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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匪妻》


第一章 表妹上

“你就是昨天跟着表哥回来的女人?”

梨树下,慕思君正悠闲的喝着茶,听着这句语含轻贱的话,眉头一皱,“你又是谁?”

“哼,我是小侯爷的表妹,亲的。”

来人年约十六、七岁,着一件嫩绿色的百褶纱裙,模样倒是生的娇俏可人,就是眼睛就些吊顶,仿佛长在了脑门上,此时被几个丫环婆子围在中间,煞是威风。

慕思君笑了笑,“原来是表妹呀,既然如此,那你该叫我一声表嫂才是。”

“呸,不要脸。”曾巧娘气得脸都红了。

她昨日出外游玩,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哥回来了,还带了个女人回来,瞬间火气就上来了,急匆匆的领了自己院中一帮人打上门来。

她倒要看看自家表哥那般风流倜傥的人物,看上的会是怎样一个惊世绝艳的大美人。

没想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个双腿有疾,连路都不能走的瘸子。

“谁是你表妹,你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女人,以为用卑鄙下作的手段攀上我表哥,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呵呵,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别怪本小姐没有告诉你,我表哥可是马上就要当驸马的人,将来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但凡你对他有半分真心,为了他着想,都应该早早离去的好。”

慕思君,“……”

“你看看你,论长相,论出身,有哪一点比得上大公主,更何况你还是个瘸子,连路都不会自己走,听说昨天还要我表哥抱你下车,巧娘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若是表哥当真娶了你,只怕我们侯府会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

慕思君,“……”

“就凭你这样一个废人,如何配得上我们威定侯府?如何配称一声威定侯夫人?还想嫁给我表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别说老祖母不会答应,就是巧娘我也万万不会让你如意的。”

慕思君真的没心情喝茶了,静静的看着这位表妹气急败坏的骂人。

心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过就是抢了一个男人而已,被人一路追杀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清静了一晚上,这一大清早的,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

她这样不出声,倒让曾巧娘得了意,吩咐身边的丫环递了个钱袋过来。

“呐,你要是还有些自知之明,趁早自己滚蛋,本小姐看你是个瘸子也不容易,赏你些银子回乡下去吧。”

那丫环也是一个极会损人的,将银子重重的放在桌上,轻蔑的一笑,“想必你这种乡野出身的人,肯定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吧,拿好了,可别让贼人偷了去哟,到时候凭你这双腿怕是追都追不上呢。”

这位还真是大手笔啊,光听着声音,就知道那袋子里头装的银两数量不少。

慕思君点了点头,“表妹你真大方。”

曾巧娘得意的‘哼’了一声,丫环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威定侯府上可没有小气的人,你若是乖乖听话,以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二章 表妹下

慕思君‘噢’了一声,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一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是如何得了这么多的银子?”

曾巧娘眼珠子一转,“我……”

在场之人谁不知道,现在威定侯府上管事的她亲娘高夫人啊,随随便便拿个一、二百两的银子那是常事,可是这话却不好当面讲明白,认真说起来,这些都是侯府的银子,并不是她们的。

慕思君对她的面露难色故做不见,认真的问,“难不成是你自己去外面做了营生?”

“怎么可能?”

曾巧娘的脸又红了,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有自己做生意的道理,被人知道会招笑话的。

“那就是你偷了这侯府的银子。”

听到这,曾巧娘才算是明白了,这人明显就是在胡搅蛮缠,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把她当猴耍呢,曾小姐生气了,忍不住‘呸’了一声。

“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小姐好心来劝你,你居然敢胡说八道污蔑我们侯府,来人啊,给我掌嘴。”

丫环刚才就想帮腔,可是没找着插话的地,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表现自己忠心的机会,哪里能错过。

迫不及待的撸起袖子,上前两步,甩手就是一巴掌。

就听‘哎呀’一声惨叫过后,慕思君还好好的坐着,打人的丫环却连连后退。

就见她额头冷汗淋漓,惊恐的托着自己的右臂,“啊啊啊,我的手臂怎么了,好疼啊。”

她这般痛苦,反把众人吓了一跳,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却只看到各自慌乱的眼神,这是见鬼了吗?

谁也不知道这丫环是怎么受的伤,就连她自己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伸出了手,还没靠近人,就觉得掌心一疼,整只手臂的骨头仿佛要被人一寸寸折断似的,疼得她冷汗直冒,嘴里控制不住的直哼哼。

丫环害怕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得泪眼涟涟的看向曾巧娘。

曾巧娘的脑子更加想不清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保命要紧,赶紧寻了个粗壮的婆子身后躲藏起来,“你到底对小桃干了什么?”

一只灰色的貂儿从枝头落下,在慕思君肩头蹦了蹦,然后冲着众人得意的‘吱吱’叫了两声。

“呀,灰……灰色的老鼠。”

众人这才想起刚才好像真的有一片灰云从眼前飘过来着,只是速度太快,没人注意。

曾巧娘缩在后面咬牙切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居然敢放小畜生咬人。”

她话音才落,就见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突然出现在眼前。

大眼对小眼之际,曾巧娘先是一愣,然后才想起自己才骂过这畜生,一想到小桃那痛苦的表情,她的腿马上就软了。

“啊啊啊啊啊啊,老鼠啊,不要咬我。”

话音一落,人已经跑出了老远,临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拌了一下,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慕思君实在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了。

灰貂也挺高兴,趴在慕思君怀里冲着主人呲了呲牙。

“好啦好啦,”慕思君抚着灰灰的皮毛,“知道你今天表现不错,再奖励你一颗错骨丸吧。”

第三章 负伤上

经此一事,这个偏僻的小院终于迎来了一天的清静。

慕思君捧了盏茶,看灰灰在院子里头躲猫猫,小家伙一向自在惯了,自己就能玩的不亦乐乎。

五月的阳光透过枝叶间的嫩黄洒落,温暖的气息熏的人昏昏欲睡。

慕思君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想,上一次这样的悠闲散漫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怎么记不起来呢?

仔细算算,好像也没有多久,只是这半个月来连番奔波,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慕思君暗自思量,若是没有遇见那家伙,这条路走下来不知又会是何样的风景呢。

可惜这样的偷闲时光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下午被她派出去做事的丫环春秀回来,差点没把她给念晕过去。

这丫头打小就随着慕思君一道长大,最见不得她被人欺负。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白天的事情,被气得七窍生烟只恨不得打上门去。

又因为憋着这口气,导致了她直到晚上还愤恨不已,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还在替慕思君打抱不平。

“依着我说啊,她们就是看你孤身一人好欺负,下次我在的时候,看他们谁敢。”

慕思君被她念了几个时辰,头都开始疼了,只得连连点头,应声附合,“是,是,是,还是我们春秀最厉害,以后你别出门了,整天守着我吧。”

“小姐你打什么马虎眼啊,”春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想想咱们在山寨的时候,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小姐你以后可别再手下留情,若是那个什么表小姐再来犯贱,就让灰灰咬死她得了。”

灰灰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吱吱’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又埋头继续抱着慕思君手中掰碎的药丸啃起来。

慕思君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不过是心里头有她那个表哥,才跟我这拈酸吃醋呢,难不成要我为这种事情跟一个小姑娘置气?为了个男人不至于。”

这话听着可不是更让人生气么。

春秀恨不得将牙齿咬碎,“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小侯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还骗咱们说家里头只有一个祖母,结果还连带着几个表妹外加一个什么大公主,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啊,都不是好人,要不咱们还是……。”

话还没有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撞开。

春秀大惊,“哪个混帐东西不想活了,半夜跑我们房里来?”

“别,别,别,”千十四搀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闯进来,看着春秀挥起的大棍急急辨解道,“别动手啊夫人,是我,我是十四啊。”

春秀大棒在手,管你是谁,“你又怎么样,别以为你是侯爷身边的人,就敢……”

她现在怒气中烧,就想找人出出这口心头恶气,正要破口大骂之时,却见被千十四搀着的那人,摇摇晃晃的直奔慕思君而去。

“思君……”百里诚诺唤了一声之后,仿佛力气用尽,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慕思君的肩头。

第四章 负伤下

千十四一愣:哎呀妈呀,侯爷不是晕倒了吗?这又是演的那一出啊。

春秀:什么玩意?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慕思君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所笼罩,紧接着有如千斤重石便压了下来。

这人全身裹夹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人眉头直皱,眼瞧着那两人还在那傻愣着,慕思君怒斥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把手啊。”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将人弄到床榻上躺好。

慕思君记得这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自己还特意提醒过他,有伤在身切莫再与人动手,没想到晚上回来就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德性。

看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旧伤口又开裂了吧。

这人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若不是因为这伤是为救自己所造成的,慕思君真的不想再管他了。

看着百里诚诺毫无血色的脸,慕思君一声长叹,“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又跟人动手了?”

千十四擦了擦脑门上的一层薄汗,“咱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贼人,守卫司的人又没有到,我们人手又不够,所以……。”

“明知他有伤在身,为何还要让他涉险?”

虽然受苦受伤的不是自己,可是这也造成了她许多的麻烦,慕思君平生最怕麻烦。

对于这样的指责,千十四无话可说,让主人受伤只能说明做下属的无能,这事确实是他们能力太弱,否则也不需要侯爷出手相助了,“夫人说的是,是十四无能,十四以后一定勤加练习,精进武艺。”

“算了。”慕思君想了想,她也犯不着替别人调教属下,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那个,”春秀刚刚才在背后说过这位侯爷的坏话,现在就看他倒下了,心虚的问,“侯爷他没事吧?”

不会真死了吧,难不成自己是个乌鸦嘴吗?

百里诚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薄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明显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慕思君伸手探了探脉相,还算平和,又摸了摸额头,有轻微的发热,症状都不太严重,会晕倒可能是因为受伤以来一直没机会休养,身体有点虚,只要晚上不要再起高烧就好了。

“无妨,应该就是伤口开裂而已,你们去给我打盆热水,再把药箱带过来,我要给他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百里诚诺曾经中过一只毒箭,伤口离心脏处极近,现在那覆着伤口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濡湿了,大片大片的鲜红色看得人触目惊心。

春秀忍不住别开脸去,这位侯爷还真是血厚,平常人若是按他这样折腾小命早就没了。

慕思君小心翼翼的处理好伤口,然后用纱布重新包扎好。

做完这些,她就很明显的感到有些累了。

只得不自觉的揉按太阳穴提神,现在这个破身体,果然还是容不得她任意妄为啊。

春秀看在眼里,有些担忧,“小姐,你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跟十四看着就好了。”

千十四也顺势点头,他们家侯爷对这位夫人可宝贝着呢,万万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第五章 抢药上

到了后半夜,外面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窗棂上,滴滴答答的。

慕思君原本睡眠就浅,这一惊醒便再也没了睡意。

屋子里静悄悄的,春秀和千十四都趴在桌边睡着了。

唯见床上躺着的百里诚诺满脸潮红,呼吸急促,竟然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热。

“春秀,”慕思君一声低喝将两人唤醒。

千十四初醒还是一脸的迷茫,再看到百里诚诺的症状,瞬间给吓得清醒了。

眼看着一番冷敷热敷之后,温度不降反升,百里诚诺都开始说胡话了。

千十四急了,“夫人,还有其它法子吗?这要是再升会不会把人给烧坏呀。”

慕思君也犯了难,以她手上仅有的几味药很明显控制不住,可是这高烧若是不降又万分凶险。

若要快速降温,唯今之计,只有用羚羊角可解了,最好是雪山羚羊角。

这一味药磨成粉末之后,对付发热有奇效。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却不好找,别说寻常药铺没有,就是有只怕铺子也早就关门了。

千十四急得团团转,半天才想起,“我记得当年咱们老侯爷还在的时候,宫里头赏了好些个珍稀药材,说不定里头就有这雪山羚羊角呢。”

春秀,“那还说什么,快去取来呀。”

慕思君略做沉吟,“若是有,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平常都放在哪里?”

“一般都是放在府库了,我现在就去拿。”千十四说完,便不再停留,转头立马去了库房。

百里诚诺脑子都烧迷糊了,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颠簸的马车里。

眼前是一盏暖黄的灯,和一个容颜清丽的女子。

窄小的车厢里头,慕思君的眼睛里映着烛火,清清亮亮的望着他,见他醒来眼神中有藏不住的欣喜。

他还记得她帖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很是冰凉。

慕思君只是探一下温度,促不及防的就被他一把拽进了怀里,顿时无语,可是还得顾着他胸前的伤口,不敢用力挣扎。

“小姐?”春秀举着冷帕子一脸蒙,请问我还要继续敷吗?

慕思君眼下无比的尴尬,低头又听见百里诚诺在说着什么,慕思君心头微怔,愣在了当场。

因为那句话她之前就听过,那会他们刚从猛虎寨下来,就遭遇了莫名其妙的追杀,若非百里诚诺护着,她一个废人怕是早就死几回了。

甚至到了后来,百里诚诺为了救她还曾身中毒箭,也是几日几夜的高热不退。

那个时候,他也紧抓着自己的手不放,止不住唤她的名字说,

“思君……别怕……”

“思君……别怕……”

“思君……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听他反反复复的都是思君两个字,仿佛这两字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字眼,能吟出一朵花来一样。

慕思君并不怕守寡,因为她并认为这段为了摆脱大哥大嫂而成的婚事,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是她一直也没弄明白,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是愿意舍了性命来救她?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让她的心头一软。

第六章 抢药下

千十四跑了一趟府库,连门都没有摸到就被赶了回来,回来又看到那两人抱做了一堆。

这小厮先是一愣,然后方才明白了一件事,为何他家侯爷拼死拼活都要跑到这里来,原来意义在此啊。

慕思君难得的红了脸,缓缓的坐起身之后方才问道,“怎么样,拿到了吗?”

千十四摇头,“没有,我连府库的门都没有进,那个看府库的黄婆子说药材珍贵,没有高夫人的命令谁来都不能给。”

慕思君眼神一冷,“你没说是侯爷让你去取的吗?”

“我说了,但是那婆子就是不同意,她一个妇人,年纪又大,我实在不好跟她过多纠缠。”

这样一说,好像还有些道理,慕思君略作沉吟,“那你有没有去找高夫人讨要一个手牌之类的东西?”

