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雨仙踪 - xp1024.com




《鬼雨仙踪》


351.石坞阴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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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八索二化

迎着闪闪的金光,山伯加快步伐向前行去。

那金光浩浩然,泊泊然,比阳光还有浓烈,似乎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先是穿透了山伯的肌肤,继而从汇聚到心头,又从心头直下丹田,不但拷问了道心,也检测了仙基的深浅。

所幸山伯有儒家浩然正气的底子,心中堂堂正正,再加上修持了一些道法,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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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八索三变

从第一殿到第二殿,距离大约有两三里。绿草如茵,鲜花盛开。

两殿之间,再没有阴雷落下。只是金光却变得浓郁了一倍不止。

第二殿与第一殿相比,几乎同样的殿堂,同样的金碧辉煌,只是没有了铜锁。

四周寂静无人,也不知道从殿堂落成之后,究竟有没有人来过这里。

按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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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 三精和天仙子

山伯明知道留下来可能会有危险,然而却不能就这么走了。因为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见到了《八索》的上二卷和中三卷,加起来一共有五卷了,剩下的最后三卷就在接下来的第三殿中,眼看就要见到压箱底的宝贝了,你说他能走吗?换谁也不能放弃呀!

好在二三殿之间的距离更近,连二里都不到。山伯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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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阴魂丸

时光飞快的流逝,转眼过去了两个多月。

山伯反复尝试,早已将几种口诀操练纯熟。

他发现单纯的“食地诀”修炼的速度,就要比手持太阿剑以剑为引吸收地气快十倍。若是手持宝剑,同时运转食地诀,将两者结合起来的话,修炼的速度还要快一些,差不多是单纯呼吸吐纳的三百倍速了。如果再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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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幽明巡察使

次日午时不到,山伯就来到殿前静候。

等了一阵子,大约到了午时三刻,就见殿前刮起了清风,然后是一道白光闪过,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正在扎眼的功夫,耳边传来郭公熟悉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惊讶:“咦,三月不见,你的功力增长不少嘛!不过怎么弄的一身的鬼气?是不是吞噬阴魂丸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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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7. 隽不疑

不到三日,山伯就收到来自东岳冥宫的调令,请他十日内赴职“幽明巡察右使”。

赴任之前,再去求见郭公,却被告知:“师傅不在宫中。”

山伯皱眉道:“去哪儿了?他还回来不?”

童子回答:“师傅已遣散了众多的记名弟子,只让我留守本宫五日,五日之后他若不回来,我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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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九幽竹旌节

山伯离开稽询司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传音海螺,更不是一袋子月影石,那些东西都被他收入蝶衣中了。

他此刻手持着幽明巡查使的大印,还有通行幽冥两界的“旌节”。

所谓“旌节”,在人间分为旌和节,旌以专赏,节以专杀,旌节的职权很大,所以后来有“节度使”这种官职。

在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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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 避雷金钟

第二天,山伯拜见楚江王。

楚江王很是欢喜,见面之时和从前一样,甚至连称呼都没有变:“梁判,你虽然转入稽询司了,但还要常回来看看。”

山伯恭谨答应:“闲暇之时,下官一定常来。王爷,您赐的府邸还在卑职手里,您看该如何处理?”

楚江王微微皱眉:“怎么?才过去这么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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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幽冥香车

几日之后的某一天,冥界的清晨,山伯来到龙涎谷外,看见一辆高大气派的马车,长有两丈,宽约九尺,周围雕刻着无数的骷髅头,四面各有一扇小窗,挂着藏青色的布帘,看起来肃穆阴森,偏又飘出一股子奇特的香味,闻起来好似杂合了孽海花,还有点燃的九薇木。

马车两侧各挂了一面旗子,左侧是一个万鬼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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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渡劫台

进入春秋茶馆,平素熙熙攘攘的饮茶人一个也没有看见。

山伯笑问道:“怎么没有人?难道是周兄想开了,从此以后不再开门营业?”

周旨笑着回答:“知道先生要来,所以提前关门。留下店面宽敞些,正好能摆下宴席!”

山伯问道:“周兄因何摆宴?”

周旨“呵呵”笑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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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吞天诀

山伯在莲花般的渡劫台上站定,等待雷劫的降临。

时候不大,就听见空中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抬头看,只见天上早已是阴云密布,紫黑色的劫云一片片,一层层,从东南方接踵而来,仿佛蛟龙,在头顶上不停的翻滚!每一次滚动,都能带出一道闪电,所以“噼里啪啦”仿佛爆豆一般。

劫云连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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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岘首山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五十四道天雷落尽,劫云渐渐消散,天空碧蓝如洗。

山伯从渡劫台上下来,心中升起淡淡的喜悦。因为他不但渡过了天劫,驱逐了梦魇般的压力,而且感受到“吞天诀”独特的魅力。从此之后,他不怕简单的雷劫了。非止如此,就算是复杂的天劫,也常以雷劫为主,去掉了雷劫,天劫的威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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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 魔劫蠢动

三人坐定之后,羊祜问起别后情形。

山伯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从七襄鬼市到深入幽冥,从寒冰地狱受罚到结识恩师郑玄,重点讲述了郑玄为了保存记忆,不愿喝孟婆茶转世投胎,宁愿忍受地底的苦寒,独居一室辛苦著书的故事。至于他后面如何做了判官,又如何拜郭公为师,都只是三言两语交代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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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易水河畔

离了岘首山,乘着夜色,幽冥香车往北行去。山伯不忙去江南,他想先看看北方的情形。

一路之上,果然如羊公所言,孤魂野鬼比比皆是。有的面露苦色,在荒败的草屋前流连不去;有的咬牙切齿,伸长了尖尖的利爪,想要择人而食;也有妇孺童子,躲在树后草丛中瑟瑟发抖,形状之悲,让人不忍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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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6. 化血门

红袍老者冲向易水边,看见结界被撕破,顿时又急又怒,两眼冒火,白脸变得通红,口里怪叫着:“啊呀呀,我的聚魂化血阵,怎么能毁了呢!谁毁了我的灵阵!啊呀呀,连女鬼都跑光了!真真气死我也!”

公孙起站在两丈开外,高声冷喝道:“你这妖人,胆子不小,竟敢私囚幽灵,不怕作恶多端,天打雷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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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夺魂冉闵

离了易水,幽冥香车走走停停,不急不缓,在北方四处游走。

白天日头高的时候,山伯就选择风景秀美的山野,放出幽冥鬼殿,让公孙起和鬼卫门在殿中休息。他和英台就身披蝶衣,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掠,不时落在草丛间,摘下罕见的野花。

每当阴雨连绵,或者日暮黄昏,幽冥香车就开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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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冉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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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class="width">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暖暖的阳光洒在西子湖畔。(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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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三四岁的牧童斜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流云,不急不徐地吹着竹笛。

他吹得很是欢快,整个人已陶醉在笛音里。笛音婉约细腻,合着清脆的莺啼,回荡在绿水烟波之上。

也不知道吹了多久,吹着吹着,忽有一道白光从水中急窜而出,轻轻巧巧钻入竹笛之内,笛音霎时变得滞涩呜咽起来。

牧童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自己吹奏太久,中气无法接续的缘故,正待坐直了身子,换个调子再吹,忽见烟波浩淼的西湖之上,正有一人乘风踏波而来。那人年约三旬,又高又瘦,身着黑衣,面色阴冷,全身上下散发出阴森冷厉的杀气,一对眼珠泛着绿光,仿佛旷野久饿的恶狼一般。

牧童心中怕极,浑身抖个不停,手一松笛子掉落在草丛里。

黑衣人一个箭步跃上岸来,双目四处观瞧,使劲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旁若无人地在湖边走来走去,仿佛没有看到牧童一般,一面走一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我从宁幽山一路追来,到此忽然不见踪影,真是奇怪!能逃到哪儿去呢?”

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黑衣人很快变得骄躁起来,回头盯着牧童,目光愈发冷厉,尖声问道:“小子,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有没有见到一条蛇,通体洁白,长仅数寸?”

牧童似乎被吓傻了,口中嗫嚅道:“什么?白蛇?没,没……看到……”

黑衣人瞪了他一眼,双目放出咄咄精光,仿佛一只利剑,直刺牧童心灵深处。

牧童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奋力争辩着:“没……没……我没见……”

黑衣人远远地张开五指,向着牧童凌空一抓,便将其带至面前。

牧童挣扎着想要逃走,然而却无法移动分毫,不仅被吓得魂飞魄散。

黑衣人探手在牧童身上拍了两下,结果却发现对方身无长物,更不可能会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不禁心中着恼,抬起手掌想将其击毙。

正在这关键时刻,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喝:“住手!喂!你在做什么呢?大人欺负小孩?好不要脸!”转头看时,却见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并肩走了过来,喝斥声出自身形稍矮之人。

见有人来,黑衣人丝毫不惧,手掌依旧高高扬起,双目挑衅似地望着来人。

来人渐渐近了,只见身形略高之人紧走两步赶在前面,此人年约十**岁,头戴儒巾,身披粗布蓝衫,眉目清朗,长圆脸形,一付举止有方心胸坚定的样子。身形稍矮者跟在后面,年约十六七岁,衣着华丽,生得白白净净,一双明秀的眼睛,两条弯弯的蛾眉,看上去恰似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黑衣人径自盯着后者上下打量了几眼,不知何故,他忽然眼前一亮,面上现出诧异的神色,随即“嘿嘿”干笑两声,收起手掌转身走了。

两位年轻人上前安慰了牧童几句,待其神情稍定,便自相携离开。

春光宜人,百花争艳,两人的心情似乎极佳,离去老远犹自传来阵阵笑声。

此时此刻,远在碧波深处的湖心岛上,静静地立着一位须发银白、仙风道骨的长者,目光所及,早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波乍起,长者手捋长须微笑道:“人间处处见真情,此言果然不虚。牧童以宝笛救了白蛇,助其度过天劫,从而种下深恩;少女身着男装,同窗三载而不说破,‘兄弟’之情却是极重。妙!如此甚妙!”

话音未落,身后树林中传来一声讥笑:“妙什么啊?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有看透世情?以我之见,所谓的恩爱全是假的,譬如原野的炊烟,被风一吹便会消散。在这凄凉冷漠的宇宙间,只有无尽的悲哀,只有满腔的遗憾,只有仇恨,只有消亡,才得永恒!”

长者并未回头,似乎早已知道说话者的存在,闻言叹了口气:“你这偏执恨世的性格啊,唉,总也改不了!”

林中传来“哈哈”狂笑:“我说的才是真理!怎么?你不信?不信就打个赌!我们就赌这两段奇缘,赌他们几度轮回,千年之后,留下的是恩还是怨,是爱还是恨,抑或恩仇了了,化作尘埃,到头来徒留一声叹息!”

长者目射精光望向岸边,盯着牧童、白蛇和两位书生瞧了片刻,微微一笑道:我观此四子根骨俱佳,千年之内该当一灵不寐。若是到那时恩情尚在,便算你输了!罚你闭门思过,万载不出,如何?”

林中人笑道:“一言为定。不过若是我赢了呢?能否让我把家搬到这儿来?让我做这宇内圣地、花花世界的主宰?”

长者澹然一笑:“若是人间没有了真情,还不是魔窟吗?”说完驾起五彩云霞飘然远去。

不久,林中现出一个神情孤傲的绿袍老者,斜眼看了看对岸的几人,眼珠一转,向着身形稍高的书生轻轻勾了勾食指,随即“桀桀”怪笑着消失了踪影。

第一章 失笛


class="width">待得两位少年走后,又过了好半天,眼看牛儿还在安详地吃草,牧童惊惧不安的心才稍微稳定一些,于是想起掉落草丛的竹笛来。www.65txt.com

他低头在草丛里寻找,可是竟然没有找到。

他心里一紧,连忙弯下腰来一点一点仔细搜寻。然而令人奇怪的事,竹笛竟然不见了影子。

牧童一向将竹笛珍若性命,心里一下子变得惶恐起来:“明明就落在这儿了!怎么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啊?”

他慌慌张张地在草地上走来走去,无奈找遍了周围数十丈范围,怎么也无法找到竹笛,禁不住心里七上八下:“难道就这么丢了?究竟是谁拿去了?两位少年英气勃发,看起来不像坏人,莫非黑衣人偷偷拿了竹笛?要不然他临去时的笑容为何那样诡异?”

想到从此再也找不到笛子,他的脸上现出失魂落魄的表情,有气无力地坐在草地上,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很快将头发揪成了乱草。

望着萋萋芳草,他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许仙啊许仙,你竟然丢了竹笛!天呐!那可是祖父留下的东西啊!这下可怎么办?完了……一切全完了……真倒霉……”

这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身世,眼前闪现着一幕幕昔日的情景,禁不住发出阵阵自怨自怜的悲叹。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牧童,却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姓许,名仙,字汉文。

一个人能以仙为名,显然是有些来历的。试想,平常人家的孩子怎会取这样的大名?不怕引得天神嫉妒?人遭天嫉说不定会倒霉的。

然而许仙的祖父却不怕,因为他不是普通人,甚至可以说不是凡人。

三国、两晋时期,有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姓许名逊字敬之,五岁入学读书,十岁知经书大意,此后立志为学,精通经、史、天文、地理和阴阳五行学说,尤好道家修炼术,曾经做过旌阳县令,人称许旌阳许真人。许逊活了一百三十六岁,最后在西山得道,“举家四十余口,拔宅飞升”,连家禽、家兽都带去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说的就是他。

传说的东西总是有些纰漏的。徐逊的一家人并没有全部成仙,而是留下一个刚刚十岁的孙子,那就是许仙。

这位说了,既然鸡犬都能升天,许逊为何忍心将一个小孙子独独留在世上?是不是仙人都这么绝情?

其实不然,这里面是有些缘故的。说起来,要怪只能怪许仙本人。

一想起那件事,连许仙自己也觉得懊悔不已。

从他记事时起,就听说后院有些古怪,所以总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去看。

后院有一棵非常高大的铁树,拴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铁链从一位瘦骨嶙峋的书生的琵琶骨穿过,将其锁在那里。

那书生很是特别,每次见到许仙,都给他讲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

直到三年前的那一天,许仙又一次来到后院。

书生面色灰黄地坐在树下,整个人显得很是疲倦。见到许仙到来,他显得特别兴奋,先是一连说了三个小故事,然后道:“帮我把背上的膏药揭去,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神仙故事,保证你没有听过。

那时许仙才十岁,听得故事有趣,自然想不到别的,当下按照书生所说,揭了他背上巴掌大的黄纸。

书生显得越发兴奋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道:“从前有一个聪明才子,姓张名酷,因乘船渡河,被大风刮翻渡船落水。饥饿间看到一只火龙蛋,这位书生饥不择食吞下了火龙蛋,顿时脱胎换骨,浑身鳞甲,只剩一个人头未便,性情从此变得暴烈无比,动不动在水中兴风作浪,覆船食人。有一日,这条孽龙又犯了病,竟然想把江西变为大海,于是聚集蛟党和水中精怪,兴起大水,直向城中冲去。这一下百姓们都遭了殃。

若是城里只有百姓也倒罢了,不幸的是那里偏偏有一位得道的仙真。

那位仙真眼见家宅和丹室都淹在水中,于是忍无可忍,调遣神兵天将与孽龙争斗,经过多次较量,伤亡数万天兵,终于擒住孽龙,将其锁在铁树上。”

许仙听得似懂非懂,然而看看眼前的铁树,他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说完这个故事,书生忽然挣脱铁链飞走了。

等到许逊闻讯赶来,只能面如死灰地望着惊呆的许仙,一个劲地摇头叹息,连一句话也懒得说了。

许仙看到祖父面色不对,知道自己这下闯了祸,不禁心中剔剔。奇怪的是祖父却没有责骂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他却不知这祸闯得实在太大了,说不定要用几世的修行才能弥补过来,又岂是几句责骂就能挽回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许逊功德圆满,接玉帝旨意携全家老少移居天届。许仙则因犯下大错,仙心太低,飞升不得。

许真人不敢抗旨,只得将许仙叫过一旁,沉吟着说了一句话:“仙路已绝,从此之后做个凡人吧。”然后给了他一只竹笛,将其托付于知交好友,随即绝尘而去。

许仙眼睁睁地看着家人离去,心中十分难过,眼泪忍不住地流,可是却无法改变仙凡两途的结局。

然而倒霉的事似乎才刚刚开始。没过多久,当地发生了一场瘟疫,夺去了留他食宿的那家人的性命。从此之后他开始了流浪,从南昌一路向东,饥一顿饱一顿,走了年余辗转到了西湖。

许逊给他的竹笛外观十分普通,简直比市面上买的最便宜的笛子还不如,然而却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冬暖夏凉,大雪天抱着睡觉也不会冻死,夏天露宿甚至不怕蚊虫叮咬,

因此之故,许仙将笛子珍若性命。他总是很小心,行程数千里一直揣在怀里,甚少在人前吹奏。可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丢了,心中的难过自不用提。

他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直到红日西沉,渔歌晚唱,才赶了牛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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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读


class="width">春天的夜晚颇有些凉意,尤其是身处杭城之南的万松书院,当夜风吹动松林“沙沙”作响的时候,很容易产生浑身发冷的感觉。(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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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就着灯烛的微光看着《论语》。当他抬起头略作休息的时候,发现祝英台已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了。

此时此刻,窗外明月初照,周围万籁俱寂,月桂的芳香不时随风飘来,微闭双眼的英台显得那样的安详。

梁山伯怕她着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帮她批了件外衣。

低头不经意间,他又看到英台耳垂上的环痕,禁不住心中一动,诸般往事涌上心头:“犹记得草亭相会,初识英台,第一眼就喜欢上她的活泼明快,英俊秀雅;随后柳荫结拜,同窗共室,两人的情谊日见其厚;及至疾病相扶,偶然发现她是女儿身,因恐她面薄难堪,只好装作不知;匆匆三载已过,自己的装聋作哑竟然十分成功,‘兄弟’情谊却是越发难舍难弃。长夜漫漫,其乐融融,此种安宁祥和的感觉,有谁能体会得到?英台真是个好姑娘,我梁山伯有此红颜知己,该是三世修来的福份。眼看大比在即,只待考取了功名,便可登门拜访,央媒求亲……”

想着想着,他仿佛看到英台换回女装娇羞柔美的样子,不由得心驰神往。他知道这样想下去很危险,于是急忙收摄心神,低声念诵圣人之言:“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礼之用,和为贵……”念着念着,他的心情逐渐趋于平静,颇有些胸怀坦荡的感觉,直到诵至“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日:‘有恶,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唯女子与小人……”

话音未落,本在昏睡的祝英台忽然坐直了身子,双目圆睁,嗔道:“尽说胡话!这种混账话是圣人说的?”刚说两句,她忽然醒悟过来,明白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于是干咳两声以作掩饰,夸赞道:“梁兄精神真好,小弟只看一会儿就困了。”

梁山伯不动声色地答道:“没法子,开考在即,不得不多用些功……‘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正诵间,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山伯兄,还没睡啊?小弟有事请教,能否开下门?”听声音好似学馆中成绩最差的马文才。

梁山伯心中奇怪,连忙上前开了门,发现果然是那个纨绔子弟,身材矮胖,目光闪烁,一付玩世不恭的样子,于是招手道:“马兄请进。”

马文才迈步进屋,看见桌上摊开的书本,当即摇头不已:“我这人一看书就觉得头大,之所以来到万松书院,纯粹是被老爷子逼的。你们有所不知,老头每月都要察看我的功课,若不满意免不了一通唠叨。上次我偷偷临摹了梁兄的文章,说是自己写的。我爹见了非常高兴,说我年龄渐长,文采也大有提高,只要再读三两个月,就可以早些归家,娶妻生子了!”

祝英台觉得好笑,当下说道:“恭喜马兄学业有成,小弟好生羡慕。”

马文才连连摆手:“我虽然不学无术,却有自知之明,好坏还分得清,祝兄弟就不要挖苦我了。”然后目注山伯道:“我今天来,是想请两位帮忙的,烦请相借近期习作一观,也好抄上几句搪塞家翁。”

梁山伯见他说话客气,待人还算诚恳,于是拣选了几篇文章递过去,说道:“大家同学一场,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只是有一言相劝,马兄若是有闲,不妨多用点功……”

马文才伸手接过,讪笑着打断他的话:“家里给我来了封信,问我想娶什么样的娘子,我心里没谱,想说只要貌美就行,又怕老爹说我浅薄,因此想请两位参合参合,帮忙找一个好的说辞。”

梁山伯有些为难地道:“这个……很是抱歉呢!在下曾经当着家人的面立下誓言,不满二十岁绝不谈论女色。所以我实在帮不了你。”

马文才惊奇地看他一眼:“竟有这种事?梁兄今年多少岁?”

梁山伯掐指算道:“快了,还差三个月零八天。兄弟要是想问,就请过三个月再来。”

祝英台目露异色地望他一眼,然后迅即转头对着马文才,说道:“小弟听说,身为女子,须重德、才、貌,其中德排在第一位,才华也很重要,至于美貌嘛,倒在其次了。”

马文才连连摇头:“错了!我看女子只看美貌,其他都是虚的,没用,没用……”

祝英台心中不喜,淡淡地道:“小弟年纪尚轻,见识浅薄,说话做不得准。兄台还是将这个问题留着,明日课时请教先生好了。”

马文才“哈哈”大笑:“我去问这个?没来由惹先生责罚!若是打手心,你帮我扛着?就凭你那瘦小的身子骨,跟个丫头似的,能挨几下?”

祝英台越发不高兴,起身便待送客。

马文才见两人都不愿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不得不拱手告辞。

才一出门,扑面迎来一股阴风,冷气逼人,透体而入,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附着在他身上,眼见他怒目圆睁,龇牙咧嘴,挣扎了好大一会儿,可是却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说不出。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眼神便多了几分阴森的寒气,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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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蝶衣


class="width">“一阳复始,万物更新。www.65txt.com”春天来的时候,最能体味和欣赏的就是生机。生命的勃发总是出乎你的想象和意料。经历了一个冬天的“蓄势”,当春回大地,终于到了“待发”的时刻,生命何等的蓬勃,叶焕发出新绿,花开的浓艳芬芳,以遒劲挺拔的姿态来舒展和挥洒。

面对江南的阳春三月,就连讲课的周士章老先生也变得懒散了,才过未时便早早地下了课,临走留下一句话:“春天不是读书天”。

梁山伯还想接着用功,正待闭门不出,勤奋读书,忽见英台笑眯眯地走过来,声音甜甜地说道:“梁兄啊,屋里好生气闷,你能看得下书?小弟是不成的。春天如此美丽,如此诱人,正需要奔放和张扬,需要到户外去。我们应该融入到春风中,尽情地欣赏,尽情地感触。”

梁山伯一向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于是微笑点头,收拾书本往外走,一脚迈出门,不忘回头说道:“就依贤弟所言,到山林间寻个僻静的所在,面对烂漫的山花,心旷神怡,崇辱皆忘,看起书也能事半功倍。”

大约走了里许,两人在山巅找到一处光滑的青石坐下。

举头望去,白云飘飘,清风徐来,万株苍松,随风摇曳。

春风所到之处,林间点缀了无数野花,引来各种各样的蝴蝶翩翩起舞。

祝英台最喜欢蝴蝶了,眼见山伯打开了书本,她却将书往青石上一丢,合身扑向飞来飞去的蝴蝶。

她在蝴蝶群中跑来跑去,脚步是那样的轻盈,脸上现出罕见的红晕,仿佛盛开的山花一般。

“好多的蝴蝶呀,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有蝴蝶会不成?”她信手捉住一只彩蝶,凑近嘴边吹了口气,又轻轻放了。

周围的蝴蝶似乎也很喜欢她,围着她飞来飞去。到后来,不知道是她捉蝴蝶,还是蝴蝶在捉她。

蝴蝶越来越多,成千上万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林间偏偏起舞。大至手掌,小若铜钱。到后来,甚至有无数蝴蝶钩足连须,首尾相衔,一串串地从松树上垂下来。五彩斑斓,蔚为奇观。

此刻的梁山伯还在低头看书,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心中只有圣贤书。

英台却已经看得痴了,直似南柯一梦,不知身在何处。

正在这时,一对尺许大的蝴蝶,一前一后飞过来,在树丛草丛中飘飘闪闪,飞飞停停,形影不离。

英台眼睁睁地望着蝴蝶,眼见一只雪白,一只金黄,扑闪着舞到眼前,轻轻落在肩头,不觉又惊又喜,心中“扑通”乱跳。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蝴蝶的翅膀,谁知入手时蝶翅竟没有柔软的感觉,仔细一看,刚才还在翩翩起舞的蝴蝶,竟然成了寸许大一白一黄两只玉蝶。

见此巨变,她不由得大吃一惊,刚想高声疾呼山伯过来看,耳边忽然传来清晰而又亲切的声音:“好孩子,莫要声张,千万别让老怪物听见。你我相见就是有缘,这两件蝶衣是送你的。”然后跟着一声轻叹:“身如棋子,困于局中,你们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啊。希望蝶衣能减轻些劫难。”

英台听得困惑,当下手捧玉蝶四处观望,却见满天乱飞的蝴蝶忽然化成一朵彩云冉冉升起,彩云之上站着个身披霓裳霞衣的中年女子,此刻正面带微笑望着自己。她刚想张口相询,却听女子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事急之时莫忘蝶衣。千年之后,你若能升入天界,便可凭蝶衣到仙岩谷寻我。”说完在彩蝶的簇拥下飞走了。

英台惊异不定地呆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摸摸玉蝶,却又好好地躺在手心里,一只白璧无瑕,一只黄色晶莹,看上去栩栩如生,不知有什么用。

她记起女子说过的话,不敢大声张扬,只是悄悄走回山伯身边,一声不响地坐了下去,然而心中忐忑不安,再也看不下书了。

一连好几天,她的心里一直在捉摸那些话:“身如棋子,困于局中,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啊。”虽然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却因此增添了不少的忧郁。

每次听课结束,一回到宿处,她就取出玉蝶来,对着阳光灯烛仔细端详。

山伯见了,以为她从何处得来的玩物,只是一笑了之。

很快到了桃花乱落的暮春时节。眼看距离科考越来越近,梁山伯更加努力了,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英台只是花了七成的精力放在书本上,另外三成则放在山伯身上。她知道山伯家里穷,于是借口身体虚弱,时不时炖了鸡汤邀他共享。

山伯生性开朗,也没有过于推拒,只是将心中的感激藏了起来,兄弟情谊却显得与日俱增。

同班的学子也在用功,只有马文才还在每日闲逛,毫不将考试放在心上。

说也奇怪,马文才虽然不怎么看书,却似忽然开了窍,经常能够答出周师傅问出的问题,甚至连文章也比先前通顺多了。

有一天,他竟然一连做了三首诗,而且每首都很工整,此举着实让大伙儿吃了一惊。

除此之外,他每天摆出一付笑呵呵的样子,似乎心中欢畅,乐于与人交往。这一手确实赢得了大家的好感。只是,当他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在英台身上时,英台就会情不自禁地心中一紧,甚至有些恐惧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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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送


class="width">美丽的春天总是很短暂,一阵风,一阵雨,就要把春天带走。www.65txt.com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桃花乱落的暮春时节。风卷起满城飞絮,雨摧落满园花蕊。纱窗外杜宇声声啼叫:“不如归去”。

在这风雨送春归的时候,祝英台接到家书,说是母亲病重,希望她归家服侍。万般烦忧,满腔辛酸,英台不得不收拾行装上路。

三载同窗,情深如海,梁山伯心中难舍,相依相伴送下万松山,行向十八里长亭古道。

一路之上,英台鼓足了勇气想要表白自己的爱意,可是碍于礼教,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说出口来。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说,以后可能永远也不用说了,于是乎她只好千方百计借物讽喻。

好在她天资聪颖,形象的比喻俯拾即来。

看到山上砍柴的樵夫,她不假思索开口说道:“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艰难,却不知他为何人把柴打?梁兄为哪个送下山?”

梁山伯心中即着自己的誓言,觉得现在还没到挑明关系的时候,于是故作不解,摇头晃脑地答道:“他为妻子把柴打,我为你贤弟送下山。”

祝英台心中一滞,接着望向山上的花树,说道:“凤凰山上百花开,万紫千红无人采。”

梁山伯“呵呵”笑着道:“我平生最爱牡丹。至于山花野草,远处看看就行了。”

祝英台为之一呆,道:“梁兄若爱牡丹,不妨跟我归家。我家有上好的牡丹,梁兄定然不虚此行。”

梁山伯婉言谢绝:“可惜路太远,去不得啊!”

祝英台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说话的含义,只好继续努力。转头看见路边池塘里有几只鹭鸶,她心念一动,说道:“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英台若为女红妆,梁兄可愿配鸳鸯?”

梁山伯顾左右而言他:“鸳鸯?那明明是鹭鸶嘛,贤弟眼力好差!”随即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想做女红装,还是等来世吧,这辈子没戏了。”

英台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傻哥哥,我说得够明白了,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开窍?”

不久经过一个村庄,有只黄狗跟在身后“汪汪”乱叫。

英台低声嘟囔道:“这狗好无赖,不咬前面的男子汉,偏咬后面的小姑娘。”

梁山伯耳朵还挺尖,当即“哈哈”大笑:“贤弟说话太荒唐,此地哪有小姑娘?放大胆量莫惊慌,愚兄打犬你过庄。”

没过多久,祝英台停下脚步望向一口井,问道:“不知井水几多深?能否赶上兄妹情?”

梁山伯将手一摆:“井水深浅怎关情?我们还是赶路吧。”

祝英台让山伯过来,牵着他的手俯身往下看,说道:“你看井底两处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梁山伯转头巡视左右,忽然做出不悦的神态,说道:“愚兄明明是男子汉,却被你比作女人!我可要生气了!”

英台心中郁闷,一言不发往前走。

梁山伯紧紧跟在后面,犹自一个劲地叫着:“贤弟,贤弟,你走慢点。”

走着走着,英台看到一个牧童骑着牛擦肩而过,于是恨恨地道:“对牛弹琴牛不懂,可叹梁兄笨如牛。”

梁山伯故作未闻,转头望向牧童,却发现原是西湖边见过的故人,不禁有些意外。

不知何故,牧童看来似乎心绪不宁,只顾赶路,并没有注意他们。

梁山伯未作停留,跟着英台往前走。

祝英台神情漠漠地走着,又行里许,看到一个观音堂。她迟疑片刻走了进去,想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梁山伯跟着入内。这次他先下手为强,试图扰乱英台的思绪,对着观音像合掌道:“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祝贤弟一路顺风,异日早些回到书院,完成未竟的学业。”

祝英台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十分虔诚地拜了两拜,回头拉他跪下,低声道:“观音大士可做媒,我与梁兄来拜堂。”

梁山伯站着不动,略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斥道:“贤弟越说越荒唐了,两个男子怎生拜堂?贤弟啊,你今天是不是病了?怎么老是说胡话?”

英台满腔辛酸无法诉说,只能凄苦地望着他,双目含泪泫然欲滴,哭诉道:“我家有个小九妹,品貌就象我英台,家父嘱我选佳婿,未知梁兄可肯来?”

山伯见她如此心伤,再也不忍心折磨她,当下郑重答应:“兄弟美意,愚兄怎会拒绝?七夕之夜,我一定登门提亲!”

英台听对方总算开了金口,心中一喜,泪珠滚落下来。她双手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只黄色的玉蝶,递在山伯手里:“玉蝶便是定情物,梁兄啊,求你花轿早来抬……”

面对此情此景,梁山伯再也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连忙探手接过玉蝶,用力点头道:“一定!愚兄一准来!我家境贫寒,原本无颜高攀。且待科举之后,希望能得个一官半职,登门提亲时才好说话。”

英台缓缓摇头:“九妹只想要你的人,富贵不弃,贫贱不离。”

过了好一阵,两人出了观音堂。

十八里相送,终于来到长亭。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英台执着山伯的手,目中含泪,竟无语凝噎。

山伯也没有说一句话。然而他望向英台的目光却现出鲜见的温柔,似乎早已明白她所有的心曲。

一别之后,去途迢迢,水天一色,广阔寂寥。

英台乘着一叶扁舟,飘向江海苍茫之处。

山**道清澈如镜,平原风光旖旎宜人。但是彼时的英台无心欣赏美景,而是满怀担忧;因为这一别,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与梁兄见面,也不知道梁兄是否已明白她的一片苦心,最终如约而来。她盼望梁家早日来提亲,盼望父母能成全,盼望和梁兄结一段美满姻缘。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那只小舟载着英台,蜿蜒向东,摇经西兴、衙前,在萧山稍作停留,又转向东南至钱清、柯桥,继而东折入曹娥江,直抵上虞玉水河边的祝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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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卖身


class="width">许仙最近有点烦。www.65txt.com失了竹笛也倒罢了,却不该连续几天魂不守舍,一不小心又走失了一头牛。这下麻烦可大了。

白员外人称白得财,从一个佃户开始,省吃俭用几十年,买下上百亩地,也算是乡里的大户了。这人向来对于芝麻粒大的财物都很上心,更何况是那么贵重的一头牛呢?

这不,当许仙大着胆子告诉他丢了牛的时候,白得财心疼得脸都绿了。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许仙的脑门,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一定是你捣的鬼!贼喊捉贼,吃里爬外!我要报官,不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我就不姓白!”

白夫人一向夫唱妇随,这次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难得地从旁劝解:“老爷,千万别送官,否则这孩子算完了,一准被打个半死。若是因而残废了,我们还找不回牛,岂不是人材两失?”

白得财闻言眼珠一转,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白夫人走进前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白得财听后转怒为喜,眯着眼睛对许仙道:“现在有两条道任你选。一是将你送入官府,治你偷牛之罪,免不了杖责四十,还要充军发配。二是你以身抵债,卖身为奴。你说怎么办?”

许仙暗暗叫苦,想不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连仅有的自由之身也要失去了!

白夫人哼哼唧唧地道:“一头牛值五十两银子,况且那还是一头母牛,每过两年价值翻倍。等你有了翻倍的银子,才能赎回己身。若不然,就为白家干上五十年的活,算作抵债。”

许仙低头不语,心道:“五十年后,我就成了孤苦伶仃的老人,然后被扫地出门,你们的帐算得真清楚!我一辈子做牛做马,就为了还一头牛的债?”可是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自己是异乡人,而且年幼,若不答应,只怕讨不了好。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乎他被逼着签了卖身契,作了白家的家奴。

说起来这许仙可真是倒霉。本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因为年幼无知放了条孽龙,舒心的日子从此一去不复返。直至后来做了叫花子,虽说三餐不济,可是天高任鸟飞自由自在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可是现在却卖身做了家奴,这究竟是咋的了?

想起当初决定到白家牧牛,一则是因为机缘不巧,连续三天没找到食物,实在饿坏了,二则是为了那每年二两银子的工钱,若是干上几年,凑够十两银子,就能交足一笔拜师费,到金华山赤松观做个道士。说不定能修成正果,然后到天届与家人团聚。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非但没拿到工钱,反而失去了自由之身,真是倒霉透了!因此他忍不住昼夜悲叹:“老天爷啊,你究竟要惩罚我到几时?”

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不好受。若是家主通情达理还好,摊上白得财这样的主人,那就惨了。每天天起早贪黑地忙碌不说,稍有疏忽就是一场责骂,动不动就不给饭吃,说不定还要受到杖责。

白家人丁不旺,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叫素洁,年方及栟,每日守在闺阁之中,很少抛头露面。小女儿素贞,年方十二岁,虽然年幼,却生得十分美丽,经常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或许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虽说白得财夫妻俩吝啬,他们的女儿却很大方。见到许仙挨饿,经常偷偷塞给他一点食物。素珍甚至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偷偷找他聊天,听他讲述流浪时见到的趣事,相处颇为融洽。所以总起来说,许仙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苦。

如果是旁人,也可能就这么得过且过了此一生算了,然而许仙却显然很不满意。他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求仙得道是他难以舍弃的梦想。

他之所以从南昌一路向东,不远千里来到杭城,就是为了求仙来的。

记得祖父当年曾经点评过当世神仙,说其中有两位在浙江,一位是葛洪葛仙翁,字稚川,号抱朴子,本在广东罗浮山养生修道,近年来到了杭城,改在西湖北岸的葛岭结庐炼丹,著述不辍,同时建了个抱朴道院,培养仙家弟子。另一位是黄初平黄大仙,此刻正在金华山赤松观广招门徒,弟子数千,号称天下第一道观。

这两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仙长,如果被他们收在门下,就可以事半功倍,找到修仙的金光大道。

抱朴道院距离很近,许仙首先去那儿登门求肯,希望能够入内修道。结果被断然拒绝,理由是他识字太少,学识不够。因为葛仙翁出身江南士族,自幼聪敏好学,年轻时经常到山上砍柴换取纸笔;成年后博通经史百家学说,一生著述甚丰,可以说是当世仙家理论的集大成者。所以他招收弟子很看重对方学问,曾经放言非秀才不招。

许仙眼见进入抱朴道院没指望,只好又赶到赤松观询问。

赤松观招徒虽然没对学识做出任何要求,却另有令许仙倍感为难的地方。也不知黄大仙是怎么想的,竟会要求弟子入门时必须敬献财物,而且根据奉银多寡划分等级,银子越多,越能成为入室弟子。十两银子是最低入门价,据说只能做个烧火的道童。

因此之故,许仙先前一只盼着能凑够十两银子。

可是,对于他这样十三四岁的牧童来说,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偷不抢,不蒙不骗,怎能凑得够呢?

到了现在,赤松观的门坎对他来说已经大大提高了。因为除了入门费之外,他还要多凑五十两银子,先得恢复自由身才行。而且这事必须抓紧,否则若是过了两年,那就变成一百两了。

修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别说白得财夫妇不知,就连跟他谈得来的白素贞也不晓得一丝一毫。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许仙常会想起自己的祖父、父母和其余的家人,想到他们临走时难过的样子就觉得黯然神伤。再想到祖父说过的话“仙路已绝,从此之后做个凡人吧”,他就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有些不服气。他常这样想:“既然祖父能够从一个普通的青年修成远近闻名的许真君,为何我不能修成神仙?”

“我要修给他们看看!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成仙得道!”他常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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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择婿


class="width">祝英台回到家里,看见祝夫人并未生病,并没有十分奇怪。(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听见祝夫人说是原有小病,如今已经好了,也就一笑释然。她又恢复了女装,对着镜子看了看,前后俨然判若两人,几乎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三年阔别,祝员外和夫人见英台长得亭亭玉立,仪态万方,别提多喜爱了。

祝英台把在杭城攻书的诗词文章都拿给父亲看过,乐得祝员外赞不绝口。

她又把在杭城的生活起居详细地告诉了祝夫人,只有一样不敢直言,就是她和梁山伯日久生情的事。因为她怕这件事马上讲了出来,父母不会谅解。因此决定暂时隐瞒,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

当天晚上,明月高照,祝英台怎么都睡不着。由于乍和梁山伯分开,心中不免想念得紧。回忆起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时而会心微笑,时而蹙眉忧思,看得在旁伺候的小丫鬟银心不得不暗自嘀咕:“奇怪,小姐一回来就中魔了!”

过了几天,祝英台想把她和梁山伯柳荫结拜、三载同窗、长亭送别的事告诉祝夫人,可是每每话到嘴边,总觉得不好启齿。因为这与当初杭州攻书的事不同,当初她可以毫无忌惮地向父母提出杭州攻书的请求,而此刻她却难于公然向父母提出婚姻自主的愿望。

或许因为年龄大了,或许因为读了诗书,现在的她已经是成人了,自然明白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知道什么该遵循什么样的礼法,因而才觉得难以开口。

要知道,自从汉武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世人的婚姻越来越重礼轻爱。为了促进社会的稳定,防止有人钻墙窥隙做出苟且的事,儒家特别提倡礼法制度,规定只有举行正式仪式的婚姻才被社会和家庭认可。所谓“婚姻之道,谓嫁娶之礼。”婚姻礼仪包括议婚、订婚和结婚等全部过程的礼仪程式,主要分为“成妻之礼”和“成妇之礼”。“成妻之礼”分为“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成妇之礼”即拜见公婆、拜谒祖庙。婚姻大事草率不得,当事人是没有自主权的,而是由媒人与父母参预或作主。

如果认真评价,这套礼法制度并非全无益处,比起早年的乱性、群交、任意胡来先进多了,整个社会显得更有秩序。只是这样一来,儿女婚姻的责任就放在了父母身上。如果摊上眼光好的父母,晓得“择婿观头角”的道理,挑出的女婿还能让女儿满意;如果父母头脑糊涂,看中对方的财物,很可能与儿女的意见相左,从而埋下悲剧的祸根。

英台自认父母还算通情达理,相信他们择婿的时候总会让自己知道的。再说,若是梁山伯科举顺利,能够及时前来下聘,岂不更好说话?自己在面子上也好看多了。

所以想来想去,英台决定将爱情隐藏心底,只能每日焚香祷告,祈求诸天神佛保佑自己与山伯的婚姻能够得谐。

俗语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是英台这样的聪明伶俐的佳人呢?

果不其然,自从听说她归家之后,说亲的媒人三天两头登门,几乎快把祝家的门槛踏平了。

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还没进门便被祝员外挡住,只有少数人品家境差不多的人才会被让进家里。祝夫人一面细问对方的情况,一面让英台隔着门缝偷偷瞄一眼,看看是否满意。

英台明知山伯不会这么早就来,还是不得不给父母面子。不过,她只是装模做样地看上一眼,旋即摇头否定。

一连拒绝了十余多家,祝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得不仔细询问英台的心事。

这时候,英台才说出自己有了意中人,但也只是提及山伯的名字,未敢详述两人的感情究竟有多么深。

祝员外夫妇都很疼爱英台,知道后便将绝大多数说的媒人赶走,除了碰到条件极佳之人外,再也不让对方进门。

这样一来,有时候会引得祝夫人连声叹息:“也不知山伯是啥样的人?能赶得上今天来的王公子?王公子年纪轻轻就作了县里的经承,王家又是远近闻名的大户……”

英台只是面带微笑摇头,张口辩解道:“娘,我看中的是山伯的才华,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这样说的时候,她的心中却在想:“权势?财富?岂是我所要的?若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纵然家境贫寒又能怎样?”

听她这么说,祝员外夫妇也就暂时放了心,准备等山伯来了,如果真如英台所说,就成全他们的婚事。

英台眼见父母默许,事情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禁不住心中暗喜,每日笑逐颜开,更加小心地侍奉父母。

匆匆过了一个月,这一日祝员外蒙太守召见进了城,回来时就像变了个人,告诉英台不要等山伯了,她的婚事自有安排,保证一辈子绫罗绸缎吃穿不愁。

英台闻言大惊失色,低声求肯道:“爹,还有人品呢,你可别为了一点财物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祝员外眼睛一瞪:“我又不糊涂!都这么大岁数了,要那么多财富做什么?又不能带进棺材里。我跟你说,马太守的儿子文武全才,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单臂举起上千斤重的石狮子。据说半个月前他陪出宫的太子郊游,赤手空拳打死两只老虎,得到不少赏赐!那虎皮我已经见过了,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英台蹙眉道:“爹……又不要上阵杀敌,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祝员外转头看了夫人一眼,很快又回过头来,说道:“你小小年纪,自然不明白身子骨的重要。想那山伯,或许真有你说的聪明,无奈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风一吹就会倒下。相比之下,马公子就可*得多,若遇兵荒马乱,也不会受到凌辱。”

当时天下并不安定,朝廷动乱不堪,祝夫人怕的就是这个,听见丈夫这么夸奖马公子,于是跟着劝英台:“嫁人就图个可*,若是朝不保夕,你将来的日子就苦了!”

祝英台拼命据理力争,都被祝员外一一驳回。过了半天,她只好搬出最后一招:“我与山伯同窗三载,情根深种,早已私定终身,不做他人想。若不能如愿,宁可锁在闺中一辈子。”

祝员外闻言惊异地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勃然大怒:““胡说!什么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却不成!不管那梁山伯如何好,也不管你们是否私订终身,横竖我不答应。我已经答应马家,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嫁也罢,不嫁也罢,都是马家的人了!”然后一甩手出门而去。

祝英台伤心不已,忍不住痛哭失声,想不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怎么说变就变,竟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简直像中了邪一样。她知道,父亲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就是天,没有人能够更改。父亲既然认定了死理,而且说得这么决绝,那就很难挽回了!

一想到三载深情化作流水,从此之后跟山伯天各一方,她的心都要碎了,整个人几乎成了痴呆。

祝夫人怕她出事,不住口地从旁劝说:“乖女儿,你爹也是为你好。无论从哪方面说,马公子的条件都要比山伯优秀。你还是改改心思,不要想那么多了。娘也算是过来人,知道日久生情的道理。等你跟马公子生活个三年五载,回过头来看看,就知道你爹的选择不错了。你看看几个出嫁的姐姐,哪个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生活无忧无虑,说明你爹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祝英台一个劲地摇头,想起草桥初会,她就觉得心酸;想起疾病相扶,她就觉得心痛;想起秉烛夜读,她就觉得心碎;想到十八相送最后分别的时刻,山伯执着自己的手,那分温情,那分爱意,那关切的眼神,她就止不住泪流满面。想来想去,她怎能忘得了山伯?怎能违背自己的爱情?“不,不能!”她宁愿死,宁愿如杜鹃啼血而亡,宁愿如灯烛滴尽蜡泪,宁愿化作蝴蝶,飞过千山,飞过万水,飞到山伯身边。

想起蝴蝶,她忍不住摸了摸藏在袖中光洁如雪的玉蝶,想起那天彩蝶漫天的情景,想起那位留下话来的神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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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孤蝶


class="width">英台哀哀恸哭了好久,祝夫人也从旁劝了好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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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台不吃不喝发了半天的呆,祝夫人也陪着坐了半天。

等到天色已晚,夜幕降临,英台蒙着头合衣倒在床上。祝夫人也累了,不得不回去休息。她知道女儿生性倔强,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让她发了半天的脾气,等到天明,睡醒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祝员外也没有前来探视,只是吩咐下人看好门户,又嘱丫鬟银心盯紧了英台,只要不出事,不怕她不肯就范。

英台满腹幽怨,哪里能睡得着?待到母亲离去,她忍不住取下挂在项上的玉蝶,捧在手心里,一边摩挲一边思前想后:“这玉蝶本有一对,一只在我手中,另一只伴随山伯。自从长亭送别之后,我心里一直记着山伯,朝思暮想,心都要碎了,却不知这冤家否想起了我?”

空有满腔心事,却无法对人说起,她心里很是难受,一会儿自悲自怜,一会儿燃起熊熊烈火。到后来,她忍不住坐起身来,手捧玉蝶双膝跪地,对天祷告道:“上苍啊!请让我身生双翼,化作蝴蝶,飞到山伯身边,哪怕只看他一眼,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祷告得很虔诚,已经将全部身心投入进去。一时间,她的意识越来越恍惚,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听见隐约之中有人说话:“凝神,绝想,定志,将心神倾注于蝶衣……移魂,挪魄,化蝶……”听声音好似出自此前见到的仙女。

这时的英台正在极度愁苦之中,闻言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下意识地一一照做。渐渐的,她觉得身躯越来越轻盈,整个灵魂脱体而出,化作一缕青烟,与玉蝶融为一体,两只手臂化成蝶翅,稍一用力,玉蝶便飞了起来。

“天呐,玉蝶活了过来!我真的化作了蝴蝶?这是不是一场梦?”她使劲拍打翅膀,在屋内飞了一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时候,耳边又传来一声夸赞:“好聪明的孩子,这么快就穿上了蝶衣,不枉我苦思冥想,辛苦数日,捉摸出这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力图保住你的魂魄,不至于随波逐流,因风而散。从今而后,你就有了两个身体,蝶衣看似脆弱,实则坚若磐石,等闲妖魔难以破之;本体貌似坚强,其实柔弱不堪,三餐不继便会受损。你若想保住**,切不可离魂三日。”然后跟着一声轻叹:“魔道相争,千年一注,我只能悄悄做到这种地步。蝶飞漫天,仙路遥遥,剩下的就*你自己了。”

英台似懂非懂,转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声音的出处。低头看时,只见床上静静地躺着个熟悉的少女,双目紧闭,呼吸如常,看样子像是睡着了,辨相貌正是自己。

“我真的飞起来了?这不是一场梦?就当是一场梦吧!”她扑闪着翅膀在屋里飞来飞去,轻拍双翼,穿窗而出,停在一株娇艳的月季之上。

此时正是一轮明月刚刚升起的时刻,月光如水,洒满大地,微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

“明月千里寄相思,我在想着山伯,山伯一定也念着我。”一夕之间身生双翼,这简直令她欣喜若狂了。“山伯,我来看你!”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同时迫不及待地展开双翼,延着归家的水路向杭城的方向飞去。

此时正是初夏的夜晚,微风从遥远的天边徐徐的吹来,拂动水边的垂柳黯然地轻舞。月亮渐渐升至半天,河面上上洒满一层银辉,水雾溶着月光,迷迷蒙蒙,柔和而又迷离。沿着河堤栽种着一排排杨柳,城墙一样横摆在河滩里,只能看出锯齿般高高矮矮的树梢。

从祝家庄到杭城足有两三百里,对于蝴蝶来说,这距离是远了点,即使是英台化成的这只大若手掌的巨蝶,也觉得很是吃力。

一路之上,虽然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雨,甚至还有美丽的月光相伴,但是夜色沉沉,更深露重,最难受的还是她焦急的心。她所有的心,所有的思绪,都已经飞到了万松书院,飞到了山伯身边:“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想来他还没睡……”

她一面飞,一面想,累了就在树梢上歇会,一连飞了四个时辰,直到她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赶到了书院。

这时,天已经亮了。

教室里传来学子们琅琅读书的声音,她从众多的声音中轻而易举地辨出了山伯。

透过沙窗望进去,昔日的同窗大都还在,只是不见了马文才,不知那贪玩的家伙到哪里鬼混去了。

“山伯,我终于看到山伯了!”她将目光集中在山伯身上,月余不见,山伯更加清瘦了,目光却显得越发深邃,“不知是因为日夜攻书太过辛苦的缘故,还是因为挂念着我呢?”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山伯,将满腔的爱意通过目光倾注在山伯身上,如果目光能够让人体温升高的话,此刻的山伯早该热血沸腾了。

想到大家都坐在教室里读书,只有自己被关在窗外,英台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串串滚落,此时此刻,她向来宽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恨意,恨父母不通人情,恨自己无能为力,恨好事不能相谐,恨美好光阴竟然会那么短暂:“天呐,我纵然化作了蝴蝶,还是有洗不尽的烦恼!相见争如不见,痛苦丝毫不减,做人怎么就这么难?”

她哭了好久好久,等到哭干了眼泪,她觉得又渴又饿,不得不飞至花丛饮了点花露。

自从化身蝴蝶之后,她对花露有着特别的好感,即使身在百丈之外,也能闻到鲜花的芬芳。对她来说,花露不但能止渴充饥,还能提神醒脑,甚至能调节情绪。所以当她饮完花露的时候,便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停在窗外的松树上,伴着室内的山伯,听老夫子抑扬顿挫的讲解,以及书生们互不服气的辩驳,一直等到未时,学子们才下了课,各自走向自己的宿处。

英台跟着山伯回到曾经住了三年的地方,眼看山伯像往常一样打开房门,正待迈步而入,她却不敢就此跟入,生怕吓着山伯,或许会伤了自己。

她能做的,只是静静地伏在窗外的柳枝上,眼望山伯在屋内随便吃了点干粮,然后就打开书本继续温书了。

她在窗外飞来飞去,希望能引起山伯的注意,然而山伯一直没有抬头。

耳边不断传来山伯熟悉的颂书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夫子循循然善诱人:搏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听着听着,她的心已经痴了,只觉得仿佛回到旧日的时光,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甜美。

耳闻山伯一口气背诵了整本的《论语》,忽然叹了口气,双目迷惘地望向窗外,随后自言自语道:“没有了祝姑娘,就连温书也变得枯燥了!却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我明天要跟周老师打个招呼,央他七巧之日前去做媒。祝姑娘对我这么好,万不可负了她!”

窗外的英台听了,禁不住浑身一颤,差点儿从柳枝上掉下来。

眼见山伯说完这段话,便要继续低头温书,她再也无法按耐激动的心情,展翅飞到窗前,对着室内的山伯道:“梁兄,我是英台,我是英台啊!”

然而话一出口,却只是低微的“嗡嗡”声,室内的梁山伯没有丝毫的反应。

英台心中焦急,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大叫:“梁兄,英台没有离去,她就在这里看着你呢!”

这次,“嗡嗡”声略微提高了一些,然而还是无法引起山伯的注意。

英台连叫数声都有没用出,不由得很是沮丧。她心中明白,化身蝴蝶之后,那就是异类了,即使叫声再高,也难跟人类交流。

“看来万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很难两全其美。”她孤苦伶仃地守在窗外,眼瞅着夕阳西下,夜幕重又降临,忽然想起:“蝶衣本是一对,另一只便在山伯那里,若是山伯也能化成蝴蝶,不就能听见我的话了吗?”

这样一想,她又变得兴奋起来:“不错,我要给他留言,告诉他化蝶的事!”

