手。在京大营这些年表现得极好。

刘征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离开京城,去外面闯荡,也就是打仗。

为了这事,刘征在家里整日闹腾。闹得全家鸡犬不宁。

刘征倒是找过齐王刘御。

但是,军队兵部,宗室出京这一块,刘御插不上手。

军队牢牢掌握在皇帝刘诏手中,刘御也不能轻易染指。

萧琴儿想着,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这才主动上门,想求皇后通融,给刘征一个机会。

“刘征想出京打仗?”

“哎!我也是被他弄烦了,他在京大营历练了多年,袍泽陆续都上了战场,就他没动弹过。他心里头难免会有想法!我做母亲的,看着他继续颓废,于心不忍。这才厚颜求到娘娘跟前,能否给他一个机会。”

顾玖沉吟片刻,萧琴儿都紧张坏了。

“刘征在京大营的表现,本宫略有耳闻。他是个天生的武将,想要征战沙场本宫能理解。这样吧,弟妹回去叫他耐心等待消息,迟早会给他机会。希望他不会让本宫失望。”

萧琴儿大喜过望,“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

送走了萧琴儿,顾玖回房找刘诏。

刘诏朝顾玖招手,“快来安慰朕。”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谁又惹你了?”

“没人招惹朕,就是痛得厉害。”

顾玖蹙眉,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轰隆隆!

一声惊雷,暴雨如注。

一到阴雨天气,刘诏身上的陈年旧伤,就痛得越发厉害。

叫来内侍,为他推拿,又是贴药。

勉强缓解。

顾玖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朕能忍住!”刘诏乐呵呵的,他握住顾玖的手,“只要你一直陪着朕,朕就能忍住。所以你一定不可以比朕先死。”

顾玖啐了他一口,“什么死不死的,本宫至少还能活三十年。”

刘诏笑起来,“连带朕的那一份一并活着。”

顾玖伸出手指头,狠狠戳了下他的脑袋,“一天到晚净说瞎话!你是想成心气死我吗?”

“那不能!朕盼着你能长命百岁,替朕盯着大周的江山,看看我们大周会朝什么方向走下去,是盛是衰!我们可是说好了,要替大周寻找一条新的出路,你可不能食言。”

“那你呢?我听你这语气,你莫非想要食言?”

顾玖面色阴沉如水,着实有些吓人。

刘诏叹了一声,扶着身体,语气真诚,“朕这个身体,怕不是长寿之相。你听朕说完,朕会努力保养身体,争取多活几年。但是万一呢,朕得早点做准备。朕今日同你说这些话,只是提前让你做个准备。真到了那么一天,朕走了,你别伤心,替朕盯着江山社稷,替朕好好看看大江大河。”

啪!

顾玖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整日里胡说八道。你倒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我的肩膀上。还让替你盯着江山社稷,你当我是铜墙铁壁吗?我告诉你,好好给我活着,再敢胡说八道,本宫抽你。”

刘诏嘿嘿嘿笑起来,“好皇后,打是亲骂是爱,朕都明白。你心里头难受,朕也明白。”

顾玖揪着他的耳朵,“不许嬉皮笑脸。我是认真的,你别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你只是陈年旧伤发作病痛,不是绝症,不会早早过世。你要对我的医术有信心。”

“朕当然有信心!用了你的调制的膏药,朕的病痛已经缓解了很多。而且你每半个月替朕针灸一回,效果极好。朕肯定能长命百岁。”

顾玖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长命百岁。”

“朕说到做到。”

刘诏郑重承诺,这算是夫妻二人的一个约定。

第1110章 东窗事发

萧琴儿隔着马车车窗,朝外打量。

丫鬟喊了一声,“人出来了!”

“哪里?”

“那个穿青色衣衫的男人就是。”

萧琴儿盯着从布庄后门出来的男人,冷笑一声,“派人跟上!”

“是!”

没多久,萧太妃萧淑儿也从布庄后门走了出来,乘坐马车离开。

萧琴儿咧着嘴无声大笑。

坚持多年,今日终于叫她找到了萧淑儿的把柄。

这次她定要弄死这个女人。

她可是很记仇的。

“跟上去,看看她都做些什么。”

车夫驾驶马车,缓缓跟上萧淑儿的马车。

丫鬟很兴奋,“王妃,这一次一定能成吧!”

萧琴儿“嗯”了一声,“别跟丢了!”

“王妃放心,萧太妃的马车走得很慢,跟不丢。”丫鬟保证道。

萧琴儿时不时撩起车帘子,朝外面张望一眼。

足足跟了一个时辰,萧淑儿才回到府邸。

丫鬟问道:“王妃,要不要奴婢上前敲门。”

“不必!先弄清楚那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和萧太妃的关系。”

今日颇有收获,萧琴儿心情不错。

回到王府,端郡王刘议很好奇地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萧琴儿得意一笑,“不告诉你!”

刘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又出门盯梢萧太妃?都和你说了,不要做无用功,她一个女人翻不起风浪。”

“在你眼中翻不起风浪的女人,当年差一点弄死你。你都忘了吗?”萧琴儿提起此事,就是满肚子的不满。

她甚至生出疑心,“你是不是对她存在不该有的感情,才会一而再阻止我追究此事?”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魔怔了。我和她能有什么感情?你是想害死你男人吗?”

刘议动了真火。

萧琴儿抿了抿唇,“既然你和她没关系,那你就别管我。我说过,当年的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报仇。”

刘议蹙眉,“你总认为我阻拦你,是在替萧太妃开脱。殊不知,我是在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心她算计你!”

“怎么算计我?给我下药,往我床上放个男人?还是制造意外,害死我吗?”

“你怎么就不听劝?”刘议一脸烦躁。

萧琴儿似笑非笑,“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可能会听你的劝告,不去行险。对她敬而远之。但是我都这把年龄,若是还活得憋憋屈屈,凡事都要忍忍忍,恕我做不到。我就是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也别再劝我,也别说什么修身养性的话。你修你的心,我报我的仇,我们互不干涉。万一我出了意外,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孩子们都已经大了……”

“休要胡说!”刘议打断了她的话,“哪有咒自己死的。”

萧琴儿得意一笑,“原来你也会关心我,真是难得。”

刘议呵呵两声,已经懒得回应她。

纠缠不清。

萧琴儿又说道:“等我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

一大早,邓存礼来到少府。

下属神色古怪。

“怎么回事?”邓存礼不满地问道。

下属压低声音,说道:“启禀公公,早上开门的时候,门口多了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还有一份认罪书。也不知是谁将这个男人送到了少府。”

“什么男人?身份查清楚了吗?认罪书又是怎么回事?”

邓存礼一边朝签押房走去,一边询问情况。

下属依旧压着嗓音,“关键就在于这份认罪书,上面的内容下官只敢偷偷瞥了眼,不敢说。”

邓存礼蹙眉,“人呢?”

“关在少府狱丞那边的牢房。公公可要提审这个男人?”下属小心翼翼问道。

邓存礼迟疑片刻,“人,咱家暂时不见。先将认罪书拿过来。认罪书有谁见过?”

下属急忙说道:“下官和另外两人,以及狱丞大人。”

邓存礼“嗯”了一声,走进签押房。

下属急急忙忙,将认罪书给他拿来。

仿若烫手山芋,迫不及待想要脱手。

邓存礼挥挥手,下属如蒙大赦,急忙退出签押房。

这事事关阴私,他人微言轻,实在是不敢过问。

如今邓公公接手了此事,下属顿觉呼吸顺畅。压在心头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邓存礼一开始并没有太重视此事。

下属经常言过其实,在他眼里看来屁大点的事情,下属也是慌慌张张,一副害怕的模样。

所以当他从密封的档案袋里面拿出认罪书的时候,神情是轻松的。

他一目三行扫过上面的内容,神情逐渐变了,变得凝重。呼吸也微微急促。

他握紧拳头,萧太妃偷人?

mmp,到底是谁在害少府。

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将男人绑了,丢在少府门口。

做这事的人,偷偷摸摸不肯露面,显然也是担心事后被追究。

难道少府就不怕吗?

难道他就不怕吗?

如果男人没被丢到少府门口,邓存礼完全可以当做此事不存在,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然而,男人被丢在少府门口,估摸着隔壁户部衙门已经有人注意到此事。

他就不能再当做这事不存在。

邓存礼一个头两个大。

他最讨厌处理这种阴私事情,一堆的麻烦。

难怪下属吓得脸色发白,一秒钟都不肯多做停留。

砰!

邓存礼一拳头砸在桌上。

“萧太妃是活腻了吗?就算耐不住寂寞,也该替孩子着想。”

邓存礼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牢房里面会一会胆敢和太妃娘娘有私情的男人。

好大的胆子,为了女色,连命都不要了。

一番审问,对方竟然还是个读书人。

“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她是太妃娘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虚言。”

“后来你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和她继续纠缠不休?”

“我没办法啊!她是太妃娘娘,我就是个没背景的小老百姓,她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我要是拒绝她,我就没命了。”

“你就没想过东窗事发的一天,你也会没命。”

“呜呜呜……她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皇室没人关注她,不会有人发现。”

“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有胆子睡,没胆子承担吗?”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窝囊废!

邓存礼隐于黑暗中,没有露面。

听着狱卒同男人之间的对话,他不由得摇摇头。

这个男人除了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外,真的是一无是处。

估摸着,从懂事开始,就已经开始靠脸吃饭。

到了京城,一张漂亮的脸蛋,自然能吸引大把贵妇关注,更加是如鱼得水。

说什么被萧太妃逼迫,此话不尽不实。

说不定他自己也乐在其中。

能睡到先帝的女人,被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养着,多爽啊!

邓存礼已经懒得听下去。

等收集了足够的口供,邓存礼没有迟疑,第一时间进宫禀报此事。

他先去了长安宫。

他是皇后娘娘的人,此事他肯定是禀报给皇后娘娘知晓。

“娘娘,出了一件丑事。”

“什么事?”顾玖埋头看着下面商行交上来的上半年账本。

邓存礼斟酌了一下,“萧太妃疑似养了个面首,被人抓住了把柄。前两天,有人偷偷摸摸将男人五花大绑丢在少府衙门门口,老奴亲自过问此事,这是那个男人的口供,请娘娘过目。”

顾玖手一顿,停下了手里的活。

“你刚说什么?”

她一脸错愕,“萧太妃养面授?哪个萧太妃?”

“就是萧家女萧淑儿,端郡王妃的亲妹妹。”

顾玖回过神来,“原来是她!这事你查清楚了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老奴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反复审问了那个男人,连时间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应该不是胡编乱造。”

顾玖蹙眉,心情烦躁。

她随意翻看了几眼口供,表情严肃。

“此事事关先帝的名誉,本宫不便插手。你现在就拿着这份口供去找林书平,让他出面禀报陛下。”

“林书平会配合吗?此事事关重大,陛下脾气又不太好,老奴担心林书平会推脱此事。”

太妃偷人养面首,此乃烫手山芋。

但凡是个人,都不想插手此事。

顾玖看得出来,邓存礼也是一脸为难。

他承受不起皇帝刘诏的怒火。

偏偏皇帝刘诏年龄渐长,脾气是越发地阴晴不定。谁也拿不准皇帝下一刻的反应。

全天下,也就只有皇后娘娘能左右皇帝的情绪。

顾玖咬咬牙,“把口供留在这里,本宫会亲自交给陛下。你把人看紧了,不能出任何意外。萧太妃那里,有没有派人盯着?”

“已经派了人!谢谢娘娘!”

“顺便查一查,到底是谁绑了这个男人,并将人丢在少府门口。”

“老奴遵命!”

……

顾玖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带着口供,前往兴庆宫见刘诏。

“今儿倒是稀奇,怎么有空过来?”

刘诏刚发了一通火,见到顾玖,瞬间变脸,喜笑颜开。

顾玖没笑,“出了点事情。这事需得你拿主意。”

刘诏见她表情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出了什么事?莫非老大在西北胡来?还是老二和汝阳在海外出了事?”

“和他们没关,和先帝有关。”

顾玖将口供放在桌上,“你看看吧!”

刘诏蹙眉,翻开口供。

呵!

他发出一声嘲讽。

“来人,将端郡王请来。”

宫人领命。

顾玖好奇,“叫端郡王做什么?莫非这事和他有关?”

“你别问,这事朕有分寸。”

顾玖一脸狐疑,“莫非你早有预料,还是有人提前禀报了消息?”

刘诏合上口供,“男女私情,实属平常。你不好奇谁将那个男人五花大绑丢在少府衙门门口吗?”

顾玖瞬间恍然大悟,“你是说端郡王府?是老四,还是四弟妹?”

“等会老四来了,诈他一诈,不就明白了。他也是个蠢货,萧太妃多年前算计他,朕以为他洗脱嫌疑后,紧接着就会报仇。没想到却拖延了这么多年。当年,朕没有插手此事,就是想看看老四会如何处理。不出意外,他让朕极为失望。”

当年萧淑儿有求于端郡王刘议,被刘议严词拒绝。

萧淑儿怀恨在心,构陷端郡王刘议谋反。

萧琴儿激动之下,带着人打上门。

亏得皇帝刘诏了解刘议,知道他没造反的胆子,这件事才被压了下去。

刘议洗脱嫌疑,重回朝堂,也算是因祸得福。

当年,刘诏没有让人深入调查此事。他就是想看看刘议会怎么做?会不会急着报仇。

没想刘议真沉得住气,等了这么多年,才开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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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妃》进入最后收尾阶段,本月内会完结。

极大可能,不会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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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1章 你就是欠揍

刘议来到兴庆宫。

刚走进大殿,一份资料就朝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都将他给砸懵了。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是成心要将皇室的面子丢光吗?父皇在天有灵,恐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非得跳出来弄死你不可。”

“陛下恕罪!不知臣弟做错了何事?”

“做错了什么事,你自己不会看?在朕面前装傻,有用吗?若不是看在你是朕一母同胞的兄弟份上,朕早就扒了你这身郡王皮。”

刘诏滔天怒火。

脾气本就暴躁,他借题发挥,趁机将刘议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议一脸诚惶诚恐,急忙捡起地上的资料翻开。

口供?

谁的口供?

口供内容,让他越看越心惊胆战。

怎么会这样?

萧淑儿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等蠢事。

“说吧!这件事是不是你的手笔?是不是你派人将这个男人五花大绑丢在少府门口,说!”

“陛下明鉴,此事臣弟事先毫不知情啊!”

“放肆!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臣弟不是狡辩,臣弟说的句句属实。臣弟每日忙着差事,根本没有派人盯着萧太妃,更不可能将此人五花大绑丢在少府门口。”

刘议痛心疾呼,他真的被冤枉了。

刘诏皱眉,瞪眼,一脸不满。

竟然不是老四干的?

老四这个孬种,被萧淑儿算计了,竟然不思报仇。

刘诏恍惚了,失望了,怒火更加高涨。

他以为此事是刘议做的,心里头还高看他一眼。虽然拖延了这么多年,好歹知道报仇雪恨,勉强算是有点血性。

结果这事根本不是刘议做的。

他一看刘议的样子,就知道对方没有说谎。

之前刘诏有多大的期望值,这会就有多失望。

他气得走下台阶,一脚踢翻了刘议。

“混账玩意!蠢货!无能!你还是不是男人?”

刘诏跳起来,拳头朝刘议身上砸去。

刘议被打蒙了。

他没做过的事情,干什么打他。

凭什么打他?

“真不是臣弟做的,请皇兄明鉴。啊……”

刘议瑟瑟发抖,像是个小鹌鹑。

刘诏气得眼冒火星。

“朕竟然有你这样无能且毫无血性的弟弟,真是丢人!”

他暴跳如雷。

看着刘议那副小可怜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捡起地上的口供,“这事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朕,这事到底是谁做的?谁?到底是谁将这个男人五花大绑丢在少府门口?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吗?朕抽死你!”

刘诏四处找鞭子,找棍子,找大刀。

林书平偷偷地,让大汉将军全都滚出去。

那可是端郡王。

千万不能让陛下在气头上拿到大刀,一怒之下朝端郡王头上砍去。

砍弟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皇帝非弄死他林书平不可。

刘诏找不到大刀,找不到鞭子,甚至找不到棍子。

气死他了。

偌大的正阳殿,竟然找不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就在他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刘议终于有了答案。

“臣弟知道,知道是谁将这个男人五花大绑丢在了少府门口。臣弟真的知道。”

刘诏“嗯”了一声,好奇心一起,问道:“是谁做的?”

刘议面色迟疑,吞吞吐吐,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刘诏看得火气,“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朕干脆点。朕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说话,朕非要抽死你不可。母后不在了,你搞清楚,不会有人替你求情。一,二……”

“是王妃,是琴儿干的!她一直记恨当年的事情,数次扬言要找萧太妃报仇。臣弟劝过她,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没必要追着不放。可是她不听臣弟的劝告。臣弟想着,这么多年没结果,想来这辈子都不会有结果。却没想到,她竟然绑了一个男人丢在少府衙门的门口。皇兄,臣弟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这件事真的和臣弟没关系啊!”

刘诏呵呵冷笑,抬脚,再次将刘议踢翻。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是不是觉着很庆幸?瞧你这点出息,连个女人都不如。”

刘诏一脸讥讽,他是真看不起刘议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他出身军武,讲究快意恩仇。

别人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竟然就这么算了?身为男子汉,毫无血性,真是蠢透了。

萧琴儿都比他有志气。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萧淑儿的把柄。说要报仇,就一定说到做到。

很好,非常好!

刘诏欣赏萧琴儿敢想敢做,不怕事的脾气。

“你真是太令朕失望。”刘诏懒得动手,手痛。

此时此刻,他对刘议真的不抱任何希望。

如果刘议是他儿子,这副怂样,他早八百年,就把他给弄死了。活着碍眼。

刘议渐渐地回过神来,他,似乎误会了皇兄的意思。

甚至完全反过来了。

他以为皇兄是在问罪,实则是在高兴。

原来皇兄以为是他动的手,还挺得意的。结果他矢口否认,甚至将萧琴儿交代出来,瞬间就被打入地狱。

刘议欲哭无泪。

他哪里晓得皇兄的脑回路如此奇葩。

那个男人被五花大绑丢在少府门口,正常人都会觉着丢人吧,都是问罪吧。

哪有叫好的。

刘议眼巴巴地望着刘诏,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刘诏冷哼一声,“好歹你还要点脸,没有改口将四弟妹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四弟妹一个女人,都比你有血性,你不觉着羞愧吗?“

刘议一脸苍白,“前些年,臣弟颓废了好长时间。后来想明白了,一直认为息事宁人,和气生财才是正确的处事态度。臣弟没有报仇萧太妃,不是因为臣弟不恨,而是不想多生事端。

我以为皇兄讨厌有人招惹是非,败坏皇室名声。我劝阻琴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没想到,皇兄竟然会支持公羊学派的大复仇主义。原来外界的传言是真的,公羊学派能够死灰复燃,同谷梁学派分庭抗礼,背后有着皇兄的支持!”

刘诏呵呵冷笑,“少和朕扯一些有的没的。朕问你一句,你做事之前,莫非都会先想一想朕的态度?朕何时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朕喜欢息事宁人的处事态度?朕和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自小朕的态度就是被欺负了就直接打过去。朕当了皇帝,朕在朝堂上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皇兄从不喜欢招惹是非的臣子。臣弟每日诚惶诚恐,生怕哪里没做好,招皇兄厌恶。尤其是在母后去世,无人再护着臣弟的这些日子里,臣弟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试问,这般心情,即便心中仇深似海,又哪敢挑起争端?你是皇帝,你当然可以直接打回去。我是臣子,我敢吗?”

刘议委屈。

是!

这件事情上,他的确很怂,远远不如萧琴儿。

可是谁又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

外人看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以为他可以随心所欲。

殊不知,他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

有时候整夜整夜睡不好,就是因为白天说得太多,做得太多,生怕皇帝追究。

这种心情,别说什么感同身受。

没有人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煎熬。

萧琴儿也不能。

她是可以快意恩仇,因为她是女人,她不用承担那么多压力。

他不可以这么做!

他怕一旦这么做,会万劫不复。

刘议委屈到眼眶湿润,双眼泛红。

刘诏蹙眉,靠近他,弯腰盯着他的双眼,“你在怕什么?”

刘议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刘诏又开口问道:“你怕朕会杀了你?还是怕朕会夺了你的爵位,将你关进宗正寺?你脑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

刘议一脸懵逼,“臣弟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刘诏嘲讽道:“朕完全不理解,你有什么可怕的。难道就因为朕是你的皇兄,朕会鸡蛋里面挑骨头,故意针对你吗?真是愚不可及。只要你不造反,就算你在朝堂上和朕对着干,又能如何?

朕的确不够大度,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因为你说了几句实话,干了几件招麻烦的事情就杀你吧。呵呵,在你心目中,朕就是连兄弟也会杀的侩子手吗?老二,朕都没杀他,朕自然也不会杀你。

你是不是蠢?朕看你,分明是自己吓唬自己,把自己都吓傻了!以前看史书,说某某被一句话给吓死,还觉着不可思议。今儿看见你,朕信了!人不光会被一句话吓死,还会被自己脑补吓死。你可真有出息!”

刘议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不杀我?”

刘诏似笑非笑,“你希望朕杀你吗?”

刘议连连摇头。

他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盼着别人杀害自己。

“朕也不想杀你,前提是你守住底线。”

刘议重重点头。

“现在,你有什么话想和朕说?”

刘议傻眼。

刘诏瞪眼,不满,“你没话同朕说?”

刘议舔了舔嘴唇,“皇兄希望臣弟有血性,受了欺负就该报仇。然而皇兄一定不知道,臣弟并不是那么讨厌萧太妃,对她,我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不想和她有任何牵扯。其实臣弟这些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揍你一顿,狠狠揍你一顿。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大狂,以打击兄弟为乐,且乐此不彼。你就是欠揍!”

刘议发出呐喊!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拳头砸向刘诏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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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章 打出狗脑子(三更)

刘诏指着自己的脸,满腔怒火,“你竟然说朕欠揍?欠揍的人分明是你。”

“你这张脸,每当说着刻薄的言语,都想让人一拳打烂。”

此时此刻,刘议完全不带怕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刘诏,“兄弟里面,真正最令人厌恶的人,就是你,只有你。你去问问其他兄弟,有谁不讨厌你?你不就是上过几回战场,不就是比别人多点见识,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你就处处压着我们?对我们一脸的不屑一顾?我们不欠你。”

“朕同样不欠你!你想和朕打一架,好啊!朕今儿就让你心服口服!”

刘诏撸起袖子,已经迫不及待。

他很兴奋,很激动。

平日练手,侍卫们都是束手束脚,弄得他没劲透了。

老四这会在气头上,肯定是放开手干架。

来啊,来啊!

快来打架啊!

朕好久没练过,手都快生锈了。

看着刘诏那双兴奋的眼神,刘议心中掀起了滔天怒火。

他挥起拳头朝刘诏脸上打去。

嘴里还不忘嚷嚷,“我到底哪点不如你?不就是比你晚出生几年,不就是历练的时间比你短,父皇为什么选你不选我?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啊?”

刘诏轻松躲开,一拳头撂倒刘议。

他反剪刘议的双臂,冲他说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是孬种,你是懦夫!你也就勉强脱离纨绔行列,若是没有王爷光环,你就是个屁。”

“你才是屁!”

刘议用尽全身力气,掀翻刘诏,一招疯狂的回击。

“你才是屁,你才是屁!我不服你,我从来都不服你。你能有今天,你以为真的是靠你自己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没有皇后娘娘给你攒资本,你同样是个屁。你将一无是处,早就在父皇的打压下功败垂成,成了牺牲品。你得庆幸,你娶到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对你始终不离不弃。”

一拳头打在刘议的脸上。

刘诏得意洋洋,骑在刘议的身上,“我就是运气好,娶到了一个好妻子,还能替我攒资本。你嫉妒吗?你不用说,光是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在嫉妒。你嫉妒也没有用,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又是一拳头打在刘议的脸上。

刘诏满面兴奋,老四就是欠揍。

早几年就想抽他,今儿总算有这个机会。

大殿内,除了两兄弟,一个人都没有。

早在两兄弟动手之前,林书平就将所有宫人赶了出去。

他亲自守在殿门外,关注着大殿内的动静。

打得很厉害!

动了真火!

端郡王肯定不是陛下的对手。

干儿子一脸胆战心惊。

“干爹,里面不要紧吗?万一陛下受了伤……要不要通知皇后娘娘。”

“闭嘴!”林书平轻声呵斥,“先别通知皇后娘娘!陛下最近脾气暴躁,正好需要一个机会发泄。端郡王今天主动送上门,我们身为陛下的家奴,绝地不能打扰陛下的兴致。等陛下过足了瘾头,再通知皇后娘娘也不迟。”

“干爹就不担心陛下受伤吗?”

“一点皮外伤,对陛下来说不算事。关键是要让陛下痛快!痛快比什么都重要,懂了吗?”

干儿子似懂非懂。

林书平提点道:“好好学着,你要是学到咱家三成的本事,咱家就给你多安排机会到陛下跟前伺候。咱家老了,没办法天天当差。咱家轮休的日子,你若是表现好,咱家就安排你当差。”

干儿子喜出望外,“谢谢干爹!儿子一定好好学本事,用心伺候陛下,不辜负干爹的栽培。”

林书平一边留意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同干儿子说道:“知道在陛下身边伺候,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干儿子老实摇头,他不知道。

林书平提点他,“你始终要牢记,你是陛下的人。凡事要按照陛下的旨意去做。即便皇后娘娘要求你如何如何,陛下没发话没点头之前,你都不能动,知道吗?虽说陛下多半会听取皇后娘娘的意见,但是我们是陛下的人,我们只听陛下的吩咐做事。皇后是皇后,陛下是陛下,这一点你必须分清楚。别管帝后感情有多深厚,你也不能忘了本。”

干儿子连连点头,“多谢干爹提点,儿子记住了!”

大殿内……

刘诏和刘议两兄弟,你一拳,我一拳,发泄着对彼此的不满。

“十岁那年,你把我按在石凳上揍,让我在下人面前丢脸。”

“十一岁那年,我要出门游玩,你将我锁在房里,逼着我看书。”

“十二岁那年,父皇……

“我恨你!”

刘议打不过刘诏,却不妨碍他盯着一张肿胀的脸颊,控诉刘诏。

“我在衙门兢兢业业,不敢丝毫行差踏错,求得无非就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结果你从西北一回来,父皇就决定立你为储君。凭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大家公平竞争,如果我技不如人,输了,我也心服口服。可是还没开始竞争,直接剥夺我的机会,我就是不服。”

“那些年,我颓废,我想不通。明明父皇更宠爱我,却不肯给我机会。就算是现在,我也想不通。你拥有今日的一切,靠的是皇后。没有皇后,你不会比任何帝王做得更好,说不定早几年就被赶下了皇位。难道就因为你娶了皇后,你就可以不用竞争,直接胜出吗?凭什么?”

“皇祖父为什么要给你指婚皇后?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你一个大老粗,你根本不配。”

哐!

刘诏一拳头砸在刘议的脸上。

“朕不配,谁配?你吗?妄想得到我的一切,你就是缺乏自知之明。你口口声声不服,说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你。就你这个怂样,给你机会都是浪费。因为你就是个窝囊废,只会哭哭啼啼。”

“我和你拼了!”刘议发狂。

刘诏哈哈大笑,压着刘议往死里打。

“你就是个废物,被父皇母后宠坏的纨绔,一身娇气。你和朕争皇位,你拿什么争?论钱,你连皇后的零头都没有。论人脉,你更是完败。论战功,呵呵,朕都不忍心打击你。论大局观,你更是狗屁不如。”

“真让你坐上了皇位,了不起,你也就是个守成之君。而朕,要做的是开疆拓土,要超越太祖的功绩,要将大周重新带入盛世,避免走上王朝兴衰的老路。”

“若有一天朕不在了,就凭朕打下的基础,大周国祚至少还能延续一两百年。换做是你,等你一死,恐怕五六十年后,天下就得烽烟四起,这个江山就得换个姓氏。”

“别急着否认朕的话。朝廷千疮百孔,内忧外患,你有眼睛你看得见。你觉着凭你的能力,你能将大周江山从泥潭里面拉出来吗?”

“你不能!但是朕有这个能力,朕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将大周江山从泥潭里拉出来。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大周江山已经从泥潭里面拉出来一半,又有重开盛世的迹象。光是土地税改,十税一,就能让大周江山再延续一百年。”

“海外开拓只要能顺利进行,大周开太平盛世,又是一百年。朕和皇后,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拉长了大周国祚的寿命,打破王朝逃不过三百年时运的魔咒,朕是不是有太祖皇帝的气魄?”

“你光是看见朝臣骂朕昏君,屠夫!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朝廷内忧外患,正所谓治重病用重药。朕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大周江山对症下药。药效虽猛烈,却足以治病。你有这魄力吗?恐怕朝臣齐声反对你,你立马就怂了!朕登基称帝十年,面对无数次朝臣集体刁难,朕什么时候怂过?”

“换成你坐在皇位上,登基不出一年,就会被强势的朝臣牵着鼻子走。他们让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就你这个怂包样,还敢大言不惭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朕告诉你,父皇不给你机会是为了你好。担心你输得太惨,把性命都赔进去。朕今日容忍你,也是看在父皇和母后的份上。换做其他皇帝,谁敢动手,早就鹤顶红伺候。”

“你遇到朕这般宽容的皇兄,就该偷着笑。朕骂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改明儿,朕可是要抽查的。”

疯子!

刘议怒斥一声,努力挣扎。

他就像是个困兽,想要挣开所有的束缚。

“我恨你,恨你,恨你……”

刘议痛哭流涕。

刘诏一脸嫌弃,“不仅娇气,还是个哭包。你瞧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被朕打了几拳,你哭什么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113章 拒绝

“你把我的脸打到破相,竟然敢说才打几拳!你不是人!”

刘议愤怒控诉。狂沙文学网

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又红又肿。

说不定真的破相。

一想到自己打了皇兄,彻底得罪了他,脸又破相,刘议瞬间感觉前途一片灰暗,如丧考妣。

他生无可恋,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睛。

“你干脆下旨赐死我,免得我活在世上备受煎熬。死了一了百了,你也不用天天面对我这张脸感觉恶心。”

刘诏打累了!

兴奋点一过,他就失去了动手的兴趣。

他躺在地上,踢了一脚刘议,“朕说过,除非你造反,朕不会杀你。”

“我打了你,等于是造反。”刘议为了死,找各种借口,也是很辛苦的。

“!就凭你三脚猫功夫,你打朕?开什么玩笑。全程都是朕按着你打,就像是小的时候。”

刘议很伤心。

“我永远都打不过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你打不过的人多了去,难道每次不如人,你就要寻死觅活。你从哪里学来的女人招数,别让朕看不起你。”

刘诏哼哼两声。

虽然打一架很累,但是也很爽啊!

打完之后得舒爽感,那是无与伦比,千金难换。

他完全能理解顾珽,刘征他们追求战场厮杀的想法。

那种打赢后的畅快感,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刘议抹着眼泪,“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打了你,这事瞒不住人。就算你肯放过我,朝臣也不会放过我。你不如现在就下旨夺了我的爵位,把我关进宗正寺。”

“敢朕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朕何曾因为朝臣威胁而妥协?朕是那起子小鸡肚肠的人吗?朕说过,你说几句实话,干几件招人恨的事,朕不会怪罪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朕一清二楚。朕有足够的耐心包容你。”

刘诏也算是掏心窝子。

刘议有些呆傻,“你不嫌弃我?”

“嫌弃!”这话说得特别大声,特别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不恨我?”

“朕不恨你!你还没有资格让朕去恨你。”

刘议自嘲一笑,“我果然是一无是处。”

刘诏踢了他一脚,“朕就是见不惯你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真是令人生厌。”

“我输了个彻底,还不许我自怨自艾,你未免管得太快了点。”

刘议知道自己不用死后,又嚣张起来。

的确有那么点小人行径。

刘诏看不起他,很有道理。

刘议好奇问道:“你会处死萧太妃吗?”

“你很关心她?你和她有来往?”刘诏眯着眼睛,很有点压迫感。

奈何他是躺着,刘议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压迫。

刘议摇头,“我和她多年前就已经没有来往,更不是关心她。我就是问问。她若是死了,琴儿也算是半个侩子手。萧家那边过问起来,还有老九,总归一箩筐的烂账。”

萧淑儿的儿子,是刘诏刘议同父异母的兄弟。

萧淑儿要是死了,对刘议来说,就是一堆烂账。

萧家肯定不敢进宫问刘诏讨要公道。

同理,老九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们会将矛头齐齐对准刘议萧琴儿两口子。

这是个大麻烦。

刘诏给他出主意,“有时候你得学学四弟妹,直接打回去,简单利落。”

“皇后娘娘做事,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粗暴!皇后娘娘竟然能包容你,真辛苦!”

刘诏磨牙,“你再敢提一句皇后娘娘,朕严惩不贷。”

刘议哼哼两声,不提就不提。

“没事我就告辞!还得找太医治一治脸上的伤。”

刘诏难得温柔一回,“这次朕会替你料理干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议有些糊涂。

刘诏懒得同他解释,挥手,叫他滚。

刘议圆润地滚走了。

……

刘诏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

“嘿,下手还黑的。”

大门从外面打开。

顾玖提着药箱走进来。

刘诏冲她嘿嘿嘿地笑,牵动被打的地方,再次龇牙咧嘴。

顾玖一脸嫌弃。

“一大把年纪,还和小孩子一样打架,真有出息。林书平就不该将所有人都赶出去,让起居郎留在大,一字一句的记录下来,好叫后世人都看看帝王搏的风采。”

林书平弯腰躬,不敢开口。

开口说什么都是错。

刘诏挥挥手,林书平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他和顾玖说道:“朕总得要面子吧!让起居郎一字一句得记录下来,朕的脸往哪里搁。”

顾玖呵呵冷笑,“你还知道要脸啊!既然要脸,干什么和端郡王打架?搏,可真有出息!”

她一边数落,一边从药箱里面拿出膏药。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都伤了哪里。”

“没受伤!收拾老四,一只手就能将他打趴下,朕怎么可能受伤。你别大惊小怪的。”

顾玖似笑非笑。

二话没说,直接一巴掌。

啪!

打在他的背上。

刘诏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正好就打在我最痛的地方。”

顾玖笑话他,“刚才不是逞能,说是没受伤吗?这会叫什么痛啊!多没面子。”

刘诏嘿嘿一笑,“朕也是要面子的。”

顾玖板着脸,“把衣服给本宫脱了。不脱的话,本宫亲自动手将你扒了。”

刘诏弱弱的嘀咕两句,老老实实脱了衣服。

好几处青紫痕迹。

顾玖十分嫌弃,一边倒药油准备推拿,一边吐槽他:

“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吧。”

“那不能!你是没看见老四那副模样,差点玖破相了。朕专门往他脸上招呼,叫他一个月都没脸见人。正好给朕反省反省。“

刘诏一脸得意洋洋。

顾玖翻了个白眼。

“你说说你,堂堂帝王,要收拾老四有的是办法,干什么非要打架。即便打赢了也不光彩。要是打输了,更没脸。老四也是个没脑子的,竟然选择和你打架。莫非你把他欺负得太狠了,他才会冲动得要和你打架。”

“朕可没欺负他,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刘诏哼哼两声,“不过你说他没脑子这一点,还真说对了。你猜是谁抓了那个男人丢在少府门口?”

“四弟妹?”顾玖随口一猜。

“老四在朕面前叫冤,真是孬种。一个女人家都知道报仇,他竟然什么都不敢做,甚至将责任算在朕的头上。好像是朕bi)着他不能报仇似的。你说他是不是混账玩意。”

顾玖点点头,“的确很混账,自己怂包,竟然还敢找借口。是该打他一顿。”

刘诏哈哈一笑,“朕就知道,你会支持朕的做法。”

啪!

顾玖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上。

刘诏倒吸一口凉气。

“我支持打老四一顿,可没支持你打架。要打老四,谁都可以动手,唯独你不行!宫里这么多人,你就不知道叫人来代劳?还敢一脸得意洋洋,你也是欠揍。”

顾玖数落他。

刘诏好不在意。

他就是兴奋,就是高兴。

他很高兴顾玖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都认为老四需要收拾一顿。

顾玖想着别的事,“四弟妹和萧太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她倒是下得了手,竟然将那个男人绑了直接丢少府门口。早些连,我就听说她们姐妹不和,一直没亲眼见到。这一回,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过萧太妃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这等蠢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千万别是构陷。”

“朕也在想这个问题,已经下令报司和金吾卫暗中调查。这事也不好声张,毕竟有损父皇的声誉。”

顾玖问他,“如果事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处置萧太妃?”

“你说朕要不要赐死她?”

顾玖直接说道:“这事得你自己拿主意,我不能干涉。”

“为何不能干涉。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顾玖依旧拒绝。

“关系到先帝的声誉,我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说留着萧淑儿的命,万一将来有一天刘诏后悔了,那都成了她的错。

她要说杀了萧琴儿,将来万一又发生别的事,那也是她的错。

涉及到上一代帝王的事,聪明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绝不插手,更不提意见。

刘诏问他:“你真的不说点什么?”

顾玖重重点头,“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你想怎么处置她都成。”

刘诏握住她的手,“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这宫里,就我们夫妻二人,你何必顾忌。”

“我不是顾忌,而是守住底线。我有我的处事原则,该说的我不会守口如瓶,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罢了,罢了,朕不bi)你。”

刘诏从顾玖的眼中,看出她的决心。

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就放弃问她的意见。

“等查清楚真相,朕再来料理此事!”

第1114章 颠倒黑白

刘议以袖遮面,总算逃过被人围观的下场。

一路飞奔回王府,将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小厮在身边伺候。

“哎呀!痛死本王了,下手可真狠。还说不杀我,都快把我打死了。哎呦,哎呦……”

“王爷你再忍忍,太医就快到了。”

刘议捂着脸,一边呼痛,一边交代,“瞒着王妃。不,王妃要是过来,别拦着,让她直接进来。本王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拜她所赐。她就是个惹祸精。”

刘议痛得受不了,躺在床上哎呦哎呦,一个劲呼痛。

若是再小二十岁,他肯定会像孩子一样在床上打滚,不顾面子地哭出来。

太医姗姗来迟。

看到刘议的脸,唬了一跳。

来的时候听到传闻,说是端郡王被陛下打了一顿,原来是真的啊!

刘议观察太医的眼神,有点慌。

他很想镇定,脱口而出的话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太医,本王会破相吗?”

“先让老夫检查检查……王爷放心,都是皮外伤,老夫亲手调制的消肿药,去疤药,效果都极好,保证不会破相。”

“真的?太医,你可不能骗本王啊。”

“王爷放心,老夫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王爷。”

“太医手中的祛疤药,是太医院独门秘方调制得愈肤膏吗?”小厮突然问了一句。

刘议疑惑,“什么愈肤膏?”

小厮忙说道:“启禀王爷,小的偶尔听人说,有人伤了脸,本来会留疤的。后来用了愈肤膏,一点疤痕都没有,效果极好。据说愈肤膏,就出自太医院。”

刘议盯着太医,“你手中可是愈肤膏?”

太医尴尬一笑,实话实说,“老夫没有愈肤膏,太医院也没有愈肤膏。世人都是以讹传讹。”

“不对啊!我明明听到有人提起愈肤膏,就是代侯府的人。”

小厮怕刘议误会,努力想,终于想到他是从代侯府听来的传闻。

刘议蹙眉,死死盯着太医,“你们太医院明明有愈肤膏,却不肯拿出来,叫本王知道你们玩小手段,本王非砸了你们太医院不可。还有你,但凡本王脸上留下一点点痕迹,本王绝不罢休。”

太医心头发苦,“王爷误会了,下官并没有欺瞒王爷,太医院的确没有愈肤膏。愈肤膏都在皇后娘娘手里头捏着,配方也在皇后娘娘手里。刚小厮提起的代侯府,可别忘了,代侯夫人同皇后娘娘乃是堂姐妹。她能从皇后娘娘手中拿到愈肤膏,不是稀奇的事情。”

刘议诧异,“愈肤膏都在皇后娘娘手中?”

太医重重点头。

“配方你们太医院没有吗?”

太医迟疑了一下,“告诉王爷也无妨,愈肤膏本就是皇后娘娘调配出来的产品。自始至终,都和太医院没有关系。”

“皇后娘娘竟然会调制药膏?还是上等的愈肤膏?”刘议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连连发出疑问。

真的不敢相信啊!

皇后娘娘难道是无所不能吗?

她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干好。

太医多说了一句,“王爷若是了解过医学院,就不会对此感到奇怪。老夫要先替王爷清理伤口,会有点疼,王爷忍着点。”

“哎呦……”

太医刚刚动手清理伤口,刘议就开始喊痛。

“太医,你用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刺激?痛得很。”

“老夫用的是医学院生产的药用酒精。虽说刺激,但是用了这个药用酒精清洗伤口,能有效防止伤口感染发炎。王爷忍着点,很快就好了。”

刘议痛得龇牙咧嘴,“太医经常上医学院吗?”

“老夫在医学院开了一堂课,每五天去一回。”

“医学院待遇很高吧?”刘议好奇。

太医嗯了一声,“课时费还不错。快好了,王爷别动。一会上药,药膏清凉,效果很好。”

刘议扫了眼太医的医药箱,“你这些玩意,都是从医学院弄来的?”

太医点点头,“医学院新开了几门课,老夫有空也会去听听。个别内容还是很有道理。比如这个医用酒精,经过多方验证,对于防止伤口感染发炎,效果极佳。老夫的药膏,同样经过了改良。所以王爷不必担心留疤。这点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

哦!

刘议对医学院的确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好奇心。

“王爷,王妃过来了!”

小厮急匆匆跑进屋里禀报。

刘议一脸不满,“来就来了,怕什么。”

小厮赶紧收起紧张的神情,务必给王爷做足面子。

萧琴儿带着下人,浩浩荡荡来到外院书房。

她走进房门,立马发出一声尖叫。

“啊……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吗?天子脚下,谁敢对你动手,难道不怕杀头。”

刘议哼了一声,“你也说了这是天子脚下,你说还有谁敢动手打本王。”

萧琴儿一脸震惊,错愕,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

“这话该本王问你,你瞒着本王做了什么?你事先不和通气,到头来还叫本王替你受过。”

刘议仗着萧琴儿不了解真相,自然是要倒打一耙。

萧琴儿蹙眉,没有入套。

她问太医,“王爷的伤势要紧吗?会破相吗?”

“王妃放心,王爷的伤不会破相。”

“这都是被人打的?”她随口问了一句。

刘议气坏了,“不是被人打的,难道是本王自己拿脸庄墙吗?”

萧琴儿翻了个白眼,当着太医的面,她不和刘议争吵。

上了药,太医又开了内服的药方,留下医嘱,提着药箱急匆匆走了。

王爷王妃之间的矛盾,他一个小太医,哪敢好奇留下来听。

又不是嫌命长。

萧琴儿挥挥手,将下人全都赶出去。

她往椅子上一座,左右打量刘议上了药膏的脸,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议咬牙切齿,“本王这么惨,你还笑得出来。你有良心吗?”

萧琴儿干脆放声大笑,哈哈哈……

“看着你这副倒霉样子,我的心情啊,真的美滋滋。”

“毒妇!”刘议火冒三丈。

萧琴儿摆摆手,“太医叮嘱了,不可动气,会影响伤口愈合。啧啧啧,被陛下打成这副样子,你到底干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惹得陛下下手这么狠。”

“你还好意思问我!今日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你惹出来的。我问你,那个被丢在少府衙门门口的男人,是不是你干的?你一直说要报仇,我就知道你不肯轻易放弃。你简直是,你害死我了。”

萧琴儿呵呵冷笑,“这么说,事情已经传到陛下耳中?陛下为什么会认为是你干的?总不能因为陛下怀疑是你干的,就打你一顿吧。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招人恨的话。你脾气一上头,就管不住嘴巴,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

刘议自然不肯将真相说出来,太丢人了。

叫他承认不如萧琴儿,就算内心承认,嘴上也绝不会承认,死都不承认。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事情一旦传扬出去,父皇的脸面还要不要?你这是在往父皇脸上抹黑!是在败坏皇室名声。我的脸被打成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是我替你扛下了所有事。”

“真的?”萧琴儿意外。

刘议呵呵两声,“废话!如果不是我替你扛下所有事,我的脸能变成这个样子,你能坐在这里质疑我?”

萧琴儿突然有点愧疚,“真的是因为我啊?陛下忒小气,凭什么动手打你。萧淑儿自己不检点,被我抓住把柄,我顾忌着皇家脸面,这才命人偷偷将那个男人丢在少府门口。若非为了脸面,我早就大张旗鼓将声张这件事。陛下却因此动手打你,实在是没道理。”

刘议哼了一声,“他是皇帝,他想打谁无非是一句话的事情。有时候都不需要开口,一个眼神足以。你啊你,真是害惨了我。”

“对不起啦!我不知道事情会这么发展,太出乎意料。难不成陛下还打算留着萧太妃吗?这种女人,留着都是浪费粮食。”

刘议头痛,“她毕竟是老九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和她可是亲姐妹,你就这么希望她死?她死了,你就不怕娘家人找你算账?”

萧琴儿咯咯咯笑起来,“我怕什么啊!娘家大嫂可不敢过问我的事情。”

“岳母呢?”

“母亲老了,如今极少出门,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难不成她还能冲到王府指责我吗?你啊,就是杞人忧天。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害怕的。”

“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哼!

萧琴儿冷哼一声。

“你同我说实话,陛下为什么打你?是不是因为你说了欠揍的话。”

“你才欠揍!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句句属实。你若是不相信,就去宫里打听。你和皇后娘娘那么要好,你去问她啊?”

萧琴儿可不敢!

她皱了皱鼻子,“真的因为我才挨打啊!那我怎么补偿你?”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1115章 赐毒药(三更)

<content>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萧琴儿想补偿他,刘议当然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手机端https://

他趁机敲诈了一笔。

得了不少私房钱。

他笃定,兴庆宫发生的真相,不会有人大嘴巴往外面说。

萧琴儿也不可能真的进宫询问皇后娘娘。

这就意味着,萧琴儿不可能知道真相。

能让她低头认错,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补偿,对刘议而言,今天也不是全都是坏事。

打不赢,还差点破相,的确很憋屈。

但是能让萧琴儿低头认错,这顿打也算是值得。

萧琴儿关心宫里对萧淑儿的处置,没空细究刘议说的那些话。

就算知道了真相,她可能还是会给刘议一份补偿。

男人有时候就和孩子一样,需要哄着。

……

情报司和金吾卫出动,明察暗访,终于将事情给整明白了。

怨不得萧琴儿针对萧淑儿。

萧淑儿这回的确是犯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当林书平带着人,上府邸抓人的时候,萧淑儿很快回过神来了。

“好些日子没看见他,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本宫就猜他恐怕是出了事。说不定已经将本宫和他的事情全部招供出来。只是没想到,你们会来得这么快。”

她的确是个聪明人。

“太妃娘娘自知此事后果,为何还要做下这等错事。”林书平感慨了一句。

萧淑儿凄凉一笑,“公公不是女人,哪里知道我们女人的想法。先帝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带着个孩子,守着一座府邸。外人看着,认为本宫锦衣玉食,身份尊贵,这辈子值了。

殊不知,这座府邸对本宫而言,犹如牢狱一般。因为本宫是寡妇,就得处处守着清规戒律。没有出家为尼,却胜似出家。这样的日子,是真的苦啊!”

说着,她便潸然泪下。

林书平摇摇头,“这不是娘娘犯错的理由。那么多太妃,同样都是年纪轻轻,没有人如娘娘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萧淑儿呵呵两声,“你以为她们不想吗?她们内心和本宫一样,一样的孤独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因为是寡妇,就连大红大绿的衣服都不敢穿。她们之所以能守着规矩,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不是因为心中不想,而是怕死!她们都是胆小鬼。本宫不是胆小鬼,本宫比她们都勇敢。”

林书平说道:“这年头胆小鬼才会活得长久。娘娘胆子的确很大,咱家都要甘拜下风。然而,做过必留下痕迹。如今东窗事发,娘娘后悔吗?”

萧淑儿笑了笑,“最近一段时间,宫里风平浪静,本宫还以为猜错了。可能他只是离开了京城,并没有被人抓起来。结果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人果然不能抱有侥幸心。你问本宫后不后悔,早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本宫已经料想到会有今天。活着腻味得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也算痛快。”

林书平说道:“娘娘不贞,死后也不能葬入皇陵。只能另寻墓穴安葬。娘娘清楚吗?”

萧淑儿讥讽一笑,缓缓说道:“本宫根本不稀罕葬在先帝身边。一想到,活着要受他控制,死了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心里头就感到厌恶。本宫情愿葬在无人的山坡上,孤零零一人,也好过葬入皇陵,生生世世被他欺压。”

林书平蹙眉,“娘娘言语失当!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

萧淑儿挑眉一笑,“本宫反正都要死了。临死之前,难道还不能说一二句真话吗?本宫就是讨厌先帝,就是不乐意葬入皇陵,就是不稀罕太妃的身份又怎么样?”

林书平嗤笑一声,“娘娘嘴上说着不稀罕太妃的身份,却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太妃的待遇。娘娘穿的,戴的,样样奢华!什么寡妇不能穿红穿绿,咱家在娘娘身上可没看见。”

萧淑儿笑了起来,“知道为什么吗?正因为本宫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才要随心所欲穿红穿绿,而不是天天穿着老气横秋的暗色衣衫,硬生生老了十岁不止。我知道林公公看不起我,认为不守妇道,败坏了先帝的名誉。我还是要说,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难道这也错了吗?”

“错不错,娘娘心中自有判断,咱家就不多嘴多舌。”

萧淑儿点点头,“公公说的对,答案就在本宫心里头,本宫不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公公今日来,白绫,匕首,还是毒药?无论哪一种,本宫都能坦然接受。”

林书平拍拍手,小黄门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瓷瓶。

林书平指着瓷瓶,说道:“陛下亲赐毒药给太妃娘娘,这是天大的殊荣。这个药,吃下去会有些痛,不过很快就能解脱。而且死后尸身不易腐烂,倒是可以将娘娘的美貌保存下来。

另外,陛下开恩,给太妃娘娘三日时间料理家事,同亲人告别。三日后,咱家会亲自到府上替娘娘收尸。希望娘娘不要辜负陛下的恩泽,否则你的孩子,谁也不能保证他能太太平平。”

萧淑儿很干脆地拿过装着毒药的瓷瓶。

“公公放心,本宫不会让你难做。三日后,本宫必定会有一个交代。死之前,本宫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当不当说。”

“娘娘请讲。”

“本宫想亲自挑选墓穴,还请公公同意。”

林书平摇头,“此事咱家不能答应你。娘娘死后不能葬入皇陵,具体该葬在什么地方,也不是娘娘说了算。少府自会安排娘娘的后事,替娘娘选好墓穴落葬。”

萧淑儿叹了一声,“真是令人无奈啊!嫁入皇家,不光活着的时候做不了主,死了同样做不了主。哎……那本宫另外提一个要求,能否让我亲眼看着他死。”

她口中他,自然是指那个被抓起来的男人,她的面首。

林书平还是摇头,“此人已经被押送金吾卫,今晚就会行刑!”

“什么刑罚?”

“腐刑,然后乱棍打死。”

哈哈哈……

萧淑儿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竟然会是腐刑!”

腐刑,就是阉割。

竟然要先阉割,然后再处死。

不愧是皇家。

杀人都杀出了风格和特色。

“本宫只是个寡妇,何至于如此!”

“娘娘是先帝的女人,任何男人不得染指。”林书平严肃说道。

萧淑儿呵呵冷笑,“本朝历来鼓励寡妇再嫁。唯独在皇家,还跟千百年前一个德行。罢了,罢了,本宫人微言轻,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改变皇家的规矩。公公请回吧,接下来的三天,本宫会好好珍惜,妥善处理家事。”

林书平点点头,留下看守的嬷嬷和小黄门,带着剩下的人起身离开。

“来人,准备热水。本宫要焚香沐浴!”

死,也要干干净净的死。

三日时间,她一定会好好珍惜。

……

萧琴儿得知萧淑儿将被赐死的时候,留给萧淑儿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陛下果然不能容忍此事,果然是赐死。”

刘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观察伤口的变化。

他吐槽道:“她快要死了,终于如了你的意。”

萧琴儿大怒,“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听你的语气,你很替她可惜!你别忘了,是她偷人,是她自己做错了。她要是不偷人,我也拿不住她的把柄。”

刘议叹了一声,“你别忘了,你和她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亲手将自己的妹妹送上断头台,请问你是什么心情?我和皇兄,身在皇家,彼此都没想过下这样的毒手。而你……最毒妇人心。”

“你闭嘴!任何人都可以怪罪我,唯独你没有资格。如果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做出将亲妹妹送上断头台的决定。你问我心情如何?我告诉你,你根本就没资格问!你就是个孬种,懦夫!但凡你能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我又何至于去做恶人。谁不想清清白白,一辈子不沾人命。是你逼得我不得不狠下心肠,做个毒妇!这一切都是你逼得。”

萧琴儿崩溃大哭。

明明应该感到痛快,多年心愿一朝达成。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很难受!

她替自己感到可悲,可叹。

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本不是这样恶毒的女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你是后悔了吗?然而已经晚了!”

萧琴儿擦拭眼泪,怒斥刘议,“我没后悔,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那你哭什么?”

“我是在为自己哭!我替自己感到不值!为自己感到悲哀。为了你这么一个男人,我和自己的亲妹妹反目成仇,走到今天,想一想根本不值得。因为你从来都不在乎,无论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萧琴儿踢翻小杌凳,朝门外走去。

刘议喊住她,“你要去哪里?”

萧琴儿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确是个毒妇,可我也有良心。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至于你,你去死吧!你这个孬种!”</content>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116章 最后一餐

萧琴儿提着酒,去见萧淑儿。狂沙文学网

萧淑儿刚和儿子儿媳告别完,听闻萧琴儿上门,她挑眉一笑,眼中寒光闪烁。

老九刘谆暴跳如雷。

“她竟然还有脸上门找母妃喝酒,她怎么这么不要脸。要不是她,母妃也不会……”

萧淑儿抬手制止儿子。

“本宫技不如人,输她一筹,本宫认栽。她算计本宫,本宫也算计过她,本宫和她已经扯平了。你不许追究本宫的死。忘了本宫同你说的话吗?你安分守己,宫里自会给你一份富贵。你若是上蹿下跳,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开善堂的,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老九刘谆气得肝痛。

“难道要放她进来?母妃见了她,就不生气吗?”

“生气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将人请进来,你和你媳妇回避。”

“儿子不走!儿子要留在这里!”

“本宫和亲姐姐谈话,你凑什么闹。滚!”

萧淑儿说一不二。

老九刘谆没法子,只能灰溜溜离开。

……

姐妹见面分外眼红。

“姐姐怎么来了?”萧淑儿笑盈盈的模样,温柔似水。

萧琴儿一脸严肃,“我来送你。”

“瞧着姐姐的模样,莫非是哭过?天啦,是谁惹姐姐不痛快?”

萧淑儿假装关心,将萧琴儿上下打量。

“啧啧啧,本宫怎么感觉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啊!姐姐是特意来看我笑话吗?明儿我就要死了,你可称心如意了。”

她说完,便掩着唇角咯咯咯地笑起来,眉眼间全是柔。

萧琴儿一脸凄苦,仿佛要死的人是她。

她将酒壶放在桌上,“送你一程!我们姐妹差不多有二十年没坐在一起喝酒,今儿不如一醉方休。”

萧淑儿扫了眼酒壶,“姐姐就不怕趁你喝醉,本宫将你杀了吗?毕竟我落到今天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都知道了?”

“人都要死了,哪能不知道。他也死了,我也快死了,碍眼得人都死了,姐姐高兴吗?”

说完,萧淑儿坐在桌前,主动提起酒壶斟酒。

临死之前,和自己的死对头喝一杯,也是一件快事。

“我说我不高兴,你信我吗?”萧琴儿郑重问道。

萧淑儿自斟自饮,端着酒杯斜了她一眼,讥讽道:“姐姐处心积虑将我弄死,结果如你所愿,你却不高兴。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啊!”

萧琴儿跟着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辈子姐妹,我敬你。”

碰杯,一口喝干。

她擦擦嘴角,自嘲一笑,“我本该高兴的,结果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弄你的把柄,想着怎么报复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我终于成功了,却没想到我竟然高兴不起来。我甚至还哭了一场。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萧淑儿一双美眸顾盼生辉,“你干什么哭啊!你想要报复我,你成功了,你该高兴才对。”

萧琴儿呵呵冷笑,“别做出这副样子,一看就假得很。我们是亲姐妹,你了解我,难道我不了解你吗?你心里头早就恨死了我,又何必冲我笑嘻嘻。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哭,那是因为一想到我们姐妹为了刘议这个男人反目成仇,闹到今天局面,突然觉着不值。”

萧淑儿靠近她,悄声说道:“等我死了,要不你把刘议表哥也弄死,不就痛快了。再说,我一个人在下面孤零零的,有他陪着我,我就不寂寞。你的良心也就不那么痛了。”

萧琴儿哈哈一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就盼着他死,是吗?甚至盼着他能死在我手中。”

“姐姐错了。”萧淑儿瞬间拉开同对方的距离,“我最大的愿望,是想亲手弄死刘议表哥,叫他跟着我一起上路。很显然,我这个小小的心愿无法达成,只能拜托姐姐。姐姐舍不得弑夫,我不勉强你。你和我毕竟是不同的,你做一个决定,多难啊!瞧瞧,你为了我,还哭了。可见你内心还是善良的,你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人,真可悲。”

说完,萧淑儿就咯咯咯笑起来。

笑声讥讽又邪恶。

萧琴儿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就是个疯子。”

萧淑儿甩了她一个白眼,“姐姐又不是今才知道我是疯子。其实我不恨你,我报复你,你再报复回来,天公地道。我快死了,只是证明我技不如人,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只是讨厌你,深深地讨厌你,从小到大一直讨厌你。”

“所以你就要处处同我作对,讨厌到想要弄死我?”

“不,你错了!我从未想过让你死,我只是想让刘议表哥死。他是个祸水,他要是死了,我们姐妹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好如初。”

“全都是狡辩!”

萧琴儿很愤怒。

她本来该伤心的,应该心平气和送萧淑儿最后一程。

可是对方说话实在是太难听,像是个巫婆。

一开口,就能拉一大波仇恨值。

她喝下一杯酒,这会她不难受了,却也不高兴。

她郑重对萧淑儿说道:“一路走好!每年清明,我会给你扫墓。”

“换个时间扫墓吧。我家老九记恨你,清明扫墓可能会碰到他,场面闹得难堪,大家都不痛快,就连在地下的我也不会痛快。”

萧琴儿笑了笑,“好!我就换个时间扫墓。你都快死了,却如此洒脱,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不洒脱不行啊!”萧淑儿一脸风的笑,笑容温柔如水。

萧琴儿抹了一把眼泪,“我对不起你!我敬你!”

萧淑儿抱着她,“干什么说对不起我。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家庭,孩子,狠狠反击敌人,没有错。哎,你这人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做了决定偏又后悔。”

“我没有后悔。”

“那你哭什么哭?”

“毕竟是姐妹,你要死了,我还不能哭一哭吗?”

“我若是你,我就会大摆宴席庆贺。”

“所以你是疯子,我是正常人。”

萧淑儿撩起萧琴儿的下巴,“我们都老了!请记住我最美的样子,别太想我。还有,做过就别后悔,也别说不值得。其实我是佩服你的,为了复仇你竟然能坚持这么多年,你很强。”

萧琴儿疑惑,“为什么你会反过来安慰我?”

“因为你是傻子啊!”

萧琴儿自嘲一笑,“果然是死不改。”

两姐妹相视一笑。

一切的仇恨,在这个笑容中,都化为虚无。

丫鬟斗胆敲门,“娘娘,侯府老夫人来了。”

“母亲来了!”萧琴儿一下子紧张起来。说不怕,心头还是慌。

“你能来,母亲自然也能来。将老夫人请进来。”这萧淑儿吩咐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

姐妹二人俱都沉默下来,一直等到萧老夫人到来。

萧老夫人老泪纵横,一进门,就抱着萧淑儿痛哭流涕。

萧琴儿尴尬地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她应该离开这里,双脚却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

“母亲别哭,我好得很。”

“你都要死了,好在哪里!”萧老夫人掩面痛哭。

进门后,她第一次拿正眼看着萧琴儿,几步冲上前,抬起手,作势就要打。

萧琴儿站在原地,没有抵抗,面无表地迎接即将落在脸上的巴掌。

然而,萧老夫人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

她一声叹息,瞬间苍老。

她心灰意冷,“你如今贵为王妃,老不能打你。可是你怎么狠得下心肠,她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害死了你的亲妹妹,你良心不会痛吗?”

萧淑儿拉住萧老夫人,“母亲别骂姐姐,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我有今天,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你糊涂啊!”萧老夫人痛哭失声,“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是太妃,份尊贵,你只要守着皇家的闺女,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好吗?为何要行差踏错,还被琴儿抓住了把柄。为什么啊?”

萧淑儿笑了笑,“因为我想!”