千十四一声冷哼,说话间都带了些怨气,“我去了,可是她院子里早就落了锁,也不给通报,所以我只好回来看看夫人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春秀呵呵一笑,“哎哟哟,哎哟哟,瞧瞧你们这府上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做主呢。”

被她这么一说,千十四的心情更沮丧了,“高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咱们侯爷要什么,她就给什么,不知道为何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慕思君暗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鸠占鹊巢,客大欺主罢了。

原本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归她管,可若是妨碍她救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春秀你跟十四一道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进府库找到药,出了问题本小姐给你担着。”

春秀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指只要能找到药,大闹一场也是可以的?

她这样跃跃欲试,千十四反倒犹豫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夫人你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出府去外面药铺找找?”

高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侯爷的姨母,若是真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还会让侯爷左右为难。

慕思君眼刀一横,“我没有其它的办法,再迟一分你家侯爷就多一分危险,要是你不想去,就在这里等着给你家侯爷收尸吧。”

这话出口,千十四吓得直哆嗦,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瞬间跑了个没影。

可惜管府库的黄婆子脸一横,说什么就是不让进。

“没有高夫人的令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让进,什么小侯爷老侯爷的,老娘不认识,你们两识相点,哪来的给我滚回哪里去。”

春秀这丫头跟着慕思君久了,一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更何况她还记着白天自家小姐被欺负的仇呢。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一脚就踹翻了黄婆子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你个老蠢货,吃着侯爷家的大米,跟我在这里耍什么横呢。”

黄婆子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差点没哭出来,她自打管了这府库的钥匙,从来都是被人讨好巴结的,更加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无疑是捅了马蜂窝了。

就听一声震天响的哀嚎,“你个天杀的贱蹄子,居然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第七章 黄婆子

黄婆子是市井出身,骂起人来,那是要有多难听就多难听,若是你靠近些,还能喷你一脸的唾沫星子。

一顿呼天抢地的鬼哭狼嚎,把千十四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真的是太难为人了,他宁可去上阵杀敌。

对于这样不要脸的老太婆,春秀就比较有经验了。早年在山上跟着慕思君收帐那会,有些老太婆更横,都是土匪窝里出来的,敢拿刀出来跟你拼命,照样还不是被她给打发了。像黄婆子这样干嚎不掉眼泪,又不敢动手的,春秀半点都没有放在眼里,只管夺了钥匙就直奔库房。

搜身的时候,摸到这婆子的裤腰带,春秀也不浪费,直接扯了拿来绑手,然后还嫌不够,又扒了她的裹脚布来堵嘴。

眼看着黄婆子被自己的裹脚布熏的白眼直翻,春秀心里这口气总算是顺了。

千十四都惊呆了,心说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啊,

这丫头这么凶,谁还敢娶?

两人运气也算好,府库里还真找到了那味雪山羚羊角,将其刮下细碎的几片然后碾成粉末,加温水吞服,再配合着冷敷,百里诚诺的高热果然就渐退了。

慕思君的手还被他紧攥着,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倚在床边,看着手中装羚羊角的盒子暗自发呆。

宫里头赏的东西连包装都极其精美,这盒中凹进去的形状,也清楚的表明这里头放着的,就是一根完整的羚羊角,可惜现在却只剩了半截小拇指大小。

这味药其实并非产自南济本土,而是来自于北方,因为来源的不稳定,所以市场售价极高,就是普通的羚羊角也得是中上之家才能用得起,而雪山羚羊角则更显珍贵。

取用之时,只需指甲盖大小就能见效,所以就算是这府上全部人都算上,十年八载也用不了这么多。

再则,若是家里自用的话,一般人会选择拿药刀刮片比较省时省力。而这上面却有很明显的、被刀割断的痕迹,这表示是被人整块切下来的。

看来这府上啊,不止是鸠占鹊巢,还有蛀虫呢。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就有人找上了门。

“春秀,出去看看。”

慕思君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睡眠太少使她不太能集中精神,门外的喧哗声更是让人心烦。

趴在桌边的千十四小声嘀咕了两句,他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昨晚的事情被那婆子给告了。

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反正说了也没人听他的。

昨晚上府库被抢之后,黄婆子就去了高夫人的芙蓉院门口候着了。等到天亮,高夫人梳妆打扮好了之后,才有人将她领进屋子。

黄婆子熬了一宿,又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手腕上还带着伤,那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其实春秀绑的不严实,这婆子没两下就挣开了,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若是不把自己弄的惨一些,只怕高夫人会扒她一层皮。

果然,就见高晓兰还没听她说完,便气得打碎了那碗熬了一整夜的美容养颜粥。

第八章 芙蓉院

“哪里来的不要脸的脏东西,也配在我侯府上撒野。”

高夫人是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没名没份,就敢跟着男人回家的野女人,因此连这女人叫什么都没有兴趣知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值得她费神。

可是这女人居然还敢欺负到她头上,那就万万不能忍了。

身边的秦嬷嬷小心的陪着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一个野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而已,哪里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哼,”高晓兰哪里能这么好消气的。

之前巧娘那个丫头被羞辱,她还可以故做大度,斥责自己女儿不该自降身价打上门去,现在连府库都敢抢,这是摆明了不把她放在眼里啊。难不成是百里诚诺那小子特意安排来抢她的管家权的不成?不然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

高晓兰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很明显的一沉。

“多个大事啊,夫人要是生气,老奴我便去将她拿来随夫人处置,让她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秦嬷嬷惯会讨好,高夫人斜乜了她一眼,“你可别说,说不定人家是正经的侯爷夫人呢。”

“哎哟,”秦嬷嬷笑了,“夫人你倒是看看哪家的侯爷夫人是见不得人,只能关在小院里头的。”

这样一说,也有道理,真是来当个家的,就该在进门的第一时间通知大家,这样才明正言也顺,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肯定不是好货。

更何况,他们威定侯府上这个侯爷夫人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一想到这些,高晓兰又瞬间宽心了,不过她掌了这么多的侯府,可不能让平白被一个黄毛丫头羞辱,这让她颜面何存。

哼,这事不能算了,她要给那个不知好歹的野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秦嬷嬷带着一大帮子婆子耀武扬威而来,本打算先给对方来个下马威,谁知道在这里叫了半天的门,连一个应答的人都没有。

她在这府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仗着受高夫人宠爱,一向作威作福,从来不曾被人这样轻慢过,眼下遭受这样的待遇,还哪有什么好语气。

“慕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家高夫人只是想请你到花厅一叙,把昨晚上府库被盗的事情说清楚,若是你再不出来,老奴我就着人报官了,真闹到官府,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可别怪我威定侯府没有给你脸。”

还是没反应,秦嬷嬷彻底失去了耐心,吩咐身边的人,

“你们上去给我把门撞开,今天就是用绑的也要把这个小贱人给我绑到夫人面前去。”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女人,也敢在侯府耍横拿乔,真以为躲在里头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两个壮妇应声上前,正准备动手,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春秀站在门口,“大清早在人家门口鬼叫什么,我们小姐还没梳洗呢,等会。”

然后‘砰’的一声,门又给关上了。

秦嬷嬷气得脸都绿了,她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居然就这样给打发了。

第九章 不要脸

秦嬷嬷怒气上来,也不招呼别人,自个冲上前来,就将门一把推开了。

屋子小,一眼就看到了头。

床榻边,慕思君正在喂百里诚诺喝药。

秦嬷嬷的腿一下子就软了,“老奴,老奴给小侯爷请安。”

作死啊,怎么没人跟她说,侯爷跟这个小贱人住一个屋啊。

侯爷回来几天了谁都没能见着面,怎么偏偏就给她在这里撞见了呢?这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百里诚诺的声音冷如寒冰,“滚出去。”

秦嬷嬷再凶,也不敢在他面前耍横啊,哪里还敢逗留,灰溜溜的带着人跑了。

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慕思君也懒得再做戏,将药碗递到百里诚诺手里,“自己喝。”

“……”

不带这样的,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快就变脸呢。

百里侯爷心里苦,早知道就不赶那个秦嬷嬷走了,至少还能多享受一会,被细心投喂的感觉真的好啊。

慕思君假装没看见他哀怨的表情,转动轮椅离开了。

昨晚上照看了一夜的病人,根本没有睡好,现在她要去洗漱一下睡个回笼觉。

千十四凑过来‘嘿嘿’一笑,冲着自家侯爷竖起了大姆指。

百里诚诺完全没懂他这笑的意思,“怎么,你这小子昨天干什么坏事了?故意来讨好侯爷我?”

“咦,侯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十四我是真的佩服您啊,连晕倒在夫人屋子里头这招都想得出来,是真的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您是不知道,昨天晚上啊,有个人进来就将别人一把扑倒,然后死抱着人不撒手呢。”

百里诚诺陷入了沉思中,“我昨晚上抱了吗?”

“抱了呀,不止抱了,还没有被夫人打,您说您是不是进步了。”

一想到之前他家侯爷每次凑上去,就被夫人一巴掌拍回来的惨样,千十四都觉得好笑,所以这次没挨揍,真正是可喜可贺。

百里诚诺昨晚上烧的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自己到底抱没抱到,回味了半天,死活想不起不被慕思君拒绝的拥抱是什么滋味。

不过不要紧,至少说明卖惨这招是有用的。

慕思君简单的洗漱回来,发现百里诚诺居然又躺下了,一股无名火瞬间直冲脑门。

“侯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睡的是谁的屋子,躺的是谁的床?”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无事了,还赖着不走,不要脸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若是她双腿完好,真恨不得将他直接踹下去。

百里诚诺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虚弱无辜的可怜劲,挣扎着起身,拉着慕思君的小手帖近自己的额头,怯生生的说,

“思君,你瞧瞧我是不是还有些发热,怎么我还是觉得脑袋有些晕呢。”

千十四站在一边,浑身直哆嗦,大男人装得娘们叽叽的,真让人受不了。

慕思君,“……”

见她不说话,百里侯爷又担扰的问,“思君,你脸色不好,是因为昨晚上太劳累了吗,辛苦你了,要不要上来同我一道休息一会?”

第十章 线索

百里诚诺说话的语气真诚有加,特别是那双眼,满是柔情蜜意,仿佛下一刻就溢出来一样。

慕思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那眼中包含的情绪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逃,想逃的远一点,再远一点的。

可是手还被他牢牢的攥在手心,就在她即将爆发的那一刻,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人,是千十三。

百里诚诺这次回来也算是轻装简行,就带了两个随身的小厮,一个十三,一个十四,都是可靠之人。

千十三本来和千十四一起,昨天跟着百里诚诺一块出的门,只不过遇袭之后,被安排去了守卫司的刑房查看审讯结果,因此现在才回来。

他这一脚跨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一抬头又瞧见十四在冲他使眼色,一时间那半条腿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好。

“侯爷,既然你们有正事要谈,思君我就不打扰了。”

千十三的到来,让慕思君得以在这窒息的气氛中解脱,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

百里诚诺却纹丝不动,“你又不是外人,不妨事的。”说完转头问千十三,“怎么样,有结果吗?”

“……”

慕思君彻底放弃了,她对这样不要脸的人没有半点办法。

千十三比起千十四来,要更稳重一些,完全无视那两个之间的拉拉扯扯,平静如常的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布,“这是习司丞命我带回来交给侯爷的。”

绢布上不过是一团模糊的纹路,只能隐约看出来是个圆形。

百里诚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你们折腾一晚上的结果?”

昨晚上他们路遇歹人,与其说是遇,不如说是陷阱更好一些。

被人一路追杀至京都,却毫不反抗,从来不是百里诚诺的风格,因此他以自己为饵,借守卫司之力,布下了这出埋伏之计。

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居然是这个结果。

千十三也挺憋屈了,辛苦了一夜可以说是毫无所获,“是属下无能,只是那几个家伙嘴巴硬的狠,重刑都用了也没撬出半个字。”

“不怪你们,”百里诚诺神色微敛,“除了这个,还有其它线索吗?将你们审讯的过程仔细道来。”

昨夜刺杀他们的那几人被拿下之后,就被直接押进了守卫司的大牢。

守卫司的职责本就是负责京都安全,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更何况百里诚诺早就跟司丞习文定打好了招呼,进了大牢之后立刻安排人连夜审讯。

没想到审了一夜,还是一无所获。

好在其中一人在之前的打斗中受了伤,扛不住重刑当场断了气,才让守卫司的仵作借验尸的机会,在那人肩胛处发现了一处被炮烙涂抹掉的圆形标记。

于是便命人将标记的形状拓下,让千十三带了回来。

按照习文定的推测,这帮人嘴巴如此严实,最大的可能性不是买凶的杀手就是被豢养的死士无疑。

百里诚诺看着绢布上的模糊一团,脑中毫无头绪。

第十一章 高夫人

如果是请的杀手,那买凶之人定然是实力雄厚,可是杀手组织一般是招募为主,就算是自己培养也不会做标记,这就说明是死士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养死士,就不仅仅是需要钱财那么简单了,从挑选到培训,都非一朝一夕可成。

如此看来,想他死的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世家大族,其它人没有这样的实力。

南济开国并不久,哪里有什么强大的世家大族,若是皇帝要杀他,也犯不着来阴的。

所以,到底是谁想杀他又不想暴露自己,还要将死士的标记给抹去呢?

百里诚诺想了想,将绢布还给千十三,“你拿着这绢布去找一下福东楼的闵公子,让他帮着打听一下,另外给全州的许大人去个信,让他查一下东齐那边现在的情况。”

慕思君对着这图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听他这话里头的意思,眉头一皱。

“你怀疑杀你的是东齐那边派过来的?他们为什么要在南济境内杀你?而且他们是如何得知你的消息?”

千十三已经接了任务出门去了,千十四骄傲的接茬道,“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我们侯爷可是全州兵的副统帅,回来之前刚打退了东齐的一万大军,还在战场上射杀了他们的领兵大将。若不是如此,边防如此吃紧,侯爷哪有时间回来啊。再说这东齐军吃了败仗,能不恨侯爷吗?”

关于东齐这个邻居,慕思君还是有些耳闻的。

听说东齐的新任皇帝是个极有野心的家伙,而他的外祖家更是世代武将出身,所以朝内主战派已然崛起,隐隐有大规模对外开战的趋势。

全州,作为南济与东齐交界的第一门户,早已全城戒备,两国之间多年经营的商贸通道也渐渐关闭了。

慕思君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个世袭的侯爷,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看来传闻说威定侯是个纨绔子弟之言有误啊。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鬼运气?