“可是,要怎样才能留言呢?我现在柔弱无力,显然无法握笔,更别提研墨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想了很久,一直想到半夜,眼看山伯睡了,还是没想到好的方法。

她还是不肯放弃,任凭露水打湿蝶衣,一直等到快天明的时候,她终于想出一个法子,用嘴衔来朵朵花瓣,和着泪水粘贴在山伯窗前。

等到全部贴好以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窗上赫然现出八个字:“化蝶双飞,生死不渝!”其中“化蝶”两个字分别用了数十朵花瓣,显得特别大,几乎是其余字的两三倍。

她静静地等在窗外,直到听见山伯起床的声音,听见山伯的一声惊呼,她才展开双翼,在窗前飞了三圈,让山伯看到自己白衣盛雪的形象,这才展翅高飞,向着祝家庄飞去。

她记着仙子说过的话:“如想保住**,莫要离魂三日。”眼前三日期限将满,她不得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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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蝶恋


class="width">英台一睡两天不见醒转,着实把家人吓了一跳。(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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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夫人早早请来大夫,结果看了一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给了个“倩女离魂”之症,也没有开什么方子就走了。

祝员外心中怀疑女儿着了鬼魅,正待派人去请黄大仙的门生前来捉鬼,可是又怕别人说闲话,败坏了女儿的名声,所以一直在犹豫着。

马家的动作可真快,两天工夫,聘礼都已经送来了,十箱绸缎,百匹绫罗,外加一大箱金银首饰,彩礼堆了大半间屋子。

祝员外已经嫁出去八个女儿,自认饱经风雨,业已看透了人性,所以并没把英台的病太放在心上,当下痛痛快快地接下了马家的聘礼,惹得夫人一通埋怨。

正在祝夫人喋喋不休之时,英台忽然醒转了过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好饿喔,我要吃饭!可把我累坏了。”

祝夫人一见大喜,连忙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莲子羹、人参燕窝粥端上来。

英台二话不说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放下碗筷的时侯,精神显得非常好,面色红扑扑的,似乎完全想通了心事。

祝员外一见便放了心,自以为又摆平了一个女儿。

英台心情极佳,虽然见了满屋的绫罗绸缎,也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皱着娥眉轻声道:“我心里只有山伯,马家是不能嫁的,还请父亲大人理解,将这些彩礼退还给人家吧。”

祝员外一面叫人将彩礼抬到库房里,一面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感情又不能当饭吃。居家过日子,还是金银财帛最重要。这些东西我们先收着,你先好好考虑一个月,如果到时依旧痴心不改,再退也不迟。”

英台毕竟年幼,没看清老爹的缓兵之计,当下便将这件事放在一边,高高兴兴地出门赏花去了。

自此之后,每隔三五天,她就要飞往杭城一次,虽然很辛苦,却也很是兴奋。

山伯以为蝴蝶是英台派来的,就像王母的青鸟一样,是为了传递信息来的,所以每次见她来,都将窗子打开,让她进屋。

英台心情激动地在屋里飞来飞去,时而停在书桌上看山伯写字,时而驻足山伯肩头,深情地凝视着他。

遗憾的是山伯对她留言“化蝶”的事一直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因为化蝶之事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因为他不愿就这方面多想。如果仔细推敲,可以从他经常背诵的经书中看出些蛛丝马迹。他经常背诵这样一段话:“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看来他现在还不想化蝶,他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做宇宙间最高贵的生灵。

英台对他这套理论很是不满,可是也只能恨在心底,无法跟他辩驳。

幸而山伯还时常当着蝴蝶的面“自言自语”:“六月十五,大考在即。我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攻书,一旦考试有成,才好登门求亲,否则师出无名,徒留笑柄。”

英台心中焦急,心道:“求你快些来吧!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随后又感到欣慰:“六月十五,眼看就要到了,七巧之日,我又能见到他了,却不知他乍见我身着女装,会怎么想……”

还有一次,山伯静夜苦读,读到头晕眼花之际,忽然叹了口气:“世间最贵者人也,苦恼最多者亦人也。若能化身为蝶,无忧无虑,风花雪月,联袂双飞,何其快哉!”

英台心道:“化蝶双飞,固我所愿也。现如今,正有一只蝴蝶,孤孤单单,形影相吊,比你还要苦恼,还要忧伤……”

山伯望着昏暗的灯烛出了一会神,忽然转头望着落在肩上的蝴蝶道:“生不能欢,死当化蝶,比翼双飞,常伴英台身侧。如果见到一只黄色的蝴蝶,那就是我已经死了。”

英台听了,心中充满了悲伤,泪水簌簌而下。那一夜,她伤心极了,她的心在滴血。第二天,当她摇摇晃晃往回飞的时候,差点儿支撑不住从空中掉下来。

祝家和马家的联姻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全府上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只是瞒着英台一个人。

英台每次离魂都觉得很疲倦,再加上心里满是山伯的影子,自然对周围的事物很不敏感,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危机的到来。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梁山伯焚香告祭,沐浴更衣,静心涤滤进入考场。

等到发下考卷的时候,他禁不住松了口气。因为题目大都熟悉,生僻的只有一两个。

当下他文不加点一挥而就,一直答到最后一题才停下来。

这道题要求默写《诗经》中的一首诗,名字叫《有女同车》。

山伯一向对《诗经》不怎么上心,尤其对于描写情爱的文字甚至不太敢看,没想到这次偏偏考到了。见此题目,他禁不住叹了口气,心道:“可惜祝姑娘不在,否则,对她来说还不是张口即来?她虽说对于别的四书五经还没有全通,《诗经》却已经滚瓜烂熟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她多背点诗文!”一想起英台,他的心就不由得热切起来:“不行,我一定要答出这道题,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她……‘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踞。彼美……’后面是什么来着?我怎么记不清了?”

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然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想到这么重要的考试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功亏一篑,他的心里很是失望。

当他抬头望向房顶的时候,忽见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展开双翼在粱间飞舞,只看一眼,他就认出那正是常伴自己身侧的那一只。由于天气炎热,考场的窗子全部打开了,不知何时,蝴蝶已经悄然飞了进来。

山伯刚才一直在低头写字,因而没有察觉得到。此刻他正在灰心失望之中,忽然见蝴蝶又来了,自然十分欣喜。

他定睛望向蝴蝶,满面愧色地心想:“回去转告祝姑娘,就说我山伯对不起她。”

却见蝴蝶一直在眼前飞来飞去,飞行的姿势似乎有些奇特,时高时低,时而横向,时而斜飞,就像以身作笔在写字一样!

山伯定定地看着蝴蝶,看着看着,他忽然辨认出来:“彼美……孟姜,洵美且都。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天呐,蝴蝶竟懂得《诗经》!咦,接下来还有字,‘英台化蝶,助君应试,思君念君,盼君早至。’老天爷,这蝴蝶难道是英台?可是英台怎能化蝶呢?”

他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又或有上天的垂怜,让自己从飞舞的蝴蝶身上悟出诗经的词句。

等他再度抬头望向屋梁的时候,刚才还在翩翩起舞的蝴蝶已然不见了。这更坚定了他的猜测:“日有所思,夜有所寐,此前所见一定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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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姊嫁


class="width">许仙这两天特别忙,忙得几乎喘不过气来。www.65txt.com

白家正有一件莫大的喜事:大女儿素洁要出嫁了!

男婚女嫁向来是一件大事,尤其对于白家这样没有儿子的家庭来说,自然是更加重视,何况未来的女婿据说是远近闻名的薛太尉。

薛太尉可不是普通的人物,虽然只做了短短几年的太尉,却成了方圆两百里屈指可数的富人。至于他的财富,恐怕连他自己都算不清。别的不说,就说杭城以南那上万亩的土地,单是地租收入就够养活几百口人的大家庭了。

新女婿能够拥有那么多的财富,白得财自然是一百个满意,一千个满意,尽管按照媒婆提供的生辰八字,薛太尉的年龄稍微大了点,可是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年龄大上几岁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白夫人本来还有些不满意,可是一见黄金千两、珠宝两箱的彩礼,顿时变得眉开眼笑,嘴里冒出来的全是一个“好”字,至于女儿女婿是否般配,早就被扔到爪洼国去了。

素洁刚刚十五岁,却已出落得花容月貌,婀娜多姿。

这两天她一直老老实实呆在闺房里,尽管内心深处很想知道未来的夫君究竟长得什么样,可是却偏偏无法开口去问,甚至连问问自己的母亲也觉得很丢人。她只能呆呆地坐在窗前,一个人瞎想八想。想到担心处,双目痴迷,神情萧索,形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显得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惹人怜惜。

等到迎娶的那一天,薛太尉也没有亲自前来,只是派了两百多人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抬着花轿来了。

白员外和夫人见来了那么大的迎亲架势,笑得合不拢嘴。

早已梳妆打扮好了的素洁哭哭啼啼地上了轿,心头一阵紧张,一阵恐惧,同时还有几分憧憬,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素贞还是小姑娘的性子,叫嚷着要去看姐姐拜堂,结果被白夫人骂了回去。

许仙被逼着挑了一担酒,摇摇晃晃地跟在迎亲的众人后面,从白家一直走到三十里外的薛府。

这些人半晌午就出发了,直到天快黑才赶到地头。

许仙已经累得眼冒金星,手足发颤,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好在薛家毕竟是大户人家,当即招呼这群迎亲的人就餐,每人发两个雪白的馒头,还有几桌多是荤菜的酒水,算是招待得很丰盛了。

等到两个馒头下肚,许仙的精神才稍微好了一点。要知道,他早饭就只是吃了个半饱,然后饿着肚子在太阳底下跑了大半天,别说他这么个半大孩子,就算壮年劳力,也不一定能顶得住。

素洁早已被迎进房去。原说是酉时拜堂,如今才是申时,整个薛府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许仙自觉素洁对自己有恩,虽然只是偶尔施舍一个馒头,也足以令他感激不尽了。所以自从大小姐订亲开始,他就发自内心地求神拜佛,希望上天赐给她一个好夫君。这次他决定趁着拜堂的功夫好好瞧瞧新郎官,同时将风风光光的景象记在心里,回去将给别人听,尽力帮素洁宣扬一番。再说,素贞也可能会问起姐姐拜堂的事,若是到时答不出,那该多扫兴?

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下来,薛府上下到处花灯照耀,明如白昼,彩雾蒸腾,笙歌大作。大厅外面鞭炮挂有好几十串,每串都有丈许长。吉时刚至,那么多的鞭炮同时点燃,劈啪之声宛如密雷怒轰,加上萧鼓齐鸣,人声嘈杂,整个府邸别提多热闹了。

许仙拼命挤到门边,探头相里张望。只见新娘素洁蒙着盖头被搀扶出来,身形苗条,体态曼妙,如同风摆荷叶一般。可是许仙怎么看也看不见新郎官在哪。大厅正中只有一位身着红衣年过七十的干瘪老头,手足乱抖,颤颤巍巍,左目已盲,右目正色迷迷地望着袅袅婷婷走过来的新娘,一张脸笑得仿佛裂开的树皮一般。

耳听宣礼官高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许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看见“夫妻对拜”时出场的的确是那个惹人恨的干瘪老头,他才感到心中一痛,难过得转过头去。

他已经不敢再看了,更不敢想象素洁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老头已经风烛残年,偏偏人老心不老,娶了个刚刚十五岁的黄花闺女,他心里自然舒畅极了,可怜素洁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要被人这样糟蹋。

这是一个崇尚礼教的时代,身为女子必须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如果说像素洁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一个大自己六十岁的干瘪老头摧残是一场莫大的悲剧的话,那么要是老头过上三两年忽然死了,其情形不更加可悲?那样叫年纪轻轻的素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活活地守一辈子寡?空有钱财又有什么意义?

许仙越想越觉得悲愤,心中早已把白员外夫妇骂了个狗血喷头:“为了钱财将女儿往火坑里推,简直不是人!是畜牲!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骂着骂着,他越来越觉得难以理解:“白家又没有儿子,留下那么多财产做什么?要说给小女儿素贞做嫁妆,鬼才相信!退一万步讲,即使素洁不是亲生女,也不该对她这样刻薄吧?难道说两个老杀才想将财产带进管材里去?”

眼见拜堂结束素洁被送入洞房,空留满屋红烛在默默地流泪,许仙的心里像压了重重的铅块,又像覆盖了厚厚的寒冰。他生怕会听见素洁号啕大哭的声音,不得不当夜离开了薛家,一口气赶了二十多里。

然而一想起白员外夫妇的刻薄,他的心里就更加愤恨,连白家的门也不愿入,就在荒郊野外睡了一宿。

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觉得浑身难受,筋骨疼痛,就像散了架一样。

他知道自己可能受了潮湿地气的侵袭,这下说不定要大病一场,于是跌跌撞撞回到白家,心想:“即使死了,也要将晦气带给这两个老不死的,窝囊他们一番。”

可是没想到,这时候白员外与夫人却不在家,家里只剩下素贞和几个下人。

许仙糊里糊涂地跑进自己的窝棚,一进屋就倒在了稻草堆起的炕上,随后浑身滚烫,很快便烧得人事不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期间,他只记得迷迷糊糊地被人灌了半碗水。醒来的时候,一摸头上还有块被水浸过的毛巾,炕沿上依旧摆放着一碗饭,却不知是谁这么好心,肯在他病时伸手照应。

等到身上的热力一过,他才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吃了那碗饭,又修养了好大一阵,觉得力气恢复了些,这才扶着墙缓缓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许仙!”随着一生脆脆的呼唤,白二小姐风风火火跑了过来:“你好了?我让人给你留了碗饭,你吃了没有?”

许仙心中感激,答道:“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正待多说两句感激的话,一抬头看见素贞小巧玲珑平和妩媚的面容,还有那双真挚的眼睛,他忽然梗住了,心里顿时想起大小姐素洁。

素贞见他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在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狠狠瞪他一眼:“看什么呢?我有那么好心?告诉你,我是想让你早点清醒,快点讲讲阿姐成亲的情形!”

许仙更加难过,紧咬嘴唇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已经有点湿润了。

素贞天生聪明,一下子看出不对,当即上前摇着他的手臂:“快说!阿姐怎么样了?她现在开心不?姐夫长啥样儿?是不是非常高大威武,还是特别的儒雅风流?你快说啊,哭什么?要死了,喂,喂!快说……”

许仙心中替素洁委屈,愈加不肯实说,被逼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挺好的,我是为大小姐高兴……”

素贞狠狠在他背上敲了一记:“挺好的还这么开不了口,你……你不是喜欢阿姐吧?”说完有些不好意思,一双眼睛却在许仙面上转来转去,想知道自己是否猜对了。

许仙顿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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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魔花


class="width">一连三日,白得财夫妇都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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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父母走时赶着马车,带了不少的金银,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做一场十分重要的买卖。

家主人不在,对于家奴和下人来说,日子显得特别好过。许仙很快就体会到这一点。他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干活,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地忙碌,而是难得享受这分清闲,所以病体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完全好轻了。

白家的钱财虽然积累了不少,可是雇用的下人却不多,除了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嬷嬷之外,还有两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长工。这几天,大家都有说有笑的,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一直等到第五天黄昏时分,白得财夫妇才乘着马车回来。远远望去,只见他们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看起来气色极佳,似乎生意做得不错,而且没怎么承受鞍马劳顿之苦。

白素贞连忙跑过去,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想知道父母究竟带回什么新鲜的玩意。

许仙和两位长工也走了过去,一面打招呼,一面各自探头瞧向马车,准备帮着装卸货物。

车内的东西并不多,也可以说是一目了然,除了一个直径尺许的花盆,里面长着一丛碧绿的葳蕤般的植物之外,还有一个大大的水瓮,只是盖子盖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许仙自知搬不动水瓮,正待伸手去捧那花盆,不料却被白得财挡了回去。

白得财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一面说着“我自己来,让开”,一面跳下马车,亲自捧起花盆,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后院走。看他那缓缓迈步谨慎小心的样子,就像抱着初生的婴儿一般,又像花盆里种着的是金枝玉叶,生怕万一掉下来会摔坏了。

后院原有一个小小的花圃,那本是大女儿素洁种植秋菊的地方。如今尚是夏季,距离花期还早,秋菊还是青青幼苗,可惜已然物是人非,秋菊依旧,种花人却不在了。

白得财在院子里端详了半天,忽然出手一股脑将秋菊拔个精光,却将那碧绿的葳蕤般的植物连带着泥土从花盆里移了出来,极为小心地种植在花圃中央土壤最软的地方,然后亲手在周围加了一圈带刺的篱笆,这才暂时放了心,随后指使许仙和两个长工去搬马车上的水瓮:“小心点!小心!千万别摔倒。若是洒了一滴,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两个长工答应一声便去搬那大大的水瓮。许仙力气有限,只能去打打下手。好在那两人很有力气,根本用不着许仙帮忙,就将水瓮抬进后院,一直抬入白得财夫妇的卧房里。

白夫人早将一块厚厚的蒲团放在门后*墙脚处,吩咐两人:“放这蒲团上,轻点放,小心!哎……别晃……你个混账,没吃饭吗?若是溢出来,我劈脸给你三个嘴巴……”

许仙心中不满,暗道:“什么圣水这么金贵?看你们紧张的!”

白素贞早就耐不住了,撅着嘴问道:“娘,那是什么东西?是不是给大姐回门准备的美酒?有没有给我的礼物?”

白得财猛一摆手:“去!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什么?要什么礼物?没看见大人在忙?”骂得素贞眼泪汪汪,他忽然一转头,瞪着许仙等人,声色俱厉地道:“我告诉你们,这不是酒!不能喝!谁要敢偷喝一口,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三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长工显得很是实诚,说道:“是,是,我们知道了,请问主人还有何吩咐?”

白得财挥挥手:“去吧。从今而后,若是不得传唤,谁也不准踏入后院一步!”

三人又答应了,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许仙刚迈出屋门,忽听身后传来白得财独特的声音:“许仙,你等等。”

他以为主人要问起女儿婚礼的事,于是回过身来,准备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景讲述一遍,顺便替素洁鸣不平。

白得财眼中的神色颇有些诡秘,同时也有几分兴奋,招手让他走近些,压低了声音道:“你去拿个大点的木桶,跟我出去一趟。”

许仙见外面天色已晚,心中奇怪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自从被收为家奴之后,他已经被被指使过不知道多少次,知道若有迟疑便会招来一顿臭骂,于是闻言二话不说跑去找木桶,然后跟着白得财往外走。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很久,直至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大地。此时已是六月下旬,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得财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取出火把点上,领着许仙继续前行。

大约又走了快一个时辰,一连换了五根火把,终于来到一个黑沉沉的山谷中。

眼见快到地头,白得财忽然吹熄了火把,摸着黑悄悄往前走。他似乎对此地很是熟悉,即使没有火光也影响不大。

只是这一来就苦了许仙。他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迈步,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甚至还有两次一头撞在树上。

走着走着,许仙忽然听见夜枭凄厉的叫声从近在咫尺的树梢头响起,然后是一声声狼嚎的哀鸣从远处的丛林传过来,同时一阵冷风扑面而至,吹得他头皮发麻,浑身乱抖,莫名的冷意瞬间从心底升起。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连滚带爬地紧赶两步,跟在白得财身后怯声问道:“主人,我们这是到哪了?”

白得财闻言略微放慢了脚步,轻“嘘”一声:“山阴乱葬岗!杭城周遭最大的乱葬岗!噤声,莫吵着正在休息的朋友们,否则你别想出去了!”

许仙吓得毛骨悚然,心头“扑通、扑通”乱跳,只想掉转身子拔腿就跑。可是刚刚迈出一步,便被主人拉住了衣领。

白得财两只眼睛放出绿光,声音低低地道:“好好听我吩咐!回去我不会亏待你的。若不听话,哼哼!”说未说完拉着许仙继续往前走。

许仙一面失魂落魄地迈着步子,一面偷偷四处张望。

不知何时,一弯残月已经爬上云端,幽幽的月光照得树林阴森森的,耳边不时传来阴风刮动树叶的声音,噼里啪啦地乱响,风声鹤唳,树影摇曳,那感觉比起刚才的黑灯瞎火还要恐怖得多。

越往前走,地势越来越低,周围绿莹莹的鬼火渐渐多了起来。鬼火辉映之中,可以看见很多高高低低的坟头,还有一堆一堆的白骨骷髅,重重叠叠,鬼影瞳瞳

又走了一会儿,在一处鬼火最集中的地方,白得财终于站定身子不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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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阴土


class="width">许仙惊恐不安地望向四周,发现周围的地势都比较高,只有自己立足的地方地势最低,看样子正是山谷的中心,同时也是尸骨最集中的地方。www.65txt.com

这年头,到处兵荒马乱,一个不巧,诺大的家族便会死伤殆尽,财产被一抢而光,尸体或者被草草掩埋,或者被扔在像这种无人的山谷里。每到春天狂风吹过之后,掩埋极浅的尸骨没会暴露出来,连同地面上到处乱扔的枯骨,一点一点被吹到了谷底。所以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掩盖着无数的冤魂。

一想到这些,许仙的心就禁不住怦怦乱跳,生怕自己一脚踩在那些不知名的冤魂头上,要是被人家死缠着不放,那可就惨了!

正在魂不守舍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只干枯的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掩住他的口鼻,又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

许仙浑身乱颤,牙齿咯咯直响,手足酸软,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要死了,要死了!”

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白得财阴阴的笑声,“借用几滴新鲜的童子血,滴在木桶里。帮我这个忙,欠我的五十两银子就可以减免一半,如何?”不知何时,他已经趁着许仙走神的工夫悄悄*了过来。

听到白得财熟悉的声音,许仙心中的恐怖稍微减轻了一点。可是略加寻思之后,他的心里更感到害怕了:“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善人,半夜三更来到坟地,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好心!”

“一滴血十两银子,这事够划算了!”白得财可不管他怎么想,一把扯过他的手来,露出森森牙齿在食指上咬了一口,“忍着点,别叫!”一边说着,一边滴血在木桶里。

许仙痛得龇牙咧嘴,可是却不敢发出声音。

白得财绿油油的目光越来越亮,似乎能够在这幽暗的月光下看清周围的一切。他并没有十分为难许仙,只滴了两三滴血,便将其放了,同时抖手将其扯往身后,低声吩咐道:“无论你听见什么,还是看到什么,都不可大惊小怪!知道了吗?”

许仙一面怯怯地点头,一面用力捏紧破损的手指,想要阻滞血滴的渗出。

白得财将木桶轻轻放在地上,一手擎出面小小的皂角旗,迎风用力挥舞,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阴风吹过万魂游,枯骨无定任漂流;三声喝令疾疾疾,一指飞灰随我走……”

话音未落周围的鬼火忽然大盛,影影瞳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争先恐后扑向木桶,同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

许仙偷偷往后挪动脚步,恨不得三步两步逃出坟场,可是遍地都是枯骨野坟,他双足发软,想跑偏偏跑不动。

一阵阴风吹过,白得财退后两步,手中的皂角旗挥舞得越发急了,口里的令词变成了低声尖啸:“疾!疾!疾!”

鬼火在空中飞舞,铺天盖地,随风化作一大团火球,落向木桶之中。

白得财眼见火球入内,一步跨近前去,“噌”地盖上木桶的盖子,提起木桶转身就走。

他跑得脚不沾地,身后带着一长串的鬼火,仿佛一杆失火的大旗一般。

许仙拼命迈动双足,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赶上。

眼看白得财就要消失在坟场的边缘,不知何故,却见他忽然停了下来。

许仙心中高兴,以为家主人终于良心发现,想到停下来等自己,于是紧赶两步*了过去。

渐渐接近十丈之内,忽然之间,一股冷风透了过来,吹得许仙浑身一抖。放眼望去,只见在惨淡的月光照映下,白得财身前不远处,现出一顶五尺长三尺宽的黑布小轿,四个轿夫静静地立于黑影中,看不出本来面目。小轿之后列着数排骷髅,龇牙咧嘴,白骨森森。

见此情景,许仙心胆俱裂,弯下身躯不敢再动,浑身抖得仿佛筛糠一般。

周围一片死寂,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白得财眼中的绿光越来越盛,手中的皂角旗连挥数下,想将眼前的魑魅魍魉一举驱散。然而数阵阴风过后,成队的森森白骨只是略微摇晃了两下,抬轿之人却纹丝不动。

白得财面色一变,连忙又念了几句奇怪的咒语,可是还是没有效,于是心中一荒,后退三步,卑躬屈膝说道:“小的是宁幽宫门新收的弟子,到这里来是想借些阴土,实在不知大王在此,死罪,死罪!”

话音未落,忽听轿旁响起一声娇斥:“什么‘大王’?难听死了,要叫姥姥!”

白得财身子躬得仿佛虾米一般:“是,是,求姥姥饶命!”

轿中传出阴森而又飘忽的声音:“新收的弟子就敢来这里撒野?胆子不小啊!哼哼,宁幽宫的气焰越来越盛了,连我乔三娘都没有看在眼里!你是哪位宫主门下?是谁让你来的?”

白得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答道:“小的刚刚加入宁幽宫聚气房,因为奉献了一些财物,承蒙宫主喜欢,赐了个延年益寿的方子,其中有阴土这一味药。您看,这个是我的腰牌,还请姥姥行个方便。”说着摸出块黑黝黝的东西呈上。

腰牌刚一露面,忽听轿中人轻“咦”一声:“新收的弟子就有三阶令牌?你奉献了多少财物?难道说宁幽宫变得这么穷了?纯粹是胡说八道!你竟敢蒙骗于我?”

白得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转头四处瞧着,甚至回头向着许仙所在的方位望了一眼。

轿中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那后生是你的子侄?还是你的徒弟?如果非亲非故,就不要走了。总不能白白得了阴土,也得补偿我一些吧?”

这次白得财没有丝毫的犹豫:“启秉姥姥,那是小的早已备下的礼物,既然您老喜欢,就是您的了。求您看在我家宫主的面上,放我一马。”

许仙听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凉,心里早已将白得财骂个半死。他虽然知道白得财没安什么好心,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歹毒,早就把他当作送人的腊肉。

这时轿中人冷哼一声:“只要你听话,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你一马。你先说说,怎么一入宁幽宫就得了这面三阶令牌?”

白得财扭捏着说道:“小的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被三宫主收了房,所以……所以……”

许仙远远地听在耳中,心里不禁一震:“这……难怪白得财夫妇高高兴兴地将女儿嫁出去!素洁所嫁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宁幽宫的三宫主!宁幽宫?那是什么东西?”

却听轿中人“嗯”了一声:“那么阴土呢?你要阴土何用?说的药方是什么东西?”

白得财倍感为难,苦着脸支吾了半天,最后见实在躲不过,只好低声答道:“启秉姥姥,小的深受大宫主喜欢,蒙他赏了一株小花……”

“一株小花?你要用阴土养花?”轿中人“咯咯”尖笑起来。

白得财环顾左右不肯解说,只是道:“是很奇怪,小的也不明白,是大宫主说要用阴土培植的,还给了一坛圣水……”

轿中人沉默了片刻,忽然吩咐手下:“你们都退下,去将那小子捉过来。”眼见那些人都退出五丈开外,她才轻声招呼白得财:“近前说话,别想瞒我!你说,那是什么样的奇花异草?竟能耐得住阴土的销蚀?”

白得财眼见不说实话实在无法过关,只得近前几步凑近轿前,声音压得极低,说道:“据说是孽……海……花……”

轿中人骤然一惊:“什么?孽……世间五大奇花之一……每服一朵可免一次轮回之苦……宁幽宫何时得了这等罕物?大宫主是不是疯了,竟然送你这新入门的弟子一株!阴土,孽海之水,你现在都有了,运气不错啊!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白得财低着头不肯回答,只是道:“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道啊!求您老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若是花儿长势喜人,我不会忘了姥姥的,说不得要送您一朵。”

不知何故,轿中人竟然没再追问下去,而是颇为兴奋地道:“小倩,去将我炼制百年埋在谷底的九阴土取一瓶来!送给这位相公。”

有个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低低答应了一声:“是!”

这个时候,许仙已经被几个身着麻衣面无表情的人连拉带拽地拖了过来,尽管他一直在拼命挣扎,可是却始终都无法挣脱,只能扯着嗓子大哭大叫。

才叫了两嗓子,便有一道阴风吹向他脑后的哑门穴,于是回荡在荒谷内的凄厉的声音很快便消失了。阴风接着袭向他的环跳、肩井几处大穴,于是乎他的四肢也不能动了。

没多久,一个身材苗条长发遮面的女孩子走过来,递给白得财一个尺许高的陶罐。

白得财手捧陶罐连声致谢,嘴上乖巧地说道:“待得花开之时,我一定让姥姥知晓。”

轿中人声音变得柔和了很多,叮嘱道:“九阴土乃至阴至邪之土,每次只要用半钱即可,千万别用太多,否则就算是孽……也受不住,记住了吗?你去吧!”

白得财志得意满地去了,当他经过许仙身边时,看都没看后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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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丽人


class="width">现场只留下许仙一个人,独自面对数不清的魑魅魍魉。www.65txt.com不知何故,事到临头,他的心里反而没有了害怕,只留下无尽的恨意,还有说不出的悲哀。他一直在想:“人生怎会有那么多的磨难?做个普通人怎么会那么苦?如果一直这么担惊受怕,倒不如一死了之!”

几个麻衣人将他往轿前一丢,随即对着小轿行礼:“启秉姥姥,还是只新鲜的童子鸡呢!正好给您留着补补身子。”

轿帘微开,一只焦枯无肉的手臂伸了出来,在许仙面上摸了一把,又在他的肩背部拍了拍,尖锐飘忽的声音响了起来:“根骨不错嘛!难得十几年精纯的元阳,带回去好好拾掇拾掇,可不能糟蹋了。”

麻衣人答应一声,抬了小轿离去。

许仙则被一队骷髅顶在头上,跟着小轿往前走。

一行人穿山越岭,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树木最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日根须相连的榕树,亭亭如盖,仿佛幽深的洞穴一般。

小轿在一处冠盖数十丈的大榕树下停下来,只听轿中人吩咐道:“小的门,剥去他的衣衫,先用山前的阳泉清洗干净。”

许仙被人三下两下扯去了衣裳,然后被丢进一个大大的水缸里。

耳听“哗啦”一声,一桶温水当头浇下,随即一桶跟着一桶,很快诺大的水缸便注满了泉水。

许仙全身浸泡在水中,只有口鼻留在外面。

泉水不冷不热,温温的恰到好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滑腻的甜香,使得担惊受怕一整夜的许仙竟然有种十分舒畅的感觉。

“小倩,再加点山脂百花膏,连洗三遍,每次半个时辰。”轿中人已经走出了小轿,面上依旧蒙着黑纱,身材伛偻,看来是个年龄极长的老妪。

身材苗条的少女走了过来,遮面的长发已经分开,露出一付十分清丽的面孔,只是面色冰冷,没有丝毫笑意,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少女打开一个小小的玉瓶,倒了几滴粘稠的液体进入水中,空气中顿时迷漫起一股浓浓的香味。随后她挽起袖管,伸出纤纤十指在许仙身上揉搓起来。

别看她面容冷峻,动作却显得十分的小巧轻柔,拍打拿捏之间,就像用一朵娇嫩的小花轻轻敲打着许仙。

许仙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地伸展开来,就像回到阳春三月和风煦暖的季节,别提多么舒畅,只觉得有了这番享受,即使死了也不亏。

少女将他全身上下揉捏了一遍,然后换了两缸清水,一直忙了大半天,回头看时,许仙已经昏昏欲睡了。

这时,老妪缓缓走近前来,伸出一根枯柴般的手指,戳了戳被洗得白白净净的许仙的肌肤,轻轻摇头,说道:“不行,阳气激发得还不够,再换一次水,加三两细辛,五钱附子。”

少女转身去拿,不久回来禀报:“姥姥,细辛不够了,上次大爷爷要炼回春丹,都给他借走了。”

老妪“哼”了一声:“这老不死的,为了讨好新教主,就知道拿我的灵药枉作好人!算了,那就加半斤吴茱萸代替吧。”

少女拿了药材加进水缸里,又浸泡了半个时辰。

老妪朝着水中浑身泛红的许仙瞄了一眼,面露喜色道:“差不多了,换小个小些的水瓮,加三十六斤山后的阴泉,外加黄柏三钱,石膏二两,浸泡三天三夜,吊出他的元阳。然后慢慢服用。”

许仙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被扔进一只很小的缸里,阴泉当头泼下,他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觉浑身冰冷,牙齿“咯咯”直抖,面色霎时变得雪白。他想要挣扎着逃命,可是却无法动弹分毫,想要放声哀求,可是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这下子真的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

正当被唤作“小倩”的少女拿了黄柏准备投入缸中的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一个脆如黄鹂的声音;“且慢,这人死不得!”

老妪转头望去,只见花摇影动之后,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付面孔明艳不可方物,于是有些惊奇地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闯入我的洞府来了?”

小姑娘明眸一闪答道:“启秉姥姥,我是教主座下关门弟子,奉令来提此人的。教主说了,事关本教兴亡,此人死不得,着我前来押往总坛。”说着取出块大红的令牌晃了晃。

老妪倏地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枯如树皮般的脸,双目放出咄咄精光,瞪着面前的小女孩,语气冰冷地道:“教主上任不足三月,就来管我的好事?他怎知道我得了这个后生?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法力?”

小姑娘微微一笑:“教主意欲励精图治重整本教,此时正是万众归心的时候,希望姥姥成全。”

许仙一直背对着众人,无法看清来人的面目,只觉得这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

老妪怒道:“既然如此,他就该尊重属下,怎能从我乔三娘口中夺食?要知道,他若敬我一分,我当敬他一丈!现在他敢欺上门来,还教我如何听令?”

小姑娘不慌不忙地道:“姥姥误会了,实在是这个后生非比寻常,连教主也要小心行事呐。”

老妪眼睛一瞪:“有何不寻常之处?无非元阳纯净一些,更有滋补之功。我看教主就看中这点了吧?”

小姑娘摇头道:“您老有所不知,这个后生姓许,是许逊许真君的嫡孙。许真君飞仙之时留下一些仙家宝物,却不知藏在何处,需要着落在这人身上,所以教主才这么上心。”

老妪回头看了面色惨白的许仙一眼,舌头舔了舔上唇,叹道:“我说怎么资质这样好,原来是名家之后!真是可惜了,这可是多年难见的美味啊。小倩,将他提出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看样子是吃不成了。”说完转头望向小姑娘,“教主刚刚上任,我连他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见过他的弟子了。你虽有本教的令牌,却不能证明就是教主的弟子,自然不能提走此人。”

小姑娘一咬银牙,缓缓取出一只竹笛,说道:“这便是教主的信物。临来之时,教主还教了我一首曲子,说是你若不信,便让我吹上一曲,你便明白了。”说着将竹笛凑近嘴边,呜呜噎噎吹奏起来。

刚刚吹了一小段,就见老妪面色大变,小倩更是浑身乱摇,仿佛风吹荷叶一般。许仙心里也是狂震不止:“这是祖父的宝笛!这是我在西湖边吹过的曲子!祖父临去时传下保命三曲,这人怎会吹奏他老人家的曲子?”

老妪双手乱摇:“停!停!这是什么邪魔鬼调?吹得我浑身难受!别吹了!小倩,把那小子给她,让她快走!”

小倩刚刚给许仙穿好衣服,就已经萎顿在地,动也动弹不了。

小姑娘自己走上前来,将许仙轻若无物地提在手里,说了声“谢姥姥成全”,然后转身就走。

老妪尚在以手扶胸,感到气闷不已,自言自语道:“邪门,教主怎会这样的魔曲?好难受!听得我牙齿都要酸倒了!”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了数十丈,刚刚转过山脚,骤然加速狂奔不止,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直到出了山林来到一个村庄附近,这才双脚一软,“咯”地一声吐了口鲜血,溅得一袭白衣斑斑点点。

许仙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女孩的面目,然而令他万分惊讶的是,女孩眉目之间竟然像极了白素贞,那乌黑的秀发,那姣好的面孔,就算一奶同胞也未必如此相像。只是眼前此人比白素贞多了一丝成熟,多了几分温柔,甚至连声音也要甜美一些。

小姑娘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等到喘息稍停,伸出柔夷在许仙背上拿捏了两下,柔声说道:“许公子,前面就有人烟了,天色将明,姥姥不会再追过来。你已经安全了。”

许仙惊异地望着她,心道:“你不是拿我去见教主的嘛?难道要放了我?”他张口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却无法发出声音,试着抬抬手足,手足却可以动了。

小姑娘笑着解释道:“姥姥的手法比较奇特,哑门穴最是难解。不过请放心,过得半个时辰,一切就全好了。公子总算逃过一劫,却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许仙见对方真个要放了自己,不禁心中一松,试着想想该往哪里去,又觉得眼前一阵迷惘。白家是绝对不能回去了,他甚至连本地都不敢再呆,只想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远离这个恐怖妖邪的地方。

小姑娘独自一个人笑道:“公子家学渊源,资质极佳,该当努力求道修仙。近日黄大仙正在金华大开山门广招弟子,公子可以拜在他的门下,就不怕姥姥搜寻了。”说着从从囊中取出一锭银子,约摸十余两,递在许仙手中,“这是拜山礼金,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许仙手捧银子激动不已。自从家人升天之后,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好心人,尤其是一个面目较好风姿绰约的女子,竟然会这样的关心自己,而且明白自己的心事,他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以为面前之人定然是仙女下凡,说不定是祖父派来救自己脱离苦难的。

小姑娘看他眼圈有些红润,笑道:“公子莫要谢我,我想求您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许仙刚刚被人家救出魔窟,心中自然感激万分,这时候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也答应了。

小姑娘见他点头,当下红唇微张说道:“我想暂借宝笛一用,留待日后归还。”说着摸了摸插在腰间的竹笛,赞道:“令祖留下的竹笛实在是件宝物,对于公子来说只能保暖御寒,对我却有救命之功。我有三灾九难,六六三十六劫,如今刚刚过了一半。只待再过三五次劫难,便将宝笛还给公子,还请公子助我。”

许仙心道:“我说前些日子怎么找都找不到竹笛,没曾想被她得去了,却不知在何处捡到的?不过,若不是她今日主动现身吹奏,只怕我永远也见不到宝笛了。如此看来,这女孩真的是好人哪!”想到这里,他用力点头,目光诚挚地望着对方,意思是说你要是有用尽管拿去。

小姑娘抬头看看天色,眼见天色渐明,红日将升,于是敛衽作别,叮嘱道:“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许仙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心中想说:“请教姑娘芳名,为何生得跟白素贞那么相像?难道是姊妹不成?”

小姑娘似乎能够猜出他的心意,狡黠地一笑,脚步轻盈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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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歧途


class="width">六月底,考试结果揭晓,梁山伯的成绩相当不错,竟然在千余名考生中高居第一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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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只是笔试的成绩,真正的考核并没有结束。要想入仕,还要经过很重要的一关,那就是九品中正制的考评。

所谓九品,就是九种等级,中正,则是负责仲裁评定的人。为了完成这次大考,吏部特请了三位权贵出任中正,对所有考生进行综合评价。评价的范围包括好几项内容,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是出身来历,要看这些人是出身于高门大阀还是寒门百姓。如果出身世家,只要才学过得去,就容易归入上品,如果出身寒门,成绩再好,也难归入很高的等级。

因此之故,梁山伯一直担心不已。幸亏他的运气还算不差,三位权贵并未多做刁难,就给了他个“上品中”的评定,是说属于上品里的中等,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也算很好的了。

对于这个结果,山伯已经非常满意了。因为根据传言所说,过去几十年里,出身寒门能够拿到上品下的已然极少,拿到上品中的自然是凤毛麟角了。所以他很是高兴。

没几天,吏部发下文书,命他到鄞县作县令。

听说到鄞县做官,梁山伯的心里更加舒坦,因为鄞县距离他的家会稽县胡桥镇很近,而且那里距离祝家庄也不远,途中刚好可以拜访英台。

“水到渠成,该是登门提亲的时候了。”他精心买了礼物回到万松书院,想请得德高望重的周老师出面做媒。

可惜事情很不巧,平日很少出门的周世章竟然不在家。据师母所说,周夫子已经被某个弟子请去喝订婚酒了,可能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山伯觉得很是遗憾,同时也有些诧异:“老师向不沾酒,这次竟然会花好几天的时间前去赴宴,不知是哪个弟子有这么大的面子?”

算算时间,距离跟英台约定的七夕相会已经没几天了,他实在无法等待周世章回来,只好一个人前去祝家庄。先不说提亲的事,上门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七月初六,梁山伯乘着一叶扁舟,沿着英台走过的水路前行。炙热的太阳当头落下,照得他身上一片滚烫,可是这分火辣辣的感觉还赶不上他心中的热情。一想起很快就能见到英台,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好久未见,不知祝贤弟现在怎样了……英台,我来了,我这就来了!”

他一路催促着舟子,甚至亲自操舟上阵,只想早些赶到地方。

可是路途遥远,无法一蹴而就。两三百里的水路,总也要划个两三天时间。

当夜,小舟停在萧山,山伯夙夜难寐,心头一直浮现着英台的影子,一会儿回想昔日的欢乐,一会儿憧憬明日的相会,然后又情不自禁地想道:“换回女装的祝贤弟会是怎样的美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急不可耐地催舟启程。

小船转向东南,经钱清、柯桥,东折入曹娥江,直到中午时分,才到了上虞县的玉水河。

眼看祝家庄就要到了,山伯的心里愈发激动起来,简直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正在这时,前方河面上忽然现出一道铁索,拦住了小船的去路。

“铁索拦江,这是怎么回事?”操舟的汉子也感到很奇怪。

中午的天气实在炎热,水面上行舟并不多,这时候,连找个可以讯问的人都没有。

好在岸边的大树上贴了张告示,上面写着:“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特封闭玉水河一日,以利渔民围捕。明日辰时解封!”落款盖有太守的印章。

操舟汉子摊开双手:“官人,过不去了,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

山伯心中焦躁,向两边望了望,发现两岸全是密林,禁不住皱了皱眉。

“沿河往前走,不出五里就到祝家庄了!”操舟汉子宽慰他道。

没奈何,山伯不得不弃舟登岸,准备徒步前行。

等到上了岸,他才发现事情徒步跋涉并不容易。岸上根本没有路,密林之中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每走一步都很困难,要想走完这短短的五里,不知要遭多少罪。尤其在这炙热蒸腾的夏天,草丛里潜伏着各种各样的蛇虫,想想就令人提心吊胆。

别无选择,他只好折了根木棍在手,一边敲打着草丛,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树枝往前走,希望不要被蛇虫咬到。

真是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才走了几十丈,他就看到五六条大小不一的毒蛇。小蛇来去如电,在草动的瞬间便飞快地跑了,大蛇跑得很慢,扭着身子缓缓移动。好在那些蛇并没有过来咬他,不然他连逃都逃不及。

山伯心头打鼓,鼓足勇气继续前行。

然而越往前走越是恐怖,又行百十丈,来到一个小河交汇的地方,他忽然发现前路不通,后路也被阻断了,周围全是粗如手臂的毒蛇,高高地昂着头,从齐腰深的草丛里露出无数圆圆的眼睛,仿佛鬼魅一般盯着他。

乍见此景,山伯几乎被吓个半死。

他熟读圣贤书,常养浩然气,按说胆子应该比常人要大一些,可是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来,他的胆子变小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时常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如今面对这种骇人至极的景象,他的心里更是“扑通”乱跳,背上冷汗一个劲地流。

虽然他的头脑依旧保持清醒,可是在这徉危急的关头,实在无法想出什么良策。何况对于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即使想出法子也不一定能够实行。

“穷极呼天。”这时候,他只能对着“天地君亲、诸天神佛”一番祷告,希望能唤来意想不到的救星。慌不择言,他竟然搬出了念得最熟的圣人之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善我,我亦善之;人不善我,我不善之……德不盛,行不厚,则颜子、骞雍侍……”

说也奇怪,也不知道是他的祷告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众多的毒蛇只是守在他周围丈许之外,并未一过分逼过来,似乎只想将他困在那里,而不想取其性命。

山伯心中剔剔,只能呆在原地,不敢挪动脚步。时间飞快地流逝,一人众蛇就这徉面面相觑,眼看到了申时,太阳已然偏西,群蛇还没有后退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日色渐晚,山伯想起与英台的约定,不仅感到心急如焚。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大水来时,尾生可以抱柱而死,蛇虫所至,我山伯竟然苟且偷生!相形之下,岂不令人惭愧?一直等着也不是办法,如此荒郊野外,何时是个了局?不行,我要闯出去!”

想到这里,他鼓足勇气向前迈了一步。

群蛇还是没有扑过来,伸出草丛的蛇头却如风摆荷叶一般,不停地摇晃着。

他横下一条心咬紧牙关又迈了一步。这时,群蛇挺起的上身摇晃得更加急了,简直有种风雨飘摇的感觉。

他知道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关头,只要再迈出一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是此时也别无选择,只能高高举起手里的树枝,咬着牙又走了一步。

没想到,风雨飘摇的蛇头忽然退后了,好似对他有些畏惧的样子。

山伯心中一动,接着又往前迈出两步。群蛇果然被逼着后退了两步。

山伯舒了口气,当下一步接一步缓缓向前走。群蛇退得很快,没有一条敢接近三尺之内。

山伯心知有异,来不及仔细辨究原因,连忙加快了脚步沿着交汇的小河前行,希望走不远能够找到渡河的小桥,或者能够见到人烟,可以问明道路。

小河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算很窄,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了一会儿,岸边的密林有了些变化,乔木越来越多,杂草越来约少,走起路来容易了许多。群蛇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眼看日色将晚,山伯心急火燎地往前跑,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祝家庄,虽说这么晚登门未免有些失礼,不过却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跑也真难为了他,衣服被树枝挂破了好几处不说,裤腿上更是沾满了烂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说也奇怪,密林看起来似乎很大,可是脚下的路却好像没有尽头。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后来,太阳还是落下山去。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面对如血的晚霞,他的心在滴血:“夕阳!你怎么下得这么快?苍天!你为何如此捉弄我?”

一想到英台很可能从早上一直在等待着自己,山伯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他怅然伤神了好大一会儿,等到醒过来时忽然发现自己迷了路!

天色很快暗淡下来,林中变得黑漆漆的,树头不时响起乌鸦的叫声,耳边传来几声狼嚎,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越来越麻烦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认准一个方向走下去,搏一下自己的运气。按理说,这一带到处都是村落,只要碰不到野狼,找到出路的机会应该还是有的。

他十分困难地摸索着往前走,黑灯瞎火,跌跌撞撞,周围静悄悄的,恐惧不安的感觉充斥着心头。如此情形之下,他忽然觉得同伴的可贵!不管是什么人,那怕见个强盗也好啊!

走着走着,十余丈外忽然传来一声虎啸!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心头狂跳,连忙悄悄躲在树后,睁大了眼睛向着虎啸的声音望去。

可是周围实在太暗了,他看来看去始终看不到老虎的影子,只能听见“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静悄悄地抱柱树干,双手使劲想往上爬,可是偏偏不巧,那树实在太粗了,他连抱都抱不过来,更别提往上爬!

正在他双手乱颤浑身乱抖惊慌失措的时候,忽见几个人举着火把飞奔而来,为首之人张弓搭箭,“嗖”地一箭擦过他的身边,又一箭“梆”地一声钉在他头顶的树干上。

山伯被飞箭入木的声音吓了一跳,可是耳边立时传来老虎的哀鸣,他的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几个人从他身边飞跑过去,大呼小叫着:“当心老虎还没死透,先砍两刀再说!”

一个身着华服的汉子走过来,对着山伯抱拳施礼:“这位兄台,让您受惊了!”

山伯心中感激,赶忙回礼:“谢兄长救命之恩,请受小弟一拜!”

那人伸手扶住了他,牵着他后退几步,高举火把令他抬头望上看。

山伯看了一眼,当即被惊得亡魂皆冒!就在他适才双手环抱的大树上方,正有一只两三尺长的蜈蚣,粗若儿臂,通体乌黑,被一箭贯体钉在树上,百足犹在乱抖!

那汉子见他惊得目瞪口呆,微微一笑问道:“兄台贵姓?怎会一个人到了这野猪林?这可是方圆五百里最为凶险的地方,若非人多势众,没有人敢来这里。”

山伯叹了口气,先自报上姓名,然后将远途访友,恰遇铁索拦江,不得不弃舟登岸的事说了。

那人诧异地望他一眼,道:“铁索拦江?竟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阿三阿四,你们听说过‘七夕群鱼会,玉水现金鲤’吗?”

当即有两个精壮的汉子应声答道:“启秉都尉,玉水河向来风平浪静,哪里会有什么金鲤出现?”说着面现狐疑地望着山伯,以为他大概被吓傻了,要不染就是在信口胡说。

山伯皱了皱眉,正待开口细说,却听先前说话的汉子笑道:“梁兄弟,天色已晚,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且待明日天光,再去查个究竟。在下姓马,名文广,向在军中任职,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弟兄。”说话间已经有人十分兴奋地抬了一只体长丈二的斑斓猛虎过来。

山伯眼见行将入夜,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去拜访祝家,只能暂时找个地方安歇,一切等天明再说了。

一行人抬了死虎,提了若干野味,高举火把在林中行走。

比起先前致命的死寂恐怖,此时嘈杂的人声令山伯倍感温暖。

马文广一面走一面笑道:“兄弟就在我家住下,明天也莫要走!等到后天,我陪你寻亲访友。只要没超出方圆两百里之内,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将你送到地头!”

山伯面现歉意:“谢马兄美意,无奈小弟已与人约好,若是去得太晚,只恐人家担心。今天真是多亏了马兄,要不然我命休矣!救命之恩,不敢或忘。”

马文广十分豪爽地笑道:“不要谢我,这是兄弟命不该绝。说起来也巧,我也是刚刚返家,得知家弟说了门亲事,前几日下了聘礼,只待明日请了双方父母、三媒六证、亲戚朋友,开一个大大的筵席,好好痛快一场。我见家里什么都准备妥了,独缺一些新鲜的野味,故此前来打些猎物,也好凑个热闹。没成想见到了兄弟。所以说兄弟一定给我个面子,明日吃完筵席再走,我送你去。”

山伯恨不得天一亮就走,但是面对救命恩人的殷勤相邀,想要拒绝又觉得不好开口。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密林,然后沿着小路向前走,又走了好大一会儿,忽然看见大群的灯烛火把,照得前方一片通明。走近看时,原来是一座十分高大的城池,巍峨壮观的门楼上赫然写着“会稽”两字。

山伯为之一愣,没想到糊里糊涂走了一天,竟然到了郡城所在地。

马文广似乎在会稽也算是吃得开的人物,虽然夜已深沉,守城的官兵问都没问就放他进去。

山伯跟着众人入了城,又走了不大一会儿,但觉街道越来越宽,两旁的建筑越来越高大。没多久,众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府宅前,从偏门入了府,用了些点心之后,各自回房歇息,山伯也被安置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山伯怎么都睡不着,想想自己的失约,心里就觉得十分难受,他觉得自己很没用,竟然连这件小事都做不到,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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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迷魂


class="width">夜月凉秋水,微风瘦野云。(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寂寒心底事,知己莫相闻。

此时的英台满眼都是泪,却只能在眼眶里打转;想要暗自抱怨几句,双唇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为了养好精神,这两日她一直没有离魂化蝶。今天一大早,她就换上最漂亮的衣衫,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待山伯的到来。可是等了许久许久,也没看见心上人的影子。望穿秋水,伊人不见,那种感觉真的好难受。

快到中午的时候,丫鬟银心忽然跑进来,说是有客来访。

英台心花怒放地跑下楼,结果没看到山伯,却看到身着彩衣的马文才!在座的还有一个年约五旬满脸脂粉的妇人。

她满面羞忿,转身就走,只想快些回到闺阁之中。没想到才走两步,却被父亲喝住:“既然出来了,那就见个面!不要那么没规矩!我跟你说,马公子请我们明日过府赴宴,为父已经答应了!”

英台强抑怒火,冷声道:“要去您自个儿去。女儿身体不适,恕难从命!”

祝员外面色一变,以掌击案,正待出言呵斥,忽见马文才躬身施礼道:“还请伯父莫怪!我看小姐面色晦暗,好似真的病了。”

祝员外“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心道:“当然有病,心病!”

英台冷冷地看着面前既感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马文才,不知道他这徉说话是何用意。

马文才故作怜惜地道:“小姐面色微红,光泽不显,似为肺阴不足,阴虚火旺之像。春病多风,秋病多燥,还得小心才好。”随即转头对那年约五旬的妇人道:“二娘,你精通脉理,能否给小姐搭个脉,看我说得对也不对?”

英台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好得很。一时半会死不了!”

祝员外听她越说越难听,怒道:“你这孩子,读了那么多书,一点规矩待人的礼貌都没有!自从书院回来之后,就没见你高兴过!三天两头蒙头大睡,眼看瘦成皮包骨头,还这么倔强!”