萧老夫人指着她,“你,你,你果然糊涂了。”

“母亲,女儿从未如此清醒过。你就别瞎cāo)心了。”

萧老夫人哭得不能自已,“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把老夫人送走!”萧淑儿当机立断。

这么哭下去,怕有个三长两短。

下人领命,架着萧老夫人的胳膊,将人送走。

萧淑儿倚在门框上,目送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萧琴儿来到她边,“我也很疑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一旦东窗事发会有什么后果,你为何还要去做?”

萧淑儿冷冷一笑,“因为我愿意!我想替自己活一次,哪怕仅仅只有一天,我也乐意。”

萧琴儿不理解。

萧淑儿自嘲一笑,“我也不瞒你,我后悔了。当初我不该冲动之下决定进宫选秀。宫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尤其是做皇室寡妇,更不是人过的子。早知道生活如此无趣,我不如找个小男人嫁了,倒能过得轻松惬意。”

她回头看了眼萧琴儿,“你想笑话我,尽管笑吧!我都要死了,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第1117章 清算旧账

“此刻,我只想骂你真糊涂。狂沙文学网”

萧琴儿痛心疾首。

她指着萧淑儿的头,只想痛骂她一顿。

“时常听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会在你上应验。从小你就比我聪明,却没想到你会做出最糊涂的决定。进宫,选秀,嫁给皇帝,说起来好听,不就是个妾。你宁愿做妾,也不肯嫁人做正妻,你不是糊涂又是什么?”

此时此刻,萧琴儿的心很复杂。

听着萧淑儿说出后悔进宫的话,她并没有没有感到畅快,只有满心的悲凉。

现在说后悔又有什么用,晚了,一切都晚了。

明天她就要死了。

萧淑儿浅浅一笑,“我并不是糊涂,我只是在青年少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这个决定,在当时来说,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放!”

萧琴儿愤怒。

“从一开始我就反对你进宫,这个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何来正确?我没想到你口口声声说着后悔,却不肯承认自己做了个错误决定。你的面子就这么重要吗?”

她真想拿个什么东西,撬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着什么狗屎东西。

“面子不重要吗?”

萧淑儿笑盈盈地反问。

“你知道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吗?就是想死得体面一点。你看,连死都要死得体面,面子何其重要。”

萧琴儿张口结舌,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反驳的话。

“干什么做出这个表,好像后悔了似得。做了就别后悔。”

萧淑儿一脸嫌弃。

“你抓我把柄的时候,心可狠了。这会哭哭啼啼,真令人厌恶。让我觉着自己的死根本不值得。所以,收起你那假惺惺的表,别让我看不起你。”

萧琴儿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得对,我现在这个样子,看着的确有些假惺惺。你放心,我不后悔。你输给我不怨。你走好!逢年过节我会记得你。”

说完,萧琴儿转离去。一滴眼泪从眼角飞落。

她不为任何人哭。

她哭这个世道,哭人生无常……

……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

林书平掐着时间来到府邸。

萧淑儿沐浴更衣,穿着她这辈子没机会穿的大红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头。

无需旁人催促,她打开瓷瓶,取出毒药,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吞服。

毒药难以下咽,不得不喝了两杯水。

老九刘谆哭出声来,“母妃,母妃……”

萧淑儿没有应他。

她往上躺去,端端正正,神色凝然。

“母妃,母妃!你走了,儿子怎么办?儿子以后还能靠谁?”

萧淑儿挥挥手,直接下令,让下人将老九拖下去。

她腹中难受。

正如林书平所说,这药有些痛苦。

她忍着痛苦,一声不吭。

林书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娘娘要是觉着痛,就叫出来。大家都理解。”

萧淑儿摇头,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得有尊严。

一声声叫着,她所有的坚持,就成了一场空。

即便汗水浸湿了大红嫁衣,她始终咬紧牙关。

煎熬,折磨,一刻钟之后,她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书平亲自确认萧淑儿已死,这才松了一口气。

“入殓吧!”

一声令下,宫人们行动起来,将萧淑儿装入棺木,抬走。

没有葬礼,没有哀乐,没有法事,直接入土下葬。

老九刘谆嚎啕大哭,挣脱开宫人的钳制,冲上来,拦住棺木。

“母妃,你睁开眼睛看看儿子。你走了,儿子怎么办啊?”

他拦着,不让宫人抬走棺木。

宫人们有些不知所措,齐齐朝林书平看去。

林书平轻描淡写地说道:“把人拉开,直接抬走。”

一声令下,宫人们迅速行动起来。

老九不甘心,“林公公,求求你。让我给母妃办个丧礼吧!”

林书平一双眸子蓦地冷了下去,“让太妃娘娘体面地离开,已经是陛下开恩。而你还想办葬礼,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你这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你,现在还想办葬礼吗?”

面对林书平冷的眸子,老九纵然有再多的想法,顷刻间也化为乌有。

他看了眼棺木,手缓缓松开,张张嘴:“我我,我不办了。”

“不办丧礼?”

“是,不办了!”老九无比肯定地说道。

林书平满意地点点头,“咱家回宫复命的时候,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

“谢谢林公公!”

老九顿时放心下来。

“走!”

一声令下,宫人浩浩dàng)dàng)离开了府邸。

老九媳妇偷偷问了句老九:“不去送母妃最后一程吗?总得知道母妃埋在哪里吧!”

老九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会知道的。过几天就去给母妃上坟。”

老九媳妇微微叹息一声。

太妃过世,没有葬礼就算了,老九竟然也不去相送。

着实令人心寒。

……

萧琴儿第一次走进王府佛堂,点燃一炷香,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她心绪宁静,偏生刘议不肯让她好过。

“我若是你,就不会假惺惺在这里烧香拜佛求心安。做都做了,何必后悔心虚。”

“你知道个。”萧琴儿直接怼了回去。

“哪只眼睛看到我后悔,看到我心虚?别枉做小人,让我看不起你。”

刘议指着佛堂香炉,香烛还在燃烧。

他质问,“这是什么?你烧香求佛不就是求个心安吗?”

萧琴儿冷冷一笑,“你不就是想看我笑话。我告诉你,我抓她把柄,弄死她,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她人死了,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也随之一笔勾销。现在,我是以姐妹的份祭奠她。逢年过节,我也会惦记她。你说我矫也好,说我虚伪也好,我只做我该做的事。自始至终都与你无关。”

她态度强硬,完全不想和刘议沟通。

刘议顶着一张肿胀的脸颊,笑了笑,“你心安理得就行。以后休要翻旧账,休要将责任全都算在我头上。”

……

林书平进宫复命。

“老奴不辱使命,已经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哦!人确定死了?”

林书平肯定说道:“人确定死了,直接拉到城外埋了。”

刘诏“嗯”了一声。

“剩下的事也料理料理!”

林书平面色迟疑,“陛下打算以什么理由抓人?”

刘诏呵呵冷笑,“理由都是现成的,难道还需要朕来指点你?”

“老奴愚钝,请陛下恕罪!”

刘诏挥挥手,也没真和林书平计较。

“去找钱湘,他天天盯着宗室,手里自有大把的罪名。老五和老六二人,朕就交给你处置。”

“老奴遵命!”

林书平领命而去。

当年,萧淑儿报复刘议,构陷刘议有不臣之心,利用御史妄图治刘议于死地。

这么大手笔,自然不是萧淑儿一人能完成。

五王爷刘诀,六王爷刘训,才是构陷刘议的主力军。

这二人隐藏幕后,收买御史,挑起斗争。

但凡刘诏心中对刘议有一丝半毫的杀心,那一次,刘议必定人头落地。

假的也可做成真的,全凭皇帝的一句话。

当年刘议也是命大,逃过一劫。

他得庆幸,皇帝刘诏有足够的实力和自信,有足够的包容心,才没有计较他“大不敬”的罪名。

并且力排众议,亲自保下他。

刘议还要庆幸,他和皇帝刘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方有这份幸运。

当年,刘诏没有深究此事,就是想让刘议自己报仇。

奈何,刘议缺了胆识和血,不思报仇。

萧琴儿人手有限,只能查到萧淑儿头上。更深的内幕,她连边都摸不到。

刘诏已经不指望刘议自己了结这桩旧事,正好老五老六这两年一直不老实,阳奉违,这次就一并料理了。

林书平领命,上金吾卫找到钱湘。

钱湘兴奋啊!

自从江南回来后,就一直闲着。

既无大案,也无要案。

金吾卫上下都发霉了。

“林公公放心,这件差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让人挑不出错来。”

林书平问他,“你打算怎么办这件案子?可有现成的罪名?五王爷和六王爷毕竟是陛下的兄弟,为陛下名声着想,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金吾卫绝不能出动。”

钱湘早有准备,“林公公放心,这二位的罪名还真不少,都在我们金吾卫的资料里。光是隐逸田亩数量,公然破坏陛下定下的十税一,就够二位王爷吃一壶。正好借二位王爷的王位杀鸡儆猴。”

第1118章 刷声望(三更)

金吾卫出动,如狼似虎冲入王府。狂沙文学网

目标明确,直奔账房和库房,将两处地方查封。

钱湘拿着皇帝手书,嚣张得不可一世。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怕他。

他享受被人畏惧的感觉。

他更享受查办皇室宗亲,高官显贵的畅快感。

别管你以前多牛bi),进了金吾卫都得给他蹲着。

金吾卫的每次行动,都能吸引到八方关注。

这一回对两位王爷同时动手,这是怎么回事?

“事古怪得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两位王爷到底犯了何事?”

“听说陛下体不好,莫非是要提前为齐王下扫清障碍?”

“休要胡说八道。”

“齐王下正在西北练兵,明年还要去西域。陛下真要是担心体,又怎么会这个时候将齐王下派出去?”

“说齐王下是储君,一切都是你们的臆测。说不定陛下真正属意二皇子,或是三皇子,借机将齐王下打发出京,也是可能的。”

“一派胡言!”

“陛下秋鼎盛,少妖言惑众。”

“金吾卫出动,只能正常办案,绝非你们想的那样。”

“既然是正常办案,那倒是说说,两位王爷到底犯了何事?”

“金吾卫办案,哪轮到我们过问。”

“既然不知金吾卫为何盯上两位王爷,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或许陛下的体真的不行了。”

“早就听说,陛下上有许多陈年旧伤,肯定有碍寿数。”

“你们可别忘了,有皇后娘娘在,就出不了大事。”

“这话有理。”

“杨相公可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他肯定会替皇后娘娘稳定朝局。”

“对对对,有皇后娘娘在,朝廷就乱不起来。”

“后宫公然干涉朝政,尔等不反对就算了,竟然还一个劲叫好。尔等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抱残守缺!”

“陈词滥调!”

“迂腐不堪!”

一连串的呵斥怼了回去。

“皇后娘娘干涉朝政又不是今天才开始。早在成宗文德帝的时候,就多次进言献策。到了现在,你指责我等不读圣贤书,你也不过尔尔。”

“听闻审计司已经有女账房,算账速度不下男子。”

“此事我也有听闻。据说是从女子学堂毕业。工钱没有男账房那么高,算账和男账房一样又快又好。很多商行都有些动心,想聘请女账房。”

“商行还是有所顾忌。来来往往皆是男人,当中坐一女账房,着实有些不妥。”

“言之有理!”

“两位王爷犯了何事,尔等都不关心吗?”

“我们倒是想关心,奈何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谁在金吾卫或是宫里有关系,此时不妨利用起来。改明儿大朝会,我等也可以在诸位同僚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何需表现。莫非你们还想帮两位王爷翻案吗?”

翻案?

万万不能!

别说没翻案的本事,也没那胆子啊!

金吾卫突然对两位王爷下手,定是两位王爷做了什么犯忌的事,撞在陛下跟前,惹得陛下震怒!

皇家的事,一群外臣就别参与了。

……

数后,大朝会。

钱湘有份出席,惹来众多嫌恶的眼神。

钱湘呵呵冷笑。

别犯事!

犯了事也别落在金吾卫手里。

否则,本官掘地三尺,也要将案子办成铁案,一辈子不得翻。

有那胆小的官员,对上钱湘那眼神,顿时吓得直哆嗦。

今大朝会,主要讨论两位王爷的案子。

大理寺责问少府。

少府责问金吾卫。

钱湘直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站在大上,一项项抛出来。

要问两位王爷做过什么好事,不好说。

要问两位王爷做过什么烂事,那是一天都说不完。

林林总总,累计起来,也是不小的罪名。

朝臣静默。

疑问不仅没有解答,反而添了新的疑问。

金吾卫查到的事,这在宗室实属平常,过去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说罪名里面的侵占良田,这在权贵里面司空见惯,能算是罪吗?

陛下是不是小题大做?

两位王爷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以至于陛下得用这种小手段收拾他们?

众臣面面相觑。

总而言之,两位王爷倒霉,绝不是因为侵占良田这类事。

听完钱湘的陈述,刘诏内心深处有点不满。

都是在民间作威作福,怎么没有在朝堂上谋阳谋的罪名?

钱湘一脸心塞。

陛下,你要求忒高了。

两位王爷,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朝堂上胡搞瞎搞,又不是活腻了。

上次两位王爷之所以有胆子合起来算计端郡王刘议,那都是因为他们被萧淑儿蛊惑,以为陛下对端郡王刘议存了杀之而后快的心思。

陛下力保端郡王,两位王爷自然也就歇了心思。

刘诏虽然嫌弃钱湘搜罗的证据不够分量,用来收拾老五老六也足够了。

他轻咳一声,板着脸,装出怒火滔天的模样,“朕一再强调,谁敢夺走小民的饭碗,朕就打掉他的饭碗。谁敢不给朕脸面,朕自然不会给他脸面。十税一,不分贵jiàn),只要是大周子民皆要纳税。朕说了无数次,强调了无数次,到了今天依旧有这么多人和朕阳奉违。更令朕失望的是,他们还是朕的兄弟。”

说完,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表。

他一声长叹,又愤怒又痛心,“朕对他们不薄啊!他们如此糟蹋朕的一番真心,不顾兄弟意,公然对抗朕定下的国策,不杀他们难以平民愤。”

皇帝竟然要杀两位王爷?

天啦!

大事不好!

莫非陛下的体真的快不行了,是要为接任者扫清障碍?

众臣惶恐不安,此事如何是好。

就当众臣慌乱之时,终于有人站出来一声呐喊,惊醒大家陷入懵bi)的脑袋。

“陛下息怒!”

犹如一声惊雷,众臣齐齐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中书令杨季杨大人。

杨季大声疾呼,“两位王爷纵然有错,然而罪不至死。请陛下收回成命,对两位王爷另行处置。”

“请陛下收回成命。”众臣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巴。

“这二人猪狗不如,一再辜负朕的好意。留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

刘诏厉声呵斥,一副不杀人不足以平愤的态度。

杨季为百官之首,劝阻帝王,责无旁贷。

他从兄弟意谈到先帝。

从本朝律法谈到上古传说。

他引经据典,刘诏执意不停。

杨季就一直说说说,从先贤说到民间传统,说了快一个时辰。

刘诏败下阵来,拂袖而去。

“退朝!”

朝臣齐齐松了一口气,杨大人,你太能说了。

而且说的内容还不带重样。

各种典故信手拈来,其中还有不少小众偏门的典故,这记忆力逆天了。

只是说的时间特长了点,大家腿都站痛了。

下一回杨大人能否少说一点?

不光朝臣在吐槽杨季太能说,刘诏也在吐槽杨季。

他和顾玖抱怨,“你说杨季什么毛病?朕只是让他配合一下,朕在他的‘劝说下’收回成命,不要老五老六的命。结果他洋洋洒洒,一口气说了一个时辰。全程引经据典,把朕衬托成一个文盲。朕不得不怀疑他,是在利用朕刷声望。”

顾玖闻言,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诏哼哼两声,很是不满。

顾玖笑过之后,才说道:“他是新上任,你得原谅他急于表现的想法。朝臣看他年轻,难免轻视他。他得拿出点本事来,镇一镇人心。这次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能够‘劝阻’皇帝的中书令就是合格的中书令。”

刘诏哼了一声,“果然是拿朕刷声望。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不和他计较。下次,不许他这么干。”

“你放心,杨季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有些事可一不可再二的道理。这一次,已经足以让他打开局面。”

“你倒是处处替他说话。”

顾玖笑道:“他是我挖掘出来的人才,自然要替他说说好话。而且我听你的语气,你也没那么生气。”

“朕都快气死了,你哪只眼睛看朕没生气?”

刘诏故意摆出一张凶凶的脸,要安慰,要抱抱。

顾玖哈哈一笑,“今儿本宫洗手作羹汤,陛下可要尝一尝?”

刘诏喜笑颜开,就像是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第1119章 谁是贱人

老五老六被夺了郡王爵,贬为镇国将军。手机端

罗太妃和陈太妃都跑到宫里哭诉。

隐逸田亩,侵占良田,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

老五老六好歹是先帝亲封的郡王,就因为这点事情,被夺了王爵,明显有借题发挥的嫌疑。

这种事情,通常情况小惩大诫就行了,比如罚一年爵禄之类的,或是责令将侵占的良田退还等等……

为什么非要夺去二人的王爵?

罗太妃和陈太妃,在长安宫哭哭啼啼,诉说着委屈和不满。

顾玖揉揉眉心,有点头痛。

“二位太妃娘娘,是不是认定陛下在借题发挥?”

两人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眼巴巴地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玖嗤笑一声,“你们进宫找本宫诉苦之前,能否先问问老五老六,问问他们过去都干了什么?”

“皇后娘娘这话,怎么听不明白?”陈太妃小心翼翼地说道。

“皇后娘娘的意思,除了隐逸田亩,侵占良田外,老五老六还干了其他天怒人怨的事情?”罗太妃就直接多了。

顾玖抿了一口茶水,“这事你们得问老五老六。问本宫,本宫的回答一律是不知道。”

“请皇后娘娘给个提示。”陈太妃谨慎地提出要求。

顾玖含笑摇头,“该说的本宫都说了,本宫就不留二位用膳,送客!”

许有四几步上前,“两位太妃请吧!”

陈太妃起身,准备告辞。

罗太妃不太甘心,“皇后娘娘一句实话都没有,着实太过冷漠。想当年在王府的时候……”

“罗太妃是要和本宫翻旧账吗?”顾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要是想翻旧账,行啊,本宫正好趁机追究几件陈年旧事。”

罗太妃张嘴结舌。

陈太妃偷偷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面对面色阴沉的顾玖,罗太妃最终认怂。终归没有胆子同顾玖对着干。

二人出宫回府,找老五老六问话。

萧淑儿死的时候,老五老六还没反应过来。

单纯以为萧淑儿行为不端,才会被处死。

等到金吾卫上门,两人才逐渐反应过来。

从萧淑儿的死开始,皇帝刘诏就是在清算旧账。

兄弟二人吓坏了,因为禁足,连院门都出不了,更别提进宫求情。

只盼着皇帝刘诏看在大家是兄弟的份上,能够高抬贵手。

最后,两人一起被夺了王爵,贬为镇国将军,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歹没有被贬为庶人,好歹没有被关进宗正寺。

谢天谢地。

等到罗太妃和陈太妃找二人询问事情的时候,二人已经接受了现实,并都冷静下来。

他们一五一十将当年干的事情吐了出来。

两位太妃闻言,大骂二人糊涂。

“萧淑儿那个贱人,分明是在利用你们,把你们当枪使唤。你们两个傻子,竟然傻乎乎的替她跑腿办事。说,当年你们到底收了萧淑儿什么好处?”

老五有点不高兴,“人都死了,皇兄的处置也下来了,打听当年的事情有什么用。你们知道大概就行了。”

罗太妃挥起拳头朝老五身上打去,“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这么蠢!被人利用了,你还替那个贱人遮掩。说,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没好处!我们就是单纯看老四不顺眼,有机会收拾他一顿,自然不能放过。”

老五不耐烦地说道。

罗太妃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痛。

蠢货啊!

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如此的愚蠢。

竟然被萧淑儿几句言语鼓动,就跑去收买御史,试图弄死老四。

真是愚不可及。

罗太妃咬牙切齿,“萧淑儿贱人!亏她死得早,否则本宫非撕烂她的的脸不可。”

老五偷偷翻了个白眼,“母妃不必咄咄逼人,更何况对方已经是个死人。反倒显得你缺乏风度。”

“打死你这个混账!萧淑儿有风度,本宫没风度,你就是这样被她骗的,是不是?本宫早就看出萧淑儿那个贱人不是个好东西,整日里妖妖娆娆,完全没有身为寡妇的自觉。她死了,是她活该。老五,本宫警告你,你必须吸取教训。再有下次,本宫打断你的腿。”

老五不耐烦地答应着,偷偷嘀咕了一句,“人都死了,就不能少说两句。”

罗太妃气了倒仰。

……

敦郡王刘言特别高兴。

老五和老六被夺了郡王爵,从今以后,兄弟里面就只剩下他和老四,身上还有王爵。

他特意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席,搂着两个小妾在书房吃吃喝喝,得意洋洋。

敦郡王妃崔氏,就站在屋檐下,面色不喜不悲。

皇后娘娘的话,已经传到她耳中。

皇后娘娘问她,到底在怕什么?

此刻,她也在问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她出身河东顶级世家,身份家世才学容貌,样样拿得出手。嫁给刘言做继室,完全配得上。

可是这些年,她却将日子过得一地鸡毛。

处处容忍!

她到底在怕什么?

她为什么要容忍他们?

她是先帝请封的敦郡王妃,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她的位置稳如泰山。就算是敦郡王刘言也奈何不了她。

迎着风,崔氏自嘲一笑。

终归还是太在意外人的看法,反而束手束脚,将生活过成了笑话。

堂堂王妃,把日子过得如此憋屈,当真不应该。

书房里面传出靡靡之音。

下人站在各个角落,好奇地打量她。

他们一定是在笑话她,身为王妃,也只配站在屋檐下。

丫鬟替她不值。

“娘娘,我们还要继续站在这里吗?”

崔氏绞着手绢,冷冷一笑,点了几个婆子,“随本王妃进去。”

哐!

她一脚踢开书房房门。

这一脚,石破天惊。

不光是下人们看不懂,也让书房里的人受了惊吓。

两个小妾面对崔氏,先是怕,紧接着又是笑。有王爷在,王妃也奈何不了她们。

敦郡王刘言放下酒杯,极为不满,“你干什么?本王没叫你,你给本王出去。”

崔氏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指着两个小妾,吩咐婆子,“将这两个贱人拉出去,直接发卖。”

“谁敢!”敦郡王直接砸了酒杯,“崔氏,你是想干什么?这里是本王的书房,还轮不到你做主。”

崔氏还是没理会他,怒斥婆子,“还都愣着干什么,本王妃的话都没听见吗?本王妃怀疑这两个贱人同反贼有来往,还不赶紧拖出去。难道要等到金吾卫上门吗?”

婆子们再无迟疑,如狼似虎,冲上去架着两个小妾就往外拖。

两个小妾怕了。

“王爷救命!妾身不知道什么反贼啊!王爷救命啊!”

敦郡王刘言有瞬间的愣神,“什么反贼,关金吾卫什么事?”

就愣神的这么一会功夫,两个小妾已经被婆子拖了出去。

叫声远去,书房终于安静下来。

崔氏挥挥手,下人赶紧将书房房门关上,守在门外。

砰!

敦郡王刘言砸着桌子,“崔氏,你说话!你刚才说什么反贼,金吾卫,到底几个意思?”

崔氏冷冷一笑,“我在唬人,王爷没看出来吗?”

敦郡王刘言震惊了,指着崔氏,“你,你竟然敢胡编乱造吓唬本王。你这个贱人……”

“闭嘴!”崔氏厉声呵斥,“老五老六刚被夺王爵,王爷就迫不及待带着小妾饮酒作乐,就差直接告诉世人你在幸灾乐祸。你就不怕传扬出去,御史参你一本。”

“御史参我一本,又怎么样。还能拦着本王喝酒吗?”

崔氏讥讽,“你真以为老五老六是因为隐逸田亩,侵占良田被夺去王爵吗?那不过是陛下借题发挥的理由罢了。陛下收拾老五老六,可以借题发挥。万一陛下看你不顺眼,御史参你一本,陛下照样可以借题发挥。老五老六倒霉,你不思如何自保,反而幸灾乐祸,你不是蠢是什么?”

“休要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头比谁都清楚。”

崔氏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我今儿过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一声。府中财务艰难,养不了那么多浪费钱粮的人。所以,我决定清理后院女人,只要要清理一半的人,方能确保府中收支平衡。”

“你说什么?你要将本王的女人都赶出府邸?你疯了吧。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这么做?”

敦郡王刘言完全不敢相信。

崔氏呵呵冷笑,“无需任何人给我胆子,也无需任何人同意。我是先帝亲封的郡王妃,王府后院一应事情由我说了算。另外,此事有先例可循。先帝尚在潜邸的时候,我查了资料,每五年,裴太后就会清理一批人出去。你要是说我做的不对,等于是在说先帝和太后做的不对。”

“你少来!拿着鸡毛当令箭,你够资格吗?”

崔氏抿唇一笑,“先帝亲封我为郡王妃的那天,我就拥有了这个资格。不服气吗?行啊,我们进宫理论去。看看陛下和皇后娘娘到底是支持我,还是支持你。”

敦郡王刘言万万没想到崔氏变脸如此快。

他指着她,“你这个贱人!”

“你给本王妃闭嘴!本王妃是先帝亲封的郡王妃,你辱骂本王妃贱人,莫非是对先帝不满?”

“放你娘的狗屁!崔氏,你敢动本王的女人,本王不会放过你。”

“那就放马过来!”

侯门医妃有点毒

侯门医妃有点毒

第1120章 治病

天气一冷,欧阳芙就带着下人做酱菜。狂沙文学网

几大缸子的酱菜,整整齐齐摆放在屋檐下,看上去很有成就感。

穿过中庭,来到前院,她无数次的庆幸,当初是花钱买的宅子,而不是宫里赐的宅子。

即便刘评被贬为庶人,一家人成了普通宗室,还能依旧住在大宅子里面。

少府可没理由收走他们自己花钱买的宅子。

“老爷人呢?”

“启禀太太,老爷在书房喝酒。”

“怎么又开始喝酒?”欧阳芙略有不满。

刘评喝酒,还非得喝上等好酒。

一壶酒就要几两银子。

如今钱不好挣,又养着这么大的府邸,花钱的地方海了去。他还这么糟蹋钱,真是令人厌烦。

欧阳芙来到外院书房,就听见刘评引吭高歌,歌声中充满了怨气和兔死狐悲之感。

欧阳芙望着沉沉的天空,讥讽一笑。

自作孽不可活,他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怨气。

她都没怨,他有什么资格怨。

她来到书房,敲门进入。

刘评见到她,举着酒壶的手就顿在半空中,眼中闪过心虚。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酒壶放下。

“你怎么过来了?”

欧阳芙坐在桌前,提起酒壶摇晃了两下,“哦,快喝完了啊!”

刘评尴尬一笑,“今儿不忙吗?”

显然是对喝酒一事,要避而不谈。

欧阳芙放下酒壶,“老五老六被夺了王爵,贬为镇国将军而非庶人,你是不是心头不服?”

“谁说我不服!我瞧着他的意思,是要将所有兄弟赶尽杀绝。之所以没将老五老六贬为庶人,无非就是怕名声不好听。瞧着吧,老五老六还有倒霉的时候,最后一定会和我一样只配做个闲散宗室。”

刘评讥讽连连,怨气很大。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皇帝刘诏。

他认定刘诏一定会将所有兄弟赶尽杀绝。这话他很早之前就说过。

欧阳芙面无表,“家里已经是这个况,你还满腹牢,就不怕传到陛下的耳中,招来祸端?”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刘评反问。

欧阳芙面色一冷,“你当然不怕,你光棍一条,你怕什么啊。你问我怕什么,我怕孩子们没了前程,怕孙儿孙女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一家人从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沦落到普通宗室,子已经很艰难,你还整天抱怨这个那抱怨哪个,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我告诉你,宗室里头盯着你的人可不少,盼着你落难的人更多。毕竟我们家这么大的宅子,还有那些产业和股份,觊觎的人从来没少过。你喝酒发牢,落到有心人眼里,足以炮制出一本参你的奏章。到时候,你想喝酒,只能跪下来求别人。”

刘评大为不满,“你让我怎么做?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就是喝点酒打发打发时间也不行?你莫非是想将我困死,憋死?我死了,你就称心如意。”

“对,你说的没错,你死了我才能称心如意。我做的这一切为的是谁?为的是这个家。你问我你没差事做,还能做什么?这满屋子的书籍,还不够你打发时间吗?”

欧阳芙指着一屋子的书籍,“但凡你肯静下心来修养,也不会沦落到今地步。”

“够了!”

刘评一把抢过酒壶,就往嘴里灌。

只有将自己灌醉,心里头才没那么难受。

沉浸在梦里美好世界,就是他一天当中最开心的时刻。

欧阳芙没有阻拦,只是一脸冷漠。

等他喝完了,她才说道:“从今天开始,府中只有八百文钱一壶的酒。喝完最后这一点,你以后休想再喝到这样贵重的酒水。”

刘评傻眼,盯着手中的酒壶呆呆地看着。

欧阳芙继续说道:“你手中拿的是五两银子一壶的酒,从今天开始断供。”

“你不能这么做!”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整个府邸,全靠我一个人支撑,靠的是我的嫁妆,我多年积攒下来的产业和股份。而你,在被夺去王爵地那一刻,就失去了一切。如今的你,除了少府每月一百斤的米粮供应,你什么都没有。”

砰!

刘评砸了酒壶,他指着欧阳芙,“你不能这么做!喝酒,是我最后的寄托,你不能剥夺。”

欧阳芙面色冷,“八百文一壶的酒,同样是酒。我并没有剥夺你喝酒的权利,你依旧可以喝,只是酒水的档次降低了一点。”

“这是降低一点的问题吗?”刘评怒吼。

“那你想怎么样?让我继续供应你五两一壶的酒水?凭什么!”

欧阳芙怒火中烧。

刘评抓着头,很痛苦,很颓废,脸色苍白,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白。

“我只剩下酒,你不能夺走,你不能,不能……”

他的状况很疯癫,像是着了魔。

欧阳芙很是嫌弃,懒得废话,转就走。

“你不能走!”

刘评突然发力,冲上去,抓住欧阳芙的头,就往墙上撞去。

“啊!”

下人们惊声尖叫。

七手八脚,拉扯着刘评的双手。

刘评疯癫,力气极大。

几个丫鬟一起使力,竟然没有拉动他。

还是欧阳芙急中生智,足够胆量,挣扎着从头上扒下簪子,手上用力,往刘评的下腹一捅。

嗯……

刘评突然感受到世间最痛的痛。

他依旧抓着欧阳芙的头,只是手上没那么用力。

他缓缓低头,看着下腹部,一根泛着寒光的簪子就挂在上。

痛……

“啊……”

他突然放声尖叫,卷缩着体缓缓倒在地上。

好痛,好痛……

欧阳芙趁机逃开,一脸惊魂未定地模样。

丫鬟们同样受了惊吓。

“太太,老爷他,他好像受伤了,怎么办?”

“老爷的样子还可怕,会不会死?”

“太太,你没事吧?脸上都青了。”

即便丫鬟及时反应,欧阳芙还是挨了两下。

被人拖着撞在墙上的滋味,她终难忘。

她冷着一张脸,看着痛得四肢卷缩在一起的刘评,下意识咽下一口唾沫。

她吩咐道:“去请大夫,请田大夫。下封口令,谁都不准谈论此事。大夫若是问起,就说老爷喝酒喝伤了。再去叫个管事,将,将簪子拔下来。”

丫鬟们领命,分头行动。

很快,管事来了。

管事战战兢兢,在欧阳芙的bi)视下,伸手扒下凶器簪子。

“太太,老爷似乎是伤了命根子。”

“我知道!”欧阳芙声音很冷,冷得像是冰碴子。

管事怕得要死,“现在怎么办?”

“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没关系。”

反正刘评已经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有没有命根子,对欧阳芙来说完全不重要。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意,管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有些不满,“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老爷扶到上躺着。一会大夫来了,你就在老爷边守着,寸步不离。任何况,都要禀报。”

管事点点头,叫来小厮,将刘评扶起来,放在上。

刘评一声接一声的哎呦,痛死他了!

从来没这么痛过。

“我快要死了!你这个毒妇,谋杀亲夫。”

“呸!明明是你先动手。你若是没有存杀心,我岂会对你动手。”欧阳芙毫不客气怼回去。

刘评在上打滚,“你这个毒妇,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欧阳芙冷冷一笑,“你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吧。我会不会有好下场,轮不到你来cāo)心。”

“你你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反正不会死在你前头。”

夫妻二人互怼,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

管事好尴尬!

他到底是听了还是听了还是继续听下去?

他好怕会被杀人灭口。

他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大夫请了来,管事如释重负。

欧阳芙避到外间,只留了管事在刘评边伺候。

田大夫田苦,杏林堂第一坐诊大夫。

从他父亲那一辈,就在杏林堂坐诊。

他目前正在医学院进修学习,最擅长处理各种外伤。

剪开衣衫,看到伤口,田大夫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好痛!

下手太狠了。

管事悄声问道:“田大夫,能治好吗?”

“恐怕很难!”

管事心头一惊。

刘评猛地抓住田大夫的手,“一定要替我治好,一定要治好。否则我就砸了你们杏林堂。”

田大夫长期给人接骨,力气可不是被酒色掏空的刘评能比。

稍稍一用力,他就挣脱了刘评的钳制。

他面无表地说道:“杏林堂是皇后娘娘的产业,刘老爷要砸了杏林堂尽管去。就怕你到了杏林堂门口认怂。”

刘评哎呦呼痛,掩饰尴尬。

田大夫冷声说道:“躺着别动。我这里有麻药,用了就没感觉。等我将你的伤口清洗干净上药,或许还有恢复的希望。”

刘评只是叫痛。

管事理解他,替他说道:“谢谢田大夫。无论如何,一定想办法治好我家老爷的伤。”

田大夫嗯了一声,“我尽力!”

这个病例有点意思,他当然要尽力。

他甚至打算,将这则病例写进治疗记,拿到医学院讨论。等病例积攒足够多,将来说不定也可以出一本教材。

第1121章 托付身后事(三更)

“大夫怎么说?”

送走田大夫,欧阳芙才悄声询问管事。

管事同样压低了嗓音,“田大夫说,伤得有点重。能不能恢复,得看伤势愈合情况,才能下结论。总之五五数。”

欧阳芙“哦”了一声。

“我怎么没听见老爷叫嚷?”

“回禀太太,田大夫给老爷用了麻药,效果极好。老爷睡着了,要半个时辰后才会醒来。”

欧阳芙走进卧房瞧了眼包裹着纱布的伤口,十分嫌弃。

她将被子一盖,眼不见心不烦。

她问管事,“果真伤得很重?你亲眼看见了吗?”

管事这连连点头,“血肉模糊,的确很严重。那一簪子,差点要了……小的该死,小的说错了话,请太太责罚。”

话说到一半,管事才醒悟过来,簪子是太太扎的。

如今整个府邸都是太太说了算,他岂能惹太太不快。

欧阳芙冷哼一声,“是他活该。”

她已经重新收拾过,还换了一身衣衫。

额头上多了一条抹额,为的是遮住额头上的青紫痕迹。

轻轻碰触额头,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万万没想到,刘评会下如此毒手。

她丝毫不怀疑,那一刻刘评想要治她于死地。

只要她死了,这个家就是刘评说了算。

她的嫁妆,她多年积攒下来的产业股份,全都会落到刘评的手中。

儿女因为孝道被压制,反抗余地太小。

加上庶子庶女们从旁作梗,她不敢想象她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死在他后面,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孩子们的利益不被狼子野心的人吞没。

想得越多,欧阳芙的心越冷,也变得越发狠毒。

她朝卧房方向看了眼,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似乎是在算计什么。

管事根本不敢看,更不敢过问。

欧阳芙吩咐管事,“照看好老爷!伤口愈合之前,不准出房门一步。一日三餐,就在房里解决,我会派人按时送来饭菜。”

管事苦不堪言,然而入了坑,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小的遵命!”

“照顾好老爷,重重有赏。”

“谢谢太太!”

欧阳芙穿过中庭,回到后院,心情很糟糕。

一想到后院还住着刘评的女人,她心里头就恶心得不行。

当初刘评被夺爵,没有生养的女人,全都被她赶了出去。

留下的女人,都替刘评生养了子女。

这些人,无论如何不能赶走。

没法子,欧阳芙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今儿的事情,给她提了一个醒。

看似她已经掌控了大局,可一旦她出了意外,府中的情况转眼就会被人翻盘。

不行,她必须早做准备。

她首先想到的是四弟妹萧琴儿。

她叫来管事婆子,“给端郡王妃送一张拜帖,问问她何时有空,我想登门拜访。”

“萧太妃过世,听闻端郡王妃怪伤心的。太太这个时候上门拜访,会不会不太合适?”

“没关系,你直接将拜帖送过去,行不行都要得一个回复。”

“奴婢遵命!”

管事婆子拿着拜帖上端郡王府,得了回复,三日后端郡王妃有空,可以登门。

欧阳芙松了一口气。

萧琴儿纵然有很多毛病,嘴巴说话又难听,做人还算有情有义。

这么多年,萧琴儿一直没和欧阳芙断绝联系,有时候还会替欧阳芙出头。

妯娌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至于敦郡王妃崔氏,欧阳芙和她不熟,妯娌关系不太和睦。

敦郡王妃崔氏向来仗着出身好,规矩好,不太爱搭理破坏规矩的其他妯娌。总认为妯娌们带坏了皇室风气。

欧阳芙自然不会拿热脸贴冷屁股,对崔氏是敬而远之。

到了约定的日子,欧阳芙打扮整齐,带着儿媳妇来到端郡王府。

萧琴儿乐呵呵的。

“二嫂可是稀客!往日请你来,你都不肯来。今儿是什么风,将你吹了过来。”

欧阳芙坦然道:“过去是我自尊心作祟,羞于在人前露面。如今我是想通了,还是该出来走动走动。”

顺便将儿媳妇介绍给萧琴儿。

萧琴儿眉眼一动,就知道欧阳芙是在替儿子儿媳拉关系。

她送上见面礼,夸了几句。将刘循媳妇羞得满面通红。

“是个面浅的孩子。”

“小家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四弟妹可别笑话她。”

“二嫂说笑了,瞧着刘循媳妇挺好的,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笑话她。”

“四弟妹就是快人快语。”

欧阳芙一个眼神,刘循媳妇规规矩矩坐在下首。

欧阳芙的儿子刘循,是在他父亲刘评被夺了爵位后才结的婚。

娶的媳妇,就如欧阳芙所说,出身小门小户。

他们一家,现在只是普通宗室,自然娶不到高门大户的姑娘。

这也是欧阳芙深感遗憾的地方。

如果她当初没那么挑剔,早早替儿子定下亲事,早早成亲,儿子也不用在婚事上委屈。

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妯娌二人见面,自然是说不完的话。

萧琴儿消息灵通,“三嫂和老三闹架,闹得可厉害了,连宫里都被惊动了。”

欧阳芙好奇问道:“老三两口子怎么会闹架?我记得三弟妹性子温和,凡事都顺着老三。”

“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发话,对三嫂很不满。”

“皇后娘娘发了话?”欧阳芙吃了一惊。

她身份今不如昔,消息也就滞后了许多。很多事情后知后觉,也是难免。

萧琴儿点点头,悄声说道:“皇后娘娘不满意三嫂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私下里呵斥三嫂不会经营,没有担起当家主母的职责。这话拐着弯,传到了三嫂的耳朵里,三嫂当然急了。这不,就和老三干了起来,一口气将老三后院的女人遣散了一半。”

哇!

欧阳芙惊叹一声,“没想到三弟妹也有干脆果断的一面,我还以为她要当一辈子的面团,被人揉来捏去。”

萧琴儿嗤笑一声,“她倒是想当面团,也得看皇后娘娘答不答应。好好的王府,弄得乌烟瘴气。老三是个混账,她这个当家主母也太软弱,才会如此。如今她强硬起来,虽说和老三闹得不太好看,胜在府中后院少了一半的人,也算是颇有成效。”

欧阳芙连连点头,“京城居大不易,如今什么都涨价,养个人明显比以前花费更多。一院子的女人,每个月地开销都是一笔大数字。遣散一半的人,能省下不少钱。”

“还是二嫂会过日子,精打细算。我是不行,账目都经常算错。”萧琴儿掩着蠢咯咯咯笑起来。

欧阳芙捧着她,“四弟妹贵为王妃,自然不需要为柴米油盐操心。偌大的王府,自然也不缺进项。不像我们一家子,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全都指望我。就这样,还得不到一句好话,甚至被人暗中记恨,盼着我早点死了,他们趁机分了我的嫁妆。”

“听二嫂说这话,莫非府中出事了?有人胆敢挑战二嫂的权威?”儿一脸八卦。

“我哪有什么权威可言。我就是一个傻子,拿着自己的钱养着一群白眼狼。”

说完,欧阳芙就哭了出来。

她拿着手绢擦拭眼角,“让四弟妹看笑话,怪不好意思。”

萧琴儿连忙安慰她,“二嫂千万别客气。你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就不信,真有人胆子这么大,全家靠着你一人支撑,竟然还有人骑到你头上撒野。”

“四弟妹太小看某人的狠心绝情,我真是瞎了眼。”

萧琴儿琢磨这话,恍然大悟,“二嫂是说二哥对你……他这么狠?他哪来的底气,竟然敢对你撒野。”

“他不光对我撒野,他还想弄死我。”

欧阳芙没有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萧琴儿连连惊呼,“他疯了吧!”

“疯没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一心一意想要治我于死地。我一想到我要是死了,我的嫁妆,我多年攒下来的产业和股份,全都要被他拿走,便宜了那群庶子庶女和他后院的那群女人。我的子女,会被他们欺负到走投无路,甚至被赶出府邸,流落街头。一想到这里,我这心头就痛得想死。”

欧阳芙哭,儿媳妇也跟着哭。

婆媳两人哭得可伤心了。

哭够了,欧阳芙擦干眼泪,继续说道:“不瞒四弟妹,我今儿过来,就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二嫂请说!”萧琴儿此刻很严肃。

欧阳芙郑重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伤了或是死了,请四弟妹帮我主持公道,帮我的孩子守住我的嫁妆和产业。我的嫁妆以及所有产业,只能留给我的孩子。庶子庶女,我养着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休想从我手中分走一文钱。”

“何至于如此!”

“四弟妹没经历过,无法理解我心中的恐惧。我厚着脸皮请四弟妹帮我这个忙,请四弟妹不要嫌弃。”

说完,拿出一份地契,作为报酬。

萧琴儿连忙推辞,“二嫂把我当做了什么人,这个我不能收下。我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嫌事情麻烦,而是在想这件事能不能请宫里替你做主?”

“我毕竟伤了他,宫里如何替我做主。万一宫里追究,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欧阳芙连连否认,她不想惊动宫里。

她怕皇帝刘诏会偏心刘评,毕竟刘评受了伤,伤的还是命根子。

萧琴儿给她出主意,“我知道二嫂在顾忌什么,其实你可以请皇后娘娘出面。这种事情,不出意外,皇后娘娘肯定站在你这边。”

欧阳芙还是摇头,“算了,我不想惊动皇后娘娘。”

萧琴儿迟疑了一下,“好吧,就依着你。我可以答应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出面替你主持公道。不过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坏。全家人都指望着你吃饭,你出了意外,总会有人要倒霉,不如维持住现在的局面。”

欧阳芙自嘲一笑,“我倒是希望维持现在的局面,这就怕有人忍耐不住,开始动歪脑筋。不瞒四弟妹,他疯起来,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不如将他关起来。”

“我倒是想!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萧琴儿也替欧阳芙感到痛苦。

这日子太糟心了。

“二嫂要是有空,就多来我这里坐坐。别的不敢保证,至少能替你做做面子,叫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谢谢四弟妹!”

欧阳芙感激不尽。

这可是解决了她的大问题。

她心满意足告辞离去。

回到府邸,听说田大夫前来复诊,她急匆匆赶到书房。

田大夫正在发火。

“你们到底有没有遵从老夫的医嘱?病人的情况,为什么会比上次检查的时候更严重?药呢?把老夫开的药拿来检查。”

第1122章 闹离婚

“是不是你换了我的药?毒妇!我要和你拼了!”

田大夫一走,刘评就开始发狂,指着欧阳芙大骂。狂沙文学网

欧阳芙面色平静。

她轻声呵斥,“闭嘴!我再下作再狠,也不会换你的药。田大夫亲自检查了所有药,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你的伤势之所以没有好转,不是因为用药不当,而是你不遵守医嘱,没有静养。你不从自己上找问题,反而冤枉我,你无耻!”

“我无耻?”刘评呵呵冷笑,面色一沉,“不是你换了我的药,我的伤能一直不好?欧阳芙,你就是盼着我死吧,你就是换了我的药。你这个毒妇!”

“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

欧阳芙靠近他,“万一我一不高兴,真的换了你的药。你猜猜,你要是死了,会有人关心吗?”

“你威胁我?”刘评不敢置信。

欧阳芙挑眉一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惹我。惹怒了我,我也是下得了决心的人。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

刘评喉头滚动,“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让你安静下来,别乱说话。”

欧阳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刘评脸上肌抽搐了几下,一脸不甘,却没有再吱声。

欧阳芙冷哼一声,转离去。

她叫来管事,“到底怎么回事?老爷的伤为什么没有好转,难不成是你偷偷换了药。”

“小的冤枉啊!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换老爷的药。”

“那他的伤怎么一直没好?”

“小的不知道啊!”管事一脸懵bi)。

欧阳芙想了想,又问道:“老爷可有遵照医嘱,好好养伤?”

管事点点头,“有的,有的。老爷很怕好不了,所以田大夫嘱咐的医嘱,都有严格遵守。小的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欧阳芙蹙眉,“最近谁来看望过老爷?”

“都来看望过。”

这就不好查了!

不好查也要查。

想要栽赃陷害她,做梦!

欧阳芙安排了更多人手,同管事一起轮流照顾刘评。

与此同时,她开始整顿府邸。

凡是去看望过老爷的人,按照时间顺序,一一登记下来。

后院的女人很有可疑,陷害她能得到的好处太多。可是反过来一想,刘评要是不行了,对她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些庶子庶女,都是不省心的主。

反正欧阳芙看谁都有嫌疑。

查到最后,凶手自己跳了出来,就是她亲儿子刘循。

“你疯了!你竟然在你父亲的药里面动手脚,知不知道被发现会有什么后果。”

欧阳芙急得要死,从一开始她就没往亲儿子上想。

刘循满眼恨意,“他该死!”

“不许这么说你父亲!我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你不许参与。”

“儿子为什么不能参与?事儿子都听说了,他分明是想治母亲于死地。有哪个男人,会如此对待相伴多年的发妻?母亲为了这个家,cāo)碎了心。一家人都靠着母亲的在养,结果他却对母亲起了杀心。这等恶毒的男人,就不配活着,也不配做我父亲。”

“你给我小声点,生怕外人不知道你心头的想法吗?我竟然不知道你对你父亲存了这么大的怨恨。”

欧阳芙一声叹息。

她虽然恨刘评,却没想过要让孩子同父亲反目成仇。

刘循说道:“母亲在这件事上,太过软弱。”

“你放!这不是软弱,这叫做有底线。难道你希望我弑夫?你这个傻孩子,你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刘循一脸不服气。

欧阳芙哀叹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想法,这些年着实太委屈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想办法,确保所有产业都留给你。庶子庶女,别想从我手中拿到一文钱。”

“儿子不是为了这些产业,儿子就是不忿他那么对待你。”

刘循一脸恼火,又恨自己不能替母分忧。

欧阳芙笑了笑,“你能替母亲着想,母亲很欣慰。但是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我替你找了一件差事,估摸着过些子就有消息传来。你准备准备,以后每要当差,可不能马虎。”

刘循诧异,“母亲替我找了什么差事?”

欧阳芙小声说道:“替你在马政找了一件差事,不出意外,会在寰宇马场当差。”

“哦!”刘循兴致不高。

欧阳芙问他,“你不满意这门差事?”

刘循摇头,“这件差事,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有一件正经的差事比什么都强。”欧阳芙不甚在意地说道。

刘循却说道:“母亲把钱拿回来吧,儿子不去马场当差。儿子想继续读书考科举。”

欧阳芙蹙眉,“你考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童生。眼看着年龄一年一年大起来,循哥儿,听母亲的话,就去马场当差。”

刘循摇头,“以前不放心家里,一直不肯离家读书。前段时间我终于想通了,只有当我有出息,他们才不敢欺辱母亲。儿子前阵子报考了山河书院,很幸运,已经获得录取。过几天,儿子就要去书院读书,从今以后不用花费家里一文钱。有先生带着,儿子一定能读出一个名堂。”

欧阳芙突然就哭了,“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读书何年才是个头,你老大不小了……”

“儿子也才二十出头,在读书人中,算是极年轻的。母亲对我多一点信心,明年我一定考个秀才回来,之后还有举人,进士。就算只能考到举人,我也能在六部或是少府谋个差事,比去马场当差更强。”

“你……”

欧阳芙不想打击儿子的积极,话到嘴边便改口说道:“你好好读书,别惦记着家里。要不我将新民县的房子收回来,你和你媳妇就住在新民县。”

“不用!就让她跟在母亲边学着管家理事,交际应酬,替母亲分忧。每个月儿子有两天假期,我会按时回来。他若是在欺负你,母亲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傻孩子,他是你父亲,你岂能以下犯上,不尊长辈。你要读书出仕,万万不能背上不孝的名声。之前的事,你谁都不准告诉,一定要烂在心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媳妇那里,也不准说漏一个字,记住了吗?”

刘循重重点头,“儿子记住了!”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问道:“他的伤势会恢复吗?”

欧阳芙摇摇头,“这个说不准!田大夫也没个准话。我瞧着,就算恢复,估摸着也有点问题。”

刘循闻言,笑了起来。

“傻小子,不准笑!他是你父亲,你要是在人前露出这个模样,会惹上大麻烦的,知道吗?”

“儿子只在母亲面前笑,在外面,儿子一直很沉痛。”

欧阳芙被逗笑了,笑得眼泪止不住落下。

“委屈你了!”

“儿子不委屈。反倒是母亲,这些年太辛苦。”

母子二人说着悄悄话,感倒是更深厚了一些。

过了几天,全府上下都知道刘循要去山河书院读书,面上大家齐齐恭喜,给欧阳芙道喜。

私下里都说他走了狗屎运,去了山河书院也考不到功名。

为落魄宗室之子,妄图读书出仕,做梦吧!

就算走狗屎运考到了功名,也不会有差事。

……

刘评的伤,还是被耽误了。

伤口愈合后,体功能一直没有恢复。

为此,刘评发了好大的火。

他笃定是欧阳芙指使人偷偷换了他的药,于是变着法子折腾。

就算不是欧阳芙换的药,但是他落到这个地步,全拜对方所赐。

所以一切责任,都要算在欧阳芙的头上。

他折腾,欧阳芙就断他的酒,断他的月供,断他的一切开销。

只供应一三餐还是素菜。

美名其曰,遵照医嘱,必须吃得素净。

刘评气得嗷嗷大叫。

他算是明白了,钱是人的胆。

这个家里谁有钱,谁就有话语权。

就连下人,也是跟红顶白,只乐意伺候有钱的主。

刘评指着欧阳芙,“我要去少府告你,告你虐待亲夫。”

“你尽管去告,让我也高看你一眼。”

“你别得意!我一定会去告你。”

“大门就在那里,没人拦着你,你去啊!”

夫妻干架。

刘评一怒之下,真的跑到少府,宗正寺告状。

要求少府和宗正寺替他主持公道。

他还找到族老,说要休妻。

族老听他一番胡言乱语,第二次直接找借口避而不见。

休妻?

脑子进水了吧!

欧阳芙没嫌弃他,他竟然还敢嫌弃对方?哪里来的底气?

少府也没搭理他。

唯有宗正寺,不管好像不太合适。

宗正寺主要职责就是替宗室服务。

没法子,那就管吧。

宗正寺一群大老爷们,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调解夫妻二人的关系。

主要是劝刘评消停消停。

遇到一个有能力养家的妻子,多不容易啊。

继续闹腾下去,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刘评不好意思声张自己伤了命根子的事,怕被人笑话。

他就咬死被家暴,被欧阳芙打骂。

这子没法过了,非得休妻不可。

欧阳芙没所谓,不过不是休妻,而是和离。

得!

既然劝不住,就按照程序,禀报宫里。

宫里没意见的话,就走和离途径。

第1125章 将军老矣

又是一年盛夏。狂沙文学网

刘御率领一万大周“佣兵”到达西凉王城。

他同第二任安西王裴蒙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一个是老江湖,一个是由帝后亲自调教出来的嫡长皇子。

二人见面,气氛融洽。

宴席上,双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大碗喝酒,大块吃。

都是一群豪爽好男儿。

兴致正浓,气氛突变。

意放一边,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

“少府钱庄的贷款已经到账,皇后娘娘果然是信人,言而有信。只是对于皇后娘娘定下的‘佣兵’费用,本王有一些想法。”

裴蒙率先开口。

他闭口不提皇帝刘诏,内心深处肯定是不服气刘诏。

表兄弟二人,向来都是彼此防备又嫌弃。

刘诏看不起他,他何尝又看得起刘诏。

在裴蒙心里,他只认可一个对手,就是皇后娘娘顾玖。

对于刘御,裴蒙肯定是想先掂一掂对方的分量。

都说齐王刘御是皇后娘娘亲手教导出来的,裴蒙很好奇,刘御学到了皇后娘娘几成本事。

刘御放下酒杯,挑眉一笑,“王爷是打算出尔反尔?”

裴蒙哈哈一笑,“出尔反尔这话,本王不听。出兵西域,此事非同小可。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朝廷得益最多。却要本王出钱‘请’你们打仗。等于是好处是你们的,利益钱财是你们的,一切后果却要本王承担,本王得了什么好处?

除了招来一群敌人,好像什么好处都没有嘛!按照皇后娘娘的说法,打仗打的就是钱财,没有利益的战争不打也罢。本王左思右想,这仗打下来,本王的利益在哪里?”

齐王刘御似笑非笑,“安西王嫌这仗打得没意思,赚不到钱。不如这样,你将西凉让给本王,你带着西北军另寻地盘。本王带人来打这场仗,任何后果本王来承担,如何?”

“哈哈哈……齐王下真会说笑。”裴蒙放声大笑。

齐王刘御也跟着放声大笑,“安西王不妨认真考虑一下本王这番‘笑话’。西凉这地,王爷嫌弃,本王不嫌弃。西域一战,王爷嫌弃,本王同样不嫌弃。本王急王爷所急,王爷可满意?”

裴蒙微微眯起眼睛,哈哈一笑,“英雄出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不错不错。你很有皇后娘娘不怕事,敢担事的风范。只是你这小肩膀,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吗?”

齐王刘御垂眸一笑,眼神清冷,“担不担得起,总得试过才知道。西凉这地,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父皇和母后对西凉的重视,以及多年来布局西凉,可谓是用心良苦。如今,外面虎狼环伺,我们本该精诚合作,共驱虎狼。

然而,王爷出尔反尔,谈好的事现在又反悔,这可不是做大事该有的态度。如果王爷为了区区一点银两,而错失布局西域,争取民心的机会,本王只能说一声:王爷垂垂老矣!”

哐!

西北军一大将直接砸了酒壶,跳起来指着刘御,“你说什么呢?小儿,你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跟着王爷出生入死,你有什么资格大放厥词。”

“放肆!”裴蒙轻声呵斥手下大将,接着又对齐王刘御说道:“都是一群粗人,齐王下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齐王刘御呵呵一笑,“这位将军,刚才说的都对,本王全都赞同。你们征战沙场的时候,本王的确还没出生。如今,本王长大,你们却老了,着实令人感到遗憾。

另外,本王还想告诫将军,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我们年轻人的。将军已老,挥不动刀剑,杀不了三天三夜,不如退居二线,就别出来咋咋呼呼,让人误以为安西王府连个能担大任的后起之秀都找不出来。

这不得不令人忧心。当你们一老去,安西王府靠谁守卫?难道要指望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头冲锋陷阵吗?二十年后,安西王府还姓裴吗?”

“无耻小儿,休要口出狂言!”安西王府的将军们,个个义愤填膺。

说话特么的太难听了!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嫡长皇子的份上,早就撸袖子干翻他。

裴蒙没有动怒,反而充满了忧虑。

因为刘御说的话,触痛了安西王府的软肋。

年轻一代人才凋零,要么还在学堂读书,局面全靠一群老家伙支撑。

老家伙们还能支撑个五年十年。

十年之内,如果年轻一代没能成长起来,安西王府危矣,西凉危矣。

尤其是现在这个局面,外面虎狼环伺,异族随时都有可能攻打西凉的况下,安西王府急需抓紧时间进行新老交替。

战争是最好的历练场。

年轻人能不能起来,拉到战场上,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打西域,该不该打?

该打!

对安西王府也是有好处的。

但是,裴蒙不想轻易就范。

他想要更多的利益。

双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裴蒙闭目养神,一点都不着急。

刘御更不着急。

窦先生着急。

促成双方的合作,他将在《名人传》第一册拥有一席之地,必将名垂千古。

窦氏家族,会因为他而获得荣耀,传承千古。

可是看裴蒙的态度,窦先生心知肚明,现在不是开口地好时机。

于是,他盯上了陆先生。

去年,陆先生被皇后娘娘忽悠,以前任中书令的份跑到西凉说服裴蒙同意出兵西域,接受朝廷‘佣兵’帮助,接受少府钱庄的贷款。

任务完成,本该启程回京。

裴蒙不肯放人,非要等到刘御带兵来到西凉后,才许陆先生离开。

没法子,陆先生只好继续留在西凉。

今宴会,他自然也在席上。

窦先生点了他的名,“陆先生说点什么吧!这次合作,由陆先生促成。我们都想听听陆先生的意见。”

众人齐齐点头。

陆先生哼了一声,放下酒杯,笑呵呵地说道:“两位王爷对‘佣兵’的费用有分歧,可以谈的嘛。安西王手头不方便,不如这样,等出兵后,战后缴获‘佣兵’优先挑选。如何?”

“这个,哈哈哈……”窦先生打了个哈哈,“陆先生可能对西域的况不太了解,这个战后缴获,多是金银珠宝。‘佣兵’优先挑选,对我们安西王府不太公平啊!”

“那就一边一半。”

“不行,不行!”

“那就分批挑选。每次半个时辰,双方轮换。”

“这个办法可行。”

双方大将都赞同轮流挑选战后缴获。

半个时辰,限制了人数了时间,能搬走的东西不会太多。

双方都有机会赚个盆满钵满。

窦先生小心翼翼询问裴蒙,“王爷意下如何?”

裴蒙睁开眼睛,“不让本王出钱,本王自然没意见。齐王下有什么想说的?”

刘御没有客气,直接拿出早就准备的物资清单,“请王爷务必准备好清单上面物资。”

裴蒙接过物资清单一看,呵呵冷笑,“齐王下真是深得皇后娘娘的精髓,漫天要价的本事不错不错。”

“王爷可以落地还钱。”

裴蒙很干脆,“所有物资,数量全部减半”

“至少八成”

“五成!”

“八成!”

双方讨价还价,又是新的一轮焦灼。

就这样,一场宴席硬生生成了讨价还价大型现场。

价格谈不拢,一度发生了械斗。

这年头,讨价还价都变出了新花样。

深夜,宴席结束。

各自回房歇息。

刘征同刘御抱怨,“安西王忒小气,几件铠甲也要斤斤计较。也不想想,我们来是帮他打仗,我们除了得一点钱财外,所有的好处都是他的。我看他毫无诚意,王爷当心他在背后我们。出兵的时候,务必当心,千万别被他卖了。”

刘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还有安西王府的大将,全都一大把年纪,我真担心这些老家伙到了战场上还能不能挥动刀剑。”

“安西王府的底子是西北军,战斗力还在。这些年,他们还补充了近万人兵力,不可小觑。”

刘御的态度很客观,不轻视任何人,当然也不会高看任何人。

刘征问道:“王爷对这次出征西域,有信心吗?”

刘御看着他,“你怕了?”

“谁会怕!我是担心安西王在背后我们,把我们当炮灰,他坐享渔翁之利。”

“放心吧!他不敢不出力。”

“王爷为何这么说?”

刘御笑了笑,“因为安西王府离不开朝廷的支持,他不敢让本王出事。所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

刘征似懂非懂。

刘御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去找陆先生清谈。

陆先生打开房门迎接,“老夫料到王爷会过来,已经备好清茶一杯。”

“先生雅兴。”

二人席地而坐,品茗闲聊。

“老夫来到西凉大半年,感受最深的就是裴蒙在民政这一块很有一。走在西凉王城的大街上,处处都能听到西凉人说汉话,用汉字。大型客栈商行,甚至可以用少府钱庄发行的银票结算。让人产生一种,仿佛置大周内陆某座城池的错觉。”

刘御“哦”了一声,“不知希望王城以外的地方,又是什么况?”