印象中这人明明只是个偷鸡摸狗的贼,被灰灰咬了一口之后也毫无反抗之力,转瞬间这身份差距就如此之大了。

百里诚诺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心情份外的好,伸出手理了理慕思君鬓边的碎发。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到你的夫君我会这么厉害?”

“确实没想到,早知道你身份如此尊贵,我当初就不该找你的。”

“说的什么话,”百里诚诺生气的捏了捏慕思君的手,“既然我们已经是夫妻,自当荣辱于共,没有谁尊贵谁低贱的说法。”

“再说了,其它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到你的屋子里不让人查觉吗?我们俩啊,这就叫做天赐的缘份,躲不开的。”

眼看着慕思君一脸的淡然,露出了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百里侯爷又一次受伤了,为什么有女人会对甜言密语完全免疫呢。

可是这样的四目相对,在旁人的眼中却刺眼的狠。

这恩爱秀的,千十四不得不别过头去,他没脸看呀,他希望有人来救救他。

所以在看到门被打开时,千十四恨不得上去给来人送上一个拥抱,但是一看到春秀那张脸,他瞬间缩了回来。

那个凶丫头,他不敢抱。

春秀跑的发丝都乱了,“不好了,小姐,那个高夫人找上门来了。”

…………

再说秦嬷嬷回到芙蓉院,将事情与高夫人一说,一屋子的人都吃了一大惊。

曾巧娘同妹妹一道在高夫人房里用早膳,一听说秦嬷嬷见到了百里诚诺,眼睛都亮了,“真的吗?表哥真的在诺园里头?”

她故意忽略了百里诚诺跟谁在一起的事实。

高夫人一声冷笑,“你这么用心做什么,他又不曾将你放在心上,你再用心还不是白废力气。”

她这个女儿是真的傻,都到这份上了,还在自欺欺人。

曾巧娘嘴巴翘起老高,“小时候表哥对我那么好,他不会忘记巧娘的,再说我见过那个女人,长的又普通,还是个瘸子,表哥怎么会看上她。无非是看她可怜罢了。”

关于慕思君是瘸子这一点,早在曾巧娘昨天回来之后几乎就人人皆知了,因为越发不将她放在眼里,可是秦嬷嬷早上所见也非虚啊。

难道这百里诚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曾绣娘轻轻的搅拌着碗里的燕窝粥,“母亲可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不要女儿去帮您走一趟。”

高夫人没接话,她只觉得这个侄子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去了边关几年,连个信都不捎回来,难得回来一趟,还半夜三更的进门,跟作贼似的。

更离谱的是,还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直接安置在自己院子里头。

这京都里头,谁都知道大公主对百里诚诺的心思,所以高晓兰对于他敢这样乱来,十分的不解。

又想到他特意派小厮来传话说,不许任何人去诺园打扰,保护的这样好,又不光明正大的说明那女人的身份。高晓兰当真是想不明白了。

话说回头,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拜见她这个长辈?

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亲姨母啊。

自打百里诚诺那个短命的娘去了之后,都是自己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若是没有她高晓兰,就凭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怕是早就被那班奸滑的下人给欺负死了。

想到此,高晓兰才想起一事,命人传了黄婆子过来,“你老实回答我,昨晚上他们去府库拿东西,有没有提到小侯爷?”

黄婆子心说坏了。

秦嬷嬷一看这婆子眼神躲闪,气愤不已,上前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你个撒谎成精的老狗,既然人家提了小侯爷,你为何不让她拿,还敢来夫人面前嚼舌根,害了老娘今天在侯爷面前没脸。”

黄婆子昨天被打,今天又被打,老脸更显难看了,一边嚎一边说道,“夫人啊,不是老奴我不说,实在是因为老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啊。夫人你看咱们小侯爷身边几时有过丫头,那个打人的却是个凶丫头,所以老奴当时才不信啊。再说那库里都是夫人的宝贝,没有夫人的命令,老奴我就是被打死也断不会放一个人进去的。”

这话倒是实情,百里诚诺从小身边侍候的就全是小厮,高晓兰曾经送个了丫头给他,结果不到半天就被赶出来了。

秦嬷嬷都被她堵得没话说,高夫人更是被逗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个老东西还是个忠心的,这样一说,倒是我们冤枉你了。”

黄婆子不敢接这个话,只顾着一个劲的磕头,“夫人别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做份内的事情。”

既然他们是打着小侯爷名义去的,再去问罪就不占理了。

秦嬷嬷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夫人,这事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哼,”高夫人一声冷笑,“要是就这样放过她,以后这府上还有咱们呆的地方吗?”

“那咱们得怎么办?”

高夫人起身,“既然我的好侄儿回来了又不愿来见我,我这个做姨母的便去瞧瞧他吧。”

曾绣娘也跟着站起身,“娘,绣娘也好久没见过表哥了,带我和姐姐一道去吧。”

曾巧娘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可是她刚刚又被高夫人说了一通,不敢再提,便怂恿自己的妹妹提出来,果见高夫人没有反对,顿时心花怒放,终于能见到表哥了。而且这次有高夫人撑腰,她就不信那个姓慕的还敢放老鼠出来咬人。

春秀原本在后园中打水,听到这个消息连水桶都没拿,便一路小跑着奔了回来。

惊的灰灰这只小貂‘嗖’的一声钻进慕思君怀里,吓死貂貂啦。

慕思君无语的安抚着灰灰,“来就来了,你慌什么,”

“哎呀小姐,”春秀平缓了呼吸,扯出个笑容来,“昨晚上你不是说,出了什么事情都由你担着嘛。”

“所以你就跟人打架了?”

春秀嘟了嘟嘴,“那能怪我嘛,谁让他们白天跑来欺负你来着,再说了,你说那话的意思,我还以为是故意让我去找场子呢。”

“呵,你倒是理由真多。”

百里诚诺神情一冷,“昨天白天谁来过?”

他都已经交待过不许任何人进诺园,居然还有人敢无视他的命令而来。

春秀‘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亲爱的表妹,跑进来莫名其妙的骂了小姐一通,什么野女人,什么不知廉耻,真不知道你们这种大户人家,怎么教出这种没教养的小姐来。”

眼瞧着百里诚诺的表情越来越冷,慕思君喝斥道,“春秀,闭嘴。”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多少是要点面子的,慕思君都担心百里诚诺等下气急败坏,拿春秀那个丫头出气。

这种内宅事情,百里诚诺身为男子,确实不太方便出面,于是便唤了小厮,“十四,去山寿堂请祖母。”

千十四有些不解,“不是说老太太礼佛还没到出关的时间吗?”

第十二章 婆媳?

百里诚诺的祖母,一向有礼佛的习惯,寻常是不许人打扰的,再加上他这次回来的匆忙,所以至今还没有见过她老人家。

“没出关也给我请出来,就说我给她带了个孙媳妇回来,相信她老人家会很开心的。”

慕思君,“……”

见到千十四领命去了,百里诚诺也起身穿衣,既然来了客人,他也不好继续躺着,礼数上说不过去。

慕思君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并不需要这个身份,我们不是说好了待安全之后,我就离开吗?”

百里诚诺穿衣的手一停,他们之前有个约定,内容是只要查出来到底是谁想害他们,并且将来人一并铲除、确认安全之后,她便可以离开。

对于百里诚诺来说,这原本只是个缓兵之计,没想到她居然时刻都记着。

百里侯爷有些受伤,“这个身份方便。你也看到了,那事急不来,你怕是还要在这府上多住一些日子,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不是更好么。再说了,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一纸休书的事情,反正你又不是没写过。”

休书,慕思君确实写过一封,那是在他们刚下山那会。

她原本只是打算成亲让大哥宽心,好同意她下山,才指了这个人来拜堂,为了不担误他的终身幸福,又在下山之后写了一封休书给他。

只是没有想到,追兵太凶,他们没来及得分开,百里诚诺便为了救她而负了重伤。

那样的情势下,于情无理,她都不能走。

更何况那帮人见过她与百里诚诺在一块,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当时的她也不会选择离开。

慕思君虽然是个废人,还是惜命的。

拖拖拉拉之后,便进了这侯府。

百里诚诺见她咬唇无言,心中又有些许心疼,“别咬了,我不勉强你,到时候你若真要求去,我总会有办法的。”

慕思君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会有原因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百里诚诺倾下身,双手抵在轮椅上,“我若是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不信。”

慕思君笑了笑,他们才认识多久,哪里有资格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若是说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或者诡计,她倒有几分相信。

感情么?她半个字都不信。

更何况,他是堂堂的侯爷,想娶什么样的人没有。而她却是一个瘸子,谁都不愿意娶的废人。

除非……。

慕思君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皇家的那位大公主好像对百里诚诺有些心思。

若是他真娶了公主,总不好再去边关让公主独守空房吧,别说公主不乐意,皇帝都不会让自己女儿受这样的苦。

这样看来,他把自己带回来的原因就很清楚了。

如果只是被利用的对象,慕思君反倒自在了一些。

她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她利用他保护自身安全,他利用她避婚,彼此利用谁都不吃亏,到时分开也能互不拖欠。

“不信便算了。”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的百里侯爷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你会信的。然后顺手提了个脚凳过来,坐到慕思君脚边。

“我手有些不方便,你帮我束个发可好?”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他先把姿势摆好。

慕思君本想拒绝,但是见他都这样了,也不好推迟,不过她是真的有些担心,“我没替别人束过,怕束的不好。”

“没事,只要是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

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却把旁人听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春秀早在千十四离开的时候,便极自觉的站到了门边,前面有些话她没有听见,这句却是实打实的传到了她的耳朵,只觉得一股子恶寒直窜脑门,当即往外又跑了两步还觉不够,一路直接退到了院子门口,正好清静了还可以观察来人的情况。

慕思君心中已有定论,只觉得好笑。既然是演戏,她来配合演这一出又有无妨,于是欣然的拿起妆台上的桃木梳。

百里诚诺的头发养护的很好,乌黑透亮,泛着健康的光泽,慕思君小心翼翼的打理着,一时间房间里头静悄悄的,任风吹来发尾轻扬,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昨天我表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她们若是再来,你可直接打出去便是。”

慕思君对着他如墨的长发有些爱不释手,随口答道,“没关系,反正我昨天也弄断了她身边一个小丫头的手,相信她以后也不敢来了。”

百里诚诺,“……”

我是有多傻,才会担心她被别人欺负,这个女人可是连他都敢下毒的人啊。

见他不说话,慕思君反问道,“你跟你的这个姨母家关系不太好吗?为何你从来未提过她们?”

“想知道吗?”百里诚诺‘嘿嘿’一笑,“这可是我的秘密,你若是想知道,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便告诉你。”

“那我不想知道了。”

“嗳,别这样嘛,啊……”百里诚诺急的一转身,扯到了自己的头发,痛的一声哀嚎,又乖乖的坐了回去,酝酿了半晌才接口说道,

“我母亲过世那会,我还小,家中事务都是姨母在操持。一开始我确实心存感激,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她在我父亲的饭食里头下药。那天的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我母亲的头七还未过,父亲还在守堂守灵。原本我以为她是担心父亲的身体给添的补药,直到我听无意听到她跟她的婢女说的话,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有着那样心思的。从此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慕思君大致懂了其中那些让人犯恶心的过程,“你为什么当时不揭穿她?”

“我母亲临走的时候,特意跟我交待过,说姨母过得挺艰难,让我照顾她们一些。”

慕思君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母亲,真是个善良的女人。”

百里诚诺笑了笑,“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她,相信她一定会喜欢你了。”

带上玉冠之后,百里侯爷就更显英俊了,就算如慕思君这样冷情,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生了一幅好相貌。

百里诚诺开心的拿了镜子来看了看,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惹得慕思君都笑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照镜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你第一次为我束发,自然要多看两眼的。古人说为妻画眉是件夫妻乐事,我看这为夫束发也可以算做一件夫妻乐事才对。”

情话满的让人无法分辨,慕思君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倒是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庞给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百里诚诺拿起桌上的螺子黛,对着慕思君的脸就来了,“来,今日我也要学学古人风雅,为妻画一回眉。”

他兴致勃勃,慕思君难得的情绪崩溃,正在纠缠之际,春秀从门外跑进来,“来了,来了。”

百里诚诺头都不回,“来了就来了,你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他现在只想给慕思君画眉,其它的都不放在心上。

慕思君见他还不肯放过,慌得抓住他的手,“别闹了,还有正事呢,等下你姨母过来怎么办。”

春秀真的没眼看了,急得捂着脸转过身去,“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啊。等下高夫人过来了可怎么办。”

见到慕思君难得的害羞了一回,百里侯爷终于妥协了,“行吧,那我们下次再好好画。”

慕思君终于松了口气,转头问春秀,“高夫人到哪了?”

“估计都到院门口了,你们可快点吧。”

慕思君终于听出了这里头的不对劲,这丫头的声音听着有点慌,“春秀,你在怕什么?”

听着他们该是完事了,春秀才敢靠过来,“哎呀,小姐,这可是高夫人啊,是现在侯府的当家人呢,我想起说书的老太爷们讲过,深宅大院的夫人们都是很厉害的,一个眼神就能杀人,我现在不就是有点小害怕嘛。”

慕思君‘噗嗤’一笑,“她就算要杀人,也只会先杀我,你怕什么,更何况还有侯爷在呢,侯爷会护着我们的吧。”

春秀一脸的不相信,“小姐你到底懂不懂啊,现在可是婆媳关系问题,更何况前面就结下梁子了根本不好收场,再说那可是侯爷的亲姨母,他要是两边都不帮,我都谢谢他了。”

“什么婆媳关系?”慕思君一脸蒙,一个姨母算哪门子的婆婆。

“那小侯爷的娘不是那个啥了嘛,这家里头既然是高夫人在管,那可不是婆媳嘛。”

虽然那句婆媳关系让人有些小窍喜,可是百里诚诺还是有些为自己打报不平,“你这个丫头,能不能对你家姑爷我有点信心。”

高夫人带着人跨进院子的时候,百里诚诺正好推了慕思君出来,春秀被抢了推椅的工作,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顺便冲着他的背影挥舞了几下拳头发泄怨气。

第十三章 怼她

这院子本就是诺园中一个偏院,场地不大,等到高夫人领着两个女儿进来,顿时就挤满了。

对比起对面的一群莺莺燕燕,他们这边三人明显就有些气势上的不足。

百里诚诺上前给高晓兰行礼,还没开口,手就被高晓兰给一把拽住了。

“瞧瞧我们小诺,军营里头很辛苦吧,瞧瞧你黑了又瘦了,姨母看着是真心疼,都跟你说不要去全州,不要去全州,受苦了吧。你个傻孩子,真是不听话。”

百里诚诺敛眉低首,“让姨母担心了。”

“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来见见姨母,自从你娘去了之后,姨母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怎么就不知道姨母有多想你呢。”

百里诚诺眉头一皱,慕思君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自在,这位高夫人还真是司马昭之心,半点也不藏着掖着呀。可是看对方那一群人的表情,却没有一个觉得这句话不妥,好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慕思君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占了别人的宅子还怪人不懂礼数的,难怪百里诚诺几年不愿意回来。

春秀小声的骂了一句,“真不要脸。”

“哎呀,娘,你一直跟表哥说什么呢。”

旁边曾巧娘见高夫人只顾着自己说个没完没了,迫不及待的拉着自己妹妹上前,冲着百里诚诺盈盈一拜,“表哥好,还记得巧娘和绣娘吗?”