那妇人满脸堆笑走过来:“员外别生气。这么漂亮的姑娘,天女下凡一般,真是我见犹怜啊!哎,就是身子骨有些单薄,需要好好调养调养,来来来,让我看看……”说着伸手去搭英台的手腕。

英台望着她那豆虫一般肥嘟嘟的手指,浑身一激灵,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妇人面上的笑容更加盛了,一双眼睛放出摄魂的光芒,罩住了英台全身。

英台浑身一颤,抬头望向对方,四目相接,只感到心头一阵迷惘,浑然不知身在何方。

妇人无比亲切地招呼道:“好孩子,来这边坐,让姨好生瞧瞧……”

英台心知不对,然而却无法抗拒对方的命令,不由自主地依言走了过去,缓缓坐了下来。

妇人肥腻的手指终于搭在英台的霜雪皓腕之上,一股劲气如泥鳅般钻入英台的体内,游走于奇经八脉之内,散布于五脏六腑之间,片刻之间便控制了她的三魂六魄。

这时候,英台仿佛泥塑木雕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仿佛失了魂一样。

祝员外并未在意。难得看见英台这么听话,他觉得高兴还来不及。

妇人装模做样地摸了一会儿脉,起身笑道:“员外莫要担心,小姐只是微感秋燥,有点上火,所以脾气大了点。没什么大碍,只要服龙眼三两,雪梨二斤,就可痊愈。”然后声音柔和地对英台道:“多听你爹的话,别太任性了,啊?记住了吗?”

这一刻,英台心中糊涂得紧,只知道点头答应,就觉得妇人所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从今而后,自己一定要听从父亲的吩咐。

妇人和马文才又坐了一会儿便去了。英台的痴迷却持续了很久,要不是挂在颈上的玉蝶透出一缕淡淡的凉意,她可能永远也无法醒来。

直到残阳夕照,夜幕降临,她的头脑终于有点清醒,然而手足还是不由自主,浑身仿佛受了紧箍咒一般,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夜月朦胧仿佛凉凉的秋水,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想起今日便是七夕,山伯却违约没有来,她的眼里满含着泪水,心中更在滴血。她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然而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她的泪水从腮边滑落,然而却无力以手擦拭。

在这凄苦无助的时刻,不知何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倐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歌声悲凉而又高亢,隐隐有出尘之意。

歌声本来甚是低微,谁想三转两折之后,忽然变得高亢清澈起来,反复吟咏的只是开头几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随后渐渐走低,最后又传出几句话:“渺渺生何欢,幽幽死何苦,求仙瀛台去,黄老极幽数。”接着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英台本在痛苦之中,被歌声一打岔,悲凉的感觉顿时被冲淡了不少。歌声曼妙而又意味深长,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跟着默念:“仙车?七襄?凤驾?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究竟是什么意思?其中似有玄机,是谁在点化我呢?”

她揣摩了一阵歌词的含义,结果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又想起山伯的温情和无情,漫漫长夜,东想西想,一会儿痛恨马文才的纠缠,一会儿埋怨父母的不通情理,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一宿未睡,朦朦胧胧之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该起来了,今日要去马家,要早些动身!”

她心中不想动,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双手也不听使唤地自动扣起了纽扣,仿佛手足都是别人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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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喜筵


class="width">山伯的日子也很难过,一夜辗转反侧,迷迷糊糊东方渐白。(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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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焦急,实在无法按耐得住,只想早些上路,早些赶到祝家庄。于是早早地洗漱完毕,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临走之前,总要跟恩人告个别,向对方表达心中的感激,同时说明无法留下来参加宴席的歉意。他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想知道马文广住在哪里。无奈起来得太早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静静地站在院中,盼着有人早些露面。

时光一点点过去,太阳如同蚂蚁般慢慢爬上来。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听见“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低着头迈出门槛。

山伯转过头去,脸上堆满了笑容,想跟那人问声早安。

老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低头走了好几步,然后猛一抬头,骤然看见静立院中的山伯,一时之间有些发怔,脱口叫道:“咦?你也来了?”

山伯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道:“周老师!您怎会在这里?”原来那人非是旁人,竟然是授业恩师周世章老先生!先前专程前去拜访未能得见,如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周世章一向对山伯青眼有加,此时忽然看见,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你问我怎么在这儿?还不是跟你一样?喝杯喜酒,凑个热闹呗!”

山伯听得糊涂,问道:“喜酒?谁的喜酒?您老人家不是一向滴酒不沾的吗?”

周世章笑道:“你这孩子!喝点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为师平日滴酒不沾,那是因为早年曾经立下誓言,如果教不出身列上品的学生,必定终身戒酒不饮!为师教了三十年的书,如今不但有了得中上品的学生,而且一次就出了两个!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山伯听得分明,对老师愈加钦佩,说道:“弟子侥幸得中,全是先生栽培的结果。却不知还有哪位师兄同时得中上品?”

周世章扫他一眼:“不知道?那你怎么来这儿的?”话音刚落,他忽然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喔,我明白了!大概是请你来的人故弄玄虚,没有对你明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明言,就等过会儿让他们给你个惊奇吧。”

山伯皱起眉头想了想,只觉得同窗之中学识过人的颇有几个,只是不知究竟是谁最终脱颖而出的。略一沉吟,他忽然想起救命恩人姓马名文广,于是眉毛一扬,说道:“我猜到了!原来是马文才兄!三年之中,出入万松书院姓马的学生只有他一人,想来应该是他了!”

周世章手捋胡须笑道:“果然聪明!一猜就被你猜中了!说起你们这届学生,有几个让我很满意!这第一个嘛,自然是你了!以寒门之身得中上品,这可是十分罕见的事;其次就是文才。他虽然出身世家,却能浪子回头,后来居上,同样拿到上品中的成绩,尽管说沾了家世显贵的光,但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马家双喜临门,一则科考大捷,二则订了一门满意的亲事,因此决定好好庆祝一番。他们对这场喜筵十分重视,据说请了不少的亲朋好友,大老远的连我都请来了。”

山伯想说自己是因缘凑巧才来到这里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昨日的经历简直匪夷所思,说出来未免惊世骇俗,若是引得老师不安,还不如不说的好。

周世章心情极佳,拉着他的手说个不停:“还有更令人惊奇的呢!马家文定的媳妇,你若是见了,保证大吃一惊,这也是为师十分得意的所在之一……这可是文才偷偷告诉我的,嘿嘿,我不能再说了……”

山伯见他神神秘秘半吞半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高兴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

这时候,旁边又有房门“咿呀”打开,有人远远地叫道:“梁兄,早啊!哎呦,周老师也来了?”

山伯回头一看,原来是同窗好友胡之璧,连忙打个招呼:“胡兄早,您也来了?不知还有哪位仁兄在此?”

话音刚落,只听四面争着搭话:“哈哈,还有我们呢!先生早啊!梁兄别来无恙?难得来了这么多人,可以开个同学会了!”五六人嘻嘻哈哈走过来,纷纷对着周世章行礼。

周世章挨个看了看,禁不住哈哈大笑:“为师昨夜还有几分难过,想想你们都走光了,我成了孤家寡人,心中觉得很是不爽。今天一觉醒来,忽然看见你们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别提多么高兴!该当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一帮人兴高采烈,就连满怀心事的梁山伯也觉得心暖。面对此情此景,他实在无法托辞离去。

众人寒暄了好大一会儿之后,被领进缮房用些早餐,接着被安排在客厅奉茶,静待午宴开始。这期间,山伯一直没看到恩人马文广,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直到接近中午,马文广终于现身了,对着周世章和一帮学子道:“宴席准备妥了,请大家入席,我是文才的哥哥,过来陪大家喝几杯,请诸位多担待些。”然后跟众人挨个见礼。

山伯正待说些感谢的话,却被马文广挥手阻住:“梁兄请,我们一边喝,一边聊。”说着领众人绕过一个摆满了桌椅的大厅,来到内宅的一处静室,又道:“诸位皆是名人雅士,不比外面那些凡夫俗子,故而请至此处,为的是图个清静。”

周世章当仁不让坐了上首,众人依次落座。山伯的座位斜对房门,稍一侧头就能看见院中的光景。马家内宅布置得十分整齐,墙角盛开着几株玉簪花,随风吹来阵阵浓郁的香味。

众人刚刚坐好,各式佳肴很快便一道道摆了上来。

马文广一面帮众人倒酒,一面笑道:“鲤鱼跃上龙门,必有天火把它的尾巴烧掉才能成龙,文才和诸位兄台金榜提名,恰如鲤鱼跃龙门脱胎换骨!故此,这场宴会名为‘烧尾宴’。请大家莫要拘束,尽情开怀畅饮!”

众学子听得眼睛一亮,精神无不为之一振,仿佛看到了各自的锦绣前程,就像大鹏展翅,一飞万里。

山伯也感到欣慰,想想多少年寒窗苦读,如今终于功名在身,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暗道:“天道酬勤,此言果然不虚。如能婚姻美满,有英台常伴左右,那就真算是十全十美了!”想起英台,他就有些食不甘味,同时心中不安:“吃完这道宴席,估计天色已晚,难不成今天又去不成祝家庄了?”

面对一道又一道的美酒佳肴,众人情绪高涨,吃得热火朝天,不一会儿便一个个面红耳赤了。

这时,只见马文广双掌相击:“美酒当前,岂可无歌舞管弦?”话音未落,数位身材妖娆的女子手捧琴笛走了进来,向着众人躬身施礼,随后或坐或里,屋里很快便响起了丝竹之音,有人随音放歌,有人随歌起舞,莲步袅娜,纤手如织,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山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转头望向门外,察看天色早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琴歌暂时停歇下来,周世章兴致不减,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岂可无诗?限你们每人弄一首出来,就算是为师最后一次命题作文!”

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跃跃欲试,只有山伯有气无力。

眼见天色已经过了未时,宴席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山伯心里怅然若失:“呀,又过了一天!英台呵,都怪我不好,没能早些上路,一拖再拖,踟蹰难行,我对不住你!”

正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忽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进入内宅。少女上着杏黄短襦,下著白色长裙,腰间丝带长垂,云鬓高耸,额贴花黄。往脸上看,只见她脸施薄粉,面容憔悴,一双明秀的眼睛恍恍惚惚,两条弯弯的蛾眉似蹙非蹙,一付娇媚可怜,望之令人心痛的样子。

看着看着,山伯忽然觉得少女有点面熟,那样子,仿佛是自己十分熟悉之人,入目很是亲切,她会是谁呢?

少女的身后跟着数人,一位身着华服的老者,两个年约五旬的妇人,还有一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妇人身形甚胖,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看上去有些怪异。那年轻人个子不高,身形矮胖,原来是马文才!

正在观瞧之际,忽听旁边的同窗胡之璧低声提醒:“梁兄,梁兄,非礼勿视……”山伯忙收回目光,只见众人都笑嘻嘻地瞄着自己,禁不住面现尴尬,口中嗫嚅道:“小弟见那些玉簪花生得美丽,于是多看两眼,失礼了!恕罪,恕罪。”

众人“呵呵”而笑。马文广望了一眼缓缓迈步的少女,笑道:“看见了?那就是我兄弟未过门的媳妇!周礼六道已经过了四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就差请期和亲迎了。看上去人生得很美,只是身子骨有些单薄了。可是文才就喜欢这样。周先生,听说她还是您的学生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知何故,周世章却不肯对众明言,只是含糊其辞道:“也许吧,老眼昏花,我向来看不清弟子的面目,记不起来了!”说话间却看了山伯一眼。

山伯的心中“嘭嘭”乱跳,禁不住再次转头望向少女,这一看不要紧,当即脑子“轰”的一声,手足不由自主地乱颤,浑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之中:“英台,天呐,那竟是英台!这,这,老天,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我,我……”一阵令人窒息的胸闷,压得他面色苍白,嘴唇铁青,几乎快要死了。

仿佛是为了故意让他死心,一行人经过门前的时候,忽听那肥胖妇人道:“我说员外、夫人啊,你们看迎娶定在哪天好?最好别拖得太久,要不就八月中秋,要不就九九重阳,怎么样?”

华服老者看了另一位妇人一眼,答道:“这个嘛,我已经仔细算过了,最好的日子应该是九月二十八……”

肥胖妇人笑道:“九月二十八?那也成啊,还有两个多月,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山伯心中冰冷,几乎彻底绝望了。当时周礼十分严谨,别说到了“请期”这个阶段,就算只是“纳吉”,英台也可算是马家的人了!他山伯还有什么指望?三载同窗,心心相印,那都是虚的!没有一点用!只要父母一句话,顿时化作泡影!真挚的感情?丝定终身?那就像一场梦,经不起一阵微风!

山伯死死地盯着英台,心有尚有些不甘:“‘化蝶双飞,生死不渝。’难道就不能稍稍抗争一点?”

英台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缓缓往前迈步,面上愁容惨淡,双目黯然无神,峨嵋紧蹙,樱唇惨白,仿佛失去了魂魄一样,看起来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认命了。

山伯心如刀绞,口角已经渗出血丝,腹中更是肝肠寸断,一种无法描述的痛楚笼罩了全身。眼看英台从门前走过,熟悉的倩影渐渐消失,他只能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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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归宁


class="width">日近中午,白素贞还没有起床。www.65txt.com

她虽然早已醒了,却像还在梦中,只觉得浑身酸痛,一点都动不了。

昨夜她做了场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密不透风的森林,看到一个干枯如柴的老妪,还有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正在用一只大大的水瓮,不停地洗刷脱得光溜溜的许仙。想起许仙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样子,她就觉得脸红:“这该死的小子,怎么会赤身**浸泡在水里?”

可惜梦就到此为止,再后面就记不得了。

女孩子成熟得早,虽说只有十二三岁,却也到了开始懂得事理的时候。她只以为这是个莫名其妙的春梦,想想就令人羞赧,自然更不能对别人提起。

白夫人已经过来看了两遍,以为女儿生了病,忙着去请郎中。

郎中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道:“血脉如常,稍有些气虚,似乎是累着了。”

白夫人觉得奇怪:“女儿好生生呆在家里,什么活都没有干,怎么会累着了?”

郎中解释道:“病有五劳七伤,并非全由使力太过而起。夫人请放心,小姐症状甚轻,好好静养两日就没事了。”

送走郎中,白夫人还有些担心,所以一直在素贞的房里守着。

日近申时,大女儿素洁忽然回娘家省亲了。

这是她成亲之后第一次回门,自然显得很是风光,随行下人很多,各种各样的礼物带了三马车,看得白家的长工、佃户连带附近的庄户人家都羡慕死了,无不夸奖白家生了个好女儿,嫁个好人家。

素洁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摆出一付十分幸福的样子。然而匍一进入内宅,她的面色就变了,尤其是一眼发现自己亲手开垦的花圃完全变了样,她的面色更是阴沉如水,对父母也是爱理不理的,回话也是不咸不淡,那样子,就像见了不相干的外人一样。

她板着脸在内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察看,面色阴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夫人似乎知道女儿受了委屈,陪着小心在后面跟着。

素洁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又在自己未出嫁前所住的房间看了看,然后径自走入素贞房中,随手便待关门。

白夫人想要跟着进来,却被素洁一句话挡住:“我要跟妹妹好好聊聊,娘就别进来了。”

白夫人呆呆地站在门外,心里又怒又恨,同时也有几分彷徨,几分愧疚。

“姐,你回来了!”素贞见到姐姐,忙不迭一脸兴奋地叫着。

听见叫声,素洁忽然热泪盈眶。她一面用衣袖揩了眼泪,一面走过去坐在床边,打开一包蜜饯放在床头,问道:“妹妹,你怎么病了?不要紧吧?”

素贞努力伸伸胳膊,做出十分轻松的样子,道:“我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姐,你还好吧?姐夫对你咋样?他跟你一起来了吗?”直到现在,她还没有见过薛太尉的样子。许仙回报的时候只是说“很好,很好”,至于怎么个好法,她也无从猜想。

素洁没有说话,泪水却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满腹心酸难以自抑。

素贞一见心慌:“姐,谁人欺负你了?还是姐夫对你不好?”

素洁望着妹妹关切的眼神,强自掩饰着:“没事,没有人欺负我,好妹妹,我是想家了,心里赌的慌……”

素贞不依地问道:“姐,你别瞒我啊!薛太尉人咋样?究竟待你好不好?”

素洁一脸愁苦的样子,将头乱摇:“妹妹别问了。姐姐这次回来,只是想看看你。我总觉得,见一面少一面,这次相见,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说着悲从中来,眼泪滚滚而下。

素贞被她说得吓坏了:“姐,你别吓我!薛家还能杀人不成?他能怎么害人?再害人也不能害自己的夫人啊?”

听了这话,素洁心中的悲苦再也压抑不住,恨得咬牙切齿,勉强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我算啥子夫人?过了洞房花烛就被抛在一边,连正经人家的媵妾都不如!你不知道,薛家像我这样年轻的夫人就有三十六个!每隔三年换一批,你说我算什么夫人?”

素贞听得睁大了眼睛:“薛家财大气粗也不能这徉欺负人啊!娶来的夫人哪能更换?那些夫人怎么办?都被赶回娘家了?”

素洁摇了摇头,四周瞄了一眼,凑近妹妹耳边道:“薛家没有一个年长的夫人,只要过了三年,全都在一夕之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你千万别往外传,不然说不定会有麻烦。薛家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听见风言风语,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

素贞听得吃惊,同时也有几分疑惑,觉得姐姐说的话难以置信:“不会吧?薛家还能真个杀人?那些失踪的人家不会报官?官府就没有去查薛家?”

素洁想起母亲还站在门外,不禁向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恨道:“失踪的人家都得了一笔金银,谁还肯去报官。再说,即使有人报了官,薛家财大势大,也没有人认真去查。再加上兵荒马乱的,随便找个借口就过去了,失踪几个人算什么?满门灭绝的都有的是。”

素贞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由得不相信,吓得手足无措,说道:“那可咋办?姐姐别回去了,你快逃吧。”

素洁双目发直,深深叹了口气:“晚了,我身上已经有了薛家的标记,逃也逃不脱的。若是逃了,满门都会遭殃!我不担心别人,就担心妹妹你。好妹妹,我跟你说,你现在还小,趁人不注意,如果见到满意的人儿,就赶紧跟人家走,哪怕私奔也好,逃得远远的,再别回来!”

听到“私奔”两个字,素贞的心头忽然闪出许仙小贼的影子,不仅羞红了脸,扭捏道:“我们都走了,爹娘怎么办?我最舍不下娘了……”

素洁的面色变了又变,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铁青。她在屋内不停地走来走去,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坐回床边,一把抓住妹妹的双肩,表情十分严肃地低声道:“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实话。薛家是魔教的人,方圆几百里都有他的眼线,你若不走,说不定将来会跟我一样,成为魔宗的炉鼎,生不如死……我刚才仔细看了,爹爹双鬓紫赤,面色阴暗,显然也入了魔教;娘亲的症状尚不明显,不过也有些异状。你现在还不急着走,还可以再过一年半载,要逃就静悄悄的走,若是跟爹娘说了,那就别想走脱。”

素贞听得呆了:“离家出走?抛弃爹娘?我好害怕……魔教?什么是魔教?姐姐才嫁出去几天,怎么知道这么多?”

素洁不由得想起洞房花烛那一夜,自己被薛太尉恣意侮辱之后,还被逼着修炼一门魔功,说是将来是生是死,就寄托在这门魔功上,魔门的种子已经种下,如果能够生根发芽,将魔功修炼到一定境界,有大功于本门,就可以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尽情享乐,如果没有成就,那就等死吧!

她又想起后来见了一位胖嘟嘟的妇人,妇人面色阴寒地讲了魔宗的基本修炼方法,以及一些禁忌,其中特别提到不得将本门秘辛外传,若是对外人提起,便是死罪。想到这里,她心情烦躁的道:“别问那么多,记住我说的话就成。”

素贞还待再问,忽听母亲在门外呼唤:“开门来,我熬了点汤,你们姐俩都喝点。”

素洁不忙开门,却又叮嘱了妹妹几句:“记住我说的话,千万别说出去,面对父母也不要提,否则不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我!”

停了片刻她才将门打开,一眼看见母亲面上关切的神色,不禁又觉得有些歉意,于是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碗筷,问道:“娘,家里还好吧?那些长工、下人没惹你生气?”

听了这话,白夫人心里稍微好受了点,说道:“别的都好。就是打今早起还没见着许仙,也不知道这小贼跑哪去了。难道是逃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他送官!”

素贞顿时想起许仙被泡在木桶里的那一幕,不禁心中一颤:“怎么会?怎么会呢?他逃走也不说声?”

素洁却若无其事地瞄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道:“逃就逃了吧,我看他早晚都得走,早走我们家损失还小点。”

素贞心中有些乱,因而并没听懂姐姐话中劝自己早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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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幻形


class="width">栖霞岭后,黄龙洞前,茂林修竹,洞壑幽奇。www.65txt.com

修竹环绕之中,涵藏着一泓碧玉似的清池。池畔山岩重叠,藤萝蔓挂,在斑驳的苔藓里露出一个威武苍劲的黄龙头,龙嘴中一股清泉如珠帘倒挂倾泻而下,铿铿锵锵,声如鸣琴。

夜正子时,明月当空,池畔现出一位头角峥嵘、相貌奇特的中年书生,表情严肃,静立不动,面对清池念念有词,不时发出“咄咄”之声。

转头望去,清池之内,正有一条身长数丈粗若水桶的白蛇,随着“咄咄”念诵之声扭曲盘旋。随着一圈又一圈的盘旋,白蛇的体形逐渐变小,渐渐的缩至不足一丈,进而不足一尺,最后缩至寸许,如同飞剑一般,不停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这时候,中年书生念诵的声音更加急了,字字相连,急如爆豆。白蛇则飞得越来越快,急如闪电,快似流星,在月光的辉映下,渐渐化为一团白雾,笼罩了整个清池。

见此情景,中年书生的念诵声缓了下来,面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时候不大,白雾渐渐散去,水面上现出一个身着白衣,形容姣好的女孩,看眉目与白素贞颇有几分像似。

中年书生开心的“哈哈”大笑,说道:“白儿,三十年不见,你的功力进步很多,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幻出人形了!虽然尚属虚幻,但也难能可贵了!如此看来,再有个三五百年,你就能拥有实实在在的人身了,甚至能像平常人一样,嫁人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女孩眼中现出憧憬的神色,十分欣喜地道:“说起来要谢谢宁幽老妖,要不是他天天喂我吃灵药,我的功力不可能进步这么快。这家伙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看大功告成,却给我逃了,现在肯定食不甘味。不过,孩儿更感谢的是爹爹,要不是爹凑巧跟宁幽宫打起来,我也逃不出来,现在说不定成了人家的盘中餐,抑或鼎中药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中年书生“呵呵”笑道:“什么‘凑巧’打起来?我是踏破铁鞋到处乱闯,就为了找你和小青啊!想当初咱爷仨麾下十万大军,纵横四海,所向披靡,何等的痛快,就因为爹一不小心败了半招,害得你们跟着受苦,到现在还没找到小青的下落。想想也难为你们了。”说到这里,他盯着女孩看了又看,问道:“女儿啊,你现在的模样很漂亮,哪里找的模子?很有眼光的嘛!”

女孩凑近池边看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颇有些得意地将身子扭来扭去,说道:“为了这一日,女儿已经留心寻找了很久。无奈世间美人虽多,适合我的却不多,总是不太满意。前些天,我在括苍山中逡巡,正在欣赏峰奇岩秀,流泉飞瀑,忽见一辆马车行过,带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我当时便留了心,跟着马车走了很久,到了距此不远的一座庄院,亲眼看见一个形象猥琐的老头从车里搬出一盆花草,种植在内宅之中,爹,你道那是什么花?怎会有一种令人闻之入神的香气?”

中年书生摸了摸突起的额角,道:“女儿在宁幽山呆了不少年,服过许多的奇花异草,既然连你都觉得奇怪,那定然是人间少见的奇花了,爹一时猜不出。”

女孩接着道:“我后来跟了那人好几天,最后得知那花叫什么‘孽海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中年书生双目放光:“什么?‘孽海花’?世间五大奇花之一,每服一朵可免一次轮回之苦……奇怪,一个普通人怎会拥有这等奇花?”

女孩道:“事情是这样的,那人的大女儿嫁给了宁幽宫的三宫主,因而才得了奇花。”

中年书生摇摇头:“不对。这等奇花,纵然是三宫主本人也不曾拥有,怎会惠及老丈人?其中必有蹊跷。”

女孩回想白得财和乔三娘嘀嘀咕咕的神秘样子,想来想去,好似当时两人都没有猜透其中的原因,如今想来确实有些古怪。

中年书生在池边走来走去,过了片刻,他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奇花现世,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多留心一些。不过莫要过早地打草惊蛇。此花非得开足十成才有效果,若是提前采摘则有奇毒,没有一丝价值。”

女孩点点头,轻声“嗯”了一记,随后道:“女儿还有话没说完呢。那户人家的小女儿生得十分美丽,我曾以移神换魄之法进入她的体内,发现她的血脉筋骨及至性情神态,都与我极为匹配,特别适合我的功力发挥。我已经试过了,即使未经磨合,也能发挥五成的功力。”

中年书生眼睛一亮:“移神换魄本就不易,能有一成两成效果就不错了,你竟能发挥五成,那是十分难得的了。如此甚好,你可以幻成那女孩的样子,必要时借用她的眼睛,监视魔花的情况。待到时机成熟,爹会亲自出手,将魔花取过来。”

女孩迟疑了一下,又道:“爹,最近女儿迫不得已,冒用了玄阴教主徒弟的身份,若是给他知道,又为您竖一强敌。”

中年书生双眉一挑:“哼,老夫纵横四海,来去自如,有什么好怕的?你只要自己小心就好,别给人家到处追杀,逃无所逃,那就不好玩了。”

女孩“嘻嘻”一笑:“没那么容易。女儿功力不济,逃命还是有些手段的。爹猜猜看,这么多年,我已经逃过多少劫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许仙的竹笛,要不是那只宝笛,前次很可能就逃不了。一念及此,她变戏法一般将竹笛取在手中,笑道:“爹想不想听曲?我新近学了一首曲子,吹给你听?”

中年书生乍见竹笛,整个人“嚯”的跳了起来,一把将竹笛抓在手中,双手不停摸索,自言自语道:“许老贼的‘清心神笛’?竟然会尚存人间!想当初……”话未说话,他忽然嘎然止住,望了女孩一眼,神色凝重地道:“此笛不可乱吹!若不能学得五雷正心法印,吹之无益!轻则伤身,重则吐血而亡,不是闹着玩的!这笛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女孩轻描淡写地道:“是从一个小牧童手里偷来的。女儿见笛子外观虽丑,笛音却甚悠扬,于是便信手拿来了。”

“小牧童?许老贼一家把宅飞升,竟有秘宝流落在外?真是奇哉怪哉!”中年书生连连摇头,想不出其中的原委。

女孩虽然知道原因,此时却没有明言,只是静静地望着池中的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此刻,淡淡的月光辉映下,她的面容愈发显得清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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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蝶梦


class="width">梁山伯醉了,完完全全的醉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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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才喝了两三杯,他的心已经彻底迷失了。

他双目失神地呆呆坐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朵什么也听不清,甚至连向来敬重的周世章老师关切的询问也没有听见,更不要提几位同窗的一半玩笑一半挖苦的话了。

马文广却没有提醒他,只是一个劲地劝众人喝酒,顺便替他添满酒杯。

山伯恍恍惚惚地酒到杯干,没过多长时间,便喝得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作了无数的梦,每次都梦到英台欢笑的面容,梦见她回到万松书院,静夜孤灯,同窗伴读……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下半夜,只觉得头晕恶心,浑身发冷。睁眼看时,原来已经回到昨夜住过的客房,转头向窗外看,只见斜月西沉,寒光惨淡,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他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从头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想起本该在七夕之日前往祝家庄,没料到却发生这么多的变故,尤其是今天,竟然在马家看到英台的身影,看她表情愁苦,举止却甚是温顺,显得有些奇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想起英台愁容惨淡的面容,他的心里就痛如刀绞,再也无法安坐床上。于是勉力下了床,跌跌撞撞来到门前,用力一推将门打开,随即向前迈了两步,然后腿一软,“咕咚”坐在门口冰冷的石阶上。

他双手抱头呆呆地坐着,从头回想与英台同窗三载一点一滴的往事,时时发出痴痴的傻笑。笑完了,又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想起如今孤雁哀鸣的状况,他的心情就像身下的石阶一样冷,眼神像天边的残月一样无助。

“英台啊,你是咋的了?怎会变得这样的恭顺,这样的任人摆布?这不是你精灵古怪敢做敢为的个性啊!你是怎么了?难道受了父母的逼迫,就这样认命了?”

“英台啊,你难道已经变了心?你怎能变得这样快?才过了短短了三个月,就已经定了婚,眼看成为人家的新妇,你让我山伯怎么办?”

“何去何从?我山伯应该怎么办?‘化蝶双飞’言犹在耳,‘生死不渝’竟已成空,苍天啊,你为何这样善变?”

正在黯然伤神无法解脱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只硕大的白色蝴蝶从远处飞过来,不偏不斜,轻轻停在自己手掌上,一对翅膀还在不停地扇动着。

“蝴蝶,又看见那只熟悉的蝴蝶了!”山伯骤然变得十分激动,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蝴蝶的翅膀。

蝴蝶乖巧地停下扇翅,将整个身躯依偎在他的掌心里。

蝶翅入手,山伯摸到了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初秋的夜露,还是溢出的汗水。想起蝴蝶可能从很远的地方飞过来,他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薄雾清寒,蝶儿你辛苦了。”

蝶翅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展翅飞了起来,上下左右盘旋不定,仿佛在空中写字一样。

山伯静静地望着蝴蝶,仔细辨认空中的字迹。

蝶舞翩翩,蝶飞而言,第一句:“蝴蝶双飞,生死不渝,梁兄啊,小妹赠你的玉蝶呢?”

山伯抖抖索索地摸出藏在怀中珍若性命的玉蝶,同时口中低声惊呼:“祝贤弟,真个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话未说完,他的眼泪差点流下来。

蝴蝶还在飞舞,舞动间又留下一句话:“身披蝶衣,双飞双栖。移神入蝶,有法可依。”

山伯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盯着蝴蝶,生怕漏掉一个字:“魂魄能移入玉蝶之中?贤弟说的是真的吗?”

蝴蝶不停地飞舞着:“凝神……绝想……定志……将心神倾注于蝶衣……移魂……挪魄……化蝶……梁兄啊,别在这里练,还是回房练习吧,莫要被人看到。”

山伯四周环视一圈,听话地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迈步入房,待得蝴蝶跟着进来,他轻轻关了房门,依言盘膝坐了下来。

他本是个性甚强、极有主心骨的人,若非到了绝望之时,绝不会做这种匪夷所思十分怪诞的事。此时到了万念俱灰的时候,化蝶便成了勾通心曲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于是他手捧玉蝶,宁心定志,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玉蝶中。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觉得手中的玉蝶越来越晶莹,就像初升的月亮一样皎洁,同时越来越温暖,就像慈祥的母亲在召唤离家的游子。

他试着将精神移入玉蝶中,可是试了几次始终不成,这时的玉蝶就像一个心情矛盾的女子,对情郎时近时远,欲迎还拒。

他努力着又试了一次,这一次眼看就能将精神移入玉蝶中了,可是眼前忽然白光一闪,隐约出现几行古篆字:“玉蝶乃仙家神物,纯阳之体。汝阳魂残缺,体质不合,强欲化蝶,必折阳寿。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汝尚欲化蝶否?”

山伯为之一呆:“我阳魂残缺?我怎会阳魂残缺?这是怎么回事?从何时开始残缺的,难道说一生下来就这徉?对了,我最近总觉得浑身发冷,难道说是因为阳魂不全的缘故……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那又如何?若如行尸走肉,虚度光阴,纵活千年,又有何趣?只要能见英台一面,问明事情的原委,纵折阳寿十年,我也认了!”

刚刚想到这里,他的灵魂忽然脱体而出,化作一缕青烟,与玉蝶融为一体,两只手臂已然化成蝶翅,稍一用力便飞了起来。

尚未来得及低头察看自己的**,他一眼看到停在床头热泪盈眶的英台。此时的英台再非先前身为蝴蝶的样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面似桃花,眉如翠羽,脸上挂着羞涩的微笑,腮边挂着两行泪水,跟他想象中着了女装的形象并无两样。

山伯心情激动,再也无法按耐得住,伸出手去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英台浑身颤抖,多日的相思终于在梦里相会,泪如泉涌,语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山伯低头吻着她沾满泪水的面颊,只觉得是那么的苦涩,就像早春的青梅,又像珍藏十年的相思红豆,蕴含着难以诉说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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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死誓


class="width">两个人刚刚缠绵了一小会儿,还没来得及细诉衷曲,天就亮了。www.65txt.com

中午时分,梁山伯徒步三十里,终于来到祝家庄,满头汗水站在祝府门前。

虽然明知道一切都晚了,他还是抱着万一可能峰回路转的希望登门拜访。

庆幸的是祝员外并未在家。是祝夫人接待了他,跟他多少聊了几句。

夫人心肠较软,见他果然如英台所说的那样,温文尔雅,忠厚质朴,心中也有几分喜爱,不觉生出一丝同情,当下叹了口气,道:“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你来晚了!小女已经许配马家,无法回头的了!唉!”说到这里,她不忍看山伯伤心失望的表情,转头对丫鬟银心道:“唤英台出来,陪梁兄长说说话,我去叫人备些酒菜,好替他接风洗尘。”她想给二人一个最后话别的机会,故而特意避开了。

时候不大,英台眉化淡妆身着朱裙现出身来,对着山伯微微一笑,仿佛初春的杨柳,沐浴着和风,浑然忘了昨日的愁苦。她亲自端茶上来,说道:“梁兄到访,蓬蔽生辉,小妹真的好高兴。”说到这里,她似乎怕山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补充道:“今日见梁兄一面,我愿足矣!纵然明日赴死,亦无怨言。”

山伯望着英台欢快的眼神,心中越发觉得难受,很是不甘地道:“不要说那些令人心痛的话!我不信婚事就这么确定了!难道就真的无法更改?难道说没有一点挽回的希望?”

英台很是温柔地望着他,一面微微摇头,一面轻声叹道:“梁兄啊,你想开点吧!事已至此,我们能怎么办?你也知道姓马的是何等样的人家,那可是一郡太守,非比等闲呢!太守之命,谁敢不遵?梁兄刚好是他治下的知县,正需要唯他马首是瞻,怎能与其抗争?何况家父已经铁了心,家母也盼我出嫁,纵然你我再努力反对,又能怎么样?马家能答应吗?”

山伯呆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话:“我去找马文才,跟他谈谈,希望他看在同窗情份……”话未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为难。因为,若论周礼之道,男婚女嫁重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与英台丝定终身已然为世俗不容,又怎能拿到台面上商讨?那种不合礼仪的话,怎能说出口来?即使说出来也徒留笑柄,别人又怎会真个理会?何况,婚姻大事,哪里有私相授受的道理?看马家上上下下欢喜相庆的样子,他们会拱手让出这门婚事吗?再者说了,马文广刚刚救过他的性命,碍着这层关系,再去抢马家的媳妇,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

听见马文才的名字,英台就禁不住心中一寒,娇躯不住颤抖:“梁兄,莫要去!莫要去!”

山伯有些奇怪:“怎么了,你好象很怕他的样子,为何身子瑟瑟发抖?”

英台迟疑了一下,道:“我总觉得,这姓马的最近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英台想了想,有些难过地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梁兄啊,你想想姓马的眼神,是否比先前锐利了很多?他的才识,是否跟以前大不相同?难道说,以前的马文才就这样聪明的吗?还有啊,梁兄有所不知,那天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生得胖敦敦的妇人,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让我梦魇了一整天……”她详细叙说了那天手足不听使唤的感受,想到那个妇人,她的娇躯颤抖得更厉害了。

山伯想想也是,三个月前,马文才还是一付不学无术的样子,怎么最近忽然变得这样厉害?举手投足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就连写出的诗文都不一样,受到周世章老师的不少好评,难怪在九品中正的考试里也得了个上品中的佳绩!虽说出身世家,若没有一点才识,也是不可能的。

“那可怎么办?令尊已经铁了心,马家也无法通融,难道说我们就这样认命了吗?”他心中绞痛,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没有英台的日子,前途一片灰暗,人生了无情趣。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为今之计,若说可行的,莫过于劝英台私奔,效法卓文君,深夜投奔司马相如,才子佳人,远遁而去……可是……那种有伤风化的事,英台怎能做得出?我山伯又怎能劝她那样做?难道让她背负一世的骂名?不行,我俩熟读诗书,不能有违圣言教化,不能让她做这种悖于妇德的事!”

英台心里也很明白:“若真能夜奔而去,我英台心有何惧?可是……这叫山伯如何承受?他十年寒窗取得功名,难道就这样为我一朝毁弃?他一介文弱书生,除了入仕为官,还能做些什么?难道说逃到很远的地方,做个山野村夫,那不是苦了他?况且身处马太守治下,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不行,我宁愿死,也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想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英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家人没有在旁,于是努力向前*近了一些,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山伯,柔声说道:“梁兄请放心,我是不会嫁给马家的!请你放心,我绝不会嫁他!不管他们使出什么样的手段,纵然抢走了我的身,也抢不走我的心。从今天开始,我的一颗心,就跟定梁兄了,不管你走到哪里,哪怕是跋涉千山,渡过万水,我都会跟着你!只要能一直看着你,纵然舍弃**,我也在所不惜!”

山伯睁大眼睛回望过去,看着她雪白的面颊涨得通红,耸起的胸部起伏不定,深情的瞳子光芒闪烁,他的心也变得激动不已:“不错,化蝶双飞,一去不回!只要有心的交流,我还要什么呢?你能为我做如此牺牲,我又岂能无动于衷?从今而后,只要我山伯还有一口气,只要我还有一分神智,不管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我都会想着你!忠贞不屈,生死不渝!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四目交投,谁也没再开口,然而心里却同时生起一团火,只觉得这分感情像熊熊的烈焰一样,生命不息,燃烧不止,又像天上的太阳,始终是那样的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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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拜师


class="width">一路如惊弓之鸟,许仙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生怕被乔三娘捉回去。www.65txt.com走了五天,终于来到金华山脚下。抬头望去,但见山峰巍峨,林海苍茫,山泉曲曲,云树重重。

他一面沿着山路上行,一面憧憬着日后的修道,心中感到十分兴奋,不久便驻足于鹿田湖畔,赤松观前。

赤松观号称天下第一道观,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宫殿,而是一个依山而建、气势宏伟的建筑群,拥有大殿十余座,前后七进,房屋千间。见其气势,便可想见其香火的鼎盛程度。

可不是?许仙站在第一重大殿——祈仙殿前的石阶上,眼见进香求签的善男信女仿佛走马灯般络绎不绝,心中甚至有点担心:“在这样喧闹的所在,如何能静下心来修仙?”

不过赤松观的名声很大,黄大仙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数得着的高人,容不得许仙怀疑。他穿过百姓进香的祈仙殿,拾级往里走,不久来到灵官殿,再往里走,就是道士们修行的场所了,普通人是不准进去的。

灵官殿前站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道士,看见许仙过来便伸手将他栏住:“这位小哥,不能往里走了,要是进香,您请回祈仙殿。”

许仙躬身施礼,说道:“道长在上,小子是来求道修仙的。听说赤松观广开山门,因此想来拜入贵派门下。”

道士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又上前摸了摸他的双臂骨骼,看了看头顶、肩胛部位的皮肤脉络,点点头道:“修道很艰苦,你能吃得了苦吗?”

许仙伸出自己的手掌,说道:“小子自幼孤苦,在大户人家做过奴隶,苦惯了的,您看我这双手,老茧有多厚?”

道士摇摇头:“修道之苦非仅如此。”接下来却也没仔细解释,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为了不使祖父蒙羞,来此之前,许仙早已想好了,从此之后隐姓埋名,改名叫“许良”。于是他便说了自己的假名。

道士瞄了瞄他腰间小小的褡裢,又问道:“带银子来了?”

许仙恭恭敬敬取出带来的十两银子,交在对方手上,心中却有些不解:“这又不是私塾求学,还要什么拜师礼?”

道士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面上多少有了点笑容,说道:“本派威名远播,多少人想过来拜师学艺,不立点规矩,每年留恋不去的年轻人就太多了。再说,这些银子,终究用在你自己身上,等等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吧。”说完领着许仙往里走。

许仙见他收了银子,想到拜师有望,于是心情高兴地在后面跟着。

两人穿过灵官殿,钟楼,鼓楼,来到一个宽敞的平台上。台上摆了数丈长的雕花香案,香案后面立着丈许高的铜钟、铜香炉、铁宝鼎,前面则摆了一些画了八卦的蒲团。

道士命他坐在蒲团上等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许仙老老实实地坐着,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来了一个年约五旬,须发灰白的老道,手里捧着一个木质托盘,盘中托了十几个石碗,各自盛了些五颜六色的液体。

老道似乎很随和,对着许仙微微一笑,道:“喝了碗里的水,只要没什么异样,便算过了第一关,从此就可以成为本门正式的弟子了。”

许仙有些疑惑地望着碗中的液体,小心翼翼地端起一只盛着鸡血般红色液体的石碗,凑近嘴边喝了一口,觉得除了有些涩味之外,并无别的感觉,于是便一口喝了下去。然后他又端起一碗青如绿草的水液,喝着有些酸,也一口气喝了,接下来是一碗蓝色,一碗黑色,一碗乳白色……一碗五色混杂的水液,每只石碗盛的液体都不多,最多只有两三匙的样子,喝起来口感也不是很差。他前前后后一共喝了十八碗,喝完之后心中更加迷惑了。

道士见他喝完,笑道:“闭目静坐一会儿,等会儿我再来察看。”说完便去了。

许仙依言闭目静跌坐在蒲团上,片刻之后,觉得肚子里有些不舒服,又是酸,又是麻,更多的则是一种火辣辣的感觉。静坐一会儿之后,其余感觉都消失了,火热之感却越来越盛,整个腹部仿佛火炉一样,熊熊燃烧个不停。那种火热的感觉很难受,烧得他口鼻生烟,心烦意乱,却不敢乱动,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过不多久,火热的感觉开始四处乱窜,一会儿上攻头面,引得双目紫赤;一会儿下攻足踝,觉得双足像踩在烈焰上一般;有时候火热感还能围腰一周,甚至沿着脊背往上行,直上颈项,烧得脖子通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乱窜的烈火终于停了下来,最后在肚脐附近聚成一团,停在那里不走了。直到这时,他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

又过了一会儿,老道才回来。他首先看了看许仙的眉心印堂、口鼻两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瞧了瞧许仙的手心足心,面露欣喜之色;最后又仔细摸了摸他的脉门,忍不住笑了起来,赞道:“好,骨骼不错!筋脉更佳!是个百年难遇的好苗子。孩子,你可知道?你用十两银子换了丹砂、云母、雄黄、丹砂、石胆、曾青、石钟乳、禹余粮、白石英、紫石英、五色石脂等十八种‘轻身益气、不老延年’的仙药,并没有吃亏呢!而且服药的结果表明,你的身体反应相当的好!甚至连百日筑基也已经完成了一半!这简直太好了!”

许仙听得半懂不懂,可是也明白是好事,不禁心中十分高兴,早已将祖父所说“仙路已绝”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老道兴奋了好大一会儿,忽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把你交给哪位师兄门下呢?张师兄?吴师兄?不行,他们的道行还浅了点!这么好的苗子,不能耽误了!嗯,到底交给谁呢?师傅云游天下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掌门师伯又已经不再招新弟子;四师叔,五师叔?对,五师叔为人敦厚,道业极精,拜到他门下最好!”说着将许仙拉了起来,领他穿过数道门户,来到一个风景秀美的所在,停在一个简陋的古洞前,站在洞口向里面喊:“五师叔,你要的弟子我帮你找到了!”

声音传入洞中,洞内却没人答话。

“五师叔,你在吗?有个百年难遇的新弟子,你要不要?”老道又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洞内还是没人答话,可是身后却有人开腔了:“范松,你鬼叫什么呢?真的有资质绝佳的弟子?领我这儿看看!”

许仙转头去看,见是一个年约四十,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身着紫袍,未着道冠,双目放出精光,望之令人生畏。

被唤作范松的老道转过头去,对着中年人躬身答道:“三师叔,您老今天没出去?这孩子……这孩子是给五师叔准备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您老要是想招新徒弟,我一定帮您留心,过两天给您带来。”

中年人双眉一扬:“怎么?你刚才还在问五师叔要不要徒弟,现在就说跟他说好了!蒙我呢?”

范松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中年双目炯炯瞪着他,怒道:“你只听你五师叔的,就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赤松观五大高手,至今还有我石某人的名字!除了两位祖师百年闭关不出,掌门师兄终日镇守本观之外,还有何人道法修行在我之上?就算你师傅,也只是排位在我前面,真要交起手来,未必是我的对手!范松!你真敢不听话?还不把他领过来让我看看!”

范松面色很是难堪,可是又不敢不依令行事,只得陪着小心将许仙领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上下打量了许仙几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骨骼,又在他小腹部摸了一把,禁不住哈哈大笑道:“这孩子我要了!谁都不能跟我抢!谁抢我跟谁拼命!得徒如此,夫复何求?痛快!”

范松口中喏喏,不敢说一句话,只能连声恭维:“石师叔盖世奇才,五十年前本派跟玄阴教一场大战,您老一人独败乔三娘、柳四娘、荆九妹三位老妖婆的联手合击,一战成名天下!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呢!至今江湖上提起来,哪个不晓得您石叫天的大名?这孩子拜在您的门下,是他的福气。”说着却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许仙一眼,目中闪现怜悯之色。

许仙总算见识过乔三娘的厉害,听说眼前这人竟然能一人独败三大高手,禁不住肃然起敬。

石叫天听了这番恭维话,心里十分舒坦,看了一眼范松身后简陋的石洞,挖苦道:“修仙,修仙,讲究的就是舒坦!要不然还修什么仙?不如做个凡人呢!”然后招手让许仙过去,“跟我走,我那儿才是披皇岭仙境最美的地方,神仙之府,仙气十足,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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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移山


class="width">石叫天不由分说拉了许仙就走,扔下范松愁眉苦脸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发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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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松知道,他这位三师叔自身功力极高,可是教起徒弟来似乎有些问题,曾经收过几个徒弟,结果都出了些问题。要么变得傻傻的,功力进展极为缓慢;要么变得病殃殃的,年纪轻轻中道摧折。所以经过这么多年,始终没有一个得意的弟子。如今将“许良”这么个百年难遇的奇才交给他,总是觉得有些可惜。

许仙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往前走,不一会儿,来到一个云雾缥缈,清凉宜人的所在。前面看,绿树掩映之中,现出一个两层高雕梁画栋的阁楼。阁楼并不是很大,可是装饰得很是华丽。

进了阁楼,石叫天大刺刺地往太师椅中一坐,招手让许仙走近些,说道:“不论如何,我都准备收你做徒弟了。你且说说,自己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许仙答道:“小子十三岁,江西南昌人,自幼孤苦,流浪至此。”

石叫天点点头:“是否识字?”

“识得一些,不过数量有限,加起来不够三百。”

“把衣服全脱了,让我仔细瞧瞧。”

许仙心中有些疑惑,可是转念一想,反正都是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脱个精光。

石叫天从上到下仔细摸索着许仙的骨骼,精心查看了他全身的皮肤,尤其是肚脐、膻中和印堂的位置,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奇哉!阳气发于腠理,阴气达于肌肤!怪哉!百年难遇的脉络,千载难寻的经筋!好似用什么奇特的药物浸过一般!”

许仙心下诧异:“难道说被乔三娘泡在水瓮里,竟然改变了体质?”他不想节外生枝,当下并未说出那次奇特的经历。

石叫天东摸西瞧了好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你的体质已经很好了,只是不知智力如何,等下还要测试一番。全部测试完毕,再行拜师之礼!”然后双掌一拍:“阿牛,领他下去洗澡,换身衣服再来!”

话音刚落,门口现出一个身材魁梧面相憨憨的小伙子,对着许仙傻笑道:“师弟,你跟我来。”

许仙对着师父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跟着阿牛往外走,去附近的温泉美美地洗了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等他回到阁楼时,石叫天已经离开了,临走前留下话来,让他在一月之内将山前麓田湖畔的老鹰石移到湖水里,如果能够做到,就传他最上乘的金丹大道,如果不行,只能传他些粗浅的保命功夫。

许仙闻言心想:“我不怕吃苦!只要石头不是太重,我一点点挪,用肩膀扛,拿杠子撬,相信总能撬到水里去!”

没成想到了地头才发现,先前的想法实在太幼稚了!因为老鹰石不是一块小小的石头,而是一个方圆三四十丈形似老鹰的小山!若非不世出的神仙,谁能移得动那么笨重的家伙?

许仙围着小山转了一圈,一面走一面摇头:“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山,别说是一个月,就是三五年也劈不开,更别说搬动了!除非,湖水能够涨高三尺,或许才能淹没山根!”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晴天朗日,万里无云,最近能下雨吗?这么大的湖泊,下一场雨就能涨高三尺?恐怕不行。要不然,师傅出下的题目岂不太容易了?那不成了纯粹的赌运气?”

这时侯,阿牛递给他一把锄头,外加一只开山斧,瓮声瓮气地道:“师弟,你慢慢挖,我回去了!”

许仙道了声谢:“师兄慢走,我要在这儿好好想想。”

待得阿牛走远,他将锄头往地上一丢,抡起斧子照着山石上用力砍了一记。结果只听“嘭”的一声,斧子反崩回来,差点砸了他的脑袋,巨大的冲力震得他两手发麻,再也劈不出第二斧。低头看时,却见石头上才砍出一道浅浅的凹痕,连一寸深都没有。

“这哪能行?这么劈要劈到猴年马月?这能是人干的活吗?师傅啊,你干嘛这么捉弄我?”他蹲在湖边一个劲地摇头,越想越觉得这差使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完成。

“除非有什么取巧的法子才成!可是,怎么才能投机取巧呢?”他想啊想啊,想不出一点招,只能自怨自艾地哀叹:“难道真如祖父所说,求仙之路就这么难走?难道我只配学那些粗浅的功夫,不该学天外飞仙的金丹大道?”

说实在的,若论智力,许仙只能算中等偏上,绝非聪明绝顶的类型,要是跟梁山伯相比,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许仙也有他自己的长处。吃苦耐劳不说,修仙的信心和执着程度就比旁人高出一大截。何况生于神仙世家的他,奇经八脉都与别人有所不同,再加上因缘凑巧,被妖人用阴阳泉浸泡了半日,体质好得没有话说,怪不得被石叫天视若奇珍。

可是现在考的就是智力,对他来说,这种相当于脑筋急转弯的题目,实在是有些太难了。

他在湖边徘徊过来,徘徊过去,更多时候则一动不动地对着小山发呆,越想越觉得沮丧:“才入师门,第一道测试便被难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直想到天黑,他也没能想出适用的法子。

不久,阿牛过来叫他:“师弟,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吧。莫要发愁,师傅出的题目很难,前面的几位师兄都没完成,你要是完不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如此,许仙就是觉得不爽。当晚他胡乱吃了几口饭就睡了,梦中还在一个劲地捉摸如何移山填海呢。

第二天一早他就到了湖边,不知不觉又从早琢磨到晚,还是没能想出好的法子,只能在心里不住地抱怨:“师傅啊,你也太折磨人了!给提个醒也好啊!”

如此过了九天,石叫天一直没有回来,许仙也始终一筹莫展。

第十天,许仙还在围着山石转悠,眼看天色将晚,仍旧一无所获,不禁心情烦躁,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丢进湖里,破口大骂道:“该死的麓田湖,你就不能将水位涨高一点?淹了他***那座山!该死的贼老天,你就不能来道闪电,劈了他娘的大石头……”

正在骂骂咧咧恨天怨地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许仙,你不去练功,跑这儿发哪门子飙?”

许仙回头一看,发现是先前见过的那位相貌极似白素贞的少女,一袭白衣,靓丽异常,面如娇花,眉目含笑。

少女衣带飘飘,明眸善睐,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看得许仙没了脾气,骂人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全部吞进肚子里。

许仙双目发直,呆呆地望着少女,过了片刻才醒悟过来,口中支吾道:“你……你怎么来了?悄没生息的,吓我一跳!跟你说,我不是许仙,我叫许良。”

少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算公子是许良好了!刚才你在念叨什么呢?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许仙怕对方笑自己愚笨,扭捏了两下,最后还是如实答道:“师傅让我将那座小山移到水里,我正在想法子呢。”说着往小山的方向伸手指了一下。

少女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微微一笑道:“这很容易,只要公子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说个最简单的法子,保你能够过关。”

许仙见识过她的手段,此时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不信。他已经发愁了整整十天,巴不得有人给指一招,乍听对方有法可施,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躬身求肯:“好姐姐,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决不推辞。”

少女第一次听他这么叫自己,禁不住乐得眉开眼笑,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呢!日后想起来再跟你说。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来不及了。你明日早点来,我帮你仔细筹划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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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相约


class="width">第二日一大早,许仙就匆匆忙忙跑到湖边。(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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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他感到惊奇的是,不知何故,湖水一夕之间涨高了很多,竟然将老鹰石淹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只是高过水面不到一尺。

“怎么会这样呢?昨夜下雨了吗?我怎么不知道?难道睡得那么沉,连这样大的雨都没听见?”他使劲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正在这时,忽听石后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许公子,你想到如何移山了吗?”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日见到的少女,白衣飘飘,仿佛天仙一般,正在向他轻轻招手。

许仙一面摇头,一面瞅着淹没一半的小山,口中不停嘟囔道:“这该死的老天!你总算开眼了,肯给我帮忙!可是你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干嘛就涨了这么点?要是再涨一尺多好!你看现在咋办?才将老鹰石淹了一半?不上不下的,那么大的小山,难道真个让我去推?”