陆先生斟酌着说道:“王城以外的地方,况不太好。老夫走的最远的地方,是距离西凉王城三百里的乡村。那地方的人,依旧保持着他们的语言习惯,生活习惯。王城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裴蒙在王城推行的一切,他们也漠不关心。

这些村庄里的人,虽然知道王城换了个大周的王爷,嘴上也说着安西王的好话。但老夫敢肯定,只要有人真臂高呼,这些人就会摇一变成为反贼。更可怕的是,他们弓马娴熟,熟悉地形,会对西凉王城形成极大的威胁。这次出兵西域,老夫以为,最大的危险不是外面的西域异族,而是西凉本土不曾归化的那群人。”

“先生是担心,那些反贼会趁着西凉王城空虚的机会,发动攻击,致使我们腹背受敌。”

“不得不防!”

“那就来个瓮中捉鳖!”

“王爷已经有计划?”

“有个小小的计划!不如趁此机会,将西凉境内一切反对势力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能做到吗?”

“只要裴蒙肯配合,胜算很大。”

陆先生斟酌了一番,“裴蒙那边,老夫去谈。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裴家能顺利扎根西凉。这次出兵西域,若能啃下一块地盘,裴蒙之势,将势不可挡。好生经营一番,裴家很有希望世世代代扎根这块土地。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当初制定的西域攻略,很有远见。”

第1126章 拍马屁

秋天,安西王府出兵西域。狂沙文学网

刘御领兵,打响了此生第一场战争。

沙场见血,残肢断臂。

城破人亡,难民奔逃。

战场的残酷,展露无遗。

刘御稳扎稳打,缓缓推进。

没有年轻人急于表现的冲动血,反而像个宿年老将,稳得一匹。

裴蒙都做好亲自冲锋陷阵救人的准备,结果刘御完全不给他机会。

p,年纪轻轻,那么稳干什么。

让他感觉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西域烽烟四起,大周境内歌舞升平。

随着赋税降低,百姓手中有了更多的存粮,出生人口随之增加。

有地方官员写赋,歌功颂德,公然拍皇帝和皇后娘娘的马。

被官场同僚斥为马精。

却不料,此赋一出,犹如打开了闸门。

歌功颂德,称颂刘诏为贤明君王的马文章,如同雨后笋一般冒了出来。

官员们不满足于在奏章上歌功颂德。

他们更愿意在报纸上歌功颂德,要让全天下人都见识一番自己的才学,以及拍皇帝马的决心。

官场上的人都听说过一个传闻,皇帝刘诏每天都会看报纸,这已经是一个生活习惯。

自己拍马的奏章,皇帝不一定能看见。

但发表在报纸上的马文章,皇帝一定不会错过。

啊!

官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本官真是个小机灵鬼!

陛下看到本官发表在报纸上的歌功颂德的文章,一定会龙心大悦,然后越级提拔本官。

转眼,本官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休糟糠妻,娶高门女,嘿嘿嘿……

抱有同样想法的官员可不少。

一时间,京城各大报刊的版面,那是千金难求。

官员们花钱买版面,刊登自己的文章。

……

刘诏一脸不爽。

翻开一份报纸,特么的全是歌功颂德的文章。

翻开下一份报纸,还是歌功颂德文章。

十几份报纸,整齐划一,完全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他和顾玖抱怨,“这帮人是将朕当成了二傻子吗?以为写两篇不知所谓的文章,就能哄着朕高高兴兴给他们升官发财。白做梦。”

“他们拍你马,你还不高兴啊?”顾玖调侃他。

刘诏哼了一声,“换你,你能高兴?朕想看一点新鲜事,翻遍了报纸都找不到。岂有此理。”

顾玖抿唇一笑,“让报业司处理吧,这个风气的确不好。歌功颂德,适可而止。如此厚颜无耻,难怪有老臣说风气都被败坏了。”

“那帮老头子,今儿在早朝上还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说朕贪慕虚荣,好似是朕让地方上的官员写文章歌功颂德。朕冤枉死了,还没地方伸冤去。”

刘诏一脸不爽又委屈的样子。

顾玖哈哈一笑,“好了,好了,我们不生气。林书平,还不赶紧吩咐报业司整顿报业乱象。地方官员不用心经营地方民政,整里惦记着走偏门,以为靠几篇文章就能升官发财,真当陛下是昏君吗?”

林书平朝皇帝刘诏看去,得了许,这才急急忙忙安排人前往报业司传达旨意。

“朕听说,有官员为了买下一个版面,不惜豪掷千金。朕这暴脾气,真的很想趁机查一查这帮刊登马文章得官员,他们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刘诏怒气横生,满心不爽。

顾玖安抚他:“汝阳和老二快回来了,别在这个时候兴大狱。”

刘诏哼哼两声,很烦躁。

不让他出气,他浑不舒坦。

顾玖笑话他,“换做别的人,看到有人专门写文章吹嘘自己,多半都会得意洋洋,心中暗喜。到了你这里,却一脸不乐意。你不喜欢被人拍马吗?我瞧着这些文章写得还有水平,不愧是进士出,辞藻华丽优美,而且言之有物。”

刘诏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朕,像是慕虚荣的人吗?再说了,一群居心不良的人拍马,朕为什么要高兴。除非是皇后亲自拍朕马,朕说不定会赏一个笑脸。”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拍你的马。你尾巴已经翘得那么高,再拍你马,你岂不是要翘到天上去。”

刘诏得意洋洋,那模样就像是摇着尾巴求表扬的大型犬。

“你也觉着朕很厉害,对不对?朕知道你内心肯定嫉妒朕。不过你放心,朕不在意。”

顾玖哈哈一笑,她都不想吐槽。

刘诏却缠着她,非要她说。

顾玖捏了捏他的耳朵,“瞧你这脸皮厚的,我是无话可说。”

刘诏哈哈大笑,极为得意,“看在你甘拜下风的份上,朕勉为其难就不计较你捏耳朵的事。”

呸!

脸皮特厚。

……

报业司出动,各大报刊终于恢复了正常面目。

半月后,由上百艘大小船只组成的庞大船队,停泊在江南港口,引来城中民众围观。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个季节,三天两头都有船队归来,大家都见怪不怪。

但是像今这般,上百艘大小不一的船只组成的船队,可是罕见。

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船队,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皇历。

没想到有生之年,盛况再现。

男女老少,都涌到码头看稀奇。

船队遮天蔽,整个海岸线都被船队占领。

“真大啊!”

“好多船!”

“这得拉多少货物啊!”

“据说船上有千年金丝楠木!”

“发财了!”

“还有数百年的紫檀。”

“这是谁家的船队?旗帜上面的图案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吧。”

“没听说城中哪个商行有能力组建这么庞大的船队。”

“莫非是新贵?”

“应该是在海外发财回来的矿主。”

“有可能!”

民众议论纷纷,很好奇这支船队的船主是谁?

不光民众好奇,同行,海关,当地衙门统统好奇。

直到容信容公公越过人群,踏上最大那艘海船,很多人恍然大悟。

“那是汝阳公主和二皇子下组建的船队!”

“就是那个不要荣华富贵,偏要出海吃苦的汝阳公主吗?”

“除了她,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汝阳公主吗?”

“厉害了!”

众人看稀奇。

他们好奇汝阳公主为什么要舍弃京城尊贵优渥的生活,一个姑娘家跑到海外,同男子一样打拼。

不过,相比起汝阳公主的想法,大家更好奇的是汝阳公主的容貌,好奇皇家公主长什么样子。

“皇家公主,应该长得极美。”

“那可不一定。去了海外的人,全都晒得漆黑,就没见过一个长得好看的。”

“这话倒是不假!”

“皇家公主顶着一张漆黑的脸,这如何见人?”

被众人烈议论地当事人汝阳公主,此刻正和二皇子刘衡站在甲板上,眺望海岸线。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

汝阳公主长高了,不过她并没有顶着一张漆黑的脸。

她的肤色,既不是养尊处优的白皙,也不是天天暴晒的漆黑,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小麦色。

眉宇间满是英气,做男装打扮,加上高挑的形,猛地一看,误以为是哪家英俊儿郎。

她手上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练武练出来的。

她顾盼生辉,眼中有星光闪烁。

站在那里,英气勃勃,气质冷冽。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都会饮人鲜血。

再看二皇子刘衡,高了,黑了,外表成熟稳重,却又隐约透着凶悍和杀意。

他的气质很矛盾。

通的贵气,又透着一股子郁。

顾盼之间,眼神锋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容信容公公带着人来到船上。

“老奴拜见二位下。陛下和皇后娘娘天天盼着二位下归来,老奴一得到消息,就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京城。”

“信使已经出发?”二皇子刘衡问道。

“正是!”

“哦!本来想托信使带两样小玩意给父皇母后送去,既然信使已经出发,那就算了。”

容信一头冷汗。

二皇子刘衡的气势太过凌冽,一个眼神,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这是在海外杀了多少人,心得多冷硬,才会修炼出这等强大的气势。

“妹妹,我们下船吧!”

刘衡同汝阳说话,一改冷冽风格,变得温柔和煦。

汝阳点点头,她不说话。

“两位下这边请!别院已经收拾出来,伺候的下人也准备妥当,都是可靠嘴严的人。”

容信在前面领路,一边介绍着城中的况。

兄妹二人沉默地听着,并不打断。

下了船,乘坐马车前往城中别院。

洗漱休整,之后是酒宴。

汝阳直接拒绝:“本宫乏了,宴席就免了!做几样小菜,送到本宫房里。”

“是!”

二皇子刘衡没有拒绝酒宴。

连吃三天酒席,该认识的都认识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

兄妹二人这才收拾行李,启程回京。

“可惜大哥不在京城!”汝阳颇为遗憾。

二皇子刘衡笑道:“衠哥儿在京城!听闻他已经是审计司的副总管,母后名下的产业,都是他带着人审核账目,做得有声有色。”

汝阳抿唇一笑,“衠哥儿自小就是个财迷,心有成算。他进入审计司,合适的。”

刘衡问她,“你呢?还要出海吗?”

“当然!我的根基在海外,肯定得回去。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解决人生大事。”

说完,汝阳笑了起来,少见的温柔甜蜜。

第1127章 一家人(三更)

两位殿下归京,京城震动。

京城小民纷纷涌上街头,一睹两位殿下的风采。

以至于车队驶入城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汝阳透过车窗打量外面,说道:“比起当初离开的时候,又热闹了几分。”

二皇子刘衡笑道:“据说京城人口年年增加。城里住不下这么多人,全都往城外挤。还记得搬迁后的国子监吗?沿着铁轨,全都是房子,一直修到新民县。因为房租便宜,很多人都跑到那边租房住。从国子监以下,那是越来越热闹了。”

汝阳没有作声。

二皇子刘衡问她,“比起海外,京城繁花似锦,奢华富贵。妹妹真的舍得离开,到海外继续过着清苦的生活?”

“清苦吗?我不觉着。海外不及京城十分之一的热闹,但是该有的都有,何来清苦一说。真要说苦,也是气候炎热带来的水土不服。而且我的王城,越来越繁华,人口越来越多。即便赶不上京城,总有一天,也能赶上江南城池。”

“妹妹有此志气,甚好!”

汝阳顾盼生姿,“二哥你怎么打算?你会选择留在京城吗?”

二皇子刘衡笑了笑,“偌大的京城,可有我施展才华的地方。”

“朝堂就是哥哥施展才华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

汝阳了然,“你是担心和大哥发生冲突?”

二皇子刘衡说道:“我们的身份,注定身边一直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挑拨,永远都不会太平。我不想和大哥起争执,更不想看到在朝臣的挑拨下,我们兄弟反目。所以,离开京城是明智的。海外那么大片土地,足够我花费一生精力去经营。”

汝阳叹了一声,“身为皇子,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朝臣可恶,生怕皇子一团和气,恨不得每个皇子都打出狗脑子,他们就能从中渔利。敢情我们这些皇子皇女,都成了朝臣们玩弄心机的工具。难怪历朝历代,看不到和睦相处的皇子。”

“利益驱使,没有的事情都能被他们硬生生造出来。妹妹不必生气,大不了离开京城,朝臣想使坏,鞭长莫及,也奈何不了我们。”

汝阳点点头。

车队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驶入皇城。

当马车驶入宫门,厚重而严肃的皇宫,令人目眩神迷。

汝阳悄声说道:“回到这里我才知道,我有多想念这地方。”

皇帝和皇后,在兴庆宫等候二位殿下。

兄妹二人走下马车,进大殿,跪拜父皇母后。

顾玖眼中泪光闪烁。

皇帝刘诏咧着嘴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免礼!快起来让本宫看看。”

“谢父皇母后!”

“黑了,瘦了,也长高了。我家汝阳都长成了大姑娘,就是肤色不够白,不适合穿大红大绿的衣衫。”

“母后,女儿刚回来,您就开始惦记怎么打扮女儿。怎么感觉您是在嫌弃我长得丑。”

哈哈……

“没嫌你长得丑,你长得不丑。就是和记忆中的模样变化太大,你得给母后一点时间适应。”

“母后还是嫌弃我长得丑。”

顾玖无奈一笑,瞥了眼刘诏。

刘诏咧着嘴,笑得跟个二傻子。

“朕的闺女怎么可能丑,瞧瞧,长得多漂亮。这模样,京城任何一个闺秀都比不上。汝阳,别怪你母后,你母后眼光有问题。”

“你说我眼光有问题?这话说清楚!”

顾玖不高兴了。

在她眼里,汝阳英气勃勃,通身的气派,好看得不得了。

她什么时候说汝阳长得不好看了?

只是女性的习惯性思维,看到闺女,就想着怎么打扮闺女。

这能和美丑沾边吗?

她只是想给闺女最好的,把闺女打扮得漂漂亮亮而已。

她眼睛一瞪,刘诏立马认怂。

“朕的错,全都是朕的错。朕说错了话,皇后千万不要和朕一般见识。”

兄妹二人偷偷发笑。

父皇一如既往的怕母后。

三皇子刘衠急匆匆赶来。

“二哥,姐姐!”

兄妹三人见面,眼眶泛红。

“我们家衠哥儿长高了。”

“衠哥儿已经是个大人。”

“姐姐这话我不爱听,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得。你只是比我早出生半柱香的时间。”

“半柱香也比你大。”

姐弟日常斗嘴,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看着兄妹相处融洽,顾玖很是欣慰。

中午家宴。

齐王妃孙七娘带着三个孩子进宫。

出了一趟海,汝阳变了性子,特别喜欢小孩子。

看到三个侄儿侄女,欢喜得不得了。

她和顾玖说道:“女儿到了海外,才知道孩子的可贵,人口的重要性。城中每年新生人口增加,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本宫听说,你鼓励船员侍卫,同当地女子通婚?可有效果?”

“船员们很乐意在当地安家,娶妻生子。侍卫们不太乐意。女儿身边最初的那批侍卫,大部分都是京城子弟,肯定不乐意留在海外。女儿也没勉强他们。后来陆续撤换了侍卫,只招募的沿海良家子弟,通婚一策才算有了进展。”

顾玖暗暗点头,“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将自身的安全,完全交给某个人手中,此乃大忌。你的侍卫,必须互相制衡。”

“女儿明白!谢谢母后提醒。”

“你离家在外,本宫无一日不担心。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女儿也舍不得母后!然而女儿的根基在海外,女儿不能放弃他们。”

顾玖满心酸楚。

她替汝阳整理衣领。

汝阳终于换上了女装,略显素净的衣衫,很衬她。

“本宫支持你追求梦想,只是一想到要分别多年才能见面,心中就满是不舍。这回在京城多停留一段时间。”

“女儿听母后的。”

三个小侄儿侄女都拿到了见面礼,欢喜得不行。

奶声奶气说着谢谢姑母,谢谢叔父。

二皇子刘衡一把抱起两个小子,稀罕得不行。

“可惜大哥不在家。”

一顿家宴,吃了两个时辰。

顾玖喝得微醺,刘诏喝得满脸通红。

他高兴!

他将头枕在枕头上,枕头放在顾玖的腿上。

他晕乎乎的,思维还在。

“孩子们回来了,朕高兴!宫里许久不曾这般热闹。”

“趁着他们回来,把孩子们的婚事一并解决了。”

“老二直接成亲,订婚这么多年,把姑娘家的年龄都拖大了。”

刘衡离京之前,定了一门亲事,还是他自个挑选的。

李秉明李大人的小孙女。

可惜,李秉明李大人已经过世,看不到小孙女的婚礼。

“还有汝阳和衠哥儿的婚事。”

“衠哥儿的婚事,朕不操心。朕唯一操心的就是汝阳的婚事。你瞧瞧咱们闺女,多棒!一个姑娘家,管着十几座城池,手下带武器装备的士兵足有七八千人,加上地方衙役,足有上万人。多牛啊!这么棒的闺女,京城的世家公子,朕想不出来谁配得上她。配得上她的人,年龄至少大了她一轮。和她同龄的少年,还是一团孩子气,连点事业基础都没有。汝阳的婚事难啊!”

刘诏又是骄傲,又是惆怅。

闺女太出色,身为父亲,骄傲得嘴巴都合不拢。

可是闺女的婚事,也变成了老大难。

真是甜蜜的负担。

顾玖说道:“老二悄悄告诉我,汝阳自己相中了一个对象。”

“咦?”

刘诏瞬间跳起来,“谁家臭小子骗了朕的闺女?朕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顾玖笑了起来,“刚才还在发愁汝阳的婚事,这会又要打断别人的腿,你可真够善变。”

“那不一样!没经过朕考察的人,没资格娶朕的闺女。到底是谁家儿郎,竟然能让汝阳倾心?朕一定得好好看看。”

顾玖说道:“老二不肯说!我打算等汝阳亲自同我交代。”

“那怎么行!我们得先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才能掌握先机。”

“那你派人打听去吧,汝阳要是和你生气,可别找我诉苦。”

刘诏懵逼。

他差点忘了汝阳气性很大。

“不过她去海外多年,性格脾气同小时候肯定有所不同。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轻易动怒。别忘了,我们闺女可是管着十几座城池的城主大人!”

刘诏嘿嘿嘿地笑起来,十分嘚瑟。

一想到闺女的成就,就跟三伏天喝下冰水一般,浑身舒爽通透。

其实顾玖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被汝阳看上。

刘诏蠢蠢欲动,她就让刘诏出面打听消息。

刘诏同她说道:“汝阳要是闹起来,你得替朕说好话。”

这么怂的父皇,真是罕见。

顾玖抿唇一笑,“好啊!我保证替你说好话。”

第1128章 要不要退婚

三皇子刘衠消息灵通。

他悄悄告诉汝阳,“父皇得知姐姐有心仪的对象,十分好奇。已经派人暗中调查。”

“哦!”

汝阳一副不在意的态度。

刘衠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姐姐真的有了心仪的对象?谁家公子能入得了姐姐的眼?弟弟我实在是太好奇,姐姐可否为我解惑。”

“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操心。”

汝阳在海外历练多年,身为城主,手中近万带甲士兵,气势上直接碾压刘衠。

刘衠讪讪然,捏捏鼻子,“姐姐一如既往的凶巴巴,也不知谁受得了你。”

汝阳眼一瞪,刘衠立马认怂,圆润地滚了。

他跑去找二哥刘衡。

“姐姐真有心仪的对象?”

二皇子刘衡“嗯”了一声。

“到底是谁?姐姐都不肯告诉我。”

二皇子刘衡笑了起来,“她不肯告诉你,莫非我就会告诉你?一边玩去,别耽误我忙正事。”

“你有什么正事可忙?你告诉我,我帮你。然后你告诉我姐姐心仪的对象是谁?”刘衠想得很美好。

“真想知道?”刘衡问他。

刘衠重重点头。

刘衡笑道“你帮我搜罗十个秀才,十个铁匠,十个泥瓦匠,几个经年老农,再搜罗三五个军事学院的学员,说服他们随我去海外扎根十年,我就告诉你。”

切!

刘衠转身就走。

他要是有本事说服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前往海外,他又何必找人打听消息。

他大可以自己暗中调查,将随船队回来的未婚男子都筛选一遍,很大机会找出姐姐汝阳心仪的对象。

二皇子刘衡手头上很缺人才,不是谋士类的人才,而是技术类的人才。

在搜罗人才之前,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解决。

他提着礼物,亲自前往未来岳父李家。

他直言不讳,“我会扎根海外。言下之意,成亲之后,我会带着妻子前往海外生活,孩子也会在海外出生长大。海外条件艰苦,一切都是草创,比不上京城繁花似锦,呼奴唤婢。

在海外生活,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因为我们严重缺人,缺各种各样的人。我的孩子,很可能享受不了京城优质的生活和顶级精英教育,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京城。但是地盘是我自己的,人口是我的,城池是我的,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就是海外的王!”

李老爷很纠结。

刘衡在和他摊派。

是在问他,舍不舍得闺女跟着对方前往海外吃苦。

这是个两难选择。

“殿下在海外,有多大地盘?多少人口?多少城池?”

刘衡很坦然,“我在海外的地盘,差不多有两个京畿地区这么大。城池二十座,人口不到百万。带甲士兵过万,负担有些重。好在出产还不错,名下有矿场,有良田,有山林,有港口……随着来往船只越来越多,港口税收逐年增加,已经是一个重要的财源。就是环境艰苦,蚊虫鼠蚁过多。不过我们已经有了效果极好防蚊虫鼠蚁的药物,也培养了几名大夫出来。那边天气炎热,没有冬天,一年四季都是炎炎夏季,倒是能省下许多布料。”

李老爷闻言,一会皱眉,一会舒展,十分纠结。

“不瞒殿下,小女生来锦衣玉食,老夫担心她适应不了海外的气候和饮食。”

“这也是本殿下担心的一点。所以趁着婚期未定,本殿下亲自上门说明一切。若是觉着不合适,随时可以取消婚约。父皇母后那里,本殿下会亲自解释,不会影响到令千金的婚姻前程。”

“多谢殿下体谅,那……”

“父亲,我不同意你的决定。这是女儿的婚事,你不能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替我做决定。”

一直躲在隔壁房里偷听的李家嫡幼女李芷图突然跑了出来。

李老爷尴尬不已,“让殿下见笑了。快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李芷眼眶泛红,她咬着嘴唇,朝二皇子刘衡看去,“你是嫌我娇娇女,吃不了苦,所以才想要退亲吗?”

二皇子刘衡摇头,“我是怕耽误你。我已经决定扎根海外,我不瞒你,海外真的很苦,我们是在原始丛林中建城,条件可想而知。我想,我理应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让你嫁鸡随鸡被迫随我前往海外生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适应海外的气候和饮食,很多壮年男子去了海外都连连叫苦,更何况你一女子。”

“可我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原本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没有必要非得嫁给我去海外吃苦。我这个皇子,肯定和历朝历代的皇子不一样。我不会留在国内,我已经立志开疆拓土,建一个真正的诸侯国。其中艰辛,不是你能想象的。”

“汝阳公主可以,我也可以!”

刘衡摇头,“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以你的身体情况,你比不上汝阳。汝阳自幼习武,身体强健。你,我很怕你连最初的海上生活都无法平安度过。而且,汝阳在出海之前,曾在江南海边适应了大半年,水性胜过大部分人。”

李芷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小养尊处优,在嬷嬷的教导下,起居有度。

她从小到大没出过京城,她习惯了京城的气候和饮食。

猛地前往炎热潮湿,条件艰苦的还外,其后果不敢想象。

刘衡甚至担心,她猛地去赶行程,出海,说实话,很可能她会死在海上。

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得将其中所有风险,同对方说清楚。

面临的不光是气候和饮食,还有可能面临死亡!

这门婚事,确定还要继续吗?

李老爷连连叹气,“海外着实太艰苦,老夫听那些去海外置业的人说,那地方对我们习惯了北方气候饮食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乖女,你就不要逞能!我们就留在京城,重新找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李芷摇头,她望着刘衡,掷地有声地说道“给我一年时间,我也可以!不要急着否定我。你也说了,你是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想选择跟你一起去海外,我不怕!我们是未婚夫妻,你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心?”

二皇子刘衡蹙眉,“我不想耽误你。”

“我不后悔!我明儿就收拾行李前往江南,不,前往岭南。都说海外气候同岭南相似,我就去岭南。如果我真的适应不了,届时我也不会缠着你,我会选择放弃。”

“乖女,你可不能糊涂啊!”李老爷急了。

当年订婚的时候,谁能想到二皇子会决定扎根海外。

还外有那么好吗?

他情愿做不成这门婚事,不和皇室结亲,也不愿看见闺女去海外吃苦。

造孽哦!

李芷却坚持己见。

为了这门婚事她准备了几年,学习皇家礼仪规矩,背诵宗室族谱等等……

她为了做一个合格的皇子妻,倾尽所有努力。

现在让她放弃,她做不到。

即便婚后不能留在京城,她还是愿意抓住眼前的机会。

二皇子刘衡肯在婚前坦然相告实情,而不是等到婚后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就证明对方是个有责任感,有担当的男人。

她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为妻。

她愿意为了对方的事业,为了对方的野望去改变,去适应。

她眼中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对方。

请给我一个机会。

二皇子刘衡目光直视她,郑重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李芷重重点头,“我考虑好了。”

刘衡想了想,“好!我安排人送你去岭南,你先适应一下那边的气候饮食。等我这边找到匠人,我就去岭南陪你。只要你不反悔,明年这个时候,我们成亲。就在岭南成亲!”

“等等!怎么能在岭南成亲?”李老爷急了,“你们的婚礼,当然要在京城举办。决不能放在岭南。”

李芷幸福地笑起来,“爹爹,你就别说了。从岭南到京城,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

“不管多耽误时间,都必须在京城举办婚礼。二殿下,你要搜罗什么人才,列个单子,老夫替你解决。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是婚礼必须在京城举办。”

李老爷为了闺女的婚事,也是拼了。

刘衡心头一喜,顺杆爬,立马报出自己要的人才类型,而且人数翻了好几倍。

李老爷闻言,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再三确认,“只去十年?十年后,这些工匠都可以回来?一年至少一千两白银?确定吗?”

“确定!只要工匠答应去海外,本殿下可以亲自和他们签协议,做公证。”

“这样的话,勉强能替你搜罗一批合适的人。”

“果真能搜罗到?秀才也能找到?”刘衡惊喜。他最缺乏的人才就是读书人。

在大周被人嫌弃的秀才,只配教小儿启蒙的秀才,在刘衡眼里全都是宝贝,大宝贝。

李老爷肯定地说道“能!只不过京城这地恐怕不行,京城的人都被养刁了,眼光高得不行,不屑前往海外挣一千两一年。得去我们李氏祖籍那边寻人。山沟沟里,有的是想挣一年一千两的人。”



第1129章 少府恐成最大赢家

刘衡最担心的两件事情都解决了,心情美得冒泡。

他答应李老爷,一年后,会在京城举办婚礼。只要李芷不反对就行。

他兴匆匆跑到宫里,兄弟刘衠告诉他,“母后正在替你挑选婚期。”

刘衡一听,赶紧拦住。

“母后,儿子有件事忘了说。儿子打算扎根海外,担心李姑娘适应不了海外的气候饮食,决定先让她去岭南住一段时间。等明年这个时候再举行婚礼。”

顾玖放下黄历,“明年成亲,确定吗?”

“儿子已经和李家商量好了,特来禀报母后。”

顾玖调侃了一句,“如今你们都学会了先斩后奏。”

“请母后责罚!”

“干什么罚你!都已经是成年人,自己的事情当然应该由你自己拿主意。你安排李姑娘前往岭南居住,并且把婚期推迟到明年,莫非是想利用这段时间,让李姑娘认真考虑这门婚事?”

“儿子是想给李姑娘一个选择的机会!海外太苦了,久居京城,生来锦衣玉食的娇滴滴的姑娘,是无法想象海外到底有多苦。我不想为难她,所以决定推迟婚期,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跟随我前往海外到底值不值得。”

顾玖了然,“那你知不知道,你私自决定推迟婚期,会令你父皇很不高兴。”

“请母后替儿子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刘衡拱手作揖,拜托拜托的样子。

顾玖笑了起来,“你父皇那里,本宫会替你解释。另外,本宫还想听听你的想法,汝阳说要扎根海外,你也说要扎根海外,你们兄妹是商量好了吗?说说看,为什么要扎根海外?”

“儿子直说?”

“当然是直说。莫非你还想同本宫玩心眼。”

刘衡嘿嘿一笑,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瞒母后,儿子不想做闲散王爷,儿子想要开诸侯国,想要裂土封王。儿子也有一腔抱负和野心,然而留在京城,必定会和大哥起冲突。儿子不想坏了同大哥的情意,海外大有可为,儿子愿意为子孙后代开基业,为大周开疆拓土!”

“听得出来,你说的实话。你真的想位列一方诸侯?”

“是!”刘衡重重点头。

顾玖又问道“你先告诉本宫,汝阳心仪的对象是谁?”

套路,全都是套路!

刘衡一脸懵逼,“儿子不好说。”

“是因为汝阳不准你说,还是因为汝阳心仪的对象模样丑陋,羞于见人?”

“模样倒是不丑,还挺俊的。就是身份上,儿子担心父皇和母后会有所顾忌。”

“让本宫猜猜,莫非是前往海外置办产业的商人子弟?还是海外行营某位小将军?”

“的确是一位小将军!”

刘衡弱弱地说道。

顾玖挑眉一笑,“本宫晓得了。”

刘衡吃惊,“母后难道猜到了是谁?”

“不难猜!”顾玖很笃定,她内心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能让刘衡说出身份比较敏感这样的话,此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如果汝阳和这位小将军成亲,身份上的确是个大问题。

海外行营的布局,也得适当的调整。

不能让男方家族趁势在海外崛起,一家独大。这不利于海外布局!

同顾玖最初的计划也是背道而驰。

刘衡有些惴惴不安,“母后不会怪罪汝阳吧!汝阳能看中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这人还帮着汝阳训练军武,帮忙平叛民乱,还替汝阳挡过几次暗箭。”

顾玖笑了起来,“你不如直接说他是陈壮实陈大将军的嫡长子!”

刘衡嘿嘿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顾玖摆手,想了想,“汝阳到底怎么打算?她也想位列诸侯?”

“她名下,如今已经有十三座城池,人口四五十万。已经具有一方诸侯的势力。不瞒母后,汝阳的确想位列诸侯!”

“你们兄妹,一个二个野心都挺大的。”顾玖调侃道。

刘衡小心翼翼问道“母后同意吗?”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本宫内心深处,是想你们都留在京城。然而,本宫也知道这是最蠢的做法。你们想飞,本宫绝不束缚你们。从海外布局来说,本宫甚至支持你们开诸侯国,成为海外霸主,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但是,凡事都要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们想要开诸侯国,必须经过朝廷册封,得到朝臣的同意。这里面难度不小。即便是海外的地盘,远离大周核心地域,但该争的时候,朝臣从来不会客气。此乃利益之争,权利之争,你准备好了吗?”

“请母后教诲!”

顾玖提点道“开诸侯,其实就是效仿上古时代。诸侯的配制,就是一个小朝廷。从官员到武将到军队到开郡县,这里面有着一整套的流程。朝臣不会让你们随心所欲,自行其是。朝臣一定会插手诸侯国官员安排,无论你同不同意,都不能阻止朝臣的决心。

你名下二十几座城,就是二十几个县令,可设两到四个郡,也就意味着要安排两到四个郡守,郡尉。王府还要设一个带有六部的完整小朝廷,要设相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可以插手的地方太多太多。三省六部,御史台,大理寺,少府……每一个衙门都会想方设法插手诸侯国的建设。即便诸侯国离着京畿上万里,也不能阻挡朝臣对权利的追逐。”

刘衡眉头紧皱,“儿子不需要这么多官,目前也养不起这么多官。一个官,手底下至少要养十几号人,这是一个庞大的负担。”

“所以本宫问你,确定要开诸侯?”

“确定!不仅要开诸侯,所有官员,由我自己决定。”

“那么你就只能推迟开诸侯的时间。等到你羽翼丰满再提此事。”

刘衡蹙眉。

顾玖又说道“开诸侯有开诸侯的好处,凡事名正言顺,还能争取到朝堂的支持。不开诸侯也有好处,凡事自己说了算,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是这样一来,你始终是野路子,得不到认可,就没办法招揽人才。

人才需要机会,更需要名正言顺。开诸侯,你就能名正言顺招揽人才,吸引到一部分读书人前往海外。甚至可以从三省六部调官员前往海外辅佐你。其中利弊,你得自己权衡,本宫不会干涉。等你做出决定,本宫和你父皇都会支持你。”

“父皇会支持儿子吗?”刘衡有些意外。

顾玖肯定地说道“当然!没有你们父皇的支持,你以为你们兄妹二人在海外这些年能一帆风顺吗?没有你父皇的许可,海外行营怎么可能无条件支持你们。你也不想想,海外行营每次出兵,打的都是银钱。这些银钱,大部分都靠少府支应。”

“少府也在海外赚取了大量钱财。有私矿主在海外开采出金矿,少府也参了一股,给私矿主背书做靠山。光是两座金矿的收益,足以支付海外行营的开销,说不定还略有结余。”

刘衡毫不掩饰对少府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少府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海外混得风生水起。海外任何一个城池,都能看到少府的影子。

少府钱庄,也已经开到海外。

目前为止,已经设立了四个海外分行钱庄。

牛逼得不要不要。

按照刘衡的想法,少府才是海外开拓计划的最大赢家。

顾玖笑了笑,“打仗当然要赚钱!少府就是海外行营的钱袋子。”

刘衡想说,他也想要这样的钱袋子。

他顺杆爬,可怜兮兮地说道“儿子手里缺乏善于经商的人才。守着大批资源,却无法换取高额利润,着实遗憾!”

顾玖笑道“这事你得自己解决。本宫名下的人,你要能挖走,算你本事,本宫绝不阻拦。不过本宫建议你,不要打四海寰宇的主意,很大可能你挖不走他们。本宫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去找朱家,朱家一定愿意和你合作。”

“朱家?”刘衡有点懵,一时间没能想起朱家是哪个朱家。

顾玖抿唇一笑,“曾经的京城首富,承恩伯府朱家,想起来了吗?”

刘衡恍然大悟。

顾玖提点道“朱家世代经商,子孙血液里流淌的都是经商天赋。而且嗅觉敏锐,愿意同皇室宗亲合作,不畏惧商路艰难。别人将海外视为畏途,朱家不会。朱家会很高兴有机会同你合作,只要你肯给他们一个机会,朱家会还你一个惊喜。最重要一点,朱家讲信用。当然,这也是本宫调教有方,朱家才能始终恪守底线,不敢越雷池一步。”

朱家,就相当于顾玖养的外围打手。

当四海,寰宇,少府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就是朱家刷存在感的机会。

顾玖从不掩饰自己对朱家又打又拉的策略。

朱家也是乐在其中。

等于是上了皇后娘娘的船,虽说限制颇多,好处同样也很多。

刘衡不懂经商,但他懂得怎么驾驭人才。

“谢谢母后提点!儿子找个机会同朱家接触接触。”



第1130章 父母心(三更)

刘诏溜到长安宫用晚膳。

免不了同顾玖抱怨,“几个孩子就没有一个贴心,宫里有宫殿不住,偏要住宫外的府邸。当然,你督造的府邸,美得很。可是身为子女,难道不该陪着父母用膳,尽一尽孝心吗?”

顾玖笑话他,“他们陪着你用膳,你又该嫌弃他们碍眼,横竖看都觉着讨嫌。孩子们懂事,不到你跟前讨嫌,你又嫌他们不住在宫里,不陪着你用膳。你这人,真难伺候。”

“朕就是随口抱怨两句,倒是引来你一连串的反击。你果然偏心,全都偏到孩子们身上。替孩子们修建府邸,都不肯替朕修一修兴庆宫。哼!”

刘诏像个小孩子,争风吃醋。

顾玖被他气笑了。

伸出手指,戳他额头,“你也就这点出息。改明儿,我用私房钱给你修缮兴庆宫,可好?”

刘诏喜笑颜开,“那倒不用!皇祖父在的时候,就修过一回,暂且还能住人。钱再多,也不能随便糟蹋。”

不得了,竟然还同她客气。

顾玖抿唇一笑,“你确定兴庆宫不用修缮?”

嗯……

刘诏迟疑了好一会,“盛情难却!你执意要修缮兴庆宫,朕怎么好意思驳了你的好意。就听你的,兴庆宫修缮一事,交给你负责。”

顾玖笑了起来。

刘诏喝了两口汤,又皱起眉头。

她问道“汤的味道不好。”

“不是!朕想起一件糟心事,你知道汝阳心仪的对象是谁吗?”

顾玖点头,“知道啊!”

“你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朕?”

“打算用过晚膳就同你说,没想到你会提前提起此事。”

“麻烦了!汝阳看中的人,竟然是陈壮实的嫡长子。两人要是成亲,陈壮实就得尽快调离海外行营。朕讨厌这种情况!”

为了防止海外一家独大,汝阳若是嫁给陈小将军,陈壮实就必须调离海外行营。

否则,借助汝阳的身份,陈家完全可以在海外成为一方霸主。

即便是二皇子刘衡,也压不住陈家。

光是一个海外行营,就能为陈家带去数之不尽的方便。

海外行营数万将士,全都是百战老兵,绝不是刘衡手底下的兵能比的。

这就是差距!

不是说陈家会如何如何,也不是说陈家会不会造反之类。

而是作为权利制衡,必须这么操作。

权利必须得到束缚和制衡,如同三省六部互相制衡,一个道理。

海外行营的大总管,本来就权势滔天,权利大得惊人。

家族再出一个驸马,外加一个拥有十几座城池的儿媳妇,那真的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不能给人膨胀的机会。

顾玖说道“我正想问你,汝阳和海外行营,你怎么选?”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选汝阳。”刘诏对汝阳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宠爱。

唯一的闺女,怎么宠都不过分。

顾玖笑了笑,“既然选择成全汝阳,那就好好想想,接替陈壮实的人选都有谁。”

“你看大舅哥行吗?”刘诏直接问道。

顾珽?

顾玖咬着唇,面色迟疑。

“大哥可以为将,为帅则差了火候。他没有杨季的才学,也没有陈壮实的大局观。说实话,若非为了汝阳着想,真不想撤换陈壮实。”

“朕也不想撤换他,可是为了汝阳的幸福,朕必须做出选择。”

刘诏叹了一声,父亲这个身份,是个担子啊!

顾玖将所有人选筛选了一遍,“其实有个人是合适的。”

“谁?”

“你儿子刘衡!”

咦?

刘诏顿时来了精神。

“老二合适吗?他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真的合适?”

“他有带兵打仗,只是没打过大规模的战争。还有他太年轻,二十出头,怕是压不住阵。下面的将领不服他,阳奉阴违。海外行营万一生乱,我们在海外的布局就将前功尽弃。”

“这个办法很好解决,效仿老大,派一老将压阵。就让大舅哥担任压阵的老将。”

顾玖蹙眉,“我在想想!”

“此事就这么定了。改明儿朕就下旨,给老二老三赐封亲王爵。如此,老二就可以名正言顺领海外行营。”

顾玖依旧迟疑,“前两天,我和老二谈了一回。他想在海外开诸侯国。如果任命他为海外行营大总管,你不担心吗?万一他将海外行营弄成自己的私军,麻烦大了!”

刘诏皱眉深思,还拿出海外舆图一一分析。

他问了一句,“老二有多大的野心?”

顾玖斟酌着说道“他想裂土封王!想要占据一大片地盘,一切自己说了算。我看得出来,他在尽量避免同老大发生争执。两兄弟处在这个位置上,即便自己没那想法,身边的人也会推着他们王前走。他深知其中的危险,所以选择去海外。

到了海外,他就想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让他担任海外行营大总管,他绝不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所以这个决定,有可能是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孩子。”

“是你提出让老二出任海外行营大总管,如今反对的人也是你。朕很疑惑,能否说说你的想法。”

“老二需要机会历练,同时需要被掣肘!”顾玖掷地有声。

刘诏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玖很干脆,“海外行营大总管,算是我们做父母的给他的一份礼物。同时,让杨季派人掣肘他。海外行营的钱袋子始终捏在少府手中,这算是我们对他的掣肘。我给他五年时间,五年后,大总管一职就必须换人担任。五年,也足够我们找出合适的人选。”

刘诏连连点头,“定五年之期,特别好!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压阵的人还是大舅哥?”

顾玖苦笑道“我怕他去了海外就不乐意回京城。换个人吧!”

“行,那就换个人。”

一餐饭的时间,夫妻二人定下官员任免。

……

皇帝刘诏召见陈小将军,打了汝阳一个措手不及。

她急匆匆进宫,跺跺脚,还是选择先去长安宫面见母后。

“母后,女儿要坦白一件事情。”

“别着急。先坐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你跑来的?做事风风火火,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顾玖拿出手绢,温柔地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汝阳着急,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在海外几年,她学会了克制。

“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都没见你进宫。前两天你父皇还在抱怨,说你们不肯进宫陪他用膳。”

“父皇若是不嫌弃我,我天天进宫陪他用膳。”

“那倒不必。你父皇这人啊,难伺候!你天天进宫,他又嫌你碍眼。你几天不进宫,又开始抱怨。年龄越大,越像个小孩子,总要人哄着。”

汝阳笑起来,“天底下,只有母后治得了父皇。父皇也只听母后的话。”

顾玖笑了起来,“少年夫妻老来伴,这话仔细想想其实挺有道理。子女长大后,终会离开。唯有夫妻,能够相伴到老,即便吵吵闹闹,日子也是有滋有味。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这次回京,可有想法?母后替你相看了一番,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汝阳张嘴结舌。

顾玖笑眯眯地看着他。

汝阳顿觉自己被套路了。

她低头,羞涩一笑,“母后应该都知道了吧!”

“你是指陈小将军吗?”

汝阳连连点头,眼中光芒闪烁,难得露出小女儿态。

“果真喜欢?”

汝阳点头。

“两情相悦?”

汝阳再次点头。

“可曾互诉衷肠?”

汝阳一脸不好意思。

“是他先挑破窗户纸,还是你……”

“算是互相挑破吧!”

闺女倒是挺主动的。

身为数十座城池的城主,行事自然要积极主动。在感情上面,同样如此。

挺好!

顾玖又问道“你觉着他好在哪里?”

汝阳双眼发亮,“哪里都好!能打仗,能练兵,长得好看,还会读书,已经考了秀才。给他时间备考,考举人进士估计也没问题。而且眼光长远,不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拿得起放得下。长袖善舞,能上马打仗,也能下马治民!很多人都说他有杨相公的风采,不愧是杨相公的学生。”

“亏你提醒,本宫这才想起,陈小将军曾师从杨季杨大人。名师出高徒,很有道理。不过你这么夸他,让你父皇听见,定会吃味,连着几日念叨闺女外向。那你说说,他有什么缺点。”

汝阳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摇头,“他没缺点。”

顾玖似笑非笑看着她,“只要是人,就有缺点。没有缺点的人,要么圣人,要么伪君子。你觉着他是圣人,还是伪君子?”

“他肯定不是伪君子,当然也不是圣人。”

“那你就和本宫说说他的缺点。”

“缺点也有,手太散,不聚财。关心下属多过关心家人,颇有谋略,擅长算计人心。”

“听你这么说,他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他应该知道尚公主,会阻碍仕途。一心求仕途的人,却愿意做公主驸马,是何道理?”

“母后是在怀疑他的用心不纯吗?”

顾玖点点头,“你是不是也怀疑过他?”

汝阳大方承认,“是,女儿也怀疑过他。”

“那你为什么还愿意选他做你驸马?”

汝阳郑重说道“女儿知道他野心勃勃。我告诉他,以他的家世和出身,等他到五六十岁的时候,估计有机会问鼎人臣。但,只是有机会,不是必然。他不是进士出身,想要问鼎人臣,就得再花几年时间考科举。科举出仕,要慢慢熬资历,等他熬到五六十岁,说不定会有第二个杨相公横空出世,他的努力,会成为泡影。

但若是和我成亲,十年内,我会开诸侯国,他是驸马,也是诸侯王。我将与他共享荣耀!我将两个前途放在他面前,供他选择。是选走仕途,还是同我一起努力建诸侯国,他选择了后者。”

顾玖说道“他还有第三条路可选,他可以选择做武将,如他父亲那般。”

汝阳说道“做武将,始终会被文臣压一头。他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我和他进行过一次深谈,我们之间的婚姻,感情中夹着利益,永远都不可能纯粹。但是我们可以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

彼此坦荡荡,坦露自己自私自利的一面,暴露自己的野心,没什么不好。我接受他的野心,他也接受我的身份。我们求同存异,谁也别嫌弃谁,谁也别虚伪。有问题拿出来讨论,都别玩虚情假意那一套。

他不是好人,我当然也不是好人,我们手上都沾染了鲜血,就别玩互相欺骗那一套。我们会是最了解彼此的那一个人,一样的坏,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满肚子坏水。挺配的!”

顾玖想笑,又想哭。

是什么样的磨难,让汝阳小小年纪看破世情,看透人性。

她紧紧抱住她,“委屈你了!”

汝阳懵逼,她不明白母后为什么会哭,为何会如此激动。

“女儿不觉着委屈!”

“傻孩子!”顾玖控制着情绪,偷偷擦拭眼泪,“本宫想见见他,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母后能不能答应女儿,别为难她。”

“本宫不为难他,又怎么能逼出他的本性。”

“母后为难他的时候,稍微手下留情,别太狠了。”

“那得看本宫的心情如何。”

“我给母后揉肩捏腿!”



第1131章 皇后娘娘诛心

陈小将军,姓陈名秋。

弱冠之年,已经从军近十年。

自十岁起,就跟随在杨季杨相公身边,行军武,做笔墨小厮。

后来抽空考了个秀才。

杨季告诉他,能一次考中秀才,多半是侥幸。

如果想要考科举出仕,在士林有所建树,非得下十年水磨工夫不可。

陈秋一直没有拿定主意,相较于读书出仕,他似乎更喜欢真枪真刀上战场厮杀。

最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站在长安宫宫门外,内心起伏不平。

经过通报,宫人请他进去。

“娘娘在书房等候,陈小将军随咱家往这边走。”

“多谢公公!”

“不客气!”

宫人将他领到书房外,等候了片刻,才让他进去。

陈秋垂首,走进书房。

眼角余光一扫,就被震撼住了。

和房顶齐高的书架上面,全都是书,码得整整齐齐,一眼看不到尽头。

书架上面搭着一个木梯,有小黄门站在书架上整理书籍。

看书籍封面的新旧程度,书架上面的书,基本上都被人翻阅过。

“你就是陈秋?”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上,让本宫仔细看看。模样倒是周正,坐下说话吧。”

陈秋小心翼翼在圆凳上坐下,一直垂眸,不敢抬头直视。

“看着本宫说话!”顾玖声音透着寒意。

陈秋心头一惊,不得不抬眸,面对皇后娘娘的目光。

皇后娘娘保养得宜,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出头。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内心有些惴惴不安。

从陈秋进门,顾玖就一直在打量对方。

“最近在读什么书?”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最近在读《左传》,《公羊传》,《谷梁传》。”

“哦!本宫听说你决定放弃科举,为何还要看五经?”

“虽说放弃了科举,却不能放弃读书。读书,方能时常自省。从书中吸取经验教训,保持清醒头脑,微臣以为很有必要。”

顾玖点点头,“关于谷梁学派和公羊学派,你如何看待?”

陈秋有些踌躇。

顾玖心中了然,“你尽管说,本宫恕你无罪!”

“微臣就斗胆一说。站在臣子的立场,微臣自然是支持谷梁学派,因为可以获取最大的利益。若是站在上位者的立场,对内谷梁,对外公羊,二者学说都有可取之处。只是,一旦战事结束,公羊就显得有些多余,且不利于朝堂民间稳定。”

“这么说,你是趋向于谷梁?”

陈秋迟疑了一下,重重点头,“是!”

顾玖又问道“你赞同谷梁,为何又放弃科举?”

陈秋斟酌着说道“若是从今日开始努力,微臣有把握在十年内考中进士。十年后,微臣已经是而立之年,正式开始走仕途。不瞒娘娘,微臣没有信心能在文官一途上面赢过官宦子弟。然而,身为臣子,不能位极人臣,岂非憾事。”

“你是不是太过悲观?你可是杨相公的弟子,有他为你保驾护航,你的仕途应该可以走得很顺。”

陈秋摇头,“不瞒皇后娘娘,微臣读书资质只比家父稍微强了那么一点。杨相公也曾亲口说过,比天资,微臣比不过那些世代书香家族出来的学子。比底蕴,同样比不过他们。此乃先天不足,不是靠后天努力就能弥补。

然而,微臣有一颗不甘人后的心,无论做任何事情,微臣只想做到最好,爬到最高。科举出仕,纵然有杨相公保驾护航,能护我十年,莫非还能护我二十年,三十年吗?

如杨相公一般的天才人物,自来到京城,微臣已经见识了两三人,师从三元公和周先生,比微臣更得到杨相公的赏识。

相同的年龄,更丰富的学识,更强的家族底蕴。不瞒娘娘,微臣面对这样的天才人物,只能自叹不如。微臣还听说,齐王殿下身边也有几个类似的青年才俊,随同殿下前往西域征战。能文能武,同样的年龄,微臣自愧不如!

他们都是未来的状元,榜眼,探花!走科举,他们比微臣的起点高出十年,甚至是十五年。微臣凭什么和他们竞争!他们当中,不出意外,会出现第二个杨相公。”

顾玖问道“有没有说你喜欢妄自菲薄。”

陈秋却说道“微臣以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微臣自身学识不足,能考中进士,就是得天之幸。一甲状元,榜样,探花,拼得是真材实料,微臣拼不过。”

顾玖笑了笑,“因为拼不过,所以就放弃,岂非懦夫!”

“微臣只是选择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

“适合你野心的路。”

“是!”陈秋坦坦荡荡,不畏惧坦露自己内心阴暗的一面。

顾玖冷笑一声,“本宫可否理解为,你将汝阳当做了爬到高处的踏板。”

“微臣会和公主殿下一起,爬上人生巅峰。微臣会始终仰望她!”

“本宫不相信!你这样的人,本宫这些年见过许多许多。无一不野心勃勃。汝阳是你能勾住的最好的跳板,而且能在最短时间内带你成为一方霸主。面对此等诱惑,读书科举,走仕途拼三十年,自然毫无吸引力。”

沉默!

气氛紧张到空气都已经凝固。

宫人们低头垂眸,大气都不敢喘。

陈秋额头冒汗,喉头滚动。

犹豫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他掷地有声地说道“娘娘说的没错,微臣的确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的确是想走捷径。如同家父那般!”

“你父亲是有真材实料,所以本宫愿意给他机会。”

“微臣也是靠着一刀一枪,才有了今日成绩,并非全靠父萌。”

“你认为你比得上你父亲?”顾玖似笑非笑。

陈秋大胆地面对她,“微臣以为,自己比二十岁的父亲更强。”

顾玖挑眉一笑,“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还在山河书院读书,想着怎么考功名。而你已经有了功名,并且在军武上证明了自己,勉强算你强过你父亲年轻的时候。”

“谢皇后娘娘!”陈秋偷偷呼了一口气。

“但是……”

话音一转,顾玖面色一沉,陈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面对皇后娘娘,所承受的压力,远远高于面对皇帝的压力。

皇帝只谈公事,谈海外,谈军武。谈的都是他擅长的领域。

然而,皇后娘娘却在诛心。

一次一次,让他剖开自己的内心。试图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其中压力,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

陈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到这一刻,而没有崩溃。

他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坚持下去,要顶住所有压力,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不能辜负汝阳,不能辜负父亲地牺牲,不能辜负自己。

“你的功利心如此之重,本宫不免会想,当出现更多的利益,你是否会出卖身边的人?”

陈秋张口结舌,一张脸通红,那是愤怒。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功利心的确很重,但是不等于微臣做事没有底线和原则。微臣也有一直坚持的原则。”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毕竟你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牺牲你父亲的仕途。”

陈秋额头冒冷汗,“微臣并没有牺牲家父的仕途。不瞒皇后娘娘,家父想去西域打仗。”

“哦?”

顾玖似笑非笑,“好好的海外行营大总管不当,偏要去西域,图什么?别忘了,西域是安西王的地盘。”

陈秋郑重说道“西域战事,绝非一朝一夕能结束。然而齐王殿下不能长久在外,微臣判断,两年之内齐王必回京城。齐王离开西域,就得换一个人前往西域统兵。家父想争的就是这个机会。微臣和公主殿下之间,只是恰逢其会!”

顾玖笑了笑,“假如你要娶汝阳,就必须牺牲你父亲的仕途。从此以后,你父亲这只能赋闲在家,你还会娶吗?”

陈秋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有些茫然。

他摇头说道“微臣不知道,不确定!”

果然如此!

正如汝阳所说,她和陈秋之前,感情并不纯粹。

感情里面夹着利益。

利益让他们捆绑在一起。

陈秋觉着自己完了!

皇后娘娘一定不满意他!

毕竟,他对汝阳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

身为父母,岂能让闺女嫁给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他暗叹一声。

内心默默的对汝阳说了句抱歉。

二人注定有缘无分。

顾玖轻轻敲击桌面。

陈秋瞬间回过神来,眼神依旧明亮。

顾玖轻声说道“你是个典型的红尘俗人,这一点和你父亲很像,不愧是父子。不过,你很诚实!”

陈秋苦笑一声,“谢皇后娘娘!”

顾玖沉声说道“本宫看过你写的文章,言之有物。以你的基础,专心读书,十年之内的确有机会考上进士,位列二甲中段。你很幸运,也很不幸,和你年龄差不多的这批学子当中,有好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思维之开阔,学识之丰富,基础之扎实,前后二十年,无人能出其右。

他们敢想敢干,有想法,有能力,正如你所说,你拼不过他们。这是你的不幸!但是能见证天才人物的诞生,并和他们生活在同一时代,同朝为官,又是你的幸运!本宫给你布置一道功课,就写你眼中的朝堂格局!”

啊!

陈秋一脸懵逼!

皇后娘娘给他布置功课,这是什么路数?



第1132章 树欲静风不止

陈秋晕晕乎乎离开长安宫,半天回不过神来。

一个小宫女偷偷来到陈秋身边。

“陈小将军,公主让奴婢转告,叫你认真完成皇后娘娘布置的功课,这很重要。”

咦?

陈秋想问多一点,结果小宫女根本不给他机会,噔噔等跑了。

他有点懵,抓抓头。不想了,还是想一想功课要怎么写。

……

长安宫内,刘诏坐在软塌上吃瓜。

“你要是觉着陈秋不行,我们就另外替汝阳找一门婚事。”

顾玖说道“除开功利心,陈秋也算是个苗子。而且,有功利心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人人都像任丘那般缺乏功利心,朝堂可转不动。”

刘诏连连点头,“此言有理。”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任丘。

刘诏一度想让任丘接任陆先生做中书令,杨季继续在海外行营做大总管。

即便任丘没有功名,刘诏也打算力排众议提拔他。

结果,一番真心错付。

奈何任丘志不在此。

刘诏不得不提前将杨季提拔回京。

没有功利心,对皇帝刘诏来说,反而是一个缺点。

有功利心,就有企图。

有企图,才是好事。

“这么说你认可他?他配得上咱们家汝阳?”

顾玖反问刘诏,“你呢?在你眼里,他配得上汝阳吗?”

刘诏想了想,“差了点火候,毕竟年轻。在同龄的小子里面,算是极为出众。当然,还是比不上那几个妖孽人物。”

他心中感慨。

最近几年,书院频出天才级人物。

刘诏难免嘚瑟。

开太平盛世,才有天才人物的涌现。

此乃明君征兆。

不过朝臣可不买他的账。

朝臣只会说家学渊源,或是书院教的好!

同皇帝刘诏连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刘诏以呵呵应对!

他大度,不和朝臣争一时之长短。

刘诏又问道“确定是他吗?一想到要将汝阳嫁给这个臭小子,朕很想罢了他的官职,将他丢入金吾卫严刑拷打。”

噗嗤!

顾玖笑出声来。

“别把人吓住了!我想先看看他的功课完成得怎么样!想娶我们的闺女,总不能是个草包。本宫允许他有野心,有企图心。但不接受志大才疏,目中无人。更不接受冷心薄幸之人。从文字中观其气度和性格,很有必要。”

“就算他冷心薄幸,也是有贼心没贼胆。老二也在海外,自会收拾他,确保汝阳不受伤害。”

顾玖摇头,“两口子过日子,他如果真不是良人,不是你说没有伤害就真的没伤害。等我们发现问题的时候,极大可能伤害已经造成。”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别嫁了,朕养她一辈子。”

“你确定?”顾玖似笑非笑看着他。

刘诏叹了一声,“朕不确定,也不忍心看着汝阳孤独终老。人活一辈子,身边有个人陪着,有几个子女,总好过孤孤单单一个人。遇到难处,好歹有个商量的人,有人帮着分担。”

顾玖笑话他,“没想到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朕如同诗人一般,内心敏感!”刘诏得意洋洋。

呸!

顾玖十分嫌弃。

脸皮越发厚实,竟然自比诗人。

分明就是个俗人!

……

陈秋的功课还没完成,刘诏先下了两道旨意。

赐封二皇子刘衡,三皇子刘衠为王,亲王爵。

刘衡得封荣亲王,刘衠得封鲁亲王。

赐封旨意一出,天下震动。

“陛下比先帝大方!”

众臣连连点头。

“不仅赐封皇子亲王爵,还提前为皇子们准备了府邸,甚至还有别院。据说光是修缮府邸,陛下和皇后娘娘就贴补了五六十万两。”

“不光如此!汝阳公主这次回京,皇后娘娘和陛下的赏赐,加起来就有二三十万两。”

“帝后就一个闺女,又都是不差钱的主,赏赐汝阳公主几十万两的财物,不稀罕。”

“不光比先帝大方,比起前面几位帝王,都要大方。”

遇到一个大方的皇帝,朝臣们是痛并快乐着。

一边担心皇帝手散,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当给败光。

另一方面,又盼着从皇帝手指缝里面漏一点,自己也跟着沾点光。

“这样一来,三位殿下都是亲王爵!齐王殿下一枝独秀的优势荡然无存。京城的局面,怕是要改变了。”

“而且齐王殿下不在京城,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来。”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指二殿下和三殿下也有争储之心。”

“以前可能没有。如今得封亲王,身为皇子,试问谁能忍得住。总归得去争一争吧。”

“齐王殿下根基稳固……”

“可陛下始终没有确立齐王殿下的储君位置,甚至不曾在朝堂上提起过这个话题。”

“照着你的理解,陛下对齐王殿下有所不满?可为何还要将齐王殿下派往西域历练?”

“那是历练吗?齐王殿下被派往西域,分明是流放。哪里不能历练,京大营有的是机会,干什么非得巴巴地跑到西域打仗。刀枪无眼,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

“此话本官不赞同!陛下若是不重视齐王殿下,而是在流放齐王殿下,那为何要将亲卫分一半给齐王殿下,护卫齐王殿下安全?”

“此言有理!”

“我看啊,有人是想搅浑京城这潭水,趁机浑水摸鱼。”

“胡说八道!二殿下归京,紧接着两位殿下就被赐封亲王爵。本官就不相信,你们对此没有半点想法!”

“就算有想法,也不会疯狂到认为陛下将齐王殿下流放到西域。”

“陛下就三个嫡子,越过嫡长子,无论册立二殿下还是三殿下,都等于是种下祸根。这么搞,朝堂必定生乱。朝堂一乱,对陛下布局天下的计划,可没半分好处。”

“而且齐王殿下没有任何错处,陛下也从未对齐王殿下有任何不满。最重要的是,齐王殿下已经有两位嫡子。”

“嫡子很关键!反观二殿下和三殿下,尚未大婚,子嗣一事遥遥无期。”

“陛下将齐王殿下派往西域,本身就透着不寻常的味道。咱们且看着,最终是哪位皇子荣登大宝。”

“好啊!那就走着瞧。”

荣王刘衡,鲁王刘衠还没怎么样,朝臣先闹了起来,自觉分了派系。

什么是夺嫡之争,这就是夺嫡之争。

即便皇子们没那个想法,身边的人也会推着皇子们朝着那个位置一路狂奔。

荣王刘衡年长几岁,也算有些经验。

得了封王旨意,除了进宫谢恩外,其余时间一律闭门谢客。谁登门都不见。

鲁王刘衠,还是照旧前往审计司当差。

却不料时时刻刻都有人到他面前刷存在感,弄得他不胜其烦。

最后,学着二哥刘衡,也闭门谢客。

风波不停,誓不出门。

……

“瞧把孩子们逼成什么样了!”

刘诏在顾玖耳边嘀嘀咕咕,十分不满。

“这帮朝臣唯恐天下不乱。朕给孩子们赐封王爵,一个个脑补出无数大戏。有人口口声声说,朕对老大不满。将老大派往西域,是变相流放。这种一听就是假的破谣言,竟然有人相信,还跑到朕跟前试探。气煞人也!”

顾玖板着脸,“趴下!你这两天,身上是不是又痛了起来?”