几年不见,她的表哥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因为在军营里头历练的缘故,整个脸的轮廓更显刚毅了,肩膀好似也宽了一些,让人看着更加有安全感了。

曾巧娘单单是看了这几眼,脸上都染了些红晕。

百里诚诺退后二步,“两位表妹好。”

高夫人看在眼里,冲着秦嬷嬷笑道,“瞧咱们小侯爷,年纪大了倒跟妹妹们不亲了,小时候你们还一起爬过树呢你可还记得,我们家巧娘啊,可是天天念着你这个表哥呢。”

曾巧娘红着脸扯了扯高夫人的袖子,“娘,你瞎说什么呢。”

她这样故做姿态,深怕别人瞧不出来似的,惹得众人好一番哄笑。

曾绣娘还故意过了刮了下脸,“表哥你瞧,我姐姐害羞了呢。”

一家人聊得热热闹闹的,谁都没有去理会旁边还有两个格格不入的人。

春秀附在慕思君耳边说道,“小姐,这儿好像也没咱们什么事,不如我们回屋里去吧。”

慕思君点了点头,看着别人一家子开开心心的,确实没什么意思。

她们俩正准备走,抬头瞧见百里诚诺正朝这边走来。

春秀,“哎呀,看来是走不了了。”

百里诚诺将慕思君推了过来,“姨母,表妹,还没跟你们介绍,这是诚诺新娶的夫人思君。岳丈家中离京都甚远,因此成亲时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本来想等到祖母出关再一并通知大家的,既然姨母特意前来看望侄儿,诚诺也不好再藏着。”

高夫人,“……”

曾巧娘,“……”

一众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慕思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姨母好,两位表妹好,思君的双腿多有不便,还请姨母恕思君失礼之罪。”

高夫人眼角都没动一下,依旧笑着看向百里诚诺,“小诺,不是姨母说你,你都二十好几了,做事也该有些分寸了吧,随随便便带着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回来,就说要娶她为妻,你让姨母我怎么办,还有老太太,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这样赤果果的无视让曾巧娘很是得意,昨天在这里受的委屈终于讨回来了,她想看看慕思君会被气成什么样,一抬眼正遇慕思君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对方还回了个浅浅的笑容,这让曾巧娘很不是滋味,凭什么她还笑得出来?

就听高夫人继续问道,“你知道这姑娘芳龄几何,你们的生辰八字看过了吗?可相配?她家中家世如何,可配得上你这个威定侯的身份,身体如何,是不是个福薄的?这些你都清楚吗?再则,你如今的身份可不低,婚事岂能由你私自做主?皇上会同意吗?”

百里诚诺笑意都没达眼底,“姨母说错了,我与思君已经成亲了。”

意思是现在只是通知你一声,并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这话差点没把高夫人给噎死,她是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百里诚诺语气居然这么不善,看来这小兔崽子翅膀是真的硬了呀。

秦嬷嬷连忙上前堆了笑脸,“小侯爷,您别怪老身多嘴,自古以来,这儿女的婚事都得父母做主,高夫人也是太过关心您的缘故,要是哪句不中听,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高夫人缓过一口气来,亲昵的拉着百里诚诺的手,“小诺啊,别怪姨母说话难听,你还是太年轻了,这婚事哪里能由自己做主的。你可知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若是真心喜欢这姑娘,姨母我可以做主让你收她为妾,只是为免旁人说闲话,要等你大婚之后才能给她身份,暂时就先安置在你的院中,你看怎么样。”

高夫人觉得自己这样退让,对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来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姨母……”百里诚诺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慕思君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推了轮椅上前唤了一声,“高夫人。”

不是她想出头,实在是对于这些女人们翻来覆去的话她听得腻了。而百里诚诺还是太过坦荡,说不出更恶毒的话来,让她觉得不够痛快。

高夫人其实早就打量过眼前这个瘸子,长的确实不是天姿国色,身体有疾更是很大的缺点,唯一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她身上一股子沉静的气质,这在这般年轻的小姐、姑娘们身上极为难得。

高夫人识人不少,自知这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心里顿时起了警觉,整了整衣领,“姑娘可是有话说?”

慕思君听她前面那样施舍的语气,现在又端出一幅当家主母的样子,心头冷笑不止。

“正是,既然夫人在安排小女的去处,可否听思君说两句?”

高夫人刚动了动嘴,‘不’字还没说口,就听她又开口说道,“不瞒夫人说,小女家中乃是平民出身,确实配不上威定侯,但是我与小侯爷当初也是拜过天地的,既然我家中人都知晓,就算不得是私奔,您说是不是?”

“再则,小侯爷承袭爵位已久,又在军中历练,皇上都没有说他一句太年轻不懂事,怎么到了您嘴里就跟一个孩子似的,您是瞧不上皇上的眼光吗?”

“至于父母之言,这府上什么情况您该清楚吧,就算是长辈表达反对,也该由老祖母来说明才是,您又不姓百里,有什么资格反对呢?莫不是在我们府上住得久了,忘记自己是姓高的吧。”

这牙尖嘴利的,不把人气死都不带停的,高夫人听她说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唬的秦嬷嬷连忙上前帮她顺气。

曾巧娘更是气得满脸通红,“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娘。”

慕思君挑眉问道,“噢,不知道我哪句话说的不对?还请曾小姐指证。”

曾巧娘怎么知道哪一句话不对,总之惹得她娘生气,就是别人的不对,“你不过是个来自不明的野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我表哥,现在还想气死我娘。总之我警告你……”

她正在义正言辞的声讨,突然瞧见灰灰从慕思君怀里探出头来,一时间小桃那疼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吓得她把后半句话给忘记了。

百里诚诺脸色一沉,“想不到几年不见,表妹这嘴倒是越来越伶俐了,连表嫂都敢骂,倒是叫本侯刮目相看。”

他一发威,曾巧娘本就被灰灰吓得闭了嘴,现在更是委屈,眼泪哗哗的往下掉,说话都带了哭腔,“表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任由别人来欺负我和我娘。”

这姑娘本就生的秀气,哭起来更是好看。

慕思君笑道,“诺,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瞧小姑娘哭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曾巧娘一听她叫的这一声‘诺’,哭的更大声了。

高夫人缓过气来,喝斥了一声,“哭什么哭,你可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小姐,动不动就哭,像什么样子,切莫失了身份。”

慕思君一听这是话里有话呀,“高夫人果然是教女有方,就是不知道那个‘野女人’,‘狐媚子’,‘勾引’这些是跟谁学的,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总是将这些挂在嘴边不好。”

高夫人,“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就不劳姑娘你费心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好歹您也是小侯爷的姨母,她是小侯爷的表妹,我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更何况你们现在住的可是威定侯府,若是在外面也这样乱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们侯府家教不好呢。丢的也还是侯爷的脸,您说是吧。”

第十四章 祖母

高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种寄人篱下的卑微感打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这种感觉,自从她那个短命的姐姐死了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她一直以为侯府是她的,却被一个来了才两天的野女人给狠狠的打了脸。

“小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亲人啊,自从你娘走了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打理着侯府,小心翼翼的照顾你,你现在长大了,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娘若是泉下有知,看到她的儿子这样对待她唯一的妹妹,你就不怕她心寒吗?”

眼看着高夫人神色灰败,声泪俱下,在场众人都觉得心有戚戚焉,用一种很莫名的眼光去看这位年轻又陌生的小侯爷。

对待亲姨母都这样,那他们这些下人的下场不是更惨嘛。

秦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小侯爷,老奴也是看着您长大的人,高夫人为了侯府所做的一切老奴都看在眼里。您,您可太会寒人的心了啊。”

百里诚诺无言了,高夫人至少在打理侯府上,真的让人无法反驳,尽管她最后打理着就把侯府打理成了她自己的产业,而自己也确实做不到现在就赶她出去。

见他表情纠结,慕思君不说话了,今天这事,怕是会不了了之。

一下子弄哭了两位主子,其它的丫环婆子脸色也一个比一个惨淡,场面顿时沉闷了起来。

曾绣娘一边安慰着姐姐,一边还要搀着母亲,这位话最少的表小姐脸色非常的难看,“表哥,你怎么能任由一个外人来污蔑我娘呢,你也不想想,这些么年,若是没有我娘,这侯府会成什么样,若是没有我娘,你怕是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还有老太太那边,也都是我娘一直在照顾,怎么到了这位姑娘嘴里,全都成了坏事了呢?若是我娘是个十恶不赦的,当初侯爷又怎么会将你托付于她。还有这位姑娘,才进了侯府的大门,连什么身份都没有,就想把我娘赶走,无非是看侯府家大业大,想揽权捞一笔吧。”

高夫人听了心里更难过,“小诺,你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想把管家之权收回去,你直接跟姨母说,又何必说那些扎心的话来伤我们的心。不管怎么样,在姨母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侄儿。”

春秀悄悄在慕思君耳边嘀咕,“这位表小姐,倒是聪明啊。”

慕思君深以为然,这母女三人之中,这个小的估计是这里面最有头脑的。

只是今天这个场面啊,有点不好收场,还得百里诚诺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人才行。

不过按照慕思君的想法,今天本来也只是打算出出气而已,至于其它的与她无关,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且这府里从上到下,恐怕全部都已是高夫人的人,若是真要整顿,得要花好多心思。

于她而言,没半点好处。

眼瞧着人家母女三人哭的凄凄惨惨,百里诚诺又始终没有任何表示,慕思君担心了,总不能让她们一直这么哭吧,于是拽了拽他的手,想让他来收个场,却反被他一把握住,挣脱不开。

春秀双眼朝天,这位侯爷真的好不要脸,人家在哭,他在秀恩爱。

高夫人也很尴尬,再哭下去,眼泪都快干了,若是还没有人给个台阶下可怎么得了。

索性解围的人,让他们等的并不太久。

百里家的老太太,一听到千十四的话,迈着小脚飞也似的赶了过来,人还没到呢,声音便先到了。

“快,快,快,快让老婆子看看我的乖孙儿在哪里。”

随着越来越近的拐杖落地的闷响,一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老太太身穿一件百字寿图衣,拄着一根乌金龙头杖,很是慈祥的走进院子。

一时间,众人纷纷行礼。

高夫人心头一喜,老太太来了,定会替他们出这口恶气,将这个野女人给赶出去的。

百里诚诺率先迎了上去,几年未归,祖母身体康健,是为人子孙的福分。

他这里撩了衣袍正要下跪,就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老人家盯着他看了半天,再开口时已是满脸的泪痕,“好,黑了也壮了。”

百里诚诺眼眶一红,“是孙儿不孝,几年不曾回来看您老人家。”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有心为国效力就是最大的孝顺。”老太太抓着他的手使劲摇了摇,“你呀,跟你爹一样都是好样的,都是我们百里家的好儿郎。”

听这老太太话里头的意思,像是个明事理的。

慕思君也终于明白百里诚诺之前一直没表态的原因,原来就是在等这位老人家呢。

高夫人上来挤了个笑脸,“咱们小侯爷是个有担当的,不枉我们心疼他这一场。”

老太太瞧了瞧高夫人红肿的双眼,“你这是怎么了,孩子回来该是高兴的事情,你哭什么啊,老身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也辛苦了,将咱们侯府打理的这样的好。”

高夫人,“老太太说哪里的话,姐姐和姐夫既然将这诺大的侯府托付与我,晓兰必定是要尽心尽力的。”

百里诚诺却没有再多加理会,将老太太搀到慕思君的面前,“奶奶,这就是您的孙儿媳妇。”

慕思君,“奶奶好。”

春秀,“老太太好。”

老太太年纪虽大,精神头倒是真的好,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慕思君,然后开心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想不到我这个不靠谱的孙子这回眼光倒是真是不错。”

曾巧娘一听很不服气,一个瘸子还叫不错,这是什么眼光啊。

亏得她妹妹绣娘在边上将她拉住,否则她真的要上来跟老太太理论一下了。

高夫人在听到这话之后,更是心头一冷,原本以为老太太会看不上这个野女人,没想到居然还得了青眼。

当真是个老糊涂,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来了一个女子,身份背景一概不知,就敢乱认孙媳妇。

再一想,今天这事不太对,老太太明明还没到出关的时间,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过来,还特意选在自己也在的时候呢,这不是摆明了做给自己看得吗?这肯定有问题啊,一定是有人叫她来的。

莫不是百里诚诺那个臭小子真的想收回这侯府?

高夫人思前想后,越想越心惊。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侄子居然待她如此心狠。

再一看那边其乐融融的祖孙俩,高夫人更觉讽刺,这一老一少以前用得着她的时候就天天讨好,现在看她不顺眼了就算计着将她一脚踢开,真正是恶毒。

百里诚诺一听不乐意了,“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孙儿我哪里不靠谱了,要夸她您就大胆放心的夸,但是您也不能损我呀。”

“哼,你靠谱不靠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老太太没好气的说,“你也不看看别人家的娃娃都生了一堆了,就你还一个人瞎混。”

“……”这个百里诚诺真心无法反驳。

这祖孙俩相处的方式太过可爱了,其中自然透露出来的亲情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难怪当初百里诚诺说自己家中只得一个亲祖母,果然是亲祖母,没错了。

老太太一把把百里诚诺推开,走到慕思君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让人好一阵的不自在。

老太太问,“丫头啊,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啊。”

百里诚诺,“她姓慕,名叫思君。”

老太太问,“噢,原来是小君君啊,跟奶奶说说,你今年多大啦?”