少女自觉做了件大事,本在洋洋得意之中,没想到许仙依然摆出付怨天恨地的样子,不觉有些着恼,娇斥道:“你想得倒美!要是湖水再涨一尺,将老鹰石整个儿淹了,那算你的功劳吗?回头你拿什么跟师傅交差?”

许仙一想也对,若是全淹了,只能算自己运气好,不代表自己就通过了测试,师傅一计不成,说不定会另生一计,自己一样为难。想到这里,他连忙收起埋怨的话,做出低声下气的样子,小心求肯道:“请姐姐指一条明路,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见他还算听话,少女面上的笑容当即又回来了,道:“油嘴滑舌!千万别说永不敢忘的话,我可承受不起。你只要别忘记自己先前答应了的,将来帮我的忙,便算报答我了。”

许仙躬身道:“哪里啊,姐姐救命之恩,我还没报答呢,哪里会忘得了?”

少女轻声自语:“一报还一报,我们两清了的,救命之恩就不要提了。”

许仙没听明白,忙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两清了’?”

少女“唔”了一声,忽然醒悟过来:“许仙并不知道曾经用竹笛救过自己一次,这事说不得。”。当下她连忙将话题岔开,道:“没什么。要想将老鹰石移入水中,纵使你师傅也不能硬来。山石极其坚硬,想劈开并不容易。要想成事,必须另辟蹊径。”

许仙点点头:“是啊,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所以一直干坐着没动。”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少女伸出纤纤细指往山石后方的空地上指了一下,笑道:“公子你看,那里并非山石,而是覆盖着一层泥土,你去挖挖看,若能挖出一尺深的的水沟,引水入内,环石一周,岂不是将老鹰石移入湖中了吗?”

许仙以手挠头寻死了片刻,然后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这法子简单!虽说有些投机取巧,但也算基本过关了。嗨!我怎么没想出来?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挖挖看。”说着检起地上的锄头,用力刨了下去。结果发现土质很软,一锄下去入土半尺,再一下就一尺多了,而且似乎底下依旧还是土壤。

少女笑道:“不要试了,我敢保证三尺之下还是泥土。否则你师傅也不敢出这么个问题。”

许仙叹了口气道:“姐姐真聪明。我相信了。挖条尺许深的沟很容易。要有一月的工夫,三五尺深也不成问题。看来我师傅早就试过了,唉!我真笨。”

少女不愿打击他的信心,鼓励他道:“公子大智若愚,这样的性格才适于修仙。我听说修仙的人不需要太聪明,否则容易出偏差,那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仙眼见破了师傅出的难题,心情变得无比轻松,问道:“请问姐姐仙乡何处?跟谁学的功夫?你的功夫好似很高的呢!”

少女不愿多谈,一带而过道:“我是家传的功夫,不懂什么修仙,若是公子日后成就了金丹大道,别忘了指点我一下!”

许仙一拍胸脯,好似自己已经成仙了一般,夸口道:“好说!姐姐几次三番助我,就连我拜入山门的师资也是您惠赠的,若有点滴成就,愿与姐姐共享。”

少女明眸一闪,似乎听见远处有人走过来,向着许仙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道:“公子莫要这么说,要不然你师傅会不高兴的。我要走了,临走求你件事,公子能不能答应我,别跟人提起有关我的事?要不然,我怕就不能再见你了。”

许仙有些不解,问道:“对什么人也不能提?连我师傅也不能说?”

少女点点头:“你师傅乃修道之人,不喜弟子见到女子,你千万不能说。”

许仙想了想便答应下来:“我知道了,姐姐是为我好。我不说,对谁都不说。”

少女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忙对许仙挥了挥手,随即脚步轻灵地隐身于老鹰石之后。

这时许仙也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于是忙挥动手中的锄头,不声不响地挖掘起来。

不一会儿,阿牛领着一伙人走过来,远远地叫道:“师弟,过来见见诸位师侄!”

许仙转头看去,见是一群年轻人嘻嘻哈哈走过来,大约有十几个,有高有矮,有道有俗,年龄从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不等。

那些人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其中一个身材偏瘦的道童率先介绍道:“许师叔,这些人是我领过来的。因为我师傅夸了你好多次,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跟大伙儿一说,大家都想来见识一下。”

许仙抱拳行礼:“请问你师傅是哪位?”

道童答道:“我师傅姓范,前几日见过你的。”

许仙登时想起那位名叫范松的老道,那天老道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态度可亲,看上去很想帮自己的忙。

还没容他答话,忽有一个身着俗装生得胖墩墩的半大小子窜了过来,一把捉住许仙的手臂,叫道:“大家来看,真的呀,生得细皮的,像小姑娘一样!”

许仙一挣没能挣开,回头看大家都围了过来。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人大声道:“我说许师叔,你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从来没下地干过活?要不然怎么这么白净?”

有人反驳道:“大户人家的少爷谁来修道?受得了这份苦吗?”

又有人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道:“哎呀呀,百年难遇!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怎么就没生出这等肌肤?都怪我妈!”

有人不怀好意地接口:“你一个道士,要那么水灵的皮肤做什么?”

众人哄笑起来,却也没人敢接着往下说。

这时,第一个开口说话的身材偏瘦的道童大声道:“诸位师兄,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站远点,别吓着许师叔!”一边说着一边去推众人。

阿牛也在瓮声瓮气地叫着:“我师弟刚来,你们……你们别吓着他!”

胖小子不肯退让,不咸不淡地挖苦道:“阿牛师叔,你入师门多少年了?怎么功夫也不见长进?到底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咋的?说起来本派七支,就数你们这一支最弱,第二代弟子一个成材的都没有!而我们呢?我们都出了第三代了!唉!”

阿牛并没有生气,只是低了头,说道:“我笨,是我太笨了。”

许仙心中难过,可是又不敢得罪众人,否则恐怕将来的日子会更加难受。

这时开始有人替他鸣不平:“你们别不服气,既然范师傅说是奇才,那肯定是奇才!难道说你们还怀疑范师傅的眼光不成?”随即又用十分惋惜的口气道:“只是……咳咳……有点明什么暗投、暴什么天物的味道。可惜,可惜。”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摇头,那样子,好似许仙已经变成了废人一样。

身材偏瘦的道童“嘘”了一声:“别胡说,否则给三师叔祖知道,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胖小子一拍阿牛的肩膀:“不会吧?不是说你师傅出去了?要一个月才能回来的吗?”

阿牛咧着嘴道:“我不知道,师傅来去无踪,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闻听此言,众人一下子都变得老实了,一个个转头四处张望,然后纷纷找借口:“我得走了,师傅叫我有事呢。”“嗯,我也要走,该去练剑了!”随即一窝蜂拔腿就跑,看样子他们都知道那位师叔祖不好惹,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一会儿工夫,众人走得一个不剩,就连阿牛也跟着离开了。

听了那么多令人沮丧的话,许仙心中气馁,把锄头往地上一丢,有气无力地坐在石头上,暗道:“师傅啊,你到底有几把刷子?跟着你能学到金丹大道吗?我可就指望你了,你千万别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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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寒食


class="width">这一日,石叫天终于回来了,神情看似很高兴,随身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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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许仙叫到身前,说道:“我看到了你的杰作,决定收你做入室弟子。”

许仙听了便要跪下叩头。

石叫天伸手拦住了他:“且慢,你跟我来。”

许仙不声不响跟在后面,心中疑惑不知道师傅要玩什么花样。

石叫天先领他来到三清殿,对着三清祖师叩了三个响头;然后领他来到后山,对着一大片密不透风的竹林拜了六拜;最后才又带他回到自己居住的阁楼,让他对自己叩头。

许仙一连叩了九下,才听见师傅发话:“好了,起来吧。从今而后,你就是赤松派第三代弟子,跟那个范松同辈!你记住了吗?莫要搞错了辈分!”

许仙答应一声:“弟子记住了。”

石叫天端坐太师椅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先讲讲本派的来历。本派开山祖师姓黄,讳初平,人称黄大仙,兰溪人,幼年时在山上牧羊,遇神人传授异术,石室修炼三十载,成就了金丹大道。他有个兄弟叫黄初起,找他找了四十余年,有一天终于找到他,问他:‘你昔日牧羊,一去不回,人躲在这里,羊却何在?’祖师答曰:‘你往山的东方看。’初起抬头看去,结果只看到白色的石头。祖师张口叱之,转瞬之间,那些石头都成了羊,这就是祖师斥石为羊的故事。后来,初起也跟着修仙,成就了仙体。祖师共收了七个徒弟,我排在第三位。其余几个师叔师伯,你日后也有机会见到。”

许仙听得神往,问道:“听说师祖已经闭关百年了,是吗?”

石叫天望他一眼,点点头:“我有七十年未见到他,想来他已经白日飞升了。只是,祖师若去,自然会临别交待一番。至今未有交代,表明他尚未离开尘世。?

许仙听得激动,心道:“若有这样的老神仙坐镇本门,当然是本门的一大幸事。可惜他闭关不出,我却无缘拜会。对了,师傅刚才让我对着竹林拜了几拜,想来师祖就在那里修行了。”

石叫天见他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道:“祖师是人中楚跷,当受万世景仰。你可知道,自古修仙者如过江之鲫,成仙者却如凤毛麟角,那是为什么?”

许仙摇摇头:“弟子不知,请师傅明示。”

石叫天抬头望向苍穹,道:“修仙是很艰难的事,其中的苦处实在太多了,能够坚持下来的本就极少。所以入我之门必需坚心向道,决不能半途而废。你前面本有几个师兄,正是因为无法坚持下来,一个个都废了!”

许仙听得心惊,道:“弟子知道了。”

石叫天又道:“修仙也是一门玄之又玄的学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有固定的成规,*的是难得的机缘和个人的感悟。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句话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是不是说,能不能修成关键看自己的努力?如果不努力,就永远修不成仙?”许仙大着胆子猜测。

“努力只是一个方面,并非修仙的全部。很多人穷其一生了无成就,并不是不用功,而是无法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时光如流水,岁月不等人。如果不能在短暂的时间内修到一定的地步,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那样就功亏一篑了。”说到这里,他望着许仙似懂非懂的样子,进一步解释道:“道家三十六重天,在修到三清境之前每一重都有寿数限制。比如说普通人可以活一百二十岁,如果不能在这期间有所成就,一死就全废了;修道稍有成就的人可以算作灵人,寿命最多延长到三百岁,但是他在三百岁前必须进入下一层境界,否则也会死去;灵人之上谓之真人,寿命可达八百岁,如果八百年内无法修成仙人,真人也要灰飞烟灭。所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了早日提升自己的功力,必须采用不寻常的方法。”

许仙听得大开眼界,觉得师傅懂的真多。

石叫天接着往下点评,颇有些得意地道:“本派弟子上千,真正修到灵人境界的不到二十人。修到真人境界的也就三四人,为师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说你拜在我的门下,应该感到自豪。”

许仙终于放了心,赞道:“师傅好厉害!您也快白日飞升了吧?”

石叫天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起来:“嗯,呃,哪能那么快……最少还要三五十年……还有……还有……那个什么一来,能否挡得住……也难说。”说到这里,他的面色越发难看,猛一摆手,斥道:“不要问那么多,你想修到我这步田地,还早着呢!”

许仙听得不甚明白,心里却留下个莫大的阴影。

这时,石叫天终于打开了带回来的包裹,拿出一个又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仔细辨认了一番,然后小心解开一个小包的细线,说道:“为师有信心将你培养为绝世高手,却不知你自己有没有信心?”

许仙毅然道:“弟子决心已下,就算再大的苦也吃的起。”

石叫天紧盯着他的面孔,缓缓说道:“我教徒弟与众不同。你别管人家是怎么修的,只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坚持按我说的去做,保你十年之内功力大进,二十年时间就能完成别人精修百年的基业。即使达到像为师这等地步,也用不了五十年。你觉得怎么样?想不想学?”

许仙闻言大喜,禁不住连连点头,心想:“果如此,百年之后,我就能到天界见到家人了!”

可惜石叫天的话还没说完,等到许仙高兴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接着表情严肃地道:“成大事者必须甘冒奇险。修仙之路本就步步危艰,不论怎么修都有凶险。我教的方法尤其如此,初级功法一旦开始,必须坚持十年以上,其中的艰辛难以述说,而且不保证一定成功。你前面几个师兄都没有坚持下来,阿牛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初来时可没有这么傻。你可要仔细想好了,究竟能不能咬紧牙关坚持十年?”

许仙心中有些害怕,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被父母家人抛弃于尘世,孤苦伶仃,活着就觉得窝囊,还不如孤注一掷冒险一试呢!若是修成了,也好上天给他们瞧瞧!”想到这里,他问道:“师傅,弟子敢问一句,您这法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有人成功过吗?”

石叫天并未当即回答,而是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又到门口看了看,发现四周没人,这才回过头来低声道:“这是你师祖得到的一册古方,据说出自天界的长桑世家。长桑家以医药见长,就连古时著名的神医扁鹊都是长桑君的弟子。这册古方共有三十六张小方,每张方子对应着修道的一重境界。我因为得到的晚,前面十六方并未试过,只是试了其后的四方,结果其效如神!使我的修炼至少缩短一半的时间。因此之故,我认为这方子完全可行。”

许仙听了当即道:“既然是师祖传下的,师傅又曾经试过,弟子愿意一试。一定咬牙坚持下来,决不半途而废!”

石叫天面上堆满了笑容,当即打开一个小包,露出一撮白里透红的药粉,说道:“这就是第一张方子,世人称之五石散,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用此药后,必须吃冷饭,喝凉水,穿单衣,卧寒床,洗冷浴,就是所谓的‘寒衣、寒饮、寒食、寒卧,极寒益善’,因此之故,又名‘寒食散’!除此之外,还要每天散步两个时辰!”

听说是五石散,许仙倒是放下部分悬着的心来。他知道五石散很贵重,当时富家子弟争相服用,搞得一个个疯疯癫癫,高傲,发狂,性暴如火,穿着宽袍大袖,显得飘逸风姿,经常做出惊世骇俗的跳脱举动。尽管如此,吃了五石散,死人的现象倒不是太多见,出了病症也有解救之法,因此不用太担心。

真正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没想到这五石散竟然是修仙第一方!如此看来,仙路漫漫,还不算太过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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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意


class="width">梁山伯已经上任鄞县县令一个月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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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十天,他真是度日如年啊。眼瞅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在心头滴血,那滋味别就不用提了。

没奈何,只要清醒着,他就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县里的事务中去。因此在短短的三十天内,他已经速判速决,审结陈年积案一百余起,判案之清,按律之明,令犯人无不心服口服,也在百姓之中留下个聪明睿智、金睛铁判的美名。

可是,这些成功并不能掩盖他心中的痛苦,相反只能令他更加难过。因为对他这么聪明的人来说,虽然能够解决本县老百姓的问题,却不能解决自身的烦恼,岂不是莫大的反衬和讽刺?

夜晚,他时不时化蝶飞行数十里去见英台,然而每次见了却都是心中凄凄,无限悲凉。第二天醒来更是浑身乏力,遍体生寒。

食少事烦,心中郁闷,渐渐的,他日见消瘦,颧骨都显得突出起来。

其实,他最大的痛苦还是来自心中的矛盾,他始终弄不明白,面对十月二十九日英台将要出嫁马家这一即将形成的悲剧,自己究竟该逆来顺受,还是该设法抗争?

先不管抗争的结果如何,就从道义上来考虑,究竟该不该将英台抢过来?或者怂恿英台私奔?

如果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格局每个人都应当遵守,如果说父母之命三媒六证的婚姻制度每个人都必须执行,那么,自己若奋力抗争算不算作孽?如此不听圣人之言,算不算逆徒?

关于这个问题,他的心里每天都在挣扎。他一会儿对自己说:“梁山伯,你不要管那么多,只要能牵着心爱女子的手,逃到天涯海角又如何呢?”一会儿又对自己道:“不行,不尊圣言,苟且营营,那还是人吗?那是禽兽!”

心里每挣扎一番,都要耗去他一番心血,结果使他变得更加虚弱。

这一日,他精神恍惚地下乡巡视,见一伙百姓正在田头焚香膜拜祈祷,于是走过去察看。

百姓见他身着官服,随从数人,赶忙躬身作揖。其中一人解释道:“大人,我们这是在祭祀蝗神,求蝗神保佑,千万不要让发生在邻县的蝗灾跑到我们这里来,不然,我们的庄稼就全完了!”

山伯只是从书中知道蝗灾的厉害,并未见过大规模的蝗灾,当下关切地问道:“我听说,蝗虫是上天派来的,是为了惩罚人间的罪恶。你们这样祭祀蝗神,不知道能否管用?以我之间,倒不如祭祀上苍的好!天父地母,乃是人生之本。”

百姓听了,立即忙碌起来,有人接着焚烧黄纸拜祭蝗神,有人添加香案求老天爷保佑,一时间纸灰乱飞,人心惶惶。

梁山伯见众人都在十分虔诚地叩头焚香,自己也跟着上前烧了一炷香,然后悄悄转身离开。

才走没多远,忽见一老汉在田间地头挖沟,沿着自家的田地挖了一圈的土沟,旁边还放了一捆捆的秸秆,看起来有些怪异。

山伯慢慢走到老汉跟前,开口询问道:“众人都在祭拜蝗神,您老挖这些沟做什么?还有这秸秆,放这里干什么?”

老汉斜眼瞄了正在焚香的那些人一眼,“哼”了一声,大声道:“这沟,是用来掩埋蝗虫的!这秸秆,是用来烧死蝗虫的!蝗神,什么蝗神?它来了我一样埋!一样烧!”

山伯听得一惊:“噤声!你连上天派来的使者都敢灭,不怕老天爷怪罪?”

老汉轻蔑地抬头看了苍天一眼,昂着脖子道:“生出这么多蝗虫,这就是老天的罪过了!我没怨它,它还敢怪罪我?娘的!若是风调雨顺,我尊他一声老天爷,若是变着法的欺负人,今天旱,明天涝,后天又来蝗灾!别怪我不敬!我现在指着鼻子骂它:‘贼老天!你他娘的有种就打个雷把我劈死,你倒是劈我啊!你劈啊!”

不远处正在忙着祭祀的人听了,赶紧上来将他捉住,捂住他的嘴不准他乱说。

老汉一边挣扎一边叫道:“我要吃饭……呜……蝗虫一来吃光庄稼,贼老天会管我吗?我就是要骂……”

话未说完,忽见蝗虫铺天盖地飞了过来,黑压压的,仿佛一片黑云一样。

众人吓得脸都白了,只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念着:“蝗神娘娘保佑,老天爷保佑,是旁边那个天杀的得罪了你,不是我们啊,你要怪罪就怪罪他吧……”

可是蝗虫并不能听懂他们的话,只管从空中“扑通、扑通”掉下来,落在哪里就是哪里。

众人见自己田里落了蝗虫,一下子都慌了神,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连祷告的祝词也念不出了。

这时候,却见老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将堆放在地头的一捆捆秸秆点了火,然后摸出一个不大的铜锣,拼命地敲打起来。

火苗窜向半空,烧得周围一片炙热,正待落下的蝗虫被逼得展翅飞远了。此外,铜锣的响声也吓走了一批,所以落在老汉田间的极少。只有一小块距离较远的庄稼落了不少的蝗虫。

老汉见了,赶忙拼命跑过去,脱了上衣抽打蝗虫,试图将蝗虫撵走。

无奈周围的蝗虫很多,见有人来也只是往边上跳了跳,并不肯展翅飞走,于是便有很多的蝗虫落在老汉先前挖出的土沟里。随着老汉的抽打,蝗虫越落越多,到后来几乎填满了土沟。

不过眨眼工夫,周围的田地已经被蝗虫吃了个精光,只有老汉的庄稼还保留了一多半。紧接着,成千上万的蝗虫如同一阵风一样“呼啦啦”飞走了,同时也带走了本来属于数百人来年生活的口粮。

那些刚才还在祭拜的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各自跑到自己的地头,看着光秃秃的田地号啕大哭。只有老汉忙着掩埋土沟里的蝗虫,一边埋一边骂着“贼老天,死老天,直娘贼。”

梁山伯听着众人的嚎哭,再听着老汉的狂骂,心中深受感触,一个念头开始在脑中盘旋:“我自幼修习儒业,一言一行都试图遵照圣人的教化,不敢稍有偏颇,然而学至今日,圣人的话语我完全理解了吗?看来还没有!孔子讲‘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这‘三畏’究竟何解?是夫子讲错了,还是我理解有误?”

他一面转身缓缓往回走,一面陷入了沉思:“如果按字面解释,‘畏天命’,就是说人只能听天的话?天让我死我就得死?那么天究竟代表了什么?我又算什么呢?难道说人命连一只蚂蚁都不如?‘畏大人’,我为什么要畏大人?同样是人,这个大人的权力为何这么大?他的权力是从哪里来的?凭什么他让我往东我就只能往东?难道说稍微偏点都不行?‘畏圣人之言’,圣人的话难道全是对的?难道就不能违背一丝一毫?”想到这里,他又忆起英台曾经强烈抨击的话,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不管怎么说,这句话显然有些问题。

“如此看来,这‘三畏’要么是圣人讲错了,要么还有别的意思,不能仅从字面意思来理解。”他一面走一面搜肠刮肚地琢磨:“‘天生神物,圣人则之,天地变化,圣人效之’,这个天究竟指的是什么?‘大人与天地合德’,这个大人又指的是谁?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大人?是说来自官府的人吗?还有啊,究竟什么话才能算作‘圣人之言’?是不是圣人的每句话都必须遵从?”

他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对他来说,这些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说实话,别说是他,就算千年之后,恐怕也有很多人搞不清楚。

他刚刚走回县衙,就有一个年轻的衙役前来请示:“老爷,大事不好了!全县蝗虫肆虐,我们该怎么办?是否要征集百姓奋力灭蝗?”

梁山伯迟疑着没有发话,眼见衙役瞪着眼睛瞧着自己,不得已只能摆摆手:“你先下去,我要招集官员议事!稍候再定。”

不一会县里的主要官员都到了,大家开始讨论灭蝗的问题。

众人议论纷纷了好半天,结果反对灭蝗的占了九成,这些人的说法是:“凡天灾,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杀虫多,必戾和气,愿公思之。”

支持灭蝗的只有三五人,其中一个是县里的捕快统领,名叫赵德彪,生得五大三粗,桌子拍得“啪啪”响,叫道:“我说你们这些人,敢情自己有几石俸禄,就不管百姓的死活!不去灭蝗,百姓都没有吃的!到头来去你们家吃饭?”

有人反驳道:“那么多蝗虫,你灭也灭不了!白白荼毒生灵,惹得上天降罪,只怕会有更大的祸患!”

赵德彪肺都气炸了:“荼毒生灵?灭蝗荼毒了谁的生灵?到底是蝗虫的生命重要?还是老百姓的死活要紧?”

随即有人怯怯地道:“蝗灾降世,那是天意!天命不可违啊!”

赵德彪讲不出更多的大道理,只能叫着:“我不管什么天命!违了又怎么着?让老天爷来找我!”

反对灭蝗的人纷纷指责:“说你什么好呢?天意不可欺,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无知者无畏,就是说你呢!”

一个年过花甲的书吏插言反驳:“《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周公曾言:‘天意就是民意’‘能得民心,就能得天命’。因此之故,灭蝗实则是顺天而为!”

梁山伯的身体本来极度衰弱,早已被众人吵得眼冒金星,听见这几句话,他心中“嚯嚯”乱跳,整个人立即清醒过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思考良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不错!天就是人,天意就是民意!所谓‘大人’就是理解民意、为民造福的人!圣人也是为民造福的人,虽然如此,他说的话并不全是圣言,只有对人类有益的话才是圣人之言!”想到这里,他用力敲了敲惊堂木,尽力提高了声音道:“大家不要争了!我意已决,号召全县百姓,奋力灭蝗,天若降灾,有本县一力承担!”

众人见他长久不发一言,本以为他也是反对灭蝗的,此时忽然听他发话,禁不住面面相觑。有人还带劝阻,却听山伯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再有出言反对灭蝗,或者逡巡退缩不愿灭蝗者,革去官职,重打二十军棍!”

听了这番话,吓得众人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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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抢亲


class="width">短短的半月时间,梁山伯治下的鄞县已经灭蝗五万石,漫天遍野的蝗灾初步得到缓解,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对这位年轻的县令越发爱戴起来。www.65txt.com

就算在官员之中,支持山伯的人也越来越多,特别是捕快统领赵德彪,见他独排众议采纳了自己的意见,于是将其视作平生唯一知己,恨不得从今而后一直跟在这个文弱书生的身边。

不过,总归还是有人不喜欢山伯,觉得他灭蝗太多,杀孽太重,背地里给他取了个“无情灭蝗使”的绰号。

对于这个绰号,山伯只是冷然一笑。说实话,现在的他想笑都有些为难,身体越来越消瘦,体重几乎减轻了二十斤,经常觉得浑身乏力,四肢厥冷,甚至有种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的感觉。

一连思考了十天,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想不通,虽说明白了“三畏”的含义,对于圣人之言不是那么害怕,可是他还是不敢抛弃修习多年的礼教,所以心里一直充满了矛盾:“既然民意就是天意,我和英台的意愿算不算民意?这种对美好爱情的追求算不算符合天意?若不然,难道说马文才的横刀夺爱才算天意?抑或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媒妁之言就算符合天意了?”

他越想越觉得头痛,心中更是混乱不堪。

这一晚,他再度化蝶飞到祝家庄,望着英台日见清减的脸庞,心中痴迷说不出话来。

英台见了他备受煎熬的样子,忧伤无奈的心更加难过,只能低声劝道:“梁兄啊,我英台生是梁家的人,死是梁家的鬼,马家纵然抢得了我的身体,也抢不去我的心。我的心会始终跟着你!”

梁山伯静静地看着她涕泪飘零的脸,黯然一笑道:“我想要你的全部!你的眼睛,你的红唇,你的画眉!”

英台心如刀割:“梁兄啊,同窗三年,日日相伴,你我相敬如宾,早知如此,我恨不得……”

山伯伸手捂住她的樱唇:“那是一段美丽的回忆,值得我们永远珍藏心底。我们的感情犹如天上的白云一样圣洁,莫要被一时的哀愁蒙上了灰尘。祝贤弟,愚兄真想永远伴着你,恨不得抛弃县令之位,与你隐居深山,携手看云卷云舒,日出日落……”不知为何,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憋在心里的话。

英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面上现出欣喜无限的神色:“梁兄啊,小妹一直盼着有那一天!哪怕受尽磨难,渡尽千山万水,也要跟你在一起……”说着忽又叹了口气,“不行的。眼见婚期已近,家里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我,这两天甚至有人在庄外守着,美其名曰保户祝家庄,其实是专门监禁我的。现在别说走出村庄,我连院门也出不去!”

听说婚期将近,山伯的心中更加难过,猛地一咬牙道:“这事并非无路可走。待我仔细想想,说不定能想出法子来!”

英台双目放出神采:“梁兄啊,我每天静坐窗前,只为早一刻看见你的身影。我早也盼,晚也盼,你可一定要来啊!”

山伯毅然点头:“你放心,哪怕我死了,也会化蝶而至!你等着!”

回到县衙,他一连考虑了三天,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民意就是天意,上天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了我们美好的感情,也为了保住英台的生命,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必须挣扎一番了!”想到这里,他将赵德彪叫了过来,吩咐道:“带上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赵德彪随口问道:“大人,您要去哪儿?”

山伯一摆手:“去办一个案子!别问那么多,到地方就知道了!”

此前的一个月,赵德彪已经在山伯的指点下破了十几起案子,获得不少的奖赏,此次见县令亲自出马,以为又有什么大案要破,于是忙叫了七八个人,备好马车准备上路。

山伯乘着马车“吱呀呀”走了大半天,眼见天色渐晚,祝家庄近在咫尺,后面跟着的差役也都累了,于是停下马来,进了路边的一家酒肆。

三杯两盏烈酒下肚,众人的心里都热火起来。

赵德彪按耐不住,又一次问道:“大人,走了那么远,咱们这是去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可以交待一声了,也好让大伙儿心里有点准备。”

山伯亲自为众人添了酒,手捧酒杯挨个敬酒,问道:“众位兄弟,你们说本县为人如何?对县里百姓怎样?究竟算好人,还是坏人?”

差役们见他举止有异,心中都有些惊讶,连忙起身接过酒杯,纷纷说道:“大人是千年难遇的好官!官声好着呢!您去问问乡下的百姓,提起大人您,哪个不夸一个好字?哪个不翘大拇指?”

一位年龄稍长的差役道:“大人是本县史上少有的好官,聪明睿智,雷厉风行,就是身子骨太弱,尤其是最近几天,越发不行了。您不会有什么心事吧?我们都替您担心呢!”

赵德彪一口喝光杯中酒,感叹道:“目前朝纲不振,政乱纷纷,政令朝行夕改,官员们只知道观望。您不怕朝廷降罪,不畏天命下令灭蝗,就凭这一点,就是大大的好人!大人,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兄弟,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只要您一声令下,就算是打家劫舍,我们也决不含糊!”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年轻的差役道:“赵大哥说得不错!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杀几个人还不是常有的事?就凭我们几个的身手,灭一个百十口人的庄子也不在话下……”

梁山伯听他越说越可怕,连忙摆手让他住口,转头看看天色,只见夕阳斜照,彩霞漫天,眼看就要天黑了,于是道:“大家再喝两杯,等下再说不迟。”

众人狐疑不定地接着饮酒,心中不住嘀咕:“这么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县令,难不成真个带我们杀人越货?我看不会……”

又过了一会儿,眼见夕阳完全落下山,晚霞也跟着暗淡了很多,梁山伯放下酒杯,准备说出自己的计划。

酒店的伙计已经被撵了下去,屋子里很静,大家都停下筷子望着他,静听他的吩咐。

正在他将说未说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马挂鸾铃之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急速驶来,十余人从窗外的马路上疾驰而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山伯心中一震,想不出这队骑兵是怎么回事:“看其一身甲胄,好似朝廷的军士一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自己准备动手的时候来了呢?”

他心中迟疑,不敢说出自己的计划。才过片刻,又有二三十骑缓缓行来,行至酒肆门前,有兵士下马询问:“店家,近日有无可疑人等经过这里?”

店主急忙上前高声答话:“回大人,可疑人倒是没有,只有几个外地的客人还在饮酒。”说着凑近前去,低声道:“有几人带着刀子呢!”

兵士眉毛一挑:“到底有几个?带我去看看?”说着一摆手,抽出兵刃,招呼几个同伴一起进去。

兵士们刚待进店,忽听端坐马上的长官吩咐:“不用看了。那些人中有我的朋友,待我进去陪他们喝一杯。你们暂且退下。”

坐在店里的几人刚才还在想打家劫舍的事,此时见有一个身着甲胄的将军走了进来,不觉被吓了一跳。

山伯的心里也“嚯嚯”跳个不停,正待询问对方的身份,忽见那人上前两步,抱拳拱手道:“梁兄弟,别来无恙乎?怎么?带了头盔就认不出了?我是文广啊!”

山伯定睛一看,原来真是救命恩人马文广,连忙上前行礼:“马兄请上座,今天真是巧!不知是哪阵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马文广笑道:“我奉命演练本部军马,听说这块儿不怎么太平,于是主动请缨到这里演练。距此不远有个祝家庄,祝员外急公好义,愿意让出房屋数十间,供兵士休息之用,而且每天大鱼大肉地供奉,条件很好呢!所以我准备在此多待几天,直到演练结束,恐怕要到十月底了!”

山伯心中气苦,暗道:“演练个鬼!英台十月二十九出嫁,你却要演练到十月底!分明是守着英台,不想让她出事!”同时也觉得奇怪:“马家为何对英台这么重视?难道说只是为了娶一房儿媳?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这架势简直不是为了娶亲,倒像是为了抢祝家的宝物似的!”

马文广见他不言不语,当下“呵呵”一笑:“人生何处不想逢!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兄弟!你不是上任去了?怎么有闲来到此处?”

山伯苦笑道:“鄞县出了一伙江洋大盗,一夜连盗数十家,这不,我亲自带人四处寻找盗贼的踪迹,至今并无头绪。这些人都是我手下捕快,赵德彪,还不见过马将军?”

赵德彪早已见识了对方的气势,连忙躬身施礼。

马文广毫不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大刺刺地道:“既然诸位是我梁兄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马某的朋友,来,大家都入坐!满饮三杯,不用客气!”

当山伯将一杯水酒勉强灌下肚的时候,他的肠胃热火蒸腾,心中却一片冰冷:暗自悲哀不已:“英台啊,我纵然拼了老命,只怕也无法在这些人手里救你出来!你这个可爱可怜又可悲的小姑娘,究竟怎么招惹了势大财粗的马家?让他们费尽心机死缠着不放!竟然不给我山伯留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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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圣宫


class="width">浙南闽北,武夷山脉,崇山峻岭之中,人迹罕至之处,有一座奇秀无比的山峰,名为宁幽圣峰,一年四季云雾缭绕,奇峰怪石百态千姿,万壑千松黛色葱郁。www.65txt.com

山腰地势平缓之处,参天古木掩映之中,矗立着数座精巧华丽的宫殿。

山巅古藤环绕之所,杂草丛生之地,有一个竹木搭成的八角凉亭。

此刻凉亭内正有四人或坐或立。坐着的是三位老者,正中一人年过六旬,身着青衣,长颈鸟喙,面色阴冷;左边一人年纪更老,足有**十岁,身着大红锦袍,双目乍看上去似乎昏昏花花,不经意间偏又射出缕缕寒光;右边一人身着黑衣,体形又高又瘦,露出一付精明强干的样子。站着的是一位年轻人,脸型偏长,面白无须,嘴角略微上撬,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

青衣人目光如电,在高瘦老者脸上瞄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老二,你一去数月,奔波千里,都干了些什么,怎会没寻到白蛇的踪迹?你的神眼是不是不好使了?那么大的家伙,能逃到哪里去?”

高瘦老者抬头望他一眼,争辩道:“大哥,那蛇再不是先前头大如斗的样子,她变得只有三五寸长,来去如风,我一路追到西湖,竟给她逃掉了!”说着很是懊丧。

青衣人急道:“什么?已经蜕变了?若是抓不回来,那可是枉费了我三十年的心血,赔了我数不清的灵药!你说你们两个,简直都是废物!我有事下山才两天,就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眼看大功告成,竟给她逃走了!真是气死我了!”

瘦老者撅着嘴道:“大哥有所不知,你走之后,山上来了个头上长角、浑身鳞甲的家伙,愣头愣脑到处乱闯,我和老三费了半天劲才将他撵走,谁知道,一回头白蛇就不见了!所以说,要怪就怪那个闯上山来的混蛋!”

青衣人瞪他一眼:“我不管那混蛋是谁!事关本门兴衰,必须捉回白蛇!你既然没有找到,这么早回来做什么?还不接着去找?”

瘦老者忽然变得眉开眼笑起来,道:“大哥,我有更好的物事,保证比养蛇还有效,你想不想知道?”

青衣人斜着眼问:“什么好东西?快说!难道是还魂草,龙蛋、凤卵?还是九转金丹?不死神药?”

瘦老者摇摇头:“这件物事只对本门有奇效。眼看百年一遇的‘万圣会’快要到了,一宫,二殿,三教,四门,再加上一百零八窟,各门各派都在绞尽脑汁培养年轻的弟子,我考虑本派失了白蛇,如果再没有别的法子弥补,就可能失去统领圣教的头把交椅,所以也十分着急。大哥前些天费尽心思弥得姓白的小妞,准备让她做本宫圣女,可惜她年龄太小,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夫派不上用场。时间不等人,月华宫不日即将放出异彩,我们抓紧时间找到一个即刻能用的圣女。”

话未说完,旁边双目昏花的老者惊异地站了起来“怎么?给你找到了?我不信!我……我薛某费了几十年的功夫,都没找到三焦虚空、五脏盈实、八脉飞扬、偏又毫无内力的女子,你竟能碰巧找到!不会是看花了眼吧?”

青衣人听了也不禁为之一震:“真的假的?别说十七个条件全都达到,只要能满足十三个,就是本派梦寐以求的圣品了!你仔细瞧清楚了?别弄回来又是废物!”

瘦老者颇有些得意地道:“这次我看得真真切切!还让胡四姑搭过她的脉,绝对没有问题!”

青衣人面露喜色:“那女子在哪?怎么没有带回来?”

瘦老者道:“女子正在浙北,那里属于黄大仙、葛神仙的地盘。记得大哥以前曾经说过,鉴于佛道两家遍布中土,我们圣教行事不可太过用强,免得节外生枝坏了大事。因此我想了个最可*的法子,依足了人间规矩,动用三媒六证,准备在下月将她迎娶过来,然后是杀是宰就由得我们了!”

青衣人点点头,很是赞许地道:“好!多带些人手,将三龙、四虎都带去!务求万无一失!为了本门大业,哪怕跟黄大仙、葛神仙打上一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哼,说什么金华二仙,葛岭老仙,我就不信他们还真个修成了仙体!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道中人,恨不得早日飞升进入天界,那会成了仙依旧留在世上?”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双目昏花的老者,“啧啧”连声道:“我说老三,你可真长进了!让你搜寻资质上佳的少女,是为了成就本门嫁衣神功!可是你纵情欢愉,乐不思蜀,不但毁了自己的功夫,还耽误了本门大事!”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起来:“你想怎么着?是不是想辞去三宫主之位,让我再选一人担当啊?”

老者吓得浑身冒汗,忙不迭地作揖祷告:“大哥,我已经尽力了!每过三年,我都送一批女子进宫,她们的嫁衣神功也都算有些小乘了!而且,您又不是不知道,西湖那地方,不但有葛神仙坐镇,还有诺大的灵隐寺!佛门高手众多,我不敢弄得太过火!你看咱能不能换个地方,到别处去选秀女,天下女子那么多,哪里的不好用?”

青衣人断然摇头:“不行,我要的女子不但有美丽的外表,还要有聪彗的头脑。江南风景秀丽,西湖人杰地灵,杭城人口稠密,选人相对容易得多!这种地方,只要能找到一个西施、虞姬,就是我们宁幽宫的造化!我老实告诉你,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假如这一批再没有出类拔萃的女子,你就自动离职,去看守山门吧!”

老者不敢再争辩,只是一个劲点头:“是,是,我回去严加看管,亲自督促她们修炼!”

这时候,青衣人终于将目光落在一直站着的年轻人身上,神色也变得好看了一点,面带微笑问道:“你的功夫进境如何了?”

年轻人躬身答道:“回师傅,我已经将‘嫁衣神功’炼到第七重的境界,还差两重就可以功德圆满了。‘鬼影幻神’也已经炼到第三重的境界,危急之时化成一棵树,一块山石已经不成问题,只是尚不能幻化成动物、人类的形象。”

青衣人点点头:“本派的宁幽十三剑呢?有几成火候了?你看,对面山崖有一块突出的巨石,你能不能一剑将其削落?”

年轻人转头看了看,发现对面的山崖远在百丈开外,那块大石更是粗过两丈,重逾万斤,不仅皱了皱眉,旋即故作轻松地道:“我来试试看。”说着纵身飘了出去,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地飘向对面山崖。距离还有两三丈,他已经抽剑在手,尖叫一声:“呀!断!”同时运足全身气力一剑劈了下去。

就听“咔嚓”一声巨响,大石从上到下被他一剑劈开,脱离山体直直往下方落去,老半天才听见惊天动地的响声。

年轻人颇有些得意,左足在山崖上点了一下,凌空横渡百丈,迅速飞落在凉亭之前,对青衣人躬身道:“师傅,你看如何?”

青衣人微微摇头:“只是小乘而已,空有一把子气力,尚不能举重若轻,距离游刃有余还差得很远。申一曲,你是本门重点培养的弟子,肩负着扬名圣教的重任,若不能在本届万圣会上杀入前三名,我就废了你的功夫,将你丢入老鹰坳喂鹰!你给我小心点!”

被唤作申一曲的年轻人听得心中发毛,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早就不见了影子。

青衣人还没有说完,双目紧盯着对方,说道:“当然,你若能在八百‘圣灵’,十大‘圣使’之中,抢回‘中州圣子’的桂冠,不但受万众景仰,还能成为宁幽圣宫的继承人,其中的好处就不用我说了吧?”

申一曲听得双目放光,十分欣喜地叫道:“弟子尽力而为,还求师傅多多指点!薛师叔,你可得帮我的忙呀,多送些练功有成的‘嫁衣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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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身逝


class="width">梁山伯有气无力地坐在姚江岸边,看着百姓热火朝天地疏通江中的淤泥。www.65txt.com

姚江是一条沙河,河床较浅,每年枯水季节都必须疏浚一次,否则来年便会涨水,说不定会淹没临近的村落。

此时恰是深秋,河水少得几乎要断了,因而山伯命人在河水的两端各筑一条低矮的堤坝,以便百姓挖掘江中的沙砾。

正好百姓也忙完了秋收,再加上天气还不是太冷,难得有这种活动筋骨的机会,自然干得热火朝天。有不少半大的孩子也来帮忙,一面抬沙一面打闹,更显得喜气洋洋。

反观县令梁山伯,却是一付半死不活的样子,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双目毫无神采,望之令人心痛。

百姓都觉得奇怪,不时有人过来关心地询问,可是也只能听见他神情淡漠地“嗯,啊”两句,随后便了无生息。

赵德彪等人也是稀里糊涂,只知道县令有着莫大的心事,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十天之前,他跟着山伯白走了一大圈,回来无论怎么询问,山伯就是不肯开口。

山伯半睁半闭着双目,一会儿望着飘零的落叶暗自伤神,一会儿回想春日与英台畅游西湖的情景,欢声笑语回荡在耳边,花容月貌却将要作古,想想就心如刀绞。一阵秋风吹过,梧叶簌簌而下,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就像那枯黄的落叶一般,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正在出神之际,忽听有人前来禀告:“老爷,鄞西清道源一带有些古怪,河床的沙子怎么挖也不见减少,您能不能过去看看?”

山伯点点头,站起身来遥遥晃晃往前走了几步,脚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

赵德彪见了,急忙吩咐一声:“取滑竿来,抬大人回去休息!”

滑竿很快到了,山伯被扶着坐了上去,眼见被人抬着往回走,他努力摆摆手,说道:“去清道源!”

赵德彪见他神情很坚决,只得让人抬了他沿河一路西行。

不久来到一个叫做九龙墟的地方,只见百姓站在岸边指指点点:“就是那儿!沙子怎么挖也挖不绝!头天挖平了,第二天一宿就长得老高!比没挖时候还高两尺!真是怪了!”

有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手捋胡须道:“我看姚江的沙子说不定全是从这里涌出来的!这段河道治不好,后面的就算治好了也没用。”

赵德彪远远地吆喝:“大家快让开,没看见县老爷来了?”

山伯挥手让人放下滑竿,挣扎着起身往前走,被人搀扶着下到河底,察看砂石长出的异状。可不是吗?放眼望去,只见沿河一带约有二十丈长的区域堆满了沙子,几乎将整个河道堵塞了一半,另一半却是好好的。转头往上游下游望去,却都好端端没事。看来这一段二十丈的范围确实有些古怪。

山伯招手令百姓走近些,问道:“你们昨日挖沙,挖到下面有何异状?”

百姓纷纷摇头:“完全正常!没看到别的啊!”

只有两三人答道:“除了沙子特别细腻之外,没有别的不同。”

山伯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看见身后是一个不大的小山,山上林木茂盛,百鸟齐鸣,于是问道:“此处为何叫做九龙墟?”

百姓们大多摇头不知。

有人答道:“古老相传,说这里曾经有九条龙出没。因而取了这么个名字。”

山伯环顾四周,见须发花白的老者嘴巴张了一张,然而却没有说出话来,于是问道:“老丈,你有何解?”

老者眼中闪出异样的神色,口中却道:“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山伯盯着对方看了片刻,然后对众人道:“大家去挖别处的河道吧,这一段等等再弄不迟。老丈请留步,您老熟悉本地情况,我还有话相询…”

于是众人便都散了,只有老者站着没动。

赵德彪想要扶山伯坐回滑竿,却被他拒绝了。

山伯道:“你也下去吧,我要静下心来想一想。”

赵德彪也退了下去,现场只剩下山伯和老者。

山伯指指突起的沙堆道:“本县体力不支,不得不坐着说话,您老也坐吧。”

老者让了一让随后便坐了下来,对着山伯望了又望,颇有些心疼地道:“县君,请恕小老儿无理,我看你年纪轻轻,似乎身体不好,心肺俱伤,五脏已损,不得不劝上两句。您要好生调养才是,否则只怕……”

山伯微微摇头:“老丈,您说这九龙墟是怎么回事?此地并无旁人,还请以实相告。你放心,我知道也不会乱说。”

老者望着他形容枯槁的样子叹了口气:“县君即使想跟别人说,只怕也没多少机会了。此地名为九龙墟,你可知道何谓九龙?”

山伯答道:“九龙者,九五之尊也。只有皇上的朝服上绣着九条龙,无论从哪面看都能看到五条。莫非,此地埋着某位先皇?”

老者点点头:“不错,《传书》言:‘舜葬於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会稽,鸟为之田。’县君看看背后,那座百鸟齐鸣的小山,便是大禹之墓了!”

山伯惊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会稽?此地非是会稽,何来禹之墓?老丈莫要以讹传讹!”

老者不慌不忙地道:“古之会稽地方千里,非今日区区一县可比。实不相瞒,据我猜测,此处黄沙只恐便是先皇之墓有些古怪的缘故。因此,还请县君令河床改一改道,也算是给华夏先人留一寸安息之地。”

山伯望着小山沉吟良久道:“《吕氏春秋》曾言:‘尧葬於谷林,通树之;舜葬於纪市,不变其肆,禹葬於会稽,不变人徒。面对如此俭节葬死的先皇,我们不能再委屈了他们。既如此,我便令河水改道,前移五十丈!”

老丈稽首道:“谢县君贤达!”随即目注山伯,意味深长地道:“我观县君命运多桀,此地风水极佳……”说了一半,他就停住了。

山伯却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浑身一阵虚弱,口中喃喃道:“时日无多……或许,我也该找一处安身之所了。”

数日之后,河水改道早已完成,山伯依旧在九龙墟逡巡。

他让随从待在山下,一个人上了山。

他努力支撑着久病的身躯不让自己倒下,踩着漫山的杂草一步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葬在哪里不是一样?我山伯不忠不孝,可不能葬在先皇的坟边,没来由玷污了禹帝的丰功伟绩,不行,我得下山去。”

正在这时,他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倒地上,沿着山坡滚了好几丈,才在一个略微凹陷的地方停下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回头看去,却见自己原先站立的地方,不知何时现出一个又高又瘦的黑衣老者,此时正面带狞笑道:“嘿嘿,没摔死!小子,前次在西湖岸边已经饶了你一命,可惜你不识抬举,竟然想坏我的好事!今番可饶不了你了!临死之前,你还有何话说?”

山伯淡然一笑:“请教阁下何人?与我有何过节?”

黑衣老者道:“我郭某人看谁不顺眼,那人就死定了!还要有什么过节不成?至于个中原因,你还是去问阎王老子吧!此地风水不错,我看你就埋在这里得了!”

山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用手随意一指:“那边山脚处好似有口枯井,你就将我葬在那里,回头转告我的手下,就说我病重而死!”

黑衣人见他毫不畏惧,不觉多瞄了他一眼,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早已行将就木了啊!害我多跑这一趟,倒霉!好吧,你就干脆一点,自己跳下去,也好留个全尸!”

山伯转身缓缓往山下走,走不多远来到枯井旁,正想抬头再看一眼晴天朗日悠悠白云,忽然身后涌来一阵寒风,仿佛有人在后推了一把,他虚弱的身躯便向枯井中落了下去。

待在山下的随从远远地看见了,连忙飞跑过来,可是却只能对井哭喊,得不到一点回声。

井内黑黝黝的,抛一块石头下去,也半天听不见声音,不知道究竟有多么深。

不久县里的总捕头赵德彪也来了,着人拴了绳索下去察看,可是绳索放到三十丈,还是没能到底。拉上来时,下去的人几乎断了气,好半天才醒过神来,道:“下面黑咕隆咚,不知道还有多深。我觉得憋闷的很,要不是你们拉扯得快,我就死定了!可吓死我了!”

众人都摇头叹息。赵德彪更是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只有前几日跟县令说过话的老者唏嘘不已:“既然如此,就让县君在此安歇吧。”

没奈何,众人只好在枯井上方放了些树枝枯草,然后堆了个土坟,坟前立一石碑,上书:“梁知县山伯之墓,鄞县百姓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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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殉情


class="width">在山伯被人推入枯井之中的那一刻,英台正睁大了眼睛望向窗外,盼着山伯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快来,我带你去个无忧无虑的地方……”

她朝也盼,晚也盼,看得眼睛都花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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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天,阴霾漫天,大雨倾盆,她一直没敢化蝶外出,生怕错过山伯前来与自己相会。她的心里一直坚持着一个信念:“山伯会来的,他一定有法子前来救我!”

然而日子熬过一天又一天,始终没有看到山伯的身影。

眼看再有两天就是马家迎娶的日子,她再也等不下去,满怀一腔幽怨,化蝶穿窗而出,前去寻找山伯。

“梁兄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她心情紧张地拼命拍打翅膀,奋力往前飞去。

不知怎的,越接近鄞县县衙,她的心中越是彷徨,只能一个劲地默念祷告:“梁兄啊,你答应过我的,哪怕是越过千山,跋涉万水,也不能抛弃我!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啊!”

眼看到了县衙门前,她的心止不住“扑通”乱跳!

只见县衙门前的台阶两边,摆满了雪白的花圈,从衙门一路延伸,绵延数百丈,一色的白花,一色的挽联!迎风摇曳!

“这是给谁的花圈?为何摆到县衙来了?”英台浑身发抖,奋力飞近前去,却见条条垂下的挽联上,赫然写着:“梁知县山伯千古!”

就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宛如晴天霹雳敲在她的心坎,犹如扬子江心断缆崩舟!她的梦一下子破灭了!她只觉得浑然颤栗,冷彻骨髓!一阵眩晕涌上来,再也无力煽动翅膀,一个跟头从空中跌下去,落在散满纸钱的街道边,仿佛那一枚枚纸钱一样,零落成泥。

当英台悠悠醒转的时候,已是心如死灰,遍体生寒:“梁兄啊!你好狠的心,你怎能就这样舍我而去?化蝶双飞,生死不渝,可怜我还在绣房痴痴呆望,你却悄悄飞往另一个世界!临走连句告别的话语也不曾留下!”

她心中绞痛,越想越是悲伤:“梁兄啊!我只道柳荫结拜,三载同窗,便是人间的佳偶。谁知道姻缘簿上,缺少我们的姓名。我只说,有朝一日,前面鼓乐,后面花车,欢欢喜喜来到你家。却谁知孤苦伶仃,百里奔波,只能来到鄞县拜祭!梁兄啊,你究竟到了哪里?你泉下有知可曾听见我在叫你的名字?”

正在悲痛欲绝的时候,忽见有位老者走过来,一面走一面唏嘘:“哎!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可怜的知县大人,刚刚活了二十岁,竟然就一命呜呼了!胡桥镇,清道源,九龙墟,荒坟一座,怪可怜的,待我去给他烧几张纸……”随即捧起一束花圈,一路迤逦往西行去。

英台挣扎着飞起来,跟在老者身后,前去寻找山伯的墓地。

“我来了,山伯,我来看你来了……”英台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话,渐行渐远,离开县衙,行向无人的旷野。

跟着老者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伯的坟前,眼见土坟三尺,墓碑耸立,英台的眼前恍恍惚惚,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不真实,只有往日的欢声笑语依旧响在耳边,记忆中美好的往事不断浮现在眼前,她想到同窗相爱;想到十八里送行;想到祝家庄的访友。似乎只有那些才是真的。

她沿着土坟飞了一圈又一圈,一边飞一边哭诉:“梁兄啊,原指望你我能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却想不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梁兄啊,你我何其命苦如此!”

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天上的冷月黯淡无光,地上的清风瑟瑟袭人,树影摇曳,沙沙作响,似叹息,似欷觑。整日整夜,祝英台不说话,不饮水,也不睡觉,她终于飞不动了,只能停在坟头痴痴地想。眼泪时时涌出来,从泪光模糊中她眺望着白云,眺望着遥不可见的万松书院。

她痛苦地遐想着:不久之前,山伯还是个生气勃勃的人,怀了满腔的希望进入考场,然后高高兴兴前来祝家庄;而如今,竟带着无限的怨恨寂寞地死去了,冷清清地独自躺在坟墓里,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去把坟墓撬开,把梁山伯从棺材里拉起来;然后,然后他们再一道离开家,离开故乡,离开这个世界;永远地,永远地长相厮守,像一对比目鱼儿、鸳鸯鸟儿自由自在地游,自由自在地飞!但是,但是她眼前却无法做到,甚至无法走出那座牢笼似的绣楼!