刘诏点头,“天气一凉,朕这身子骨就有些不好。那些朝臣不体谅朕,还尽惹朕生气。你看看朕,是那种狠心绝情的父亲吗?派老大前往西域,那是历练。竟然被一群小人编排出各种谣言。”

“你都说他们是小人,又何必计较。”顾玖倒上药油,替刘诏推拿。

“不能不计较!今儿朕在早朝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希望那些人自觉一点,都管好嘴巴。再敢挑拨离间,蛊惑人心,唯恐天下不乱,金吾卫伺候。”

“这件事不能忽视,却也犯不着大动肝火!早在封王之前,就已经料想到这种情况。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朝臣就是那股风,吹到地方官府,地方官员也会跟着瞎凑热闹。我觉着,不如干脆将老大的名分定下来。”

刘诏连连摇头,“朕担心一旦定下名分,老大会遭受铺天盖地的攻击。任何一个太子,历来都是朝臣攻击的靶子。仁宣太子的遭遇,前车之鉴不远,朕可是亲眼目睹朝臣们是如何无中生有,将仁宣太子给钉死的。朕不忍心让老大承受这份压力,好好的一个太子,天天被人攻击,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被逼成疯子。这人啊,心性一变,就完了!”

顾玖点点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说的对,不能公开定下名分,但也不能让朝臣瞎起哄。本来好好的兄弟,被身边的人左一句右一句挑拨离间,迟早会反目成仇。”

“那就将孩子们叫到宫里,来一次深刻地谈话!”



第1133章 刷一波存在感(三更)

皇室家宴,地点定在长安宫。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涮着牛羊肉。

刘诏爱吃肉,不爱吃菜,他吃得分外过瘾,满头大汗。

顾玖叫他多吃素菜,他一脸嫌弃。

“你现在都不让朕吃肉,你可真狠心。”

三个孩子低头偷笑。

类似的场面,三兄妹从小看到大。内心都想吐槽,这么多年父皇母后竟然都不腻。

顾玖翻了个白眼,戏精上身吗?

“多吃蔬果,有利健康。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刘诏认怂,一脸勉为其难,“朕就勉强吃一点。”

真的是非常勉强的吃了点蔬菜水果。

顾玖嫌弃他。

当着孩子们的面,又不好继续落他的面子。

只能看着他大快朵颐,一半的牛羊肉都进了他肚子。

酒足饭饱,生活美滋滋。

皇帝刘诏往软塌上一坐,挺着肚子,喝着解油腻的茶水,真舒服啊!

三兄妹各一张圆凳,坐得规规矩矩。

顾玖开头,“今儿叫你们进宫,是为了最近朝堂上流传的各种别有用心的传言。”

“父皇和母后是担心儿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会和大哥争储吗?”鲁王刘衠直接问出来。

顾玖笑了笑,“老三,你想争储吗?”

鲁王刘衠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最后摇头,“不想争储,太麻烦!”

顾玖又朝荣王刘衡看去。

刘衡轻描淡写地说道“儿子早就决定扎根海外,京城是是非非同儿子没关系。那个位置,是大哥的,他也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儿子不会和他抢。除非有一天,大哥失去了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或许儿子会站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顾玖微微点头,“本宫不担心你们会参与争储,也不怕你们争储!本宫唯独担心你们身边人不甘心平庸,撺掇你们去争去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荣王刘衡直接说道“儿子身边不安分的人,儿子会提前打发他们前往海外。”

鲁王刘衠则说道“凡是术数比不上儿子的人,说的话儿子全都当做放屁。”

“那如果有人术数比你强,又想让你去争储,你怎么办?”顾玖问老三。

鲁王刘衠想了想,“儿子会用一仓库的账本,让他闭嘴。”

闻言,一家人全都笑了起来。

刘诏凑趣,“要是一仓库的账本不够,朕再提供两仓库的账本!”

“谢父皇!”鲁王刘衠喜笑颜开。

他是真的喜欢术数,真的喜欢拿着算盘算算算。

他喜欢将任何事情量化。

顾玖内心欣慰,但她还是强调道“你们的想法,本宫都知道了!本宫和你们父皇经过商量,不会立太子,不会公开定储君。但是,你们猜得没错,不出意外老大就是储君,只是不公开!

之所以叫你们进宫,一来是正式通知你们这件事。二来,本宫想告诫你们,你们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本宫说。本宫不希望你们私下里争抢,坏了兄弟情分。

即便内心深处想和老大争一争,向往你们父皇的位置,不必害怕,可以私下里偷偷告诉本宫。人有是正常的事情,在本宫这里,不会有不该存在的,只能和能力不匹配的。”

荣王刘衡突然说道“如果儿子说,想和大哥争一争,父皇和母后怎么处置儿子?”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她说道“那么你只能放弃开诸侯国的想法,留在京城,和你大哥堂堂正正竞争。如果竞争失败,你不仅得不到皇位,同时失去去海外开诸侯国的资格。本宫会在海外划分几个城池给你,仅此而已。”

“如果大哥竞争失败,会怎么样?”

“同样会被打发到海外!”顾玖掷地有声。

汝阳公主蹙眉盯着荣王刘衡,“二哥,你真想和大哥争?”

荣王笑了笑,摇头说道“不想和他争。我只想知道父皇和母后的心意!”

刘诏挑眉,目光冷冽,“你认为朕偏心老大,苛待你们三兄妹?”

“有一点!”刘衡倒也诚实。

刘诏哼了一声,“西域是什么情况,不用朕解释,你们都清楚。将老大派往西域,其中凶险不计其数。你们坚持认为这是偏心?一群蠢货!”

顾玖握住刘诏的手,示意他别那么凶。

他一凶,孩子们就不肯说实话。

她对他使眼色,叫他暂时避开。

刘诏哼哼两声,有点不满。

顾玖眼睛一瞪,刘诏立马认怂。

避开就避开!

他一走,书房里的气氛,明显轻松下来。

顾玖端着茶杯,“这几天变天,你们父皇身上的陈年旧伤又开始发作,以至于他脾气有些暴躁。”

“儿子明白!”鲁王刘衠说道。

“父皇的身体要紧吗?”汝阳很担心。

顾玖斟酌道“能控制,但是不能根治。随着年龄增加,陈年旧伤引发的疼痛会越来越严重,脾气也会越来越暴躁。”

“难道就没办法缓解吗?”汝阳再次问道。

“需要到温暖的地方,长期静养!目前的情况,你们父皇没办法长期静养。”

汝阳说道“父皇太辛苦了,整日为国事操劳。不如将大哥叫回来,让大哥替父皇分忧。”

躲在隔壁偷听的刘诏,一脸欣慰。还是闺女心疼她。

闺女乖巧,又会关心人。他当然要加倍宠爱闺女。

顾玖说道“老大何时回京再讨论。今儿,我们坦诚布公,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老二,本宫知道你有很多想法,不妨说一说。”

荣王刘衡说道“儿子扎根海外的想法不会变。之前说想和大哥争一争,也是实话。儿子之所以去海外,一来避开和大哥的竞争,二来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儿子在海外做诸侯王,凡事自己做主,不受朝廷管束,也不用在大哥手底下听差,儿子自在!

儿子不想有一天,面对大哥,自称臣弟。我就是我,他就是他,他始终是大哥,我始终是二弟。我们之间,没有君臣之分。只有地盘区分。”

汝阳调侃他,“二哥的意思是,听调不听宣?”

鲁王刘衠补刀,“二哥分明是不服气大哥,所以不想自称臣弟。我就没这想法,大哥也好,皇兄也罢,不就是一个称呼。”

“称呼的转变,代表着身份上的转变。老三,你别研究术数研究傻了!”荣王刘衡吐槽回去。

鲁王刘衠翻了个白眼,“你分明就是死要面子。你就是不想低大哥一头,你就是不服气。你甚至认为自己比大哥强。”

“做文章,我肯定比不大哥。”刘衡正儿八经地说道“但是比起开疆拓土,经营一方土地,我自认为不输给他。”

呵呵!

刘衠继续翻白眼。

顾玖哈哈一笑,“老二有信心是好事!你在海外,从一穷二白,到今天的规模,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但是比起大局观,比起对民生的了解,你还是输老大一筹。”

刘衡明显不服。

顾玖拍拍手,吩咐宫人“将齐王近几年的文章已经调查报告翻出来。另外将齐王的工作日记也找出来。”

“大哥还记工作日记?”汝阳暗暗咋舌,“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竟然还有时间做工作日记,大哥真了不起。”

汝阳满心佩服,刘衡则是一脸好奇。

很快,宫人提着一箩筐的资料走进书房。

顾玖指着箩筐,对老二刘衡说道“拿回去仔细翻阅,你就会明白,这些年你在海外不曾懈怠,老大同样没有懈怠过。老大不在京城,本宫要亲自替他正名,这些年他有很多建树。

并没有过着你们以为的每日当当差,余下时间就琢磨着怎么上位的日子。老大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老二,本宫希望你能认真看一看这里面的内容,对你会有所启发!”

……

孩子们已经离去!

刘诏从里间钻出来,“你说孩子们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吗?今日这番谈话,有用吗?”

“肯定有用!”顾玖笃定地说道“我的孩子我了解!他们是茁壮成长的树木,没有长歪。他们终有一天,都会长成苍天大树。”

刘诏有感而发,“老大也是可怜,人在京城的时候,天天被朝臣们挑刺。人不在京城,依旧被人挑刺。依着朕看,都是闲的,统统拉到城外挖沟渠去。”

“别小看老大,他的承受力没你想的那么弱。他自小就比别人承受了更多的压力和重担,他懂得如何自我调节!”

顾玖对大儿子刘御很有信心。

她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能顶住任何压力,坦然面对任何质疑。

就算老二刘衡想和他竞争,他也不惧。

“你说老二是怎么想的?”刘诏一直琢磨这件事。

顾玖笑了起来,“还能怎么回事,就和小时候两兄弟抢同一块糕点一个道理。两兄弟年岁相差不大,自小一起长大,习惯了抢来抢去,不抢一抢,刷一刷存在感,他心头就不舒坦。”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真的想和老大抢储君的位置?”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和老大争储!他就是习惯使然,想给老大找点麻烦!你瞧着吧,等他看完那一箩筐的文书资料,他自己就没了想法。”

几个孩子的脾气,顾玖一清二楚。

老二就是想刷一波存在感,就这么简单!



第1134章 赐婚

荣王刘衡闭关半月,终于看完了一箩筐的资料。

“准备热水,本王要洗漱!”

他抹了一把脸,心情有些郁闷。

泡在热水中,也不能让他好过半分。

比不上啊!

是真的比不上。

本以为在海外历练数年,开创了一番基业,有底气和大哥一较高下。

却忘了自己在进步的同时,大哥也在进步,从未停歇。

而且大哥天分比他好,加上努力,进步比他更大。

刘衡郁闷坏了。

他嘀咕了一句,“人不在京城,还要死死压我一头。”

真想冲到西域,同老大真刀真枪干一架。

老大干架肯定干不过他。

想到这里刘衡又嘿嘿嘿笑起来,笑得极为得意。

下人在外面敲门,“王爷,汝阳公主来访!”

“上茶!叫她稍等片刻,本王很快就好。”

刘衡将自己收拾妥当,冲镜子里的自己挑眉一笑,除了肤色黑了些,也是个英俊贵公子。

他来到书房,“妹妹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关,我来看看。母后给你的资料,你都看完了,内心不好受吧,被打击惨了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被打击到,老大也就那样。”刘衡死鸭子嘴硬,倒驴不倒架,面子一定要绷住。

汝阳无声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拆穿你。”

“什么拆穿不拆穿,会不会说话!你能在我身上找到半分心虚吗?”

汝阳挥手,叫他别废话,“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海外?”

“你着急走?你和陈小将军的婚事崩了?”

刘衡已经打算好,要是婚事崩了,他会先嘲笑,然后再安慰。

好歹抚慰一下他郁闷的心情。

汝阳摇头,“父皇母后没说反对,也没说赞同,只说要多看看。母后还给他布置了功课。哎,我现在心头也没底。你也知道,父皇母后的要求一向很高。像你,以前做功课,就没让母后满意过。”

咳咳……

刘衡假装嗓子发痒,提醒汝阳不要胡说八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皇历,那时候人小不懂事,整天玖惦记着玩乐。

如今,让他做功课,保证能做得漂漂亮亮。

汝阳公主偷偷翻了个白眼,二哥每次都是死要面子。

刘衡问她,“父皇母后若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打算放弃吗?”

汝阳沮丧地坐下,“还没想好!要不我直接绑了陈秋,带他到海外,给我做压寨夫君。”

咳咳……

妹妹啊,你确定要如此彪悍。

“你别忘了陈将军是海外行营的大总管,你要是绑了陈秋,他会带兵把人抢回来,还要在父皇母后面前告你一状。”

“那你说我怎么办?要是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帮我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你找我啊,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汝阳斜了他一眼,“你确定?难不成你打算帮陈秋写功课?”

帮忙写功课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写功课。

刘衡说道“母后既然布置了功课,就证明母后对陈秋基本满意。所谓功课,回答得对不对不重要,而是要从文字中看一个人的品性和思路。就像山河书院的入学考试,最后两道题从来没有正确答案,却能准确判断出学子们思维局限。一个人有没有潜力,多大潜力,是埋头苦读型的人,还是思维开阔有独到见解的人,基本上都能从学子的试卷中看出来。”

汝阳暗暗点头,“我和陈秋的婚事还有希望?”

刘衡肯定地说道“只要父皇母后没有亲口反对,你们就有希望。”

“我希望能早点成亲,这样就能早点回到海外。”

“你这么着急走?”刘衡问她。

“难道你不着急?那么大一个摊子,天高路远,你不担心?”汝阳反问。

刘衡说道“自然是担心的!也不知大哥何时回京,这回要是见不到,下一次见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原来你是想等大哥回来再走。最快最快,大哥也要明年才能回来。”

“我和李姑娘的婚事,如果她不反悔的话,就定在明年。希望大哥能及时赶回来。”

“大哥回来的前提,得有人前往西域接任他的差事。”

……

刘衡来到长安宫。

顾玖开门见山问他,“看完本宫给你的资料,你还想留在京城,同你大哥争一争吗?”

“儿子决定了,不争!不和大哥争!那个位置,注定是他的,儿子心服口服!”

刘衡很干脆,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他更向往从一无所有,亲手建一个诸侯国。

顾玖抿唇一笑,“其实你就算想争,也没所谓。不过,你父皇肯定会先揍你一顿。”

刘衡一脸生无可恋,“父皇真是一如既往的崇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儿子又想起小时候被父皇用棍棒教育的经历,真是惨不忍睹。”

顾玖哈哈一笑,“你父皇军武出身,脾气暴躁,在所难免。你要理解!”

刘衡偷偷吐槽父皇在母后面前就特别温柔,对待他们这些子女就特别凶神恶煞。果然是区别对待!

“母后,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他了吗?”

“儿子想在离京之前,见大哥一面。”

“你打算何时离京。”

“最迟明年秋天!儿子在海外有一个大摊子,实在是放心不下。”

明年秋天啊!

顾玖笑了笑,说道“你等消息吧!”

咦?

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老大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

母后和父皇一样,都喜欢说话说一半,心情好郁闷。

……

景明十二年春。

陈秋连做十课,看了一屋子的书,终于完成了皇后娘娘对他的考验。

皇帝刘诏下旨赐婚。

赐婚旨意一出,众臣哗然。

汝阳公主和陈秋?

陛下这是何意?

“陈壮实人在海外行营,儿子又娶公主,他们陈家眼看是要飞黄腾达。”

“陛下这道赐婚旨意不妥当啊!汝阳要去海外,陈壮实又是海外行营大总管,难不成陛下打算将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海外土地拱手让给陈家吗?”

“陈家何德何能,凭什么能得到海外的土地。”

“请命!让陛下收回成命!”

“对!我们要请命,要让陛下收回成命。”

文臣串联。

早朝上,群情汹涌。

一帮御史带头,弹劾陈壮实。

陈述汝阳公主和陈秋这桩婚事,极为不明智。要求皇帝刘诏收回赐婚旨意,要么就是罢免陈壮实。

就为这事,朝臣们在朝堂上都吵疯了。

就差指着刘诏的鼻子骂一句昏君。

只有昏君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赐婚。

公主婚事,岂能儿戏。

在朝臣看来,刘诏这道赐婚旨意就是儿戏。

是在将海外领土拱手让给陈家,这是养虎为患。

刘诏唾面自干。

最近睡得好,脾气都变得温柔,他不和这帮朝臣计较。

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他下了一道旨意,召陈壮实回京述职。

朝臣们齐声欢呼。

这是少有的胜利。

陛下老了,不妥协也得妥协。

爽啊!

杨季看着欢呼的朝臣,简直不忍直视。

一群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玩得团团转的官员,还有脸欢呼,庆贺!

多大的脸。

知不知道,召回陈壮实,这是皇帝和皇后娘娘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真以为皇帝给汝阳公主赐婚,没考虑到其中风险吗?

这么多年过来,怎么就不知道总结经验,看不透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一贯套路。

一个决定,往往伴随着后续一系列的计划和策略。

陛下和皇后娘娘,从不单纯做一个决定。

任何事情,都是在棋盘上做了全盘考虑后才会做出决定。

杨季为广大同僚的智商而忧心。

……

汝阳公主得了赐婚旨意,欢喜异常。

她心情好,特设宴招待宾客,大家共乐!

看在她是公主殿下的份上,大家纷纷上门恭喜。

私下里却在说,“果然是去过海外的人,一点都不矜持!”

“姑娘家被赐婚,就算心里头高兴,也该藏着掖着。哪能公然高高兴兴请宴喝酒。让人误以为她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嫁。羞死人了!”

“我看啊,汝阳公主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嫁。年龄不小了,去了海外几年人也长丑了,又是公主之尊,婚事不好办啊!”

“我倒觉着汝阳公主比起以前更好看。”

“哪里好看,肤色一点都不白,黑黑的。”

“不黑吧!反而觉着挺好看的。”

“你什么眼神!”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又是什么眼神。汝阳公主,岂是你能议论的。”

顾家姑娘,组团替汝阳公主出头。

以侯府姑娘为首,对着一群豪门闺秀,你一言我一语怼回去。

“汝阳公主给你们脸面,请你们上门做客,你们偷偷议论主人家,这是做客的态度吗?分明是给脸不要脸。”

两边人马吵闹起来,终于惊动了汝阳公主。

了解了事情经过,汝阳二话没说,直接将非议她的人请了出去。

“本宫不欢迎嘴碎的人做客!既然看不上本宫的宴席,你们就滚吧!”

一个“滚”字,令闺秀们羞愤难当。

此事很快传扬出去。

凡是宴席当日被请出公主府的闺秀,全都落了个没教养的名声,进而影响家族声誉。

------题外话------

只剩下最后一点内容,竟然还卡文。

卡得欲仙欲死,死活都写不出来。

元宝嘤嘤嘤!

好想开新书。

每次写新书都充满了激情,绝对不卡文。



第1135章 皇帝的逆鳞

顾家姑娘组团替汝阳公主出头,赢得了皇后娘娘的赞许。

她让汝阳在宫里设宴,单独招待顾家姑娘,当做感谢。

汝阳欣然答应。

顾家姑娘们接到请帖,都很意外,也很兴奋。

顾瑞的妻子周氏,因为子女都到了婚配的年龄,去年年底就带着孩子们从西北回到京城。

孩子们接到进宫的请帖,她替孩子们高兴。

同时,心里头还有些担忧。

她找到裴蔓。

“我和皇后娘娘不熟悉,想请教弟妹皇后娘娘有何忌讳?我是担心孩子们进宫,说错话做错事,惹皇后娘娘不喜。”

裴蔓告诉她,“要说皇后娘娘有何忌讳,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算一个吧!”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喜欢大气爽朗的姑娘。”

“正是!皇后娘娘以前说过,姑娘家虽然天生柔弱,却不等于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要哭哭啼啼。哭多了,苦相!”

周氏点点头,“小姑娘遇到不顺,爱哭,这是难免的。但是不能动不动就哭。哭多了,的确惹人厌烦。”

得了提点,周氏心头就有了底气。

她对侯府的姑娘们耳提面命,进宫面见皇后娘娘,一定要守着规矩,不要乱说话,更不要自作聪明自作主张。

宫里的宫人全都训练有素,而且后宫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不用担心宫人偏袒谁,算计谁。

凡事按照规矩做,虽然不出彩,但肯定不会出错。

到了宴请这一天,顾家的姑娘们打扮一新,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汝阳出面接待。

皇后娘娘不在,姑娘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们和汝阳大小差不多,相处起来也挺自在的。

御花园叽叽喳喳,全是姑娘们的说笑声。

等到宴席过半,顾玖才出现在御花园。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都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顾氏也是个大家族。

侯府一家,大伯父一家,顾府,外加承平伯府……

这么多府邸的姑娘在一起,数一数,也有二三十人。

若是十岁以下的姑娘们全都出席,恐怕得有四五十号人。

有的姑娘看着面熟,可能以前随家中长辈到过宫里。

有的姑娘看着明显面生,估摸着是第一次进宫。

“本宫也认不出谁是谁家的,都自己介绍一下。”

自我介绍这个过程,大体可以看出姑娘们能否在人前能否表现得大方得体。

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从承平府的姑娘开始。

她们和皇后娘娘在血缘上是最亲近的。

承平伯府两个姑娘,以前没少进宫。

大大方方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表现很好。

顾玖以笑容赞许。

后面的姑娘,有表现出众者,也有表现差强人意者。

个别庶出姑娘,可能是太紧张了,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话。因为表现差,甚至当场哭了出来。

也有掐尖要强的。

小姑娘那点小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在顾玖眼里毫无遮掩。

顾氏一族,姑娘们的规矩教养整体是不错的。

个别性子野的,可能需要收一收,沉下心来。

顾氏家族,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顾玥。

看完了姑娘们的自我介绍,顾玖说道“都挺好!今儿吃好喝好,不要拘束!本宫在这里,你们都不自在。本宫就不耽误你们吃喝玩乐。”

说完,她起身离去。

“恭送皇后娘娘!”

……

午膳的时候,刘诏跑到长安宫用膳。

他挺好奇,“你把顾家的姑娘召到宫里,莫非是要保媒?”

顾玖呵呵一笑,“本宫没有保媒拉纤的兴趣。都说了这次宴请,是为了特意感谢她们仗义执言,替汝阳出头。也是对外表态,本宫的闺女除了本宫可以数落她,任何胆敢非议汝阳的人,本宫都不会客气。”

“护犊子!”刘诏一脸乐呵!

顾玖说道“都是同你学的。”

刘诏笑道“一群小姑娘,朕不方便出面。你是皇后,你出面表态是合适的。汝阳离京才几年,一群嘴碎的小丫头,就都忘了汝阳当年的战绩。惹怒了汝阳,当心汝阳一怒之下又拿鞭子抽人。”

说起当年,汝阳也是名声在外。

拿鞭子抽人就不止一回,还抽了长辈安阳郡主,引起朝堂哗然。

汝阳离京,这群小丫头都不长记性,竟然在宴席上编排她的闲话。

汝阳只是让她们滚出去,算是客气的。

刘诏再次问道“你将这群小姑娘召到宫里,真没有说媒的打算?”

“你哪只眼睛看我有说媒的打算?”

“这不符合你的一贯风格啊!就算要感谢这群小姑娘替汝阳仗义执言,完全可以让汝阳在公主府设宴,没必要召到宫里。”

顾玖轻咳一声,“老三衠哥儿,似乎是看上了顾家的姑娘?”

“当真?朕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他看中了哪个姑娘?”

“我也不确定,他看中了哪一个。”

顾玖很发愁。

刘诏狐疑,“你似乎不愿意老三娶顾家的姑娘?”

顾玖能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告诉刘诏,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有大几率成为智障儿。

她要说了,后面紧接着会有一百个,一万个为什么。

顾玖不想回答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刘衠看中的是侯府的姑娘,血缘上来说,倒是不存在问题。

最怕他看中大哥顾珽的孩子。

血缘太近,万万不行!

说什么也要反对。

顾玖摇摇头,对刘诏说道“也不是不同意他娶顾家的姑娘,前提是得看他相中的是谁家孩子。”

“大舅哥的闺女,年龄上倒是很配老三。”

顾玖摇头,“大哥的孩子不行。”

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大哥顾珽的孩子。

“你真不想和大舅哥做亲家?”

“对,我一点都不想。”顾玖掷地有声。

刘诏点点头,神情了然,“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啊?

“大舅哥已经是外戚,立下赫赫战功,依旧有人说酸话,说他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沾了外戚的光。要是老三娶了他的闺女,等于是坐视了他沾光的谣言。对大舅哥,对他的孩子前程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刘诏有理有据地分析,仿佛真的抓住了真相。

顾玖笑而不语。

她也不解释。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误解。

刘诏又说道“你不方便出面和老三谈,朕来和他谈。臭小子,不声不响竟然已经相中了别人家的姑娘。”

他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当即命人将刘衠召进宫里,要进行一场父子之间的深刻谈话。

顾玖没阻拦,他乐意操心,就让他去。

……

宫宴结束,没掀起什么浪花,很快大家都忘了这事。

汝阳公主急着出海,想早点办婚礼。

有人写文章在报纸上调侃,说皇帝的闺女的也愁嫁。

一下子盖住了所有的风头。

写文章的人,来自偏远地区,初来京城安顿,被有心人撺掇写了一篇署名文章,竟然还被刊登出来。

显然他是被人利用了。

但他自己不了解情况,就冒然出头对皇室成员评头论足,本身来说他就是个热血上头容易被人煽动,没有坚定立场,求名利心切的这么一个人。

报纸上的文章,被皇帝刘诏看见了。

大怒!

小姑娘们对汝阳评头论足,他不方便出面表态。

但是一个读书人,呵呵,竟然敢对朕的闺女评头论足,说皇帝女儿也愁嫁,还发表在报刊上,让汝阳成为笑柄,此事决不能忍。

报业司出动,先是封报社。

什么时候解封?

得看宫里的态度。

紧接着金吾卫出动,抓了写文章的读书人。

一审问,后面牵出一连串的人,甚至牵连到高官显贵。

这很恶劣啊!

刘诏在早朝上面,当着朝臣的面大发脾气,“你们认为朕是昏君,在朝堂上奈何不了朕,就利用朕的闺女,公然作践她的名声。你们以为朕查不出来吗?朕告诉你们,无论牵连到谁,有一个算一个,朕绝不姑息。胆敢动朕的闺女,朕让他见血。”

这不光是一篇文章的事情。

这背后所牵连的人,明显是拿汝阳出来试探,试探宫里的态度。

皇帝刘诏但凡软弱一点,接下来这帮人就会拿皇子做文章,挑起皇子争斗。

最终目的,是要掀起一场新的夺嫡之争。

有争斗,方有机会惠水摸鱼,方能重新分配利益。

皇室一家,三位皇子之间一团和睦,很明显不符合豪族世家的利益,不符合朝臣的利益。

唯有皇子们斗起来,方能显出他们的本事。

都是玩夺嫡阴谋的高手,只要寻到宫里的弱点,一场新的战斗就会打响。

汝阳就是这场战斗的前菜。

却没想到,仅仅只是一篇调侃的文章,皇帝刘诏竟然反应这么大。

报业司出动不算什么。

金吾卫竟然出动了,还抓人。

未免小题大做。

“朕就是要小题大做!你们骂朕昏君,朕若是不干几件昏君做的事情,岂不是对不起昏君的称呼。朕警告你们,谁敢动朕的子女,把主意打到皇子公主头上,朕杀他全家。”

有一个算一个,凡是牵连其中的人,统统抓紧金吾卫。

该流放流放,要么就拉到城外下苦力挖沟渠。

京城人口日益增多,排水压力越发严峻。

地下排洪沟,排水沟的建设,必须跟上,还要更新。

这是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大量的苦力。

近来,金吾卫的诏狱都空了。

关里面的人全拉出去下苦力去。

无论是高官显贵,还是贵介公子,亦或是妇人女眷,只要进了金吾卫,都逃不掉挖沟渠的命运。

要趁着夏天汛期到来之前,挖出一百多里的沟渠,还必须铺上石砖石板。

浩大的工程,就需要浩大的人力。

若是不能按时完成工期,等到夏天汛期,城内城外,都得被淹一尺高的水。

得庆幸京城的道路都改成了水泥路。

想当年京城都是黄泥铺路的时候,汛期一到,满城泥泞。

那场面,别提了!

草鞋都要多买三五双才够换。

皇帝刘诏一发怒,官场就要抖一抖。

人被抓了。

某些躲在幕后的野心家,暂时也消停下来。

“看来陛下是打定主意要维护齐王的正统。”

“可是陛下并没有立齐王为储君!”

“立不立储君不重要。我最近得到一个消息,先帝在临终前,下了一道旨意。旨意内容是立大皇子齐王殿下为皇太孙?”

“当真?这个消息从何而来?可靠吗?”

“消息从宫里传出来。”

“宫里的消息?会不会是陛下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就是为了迷惑大家?”

“有可能!”

“那你觉着这道立皇太孙的旨意,是真的吗?”

“真假无所谓!传国玉玺,传了这么多年说是假的,可曾有半分影响?无论真假,传国玉玺就是传国玉玺,谁敢站出来说一句传国玉玺是假的?没人敢!没人公然质疑,他就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无论皇太孙的传闻是否真的,都代表了陛下的态度。他属意齐王,而且不允许任何人无中生有攻击齐王殿下。”

“正是!”

“那如何是好?”

“齐王殿下该回京了!只要他回了京城,不愁抓不住他的把柄。他身边那么多人,总有人身上有弱点。”



第1136章 霸王出动,全场碾压(三更)

被人拿到报纸上调侃,成为笑柄,汝阳倒是没想象中那么生气。

“皇帝女儿也愁嫁,这话其实也不算错。只是写文章的人未免太蠢,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以为可以踩着本公主的头一朝闻名天下知。就如母后所说,蠢而不自知,神仙都救不了。”

“妹妹就不生气?”荣王刘衡问她。

“我何必同一个蠢人生气。二哥不生气吗?母后都说了,那群人表面是在嘲笑我,实则剑指两位哥哥还有衠哥儿,妄图挑起你们之间的争斗。”

啪!

荣王刘衡合上纸扇,“都是白费功夫!本王早就打定主意,要扎根海外。”

“衠哥儿可没打算去海外!你一走,他们肯定会盯上衠哥儿。”

荣王刘衡半点不担心,“论算计,其实我们都不如衠哥儿。他看起来憨憨的,心头比谁都明白,典型的扮猪吃老虎。那群小人想算计衠哥儿,说不定会被他反算计。我等着看好戏!”

汝阳连连点头,此话有理。

衠哥儿在兄妹里面看起来最无害,其实他从小就是个心里有数,凡事看得明明白白的人。

这样的人,妄图蛊惑他,也就比登天难一点。

汝阳指着自己的脸,问刘衡,“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人人都拿我作筏子。我要是不回敬一二,恐怕以后人人都当我是软柿子好捏。”

荣王刘衡举双手赞成,“打回去。”

说打就打。

汝阳带着公主府的护卫,陈秋则带着亲兵随同。

未婚夫妻同上阵,直接打上门。

谁在背后算计她,一家一家轮着来,谁都别想躲过去。

“给本公主砸门!见人就打,打死了自有本公主顶着。”

公主府侍卫,得令行动,直接撞门冲进去见人就打。

陈秋也对亲兵说道“今日,全听公主号令!公主让你们打,你们就打,不必任何顾忌。”

大不了打完了人,直接往海外一跑。就不信这些豪门还能追到海外去。

就算真的追到海外去,海外是他们的地盘。

麻袋一套,直接丢海里,一了百了。

陈秋这人心黑手辣,那是正儿八经在海外历练出来的。

从海外回来的人,就没一个怕事的。

被京城规矩律法束缚,这帮从海外回来的亲兵侍卫,早就憋疯了。

今日,公主下令,大家可以敞开了打一架。

爽啊!

犹如山匪进村,恶霸扰民……

汝阳和陈秋这对未婚夫妻一出动,就闹得整个京城鸡飞狗跳。

全城震动。

“打死人啦!”

“死人啦,死人啦……”

豪门世家,高官显贵,甚至还有宗室贵戚,凡是查出同那篇文章有牵连的家族,都没逃过汝阳公主的辣手。

有一个算一个,有一家算一家,谁都别想逃。

本公主几年不在京城露面,一个二个真当本公主是软柿子好捏。

“打!狠狠打!打死有本公主替你们顶着!”

“不能打啊,打不得啊!快,快派人报官,叫绣衣卫,金吾卫的人赶紧过来。老夫要进宫告你们。一群小年轻,欺负到老夫头上,找死吗?”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京城小民来说,可以津津乐道二十年。

但是对于朝臣来说,这一天就是耻辱。

被汝阳公主带人打上门就算了,绣衣卫和金吾卫躲着不出人,京兆尹衙门同样躲着不肯出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官府衙门都畏惧汝阳的恶霸行为,真正骇人听闻。

当年最荒唐的湖阳公主,也不敢随便带着人打上高官显贵家,而且一打就是这么多人。

更过分的是,人虽然没被打死,却全被打伤。

不是一般的皮外伤,都是断手断脚的重伤。

真正是土匪,恶霸……

必须严惩!

御史弹劾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样飞入皇宫。

汝阳一个,陈秋一个,都别想逃过去。

有一个算一个,大家上朝堂算总账。

汝阳跑到朝堂上,指着朝臣鼻子臭骂。

皇帝刘诏看得乐呵呵。

显然没有刘诏的许可,汝阳休想进入金銮殿。

“昏君啊!”

有老臣痛心疾首。

“皇室公主本就跋扈,陛下不思约束,反而放纵,此乃昏君所为。”

刘诏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朕就是昏君,朕就是纵容汝阳。

朕的宝贝闺女受了委屈,自己带人找回场子,天经地义。

“莫非只许你们写文章污蔑汝阳,就不许汝阳打回去?果然是做官做久了,堂堂公主你们都不放在眼里。那你们眼里还有朕吗?可曾将朕的话放在心上?你们记不住朕的话,就别怪汝阳替朕打你们。”

“昏聩!”朝臣怒吼。

“难道你们认为自己不该打?”刘诏反问,“朕看你们全都该打!有的人甚至该杀!”

朝臣群情汹涌,跳起来和皇帝对着干。

尽管这么多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无数人在失败后被罢官流放,文臣武将却从来没有退缩过。

干,就是!

和皇帝干架更爽。

只因为,在刘诏和顾玖的治理下,大周民间风气越来越开放包容。

民间思想没有被束缚,进而影响到朝堂。

就算被皇帝打压,被皇帝流放,也要跳起来骂一句昏君。

刘诏对此,常说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他很乐意鼓励民间开放的风气,大家更有活力。

一方面他又要承受开放所带来的一群硬骨头,三天两头被朝臣骂昏君。

骂着骂着,就骂成了习惯。

刘诏算昏君吗?

肯定不算!

说他是贤明君王,完全够资格。

朝臣骂他昏君,如今更像是一个口头禅。本身昏君这个词,已经脱离了文章里面的含义。

“昏君”一词,更像是君臣之间开战的信号。

开口昏君,就等于是开战。

那就要干到底!

罢官流放也没所谓。

刘诏也乐意和朝臣们干架!

说大周的早朝是个菜市场,朝臣们天天学泼妇骂街,此话严重正确。

汝阳打人这事,朝臣绝不退缩。

汝阳是硬骨头,啃不动。

那就将矛头对准没那么硬骨头的陈秋,汝阳的未婚夫。

陈秋小年轻,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迎来高光时刻,朝臣铺天盖地的弹劾辱骂,很煎熬,也很爽。

“我出名了!”

陈秋咧着嘴大笑,“从今日开始,我陈秋,天下皆知。我不仅是公主驸马,我还是敢以下犯上的二愣子。哈哈……”

他笑得极为得意。

刘衠很好奇这位未来姐夫,“你不怕吗?”

陈秋乐呵呵的,“怕什么啊!大不了出海。我就不信朝臣能追着我到海外继续骂。”

“可是你要娶我姐,暂时不能离京。你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骂我,我拿个小本子记着。现在我没能力,等将来我有了能力和地位,一个个报复回去。”

把报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清新脱俗真的好吗?

陈秋又偷偷告诉刘衠,“离京之前,我肯定要套几个麻袋丢内城河。王爷要不要一起玩?”

咦?

能这么玩吗?

刘衠内心蠢蠢欲动,嘴上却说道“我听我姐的。她说可以,我就勉为其难玩一玩。”

小样!

脸上写满了想玩,还口是心非。

陈秋关门闭户,管他外面洪水滔天,他自屹立不动。

数日之后,陈壮实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京城。

“谁弹劾我儿子,站出来!”

陈壮实站在朝堂上,一声怒吼,大将军一方霸主的气势,对准御史铺面而去。

“有本事冲着本将军来,对付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本将军教子无方,你们不妨就从这个角度出发,弹劾本将军。是要在朝堂上辩论,还是要在报纸上打嘴仗,本将军奉陪!”

咦?

这么有底气。

众臣突然醒悟。

他奶奶个腿。

“陈壮实以前在山河书院读书的时候,就是《山河书院报》的主编。”

“陈壮实科举文章做得不怎么样,所以只考了个秀才。但是写文章骂人,他认第二,山河书院没人敢认第一。”

当年和陈壮实同在山河书院求学的学子,很多人已经在朝堂上拥有了一席之地。

见到陈壮实气势全开,突然回想起当年在书院被陈壮实支配的恐惧。

他奶奶个腿,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老子是混账,儿子就是小混账。

“怎么办?要和陈壮实干吗?”

“干啊!他都多少年没玩笔墨官司,肯定已经不行了。”

“那就干!”

朝臣转眼就将目标从陈秋转移到陈壮实身上。

杨季,百官之首,偷偷翻了个白眼,有点不忍直视。

一群不长记性的官员。

全程被陈壮实牵着鼻子走,丢人啊!

陈壮实偷偷冲杨季眨眨眼,一脸坏笑。

仿佛在说瞧瞧你带的官员,这一届不行啊!吏部到底怎么选的官,放眼看去,怎么都是草包。连本将军一个回合都承受不住。

杨季目不斜视,冷笑一声。

有种你和本官辩,本官辩不死你。

陈壮实嘿嘿一笑,杨相公啊,你是百官之首,你怎么好意思下场同我辩。

我是说不赢你,前提是你能舍了身份面子下场子和我辩啊!

山河书院当年那些学子,陈壮实谁都不服,唯独服气杨季。

他不如杨季多矣!

他时常同身边人这么说。

奈何,杨季爬得太快,爬得太高。已经不适合亲自下场撸袖子干架。

撸袖子干架,这都是新兵蛋子干的事情。

杨季他们这一段位的人,玩的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屑打嘴仗,有失体面。

陈壮实同御史们干嘴仗,连续三天,连开三场。

皇后娘娘顾玖都忍不住跑到金銮殿观战。

朝臣们更是蜂拥而至。

凡是有关系的,全都弄到金銮殿的站位票。

没关系的,托关系也要弄个角落票。看不到人,听个声响也好啊。

皇子皇女,外加陈秋,纷纷出席观战。

陈壮实人来疯。

人越多他越兴奋!

连着三天,从上古盘古开天,引经据典,有理有据,步步为营,将一群御史成功带入坑里面,顺便铲土给埋了。

这场面,好残忍,好爽!

一向打嘴仗没输过的御史,终于遇到了对手。

“不愧是《山河书院报》第一届学子主编。牛逼大了!”

“打嘴仗,陈壮实也算是祖宗级别的人物。御史那帮人,过去太顺了,遇到真正有水平的人,顿时现了原形。”

“这帮御史,这回是踢到了铁板。”

“能从西凉杀回来,能从人才济济的西北大都督府杀出一条血路,当然得有真本事。”

“这帮御史,虽然熟读经史子集,熟读律法,奈何历练不足。输了不冤!”

一群被带到坑里面的御史,想要仰天怒吼谁说不冤?他们冤死了好吗!



第1137章 约定

陈壮实一战成名。

朝臣震动,官场震动,天下震动。

身为观战人员之一,黄去病带着速记员,将双方战斗言论完整记录下来,刊登在《大周生活秀》。

这一期的《大周生活秀》刚一上市,立马卖断了货。

“陈相公舌战群儒,数十进士不敌一秀才!”

标题充满了噱头,扫一眼就能引起人们强烈的观看。

“山河书院区区一学子,碾压天下书院众学子。”

这标题更是耸人听闻,直接给山河书院招黑,顺便把天下所有书院都给得罪了。

标题下面刊登的内容,引起大部分人极度舒爽,小部分人极度不适。

舒爽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喜欢《大周生活秀》的真实,不怕得罪人!

打起来!打起来!赶紧打起来。

吃瓜群众已经将瓜子花生小板凳都准备好了。

不适的人取的什么狗屁标题,那些御史又不是全部出自书院,也不是每个都是名师教导。一秀才干翻一群进士,这是要干什么啊?是想挑事吗?

山河书院干翻天下所有书院,这样的标题更有挑事的嫌疑。

《大周生活秀》借此机会,狠狠出了一波风头。

广告费借机涨一波。

山河书院的学子的不干了!

国子监,知行书院,天下各大书院都不干了。

《大周生活秀》拿天下书院刷名气,事先有没有问过大家的意见?

山河书院的学子尤其不忿事关山河书院出风头的事情,《山河书院报》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让《大周生活秀》抢风头。

这一届《山河书院报》的编辑组不行啊!

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想当年,类似这种吐槽官员的文章,向来都是《山河书院报》敢写敢报道,永远走在最前列。

那个时候在内容这一块,《大周生活秀》就是小老弟。遇到大的题材,还得从书院报借人操刀。

结果陈壮实他们这一代学子毕业,后继者就有点疲软。

不是山河书院没出众的学子,反而是很多学子很出众。

只是这帮出众学子都不玩报纸,都跑到西凉,西北,甚至是跑到海外历练去了。

光是齐王刘御就带走了好几个天才学生。

在矮子里面拔高个,果然不行。

各个书院的学子都坐不住了。

全都拿起笔,纷纷写文章臭骂《大周生活秀》。

山河书院的学子,操作更是猛如虎。

不管臭骂生活秀,还不忘在书院报上面臭骂书院报编辑组。

偏偏这样的文章还刊登出来。

弄得外界都在齐吼山河书院内讧!

报界同教育界打嘴仗,打得火热。

朝堂上,被汝阳打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摆明了,皇帝要护犊子。

陈壮实也是个护犊子的主,叫嚣所有人都冲着他,别冲着他儿子。

他儿子还小,没见过京城这么大的阵仗!

所有人被气得要吐血。

臭不要脸!

陈秋在海外上刀山下火海,杀人盈野,能怕京城这点阵仗?

带人打架有本事,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怂了?

你们陈家人,莫非都是怂包!

听到别人骂怂包,陈壮实二话不说,提笔就写了一篇文章《论怂包》,刊登在《大周生活秀》上面,摆明了态度,就是要打得你们毫无还手之力。

看着御史们面有菜色,陈壮实十分得意。

他哈哈一笑,“幸亏本将军没有做御史!要是做了御史,你们这帮人统统没了活路。”

没了活路的御史,纷纷撸起袖子。

就算干不赢,也要干!正所谓倒驴不打架!

私下里,杨季提醒陈壮实,“差不多就收手吧!继续闹下去,于你无益!”

陈壮实乐呵呵一笑,“有你在朝堂上,我就不需要讨好其他人。”

他表情十分得意。

仿佛是在说,本将军可是有靠山的人。

杨季哼哼两声,显然是有所不满。

“接下来你的去处很可能是西北,要么就是西域。你想有所建树,和朝臣的关系不能弄得太僵。给大家一个台阶下,彼此面子上也好看。再说,你已经占尽便宜!”

陈壮实哈哈一笑,“行,我听你的!你替我争取争取,让陛下派我去西域,可行?我就是想打仗,尤其是和异族干仗。听人说,西域那帮异族打仗悍不畏死,打下一座城直接屠城,异常凶悍。我就喜欢和这样的敌人打仗,杀他个片甲不留,尸山血海!”

杨季点点头,“我会帮你争取!最近你低调一点。”

……

陈壮实听取建议,主动退了一步,这场混战终于落下帷幕。

刘诏私下里抱怨,“陈爱卿实在太怂,这么快就对朝臣退让。朕以为他至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看他们打嘴仗,挺好玩的。”

“你就是图好玩吧!”顾玖吐槽他。

刘诏哈哈一笑,他也不否认。

“难得陈爱卿和朕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且颇具战斗力,不用朕出力,他就干翻了那群御史。这样的大戏,朕自然乐意多看看。”

顾玖白了他一眼,“陈壮实他是官,他需要同僚的支持。已经表明了立场,就没必要继续斗下去。”

“道理朕明白,就是觉着不过瘾。”

顾玖干脆转移话题。

“海外行营不能没人做主!”

“朕知道!只是老二的婚事还没定下来,真是耽误事。”

“还有汝阳的婚礼,趁着陈壮实回京,赶紧办了。”

“你说的对。”

……

盛夏六月,皇室举办大型婚宴。

陈秋尚公主,搬入公主府。

夫妻二人婚后,在京城又继续逗留了一个来月,就准备启程率先回海外。

李姑娘乘船,从岭南回京城。

她已经适应了南边的气候和饮食,期间遇到许多困难,都被她一一克服。

她不改其志,坚持嫁给荣王刘衡,愿意跟随刘衡前往海外生活。

李母大哭一场。

重新替李姑娘准备了一份适合前往海外生活的嫁妆。

药材,药方,夏被夏衣……

冬天的衣衫,以前准备的各种毛皮,到了海外几乎都用不上。

干脆就折算成银子。

陪嫁的丫鬟仆妇,从貌美丫鬟改成身强力壮的健仆人。

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出海做准备!

九月,李姑娘从岭南归京。

十月,她和刘衡成亲,她嫁给了荣王刘衡。

同月,刘诏正式下旨。

陈壮实卸任海外行营大总管一职,该任征西大将军,前往西凉接替齐王刘御。

与此同时,刘诏另下旨意。

任命荣王刘衡为海外行营大总管。

私下里定了任期五年。

五年后,无论什么情况都必须卸任。

荣王刘衡一脸震惊!

事先,他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跑到长安宫。

“母后,父皇真的让儿子出任海外行营大总管?”

“你已经接到吏部任命书,难道还能有假。”

“可是,母后和父皇难道就不怕儿子中饱私囊?儿子的志向可是开诸侯国,我要是担任海外行营大总管,各种利益肯定会倾斜自己的地盘。”

顾玖笑了起来,“少府管着海外行营的钱袋子,你要是有本事,就从少府掏钱出来。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大总管。”

“就算没办法从少府手里掏钱,儿子也有办法照顾到自己的地盘。比如修路,专门设计从儿子的地盘经过。”

“你要是能说服行营的人赞同你,也是你的本事。”

“母后的意思是,只要儿子能干服行营的人,儿子即便中饱私囊也没关系吗?”

“前提你得有这个本事。”

荣王刘衡咧嘴一笑,“母后太小瞧儿子。儿子在海外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顾玖似笑非笑,“不要太自信,当心翻船哦!”

“保证翻不了船!只是儿子不能陪父皇母后过年,儿子打算即刻南下江南,组建船队,一开春就出发。”

“好好做!”

顾玖舍不得!

却也不会强留孩子在身边。

孩子想飞,就让他飞!

而不是剪断翅膀,将孩子困在身边。

“只可惜不能和大哥见一面。”刘衡颇为遗憾。

顾玖也很遗憾。

老大刘御,最快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回京。

……

吃了一顿家宴,带着父母的嘱咐和关心,刘衡带着妻子李芷离开了京城,启程前往江南。

弟弟刘衠交给刘衡数本账册,作为临别礼物。

他说道“我从少府拿的流水账,将海外这些年的货物进出,都统计了一遍,写下了我的一些建议。或许会对二哥经营海外行营,以及开诸侯国有所帮助。”

“好兄弟!”

刘衡满满地感动。

三弟刘衠看上去憨憨的,平日里不爱说话,实际上是个有心人。

兄弟告别,这一别不知几年才能再次相见。

纵然不舍,然而这就是人生。

兄弟姐妹长大后,总要各奔东西,各寻前程。

……

陈壮实比刘衡晚了三天离开京城。

四个好兄弟,他,杨季,严辞,王学成,再一次聚在一起。

严辞颇为感慨,“这次聚会,很可能是我们四人最后一次能坐在一起喝酒。将来,再想四人聚在一起,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陈壮实肯定地说道“一定还有机会!只要几位好兄弟不离开京城,就一定能找到机会。”

“大家都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四人中,就数严辞年龄最大,熬夜最多,身体最差。

陈壮实拍着他的肩膀,“严兄,保重身体啊!你已经功成名就,有名有利,孩子也有了出息,就别那么拼了!有灵感的时候,就写一写,没灵感的时候也别勉强自己。一定要保重好身体,不要再拼了!我还等着下次回京,找你一起喝酒。”

“好!下次等你回京,我们一起喝酒。”

严辞喝光杯中酒,心情十分激动。

杨季话少。

他对陈壮实说道“兄弟,保重!”

他送了一份礼物给陈壮实,是他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

等到陈壮实到了西域,或许用得上。

陈壮实很感动,揽着杨季的肩膀,“一辈子好兄弟!等我凯旋归来,到时候换我替你撑场子!”

杨季笑了起来,“等你回京,也到了去军事学院教书养老的年纪。”

“这话我真不爱听!不过,去军事学院教书养老,也算是一条路。承平伯去了军事学院,腰好了,腿好了,看着也年轻了。过几年打完仗,我也去试试。”

承平伯顾珽,如今是安心扎根在军事学院。

年轻时候不爱惜身体,一身伤,也没好好养。

年龄一上来,整日这里痛那里痛,拼不动了。

到了军事学院,心静下来,倒也利于身体。

如今很多勋贵武将,都将军事学院当成了养老院。

一边养老,一边操练年轻人,生活美滋滋。

杨季同陈壮实约定,“将来我和你一起去军事学院养老!”

“那就说定了!”



第1138章 目光短浅之辈

景明十三年,秋。

齐王刘御自西域归来。

林书平奉命,亲自带人到城外迎接。

鲁王刘衠随同。

城外十里亭,兄弟二人见面,分外激动。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三弟!”

一身冷硬气质的刘御,在见到三弟刘衠的那一刻,瞬间笑了起来。

仿若冰雪融化,春天提前到来。

笑起来的刘御,气质为之一变,不是百战将军,而是温润贵公子。

“三弟可否同哥哥一起公乘马车回京?”

“当然愿意。”

鲁王刘衠弃马匹,登上马车。

兄弟二人在马车上把酒言欢。

“可惜二哥和姐姐没能和大哥见上一面,他们都倍感遗憾。”刘衠感慨道。

刘御说道“我也很遗憾。有机会我去海外看他们,看一看他们的生活,看一看他们的地盘。”

“大哥如果真的要去海外,弟弟愿意一起前往。”

刘御意外,“你不是怕水,不愿意出海吗?”

“我们可以从西南出镜,走陆路前往二哥和姐姐的地盘。”

“西南通往海外的官道修通了?”

“已经通了!”

历时数年,从西南通往海外港口的水泥路终于打通。

如今,前往海外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水路,一条是陆路。

水路就是坐海船出海,优点方便快捷,一次可以运载几十艘海船的货物和人口。

缺点就是受气候干扰,无法控制行程。其中有几个月,没办法出海,因为风向不对。

走陆路,路途遥远艰险,胜在不受气候干扰,一年四季都可以出发。

用马车将货物人口一拉,就可以出发。行程自己安排。

为了打通从西南到海外的官道,花费了巨额的财力和物力,以及人力。

“听闻自从这条通往海外的官道修通之后,那边热闹了很多。我一直琢磨着,什么时候去那边走一走看一看。大哥也想去,我们就结伴而行。”

鲁王刘衠兴致勃勃,恨不得明天就出门。

四兄妹里面,就数他最宅。

这么多年,还没离开过京城。

刘御笑道“此事不急!我听人说,你看上了顾家的姑娘。”

“是平南侯府的姑娘。”

没有发生顾玖担心的事情。

刘衠看中的不是顾珽的闺女,而是顾瑞同周氏的女儿。

刘御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不声不响,已经解决了人生大事。”

刘衠得意一笑,“比起大哥,我的婚事也算顺利。”

……

刘御先回王府看望了妻儿,才进宫请安。

离京几年,有许多话要说。

有私事,更多的是公事方面。

西域的战事,格局,安西王府种种情况……

这一切都是皇帝和皇后急需知道的消息。

“西域战事烧遍整个大陆,几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国家被牵连进去。这场战事,三五年内结束不了。打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意外。”

这是刘御的观点。

“对方战力如何?”刘诏问道。

“士兵悍不畏死,武器锋利无匹,骑术不在话下,优势很大。他们的冶炼技术不容小觑。这一次儿子带了两个西域工匠回来,或许能有帮助。”

顾玖问道“比武器,我们的武器可有优势?”

她自问寰宇钢铁技术领先世界,没道理自家的武器比不上异族的武器。

刘御迟疑了一会,才说道“各有千秋!”

顾玖蹙眉。

“你可有将他们的武器带回来?”

“儿子带了一车武器回来,同样是精钢炼制。”

牛逼大了啊!

寰宇钢铁,因为顾玖有穿越金手指,有理论依据,才能成功炼制出精钢,进而用精钢打造武器。

西域异族,没有金手指的情况下,竟然也能成功炼制出精钢打造的武器,果然有几把刷子。

难怪能在西域挑起战火,一烧就烧几十年上百年。

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顾玖和刘诏对视了一眼,两人有了默契。

“得加快武器更新速度。”

是时候推出热武器。

“就为了打西域?”刘诏问顾玖。

顾玖说道“不光是为了打西域,还有海外那么多土地。真正的对手,海外行营还没碰上。等碰上了就知道更新武器是多么明智的一件事情。”

刘诏看着寰宇地图,的确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大周军队未曾踏足。

大周的商人,很多地方也没去过。

刘御看着寰宇地图,眼睛一直发亮。这

他伸出手,将地图上的土地圈起来,“大周的皇权威严,一定可以深入这些空白的地方。”

“很不错,有朕当年的风范!”刘诏哈哈一笑,很是嘚瑟!

顾玖也不拆穿他。

她吩咐刘御,“你先回府休息。西域的事情,你做一份报告交上来。”

刘御起身告辞。

刘诏的手指,在地图上,从西北一直滑到西凉。

“是不是该修一条官道通往西凉?西域战争少说要打一二十年,中间若是出现变数,说不定要打几十年。修一条路,可以缩短京城同西凉王城的距离,信息能够更快的传回京城。”

顾玖点头认可,“我们想到一起了。是时候修一条从西北到西凉的水泥路。”

“钱从哪里来?”

几千上万里的路,翻山越岭,遇河搭桥,甚至要在悬岩峭壁上修路。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所花费的钱粮,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土地贫瘠,所能获得的经济利润其实很有限。

让户部掏钱修路,户部尚书就敢在金銮殿上撞柱身亡。

满朝堂的官员都会指着刘诏的鼻子臭骂昏君。

顾玖咬咬牙,手指在地图上圈下大片土地,“据我所知,这一片可以种植棉花!正好能缓解国内棉花不足的情况,降低棉布价格。”

“种棉花,首先得开荒。开荒需要大量人口,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玖面色一冷,“两套方案,一是从民间招募人手,给工钱,给土地。二是用战俘奴隶开荒。”

刘诏直言不讳,“用战俘奴隶是个办法,就是容易滋生各种黑暗面。”

“战俘奴隶,干满十年,可以给他们一个合法身份。”

“确定要给合法身份?不如全都驱赶回家,大不了给一笔钱。”

“驱赶回家,有可能会被再次抓捕,再次成为战俘奴隶的可能。开荒十年,给个身份,圈定范围,可是尝试一番。但是要控制人口数量,要分散居住,不可聚集住在一起,以免生乱。”

“那就试一试吧。”

十年时间,刘诏等得起!

钱的问题还是没解决。

“募集资金!问常年跑西域的商队募集资金,好处就是免过路费二十年。”

“即便这样,修路的费用还是不够,缺口甚大。”

商队给钱,了不起几十万两。

有可能只给几千两,几万两。

这点钱,对于修建几千里的水泥路来说,杯水车薪,还不够买粮食。

“找安西王,让他陶一部分钱。”顾玖想着办法,“安西王府至少要拿出五百万两。”

“裴蒙恐怕不会答应!”刘诏了解裴蒙,那是个铁公鸡。

只见他从别人手里薅羊毛,就没见他大方一回。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过去钱粮不足,西北军经常闹饥荒。

弄得裴蒙每次面对涉及钱粮的问题,总是紧张兮兮。

顾玖霸气回应,“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修路这事,轮不到他说不。否则,本宫就切断大周通往西凉的商路。”

“这招够狠!裴蒙一定会就范!”刘诏一脸乐呵呵,很乐意看到裴蒙吃瘪。

切断商路,大周损失的那点钱,对于皇后顾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但是对于安西王裴蒙来说,损失的钱财是王府收入的主要来源。

商路一旦被截断,安西王府立马得瘫痪!

裴蒙的王位,休想坐稳当。

没了关税收入,安西王拿什么养军队。

没有大周商队源源不断将货物运送到西凉,西北军吃什么喝什么?

解油腻的茶叶,只有大周才有。

对于上半辈子都生活在大周的西北军,没了茶叶,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偶尔吃上一碗大米饭,也是一种慰藉。

是稳定人心的重要手段。

商路一断,无论是茶叶,大米,家乡的各种小吃,全都断货。

时日一长,军队非得生乱不可。

这就是顾玖的杀手锏。将商路牢牢掌握在手里,等于是掐住了安西王府的命脉。

修路所需资金缺口,只能靠少府和四海。

户部是指望不上的。

户部的人,天生守财奴。

叫他们掏钱修路,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万万不能答应。

夫妻二人确定了大方向,定下具体的方案,接下来就是安排人员去执行。

这事没拿到朝堂上讨论,直接通知兵部和工部配合。

西北路段先动工。

西凉路段,安西王什么时候把钱拿出来,什么时候动工。

朝臣得知此事,一片哗然。

“在荒漠修路,那地方人烟稀少,土地贫瘠,分明是浪费钱粮。”

“有修路的钱,为何不拿出来这建学堂?”

“陛下和皇后娘娘疯了吧!天高地远,一路荒凉又乱,干什么要特意修一条水泥路通往西凉?毫无意义!”

“同西凉的通商,每年规模有限。就为了区区一点关税,特意修路,纯粹就是浪费。”

即便修路不花户部一文钱,朝臣秉着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有责任劝解帝后朝正确道路走的责任感,纷纷上本阻止此事。

即便花的是少府的钱,也很令人心疼,好吗?

陛下不可任性啊!

那么多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修路?

辛辛苦苦修路,大周百姓又用不上,浪费啊!

陛下要是嫌钱多,花不出去,不如把钱给微臣。微臣很穷,从不嫌钱多。

微臣同样很穷!

朝臣人人叫穷,分明是在讥讽调侃皇帝刘诏。

刘诏坐在金銮殿上,直接翻了个白眼。

“朕也很穷!”

“陛下喊穷,却有钱修一条没人走的路,实在是荒谬!”

“朕花自己的钱,有何问题?”

“名义上,陛下花的是自己的钱,实际上花的都是民脂民膏。盐铁税收,进了少府口袋。十税一的税收,同样进了少府口袋。少府钱庄的收入,同样进了少府口袋……这些钱,陛下能说是自己的钱吗?”

“进了少府的口袋,就是朕的钱。这是在太祖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如今你们是想打破这个规矩吗?你们总说要守着祖制,现在朕要求守着祖制,你们怎么又不答应?说对的是你们,说不对的也是你们!敢情对不对,全凭你们一张嘴。”

“陛下此言差矣!若是在国内修一条路,少府出钱,绝对没有人反对。但是陛下现在要修的路,是从西北通往西凉,此去几千上万里路,所费钱粮将是一个天文数字。然而,这一路上土地贫瘠,荒无人烟,这样路修来有何益处?”

“说修路没有益处的人,在朕看来,皆是目光短浅之辈。为什么要修这条路,修这条路有何益处,这个问题不该由朕替你们解答。你们身为臣子,理应自己去寻找答案。若是事事都需要朕出面,朕要你们这群臣子有何用处?”



第1139章 骂得好(三更)

君臣不欢而散!

很快,刘诏多了一个败家子的名声。

民间都在议论,皇帝糟蹋钱,不把钱当钱,称之为昏君也不为过。

可以说,刘诏是大周国祚两百多年里面,争议最多的一位帝王。

他勇于进取,开疆拓土,改善民生,降低赋税,减少徭役,繁荣商业,办免费学堂,强军思路……

等等一些列措施,称之为明君,绝对够资格。

与此同时,他兴大狱,怼朝堂,破坏祖制,改传统,剥夺士绅阶层免除赋税徭役的制度,如今还学着败家……

称他为昏君,也不为过。

小民缺少见识,容易被读书人煽动。

小民当中已经出现当今陛下是败家子的流言蜚语。

京城小民,是全天下最淡定的小民。

多年来,被报纸洗脑,洗出了一个稍微清醒的脑袋。

学会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不能听一面之词。

果不其然。

没多久,《大周生活秀》和《山河书院报》同时刊登了“佚名”的文章。

文章从历史,经济,军事,民生,地域格局,未来影响力,等等方面分析了修路的必要性。

修路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

纵观历朝历代,总是被迫防御北方异族的入侵,只有极少数的时候选择出动出击。

因为历朝历代,在北方,在西北边关以外的地方,没有任何准备。更谈不上有效的防御措施。这

一旦战争开启,异族兵峰南下,长驱直入,直接深入中原大地,狼烟四起。

其损失,所死伤的人口,是修路成本的几倍几十倍上百倍

现在不能因为西北没战事,就忽略历史,忽略异族的侵略性。

但凡有脑子,懂得深谋远虑的人都该明白,就该趁着没战事的时候,提早布局。

修路就是大局中的一环。

没让户部出一文钱,瞎叨叨什么啊!