百里诚诺,“她今天二十。”

老太太问,“那小君君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没有。”

百里诚诺正要答话,就吃了老太太一记孤拐,“你个臭小子,奶奶我没有问你,你不许抢答。”

百里侯爷心里苦,“您还是我亲奶奶嘛。”

“闭嘴。”老太太举拐起来,“信不信我再给你一拐。”

慕思君莞尔一笑,“奶奶,思君家中并无亲人在世了。”

老太太一听,上前一把就将人搂在了怀里,“哎哟哟,这可怜见的,放心,以后奶奶就是你的亲人,这侯府啊就是你的家。”

慕思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切给吓得怔住了,半天没敢动弹。

自打慕思君有记忆起,她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于其它的亲人,更是听都不曾听过。跟他最亲的大哥虽然也亲,却没有这样亲切过,也不可能这样亲切的待她。

对于母亲、外婆、祖母这类女性亲人的形象,在慕思君心中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她从来没有跟他们相处过,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滋味,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百里诚诺看着慕思君惊恐的表情,忍不住乐了,“好了,奶奶,你看你也太热情了,把我的小君君都给吓坏了。”

老太太一看慕思君的表情,嘿嘿一笑,“小君君你莫怕,奶奶我啊是最好说话的,从今往后,你只管好好在这里住下,快点养好身体,给我们百里家多添几个胖小子哈。”

说着话,老太太又将自己左手的一只白玉镯给退了下来,“小诺那个臭小子没有跟我说,奶奶我也没有提前准备,这个呀就当是奶奶我给你的见面礼。”

“呀,”曾巧娘惊呼一声。

第十五章 白玉镯

那只白玉镯可是老太太最心爱之物,她讨要了好久都没能得手。

老太太还说这是要传给孙媳妇的,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正妻之位,所以才断了念头。没想到老太太就这样给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娘,你看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曾巧娘委屈的眼泪又下来了,靠着高夫人哭个不停。

连一向少言的绣娘都有些吃惊,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太出手会这么大方,那个镯子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都知道,因此才更加震惊。“娘,那个镯子……”

高夫人一想到这个侯府都怕是快没了,这两个没用的女儿居然还在意这些小物件,心中更是气愤,“没出息的东西,还怕没人能收拾得了她吗?哼,等宫中的那位知道了,有她的苦头吃。”

想从她的手里抢东西?简直是痴心妄想,就算老太婆认她又怎么样,一个瘸子,她高晓兰也不再怕的。

曾巧娘瞬间就明白了母亲话中的意思,赶紧抹了眼泪准备安排人去送信。

慕思君非常不适应这样的亲厚,更何况在她心里,自己与百里诚诺也并非是真夫妻,按理说这个厚礼她不该接,可是见到百里诚诺在旁边不住的眨眼,只得双手接过,“多,多谢奶奶。”

“嗳,乖。”

打从就记忆起,慕思君就是孤伶伶一个人,义兄虽说待他也极好,但是男女有别,不曾太过亲近。今日被老太太搂在怀里的时候,老人家身上那好闻的檀香味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她想着若是自己有母亲,有祖母,是不是也会待自己这样好呢。

慕思君头一次,对亲情产生了一些渴望。

“我的小君君,你在想什么呢?”百里诚诺见她回来后,就一直盯着镯子看,好奇的问。

慕思君将包着那白玉镯的绸布移了过去,“我在想,这东西太过贵重,我受不起,你还是好好收着吧。”

“奶奶亲自给你的,我怎么能要回来。”百里诚诺随手将东西推了回去。

“那是她不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况。”慕思君又将东西移过去。

“哎哟,”看着这两个人在这里让来让去,春秀实在是忍不住,

“我说你们两位别推来推去了,如果真的都不想要,不如给春秀我吧,这么好的成色,指不定能卖好多钱呢。”

慕思君冷眼一扫,“闭嘴,给我出去。”

“噢,”常常会因为说错话被赶出门,春秀这丫头也是可以上天的存在。

千十四正偷着乐呢,就听百里诚诺,“你,也给我出去。”

“啊,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千十四又一次见识到了,他觉得自己是真倒霉。

行吧,你们夫妻卿卿我我,我们外人不好在场。

百里诚诺看着这镯子,“真实情况就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哪怕你明天就休了我,今天我们还是夫妻,这镯子是我奶奶当年的嫁妆,说是要给孙儿媳妇的,所以你必须收着。”

慕思君,“原来如此,难怪你那个表妹今天哭成那样。”

百里诚诺顺势将白玉镯套到慕思君手上,“看,你戴起来真好看。”

慕思君笑了,“你还真不怕哪天在当铺里头看到这只传家宝啊。”

听得百里诚诺嘴角一抽,“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物件,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我没本事,留不住人。”

可是我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好吧,”既然东西收下了,总要给点回报人家才行的。

“你能跟我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吗”

慕思君抚着镯子,心说府外的事情可能帮不上忙,府内倒是可以帮你做一回恶人,把该清理的都清理出去,只看他想怎么做了。

百里诚诺沉吟片刻,“保护好你自己。”

“嗯?”慕思君一愣,原本还以为他会发表一番高谈阔论,说一下自己打算如何抓那些想杀他的人,再说一下想让她如何把高夫人等人赶走,还侯府一片清净,没想到却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

百里诚诺慎重的点点头,“你今天逞了这一时的口舌,虽然痛快的为我出了气,但是有人肯定心里不痛快,后宅阴私我虽知道的不多,但是那些层出不穷的下作的手段我还是听过的,我担心她们会想方设法来害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保护好自己就好。”

他说的还真是实情,老侯爷是因剿匪有功封的威定侯,在此之前也不过是个军中武官,因此家中关系特别简单,只有一妻一子。不像别的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因此,后宅那些手段对于百里诚诺来说,都只是听闻,不曾亲见。

慕思君虽然是个废人,却不傻,她自问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因此有些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聪明也有些手段,自认为谁都欺负不了你,可是我还是很担心,所以平日里有事一定要记得找我,知道吗?”

他言语中透出的真诚让人无法反驳,慕思君原本带笑的脸沉静了下来,“好,我答应你。”

百里诚诺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抱抱眼前的这人,又怕吓着她,思前想后还是做罢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高夫人从诺园回来,直接砸碎了一整屋的瓷器,噼里啪啦的声响一个中午都没有消停,眼看着午时都过了,一个厨房的小丫头怯生生的跑过来问要不要传午膳。

气得高夫人大喝一声,“给我抬出去,杖责二十然后拖出去卖了。”

那丫头本来就是个低贱的烧火丫头,被大伙硬拉活拽的推到芙蓉院来,守门看院的因为高夫人没吃饭,也都挨着饿呢,就顺手把她放进去了,没想到倒霉催的就遭了这一场灾。

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头都要磕出血来了,“夫人,夫人,你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是高夫人却越听越心烦,“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给我把她弄走,低贱的东西没来由污了我的眼。”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秦嬷嬷小心谨惧的陪着笑脸,“夫人,就算再生气,这饭还是要吃的,否则伤了身子不是更让那起人趁心如意吗。”

“他们做梦,”高夫人咬牙切齿的又扔了一个琉璃瓶,“本夫人在这里经营良久,可不是他们想收回就收回的,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真要逼得我走投无路,他们也一个别想活着出去。”

一想到老太太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她和慕思君的手,说什么以和为贵,说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不就是明摆着要替那个贱丫头出头吗?那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她高晓兰做一家人。

秦嬷嬷凑上前来,“既然夫人有这个心,老奴这里倒有一计。”

第二天的早上,慕思君早早的便出了门,她向来是不爱出门的人,只不过老太太命丫环过来请,她实在不好推迟,只得带了春秀和千十三前往。

出了门才发现诺园中凭白增了几个守卫。

千十三解释道,“昨日侯爷说近来总有人闯进来打扰夫人休息,便安排增加了守卫,以后诺园非通传不得入内。”

“侯爷有心了。”

原来百里诚诺是真的在为她的安全着想,不止将千十三派到自己身边,连守卫都增加了。慕思君虽然觉得这样有些小提大作,但心中还是充满感激。

诺园出来,便到了威定侯府的花园。这园子虽然小,景致倒是不错。

正是春夏之交,园中各色鲜花绽放,又经昨夜的一场雨,枝头树梢带着清冽的香味,空气分外的好。

灰灰按捺不住躁动,一直跳个不停。这小家伙对山野有一种近乎寻常的热爱,慕思君看拦不住,也就放手随它去了。

眼看着一团灰影如闪电般掠过眼前,千十三虽然早已经见识过了,还是很吃惊,“夫人,你这样放它出去,不担心伤到人吗?”

那可是只毒貂啊。

春秀,“放心吧,灰灰知道分寸的。”

经过一个拐弯处,迎面突然出现一人拦路,千十三神情紧张正要拔剑,就见那人‘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求你救救我。”

“你是?小桃?”

慕思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这人可不正是前几天跟着曾巧娘来她院中找事的小桃嘛。

几天没见,这丫头完全大变了样。

之前飞扬跋扈的神情早就没有了,一张脸惨白如雪,嘴唇干裂,散乱的发丝中间还杂着几根杂草,像是几日未曾梳洗过一样,看起来很是凄惨。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桃膝行了几步,哭诉道,“夫人,曾小姐她真的好狠心,因为奴婢的右手废了不能做事,就想着把奴婢发卖出去。夫人您救救我吧,我家中父母年迈,每个月都等着我拿银子回去养家,若是真的被卖了,不止我生不如死,连同我的家人都会被活活饿死啊。求夫人您行行好,发发慈悲收留我吧。”

第十六章 小桃

“哼,”春秀一脸的不高兴,“小姐,你别理这个人,昨晚上就到咱们院子外面闹,鬼知道她是真心还是过来使坏的。”

“嗯?昨晚上你见过她?怎么没听你说起?”

昨晚上下大雨,慕思君让春秀去给百里诚诺送药,免得他再跑一趟,万一淋雨就不好了。回来的时候听到院外吵闹,就去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吵着闹着非要见慕思君一面,若非临时增加了守卫,否则还真让她闯进来了,知道她是曾巧娘的人,春秀觉得自己没多送她一脚,就已经算是良心发现了。

“有什么好说的,她那日助纣为虐,今天成这样也是她应得的。”

小桃急的眼泪都下来了,一个劲的拼命摇头,“不是的,这位姐姐,我那日也是逼不得已,小桃只是一个下人,若是不讨曾小姐欢心,我这日子也没法过啊,谁知道曾巧娘那样狠心,见我没有用处就想将我给卖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夫人,都说夫人心善,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哈?谁跟你说我心善?”慕思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再说,我凭什么可怜你,你家小姐做的很对,没有利用价值就该丢啊,你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慕思君说完,便命春秀继续走,将小桃晾在了当场。

小桃一愣,这位夫人怎么是这样的人,不止没有一点同情心,夸她心善她还不高兴,当真是不好相处。可是她也不能这样就回去啊,又膝行了几步,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夫人,小桃虽然手废了干不了力气活,可是小桃在府上呆了几年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听说夫人要接管侯府,一定需要一个熟悉的人了解情况的对不对,小桃愿意知无不言,为夫人尽一份心。”

接管侯府这事可真不能乱说,春秀和千十三神情都一冷。

慕思君笑了笑,“是谁跟你说的我要接管侯府?”

小桃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也只能硬撑,“不是小桃瞎说的,昨天高夫人从侯爷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整个侯府都传开了。不信您可以去问问其它人啊。”

“原来如此啊,高夫人真的很生气吗?”

“小桃不敢有半句假话,听说高夫人房间里头的摆设全部都碎了,今天还抬出去了几箱的碎瓷呢。”

慕思君想了想,“小桃啊,你之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先去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去诺园门口等我吧。”

小桃一听喜出望外,又朝慕思君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方才离去。

春秀,“小姐,你干嘛听她的,那一看就是个骗子,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千十三也附合道,“十三认同春秀姑娘的说法,还请夫人三思。”

慕思君笑了笑,“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为什么她还要拼命的留下来?肯定是有什么计划的。既然她们想玩,我们就陪着玩一玩不好吗?反正就算没有小桃,也有什么小花小草之类的。”

千十三想了想,“夫人是打算静观其变?还是想着将计就计?”

“我什么都没想,主要是看她们怎么想。反正也是无聊,打发打发时间也挺好。”

山寿堂那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常年与佛为伍,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慕思君皱了皱鼻子,她不敬佛,所以也不太喜欢这种味道。想着老太太若是跟她谈一些佛学,她真还担心会聊不到一块去。

好在老太太开口闭口说的都是百里诚诺。

老太太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的,屋子里一箱一箱的全是他小时候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讲起那些陈年往事来,老太太更是如数家珍,慕思君听着也有趣。

比如说他十岁的时候偷跑出学堂去游玩,还要曾家小姐替他瞒着,结果回来还是被她母亲打了屁股。

比如十一岁的时候学骑马,因为嫌自己的马小师傅又不肯换大的,偷偷剪了马儿的尾巴,被抓了还美其名曰说要拿来做毛笔,差点没把师傅给气死。

再比如十八岁的时候曾在京都的风华盛会上一举成名,与当朝席相的女儿并称京都双杰。

一桩桩一件件,慕思君仿佛跟着他又长大了一回,她才发现原来别人的幼年是那样的精彩,不似她的幼年,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轮椅,只得整日里呆在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老太太抓着慕思君的手拉扯了半天,最后望着她却是一声长叹。

“唉,当初听闻他父亲在军中病逝的消息时,我正打算给他议亲,谁知他却一声不吭的去了全州,这一去居然这么多年了,头两年逢着年节还会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后面几年却是连音讯全无。老婆子我啊,也不是担心他一蹶不振,我就是羡慕别人家都有重孙孙了,我这个老婆子还一个人孤零零。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你呀,我就有指望啦。”

前面的话听着都正经,后面这话让慕思君好一阵无语,敢情您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呢。

这老太太也真是心宽,只要是个孙媳妇就成,还真是半点不挑。慕思君想了想,百里诚诺也才二十有六,怎么就把老太太急到了这个份上了呢?