祝英台不再啼哭了,她的心中生起一个新的理想!在她的心灵中,梁山伯并没有死,他就在这儿等着自己,因此她沉酣于幸福的理想里。她对冷酷的现实已经毫无留恋,她恨父亲的顽固无情,活活杀害了梁山伯,也杀害了她自己!她也恨母亲的怯懦成性,一点不能替她做主。她更恨马太守、马文才这些狐群狗党,好端端平白葬送了她和梁山伯年轻的生命!她恨,她恨这一切,恨整个罪恶的世界!

她的心里燃起熊熊烈火,她要回家,她要耐心地等到明天,她相信明天理想就会实现了!明天就能获得彻底的自由!

十月二十九日,清晨,阳光旭暖,马文才披红挂彩,乘着船得意洋洋地来到祝家庄迎娶,身后跟着大红的花轿,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花轿一到祝家庄,祝家的亲友们忙作一团。

锣鼓声,爆竹声传入绣楼上的祝英台耳中,她明白时辰到了,不由得脸上泛起了微笑:“我的梦就要圆了!”

马文才迫不及待地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城里拜堂成亲,因而请祝公远催促女儿。祝夫人带了丫鬟银心上了绣楼,一眼看见祝英台,笑嘻嘻地说道:“英台,花轿到了,快快梳妆吧!”随即把钗环首饰、凤冠霞帔都摆到祝英台的面前。

祝英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淡漠地看着她,说道:“母亲,我有一句话,请您去问明白了爹爹和马家迎亲的人,然后再梳妆不迟。”

祝夫人诧异地问着:“你有什么话呢?”

“请母亲去问问爹爹和马家迎亲的人,此番要娶一个死的英台,还是要娶一个活的英台?”祝英台冷静得象是谈着别人的事。

祝夫人听了一怔,勉强笑着道:“快不要胡说乱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应当有些忌讳才是。”

祝英台毫无表情地继续着,“如果他们要娶一个活英台,必须依我一件事,如若不然,他们就准备抬一个死人去吧。”

祝夫人心知大事不妙,连忙劝道:“这是什么话!平时你可以任性,今天可千万要听话呀!”

祝英台微微冷笑,说道:“我任性也只此一遭了。母亲还是问明白的好。”

祝夫人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讲讲是什么大事?”

祝英台不紧不慢说道:“水路回城,要经过胡桥镇清道源的九龙墟,梁山伯已经死了,他的坟地就在那里,我希望船到那里停泊一下,也好到他的坟前祭奠一番,以示今生未了之情。”

祝夫人这才知道梁山伯死了,不觉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怎么会去得这么快?真是作孽呀!”随即又迟疑着道:“这件事只怕很难办到。梁山伯既然已死,你要祭奠他,来日方长,以后再去祭奠好了,何必一定要在今天呢?”

祝英台语意双关地道:“我只要在今天祭奠一回,向梁兄表表心意,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去祭奠了。”

祝夫人见她这样说,想着也近情理,以后她嫁到马家,自然是不能去祭奠的了,所以才要在今天祭奠。话虽如此,可是她却难做主。正自左右为难,祝公远又派人来催促祝英台速速梳妆上轿。急得祝夫人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她只好把英台的意思讲给祝公远听:“如今英儿想去祭奠梁山伯,这也是她的一点情义,好在只此一遭,我看就应允她吧!”

祝公远立刻勃然变色,厉声说道:“住口!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能容她这般胡闹!再说,这也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事,你我依得,人家马文才又岂能依得?”

祝英台听了,毅然决然地说:“爹爹不必发怒,那马文才若是真的不能应允,就休想我今天上轿!即使上了轿,不出三天也是个死字。我的性命只有一条,人也只有一个;要娶死的容易,要娶活的很难!”

听她这么说,祝公远也有些犹豫了,想着:“万一真的英台执意寻死,还真的不好防范。再说梁山伯已经死了,总算心腹之患已除,去祭奠祭奠坟墓也未尝不可。”于是踌躇了一会说道:“待我问问马文才。”

没成想马文才答应的很干脆:“这个好说,山伯也是我的同窗好友,按理该去祭拜一番,没问题。”

于是祝英台外面套了大红衣衫,里面穿了一身素服,头上稍稍戴了几样钗环首饰,就准备上路了。临行她给母亲叩了个头,说道:“娘,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您要保重身体!”

祝夫人没有理解这话的弦外之音,反而安慰她道:“你不要难过,成亲之后,三朝就要回门来的。此番嫁到马家,千万遵守妇道,免得我挂心!”

祝英台不再言语,默默地垂下头来。

这时,天色将近中午,忽然起了风,一块块乌云从四面八方飘过来,渐渐遮住了太阳。马文才连忙叫人催促祝英台上轿。

祝英台慢步下了绣楼,由祝夫人和银心搀扶着到了前院,先向祝公远拜别,然后才凄凄惨惨地上了花轿,坐着轿子行向江边。

马文才和一众家人随着花轿鼓乐一块儿往外走。

祝家庄笼罩在阴沉沉的迷雾里,蒙蒙细雨,像是无声地饮泣!

出了家门,祝英台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再度逃出了牢笼一般,就像上一次到杭城求学一样,这一次是山伯在冥冥之中召唤她。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乘着马车投奔书院,这一次,却是坐着花轿到坟墓里去!

她想到又将要和梁山伯重逢聚首,并且从此不再分离的时候,禁不住默默地笑了,就仿佛看见一幅美丽的生活图景展现在她的面前,展现在那个不远的地方——九龙墟。

马家前来迎亲的人全是些十分精壮的汉子,划起船来到疾如弓矢。

船行很快,进入姚江不久,忽然风浪大起,船家不得不把帆下了,只听见船桅上的绳子,被风刮着呼噜直响。前些天还是几乎干枯的姚江,此时翻起七八尺高的大浪,哗啦一声,向船边直扑将来,船便摇摆不止,再也无法前行。往前后看,白浪一个跟着一个,一直抵*天边。向左右看,左边隔江,浪向上翻动,江那边景物,看不清楚。右边的江水却很平静,离岸也近,岸边一个突起的山头,长满了高大的乔木。

祝英台见了忙叫住船夫:“那就是九龙墟,赶快停船*岸!”

船夫犹豫着望向马文才。

马文才环顾四周,皱着眉道:“这么大的风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就来了!真是怪事!既然不能再走,那只好*岸了。”

上得岸来,英台默然无声地往山上走。

丫鬟银心跟在她的身后,也只是默默地走着。

再后面是气定神闲的马文才,摆出一付吃定了英台的样子,不怕她飞上天去。更远处还有几个家丁。

祝公远没有下船,他心里窝着火,觉得在这大喜的日子祭拜死人,英台实在不懂事!

不久来到山伯坟前,祝英台紧走几步跪倒,口里道:“梁兄,你我从前相约,定当候妹于黄泉路上,今日人事逼迫,正是其时,我来了!”

说到这里,那吹过的大风,正加快风力,呜呜的从树顶上经过。树顶上的天空,露出金黄色的一大片。

马文才见了,心知有异,急忙*近了几步。

祝英台低声倾诉道:“梁兄呀,你我昔日订约,说是化蝶双飞,生死不渝,理当在这坟上,安放两块碑,一块是梁山伯,一块是祝英台!而今为何只有一块?却没有小妹的墓碑?”说完站将起来,两手按住墓碑,失声痛哭。

马文才暗自冷笑,心道:“这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我宁幽宫二宫主的面前,看你能哭出什么花样!”

祝英台痛哭良久之后,正待一头撞死在墓碑前,忽见那黑云四布的天空,骤然之间云头涌动,云缝间电光闪闪,仿佛有九条银龙,接着“哗啦啦”一个大雷。

不远处站着的银心没有经过这大的雷,身子一缩,两手蒙着脸。那大雨正像天陷去一块,雨下得向人身上盆倒下来。

就在这时,梁山伯的土坟边忽然裂开一条直缝,好像有人挽扶一般,由那直缝里,递出一块石碑,碑上大书五个字“祝贞女英台之墓”。这大雷雨向下直淋,祝英台身上丝毫没有雨点,一块石碑,正立在她的身边。

祝英台猛一抬头,见碑上直列着自己姓名,不由得心中大喜,大声叫道:“梁兄,请开门,小妹来了。”

这一声喊叫,只见地动山摇,那新筑坟堆急剧颤抖了两下,忽然哗啦一声,那新坟的正面,现出两扇门大的地洞。人在洞门口,可以看到里面,灯烛辉煌。所有门外的土,都如刀削一样,齐齐的堆着门洞的两边。祝英台看到,起身往地洞里一跃,两边洞门外的土,自己又埋盖起来,只在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留下一个两三寸大的小孔。

马文才站得很近,同样也看见土坟开了一个洞门,里面光线灿烂,正觉得十分奇怪。等到祝英台身子望里一钻,来不及说话,连忙伸手去拉。没想到进洞的人去得太快,身子一跃已经进入洞口,而且洞内风声大作,直将他往外推。因此,他探手一抓只抓住一角大红的外衣,却未能将英台拉回来!

这时候,那堆得齐齐的土门,就像有人指挥一样,登时两边一合。立刻门洞两边的土堆,犹如千百把锄头同起同落,霎时风起云涌,已将洞门封塞。不到片刻工夫,洞门封得齐整如故,还是梁山伯的新冢模样。马文才拉住的衣服一角,也像被人一割割断,拿在手里的,只是一块布片而已。

马文才看着手中的布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一时间又惊又怒,一掌推出,飞沙走石,土坟被凭空削去一多半!然而下面却空无一物,只是沙土而已!

他愤怒不已地双手乱抓,两三下挖出个七八尺深的大坑,可是下面还是没有任何东西!

他知道再找到活的英台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可是仍感到心有不甘,对着手下一声怒喝:“给我挖!掘地百丈,也要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人飞跑着去找铁锹铲子,也有人伸出刀剑掘土。等到那些寻找铁铲的人赶回来的时候,不但大坑消失了踪影,就连土坟也基本恢复了原样!

马文才眼瞅着沙石不断长上来,长高的速度甚至超出手下人挖掘的速度,不禁心中极度惊异,对众人摆摆手:“罢了,回城!将祝家之人全部撵下船去!”然后隔空在丫鬟银心头顶正中点了一记,随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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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化蝶


class="width">祝公远和夫人眼看着英台和丫鬟银心上了山,却没见两人下来,正在疑惑之际,这边厢已经被马文才逐下了船,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急又怒地问道:“我说姑爷,你这是咋的了?”

马文才黑着脸不作回答,将手一招,彩船飞速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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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公远心头愤恨,直欲破口大骂。

祝夫人却是心惊:“快,快上山,英台……大事不好了!”

闻言之下,祝公远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一声,急切之间顾不得搀扶夫人,迈开大步匆匆往山上行去。祝夫人在后面紧赶慢赶,距离却是越拉越远。好在后面还有几个家人跟着,也不怕出什么事。

山伯的坟距离山脚不远。祝公远刚刚翻过一个山坡,就见丫鬟银心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地望着一堆新坟,那样子仿佛泥塑木雕一般。

他围着新坟转了一圈,一眼看去并未发现丝毫血迹,于是稍稍放下点心,问银心道:“英台去哪儿了?”

银心并未回答,口中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跟在小姐身后,看见她到哪儿去了?”祝公远提高了声音又问一遍。

结果银心还是没有吱声,那样子就跟没有听见差不多。

这时候祝夫人终于赶到了,着急之下对着银心就是一耳光。

这下银心终于有了点反应,“哇”的一声哭出来,口中叫道:“小姐钻到坟里去了!小姐……她掉下去了!”

祝公远望着堆得严严实实的坟堆,喝道:“胡说!坟堆也能钻进去?你是真傻了还是咋的?”

银心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小姐掉下去了,小姐钻到坟里去了!”再问别的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祝公远被她说得心中七上八下,围着小山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英台的影子,回头看时,却见祝夫人正抱着英台的墓碑涕泪连连,一边哭一边叫:“我的儿啊!都怪娘狠心……是娘把你往火坑推……该死的马家狗贼,眼见我女儿死了,也不去拉!还这么草草掩埋!这是人做的事吗?老头子,你过来看看,这土还是新的……”

祝公远眼瞅着不但坟是新的,就连墓碑都刻好了,心中不由得信了大半。想想女儿看样子是死了,他极为懊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会儿想骂不听话的女儿,一会儿想骂狼心狗肺的马文才,最后两者都没骂出口,只能狠狠地抽自己耳光,一边抽一边自责:“都怪你这该死的老混蛋!要不将女儿送入书院读书,哪会出这种事?送去读书也倒罢了,明知道英台性子要强,却偏要让她不顺心……”

几个家人见了,急忙上前劝慰。

正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土地微微有些颤动,面前的土坟中间忽然开了个不大的口子,从坟里扑簌簌飞出两只蝴蝶来,一前一后,一黄一白,足有手掌那么大,上上下下,飞到墓碑上逡巡了一下,然后到祝公远和夫人头上绕上一个圈。

那些家人见了,齐齐的喊道:“好大的蝴蝶!”

祝夫人也看见了,当即大声叫着:“英台!那是英台我儿!那只白色的蝴蝶就是她,跟她胸前的玉蝶一摸一样!那黄色的……该是山伯了……好孩子……”说着说着,眼泪不停流下来。

祝公远并不相信活人竟能化成蝴蝶,可是眼睁睁看着蝴蝶从坟堆里钻出来,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

那对蝴蝶好像能听懂祝夫人的说话,围着她展膀飞了几圈,然后越飞越高,飞过树头,消失不见了。

虽然已是深秋时节,江南的天气并不冷,尤其是正当午后,太阳暖暖地照着,金风徐徐吹过,那种乍寒还暖的感觉,说起来很是别致。

蓝天白云之下,两只蝴蝶正在轻展双翼比翼齐飞。他们飞过一道又一道小河,飞过一重又一重山峦,飞得那样的自由自在,那样的无拘无束。

无边幸福的感觉洋溢在天地之间,匆匆如飞的时间也仿佛凝固了。不知何时,英台的声音响了起来:“梁兄,九龙墟真的是大禹的墓?”

话音刚落,山伯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不是大禹的墓,而是他闭关修炼的地方。里面有一个阴气逼人的地眼,据说适合练功有成的人修炼玄阴之气。整个九龙墟周遭都被极其复杂的大阵封闭了,里面的空间很大,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

英台的声音又道:“我说怎么有些奇怪:墓内装饰得金碧辉煌,就像一个华丽的地宫一般,偏偏又是那么的寒冷,跟普通地窖里冬暖夏凉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啊,我一进去就被冻僵了!要不是及时将魂魄移居于玉蝶,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样很可怕,就像埋在地底的青蛙,只有等到九龙墟被毁的那一天,或许才能醒上片刻,然后跟着九龙墟一起毁掉。”

英台忽然道:“梁兄,你说我们的肉身放在那么寒冷的地方,能不能保存很长时间?是不是将来还能用?”

山伯答道:“据说保存千年没有问题,再长就不知道了。”

“又是据说,据谁所说?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有活人吗?”

“里面没有活人,可是却有一叠羊皮卷,我费尽力气翻看了一遍,原来是大禹当年的练功秘录。秘录里记载了不少希奇古怪的事,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英台听得好奇,用有些埋怨的口气道:“我刚进去就被你逼着飞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察看一圈呢!梁兄那么着急做什么?”

“英妹有所不知,九龙墟每隔三百六十年开放一个小口!若是错过了,只能在里面等死!就算我们拥有蝶衣也挡不得住长久的寒气侵蚀!”山伯口气肯定地解释着。

“我不信,你在骗我!”英台不依地道。

山伯只好说得详细些:“这是我从大禹的秘录中看来的。他说自己为了练功时图个安静,故而在九龙墟周围布了个十分复杂的大阵,说是能挡得住天下九成九的神仙,只有功力达到玉清天神的人才能自由出入。他当年功力未臻大成,生怕自己在修炼玄阴之气时把握不住,万一发生走火入魔就麻烦了,故而在布阵时特意留下一个小小的破绽,好让自己能够有法子跑出来。这个小小的破绽就是一个直径五寸的通道,而且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也就是我们刚才出来时穿行的通道。”

英台越发感到惊讶,同时也有些不解,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我怎能进去呢?尤其是我,进去的时候伴随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甚至还看见九条龙在天上飞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山伯想起治理姚江时见到的那位言辞怪异的老者,不由得心里一动,猜测着说道:“或许有人在管理古墓!你说,大禹是否还活着?”

“关于神仙的寿数,谁能说得清呢?”英台不知道,也不愿瞎猜。

山伯跟着感叹道:“是啊,要不是见了那卷练功秘录,谁能想象一代明君竟然是修炼有成的上仙?如此看来,修炼似乎很是有趣,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应该争取试试。若能成仙得道,说不定能变回人形。”

英台沉默片刻,道:“我只想取回肉身,做回先前的样子,重新回到万松书院,看你昼夜攻书。”

山伯叹了口气,紧接着扇动翅膀*近了些。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南飞,一路不停,连续飞了两天,一直飞到距离宁幽山不足百里的地方,看见那里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还有一座又一座绿海无边的山峰,再加上气候温暖如同阳春三月,于是决定不走了,就在这崇山峻岭之间找个理想的归宿。

经过一番寻找,他们找到一个四周高山围绕,遍野长满了梅花的山谷。

山伯给那谷取了个名字,就叫梅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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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仙娘


class="width">最近以来,白得财忽然得了很多的金银,房子连着盖了数十间,围着老宅绕了两三圈,将种植奇花的内院保护得严严实实。www.65txt.com

白家拥有的土地未见增长,不知为何,白得财一反常态,一口气雇用了数十个丫鬟、下人,而且个个身体强健,目中带着异样的神采。

至少从表面看来,那些人无不对白得财保持尊重,见了白素贞更是毕恭毕敬。所以如今的白得财颇有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时时发出“嘿嘿”奸笑,就像一个终于熬出头的土皇帝一样。

白素贞的感觉也不坏,虽然家里多了不少的外人,但是那些人都在变着法的讨好她,将她捧得金枝玉叶一般,今天备了好吃的让她品尝,明天又有稀奇古怪的玩物,因而她感觉日子过得很舒心,她喜欢这种众心捧月热闹的感觉。只是有一点不太好,那就是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自在的空间。

姐姐素洁已经回薛家很久了,两个月也没有再回家省亲。素贞经常想起姐姐所说的话,可是总觉得那不是真的。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相信父母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门信徒。不用说,那肯定是姐姐想错了。

比起先前,她每天的活动也改变了很多,已经不必守着枯燥的女红、刺绣打发日子,而是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吹笛,唱歌,只要不离家便可。

那朵奇怪的“孽海花”已经长大了不少,枝繁叶茂,足有两尺高下,只是还没有开花。每天晚上夜半子时,都有人给它浇灌一勺白得财带回来的不知名的“圣水”;每日午后,都由白得财亲自抓一撮九阴土,撒在花的根部。

特别奇怪的是,从这两天开始,每天早上天刚刚亮,太阳尚未出来的时候,白夫人都早早地起了床,拿块洁净的棉纱小心翼翼地擦拭“孽海花”叶子上的露珠,然后用力拧在一只木碗里,加了木耳莲子羹,端到白素贞房里让她喝。

白素贞不疑有他,自然是一口喝下,心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只是每次服下莲子羹之后,她都感到腹部有些发凉的感觉,那种凉凉的感觉很舒服,往往先围着腰部循环几圈,然后上下流窜不住,直到半日之后才归于脐下三寸。在寒气流窜的期间,她常常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下地活动。直到中午时分,阳气蒸腾的时候,她才会出门在院子里四处走走。

这些天,她每隔两三天就会做一场奇怪的梦,有时梦见自己身轻如燕,几丈高的高墙一掠而过;有时梦见自己力大无穷,碗口粗的树也能连根把起;有时甚至还梦见了许仙,只是每次都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也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只能徒增几分思念。

或许身为同龄人的缘故,她对许仙有种别样的关切。随着不时的魂牵梦绕,她的心里越来越有了许仙的影子。有时候,即使不做梦,她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她做的梦总是很奇特。有一天,她甚至梦见自己在一个僻静的山洞里静坐练功,试图练化腹中的寒气。这一次她倒是记得很真切,甚至记住了练功的方法,梦醒之后还能试着练习,而且感觉跟梦里一摸一样。

于是从此之后她便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服完莲子羹开始静坐。说也奇怪,每次只要静坐小半个时辰,身上的寒气便会固定下来,而且变得若有若无,想它有就有,想它没有就没有。再也不用像先前一样,必须在床上躺个半日。

这一天,白家忽然来了个十分美艳的中年女子,那种美艳透骨的程度连白素贞见了都感到诧异。女子自称是花蕊仙娘下凡,专门前来点化素贞的。

白得财夫妇仿佛知道女子的来历,恭恭敬敬地伺候着,几十个下人好象很怕这位艳丽入骨的女子,多数人连头都不敢抬。

白素贞上下打量着对方,好奇地问道:“夫人真的来自天界?若是天仙都这样美丽,我也要当神仙。听人说神仙法术高强,都会变戏法的,您也会吗?”

花蕊仙娘笑呵呵的道:“大的不一定变得出,小把戏我还会几手。不过天机不可泄露,这样吧,你跟我到房内去,我变给你一个人瞧,好吗?”

白素贞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点头,于是领了花蕊夫人进房,随手将门关上,窗帘也放了下来。

白得财夫妇在屋外静静地等着。几十个下人也没有一个敢离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房门复又打开,白素贞跟在花蕊夫人身后走出来,脸上带着十分敬服的神色。

花蕊夫人走到院中,一面搔首弄姿,一面对众人高声宣布:“我终于找到了满意的弟子,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给我二十年光阴,保白家出一个女仙。你们信吗?”

众人齐齐躬身点头:“信,夫人的大名早就听说过,两百年前,您跟白马寺的法藏大师谈佛讲经,三天三夜不分胜败,如今法藏大师早就成了金身罗汉,您也该是仙界的名人了!”

白素贞听得又惊又喜,目光望向站在面前的花蕊夫人,感觉她仿佛泰山北斗一样高不可攀。

花蕊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声音甜腻地道:“当着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我可不能乱讲。不过,你们所猜,虽不中亦不远矣。要想成仙,其实也不难。”

闻听此言,众人齐齐看了过去,近百双眼睛望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花蕊夫人故意停了一下,方笑着逗众人:“你们只要好好伺候我这个徒弟,待她神功大成之后,说不定会一人得道,大家跟着升天,不是吗?”

众人虽然没几个信的,但也只能躬身施礼,答道:“是,我们一定好好看护白仙子,让她事事顺心如意。”

这时候,花蕊夫人的面色忽然严肃起来,道:“我知道此地不太安宁,经常有来自三教、四门的人前来窥伺。你们要小心了,千万别让那些人打扰我徒儿的修行。若不尽心,你们知道后果的,是吗?”

众人听了,身上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白素贞听不太懂,以为众人是怕来自外面的坏人,于是站直了身子道:“等我学会了仙法,像师傅一样高明,大家就不用怕了。”

花蕊夫人转过身来,眉开眼笑地道:“是啊,你要好好领悟为师所传的仙法。我会每隔十日过来查看一次,根据你的功力进境,随时调整修炼方法。你放心,我花蕊仙娘的徒弟,不会弱于任何人!”说完扭着腰肢往外走。

白素贞和众人一起将她送到门外,才一转眼,已经不见了花蕊夫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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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奔走


class="width">所谓魏晋风度,一直是文人士大夫津津乐道的话题和追崇的典范。www.65txt.com在很多人看来,那是一种真正的名士风范。由何晏、王弼到竹林名士嵇康、阮籍,从中朝隽秀王衍、乐广,到江左领袖王导、谢安,莫不是清峻通脱,表现出的那一派“烟云水气”而又“风流自赏”的气度,几追仙姿,为后世景仰。

殊不知,如果追根究底,这魏晋风度也有一个不得已的依托,那就是“五石散”。

比较而言,许仙虽然识不了多少字,算不得文人,可他服用五石散的气概却是直追那些名人,甚至从剂量上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每天服用一包大剂量的石药,吃完就五内俱焚,浑身冒汗,不得不满山乱窜,搅得那些安静修炼的道士们鸡犬不宁。

开始时那些人还碍于石叫天的面子,不敢出言讥刺。到后来,他们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便在许仙走过来的时候,围过去指指点点。

“前一个曾阿牛刚刚变安静了,这里又来个许阿牛!”

“许师叔,别走了,来给我们讲讲道!”

“你别逗了,他要会讲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放尊重点,他可是师叔呢!以辈分论我们要磕头的!”

“算了吧,这样的师叔多了!今天还是师叔,没准明天就不见了人影!不要怕。”

许仙不理众人的讽刺挖苦,快步从旁边走过去。

他浑身难受得紧,实在无法驻足。

没走多远,他发现前面的山路忽然被人堵住了。一个身材魁梧年的青年道士横着身子站在那里,而且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许仙听师傅描述过几位师叔、师伯的相貌,知道眼前之人辈分不会高过自己,于是一面高抬腿迈着空步,一面求肯道:“道兄请让让,让我过去好吗?”

那人“哼”了一声:“原来不是哑巴啊!那可就怪了,这么多人跟你搭话,连句回音也没有。你究竟懂不懂礼数?”

许仙想要赔礼,可是又觉得一时难以解释,只能口中支吾:“实在对不起,我,我……”

那人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怒道:“怎么你们这一支出来的都是像你这样的怪物?连说个话都不能安静点,非要两条腿一个劲地扑腾。你这么满山乱跑算怎么回事?”

许仙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得陪着笑脸道:“师傅之命,不敢不遵。请问道兄贵姓?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见许仙搬出石叫天来,当下皱了皱眉,埋怨道:“三师叔也真是的,每次都搞出这些古怪的玩意。你这么风风火火的到处乱跑,二三十丈外都能听到你笨重如牛的脚步声,别人还怎么修炼?我姓洪!你回去跟师傅说,就说本门第七支门下弟子洪西帅求他老人家法外开恩,让你以后最好往山下跑,别往山上来了!嗯,山下也不行!你这一跑,来进香的百姓还不都被吓跑了?我看你啊,最好离开金华山,到别处没人的地方去跑,天下这么大,想跑步还不容易?”

话音刚落,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跟着帮腔,特别是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俗家打扮的胖小子,叫得最是响亮:“是啊,我们都忍了好多天了,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不行,我们一起去找师叔祖,让他改个法子教徒弟!再这么下去,姓许的没疯,我们先疯了!”

许仙没想到自己跑步也能桶了马蜂窝,竟然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当下不敢顶撞,口中唯唯道:“是,是,我回去跟师傅说……”一面说一面掉头往回跑,似乎生怕那些人动手扁他。

后面的人一阵哄笑:“本来只想逗他玩玩,没想到这人胆小如鼠!他要能修成神仙,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许仙听在耳中,心里很是别提多么难过。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会应验祖父说过的话,到头来真的修不成仙,没想到这些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那么说!一时间他恨得牙痒痒,心道:“待我功力大进之时,回头给你们瞧瞧!气死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刚刚跑到石叫天修炼的阁楼附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师傅怒声呵斥道:“叫你跑三个时辰,才半个时辰你就跑回来了!偷懒也不能这么个偷懒法!你是不是想死啊?”

许仙不敢停下脚步,一面抬腿一面答话,将适才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话未说完,石叫天已是勃然大怒,从阁楼里“噌”的一声窜了出去,脚尖在十丈外的树梢上一点,迅即不见了影子。

许仙心中惴惴,没想到师傅脾气这么大,这下自己要麻烦了。不管那些调戏自己的人会不会被教训一顿,这笔帐都会记在自己头上,自己将来只怕难以出门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石叫天才回来,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滴,在阁楼里来回踱了好大一会儿,才将站在外面的许仙叫进来,道:“刚才我跟你几位师叔、师伯吵了一架,让他们好生管教自己的弟子,别再欺负我的徒弟。争吵之中,我盛怒之下一时夸口,说你是本派千年难遇的奇才,说不定能在十年之内进入真人界,甚至能闯入下次本门剑会前三名,获得代表本派参加百年一遇万仙会的资格,为本派争得无上荣誉。没想到此话一出,登时被那些人抓住把柄,非要跟我打赌,若是你做不到,就算我输。所以说这下可被你害惨了!我说徒弟啊,师傅的老脸都绑在你身上了,你可要争气啊!”

许仙没想到节外生枝发生这种事,当下心情紧张地问道:“什么万仙会?我现在刚入师门,什么都不会呢!师傅是在开玩笑吧?”

石叫天安慰他道:“不要怕,时间还早呢,至少还有十余年才能轮到万仙会举行。你问什么是‘万仙会’?那是天下所有修道者的一场盛会,各门各派都会派弟子去,不过只有三十五岁一下的年轻人有资格参加。你可知道,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隐藏了多少一心求道的人?不说别的,单是本派就有两千人,年轻弟子超过千人。所以说,取名‘万仙会’一点也不为过!”

“干嘛必需是年轻人?年老不行吗?”许仙很是不解。

石叫天摇摇头:“个中原因十分复杂,我现在无法细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种种规矩已经定好,而且已经延续了五百年,再有人反对也没用。为师既然夸下海口,总要努力一试。看来你的修炼还要再抓紧点。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在山上跑了。为师有一封信想要交到一个人手上,你帮我跑一趟。顺便消磨服用的药石。”

听说要下山,许仙心里不由得一紧,不是为了别的,他怕遇到那个阴森可怖的乔三娘。

石叫天见他面色不对,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吗?”

许仙赶紧道:“没事,弟子来金华途中曾经见到鬼魅,生怕那些人纠缠。”接着他简略讲述了见到乔三娘的事,并未提及自己被阴阳泉浸泡以及白得财取得九阴土的经过。

石叫天听了,微微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老妖婆,手下败将而已!不用怕,为师给你画一道灵符护身,再传你五雷正心法印,想来就没事了。”

许仙心道:“临老抱佛脚,这时候传我五雷正心法印,有用嘛?”不过师傅既然这么说了,相信总会有些原因。于是他也不说心中的顾虑,只是侧耳倾听师傅吩咐。

石叫天让他脱下衣服,然后提起一支蘸了朱砂的符笔,在他背上画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圆圈,然后附耳交待了几句口诀,着他用心背诵。

过了一会儿,许仙说自己记住了,只是不太理解。

石叫天也不解释,只是淡淡地道:“书读百遍,其意自见,慢慢的你就明白了!这里是足够两个月服用的五石散,还有一些银两,你去吧。”说着将一个不算太重的包袱交给他,又道:“书信在包袱中。你一路奔往西北,大约一千五百里外,有一个当阳县,县城东南有个方圆百里的竹林。你到竹林里找一个姓刘的人,然后将信交给他。”

许仙想了想问道:“姓刘的有何特征没有?师傅最好说详细些,别让弟子弄错了,那可就白跑一趟。”

石叫天不耐烦地道:“去,去!那里只有一个姓刘的人,决错不了!姓刘的喜欢没事光着身子,若是见到**的人,那就是他了!”

许仙还想再问,可是眼见师傅脾气不好,只恐再问惹其发火,只好满腹疑虑地提起包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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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围追


class="width">刚刚下了金华山,许仙就觉得浑身不爽,他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反正就觉得心里发毛,没有一分安宁的心绪,就像脱得光溜溜洗澡的时候被人从旁窥伺一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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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扭过头去东看西看,将身子连着转了好几圈,也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没奈何,只好收拾心情上路,心想:“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

他记起师傅所说的话,迈开大步一路往西北方向行去。

虽然包袱里有些银子,他却不能乘坐马车,更不能买匹坐骑代脚。因为他此行的一大目的就是要不停地走动,从而消散五石散的药力。

他也算打小流浪惯了,又在白家干过一段时间的苦力,身子骨还算结实,只要每顿饭能吃饱,一天跑他个百八十里不成问题。这样算来,来回一趟只要一个月就够了。师傅给了他宽裕的期限,他可以从容不迫的根据自己身体的状况调节奔走的速度。

此时虽然已经进入冬季,许仙并不觉得太冷,原因是他每天都服用大剂量的五石散,那些石药都能助阳驱寒,因此根本不怕天气的寒冷,甚至可以说越冷越好,那样就不必刻意追求寒食、寒卧、寒衣了。

根据石叫天的说法,五石散的主要功效在于它能补助阳气。对于修道者来说,每个人都必须经过“百日筑基”的过程,那是修道者的第一步,就像要盖摩天大楼必须打好根基一样,绝对不可忽略。虽然说是‘百日筑基’,然而事实上许多人花了几年的功夫都无法完成,即使完成了也有境界高低之不同。因此之故,石叫天希望通过药物的帮助,使许仙尽快筑好自己的炼丹之炉。这也算道家修炼的一条捷径,同时也是一条饱含凶险的路径。

每次服下五石散之后,许仙都觉得腹中燥热,五内俱焚,热气到处乱窜,需要一面不停地走动,一面将热力收归于丹田。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他已经服药一个多月,每次都是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尤其是最近以来,服药剂量越来越大,他感觉越来越不好受。

五石散除了能助阳之外,据说还有“轻身益气,长生不老”的功效。能不能长生不老许仙不知道,但他明显觉得自己的力气增加了很多,跑起路来脚下越来越轻盈。

开始几天,他怕累了自己,一天只走一百里,一边走一边琢磨师父传下的五雷正心法印。一路行去还算顺利,虽然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一直都在,不过幸喜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妙的事。渐渐的,他也就忘记了恐惧。

不知不觉走了七八天,他已经走出七百余里,不过对于五雷正心法印还是一知半解。

随后的一天,眼看刚过未时,他已经走完百里行程,感觉自己尚有余力,于是一鼓作气走了一百五十里,来到皖南风景秀丽的黄山附近。

刚刚攀上一个山头,就听见前方山坳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兵刃交击声,同时伴随着声声叱喝。

他以为那是土匪在打劫,生怕自己惹火烧身,急忙闪身避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之后,偷偷从树后探头望去。

穿过层层树枝树叶交织的网孔,可以看到前方百丈开外正有数十人争吵不休,还有几个人正在交手。那些人大约可以分成四五路,分别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有的火红,有的枯黄,有的漆黑的衣服上画着大大的骷髅头,还有的头戴斗笠身披斗篷浑身上下像是扣在罩子里,另有几个身着紫袍的人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每路人马各出一人,正在捉对拼斗,呵斥声、狂笑声不时传来。

“桑护法,你们枯木门是不行的,决不是我白骨门的对手,何不早些弃权投降?”一个衣服上画了骷髅头的汉子一边动手一边叫道。

“鬼撤蛋!看我这招枯木化火!”身着枯黄长衫被唤作桑护法的中年人一面说着一面双掌前推,只见一个尺许大的火球飞了出去,围着对方转个不停,逼得那人东逃西窜。一招见功之后,桑护法“哈哈”大笑道:“这招枯木化火滋味如何?别说是你这一堆白骨的家伙,就算那拜火教的展堂主也顶不住!”

话音未落,旁边身着大红衣服正在跟人交手的老者忽然一剑横扫过来,剑尖赫然射出三尺长的火苗,同时怒喝声响:“我劈了你这不开眼的小子!枯木门从何时开始竟敢惹我拜火教?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桑护法“哈哈”笑着纵身跳了开去,笑道:“姓展的就是不经逗,我一句话就气得他七窍生烟,那位祈风教的神女,现在看你的了!”

闻听此言,本来正在拼斗的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女子反而停了下来。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哼”一声,似乎不愿乘人之危。

这一下桑护法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一个人要面临前后夹击,前有白骨门的高手,后有拜火教的老者,一时间手忙脚乱,只能大声呼叫:“喂,幻神殿的朋友,别光站着,过来帮帮兄弟!我……哎呦……姓展的真他妈狠毒,存心想要我的命……哎,我们枯木门退出总行了吧……别打了……”

许仙正看得热闹,忽觉闻到一股似麝如兰的幽香,与此同时,一只滑腻柔软的纤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心下大惊,拼命扭过头去。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吹弹得破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原来身后站的竟然是那个相貌极似白素贞的少女。

少女见他回头,轻轻松开自己的手掌,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凑近他的耳边道:“许公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竟然还这么从容,胆子可真大。”

许仙没听明白,正待让其解释清楚,但闻女子又道:“前面那些人都是为公子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许仙一听心头害怕,眼光四射就想夺路而逃,也顾不得去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找自己。

少女将手一招:“快跟我来,这边走!”说着将身一转往密林间奔去。

许仙紧跟她的身后,尽量放轻了脚步快跑。

两人沿着一道山沟向下,才跑五十丈,就听身后有人呐喊:“那小子逃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还不快追?”

随后有人笑道:“方圆百里都是山区,看他能逃到哪里去?别说是他,就算换成他师傅来,也休想逃脱我们五派的联手合击。”

然后又有一阵“嘿嘿”轻笑:“不要追那么急嘛,先给他逃开十里,我们再追不迟,那样才有趣。”

许仙听得脚都软了。少女迫不得已只好伸出一臂搭在他的腰间,提了他疾驰而去。

许仙感觉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沿着山沟飞身而下,一头栽进山下的青弋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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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热毒


class="width">许仙从百丈悬崖凌空落下,早已被摔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www.65txt.com

河水直灌耳鼻,他只能闭了眼睛顺水漂流,同时也将自己的小命交给了身边的少女。在他心中,总觉得这位向来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少女,应该是上天派来的救命神女。

少女怕他在水中憋坏了,顺手折了根芦管插入他的口中,然后拖着他在水下逆流而上。

河水冰冷,寒彻骨髓,许仙要不是服了大剂量的五石散,恐怕早就冻僵了。纵然如此,他也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直响。

水底潜行了两三里,少女贴着对岸的岩壁从水中探出头来,回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峰,发现只有三四人刚刚抵达江边,而且不约而同往下游寻找去了,并没有一个人向上游追过来。于是她略微放了点心,随即一手提了许仙,一手拨开碧波,如同鱼儿一般向前游去。

时候不大,已经在水中行了二十余里,眼见许仙面色发白,实在挺不住了,少女迫不得已只好拖了许仙上岸。上岸之后,她又提着许仙疾走十余里,终于在一处山高林密之所找到个无人的山洞,这才停下脚步,轻轻将许仙放在地上。

许仙被江水泡了小半个时辰,又在冷风中受了凉,浑身上下冻得跟冰棍一样,只剩心口部位还有些热气。

少女刚才面对众人的围追夷然不惧,此时看到许仙不妙却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她环顾四周,看见洞口附近堆满了树枝枯柴,于是忙去捡了些进来,随后摸摸许仙的包裹,找到了火石。然而手捧火石,她却犹豫着停了下来。

她轻轻敲打火石,却不敢真的点燃,不知道是怕浓烟冒出被人发觉,还是害怕点火时烧了自己。

她一下一下轻击火石,看样子像是从来没有摆弄过这玩意。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没有玩过火并不要紧,只要尝试一下就行了。对她来说,心中的交战却远非常人可比,那是一种剧烈地挣扎,不亚于面对刀光剑影:“五行属水,我最怕的就是火,冤家,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正当她咬紧牙关准备用力敲击火石的时候,忽听许仙咯咯颤抖的牙齿缝里冒出几个字:“五……五……石散……”

少女没听明白,连忙侧耳仔细再听,这次又听见几个字:“我的……包裹……药……”包裹两个字很清晰,少女听明白了,于是赶紧打开包裹寻找。

许仙的包裹很简单,除了两件破旧的衣服、几两散碎银子之外,就是一个又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包。

少女打开一个小包,发现里面是些湿漉漉的泥土一样的东西,仿佛蚯蚓爬行留下的痕迹一般,不禁皱了皱眉。

可是耳边又传来许仙断断续续的声音:“五……石……散,拿,拿给我……吃……”

少女没有法子,只好把那泥土一样的东西用手揉捏了一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泥丸,放入许仙口中,然后心情忐忑地在旁瞧着。

服下泥丸之后,许仙的状况稍微好过些,咯咯直抖的牙齿相互敲击的声音小了些,不过浑身上下还是一片冰凉,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全温暖起来。

少女不愿久等,当即又打开两个小包,捏了两个泥丸塞入许仙口中。

这下可好,许仙刚吃下去就有了很大变化,本来又青又白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火红,冰冷的四肢骤然变得热气腾腾,只是一会儿功夫,他就“腾”的一声跳了起来!双目发赤望着少女,恶狠狠地叫道:“我,我让你害惨了!你,你……”

少女见他浑身发热,不再是先前冷冰冰的样子,本来正在高兴之中,忽然见到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叫道:“许公子,你怎么了?”

许仙张牙舞爪地又叫又唱:“我要死了!这药一天只能吃一剂,你给我吃了几剂?”

少女心中一惊,怯怯地道:“我见公子冷得厉害,就给你多服了一剂,不,是多服两剂,总共是三剂!”

许仙仰天长嚎:“天呐,我先前已经服了一剂,加起来那就是四剂了!我要死了!这次彻底玩完了!”

少女手足无措:“那可么办?要不,我再帮你浸到水里?”

许仙拼命抑制即将狂暴的四肢,咬紧牙关说道:“快,快……我等下就要发狂,发狂就不是自己了,对不起……”话没说完便两眼上翻,双手乱抓乱摇,“哧啦”撕裂了自己的衣服。

少女见了更加心慌,连忙隔空点了他手臂的穴道,提了他急速奔回青弋江。

当她一口气奔到江边的时候,一眼看见一个白骨门的高手,此刻正伸长了脖子望着湍急的江水,似乎想要寻找淹死的许仙。

少女一颗心都放在许仙身上,这时根本没心思动手,当即从那人身边“噌”的一声窜了过去,带着许仙一头扎进江水里。

那人只看到一袭白衣从眼前飘过,隐隐约约有个女子的身影,并未看清少女的模样,更没看见她还带着的是什么人。

然而方圆几百里人烟稀少,此地忽然见到人影,不论如何都值得怀疑。于是这位白骨门的高手心中一喜,随即将手一抬,射出一道焰火,同时放声长啸。

远处隐隐传来啸声响应,看样子正有人急速赶过来。

少女带着许仙在水面之下逆流而上,故意形成一道清晰的水线,游出十余丈才又贴着江底折返回来,悄没生息地顺流而下。

此时的许仙早已陷入昏迷之中,浑身燥热正待宣泄,根本不怕寒冷的江水,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无法在水底呼吸。

少女早想到这点,刚一入水便将许仙抱得紧紧的,双面相对,四唇相接,时不时度过一口气去。

她对人世的了解还太浅,并不明白授受不亲的道理,因而并没有过多的羞涩。在她心中这似乎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

河边虽然有不少的芦苇,然而她却不能像刚才一样折了芦管插入许仙口中。因为前面赶过来的都是高手,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难逃过他们的视线。若是见到一只芦苇在水中快速移动,任谁也会想到下面有人。更何况,此刻的许仙已经陷入昏迷之中,恐怕连芦管都无法咬住。

既然不用担心许仙被江中的彻骨寒水冻伤,少女便悠然自得的贴着江底往前游去。对她而言,别说游个百八十里,就算天天泡在水里也无所谓。

青弋江一路向北,下面接着更大的一条江,那就是长江。

一旦进入长江,别说眼前这几个高手,就算一宫、二殿、三教、四门的主人都赶来,恐怕也不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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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神医


class="width">也不知道游出了多远,青弋江畔渐渐有了村落,许仙的身体也再度变得冰冷,少女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转头看看四周,发现追捕许仙的人早已不见了影子,于是游到岸边,顺手解了只无人小舟,提了许仙跃入舟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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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扁舟顺水而下,两岸青山相对而出,凉风吹拂耳畔,只觉得格外凉爽。

少女心中喜悦,静静地望着许仙,等他醒过来。

许仙紧闭着眼睛,牙齿犹在咯咯直抖,身上的水滴却如炒菜锅里残余的水痕,眨眼之间便被蒸发干净,白里泛青的皮肤很快变成红得绛紫的颜色。

不一会儿,他的衣服尚未干透,身体却已经恢复了先前热气蒸腾的样子。

这一次,他虽然没再疯狂躁动,可是手足还是那么强直,脊背也有些向后弯曲,眼睛也没有睁开,神志似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少女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许仙滚烫的额头,细细的眉峰皱了皱,心中变得焦躁起来,于是再度提起许仙浸在河水里。大约过了盏茶工夫,只待许仙浑身冷透,才又提起来放在小船上。

可是情况依旧不见好转,没过多久,许仙的身体又热得滚汤。

少女没有办法,只得将他一次又一次浸在河水里。

如是三番五次之后,许仙身上的热气逐渐消失了,可是却变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牙关紧闭,神智不醒,仿佛僵尸一般,再没有一点生气。

少女这下慌了手脚,想要找个人帮忙,可是周围偏偏没有什么人,偶尔碰见一两个渔夫,显然也帮不上忙。

她手忙脚乱地操起小舟,急速向下游划去,一边划一边望向两岸,希望能看到个庙宇、道观,或许能找到不世出的高人,出手救助许仙。

一口气划出二十里,庙宇、道观没有见到,却来到一个热闹的水乡小镇上,远远望去,一座座错落有致的翻轩骑楼隐没于苍松翠柏之中。

少女急切地划了船在小镇上穿行,快到镇尾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片红砖青瓦的房舍,门口泊了不少的小船,船上有人提了大大小小的药包,对着远处的人大声吆喝:“皇甫先生回来了!你老娘的病有治了!还不快将她抬过来!”

远处岸上有人答应着:“真的假的?我都等他十年了!天呐,他终于回来了!”

闻听小镇之上竟有名医,少女喜出望外,忙将扁舟向岸边泊去,好不容易在众多的小船中挤了个位置。这时,只见她做出小家碧玉娇软无力的样子,眼泪汪汪地望着岸边的人们,叫道:“各位兄长,叔叔伯伯们,能不能帮我一把,把我哥抬上岸去,他病得厉害,快不行了!”

旁边的人见她生得端庄美丽,面上凄苦可怜,口中又叫得亲切,赶紧将半死不活的许仙抬了上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帮着大叫:“大家先让让,这人病急,快没气了,我们就让他先瞧吧。”

少女跟着众人往前走,穿过一个题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门帘的圆门,来到一个梅花盛开的院中。眼前正有一个年约六旬、长发披肩、面白无须的大夫坐在石墩上给人看病。

众人不敢打扰大夫,只是将许仙放在旁边,然后便退出了圆门。

大夫看完一个,转头看见少女,不觉眼中放光。

少女敛衽说道:“我哥病得厉害,求先生搭救。”

大夫飞快地瞄了躺在地上的许仙一眼,随即望着少女问道:“姑娘是哪里人?好象不是本地人吧?”

少女声音怯怯地答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如今寻亲不遇,兄长偏又病了。求先生给他好好看看。我就这么一个兄长,若是他不行了,我可怎么活啊……”

大夫微微一笑:“你哥哥的病不要紧,他只是内有燥热,外感风寒,只要服下我一剂药,再稍微处理一下,便没事了。老夫耽心的却是姑娘你呢。”

少女以为这大夫不过是个口花花的登徒浪子,不以为意地道:“我没病没灾的,就不劳先生费心了。您只要看好我哥的病就行。”

大夫依旧望着她,双目精光闪闪,留连在她的印堂眉端之间,直到看得她眉峰紧蹙,这才转头看了许仙一眼,提起笔来写了几个字:“黄芩、黄连、黄柏各三两,水煎服……”写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弯腰搭了搭许仙的脉搏,沉吟片刻道:“这病治标容易,治本却难,若是他从此不服石药,自然不会有事。若是他服药上瘾,日积月累之下,只怕还会复发。”

少女见他问也不问便说出“石药”二字,不由得不信,问道:“请先生直言,如何才能不再复发?”

大夫望着她道:“治疗这种病,最重要的是一味黄柏。黄柏既可泄火,又可坚阴,乃是治疗火毒炽热不可或缺的良药。可惜世间的黄柏大都是凡品,效力无法持续。距此不远有座珩琅山,山上有棵生长数千年的黄柏树,若能去那里取来树根,当可收得奇效,哪怕将来再服五石散,十年之内也不会犯病。”

少女闻言心中一松,娇笑道:“既然如此,我去取来便是,还求先生看护我家兄长。”

大夫淡淡地道:“好说,我先施以金针之术,吊住他的性命,只要姑娘能在三日之内赶回,便没事了。”说到这里,他见少女急待往外走,赶忙将她叫住,又道:“姑娘小心,黄柏树下有只千年神蟆,口中吐涎,中者无救!”

少女闻言转过身来,双目放出异样的神采,问道:“什么样的神蟆?怎会居于千年黄柏之下?先生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大夫一面取了金针不急不徐扎入许仙的百会、印堂、大椎、三里,一面傲然道:“姑娘年纪尚轻,未曾听说我皇甫先生的名字,那也情有可原。嘿嘿,当世三神医,除了长桑世家神龙见首不见尾,排在第二的便是老夫了。存于世间的良药,老夫若然不知,还有谁能知之?”说完再度望向少女,神色凝重地道:“千年神蟆久居黄柏树下,每日服用柏籽以及驻足树上的鸟雀,早已修成内丹,姑娘若能将其一剑斩杀,服下内丹,当可增加三百年的功力,或许可以渡过眼前的大劫。否则,不出十日,你便有大难临头了。”

少女听得遽然而惊,身躯后退三布,双目盯着对方,不知这面白无须的大夫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一眼看穿自己的秘密,甚至连天劫什么时候来都知道,那岂不是神仙之属了?

大夫微微一笑,温言安慰她道:“姑娘不要怕,老夫只知救人,不想干涉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对于姑娘未存恶意,只是却有一个请求,不知姑娘肯否答应?”

少女惊异不定地看了他片刻,发现对方面色从容,似乎真的如其所言不存恶意,再回头看看扎满金针的许仙,发现他胸腹起伏有了呼吸,于是问道:“不知先生所求何事?既言只知救人,为何要诛杀神蟆?”

大夫似乎完全明白她言下之意,当下“呵呵”笑道:“姑娘听仔细了,我说的乃是救‘人’,不是救助世间所有的生灵。姑娘‘生’得如此美丽,真是我见犹怜,怎会舍得伤害?请帮我取点蟾酥来,我要炼丹配药。”

少女闻言放下心来,嫣然一笑道:“好说,除了内丹之外,我将千年神蟆整只交给先生,任你随意割舍。”

大夫喜上眉梢:“好!果如此,老夫必有厚赠!”

少女转身出了圆门,向周围人问清珩琅山所在位置,当即摇着扁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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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清蒸


class="width">直到天黑之后,少女才趁着夜色回到小镇,手里提了个大大的包裹,未经通报便闯入皇甫先生居住的小院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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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先生尚未安寝,此时正在油灯下著书不辍。他身后的书架上堆满了整排的书籍,粗看上去不下二三十种,每本都署名“皇甫”两个字,桌上则摆着一叠厚厚的手稿,书名赫然是《黄帝明堂针灸甲乙经》。

听见动静,他急忙出门查看,见是少女回返,不禁喜上眉梢,招手道:“姑娘回来得真快,请跟我到药房说话。”

少女一面提着包袱跟他往前走,一面轻声埋怨:“先生也真是的,话也不交待清楚。等我去了才知道,珩琅山可不是什么善地,那棵黄柏树原来是枯木门的宝贝。这次幸亏他们门主不在,几位堂主也凑巧都出去了,只有一个护法守在家里。纵然如此,我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摆平了那人。出去一趟,差一点就被先生给害死了!”

皇甫先生“哈哈”笑道:“怎么会?我已经算得很清楚,你的劫难还要过几天才到,此去却是有惊无险,不会有事的。”说着推开隔壁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少女跟着入内,一眼看见许仙正躺在一张长长的医桌上,身上的金针已经取下,呼吸很是平稳,面色也有些恢复了,显然情况不算太坏。

她心中一松,将手中的包袱望放在桌上,笑道:“幸不辱命,不但蟾酥有了,神蟆也在这里。”说着打开包袱,露出一只三尺大小的癞蛤蟆,通体金黄,四肢完好,只在胸腹部有道伤痕,可能是她挖取内丹时留下的痕迹。

包袱内还有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包,里面是些黄柏的根皮,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了小半瓶乳白色的液体。

皇甫先生见了玉瓶双目放光,一把抢在手里,笑逐颜开地道:“这可是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好东西!有了它,我可以配制上万颗丹药,救活无数的百姓……说不定还可以拿到昆仑仙墟去卖个好价钱,嘿嘿……”

少女听说“昆仑仙墟”几个字,不觉眼前一亮,明白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于是展颜一笑,问道:“先生要蟾酥还可以理解,却不知要神蟆肉有什么用?您老也真是的!让我小小年纪扛着这么大的家伙,还要受人追杀,若不是能够借水而遁,差点就回不来了!估计此刻枯木门的高手都已经回来了,说不定有人正向这边追来。若是他们来了,我可要在这里躲一躲,求先生救我。”说着眼中神采流离,似乎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皇甫先生目中神光扫向窗外,傲然道:“姑娘莫怕,老夫虽不能独闯枯木门,却也不怕几个不开眼的小贼来至此处。”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注视着桌上金色的癞蛤蟆,笑眯眯地道:“这家伙一身都是宝,肉性寒味辛,可解毒医疮,消积化症;皮性凉味辛,可清洁除虫,解毒散肿。除此之外,蟾皮、蟾头、蟾肝均可入药……”他越说越快,口若悬河,直如爆豆一般。

少女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忍不住道:“先生知道得真多,若是能将我哥的病治好,我情愿拜您为师,向您学习医术,不知您老肯不肯收?”