“佚名”不忘在文章末尾怼全体朝臣,个个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这样的人,虽不是贪官恶官,但绝对是祸害百年的蠢官。

上数历代王朝,就是毁在这群目光短浅的官员手中。

全体官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殊不知,身体已经病入膏亡。

不思以猛药除病根,只想着得过且过,混过任期交差。

这不是蠢官是什么?

一代接着一代的蠢官,拖着王朝下沉,竟然还有脸指责力挽狂澜之人。

不知谁给他们的脸。

莫非天生就有一张大脸?

文章一经发布,引起全城轰动。

外地商人,也抢着购买报刊,送往家乡。

“佚名”的文章,用词着实犀利毒辣又刻薄,更厉害的是,他将全体朝臣,天下官员都骂进去了。

这是要和天下官场为敌吗?

“也不知这个‘佚名’是何来历。骂天下官员为蠢官,完全不怕得罪天下官员,莫非是宫里的娘娘?”

“这文风不像啊!”

“难不成你见过皇后娘娘的文章?”

“偶尔有幸看过一眼。皇后娘娘的文章大气磅礴,但不能称之为犀利毒辣。这文章,一看就是经年老手所写,说不定就是我们熟悉的某个报社人员,只是换了个笔名。”

“取笔名为佚名,显然是要隐藏身份。”

“这个‘佚名’以前也发过文章,貌似对西北,对历史有着深入的了解。文章一如既往的犀利。只是这一回,除了犀利,还有毒辣和骂人的酣畅淋漓。”

比起文章内容,比起那群被骂的官员,大家似乎更好奇“佚名”的身份。

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胆气在一篇文章里面,将全天下的官员都骂了进去。

着实很牛!

有人找黄去病打听。

黄去病自然是装傻充愣。

他敢说实话吗?

当然不敢!

齐王殿下,板上钉钉就是下一任帝王。他哪里敢曝光下任帝王的笔名。

……

报纸送到宫里,刘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骂得好!这帮官员就是欠骂。”

刘诏兴奋地跑到长安宫,同顾玖分享自己的心情。

顾玖的书桌上,摆着一堆图纸。

图纸上面画着绝大部分人都看不懂的线条。

刘诏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他凑上去,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顾玖轻声说道“这是自鸣钟的设计草稿。”

“什么自鸣钟?”

一个陌生的词汇,灌入刘诏的耳朵。

顾玖说道“就是可以看时间,还能报时的钟表,很笨重。”

“可以看时间的钟表?有这玩意?这是钟表图纸?造出来了吗?”

“还没造出来。技术难关一日没攻克,就造不出来。我手里这份,是任丘派人送来的草图。理工学院那边,对钟表的设计已经有了初步想法,正在尝试做一个出来。”

刘诏啧啧啧称叹,“朕真想马上看见你说的可以报时的钟表,到底是什么样子。这图纸,看起来很复杂啊!皇后看得懂?”

顾玖摇头,“不完全懂!我正在试着弄懂图纸上的内容。”

“任丘干什么给你送图纸?”

顾玖轻声说道“我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建议,可以尝试将一天十二时辰,划分为二十四小时。钟表可以设计为圆形,分成十二个刻度。转动一圈,就是六个时辰,十二小时。转动两圈就是一天。这里面又涉及到圆形度数的问题,总之很麻烦!”

顾玖懂得也不多,没办法深入去聊这个话题。

她又说道“任丘为了造出钟表,搜罗了全天下最厉害的一群术数大家,组成了一个团队。刚才老三也在这里,他说他想卸任审计司的差事,想去理工学院,加入这个团队。还说以他的术数水平,一定可以帮上忙。任丘送这份图纸的目的,也是希望我能同意老三去理工学院帮忙,正式加入他们的团队。”

“任丘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刘诏吐槽,“不知他怎么说服了老三,老三竟然也想加入他们的团队,跟着一起造钟表。”

顾玖说道“因为这个团队,在做一个创新性的工作,对老三这种喜欢钻研术数的人具有莫大的吸引力。而审计司的工作,大部分时候都是按部就班,显然已经满足不了老三在术数上面的企图心。”

“你答应了老三?”

顾玖点头,“我告诉他,完成上个季度的账目,就可以前往理工学院。”

刘诏很好奇,“这个理工学院,人那么少,却每天烧钱,到底在忙些什么?”

理工学院学子不多,也就千把人。

但是集合了整个大周最厉害的墨家,杂家,各种大匠,各个学科的牛逼人物。

每年开销,是隔壁知行书院的三四倍。

简直就是个吞金兽。

刘诏一直很好奇,这些钱都花去了哪里?

也很好奇,这么大的开销,顾玖竟然一直纵容。

要多少钱都给!

医学院同样如此,也是烧钱大户。

但是,刘诏至少明白办医学院的意义和好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理工学院烧那么多钱,他真的是一脸懵逼。

今日摆在桌上的钟表草图,为刘诏揭开了理工学院神秘面纱一角。

顾玖笑了笑,“你知道寰宇钢铁想要更新武器,得靠谁吗?靠的就是理工学院提供技术支持。没有理工学院的技术,寰宇钢铁更新武器这个项目,根本没办法操作。”

刘诏眨眨眼,“理工学院研究武器更新?”

“不仅是研究传统武器更新,更重要的是研发出全新的武器,一种可以颠覆战争格局的武器。”

顾玖卖了个关子,没有详说。

刘诏却对理工生出莫大的兴趣。

“据朕所知,理工学院的人,很少出校门,也不和其他书院的学子来往。外面的人都说理工学院的师生,都是一群狂人,疯子。”

“说他们是疯子,我不同意。说他们是狂人,我很赞同。他们只是热衷于研究,不那么愿意交际应酬。理工学院的环境,无限制的研发经费,免费衣食住行,完全满足了他们的需求。他们自然无需走出校门。”

“果然是一群古怪的人。老三跑到理工学院,莫非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诏顿时担心起来。

顾玖笑了笑,“我告诉老三,每个月至少要休息两天,回宫陪着我们吃两餐。”

刘诏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孩子没出息,令人发愁。

孩子太有想法,同样令人发愁。

刘诏拿出报纸,“老大骂人的文章,更显功力。他这是把全天下的官员都骂了进去。”

顾玖很快看完文章,笑道“写得挺好!有你当年的风范。”

刘诏闻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大有朕当年六成功力,值得表扬。”

顾玖抿唇一笑。

她只是随口拍一句马屁,他还当真了!



第1140章 操碎了心

顾珽将顾珙揍了一顿!

顾珽现在的生活很规律!

他每天按时起床,用完早餐,就启程前往学院。

他在军事学院担任副院长,也会承担教官的工作。

他喜欢操练学员。

吼着那群新兵蛋子,很爽!

生活变得规律,身心放松,身体情况也随之好转。

身体一好,就有了更多精力。

老五顾珙的婚事,成了顾家的大问题。

他身为长兄,自认有责任替顾珙解决人生大事。

自两年前出孝,顾珽先后替顾珙说了十几门亲事,最后全都告吹。

要么顾珙看不上女方。

要么女方看不上顾珙,嫌弃顾珙是个残废,年龄还大。

私下里就有人说,一个老光棍,还想娶黄花大闺女,要求还那么多,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顾珙相亲相烦了,就说了一句“不成亲,就打一辈子光棍。”

为了这句话,顾珽暴脾气一起,当场就将顾珙揍了一顿。

年轻的时候,顾珙就不是顾珽的对手,如今更不是对手。

一大把年纪,还被长兄暴力对待,这日子没法过了。

直接消极怠工,请了假,不去学院教书。

裴蔓偷偷数落顾珽,“老五说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分明就是气话,你还当真了,还把他揍了一顿。你可真行!他那么大的人,对自己的人生肯定有想法,你就不要勉强他。他不成亲,可以纳妾,留个后人。何必非逼着他去遭人白眼。”

顾珽火气未消,冷哼一声,“这事你别过问。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家介绍给老五。”

裴蔓叹了一声,“门当户对的姑娘,即便是庶出,也看不上顾珙。一来,顾珙是残废,二来他年龄大。别人说他是老光棍,这话虽难听,却是事实。想要找到合适的姑娘,只能降低要求。”

“还要降低要求?”顾珽蹙眉,有些不满。

最近几次相亲,女方家的条件都不怎么好,已经是降低了要求。

就这样,女方家依旧看不上顾珙。

再降低要求,那就只能找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

这种家庭出来的姑娘,多半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估摸着容貌只能算是清秀。

顾珽小声抱怨道“老五好歹也是侯门之后,是我兄弟。条件降得这么低,不妥。”

裴蔓就说道“顾珙想要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就只能娶寡妇!”

“寡妇怎么行!”顾珽下意识拒绝。

裴蔓则反问“寡妇为什么不行?光棍配寡妇,谁都别嫌弃谁。你非要替他找个黄花大闺女,就只能一再降低要求,甚至到最后什么要求都没有。要么就买几个貌美丫头,给他暖床。”

“我这是正经替他说亲,要名门正娶,买丫鬟算什么事。婢生子,天生就低人一等。老五的长子,无论如何不能是婢生子,丢人!”

顾珽也有他的坚持。

坚持给顾珙介绍一门还说得过去的婚事,坚持要顾珙名门正娶,长子必须是嫡子。

女方家世差一点,也能接受。三媒六聘,严格遵守。

正经办一场婚事,家里正经有个女主人。

裴蔓就劝他,“寡妇也是名门正娶,不丢人!而且相亲寡妇,家世上我们男方可以挑剔一番。说不定真能相看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顾珽紧皱眉头,愁得很。

“我再想想。”

前往学院的路上,顾珽的眉头一直不得舒展。

快到学院,他突然改变主意,吩咐车夫,“去五老爷家。”

“伯爷不去学院吗?”

“先去五老爷家。”

“好嘞!”

车夫改道,去了五老爷顾珙的宅邸。

就位于军事学院山脚下的小区,是个三进的宅院。

顾珙在喝酒。

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

顾珽气不打一处来。

走过去,抄起酒壶直接砸在地上。

“大早上喝酒,出息!”

“你管我!”

顾珙可委屈了。

一大把年纪,娶不上媳妇就算了,还被长兄暴揍一顿。

亲哥哥顾琤躲起来,不肯替他出头。甚至说出头怕被顾珽一起教训。

顾珽大怒,“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瞧瞧你过的什么生活,你这宅子也就比狗窝强一点。”

顾珙呵呵两声,直接飞了个白眼。

顾珽手痒,撸袖子,又想抽人。

转念想到今日过来的目的,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脾气。

他拉把椅子坐下来,准备和老五促膝长谈。

“你的婚事,你到底怎么想的?相看了那么多姑娘,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你到底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没想好!”顾珙完全不配合,不肯给一个标准。

顾珽手又痒了!

他忍着脾气,耐心说道“我就和你实话实说,如果你想娶门当户对的姑娘,根本没可能,庶女也没可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如果你肯将要求稍微降低一点点,门当户对的寡妇,说不定能行。”

顾珙挑眉,“有门当户对的寡妇给我挑?”

“你先说你肯不肯娶寡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让你嫂子替你物色,肯定能找出好几个,你一个个相看。”

顾珙没有说话。

顾珽不满,“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

他很不满意顾珙的态度,磨磨唧唧,不干脆。

顾珙以前做事很干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之所以现在变得磨磨唧唧,都是被逼的。

他讨厌被顾珽支配,于是想方设法对着干。

偏偏又干不赢。

于是就开始耍小脾气。

一大把年纪,越活越小孩。

顾珽不是细心的人,哪里猜得到顾珙的想法。他还当顾珙本性如此,做事拖拉不干脆。

言语中各种嫌弃。

他越嫌弃,顾珙越是要和他对着干。

两兄弟开始拉锯战。

迟钝的顾珽却毫无自觉。

“打一架吧!”顾珙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

顾珽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珙猛地提高音量,“打一架吧!”

真的不爽很久了。

顾珽哈哈一笑,“打不赢你还打,你是找抽吗?”

“打不赢我也要打!”顾珙一脸固执。

顾珽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脑子进水了吗?我今儿过来,是为了商量你的婚事,不是为了和你打架。行不行,赶紧给个准信!”

顾珙一脸不耐烦,“随便!”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顾珽都会直接忽视。

真的好没劲。

“没有随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顾珽语气严厉。

顾珙偷偷翻了个白眼,“你说行就行。”

顾珽气坏了,“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我娶媳妇。我说行没用。”

顾珙突然笑起来,“你同意和我打一架,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果然是欠揍啊!

已经手痒很久的顾珽脱掉外套,撸起袖子,直接一脚朝顾珙踢去。

兄弟两人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下人早早退了出去。

院子里面打得砰砰作响,见惯大场面的下人,连眉眼都没动一下。

结果早就注定,五老爷不是大老爷的对手。

看都不想看一眼。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院子里面就没了响动。

这一架,已经分出了胜负。

顾珙躺在地上,有点沮丧。

顾珽伸出手,打算拉他起来。

顾珙却笑了起来,“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说,实在不行我就娶个寡妇回家。怕你不同意,看你又那么热情的替我张罗,我就没啃声。没想到,你倒是自己想通了,知道将我和寡妇配在一起。我这条件,还挑什么挑啊,寡妇挺好的!”

顾珽蹙眉,不满地说道“以后有什么想法,直接同我说。你不说,我永远都猜不到你心里头想些什么。”

“你当然猜不到,兄弟里面,就数你最迟钝。大家都烦你得很,你还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谁烦我?说清楚谁烦我?我哪里招人烦?”

“就凭你刚才说的话,你就招人烦!”

不出意外,两兄弟又打了一架。

都是一身狼狈。

顾珽说道“今儿没办法去学院,我就在你这里过一夜。”

顾珙十分嫌弃,“不欢迎!”

“我是老大,我说了算!”

“已经分了家,我的房子我做主。”

“有本事你就把我赶走。”

顾珽开始耍无赖,耍得炉火纯青。

顾珙想了想,反正赶不走,那就随他去了。

顾珽的亲兵,充当卫生员,将宅子里里外外的清扫得干干净净。

之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大厨。

整了一桌丰富的酒菜。

顾珙羡慕,“全能啊!”

顾珽嘚瑟,“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兵,能不全能吗。”

其实都是被逼的。

当年随同杨季去海外打仗,条件艰苦,什么都得靠自己。

原本只会烧烧水,煮煮饭的亲兵,愣是被逼成了大厨,南北风味都能来一套。

只能说,有天赋的人,什么时候都能发光发热。

两兄弟一边吃着酒菜,一边闲聊。

顾珽拍着顾珙的肩膀,“你放心,哥哥我一定替你找一个品貌兼备的好妻子。不仅要出身名门,年纪还不能太大,最好不超过二十五岁。来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争取三年抱两,五年抱三。我那里还有生儿子的秘方,到时候我给你整一份。”

“我不要秘方,我也生得出儿子,你别瞎操心。”

顾珙很是嫌弃。

顾珽嘿了一声,“我这是为你好!你这么大年纪,不吃药,哪里生的出儿子。而且人家医学院有统计,男人年龄越大,生闺女的可能性更大。我不是说闺女不好,主要是闺女迟早要嫁人。你老了,总要人给你养老吧。无论如何,你也得整个儿子出来才行。”

“医学院都是招摇撞骗!”

“还真不是招摇撞骗!我还特意跑去看了他们的统计数据,说是采样三十个州府,两千个上了三十五岁才生孩子的家庭,真的是生闺女的多一些。这是有事实依据的结论,你必须重视。”

顾珙蹙眉,“闺女就闺女,大不了招女婿上门。”

“招女婿上门,最担心招一个白眼狼。等我们都不在了,谁替你出头?分了家,侄儿侄女们都不好出面干涉你的家务,对不对?宫里通常也不会插手家庭内务。”

“说不定我比你们都要早死!”

“那就更惨了!侄女遭罪,连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有。”

顾珙脸色一垮,“你就是咒我生不出儿子,是吧!”

“我是劝你赶紧成亲,赶紧生孩子。用我给你的秘方,保证生儿子!你年龄大了,不能再拖下去。继续拖延下去,将来就算你想替孩子遮风挡雨,也没了时间。你死不瞑目,孩子幼小没了爹,同样可怜。”

顾珙差点气死。

他怀疑顾珽是故意气他。

故意说一些很惨的事情,刺激他。

他咬牙切齿,“只要遇到合适的,我保证不挑剔,尽快成亲。”

顾珽喜笑颜开,他说了这么多,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1141章 顾珙成亲

得了顾珙的承诺,顾珽就开始张罗起来。

他发动了所有关系,甚至跑到宫里求到顾玖跟前。

“妹妹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只要对方不嫌弃,我们都愿意相看相看。就算是宗室也没关系。”

世人对宗室成员,还是存在诸多偏见。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

顾玖将此事记在心上,“哥哥放心,我会帮着物色几个人选。我也希望顾珙能早日解决人生大事。”

“此事就拜托妹妹。”顾珽兴冲冲出宫,又去托人托关系。

顾玖上了心,令白仲操办此事。

白仲搜罗一番,“启禀娘娘,宗室倒是有两个年龄合适的寡妇,只是名声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

“两个都是男女关系上面有些不清不楚,惹人诟病。”

“是有人造谣中伤,还是实情如此?”

“据老奴调查,两者皆有。这二人在外面和人来往,不注意分寸,次数一多就被传出各种闲话。”

顾玖迟疑了一下,直接提笔,将宗室的两位寡妇直接从名单上划掉。

寻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

眼看着顾珽着急上火,顾玖突然想起来,论家族数量庞大,还是要数当世最大的两个家族,孙家,周家。

正好,还都是熟人。

派人带话给孙状元,周世安二人。

若是家族内部有合适的人选,可否同顾珙彼此相看一番。

顾珙除了年龄大,残废外,别的条件都挺好。

四品武将,在军事学院有正经差事。

上无父母,也没妯娌小姑子找茬,独门独户,关起门来过日子,对女子来说这是极好的。

而且顾家几兄弟已经分家,顾珙名下分得大量产业。

有田庄,有铺面,有数栋房产。还有各种股份。

物质上面,完全不用担心。

顾珙每年的收入,足以养家。

结果孙家,周家都没有适龄的人选。

两个家族的寡妇都比顾珙年龄大,而且大部分已经不打算再嫁。

即便再嫁,也不会再生小孩。

这和顾珙的要求不符。

反倒是陆先生的家族,有一个适龄的女子。

二十出头的年龄,先前嫁的丈夫体弱多病,没挺几年人就没了。

女子还不曾生养过。

就是容貌一般,只能算是清秀。

胜在读书识字,明理懂事知进退。

顾珽一听,大感兴趣。

催着相看。

陆先生有些迟疑,“有件事得和你们说清楚,这女子嫁妆所剩不多。前夫病重,她就陶了一笔嫁妆出来给前夫治病。后来带着嫁妆回到娘家,又花了一部分。我们陆氏家族,有穷有富,她一个寡妇带着一笔不菲的嫁妆,不少人都起了歪心思,连她亲兄弟都打起她嫁妆的主意。

她为了过安生日子,有时候不得不舍一点钱财买个清净。几年下来,我估摸着她的嫁妆还能剩下一半,主要是房产田亩。金银细软,肯定所剩不多。”

顾珽说道“嫁妆少没关系,关键是要人要好,麻烦少!你说她亲兄弟打她嫁妆的主意,她父母呢?父母不肯替她出头吗?她兄弟莫非很难缠?”

陆先生笑了起来,“再难缠的人,遇到顾珙,也得认怂。这女子的父母,偏心儿子孙子,为了压榨闺女找了各种借口。我们身为外人,其实也不好干涉他们的家务事。女子若是嫁给顾珙,顾珙必须分心处理一下未来老丈人的关系。”

顾珽琢磨了一下,“还是相看吧!那点麻烦事,想来对顾珙来说不算什么。”

“老夫也是这么想的。顾珙别的本事不见得多厉害,吓唬人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厉害。他只需拿出七八成的功力,足以唬住女子的家人,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甚好!”

确定要相看,陆先生写信回祖籍,让族人将女子连带嫁妆一起带到京城。

不出意外,这门婚事应该能成。

就算成不了,干脆留在京城择婿出嫁,好过回祖籍受父母兄弟的闲气。

初冬季节,顾珙第一次见到陆绣娘。

一个老光棍,一个年轻小寡妇。

在家人的陪同下,相看地点就定在知行书院。

正如陆先生所说,陆绣娘长得不美,只能算是清秀,但是耐看,气质温婉。一看就是持家有道的人。

可能性子有些软弱。

顾珙是个暴脾气,有人温柔的妻子,以柔克刚,也合适。这

相亲一时辰,彼此都留下了印象。

事后,顾珽问顾珙,“这个怎么样?如果你还看不上,那就继续相看下去。”

“不用继续相看,陆家女子很合适。”

“看上了?”顾珽意外。

陆绣娘长得不美,他还以为顾珙看不上。

顾珙确定地说道“挺好的。只要她不嫌弃我,这门婚事能做。”

确定顾珙不是在开玩笑,顾珽松了一口气。

不容易啊!

相看了这么多,终于看中了一个。

“我去同陆先生商量,问一问女方的想法。没意外的话,改明儿就请媒人上门提亲。”

一嫁从父,二嫁从己。

陆绣娘是寡妇,只要她同意,就可以定亲。完全不用征求她父母的意见。

而且她将嫁妆都带到了京城,倒也省却了许多事情。

陆绣娘是愿意的。

忽略顾珙的残废,他是个很好的婚配对象。

身份地位家世钱财容貌,都拿得出手。

嫁给顾珙,她确定自己可以摆脱家里人。

双方都同意,还等什么。

媒人上门提亲,陆先生身为陆绣娘的长辈,全程替她拿主意。

老家那边,写封信通知一声。

能来京城参加婚礼,就赶紧出门。

不乐意来京城,也不用麻烦。

二嫁女子,没那么多讲究。

陆绣娘的父母兄弟,肯定是要来京城看看未来女婿。

在婚礼前十天,一家人到了京城。

见到顾珙,才知道对方是个残废,陆绣娘的父母顿时就闹了起来。

骂陆绣娘下贱,想男人想疯了,才会嫁一个残废。

又让陆绣娘将彩礼拿出来。

她有嫁妆就够了,彩礼得让他们带回家。

话里话外,都在嫌弃顾珙。

顾珙一个老光棍,占了老大的便宜,区区几千两的彩礼哪里够。少说得补偿他们一二万两,毕竟他们将闺女养大不容易。

对于陆家父母狮子大开口,顾珙冷漠地看着,完全不给回应。

陆家父母就说顾珙是个木头,不懂人情世故。

这样的婚事做不得,主张退亲。

陆绣娘都快被逼到绝路。当着顾珙的面,丢了老大的脸,恨不得死了算了。

真的没脸见人。

他的兄弟更是挥舞着拳头,威胁她将钱财交出来。

一直沉默的顾珙,这一刻动了起来。

二话没说,抄起凳子,就朝未来小舅子头上砸去。

“啊……打死人了……”

陆家父母吓死了,惊恐大叫。

顾珙不管不顾,将未来小舅子压在地上,拳头一个劲地往对方脸上招呼。

都说打人不打脸,他偏往对方脸上招呼。

“不能打啊,打不得啊!”

“快住手!”

“人要被打死了!”

“杀人啦,快报官……”

“我要告你,告李倾家荡产!”

陆先生掐着时间来到现场。

场面极度混乱。

他劝住顾珙,“好了,教训一顿就行了。”

又出面劝住陆家父母。

陆家父母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陆先生的面子一定要给。

不仅仅是因为陆先生是宗族大佬人物,更是因为陆先生在陆氏家族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人。

顾珙罢了手。

陆家父母赶紧跑上前查看孩子的伤势。

顾珙擦擦嘴角,厉声说道“本将军看上了你家绣娘,娶定她。谁要是不同意,别找她麻烦,有种来找我。我给你们五千两,赶紧给我离开京城,否则以后我见这小子一回打一回。管他是不是我小舅子,照打不误。

你们两老,要住在京城我没意见。胆敢三天两头上门找绣娘要钱,辱骂她,找她麻烦,我不打长辈,我专打小舅子。你们要一回钱,我就打一回小舅子。我在京城,不能亲自动手,我就派亲兵住你们陆家祖宅附近,由亲兵替我动手收拾小舅子。要是不信,你们就试试看,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小舅子皮糙肉厚,改明儿我手痒了,我还要亲自收拾他一顿。”

撂下这番话,顾珙离开了陆宅。

两个时辰后,他的亲兵抬着几大箱子的白银,送到陆宅。

“我家将军说给你们五千两,说到做到。这是五千两官平银,童叟无欺,请清点。”

陆家父母傻眼!

特么的,这个女婿太操蛋。

他们偷偷骂陆绣娘,“你看你找的什么男人!他动手打你亲弟弟,脸都打烂了,这个男人你不能嫁。”

“可是我要是不嫁给他,他说不定会杀了小弟。他有多暴虐,你们都是亲眼看见的。我嫁给他,至少还能确保弟弟性命无忧。”

就是要多挨几顿打。

“你个讨债鬼,你怎么就偏偏相中了这个男人?残废不说,竟然敢威胁我们,打你弟弟毫不手软。你这是要逼死全家啊!就算你嫁过去,你弟弟迟早又一天也会死在他手上。”

陆绣娘小声道“他都说了,只要你们不在京城,他就不会动手。要不你们都别参加婚礼,直接带弟弟离京吧。我怕他再看到弟弟,说不定真的会见一回打一回。弟弟的脸都伤了,再被打一回,真的可能破相。这五千两,怕是连药费都不够。”

陆绣娘面无表情,内心却偷偷暗爽。

她早就想把兄弟揍一顿,奈何力气不够大,父母又偏心。

顾珙替她暴揍弟弟,那一瞬间,她心都跳出来了。

激动,震惊,满足!

她用顾珙威胁父母,果然起了效果。

两天之后,陆家父母带着儿子,带着钱,急匆匆离开京城。

连婚宴都不参加。

寡妇再嫁,父母在不在场,大家都不讲究。

也只有第一次出嫁的时候,才有那么多规矩。

父母兄弟离开,陆绣娘顿觉天高海阔。

她恭敬请出陆先生。

婚宴那天,陆先生代表女方长辈,接受敬酒。

陆先生欣然答应。

冬月下旬,单身几十年的顾珙,终于娶妻。

顾珽做主,为顾珙举办了盛大的婚宴。

婚宴所需费用,几个哥哥凑一凑,就有了,没叫他掏一文钱,也没叫他为婚宴操半分心。

胡氏和裴蔓,大包大揽,婚宴一应事情,她们来操办。

婚宴当天,亲朋好友齐聚。

甚至宫里也送来了一份贺礼。

齐王同鲁王,同样派人送来贺礼!

人没出席,好歹心意到了。

直到这个时候,陆绣娘才得知顾珙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外甥是王爷。

她一直以为,顾珙是顾家偏房子嗣。

毕竟合八字的时候,只写父母,不会将兄弟姐妹都写上。

顾氏家族那么大,族人那么多,又分了家。

谁是谁,哪房哪家的,她哪里弄得清楚。

不刻意提起,谁会想到顾珙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

毕竟,顾珙在人前从不提这层关系,也从不进宫请安。

皇后娘娘也从不在人前提起顾珙。

时日一长,很多人潜意识都以为,顾珙和皇后娘娘除了同族,没别的关系。

就连顾珙的同僚都这么以为。

长期相处,完全忽略了顾珙的背景。

这算是潜移默化的影响。

顾珙刻意忽略这层关系,身边人受到影响,也跟着忽略这层关系。

时日一久,不在脑子里过一遍,仔细想一想,完全想不起顾珙同皇后娘娘的关系。

陆绣娘笑了,又庆幸。

她庆幸父母不知道顾珙和皇后娘娘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否则父母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京城,一定会赖在京城,各种蹭关系。

------题外话------

三更稍晚一点。



第1142章 刘诏病重(三更)

刘诏病了!

一场风寒,差点要了他的命。

若非顾玖处理得到,他会是大周第一个因为风寒丢掉性命的皇帝。

他躺在床上,多年来,第一次露出脆弱的一面。

偏他还逞能,“朕没事!”

“你给我闭嘴!”顾玖厉声呵斥,一点面子都不给,“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红了眼眶,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

刘诏心疼坏了。

紧握住她的手,“哭什么?朕死不了!”

“你是成心想要气死我吗?”顾玖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看看,你现在都下不了床,还敢嘴硬说自己没事。”

顾玖努力控制着眼泪。

她不想哭,因为显得太脆弱。

可是感情涌上来,非理智能控制。

刘诏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伸出手拉扯她的衣袖,动作小心翼翼。

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试探大人的反应。

顾玖哼了一声,扭头,不想理他。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朕错了!”

顾玖呵呵冷笑,红着眼眶问他,“错哪呢?”

刘诏一脸心虚地说道“朕错在不该逞能!”

“你也知道你是在逞能吗?你简直就是……上辈子我是欠了你吗?不对,应该是上上辈子,我肯定欠了你,这辈子才会做夫妻。”

“照你这么说,朕肯定也欠了你。天下间,任谁的话,朕都不想听,也不乐意听。唯有你的话,朕不得不听。”

“听你这口气,你还委屈上了。”

顾玖眼一瞪,很生气。

刘诏笑了起来,“别生气了!朕会谨遵皇后娘娘吩咐,静养身体。不养好,绝不出面处理朝政。”

顾玖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眼角,“不是非要限制你的活动,而是你身体好之前,本就不宜处理朝政。一来辛苦,二来情绪波动大,不利于病情。我让老大代你料理朝政,他的能力你大可放心。若是他决断不了的事情,我自会出面料理。”

“不瞒你说,朕不放心老大,但是朕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帮朕料理好一切。”

见刘诏乖乖的,没嚷着起床如何如何,顾玖终于笑了出来。

笑过之后,她又生气,“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刘诏紧握她的手,“以后再也不吓你,以后全都听你的。”

他也没想到,区区风寒,竟然来势汹汹,差一点要了他的性命。

以前他不服老,这一次风寒,他真正意识到自己老了!

身体比不上年轻时候,熬夜三五天,照样生龙活虎。

他生出感慨,“朕老了!”

顾玖重重点头,“你的确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拼命。”

“朕还能活几年?”

“别说丧气话。有我在,怎么着也要让你活到七八十岁。”

“活太久也没意思,还耽误老大的前程,惹来孩子们的厌恶。偷偷骂一句老不死。”

“不准胡说八道!”顾玖呵斥他。

刘诏乐呵呵的,“你怕朕死在你前头啊?”

这人真是欠打!

顾玖很生气,板着脸,不想搭理他。

刘诏向来脸皮厚,年纪大了,脸皮不见薄,只见越来越厚实。

他拉着她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朕舍不得你,就算到了鬼门关也会挣扎着回来看望你。阎王不让朕回来,朕就砸了他的阎王殿。”

“你是不是觉着自己忒牛?”顾玖问他。

刘诏反问,“朕难道不牛吗?”

顾玖呵呵两声,“你只需牢记我的话,别逞能!有任何不适都要说出来,不准强忍着。要是叫我知道你隐瞒病情,我绝对饶不了你。”

“皇后的话一定要听,朕保证有任何不适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刘诏病情稳定,顾玖终于能躺下歇息。

他生病的这些天,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这会往床上一躺,转眼就陷入了深眠。

顾玖不在跟前,刘诏就是说一不二的老大。

他吩咐内侍,“扶朕起来!”

内侍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

“派个人将齐王叫来,朕有要事吩咐!”

林书平赶紧命脚程快的内侍去请齐王殿下。

齐王刘御放下手头上的差事,急匆匆赶到兴庆宫。

“父皇身体好些了吗?父皇召见儿臣,不知有何吩咐!”

“朕病重数日,下不了床,朝堂有什么动静?可有人生乱?”刘诏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大周的江山社稷。

齐王刘御微微躬身,“启禀父皇,在您病重期间,杨相公力排众议,请了母后懿旨,下令京城戒严,京大营进入战时状态!即便有人有心挑起混乱,在杨相公的压制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京城戒严了?有这么严重?”刘诏诧异。

齐王刘御红了眼眶,“父皇昏睡三日,不知情况有多紧急。太医都已经宣布……是母后一力主张,终于将父皇救了回来。那把情况下,京城只能戒严。”

“原来朕昏睡了三日,难怪醒来就觉着浑身不对劲。朕这次生病,大家都吓住了吧。”

齐王刘御重重点头。

何止是吓住,差点吓死好吗。

刘诏继续问道“现在朝堂什么情况?”

“按部就班,暂无大事发生。”

刘诏想了想,“朕的身体,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京城继续戒严,你继续替朕处理朝政,有任何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请教你母后,你母后的决定就是朕的决定,也是最终决定。朕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身体。”

“儿臣遵旨!父皇要去行宫养身体吗?”

“这个季节行宫冷得很,不如住在皇宫舒服。朕就在皇宫修养。”

“儿臣明白!”

刘诏关心问了一句,“处理朝政,可有难处?”

齐王刘御郑重说道“有杨相公提点,还能应付!”

“甚好!你退下吧!”

“儿臣告辞!”

……

接下来的日子,刘诏开始遵照顾玖的吩咐,调养身体。

他身体虚弱,行动不便。

顾玖就命人制作了几张轮椅,推着他到御花园赏梅花。

全身裹得厚厚的,也怕进了风,加重病情。

他调侃道“换做其他大夫,以朕现在的身体情况,他们肯定不同意朕出门赏景。生怕朕吹一点点风,加重病情。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朕的病情加重,竟然主动带朕出门。若非朕知道你的性子,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想谋杀亲夫!”

顾玖笑话他,反问道“如果我就是想要谋杀亲夫,你打算怎么办?”

刘诏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是随了你的意!这辈子嫁给朕,辛苦你了。”

顾玖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额头,“别整日惦记死啊死的,你没那么容易死。你现在看起来虚弱,实际上病情已经好转。今儿难得出太阳,自然要出来晒晒太阳。整日里闷在寝殿,好好的人都会闷出病来,病人只会雪上加霜。

你知道太医为什么反对你出寝殿吗?因为他们怕!他们怕你出现万一,他们承担不起责任。所以太医治病,通常都很保守。但是本宫不怕,本宫知道你需要什么。”

“那你说说朕需要什么?”

“你需要走出兴庆宫,需要沐浴阳光,转换心情。你已经快憋出病来,紧绷的弦就快要断了。”

“但是有你陪在朕身边,朕就能忍下去。”

“既然生病了,那就别忍着。忍耐,不能治好病。”

“皇后说的都对。”刘诏哈哈一笑。

出来走一走,看一看,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确让刘诏的心情好转很多。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整日闷在病床上,心情会变得起伏不定,脾气也会变得极为暴躁。

只有走出来,才能让他获得暂时的平静,有利于病情好转。

在御花园逗留了半个时辰,顾玖亲自推着轮椅回兴庆宫。

午膳很清淡,都是病号餐。

这对于吃惯了重口味的刘诏来说,着实有点食不下咽。

顾玖说道“不喜欢吃就少吃点,别太勉强自己。”

“太医都说要多吃点,到你这里变成了少吃点。你和太医背道而驰,莫非太医都是名不副实的庸医。”

顾玖摇头,“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我说了,他们很怕,怕你出现意外,于是所有的用药和医嘱都很保守。你是病人,本来就不该多吃多喝,少吃一点,肠胃负担小,有利于身体恢复。再一个,年龄上来后,本就不该多吃。你以前的食量,最好能减三成。”

“减三成?你可真狠心。”刘诏吐槽。

顾玖白了他一眼,“你想不想多活几年?真忍心让我当寡妇!”

“你还年轻貌美,就想当寡妇,做梦!”

顾玖闻言,乐了。

她笑道“你夸我年轻貌美也没有用,生病期间只能吃病号餐。想吃重口味大餐,等明年吧!”



第1143章 老混账

开春,顾玖带着刘诏上晓筑修养。

刘诏还逞能不想去。

“朕身体已经大好,就留在宫里。朕得盯着老大,盯着朝堂!”

“你给我闭嘴!”

顾玖一声吼,刘诏立马认怂。

打包打包,她就把刘诏带出了皇宫,住进晓筑。

齐王刘御三五天总要跑一趟晓筑,汇报朝堂情况。

刘诏闲不住,事事都想管。

顾玖眼一瞪,刘诏果断自觉地抓大放下。

甚至为了让顾玖放下,还特意下了一道旨意,令齐王刘御监国。

旨意一下,朝臣们心情很复杂。

“这道旨意等于是确定了齐王殿下储君的身份。”

“一日没有立储,一切都存在变数。”

“陛下身体不好,这一点人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没有意外,齐王殿下就会在皇后娘娘的支持下,登基称帝。”

“你说的是非常情况!陛下还好好的活着。只要人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不要再心存妄想!荣王一心一意在海外打拼,明显是放弃了争储。鲁王天天泡在理工学院,跟在任神棍的屁股后面,半步不肯离开。多少人劝说他,他都不予理会。只能说,皇后娘娘将三位皇子教得太好。还没开始竞争,荣王和鲁王就主动放弃了那个位置。”

“气煞人也!难道真要看着齐王上位?”

“齐王不待见我等,他若登基,我等哪有前途可言。”

“陛下已经下旨意令齐王监国,等于是间接确认了齐王储君的地位。目前看来,似乎毫无办法。”

“陛下一日没有正式下旨册立齐王为储君,我们就还有机会。就算正式册立齐王为储君,只要齐王一日没有登基,我们依旧还有机会。”

“不如就趁着齐王监国,做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

“且听我细细道来。”

……

刘诏人在晓筑修养,朝堂人心思动。

杨季以强硬手段弹压朝堂,令各个衙门按部就班,休要生事。

却挡不住有人野心疯长,私下里小动作不断。

杨季这私下里也提醒齐王殿下,“王爷最近出入都要当心,关门闭户,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多谢杨大人提点,本王会注意安全。”

果然,齐王府关门闭户。

齐王妃孙七娘谢绝一切宴请,将孩子拘束在府中。

下人只有得了命令,方能出府采买。

齐王每日按部就班上朝当差,四平八稳。

年纪轻轻,稳得一匹。

每天两点一线,除开去晓筑,没有额外的安排。

刘诏问他,“需不需要朕替你出面,料理干净?”

齐王刘御摇头,“儿子能应付!都是一些跳梁小丑,儿子等着他们主动跳出来一网打尽。”

“有把握吗?”

“有!必要的时候,可能要借用金吾卫。”

“朕会给钱湘下旨,必要的时候他会配合你。”

“谢父皇!”

……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端郡王刘议干脆请了病假,不去衙门当差。以免被牵连。

萧琴儿问他,“你就这么怕?”

“年龄越大,胆子越小!鬼知道那群疯子会不会利用本王,凡事小心一点没有错。最近你也别出门,所有的宴请都推掉。我们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萧琴儿摇头,“二嫂请我替她撑腰,我答应了她。最近得出门几趟。”

刘议蹙眉,“什么二嫂,他们两口子离婚好几年,你还和她来往?人人都躲着她,你倒好,偏要和她来往。”

“我就是要和她来往,我没你那么市侩。”萧琴儿直接怼回去。

她觉着欧阳芙挺好的,不能因为欧阳芙和刘评离婚,就和对方断了联系。

刘议呵呵两声,“随你!总而言之,你别入了别人套。”

萧琴儿抱怨道“这些人也真是的,荣王和鲁王明显对那个位置没兴趣,齐王的地位坚如磐石,你说那些朝臣还折腾什么啊?难不成他们真以为有办法将齐王拉下来吗?”

刘议往软塌上一趟,一副过来人的态度说道“你不懂!一旦齐王出了事,荣王和鲁王自然也就对那个位置有了兴趣。那些朝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心一意挑起皇子争斗,他们才有机会浑水摸鱼。齐王四平八稳,他们没空子可钻,又不得齐王欣赏,自然不甘心。大局确定之前,肯定想要搏一把。!”

“当心把命丢了!”

“凡事都有风险,要么赢要么死。人嘛,都认为自己会是赢的那一个,正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再说了,不搏一把,仕途基本上也就这样了。不甘心啊!搏一把,说不定还能立下拥立之功,位极人臣。杨相公的位置,谁都想沾一手。”

萧琴儿呵呵冷笑,满是讥讽之色,“他们想取代杨相公,也得看看有没有杨相公的本事。真是不自量力!”

刘议一副看戏的态度,随意说道“能站在朝堂上的官员,个个都是进士出身。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学识不如人。就本王所知,私下里很多朝臣都对杨季杨相公不服气。他那么年轻,若非有皇后娘娘做靠山,岂能一次又一次担当大任,位极人臣。

估摸着很多朝臣都想复制杨相公的道路,找一个强力靠山,说不定运气好,就能成为第二个杨季。齐王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就会自己主动出击寻找机会。荣王和鲁王,就是他们的机会。”

萧琴儿一怔见血,“哪里是在找机会,分明是在寻死!这些人莫非都忘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些年一路血雨腥风,岂能容忍他们兴风作浪。齐王殿下,也没他们想的那么弱。下江南,弹压世家。去西域打异族,也是很厉害的。”

刘议乐呵呵的,“奈何皇兄和皇嫂太过耀眼,以至于朝臣们都忽视了齐王。总以为齐王是个温润贵公子,好欺负。”

“会有他们吃亏的时候。你不打算帮一帮齐王?就当结个善缘!”

“别!”刘议连连拒绝,“这种事情,本王必须躲得远远的。我帮他,恐怕会被人怀疑居心不良。不如独善其身,虽然结不了善缘,却也不会惹祸上身。我警告你,此事你不准插手,不准擅作主张。事关朝堂斗争,不是你能掺和的。

“知道了!我就是随口说一句,瞧把你紧张的,好似我会拖你后腿一样。”

刘议心说,你可没少拖我后腿。

……

萧琴儿要替欧阳芙撑腰。

正如当年离婚,欧阳芙猜想的那样,刘评用宅子抵押,从少府借贷过生活,手散得很。

他倒是置办了几样产业。

然而无论是铺面,还是田庄,每年盈利有限,并不能满足刘评的开销。

再一个,他的后院,还养着一群女人,一群庶子庶女。

孩子们要成亲,需要聘礼,需要嫁妆。

女人们除了吃喝住用,每年要做新衣服,要置办新的头面首饰,要出门走亲访友。

说到底,处处都要花钱。

刘评只能一次又一次从少府借贷。

光借贷,不还钱,利息越来越多,少府钱庄又不是做慈善的,肯定不会一直借贷下去。

自去年开始,少府钱庄的催债人员,月月上门催债。

一次又一次提醒刘评,赶紧还钱。

就算只是先还点利息也行。

否则少府钱庄就要收走抵押品,他们现在住的大宅院。

刘评一开始还辱骂少府钱庄的催债人员,后来了解到情况的严重性,开始想办法借钱平债。

然而,他只是个闲散宗室,没有差事,没有地位,还得罪了皇帝刘诏。

宗室内部就没几个人愿意借钱给他,纷纷躲着他走。

文臣勋贵,更不会和他有任何牵连。

也就几个做兄弟的,碍着情面,不得不拿点钱打发他。

像是端郡王刘议,给了他三千两应急。也不要他还钱,只求他以后别再上门了。

其他兄弟,基本上都是这种操作套路。

出钱最少的就是老九刘谆,只给了八百两银子。

给银子的时候,还当着刘评的面一个劲哭穷。

说是母妃去了,他没了靠山,八百两都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刘评,拿了钱赶紧走吧,以后别来找他借钱了。

给了八百两,已经全了兄弟情义。

否则一文钱也没有。

靠着兄弟们接济,刘评暂时度过了难关。

结果刚过完年,少府钱庄又开始上门催债。

而且催债频率越来越高。

以前是一个月催一次,现在是三天两头上门催债。

因为刘评实在是欠了太多钱,光是本金就有十几万两。

加上利息,已经上二十万两。

这还不是高利贷,只是正常的借贷,正常的利息。

若是高利贷,利滚利,怕是已经上百万两。

以刘评的收入,根本不具备偿还能力。

少府钱庄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内不还钱,就要强制性收走宅子。

刘评气得大骂。

到处找关系疏通,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时候,欧阳芙悄咪咪找到少府。

她和少府商量,等少府收回宅子,她会第一时间将宅子买下来。请少府不要公开拍卖。

邓存礼看在皇后娘娘顾玖的份上,给欧阳芙一个面子,答应了她。

哪里想到,这事竟然被刘评知道了。

那还得了!

肯定得闹啊!

为了这事,萧琴儿主动替欧阳芙撑腰。

刘评就是个无赖。

两口子都已经离了婚,没了关系,刘评还想赖上欧阳芙。

说是要和欧阳芙复婚,让欧阳芙出钱还债。

“贱人!”萧琴儿大骂刘评不是个东西。

刘议也觉着老二刘评不是个东西。

“欧阳芙就是老二的救命稻草,虽说离婚,毕竟做过二三十年夫妻,还一起养大了孩子。他已经走投无路,想不到任何别的办法,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欧阳芙身上。复婚是他最后的出路。否则他就要被少府钱庄给赶出京城。”

萧琴儿气坏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初要离婚的是他,如今要复婚的又是他。敢情二嫂就是个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他是谁啊!二嫂和他复婚,是图他老了需要人照顾,还是图他是个老混账天天找气受,亦或是图他花钱如流水养了一堆女人?二嫂不蠢,绝不会答应!”

刘议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刘评真的是一无是处。

但凡脑子清醒的人,都不可能继续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揉揉眉心,“但是老二缠上了欧阳芙,想要摆脱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琴儿掷地有声地说道“所以我要替二嫂撑腰!你要不要帮忙?”

刘议连连摆手,“这种家务事别找我。”

“你别忘了,刘循可是你侄儿。被老二这个老混账牵连,他的仕途可不顺畅。”

“他是我侄儿,又不是我儿子。你要帮忙,本王不拦着。但是,本王绝不会插手此事。你要是摆不平,就去晓筑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发一句话,比我们说一百句一千句都好使。”

萧琴儿连连摇头,“这点小事,哪能惊动皇后娘娘。而且陛下身体不好,不能拿这种糟心事让皇后娘娘分心。万一皇后娘娘一怒,老二怕是要性命不保。”

“你知道此事的严重后果就好。凡事尽力,实在是帮不上忙,你也别勉强。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掺和进去不合适。”刘议苦口婆心。

萧琴儿呵呵冷笑,嫌弃刘议是个怂货!



第1144章 竞拍大宅院

刘评越老越混账,深得无赖精髓。

他笃定欧阳芙对房子志在必得,知道欧阳芙舍不得放弃,所以他吃定了对方。

他提出要求,要么复婚,欧阳芙帮他清偿所有债务,帮着他养家。

要么就给他十万两,顺便替他养着孩子女人,他可以让少府钱庄把房子收走。

欧阳芙回复他“做梦!我大可以等到少府钱庄收走你的房子,我直接找少府钱庄谈买卖。”

刘评哈哈一笑。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栋宅子到底有多好,毋庸置疑。黄金地段,闹中取静,离着皇宫就几条街的距离。当年是按照郡王府的规制,请工部营造修缮,所用材料全都是一等一上等木料。这样的宅子,如今是有钱都买不到。

你当我走投无路,打算捡个便宜。你信不信,我今儿就放出消息,要卖这栋宅院,京城高官显贵,世家豪族转眼云集此地。我要价三十万两,保证有人掏钱买下。其中二十万两用来还少府的债务,剩下十万两我还可以去新民县买一栋宅子继续生活。”

闻言,欧阳芙的脸色都变了。

刘评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甚至可以托关系找少府钱庄通融通融,多给我一点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拖着,这栋宅子卖四十万两,肯定会有人接手。你指望看我的笑话,捡便宜,做梦吧!你是有点钱,可是比钱,你比得过那些豪门世族,大商贾吗?人家的钱多得用不完,你的钱,怕是买了宅子就不剩几个字吧。”

“无耻!”

欧阳芙大骂。

刘评笑嘻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我就是无耻,我就是要趁机敲你一顿,你能拿我怎么办。除非你肯放弃这栋宅院。只是,你舍得放弃吗?这么好的宅子,可遇不可求,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等我出手了这栋宅院,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买回来。”

欧阳芙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此刻,她很后悔,当年怎么没在药里面做手脚,弄死眼前这个男人。

他死了,一了百了。

哪有现在这些糟心事情。

不愧是多年夫妻,刘评从对方的表情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

他脸色一垮,“说去当年,我还没找你算账。你伤了我,拍拍手转身就走。你欠我的,你现在必须还回来。”

“当年是你活该!你若是不对我起杀心,我也不会伤你。宅子我不要了,你想卖给谁无所谓。从今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休要再来骚扰我。送客!”

刘评蹙眉,显然没料到欧阳芙会如此轻易放弃即将到手的宅院。

他感到不可思议。

“你真不买?”

欧阳芙讥讽一笑,“只要一想到要被你敲诈纠缠,我就觉着恶心。我情愿放弃这栋宅子,也不要和你有任何纠缠。”

刘评大怒,“我纠缠你?要不是你觊觎我的宅子,我能纠缠你?欧阳芙,你不要倒打一耙!”

“现在我放弃了,所以你滚吧!”

叫来下人,将刘评赶出去。

刘评大怒,“欧阳芙,你会后悔的。”

欧阳芙的确后悔。

那么好的房子,错过了这次机会,这辈子恐怕注定失之交臂,再也没机会买回来,这一切全都因为刘评这个贱人。

那栋宅子,从最初选址,购买,到后来请工部营造修缮,她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结果被刘评糟蹋了。

可是比起被刘评这个无赖纠缠,欧阳芙还是会选择放弃宅子。

刘循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母亲,要不我去劝劝父亲?”

“他不会听的。你出面,只会让他得意洋洋,认为吃定了我。我不会让他得逞。而且你出面,说不定还会被他羞辱一顿。”

“母亲甘愿放弃那栋宅子?那是母亲的心血啊!”

“不甘愿也只能放弃。”欧阳芙很无奈。

“能不能找人帮忙?四婶娘,或是宫里?”

“你四婶娘也不能逼着你父亲把房子卖给我。”

欧阳芙叹了一口气。

“至于宫里面,我哪有资格请宫里出面。”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欧阳芙再次叹气,“别去想房子的事情。”

越想越心疼。

被刘评这个贱人吃定,简直恶心坏了。

……

萧琴儿得知欧阳芙放弃了房子,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被贱人逼迫,然后就放弃了?你傻啊!”

“我是真不想和他纠缠不清。”欧阳芙一脸疲惫,“这些日子谢谢王妃替我跑前跑后,不知如何感谢你。”

“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萧琴儿眼珠子一动,突然有了个主意。

她问道“你手头上能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欧阳芙有点懵。

萧琴儿着急,“你先告诉你,你能动用的现银有多少?我替你想个办法把房子弄到手。”

欧阳芙半信半疑,她小声说道“凑一凑,大概能有二十七八万两左右。”

萧琴儿暗暗咋舌,心想欧阳芙还是个小富婆,省吃俭用过日子,没想到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钱。

果然是个有成算的女人。

她拍着手,挺乐呵的,“刘评想卖宅子渡过难关,他要是卖得急,价钱肯定不高,三十万两左右就能拿下来。我找个陌生人出面,替你拿下宅子。”

“可是我钱不够!刘评肯定也防着我来这一招。”

“钱不够,我借给你。我都说了,我会找一个和我们没有关系的人出面,只要给对方一点辛苦费就成。”

欧阳芙一听,眼睛发亮。

如果萧琴儿肯借钱给她,再找一个合适的人出面,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把宅子拿下来。

只是,她还是担心,“可是万一刘评托关系,少府钱庄答应他缓期还钱,房价估计得叫到四十万两。缺口太大,我不能借你这么多钱。”

萧琴儿笑了起来,“他能找关系,难道我们不能找关系吗?我就不信,他的关系比本王妃的关系还要硬茬。本王妃改明儿就去找关系,让少府钱庄秉公办事,不给刘评缓期还钱。这样一来,他想卖到四十万两,做梦!”

大家都知道刘评急着用钱,他这个时候卖房子,买家肯定会趁机压价。

除非少府钱庄可以一直缓期,刘评才有底气加价。

随着京城房价蹭蹭蹭往上涨,只要有足够时间,就会变成卖方市场。刘评完全可以坐等涨价。

萧琴儿找关系,就是要掐死刘评的如意算盘。

欧阳芙松了一口气,“要是真能找到关系,此事稳了。”

“你放心,有我替你出面,这事肯定能办成。”

萧琴儿很热心,她请的人谁都没想到。

常恩!

先帝身边,最得用的人,审计司大总管。

萧琴儿竟然能请动常恩出面,替欧阳芙出面,拿下房子。

甚至少府那边,都是常恩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邓存礼可以不给萧琴儿面子,常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前辈嘛!

欧阳芙得知萧琴儿请动常恩,喜极而泣。

这事稳了,绝对稳了。

“你用什么办法请动了常公公?一定花了很多钱吧。”

“没花钱!”萧琴儿得意一笑,“当年常公公欠我一个小小的人情,这次他肯出面,权当还人情。”

欧阳芙感动坏了。

她万万没想到,萧琴儿如此仗义。

为了她的事情,竟然将难得的人情债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哭着说道“谢谢,谢谢!”

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二嫂不必客气。常公公也是看不惯刘评的无赖行径,才肯出面助你一臂之力。”

“谢谢,谢谢!”

无数个谢谢,都难以表达欧阳芙的感激之情。

……

刘评的如意算盘落空,少府不肯延期,要求他必须按时还钱,否则就收房子。

想赖少府的账?

想霸占房子不搬走,做老赖?

对找对别人可能有用。

对少府来说,纯粹就是找死。

少府狱丞可不是摆设。

敢当老赖,大狱伺候。

少府就是这么牛。

刘评也不敢在少府钱庄面前当老赖。

他着急上火,急急忙忙把卖房子的消息放出去,并且定了个低价,少于三十万两不卖。

低于这个价格,他情愿让少府钱庄把宅子收走。

正所谓倒驴不倒架,就是这么爷们。

外面的人都在笑话他。

“已经走投无路,还敢要价!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那栋宅子就是他的底气。”

“那栋宅子是真好,当年可是按照郡王府的规制修建营造。后来虽说改了格局,也仅仅只是改了正堂格局。别的地方都没动。”

“地段也极好,闹中取静。当年不到十万两就能买下的宅子,如今涨到三四十万两,京城的房价涨得实在是太夸张。再这么涨下去,我们都只能去城外置办产业。”

“房子再好,我们也没钱买。只能看看稀奇和热闹。”

“不知哪位豪商会出手。”

“上等地段的房子,豪商买了也不敢住。早晚有人弄死豪商。敢和高官显贵,世家大族做邻居,谁给哪些豪商勇气?”

“此话有理。豪商有钱,也不敢买这个地段的房子,说不定就得罪了谁。估摸着还是世家豪族会报价。”

“那就看着吧。”

……

消息放出去数天,陆续有人给刘评报价。

果不其然,都是世家豪族。

孙氏家族,周氏家族,当世两大家族都有份参与报价。

顾氏家族,平南侯府也有参与报价。

这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豪族,均有报价。

三元公杨元庆调侃周世安,“周兄的家族,不愧是百年豪门,有钱啊!”

“再有钱同老夫也没关系。”

楚州周氏,也有份参与海贸,数百年的时间,积攒了无数财富。

而且周氏一族,不像孙氏家族不分家。

周氏一族,出了五服的族人,都会被分出去。这就减轻嫡支长房的经济压力。

孙氏家族,因为十税一,这些年也开始陆陆续续分家。

孙家嫡支长房的财富,也是很惊人的。

孙家嫡支长房,一直在物色房产。

刘评放出风声,孙家长房当即派人报价,摆明了势在必得。

三元公乐呵呵地说道“看这情况,最终这栋宅子的归属,不是孙家嫡支长房,就是你们周氏一族,要么就是顾氏平南侯府。”

周世安呵呵冷笑,“这事同老夫没关系。”

“曾经的郡王府,落入豪族手中,不知在晓筑修养的两位是何感想。”

“杨兄的意思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可能会干涉此事?”

“不一定!”三元公杨元庆也拿不住,“皇后娘娘最近半年,很少干涉宫外的事情,一心扑在陛下的身体上。”

“陛下的身体,的确令人忧心。希望能够平安无事。”

“陛下至少还得撑个几年,稳定大局,才能将江山社稷交给齐王殿下。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万一,以齐王殿下的威望,很可能压不住下面反对的声音。”

“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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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这个星期内会完结!



第1145章 放马过来(三更)

晓筑。

常恩躬身站立。

顾玖说道“端郡王妃请你出面,替欧阳芙买房子。”

“正是!最近几天,这事闹得有些厉害,老奴想着该和娘娘禀报一声。”

“都有哪些家族报价?”

“有孙家嫡支长房,楚州周氏,顾氏平南侯府……”

常恩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家族,都是有钱有势。

欧阳芙夹在其中,实在是不显眼。

顾玖问道“你认为欧阳芙有机会吗?”

“除非老奴不要脸,强逼着刘评卖房。否则机会很小。无论是比拼钱财,还是比拼人脉关系,欧阳芙都落了下乘,不具备任何优势。”

常恩实事求是。

顾玖笑了起来,“你这老东西,心眼倒是不小。你知道自己没机会抢下房子,才特意跑到本宫跟前,指望着本宫替你出头。”

“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常恩大方承认,他的确没有信心在众多竞争者中抢下房子。

他的面子,未必那么值钱。

毕竟先帝已经去世。

有人乐意给他面子,也有人不乐意给他面子。

要是萧琴儿能请动林书平,或是钱富,这事九成九稳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

林书平和钱富都是陛下身边得用的人,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

顾玖沉吟片刻,“欧阳芙一心一意想要拿下房子,本宫完全能理解。她准备了多少钱?”

常恩小声说道“只有三十二万两,多的她实在是拿不出来。其他几个家族报价,老奴私下里偷偷打听了一番,有人志在必得,已经把价格提到了三十五万两。可见那栋宅子是真的好,很多人都抢着要。为了夺下房子,已经顾不上压价。”

顾玖点点头,“那栋宅子的确很好,当年欧阳芙挑中那栋宅子,我就说她眼光独到。地段,格局,内里的房屋结构,比起端郡王府还要好一些。幸亏当年他们是花钱买的房子,刘评被夺爵的时候,房子才没被收走。”

“娘娘说的是。”

“本宫已经有十年没见过欧阳芙,她现在什么情况?”

“她住在城中一处三进别院,房子不大,胜在精巧,该有的都有。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多年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老人。”

“她儿子刘循又是什么情况?”

“刘循在山河书院读书,学习进度不错。去年考中了举人,今年参加大比很可惜没有中。”

“身为一个宗室,有了举人功名,已经可以出仕。他可有寻摸差事?”

常恩来之前,已经了解了所有情况。

这会皇后娘娘问起来,他张嘴就能回答。

“启禀皇后娘娘,刘循正在托关系寻差事,瞧他的意思是想进少府当差。自父母离婚,他就极少回府居住。直接带着妻儿住在新民县。早年,欧阳芙置办了产业,给他们一家人居住。可能是为了防止刘评找麻烦,刘循对外说,房子是他租的。他倒是时常去看望欧阳芙,也算是个孝子。”

“听你的语气,你对刘循的观感很好?”

常恩没否认,“老奴观他言行,是个踏实的人,没有好高骛远,没有不切实际。踏踏实实读书考科举,老奴喜他性格,与其说是帮欧阳芙抢房子,不如说是帮他抢房子。”

顾玖好奇,“常公公和刘循有来往?”

常恩也不隐瞒,“刘循在山河书院读书期间,曾到审计司历练过半年,做事踏实稳重,术数不错。不过他更想进入少府当差,老奴就没勉强他。”

顾玖笑了笑,“你也算是有心人,就因为喜他性格,就甘愿替他出头抢房子。罢了,房子的事情你就别出面了,一张老脸丢不起。本宫让钱富找刘评谈谈,他若是识趣,知道该怎么做。”

常恩大喜过望,“多谢皇后娘娘!”