老太太‘嘿嘿’一笑,“小君君啊,奶奶我也跟你交个底,别看这侯府这么大,其实我们家也并非什么富贵之家,只不过是诚诺他爹命好,拼了个爵位回来,光宗耀祖自然是好,可是进了这京都啊,万事都要讲个规矩,反倒人不自在了。老婆子我啊,也就是个乡野的老婆子,若不是年纪大了走不动,真的想回老家去看看我的那帮老姐妹们,去跟他们说说话,那样的日子过的才叫舒心啊。所以奶奶我呀,也不看你是什么出生,只要是诚诺他真心喜欢的,奶奶我都不反对,老婆子只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把日子过好就行。”

这样体己的话,倒是让慕思君意外了,也许老太太是担心她的出生不好,所以说这些话来安慰。又或者有其它的什么原因。总之这样明事理的老太太,真的太少见了。

慕思君心头一暖,“谢谢奶奶,我知道了。”

尽管他们并不是真夫妻,慕思君想,自己只要在侯府一天,一定要让老太太高兴一天才行。

她甚至有些羡慕百里诚诺有这样一个好奶奶,只盼着若是自己也有这样一个亲人就好了。

“傻丫头”老太太指了指她的额头,“跟奶奶还说什么谢谢,见外了不是。真要谢啊,就多生几个小孙孙给我抱抱,我这个老婆子就这么点盼头了。”

又来了又来了。

晚上百里诚诺回来,听说她去了山寿堂,还特意过来打听。

彼时慕思君真在吃晚饭,便命人也给他盛了一碗。

百里诚诺看到小桃,神色一正,“你什么时候又请了个丫头,你身边若是缺人,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找些可靠的。”

这意思不就是说小桃并不可靠嘛,小桃脸色一红,没敢回嘴。

慕思君笑了笑,“你不认识她?她原本是曾巧娘身边的人。”

“噢,”百里诚诺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没有再说话。

用完了饭,其它人都走了,百里诚诺突然凑过来笑道,“你胆子可真大,不怕玩蛇被蛇咬吗?”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把慕思君的轮椅拉过来,然后双手撑在扶手上,就仿佛把她圈在自己的视线里一样,最关键的是,无论他靠的多近,她都无法躲避,动弹不得。

慕思君往后躲了躲,一股子男性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她想推开他一些,手又被抓住了。

百里侯爷很是不要脸的‘咦’了一声,“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慕思君,“……你就不想知道小桃跟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你先离我远点,我就告诉你。”

“那如果我不想知道,是不是可以再近一点。”百里诚诺笑着又靠近了几分,彼此间鼻息已近可闻。

慕思君眼一闭,手上一用力,正想让灰灰上去咬他一口,突感眼前的压力消失了。

百里诚诺一脸笑嘻嘻的望着她,“算了,不逗你了,说说吧,今天跟奶奶聊了些什么,还有小桃,她又说了什么?”

慕思君才觉得自己居然冒出了一层薄汗,她在紧张什么?她在害怕什么?

借着喝茶的机会,她才堪堪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今天奶奶跟我说,她想快点抱上孙子。”

她话音才落,百里诚诺一口茶哽在喉咙,差点没被呛死。

慕思君见他咳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笑问,“你想知道我们还谈了什么吗?”

“咳,咳,”百里诚诺摆了摆手,“免了,你还是说说小桃到底说了些什么吧。”

慕思君从善如流,“小桃说,大公主要来了。”

听着这三个字,百里诚诺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第十七章 没来

片刻之后,百里诚诺又恢复了那般笑嘻嘻的模样,“你说大公主啊,若是公主殿下真的要来,到时候我这个侯爷是不是必须得在场?”

慕思君将他的神情变化一一收入眼中,问道,“关于这位大公主,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话吗?”

“大公主是当今皇上的长女,是皇上登基之后,皇宫里头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备受宠爱,她母妃因为难产而死后,由皇后教养长大,性格嘛有些骄纵,怕是有些不好相处,不过没关系,等她来的时候,咱们按规格做好,让她挑不出错处便是。”

这答案,牛头不对马嘴。

慕思君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百里诚诺,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可惜有人完全对这股冷意视而不见,发觉两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一些之后,更是心猿意马的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小君君,你我都已经是夫妻了,干嘛总是叫全名,显得那么见外,你可以叫我小诺、夫君或者诺,都是可以的。”

“……”

慕思君不耐烦了,“你老实告诉我,大公主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了,你吃醋了?”百里诚诺的脸浮现出一丝藏不住的笑意。

“嗤,”慕思君将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我呢,只是不想因为你的处处留情,而莫名其妙的对上皇家。而且你说她还是一位得宠的公主,我一介平民女子又怎么敢与她作对,只怕到时候整个南济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决定提前跑路了。”

“你是认真的?”百里诚诺万万没想到慕思君就这样打了退堂鼓。

“当然是真的,”慕思君抚着灰灰的皮毛,认真的想了想,“一个男人而已,我犯不着拼了自己的性命去跟公主抢。”

看着她的表情是不像是在说假话,百里诚诺无言了,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能这么放得下,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难道就真的半点没将他放在心上吗,怎么有这么没有良心的女人啊。

百里侯爷的内心、自尊心都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需要安慰,于是倾身上前,不管不顾的将人一把抱住,任凭她无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不许走,本侯爷不同意,你哪里都不许去,你既然抢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奶奶都认定你是孙媳妇了,你忍心她老人家难过吗?再说我那天去见皇上的时候,就已经将我与你已经成亲事情禀告过皇上了,你别想跑,跑哪里也都是我百里家的人。”

慕思君挣扎了半天,反倒被他越搂越紧,又听说自己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了名,直接气笑了,“那我还真是得多谢你啊。”

早早的就帮我四处竖敌。

“不谢,其实你也完全不需要担心,有什么事情为夫与你共担,不就是个公主嘛,大不了这几日我哪都不去,就守在这里陪你等着她来,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慕思君‘噗呲’笑了,“你若是真有办法,也就犯不着拉着我来演这一出了。”

“咦,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有了你,我就没有想过再娶别人,所以你可千万不能丢下我。”

情话说的满分,简直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了。

晚上春秀铺床的时候,发现慕思君还在那里愣神,关心的问,“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慕思君正在思考一个将情话脱口而出的人,他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或者说,眼前要面对的事情这么多,于她而言,得到和付出是不是都值得。听见春秀问起,灵机一动,问道,“春秀,你说侯爷这人如何?”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春秀放下被子,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既然小姐问了,春秀我便认真跟你说道说道,侯爷这个人,满嘴的好听话,油腔滑调,依着我看啊,他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你这个丫头,对他印象这么差吗?好歹他不是也救过我一命吗?”

“那也是因为他我们才会遇险啊,如果只有我与小姐,谁会来杀我们?”

慕思君笑了,“你这样说,好似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按你这样说,一开始我就不该选中他才对。”

春秀一愣,“那就怪李月婷,心眼太小,容不下你。”

李月婷是慕思君的大嫂,当初若非她逼得太急,以肚中孩子威胁,慕思君也不至于就选中了百里诚诺。

主仆两说完,各自都笑了。

这世界上的事情啊,总有其前因后果牵扯不清,若是要认真的追根溯源起来,就真如那黄婆子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了。

不过都是如那人所说,天意罢了。

笑完了,春秀好奇的问道,“不过侯爷跟大公主倒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就是又一个曾巧娘而已,只不过身份尊贵,他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才将计就计与我成亲,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婚了。”

“哇,那不就是在利用小姐你吗?小侯爷可真坏。哼。”

“是啊,是挺坏了。”

春秀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好像并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算了,小姐打算怎么办就怎么办,春秀我都听小姐的。”

说完,继续铺她的床去了。

慕思君想,我能怎么办呢,不过是被人推上舞台,不管戏好戏坏,总要唱完这一出的。

谁知到了第二日,一天的风平浪静却着实让人有些意外,这就好像你绷紧了绳索却没等到那命定的一刀似的,让人心绪无法平静。

等到了第三日的下午,大公主依旧没来,倒是出了一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情。

灰灰是只比人还闲不住的貂。经过了这几日的摸索,已经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侯府里头玩耍了。

这天的下午,这个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领了只白猫回来。

那猫体型比灰灰大很多,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有的交集,慕思君她们发现的时候,就见灰灰骑在这猫的头顶,威风凛凛的指挥这猫儿一步步走进屋子。那得意的小样当时就惹得她们大笑了一场。

这猫纯白如雪,四肢奇短,走起路来像一团雪白的毛球在移动,十分的可爱。就连慕思君都爱不释手,春秀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和小桃一块逗玩了一下午。

她们是玩的开心了,却不知道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原来这猫是老太太的爱宠,慕思君去的那一日,猫被抱出去散步了,所以没见着。

现在失踪了,听说老太太都急出病来了,整个侯府也被掀了个个。

等到慕思君得到消息,将猫送出时,老太太身边的花婆婆抱着猫直接就哭了。

虽然花婆婆没说一句重话,可是看到高夫人一脸的兴灾乐祸,还是让慕思君心情不很爽快。

所以晚上百里诚诺邀她到酒楼散心时,一惯懒得出门的慕思君还真的就答应了。

夜幕已经降下,大街小巷的灯光亮起,将整个行都点缀的五彩斑斓,街上行人如织,十分的热闹。春秀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热闹,忍不住的掀帘去看,叹道,京都果然是京都啊,单单就是这夜晚的繁华喧闹就非他们小城镇可比。

这丫头也是可怜见的,因为要随身侍侯慕思君,都没有什么机会外出,别说大城市了,连他们山下面的小镇都没去过几次。

百里诚诺握了握慕思君的手,“你们若是喜欢,等再安全一些,我可以经常带你们出来游玩,京都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值得一去的。”

春秀眼睛都在发光,“真的吗?那就谢谢侯爷了。”

她这还是头一次,感觉这位侯爷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是京都比较有名的酒楼,名叫福东楼。听闻威定侯要来,老板特意安排了一间临湖的房间。

开窗便是一弯如柳叶的湖面,晚风习习,迎风送爽,湖面上有画舫数只,还有若有若无的丝竹之声从画舫传来。

远处是京都最富盛名的万佛塔。一应景色俱在灯光掩映之下,分外妖娆。

百里诚诺想是常来,对这些景物如数家珍。

慕思君认真听着,没有回应,对于一个身有残疾的人来说,再近的风景都是远途,她也只能听听罢了。

桌上摆的是福东楼的名品菜肴,酒也是本店特酿的二月柳,喝起来绵长入口。

慕思君各自都浅尝了一些,发现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她疑惑了,这次过来真的就是吃饭这么简单吗?

不多时,果见门外来了一人。

那人面容清俊,手持一柄折扇,腰悬一只翠绿的竹笛,见之有如沐春风之感,只是在见到慕思君时表情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

百里诚诺一见那人,立刻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对方,两人一饮而尽之后,方才介绍道,“思君,我与你介绍,这位便是这福东楼的老板,闵知艾闵大公子。”

闵知艾向慕思君行了一礼,“大嫂不必客气,叫我知艾便好。”

慕思君笑着还了一礼,“见过闵公子。”

第十八章 席若晴

若慕思君记得不错,前几日百里诚诺应该有提起过这个闵公子,所以今晚上为何而来,她自然就清楚了。

果不其然,闵知艾落坐之后,很快便说起了关于那个死士身上印记的事情。

按闵知艾所说,这个图案实在太过模糊,所以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唯一可以判定的就是这些人绝非南济国内的力量。

他的手下对比了国内国外、各大势力的标记形状,其中带有圆形标记的不下五家,一时之间也无法确认到底是出自哪家的手笔。

但是闵知艾另外提供了一个更有用的消息,听闻东齐国内因为上次的战败起了内讧,有主和派想来与南济和亲。

百里诚诺也很意外,“你是说,和亲?”

这打不过就认怂和亲的态度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是的,和亲,而且东齐的三王爷已经到了南济国内了。”

“这么快?”

这个消息让在场众人都大吃一惊,为何这样重要的消息,南济军中一点消息都没有。

慕思君略做沉吟,“目前我国境内暂未收到这类消息,是不是表示这位三王爷是微服入境?”

闵知艾眼睛一亮,称赞道,“大嫂果然是思虑敏捷。”

“闵公子过誉了,”慕思君浅笑,不过就是随口分析而已,有什么好值得称赞的。

百里诚诺沉着脸轻咳了一声,“据我所知,这位三王爷是东齐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年纪应该在二十上下,尚未娶妻。若是派来和亲的人是他,他为何不公开行程。再则他一个邻国皇族,悄悄潜入我南济,只怕是居心不良啊。”

闵知艾,“这位三王爷听说早已有了心上人。”

“有了心上人自然是不愿和亲的,那他潜入南济到底是为了什么?”

闵知艾折扇打开摇了两摇,“那就要回到这件事最开始的主因上面去了。”

为什么要和亲,因为战败。为什么会战败,败在了谁手上,败在了百里诚诺手上啊。杀了他,既不用和亲,还可以进攻整个南济,多好的一桩美事。

“原来如此。”

百里诚诺与慕思君视线相交,查知对方已了然在胸,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慕思君,“可是,现在能证明那些杀手就是这位三王爷的手下吗?”

“不能,”闵知艾摇头,“这位三王爷从未与南济打过交道,而东齐皇家的暗卫标记并不是一个圆形,除非你能证明三王爷另外养有死士,但是这位三王爷年方二十,他不可能在自己孩提时期就能想到如此周全。”

“那他身边可有其它势力?”

“有的,他的外祖家乃是东齐的文人领袖,一门清贵,是百年的世家,从未听说有养死士的说法。”

慕思君浅尝了一口二月柳,“这位三王爷,倒是有些意思。”

闵知艾认同的点点头,“在下也觉得这位三王爷的经历颇有些趣味。”

看着这两人谈论的似乎很投机,百里侯爷有些不太高兴,硬生生的插了一嘴,“所以现在的结论是那些杀手是三王爷派来的可能性很大,对吗?”

闵知艾点了点头,“可以这样说吧,但是没有证据。”

百里诚诺,“知艾,你能确定这位三王爷现在已经到了京都吗?”