皇甫先生上下打量她一眼,双眉一挑,笑道:“怎么?你也想行医济世,是否想借此消弭罪孽?可惜我懒得收徒。这样吧,你若有心,有空时不妨过来看我行医,顺便多读几遍医经,自己琢磨琢磨,兴许能学到一点。来,我先教你最基础的医理。你去熬药,救治这位公子。”说着从牛皮小包里取了几片黄柏的根皮,又从身后一排药厨中抓了点黄芩、黄连,放在一个不大的捣臼中,道:“先研成大的颗粒,然后文火慢煎一个时辰,我去去就来。”说着提了癞蛤蟆往外走,看样字是剥皮取药去了。

少女静静地坐在小凳上,一面轻轻研轻敲打石臼,一面不时抬头看着躺在案上的许仙。夜色深沉,油灯暗淡,她的眼中时而精光闪烁,时而流露出几许温柔。未几,她忽然想起一首水边歌女经常传唱的曲子,禁不住轻轻哼了出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她的音色极佳,曲调又是极美,只是对曲意的把握有些不准,只能隐隐约约猜测曲中的意思。

研磨完毕,看看黄柏、黄芩都成了小块,她便取了沙锅慢慢煎药。

瞧着火苗在灶内窜来窜去,她的心里开始时还是有些担心,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口中又开始哼起小曲,仿佛在给睡着的许仙催眠一般。

过了好久,皇甫先生终于回来了,听见少女唱得温柔婉约,禁不住轻叹一声,道:“姑娘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只是我劝你别想得太多,千万别去想感情的事,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

少女的面色有些不自然,急着辩解道:“先生猜错了,他虽然不是我的兄长,却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要救他是有些原因的,……”

皇甫先生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命中多桀,要想成就仙路,必须经过三十六重劫难。有了这位公子的帮助,至少可以轻松渡过一半的大劫。”

少女面现惊服之色,当即问道:“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比我义父说得还清楚!”

皇甫先生只是笑道:“这有何难?你的道行尚浅,若以仙家境界比拟,大约才至真人界中期,如何能瞒得过仙家之人?再者,老夫通晓阴阳血脉,目光所及又非常人可比。”说到这里,他忽然收了笑容,意味深长地道:“无论是修仙修魔,都是任重道远的事。你可要小心了,一旦陷入情劫,不但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这位公子,其中的道理你即使现在不明白,日后也会明白的。”

少女娇躯轻颤,面色变了两变,缓缓点头道:“谢先生指点迷津,小女子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皇甫先生也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走近前将沙锅端了下来,先用一块白布滤去药渣,不待药液冷却,径自取一漏勺,凑近许仙嘴边,然后伸指在下关、颊车二穴各点一记,待其嘴巴张开,便将药液灌了进去。

热汤入腹,许仙浑身抽搐了两下,然后便没有动静。

少女看得心惊,生怕许仙就此送命。

此时却见皇甫先生一手托起许仙,一手在其背部用力拍击了几下,然后一转身将许仙放在一个大大的蒸笼里,抓了把药材丢进锅里,然后随手盖上笼盖,笑着吩咐:“旺火清蒸半个时辰!”

少女被吓了一跳,尖声叫道:“要死人的!公子还是凡夫俗子,怎能耐得如此折腾?”

皇甫先生摆摆手:“不要怕,老夫‘皇甫’两字不是轻易叫得!此法攻守兼备,内有苦寒之药泄火坚阴,下有麻黄之水发汗解表,如此一来,不出半个时辰,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好人。”

少女半信半疑地站着,心中踌躇,不敢帮他添火上柴。

皇甫先生“哈哈”笑道:“你这孩子,怎么恁的想不开,像他这样的资质,虽说已是难得,却也不是盖世无双,即使死了也不难找到新的,你怕什么?”

少女蓦的睁大了眼睛,花容失色地道:“先生莫要玩笑,人命关天呐!”

皇甫先生赞了一声:“好,你既能说出人命关天的话,将来再大的劫难也有望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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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医仙


class="width">夜色沉沉,万籁俱寂,只有灶内燃烧的劈柴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www.65txt.com

少女忐忑不安地望着热气腾腾的蒸笼,生怕见到许仙被蒸熟的样子。

皇甫先生静静地站在窗口,神目如电穿窗而出,似乎看到了百丈开外的光景。

油灯昏暗,火苗不时从灶中窜出,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一老一少,一张一弛,相应成趣。

忽然,远处传来寒鸦凄厉的叫声,似乎有人凌空飞到树上,惊动了睡得正甜的鸟雀。

少女神色一凛,便待出去察看。

皇甫先生摆手将她止住,转瞬之间,眼中的神光更加亮了。

没多久,就听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从数十丈外的小河边传过来:“皇甫先生,皇甫先生,您老睡了没有?”

皇甫先生不急不缓地道:“来的是什么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见客,若无要事,还是等明天吧。”声音穿窗而出,弥漫在空中,久久不散。

嘶哑的声音干咳了两声,然后道:“在下枯木门主古松。实在对不住,您老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身材苗条,容貌秀丽,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

话未说完,便被皇甫先生打断:“什么少女?没见到,我这里来的都是老弱病残,怎会有十三四岁容貌秀丽的少女?”

此言一出,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似乎来的人不少。

没多久,嘶哑的声音又道:“有人看见那少女到你柳湖庄来了。皇甫先生,您与她非亲非故,您就莫要袒护她了,还是将她交给我们吧。我们枯木门上下感恩不尽。”

少女望着皇甫先生,面上神色自然,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样子,不知她是对皇甫先生有信心,还是对自己逃生的能力比较自信。

皇甫先生不慌不忙地道:“古门主,你也有几百年的修行了,干嘛跟一个黄毛丫头过不去?传出去不怕与你的名声有损吗?”

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声音抢着道:“小丫头出手狠辣,不但伤了本派孙护法,杀了敝门二三十位弟子,还砍断千年黄柏,抢走绝世神蟆,让我们枯木门丢尽了颜面!”

皇甫先生不以为意地笑道:“贵派宝物甚多,弟子更是多如牛毛,不缺那两个人吧?以我看,不如给我个薄面,这件事就这么一笔勾销了吧。”

外面传来乱七八糟的狂叫声:“做梦!快把人交出来,不然一把火把你的房子烧光!”

皇甫先生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种小角色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那些人叫声未落,便听见古松厉声骂道:“都给我滚一边去!老子还没发话,你们鬼叫个什么!”

少女还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皇甫先生,瞧他怎么解决。

皇甫先生也保持沉默,露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吃定了枯木门一般。

过得片刻,只听古松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皇甫先生,您老的面子谁敢不给?只是这件事实在太大,神蟆被抢倒也罢了,那棵千年黄柏可是我们枯木门的至宝,如今给她毁了,本门的损失太大了!”

听说黄柏树被毁,皇甫先生也吃了一惊,禁不住回头瞪了少女一眼,意思是:“你闲着没事砍那古树干嘛?我只是让你取点根皮,干啥砍个连根倒?”

少女伸伸舌头,低声巧笑道:“我御剑斩蛤蟆,一不小心将黄柏树斩作两截,嘻嘻,我不是故意的,是老树不结实!”

皇甫先生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责备她什么,只是对着窗外提高了声音道:“这么说,连老夫也护不了她?枯木门就真的不肯给这个面子吗?”

却听古松嘶哑的声音道:“不……这个……要是您老擎出医仙令,别说小丫头斩了黄柏树,就算杀光我枯木门弟子,我也不敢找她的麻烦……”

皇甫先生双目精光闪烁,怒道:“老夫凭空得了医仙令,至今已有八十余年,一直没有机会用出去,到如今几乎忘记了这回事!哼哼!闹了半天,你们怕的是医仙令啊!老夫的面子竟然一点都不值钱!”

古松在外面“嗯,啊”之声不绝:“不是那么回事……啊,您老的医术天下第一,面子当然比谁的都大……不过……嗯,这个……那个……我也没有法子……”支吾了半天,不管怎么说就是不松口!意思是离了医仙令决不放人!

听见“医仙令”三个字,少女的面色一下子变了,心中禁不住对皇甫先生肃然起敬。她知道,八十年前有一场浩劫,当时正邪大火拼,死伤不计其数,要不是有一位神秘老者出手救治,至少有数千名高手身赴黄泉。当时老者见一个救一个,不论正邪,不管伤势多重,只要没死,全都救了回来。后来被救的人感恩戴德,经过商量之后,将一块金字令牌送给他,说是只要他开口相求,不论什么事都帮他做到。但是医仙令只有一块,他也只有一次机会,用过了便不能再用。

皇甫先生向来一帆风顺,此时却感到很是气瘪,心道:“怪不得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无往不利,每个人都对我点头哈腰,原来不是因为我的功夫高,也不是因为我的医术精湛,而是因为我身怀医仙令的缘故!哼,气死我了!医仙令!难道说离了医仙令我就寸步难行了?我偏不信这个邪!”他越想越生气,最后勃然大怒,对着窗外大声叫道:“既然如此,老夫今天就为了这件小事动用医仙令!古门主,请你传话天下:‘我要用医仙令保这位姑娘三百年内不受黑白两道的伤害!’听见没有?”

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很多人齐声答道:“听见了!从今而后,我们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古松嘶哑的声音传过来:“枯木门谨遵吩咐!”

皇甫先生冷哼一声,不想再说什么。

少女又惊又喜,没想到天下武林垂涎三尺的医仙令今天竟落到自己头上!她觉得匪夷所思,不知道皇甫先生这是怎么了,他不会忽然发疯了吧?

这时候,一个甜甜的女音传过来:“皇甫先生请放心,我们祈风教绝不与那位姑娘为敌,即使她过来割我们的脑袋,我们也只能缩着头走路,绝不敢还手。”

接着是一个老妪的声音:“我乔三娘以项上人头作保,玄阴教十几万弟子都不会与她为难,以前的恩恩怨怨也全部一笔勾销!”

然后是一个阴沉沉的男声:“敝人宁七魅,忝为宁幽宫二宫主,愿意谨遵医仙令行事!”

随后又有来自白骨门、化血门、阴阳门、拜火教的人发话,甚至连兰若殿、幻神殿的人也都说了几句,一宫二殿三教四门竟然全都来了,而且没有丝毫异议!

少女听得心花怒放,“咯咯”笑道:“这么多人任我为所欲为,捧我做天下独一无二的小魔女,真好玩!皇甫先生,这是您的本意吗?”

皇甫先生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眉头紧锁望向窗外,喝道:“今天为何这么热闹?难道说百年一遇的‘万圣会’提前举行?就在老夫门前召开不成?”

外面传来嘻嘻哈哈的怪笑声,然后是古松嘶哑的声音:“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是想求您老人家帮个小忙,大家都不好意思开口,只好有我来挑明了。”

闻言之下,皇甫先生满头青丝根根直立,厉声喝道:“你们究竟看中老夫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用心良苦,不惜先行挤兑老夫,让我抛出医仙令无以自保,这次你们称心如意了!”

少女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将自己砍断千年黄柏、抢走神蟆的事放在心里!那么多人原来是为了别的事?那会是什么事呢?一回头,她看到热气腾腾的蒸笼,心中禁不住嘭嘭直跳!

果不其然,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很快被宁七魅阴恻恻的话语压了下去:“只要先生交出那位姑娘的同伴,我等立马散去,却不敢打扰先生清修。”

闻听此言,皇甫先生“嚯”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瞪着少女,低喝道:“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捡来的?怎的如此烫手?”

少女花容失色,声音怯怯地道:“不就是许真君的孙子嘛……天知道为何这么多人要找他?吊靴鬼一般,从金华一路追到这里来……”

“哪个许真君?莫非是奉玉帝之命率十万天兵荡魔除寇的许逊真君?天呐!我被你害惨了!”皇甫先生一拳敲在窗台上,口中埋怨道:“小丫头片子,干嘛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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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红烧


class="width">少女颇感委曲地道:“许真君又怎么了?难道说传言会是真的?当年他飞升的时候真个留下了不少宝贝?”

皇甫先生面色阴沉不定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口中嘟囔道:“当年那场大战,你无法想象是何等的惨烈,不但正派群雄死伤近半,几十万魔众死的死,伤的伤,就连魔门九脉近千的堂主、护法也尽数战死,逃出来的没有几个。www.65txt.com其中更有各派掌门以及魔门一百零八位种子高手失踪,他们掌握的魔门秘笈和各种法器也都凭空消失了,这么大的秘密,你叫这些人如何甘心舍弃?”

少女听得焦躁:“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说就这么把许公子交给他们吗?哎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是不是应该出笼了?”

皇甫先生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看样子是是在绞尽脑汁想法子。

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耐不住了,不住有人催促,其中一人叫道:“先生留着那小子也没用,还是交给我们吧。我们幻神殿情愿拿一株生长五百年的天山雪莲来换。”

皇甫先生眉毛跳了两跳,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然后听见来自祈风教的女子柔声道:“先生请放心。他一个小小的孩童,只要肯说实话,没有人折磨他。”

皇甫先生嘴角了一下,还是没有吱声。

这时宁七魅阴恻恻的声音传过来:“嘿嘿,先生若是不肯,我们就待在这里不走,哪怕是三年五载,十年八年,也有耐心等下去。”

皇甫先生面上现出怒色,想说:“你守上一百年又咋的?难道说老夫还熬不过你?”

话未出口,就听乔三娘得意的笑声传过来:“还是我老婆子有先见之明,先将那小子用阴阳泉浸过,他现在皮肤水灵得很,浑身上下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极易辨认,走到天边也逃不出我的耳目!”

皇甫先生听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回头望了眼正在冒着热气的蒸笼,两步三步跨到药柜旁,探手抓了些肉桂、白芷、麝香,又取了些不知名的颜色黑黑的药粉,一手挪开蒸笼,一手将药材投入锅内,然后他打开了蒸笼。

在蒸笼打开的那一刻,少女惊喜地发现,许仙已经睁开了眼睛,面色也恢复了先前晶莹剔透的样子,显然他服食五石散留下的热毒以及河水浸泡所受的风寒都已经全部祛除了。

她刚想上前将许仙扶下来,就见皇甫先生出手如电,食指连点,落在许仙百会、大椎、膻中、至阳等诸般大穴之上,然后轻轻一拨,将其推入滚烫的热水之中!

少女被吓了一跳,急着上前想将许仙捞出来。

皇甫先生手一伸将她挡住,同时“嘿嘿”一笑,口中蹦出几个字:“姑娘急什么?这道菜还没熟呢!清蒸之后,尚需红烧!”

少女呆若木鸡,哭笑不得。

皇甫先生双手不停,提了许仙的衣襟将其在锅内翻来覆去地涮,就像大冬天准备吃涮羊肉一般,又像染坊的伙计在染布,不一会儿,许仙满头满脸都是酱紫色的水液。等到出锅的时候,本来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就成了黑里透红的庄户放牛娃。

少女看得眼前一亮,心中更是欢喜:“如此一来,还有谁能认得出?只要稍后找个机会,就可以逃出去了!”不过转念一想:“若是那些人紧追不放,终究能看出破绽。过段时间经水一洗,许仙就会原形毕露了。此举还是瞒不过外面那些狡猾的狐狸!”

皇甫先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嘿嘿”干笑两声,传音入密道:“老夫的清蒸鲤鱼、红烧排骨乃是天下一绝,若没有解药,哪怕一辈子也不会掉色!解药之法你想不想学?”

此时话已说到关键之处,少女生怕外面的人听见,只能一个劲地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皇甫先生意犹未尽,从腰间取下个小小的烫金葫芦,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金丹,塞进许仙口中,轻叹一声道:“最后一颗了!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离开师门很多年了。这小子,唉,这小子还是要救的,不然将来见到许真君,只怕不好说话。”

金丹刚一入腹,许仙身上就发出“噼里啪啦”爆豆般的声音,只见他全身后仰,脊柱拼命伸展,四肢骨骼扭曲着向外延伸,只是片刻工夫,每节骨骼都似乎变长了半寸。爆豆般的声音只尺许了一小会便消失了,代之以细碎的摩擦音,仿佛春天的小雨轻轻敲打在脸上,许仙的肌肉迅速生长着,改变着,由细变粗,由短变长。不过盏茶功夫,他竟然长高了半尺,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余岁农家青年的样子。

见此情景,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知许仙服下的那颗丹丸定然是了不起的仙家神丹,要不然不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她将一双眼睛盯在皇甫先生面上,感觉这人越来越神奇,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不知他出自何门何派。

皇甫先生上下打量了许仙一眼,旋即伸出手去在他面上拿捏了两下,很快地,许仙面上的肌肉就变了样,本来圆圆的脸庞变得有些细长。经过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纵然是乔三娘来了也不可能认得出。

直到这时,皇甫先生才将许仙被点的穴解了,传音直入他的耳中:“小子,别作声!你也听见了,外面那些人全是为你来的!我可是已经尽心了,你小子若不努力,功力一直这么差的话,早晚被那些人捉去!你从师门学到了什么功夫?趁现在金丹之力尚存,还不紧着练功?”

许仙其实早就醒了,先前还在蒸笼里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众人的说话,只是因为全身无力,无法动弹,才不得不任人摆布。此时服下金丹,他感到内外俱爽,浑身舒畅,简直有种心旷神怡、飘飘欲仙之感,于是上前一步,对着皇甫先生纳头便拜,随即又对站在旁边的少女拜了两拜。他不敢说话,只能依言闭目合掌,开始修炼师傅石叫天传下的五雷正心法印。

皇甫先生转头对少女道:“夜已深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在这里瞧着,老夫回去睡觉!至于院外那些人,既然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候着好了!我倒不信他们敢进来抓人。再说,我这小小的柳湖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说完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少女在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眼见许仙用功正勤,想起自己也是刚刚服下千年神蟆的内丹,于是也坐了下来,潜心运功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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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挑拨


class="width">次日一早,许仙提了药箱,跟在皇甫先生之后,大摇大摆出了柳湖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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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之上,见到不少人在旁窥伺,也有很多人走上前打招呼,其中包括几名先前见过的来自白骨门、枯木门的高手。可惜没看到乔三娘那个老妖婆,不知道她是不是只能选在夜里出来。

许仙大着胆子装聋作哑,一切自有皇甫先生出面应付。

皇甫先生不动声色地跟众人一一寒暄:“老夫出趟远门,诸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出诊;如果不愿动弹,尽可以继续守在这里。只是不得损毁我柳湖庄的一草一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都不愿撕破脸面,因为每个人都担心大劫将至,很可能不出十年,便会再度出现天下纷争、血流成河的场景,届时,皇甫先生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拜火教的展堂主原本性如烈火,此刻也不敢当着皇甫先生的面骄横放肆,只能低下头道:“先生发话,谁敢不尊?我们就分出一半人跟着先生,一半守在原地。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皇甫先生冷哼一声:“那就来吧。”说着令许仙撑起一叶扁舟,沿着小河顺水而下。

魔门众人判定许仙还藏在柳湖庄,生怕到手的香勃勃被别派抢去,因而绝大多数的高手都留了下来,真正跟上去的没几个。

那些人似乎耐性极佳,干脆在附近找了房子住下,准备来一场持久战,或者等他个十天半月,若是皇甫先生回来了,那就接着再等;若是他一去不回,就想法动手逼许仙出来。

众人等啊等啊,一连等了五天,才见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轻移莲步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只金光闪闪的令牌,口中“咯咯”笑道:“诸位好雅兴!大冷天还留在外面风花雪月,真是难得,难得啊!”

众人见了,齐齐别过脸去,装作没有看见。

少女知道这些人忌讳医仙令,没有人敢跟自己作对,于是越发胆大起来,叫道:“古门主,听说贵派有好几株十分珍贵的古树,除了千年黄柏之外,还有什么万年降龙木、绝世紫檀树,待我去一剑砍了如何?”

古松哭丧着脸,叫道:“姑奶奶,求你高抬贵手,放过那些老树,那可是稀世之珍,国家一级保护树种,若是砍了可就真的绝种了!”

少女笑道:“只要你将贵派之人全部撤走,我不去捣乱就是了!”

古松咧着嘴没有动,手下几个堂主却疾疾离去了。

少女又转头望向拜火教的展堂主,笑道:“听说贵派的圣火是从波斯不远万里弄来的,平时藏在一个神秘的山洞里,那山洞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凤凰山的紫云洞?待我去浇上一瓢水,帮你弄灭了吧!”

展堂主勃然大怒:“小丫头片子,你,你……”说着环顾四周,发现不少人在盯着自己,于是心中一凛,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提真气破空而去。显然他也没想到本派的秘密竟然被少女一句话泄了底,不得不紧着回去将圣火转移位置。

少女见他去势狼狈,禁不住“咯咯”直笑,清脆的声音响在空中,仿佛黄鹂的歌声一样婉转。

笑声稍停,她又转头望向宁幽宫的二宫主,也就是那个曾经追踪千里想要捕捉自己的人,甜甜地道:“听说宁幽宫有三个妙处。一是万花园,里面有数不尽的灵芝仙草;二是清幽洞,里面有五百年前十大天魔留下的秘笈;三是月华宫,其中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古怪。我准备挨个儿前去看看,不知贵派是否欢迎?”

宁七魅面色变了两变,问道:“你从何处听说这些东西?莫要造谣,本派除了万花园之外再没有别的宝地!”

少女并未说破自己冲出宁幽宫幻成人形的秘密,眼见对方再也无法认出自己,心情愈发轻松,笑道:“二宫主就不要隐瞒了,宁幽宫忝为魔门九脉之首,若不是有清幽洞留下的魔门秘笈,如何能每每力挽狂澜,长期霸占万圣会首席的位子?这件事已有不少人知晓,倒是那月华宫甚是古怪,二宫主能否解说一番,让我和在场诸位开开眼界?”

宁七魅听她越说越详细,周围之人也纷纷露出惊异不定的神色,不由得着急起来,喝道:“诸位别听她信口雌黄,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喂,小丫头,你说够了没有,说够就快些滚吧!”

少女“咯咯”笑道:“看看,被我说到痛处了。请问在场的诸位长老、护法,愿不愿听我再说个秘密,你们是否知道,宁幽宫三宫主宁三魂最近在忙些什么?”

话未说完,就听宁七魅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不要说出的好!否则……哼哼……”言犹未尽已然不见了影子,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少女见自己三言两语说退三派高手,心中更加兴奋,接着对一位白骨门的高手道:“听说贵派的祖师骷髅圣君早已仙逝了,如今供奉在白骨洞里的乃是赝品,留着吓唬人的,不知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不单所有白骨门的高手被吓了一跳,周围的人也都吃惊不小,有人问道:“姑娘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少女小嘴一翘:“呶,这事你得问他,不知这位白骨门的堂主排行第几,如果能排进前三位,说不定能知道这件事。”

那位白骨门的高手只是狠狠地瞪着她,怒道:“姑娘究竟出自何人门下?为何会冒出这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来?小小年纪,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古松用嘶哑的声音笑道:“白三堂主,你倒是说说她讲的是不是真的,我怎么觉得蛮像那么回事。骷髅圣君五十年不出江湖,就算是闭关修炼,也用不了那么久吧?”说到这里,他回头望了少女一眼,道:“姑娘知道得不少啊!是不是皇甫先生交待你的?”

少女“嘻嘻”一笑不置可否,意思是你尽管瞎猜好了。

这时候,一个祈风教的女子忽然道:“大家别听她瞎扯!先捉住姓许的要紧!别给她挑拨离间。”

少女未待众人发话,抢着道:“这位祈风教的姐姐,听说贵教掌门上官小仙上了峨嵋山,跟空相大师相聚数月,回来便闭关不出,十月之后产下一子,取名上官小相,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祈风教的女子以手塞耳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无法得到证实。”

闻听此言,众人没有一个人敢笑,而且无不面现惊诧之色,显然对此事甚为担心,生怕祈风教跟佛门搭上关系。

这会儿宁七魅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阴声道:“小丫头,任你舌战莲花,也

休想起到调虎离山的作用。若论机智,你还差得远呢!”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对,任她说得天花乱坠,我们也不能走。先捉住姓许的,别的日后再说!”

少女故作焦虑地回头看了柳湖庄一眼,轻咬银牙说道:“唉!我也算尽力了,许公子,你就听天由命吧!”随即环顾四周,“诸位也不要那么狠心,否则若是许真君重回人间,说不定会找你们拼命!”说完一跺脚走了。

众人听说许仙果然还在庄内,各自面现兴奋之色。

他们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还是未见皇甫先生回来,于是决定动手了。

他们不想毁坏柳湖庄的房舍,故而舍弃火烧、水淹等粗俗的法子,先由幻神殿的高手飞至柳湖庄上空,居高临下撒了把“迷神幻影散”,然后由白骨门的高手发出“白骨搜魂”之音,最后由兰若殿的人催动一群彩蝶入内,结果费了半天的劲,只逼出几个奴仆下人,始终不见许仙的影子。

他们又将那些奴仆下人逼问了半天,结果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原因是这些人全被早早撵到后院干活去了,对于皇甫先生所做的事确实一点也不知道。

这一下,魔门九脉的人都傻了眼。

有人还不死心,暗想:“诺大的柳湖庄,肯定会有地窖。姓许的定然藏在洞里了!等到食水用尽,他自然会出来。”

于是乎数百人散了一半,还有一半人守在当地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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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鬼仙


class="width">梅花谷,满山遍野的梅花,白的雪白,红的血红,芬香蓊勃,落英缤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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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很喜欢那些开得绚丽多彩的花儿,从早到晚一整天在山谷内飞来飞去。

梁山伯则喜欢静静地停在花枝上,沐浴着冬日暖暖的阳光,享受那分难得的宁静安详。

白天的梅花谷没有什么人,只有松鼠在林间戏耍,白兔在草丛中酣睡,五颜六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各式各样的鸟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此时此刻,山伯忽然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既然抛开了诗书,又不用经纶事务,一切都变得无比轻松。他宁愿永远沐浴在晴天朗日之下,而不愿去想夜晚的孤寂。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火红的夕阳最终还是下山了,一轮明月缓缓爬上树梢,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英台斜*在山伯身边,摸着身上柔软的蝶衣,说道:“可惜这衣服太小了点,若能大若人体,该有多好!”

山伯柔声道:“世间不如意事十有**。若是大若人体,就不是蝴蝶了。”

英台紧抓住他的手,缓缓摇头道:“梁兄有所不知,送我蝶衣的那位仙子曾经说过,这两件蝶衣是她苦思冥想、辛苦数日琢磨出来的,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等闲妖魔难以破之。仙家宝物变化万千,若说能大能小,甚至移形换貌,都不是没可能……”话未说完,她的形体竟然真的开始变大起来,盏茶工夫便增高到本身高度,进而蝶翅化作手臂,绒毛化作肌肤,最后连面部也恢复了本来形象!

她竟然依托蝶衣幻出了人形!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想象:“天呐,到底是我化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化成了我?人说庄生晓梦迷蝴蝶,我现在是蝴蝶晚梦迷英台!”

山伯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心里一片混乱:“自从跌落井中那一刻,所经之事再不能以常理论处!我的**还在九龙墟之内,魂魄却已经化成了蝴蝶,这一切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如今英台竟然凭着蝶衣化成了人形,真的令人难以理解!苍天呐!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令这么多的奇迹凭空落在我们身上?你若是真的眷顾我们,又何必赐予这么多的磨难?若是讨厌我们,又为何不让我们痛快地死?”

山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场赌注其实才刚刚开始,真正的磨难还在后面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对玉人静静地坐在树下,相依相偎,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的心里很矛盾,既有甜蜜,也有苦涩,然而更多的还是迷惘。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等到皎洁的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宁静的梅花谷忽然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影从各个角落聚拢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态多样,衣着迥异。欢声笑语,不时从各处响起。

忽然见到那么多人,梁祝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英台心中很紧张。她首先想到的是鬼魅,因为那些人看上去很恍惚,就像一团烟雾一般。

梁山伯的心里却感到十分悲哀:“‘人死曰鬼’,我和英台都是死过的人,灵魂脱离了**,便属于鬼魅了!虽说有了蝶衣相护,看起来像是人形,其实内里跟那些人差不了许多。”

“既然都是鬼魅,便没什么可怕的。”山伯一面安慰英台,一面远远地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人群。

人影越聚越多,到后来渐渐多过百人,寒暄之声此起彼伏。

“杜先生,您真的要离开了吗?离开之后您准备到哪里去?”

“杜老伯,你昨天讲的故事真好听,趁现在月白风清,能不能再讲一段?

“杜师傅,听说谷内又来了新人,您帮我们引荐一下好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称呼之中都离不开一个‘杜’字。

梁山伯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姓‘杜’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头戴白伦巾,身着鹤氅裘,形象格外清晰,与别人的影影绰绰大不一样。

正看之时,忽见那老者向自己招手:“请过来叙话!两位既然摸到这里,就不是外人。”

英台稍显迟疑,山伯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对着老者躬身施礼道:“我等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多多关照。”

老者笑着还礼:“大家都是灵鬼,不必执著于人间俗礼。在下杜预,比两位早来几年,算是此地之主。这些都是谷内的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招呼,嘘寒问暖,气氛显得很是热烈。

有人见他们身着蝶衣,笑着道:“这劳什子可以脱下来了。放心吧,有杜公在,牛头马面也会给几分面子!梅花谷已经安静了几十年,你们就放心地在此修炼,不会有人打扰的。”

梁山伯一面跟众人说着话,一面惊异地望着老者,心想:“这杜预是什么人?看上去似乎很神气的呢!”

老者笑着呵斥说话之人:“别胡说!他这件衣服制作得很精细,一看就知非是凡品。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百日之内最好别脱下来。等到阎君的通缉令过了期,那时再脱也不迟!”

山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想了半天,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禁不住脱口问道:“莫非先生便是精研春秋左传,曾以八百精兵大破吴军,逼得吴主孙浩走投无路的征南大将军杜老先生?”

杜预嗤之以鼻,笑道:“什么征南大将军?全是狗屁!浪里虚名的东西,有什么用!人活着还是要做点正事!老夫活了六十三岁,前半生打打杀杀,全都虚度了,到了晚年才开始写《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春秋左氏传音》、《春秋长历》等几本书,总算到老没有白活!要不然,现在的日子哪会这么好过?咦,看你年纪轻轻,莫非读过拙作不成?”

梁山伯绝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死去几十年的前辈高人,心中感慨万千,口中恭恭敬敬地答道:“晚生侥幸读过一些,对先生的注解由衷佩服。”

杜预似乎有些不信:“是吗?你会对《左传》感兴趣?不行,我要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吹牛。”

话未说完,就听旁边有人笑道:“杜公,您老学问渊博,就别刁难他了。人家是新来的,年纪又这么小,哪能答出您的问题?有这工夫,还不如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听。”

杜预扫了众人一眼,怒道:“就知道听故事!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再这样下去,你们何时能有进步?”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道:“还有百日就要离开了。说老实话,在这宁静的山谷住了几十年,任谁心里都有几分留恋。相处这么久,我也没什么宝物留给大家,临走之前,只想将自己修炼多年的一点心得跟大家交流交流,你们究竟想不想听?”

众人闻言“呼啦”一声围了过来,口中叫着:“杜先生,杜爷爷,您快讲吧,我们都盼了好久了,正竖着耳朵听呢!”

杜预看着大家十分急切的神色,“嘿嘿”一笑,故做高深地道:“在我开讲之前,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有人能答出来,我就一分不留倾囊相授,如果没人答得出来,我只能传授一半!”

一个**岁的小孩子冲上前抓住他的手,一面使劲摇着一面撒娇道:“杜爷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讲给我们听吧。”

杜预一把将他捉过来抱在怀里,伸手整了整白伦巾,笑道:“不行!**无价,只传智者。这些问题既是做人的常识,也是做鬼的根本,若是答不上来,你们的日子就算白过了!再修一千年还是孤魂野鬼!”

众人哑口无言,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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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魂魄


class="width">杜预拍了拍手掌,说道:“大家听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来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左传.昭公七年》,子产在回答伯有是否‘能为鬼’的问题时,曾经说过一段话,那段话对于做人做鬼都有极高的价值,你们说说,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人能答得出。

有个年轻的女子面现哀愁之色,埋怨道:“奴家生来没读过诗书,连字都不识,哪里知道什么左转右转?又不是考秀才,杜公这题谁能答得出?”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我当年似乎读过,只是日子久了,全忘记了……杜先生,您就讲出来吧,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杜预摇头叹了口气,眼睛从众人面上转到梁祝二人身上,道:“你们也说说看,知道多少说多少,记不全没关系。”

梁山伯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答道:“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先生是指这句话吗?”

杜预眼睛一亮,问道:“看样子是真的读过《左传》了!不过,你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梁山伯微微一笑,答道:“我还记得先生的注解呢!您老好像说,人一生下来就有了魂魄。魂魄跟实实在在的人体一样,也是由极为精细的物质组成的,不管是人体还是魂魄,如果能大量吸收、储存精微物质,都会越来越強大,甚至可以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

杜预点点头,颇为满意地道:“说得不错。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这段话都是修炼的总则。做人讲究修身养性,不断积累自己的能力;做鬼也要不断修持,逐渐累计精微物质,使魂魄越来越强。所谓神而明之,什么是神而明之?那是神仙之流了,最低也是个鬼仙。‘鬼仙者,五行之下,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间无性,三山无名,不入轮回。’嘿嘿,快了,再过几天……老夫就差不多了……”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赞道:“小伙子,你的学问不错嘛!若是参加科考,定然可以高中。”说着上下打量了梁祝二人一眼,连叹两声“可惜”。

闻听“可惜”两字,英台心里有些难过。她明白对方的意思,那是说山伯这么年轻就死了,实在可惜得很。想想也是,如果山伯没有殉情,以他的才智定能做出一番惊人的事业。可是现在呢?只能跟孤魂野鬼为伴,前路渺茫,不知乡关何处,想想就令人沮丧。

止住叹息,杜预又问众人:“你们说说,到底什么是‘鬼’?什么是‘魂’?什么是‘魄’?谁能分得清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举手:“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就是‘魂’,至于‘魄’嘛,要么下了地狱,要么早就消散了!”

杜预微微摇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你们的境界还差了些。若想修成鬼仙,难呐!”说话之间,双目依旧望向山伯,似有希冀之色。

山伯觉得这问题不好回答,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勉强答道:“《说文解字》中说,‘人死曰鬼’;‘魂,阳气也。魄,阴神也。’‘魂魄,神灵之名,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礼记.郊特性篇》中则说:‘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就是说,人死后魂魄分离,魂升到了天上,而魄则降到地下。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

杜预先是赞了两句,然后笑着摇头,说道:“前面说得不错,后面不够准确。‘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这句话并不能谨从字面解释。实际上,人死之后,魂气有上升的愿望,也有上升的可能,可是绝大多数最终还是下降了。你道为何?”

山伯摇摇头,这种问题从未进入过他思考的范围。

英台鼓起勇气道:“魂气被黑白无常拘了去,压在阴曹地府了呗!”

杜预望她一眼,笑道:“你也说对了一半。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都是外在的因素,并非魂气下降的关键。譬如尘世之中,一个人能不能出人头地,关键在于他自己是否努力,别人的打压都是次要的。人死之后也是这样,魂气能不能上天,归根到底取决于修炼的程度。如果魂气足够强,比如说道家修成了元神,身体虽遭兵解,元神还是能升入天界,成为傲啸于云天之间的尸解仙;如果是普通人,从未经过修炼,魂气相当弱,既没有能力升天,也无法承受世间急风暴雨的考验,只能被牛头马面引入阴间;还有一类人,修炼程度不高不低,或者因缘凑巧得了某种便利,虽然无法上天,却能在世间生存下来,最终就成了不受约束的孤魂野鬼,譬如我们这些人……”

话未说完,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赞道:“先生说得不错!在下王道凡,本是茅山道人,当年跟师祖一起迎接魔教的挑衅,双双不敌,几乎同时兵解。结果师祖元神出壳升了天,我却跑到了这里。不上不下,就在这里吊着了!”

英台望着坐在杜宇怀中的孩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弟弟,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说你也修炼过不成?”

那孩子本在高兴之中,闻言忽然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我姑姑……是衡山派的长老,为了保护我,将唯一的仙草给我吃了,还背着我跑了很远很远的路,最后仍然被拜火教的魔头赶上,姑姑……的元神也散了……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英台听他哭得心酸,走上前去帮他抹了抹眼泪,劝道:“好孩子,别哭了,以后我来做你姑姑,行吗?”

孩子泪眼婆娑瞄了她一眼,说道:“我只能叫你姐姐。我姑姑比你大得多。”

英台一怔,随即道:“姐姐就姐姐,我反正也没亲人了,认个弟弟也不错。”

山伯一直在思考老者的话,感到很受启发,再度躬身问道:“先生说得真好。您老一直在说‘魂气归于天’,却不知‘形魄归于地’何解?”

杜预一把将孩子推给英台,答道:“‘形魄归于地’,形指**,人死后入土为安;魄指阴魄,比魂气更加脆弱,不可能升入天界,也难存于世间,只要被风一吹,被雨一淋,就彻底散了,最多只能进入阴间,跟被拘的魂气合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忽然上下打量了近在咫尺的英台一眼,面现惊异之色:“咦,你的魂魄俱在?这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连声惊叹:“天呐,这可是真的啊!”

英台不以为意地道:“魂魄俱在怎么了?”

杜预激动地手足颤抖:“傻孩子,魂魄俱在,那就是完整的人了!你们阳寿未尽,生死簿上没有名字,只要能找到合适的**,随时可以成为人呐!”

英台与山伯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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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鬼谣


class="width">英台厌倦了尘世的束缚,比较而言,她更喜欢身着蝶衣,自由自在地飞翔在天地之间,与清风朝露为伴,飞鸟鸣蝉相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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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却不能那样做,因为他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阳魂残缺。”他不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化蝶一时,便会折损阳寿十日,等到阳寿尽了,或许就穿不得蝶衣,只能到阴曹地府报到了。因此,他需要找个合适的肉身,脱下这件虽然制作得十分精巧,却不适合他穿的蝶衣。

不过,什么样的**才好用呢?

众人围着梁祝二人议论纷纷,不停地给他们出主意。

“别找太胖的,不然迈不动步子!”

“别找太瘦的,否则没力气干活!”

“别找千年僵尸,否则手脚不灵便!难看死了!”

“不知道找个女身行不行?听说最近变身很流行的。”还有人在歪门邪道地瞎说。

杜预听得不顺耳,将手一摆,低喝道:“什么玩意,尽是些馊主意!”

“杜公,您倒是说说看,什么才算是好主意?”

杜预双眉微扬,说道:“身材、相貌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心地’和死亡的时间,还有就是死亡的方式!”

先前说话的年轻女子笑道:“杜老也真是的,不过是找个肉身而已,又不是找对象成亲,还讲究什么‘心地’?”

杜预摇摇头:“不然。所谓同气相求,只有找到心地相若的肉身,才能最大限度发挥自己的能力,否则即使魂魄融合进去也呆不久。当然了,如果你的能力相当强,特别是心性十分坚韧,那又另当别论。”

山伯觉得好生为难,问道:“萍水相逢,连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怎能知道对方的心地是好是坏?”

旁边有不少人跟着附和:“是啊!就算是多少年的朋友,也难看透对方的心性,人面兽心的家伙的家伙多了!”

杜预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好法子。只能说先看面相,感觉还可以就试试,不行赶紧换。”

有人问道:“那么时间呢?是否越早越好?”

杜预道:“只要肉身没坏,便不算太晚。除非处于冰天雪地,**可以长久不坏;若是温度较高,**很快就坏了。一般而言,时间越短肉身保存得越好。不过如果进入太早,也会有问题!因为人死之后呼吸虽然没了,灵魂并没有立即离去,总要过几个时辰才走。若是双方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容易引起性格错乱、记忆缺失。一般来说,必须在对方死去四个时辰之后才能借尸还魂。”

“那么,死亡的方式呢?这方面有什么讲究?”

显然,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感兴趣,因此不断有人询问。

杜预深吸了一口气,道:“死亡的方式也很重要。比如说,一个人被别人用刀砍死了,或者服毒自尽了,要么四肢不全,要么五脏受损,肉身就不能再用。试想,他们自身的灵魂都无法生存,何况外来的魂魄呢?一般来说,最好是身体完整,五脏俱全的,比如说掉河里淹死的,落入洞窟憋死的,一时想不开气死的……”

山伯乍舌道:“这可不好找呢!看来要碰运气了。”

英台望他一眼,轻笑道:“还有啊!梁兄挑人的时候可要看仔细些,千万别找凶神恶煞的家伙,否则我会做噩梦的!老实说,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相貌,那样子看着才亲切。”

山伯叫道:“那就更加难了,百万人中也难找到十分相似的,何况还有心地、死亡时间等诸般限制。难呐!”

杜预连连摆手:“只要骨架差不多就行了,至于胖瘦、脸型,都可以再想办法。我说诸位,你们都别闲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趁现在月白风清,都出去四处走走,若是见到新死的人,赶紧回来说一声。不过千万别走太远!尤其不要*近宁幽宫三十里之内,知道吗?”

众人答应一声“知道了!你都说过几百回了!”,随后便散了。

山伯不忙去寻找肉身,而是捉住杜预不放,问道:“先生适才所言修鬼之论,似乎言犹未尽,其中还有很多模糊的地方,能否再仔细说说?”

杜预看周遭无人,笑道:“小兄弟做鬼没几天,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正像我先前所说的,若想明白修鬼的原则,还要从子产的话中去寻求。‘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这句话讲得很清楚,你仔细琢磨琢磨。”

山伯恳求道:“这句话的核心应该在于‘用物精多’四个字。不过到底什么是物精?怎么才能使之多起来?先生能否略述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杜预直视着他,缓缓说道:“小兄弟既然能答出我的问题,足见与我有缘。我也就实话实说,不想瞒你。关于‘物精’二字,我的理解是这样的,它应该包括多重因素。其一是‘精’,包括日月之华,山川之精,草木之灵,鸟兽之瑞,只有尽量多吸收诸般精华,才能使魂魄充盈起来;其二是‘气’,经过修炼,可以将吸收的精微物质转化为内在的气,从而拥有强大的气场,然后魂魄就有了外在的能力。你仔细看着……”他一边说一边抬起了右手,向着远处一块重逾百斤的石头招了招,那石头就轻轻飘了起来,“这就是气的大能,我既然能用一股气将石头托起来,就能做别的令人瞠目的事,比如以气御剑,杀人于百丈开外……”

英台在旁看得惊服:“先生的修为竟然有这么高!怪不得能令那些人俯首帖耳。您已经修成了鬼仙,想来不是朝夕之功,大概您在生前就曾经修炼过吧。”

杜预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神不属地道:“老夫生于名门望族之家,自幼涉猎甚广。魏将钟会领兵攻西蜀,我曾随征参赞军机,任镇西长史,有幸拜访青城、峨嵋两派的高人,得了些佛道两家的窍要。可惜公务繁忙修炼不勤,直到临死才开始认真修行。不过,正是得益于生前的参悟,我的修炼才进展较快。”

山伯一直在沉思对方所说的话,此时依旧紧追不舍,问道:“关于‘物精’二字,先生说有多重因素,却不知除了‘精’与‘气’之外,还有什么?”

杜预从树梢收回目光,望着两人道:“还有就是‘神’和‘心’。当你修炼到内气充盈的时候,就能开始修炼元神。魂气本来就属于‘阳’,它的高级形式就是‘神’,又叫元神。一旦修成了元神就脱离了鬼身,属于仙界的范畴了。元神的修炼是没有止境的,最低等的叫做鬼仙,其次是人仙、地仙、神仙、天仙。老夫的功力已经接近鬼仙,在过些日子,我准备换个地方去修人仙。”

山伯再度问道:“那么,‘心’做何解?”

杜预开始变得吝啬起来,只是简单地道:“‘心’嘛,道心,仙心,佛心,良心之类也。这个与劫难有关,不必多说,你日后慢慢就明白了。”

通过这番交谈,山伯已经大体明白了修鬼的方式,心中感到大有收获,因而十分高兴。

英台赞叹道:“杜老这么聪明,将来肯定能修成天仙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杜预苦笑不止:“若是生前就开始修,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如今修完鬼仙还要到尘世去修人仙,纯粹是画蛇添足!”

“先生要到尘世去修人仙?”山伯感到很是惊奇。

杜预淡淡地道:“那是自然。身入尘世之中,与凡夫俗子为邻,尽力吸收人气,信心苦志,终世不改,神气日清,形骸日固,人间之疫不能为害,乃曰人仙。修成这一关差不多又要百年!”

英台问道:“有没有一步登天的法子?难道修鬼就没有捷径了吗?”

杜预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地答道:“‘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

英台吃了一惊:“这几句话我也听说过,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杜预心神不定地道:“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仙机。仙车、凤驾每过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在无数的灵、鬼之中挑选三男三女带入天界。一旦被选中,便可一步登天,直接成为神仙!”

闻听此言,山伯也不由得动了心,问道:“仙车、凤驾什么时候来?都从哪里经过?他们怎么选人?”

杜预摇摇头:“仙车八骏,凤驾青鸾,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何人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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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圣火


class="width">天未亮,众人纷纷回返,禀报搜寻结果。(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说是周围五十里内人烟稀少,没有见到一个死人,再远处才逐渐有些村落,可惜距离太远,大家都不敢前去。

山伯心中已然十分感激,忙道:“诸位辛苦了!如此厚爱,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

出自茅山的王道凡笑道:“等你借尸还魂成了,有机会在梅花谷生起一堆九微火,那样我们大家就心满意足了!”

话一出口,耳边当即传来杜预的轻声呵斥:“你真会狮子大开口!九微火乃幽冥圣火,是那么容易生起的吗?如果容易,成千上万的孤魂野鬼都可以脱离苦海了!”

王道凡笑着挠了挠头,道:“我是说着玩的。别说九微火,就是有三微火、四微火也成啊。”

英台闻言不解,问道:“什么是九微火?怎么还有三微火、四微火?

这时,早先曾经支吾应对《左传》的文士走上前来,笑道:“‘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琐。’微者,薇也。一棵薇树最多可以开出九种颜色的花朵,红橙黄绿青蓝紫外加银薇,粉薇不,那就是九薇树;如果开出三种颜色的花朵,就是三薇树。用九薇树的花枝做引子,配以千年柏树烧成的木炭,新鲜采摘的野百合花,就能生起九微火。这种火温柔而又持久,宁心而又提神,最适合魂魄修炼,因而被称为幽冥圣火。”

英台更加糊涂了:“火中修炼?不怕被烧死?

文士笑道:“火魂、木灵、金液、玉精,修灵之路不一而足。魂气本性属阳,能够吸收火中之精。不过如果火太旺也不成,必须温柔而又持久才好。”

英台愈发惊讶,又问道:“请问先生贵姓?这九薇树要到哪里去找?若是好找,我和梁兄愿去一试。”

文士笑道:“在下裴秀,这个问题你算问对人了。九薇树嘛,据说生长在南方九黎族聚居的地方,当年祝融氏统治南方,成为天下著名的火神,其中就有九薇树的功劳。如今那里是拜火教盘踞的地方,我……我有点怀疑,拜火教的圣火说不准也是九微火!”

此言一出,连杜预也吃了一惊,问道:“裴季彦,你去过湘南、云贵一带?难道说到拜火教总坛看过?何以判断他们的圣火便是九微火?”

裴秀有些得意地笑道:“当年我为了画《禹贡地域图》,几乎跑遍了中土所有的山川、大泽,南疆自然去过。不过却没找到拜火教的总坛。我一个文职官员,怎能跟江湖人士拉上关系?尤其拜火教还是魔门的一支,弄不好要死人的,谁敢去?我在想啊,他们说圣火取自波斯,那纯粹是一种借口!搞得神神秘秘,谁也不让瞧,不就是一支火种嘛?看看还能咋的了?”

听他这么说,王道凡先自信了,点头道:“整个魔门分成百派千支,内部争斗十分激烈。没听说拜火教有什么奇特的功法,却能高居魔门九脉之五,或许就是因为有了九微火的缘故。哎呀,那真太可惜了!如此圣火,怎能想法偷过来呢?”

杜预板着面孔道:“你省省吧,想也不要想!拜火教掌门祝阳何等功力?纵然跟黄大仙、葛老仙之流交手,也未必见得会输!不说别的,就凭你我这等鬼身,什么时候能赶上修成地仙的黄初平?”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王道凡耷拉着脑袋道:“没有九微火,弄个三微火,四微火也成啊?”

旁边有不少人随声附和:“是啊,哪怕是两微火,也比没有强啊!你看现在,冷冷清清,长夜难眠……”

梁山伯暗下决心,如果将来能帮大家,就他们一把,这些人看着挺可怜的。

眼见东方欲白,大家意兴阑珊,纷纷告辞离去。

又过一会儿,当西边的山峰还是淡淡的水墨颜色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早早地爬上了一抹黄色的晨曦。近处的松林渐渐从静夜的温柔中醒来,轻舒长臂,让晨风从其间隙中从容飘逸而过,脱俗中带有一点高傲,悠闲中自显一种精神。

一层淡淡的薄雾飘荡在山峰与山谷之间,很润、很柔、很灵巧、很细腻,不声不响营造出一种仙境般的氛围。

山伯一手揽住英台,静静地望着东方的天空。

这个世界静得出奇:风停了,树不动了,山凝重,雾沉着,两人的呼吸也几乎停止了。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先前那道黄色的晨曦中便出现了一种很浓很重的红。

片刻之间,一个红彤彤的尤物忽啦一下跃上了天边飘着的云层线。

世界突然就变了,一切都变了,耀眼的金红铺天盖地,气贯长虹……

不安分的云霞飘来了,她们在空中肆意游荡、聚涌,一片一片、如羽如金,如歌如梦。

这一刻,山伯心中震撼,仿佛回到当年慷慨激昂诵经读书的日子,忧伤沮丧的心忽然被激活了!他的一颗心嘭嘭直跳,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对着远处的山峰发出一声轻啸。

啸声起时,他的脸上笼罩着一片殷红的光晕,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信的力量。

英台也心有同感,眼见遍野的梅花收获了满钵的金鳞,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美妙,无论是那山,那树,那云,都充满了灵气。

山伯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她,口气坚定地道:“我不想再任人摆布!我要孜孜不倦地追求,不论是上天,还是入地,都要做一个强者。我决定了,自今日开始修炼!先从这初生的太阳入手!”说着目注红日开始吐纳起来。

他虽然没学过吐纳功夫,却知道修炼的总则,那就是“用物精多,则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虽没有明显的增益,却感到神清气爽,于是他停下吐纳,长声笑道:“晴天朗日,正该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肉身。若能碰到九微树,也顺手折一枝来。”

英台欣然道:“好啊。若能真的生起九微火,那些人不乐疯了才怪!何况,有了九微火之后,对我们自己也有好处。”

阳光明媚,白云悠悠,两人轻展蝶翼,向着正西方飞去。

“云贵,湘南,那范围可就大了,九薇树到底生在哪里?”

“不管怎么说,先到距离较近的湘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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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花露


class="width">自蒙仙人赐以蝶衣之后,英台的的苦日子就没有断过。www.65txt.com先是无尽的思念,孤独的煎熬,继而是父母的催逼,马家的纠缠,然后是惊闻噩耗,入坟共死,最后是对前途的迷惘和对陌生环境的担心,直到今天,眼见心上人意气风发,她才找到了久违的欢快!

他们无拘无束地随风而行,从山谷到原野,从树梢到云间,欢声笑语,一路不绝。

飞着飞着,英台忽然赞叹起来:“仙家之物,果然神奇。先前愁眉不战,总也没心思察看,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两件蝶衣制作得实在精巧。梁兄你看,这儿还有好几个口袋,说不定能装些俗物呢!”说着向山伯腰间指了指。

山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却见蝶衣中间真的有一串小袋,围腰一周,仿佛腰带一般,若不注意委实难以发现。

“这么小,能装些什么呢?”

他一面“呵呵”笑着,一面将手伸入袋中,挨个儿摸了摸,结果令人惊讶的是,他竟然从正中的口袋中摸出一截丝绢来。展开看时,只见雪白的丝绢上写满了朱砂小字,顶头是:“彩虹万里百花开,蝴蝶双双对对来,地老天荒人不变,全因化蝶**在!”

“化蝶**?”英台睁大了眼睛,凑近前来仔细观瞧。

“草木之精尽在于花,人身之精则在于神,勤采万花之露,炼精化气成神,此所谓‘化蝶**’是也!”下面则是些具体修炼的说明,还有一些关于蝶衣的使用说明:“取天地之精,日月之华,炼注七日,成此蝶衣。蝶衣一出,辄居神器总榜百名之内……唯其择主甚严,非宅心仁厚、魂魄俱在之灵体无以着之,非功力极高、心智超凡之人无以尽展其用……功力愈高,蝶衣愈强,穿行三界,瞬息万里……”

山伯想起自己说不定那天就要身赴黄泉,禁不住对穿行三界很感兴趣。然而仔细研读之后他才知道,蝶衣的每项功能都是有条件的,比如要想进入冥界,最少要修成鬼仙;要想进入神界,最少要修成真人;要想升入天界,必须修成小仙,虽说要求很低,但是却不可或缺。

英台也在反复念叨:“瞬息万里,怎能飞那么快?‘吸一滴花露,长一分精神,增一分力气,轻一分体重……神清气朗,御风行空……’”看到这里,她变得十分兴奋,“哇,我这就去采集花露!”