钱富出面,比他管用多了。

任谁都要给钱富一个面子。

别管孙家,周家,还是顾氏平南侯府,钱富想要的房子,他们都得主动退出。

“欧阳芙今年走大运,先是得到端郡王妃的仗义相助,如今又得到皇后娘娘的支持!改明儿老奴叫她到晓筑给皇后娘娘磕头谢恩。”

“别让她过来,本宫不好见她。”

顾玖拒绝了。

“她要是真有心,就到相国寺烧两柱高香。”

“老奴会将娘娘的话转告她。”

常恩心满意足离去。

刘诏从二楼下来,好奇地说道“朕以为你不会插手此事,没想到你竟然愿意替欧阳氏出头。”

顾玖笑了笑,“我不是替谁出头,只是单纯看不惯老二耍无赖的样子,令人作呕。”

“要不朕下一道旨意,把老二赶出京城。好歹也是皇子皇孙,做过王爷的人,做的事情越发混账,令人不齿。朕都不想提起他。”

“你安心养身体,这种琐碎小事你就别掺和。老二那里,我会安排人,逼着他去守皇陵,修身养性三年。不改改他的性子,不准回京。”

刘诏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叫他到父皇陵寝前反省,有吃有喝,也不亏待他。只是没有女人伺候。对了,当年他是伤了命根子吧,后续什么情况,林书平你来说说。”

林书平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宗室刘评当年的确是伤了命根子,伤口痊愈后,那个方面据说没能完全恢复。按理本该修身养性,他却反其道行之,越发纵情声色。这些年在青楼至少开销了数万两,最疯狂的时候同时养了四五个青楼姐儿。”

“没钱还要纵情声色,整日泡青楼,果然荒唐。打发他去守皇陵,也不算冤枉他。”

刘诏显然对刘评很不满。

好歹是皇子皇孙,就算没了爵位,做事总得有点分寸吧。

流连青楼,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更何况刘评没钱,全靠借贷度日。

拿着借贷的钱去泡青楼,这就很荒唐了。

类似于拿着借来的钱去赌博一样,不值得原谅。

亏得这些年,严厉打击各类赌场。

京城赌场绝迹。

否则,刘评真的有可能染上赌博嗜好,输得倾家荡产。

“朕取缔赌场,也算是救了老二一命。”

顾玖说道“据闻地下赌场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刘诏当即决定,“让绣衣卫严打地下赌场,朕许他们可提取三成赌资。绣衣卫要是办不好这事,就交给金吾卫来做。”

林书平躬身领命,心道绣衣卫今年走大运。

打击地下赌场,能办好此事吗?

绣衣卫上下拍着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陛下许诺三成赌资,等于是绣衣卫可以光明正大拿走缴获赌资的三成。

这等送上门的好差事,岂能交给金吾卫。

所有地下赌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金吾卫上下羡慕坏了。

三成赌资啊!

绣衣卫发财了。

这么好的差事,陛下怎么就交给了绣衣卫,有点吃醋。

钱湘厉声呵斥,“打击地下赌场谁都能做,有什么稀奇。我们金吾卫有更重要的差事。绣衣卫只配和小混混斗,我们金吾卫要斗就斗高官显贵。”

金吾卫上下一心,立志掀翻朝堂高官显贵。

……

欧阳芙万万没想到,天大好运能砸到自己头上。

钱富会亲自出面帮她抢房。

“快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萧琴儿半点不客气,往她大腿上狠狠一掐。

“啊……”

欧阳芙惊声尖叫,“竟然是真的!钱公公怎么可能替我出面?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自然是皇后娘娘发了话。”

“皇后娘娘知道了?为什么要帮我啊?”欧阳芙有太多的为什么。

“这份体面,是常恩常公公替你求来的。事后,你一定要重谢常公公。”

欧阳芙连连点头,“我手头上没多少值钱的玩意,要是常公公不嫌弃,我把我现在住的宅院送给他,你看行吗?”

“别送宅院!他不缺房子住。你要是有心,就送他一点稀罕的东西。”

“什么稀罕的东西?”欧阳芙诚心求教。

萧琴儿给他出主意,“比如名人字画,或是前朝名器。要是你能求到一副任丘任大神棍的字画,保证常公公能笑到合不拢嘴。”

啊?

“任丘院长的字画如此珍贵?”欧阳芙感到不可思议。

萧琴儿抿唇一笑,“你听我的保准没错,我不会害你。”

“钱公公那里,我又该怎么感谢?”

“钱公公那里好办,你准备一方稀罕的金石,保证能投其所好。”

欧阳芙连连点头,“皇后娘娘那里,我该怎么感谢?我手头有的东西,皇后娘娘恐怕看不上眼。”

“皇后娘娘说了,叫你到相国寺烧两柱高香。”

“那我以后每月初一都去相国寺烧香。”

有钱富出面,所有抢房的竞争对手,纷纷主动这放弃。

本来想趁机涨一波价钱的刘评,看到这个情况,是欲哭无泪。

他拉着钱富的手,“钱公公,你可害惨了我啊!你有什么需要,你私下里说啊。你为什么要公开叫价啊!”

钱富使了个巧劲,抽回自己的手,“二老爷,咱家有句话要转告你。宫里对你近几年的荒唐举动很是不满,正好清明到了,二老爷拿了钱不妨去皇陵住住,修身养性。”

刘评傻眼,“皇陵?要我去守皇陵?他们是想要逼死我吗?”

“二老爷是对宫里有怨愤之心?”钱富目光瞬间一冷。

刘评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既然二老爷没有怨愤之心,收了钱,就赶紧出发前往皇陵。祖宗们喜欢晚辈心诚,女人就别带了,丫鬟也别带着。就带两个小厮上路,方显诚意。”

钱富话一出口,刘评的脸色随之一变,一变再变。

他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

他哭丧着一张脸,“非得如此吗?我到底哪里碍了宫里的眼,非得这么对待我。是不是欧阳芙跑到晓筑哭诉,告我的状?”

钱富轻咳一声,“二老爷慎言!你这是对宫里不满吗?”

“我是不敢对宫里不满,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让宫里看我不顺眼,非要把我打发到皇陵。这去守皇陵,还不如一刀宰了我。”

“二老爷不必忧心忡忡。只要你诚心诚意,修身养性,时候一到自然会回到京城。”

“我还有机会回到京城?”

“这得看二老爷的表现。”

刘评咬咬牙,“我知道了!”

送走了钱富,刘评越想越不甘心。

他找到欧阳芙,大骂,“贱人,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够狠毒!这回我认栽,但是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没完。你让我不好过,你也休想过安生日子。”

“有种就放马过来,老娘不怕你!”



第1146章 恐怖气氛

纵有不甘,刘评还是带着两个小厮去了皇陵。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口袋里揣着万两银票,够他潇洒好长一段时间。

皇陵附近,有潇洒的地方吗?

这个不重要!

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他应该有是十一万两的银票。

临走的时候,后院的女人,庶子庶女们就跟疯了似的,又是哭又是闹。

一哭二闹三上吊。

所有手段使出来,终究从他口袋里面顺走了两万多两银票。

气煞人也。

本来还有些伤感,有些愤怒的刘评,面对如狼似虎的庶子庶女和后院女人,内心庆幸可以去皇陵躲几年。

养着这么一群女人孩子,他怀疑自己身上的钱,花不了几年就得败光。

一想到前往皇陵,就可以摆脱这群女人孩子,刘评心头爽歪歪。

之前还愤怒的心情,变得雀跃。

对宫里的不满大减。

甚至想象着欧阳芙的模样,都觉着顺眼了许多。

欧阳芙没急着搬进大宅院。

她先是请人,驱赶还住在宅子的女人庶子庶女。

这些人难缠得很,跟着刘评几年,变得越发臭不要脸。

幸亏常恩肯帮忙,请动少府狱丞出面,才将赖在宅子里的女人孩子全都赶了出去。

接着,欧阳芙又请人看风水看日子,甚至动了里面的格局。

她嫌弃那群女人以及庶子庶女恶心。

她要将他们住过的痕迹全部清除。

之后,确定房子干干净净,才搬了进去。

……

就在她搬家的期间,朝廷发生大震动。

先是某个官员在前往衙门的路上,疾病发作,突然过世。

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却没料到金吾卫会加入调查。

之后的事情,很多人回忆起来只有四个字疾风骤雨!

朝堂局面犹如疾风骤雨一般,急转直下。

原本按部就班,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突然被金吾卫掀起了大案。

每天都有官员被请到金吾卫喝茶。

一开始每天一两人,到后来每天七八人。

最多的一天,每天足有十几人被请到金吾卫喝茶。

进了金吾卫再想出来,可是难如登天。

上百名官员牵连其中。

皇帝刘诏亲自下旨,让齐王刘御主持这次事件。

“兴大狱!”

所有人脑子里冒出这三个字。

一向待人温和客气的齐王殿下,猛然间露出狰狞面目,将朝臣吓得瑟瑟发抖。

不愧是皇室子弟,一脉相承。

所谓的温和有礼,不过是假象。

真面目就是吃人的怪兽。

齐王刘御第一次在朝臣面前露出心黑手辣的一面。

一口气抓捕了一百多官员。

没有拖延,没有迟疑。

一旦确定罪名,直接拉菜市场砍头,要么就是抄家流放。

他没有按部就班,没有按照以往规矩定个时间,所有犯官拉出去全部砍头。

而是采取有一个砍一个。

有一双砍一双。

这太吓人了!

事后,人们回忆起这一年的夏天,记忆中这全是血。

从夏天砍到秋天,又从秋天砍到冬天。

这是漫长的煎熬,也是漫长的考验。

每个人的记忆里,空气里这全都是血腥味。

小民吓坏了,官员也吓坏了。

齐王殿下的刀子又快又锋利,就是杀得太漫长,每个人都备受煎熬。

这群被抓,被砍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罪名确凿。

谋杀亲王殿下,没有被诛九族,已经是幸运。

只是漫长的杀戮何时结束?

“朕都没想到老大也有如此冷酷的一面,深知钝刀子割肉的精髓。莫非是同你学的?”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不主张杀人,但也不会阻止别人杀人。类似于这种直接下旨砍头,这些年我不曾做过。你说他和我学的,这话明显有失公允。分明是你手把手交给他的。”

“朕何时手把手教他钝刀子割肉?这分明是你的办事风格。”

“我们都不清楚老大在西域具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他会有如此冷酷的一面,显然和西域脱不了干系。”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经过战场洗礼的人,心的确会变得冷硬。”

“西域战场,显然和我们理解中的战场不一样。你别忘了,西域异族的爱好。”

“你说屠城?”

顾玖点头,“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被屠,任何人一次次面对如此残酷的场面,心性都会发生改变。这一次,老大露出冷酷的一面,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刘诏蹙眉,“你想让我怎么做?”

“和他谈谈吧!你们父子都经历过战争,有共同语言。”

“行!过几天就是冬至,让老大带着妻儿到晓筑用膳,朕和他谈一谈。”

……

冬至之前,人杀完了。

这一次兴大狱,完全不讲究日子时辰,该杀就杀。

人,其实杀的不多。

就是几天杀一个人,几天杀几个人,绵延不绝,还都是有头有脸的官员,的确很瘆人。

所谓钝刀子割肉,割着每一个人的心脏,胆气,不外如是。

不肯一次性杀完,漫长的砍头生涯,给人一种错觉,反复永远都杀不完。

这种心理暗示,太吓人了!

过节,偌大的京城竟然都没有过节的气氛。

换做往年,冬至这一天,京城会热闹得把房顶掀翻。

今年,上至高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全都被齐王殿下折磨得生不如死,过节都过得小心翼翼。

用过家宴,顾玖就说了一句,“在京城掀起恐怖气氛的后果,就是京城今年的商税少了上百万两。你得好好反思反思。”

齐王刘御躬身称是。

顾玖离去。

刘诏出面同刘御促膝长谈。

父子二人从白天谈到晚上,又谈到深夜。

晚上,父子二人都睡在书房,第二天都顶着一双黑眼圈。

用过早膳,顾玖对刘御说道“随本宫到山上赏雪景。”

“儿臣遵命。”

母子二人朝玉秀山山顶行去。

龙骑卫提早清理道路和游人,确保安全。

山涧寂静,偶尔有飞鸟飞过。

小溪没有结冰,还能听见叮咚泉水流动。

到了山顶,一览众山小。

偌大的新民县,尽收眼帘。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新民县已经有半个京城那么大。人口稠密,百业兴旺。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流露出希望吗?”

顾玖突然问道,又自问自答,“人在内心不恐惧的时候,会流露出希望。拥有了希望,才会拥有百业兴旺。”

“儿臣错了!”齐王刘御躬身请罪。

顾玖蹙眉看着他,“这话是真心的吗?还是迫于压力才这么说?”

“儿子是真心的。”

顾玖笑了笑,“本宫相信你。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很清楚你的做法会在京城掀起恐怖气氛,可你还是义无反顾这么做?你是在出气?”

齐王刘御抹了一把脸,“儿子还是不够稳重,这一次的确是想发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破坏了母后致力营造的开放包容安全的经商环境。”

“为什么?”

齐王刘御迟疑良久,“昨日儿臣同父皇聊了许多。儿臣只能承认,西域三年,深受影响。一直不曾从战争阴影中走出来。”

顾玖蹙眉,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问他“能控制吗?”

齐王刘御重重点头,“能控制!”

“你忍得太久,需要将战争的阴影发泄出来。长期压抑,只会越来越严重。”

“请母后指教。”

“做什么事能让你内心感到平静?让你内心有种酣畅淋漓发泄一切不满的感觉?”

“写评论文章,骂天下官员,骂皇室宗亲。”

没有任何迟疑,刘御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顾玖笑了笑,刘御的爱好的确很有个性。

她对他说道“那你就尽情地写文章骂尽天下官员,骂所有你想骂的人。用笔名刊登在报纸上。直到你寻找到内心的平静。”

“谢谢母后!”

自来到晓筑,刘御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眼中星光闪烁,跃跃欲试。

……

从此以后,《大周生活秀》同《山河书院报》多了一位笔名“西域客”的作者,三天两头写文章,公然在报刊上辱骂天下官员。

他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抨击辱骂。

而是点名指姓的骂。

比如生活秀最近一期,“西域客”点名吏部某位杨姓郎中,历数这位郎中大人言行不当,处事不当之处。

这种直接点名的骂战,引起天下官员愤怒和反击。

特么的,真以为当官的好欺负吗?

无数官员,发动所有关系,立誓要将“西域客”找出来。

结果黄去病是死活不开口。

无论是威胁还是利诱,黄去病的嘴巴犹如蚌壳,根本撬不开。

报社工作人员,则是一问三不知。

生活秀和书院报,凡是刊登“西域客”的文章,全都是黄去病负责。

文章是谁写的,从哪里来的,大家一概不知。

知道内情的人,很显然只有黄去病一人。

面对威胁利诱,黄去病呵呵冷笑。

多大的威胁利诱,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威胁利诱。

就在大家为“西域客”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西域客”突然将矛头对准皇室宗亲,有一个算一个,从老到幼,全都被骂了一遍。

三天一篇骂人文章。

骂得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悬在京城上空的恐怖气氛,随着骂战开启,消失了!

“西域客”还在继续骂。

他已经不局限于骂官员,骂宗室。

只要是他想骂的,必定会写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第1147章 一群狂人

没人能成功打听出“西域客”的真实身份。

可是不乏聪明人,从各种蛛丝马迹,做出准确的判断。

正因为有了准确的判断,大家才不理解。

“为什么啊?”

“有这么多不满吗?”

“何至于公开点名批评。”

“这已经不是批评,这是在扒皮!”

“到底出了什么事?”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在报纸上把大家骂一通,他倒是爽了,难道就没想过他是在将‘家丑’外扬吗?对他有何好处?”

大家议论纷纷,满腹疑问,差点忍不住要找正主质问。

却不料,“西域客”突然就没了踪影。

报纸上再也看不到他的文章,看不到犀利辛辣的骂人文章。

京城小民都觉着生活中少了一个极大得乐趣。

有人甚至猜测,“西域客”一定是遭遇了不测。

毕竟他骂了那么多当官的人,一定遭到了报复。

关于“西域客”的议论,也就维持了几天的热度,很快被新的八卦新闻取代。

自那以后,没有人再提起“西域客”。

说到新闻,医学院正在发生一起足以改写整个时代的事件。

……

早春!

凌晨雾气缥缈。

一对身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夫妇走进了医学院大门。

妻子挺着肚子,看孕相,足有个月,即将临盆。

自夫妇进入医学院,医学院大门紧闭,暂停接待各地大夫。

太医院几位太医面面相觑。

他们有差事在身,不能天天泡在医学院。

好不容易等到休沐,乘车前往医学院,却被告知医学院正在消毒杀菌,暂时不许任何人进入。

太医们很诧异。这

消毒杀菌?

难道发生了瘟疫?

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如果真的发生了疫情,他们身为太医,更应该进去。

太医想硬闯医学院,却不料金吾卫从天而降,接管了医学院保卫工作。

这下子,太医们不明白也都明白了。

莫问!

知道越多越危险。

这是太医们的保命法则。

他们各自回府,静静地等待消息。

关于医学院的事情,他们都很识趣,没对任何人提起一个字。

太医离去之时,顾玖就身在医学院。

她没有生病。

她之所以出现在医学院,是因为医学院进行一场可以改变时代的外科手术剖宫取子!

又名剖腹产!

在这个时代,任何开腹手术,都面临了伦理道德的考验。

所以必须保密。

刘诏本来也想来,却被顾玖拦住。

“这是第一例,成不成功谁都说不准,目前第一要素保密要紧。你要是出现在医学院,肯定瞒不住有心人。”

刘诏被说服,没跟着前往医学院。

参加手术的夫妇二人,是自愿接受剖宫手术。

夫妻二人恩爱多年,却一直无子。

直到临近四十,妻子终于怀孕。

然而妻子身体虚弱,数位大夫都要求终止妊娠,方能保住大人性命。

并且还说,胎儿可能长不大,随时都有可能胎停。

夫妇二人好不容易怀上身孕,自然不肯放弃。

幸亏家中资产丰厚,请名医用名贵药材,替妻子保胎。

千辛万苦,终于保胎到七八个月。

结果胎儿胎位不正,加上妻子身体越发虚弱,难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任何一个妇科大夫,也没把握保住母子性命。

至于稳婆,就更不用指望。

妻子肚大如箩,本人却越发消瘦。

任谁都看得出来,孩子在消耗大人的精血。

可能等不到临产,就会发生不堪言之事。

为了救下妻儿性命,丈夫放话,任何办法他都愿意尝试。

即便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他也愿意搏一把。

经过一番波折,夫妇二人就来到了医学院,主动接受了剖宫产。

时间是难熬的。

医学院上下,凡是知情者,个个如临大敌。

明明天气异常阴冷,却满头大汗。

这是一次临床实验,是对多年研究的论证。

医学院上下所有人,可能比丈夫更盼着手术成功。

手术从上午开始,持续了足有两个时辰。

母子终于被推出手术室,大小平安。

轰!

所有知情者,欢呼着,兴奋着。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

成功了!

理论知识第一次临床实验成功了!

大家哭着,笑着……

这是一群追梦人!

但他们追逐的不是功名利禄。

他们追逐的是人体的奥秘,追逐的是医学的进步。

他们追的梦,不容于世。

本以为这辈子都将碌碌无为,一腔抱负无处施展。

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医学院筹建,能进入医学院追逐人体的秘密。

当他们第一次用手术刀划开人体肌肤的那一刻,浑身战栗。

那是第一次离着梦想那么近。

第一次生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

这是一群纯粹的人!

这是一群不被世俗伦理接纳的狂人!

这是一群单纯的逐梦人!

是顾玖提供资金和基础理论,给了他们实现梦想的机会。

一群大老爷们,哭天抢地。

几十年的坚持和梦想,在这一刻得到了划时代的前进。

哭泣的爷们中,夹着几个中年女子。

她们是医学院仅有的女医,而且攻读的都是妇产科。

她们是妇人,她们太清楚生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

说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这话半点不夸张。

每年因为难产而死的妇人,不知凡几。

她们因为家学渊源走上学医之路,成为了妇科医生。

可是面对难产的产妇,她们时常束手无策。

直到医学院筹建,直到在医学院看到完整的《妇科基础理论》。

在这群人当中,还有悄悄回到京城的容信容公公。

之所以有条件开展这场剖宫产手术,都是因为他从南方带来了一套镜子

放大镜!

容信奉顾玖的命令,在南方深耕二三十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仅改善了琉璃生产工艺,生产出纯度极高的玻璃,还成功生产出各种镜子。

放大镜,望远镜……

接下来,战争和医学历程都将被改写。

……

剖宫产母子,在医学院住了一个月,平安出院。

出院的时候,夫妇手中抱着养的白白胖胖的儿子,笑得一脸幸福。

除了妻子下腹部多出一条蜈蚣一样尺长疤痕,看不出任何异样。

当初被认定会难产而死的妻子,带着白胖儿子回到家乡,在当地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数月后,又有一对夫妇挺着孕肚,悄悄来到医学院。

这个时候,医学院后山多出了两栋三层住院楼,戒备森严。

很多在医学院进修的大夫,对住院楼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却从不宣之于口。

只有当胎位不正,情况凶险的产妇找上门,视情况这些大夫会将他们推荐到医学院。

这些夫妇陆陆续续来到医学院,又陆陆续续带着孩子离开。

有人问起医学院的情况,每个人都讳如莫深。

直到吏部尚书的亲闺女难产,走投无路之下,送到医学院。医学院的一些秘密,才在有限的圈子里传播开来。

有违伦常道德!

可是没有人主动揭开这个盖子。

就连最讲伦常道德的礼部,也都装聋作哑,对医学院发生的一切事情假装不知道。

又一次,腹痛难忍的官宦二郎被送入医学院。

必死的病症,被医学院救了回来。

圈子里的人,越发对医学院敬而远之,不听不看不说。

任由医学院野蛮发展。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不生病,不会求到医学院的一天。

必死的难产产妇能救回来,必死的腹部绞痛能救回来,虽说救人的手段骇人听闻,虽说每个被救回来的人腹部都有一条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当是当有一天,自己生命危在旦夕,也希望有医学院这群狂人医生妙手回春,将自己从鬼门关抢回来。

尤其是当某个断手的熊孩子,手指断了都能被接回去,原本心思不定,准备拿医学院开刀的某些朝臣,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他们努力说服自己,莫要得罪这群医学狂人。

因为说不定有一天,自己的性命就掌握在这群医学狂人手中。

勋贵武将们则直接多了。

他们自己不出面,就让家中子侄出面,给医学院捐钱捐物。

医学院为此,特立功德碑。

每个捐钱捐物的人或是家族,都被刻在功德碑上。

哎呀!

这么张扬做什么?

多不好意思!

一边说张扬,一边又乐呵呵。

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迟早有求到医学院的时候,和医学院打好关系没毛病。

而且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医务兵,就是好使。

经过医学院锤炼的军医,技术肉眼可见的提高。

尤其是每个军医一个标配的医药箱,一打开,好家伙,整整齐齐的手术刀具,散发着寒光,令人垂涎欲滴。

对于勋贵武将给医学院捐钱捐物的做法,文官齐齐鄙视。

“太不矜持!”

“一群大老粗,不能指望他们矜持!”

“实在是过分,明目张胆的给钱给物,御史台怎么没动静。”

“这是明摆着的,再狂的人,也要替自己小命着想。得罪谁,也不好得罪医学院。万一哪天求到人家头上,人家来一句不治,如何是好!”

别指望医学院的那群追梦狂人会是圣人,谁来都给治。

都是有脾气的人。

你要不是疑难杂症,有研究价值,看你不顺眼,说不治就真不治。

得罪了医学院的人,有你求到人家的时候。

再说了,医学院有皇后娘娘撑腰,不花户部一文钱,真的有横着走的底气。

医学院在圈子里闯出了名声,褒贬不一。

大部分心中,对这种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持反对意见。

只因为的确能治病,才会保持沉默。

陆先生很担心任丘。

他担心有一天,陛下和皇后娘娘不在了,任丘会被朝臣秋后算账。

寻着机会,陆先生找到任丘,劝他多结善缘。

“陛下和皇后娘娘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也不能护着医学院一辈子。你们搞的这些,想要一代代传承下去,还是要多结善缘。”

任丘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最近我们在试用新药,疗效应该会更好。容公公送来的器械很好用,对我们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今年我们医学院新开了一个科目,叫做药剂学。”

陆先生一头雾水,“你说这些做什么?你难道不担心将来吗?”

任丘笑了笑,“理工学院几个项目,最近都取得了长足进展,说不定明年就能有成果出来。另外,我们挑选了几个县,尝试种牛痘防天花,初具成效。”

“你们有办法治天花?”陆先生大惊失色。

任丘重重点头,“秘密实验,初步来说是成功的。最迟一个月,我们医学院会公布这一成果。”

这这这……

这是天大的功劳啊!

陆先生持续惊讶!

任丘继续说道“我会向世人证明理工学院和医学院的重要性,留下安身立命的法宝。即便有一天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在了,即便有一天王朝更迭,我相信医学院和理工学院也不会消失,会一直存在世间。因为价值无法估量。”

陆先生脑子有点乱。

他甩甩头,“这么说你早就考虑到将来的事情,一直在做准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皇后娘娘给我们指明了安身立命的方向,我自然不能辜负她。”

陆先生蹙眉,“你实话告诉我,陛下的身体,还有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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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不顺啊!

和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



第1148章 关系户(三更)

皇帝刘诏的身体,太医早有结论。

陈年旧疾引发的病痛,会加剧身体负担。

必须静养!

帝后二人,在晓筑已经住了一年半的时间,不曾回过皇宫。

一应朝政,都由齐王刘御处置。

齐王处置不了,再到晓筑请圣旨或是懿旨。

说皇帝身体好,那肯定是骗人的。

说皇帝身体不好,可是除了静养,好似也没什么大问题。

任丘告诉陆先生,“皇后娘娘亲自监督,陛下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继续静养,不要操心劳力,寿数可期。”

陆先生不太乐观,“身为帝王,岂能不操心劳力。长年累月让齐王监国,也不是办法。”

“你都不在朝堂上,就别瞎操心。皇后娘娘和陛下自有打算!”

这陆先生自嘲一笑,“老夫已经远离朝堂,的确没必要瞎操心。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管得太多,容易讨嫌。你呢,别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有安身立命的法宝就要早点拿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的价值。

也能吸引更多人才加入医学院。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医学院的人还是少了些。最好能从官宦勋贵里面招几个人进来,就当是关系户。将来万一出了事,好歹有同门之谊。总比求那不熟悉的人要强。”

“我晓得!医学院迟早会广为天下知。”

陆先生不放心,“别光说大话,你得有实际行动。就比如,你们做的那个什么什么手术,目前也只有病患家属,还有圈子里的人才知道。

如果你们医学院始终孤高冷傲,天下少有人知,当有一天当权者想要抹掉你们的存在,也会易如反掌。反之,你们医学院名声天下皆知,任何一个当权者想要抹杀你们,都得思量再三。”

任丘点头,他道了一声谢谢。

一个月后,医学院和太医院联合发布公告,已经寻找到解决天花的办法。

接下来,医学院将派出三十个医疗组,前往全国各州府,为所有人免费接种牛痘。

公告一出,举世震惊!

天花被攻克了?

有办法治疗天花?

真的?

假的?

为了取信天下人,紧接着医学院在报纸上公布了已经提前接种的数个县。

任何有疑问的人,可到公布的地点考察求证。

人命关天的事情,医学院不会说瞎话。

朝廷,官府,世家大族,纷纷派人前往已经接种牛痘的几个县调查。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出来,医学院掌握了治疗天花的办法,得到了证实。

举世欢呼!

连着数日,京城鞭炮齐鸣。

小民们自发的前往医学院送吃的,送穿的,还有送钱的。

医学院当即在新民县选址,作为接种牛痘的临时地点。

接种第一天,半夜三更,接种点已经是人声鼎沸。

灯笼挂在屋檐下,随风摇晃,有点瘆人。

却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

等到天麻麻亮,接种点已经排起长龙,一眼看去,望不到头。

“怕是有几千人!”

“不止!估计得有上万人。”

“听户部的人说,光是京城就有上百万人。每个人接种,那得忙到什么时候啊?”

“这只是第一个接种点!后续还会在其他地方设置接种点。”

“医学院的人说了,接种优先孩子。”

“是该让孩子先接种。”

……

有发生天花疫情的地方,最先被接种。

疫情被控制,只要提前接种牛痘,就不会被传染天花。

效果明显。

消息传到江南,传到京城,人们对接种牛痘越发积极主动。

医学院不得不临时征用各大药房人员,将学徒们进行一番培训,就拉到接种点开始当苦力使唤。

经此一事,医学院名震天下!

所有人心目中都种下了一个想法医学院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地方。

不只有一个神医,而是有无数个神医。

生了病,大夫治不好,就去医学院。

得了疑难杂症,去医学院!

不用担心诊金。

疑难杂症,医学院愿意免费治疗。

一时间,患有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从各个地方赶到医学院。

能治好最好!

治不好病人和家属也能接受。

冲着免费治疗,冲着医学院攻克了天花,无论是病人和家属都没脸讹医学院。

真要有那无赖讹诈的病人家属,金吾卫也不是吃素的。

金吾卫凶名赫赫,威慑力自然是杠杠的。

有了大量疑难杂症病人,医学院医生的技术,自然也跟着突飞猛进。

医学院名声打了出去,果然吸引了大批家学渊源的医学世家子弟到医学院求学。

也吸引了一批无意科举,纯粹是对医学感兴趣的人报考。

任丘记得陆先生的提醒。

他要给医学院招收几个关系户。

关系户不好弄啊!

纨绔子弟见不得尸体和血,也吃不了医学院的苦。

可如果不是纨绔子弟,也不会放弃仕途走医学这条路。

医学,在这个时代,终归是低人一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实就是如此。

招不到关系户,任丘又不想降低要求讲究,可愁死他了。

山河书院,国子监,知行书院等等书院,里面大把大把的关系户。

这些关系户的存在,为这些书院在官场上织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比如山河书院毕业的学子,仕途上出了意外,无论认不认识,同窗同校多少都会出一份力。

有了大量同窗同校给予方便,仕途自然也比没‘名校’背景的人走得更顺。

别的书院都有关系户,医学院岂能没有关系户。

见任丘为了招生抓耳饶腮,陆先生给他出了个主意,“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手里肯定有很多关系户!”

任丘一拍大腿。

对啊!

之前他怎么没想到,还钻了牛角尖。

果然最近太累,脑子都不好使。

他兴冲冲跑到晓筑,开门见山,“娘娘,给医学院弄几个关系户来吧。别家有关系户,我们医学院不能没有啊!”

顾玖喝了一口茶,示意他稍安勿躁。

“接种牛痘,足以让医学院在世间安身立命!将来即便被人发现惊世骇俗的手术项目,相信也能有惊无险。你现在应该忙着督促教学,收购药材,培养更多合格的医学人才。怎么突然想到要招收关系户!”

任丘有一说一,“不瞒娘娘,我只是想给医学院多找几个靠山。无论如何,医学院也要在朝堂上编织一张关系网,否则不放心啊!就凭医学院那些骇人听闻的治疗手段,就凭我们医学院偷偷开设了解剖课,从一开始就不容于世俗伦理。万一有一天秘密曝光,没有关系户编织的关系网,医学院上下所有人会被人撕得粉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娘娘和陛下也不能护着医学院一辈子!”

顾玖点点头,“未有远虑必有近忧。你能考虑如此长远,不错。”

任丘高兴起来,“娘娘答应给医学院找关系户。”

顾玖想了想,“我有几个想法,你且听一听。接种牛痘防天花,此事肯定已经传到西域和海外,你可以趁机写信给安西王,荣王,以及汝阳公主。请他们送人才到医学院进修两到三年,医学院免费替他们培养技术一流的大夫。”

“娘娘是让我结交外臣?”

“医学上的结交。”顾玖着重强调。

任丘点头,他懂!

他可不是官场小白。

顾玖继续说道“官宦世家,想要说服他们将子弟送到医学院读书,不容易。你可以从勋贵武将下手,让他们送人到医学院学习。勋贵武将直面生死,他们更容易接受医学院一切惊世骇俗的手术项目。无论是家族子弟,还是家族奴仆,你照单全收。只要能学成才,对你们医学院来说都是助力。

另外,你可以前往育婴堂,招收有天赋的孩子从小培养。也可以趁着医疗队深入地方接种牛痘的机会,想办法结交一些官宦世家,说不定能够弄来几个官宦世家出身的学生。不是每一个官宦子弟都想读书当官,总有性格叛逆者,想走一条不同的路。你们医学院,要给这些孩子提供一次机会。”

“娘娘就不能直接送几个关系户给医学院吗?”任丘不甘心,难得来一趟,总要弄几个现成的关系户吧。

顾玖笑了笑,“闲散宗室你要吗?”

任丘连连点头,“要啊!”

宗室名声不好听,可是宗室名头好使啊!

各个衙门一听是宗室,总得掂量掂量。

宗室那帮混不吝的主,绝对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顾玖又问道“顾氏旁系子弟,你要吗?”

“要要要!”任丘特别激动。

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尽管只是旁系子弟,那也姓顾。

顾玖看着他,难道还不够?

任丘连连摇头,不够,太不够了。

最好再来几个关系户。

因为他太知道学医有多苦,这些关系户来十人,能坚持下来两三个人就不错了。

所以人嘛,最好多多益善。

顾玖了然一笑,“这样吧,本宫想办法让陛下下一道旨意,凡是从医学院顺利毕业的大夫,都能得到七品医官官身。另外,成立医药司,直管医学院。医药司就挂在内侍省,任何衙门无权插手过问医学院任何事情。有了朝廷官身,我想会有官宦子弟动心。”

任丘大喜过望。

他只是想要几个关系户,没想到皇后娘娘忒大方,直接给了他一个终身大礼包。

医学院有了直管衙门,毕业的大夫有了官身,这等于是从野路子到正规军啊!

以后看谁还敢看不起医学院。

“谢谢娘娘!娘娘这个办法好,比什么关系户都强。”

顾玖提醒他,“别高兴太早。医药司既然挂在内侍省下面,必须由内侍监统领。也就意味着,以后医学院将直接对皇帝负责,你明白这里面的分寸吗?”

任丘重重点头。

皇帝将决定医学院的发展方向,决定医学院的生死。

这是一把双刃剑。

给了医学院安身立命的保证,不怕被人掀翻。

同时也有可能遭到反噬,被皇帝推出来当替罪羔羊,团灭,全体被抹杀!

顾玖瞧着任丘凝重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不用太担心,本宫会给你留下保命法宝。”

“什么法宝?”任丘好奇。

顾玖摇头,“过早知道可不美!你安心做事,必要的时候法宝自会到你手中。”

“谢皇后娘娘。”

这一趟收获颇多。

任丘心满意足离开。

顾玖亲自监督刘诏服药。

刘诏捏着鼻子喝药,苦得很。

他放下药碗,问道“你说百年后,医学院会发展成什么模样?朕这身陈年旧伤,百年后医学院能治吗?”

“治不了!”

“为什么?”

“你也说了这是陈年旧伤,怎么治?”

刘诏语塞。

顾玖数落他,“当年你要是听我的话,多爱惜身体,今日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罪。”

刘诏蒙头装睡。

不听,不听!

越发孩子气。

噗嗤!

顾玖笑出声来,吐槽他“出息!”



第1149章 读书

医药司刚一成立,顾玖就给任丘送去近百个关系户。

都是宗室和外戚。

原本没有这么多人。

一开始只有二三十个人自愿做关系户,到医学院读书。

然而,所有人都低估了七品官身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

近几年,官员俸禄三连涨。

过去,七品官身,正经收入了不起也就一二百两。

如今,七品官身一年的收入大约有四百两。

加上高温补贴,三九寒天补贴,过年补贴,收入基本上能突破五百两。

五百两的确不多,但是对于大多数过得苦哈哈的宗室和外戚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而且,有官身,意味着有身份有地位。还拥有赋税和田亩数量方面的优惠,还可以福萌子孙。

因此,医药司刚一成立,得知只要顺利从医学院毕业,获得行医资格,就能顺理成章拥有七品官身,挂靠在医药司下面。

转眼之间,想去医学院的关系户,多出两三百人。

挑挑拣拣,剔除浑水摸鱼,剔除年老昏花,剔除混子,最后给任丘送去了近一百个关系户。

任丘看着这么的人,笑得合不拢嘴。

人越多越好啊!

白仲悄声提醒他,“任先生,皇后娘娘让咱家转告,事关人命大事,请务必严格教学。不要因为是关系户,就网开一面。宁愿精而少,也不要教出一群半桶水大夫。千万不要砸了医学院的招牌。

娘娘还说,以后每年皇室都会物色一批学生送到医学院。请医学院务必保持严格的淘汰制,达不到要求的学子一律剔除,可以推荐他们去隔壁知行书院读书。”

任丘收敛神色,郑重说道“多谢白公公跑这一趟。请白公公替我谢谢皇后娘娘,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望。我保证从医学院出去的学子,医术绝对过关。”

“如此甚好!任先生你忙,咱家也要回去复命。过几日,吏部会将任先生的任命书送来,届时任先生又有了官身。”

啊?

任丘蹙眉,他不想要什么官身。

与其给他官身,不如多给他一点钱,好让他可以放开手脚收购药材。

或是多给他一些病人,让医学院的大夫有更多练手的机会。

亦或是,多给他一点无主尸体,可以继续探索人体奥秘。

白仲笑呵呵地说道“娘娘说了,医学院的大夫都有官身,任先生身为院子不能没有官身。任先生放心,你的官身同样挂在医药司,三品,不用上早朝,不用过问朝政。你只需要专心致志办好医学院和理工学院即可。”

任丘松了一口气,“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白公公。”

“任先生客气!”

任丘将白仲送到大门口,这才返回。

他亲自训话,告诉这一百名关系户,半年后会进行第一次考核。考核没通过者,统统淘汰,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被淘汰者,也不必忧心忡忡,医学院会推荐他们免试进入隔壁知行书院,亦或是山河书院读书。

相信经过医学院半年锤炼的人,即便考核没通过,也不会是凡夫俗子。

一年后,还会有第二次考核。考核不通过者,同样直接淘汰。

两年后,会有第三次考核,不通过同样淘汰。

只有通过三次考核的学子,才能留在医学院深造,毕业后获取七品官身。

此话一出,近百人关系户哀嚎连连。

任丘大手一挥,让下面的人将这一百个关系户带去上第一课,纪律和卫生。

任丘心头美滋滋。

一切都在朝美好的方向发展。

他离开医学院,准备去隔壁理工学院瞧一眼项目进度。

走出校门,就看到一个女孩子犹豫踌躇地望着医学院大门。

任丘好奇,看着小姑娘来到校门门房,询问“医学院招女学生吗?”

门卫扫了她一眼,“想报考医学院?下个月初二入学考试,没报名的拿张报名表,填好了交过来。下个月初二,记得来考试。”

京城所有书院,都在新民县设了报考点。

沾着山河书院的光,一条街上都是报名点,人们戏称为书院街。

就连理工学院,如此不受待见,也在书院街设置了报名点。虽说报名的人很少,比不上隔壁几大书院报名点人来人往,怎么着每天还是能捡到三五个学子报名。

唯独医学院没有设报名点。

想报名,直接到医学院门房填写报名表。

为什么?

因为报考医学院的人比报考理工学院的人还要少。

报考者多是家学渊源的医药世家子弟,他们会拿着推荐信直接找到医学院,不必前往报名点走一道程序。

门房虽说好奇一个姑娘家来报考医学院,却也没有过多询问。

目前,唯有理工学院和医学院招收女学生,但不公开招收。

来,就给报名表参加考试。

不来,也不会特意宣传招收女学员。

属于一种心照不宣的情况。

小姑娘拿着报名表,面色迟疑,张口问道“你们医学院真的有女学员吗?我这样的,真的会招收?”

“招不招你,得看你能不能通过开始。”

“那怎么才能通过考试?考试内容都有什么?”

“我一个门房,哪里知道考试内容。小姑娘,你到底要不要报名?”

“我在想想。”

小姑娘拿着报名表不撒手。

任丘想了想,今日时间充裕,于是他上前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你想报考我们医学院,若是没有满十五岁,需要你父母同意。”

“我年初就满了十五。”

“我叫曹秀秀。”

“曹姑娘,你为什么想报医学院?”

曹秀秀咬着嘴唇,面色迟疑。

任丘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是医学院老师,你可以问门房求证。如果你真心想报考医学院,我可以推荐你去文青书局买几本书籍备考。”

“真的吗?”

任丘重重点头。

此时,门房打开窗户,乐呵呵一笑,“小姑娘,你今儿走运。这位任先生就是我们医学院院长,你还不赶紧道谢。”

曹秀秀一惊,接着又是一喜,就要跪下磕头。

任丘拦住她,没让她跪下去,“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想报考医学院?我看你,应该不懂任何医药知识。怎么就突然对学医感兴趣?”

曹秀秀绞着衣袖,好一会才说道“我不想嫁人!我听人说医学院招女学员,我要是考上了医学院肯定就不用嫁人了。”

这样啊!

任丘问她“你识字?”

曹秀秀重重点头,“我读了三年女子初级学堂,在新民县。我不光识字,我还会简单的账目计算。”

“光会识字,会计算,可读不了医学院。”

曹秀秀一听,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任丘又说道“我给你开个书单,下个月初二入学考试之前,你能看完这几本书,并背下里面的内容,那你就有希望考入医学院。对了,我们医学院的确有女学员,还不止一个。现在将近有二十个女学员,不过她们来医学院之前,就已经拥有不输坐堂大夫的医学知识。你想读医学院逃避嫁人,可要努力了。只要你能考上,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到医学院打扰你读书求学。”

曹秀秀双眼发光,“谢谢先生,谢谢先生!我一定努力读书,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任丘给曹秀秀开了书单。

曹秀秀交了报名表,满心欢喜的离开。

她的家,就在国子监山脚下。

她的父母,正是曾在京城做了几年难民,后来又瞒着家里人在京城置办产业,扎根京城多年的曹大郎,曹胡氏。

曹秀秀被父母接到京城,幸运地进入女子初级学堂读书。

等到及笄,父母就开始给她张罗婚事,相中了新民县一个卖油翁的儿子。

读过书的曹秀秀,没看上卖油翁的儿子,嫌弃对方读书少,认识的字还没她多。

更主要的是,卖油翁的儿子脸上长满了疙瘩,丑!

曹秀秀委屈,不同意这门亲事。

曹大郎夫妻,却一门心思想将闺女嫁过去。

为什么?

因为卖油翁一家有新民县户口,在二期和六期,一共置办了三套宅院,其中两套用于出租。

卖油翁只有一个儿子。家业都会交给独子继承。

这个条件,对小民来说,那是以一等一的好。放到任何地方,都挑不出错来。

除了小伙子长得丑了一点。

曹秀秀在父母面前玩拖延战术。

背地里借了弟弟们的钱,加上自己多年来攒的钱,买了书,天天关在房里背书准备考试。

到了初二,她天不亮就起来,赶第一班双轨马车来到医学院参加考试。

入学考试内容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对看过书,并认真复习的人来说,考试不难。

对于没复习没准备的人来说,考试难于上青天。

曹秀秀很幸运,她属于第一类。

考试时间为一天。

三天后出榜。

曹秀秀榜上有名,正式成为医学院的学生。

她拿着入学通知书,找到父母,正式摊派。

曹大郎和曹胡氏惊呆了!

“不行,绝对不行!”

“姑娘家去医学院读书,成何体统。”

“老大不小,就该找个婆家嫁人。”

“医学院至少要读五六年,等你读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老姑娘,你还怎么嫁人?”

“秀秀,你别犯糊涂,不能去医学院读书啊。你要是不满意卖油翁家里的小子,娘就推了他们家,另外给你找个好看的。”

等到父母说完,曹秀秀拿出所有的勇气,郑重说道“有件事我忘了说,从医学院顺利毕业,就能获取七品官身,不限男女性别。只要女儿能顺利毕业,拿到执业资格,我就是七品医官。”

曹大郎两口子懵了!

他们只是平头百姓,朝廷设了什么新衙门,出了什么新规定,报纸上不报道,他们基本上也不会关心这些事。

故而,听说女人也能做官,还是七品官,都认定曹秀秀在胡说八道。

曹秀秀说服不了父母,气得大哭。

“你们要是不信,就去国子监找人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或是找那位王老爷,他在山河书院当差,他肯定这事。”

曹大郎夫妻一想,对啊,这事问问人肯定能问清楚。

“等我们问清楚,知道你在骗人,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嫁人。休想读那个医学院!”

曹大郎气呼呼走了,找人询问此事。

曹胡氏另外找人询问。

赶巧了,王学成今儿得空,过来看房子。

遇到曹胡氏,得知她家闺女秀秀考上了医学院,当即恭喜道“恭喜,恭喜,你家秀秀真能干!了不起!”

曹胡氏小心翼翼问道“王先生,我家秀秀说,医学院读出来,就能获得七品官身,这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就前段时间定下来的,所有医学院毕业的大夫都能获得七品医官官身,挂在医药司名下。”

“女人也能做官?”曹胡氏瞪大眼睛,惊讶得下巴都掉地上了。

王学成点点头,“对,女人也能做官,但只能做医官,给人看病。别的不能做。”

“真的能做官啊?那那那,女人做了官,也有俸禄,对吧。”

“那是当然!”

“这么说几年后,我家秀秀就是个官?”

“恭喜你了,你家秀秀,我早说她是读书的苗子。不读书可惜了!”

“是啊,可惜不能考科举,只能读医学院。”

可惜了一秒钟,曹胡氏又开始欢欢喜喜。

“我们曹家几年后也能出个官身!”

曹大郎夫妇,高兴坏了。

曹秀秀要读医学院,读,肯定要读。

嫁不出去?

有了官身,还怕嫁不到好人家,真是笑话!

曹秀秀如愿以偿,前往医学院读书。

成为医学院成立以来,第一个没有医学基础,不是医药世家,主动报名,正式参加入学考试,考进来的女学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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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第1150章 大结局(一)

景明十七年,是个值得记住的年份。

顾玖多年的投入,终于有了收获。

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的理工学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自鸣钟诞生了!

自鸣钟的技术难关,终于被攻克。

理工学院成功造出十台自鸣钟。

“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一分钟!”

“准点报时!”

“气派奢华!”

从自鸣钟诞生那一天开始,他就成了高官显贵,世家大族,豪商富甲追逐的奢华物件。

自鸣钟半人高,带上底座,可直接放在地上。

不带底座,可放置在桌上。

自鸣钟价格,从三千两到上不封顶。

金銮殿,最先用上自鸣钟的地方之一。

准确报时,提醒朝臣早朝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自动运转的时针,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有人问出傻傻的问题,“那个走动的针,后面真的没有藏着一个人?”

“当然不会藏着人。”

“可是针怎么会自己动起来?还都朝着一个方向动。为什么动一圈就是半个时辰?”

“想要知道为什么,就去理工学院读书。”

“不去,不去!”

“好用就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有何用?莫非你吃鸡蛋,事先还得看看下蛋的母鸡长什么样,问一问母鸡为什么会下蛋?”

“是这个理!”

“理工学院那帮人,我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疯子,没想到竟然造出如此神奇之物,能够直观且准确的计算时间,到了整点还会报时。”

“自鸣钟真是个好物件!家里摆放一台,不仅有排面,再也不怕耽误时间。”

“用于计时,的确好使。”

“如今看来,皇后娘娘开办理工学院,将天下所有怪人集中在一起,还是有好处。能造出自鸣钟,的确不凡!”

“何止不凡,简直就是神仙物件。不行,我得找关系,让理工学院尽快交货。”

太有排面了!

身为豪族子弟,房里没一台自鸣钟,在朋友面前都没有面子。

金銮殿,作为自鸣钟最佳广告投放地点,效果那是杠杠的。

从自鸣钟在金銮殿上出现的那一天开始,理工学院接订单接到手软。

这年头,穷人很多,富人也很多。

为了追逐潮流,为了面子,高官显贵砸下重金,只求能在最短时间内买到自鸣钟。

理工学院在报纸上发表了一个公告。

自鸣钟,理工学院每月出货二十台,多了没有。

欲购买者,请到少府排队缴纳定金。

以定金缴纳时间为准,谁先缴纳定金,谁就排在前面。

言下之意,想找关系插队,抱歉,理工学院暂时不提供插队服务。

没看到订单都已经排到两年后了吗?

只能说有钱人真多。

这还只是京畿一带。

等消息传回江南各地,理工学院将会接到更多的订单。

公告一出,全城哗然。

高官显贵很郁闷。

“一个月才二十台?就不能多造几台出来?”

“发什么公告,弄得天下人都知道理工学院造出了自鸣钟。以后再想添置一台自鸣钟,给姑娘们做陪嫁,得提前好几年缴纳定金排队。这不是给大家添麻烦吗?”

“公告一出,江南那边就该动起来了。估摸着,江南商会能一口气下一百台订单。”

“恐怕不止!江南富商攀比成风,又都是不差钱的主。我估计,江南商会一口气能下两百台订单。”

结果大家都小看了江南商会的财力。

江南商会大手笔,一口气下了五百台的订单。

北方商会紧随其后,下了四百台的订单。

其他各地商会纷纷跟进,都是上百台几百台的订单。

京城显贵们,暗暗咋舌的同时,又连连庆幸。

“幸亏我们下订单下得早,否则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陛下还是很照顾大家。等我们下了订单,理工学院才出公告,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优先待遇。”

“最低价三千两一台自鸣钟,价钱上不封顶。这回理工学院非得赚疯了不可!”

“一年只有二百四十台,却有上百万两的收入,果然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

“难怪皇后娘娘年年大手笔往理工学院撒钱。这个回报,的确丰厚。”

“还是皇后娘娘眼光独到,有先见之明,且舍得砸钱。”

“理工学院成立这么多年,前面数年只看到烧钱,没看到挣一文钱。皇后娘娘竟然没有丝毫不满,依旧年年大手笔砸钱。这眼光,的确非凡!”

“以后只要是皇后娘娘投钱的项目,别管是书院还是理工学院,亦或是挖沟渠,我们都要跟进。暂时赚不到钱,不等于永远赚不到钱。这个自鸣钟,就是一座金矿,足够挖几百年。错过了自鸣钟这个金矿,可不能再错过下个金矿。”

“你们瞧着,理工学院将来肯定还会陆续推出各种新物件。说不定将来还会出现能随身携带的小型自鸣钟,出门在外也能看到准确的时间。”

“那敢情好!理工学院真有本事造出一个能随身携带的自鸣钟,我肯定第一个下订单。”

“我听人说,理工学院目前正在搞一个什么机器,可以不用马匹,就能拉动马车。”

“有这玩意?”

“天方夜谭!”

“夸大其词!”

“不切实际!”

“异想天开!”

“不用马拉马车,那用什么拉?难不成用人拉马车吗?”

“等等,大家先别急着否认。你刚说理工学院在造一个机器,成功的话,不用马匹都能拉动马车?”

“我也是顺耳听了一句。我有个远方表亲的儿子在理工学院读书,上次碰面,他随口说了一句,我也就是顺耳听了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吹牛,我哪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认定他是吹牛。自从理工学院造出了自鸣钟,我就想,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造出一种机器,代替马匹拉动马车。”

啊?

众人面面相觑!

来自西北的官员,却双眼发光。

“能否将你家那位在理工学院读书的亲戚介绍给我认识?”

“你想认识他?他就是个书呆子加怪人。”

“不不不,不瞒诸位,我对刚才提起的机器很感兴趣。我想了解一番,问一问能否投钱进去,占一点点股份。”

咦?

“理工学院烧钱的速度,那可是个无底洞啊!也就是皇后娘娘财大气粗,才养得起那帮怪人。”

“是啊!论烧钱,谁都比不上理工学院。得投多少钱,才能占一点点股份。那就是个无底洞,兄台三思。”|

“千万不可冲动。攒下一点家业不容易,岂能投到理工学院那个无底洞。”

来自西北的官员却很坚定,“之前,我错过了新民县,错过了水泥路,错过了寰宇运输的股份,错过了太多机会。后来,我终于来到京城,却依旧错过了自鸣钟。现在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无论如何,请把理工学院的亲戚介绍给我。”

“好吧!任何后果我不负责。”

“放心,一切后果我自行承担。”

“与其投资理工学院那个无底洞,不如投资医学院。上个月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有个老头背上长了个大肉瘤,据说有脸盆那么大一个。全天下,加上御医,没人能治。这老头后来进了医学院,你们猜怎么着?被治好了!听说医学院成功割掉老头背上的肉瘤,还保住了老头的性命。再过些日子,老头就能出院回家。”

“此事当真?”

“老头还在医学院住院,不信自己去问。”

“照着这个趋势,医学院未来不得了。提前投资,就算赚不到钱,就当结个善缘。的确可以考虑投资医学院。”

大家商量着到底是投资医学院,还是投资理工学院。

最后一人选择投资理工学院,其他人纷纷选择投资医学院。

这个投资,不是你想投就能投。

其中波折,就不一一赘述。

说到自鸣钟,直到理工学院在报纸上发了公告,小民们才知道世间多了一件新物件,可以准点自动报时。

看时间,不仅准确而且直观。

没读过书,不识字的人也能一目了然看懂时间。

大家都很好奇自鸣钟长啥样。

没见过啊!

理工学院又不会将自鸣钟摆放在大街上供人参观。

又不是四轮马车,造出来要到大街上跑动,人人都能上街看一眼。

买了自鸣钟的人,直接往家里一放,然后宴请亲朋好友上门参观。

凡是买得起自鸣钟的家庭,和广大小民都扯不上关系。

就算扯得上关系,也不会邀请一个平头百姓上门做客参观自鸣钟。

等大家知道自鸣钟价格,那更是稀罕得不得了。

最低价三千两,广大小民暗暗咋舌。

“我一辈子都挣不到三千两!”

“三千两足够在八期,九期买十套房。要是在国子监那边买房,小户型能买二十套。”

“三千两都能在城里买个宅院。”

“足够我家娃读书读出头。”

“你们说自鸣钟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光闪闪?否则怎么会卖那么贵?”

“贵是贵了点,可是能自动报时。”

“以前没有自鸣钟,不也过来了。”

“可是时间不准。”

“要那么准的时间做什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那是以前,现在有了自鸣钟,肯定不一样了。”

“没什么不一样,日子还不是照过。”

不管自鸣钟有没有用,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广大小民,都很稀罕自鸣钟。

第一个订单,在一个月后交货。

黄去病有幸成为第一个客户。

当自鸣钟运回府邸,安置在花厅,全府轰动。

亲朋好友纷纷派人询问。

第一个买到自鸣钟的人,不请客吗?

不请客可不行啊!

架不住众人起哄,黄去病设宴招待亲朋好友。

宴席主题就是参观自鸣钟。

“真漂亮!”

“好高啊!得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

“下面安装了底座,所以显得很高。”

“针在动?你们说针是怎么动起来的?总不能后面藏了个人吧。”

“哈哈哈……就这么一点地方,怎么可能藏人。都说了,这是自鸣钟,肯定有不凡之处,大家才会如此稀罕。”

“这个自鸣钟,到底怎么造出来的?”

“不知道诶!得问理工学院的人。”

姑娘们叽叽喳喳,充满了旺盛的好奇心。

大家突然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听说理工学院招女学员,可惜没人打头阵去报名。”

“医学院也招女学员。据我所知,除了医药世家的姑娘,还有平民家的姑娘也在里面求学。”

“据说医学院读书,要求特别严格。每年都有考核,考核不通过就会被淘汰。”

“宗室最初到医学院读书的那批人,已经被淘汰了二三十号人。好在,淘汰后也都免试进入知行书院读书。”

“我们姑娘家到医学院读书也算是个出路,只要顺利毕业,就能得七品官身。”

“你不用到医学院读书,就能得到三品诰命。”

“那不一样!一个是靠自己挣来的官身,一个是靠男人给的诰命。自己挣来的,除了皇后娘娘和陛下,谁也夺不走。吏部都管不到医官头上。男人给的,那可就说不准。”



第1151章 大结局(二)

林书平给皇帝刘诏染发。

染发膏是顾玖亲自调制,带着植物清香。

比起后世的化学染发制品,顾玖调制的染发膏百分百纯天然无污染。

刘诏冲着镜子龇牙咧嘴。

顾玖笑话他,“多大年纪了,没个正行!”

刘诏哈哈一笑,“朕的白头发,以前没注意,这会仔细一看,果然多了许多。难怪你不肯给朕拔白头发,这么拔下去,朕非得变成秃头不可。”

顾玖笑道“我亲自替你调养身体,放心,你做不了秃头。”

“朕心甚慰。”

林书平染完了头发,笑道“陛下看起来年轻年轻了十岁。”

刘诏冲着镜子得意一笑,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让他十分嘚瑟。

他显摆道“何止年轻十岁,少说年轻了二十岁。”

“老奴眼拙,还是陛下看得准。”林书平含蓄拍马屁。

顾玖抿唇一笑,吐槽刘诏,“再年轻,也不能变成二十来岁的壮小伙。”

刘诏哈哈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改明儿早朝,朕定会让所有朝臣吃一惊。”

刘诏始终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晓筑养了将近两年,又回到皇宫,天天忙着处理政务。

两年静心修养,身体的确好了不少。

精力充沛,中气十足。

整日里搞事,搞事,还是搞事。

三天两头同朝臣们斗来斗去,乐此不彼。

顾玖提醒他,“年纪不小了,悠着点!千万不要劳累过度。”

刘诏满口答应,偶尔还是会熬夜加班。

……

自鸣钟问世,一年为理工学院带去上百万两的收入。

刘诏都羡慕坏了。

结果这钱,根本落不到他的口袋。

理工学院有了大笔进项,于是在任丘的放任下,更加疯狂的烧钱,烧钱!

看着一年几百万两的烧钱,刘诏心疼坏了。

“烧钱大户啊!比朕还能烧钱,根本就是败家子。”

顾玖说道“理工学院不烧钱,什么都做不出来。只有不停地烧钱,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物件问世。我以前和你说过,自鸣钟可以做到小孩巴掌那么大一点,随身携带,可称之为怀表。

要是成功,天下这么多人口,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拥有一个小小的怀表,得创造多少价值?怀表还能更新换代,会有新的外观,新的卖点。即便达不到百分之一,有个千分之一,也是一个庞大的数量。还有我曾和你说过的蒸汽机,如果真能造出来,世界都将被改写!想要创造这一切,就得烧钱。大量的投入,才能换来丰厚的回报。”

“言之有理!希望那帮人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真的能造出你说的蒸汽机。”

“一定有那么一天。”

……

刘诏生龙活虎一年。

连着数日变天,气候变化无常。

一场风寒,将皇帝刘诏打回了原形。

他的身体,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悍,他永远都回不到二十岁年轻力壮的时候。

他躺在床上,喝着苦涩汤药,有气无力,心中烦闷。

即便有顾玖陪在身边,也无法平复他烦躁的心情。

“朕会死吗?”

“别胡说八道!”顾玖轻声呵斥。

刘诏笑了笑,“你担心朕吗?朕死了,你就是太后娘娘。”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你就这么想死?”

“朕不想死!朕说过,至少要陪你到六十岁,这还差着十几年,朕舍不得你。”

“既然舍不得我,就赶紧好起来。”

刘诏叹一声,“可是朕总觉着好不了!这身体就像是一件破烂,东补补,西补补,越补越丑陋。朕不想喝药。”

顾玖哄着他,“我给你准备了霜糖,喝了药就能吃糖。”

刘诏皱着鼻子,“能不能先池塘再吃药。”

顾玖哭笑不得,敢情是嫌弃药太苦,耍小孩子脾气。

她拿出霜糖,喂给刘诏一颗,“好吃吗?”

“甜!听说南方很多地方都在种植甘蔗,用来熬糖。有机会,朕真的想去看看。”

“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就去南边走一圈。顺便去江陵看看。崔七办的江陵书院,办得有声有色。今年科举,江陵书院考取了好几个进士,名次都还不错。”

“朕要坐画舫,要一船的歌姬唱小曲。”

顾玖二话没说,伸出手捏着他的耳朵,“皮痒了吗?”

“朕病了,你还欺负朕。你一点都不关心朕。”

“要不要本宫现在就给你找一船的歌姬唱小曲?”

刘诏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倒不用!等我们去了南边,听着吴侬软语,才有味道。你得陪着朕。你要是不在,朕担心自己会被船娘生吞活剥了。”

得嘞!

这分明是在显摆啊!

成心气她啊!

顾玖连甩三个白眼给他。

刘诏一脸乐呵呵,玩笑得逞的嘚瑟劲。

吃了糖,心情好转,刘诏终于肯喝药。

顾玖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和齐王刘御说道“老小孩,老小孩,这话果然没错。你父皇一生病,脾气就跟小孩子似的,非得本宫哄着才肯吃药。”

刘御低头偷笑。

“笑什么?”顾玖问他。

刘御止住笑声,说道“儿子去看望父皇的时候,父皇依旧威严十足。父皇只有在母后身边,才会耍小孩子脾气,让母后哄着他。”

这算不算是老夫老妻之间的生活情趣?

顾玖闻言,哭笑不得!

老夫老妻,只有一种别人比不上的默契。

顾玖坐软塌上看书,刘诏就躺在软塌上,头挨着她。

他呼吸粗重,病情尚未好转。

“朕这破身体,连你都不如。”

顾玖翻着书籍,“我自小调养,坚持几十年,你一个受了伤都不好好治的人,当然比不上我的身体。”

刘诏抱着她的腰,“你替朕调养身体多年,为何朕的身体还是日渐破败?”

顾玖严肃地说道“因为错过了最佳调养时间。当初你在战场上受了毒伤,若是能及时回到军营,好生养病,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情况。可你当年,偏要逞能。受了伤,随意用点药,只要死不了就继续征战沙场。

一次接着一次,无数的伤堆积在身上,时间跨越好几年。回到京城后,又一直马不停蹄忙前忙后。太医数次提醒你不可操劳,你也不听。不生病则罢,一生病必定来势汹汹。身体好转后,也是大不如从前。”

刘诏坐起来,目光严肃地看着她,“你能否和朕说实话,朕还有多少寿数?”