“我虽不能确定这位三王爷本人是否在京都,但是他的手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到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想办法把他抓出来便是。”

慕思君一直认真的听着讨论,不知不觉竟饮完了一杯酒,原本一杯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这个酒居然后劲很足,只得告辞出来透透气,让春秀推着她到湖边缓解一下头晕。

眼看着她出了门,闵知艾脸色瞬间就换了,口中更是‘啧啧’有声。

百里诚诺给他酒杯添满,“有话就直说,别摆出一张高深莫测、阴阳怪气的脸,你知道我不吃这套的。”

闵知艾笑了,“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的口味变得这么特别了,我明明记得你以前只偏爱温柔娴静的女子呀。”

百里诚诺一脸的不置可否,“偶尔换换口味有什么所谓。”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是在军营里头呆太久,饥不择食呢。”

“闭嘴,我可不是那种人。”

“哈,你是哪种人我还不清楚吗?不过这位姑娘倒真的有些特别,特别的聪明,我看她双腿不便都有些心生怜悯,反观她自己倒是从容的很,一点都不自怨自艾,单单就这一点,换做是我只怕都比不了。”

百里诚诺一挑眉,“怎么,你看上她了?想跟我抢?”

“我可没有你这样龌龊的心思,只不过见她可怜,希望她不要被人利用,到时人财两空未免太过凄惨了些。”

‘利用’两字让百里诚诺举杯的手一停,后又若无其事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闵知艾继续说道,“话说回来,她跟席若晴明明就是两种人,你是怎么挑上她的。”

话音才落,就听‘啪’的一声,杯子被人重重的拍在桌上。

百里诚诺面如冷霜,闵知艾却还是不怕死的摇着扇子。

好半天,百里诚诺方才一笑,“不是我挑得她,是她选中了我,怪只怪她运气不好。我倒是真没发现,什么时侯闵大公子居然这么懂得怜香惜玉了,对着仅仅见过一面的女子都这么关怀。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去天香楼解救一下无知少女吧。”

闵知艾,“若是威定侯请客,在下自然愿意奉陪的。”

“你……”

百里诚诺有点想打人。

闵知艾的脸色突然就严肃了,“不是我故意提她,只是有人传信几次,非要见你,我无法拒绝,所以还请好友你见谅。”

这下百里诚诺是真的无言了。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斗蓬的纤细身影走了进来。

兜帽落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几年的深宫岁月没有让她的脸染上半点风霜,反倒多了些成熟的风韵。

百里诚诺和闵知艾各自后退了几步,低头行了一礼,“见过晴妃娘娘。”

俄后闵知艾便识趣的退到了门边,顾门去了。

席若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百里诚诺,还是记忆中一样的眉眼,宛如那年他们在风华会上相遇时一般,风姿俊朗,神采飞扬。

“听说你回来了,我就想来看看你,这么多年未见,小侯爷还是这般模样,半分都未曾改变。诚诺,你,你还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悠扬婉转,久不曾闻,却熟悉的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人的心也跟着为之一颤。

百里诚诺没有抬头,“晴妃娘娘说笑了,劳您惦记,微臣一切都好。”

听见这么生疏的言词,席若晴眼神明显的一黯,走近了几步悄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年不该入宫,可是我……”

“晴妃娘娘,君臣有别,还请您恪守本分,至于过去,微臣已经忘记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席若晴双眼一红,“我就是,我就是……”

对于年少时藏在心中的少年,席若晴有很多话想说,可是闵知艾就在一边,她又无法言明,一股无言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我就是太久没见你,总想着看你一眼才安心,到底是我鲁莽了。”

听着她语含哽咽,百里诚诺忍了忍,轻声叹道,“娘娘,请您回宫去吧。”

席若晴怀着万分的期待而来,万万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心中越发难过了。

“你真的,真的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吗?”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扣门声。

屋内的人顿时一阵惊恐,闵知艾出声警示,“有人来了,娘娘快点离开吧。”

百里诚诺神情一冷,“知道是什么人吗?”

闵知艾摇头,“不清楚,人数很多,脚步很杂。”

席若晴吓得浑身发抖,若是被人发现后妃私会外男,不止她,只怕是连她席家都会被连累。

她还是那样的胆小,百里诚诺心情很是复杂,“既然害怕,娘娘又为何要这样做呢。”

席若晴早已脸色雪白,紧紧地攥着百里诚诺的胳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

此时门外又响了几声扣门声,闵知艾催促道,“诚诺,来不及了,你先带着人离开,不管怎样,不能让人发现,否则我们三人,一个也跑不了。”

说罢,启动其中的暗门将两人送了进去。

这边的暗门刚合上,那边的大门就开了,就算闵知艾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由得惊出一声的冷汗。

慕思君不解的问,“闵公子这是怎么了,这屋子里很热吗?”

环顾四周,又发现少了一人,“咦,百里侯爷去哪了?”

闵知艾故做潇洒的将折扇打开,“是啊,好久不与诚诺切磋,刚才小试了一把,所以就出了点汗,至于你家侯爷嘛,被我打飞了,估摸着一时半刻怕是回不来了。不如我们在这等他一会可好?”

“哈,想不到闵公子居然如此幽默。”

第十九章 酸涩难言

慕思君吹了好一阵的冷风,头虽然还有些晕眩,人却不糊涂。想也知道百里诚诺定然是有什么事离开了,留闵知艾在这里打掩护呢。

当下也不拆穿,回到桌边自顾的又倒了一杯酒。

春秀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谨记着自家小姐的教诲,也没有当场发作。

只不过他们两人不过初见相见,还真没什么好谈的。

再加上慕思君并非是个健谈的人,不会没话找话聊,一时间房间内显得无比的安静,果真是在等人。

好在没过多久,便有人打破了这一方沉闷。

福东楼能在京都屹立不倒,自有它的生存法则,一般知情识趣的人,也不敢轻易的找上门来寻晦气。

今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偏偏就有吃了那熊心豹子胆的人,领着一班衙役耀武扬威的上了门。

打头的身着官服,自称是刑部的大人,姓王,打着抓捕嫌犯的旗号扬言要搜福东楼。

对于这样的五品官,伙计可见得多了,趁着招呼客人的空隙。

一位跑堂的伙计,轻飘飘的抛了一句话,“你们可想好了,要是得罪了我们的客人,哪天人头落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往日里这话一出口,能吓退一半的人。

谁不知道能在这里吃饭的人个个非富即贵,背后指不定靠着哪位大佛呢,又岂是随便一个小兵能开罪得起的。

可惜今天不一样,这位王大人不知道吃了什么秤砣芯,非说看到嫌犯跑进了这楼里,不让搜就是窝藏朝庭钦犯。

这么大的罪名谁担得起,再加上老板也没有派人出来拦阻,伙计也就没有再拦,双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要搜就搜呗。

一班衙役一间间的搜过了,都毫无所获。

等到王大人带着人来到慕思君所在的房间时,看到闵知艾在此,心里就有了底了,看来人就在这间,没跑了。

王大人二话不说,立刻吩咐人将这间房内仔细检查,连个缝都不错过。

他今天可是背着任务来着,若是不搜出点什么来,只怕几方面不好交待。

里里外外,两眼就能看透的地方,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王大人眉头一皱,不应该啊,上头让他来查,不可能毫无所获,而且福东楼的老板还在这个屋子,这位王大人就算再蠢,也知道这间房定然有猫腻。

闵知艾冷眼看着他们将这屋子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遍,方才说道,“王大人是吧,您还真的好大的威风,不知道我福东楼是犯了哪条律法,是窝藏了哪位要犯,容得你这样大的阵杖。”

王大人一拱手,“还请闵公子见谅,只因近日刑部正在抓捕一位重要的钦犯,下官带着人追查到此便失了踪影,下官自然是相信闵公子的为人,定然不会窝藏罪犯,但是为了大家都能安心,同时也为了福东楼的安全着想,还请闵公子多多配合。”

他不卑不亢的说完这番话,看着慕思君主仆是个陌生面孔,继续说道,“另外,为了防止钦犯还有同伴接应,现在在场的一干人等都需接受问讯。陌生面孔更要重点排查。”

他话音才落,手下人就过来准备将人带走。

慕思君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自己今日还有场牢狱之灾?春秀更是急了,握着椅背的手直冒汗。

“放肆,”闵知艾过来直接将人赶走,若是今日让人把慕思君带走,他姓闵的这张脸怕是没资格在京都混下去了。

“你知道这位夫人是谁吗?居然敢让她接受问讯,王大人你一个五品小官,到底是谁给你撑的这个腰。”

慕思君是不知道百里诚诺暗地里到底在做什么勾当,居然会惊动官府的人,但是她莫名被连累,心中着实有些生气,正要开口,百里诚诺走了进来,看到房中的情形还一脸的诧异。

王大人不怕闵知艾,因为他是个白衣,可是他却不得不对威定侯避让三分,连忙带着手下一帮人行礼,“见到侯爷。”

百里诚诺走到慕思君身边落座,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方才问到,“怎么了这是,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办的是什么公事,连本侯跟朋友吃顿饭都不得安生。”

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只顾着往慕思君碗里杂了一块鲜菇。

衣袖靠近的时候,突然一股子陌生的胭脂味窜入鼻息之间,让慕思君心神微怔。

“这……”

王大人原本还想着从这个陌生人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威定侯的人,只得暗自倒霉。心说这一趟,只怕又是白废功夫了,回去还不知道如何向上头交待。

闵知艾折扇摇了摇,“侯爷若是再来晚一步,只怕夫人都要被这位王大人给带走呢。”

百里侯爷神情一冷,筷子‘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混帐东西,本侯的夫人也由得你们轻贱,是欺我侯府无人么,你今天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明天本侯就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唬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

王大人腰一弯,“请侯爷恕罪,下官只是奉命追查钦犯,才会到此。是下官有眼无珠,未曾认出这位是侯爷夫人,还请侯爷高抬贵手。”

百里诚诺冷哼一声,懒得理会。

闵知艾提醒道,“王大人,我若是你,绝不会再开口,立刻马上带着人离开不再逗留,免得惹侯爷更加不快。”

王大人虽然心中不乐意,还是接受了闵知艾的意见,转头便领着人走了。

眼看着百里诚诺的脸色还有些难看,闵知艾好笑的说道,“不过是要狗,你还真生气啊。”

既然要应付的人已经走了,想必这顿饭的使命也该完成了。

慕思君淡笑不语的推着轮椅出门,她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自己的利用价值到底有多高。

回程的路上,与来的时候相比,显得格外的安静。

百里诚诺不解的望着似已昏睡的慕思君,小声的问,“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真喝多了吧。”

春秀笑了笑,“我们小姐啊,平常酒量就不好,以前在寨子里头的时候,逢年过节最多喝些果酒,从来不多喝,今天那酒可能是后劲太足,才喝了一杯就喊头晕,后面又喝了一杯,估计是真的醉了。”

百里诚诺凑近闻了闻,果然只有淡淡的酒气,可是看她脸颊却红了一片。

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人原来如此的不胜酒力。

笑声惊醒了醉酒的人,慕思君努力的睁着一双带着迷蒙的眼,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清没有。

百里诚诺笑问,“头晕吗?”

慕思君缓缓的点头。

百里诚诺,“困了吗?想睡觉吗?”

慕思君又缓缓的点头。

这动作缓慢的跟被人操控的布偶娃娃似的,透着股子莫名的可爱。

百里诚诺说了一声,“傻,”然后将人抱到怀里,轻轻晃了晃,“想睡就睡吧。”

慕思君原本还有些挣扎,听他说完,竟然也乖乖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之后,然后安然睡去了。

春秀原本还想笑话几句,一看这架式,转身望向了窗外。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一下子高深的利用来利用去,一下子又亲昵的不得,也不嫌累的慌。

如果感情是这么复杂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一觉竟然出乎意外的好眠,等到慕思君醒来时,已到了第二日早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慕思君坐在床边理了半天的思维,才记得自己昨天似乎,应该是喝醉了。

她没有想到醉酒居然能让一向浅眠的她一夜睡到天亮,看来以后对付失眠有办法了。

春秀早早便起了,听着里头的动静打了水进来。

瞧慕思君精神倒好,笑问,“小姐头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去弄一碗醒酒汤来?”

慕思君摇头,

春秀,“看来侯爷说的果然没错,这酒啊,居然真的没有后遗症。侯爷还说了,小姐若是喜欢,他命人搬几坛回来放在院子里,小姐想什么喝就什么喝。”

“你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和善了?”

慕思君在想,这丫头说的侯爷是百里诚诺吗?她以前不是很不喜欢他的吗?怎么才过了一夜,态度就变了?

春秀虽然不喜欢多想,但也不傻,她觉得自家小姐这说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小姐,你怎么啦,你们不是都那样了嘛,我这……”

你们都搂搂抱抱了,我也不可能一直冷着脸对他呀,何况他那人其实也不坏。

“我们都哪样了?”

慕思君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提到百里诚诺心里会有涌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以前不曾体会的,有些酸涩难言。

春秀是真不知道自家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揪着话题一直扯,索性闭了嘴。

等到洗漱完,方才开口说道,“今天天气好,我在树下摆了茶台,小姐要去饮茶吗?”

按照往日,慕思君一定会同意的,闲坐饮茶,一向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只是今天,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刚想拒绝小桃跑进来,“不好了,小姐,老太太的猫死了。”

第二十章 猫死了

春秀不明白,“老太太的猫死了,你为什么着急?”

这声‘小姐’听得慕思君很是别扭,对于小桃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慕思君也没看明白。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指那只白色的猫儿?怎么死的?”

春秀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昨天那只猫还过来跟他们玩了一下午,而且跟灰灰相处的还不错。

“噢,是那只可爱的白猫啊,怎么突然就死了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毒……毒死的。”

小桃看着这两人渐变的脸色没敢大声说,“听说……听说今天早上就不见了,最后找着的时候发现都流着黑血,特别的惨。老太太现在还在哭呢。”

一想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小猫儿,今天突然就死了,当真是让人好一阵的唏嘘。

春秀也很生气,“是哪个坏心肠的人,冲着小动物下手,真正是恶毒。”

小桃闻言,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声嘟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

慕思君问,“灰灰呢?”

难怪这一大早上的,总觉得屋子里头少了点什么,几人四下里一看,发现灰灰不见了。

春秀无所谓的一笑,“小姐,你怕什么,灰灰那个小毒物谁奈何得了它呀。”

她话一说完,瞧见慕思君笑的有些意味深长,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似的,只是一时间又没有想到。转头看到小桃面带犹豫一直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便喝斥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个什么样子。”

最烦这种磨磨叽叽的人了。

小桃一脸担忧的神色,“那个,春秀姐姐,高夫人那边有人说,是灰灰把老太太的猫给咬死的,我们要不要去把灰灰找回来啊,万一被他们找到打死了可怎么办。”

春秀横眉怒怼,“胡说八道,灰灰跟它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咬死它。”

“很难说啊,说不定它们一时玩闹,它就咬了团团一口呢,它只是个畜生,哪里知道什么轻重,而且我们都知道灰灰有毒啊。”

小桃觉得自己说的道理,自己跟那只畜生还不是无怨无仇,还不是被它咬了一口,废了一只手,于是理直气壮的回了春秀一句。

慕思君单手支着额头,“所以,你的意思是认定了那猫就是灰灰咬死的?”