山伯提醒她道:“下面还有呢,‘昙花一现,人人注目。铁树开花,其花亦珍。稀世之花,采一盛万。如能采齐世间五大奇花,一日之间可登神界。五大奇花者,一曰天仙子,二曰虞美人,三曰念奴娇,四曰孽海花,五曰减字木兰花。除此之外,尚有百种名花,千般芳草,皆有其效……”

英台笑声忽止,噘起樱唇道:“老天爷真会捉弄人!这些花听都没听说过,却到哪里去找?”

山伯安慰她道:“慢慢来吧,先从最容易的着手。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忽然就得齐五大奇花了呢!”

再往下看,丝绢底下还有些字:“灵魂脱体谓之‘灵体’,魂魄俱全谓之‘全魂’,全魂之人可修此法……”看到这里,英台一阵着恼!登时变得甚是沮丧!因为山伯已经算不得“全魂”,无法照此修炼了!即使道法再好,如不能二人共修,她也提不起精神。

山伯却不介意,微微一笑道:“只要英妹能成就仙道,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地之间,愚兄高兴还来不及!”

英台却只是摇头,低着头没有说话。

山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笑道:“修仙之路万千条,条条大路可通天。如今佛、道、魔三足鼎立,魔门是不能去的,佛道两家都有不少的修炼秘法,待我借尸还魂之后,逐个登门拜师,日夜苦修,就不信修不成大道!”

听他这么说,英台心里才觉得好受一点,远望前方群山如黛,说道:“不论梁兄选择修仙还是修佛,我都是一只站在你肩头的蝴蝶,除非……除非等我们修成了神仙,找回自身的**……”

山伯忽然一阵心酸,勉强说道:“等到那一天,我再去祝家庄求亲……”

此言一出,英台的泪水在眼中打转。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心中在说:“我会等到那一天的,哪怕是千年万年!”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前飞,飞过一道山梁,忽然看见下面有数十个蒙面人围住两个光头和尚厮杀个不停。二僧一老一少,老的年约六旬,体形枯瘦如柴,少的正当壮年,生得方面大耳。

老僧身形飘在半空,居高临下迎击蒙面人。

年轻和尚则立足山石之上,双手挥动禅杖,拼命砸向近前之人。

可以看得出,围攻之人功力不弱,老僧每一掌都重如山岳,然而却不能将那些人逼退。

年轻和尚越打越心惊,口中高声叫着:“师傅,快下杀手!弟子顶不住了!”

老僧眼见徒弟岌岌可危,当即口中发出龙吟之声,掌风一变,掌力骤然增强数倍,连拍三掌之后,当即有七八个蒙面人倒在地上。

正在这时,忽有两支利箭从侧面袭来,一前一后,疾如闪电,笔直奔向身在空中的老僧。

老僧蓦地飘移八尺,却见两箭竟然也能在空中兜了个圈,再度奔袭过来!

见此情景,老僧大吃一惊,高声怒喝道:“穿云魔引箭?原来是幻神殿的贼子!渲孔快走,为师为你挡下妖人!”说着将身上的袈裟解了下来,向着下面的年轻和尚抛去,“快走,将袈裟交给竺师伯!”

说话间,二箭又到眼前。老僧身形倏然忽然化作一道青烟,围着一众蒙面人滴溜溜转起圈来。

利箭就在他身后三尺之内,然而竟然赶之不上!

年轻和尚拿了袈裟飞速去了,脚步之快连老僧也觉得诧异!

老僧眼见蒙面人兀自不退,又有强敌将要逼近,不得不收了慈悲之心,探手提起一个蒙面人向后抛去。

两箭几乎同时透体而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人被炸个粉碎!老僧背后的僧袍也破了个大洞!就连七八尺外的蒙面人也被震倒好几个!

老僧不愿恋战,撤身朝着年轻和尚逃走的方向而去,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只是这么眨眼工夫,徒弟竟然不见了影子!

“难道说被妖人捉去了?可是刚才没听见什么动静啊!奇怪,渲孔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

稍一犹豫,老僧面前忽然现出一个满面金光的汉子,伸出一只泛着金光的手掌,狞笑道:“聂承远,交出佛经,给你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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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佛影


class="width">老僧待得看清面前之人,禁不住心中一紧,忖道:“金光浮面,掌赤似金,那是金魅幻神之功了,想不到幻神殿的二当家竟然亲自来了!”

那汉子见他默然无语,冷笑一声道:“一出石塔寺就被我们盯上了!事到如今还装糊涂!怎么着?真不肯交?”

老僧面目一片肃然,双掌合十当胸,说道:“什么佛经?老衲平生经手的佛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施主想要的话尽管跟我去拿!如果幻神殿也准备学习佛法,那倒是中土武林之福了!”

那汉子“嘿嘿”怪笑道:“说吧,你一路奔波,千里迢迢赶到金山寺,为的是什么?”

老僧缓缓拂拂袖袍,冷然答道:“此乃佛门之事。www.65txt.com三教之会还没到,施主管那么宽做甚?”

那汉子颇为得意地道:“听说当世三大贼秃之一的法显刚从西域回来,带来一部奇奥难懂的佛经,他自己只能译出一小部分,余下的托你转交另两位老不死的共译,你现在就是去找姓竺的,我说得不错吧?”

老僧猛然吃了一惊,暗道:“此事极为隐秘,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他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看来大事不妙,佛门之中已然为妖孽渗透了!”然而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道:“没想到幻神殿出动这么多人,连大名鼎鼎的端木弧也亲自来了,原来只是为了区区一部经书!真可惜,那部经书已然被我遣人送走了!”

那汉子仰天打个“哈哈”,笑道:“聂承远,你也太自负了!别说是你未窥佛径的徒弟,就凭你修行一甲子的功力,也休想逃出本殿的天罗地网!”

老僧摇摇头,缓缓说道:“施主猜错了,小徒带走的并非经书。你捉住他也没有用!我说的另有其人。”

那汉子陡然双目一翻,喝道:“我不管那么多,只向你要书便是!快交出来!若是听话给你留下个全尸!”

老僧面色一变,冷笑道:“老衲倒要看看,幻神殿的功夫究竟强到何种地步!废话少说,动手!”

那汉子也不客气,大吼一声,陡然上前二步,右拳斜起,平平直劈而出,一道金光罩向老僧。掌风破空,只闻锐响一声,周围的空气好像完全被撕裂开一般。

老僧神色不变,右掌一拂,左手捏拳自肋下猛翻而出,疾迎而上。

那汉子只觉手上一重,忍不住吐气开声,左拳再击而出,掌风重越山峦。

老僧不料对方内力深厚如此,一拳发出,第二掌竟然愈发强劲,心中惊疑之间,左掌反迎,但因力道伧促之间运之不纯,只觉手中一热,身形不由得一阵摇摆!半边身子也跟着热起来,那分感觉仿佛被刚出炉的铁汁烫着了一般。

那汉子一阵得意,自觉体内真气澎湃,吐散之际,已达颠沛之峰,禁不住放声狂笑。

老僧缓缓将双手提在前胸,刹时之间,双目之中射出朵朵精光。

汉子看得心中一震,连忙右手抬在空中,左掌一弯,踏身、侧身、吸气、翻掌,刹时只见他头上黑发直立而起,右掌一撞,猛冲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老僧面上蓦然生出一层白茫茫的银光,双掌一抬,一前一后疾呈而出。

半空中响起一阵惊雷之声,犹如平地掷起一阵风暴,金光连闪几下,银光摇曳不停,老僧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后退,面色变得煞白。

在看那汉子,此刻也好不到哪里,脸上的金光不复存在,口角已经渗出血丝。

正在僵持之中,老僧身后忽然又现出一人,对着他的背心猛然拍出一掌。

老僧连受重挫,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喉中一甜,吐出大口的鲜血!回头一看,偷袭之人竟是幻神殿五大护法长老之中以轻功著称的幻世魔蝠邱宗成!这家伙一直躲在远处树林里,直到此时才忽然现身,一击得手。

周围正有不少人围着,见此情景,立即有人冲上去将老僧牢牢按住,问道:“端木殿主,这家伙该如何处治?要不要押回神殿?”

端木弧喘息半天道:“就地解决!不要自找麻烦!等一等,待我动用搜神**,问问他经书藏在何处。”说着走上前去,一掌搭在老僧头顶,就待运起功力刮脉搜神。

正在这时,忽见老僧身上幻出一道灰影,轻飘飘飞上天去,迎着日光转了两个圈,迅即不见!

回头再看老僧,双目已然紧闭,口中也没了呼吸!

端木弧将老僧身上摸了个遍,结果却没找到佛经的影子!当下恨得只咬牙,对着老僧猛踢两脚,怒道:“气死我了,老家伙竟然炼成了这一手!怪不得有恃无恐!好一个‘青灯佛影’!害得我白跑一趟,还折了这么多人手!”

幻世魔蝠邱宗成道:“佛经兴许在那年轻和尚身上。三殿主已经追上去,想来此时该得手了。”

那汉子还觉得不忿,对着老僧的肉身又重重击了两掌,这才对手下人一摆手:“整理现场,别留下本派痕迹。就算整个佛门找上门来,我们也来个死不认账!”

地上本有十几个死者,都是幻神殿的弟子,此时被他们用白布裹了一道又一道,连背带扛带走了。

梁祝二人在空中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置信。

英台从来没见过这等血腥死拼的场面,禁不住手扶酥胸口连连叹息:“为了一部佛经竟然闹成这样,真是何苦来哉?”

山伯看着老僧的**孤零零躺在地上,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荒山野岭,只怕不久便有狼来。我们做件好事,将他埋了吧。”说着幻成人形飘落在老僧身侧。

他先伸手摸了摸老僧的脉搏,确定没有了心跳,这才检起年轻和尚丢在地上的禅杖,准备挖个深坑。

英台忽然道:“佛影会不会回来?若是回来不见了肉身,说不定会着急的。”

山伯想想也对,于是停了下来,低头察看老僧的**。

老僧虽然经受了数次重击,骨骼竟然完整无损,就连肌肤也看不出伤痕,直似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一般。

此时日正中天,阳光明媚,两个年轻人静静地守着个死了的老和尚,周围血迹斑斑,一片狼藉,显得十分突兀。

过了一会儿,山伯耳中隐隐听见有声音传过来,好似老僧在对自己说话:“小施主,能不能帮老衲个忙?”

山伯一惊,转头四顾,却又看不到人影,只得大着胆子问道:“大师请说,要我帮什么忙?”

“请你帮老衲暂时照看肉身!”

山伯奇道:“您老不是幻出佛影了嘛,既然在附近逗留,为何不赶紧回来?您的肉身还是好好的!”

老僧低沉的声音道:“老衲练的是‘青灯佛影’,不是最上乘的‘夕照佛影’,一旦佛影脱体,至少三个月无法复原,可是,如果三个月不吃不喝,我的肉身就缩水了,以后便不能再用,只能封存在石塔里。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事成之后老僧必有重谢。”

山伯转头看看英台,见她频频点头,于是道:“重谢就不必了,若蒙师傅指点佛法,我便感激不尽。”说着合身一扑,整个人便与老僧化为一体,蝶衣则自动飞回英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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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孽徒


class="width">刚一进入老僧的**,山伯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不但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举手投足变得虬劲有力,而且身周环绕着一股无形的罡气,三尺之内仿佛有一道气墙,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不会逃出他的感知。www.65txt.com更有甚者,他竟然体验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慈悲,一种十分神秘的气息,笼罩在周围数丈之内。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正有无数的蚁虫向着自己朝拜!

他吃了一惊,赶忙低头察看,却又看不出一丝异状。抬头望去,只觉得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绿树是那么的娇美,就连天上飞动的鸟雀,也变得有情有趣,生机盎然。

忽然之间,他发自内心地叫了声“阿弥陀佛!”

话一出口,他觉得是那么自然,仿佛出自修佛多年的老僧之口一般。

想来老僧的魂魄并未去尽,仍有一星半点保留在**之内,足以影响到山伯的内心。好在这种影响来得比较温柔,仿佛春风化雨一般,因而山伯并没有感到不妥,反而有种前所未有的新鲜。

老僧的声音再一次远远地传过来:“老衲将一成的功力和佛识留在了体内,你可以用其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我赶着译解经书,不能陪在小施主身侧。你我暂时别过,后会有期。”

山伯却有些担心,生怕再遇到幻神殿那伙人,叫道:“大师,若遇强敌,晚辈怕保不住您老的肉身!”

老僧的声音变得更加微细,似乎整个人已经离开很远:“一饮一酌,莫非前定,肉身若毁,勿需介怀!译经之事干系重大,非但事关佛门兴衰,更是三教之争的焦点,老衲顾不得了……你不必太在意,用不着一直守着肉身,只要每隔三日进去一次,帮我进点米水便可……”说着遥不可闻,显然人已经去远了。

英台将老僧的话尽数听在耳中,此时见其去远,便化成一只寸许大的蝴蝶,落在山伯肩头,凑近他耳边笑道:“梁兄,你现在身入佛门,让小妹感到很疏远。”

山伯低头看她一眼,笑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女施主,你我就此别过,我要去参禅礼佛了!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受人打扰……”

话未说话,耳朵被蝴蝶咬了一口,耳边传来英台笑嘻嘻的声音:“你也想修成‘青灯佛影’?看我化作一只飞蛾,将你面前的青灯扑灭!”

山伯心中一颤,双目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转开话题道:“老和尚走得真快,连徒弟的生死也不管了,我们去帮他找找。”

英台却道:“不用找!就在山梁那边藏着。我刚才飞在空中,看得很清楚,他刚刚跨过山梁就忽然不见了影子,肯定躲在某个山洞里,或者有什么障眼法。幻神殿的人刚走不远,想来他此刻还在。”

山伯道:“英妹帮我看看,幻神殿的人是不是真的走远了?”

英台展翅飞上高空,极目望去,只在天边看见一行人影,估计已在数十里外。

于是山伯放下心来,迈步向着百丈之外的山梁走去。才走没多远,迎面撞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长相粗俗,满面脂粉,一面走一面四处巡视。

山伯谨记夫子之言“非礼勿视”,只看一眼便转过头去,全然没有注意那人见到自己时神色大变举止慌张的样子。

英台却看得很清楚,觉得那人面目竟与先前逃走的年轻和尚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在光秃秃的头顶上生出了那满头的黑发。

转眼之间,女子骤然加快了步伐,向着不远处的树林冲去,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英台连忙将自己所见说于山伯听,心中只觉得困惑:“他手足粗壮,面目可憎,喉结突起,分明是个男子,极可能是小和尚假扮的!可是,就凭这种古怪的扮相,怎能躲过幻神殿高手的追踪?既然逃过了追踪,他又为何害怕自己的师傅?”

山伯听了她的描述,略一沉思道:“这人大有古怪!我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看他到哪里去就明白了。”

于是英台再度高高飞起,凌空监视密林的动静。过了好半天,她才看到那人又换了装束,变成一个头戴天平冕冠、身背长剑的道士,从密林的另一侧急匆匆走出来。

两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决心跟到底看个究竟。

道士直奔东北,一路忽紧忽慢,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时若无其事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有时又急如星矢地赶路,弄得二人追得十分辛苦。

道士轻功显然很是高明,在他急速飞奔的时候,山伯纵然有了老僧留在体内的一成功力,还是无法追赶得上!

眼见越追越远,山伯大急,恨不得身生双翼,化蝶去追。

“可是老僧的肉身怎么办?难道说背在身上?还是说装在口袋中带走?”

“对了,记得那截丝绢上说过,蝶衣可大可小,腰间每个口袋都能装重愈万斤的物品,说不定可以拿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连忙退出老僧的肉身再度穿上蝶衣,同时口中念了几句咒语。片刻之间,腰部正中的口袋陡然涨大了许多,仿佛一个布袋一般,兜头将老僧罩了进去,然后又慢慢缩小,变得跟先前差不了许多,就连重量也没有增添几分。

英台看得吃惊:“竟然如此神奇?看来丝绢上说得不错,说不定真有‘化蝶**’!”略一转头,却见那道人已经奔出数十里了!于是赶紧召山伯去追。

山伯眼见蝶衣大展身手成功地将肉身收藏了起来,禁不住大喜过望,笑道:“不怕,就算他逃得再快,也休想比得过蝴蝶的翅膀。何况,这还是有可能‘穿行三界、瞬息千里’的蝴蝶。”

两人一路追踪,大约走了两日,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冷,阴云密布,寒风渐紧,都觉得有些诧异:“这家伙究竟要到哪里去?怎么一直往北走了?”

又行半日,山伯忽然发觉自己竟然回到十分熟悉的杭城郊外,眼前不远便是烟波浩淼的西湖,不由得为之一呆。

英台想起上次来时还是春光明媚的季节,如今却到了昏黄花叶衰的冬天,短短数月之间,一对玉人化作了蝴蝶,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成了前尘往事,禁不住叹了口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寒风凄凄……”

山伯望着湖边光秃秃的垂柳,心中却想到吹笛的牧童,还有那行事古怪一脸奸笑的黑衣人。正是那神秘的黑衣人,现身于清道原九龙墟,才令他堕入井底,不得不化作蝴蝶。

英台将身躯*紧了他,面现恐惧之色说道:“自打见了那人,我就像做了场噩梦,每天梦见一双不住阴笑的眼睛,想起那双眼睛我就像被梦魇住一般,手足都无法动弹……”

山伯越想越觉得愤懑,恨得牙齿直抖,说道:“事情的起因难道就在这里?那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会如此的邪恶恐怖?”

英台面色发白,娇躯颤抖,说道:“那双眼睛……那双摄人魂魄的眼睛……你不觉得?后来的马文才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山伯想想果然有几分相似。正是从自己见到黑衣人那天起,马文才才忽然变得聪明起来,而且顾盼之间目光流离,分明对英台起了邪念,就像早已知道英台是女儿身一般。否则怎会那么巧?太守要给儿子娶亲,放着治下那么多达官贵人不找,单单将祝员外叫去?放着成排的千斤小姐不要,非要娶英台这一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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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贤劫


class="width">看来那人已经到了地头,前进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从快步如飞地往前急掠,改作沿湖缓缓兜起圈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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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冬日的太阳似乎也怕被冷风吹到,早早地落下山去,只在西天留下一抹红霞。那抹红霞也没能持续很久,只是片刻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很快降临,周围一片肃静杀。

那人向四周瞄了一圈,然后忽然腾起身子奔向无人的荒野。

梁祝二人不敢大意,急忙从后面紧紧跟着。

三人穿林入谷,一阵急奔,大约过了盏茶工夫,来到一处树木稠密的地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苍松翠柏,还有一些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榕树,仿佛进入幽深的洞府一般。

又行里许,那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排根须相连的榕树前轻呼:“三娘,我回来了!是我千槐啊!您老请开门。”

稍停片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来:“真是千槐?你前日传信回来,说是得到一件佛门奇物,真的得手了吗?”

千槐躬身答道:“启秉三娘,弟子幸不辱命。卧底十年,终于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密不透风的榕树忽然往两边分开了三尺,仿佛打开了一扇门户,门户里是一个身着玄衣的老妪,枯如树皮般的脸上生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再往里看则有些石桌石椅之类的东西。

千槐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我师傅和诸位师伯都到了吗?”

老妪双目紧盯着他,道:“他们早就来了,说是肚子饿,外出觅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东西在哪?快拿出来瞧瞧!”

千槐奔进去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笑道:“三娘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我一路奔波,口干得要命,快把您老的阴阳泉拿点来喝喝。”

老妪瞪他一眼,却也没有责骂他什么,只是转头吩咐:“小倩,去拿我精心炮制的阳泉酒来,为千槐接风洗尘!”

一个柔柔的女声答应道:“是,这就来了。”

此时那道树缝并未关闭,梁山伯犹豫着要不要飞进去,可是看那树枝繁叶茂,密不透风,又恐进去后出不来。

英台心中害怕,连忙将他拉住,凑近他耳边道:“别进去,先听听这些人说什么。”

山伯点点头,不敢再往里闯。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容貌清丽、年约双十的女子走出来,手里捧着酒具,轻移莲步走到千槐身边,小心翼翼地帮他倒酒。

杯尚未满,那只倒酒的纤手已经被千槐握住,想挣也挣不开,只能转头向老妪求救:“姥姥……”

老妪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道:“你跟我时间不短了。老呆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该当出去见见世面。千槐是教主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本派未来的希望。若是能跟着他,将会是你的造化。”

小倩身子扭动了两下,似乎不太情愿,可是挣又挣不脱,只好任对方轻薄。

千槐得意地“哈哈”大笑:“妹子别怕!三娘说得不假,跟着我真的是你的福气!你修了这么多年,身上集聚的全是阴气,连一分阳光都不能见。我可是本派极少数阴阳兼修的人,嘿嘿,你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小倩闻言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老妪还帮着对方说话:“不错!教主连本派至宝‘还阳丹’都给他服了!要不然他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去如飞?哼哼,连我老人家都不敢呐!”说到这里竟似有几分不满。

千槐听得明白,“嘻嘻”笑道:“三娘过谦了,您老哪用得着服什么‘还阳丹’?凭着自己精修千年的功力,只要不是烈日当头,哪里去不得?您老有所不知,师傅令我服下丹丸,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让我肩起重任,为本派建功立业,却令我拜在老和尚门下,整天端茶倒水伺候贼秃,那个苦啊,多少年没有风花雪月!小倩妹妹,你别不信,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人呢!”

老妪上下打量着他,说道:“你一去十年,带回的东西在哪?”

千槐面现得意之色,解下背上背着的包袱,取出一个大红的袈裟来。

袈裟普普通通,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织以金丝,然而却能放出淡淡的佛光!红光隐隐,十分温馨,令洞内阴霾沉沉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

霎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小倩紧闭着眼睛拼命挣脱千槐的手,掉头向树荫深处跑去。

乍见袈裟,就连乔三娘也吃了一惊,禁不主后退两步,怒道:“千槐,你拿这东西回来做甚?想要害死本门弟子吗?你难道反了不成?”

千槐将袈裟平摊在石桌上,得意地抚摸着道:“这可是佛门至宝啊,我一去十年,就弄了这么件宝贝回来……”

乔三娘怒道:“一件穿了几十年的破玩意,怎么是宝贝了?你要不说清楚,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就算你是教主的徒弟也不行!”

千槐左顾右盼,笑道:“师傅怎么还不回来?他若见了这件宝贝,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乔三娘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前仔细观看,瞧瞧袈裟到底有什么古怪。

梁祝二人在外面静静地瞧着,心里也是十分好奇。

正在这时,林内忽然变得阴暗了许多,一股冷风从背后吹来,迫得他们急忙闪身躲在一株十分高大的松树之后。回头看时,却见一个身材极高的巨人领着十余人走过来。那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其中包括两三个老翁、四五个妇人,还有几个年轻人。年轻人手里则各自提着一些猎物,有的是野猪,有的是猎豹,还有一个赫然提着个断了胳膊的人!

巨人用力吸了吸鼻子,眼中精光连闪,向周围望了望,说道:“奇怪,我怎么闻到生人的味道?”

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笑道:“教主啊!您太过虑了吧?怎么可能有人来到这里?方圆十里都是我们的领地,无论是脚下的绿草,还是头顶的枝叶,都是我们的手足,除非来人脚不沾地,手不攀援,或许能够接近此处。”

山伯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将*近松树的英台拉开了一些,同时将身形缩成指甲大小,隐藏在浓浓的夜色里。

巨人只是冷哼一声,然后领着众人进入树缝之内,一眼看见摊在石桌上的袈裟以及站在旁边的千槐和乔三娘。

千槐见了赶紧上前拜见,一面兴奋地叫道:“师傅,我为本门立此大功,该得到什么奖赏?”

巨人只是轻哼一声,也没问别后情形,而是径自上前查看袈裟。

旁边几个老者也都围上去看,几个年轻人则只能远远地看着,似乎抵不过袈裟发出的佛光。

大红的袈裟上以浓墨写就很多字。

巨人一眼看到顶上的两字标题:“‘贤劫’,什么意思?”

再往下还有一段话:“千载之前,有劫‘庄严’;千载之后,有劫‘星宿’;千年之内,有劫曰‘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故而又名‘善劫’!”看到这里,众人都皱紧了眉头。

看起来,这像是佛门精心设计的策略书了。

然而佛门又有什么法子,能令“千佛竞出,万鬼沦落”呢?

第47章 圣战


class="width">千槐看着众人十分震惊的样子,越发显得得意起来,笑道:“师傅,你看徒儿多有先见之明!当年一下山就拜在维摩大师聂承远的门下,苦候十年,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聂承远千里奔波赶到金山寺,拜见刚刚从西域回来的神僧法显,法显给了他两件宝贝,一件是本金箔织就的厚厚的经书,据说里面的经文十分难懂,连他自己都不能全部明白;还有一件就是这件袈裟,据说上面的字迹乃是由参加灵山法会的菩萨根据佛祖之言纪录下来的,时间不超过十年!”

巨人抬头看他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旋即低下头去接着往下看。

只见袈裟上写着:“十方三世尽虚空界一切诸佛,归命忏悔,至心忏悔。所谓六道果报,种种不同形类各异,当知皆是业力所作。所以佛十力中业力甚深,凡夫之人多于此中好起疑惑。行善之者触向轗轲,为恶之者是事谐偶,谓言天下善恶无分。如此计者皆是不能深达业理,何以故尔?经中说言,有三种业:一者现报,二者生报,三者后报。现报业者,现在作善作恶,现身受报。生报业者,此生作善作恶,来生受报。后报业者……”

看到这里,众人无不摇头笑道:“全是废话!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还弄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只能偏偏小孩子而已!”

巨人更是嗤之以鼻:“说得不错!对于我们圣门精英来说,追求的目标就是今生无限的享乐!至于死亡之后,谁管它洪水滔天!”

千槐见众人对着袈裟取笑不已,似乎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宝贝竟是废物!禁不住叫屈:“师傅,再往下看,下面还有呢!”

巨人又低头往下瞧,却见下面文风一转,词句变得通俗了很多,语气却显得十分凌厉,大意是说“眼见世上坏人越来越多,好人越来越少,佛祖准备改变六道轮回的管理制度,将原来的‘一罪一罚’改作‘一罪三罚’!就是说除了保持生报和后报的强度之外,还要加强现报的幅度,特别是将现有的天劫次数加强一倍!从‘四九天劫’,改为**七十二次劫难!从而减缓心术不正之人修真的速度,达到扶助正气、建立人间乐土的目的。”

看到这里,众人全都面色大变,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巨人一下子勃然大怒,骂道:“卑鄙!无耻!老和尚欺人太甚!无法凭着修炼胜过我们,就想着投机取巧改变规则!他***!仗着手中有点小小的权力,竟然如此对待我们圣门!气死我了!”说着双手用力撕扯袈裟,恨不得一把将其撕成粉碎!可是不知何故,那袈裟竟然十分柔韧,撕了几下竟不见功。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人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关键,问道:“教主,天劫增加一倍又怎么了?我们不是有避劫之法吗?”

巨人怒不可遏,一把将石桌掀翻,同时将袈裟甩出数丈远,怒道:“避劫,避劫,避个鬼劫!凭什么佛道两家都能光明正大地四处招摇,而我们圣门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潜伏在阴暗的角落里?这难道公平吗?你个傻瓜,避劫之法并不是回回有效,一旦不灵你就等死吧!”

众人听了禁不住连声怒骂,一个个显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耸着胡子道:“我们不能任人宰割!必须采取行动,设法显示圣门的实力,逼佛祖改变主张。”

一个双目俱盲的汉子恨恨地道:“什么改变主张!以我之见,就应该联合圣门各派高手,发动新一轮的‘圣战’!彻底推翻佛道两家的通知!”

此言一出,几个年轻人当即兴奋起来,纷纷叫道:“不错!”

“刺槐公说得对极了!”

“多少年了?现在的江湖太平静!简直能淡出个鸟来!再这样暗无天日下去,迟早要把人憋死!”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下地狱!”

听着年轻人慷慨激昂的叫声,几个老妇面色却显得很晦暗。她们显然对所谓的“圣战”心有余悸。

乔三娘更是皱紧了眉头。想起当年自己一败再败的惨状,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紧着摇头:“不成的,上一次的‘圣战’就输得不明不白,这次可不能乱来了,先得瞅准了才能下手。”

先前说话的白发老翁道:“上次我们实力不弱,本来一路顺风,高奏凯歌,若不是许逊那厮从天庭借得兵来,我们早就赢定了!如今许逊不在,说不定有门儿……”

话未说完,就听乔三娘叱道:“谢逊没了还有张逊、李逊……只要天庭还有兵闲着,就不会坐视人间乱象不管。除非……除非圣门各路人马同时动手,千军万马围剿天兵,才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千槐极力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抢着插言道:“弟子以为,如果现在动手,圣门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只知道圣门的情况,并不了解佛道两家的情形。经过这么多年,佛道两家都有很大的变化,涌现出不少的年轻高手。我觉得,如果能等到三教盛会之后,每家的实力都清楚了,动起手来底气才足。”

巨人一直在榕树下走来走去,此时听了千槐之言,忍不住赞了声“好!”,然后道:“圣战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决定的!还是设法层层上报,看看上面的意见再说。柳四娘!”他转头吩咐一位静立在旁年约五旬的妇人:“请你动用千里传音之术,将袈裟上的字一个不漏地通知圣门各派,同时将千槐的话附在后面,就说是我云杉的意思!”

千槐面现得意之色,只觉得自己终于露了个大大的脸。

妇人答应一声,弯腰捡起袈裟,转身出了榕树的树缝,向着不远处一株苍老的柳树走去。

夜幕阑珊,黑雾沉沉,林内显得十分冷清。然而袈裟却能一直不停地发出淡红色的微光,并不因为四周浓重的阴气而有所减弱。看来端得是一件佛门宝贝。

柳四娘虽然修行多年,却也有些畏惧那淡淡的佛光,故而只是伸出小指轻轻钩住袈裟的一角,任其像旗帜一扬飘荡在身后。

山伯眼见对方恰好经过眼前,袈裟只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立时心中一动,真想伸手将其抢过来!可是眼见不远处就有那么多的魔门高手,周围又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只怕抢过来也无法逃脱,因此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实在无法想象!这时候,一直静静观望的英台忽然动手了!只见她眨眼之间身形暴涨三尺,一把将袈裟捉在手中,同时对着山伯娇斥:“快走啊!”说着展翅向外飞去!

山伯本在跃跃欲试之中,见状闪身就走。

他见英台急切之间来不及将袈裟收入袋中,生怕硕大的袈裟会被树枝勾住,于是赶紧飞上去帮她收好。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啸音,似狼嚎,如鹤唳,又像人死之前发出的一声惨叫,听得人浑身发麻,毛发根根直立。

啸声过处,周围的树木、花草忽然动起来了,各自摇摆着枝叶,仿佛忽然生出无数双手臂,在空中乱舞乱摇。

只是一霎那间,英台已经看不见出去的路,只觉得眼前现出重重帘幕,又像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再一转眼,却见十余个魔门高手都已经围了上来。

耳边响起乔三娘肆无忌惮的尖声狂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嘿嘿,还是个女娃,好啊!正好收过来给小倩做个伴!千槐,下面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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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神僧


class="width">千槐往后缩了缩身子,笑道:“有师傅和诸位师伯在,哪里有晚辈班门弄斧的道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三娘,这里是您的地盘,还是您老亲自出手吧。”

乔三娘眼中发出凌厉的寒光,口中念念有词,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时候不大,周围的树木全都疯狂地摇曳起来,尤其是梁祝二人身旁的树木,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竞相伸出手臂去捉两人。

英台被逼得不停地左躲右闪,蝶影在树枝之间飞来荡去。那些树枝看似来势凶猛,不过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山伯紧紧跟在她的身侧,一面飞一面察看出去的道路。

他见头顶全是密不透风的枝叶,脚下却有一条数尺宽的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往何方,于是急飞两丈,领着英台沿着通道往前飞去。

“什么人啊,胆子不小!”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众人正待腾身去追,却见乔三娘摆了摆手,神态轻松地道:“不用急,他们会回来的。”

时候不大,果然看见两只蝴蝶又从另一个方向飞了回来!那通道竟然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见蝴蝶距离很近,乔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口喷出一股乳白色的烟雾。

烟雾带着一股浓烈的甜香,迅速将蝴蝶包裹其中。

千槐大概作惯了下人,时刻不忘拍马屁的好处,大声叫道:“三娘好厉害,**之雾一出,看他们还能支撑多久!”

乔三娘默不作声,探手摸出一个小小的葫芦,拔起塞子向着掌心倒了几滴液体,然后又是深深吸一口气,旋即猛地吹了出去。

一股淡黄色的烟雾升起来,微微有股酸味,就像闻到发霉的隔夜饭,又像刚刚腐烂的人肉发出的气味一样。

众人见了黄雾齐齐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千槐再次夸张地大道:“三娘,这才几年不见啊!你连腐骨之烟也炼成了,好厉害!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乔三娘眼见梁祝二人在迷雾之中飞来窜去,然而却始终无法摆脱迷雾的束缚,于是“嘿嘿”一笑道:“迷雾算什么?若是由教主出手,早就擒住这两个家伙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山伯将众人的话听入耳中,心知眼前的烟雾必然有毒,然而自己却没有办法。他既无法长时间闭住呼吸,也不能找到捷径急速飞出去,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头顶笼罩着密不透风的树叶,脚下是无数蠢蠢欲动的花草,四周更有看不透的烟雾,仿佛处于天罗地网之中,禁不住连连叫苦。

英台却不管那么多,眼见通道走不通,于是腾身而起向上飞去。

无奈头顶却有无数的树枝连续不断地拍打下来,逼得她左闪又避冲不上去。

白发老翁见了,远远地叫道:“千机门的小子,不要再挣扎了!赶紧交出袈裟,饶你们一条小命!”

山伯闻言一愣,心道:“什么千机门?他说我们是千机门的,此话怎讲?”

见两人没有反应,白发老翁又道:“我跟你们教主也算有一面之缘,交出袈裟饶你们不死!不要怕,仔细说起来,大家都是圣门一脉。只不过,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跑到我们玄阴教的地盘来!还敢动手抢我们的东西!”

山伯和英台依旧不理不睬,懒得出言辩解,只是一个劲想法往上飞。可惜往上飞的路困难重重,好半天才腾起丈许距离,头顶依旧是无尽的树枝树叶,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厚。

时间过去好大一会儿,乔三娘眼见**之雾和腐骨之烟都没起作用,禁不住恼羞成怒,探手摘下一把树叶,抖手抛了出去。

树叶急如流星,笔直飞向两人。

梁祝二人看得真切,只是将身子扭了两扭,便将树叶从容让了开去。他们有着护身蝶衣,虽然尚不能瞬息千里,却可以避开敌人的攻击。

巨人云杉看得不耐烦,大喝一声:“咄!”同时抬手就是一拳。拳风呼啸而过,形成一个直径五尺的风柱,直向英台击去。

英台正在躲避头顶不住拍下的树枝,见到拳风袭来,只是稍稍往旁边闪了闪,她却没想到此拳乃是玄阴教主所发,范围又是如此的宽广,威力更是说不出的强悍,结果没有避开拳风,身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虽然有十分坚韧的蝶衣护体,她的身体还是陡然一震,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双臂变得绵软无力,再也无法伸展蝶翼,只能径直向地面落去。

山伯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右手将她接住,同时扑打着另一侧的蝶翼,斜身横掠,不分东西南北地乱闯。

云杉见他还不肯投降,禁不住怒哼一声,抬手又是连续三拳击出,拳风完全笼罩了山伯周围两丈之地。

山伯见事不妙,只得陡然从半空中落下来,改为贴着草尖急掠。

可是身后还是不断有拳风逼过来,令他苦不堪言,不得不狼狈逃窜。

云杉见自己连番出手都无法将其拿下,不觉感到奇怪:“天机门不过是个小门派,纵然门主亲至,也未必逃得过我三五掌!不对,这人不是天机门的。大家别光看着,都给我出手,快点将其擒住,免得夜长梦多!”

于是十余人猱身而上,拳掌交击,兵刃齐出,向着山伯追去!

眼见各式法器劈头盖脸袭来,山伯只能仗着轻盈的蝶衣拼命逃窜。

可是奔来奔去找不到出去的路,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阵阵梵唱,听声音似有两人在同时诵经,一高一低,一悠长,一短促,初起似在数里之外,倏然之间已到眼前。

随着阵阵梵唱透入,本来摇曳不定的树木忽然停了下来,密不透风的森林跟着现出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只有来自云杉的拳风却忽然加强了几分,看来他是想再加把劲,争取在最后关头擒住山伯。

可惜除了他自己之外,玄阴教其余众人的攻击无不减缓下来。几个年轻人更是捂着耳朵远远地避开了。

山伯见机不可失,连续闪过数道拳风之后,沿着一条最宽的道路飞速往外飞去,眨眼出了森林,赫然看见两个身披袈裟的老僧盘膝坐在林外。

两僧宝相庄严,身上袈裟闪闪放光,头顶彩云环绕,脚下草地隐隐现出莲花之形。声声梵唱发聋醒聩,短促者宛如春夜惊雷,悠长者恰如慈母轻歌。

危急关头忽逢救星,山伯激动得几乎要留下泪水。他不敢怠慢,连忙一闪而过躲在老僧身后。

转身回望,玄阴教主的影子已经现身于树林的边缘。不过他并没有走出树荫,只是远远地瞄着老僧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两大神僧联袂而至!尤其是竺法护,你已经闭关三十年了,怎会忽然跟法显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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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佛


class="width">二僧之中,一位身材瘦消,面色黝黑,下唇宽厚,眉间生有寸许长的白毛;另一位身材较高,额部宽阔,鼻梁高直,嘴角浮现出一丝温雅、恬美的笑意。www.65txt.com

此时,身材瘦消的老僧双掌合十道:“云施主,别来无恙乎?昔日匆匆一别,转眼已是数十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云杉“哼”了一声,道:“稀里糊涂几十年,有什么好说的!倒是‘神僧竺法护’的威名越来越盛,深受天下众生景仰,貌似混得很不错呢!怎么着?你现在功力大进,就想欺上门来灭了我玄阴教?”

竺法护神色肃然道:“不敢,老衲想求云施主帮个忙,不知施主是否肯给这个面子。”

云杉眉毛一挑,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禅师请讲。”

竺法护拨了拨眉间的白毛,说道:“维摩大师聂承远乃是老衲的师弟。他有一个名叫‘渲孔’的弟子,近几日忽然失踪不见,因而托老衲帮忙寻觅。老衲动用‘天视谛听’之术,算定渲孔已经到了这里。所以想请云施主赏个面子,将他交给老衲。”

云杉将手一摆,断然道:“从未听说‘渲孔’两字。不过,小徒千槐出行十年刚刚回来,你说的若然是他,轻恕本教恕难从命!”说着将手向后一招,叫道:“千槐,出来见过两位神僧!将此事做个了断!不要怕!两位神僧何等身份?怎会与小辈为难?”

话音刚落,千槐从浓密的树荫里走到林边,对着竺法护躬身行礼,口中“嘻嘻”笑道:“师伯,您是在找我吗?我师傅到哪里去了,他怎么没有同来?”

竺法护望着他道:“你究竟是渲孔,还是千槐?”

千槐笑道:“小的既是佛门弟子渲孔,又是圣教弟子千槐,而且是先有的千槐,后有的渲孔。也就是说,我一直都是玄阴教中人,师伯您明白了吗?”

竺法护眼中放出朵朵神光,面色愈发冷峻,说道:“你身入佛门,修行十年,究竟修了些什么?难道说纯粹是虚度光阴?真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点没受到佛法的影响?”

千槐被对方眼中的神光照得连连后退,面上勉强笑道:“不错,我真是虚度光阴来着。别看我每天被聂师傅逼着念经,一刻不停地背诵禅诗佛理,其实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口中过,心不留,所念的佛经一点也没记住!”说着回头望了云杉和乔三娘等人一眼,生怕被他们误解,又道:“这可不容易呢!幸亏云师傅有先见之明,传我‘一心二用、过目辄忘’之术,否则早就挺不住了。我口中念着经书,心里想着纵横江湖叱咤风云的快活日子,哪里知道经书中讲的是什么!”

云杉显得很满意,赞道:“真是难得,等下看赏!你想要为师赏你什么?”

千槐躬身道:“多多益善!师傅赏赐的东西,总归是最好的。”随即得意地哈哈大笑,对着竺法护上前两步,笑道:“师伯您请回吧。回去帮我谢谢聂师傅,老实说他待我不薄,不但逼着我念书识字,还教我佛门武功。我虽然不喜佛经,却不讨厌佛门武功,跟着聂师傅学了那么多年,佛门功夫也算是小成了!现如今一人身兼佛、圣两家的功夫,怎么说都有他的功劳。”

竺法护双目生出异彩,依旧紧紧地盯着他,不紧不慢地道:“你能熟读千卷经书而不动心,倒令老衲有些难以置信。待我问你几句,看看你是否真的一句也没有记在心上。若是你始终摇头,那便是魔门弟子。若是答出一句,便算是佛门弟子了,跟我回去如何?”

千槐默然点头,心道:“不论你问什么,我想都不想就说不知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云杉担心对方使出狮子吼的工夫,上前两步将手搭住千槐的背心,准备一旦千槐顶不住,自己便输入功力帮其抗衡。除了狮子吼之类的音功之外,他倒不信竺法护能有什么法子单凭两句经书就能拉走千槐,尤其是双方距离那么远,中间隔着七八丈的空间。再说,千槐的功力本就不弱。

“好好回神僧的话,让他死了这条心!”云杉将弟子往前推了推。

竺法护回头望了躲在身后的山伯和英台一眼,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适逢其会,也请好生听着,说不定对日后的悟道有些好处。”

山伯已经凭借蝶衣化成人形,闻言躬身应道:“谢神僧提点。”

英台的神智一直未曾丧失,此时虽然仍觉得浑身乏力,不过已能勉强站起身来。

竺法护神目如电望向远方,发现树林之内站了不少人,除了云杉、千槐之外,还有几个妇人、老翁,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于是冲他们微微颔首,轻声梵唱道:“无边风月眼中眼,不尽乾坤灯外灯;柳暗花明千万户,敲门处处有人应。千槐,你听过这首禅诗吗?知道它说的是什么意思?”

千槐捂住耳朵摇头:“没听说过!不知道!”

竺法护神目如电,目光直透对方心底,朗声道:“这首佛偈说明人生之中,如果事事都能以慧眼彻见,用心灯明照,那么,无论遭遇何种困难,都能从容不迫,周到圆融。”

山伯和英台禁不住点头,心中仿佛有豁然开朗之感。

千槐虽然用力捂紧了耳朵,可是依然不管用,那些话仍旧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甚至像铁锤一样不断敲打内心深处。

竺法护接着梵唱:“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千槐,后面一句是什么?”

千槐听着熟悉的诗句,心中已然冒出“满船空载月明归”几个字,可是却咬牙忍住没说出来,口中兀自叫道:“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显然底气不足,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竺法护梵唱又起:“逝水不复返,黄叶无枯荣。万物有终极,浮生欲何成?……及时不自惜,时去空伤情……”

听着听着,山伯心中生起伤感之情,禁不住伸手握住英台的柔胰。

听着听着,千槐似乎回到聂承远创办的藏经阁,想起自己被师傅逼着背诵经书的情景。

耳边传来竺法护不绝的梵唱:“千年苔树不成春,谁信幽香似玉魂?霁雪满林无月丽,点灯吹角坐黄昏。”

听到这里,英台仿佛看到自己孤灯静坐思念山伯的情形,想起自己一寸相思一寸灰,然而却无法等到山伯的影子,她就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将身躯*近了山伯。

梵唱不止,声音愈见低沉:“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莫言白发多,茎茎是愁筋……”

此言一出,众人眼前更是一阵迷惘,不知道自己这样终日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生百年,忙忙碌碌,辛苦执着,不过是‘茫茫复茫茫,满眼皆埃尘’而已。

山伯心中难过,只想拉紧英台的手,找个暖融融的小屋,围着炉火相拥夜话。

千槐手足颤抖,只觉得纵横江湖好像是一场梦,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

梵唱延续不绝,愈发显得深邃透彻,直似醍醐灌顶一般:“千年石上古人踪,万丈岩前一点空;明月照时常皎洁,不劳寻讨问西东。曲径通幽踏晚霞,几声暮鼓绕香华,远山隔水拥残月,千槐,后面是什么?”声音问得很是亲切,听起来好象是聂承远在说话。

千槐本在神思不属之中,闻言习惯性地答道:“‘镜里观花花非花’。师傅,我答得不错吧?”

“不错,佛门广大,回头是岸,渲孔,跟老衲回去吧。”声音又唤作竺法护的语调,一张老脸满是笑容。

千槐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云杉。

云杉狠狠地瞪他一眼,旋即对着竺法护道:“神僧枉费心机了!千槐不会跟你去的。我劝你还是早些走的好,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竺法护并不答话,只是将双目锁定了千槐,左手做掐花状,手指轻弹,发出一道无形的佛光。

千槐如受雷击,浑身颤抖,眼睛不敢与对方相视,只能低下头去说道:“竺师伯,我已经没法回去了!跟您说句实话,是我将聂师傅携带佛门宝物的消息走漏给幻神殿的,希望他们派人来抢,我才有机会夺取袈裟。事已至此,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久未说话的法显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贫僧和竺师伯为你说话,还愁师傅不原谅你?”

千槐依旧摇头:“一日为魔,终生难返。”说着双膝跪地,对着竺法护叩了两个头,接着又对云杉叩了三个头,沉声道:“师傅,您老多保重。弟子心神恍惚,浑身难受,只想退隐反思几年。请您原谅。”语毕拔腿就跑,离开山林向着无人的荒野跑去。

云杉怒道:“你这小兔崽子,真的被贼秃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你,你给我滚回来!”

千槐身形骤然加速,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离去数里之后,他的耳边犹自传来竺法护十分亲切的声音:“心佛入体,逃到天边也逃不掉的,你还是早些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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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求助


class="width">眼看千槐去远,云杉再也按捺不住,厉声高叫道:“姓竺的,你现在满意了吧?达到目的还不快滚!”

竺法护合掌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助人向善,乃是无量功德。www.65txt.com施主脾气还是这么差,动不动就冒粗口,以后可要改一改。”

云杉心中怒极只想破口大骂。可是当着两大神僧的面,他也不敢过度撒野,于是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转头望向身材较高的老僧,冷冷地道:“法显,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近百年从未有过交涉,你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竺法护面带微笑,如坐春风,淡淡地道:“云施主忝为玄阴教教主,正是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贫僧一直未曾识荆,心中颇为遗憾,今日幸喜得见,也算一偿夙愿。”

云杉心中稍感舒畅,仰天打个“哈哈”,说道:“这才是当世神僧!说出的话让人听着爽。说吧,你来是为了何事?难道说也有一个弟子失踪了不成?”

法显双掌合十,道:“贫僧不远万里从西域带回来一件袈裟,听说到了云施主手里,不知是不是真的?”

一想起那件袈裟,云杉就禁不住气得七窍生烟,那倒不仅仅因为“贤劫千佛,增加劫难”的事,而是因为袈裟竟然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抢去了!而且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动手,怎能不令他气得发狂?

因而他双目圆睁,怒声狂吼道:“什么袈裟?我这里没有!”

法显低声求肯道:“施主留着袈裟也没有用,就请还给贫僧吧。”

“快走吧!你到别处去寻!”

“不得袈裟,贫僧无颜回寺,只好守在这里不走了。”法显露出坚定的神色。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就在这里等上一百年也没用!”云杉不再理睬法显,转身向着密林深处走去。既然当世两大神僧同至,他只好放过抢去袈裟的梁祝二人,并且不说破其中的原因。如果梁祝二人心存歹念,说不定会将袈裟偷偷藏起来,那样他云杉说不定还有重新夺回的机会。

他心中明白,若是动起手来,玄阴教人手虽多,但都不是两位神僧的对手。他自己虽不至于就此丧命,手下的长老和弟子们可就不好说了。因此他宁肯忍气吞声退入林内。林内机关重重,树木阴森,对他和门下弟子来说极为有利。

法显见对方不肯交出袈裟,反而掉头就走,当下面色微变,盘膝坐在地上,双掌相合,口中吐气开声,诵经梵唱起来:“若入大海,百千亿垓众生豪贱,处海深渊无底之原……假使风吹其船,流堕黑山回波,若经鬼界值魔竭鱼,众中一人窃独心念我佛之名,皆得解脱一切众患,及其伴侣众得济渡,不遇诸魔邪鬼之厄……”声音远远地传开去,十里之内袅袅不绝!远非适才竺法护轻轻低吟可比。

梵唱一起,林内众人齐齐皱眉,几个年轻人拼命捂住耳朵,抱头逃窜。

乔三娘心情烦躁,叫道:“老贼秃欺人太甚,老娘跟他拼了!”

柳四娘道:“教主,是否动用千里传音,唤圣教之人前来支援?”

云杉双眼冒火,强忍住怒气道:“再等等,看他究竟能折腾多久。先别传音,免得惹人笑话。”

于是几位长老各自塞了耳朵静静等待。可是梵唱声实难阻挡,塞了耳朵也照样听得真切,惹得众人越来越烦躁。

不知何故,英台和山伯两人竟然非常喜欢听法显诵经,只觉得那声音仿佛天籁一般,每听一句都觉得浑身舒畅,就像久旱逢甘霖,别提多么爽快了。所以他们都不忍心打断梵唱之声,只盼着法显多念一会儿是一会儿。

山伯一面倾听一面用心记忆,只觉得这段经文说不定对自己的修行有些好处。

林内众人早就把法显骂了个祖宗八代,连带着把梁祝二人也骂了百遍千回。

眼看过了半个时辰,山伯觉得如此下去不是君子所为,于是令英台取出袈裟呈上去。

诵经声嘎然而止。法显接过袈裟看了英台一眼,十分欣喜地道:“多谢姑娘赐还佛门圣物!贫僧感激不尽!”

英台颇有些后怕,手扶胸口笑道:“为了这件袈裟,我和梁兄差点殒命。大师可要补偿我们呐!”

山伯拉了拉她的衣襟,轻声道:“宏法扬善,我辈当为,要什么补偿呢?”

英台偷偷向他摆手,意思是:“你不要管,瞧我的好了”。

法显见她形象天真,不由得笑道:“贫僧身无一物,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修真秘笈,只有几本世人皆知的经书。不知施主想要什么?如果贫僧能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英台见法显答得干脆,禁不住心中大喜,鼓掌笑道:“经书我不喜欢,就请送给梁兄吧。我想求大师另外一件事,您可不能食言啊!”

法显将她视作鬼魅,以为她想求自己诵经超度,于是微微一笑道:“贫僧佛法修为甚浅,只恐帮不上忙。你且说说看。”

英台拉起山伯的手,对着法显深深鞠了一躬,又对竺法护深鞠一躬,面现凄容道:“请大师帮我和梁兄找回失去的肉身!”

法显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高难度的要求,不由得“嚯”地站起身来,双目神光四射,上下打量她和山伯,停了片刻方道:“两位魂魄俱全,偏又非魔非妖,非仙非佛,又不同于山精木灵,走兽飞禽,从灵性上看还是普通的人类!这倒是一件奇迹。”

英台又鞠一躬,祈求道:“所以才请大师垂怜,帮我们找回肉身。”

法显皱了皱眉,说道:“肉身已坏,贫僧也没有法子。你们只有转世投胎,或者借尸还魂了。其实,就这么灵体修仙下去,一样可以成仙成佛,不是很好吗?又何必要什么肉身?”

英台愁容满面,心有不甘地道:“如果肉身真的坏了,我们也不会麻烦大师。问题是肉身并没有坏,而是困在某处无法取出来。”

竺法护向来看不得别人受苦,尤其又是楚楚可怜的女孩,当下上前一步道:“肉身何在?是否为妖物所侵?抑或陷身于魔窟之中?若是要我们除妖降魔,尽管开口,哪怕是幻神殿,宁幽宫,也不是全无法子。”

英台摇了摇头:“那里既没有妖,也没有魔,只是机关重重,阵法极其复杂,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竺法护闻言叹了口气:“我自幼出生西域,虽然精通三十种语言,译过数百本经书,却不明白中土的阵法是怎么回事,所以帮不上你们。法师兄,你怎么样?能不能帮他们一把?”

法显也跟着摇头:“我懂的阵法十分有限。若是佛门之阵还稍微好点,若是别的复杂的阵法就无能为力了。”说到这里,转眼看见英台十分失望的神态,他又觉得很是不忍,心中一动,回望竺法护道:“说不得要去五行门走一趟,请邹门主亲自出马,想来问题不大。”

竺法护眼前一亮:“不错,我怎么将他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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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佛绝


class="width">五行门总坛位于河南淮阳,行程约有千里。www.65txt.com

竺法护自觉帮不上忙,而且又急着翻译那本神秘的经书,于是先回去了。

山伯取出聂承远的肉身,化成老僧的样子,跟着法显徒步赶往淮阳。

英台则化成一只寸许大的蝴蝶,驻足在山伯肩上。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红日初升,行在山野林间,不时可以瞧见野生的腊梅。

法显一面呼吸新鲜的空气,一面笑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上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山伯赞道:“大师好心境!”