顾玖蹙眉,“你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我都说了,你不能去想,你只需遵照医嘱……”

“朕想知道自己的寿数,以便做出妥当的安排,想多陪你几年。”

顾玖张口结舌。

她揉揉眉心,“这话我说不合适。我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让他们回答你。”

“那群太医都是胆小鬼,一句实话都不敢说。朕想听你说实话。”

顾玖面露为难之色。

刘诏安抚她,“你尽管说,无论什么结果,朕都承受得起。”

顾玖叹了一声,很疲惫!

她问他,“这次生病,你自己是什么感觉?”

“吃了那么多药,病却好得很慢。朕老了,比不上年轻时候,一个风寒,过去要不了两三天就能痊愈。这回得有半个月了吧,还不见好转。你说,朕这病,多长时间才能好起来?”

顾玖说道“估计还要再吃半个月的药,才能痊愈。”

刘诏紧皱眉头,“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要吃一个月的药?”

“对年轻人来说,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是对你来说,风寒也能要你的命。”

“朕的身体就这么差?之前两年的调养,岂非白调养。”

“没有之前两年的调养,这次风寒你根本抗不过来。”

刘诏傻眼。

顾玖紧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一定要遵照医嘱,一顿药都不能少。”

刘诏深呼吸一口气,“朕还有两年时间吗?”

顾玖没作声。

“告诉朕实话吧!朕也得早做打算。”

顾玖斟酌道“如果你肯放下政务,随我到别院静心调养,别说两年,十年寿数可期。若是你执意忙于政务,不肯好好休养,我只能说,两年已经是莫大幸运。”

“朕只剩下这么点时间吗?”

刘诏眼神茫然。

他想过种种,唯独没有想过死!

顾玖抱住他,“别多想,我会一直守着你。”

刘诏回过神来,“你让朕仔细想想。”

顾玖沉默下来。

刘诏从白天想到黑夜,从黑夜想到天明。

正午阳光好。

顾玖带着他上了绣楼,隔着玻璃晒太阳。

他对她说道“朕想了一个晚上。你之前说朕若是肯放下政务,随你修养,十年寿数可期?这是真的吗?”

顾玖重重点头,“你的身体,已经承受高强度的工作。”

刘诏叹了一声,“早知道会这样,朕当年说不定会多花点时间养伤。”

顾玖报以苦笑。

刘诏突然就拿定了主意,“朕决定退位,将皇位传给老大。下旨,让老二还有汝阳回京。朕退位的时候,希望他们都走。”

顾玖一脸震惊,“你确定?你真的能舍弃皇位?”

刘诏实话实说,“朕舍不得放弃皇位!可是人活一世,必须要做取舍。到底是继续恋栈皇位,还是舍弃皇位多活几年,多陪你几年,朕选择后者。纵然有许多不舍,朕拿得起就放得下。”

顾玖抱住他,抱得紧紧的。

“你可以不用退位,让老大监国就行了。”

“不行!这对老大来说,太过残忍。一直监国,却一直够不到那个位置,时日一长,不生乱也会生乱。朕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把皇位交给他,朕放心!”

顾玖望着他,“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不后悔吗?”

那可是皇位啊!

至高无上的皇位。

虽说刘诏退位后,就是太上皇。

然而,有句话叫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太上皇也不能事事干涉皇帝,也不能事事插手朝政。

做了太上皇,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能过多干涉皇帝的决定,不能过多干涉朝政大事。

这让一个习惯了金口玉言,号令天下的帝王,如何适应?

太上皇和皇帝,父子之间会不会发生冲突?

会不会发生不堪言的后果?

刘诏已经想好了一切,“退位后,我们就离开皇宫。你给朕调养身体,身体一好,我们就南下游玩。记得给朕找几个歌姬唱小曲。”

顾玖本来很伤感的,结果被他一句歌姬唱小曲刺激得笑出了声。

“你就惦记着小曲。我看你退位,分明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出京游山玩水。”

刘诏哈哈一笑,“没想到被你看破了真相!娘子目光如炬,为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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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更新大结局



第1152章 大结局(三)

退位一事,千头万绪,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除了顾玖,刘诏谁都没说。

顾玖同样守口如瓶。

此事关系重大。

事先若是走漏风声,恐有祸事发生。

既然已经决定退位,将皇位让出来,就得开始做准备。

刘诏先是下了两道旨意,召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携家眷归京。

鲁王刘衠得知此事,主动请缨,要去海外送圣旨。

“父皇母后不用担心儿臣的安危,儿臣走陆路,正好替父皇母后考察一番海外水泥路修建情况。”

刘诏问他,“回程你怎么办?你哥你姐都走水路回京,你一个人走陆路,岂不是耽误时间。”

鲁王早就想好了,“回程的时候,我提前出发,日夜兼程,定能在过年前赶回来。四轮马车平稳,这一路上大部分都是水泥路,儿子完全可以住在马车上,换马不换人赶回来。”

顾玖同刘诏说道“就让他去吧!他念叨着去海外长见识已经念叨了好几年。偏他怕水,不敢坐船出海,又找不到机会出门。这次难得有机会,就让他出门见识见识。

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宅。难得他主动想出门,不能拦着。而且老大和老二,都曾出门游学。唯独老三不曾出门游学,这一回就当是补偿他。大不了,多安排护卫护他安全,令沿途驻军派兵护送。”

鲁王刘衠眼巴巴地看着父皇。

皇帝刘诏顿时心软了,“罢了,就让他出门送圣旨,顺便游山玩水。”

“谢谢父皇!”鲁王刘衠喜笑颜开。

刘诏不忘提醒他,“给朕记住了,过年之前,一定要赶回京城,朕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若是错过时间,以后你就老实待在京城,不准出京城一步。”

鲁王刘衠满口答应,喜不自胜。

齐王刘御也想去海外看一看。

可是他走不开。

父皇身体抱恙,他负责监国,日理万机。

他若是走了,朝政担子全都压在父皇身上。以父皇现在的身体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春末夏初,齐王刘御送鲁王刘衠出城。

“三弟能去海外见识,真令人艳羡。等你回到京城,定要和我好好讲述沿途风光。”

“哥哥放心,我会将沿途风光画下来送给你。”

“如此甚好!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送走了三弟刘衠,刘御继续忙于朝政。

父皇不过问朝政,却突然下了几道旨意,接连罢免三省六部官员,另做安排。

紧接着又提拔了一批年轻官员。

刘御拿到提拔名单一看,心头吃了一惊。

名单上的人,他全都认识。

不仅认识,而且熟悉。

因为这些突击提拔的中青年官员,都是他的支持者。

其中好几个人,同他还有出生入死的情谊。一起去过西凉,上过战场。

刘御心头不安,拿着提拔名单急匆匆来到长安宫求见。

……

顾玖正在为刘诏贴膏药。

这几天暴雨连连,刘诏旧伤犯病,疼痛难忍。

贴完膏药,病痛逐渐缓解,刘诏长出一口气。

刘御拿着提拔名单走进书房,夫妻两人一看,全都明白。

“坐下说话!”

顾玖神色温和。

“父皇身体要紧吗?”

“好些了!”刘诏此刻只想往软塌上一躺,怎么舒服怎么来。却又不想在儿子面前失去了威严。

于是他对顾玖说道,“你和老大谈,朕到里间歇着。”

顾玖应下,还不忘提醒他,“不准吃糖!”

刘诏不满,怎么能在儿子面前说他吃糖。

他不要面子啊!

他故意板着脸,“朕不吃糖果!”

真男人,决不能吃甜滋滋的糖果。

就算想吃,也只能背着人吃。

万万不能在子女面前失了做父亲的威严。

他挺胸抬头,走了!

刘御低头偷笑,不敢笑出声来。

顾玖也是哭笑不得,暗暗吐槽刘诏死要面子。

书房就剩下母子二人。

顾玖开门见山,问他“可是为名单而来?”

“正是!儿臣不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

“为何突然提拔这些人,还都是儿臣熟悉的人?”

顾玖放下茶杯,“你心里头认为是什么原因?”

刘御摇头,“儿臣不敢想。”

“有何不敢!你可以大胆的想。”

刘御依旧摇头。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

顾玖轻声说道“其实你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你父皇提拔这些人,都是为了你。”

刘御紧皱眉头,“父皇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父皇的身体……”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

他心头有些怕,怕说出口,一语成箴。

顾玖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父皇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劳累,不能操心。”

刘御郑重说道“儿子可以替父皇分忧,这也是儿子一直在做的事情。”

顾玖笑笑,“正因为朝政离不开你,为了让你更得心应手,如臂指使,你父皇认为应该提拔一些能配合你办事的官员。”

刘御紧皱眉头,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顾玖又说道“不必想太多!有本宫守着你父皇,你父皇定会平安。”

刘御松了一口气,“儿臣明白了!辛苦母后。”

“少年夫妻老来伴,能相伴到老,也是一种福分。”

……

天气渐渐热起来,顾玖带着刘诏,前往晓筑避暑。

刘诏琢磨着京大营要变动,得让刘御顺利登基。

“西北暂且不动!海外行营,等老二回来后,另外安排人上任。”

“你拿主意!”顾玖很干脆。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刘诏哼哼两声,表达不满。

顾玖笑了起来,“目前来说,局势还算稳定。这个时候军事上的变动,以你的决定为主。总归,人事上面无论怎么变,西进和南下的方略不会改变!老大与我们同样地想法。”

刘诏“哦”了一声,继续琢磨。

“朕果然是劳碌命,离开皇宫,还是忘不了关注朝政,事事操心。想当初,父皇可没有手把手教导我,全都是靠我自己摸索出来。”

顾玖好奇问道“你怨恨吗?”

刘诏摇头,“自然不会怨恨!朕早就想得通透,每一个做父母的人,其实都有自己教导孩子的方式。父皇有父皇的方式,朕也有自己的方式。”

顾玖笑了起来,“从武宗开耀帝往下,大周的皇帝一代比一代理智温和。我还记得,武宗开耀帝对待子女,犹如对待畜生。先帝能够承受几十年,不是一般的强悍。到了先帝那里,极少以畜生辱骂子女。等到了你这里,对孩子虽说严厉,却不会无缘无故的辱骂。有进步!一代比一代好!”

刘诏嘴角抽抽,总感觉好没面子。

顾玖让他趴下,要给他推拿药油。

“让内侍来吧。这活太辛苦。”刘诏说道。

推拿药油,需要很大的力气。百分百算是一个力气活。

顾玖却说道“我先替你推拿一刻钟。”

刘诏盯着自鸣钟,“那就说好了,只推拿一刻钟,朕担心你累着。”

“你不用担心我,我要是觉着累,不用你提醒,自会停下休息。哪像你,拖着破烂身体一直强撑。”

刘诏呵呵两声,表达不满。

顾玖推拿的手法很温和,力道并不大。

刘诏觉着很舒服,很享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将薄被盖在他的身上。

顾玖洗净双手,起身出了书房。

任丘已经到了。

正在花厅等候。

见到顾玖,先是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

“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这是医学院重新制作的药丸,药效比之前的强上一杯不止。”

顿了顿,任丘又说道“用太医们的话来说,此乃虎狼之药。用此药,会有风险。”

“本宫知道其中风险。可是不用此药,你认为陛下的身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任丘面色凝重。

他想了想说道,“此药丸可分两次服用。微臣找了几十个百战老兵试过此药,只要能扛过第一个疗程,后面会有明显好转。但是很多老兵并不能扛过第一个疗程。”

“试药数据都带来了吗?”

任丘点头。

一箩筐的数据,是每一个自愿前往医学院试药的百战老兵病历。

这些老兵,被陈年旧伤折磨得痛不欲生。

得知医学院开战一个疗法,可以减轻病痛,全都自愿报名试药。

即便知道其中风险,有可能熬不过第一个疗程,这些老兵也愿意试一试。

实在是太痛了!

每天每夜都在煎熬。

想死,又没那个勇气。

活着,毫无生活质量可言。

吃不香,睡不好。

每个月拿着伤残士兵救助金,钱都花在了吃药上面。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成功,就意味着还有好几年能活,而且活得有质量。

失败,就是死!终于可以解脱。

无论成功失败,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几十份病历报告,一本一本翻阅。

顾玖亲自动笔,做了一份统计表,可以直观的判断此药的作用。

“在忙什么?”

刘诏睡醒了,精神头不错。

得知顾玖在小书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你睡醒了吗?”顾玖放下手头的活。

刘诏点点头,看着一箩筐的资料,“这是什么?”

顾玖没有瞒他,“这是用药报告。”

刘诏随手拿起一份翻阅,好多内容看不懂,但是基本的内容他是看懂了。

他皱着眉头,一本一本翻阅,“这些人和朕有一样的病症?”

“他们都是百战老兵,身上的伤有的比你多,有的比你少。”

“你在用他什么试药?”

“全都是自愿的,其中风险也都如实告诉了他们。这里面很多人,都饱着一种要么多活几年,要么就此解脱的想法来到医学院。”

刘诏叹了一声,“朕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若非朕是皇帝,能享受到全天下最好的医治,用最好的药材,恐怕也会做出去试药求解脱的决定。他们没有上好的药材可用,没有太医替他们看诊,他们比朕煎熬十倍,痛十倍。”

“你不必如此!这里面有一半的人熬了过来。”

“当真?”

顾玖点点头,“熬过来的这些年,年龄有大有小,共同点就是求生欲很强,身体素质在众人当中,勉强算不错。”

刘诏问她,“这药有效果吗?”

“有!活下来的人,病痛有明显减轻,是可以忍耐的程度,不会影响生活。”

“你想让朕服用此药?”

“我得再想想。”

顾玖拿不定主意,毕竟这药有风险。

没人敢打包票,刘诏一定能扛过去。

“还犹豫什么!既然药有效果,赶紧拿出来,朕要服用。这日子真是煎熬,朕一日都等不及。”

“不行!就算你要服用,也要提前几天做好服药的准备。这药,乃是虎狼之药,不是你想服用就可以马上服用。”

“朕听你的,要做什么准备,你尽管吩咐。”



第1153章 大结局(四)

半个月后。

刘诏服下虎狼之药。

其过程之煎熬,能扛下来的都是真汉子。

熬过最关键的头三天,刘诏活了下来。

顾玖守在他身边,红着眼眶,眼泪一直在打转。

“我以为你熬不过去了。”

“朕答应要陪你到六十岁,无论多痛,多苦,都会坚持下来。朕已经没事了,别哭!”

“我没哭!”

顾玖偷偷擦拭眼角,双眼布满了血丝。

“这几天你都没睡吗?”刘诏担心坏了,“赶紧去床上睡一觉。别我的身体还没好,你又病倒。”

顾玖摇头,“我有休息,只是休息的时间比较少。不放心你,我也睡不安稳。”

“朕现在没事了,去休息吧。”

顾玖从善如流,往床上一躺,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

她揉揉眼睛,看见刘诏陪在她身边。

“你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来,朕就让太医把你唤醒。”

“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自鸣钟都转动两圈半。”

顾玖闻言笑了笑。

她一把抓住刘诏的手腕,替他诊脉。

“朕没事!”刘诏强调,却也没有拒绝顾玖诊脉。

顾玖严肃的表情,露出一抹笑容。

“这药果然有效,脉象强劲了不少。”

刘诏哈哈大笑,嘚瑟之情溢于言表,“朕至少还能活一二十年。”

顾玖陪着他高兴。

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起来。

她屏退左右,严肃地说道“退位一事,不如就此放弃。就当没这件事。”

沉默!

刘诏沉默了许久。

顾玖的心往下沉了沉。

事关皇位,她从来都是做最坏的打算。

良久,刘诏才开口说道“你睡醒之前,朕也在想这个问题。朕要不要坚持之前的决定,在明年退位。”

“你有答案了吗?”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顾玖咬着嘴唇,面色为难。

片刻之后,她眼神坚毅地说道“此事我尊重你的想法。无论退位,还是不退位,我都支持。”

“你这叫做没立场。”刘诏吐槽她。

顾玖苦笑一声,“那你让我怎么办?”

她若是坚持退位,多年之后,刘诏会不会怪她。

她若是建议不退位,多年之后,刘御得知此事会不会怪她?

此事叫她做决定,本就两难。

刘诏说道“太医告诉朕,此药可以很明显减轻病痛,但想要多活几年,还是要细心调养。不能劳累,不能操心。”

顾玖重重点头,“这药最初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减轻病痛。至于延年益寿,人没那么痛,生活得更有质量,或许这就是延年益寿。”

减轻病痛有很多办法,一些现成的药就能做到。

但是,这些药,无一例外,都会产生依赖性。

顾玖不敢给刘诏服用。

她用的是笨办法。

最后决定用虎狼之药,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刘诏整夜整日的痛,那种煎熬,真的能将人活生生熬死。

她不忍心看着他那么煎熬的活着。

虎狼之药乃下策,一开始都不敢抱有任何希望。

幸运的是,他们成功了。

刘诏不用再整日整夜的煎熬。

接下来,只需好好调养身体,好吃好睡。

精神状态好,身体状态好,不出意外,当然可以多活几年。

过去,饱受病痛折磨,刘诏还要坚持处理朝政。

如今,疼痛在忍耐的范围内,让刘诏放弃皇位,可能吗?

要不要退位,顾玖不能替他做决定。

以后,她甚至不能主动提起此事。

刘诏眉头紧锁,显然也是心烦意乱。

他说道“退位一事,朕还要再想一想。”

“好!凡事多想一想没坏处。”

此后,夫妻二人都没有再提起退位一事。

刘诏时不时过问朝政。

等炎热的夏天过去,凉爽的秋天到来,夫妻二人从晓筑回到皇宫。

父皇回宫,刘御已经准备将监国权利交出去。

却没想到,刘诏一纸诏书,让他继续监国。

刘御心中忧心不已。

顾玖让他不必担心。

刘诏不再参加大朝会。

大朝会一开,就是两三个时辰,甚至四五个时辰。直接从凌晨开到傍晚。

那么长时间,一直坐在龙椅上,刘诏感觉很疲惫。

每次大朝会之后,他都要修养几天,才能恢复精神。

偶尔开一开小朝会,每次都让齐王刘御出席。

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让齐王刘御发表看法,提出建议。

只要提出地建议没毛病,符合刘诏的心意,刘诏就会来一句,“就照着齐王说的办。”

次数一多,朝臣们都琢磨出一点意思,脑补了各种可能。

以至于后来,一些不那么紧急的事情,朝臣直接征求齐王刘御的意见,而不是等待皇帝刘诏拿主意。

面对这个情况,齐王刘御没有昏头,反而有些担心。

他前往长安宫。

顾玖告诉他,“不必忧心!只要你父皇不反对,你尽管去做。”

齐王刘御不敢大意。

所有事情,他都会原原本本禀报到兴庆宫。

刘诏对此不置可否。

……

秋去冬来。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那天,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带着家眷回到了京城。

鲁王刘衠,这会还在半路上。他走陆路,即便提前出发,还是比走水路慢了许多。

皇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顾玖很高兴。

家宴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

歇息的时候,顾玖问刘诏,“孩子们回来,你高兴吗?”

“朕当然高兴!”

顾玖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夫妻二人自有默契,不该说的连半个字都没提。

等到腊月,鲁王刘衠终于到京。

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凑齐。

趁着京城下雪,顾玖和刘诏出宫,去山上看了雪景。

看完雪景回宫,刘诏裹着厚厚羊绒毛毯,窝在软塌上。

书房烧着地暖,很热。

顾玖只穿了单衣,脸颊还是热得红彤彤。

刘诏不行。

屋里这么暖和,他还得裹一张羊绒毛毯。

顾玖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嘴唇都干了,喝杯水。”

刘诏端着水杯,示意顾玖在身边坐下。

“朕的身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穿着单衣,朕却要裹着毛毯。”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平日里就不能马虎,一定要好好保养。”

刘诏放下茶杯,握住顾玖的手,“最近都没见你笑,你心里头是不是藏着事?”

顾玖点点头,“你心里也藏着事,我没见你怎么笑过。”

刘诏当即露出一个笑脸,“这半年,朕一直在想那件事。”

那件事,自然是指退位一事。

顾玖没作声。

此刻,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刘诏自顾自地说下去,“朕不瞒你,自从服了药,陈年旧伤没那么折磨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朕都在动摇。朕不想退位,不想活着的时候交出皇位。那张龙椅,对人太具有吸引力。尤其是,朕在那张椅子上坐了十几年快二十年。让朕一朝放弃,朕舍不得。”

顾玖握紧他的手,“我都明白,我全都理解。”

就比如现在让她放弃寰宇,放弃四海,她也会舍不得,她也会挣扎会愤怒。

刘诏摇头,“朕的内心一直在挣扎犹豫。朕有时候看着老大,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思维清晰,有谋略有大局观,朕想到的地方他能想到,朕想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想到。朕竟然生出了嫉妒之心。

之前,朕不敢告诉你,是怕你唾弃朕。骂朕和历朝历代的君王一个德行,都容不得人,连子女都容不下。朕忍着没说,朕坚定认为自己和历朝历代的君王不一样。朕可以包容孩子的优秀,不怕被孩子比下去。哎……”

一声叹息,道不尽的愁绪。

“朕高估了自己!嫉妒心一旦生出来,就难以压制。朕干脆眼不见为净,可又不放心。还是得继续考察老大的为政能力。这段日子,朕的内心一直在饱受折磨。一边自我唾弃,一边又疯狂嫉妒。朕很想再年轻二十岁。”

刘诏表情冷静,也很坦然。

坦然撕开内心,将最自私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爱人面前。

顾玖抱住他,“人吃五谷杂粮,就有七情六欲。嫉妒,是人的天性,不必感到可耻。”

“朕嫉妒的是自己的孩子。”

“不是的!你不是以父亲的身份在嫉妒自己的孩子,你是以皇帝的身份在嫉妒年轻的臣子。”

“都一样!”

“不一样!你得分清楚两个身份。此时此刻的你,只是一个纯粹的人,没有皇帝包袱,所以你敢对我坦露一切。但是当你身在兴庆宫,身在金銮殿,你的身份就是皇帝。那个时候,你看着老大,不是以父亲的目光看着儿子,而是用皇帝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继承人。你会嫉妒他,只是人之常情,不等于你没有包容心。”

刘诏苦笑一声,“你为了安慰朕,真是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

“闭嘴!本宫没有找理由。你自己想一想,此刻你是皇帝,还是丈夫?是一样吗?”

刘诏愣神。

顾玖叹了一声,轻抚他的脸颊,“别钻牛角尖,别急着否认自己。”

刘诏微微点头,“此刻,朕只是你的丈夫,而非皇帝。”

顾玖笑了起来。

刘诏跟着笑了,他继续说道“朕一直下不了决心!那张椅子,太具有诱惑力,朕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舍弃。”顾玖很干脆。

刘诏却摇头,“朕答应过你,要陪着你。朕若是不舍弃,就无法兑现诺言。”

顾玖皱眉,郑重说道“我不需要你兑现之前的诺言,我只需要你遵从本心。你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抛开任何因素,只问你内心,你愿意放弃吗?

如果答案是否定,不要有顾虑,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人会指责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一天你生出怨愤之心。”

刘诏却说道“无论做何种选择,都会有遗憾。朕一直在权衡。”

“如果拿不定主意,就以利益最大化作为衡量标准。”

“朕……答应的事情,却又反悔犹豫,你会不会怪朕?”

顾玖笑了起来,“当然不会。这可不是小事,会犹豫挣扎,此乃人之常情。”

刘诏松了一口气,“只有你,最体贴朕。也只有你,一心为朕考虑。”

“想不出答案,暂时就别想了。总言而之,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谢谢!”

刘诏郑重地对顾玖道了一声谢谢。

顾玖嫌弃他,“真想谢我,就好好养身体。”

“朕一直有遵照医嘱。”

“那是谁偷偷批阅奏章?”

“年底了,事情多,朕是皇帝,可不是甩手掌柜。”

“少逞能!下次不准偷偷批阅奏章。”



第1154章 大结局(五)

年三十一过,时间进入景明十九年。

正月十五大朝会,皇帝刘诏携皇后顾玖,一同出现在金銮殿。

文武百官诧异。

宗室诧异,

王爷公主们同样诧异。

大家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么多年,皇后娘娘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金銮殿。

虽说,朝政每一次大动荡,每一次皇权和相权博弈,每一个大决定,背后都有皇后娘娘的影子。

但是皇后娘娘一直恪守着最起码的底线,不在朝臣面前公开露面,不公开发表任何看法。

今天是怎么回事?

皇后为何打破底线,同陛下一同出现在早朝,而且还是新年第一次大朝会。

到底有什么用意?

龙椅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椅子,同龙椅并排。

帝后二人分别坐下,彼此看了一眼。

刘诏明显有些紧张,手心在冒汗。

顾玖紧握住他的手,悄声说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刘诏微微摇头,心意已决。

顾玖不由得想起正月初五那天,一早醒来,刘诏突然告诉她,“朕已经有了决定,朕要退位。”

当时,顾玖惊得回不过神来。

经过那次谈话,她一直以为刘诏会放弃退位,会坚守在皇位上,一直到死亡那一天。

她已经决定忘记退位一事,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哪会想到,刘诏竟然依旧坚持退位。

这个决定太难了!

分明是在考验人性。

而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玩意。

顾玖说过,无论刘诏做任何决定,她都支持。这话真心实意。

她太明白其中的难处,明白其中的煎熬。

她万万没想到,刘诏做了选择了最艰难的决定。

当时,她忍不住问道“你确定吗?有一天你会后悔,即便这样你也要退位吗?”

刘诏那时候对她说道“无论退位与否,朕都难免后悔。这几天,朕寝食不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既然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后悔,那不如选一个就算后悔却没有遗憾的决定。”

顾玖张口结舌,许久之后她才说道“你没必要为任何人,任何事牺牲。这件大事,你该遵从本心。”

“朕就是遵从本心,内心深处朕一直渴望着带你游山玩水,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顾玖当时就红了眼眶,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将刘诏撵出去,关起门狠狠哭了一场。

她也说不明白,自己那天为什么哭,而且哭得那么厉害。

各种情绪翻滚,让她心烦意乱。

哭过之后,情绪也随之平静下来。

心,也随之安定。

她打开房门,将刘诏拉进屋里,最后一次郑重问道“决定了吗?”

刘诏重重点头,“决定了!”

“不改了?”

“不改!未免夜长梦多,正月十五大朝会,朕会正式宣布这个决定。朕有点慌,怕有人当场发疯。届时,你陪着朕一起前往金銮殿。朕已经安排京大营,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龙骑卫,金吾卫,随时待命。”

“你……”

顾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她频频点头,答应和他一起出席大朝会。

于是就有了今日一幕。

刘诏轻咳一声,乱哄哄的金銮殿安静下来。

“今日,朕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此事事关重大,齐王到前面来。”

齐王刘御隐有预感,眉头紧皱,迟疑了一秒,才走到最前面。

“朕今日要立齐王刘御为储君!”

此话一出,朝臣安静如鸡。

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情,不意外。

只是,皇帝要立齐王为储君,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更没必要让皇后娘娘一同出席大朝会。

“父皇……”

齐王刘御嘴唇张张合合,余下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玖冲他微微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刘诏还在继续讲话。

“……朕自幼行伍……如今年过半百,备受伤痛折磨,时常感觉精力不济,思路不明……朕今日郑重宣布,退位!”

轰隆隆!

犹如一道惊雷,将每个人的脑袋轰炸得七零八碎。

什么?

退位?

一定是耳朵出了问题!

一定!

“陛下刚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楚。”

“听着好像是要退位。”

“不可能!”

“陛下糊涂啊!”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臣,平日不管事,只有在大朝会露面,而且经常指着刘诏鼻子大骂昏君。

此刻他越众而出,哭天抢地,“陛下糊涂啊!陛下春秋鼎盛,内减赋税开商路富民强军,外开疆拓土,功比太祖。岂能退位!老臣坚决反对!”

“老臣也坚决反对。”

越来越多的臣子站出来,反对刘诏退位。

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指着刘诏的鼻子骂他是昏君,总说他乱搞,迟早生乱。

一年年过去,乱子未起,大周江山倒是肉眼可见得变得越来越好,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

官员俸禄上涨,致仕养老的官员每月都能按时领取一笔不多不少的退休养老金,安度晚年。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未来可期!

大周已经出现盛世景象。

若是脸皮厚一点,已经可以称之为景明盛世,景明中兴……

盛世可期!

这个时候,景明帝刘诏突然决定退位,太令人惊愕。

“陛下莫非是被人下了蛊毒吗?大周江山你不要了吗?我们这些臣子,你不管了吗?为何要退位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

越来越多的老臣站出来反对。

中青代官员就很尴尬了。

他们都支持齐王,都希望齐王能早早登基当家做主。

陛下退位,齐王登基,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然而对老臣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退位,意味着他们也将迎来致仕退休那一天。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得让出位置,给中青官员腾位置。

此刻,老臣都在急吼吼的,让陛下收回成命。

中青官员也只能随大流。

否则被人指责一句包藏祸心,竟然盼着陛下退位,其心可诛,那就麻烦了。

刘诏朗声说道“朕心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挽留。”

“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不能退位啊!齐王殿下如此年轻,哪能担当大任。”

言下之意,就算要退位,也该指定辅政大臣,协助新皇。

刘诏根本没有设辅政大臣的想法。

他是从新皇那个阶段过来的,知道被人质疑束缚的滋味。

若非他足够强悍,怕是要花费三年五年才能挣脱束缚。这还是没有辅政大臣的情况。

若是有了辅政大臣,朝廷必定生乱。

当年成宗文德帝不设辅政大臣,就是为了让刘诏少一份掣肘。

这个决定,刘诏认为很对。

所以他决定效仿先帝的做法。

如今,他不设辅政大臣,同样是为了让刘御少一份掣肘。

他亲自考察过刘御处理朝政的能力,完全能胜任皇位。

设辅政大臣,多此一举。

又不是十岁稚子,需要有人帮着拿主意。

此刻,刘御跪在地上,眼神纠结复杂。

“请父皇收回成命!”他朗声说道。

刘诏瞪了他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给朕闭嘴!”

刘御眉眼抽动,“儿臣还有许多不足,还需要更多的历练,目前难以担当大任。请父皇收回成命。”

“闭嘴!朕还没有正式退位,你就敢不听朕的话?”刘诏一脸火大的样子。

刘御张口,还想继续说。

顾玖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他这才将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下去。

刘诏站起来,眼前一阵发晕,扶着桌面才站稳。

顾玖一脸担忧,“陛下感觉如何?要不要退朝回宫歇息?”

等到晕乎乎的感觉有所减轻,刘诏挥挥手,“朕还撑得住。”

他脸色发白,望着朝臣,“朕的身体,诸位爱卿一清二楚。朕还能活多少年,用太医的话说,得看朕能否静心调养,不操心,不劳累。然而,身为帝王岂能不操心不劳累。

这么和你们说吧,朕坐在这个位置一天,就得减寿十天。干一年,就得减寿十年。朕身体不好,时日无多,只想在最后的日子过几天轻省日子。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诸位爱卿也不肯成全朕吗?当真对朕如此狠心?”

“陛下……”

臣子们老泪纵横。

“臣等都盼着陛下长命百岁,若陛下需要静心调养身体,大可效仿以前。陛下到别院修养,令齐王殿下监国,不是非要退位啊!”

“是啊!不是非要退位!”

“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诏连连摇头,“你们都错了!当年朕让齐王监国,那是因为朕自认为还年轻。而今,朕意识到自己老了,精力不济,身体抱恙,就不能继续效仿过去。朝政,没有朕,齐王和诸位爱卿也能解决。朕退位,令齐王登基,正是时候。”

“陛下退位,臣等可怎么办啊?”

有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无数老臣,匍匐在地,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然而皇帝刘诏心意已决,直接下令礼部,“退位登基一事,由礼部操持。请礼部尽快拿出方案,确定日期。”

撂下这话,刘诏携皇后娘娘一起退朝。

……

朝堂乱了!

朝臣疯了!

皇帝陛下要退位,令齐王登基称帝,此事随着早朝结束,转眼传遍了圈子。

又从圈子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陛下怎么会想到退位?糊涂啊!”

“难道陛下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怎会有人主动舍弃皇位,简直不可思议!”

“陛下自登基称帝以来,做过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还少吗?现在闹着退位,也不稀奇。”

“这么一说,果然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陛下从不是个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人。陛下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破陈规陋俗,做别人不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不得不佩服陛下的勇气。皇位说舍弃就舍弃,实在是太了不起。”

“可能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陛下做出退位的决定,都了不起。换了你,就算你病得半死不活,你也不可能放弃皇位。”

“那倒也是!陛下能舍弃皇位,果然不是一般人。”

退位,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端郡王府,刘议坐在窗前,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竟然要退位?”

早朝结束后,他浑浑噩噩回到王府,脑子一直乱哄哄。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竟然会退位!”

萧琴儿看着刘议,气不打一处来。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陛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人。他觉着到了该休息的时候,自然能果断地放弃皇位。”

“那是皇位啊!”刘议怒吼,“那是我们几个兄弟,为之争了一辈子,梦了一辈子,不甘了一辈子的皇位啊!皇位落到他手上,我无话可说。可他怎么能轻易放弃,说退位就退位。就算身体不好,也没必要退位啊!”

“你又不是他,你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做法。”萧琴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陛下和皇后都不是凡夫俗子,不要用你凡夫俗子的心去揣度他们。”

刘议涨红了脸颊,“不行,我得亲自问问他,他为什么要退位。父皇给他的皇位,他就这么不在乎吗?”

说完,刘议就跑了出去。

萧琴儿拉都拉不住。

------题外话------

明天继续大结局,争取明天大结局完结。



第1155章 大结局(六)

刘议一口气冲入皇宫。

站在兴庆宫外,等候通报的时候,热血上头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

一会见到皇帝刘诏,他将以什么资格质问对方?

还没想明白,内侍就请他进去。

到了正阳殿,一看,四位皇子皇女都在,皇后娘娘也在场。

皇室一家,今儿聚齐了。

皇帝刘诏面色不善,盯着刘议,“朕听宫人禀报,你执意要见朕,所为何事?”

刘议回过神来,迟疑片刻,“臣弟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刘诏的眼神十分嫌弃,“来都来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有了这句话,刘议立马鼓起勇气。

他高声质问,“皇兄为何要退位?父皇当年将皇位传给你,不是让你退位。你这么做,对得起父皇吗?”

大殿内,众人诧异!

端郡王有什么资格质问陛下?

他以为他是谁啊?

莫非他以为他能代表先帝?

刘议不在意众人的态度,他只想求个答案。

刘诏呵呵冷笑,“朕想退位就退位,关你屁事。”

回答就是这么干脆直接。

刘议面红耳赤,“对,的确不关臣弟的事情。然而,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众人求之不得的皇位,你说放弃就放弃。到底是为什么?”

“朕没必要同你解释为什么!没有别的问题,就滚出去!朕做决定,何时轮到你来质问!”

刘诏动了怒火,宫人不敢迟疑,赶紧将端郡王刘议请出去。

刘议极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没了刘议,大殿就只剩下皇室一家子。

刘御就跪在地上,还在坚持,“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可以以监国的身份继续替父皇分忧。”

刘诏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给朕继续跪着。”

刘御将背脊挺得笔直笔直,跪得端端正正。

荣王刘衡,鲁王刘衠,两兄弟都是一脸想劝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父皇这会正憋着火气,两兄弟开口,妥妥的就是炮灰命。

此时,汝阳站了出来。

她一身气势,不输兄弟。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父皇的身体,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顾玖同刘诏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出面回答,“你父皇的身体,的确很严重。需要小心调养,不操心不劳累,才能确保寿数!”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都湿了眼眶。

汝阳擦着眼角,“退位这么大的事情,父皇和母后事先为何半点风声不露?今儿早朝,听到父皇决定退位,我们哥哥们都吓坏了。不怪大哥一再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他刚被父皇立为储君,紧接着就要继承皇位,俨然成了众矢之的。这会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指责大哥。”

“这是他必须背负的重担。朕不能因为他成为众矢之的,就收回成命。”

刘诏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父皇退位,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吗?”汝阳小心翼翼问道。

“不然呢?莫非你们以为朕被谁逼迫,被迫退位吗?”说完,刘诏自个都笑了起来。

顾玖拉了下他的袖子,朝老大刘御努努嘴。

怀疑刘诏被人逼迫退位,肯定不止一个人。

估摸着,朝堂上多半的人都会往这个方向想。

齐王刘御,瞬间成为最大嫌疑人。

甚至皇后顾玖,朝臣们也会各种揣测。

是不是齐王联合皇后娘娘,逼迫皇帝退位?

天家父子,是不是已经反目成仇?

历来皇帝退位,都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十有九八都是被人逼迫。

也就难怪朝臣一力反对。

估摸着明儿就有齐王逼迫皇帝退位的谣言传出去。

刘御不怕背锅,但是他不能背上逼迫父皇退位的罪名。

转眼间,刘诏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吟片刻,“老大起来站着回话。”

“谢父皇!”

刘御谢恩之后,才站起来。

刘诏继续说道“退位一事,朕心意已决,明日会正式下退位诏书。原因已经告诉你们,朕身体不适,无法继续处理朝政。是时候将位置让出来。”

“儿臣不接受!”刘御直言。

刘诏指着他,“没你说不的权利。这个皇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可是……”

“没有可是!”

刘诏乾纲独断。

还是汝阳胆子大,她开口问道“父皇真的不能收回成命吗?”

刘诏郑重说道“朕心意已决。”

汝阳沉默片刻,“儿臣谨遵皇命!”

刘诏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他累了,挥手将孩子们打发走。

他疲惫地往软塌上一坐,同顾玖抱怨道“他们也不想想,朕下了多大决心才决定退位。一个二个,都劝朕收回成命。知不知道,这么劝下去,朕真的有可能改变心意。真是的,一点都不体谅朕,尽添乱。”

“先喝口茶润润喉。”顾玖劝道。

刘诏一口气喝光一杯茶,冒烟的嗓子总算好了些。

他又说道“本以为朕决定退位,朝臣都会欢呼庆贺。没想到,个个痛哭流涕,哭着吼着让朕收回成命。要知道,以前他们都是指着朕的鼻子骂昏君。现在朕这个昏君要退位,他们反而不高兴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顾玖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再‘昏君’,君臣相处多年,怎么着他们也能继续混日子。新皇登基,朝堂很快就会变成另外一个局面。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得新皇重用。再一个,朝臣都喜欢墨守成规,不喜欢求新求变。”

凡事照着规矩来,都不用动脑筋,日子就能混过去。

今天一变,明天一变,折腾得人仰马翻,又要重新适应新规矩。

对于朝臣来说,真是讨厌得很。

干什么退位?

弄得人仰马翻,人心惶惶。

不如做皇帝做到死,届时齐王殿下也能名正言顺登基称帝,还少了一道退位手续,等于少了一堆麻烦事。

当然,这都是老臣的想法。

中青年官员,巴不得求新求变。

只有当变动来临,他们才有机会上位。

否则等上面的老臣致仕养老,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刘诏感慨道“朕不就是想退位,这是遭了多少人嫌弃。就连老四,都敢跑到宫里质问朕,真是岂有此理。”

顾玖哈哈一笑,“老四他是不服气!他求而不得的皇位,你却说放弃就放弃,他心头意难平。”

刘诏十足地嫌弃刘议,“那是他格局小!抓着一样东西,到死都不肯放手。眼睛就盯着跟前的一亩三分地,从来不懂得放眼看天下。天下何其大,不止有大周,不止有西域,不止有南洋!那么多土地,人口,矿产,他怎么就没想过去看看?

当年推广草原海外开拓计划,朕有想过,要是老四有胆量出海圈地为王,朕给他兵马,给他钱,替他打下地盘,封他做诸侯王。可是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想法,说到底他就是舍不得到手的一切。”

顾玖说道“京城生活富足安逸,海外生活艰苦,一切要从头开始。而且自古以来,人们都畏惧出海。过去,都是没出路的人,刀口讨生活的人,才会出海。

出海圈地,要么有大勇气,要么是被逼到绝路。老四两样都不占,你总不能强逼着他出海圈地。京城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谁舍得放弃。

你瞧瞧,各大世家派到海外的子弟,全都是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这些人顶着世家子弟的名头,却毫无出路,只能去海外博一个前程。但凡能在京城找到一份差事的人,都不会选择出海。所以,你就不要苛责老四!”

“你怎么总替他说话?”刘诏不满。

顾玖白了他一眼,“我是担心在这节骨眼上,你和老四又闹起来,平添事端。”

刘诏摆手,“朕不会和他一般见识!他被母后养得娇气,吃不得苦。和他计较,朕多年前就被他给气死了。”

顾玖抿唇一笑,“都说长兄为父!你这个长兄,瞧着倒是有点派头。”

“那是当然!”刘诏一脸嘚瑟!

……

不等流言四起,次日一早,刘诏直接下了退位诏书,同时下了一道册立齐王刘御为储君的圣旨。

责令礼部赶紧挑日子,把事情办了。

礼部哭哭!

没有先例可以参考啊!

大周国祚两百多年,没有一个帝王选择退位。

景明帝刘诏也算是开了先河。

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礼部官员,埋首兰台寺。

翻遍所有史料,试图从上古记载中,寻找退位的合法性和礼节规制。

退位这样的大事,岂能草草了事。当然要按照严格的礼法进行。

如同皇帝登基,每一步都要按照礼法进行。

偌大兰台寺,被礼部几十号人霸占。

天天翻书!

早上一睁眼,就到兰台寺翻书。一直翻到天黑落锁。

中书令杨季看不下去了。

给礼部官员指了一条明路,“去山河书院找三元公问问。三元公阅遍天下书籍,山河书院图书馆据说收集了许多孤本残本,说不定会有收获。“

礼部尚书得了提点,带着礼物,急急忙忙上山河书院请教。

询问三元公,果然找对了人。

这些年,三元公除了教学生出书籍,就忙着阅览天下书籍。

还真叫他从某个残本里面知道了帝王退位的礼法规制。

礼部尚书大喜过望。

有法可依,有礼可循,退位一事就能办起来。

不用钦天监,直接找任丘任大神棍算日子。

退位定在四月初三,登基定在四月十八!

两个日子,包括具体的时辰方位,由任丘亲自测算,绝对无误。

定下日子,就开始定礼法!

礼部上下,包括少府,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使唤。

礼部忙归忙,也得关注朝廷动向。

其他衙门,撇弃礼部,天天闹腾。

皇室宗亲,高官显贵,换着人天天进宫劝皇帝刘诏收回成命。

身体不好,也不至于非要退位啊!

退位多麻烦啊!

刘诏在皇位多留几年,老臣们也能多风光几年。

刘诏不胜其烦,干脆跑到晓筑闭门不见。

朝臣们那个气啊!

黄帝刘诏一如既往的油盐不进,权说不听,啊啊啊……好暴躁!

中青年官员不做声。

没正式上位之前,大家都很低调。

免得碍着某些人的眼。被一撸到底。

一直等到四月初一,离着正式退位还有两天的日子,帝后二人从晓筑回到皇宫。

顾玖问他,“还有两日就要正式退位,后悔吗?如果后悔,这个时候还来得及。”

刘诏迟疑了片刻,“朕还真有点后悔!彻底放下手中权柄,心头难免有许多不舍。但是朕不会改变决定。”

“你的心意不改,我就让人安排船只,等到老大登基称帝后,我们就南下游山玩水。我已经命人在江南物色歌姬,届时给你唱正宗的小曲。”

“当真?”刘诏喜笑颜开。

顾玖挑眉一笑,“只是唱小曲,别想太多!”

“朕什么都没想,分明是你冤枉朕。”刘诏还委屈上了。

顾玖呵呵!



第1156章 大结局(七)

景明十九年,四月初三,晴空万里。

举大典,祭天地,告太庙……

近百道程序走下来,而且一步都不能出错,刘诏早已经精疲力竭。

陪在他身边,提醒礼仪规制的礼部官员,一样是脸色苍白,累得满头大汗。

顾玖远远的看着,看见刘诏双脚打颤,靠着两个内侍搀扶着,才走完了最后的程序。

大典结束,她立马冲到刘诏身边,握住他的手诊脉。

“来一台软轿,赶紧将太上皇抬回长安宫。”

一场退位大典,几乎是要了刘诏的半条命。

当天晚上他就到下,昏睡不醒。

太医们轮流守着,不敢丝毫马虎。

有人建议能否用虎狼之药,被顾玖一眼瞪了回去。

也不看看刘诏的身体已经破败成什么样子,这个时候用虎狼之药,几乎等同于催命符。

这得多大仇,才会在这个时候建议用虎狼之药。

汝阳主动请缨,“母后,今晚女儿守着父皇,您去歇息吧!有太医值夜,母后不用担心。”

顾玖揉揉眉心,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年纪,熬不得夜。

她对汝阳说道“守着你父皇,寸步不离。有任何情况,记得叫醒本宫。”

“女儿明白!”

顾玖去隔壁房里歇息,一晚上尽做噩梦。

梦醒了,又忘记了梦里的内容。

就记得梦里面的情况很可怕。

她翻身起床,问宫人,“太上皇什么情况?”

“启禀太后娘娘,太上皇病情稳定,中途醒来过一回,吃了一剂药又睡过去了。太医说,能醒来太上皇这回定能平平安安。”

一听说刘诏醒来过一回,顾玖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数日后,刘诏就能下床走动,逐渐恢复了精气神。

这一次,他是真的累狠了。

为了退位,差点把命都交代了。

“早知道,就不让礼部操持退位一事。礼部那帮人,恨不得什么事情都按照古制,礼法之繁琐,一个健康小伙子都能被他们累瘫。”

顾玖当着刘诏的面吐槽。

刘诏则庆幸,“幸亏熬过来了。祭祀天地祖宗的时候,朕就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若非内侍搀扶,朕当场就得昏过去。听到礼部官员唱喝‘礼毕’那一瞬间,朕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玖给他揉捏腿脚,“浮肿得有些厉害,最近吃清淡些。身体养好后,就到御花园活动活动。”

刘诏应了声。

……

四月十八,登基大典。

定年号为乾明。

明年就是乾明元年。

刘御胜在年轻力壮,繁琐的礼法全程走下来,还扛得住。

他领着妻儿子女,到长安宫拜见。

看着他精神头不错的样子,刘诏感慨了一句,“年轻就是好!换做我,一条命直接就没了。”

刘诏对刘御勉励了一番。

大方向已经定下,按照大方向走下去就行。

等刘诏说完,顾玖才说道“本宫和你们父皇已经决定,过几日就南下游山玩水。”

“这……儿子担心父皇母后的安危……

“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龙骑卫不是酒囊饭袋,四海和寰宇的护卫,也不是软柿子。”

顾玖打断刘御的话。

夫妻二人之所以退位,可不是为了继续住在宫里。

趁着还有时间,要出门看一看大好江山。

夫妻二人心意已定,几个子女可劝不住。

刘御无法,于是说道“请父皇母后务必将烜哥儿带在身边,替儿子尽孝。”

刘烜,烜哥儿是刘御的嫡长子,刘诏顾玖的嫡长孙,还是个半大孩子。

没有太多犹豫,顾玖点头应下,“就让烜哥儿跟在我们身边。”

……

四月底,刘诏和顾玖启程南下。

他们先到洛州,住了两个月。

吃遍当地美食,赏完当地美景,然后继续南下到了江南。

一城一城的游玩。

每到一地,少则停留半月,多则停留半年一载。

到了南方,天气湿润。

本以为刘诏的身体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没想到他竟然适应良好。

坐在画舫,听着小曲,日子乐哉乐哉。

刘诏突然问了一句,“最近我是不是胖了一圈?”

顾玖扫了眼他的身材,“嗯,是胖了!”

刘诏闻言,立马吸了下肚子,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瘦一些。

“别吸了!再怎么吸,还是不瘦。”

刘诏郁闷坏了,“我们一路吃吃喝喝,你和烜哥儿都没变化,不过烜哥儿倒是长高了一些,你是半点不见胖。偏偏只有我,似乎胖了一圈还不止。”

“你也不想想,你多能吃!都快赶上烜哥儿的食量。烜哥儿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吃得多理所当然。你又不长身体,你吃那么多不长肉还能长啥?”

刘诏摸摸不再那么结实的腹部,一脸惆怅。

软软的小曲都不能安慰他破碎的心灵。

他委屈控诉,“你都不安慰我。”

顾玖立马翻了个白眼,“我是无数次拦着你,让你少吃点。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过头又背着我胡吃海塞。这会你还怨我,真是没良心。”

刘诏笑了起来,“以后你继续监督我,一定要少吃。”

“你能忍住?”

“当然!”

他可不要长出一个大肚子,配不上娇妻。

夫妻二人互相吐槽调侃,长孙刘烜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

他是替父皇尽孝,也是出门长见识,学本事。

顾玖也没忘记调教长孙,经常给他布置功课。没到一个地方住下来,就叫烜哥儿带着下人出门考察民生民情,回来还要写书面报告。

还不能让下人代笔,只能他自己来。

顾玖和刘诏是在旅游,烜哥儿则是在游学,任务重,吃得多。几个月时间就长高了一截,洗去了在京城时的娇贵,变得沉稳。

听完小曲,顾玖和刘诏,就如同平常人家的老夫老妻,走在小街小巷,看着人情世故,体会俗世烟火。

刘诏是个馋虫,看到有人卖小吃,他又有点馋。

可转念一想,在画舫听小曲的时候,已经吃了几块糕点。

而且,小吃用霜糖裹着,用顾玖的话说糖分过高,吃了对身体不好。

他就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市井小民都能用霜糖做小吃。好生有钱。”

顾玖却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离着此地三百里的地方,就有一个甘蔗产区。当地熬糖,制糖,发展得很红火。故而,这边的糖要比京城便宜一半左右。”

“你置办的田庄离着此地多远?”刘诏问道。

顾玖想了想,说道“最近的田庄,离此地两百里远。主要是产茶。”

“此地处处都游玩了一遍,不如明日启程前往茶庄住段日子。这辈子还没住过茶庄。”

“好啊!到时候命人采了茶叶,你可以亲手制茶。”

夫妻二人临时决定前往两百里外的茶庄,宫人和侍卫则瞬间动了起来。

一部分提前前往茶庄布置,确保安全。

一部分人则留下来收拾行李,准备车马行程,负责路途安危。

已是傍晚,西边火红一片,美得不像话。

“明儿又是一个大晴天。”

路过一个药铺。

见乡农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到药铺求医。

受伤的人,也是倒霉,竟然自己用锄头挖到自己的脚。

锄头锋利,可想而知伤得多么厉害。

一只脚能不能保住,也不确定。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乡农们担心着急,却并不恐慌。

他们互相安慰,“有孙大夫在,一定能救回来。”

顾玖闻言,心生好奇。

这位孙大夫,莫非有妙手回春的本事。

乡农如此信任,看来孙大夫在此地名声显赫,医术精湛。

本以为孙大夫是位老夫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位中年妇人。

“她是孙大夫?”顾玖好奇问道。

“她正是孙大夫,医术精湛。这伤别人治不了,唯独她能治。”

“为何这么说?”

“可听过皇家医学院?”

顾玖神色古怪,她点点头,“听过。”

“孙大夫家学渊源,家族世代行医。她自幼熟读医药经典,后来又去了京城的皇家医学院进修三年,回来后就是我们当地名副其实的治外伤第一人。因她之故,本地几大医药世家,纷纷将家族子弟派往医学院读书。”

原来是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大夫,不错不错。

顾玖又问道“孙大夫是女子,你们不介意吗?”

“为何要介意孙大夫是女子?她是大夫,只要她能把人救回来,是不是女子有何关系。再说了,孙大夫可是七品医官,县太爷见了孙大夫,也要客客气气。”

顾玖闻言,笑了起来。

事后,她同刘诏说道“世人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排斥女大夫。”

刘诏告诉他,“江南风气开放,引领天下潮流,比起其他地方,更愿意接纳女大夫。换做内陆山区,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情况。”

“你说的有道理。医学院任重而道远,明儿我就给任丘去信,叫他不可懈怠。”

“你这是逮着任丘一人压榨。”

“能者多劳!任丘一身本事,早该发光发热。”

顾玖说完,自个先笑了起来。

她又说道“别说我压榨任丘。他自个也是乐在其中,成天干劲十足。我若给他一根棍子,他就能将天捅个窟窿。”

顾玖想知道孙大夫治伤水平如何,又多停留了两天。

受伤的乡农度过了危险期,被救了回来。脚保住了,只是肯定会留下残疾。

顾玖偷偷去看过,孙大夫的处置很利落,难怪能以女子身份获得当地人的认可。

怀揣着一份欣喜之情,顾玖和刘诏离开了此地,前往茶庄。

数日后,孙大夫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一套改良版手术器具,外加两车药材。

她一脸懵逼,追问送礼之人的身份。

侍卫当然不可能告诉她,送礼之人是太后娘娘。一个字没有吐露,礼物放下就走了。

弄得孙大夫一头雾水。

左猜右猜,估摸是她过去看诊的某位达官贵人送来的。

……

夫妻二人带着烜哥儿住进茶庄。

山中气候湿润,环境清幽。

刘诏住在此地,就觉着舒服。

又惦记着次年的春茶,想要亲自试一试炒茶,就决定一直住到次年。

乾明元年,赶着清明谷雨,刘诏跟着师傅学习炒茶,还让烜哥儿也跟着学习。

顾玖乐得清闲。

她吃着荷叶烤鸡,看着刘诏哼哧哼哧炒茶叶,一脸美滋滋。

炒茶是个辛苦活,讲究技术。

刘诏那破技术,浪费了好几锅茶叶,也没能炒出一两能冲水泡茶的茶叶。

倒是烜哥儿悟性不错,跟着师傅学了几天,学得有模有样。

后来在大师傅的指导下,他炒了一锅明前茶,孝敬顾玖刘诏二人。

“没吃上儿子孝敬的茶叶,倒是先吃上孙子孝敬的茶叶。”刘诏顺嘴吐槽两句。

顾玖抿唇一笑,“烜哥儿,别听你祖父胡说八道。”

烜哥儿低头一笑,亲自烧水冲泡茶叶。

“请皇祖父皇祖母品茶!”

“烜哥儿茶道学得不错,很到位。这一点比你父亲强。”刘诏夸了一句。

顾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

她赞许地点点头。

虽说比不上大师傅炒茶手艺,比起一般的炒茶师傅还要略胜一筹。

只学了一个月,就能炒出上等茶叶,烜哥儿果然悟性极佳。

难怪大师傅对他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

顾玖悄悄对刘诏说道“烜哥儿的悟性,在老大之上。”

“竟然比他老子还聪明?”

乾明帝刘御已经是少有的聪明人,从启蒙开始,就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天分。

没想到嫡长孙烜哥儿,竟然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顾玖说道“皇后家学渊源,学识见识皆不俗。烜哥儿是她的孩子,这么好的悟性,能理解。”

“你的意思是,皇后比你还厉害三分?”

“论学问,我的确不如皇后。孙家家学渊源,可不是一句虚言。”

顾玖很坦然地承认,学问方面,她不如儿媳妇孙七娘。

但是其他方面,她能甩孙七娘十条街。

烜哥儿遗传了父母的优势基因,青出于蓝不稀奇。



第1157章 大结局(八)

烜哥儿发现,自从他孝敬祖父母两斤茶叶后,功课直接翻倍。

他有点懵。

是他炒的茶叶不够好吗?

还是祖父母对他有所不满。

他忧思数日,愁眉不展。

白仲领命,出面提点他,“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给你布置加倍的功课,不是罚你,而是看重你。你若是没有那个能力,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也不会废心思布置功课。”

得了提点,烜哥儿果然眉头舒展,干劲十足。

顾玖和刘诏三天两头出门游山玩水。烜哥儿则埋首功课,或是带人深入村落探查民情,他是一日不得闲。

过了谷雨,夫妻二人改道前往江陵府。

江陵府水资源丰富,大江大湖环绕。

刘诏一到江陵府,就想吃河鲜。

顾玖提醒他,“可别敞开了胃口吃,先适应适应这边的气候再说。”

刘诏从善如流。

二人乘坐楼船,前往大湖游览,顺便听船娘讲那湖边渔民的故事,唱着古老的小曲。

顾玖觉着小曲挺有趣,于是命人找来乐师记录曲谱。

“将各地小曲山歌收集成册,将来可以出版一本古乐谱,肯定很多人收藏。”

对顾玖的决定,刘诏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

自此,游山玩水的队伍中,就多了两位乐师。

刘诏偶尔来了兴趣,跟着乐师一起唱喝,好不快活。

顾玖发散思维,一路行来,不光可以记载小曲山歌曲谱,还可以命人将各地风俗习惯,饮食气候等等记录下来。

路上遇到的奇人奇事,也都一一记载。

将来说不定可以出版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供后人参考,也能开拓人们的眼界。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出远门。了解外界,只能通过书本。

真能出版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也算是给大家的生活添了一抹色彩。

随着想法诞生,队伍里面又对了两位书办,两位画师。

画师负责画出沿途山川地貌,风情民俗,人物形象。

将来集结成册,做成书籍插画,让人们能够更加直观的了解外面的世界,不做井底之蛙。

夫妻二人在江陵府,一住就是一年。

品特色美食,赏当地美景。

这一年烜哥儿又长高了一截,脱去孩童稚气,多了少年青涩。

烜哥儿是学什么都学得快,学得好。

在江陵府,他学会了划船,学会了抓鱼,学会了游泳,学会了辨别草药,跟着画师学画画,跟着乐师学谱曲,跟着武师傅学武艺,甚至还学了一点粗浅的木工活……

这悟性,就连刘诏都说生平仅见。

“就怕他慧极必伤。”

“不一定。”顾玖认为刘诏是杞人忧天,“烜哥儿跟着我们游遍山川湖海,接触三教九流,见识广博,心胸开阔。学得越多,越意识到自己的不足,而不是钻牛角尖。所谓慧极必伤,多是环境闭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见识到天下,却忧心天下。只见人性之恶,不见人性之善。”

刘诏看着烜哥儿,果然是个爽朗好男儿,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性格。

烜哥儿这个年龄,以他的见识,同龄人中,无人能比。

所学很杂,没有动摇心性,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三观。

他们住在江陵府这段时间,江陵书院山长崔七经常提着一壶酒上门拜访。

他见烜哥儿悟性极佳,起了爱才之心,于是建议道“可否让皇长孙殿下前往书院读书,和同龄人相处一段时日,或有好处。”

顾玖欣然答应。

烜哥儿野了这么长时间,是该收收心,到书院接受熏陶。

于是乎,烜哥儿结束了上山抓鸟,下河摸鱼的日子,进入书院读书。

他的学习程度之深,所学之丰富,普通夫子根本教不了他。

崔七给他开小灶,请名师大儒教导。

在书院期间,烜哥儿又接触了道家,佛家,阴阳家,墨家,理工学派……

全新的知识领域,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烜哥儿一头扎进了新的知识领域中,乐不思蜀。

刘诏私下里嚷嚷道“当心成了书呆子。”

“放心吧,当不了书呆子。在书院还不忘每天上山抓鸟下河摸鱼。书院投诉了好几次,池塘里养的鱼,都快被他伙同一群学子给偷完了。经常半夜三更抓鱼烤着吃。”

刘诏闻言,哈哈大笑,“有朕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比他老子还调皮三分。”

“烜哥儿是要比老大更有野性。”

散养的孩子和圈养的孩子,的确有所不同。

野性十足的烜哥儿,适应力超强。

江陵书院除了崔七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就算这样,短短时间,他就在书院混出了名堂,手边围着一群学子,俨然老大风范。

难免和其他几派学子发生冲突。

他是阳谋阴谋齐上阵,三两下干翻对手,成了书院当之无愧的霸主。

崔七再次提着酒拜访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他抹了一把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最后决定实话实说。

“皇长孙殿下,在书院混得风生水起,几个地头蛇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书院上下,奉他为头领,很有点山大王的气势。”

刘诏闻言,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他又说道“区区山大王,算不得什么。要是有本事混个将军做做,倒也不错。”

顾玖看出崔七还有未尽之言,于是问道“烜哥儿是不是又闯祸了?”

“太后娘娘多虑了,皇长孙殿下做事还是很有分寸。最近山里面闹匪患,娘娘也知道,江陵府周围山多地少,匪患不绝。当地官府剿匪不力,跟山匪熟悉地形狡兔三窟也有关系。皇长孙殿下得知这个情况,开始煽动学子,将各家护卫家丁小厮组织起来训练,说是要上山剿匪。”

事关重大,崔七管不住皇长孙殿下,只能偷偷告状。

“胡闹!”

刘诏恼怒,“半大小子,学人剿匪,当心把性命交代。”

顾玖却说道“此事不宜强硬打压,应积极引导。你熟悉军事,此事你负责。”

顾玖当甩手掌柜,将责任甩给刘诏。

刘诏琢磨了一番,调来当地驻军负责剿匪。烜哥儿则带着他训练的人,作为后勤辅助。

“先让这小子见见血,才知道打仗可不是儿戏。”

顾玖赞同这个办法。

经过周密部署,部队进山开始剿匪。

此去三月,爬山过河,条件艰苦,总算端了匪徒的数个老巢,击毙匪首。缴获大量物资人口。

这回剿匪,剿得很干净。

山里面至少能太平个十年八年。

历经三个月的剿匪,一群学生兵在烜哥儿的带领下,迅速成长起来。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吃足了苦头,不似过去那般张狂,都开始学着稳重。

烜哥儿眼神变得越发坚毅。

他偷偷问顾玖,“祖母,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可有匪患?”