小桃被她言语中的冷意吓得一抖,“不是……不是我,是高夫人的人这样认为的。”

“看你这样义愤填膺,我还以为这个想法是你提的呢。”

“哪……哪有,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人,肯定站在小姐这一边,就算是灰灰咬死的,奴婢也不会在外面说半个字的。”

听听这说的可是人话,慕思君都被这丫头的沉不住气给逗笑了,你费尽心力的来一趟,尽想着弄死一只小畜生,这眼皮子可够浅的,也不知道是高夫人的主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春秀却没她想这么多,只听着一口一个就是灰灰咬的,瞬间就来了火,畜生怎么了,畜生相处久了可比人有人情味多了。上前对着小桃的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把慕思君都吓得了一跳。

这个性烈如火的春秀啊。

“我警告你,灰灰不会随便乱咬,它就是咬了也是那人该死。”

小桃也没想到这人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预兆都没有,委屈的正想哭诉。门外突然进来了一群人。

“哟,你这意思,是说老太太的猫该死了?”

话音一落,高夫人带着人进来了,旁边是一脸怒容的花婆婆,还有一个丫环抱着猫的尸体。

连尸体都抱过来,这是要算帐啊。

诺园的几个护卫一脸愧色的站到慕思君面前,他们可以拦着高夫人,可是花婆婆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他们没有收过拦截她的指令,而且这事闹的挺大,他们也不太好阻挡。

慕思君摆了摆手,让人先下去。

上次来,高夫人只在院子里呆了呆,这次好歹是进了屋。

屋里头陈设也简单,高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不够宽敞,没有她那个芙蓉院呆的舒服。

不请自来的高夫人掩着鼻子,左挑右挑,挑了个相对顺眼的椅子坐下,“哎呀,现在想见慕姑娘一面,可是真的难啊。”

慕思君,“嗯,侯爷怕人来人往的吵着我休息,所以管理的严了一些。来人,还不给高姨母上茶。”

高夫人笑了笑,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呢,拿百里诚诺出来唬人,谁信?

“不用了,我今天来可不是来喝茶的,”高夫人摆了摆手,“把你养的那只小畜生交出来,我们即刻走。”

“小畜生?什么小畜生?”

花婆婆看着慕思君故做不知,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夫人,您来侯府的时间虽然不长,我们老太太可算是待您不错吧,这猫儿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您也是知道的,为这事老太太今天都哭一早上了,为何您养的宠物犯了事,您还跟没事人一样?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这位老婆婆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慕思君倒是不好跟她硬来,“花婆婆,我的灰灰向来不随便咬人,我想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夫人,昨天老太太的猫儿就是被你的灰灰带来此处的,今天就被发现毒死了,这猫养到这么大从来没出什么意外,怎么偏偏就能这么巧出事呢?这说出去谁信?老奴我也知道夫人肯定不是故意命它乱咬的,所以请夫人将它交出来,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慕思君眉头一皱,这老婆婆不应该是个容易被人挑拨的人啊,怎么就信了呢,态度还如此强硬?

春秀听得一肚子气,早将慕思君之前让她人前莫开口的话抛在了脑后,“花婆婆,到底是谁造谣说是我们家的灰灰咬得老太太的猫,你们是有人看见了还是怎样。”

高夫人一瞬间的表情就跟偷腥的猫闻着鱼味似的,腾的站了起来,“瞧瞧,瞧瞧,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主人们说话哪有丫头插嘴的份,来人给我掌嘴。”

春秀顿时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冲动了,当了那么多次的‘哑巴’怎么偏偏就这次没忍住了。

慕思君喝斥道,“我看谁敢。”

可惜根本没人听她的,秦嬷嬷应了声‘是’,上来就是一个耳光。

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众人眼光灰云一闪,秦嬷嬷当场就倒在了地上。

再定睛看时,灰灰不知道何时回的房间,落在了春秀肩头。

春秀感动的唤了一声,“灰灰。”

慕思君心说,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小桃伸着发抖的手指向灰灰,“就是它,就是它。”

现在的情形与她上次被咬太过相似了,只不过秦嬷嬷没她的好运气,她只是失了一臂,而秦嬷嬷却直接倒地不起,像是昏迷了。

高夫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查看秦嬷嬷的情况,看着跟自己相伴十几年的嬷嬷突然不醒人世,高晓兰急的双眼通红,再也端不起当家主事人的架子,一边命人去请大夫,一边冲到慕思君面前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养的小畜生,无端端的就咬人,姓慕的我警告你,若是秦嬷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高晓兰跟你没完。”

花婆婆神情一振,“还不快给我拿下这个小畜生。”

慕思君眼皮子一抬,“不怕死的,你们就尽管来试试。”

几个跃跃欲试的婆子,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就萎了。

是呀,那小畜生速度那么快,他们刚才连它怎么咬秦嬷嬷都没有看清楚,又怎么抓它,不怕它全给咬死啊。

花婆婆看着人被她三言两语就唬住了,痛心的摇摇头,“太过份了,简直太过份了,老奴在侯府这么些年,没见过你这样胆大妄为,视人命为儿戏的女人,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们侯府夫人,我一定要告诉老太太去。”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慕思君也不怕再恶一点,“花婆婆,事情都没完,你往哪里去。”然后唤了一声,“灰灰。”

花婆婆脚程慢,才走了几步,再一看,那只小貂已经尾巴勾在了门栏上,见有人看过来,还冲着她‘吱吱’叫了两声,吓得花婆婆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夫人太无法无天了。

慕思君懒得在管她,转身从床头的锦盒中拿出一粒药丸递给高晓兰,“将这个给秦嬷嬷服下,二个时辰之后用艾草泡澡,应该就无事了。”

高晓兰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我凭什么信你。”

“随便,反正死的不是我。”

高晓兰挣扎了一会,还是将药丸给秦嬷嬷服下了,然后着人将她抬回自己的芙蓉院,可是门口有灰灰守着,谁都出不去。

就听慕思君冷冷的说道,“今天这事还没完,你们谁都别走。”

高晓兰眼下倒是明白了一些,这个姓慕的女人还是有些顾忌的,她还不敢随便在侯府杀人,于是高夫人神情又高傲了起来,“那你想怎么样,有本事就将我们全杀了。”

第二十一十章 剖尸

剩下的婆子一听这话,全部心里发颤,只敢拿眼偷偷的去看慕思君,就怕她一个不高兴,就真的将她们全部灭口在这里。

慕思君笑容极淡,“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会在这屋子里头啊,不然我晚上怎么睡。”

高夫人抿嘴无言,原来她还真敢啊。

“我留你们下来,就是想证明一件事情,那猫并被灰灰咬死的。”

她现在说话完全没人敢质疑,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她,只差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字帖在脑门上了。

慕思君不慌不忙的命春秀去向侍卫借了一把配刀过来,开过刃的刀锋折射着明晃晃的光,吓得众人脸色比之前又白上了一分,都快成透明了。

“劳驾哪位愿意帮我个忙,把这猫的喉部割开?”

这谁敢啊。

花婆婆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抖,“我说夫人啊,这……这猫儿它好歹也陪了我们老太太几年,你还要将它割头,你未免也太狠了吧。”

这老婆子虽然反抗,却有些有气无力,看到了秦嬷嬷的下场,她哪里还敢有半句恶言啊。

“花婆婆,您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毒死的这只猫吗?”

花婆婆不说话了,她说这一句,也只不过是为了到时候老太太怪罪下来至少证明她表过态而已。

春秀看这些人都不言语,自己站了出来,“小姐,不如让我来吧。”

她从那个抱着尸体的丫环手中接过白猫放到地下。

灰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那只猫的面前,绕着它的尸体转了两圈,然后发出了几声呜咽。

慕思君把它叫回自己怀里摸了摸它的头,小家伙耷拉着脑袋,明显的情绪不高,好似在为玩伴伤心。

猫的喉管被刀切开流了一地的血,场面血腥的令人反胃。

慕思君上前仔细查看了白猫的情况,然后说道,“花婆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猫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我能证明这绝非是灰灰所咬。”

花婆婆看都没看,使劲的点头表示,你说的对,你说的全对。

“你们看,猫的嘴巴到喉部这里都是黑色的,这是明显的身中巨毒的症状,并且这个毒还是从口部进入的,也就是说有人给猫喂了有毒的食物才会致死。”

有个不怕死的丫环看了一眼,高声叫道,“呀,还真是黑色的。”

慕思君继续说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灰灰若是伤人,都是直接用咬的,毒素直接作用到血液。所以如果是灰灰咬死它的,它的喉部根本不可能是黑色。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另外如果想知道它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死的,我还可以切开它的肚子让你们看个究竟。”

众人故意忽略了她后面那句话,假装没有听见。

人家说大家闺秀连鸡都不敢杀,这个女人却是个看到流血连眼睛都不眨的人,看着就让人胆寒。

花婆婆颤着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毒死猫儿?可是无怨无仇的,到底为什么?”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可能需要问问我们的小桃了。”

小桃早就被吓得神志不清了,一听提到自己,直接跪跌在了地上,“我怎么会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慕思君笑了笑,“小桃,你跟你的主人可能都不太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老实说,我真的瞧不上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斗法,今天一只死猫明天一只死鸡的,好像大家等级一样,你也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跟小孩过家家似的,太没意思了。于我而言,真要斗起来,要么你死,要么我活。你明白吗?”

这些话每个字都明白,但是组合起来的意思就不那么明白了。

小桃还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慕思君推着轮椅上前,捏着下巴强制她抬起头,可怜的小丫头被吓坏了,瞳孔紧缩紧张到了极点。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不惹我,让我安稳过几天,说不定大家都好,如果你们让我不安生,到时候一定会死的很惨,说不定哪一天半夜醒来,灰灰就会出现在你的床头看着你呢。噢,不对,不是灰灰,应该是猫才对,你知道猫这种动物它是通灵的吧,你在它死前喂它吃东西,说不定它凭着这最后的记忆半夜会去找你呢。”

外面明明是个大晴天,经她这样一说,再配上地上猫的尸体,在人的心里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

小桃直接被吓哭了,“对不起,小姐,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啊,我的手废了,是个废人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一个计谋,我就想借着老太太的手,把灰灰给弄死。”

慕思君笑了,“不止吧,应该还想把我也一并给弄走吧。”

“没有,小桃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小桃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慕思君突然有些心烦了,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不值得她事事去计较。

她松开手,“算了,我也懒得问了,花婆婆,你看这个真相您还满意吗?”

高晓兰没好气的说道,“慕姑娘,你就别演了,就算是小桃干的,也不代表你就清白,这小桃可是你的丫头呢。”

“小桃来我这里方才二日,她若真是个忠心于我的,又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更何况,她之前可是在曾巧娘身边呆了几年的。”

高晓兰一听就急了,“你什么意思,知道我女儿好欺负,上赶着诬陷她。好你个慕思君啊,好你个小桃啊,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想拖着我们母女三人下手呢。小桃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她怒气冲天的样子,好像自己真不知情一样,连慕思君都有些疑惑,或许这个事情高夫人是真的不知情?

也许吧,这事干的这么蠢,还真不像高晓兰这个年纪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而且慕思君也累了,她不想思考其它的可能性了。

小桃一个劲的摇头,“真的没有,我就是心中有气,才想出了这么一招的,跟谁都没有关系。”

花婆婆看看这几人,也不知道该信谁,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事就是小桃干的,“既然这丫头承认了,老奴我这就带她去向老太太复命。”

对于这些人而言,能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高晓兰回到芙蓉院,将门关好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舒缓下来之后,连脚步都是虚浮的,若非曾巧娘扶了她一把,只怕能摔在地上。

曾绣娘看着高夫人如此,担忧的问,“娘,是事情不顺利吗?还是表哥回来发现了?您怎么……?”

她想问的是,您怎么这幅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高夫人想了想,自己这两个女儿一直等在房内,并没有见到秦嬷嬷被担着回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一趟有多险了。

“看来咱们以后还是莫要再惹那个姓慕的为好。”

曾巧娘有很多的不服气,“怎么了,她不过是个残废,还值得娘这样害怕吗?”

高夫人接过曾绣娘的茶,缓了半天的情绪,“也许就是因为她自己是个残废,所以对别人更加的狠,她那个人估计也是心理有问题,刚来那天就让小桃跟她一样变成了个残废,今天又差点直接要了秦嬷嬷的性命。她就是个疯子,咱们以后别再惹她了。”

姐妹俩一听秦嬷嬷差点没命,都吃了一惊。

曾巧娘,“秦嬷嬷,她没事吧。”

曾绣娘,“若是如此,那这个人就更加不能留了。”

高晓兰没有回答曾巧娘的问题,眉头一皱问绣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曾绣娘,“娘您想啊,她这样凶狠,连娘都想着避让三分,那以后这侯府不就是她手中之物了吗?这侯府的管受家权,娘是不是也要双手奉上。”

“可是为娘也没有办法啊,现在你们那个混帐表哥也摆明了是站在她那边的,老太太也向着她,我不躲着她,只怕咱俩娘仨会被赶出去啊。”

“娘,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老太太和表哥不会喜欢这样凶狠地坏女人的。”

曾巧娘跟高夫人都没有弄明白,不解的问,“不过就是一只猫,更何况那猫也不是她下的手,怎么可能弄得走她。”

曾绣娘冷哼了一声,“谁说只有一只猫,你们忘了咱们之前定的后着了吗?”

高夫人一惊,“你是指……”

曾绣娘点了点头。

曾巧娘被吓到了,“妹妹,你们不是说,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会那样干吗?不是说如果小桃把我们供出来才那样吗?现在小桃都没有泄露半个字,怎么能这样啊。”

那可是跟了她好几年的人啊,不止听话还忠心,让她去做内奸她就去了,还因为替自己出头把手给废了,事发了也没有供出她们来,怎么现在连性命都要丢掉啊。

曾绣娘低着头没有说话。

高夫人仔细想了想,“好,就这么办,一个下人是没什么,可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逼死她的女人心肠简直太歹毒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当威定侯夫人呢,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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