得,这小子剿匪剿上瘾了。

“你是想打仗吗?”

烜哥儿重重点头。

顾玖说道“一直南下,出国境,到海外,天天都能打仗。”

“我们要去海外吗?”

“可以将海外安排在行程上。”

于是,烜哥儿心头就埋下了去海外打仗的念头。

从江陵府沿江逆行,到达益州。

好巧,百里外的山区也有山匪横行。

烜哥儿豪气冲天,加入当地驻军,同吃同住一起训练。

准备妥当,就上山剿匪。

刘诏得意洋洋,“这小子类我,有我当年的干劲,打起仗来不要命。”

顾玖甩了个白眼给他,“等烜哥儿回来,让他去当地书院修身养性一段时间。”

“文武兼备,甚好!”

这个时候,鲁王刘衠在京城呆腻了,加上手头上的项目一直没进展,就动了出门游玩换换思路的心思。

得知父母带着烜哥儿正在益州,他也急匆匆赶往益州会和。

多了个电灯泡,刘诏十分嫌弃。

直接将鲁王刘衠打发到当地书院教书。不教书也行,只要不出现在跟前就成。

刘衠捏捏鼻子,这是亲爹吗?

他干脆跑到山里,跟在烜哥儿屁股后面摇旗呐喊,帮忙算账,做个后勤。

没了儿子孙子打扰,刘诏爽歪歪。

天天拉着顾玖出门走街串巷,喝茶看戏,游山玩水。

他来了兴趣,特意学了几个唱段,专门唱给顾玖听。

顾玖很捧场。

拍着巴掌,朗声说道“唱得很!”

“果真唱得好?你别哄我。”

“不哄你!你扮武将,特别有气势。那些唱戏的,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甚至没见过血,扮武将不伦不类。”

这话有道理。

刘诏心花怒放,又学了几个唱段,专门唱给顾玖听。

等到鲁王刘衠和烜哥儿这对叔侄归来,刘诏很有兴趣了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唱腔。

鲁王刘衠没敢吐槽,憋着笑,不作声。

烜哥儿则拿起鼓槌打鼓伴奏,爷孙两玩得乐呵得不行。

鲁王刘衠偷偷吐槽,“父皇唱得真不怎么样,倒是烜哥儿击鼓很不错,看得出有专门学过。”

顾玖笑了笑,“知道你父皇为何那么喜欢烜哥儿吗?不光是因为烜哥儿聪明,还因为烜哥儿比你们更有孝心。”

“儿子也有孝心!”鲁王抗辩。

顾玖笑了笑,“但你绝不会为你父皇击鼓伴奏,让你父皇尽兴。这就是烜哥儿讨人喜欢的地方,他懂得多,凡事都能得心应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每一个人喜欢他。他若是讨厌某个人,自有办法让每个人都讨厌那个人。”

“听母后这么一说,烜哥儿城府颇深。”

“他悟性极高,聪明绝顶,小小年纪颇有谋略不稀奇。他真的很讨人喜欢,是个上进又有孝心的好孩子。让人愿意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鲁王刘衠闻言,悄声问道“这是定了烜哥儿的储君之位?”

“现在谈论此事,为时过早。”

“哦!”鲁王刘衠十分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说道“要不我也将家里的小子给父皇母后送来,代我尽孝。”

“别!你家那小子,半懂不懂,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本宫可不乐意带孩子。等孩子再长大三五岁,届时可以送到本宫跟前,本宫亲自调教一番。”

鲁王刘衠喜笑颜开,“孩子能得母后亲自调教,那是他的福分。凡是经母后调教出来的孩子,都身具不凡之处。”

顾玖乐呵呵的,“尝尝这个茶叶的味道,是烜哥儿亲自炒制而成,已得大师傅精髓。”

一听说是烜哥儿亲自炒制的茶叶,鲁王刘衠顿时来了兴趣。

用心品茗,果然有独到之处。

“烜哥儿真乃天才。不如让他跟着我学术数器械,不同的思维想法碰撞,说不定能带来新的启发。”

顾玖问道“你们的研究陷入了瓶颈,这么长时间就一点进展都没有?”

“的确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看到烜哥儿,以他的聪明脑瓜,或许能给我带来一点启发。”

“行啊!只要他愿意,本宫不阻拦。”

鲁王刘衠喜笑颜开。

之后,就拉着烜哥儿埋首术数器械,废寝忘食。

------题外话------

预估不足,今天还完结不了。

还得再写几章。



第1158章 大结局(九)

烜哥儿被鲁王刘衠抓了壮丁,每日废寝忘食,熬得眼睛通红。

刘诏心疼坏了。

他指着儿子刘衠大骂,骂刘衠没良心,压榨小孩子。

烜哥儿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哪能天天熬夜。

刘衠被骂得一脸懵逼,找母后寻求安慰。

“父皇真正是有了孙儿,就没了儿子,实在是太偏心。”

顾玖忍俊不禁,“你父皇一直都很偏心。”

这话太扎心。

顾玖还要继续往他伤口上撒盐,“你不如烜哥儿讨人喜欢,而且老大不小还赖在父母身边,你父皇偏心在所难免。”

鲁王刘衠想吐血。

“母后也嫌弃儿子吗?”

“本宫当然不嫌弃你,只是你若是再不回京,你父皇就要亲自出面赶人。”

“儿子想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竟然也被父皇嫌弃。父皇实在是太过挑剔。”

“有烜哥儿在我们跟前尽孝足矣!你嘛,的确不如烜哥儿贴心。”

鲁王刘衠泪湿衣襟。

好可怜!

好委屈!

好无助!

被父皇母后嫌弃,比不上侄儿讨人喜欢。

嘤嘤嘤!

鲁王刘衠顶着太上皇刘诏冷飕飕的目光,厚着脸皮又停留了一个月。

离着过年还有两个月,终于有了思路。

他跑到父皇母后身边,“儿子想陪着你们过年,等开了春再启程回京。”

刘诏格外嫌弃,挥手,“赶紧走,赶紧走!以后有事就写信,别再突然出现。”

又被嫌弃了。

刘衠眼巴巴地看着母后。

顾玖笑眯眯地说道“正事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游山玩水。等你们做出成果,本宫和你父皇定会回京替你庆贺。”

“儿子在京城恭候父皇母后。”

鲁王刘衠收拾了行李,启程回京。

烜哥儿送他出城。

“叔父一路顺风!”

“好好孝敬你祖父祖母,不可淘气。”

“侄儿听叔父的。”

送走鲁王刘衠,祖孙三人开始忙着过年。

各种腊味,挂在屋檐下,一排排,看上去格外豪富。

他们人多。

腊味足足做了上千斤。

城里的肉铺,都认识他们一家。

这么多人口,还能天天吃肉,不是豪富又是什么。

过完年,转眼就到了清明。

烜哥儿又亲手炒了两锅茶叶,孝敬祖父母。

有了明前茶,顾玖和刘诏就决定启程前往边境看一看。

一听说要去边境,烜哥儿兴奋得跳起来。

去海外打仗,这个想法他可是一直藏在心中。

沿着官道继续南下。

一路行来,全是山路。

能在这样的地方开出一条能并排通行三辆马车的官道,殊为不易。

花费的钱财更是天文数字。

道路开通,最直观的好处就是过往行人车马多了许多,货物流通方便。

很多做南北货的商人主动到当地收购山货。

当地小民将自家的干货山货卖给商人,一家人总算有了点收入,可以买二两盐巴,扯三尺布做一件新衣。

烜哥儿好奇问了一句,“四海肉菜店在当地没有设点吗?为何都是一些行商在收购山货。”

顾玖告诉他,“四海肉菜店在收费站设了两个点。这边产出有限,伙计通常半年进一次山。你看,这里丛山峻岭,每次进山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进一趟山,少则一月,多则三个月才能从山里面出来。

不是谁都愿意等候四海肉菜店的伙计上门收货。而且农副产品这个市场,也不能让四海肉菜店独家垄断,总要给其他行商一条活路。任何行业,吃独食都会遭人记恨。有舍才有得,你要学会如何分配利益。”

烜哥儿若有所思。

刘诏插了一句,“听你祖母的没错,关乎利益分配这一块,全天下你祖母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朝堂上每一次震动,归根结底,都是利益重新分配。为什么要给东家,不给西家?为什么要给姓李的,不给姓赵的?是他们不如别人吗?并非如此!而是给了东家,给姓李的,方能利益最大化,惠及更多的人,更利于制度的推广。”

烜哥儿恍然大悟。

顾玖很干脆,当即给他布置功课,“就’利益‘二字,写一篇策论。半个月内交功课。”

“孙儿遵命!”

到了边境小镇,才知此地已经是一个热闹繁华的商业重镇。

商人,文人墨客,身份不明者,背负官司逃命到此的人,还有来往的军人部队,三教九流汇聚一次。

一个小小的边境小镇,人口不过一千人,因为通往海外水泥路的开通,被硬生生催生成一个边贸重镇。

正赶上水果上市,烜哥儿每天都是吃吃吃。

果然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就这食量,稍微穷一点的家庭,根本养不起。

小地主家庭,面对这样的食量,都得发虚。

烜哥儿不满足于到集市买水果吃,带着人跑到果园直接爬到树上吃新鲜果子。

晚上回来,顺手带回几只野味。

侍卫禀报,顾玖和刘诏才知道这小子不光爬树吃果子,还进山打野味。连砍三条毒蛇,带着野味下山,还一脸嘚瑟。

一听遇到毒蛇,顾玖和刘诏吨数唬了一跳。

“这小子太野了!比他老子野了不知多少倍。”

“毒蛇他也敢随便砍,真是气煞人也。”

刘诏气呼呼,跑去教训烜哥儿。他也是担心烜哥儿的安慰。

烜哥儿垂头认错,刘诏又立马心软,叮嘱他以后不可进山打野味,就没别的惩罚。

顾玖连翻白眼,口是心非的老男人。

之前还那么凶,见到大孙子,立马温和得不像话,都不舍得罚大孙子。

顾玖可不会心软,“闭门思过半月,好好想一想到底错在哪里。”

“哦!”

烜哥儿老老实实回房闭门思过。

刘诏见状,心疼坏了。

“闭门思过半月,你罚得是不是太狠了点?”

顾玖伸出手指头,戳在他的头上,“你是老糊涂了吗?雷声大雨点小,不管教烜哥儿,竟然还敢说我太狠。信不信,本宫连你也罚。”

信信信!

刘诏哪敢不信。

决不能忤逆太后娘娘的决定。

“全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罚他半月就半月,罚他一月就一月,我没意见。”

刘诏怂得很。

顾玖笑了起来,“你就是太宠他,以后不能这样。”

“那不行!我们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不能全都凶巴巴的,那会伤害到烜哥儿。”

顾玖哭笑不得,“当年教导几个孩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烜哥儿是孙子不是儿子,那几个臭小子哪能和烜哥儿比。”

得!

这是亲爹,没跑了。

刘诏对亲儿子嫌弃得不要不要,对亲孙子那是宝贝得不要不要。

典型双标!

在边境小镇停留了一个月,才正式出关。

随着太后和太上皇出关,一道太后懿旨发往少府设在州府的分点。

数日后,府城少府分点倾巢出动,带着绣衣卫前往小镇关口,将边关工作人员一撸到底,全都抓了回去慢慢审问。

特么的,敢朝关税伸手,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为了照顾边关工作环境辛苦,少府给边关工作人员开的都是高薪,年底还有丰厚的奖金。

一年的收入,赶得上一品大员一年正经收入。

这么高的收入,还不忘朝关税伸手,偏偏还撞在太后娘娘的手里,也是活该!

出了关,沿途遇到很多运送物资的商队。

三和快递是主力。

像这种境外货物运输,为了确保安全,商行通常会委托三和快递。

虽说三和快递收费贵,但是有保证。

货物要是被打劫造成损失,三和快递按照纳税价值照价赔偿。

“这条通往海边的水泥路,比我预想得要热闹很多。”

顾玖以为,这条路走的人会很少,最多就是跑跑商队。

这一路走来,发现不光是南来北往的商队,还看见很多当地小民,财主老爷。

越是靠近城镇,道路两侧就越多人沿街叫卖。

顾玖感慨,“我以为本地土著对大周人都充满仇恨,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副太平年月的景象。”

烜哥儿在外面打探数日,频频接触当地人,倒是叫他打听出不少事情。

“沿街摆摊的小民,基本上都会说几句汉话,他们专门做大周人的生意。海外行营办了免费初级学堂,当地小孩可以免费读书,此举颇得人心。”

“孙儿还听说,去年海外行营举行了第一次科举,当地读书人蜂拥报名。海外行营承诺,只要能考取秀才功名,就能到行营做事,吃官家饭。成绩优异者,会被推荐前往京城山河书院读书。单这两条,对当地士子有着莫大吸引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孙家奉皇祖母命令,这些年一直在海外行营推广汉文化,成绩斐然,在当地读书人心目中俨然已经是圣人一般的人物,备受推崇。”

听完烜哥儿打听的情况,顾玖和刘诏没有急着前往行营。

寻了一处城镇,包下一个客栈住下来。

夫妻二人,做行商打扮,整日四处闲逛。

集市,乡村,农田,矿场,学堂……

海外行营多年经营,成绩有目共睹。

“再有十年之功,等这批接受了汉文化教育的孩子长大成人,就可以将海外行营正式纳入朝廷,此地设官府,置流官。”

刘诏连连点头,“可设五个郡,二十个州府。”

“你这步子迈得太大。设郡设州府,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来。先设一二个州府,试验三五年,确保能替代海外行营,再讨论设郡。只是此地远离京城,在人们心目中属于蛮荒之地,流放所在,恐怕没有人愿意到这里做官。”

“等你的《地方奇人怪谈》出版,总有人会动心。还可以用提高俸禄的的办法,吸引一批人过来。”

顾玖求稳,不想此地生乱,“此事再琢磨琢磨,不着急。”

他们去了行营。

这是出门游玩以来,第一次主动前往官府。

行营上下如临大敌,如履薄冰。

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安保工作重中之重,万一出点事,那可不得了。

行营上下压力山大,都在担心安保。

原来靠近大周这一片人口,一直都比较亲近大周,经过海外行营多年深耕,慢慢接纳了大周人,主动学习大周话,大周礼仪。读书人也愿意到行营做事。

所以顾玖他们一路行来,看到的都是一片太平年月的景象。

过了行营,继续往南,越是靠海,对大周越是抵抗。

行营一半的军队被派出去平乱。

前阵子,还有人在行营所在的城镇制造恐怖气氛。

顾玖和刘诏到达的三天前,行营刚砍了一批反贼。城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第1159章 大结局(十)

烜哥儿要去打仗。

等不到荣王叔父,汝阳姑母到来,烜哥儿带着亲卫跟随军队出征平乱。

此去,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两年。

刘诏不放心啊!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都想亲自带人,保护烜哥儿的安危。

天气本来炎热,刘诏还来劲了,一个劲地翻来覆去,着实过分。

“你就是瞎操心。几百个护卫保护他,他能有什么危险。统兵将领也不可能让他做先锋军冲锋在前。”

顾玖狠狠吐槽刘诏。

“以前孩子们出海的出海,去西域的去西域,怎么没见你担心,没听你说过要亲自带人护着孩子们的安全。”

“那能一样吗?那是烜哥儿啊!”

刘诏还有理了。

“老大老二,皮糙肉厚,就得多多摔打。汝阳有老二这个做哥哥的护着,也不用担心。烜哥儿身边除了护卫,一个人都没有。我就不信,你心里头不担心他。”

顾玖哼了一声,“我虽担心他,却不会亲自带人护卫他的安全。”

刘诏拉着她的手,郑重说道“你忘了烜哥儿是个野孩子,野性十足。就怕他上了战场,一激动,就冲在最前面。”

“烜哥儿是个稳重的孩子,不是热血上头的愣头青。你未免太小看他。”

“他毕竟是孩子,连大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更何况是孩子。”

顾玖被他说烦了,厉声说道“再敢唠叨一句,不准上床。”

刘诏立马认怂,闭嘴不言。

等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来到海外行营,刘诏就和两个子女唠叨起来。

刘衡私下里偷偷吐槽,“父皇果然越来唠叨,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

荣王刘衡同鲁王刘衠是一样的待遇,一样不受刘诏待见。

果然是亲爹。

顾玖笑了起来,“你父皇难得这么牵挂一个人,你让他折腾几天,等他累了,他也就消停了。”

刘诏天天拉着刘衡看舆图,预判反贼行动。

亲卫随时待命,必要的时候出发救援皇长孙。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刘诏一人在折腾。

顾玖更关注民生经济。

她前往荣王刘衡,还有汝阳的地盘考察。

她得出结论,“是时候开诸侯国!”

“儿子也认为到了时候。皇兄那里,不知会不会出现波折。”

顾玖说道“朝堂肯定会有异议。随着海外行营收入年年增长,不仅实现了收支平衡,这几年每年都略有盈余,海外这片土地,逐渐引起了朝廷官员的重视。你和汝阳这个时候开诸侯国,朝堂官员肯定想插手诸侯国官员任命。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开诸侯国这事,没有一两年的拉锯战,定不下来。”

荣王刘衡说道“儿子绝不接受朝堂插手诸侯国官员任命。”

“所以需要时间博弈,打一场持久的拉锯战。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先将诸侯国筹备起来。一个萝卜一个坑,朝堂见你已经物色好了官员,也不能逼着你把人全都撤换。”

“多谢母后提点。皇兄那里,请母后替儿子和汝阳多多美言几句。”

顾玖笑了起来,“你放心!你皇兄支持你和汝阳开诸侯国。你皇兄甚至想让宗室几个王爷都滚到海外来开诸侯国,免得他们留在京城浪费粮食。”

荣王刘衡暗暗咋舌,“皇兄这一手真够狠的。”

唯有开诸侯国,方能真正意义占领一片陌生的土地。

西凉就是最好的例子。

裴家裂土封王,才能心甘情愿扎根西凉,将大周文化推广到西域。

顾玖对海外行营这些年的工作很满意。

她很豪气,私人出钱,为行营所在地扩大城池,增加就业,顺便做做房地产生意。

行营上下欢欣鼓舞。

太后娘娘的本事,那可是有目共睹。

一个新民县,从无到有,从有到成为不夜城,每年创造几百万两的税收,称之为奇迹绝不为过。

如今太后娘娘要在海外行营建城,好似天上掉馅饼,一个个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

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急了。

母后可不能厚此薄彼。

给海外行营建城,顺便也投点钱给他们建城呗。

顾玖二话没说,又拿出两笔钱,分别在荣王刘衡和汝阳的地盘上扩城。

刘诏很好奇。

有一天晚上,二人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到底有多少钱?建城,得烧多少钱,眉眼都不眨你就把钱拿了出来。”

顾玖喝着果汁,想了想说道“我名下具体有多少钱,我也说不清楚。几千万两,肯定是能拿出来的。”

刘诏当机立断,“你比我有钱,以后的开销都由你负责。”

顾玖将他从上到下打量,“这几年,不都是我养你吗?”

刘诏尴尬了!

“之前不算!从今以后,我这一百多斤就正式交给你。”

顾玖直接翻了个白眼。

刘诏一脸嘚瑟。

老夫老妻,就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他天天拉着顾玖出门。

顾玖嫌天气热,不乐意出门。

顾玖不出门,他一个人出门没意思。

他就命人在后院修建了一个泳池,引活水灌入。

他每天泡在泳池里面,日子倒也爽歪歪。

顾玖整理手头上的资料,足够出版两本书。

她命人将资料带回京城,交给黄去病。

数月之后《地方奇人怪谈》第一册出版。

详实的内容,精美的插图,有趣的故事,加上文青书局集合所有力量推广这本书。

这么多优势加在一起,《地方奇人怪谈》第一册刚刚上市,就引起了抢购。

这就是一本游记,却又比传统的游记内容更丰富,更有趣,还有精美插图如实还原当地风貌。

说是游记,更像是一本出门必备的旅行攻略。

吃喝住宿,民风民俗,哪里好吃好玩,路程路线,沿途注意事项,《地方奇人怪谈》这本书上全都有。

这等详实的内容,对很多向往外面世界的年轻人来说,如获珍宝。

以前出门,两眼一抹黑。想打听消息,还担心被人骗。

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还有可能是骗子。

如今有了《地方奇人怪谈》,照着上面路线攻略,不失为一种选择。

书上,有奢华客栈酒楼,也有街边小店路边摊,丰俭由人。

有钱没钱,出了门,身上带一本《地方奇人怪谈》,保证没错。

第一批印刷三万册,不到半个月,就卖断货。

黄去病当机立断,又印了五万册,全国各地铺货。

于是乎,这一年,官道上多了一些不经商不读书纯出门长见识的年轻旅人。

各地的客栈,酒楼,在淡季的时候竟然也迎来了一波客流量。

顾玖得知这个情况,挺高兴的。

她笑道“没想到单靠一本书,就掀起了一股自由行的风潮。”

“何为自由行?”

“自个出钱,自个安排行程出门游玩,称之为自由行。”

“我们就是典型的自由行。行程都是临时决定,到了一个地方,就住下来,住腻了就换一个地方住。”

顾玖连连点头。

他们这次出门游玩,属于大型自由行。

过了年,又是一年轮回。

烜哥儿终于平安归来。

黑了,高了,身体越发精壮。

说起身材,自从来到海外行营,或许是出汗太多,刘诏瘦了一大圈。

加上天天游泳,身材赶得上壮年。

他十分嘚瑟,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两年,明显感觉身体好了很多。陈年旧伤引发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

顾玖笑眯眯的。

刘诏身体好转,算是出行游玩最大的收获。

其次就是烜哥儿的迅速成长。

经历了战火洗礼,烜哥儿明显沉稳了很多。

半大少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稳重和睿智。

吃的喝的都享受了。

他们决定离开,进行下一段旅程。

乘坐海船,到了岭南。

顾玖顺手置办了一点产业。

之后一路向北,又转道西北。

离开西北几十年,顾玖再一次踏足这一片土地,心中生出万般豪情感慨。

她告诉刘诏,“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曾和鲁侯见一面。一代枭雄,未曾谋面,实为憾事。”

“那个老东西,老奸巨猾,而且死了这么多年,你干什么惦记他。”

刘诏不乐意。

顾玖笑了起来,“本宫和鲁侯,也算是神交许久,惺惺相惜。不知安西王府可有鲁侯壮年时候的画像。”

“安西王府若有画像,也是他老年时候的画像。”

顾玖却说道“年老的鲁侯,本宫没什么兴趣。”

刘诏哈哈一笑,心情阴转晴。

“你见过裴蒙,基本上就知道鲁侯长什么样子。他们父子五官相似,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玖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鲁侯壮年时候的画像。

西北是她起步的地方。

此地养殖业,纺织业很兴旺。

羊绒产品,羊毛产品,行销海内外,给当地小民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

还有此地的马场,私人马场又逐渐兴旺起来。

随着大批人响应朝廷号召,当然也是为了谋一个官身,前往大草原开拓经营,西北一地同草原的来往越发频繁。

一条深入大草原腹地的水泥路,正在修建。

已经通车的路面,车来车往,都是为了换取物资。

顾玖想看看,自己的大草原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于是一行人离开西北,沿着水泥路,进入大草原。

圈地为王,得朝廷吏部任命的七品官身,对很多人颇具吸引力。

一路走来,遇到好几个成规模的牧场,都是世家边缘子弟在经营。

他们甚至在大草原腹地,见到了好几个宗室成员。

几个宗室一眼就认出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激动得嗷嗷乱叫。

杀牛宰羊,招待他们。

刘诏很好奇,“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大草原?”

“回禀太上皇,我等是六年前来到此地。”

“六年前跑到大草原,还能圈到这么好的牧场?”

见鬼了吧。

“不敢欺瞒太上皇,这个牧场,是我们从楚州周氏手中买下来的。”

“楚州周氏为何要卖牧场?”

“楚州周氏都是南方人,不适应草原的气候以及生活。他们家族书香门第,经营牧场纯粹就是门外汉,周围牧场都在赚钱,就他们家的牧场连着亏损好几年。所以决定转让出售。当时在京城,赶巧了,得知周家出售牧场,我们当即和他们签了协议,顺利拿下这个牧场。”

“拿下这个牧场,花了不少钱吧。”

“抵押了两处田庄,才拿下这个牧场。”

“有胆识!现在生意怎么样?”

“少府直接找我们购买牛羊马匹,生意还不错。加上每年出售羊绒羊毛,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太后娘娘,在草原上建一座城吧!”



第1160章 大结局(十一)

建城!

顾玖早有此意。

效仿海外行营,在草原建一座城池,设草原行营。

凭空在草原上建一座城池,绝非易事。

第一得有钱。

有了钱,就得选址。

得考察山川地形,水源河流,地质地貌。

还得考虑修两条路,一条通往京城,一条通往西北。

堪舆一事,非任丘任大神棍莫属。

顾玖一纸手令,将任丘从京城召到草原。

任丘见到烜哥儿,喜欢得不得了。

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要知道当年你父皇,也是拜在我的名下。”

烜哥儿一脸懵逼,“我若是拜在先生门下,岂不是和父皇成了同门师兄弟,乱了辈分。”

“还真是!”任丘一脸心塞,“你不用拜在我门下,就跟在我身边读书学习。如何?”

“承蒙先生看得起,学生岂敢推辞。”

烜哥儿笑得灿烂。

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任先生认可,可以跟在任先生身边学习。

任丘之所以如此看重烜哥儿,都因为鲁王刘衠真的从烜哥儿身上得到了启发,停滞不前的项目有了进展。

任丘惦记着这事,一直琢磨着找个机会,将皇长孙殿下拐到自己身边。

哪想到,机会主动送上门。

因此,当任丘接到顾玖的手令,没有半分迟疑,收拾这行李急匆匆赶到大草原。

到了大草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招揽皇长孙刘烜。

哈哈……

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

任丘得意洋洋。

刘诏得知任丘拐带了宝贝大孙子,连着哼哼两声,强烈不满。

“烜哥儿这个臭小子,事先都没想到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估计是忘了!”顾玖这话,着实扎心。

刘诏嘤嘤嘤!

……

烜哥儿心里头一直藏着一个疑问。

他天天跟在任丘身边,翻山越岭,穿山过河,堪舆地形地貌,心中的疑问快要藏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问出口,“学生听说,先生是从山上下来的,和前任中书令陆大人是同门师兄弟,这是真的吗?”

任丘扬眉一笑,“哪里听来的?”

烜哥儿悄声说道“顺耳从祖父祖母那里听来的,只是顺耳听了一句。”

任丘迟疑了一下,“我的来历,你祖父母一清二楚。我的确是从山上下来的,和老陆有些渊源,但算不上师兄弟。他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师父学了点本事,然后就下山考科举去了。并没有被我师父收入门下,所以我和他不能算是师兄弟。”

“敢问先生,你来自何门何派,山又在何处?”

任丘哈哈一笑,“我师父见过你。”

此话石破天惊!

烜哥儿眼睛滴溜溜乱转,脑子里飞快闪过过去几年游历经历,路途所遇奇人奇事。

可是每一个人,符合任先生师父的身份。

任先生如此牛逼,他的师父岂能是普通人。

任丘笑着说道“别想了,你就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哪一个是我师父。你小子很不错,能得我师父青睐,几十年来除了我只有你。可惜,你是皇长孙,身但重任,不能拜在我的门下。

我们不如做个约定,你娶个聪慧的媳妇,生几个聪慧的小子,挑选一个随我上山,继承我的衣钵。以你的资质,你的孩子应该差不了。”

烜哥儿摇头,“那不行!先生还没告诉我你的山在哪里。”

“我的山你去不了,凡夫俗子都去不了。”

“为何陆先生能去?”

“陆先生也不曾去过真正的山,他很幸运,在山外遇到我师父。我师父见到有点慧根,动了爱才之心,就在山外住下,教了他两年。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他认识。”

烜哥儿越发好奇。

任丘看一眼,就知道烜哥儿在想什么。

他直言说道“你没有机会!只有继承衣钵者,才有资格被我带上山。你将来有了孩子,若是愿意挑选一个孩子继承我的衣钵,届时我会带着你的孩子上山。”

烜哥儿心知肚明,任先生不会告诉他山的位置。

他换了个问题,“你的师父,真的见过我?哪年哪月何处见面?”

“我只能告诉你,我师父在益州见过你一面。”

这一面之缘,益州!

烜哥儿皱眉深思。

任丘见状,哈哈一笑。

“放弃吧!我师父的身份岂能让你猜出来。”

……

烜哥儿寻了机会,偷偷询问皇祖母。

“祖母,任先生是从山上来的吗?”

“是啊!”

“祖母知道他是从哪座山上下来的吗?”

顾玖笑了笑,“一座不知名的山,不必深究。”

“那,任先生的师父,祖母认识吗?”

“听他提起过,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可是任先生说,在益州的时候,他师父和孙儿有一面之缘。”

“哦!”顾玖笑了起来,“你很好奇?”

烜哥儿点头承认。

顾玖笑笑,说道“人人心中皆有秘密,何必非要寻根究底。若是有人追问不休,你作何感想?”

“难道祖母不好奇吗?”

“本宫当然好奇,但是本宫会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你呢,你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吗?”

烜哥儿沉默。

顾玖吩咐他“很多事情,都不能深究,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好好想一想吧。”

“谢祖母教诲!”

……

任丘终于勘定了建城的地址。

顾玖责令四海城建负责此次建城。

很快,草原上就多了一个大工地。

得知太后娘娘在草原建城,朝廷自然想要插上一脚。

顾玖很干脆,插一脚行啊,给钱给人。

亲兄弟明算账,朝廷也不例外。

想要空手套白狼,做梦。

朝臣被怼得毫无脾气。

只能问户部要钱,问工部要人。z

然后又是一顿扯皮。

最后朝廷还是插了一脚,出钱出人,得到了一点股份。

……

顾玖和刘诏都想去西域看一看。

然而路途遥远,大雪封山,只能推迟计划。

按理说,刘诏在西北草原作战多年,早该适应了这边的气候。

却不料,雪停之后,他就得了一场风寒,陈年旧伤紧跟着发作,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他整夜整日被陈年旧伤折磨,痛不欲生。

以前的药,已经无法缓解他的病痛。

顾玖当机立断,“准备车马,启程回京。”

万万没想到,南方那么湿润的气候,刘诏没犯病。

到了草原上,反而犯病。

这地方不养人啊!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京城。

一剂虎狼之药下去,终于救回了刘诏的性命。

只是这一病,刘诏在南边养好的身体,急转直下。

他不乐意住在皇宫,嫌弃皇宫闷,规矩多。

顾玖带着他,住进晓筑。

他躺在床上,气息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去。

“我答应要陪你到六十岁,也不知能不能兑现。”

“别胡说八道!”

“还差着几年,真不甘心。”

“你别胡思乱想,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刘诏摇头,“哎,我这身体就是个破烂。前几年,还以为身体好转,没想到一场风雪就被打回原形。”

顾玖握住他的手,“等你身体好转,我们去茶庄生活。那里养人。”

刘诏笑了笑,“就怕我撑不到那个时候。”

“全天下最优秀的大夫给你看诊开药方,用天下最好的药材给你治病,一定能把你治好。你现在要紧的是不能胡思乱想,一切谨遵医嘱。”

刘诏点点头,他惦记着大孙子,“烜哥儿人呢?”

“就在外面!”

“让他读读书,他读书好听。”

从那以后,烜哥儿就在晓筑住了下来,每日为刘诏读书读报,推着他出门晒太阳。

刘诏在晓筑养了大半年,直到来年夏天,身体才有所好转。

顾玖当即决定,带他南下养病。

乾明帝刘御不同意。

“父皇身体虚弱,哪受得住舟车劳顿。母后,就留在京城吧!京城有太医,有医学院,一定可以调养好父皇的身体。”

顾玖摇头,“你也看到了,你父皇受不住北边变化无常又干燥的气候,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他答应本宫,要陪本宫到六十岁。这还差着好几年,本宫定要从阎王手里把他抢回来,兑现承诺!本宫心意已决,你不必劝解!”

乾明帝刘御左右不了顾玖的决定,只能尽可能提供一切方便。

一半的太医随同南下。

各种名贵药材,装了一车又一车。

烜哥儿照旧伴随左右。

一行人,乘船南下。

这次目的地明确,住进了当年住过的茶庄。

可能真的和气候饮食有关,到了茶庄,刘诏的精神明显好转,还能在茶园走半圈。

顾玖笑话他,“你明明是个北方人,却不适应北方的水土,古怪得很。”

“你别忘了,我年轻的时候,数次到南边公干。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身体刻下了南边的记忆。再一个,北方气候,比起南边,的确恶劣许多。夏天热死,冬天冷死,不如这边温暖湿润,浑身舒服。”

“好多人都不习惯这边的气候饮食,来了这里定会水土不服。你却反过来,到了茶庄,就像是回到了常年生活的地方,浑身都通透了。”

刘诏身体通透,身体情况也随之好转。

身体一好转,就整天四处转悠。

三天两头拉着顾玖下山去集市赶集。

甚至打扮成乡农,到集市卖山货,还真叫他卖了出去。

“你一看就是个假乡农,竟然还有人照顾你的生意。莫不是林书平那个老东西请的托。”

顾玖狠狠吐槽。

原本得意洋洋的刘诏,一听买东西的人可能是托,顿时郁闷坏了。

他把林书平叫来。

林书平不敢不说实话。

从刘诏手里买走山货的人,果然是个托。

刘御顿时沉了脸。

顾玖哈哈大笑,半点不客气。

她告诉他,“你想做生意,就别扮老农,一看就是假的。你得扮演商人,外地来此的地主老爷。”

然后,刘诏就开始扮起了地主老爷,跑到城里,还真叫他做成了几笔买卖。

他特有成就感,跑到顾玖跟前显摆。

还说道“有人下了帖子请吃酒,你和我一起去。”

“都是些什么人参加宴席?”

“本地最大的茶商,宴请各地行商和本地坐商,讨论明年的茶叶份额。”

哦!

顾玖来了兴趣。

和刘诏这个地主老爷一起参加了宴席。

她竟然是席面上唯一的正式的女宾。

当时那个场面,的确有点古怪。

一场宴席结束,顾玖对当地商人的实力有了个清晰认识。

这些人加起来,在她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

她转眼就对这些商人没了兴趣。

小打小闹的生意,就不要找她。

也就刘诏没有正儿八经做个生意,才会对这些事情感到新奇有趣。

刘诏继续扮演地主老爷,顾玖修身养性。

烜哥儿一表人才,谈吐不俗,乱了一片芳心。

媒婆快要踏破茶庄大门。

顾玖怒了,直接吼刘诏,“看你干的好事,召来一群媒婆。赶紧把这事解决了。”

刘诏嘤嘤嘤!

寻了个机会,公开声称自家大孙子,二十之前不议亲。

想要结亲的,都省省吧!

------题外话------

最迟最迟也就这两三天结束。



第1161章 大结局(十二)

过了年,鲁王刘衠代表学院送来一份礼物。

一把团扇大小的座钟。

刘诏见了,有些稀奇

“不容易啊,竟然能将自鸣钟做得这么小。”

鲁王刘衠说道“不光小,而且时间更准,几乎没有误差。”

顾玖拿起座钟,外形精美,用上等红木装饰,雕刻着奇花异草,并镶嵌了各色珠宝。

一眼看去,富贵奢华,价值不菲。

她问刘衠,“这个你们准备怎么卖?”

“少府打算办一场钟表鉴赏会,趁机推出座钟。为了打开销路,我们请人设计了十几种外观。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定制。低价三千两,上不封顶。”

刘诏感慨一句,“理工学院这一回又有大笔银子进账,是不是能实现收支平衡?”

顾玖摇头,“恐怕不行!钟表只是小件,理工学院需要研发的东西太多,绝不能满足于眼前这点成就。”

“任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刘衠附和。

接着刘衠又拿出两个木匣子,“儿子给父皇母后另外带了一份礼物。”

“是什么?”

刘诏好奇,直接打开了木匣子。

咦?

竟然是半个巴掌大小的怀表。

“你们竟然做出了怀表?”

“这是儿子做的样品,怀表时间不是很准,还需要继续改进。因为是第一次做出怀表样品,儿子觉着很有意义,就给父皇母后带了过来。等将来做出怀表成品,儿子再给父皇母后送两只过来。”

顾玖打开另外一个木匣子,拿起怀表,说道“样品只有两只,对吗?”

“一共三只,剩下一只放在学院继续做研究。”

顾玖笑了起来,“世上仅有的三只时间走不准的怀表,而且还是全天下最早出现的三只怀表,其中两只,一只在在太上皇手中,一直在太后手中。等我们百年之后,这两只时间不准的怀表,就是世上绝无仅有,不可复制,价值连城的古董。”

是这个理。

刘诏叫来烜哥儿,“等我和你祖母百年后,这两只怀表就交给你保管。世上绝无仅有,能被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佩戴的怀表。”

烜哥儿立马红了眼眶,重重点头。

鲁王刘衠小声嘀咕,“父皇这话不吉利。”

刘诏拿起怀表,在鲁王刘衠的头上敲打,“少废话!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什么吉不吉利,你们就是想太多。”

鲁王刘衠委屈,朝母后求救。

顾玖眉眼一弯,笑眯眯地模样,“今儿老三过来,正好尝尝御厨研发的新菜式。”

一听有吃的,刘衠眉开眼笑。

果然是个吃货,从小就是个吃货。

烜哥儿二话不说,又去池塘里摸了两条鱼。

鲁王刘衠感慨道“烜哥儿的水性,怕是赶得上水边长大的渔民。”

顾玖笑眯眯地说道“他就是和水边渔民学的游泳,整日里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性子野得很。”

鲁王刘衠悄声说道“烜哥儿这样的性子,皇兄怕是管不住。”

顾玖说道“你是杞人忧天。烜哥儿性子虽野,然而做事很有分寸,也懂规矩。他就是那种什么场合,摆什么姿态的人。天生的一人多面。”

“不得了啊!”鲁王刘衠感慨道,“烜哥儿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和他比起来,就跟个傻子似得。”

“都是你的侄儿侄女,哪有你这样说话。”顾玖轻声呵斥。

刘衠尴尬一笑,“母后在宫里时间短,不清楚皇兄的几个孩子被老夫子管教得一板一眼,不如烜哥儿机灵。但是他们小心思可不少。我就觉着皇嫂管教孩子的方式有点问题,遵循着孙家的传统,天天压着孩子读书,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

我记得小时候,父皇母后虽说布置了很多功课给我们,却不会限制我们玩耍。皇嫂总爱说玩物丧志,那得看怎么玩啊。皇兄日理万机,没时间管教孩子,幸亏烜哥儿是在父皇母后身边长大,没被管教成木头。”

“皇后学识不俗,能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顾玖不相信。

鲁王刘衠说道“儿子说的都是个人之见,或许有些片面。”

顾玖却对此事上了心。

她命人带了一道懿旨回宫,将皇孙皇孙女,以及刘衠的两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全都送到茶庄住一个夏天。

乾明帝接到懿旨,高兴坏了。

他巴不得将孩子送给母后管教。

母后教导小孩子很有一套,他们几兄妹就是例子。

皇后有些不舍,也没阻拦。

一路坐船南下,一个半个月后,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走进了茶庄。

顾玖没急着布置功课,也没急着考察孩子们的心性。

先让孩子们适应环境,让烜哥儿带着弟弟妹妹出门游山玩水,走街串巷。

一群天天圈在皇宫王府读书的半大孩子,远离父母,初来乍到,一开始还畏惧祖父祖母的威严,放不开手脚。

几天之后,这群孩子犹如脱缰的野马,主动跟着烜哥儿一起野。

野了半个月,顾玖将孩子们全部叫到跟前,考察学习进度,分别布置功课。

每天只要按时完成课业,就可以在茶庄玩耍。

顾玖习惯了当甩手掌柜,之后就将教导孩子们的重任,交给了烜哥儿。

以烜哥儿的知识储备量,做这群小孩子的老师绰绰有余。

烜哥儿欣然领命。

他做老师可不会走寻常路。

除了教导书本上的知识,他还带着弟弟妹妹下田插秧苗,下地锄野草,上山打柴抓野味,下河摸鱼顺带洗刷刷。

上茶山采摘茶叶,下集市贩卖土货。

又带着弟弟妹妹前往江南书院混日子,占地盘,和当地学子辩论。

很快,辩论就成了他们的固定项目。

一群孩子,被烜哥儿带领着,也多了两分野性。

都是一群好孩子。

皇后和鲁王妃都教导得很好。

只是管教太严,孩子失了活泼。

夏天过去,孩子们该启程回京城。

一群孩子全都红着眼睛舍不得。

这个夏天,是他们记忆中,过得最有意义的夏天,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们想留在祖父祖母身边尽孝。”

“你们是想留在祖父祖母身边玩耍吧。”

顾玖笑了起来,刮了下孩子们的鼻子,“都听话,跟随钱公公回京城。明年夏天你们再来玩耍。”

“明年真的能来吗?”

“本宫说的话岂能有假。”

把孩子们哄住了,终于送上楼船,启程回京。

钱富负责送这群金贵的孩子回京,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他还带了一份太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内容很简单,别整天将孩子们束缚在皇宫或是王府。全都去山河书院读书,姑娘就去京城女子学院读书,和同龄人多相处。

私学在启蒙阶段,效果很好。

但是当孩子们已经过了启蒙阶段,就该去书院接受教育,而不是继续留在宫里让老夫子们教导。

在教育孩子方面,乾明帝刘御是绝对相信太后娘娘。

接到懿旨后,他就将孩子们分别送到山河书院和京城女子学院。

刘衠的两个孩子,同样送到书院读书。

……

茶庄这里。

孩子们被送走,吵闹了一个夏天的茶庄,终于安静下来。

刘诏喝了一口茶,全身舒爽。

“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算是解脱了。几个孩子在一起好似一千只鸭子嘎嘎嘎乱叫,我的耳朵都快被吵聋了。幸亏你只留他们一个夏天。”

刘诏深感后怕。

要是孩子们一直住在茶庄,他非被吵疯了不可。

顾玖抿唇一笑,“小孩子聚在一起,哪有不吵闹的。孩子们疯玩一夏天,吵吵闹闹,说明孩子们精力足,身体壮,这是好事。”

“一个二个全都被养野了。最野的孩子就属烜哥儿。”

烜哥儿拿着一摞报纸回来,“皇祖父,孙儿给您读报纸。”

“快过来喝口茶消消暑。秋老虎厉害得很,已经这个时节还这么热。”

前一秒还在吐槽烜哥儿性子野,小一秒就心疼烜哥儿在外面晒了半天的刘诏,将口是心非演绎得活灵活现。

顾玖笑而不语。

秋去冬来,又将迎来新的一年。

刘诏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书房内昏昏欲睡。

地龙烧得很暖,他还是会觉着冷。

顾玖叫醒他,“该喝药了!”

刘诏醒后,愣了会才回过神来。

他自嘲一句,“一到冬天,就离不开药。我这身子骨啊,估摸着撑不了多少时间。”

顾玖替他揉捏腿脚,罕见的没有反驳他。

刘诏喝了药,才悟出味道来。

他问顾玖,“我还剩下多少寿数?”

顾玖沉默不语。

刘诏叹了一声,“说吧!我还剩多少时间。你总得给我留点时间,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顾玖一声长叹,握住他的手,“半年到一年。”

“还有一年啊,够了!”刘诏笑了起来,“一年后,我也算是兑现对你的承诺。”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这个病老头子。再辛苦一年,你就能解脱了。”

“别说胡话。”顾玖轻声呵斥他。

刘诏却笑了起来,“我不是说胡话,是真的心疼你。我知道你有多辛苦,我全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有时候我也觉着自己是个累赘,总是拖累你。”

“还说自己说的不是胡话,你听听你说的这些是人话吗?”顾玖很生气。

刘诏拉着顾玖坐在身边,“我很庆幸,当年做出退位的决定,才能和你一起游山玩水,看江南风光,游大江大河,看塞北的雪。即便现在离世,我也是了无遗憾。我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大周江山,对得起大周子民,也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我这辈子,圆满了。”

顾玖靠在他肩膀上,“是挺圆满的。”

刘诏拍拍她的手,“等开了春,我们就回京城吧。这个茶庄,就留给烜哥儿。将来他若是心烦了,可以到这里住段时间,散散心。你和太医一起,千万保住我的命直到回京城,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坏了此处的风水,平添麻烦。”

“休要胡言乱语!”顾玖呵斥他。

刘诏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得葬入皇陵,我必须死在京城,死在皇宫。死在皇宫以外的任何地方都不合适。你在长安宫给我找个地方,我住进去。”

顾玖湿了眼眶,“你就是成心气我。”

“我哪敢气你,我这是在交代后事。你也不希望我死在茶庄,然后千里迢迢运回京城吧。”

顾玖咬牙切齿,真的快被气死了。

刘诏一点都不会看脸色,还问她,“我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过完这个冬天,开了春我们就启程回京城。”

顾玖重重点头,“以后不要再说类似的话。”

“我答应你。”



第1162章 大结局(终)

没有任何人提点,烜哥儿自己就意识到什么,心中隐约有了猜想。

他不再出门,天天守在皇祖父身边,为皇祖父读书读报,讲述外面有趣的事情。

刘诏趁机提点他,“若是遇见有才有德之人,可以趁早笼络到身边。你一年年长大,要学着组建自己的班底。”

“谢皇祖父提点!”

刘诏又说道“你父皇那里,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说清楚。”

“皇祖父不必特意为了我要求父皇对我格外看待。孙儿凭本事也能得到父皇的重视。”

“好小子,果然有志气。你尽管放心,你父皇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你要是没本事,就算是我出面,你父皇也不会特意重用你。”

烜哥儿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会让父皇,让朝臣对孙儿刮目相看。”

刘诏很高兴。

私下里他同顾玖嘀咕,“烜哥儿是个这有志气的孩子,我们该多帮帮他。”

“他这么年轻,还要多加历练。我们过早插手,对他不是好事。得让他自己去经历必经的这过程,去撞几回南墙,受一点挫折,在朝堂这个大染缸里面摸爬滚打,才能真正成长起来。”

“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顾玖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会替你看着他。”

刘诏郑重说道“一定要替我看好烜哥儿,我是舍不得他受一点挫折。却也知道,人生太过顺利不是好事。受点挫折,方能磨炼心性。你要盯着老大,不准他苛待烜哥儿。”

“你这话传到几个孩子耳中,他们又该抱怨你偏心,有了孙子就没儿子。”

刘诏得意洋洋,“他们哪里能和烜哥儿比。”

顾玖白了他一眼。

……

过完年,等到冰雪融化,河流通航,顾玖和刘诏启程回京。

依着刘诏的心愿,夫妻二人住进了长安宫。

不耐烦被人打扰,顾玖免了皇后以及诸位皇孙请安。

烜哥儿正式进入山河书院读书,同时开始接触一些朝政。

偶尔,刘诏想念烜哥儿,顾玖就安排人将烜哥儿接到长安宫吃一段便饭。

乾明帝刘御,时常到长安宫蹭饭。

长安宫的厨子,这些年跟着太上皇太后走南闯北,手艺精进。

各地美食都能做,而且能做出新花样。

比御膳房的厨子手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乾明帝刘御爱上了长安宫的美食,也是为了到父母跟前尽孝,因此时常以蹭饭的借口跑过来。

好几次,烜哥儿在长安宫遇到他老子乾明帝,难免会被教训一顿。

刘诏很不满。

顾玖笑话他,“你以前一样一样的,每次看见孩子们,总要找借口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胡说,朕是讲理的人。”

讲个屁的道理。

顾玖连翻数落他,将陈年旧事全都翻了出来。

刘诏被数落了一顿,于是开始反省。

“我当年真有那么混账?”

“你现在也不咋样。昨儿老大过来,你还骂了他一顿。”

是哦!

昨儿刘御到长安宫蹭饭,刘诏看他不爽,将他骂了一顿。

刘御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早就习惯了,完全是刀枪不入。

想起自己干的事情,刘诏尴尬一笑。

接着他说道“皇帝类我,不愧是我教导长大的孩子。”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玖直接甩了他一个白眼。

天气热起来,太上皇刘诏的身体似乎有所好转,乾明帝刘御还挺高兴的,早朝的时候罕见的和颜悦色。

顾玖却知道,刘诏身体只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

她默默地交代少府预备后事,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同时关注着理工学院的动静。

她希望,刘诏在走之前,能看一眼蒸汽机长什么样子。

乾明七年九月。

顾玖带着刘诏,乘坐双轨马车进山。

靠近马场的山坳里面,多了一条铁轨。

刘诏好奇,“你带我过来,到底看什么稀奇。”

顾玖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果然很快!

一大坨铁疙瘩矗立在铁轨尽头,铁疙瘩后面是个烧煤的炉子,再后面是几节车厢。

刘诏惊呆到了,“这是你说的蒸汽机?”

“对!这就是蒸汽机,第一个样板。我们将是这个时代,第一批体验蒸汽机的人。”

“这么大铁疙瘩,真能拉动车厢?”

“靠烧煤拉动。”

“那我真要体验一番,应该不会有危险,对吧。”

“不到十里长的铁轨,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危险。”

内侍扶着刘诏,上了车厢。

车厢很宽敞,很奢华。

隔着车窗,能清楚得看见外面的景物。

一声刺耳长啸!

刘诏抓住顾玖的手。

顾玖反手握住他,“启动了。”

逛吃逛吃……

车厢缓缓前进,发出颇有节奏感的响动。

刘诏好奇死了,忍不住伸出头,“前面真的没有马匹在拉车厢吗?”

“当然没有。”

“烟囱那么大的烟,真的在烧煤?”

“这事岂能有假。”

刘诏像是个好奇宝宝,心中藏了十万个为什么。

鲁王刘衠陪伴在父母身边,解答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短短十里长的铁轨,很快到了尽头。

乾明帝刘御带着烜哥儿,等候在车厢外。

烜哥儿亲自将刘诏扶下车厢。

刘诏四下寻找,果然没有找到马匹。

“没想到真让你们弄出了蒸汽机,了不起!”

“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总算有了成果。”顾玖这一刻,有点心疼投入的大笔银子。

好在,投入无数银子,总算有了回报。

回到皇宫,刘诏一直同刘御以及烜哥儿唠叨,“蒸汽机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蒸汽机,有了铁轨,天南地北都能去。物资运送,人口输送,时间将被大大缩短,这东西要发展,不计成本的发展。”

刘御点头应下。

烜哥儿说道“有了蒸汽机,不光能发展铁轨交通,还能发展海运。任先生说了,蒸汽机也可以用在船舶上面,烧煤带动船舶前进。如此一来,不惧天气风向,船舶任何一个季节就能出海。”

“果然是好东西。太后每年花费上百万的钱粮,耗费十数年之功,有今日成就,了不起!”

可能是被蒸汽机刺激,刘诏兴奋得到半夜才睡好。

次日一早起来,又拉着顾玖划定铁路线。

以京城为中心,一条条小红线,从京城出发,延伸到天南海北。

最后,他郑重得将这副铁路规划线交给了乾明帝刘御。

似乎是完成了最后心愿。

十月初的某个晚上,刘诏在睡梦中离世,走的时候,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他走了不到一刻钟,顾玖猛地从睡梦中醒来,惶惶然!

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湿了衣襟。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她陪在刘诏身边,一直到天麻麻亮,才宣布太上皇薨。

转眼,皇宫哭声震天。

乾明帝刘御红着眼睛宣布輟朝七日。

顾玖恍惚了几日,才从刘诏去世的哀痛中回过神来。

她没有出席丧仪,她怕看到那个画面。

没想到,这世上也有叫她怕的事情。

她请来画师,按照自己的记忆,画下刘诏的模样。

她去了行宫,送他最后一程。

站在皇陵前,她一声叹息。

端郡王刘议来到她身边,“皇兄走了,太后节哀!”

“我们都老了!”

顾玖离开了皇陵,刘议却守在皇陵前久久不肯离开。

自皇陵回京,刘议一病不起,药石无效。

刘诏过世不到两月,一母同胞的兄弟刘议便追着他的脚步离世。

一个冬天,先是了死了太上皇,接着又死了一个郡王,这个冬天不太平啊。

顾玖以太后之尊,住进晓筑,就很少下山。

她喜欢去山河书院,感受青春气息。

偶尔将孩子们召到晓筑用膳。

乾明帝刘御,一得空,总要去一趟晓筑请安。

鲁王刘衠也是经常到晓筑蹭吃蹭喝。

没有刘诏的日子,顾玖的生活是热闹的,却也是寂寞的。

……

开了年,朝廷正式下旨在海外设诸侯国。

荣王刘衡,摇身一变,成为诸侯王。

汝阳公主,同样摇身一变,成为史上第一位女性诸侯王。

两位新封诸侯王自去年进京,直到今年,总算将开诸侯国这件大事给办成了。

这也给大周朝开了一个先例。

宗室只要有能力去海外圈地为王,就有机会被赐封诸侯王。

荣王刘衡,汝阳公主刘想,兄妹二人前往晓筑请辞。

他们即将离京前往海外,经营自己的诸侯国。

下一次回京,也不知何年何月。

汝阳公主趴在顾玖身边哭泣,终归不舍。

顾玖轻抚她的头,“当年你嚷着要出海,本宫就知道留不住你。给你修的公主府,终归等不到他的主人。”

汝阳抽抽噎噎,“女儿心里头怪难受的,说不清后悔还是没后悔。”

顾玖安抚她“你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诸侯国,可名正言顺设小朝廷经营一方地盘。历朝历代,皇子皇孙们盼都盼不来的机会,你拥有了,就要好好珍惜,好好经营!”

汝阳重重点头,“母后还会去海外吗?”

顾玖摇头,“本宫走不动了。你父皇不在,本宫也没了出门的兴趣。你若有心,三五年后再回来看望本宫。”

汝阳重重点头,心头很难受。

顾玖又说道“趁着你们兄妹都在身边的机会,本宫有些事情也该安排下去。”

“母后……”

顾玖摆手。

派人将乾明帝刘御,鲁王刘衠全都叫来。

一家人吃了一顿家宴。

家宴过后,顾玖郑重说道“本宫名下的产业,不会拆分,不会分给任何人。”

几兄妹面面相觑,静等下文。

“本宫成立了一个皇室基金会,类似于伤残退伍军人基金会的模式。凡是本宫的后人,每年都将从基金会领取一笔资金。这笔资金到了手中要怎么用,你们自行安排。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于本宫名下的产业,每年会抽取一定比例的利润注入基金会。你们四兄妹,将分别拥有基金会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不等的股份。具体规章制度,都写在里面,你们自己看吧。”

厚厚的一本皇室基金会规章制度,发到每个人手中。

不等孩子们发问,顾玖又继续说道“基金会将统一管理本宫名下一切产业。皇室基金会下面有数个子项目,其中教育基金会,将持续投资各大书院,投资新建学堂,各地兴办书院,发掘人才。自然科学基金会,主要投资医学院和理工学院所有项目。具体怎么操作,规章上面都有写。

你们四兄妹在皇家基金会的股份,加起来最多,合起来将具有决定权。给你们的股份,同样不可拆分,只能交给你们的子女或是后人继承,外戚不得染指你们手中的股份。如果你们将基金会的股份交给子孙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将被取消基金会成员资格,手中的股份也将被收回。这个规矩会一直延续下去。另外,尊重你们父皇的意见,本宫额外拿出百分之五的股份,留给烜哥儿。有意见吗?”

四兄妹齐齐摇头,没有意见。

世人皆知,皇长孙殿下由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养大。

皇长孙额外得到一份基金会股份,简直太理所当然。

顾玖说道“你们没意见就好!即便有意见,本宫也会无视。本宫会成立一个团队,专门管理基金会,并替基金会物色人才。基金会会和少府展开更深入的合作。另外按照你们父皇的意思,少府也将成立一个宗室基金会。以后宗室成员,将从宗室基金会领取生活所需钱粮。具体数额,操作方式,另有安排。”

”母后……“

顾玖抬手制止,“听本宫说完。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推荐三个人到基金会管理团队工作,审计司负责审计基金会账目。基金会的人即便离职,也不能到审计司工作。同理,在审计司工作过的人也不能到基金会工作。此乃铁律,任何人都不得更改这个规矩。

还有一个规矩请牢记,三族之内的亲缘,不得同时在基金会和审计司工作。任何进入基金会和审计司的人,都会被上查三代,下查两代。所以你们决定推荐某人进入基金会工作之前,一定要想清楚。

本宫知道很多空子可钻,所以本宫也设了很多规章制度,堵住这些空子。百年内,谁敢更改本宫定的规矩,定将被基金会除名,从今以后在基金会将拿不到一文钱。你们手中的基金会说明书,将替你们解答一切疑问,请务必仔细看清楚,被牢记要点。”

四兄妹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着母后是在交代后事。

他们担心不已。

顾玖却笑了笑,“本宫喜静!以后除了烜哥儿,没有本宫许可,就不要上晓筑打扰本宫静养。”

“母后住在这里,连个陪着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会不会太过冷清。要不让孩子放学后,都到晓筑写功课。就当是给晓筑添一点人气。”

“不用!”

顾玖果断拒绝。

交代完所有事情,顾玖就打发了四个子女。

她一个人住在晓筑静养,身边有宫人伺候,烜哥儿一得空就往晓筑跑。

顾玖喜看书,带着一副眼镜,再小的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容信管理的玻璃厂,总算将眼镜捣鼓出来,解决了无数老夫子,书呆子的大难题,得到了读书人的青睐。

救星啊!

黄去病带来了说了许久,直到最近才出版的《名人传》第一册。

顾玖翻开《名人传》,第一人没有任何悬念,正是已经过世的兴宗景明帝刘诏。

鲁侯裴仁,安西王裴蒙,窦先生,李秉明,陈壮实,杨季,顾珽,无望大师,钱富钱公公……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

他们都有开疆拓土之功,都曾为大周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史书不会忘记他们,民间也不该忘记他们。

他们的功劳,全都书写在这本《名人传》上面。

老当益壮的钱富钱公公,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哭完了,摸一把眼泪,说要去守皇陵。

顾玖骂他,“本宫还没死,你守什么皇陵。等本宫死了,你再说这话。”

“娘娘长命百岁……”

“都是屁话!没有人能长命百岁。”

钱富委屈,“老奴,老奴就是太激动了。老奴没想到,自己会在《名人传》上有一席之地……”

还没说完,钱富又哭出声来,哭哭啼啼,实在是不美观。

顾玖打发他,“你等着被人羡慕嫉妒恨吧。”

“就算被天下人指着鼻子唾骂,说老奴不配登上这本《名人传》,老奴这辈子也值了。”

钱富的人生圆满了。

顾玖却觉着自己的人生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她终于想起来,她嫁给刘诏这些年,不曾为他做过一件针线活。

“本宫的针线活有些不堪入目,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嫌弃。”

“先帝爷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顾玖第一次主动拿起针线,替刘诏做了一套鞋袜。

针线活的确不咋样。

用时近一年,做完了针线活,顾玖觉着自己的人生圆满了,已经没有遗憾。

有一天她将乾明帝刘御叫到跟前。

她郑重交代“这是本宫替你父皇做的针线活,记得放入地宫。虽说针线活不太好,你父皇是不敢嫌弃的。等本宫走了后,记得封住地宫。本宫和你父皇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烜哥儿很好,你父皇应该和你说过,可以考虑立烜哥儿为储君。这也是本宫的意思,你参考参考。另外,给孩子们寻摸亲事,女方家世重要,品性也很重要。最重要的是孩子们得心甘情愿。

一如当年,本宫和你父皇在你婚事上的态度,一直遵循着要尊重你们的意见,不可盲婚哑嫁。你得给子孙后代立个规矩,不可立婢生子,私生子,妓生子为储君,这会败坏皇家风气,一代不如一代,一代比一代蠢。皇室内部,也会因此重启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

“朕谨记母后吩咐!朕会立下规矩,子孙后代谁敢立婢生子,私生子,妓生子为继承人,全部除名。”

“如此甚好!宗室内部也该如此!本官观宗室几十年风风雨雨,那么多纠纷矛盾,多是当家人持身不正,家中婢生子,私生子强势夺产造成。这种事情一多,宗室内部风气随之变坏。弄得乌烟瘴气,着实可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享受宗室基金的供养。”

顾玖又提点起皇子皇孙的教育问题。

“孩子们启蒙后,就该送往书院读书,和同龄人在一起。再大一点,就该去军中历练,强健体魄。你做皇帝也要注劳逸结合,不可太过操劳。医学院和理工学院,凝聚着本宫多年心血,一定要支持他们……”

顾玖说了许久,也说了许多。

乾明帝刘御一一牢记心中,心却一点点下沉。

他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深想。

“你父皇在身边的时候,本宫烦他。他不在了,本宫又想他。”

顾玖自嘲一笑。

等到来年秋天,她突然决定回宫,住进了长安宫。

十月初五,刘诏忌辰。

同一天深夜,太后娘娘薨。

相隔五年,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竟然在同一天,几乎同一时辰过世,此事震惊了所有人。

乾明帝刘御輟朝十四日,哀痛过甚病倒。

太后被葬入皇陵地宫,与兴宗景明帝刘诏相伴。

谨遵太后懿旨,乾明帝刘御亲自监督,封住地宫。

从此之后,夫妻二人生死相伴,留下一个又一个传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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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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