法显回头望他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两位未经修炼而能徜徉于世,不惧狂风,不怕骤雨,不畏烈日当头,端的是人间奇迹!”说着伸手摸了摸山伯身上的蝶衣,点点头道:“看来是这件衣服的缘故了。”

山伯道:“是啊,幸亏有这件蝶衣,否则魂魄早就散了。”

法显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失去肉身还能继续修炼,真是可喜可贺!”

英台问道:“大师,请恕弟子愚钝,‘修炼’究竟有什么意义?当世之人为何都要修炼?”

法显微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作为任何一种生灵,如果不想彻底消亡,都必须努力提高自己,使自己具备更高更强的能力,这就是‘修炼’。譬如书生要努力读书,工匠要提高技艺,医者要实习医术,这都是修炼。”

英台难得有机会向当世神僧请教,心中兴奋,笑道:“大师,我问的是修仙之道,不是普通的修炼。”

法显道:“修仙是修炼的极致。无论哪种修炼,到了最高境界,都有可能获得极大的自由,甚至突破生死,翱翔于天地之间,那就是修仙、修神、修佛、修魔。”

英台忽然心中一动:“这么说,如果能凭着奇巧的构思获得极高的能力,那也算修仙了?”

法显答道:“从广义上说是不错的。比如武林中有个唤作‘天机门’的小门派,就能设计出不少古怪的玩意,并且凭借那些东西纵横江湖。”

英台叫道:“还真有天机门啊?昨夜有个老妖说天机门是‘圣门’的一支,我还以为他在信口胡说。”

法显眉头一皱:“这消息很有价值。天机门名声还不错,没想到却是魔门分支。看来像这样隐匿下来的魔门分支还有不少,日后正邪对决的时候说不定是个麻烦。”

山伯奇怪自己竟然在一夕之间听到那么多门派的名字,禁不住问道:“大师,世上究竟有多少门派?”

法显答道:“知名的不下百家,不知名的就更多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九十六净土,一百零八魔窟,究竟隐藏着多少修真人士,没有人能说得清。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山精木灵、魑魅魍魉。”

英台很是不解,问道:“为何飞禽走兽也能像人一样修炼?”

法显侃侃而谈道:“万物有灵。所有的灵魂一开始被造出来的时候都是人,人在六道轮回之中居于中等偏上的地位,其上有神仙、修罗,其下有牲畜、饿鬼。作为一个普通的人,如果勤加修炼可以升为神仙,如果自甘堕落可以进入地狱。飞禽走兽虽属于牲畜道,但从灵魂的本质上跟人是相通的,不同的只是所处的境界和修行的方式。它们如果勤加修炼可以转生人类,也可以成为山精木灵,甚至可能机缘凑巧一步登天;如果弄不好,也可以堕入地狱,成为饿鬼,甚至走入魂魄消亡的终结。”

山伯想了想,觉得乔三娘、柳四娘大概都属于山精木灵之类了。

英台又问道:“师傅,什么是妖?什么是魔?既然都是修真,为何有神仙妖魔之分?”

法显宣了声佛号,双目放出神光,缓缓说道:“修真修的是心和力,两者缺一不可。如果忽视修心,一味追求力量,为了获得超凡的能力不惜巧取豪夺,甚至杀人越货,那就是妖魔的行径。他们修炼的速度虽然快,但是天劫也多,而且即使炼成了也难以持久,往往如昙花一现很快就凋谢了。至于妖、魔之分,则在于境界之不同,从山精木灵修成的属于妖,从人类修成的属于魔,从魂魄修成的则是魑魅魍魉。”

山伯插言道:“像我们身着蝶衣而修仙,那又算做什么?”

法显为之一怔,想了想道:“你们是直接从肉身脱出来的,魂魄俱全,属于灵体,不过比山精木灵要高出一大截,修炼起来相对容易得多。”

英台娇笑道:“师傅,既然修炼的方法那么多,您看梁兄修什么最快?是仙家还是佛家好呢?”她自己有了灵体化蝶**,已经不想要别的了,因而想帮山伯问问。

法显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对山伯道:“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心性、资质。”说着伸手摸向山伯的顶门。

山伯站着不动任他施法,心想:“我现在用的是聂承远的肉身,你若是摸得出倒奇怪了”。

法显一面用心摸索,一面闭目凝思,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睛,瞪着山伯呆看了半晌,深深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修佛之难,难于上青天,你还是不要修佛了,去试试修仙吧。”

英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着问道:“师傅,梁兄不能修佛?没有弄错吧?他聪明好学,与人为善,这样的人不能修佛,还有什么人能修?”

山伯也很奇怪,连忙躬身施了一礼,道:“请大师明言其中的原委。”

法显连连摇头:“说不得。若然说出,便违天条,我辛苦多年的修行就损失一多半。你也不用急,其中的原因将来总会知道的。”

山伯听得呆住了:“天呐,是谁剥夺了我修佛的资格?”

法显看着他无比失望的表情,又叹一口气,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本厚厚的经书,道:“你不是不能修佛,而是限于某些原因进境极慢。或许等你将这本经书读过百万遍之后,才可以将其中的困难克服吧。”

山伯接过经书,只见封皮上写了“大般涅磐经”几个字,略微一翻足有数百页,不禁苦着脸道:“这么厚的书,一天只能读两三遍,需要多少年才能读够百万遍?看来修佛之路真的断了。”

法显安慰他道:“不要灰心,有空就多念两遍,念一遍有一遍的好处,日久天长,说不定也能成功。”

山伯难过地收起经书,心中怎么也想不通:“老天,我究竟做了什么孽?需要你如此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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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左道


class="width">如果不是有法显领着,梁山伯恐怕找上十年也找不到五行门总坛的位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因为那里既没有名山大川,也没有洞天福地,只有一个人口不过十万,宽广不过五里的小小县城。

县城西北角有一个宽敞的大院,院内*墙根摆了张宽大的太师椅,此刻正有一个年约五旬、身着长衫的儒士,手捧书卷躺在椅内看书。

那人便是五行门门主邹凡。

据说邹凡本来是个落第的秀才,弱冠之年父母就死了,其后便一直三餐不济,穷困潦倒。没想到他三十五岁时忽然交了好运,竟然被上一代的五行门主收为入室弟子,收他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姓邹,而且对邹衍的五德终始论有些研究。而邹衍正是五行门的祖师。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太阳暖融融地照着,墙根又没有风,正是难得的享受之所。

邹凡一面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一面摇头晃脑地朗读:“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样乎于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蝼,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

正读到得意之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紧接着是敲击木鱼的声音,显然是有僧人化缘来了。于是他合上书本转头吩咐:“邹风,拿两个馒头给他。”

一个年轻人答应着去了。

时候不大,年轻人回报:“门主,和尚不肯去,说要见这里的主人。”

邹凡皱眉道:“再拿点碎银子给他,让他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见外人。”

年轻人匆匆跑出去,然后又匆匆赶回来,手里拿了串硕大的佛珠,叫道:“门主,那人还是不肯走!”

邹凡很是不耐,说道:“馒头银子都不满意,他到底想要什么?”话未说完,抬眼看见那串佛珠,当即惊得“噌”的一声跳起来:“你……你拿的是什么?”

“是门外老和尚给我的,让我拿给您看……”

邹凡一把抓住佛珠,飞步冲了出去。

刚出大门,便见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伴着一个老僧站在门外,他心中诧异,禁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叫道:“法显大师,数十年不见,哪阵香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法显双掌合十笑道:“幸喜施主还认得贫僧,否则贫僧只好跑路了。”

邹凡讪讪地笑道:“看您说的!您老乃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敝派没少得到您的照顾。快请入内奉茶。”

山伯跟着法显入内坐定,随即有童子端上茶来。

邹凡亲自给客人倒茶,恭恭敬敬地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师。想起十年前那次‘左道奇门’大会上,本人接任掌门不久,准备得十分仓促,若无您老在台上照拂,本派哪能挤进三甲之内?就连天机门还排在我们后面呢!”

法显微微一笑道:“施主如此说,倒显得贫僧作裁判执法不公一般。老实说,贵派的奇门遁甲、机关之学也算是武林一绝。岂能轻易便遭埋没?”

邹凡转头望向山伯,问道:“请问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山伯略显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照实说吧,只怕会走漏聂承远化身佛影的秘密;如果不实说,又恐对不住面前之人。

法显见了忙打圆场:“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维摩大师聂承远的兄弟,名叫聂承光。”

邹凡闻言双目放光,说道:“幸会,幸会!人说维摩大师聂承远乃是不可多得的高僧,再过十年便可进入佛门十大高手的行列。聂家一门竟然出了两位大师,真是可喜可贺。”

山伯口中喏喏,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却想:“身为神僧也打诳语,不怕下阿鼻地狱?”

法显神态轻松,显然到了心中有佛,无执无相的地步,并未将一句两句善意的谎言放在心上。

邹凡举杯示意两人用茶,笑道:“不知神僧到此有何指教?”

法显手模念珠道:“三五年内又有一场左道大会,却不知五行门准备得怎么样了?”

邹凡坐直了身子答道:“若然单论奇门阵法,本门胜算较大。若再加上别的,综合起来就不好说了。不过,只要本门能拿下一项桂冠,我就心满意足了。”

法显笑道:“贫僧知道一处地方,阵法极其复杂,却不知施主敢不敢闯?”

邹凡听了精神大振,一下子站起身来,急着问道:“是不是准备进袭魔教?先攻幻神殿还是宁幽宫?”

法显缓缓摇头:“都不是。那是一个神秘的所在,机关重重,有人陷进去出不来。我们是去救人的。”

邹凡松了口气,道:“阵法我倒不怕,就怕里面藏着蛟龙猛兽!要是有您老陪着,当然没有问题!您先说说,大阵究竟在哪儿?只要位于中土地界,我都不怕。要是位于西域、南疆,机关之学则有些不同,那就不好说了。”

听他这么说,山伯心中生出莫大的希望,于是起身代法显答道:“大阵位置在清道源九龙墟,传说那里是禹帝的衣冠冢。”

邹凡听了如受雷击,整个人一下子变蔫了,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山伯心头一沉:“怎么,你以前试过?破不了?”

邹凡摇摇头,抬头望向窗外,停了半晌才说出三个字:“不敢去。”

由于是初次见面,山伯不敢细问其中的原因,只好转头望着法显。

法显似乎有些明白,猜测道:“你是怕被世人唾骂?说你是盗墓贼?”

邹凡又摇头,这次说的话更少,只有一个字:“否。”说完继续呆呆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伯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又看不到任何东西,禁不住心中纳闷。

法显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邹凡开口。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邹凡忽然站了起来,轻声道:“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去了你们就明白了。”说着迈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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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帝陵


class="width">邹凡低着头往前走,领着两人出了城门一路往北行去。www.65txt.com

行不过两三里,便见一座高达十余丈的陵墓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墓前有一个巨型青石墓碑,上书“太昊伏羲氏之陵”。

山伯见了不觉心动,没想到自己到了太昊陵,这可是受人景仰的风水宝地啊!

邹凡转到石碑背后,手摸碑文感叹不已,说道:“大师请过来看。”

山伯和法显走近前去,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石碑上刻了不少字,或许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已经模糊了,不过仔细辨认还可以认出:“帝者,天下之所适;王者,天下之所往。帝者天号,王者人称;皇者,煌煌也,天人之总,美大之称也。天有五帝以立名,人有三皇以正度。昔盘古开天辟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功成身退,去而有陵。帝陵者,王者之寝也,受万民之朝拜,散王者之余风,佑华夏之昌盛,启天下之大同。”

读完之后,山伯若有所思:“王者之风,天下大同,这便是古圣先贤的理想了。”

法显略一沉思,点头道:“贫僧明白了。帝陵重地,不容打搅,所以邹施主不肯破阵,这也是人之常情。”说着转头看了山伯一眼,神态略显无奈。

邹凡却摇了摇头,辩解道:“敝派祖师早有遗训,不入帝陵并非仅仅出于尊重,也非由于阵法复杂的缘故,而是因为墓内充斥着极强的王者之风,非宅心仁厚之人入者即狂!更兼有神灵相护,唯德佩天地之人受邀方可进入!在下虽没行过大恶,却也算不得宅心仁厚。我是不成的。”

山伯奇道:“什么王者之风?不过是夸张罢了。难道说真有此事?”

邹凡抬手一指陵墓上方道:“你看,墓顶那些人在做什么?”

山伯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墓顶平台上正有五六人盘膝坐地,五心向天,双手抱于胸前,看样子似乎在练呼吸吐纳的功夫。

邹凡神色庄重地道:“那些人确实在修炼,为的是吸收王者之风。太昊陵内王者之风太强了,入者非死即狂。然而陵外散逸的王者之风却能助人修炼,尤其适合于胆小怕事、心虚胆怯之人。”

山伯觉得难以置信,叹道:“尧舜已远,王风犹存;孔孟已逝,何来大德?现如今还有谁能称得上‘德佩天地’?”说到这里,他忽然转头望向法显,惊喜地道:“大师历尽艰辛远赴西域,译经度世受人景仰,自然算是大德高僧。您老或许可以进入陵墓。”

法显用力摇头:“贫僧还差得远,纵有微德,何能达到‘德佩天地’的地步?况且,贫僧乃出家之人,不懂得什么是王者之风。更不可能受到神灵的邀请。”

山伯低头想到:“如果说有王者之风,我与英台为何能够进入禹帝之陵?难道说我们到了‘德佩天地’的地步?”

法显见他低着头,以为他心中难过,于是忙从旁劝解:“莫急,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山伯抬头望着他道:“一饮一酌,莫非前定。既然如此,我看这件事就算了。”

邹凡眼见两人不远千里来找自己,结果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中觉得过意不去,于是背过身去不停地摸着青石上的碑文。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身来,说道:“我知道距此百里有一片竹林,林内聚集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其中有个人名叫向秀。据说向秀此人德高望重,名震天下,更兼精通阵法,或许你们可以找他帮忙。”

法显尚未说话,却听山伯抢着道:“我看还是算了,去了也是碰钉子。文人雅士向来循规蹈矩,见了帝王朝拜还来不及,哪敢惊扰五帝之陵?”

邹凡笑道:“那人狂放不羁,百无禁忌,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

山伯还待再说,却听法显道:“反正距离不远,贫僧决定去走一遭。”

邹凡又道:“那里的路不太好走。特别是进入竹林的通道,有些古怪。在下陪大师去。”

法显刚想婉拒,忽然看见一个容貌极美的白衣少女从远处脚不沾尘走过来。

山伯和邹凡也看见了,两人都觉得诧异。因为那少女穿着不俗,应该出自大户人家,或者出自官宦之族,像这样的富家千金一般都守在家里,很少有像她这样孤身一人出游郊外的。尤其她又生得如此美丽。

少女看三人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禁嘻嘻一笑,说道:“大和尚,听说太昊陵附近有座蓍草园,请问究竟在何处?”

山伯和法显都答不出,只好转头望向邹凡。

邹凡向着陵后一指:“就在那边,离此五十丈!”

少女柔声道了声“谢”,然后莲步轻移向陵后走去。她走得很快,衣袖飘过带起一股浓郁的香气。

法显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忽然之间面色微变,低声道:“我们跟过去,看看什么是蓍草。”

声音虽低,还是传入少女耳中。只见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更加盛了。

山伯看得心跳不已,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心道:“法显神僧怎能做这种事,莫非他忽然动了凡心不成?”

邹凡则在呆呆地看着,觉得那少女的笑容虽然单纯,却有极大的吸引力。

三人跟在少女之后,绕过太昊陵便看到蓍草园。

那是一个方圆八十步的花圃,里面长满了一人高的蓍草,叶呈长线状披针形,篦状羽裂,裂片边缘有锐锯齿。虽是冬天,尚自开满了白花。

少女旁若无人地跳入花圃中,挨个儿去数蓍草的茎数。

法显面色冷峻,目光紧盯着少女,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邹凡看着少女脚步轻盈地在花丛中穿来绕去,心中感到奇怪:“她数那蓍草的茎数干什么?”

山伯却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根据史书记载:“伏羲用蓍草画卦。”《史记.龟策列传》曰“王者决定诸疑,参以下筮,断以蓍龟”。《博物志》说“蓍千岁而三百茎,故知吉凶”。看来少女是想找一株超过三百茎的蓍草用来占卜了。

英台一直在山伯肩上静静地立着,此时忽然想起“勤采万花之露,炼精化气成神的化蝶**”来,记得蓍草之花便属于仅次于五大奇花的百种名花之一。这可不能当面错过!

于是她急忙展翅飞入花丛,忙着采集花露。

那少女数了一株又一株,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口中忽然发出一声娇笑:“我找到了!”然后稍一用力,将那株蓍草连根拔了起来。随即手提蓍草向着众人晃了晃,转身便想离去。

刚行两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慢行。”

少女转身对着法显,面色变得有些不善,嗔怒道:“大和尚有什么事?”

法显面色冷峻地道:“女施主煞气甚重,理当避入深山大泽潜修,不该到这里来。”

少女心中一惊,明白眼前的和尚绝非等闲之辈,更非不守清规的狂蜂浪蝶,于是急忙换了付笑脸道:“禅师过滤了。小女子宅心仁厚,从不伤害弱者。”说完急匆匆又待逃走。

法显提高了声音道:“且慢!既然来了,就请听我诵一篇经文再走!”

少女花容失色,似乎很怕听法显诵经,急切之间忽然取出一块令牌,叫道:“禅师,您是否认得这个?”

法显双目圆睁:“医仙令!原来到了你的手里!”

少女勉强笑道:“请禅师莫要为难小女子。大恩大德,容后报答。”说着转身离去。

法显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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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素梅


class="width">河南当阳,正当卫河上游,有一片奇异无比的竹林。www.65txt.com竹子千奇百怪,形象各异。有的粗至碗口,如同参天大树,有的修长飘逸,绿叶婆娑,有的竹杆红色带有绿纹,有的竹杆绿色间杂金色,还有的竹杆呈黑色,紫气飞天,柔和发亮。其中甚至有几种世所罕见的竹子,比如“金丝慈竹”,色叶青翠成树状,如团花簇锦,美不胜收;还有一种叫做“乌哺鸡竹”,竹杆黄色间有绿色条纹,颜色鲜艳,竹枝飘洒。

时值冬日午后,阳光旭暖,一个身材粗壮、肤色又黑又红的少年来到竹林之外,手扶一株粗大的毛竹抹了把汗,自言自语道:“终于到了!真是多亏了皇甫先生。要不是他故布疑阵,我许仙哪能逃过妖人的追踪!”

稍微喘了两口气之后,他开始围着竹林转圈,想要找到入林的通道。

无奈走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一条小径。

眼看着林内火光闪闪,耳边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却偏偏无法进去,心中很是着急。

面前的竹林又高又密,而且范围极广,足有三五里方圆,若是冒然闯入,只怕会陷进去出不来。而且林内说不定有蛇,若是冷不防被咬上一口,那可就惨了。

对着竹林发了一阵呆,他忽然想起师傅交待的东西,于是打开包袱高声叫道:“金华山赤松观门下弟子求见一位姓刘的师傅,现有书信一封呈上。”

喊了好久,忽然看见一个童子从竹林内现出身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书信在哪?”

许仙急忙递过书信,一双眼睛满怀希冀地望着对方,希望他能看在书信的份上领自己进去。

没想到童子十分淡漠地接信在手,一句话不说便转身进了竹林。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童子又出来了,怀里抱着个大大的酒坛,脚步走得踉踉跄跄,似乎有点抱不动酒坛的样子。

许仙心中奇怪,不知道这人拿酒坛出来做什么,难道说要到林外招待客人?

童子气喘吁吁地将酒坛放在地上,大声叫道:“喝完这坛酒才有进入竹林的资格。若是喝不完,您请回!小心点喝,别浪费了!若是洒掉一滴,就别想进去了!”说完转身复入林去,留下许仙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眼看童子不见了影子,许仙不得不走上前去查看酒坛。

他抱住酒坛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发现里面似乎装满了酒,总量不下六七十斤!

望着矗立眼前大大的酒坛,他苦笑着连连摇头:“老天!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想我许仙平日滴酒不沾,现在却要一下子喝这么多!喝完还不得醉死?”

“这可怎么办?”他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然而却想不出一丝法子。

没办法,他似乎只有喝酒一条道!于是只好打开盖子,斜倾酒坛喝了一口。

那酒入口又苦又辣,全然没有一丝香甜的感觉,跟传说中沁人心脾的美酒截然不同,里面似乎加了某种奇怪的药物一般。

他皱着眉头又喝两口,但觉药味越来越重,苦涩的感觉很不好受!简直难喝极了!

没奈何,他只好闭上眼睛往下灌,“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酒刚下肚,就觉得手足发软,浑身懒洋洋的,再没有力气抱住酒坛,只能松开双手就此作罢。

他斜躺在林外的山石上,头顶着旭暖的阳光,腹中是腾腾的热气,身侧则有阵阵寒风吹过,寒热相间,气血乱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浑身舒畅,朦朦胧胧之中仿佛回到皇甫先生的蒸笼一般。

“真是一番奇妙的享受!”首次喝这么多酒,他竟然体会到喝酒的妙处。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美妙的琴音,同时伴随着悠扬洒脱的歌声:“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

听着听着,许仙的心里也有了几分“无思无虑,其乐陶陶”的感觉,只觉得就这么醉醺醺的也不错!“我活得好好的,干嘛去修什么仙?岂不是自寻烦恼?”

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天色渐晚,宿处却没有着落,此时此刻,他也懒得去想了,只知道捧起酒坛“咕嘟嘟”喝下去,然后很快进入黑甜乡里。

当他醒过来时,已是次日早上。

睁眼一看,首先看见身上盖满了竹叶!

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心,大概怕他着凉,竟然弄来大堆的竹叶盖在他的身上。

他努力揉揉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定是林中人弄的!”他心中有些着恼:“这些人也真是的!有弄竹叶的工夫,却不请我进去!这真是岂有此理!”

环顾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个人,竹林还是那样的稠密,酒坛还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风声阵阵,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一般。

“看来不喝完这坛酒,我是进不去了!”他从竹叶堆中爬出来,双手抱住酒坛摇了摇,发现里面的酒还有很多,跟昨日相比几乎没见减少,于是深深叹一口气,倾斜酒坛接着再饮。

他饮得很慢,直到午后也不过才喝了一两斤。

正饮着,忽然看见白衣少女熟悉的身影正从远处姗姗行来,手里抱着一捆蓍草,一面走一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少女渐渐走到跟前,对着许仙笑了笑,珠玉之声响在耳边:“那酒难喝死了,我帮公子倒掉!”

许仙吃了一惊,连忙抱住酒坛道:“不成!姑奶奶请放手!若是洒掉一滴,便进不去竹林了。”

少女晃了晃手中的蓍草,颇有些得意地笑道:“本姑娘也学过三个月的奇门遁甲,公子看我的吧,不用喝酒也能进得林去。”说着取出几根蓍草开始起卦。

许仙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小小年纪怎会懂那么多。

少女将蓍草摆来摆去,不到盏茶工夫,画出个艮卦,卦象如山,方位在东北方。

只听她银铃般娇笑一声,纵身向着竹林的东北方跑去。

许仙老老实实地跟在她的身后,想到这次又要承她的人情了,不禁很是气馁,觉得自己真没用,堂堂男儿汉老是要一个小姑娘罩着!

少女见他走得很慢,回头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是不是昨夜受了寒?有没有生病?竹叶还是太薄,恐怕挡不住寒气。”

许仙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身上的竹叶竟然是少女堆上去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连忙紧走几步说道:“谢谢姑娘了。请恕小子愚笨,至今不知姑娘芳名,不知能否赐告?”

少女放缓了身子,眼波流离望着他笑道:“我姓白,至于名字嘛,你愿意怎么叫都成啊。”

许仙一怔,心道:“这叫什么话?认识这么久,她还是不想告诉我名字。唉!我许仙何德何能?怎配知道她的芳名!”

少女见他神情呆滞,似乎猜到他心中不悦,旋即笑道:“我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公子帮我取一个好吗?”

许仙以为她在逗自己玩,心中更加难过,面上故做轻松地道:“你也姓白?不会是白得财的亲戚吧?说实话,你长得跟白素贞像极了,是不是她的姊妹?”

少女笑道:“白素贞?是不是那个家里养了孽海花的小姑娘?你猜得不错,我是她姑姑!别看我年纪轻,辈分却比她高。”

许仙看她眼珠乱转就知道她在瞎说,于是跟着笑道:“那你就是白得财的妹妹了!既然如此,我叫你‘白财妹’怎么样?”

“什么‘白菜妹’?难听死了!不行,再换一个。”少女双手乱摇。

许仙看着少女吹弹得破的面庞,当即想起很久未见的白素贞来,禁不住轻叹一声,说道:“我看你年纪甚轻,做素贞的姑姑似乎显得太老,不如这样吧,我帮你取个跟她差不多的名字,叫做‘素梅’怎样?”

“‘白素梅’,这名字不错!嗯,我喜欢。”少女娇笑着往前跑去。

不久跑到竹林的东北角,少女站住了身子,前后左右瞄了瞄:“看来就是这里了,我们从这里闯进去。”说完脚步轻盈地迈步入林。

许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心中尚有些疑惑。

少女每走三五步便停下来起一卦,辨明方向再往前走。如此行了大半天,竟给她深入竹林三十丈。

耳听林中人的歌声越来越清晰,显见距离越来越近,少女走得大致不错,许仙的心里简直佩服极了。

又行一会儿,少女忽然站定了身子,皱着眉头道:“惨了,再往里阵法完全变了!我没将奇门遁甲学全,所以只能算到这里!这可怎么办?”

许仙一下子呆住了!

第55章 五雷


class="width">少女看着许仙很是吃惊的神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说道:“让公子见笑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传我阵法的那人。他说我只要学三个月就够了,除非碰到当世阵法大家,否则天下尽可去得。谁知道竟会在这片竹林里碰到高人。”

许仙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竹林,略微定了定心神,淡淡地道:“没事,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回去继续喝那该死的药酒。”

少女却显得很不甘心,轻咬朱唇道:“我偏不信这小小的竹林真能困得住我!破不了阵法我就硬闯!先将这些竹子砍他个稀巴烂再说!”说着抽出宝剑砍向身前粗如手臂的毛竹。

宝剑重重地落在竹节上,发出一声脆响。

说也奇怪,她那劈山裂石的一剑竟没有砍断竹子,反而被竹子夹住了剑尖!

“咦?怎么会这样?难道说我削铁如泥的宝剑忽然变钝了?还是说这里的竹子生来就这么坚韧?”少女抽回宝剑看了看,发现宝剑跟先前一样光亮,用手摸了摸剑刃,剑刃依旧像先前一样锋利。

她不甘心地挥剑又砍了五六下,这才好不容易将竹子砍断。

“气死我了!”她心中嗔怒不已,对着已经到下的竹子又砍了一下!

然而这次竹子却变得很脆弱,宝剑穿竹而过,仿佛切豆腐一般!

少女提着宝剑沉思片刻,最后终于明白那是由于阵法的缘故了:“看来,眼前的阵法果然非同凡响,竟能将普普通通的竹子强化到如此地步!”

虽然明白了这一点,她仍然不肯罢休,随即提聚功力去砍下一棵,又是七八下才将竹子砍倒。

如此砍了许久,两人才走出丈许距离。

许仙见少女额头香汗淋漓,心中不忍,走上前去想帮她砍两下。

少女稍有些迟疑,心想“连我都砍得这么费力,你能行吗?”可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眼见许仙伸着手,她不得不将宝剑递了过去。

许仙接剑在手,学着少女的样子对着面前的竹子奋力砍了一记。

宝剑飞速斩落在竹杆上,发出“梆”的一声,然而却只能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迹,甚至连些许刻痕都没有!

他吃惊地望着竹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看少女砍得吃力,他也知道这些竹子十分坚韧,然而却没有想到,竹子竟然坚韧到这种程度。

少女怕他面上难堪,笑着安慰他道:“公子刚开始修道,时日尚短,功力不足情有可原,只要再过两年,你的功力将会大有进步,赤松观的功夫还是天下闻名的。”

许仙默不作声,心中想着师傅传下的五雷正心法印:“雷法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盖行持以正心诚意为主。心不正,则不足以感物;意不诚,则不足以通神。神运于此,物应于彼,故虽万里,可呼吸于咫尺之间。五行之妙用,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地以至虚中生神,至静中生气。人能虚其心则神见,静其念则气融……”一面心中默念,一面正心诚意再度挥剑砍出。

少女不忍看他出丑,低下头不敢再看。

没想到耳边却传来“噗”的一声,声音低沉,跟刚才的轻响绝然不同!

抬头看时,只见宝剑入竹两寸!几乎将粗如碗口的竹子砍断一半!

只见许仙神色不变,照着缺口挥剑又砍了一记。这次竹子应声而倒,整个过程显得干脆利落。

少女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公子好厉害!你这是什么心法?竟然有如此神效?”

许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击建功,手摸断竹迟疑了片刻,答道:“临来之时,师傅传我五雷正心法印,我刚才用的就是其中的心法。”

少女很是羡慕地道:“我听说道家有几种神功非常厉害,什么正一斩邪,三五飞步,先天五雷,一旸炼度……公子才入门几天,竟能学得无上大道,好生令人钦敬!”

许仙面现羞赧之色,道:“我……我才修行一个月,这只是初步功夫,还差得远呢。如果能练到极致,据说可以通天彻底,呼风唤雨。”

少女愈加羡慕得紧,面现红云,嫣然一笑道:“什么是五雷正心?公子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许仙抬头望着她,发现她面如桃花,娇靥生春,眸波四射,妖媚蚀骨,不觉看得呆住了。

少女低下头,以手揉弄衣带,含羞带笑地道:“公子!我问你话呢,何谓‘五雷正心’?”

许仙骤然惊醒,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盯着对方看,于是连忙转过头去,答道:“我也不太明白什么是‘五雷正心’,但可以将歌诀背给你听,然后我们一起参详。”

少女面现兴奋之色,口中却道:“公子不怕师门怪罪?此乃道门秘笈,说不定你师傅会不高兴的。”

许仙一怔,心想:“大概五雷正心法印算不得道家最高深的功夫,要不然师傅传授这门功夫的时候为何没说不能传于外人?何况少女屡次救助于我,功力远远在我之上,自不会留恋这点雕虫小技。”

他却没想到五雷正心法印并非什么雕虫小技,而是师傅石叫天拔苗助长,为了快速提升他的功力,早早传授于他的道家功夫核心秘诀。这种秘诀一旦落入魔门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少女心中忐忑,有些后悔提醒他这些,可是又不想让他说出之后再后悔,当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并没有继续施展媚术诱惑他。

许仙依旧不敢看她,口中缓缓诵道:“斩勘五雷法者,以道为体,以法为用。内而修之,斩灭尸鬼,勘合玄机,攒簇五行,合和四象,水火既济,金木交并,日炼月烹,胎脱神化,为高上之仙。外而用之,则新除妖孽,勘合雷霆,呼吸五气之精,混合五雷之将,所谓中理五气,混合百神……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气,合彼虚无之气,加之步罡诀目、秘咒灵符,斡动化机,若合符契。运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旸而旸,曰雨而雨,故感应速如影响……”

少女一面侧耳倾听,一面用心记忆,生怕遗漏一分一毫。

待得许仙颂完,她闭目沉思片刻,然后一跃而起,抢过许仙手中的宝剑,挥剑砍向密不透风的竹林。

这次果然与先前大不相同,宝剑砍竹直如摧枯拉朽一般!

却原来,林中人布下的这个大阵主要是防备妖邪之辈进入的,对于修成五雷正心的正道中人基本没有作用!

许仙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手臂轻挥便砍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来,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功力好高,悟性更是极佳,却不知这么美丽的女子出身何门?”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眼看竹林即将全部砍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阿弥陀佛,此处竟然有条通道,倒生了邹门主费心。”

少女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先前在太昊陵见到的几个人,其中更包括那位法力通神,一眼就能看破自己行藏的老僧!

“死和尚竟然追到这里来了!怎敢连医仙令都不放在眼里?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少女心中一慌,持剑的手顿时软了,宝剑“梆”的一声砍在竹竿上,那竹子竟没有断!

第56章 劝佛


class="width">稍一迟疑,法显等人已经来到跟前。www.65txt.com

老和尚手扶念珠诵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女施主。”

少女看他面色如常,似乎不含恶意,不禁松一口气,敛衽为礼,笑道:“真是巧啊,大师怎么也来了?”

法显淡淡地道:“老衲行走天下,化缘四方,只为度化有缘之人。女施主又为何来到此间?”

少女见他双目如电紧盯着着自己,根本容不得自己说谎,于是不得不据实答道:“这位许公子是金华山赤松观门下高弟,想要进入竹林向一位姓刘的请教,不料却为竹林所阻,因而小女子想助他一臂之力。”

许仙见是两位宝相庄严的老僧,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文士,显然都不是平凡人物,急忙上前见礼:“在下许良,见过诸位师傅。”

山伯听他说话的口音有些熟悉,似乎曾在某处听到过,然而看面目却陌生得很,不觉感到有些奇怪。

法显上前两步,上下打量着许仙,问道:“尊师是哪一个?”

许仙躬身答道:“家师石叫天,赤松七子中排在第三位。”

法显闻言微微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他!石叫天崇尚道法,小施主资质不错,想来很得他的欢心。赤松观不乏修道高人,黄大仙更是地仙级的人物,你只要勤于修心,不受妖邪袭扰,当可修成正果。只是……”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少女一眼。

少女眉峰一蹙,心中很是不悦。

许仙见老僧言语未尽,连忙问道:“只是什么?还请菩萨上师明言。”

法显盯着他得面庞缓缓说道:“小施主双眉低垂,印堂不显,天庭有些阴暗,只怕前路多阻,劫难重重。”

许仙心中一惊,连忙施礼道:“求上师指点一条明路。”

法显见他说话彬彬有礼,给人的印象极佳,于是向他招手道:“小施主请过来,让老衲仔细看看你的仙路如何。”

许仙心中生起希望,急忙走近前去。

法显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轻轻搭在许仙的头顶,一面摸索一面闭目沉思。

良久之后,他才面色晦暗地收回手臂,问道:“小施主是许真君的什么人?”

许仙吃了一惊,抬头望着老僧,只觉得对方双目深邃,似乎可以一眼看透自己的前尘往事,于是不敢隐瞒,当下老老实实地答道:“小的是许真君嫡孙。您老人家怎么猜到的?

法显点了点头,口中淡淡地道:“你的体内存有一股‘精一执中’之气。‘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那是许真君独创的净明道派独有的功夫。这么说,你是打小修行此功的了?

许仙摇头道:“家祖离去之时,弟子尚不满十岁,并未听说过什么‘精一执中’的功夫,虽然说从小跟家人炼过坐功,那也不过是些极为寻常的呼吸吐纳功夫。

法显闭目沉思了片刻,然后“嚯”地睁开眼睛,双目放出精光,望着许仙道:“令祖在你睡梦之中帮你输入了不少的真气,所以你自己不知道。这些真气将能会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尽管如此,根据老衲的推断,你的修仙之路仍旧极其艰难,可谓前途漫漫,步步危艰!倒不如跟着我修佛呢。”

许仙出身于修仙世家,心中从没有过修佛的打算,闻言十分为难地道:“小子已经拜在赤松观门下,若然改换门庭,只恐家师不允。”

法显叹了口气:“大错已成,如之奈何?大劫频降,极难渡过。唉,修什么仙啊……难!”说着转头望着少女,语气冷冷地道:“还请女施主好自为之!莫要耽误他的修行。

少女心中恚怒,面上又红又白,恨不得一剑将他砍作两截,心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死和尚凭什么这样说话?

许仙也觉得老僧说得太过了,转过头来满脸歉意地望着少女。

山伯看了少女一眼便早早地转过头去,印象之中只觉得她楚楚可怜,不像是坏人,却不知法显何出此言。

英台化身蝴蝶在少女头顶飞了一圈,心中也替她鸣不平:“老和尚自己四大皆空,因而见不得别人男欢女爱,未免太过于执迷了吧?

五行门主邹凡更是不忍心看见少女受到责备,连忙打着哈哈道:“眼看就要到地头了,大家快些走!我已经闻到酒香了!”说着绕过少女和许仙,左三右四,曲曲折折地穿林而过。他也算是当世阵法大家,自然不会被面前的阵法困住。

少女默不作声地跟在许仙身侧,时不时帮他拨开挡在面前的竹叶。

山伯和法显走在最后,耳听林内传来“乒乒乓乓”的敲打声,同时伴随着阵阵欢声笑语,只觉得那里似乎很热闹。

不久众人终于走出了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宽敞的空地。

空地中间有几间竹子搭成的小屋,屋前正有几个汉子围着红彤彤的炉火打造兵刃。炉火边则摆了一张桌子和数张椅子,桌上放了两坛酒,桌下则有几个空坛。

见到有人现身林内,那些人并未聚拢来观瞧,只是远远地招呼道:“邹先生怎么来了?快请过来喝两杯!

邹凡一马当先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高声笑道:“叔夜兄,一年不见,您的广陵散已经登峰造极了!适才小弟远远地听到美妙的琴音,端的是人间绝响!还有那余音绕梁的歌声,却不知是哪位在引吭高歌?

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笑着答道:“那是刘伶兄弟在唱刚刚写出的《酒德颂》,这会儿他已经烂醉如泥了,正在屋内睡觉呢!

话音未落,一个光着上身的精瘦汉子摇摇晃晃现身竹屋门边,口中高叫道:“哪个说我烂醉如泥?‘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嵇老弟怎能小瞧我的酒量?邹兄弟,这几位都是何方高人?请给介绍一下。

邹凡赶忙一一介绍:“这位是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另一位是维摩大师聂承远的兄弟。至于这两位年轻人,还是让他们自己介绍吧。

许仙正待上前拜见,却见那些人根本不愿瞅自己一下,不觉有些沮丧。

几个汉子听说两位老僧之中竟然有当世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急忙整了整衣冠上前拜见:“哎呀呀,竟然是法显大师来了!请恕我等有眼无珠,刚才竟没有认出来。

刘伶跑进屋里找了件宽大无袖的袍子披在身上,站在门口笑道:“人说‘玄佛一体’。我们几个虽说是道家玄学流派中人,却也对名动江湖的法显神僧钦佩已久。今日难得大师法驾光临,就请给我们好好讲解一段经文再走。

第57章 阵


class="width">却听法显笑道:“竹林七贤,天竺七僧,佛玄合流,大势所趋。www.65txt.com不过老衲今天来不是跟诸位谈玄论佛的,而是又事求向秀施主帮忙。”

一位相貌清秀、年约三旬的儒者越众而出,手捋长冉笑道:“神僧找我何事?向秀除了空谈之外并无所长,只怕帮不上神僧的忙。”

法显转头看看少女,心中踌躇要不要当着这小妖女的面说出自己的来意。说是冒然说出,只怕会弄得满世界沸沸扬扬,那就大事不妙了。

刘伶本是玲珑剔透的人,虽然喝得半梦半醒,却也明白法显的心思,当下向着许仙喝道:“你这小子,怎么恁的不听话,叫你喝完那坛酒再入林内,你却径自闯进来!如此不听教诲之人,岂可拜入我的门下?你给我滚出去!”

许仙被训得面红耳赤,口中嗫嚅道:“我为先生送来信笺,如今使命已完,这便回去了。”

刘伶怒道:“你往哪里去?石叫天将你交托在老夫门下,说是‘修不成炼精化气的功夫,不得回转赤松观!’你小子怎么着?才来第一天就跟我抬杠。若非看在你师傅面上,我一脚把你踹出去!快滚,到林外好好待着!不喝完那坛酒,哪里都去不成!”

少女瞪他一眼,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心中愤恨不已:“谈玄,你谈个鬼玄!脾气这么暴躁,跟那不分青红皂白的老贼秃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许仙被骂得灰头土脸,只得低着头往外走,心中暗叫晦气:“我哪知道师傅让我跟你学习道法?早知道我还不老老实实在外面呆着?鬼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喝酒,灌那马尿有什么用?喝完又不能长生不老!你自己是个酒鬼,就想让所有人跟你一样。若是喝酒能增长功力,我就捏着鼻子往下灌又怎么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跳:“哎,且慢,这姓刘的是看了师傅的书信才捧出酒坛来的,说不定那坛药酒真的能增强功力呢?”一想到这层关系,他忽然高兴起来,回头对着刘伶躬身一礼,说道:“徒儿误会了师傅的意思,还请您老原谅。我这就出去喝酒,喝完再聆听您的教诲!”

刘伶面色阴沉着没说话,眼角连瞥都没瞥他一眼。

少女气得要死,银牙紧咬暗暗骂道:“等老贼秃走后有你们好受的!要不拆了你们的狗窝,毁了这片该死的竹林,我就不姓……不姓白!”

许仙却高高兴兴地向她招手:“走了,别惹得师傅不高兴。”

当着法显的面,少女不敢作怪,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许仙往外走。

见得两人去远,向秀再次问道:“神僧有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邹凡上前一步代答:“有个佛门弟子陷入机关阵法中了,想请向老弟前去搭救。素知老弟研究阵法有独到之处,当着我的面,你可不要推脱自己不会!”

向秀惊讶地望他一眼:“邹兄身居五行门主之位,奇门遁甲之术当世无双,若是连你都不能建功,小弟就更不成了。”

邹凡面带难色地望他一眼,道:“那个地方有些古怪,我限于师门之约,不敢前去。”

向秀狐疑不定地望着他,口气淡淡地道:“还请邹兄说得明白些。”

这时候,站在法显旁边的山伯突然开口解释:“那里是禹帝之陵,乃是古国圣地之一,邹先生不敢打破师门禁忌,因而不能去。闻听先生为人狂放,不拘俗礼,故而想求您出手。”

闻听“禹帝之陵”,向秀面色微变,沉吟着没说话。

旁边几个汉子急忙凑近前去,围着他低声私语,似乎在急切地讨论着。

山伯等人只能静静地等着,待他们做出结论。

时间过了好大一会儿,却见向秀对着法显深施一礼,面色郑重地道:“实在对不住,在下虽然张狂,却也不敢逾越人伦底线,不敢打扰先帝清静。”

山伯自从听了邹凡的解说,就没对这件事抱太大希望,因而也没有很失望。

法显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面色如常,波澜不兴。

邹凡却有些急了:“我说向兄弟,你平日百无禁忌,怎么今天却束手束脚?这不是给我难堪吗?是我领他们来的!”

向秀面带歉意地望着他,正色道:“世道险恶,人心不古。曹魏挟天子而令诸侯,杀异己而后篡位。曹操、曹丕父子行事不良树立榜样,司马懿父子善于模仿如法炮制。这是一个礼法丧失,价值观念大颠覆的时代,颠覆得让人抓狂,让人精神短路!我等正义之士不得不退居山林,以吟诗作画,饮酒清谈来回避政局。世人不知,赐我等‘狂生’之名,然则我等由儒入道,其心仍赤,对于三皇五帝只有钦敬有加,而不敢稍加亵渎。还请邹兄见谅。”

山伯本是读书人,对于其中的原委自然再明白不过,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竹林七贤乃是天下景仰的人物,如果做出钻窸掘墓的事未免有伤大雅。”

向秀等人还是连连拱手作揖,深表歉意。

这时,旁边一个十**岁的青年人忽然插言:“邹先生,你自己不能深入禹陵,为何不将破阵之法传于他们让其自行前去?难道怕名动天下的神僧法显学成之后会有害于贵门不成?”

邹凡面色一变:“王戎小兄弟,你这叫什么话?若是法显大师看中我这点旁门左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阵法复杂牵涉甚多,纵然是天资聪颖之人没有十年的功夫也难大成。与其学个半瓶醋置身于险境之中,倒不如不学!”

向秀眼见神僧到此自己却不肯帮忙,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当下从粗布长衫中摸出一卷薄薄的经书,递在法显的手中,道:“这是在下新近悟出的破阵心得,就请神僧收下。若是你老自己没那分闲心,不妨找个天资聪颖的弟子传授下去。”

法显刚想拒绝,忽见邹凡也苦着脸走近前来,从袖中摸出一截长长的丝绢,一面递到他的手中,一面道:“这是我苦心搜集的三十六幅阵法图,也献给大师了!”

法显稍加迟疑,随即将丝绢和经书都交在山伯手里,朗声笑道:“老衲却之不恭,只好收下。并愿将修行多年的般若神掌传给诸位,也算是投桃报李。”

众人无不欢喜雀跃:“哇,天上掉馅饼了!这可是佛门神功啊!”

却听王戎叫道:“见者有份,小子也要沾点光了,谢过神僧!”

邹凡献出阵法图本来还有些肉痛,如今听说般若神掌,当即跳了起来,说道:“本门阵法虽精,手上功夫却是极差,如能得到大师传授,实乃万千之喜!”

只有山伯手捧阵法图一动不动,心中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

第58章 古儒


class="width">法显在竹林待了好几天,每天跟刘伶等人不是切磋功夫,就是谈玄论道,只说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百鸟齐鸣,顽石点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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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一直在琢磨阵法,无奈每种阵法都极其复杂,决不是三两天就能掌握的,没有几年的功夫很难臻于大成。

他对谈玄论道不太感兴趣,此时被逼着听了那么多,也觉得受益匪浅,就连般若神掌的心法也明白了七七八八,甚至可以凭着老僧留在体内的一成功力施展得像模像样。

英台一面倾听众人的言语,一面在竹林内飞来飞去,采集各种各样无名小花的花露,然后根据化蝶**的引导,用花露修炼为内气。随着一天天的修炼,她首次感到体内有一股气游移不定,同时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盈,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至于许仙,自从被刘伶撵出竹林之后,一直在林外苦着脸喝酒。那坛酒已经被他喝下去一半,也没见着丝毫炼精化气的影子。

而那位姓白名素梅的少女正手提宝剑砍来砍去,对着一株又一株无辜的竹子出气,一边砍一边嗔怒不已:“死和尚,臭狂生,有你们好看的……

到了第五日,法显与竹林七贤谈到了佛、道、儒三教融合的问题,山伯忽然来了兴致,忙凑过来加入到谈玄的众人之中。

只听法显道:“佛学与儒学是想通的。佛门五戒可比作儒家五常,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不忠不义不孝不智,非佛弟子。”

随即是向秀摇头晃脑地道:“我听说,有一位无名比丘写了本《提谓波利经》,把佛教教义和汉儒的阴阳五行、天人感应结合起来,以五戒配五帝、五行、五方、五星、五脏。甚至引用“月令”来解释佛教的斋戒日。佛言:正月者少阴用事,阴阳交精,万物萌生,道气养之,故使正月一日持斋。九月者少者少阳用事,乾坤改位,万物毕终,神气归本,故持九月一日斋。依道生没,天地有大禁,故使弟子乐善者避禁持斋,救神故尔。由此也可看出,中土佛教已经受到儒学很大的影响。”

赤着脚板、面色紫红的山涛也发话了:“非但佛、儒能够相容,道、儒也可以相通。闻言许真君创立‘净明道’,以忠、孝、廉、谨、宽、裕、容、忍为‘垂世八宝’,‘净明者,无幽不烛,纤尘不染,愚智皆仰之为开度之门,升真之路。以孝悌为之准式,修炼为之方术,行持为之必要。’由此可见道、儒相融的程度。许真君正因为悟透了这一点,才能够领袖群雄,建立不朽功勋,最后成仙得道,拔宅飞升!”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一时间沸沸扬扬,欢声笑语传遍竹林。只是却苦了林外的竹子,因为那少女每一次听见笑声都增加一分恼怒,于是便有一片竹子遭殃。

法显听众人争执了大半天,最后手捋佛珠微笑道:“释以戒为本,道以德为本,儒以仁为本。是故三教圣人,所同者心,所异者迹也。”

这时候,甚少开口的阮籍忽然提出个问题:“我兄弟七人聚会于此,托言谈玄,实为避世,更为寻求超凡脱俗、长生久视之道。现如今,‘成仙’‘成佛’虽然很难,却还有迹可循,只有‘成圣’却如镜花水月,甚至良久未闻。我在想,既然三教同心,为何独有儒家不能长生?”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

良久才有刘伶皱着眉头道:“儒家是入世的学问,佛、道乃是出世的法门,所谓圣人者,皆治世之圣人,非得道之圣人,得道之圣人,则黄老是也。治世之圣人,则周孔是也。儒家好好在世间治国平天下就够了,何必非要长生不老?阮兄就不要强求了。”

阮籍依旧闷闷不乐,似乎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惑了很久,找不到答案寝食难安。

山伯难得有个插言的机会,此时忙道:“圣人虽远,儒学不堕,流传千古,气贯长虹,从广义上说,这也是一种长生不老了。”

阮籍摇摇头:“那不算。我们之所以谈玄,而不是谈儒,为的就是真正意义的长生不老,并非为了四海扬名。如果儒家也有长生不老之术,我们又何必以文人之身改弦更张,求什么玄之又玄的道法?”

披头散发的嵇康也同意他的说法,将头发猛地向脑后一甩,说道:“相传远古时代有所谓的‘贤人’,能够‘法则天地,像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同时也有所谓的‘圣人’,可以‘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欲,外不劳形于事,内无思想之患,以恬愉为务,以自得为功,形体不敝,精神不散,长生久视。’只是我一直怀疑,这种传说中的贤人、圣人是否真的存在?”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纷纷神往,然后又一一摇头:“几曾见过儒家长生不老的?所谓圣人不外三皇五帝、孔子、孟子而已。孔子才活了七十三岁,孟子也不过活了八十四岁,连百岁都不到呢!”

山伯也跟着摇头。他只觉得贤人、圣人的称谓很熟悉,却没见过真的圣贤。可惜这不是科举考试,要不然,他也可以侃侃而谈说上半个时辰。

只有五行门主邹凡竖起食指说道:“诸位听我说一句!五行门虽然是个小门派,却也渊源流长,况且历代祖师都有手记留下。其中第一代祖师邹衍曾经说过:儒学并非由孔孟二人所独创,而是古已有之,谓之‘古儒’,都可以跟神仙直接沟通,就像那些传说中的大巫一般。况且,同是圣人,孔孟虽不能长生,三皇五帝却是神仙之属,而且是身为五老帝君,个个功力通玄,号令神仙数十万。正是因为这层因素,敝派才禁止门下闯入帝陵。”

听他这么一说,山伯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了,禁不住一拍大腿:“嗨,我怎么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都忘了!禹帝之陵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奇迹嘛!”

虽然听邹凡说得煞有其事,刘伶等人却还是不信,纷纷道:“此言不通。若说‘古儒’能够沟通神灵,为何到孔孟这样的大儒却偏偏不行?是因为二人德才不足?还是因为儒学失传?”

邹凡面对众人诘难却显得不慌不忙,抖抖身上的丝袍说道:“这其中有一个关键,涉及到一个故事,其实大家也该听说过,那就是黑帝颛顼‘绝天地通’的壮举。黑帝眼见神仙经常扰乱百姓平静的生活,于是命两个孙子一个将天往上扯,一个将地往下拉,于是天地便分得远远的。从那以后,天仙不能随意下凡,巫师和‘古儒’也都不能沟通神灵了。”

一番话听得众人瞪大了眼睛,虽说仍是半信半疑,却也打心眼里宁愿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宁愿给本土之学增加一条出路。

山伯更是大叫可惜:“如此说来,真正能‘成仙成圣’的儒术就这样彻底失传了?”

邹凡跟着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谁让我们生得晚,又有什么法子呢?”

第59章 酒仙


class="width">令人敬畏的老和尚法显终于领着另外两个人走了。www.65txt.com压在白衣少女素梅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见她剑已入鞘,席地坐在酒坛边,正面带微笑欣赏许仙皱着眉头喝酒的痛苦表情。

许仙好不容易喝完了最后一滴酒,只觉得四肢发麻,昏昏欲睡,脑袋又重又痛,简直难受极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遥遥晃晃走向竹林。

少女见他走得艰难,不得不伸出手来扶在他的腰间。

盏茶工夫,两人再度来到竹屋之前。

却见那几个狂士还没有喝醉,依然在一边饮酒一边打铁,口中叫嚣着,说是要铸造一支干将、莫邪出来。

刘伶的上衣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露出精瘦见骨的胸膛,迎着阵阵寒风,也不觉得冷。看见山伯脚步不稳的样子,他禁不住摇摇头,皱着眉头道:“资质太差!才一坛酒就醉成这样!这样下去何时方能完成炼精化气的功夫?”

许仙醉眼朦胧地望着他,苦笑道:“师傅,弟子弄不明白,喝酒就是喝酒,怎能跟炼精化气联系在一起?”

刘伶瞪着眼睛问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炼精化气’?”

许仙挠着头皮道:“弟子刚入师门,修道尚浅,还请师父多加指点。”

刘伶“哼”了一声:“炼精化气是道家修仙的基础,就是通过修炼,将先天之精炼成先天之气!而酒呢?酒乃水谷之精,熟谷之液。其气悍以清,常先谷而入,后谷而出。”

话未说完,就听少女素梅插言道:“水谷之精不过是后天之精,如何能炼成先天之气?这中间距离很远呢。”

刘伶仿佛这时才发现她的存在,上下打量她一眼,问道:“姑娘骨骼清奇,相貌不俗,怎会跟这黑咕隆咚的臭小子走在一起?”

少女听他这么说,禁不住嫣然一笑道:“我是他师姐,比他入门早,总要照顾他的。”

许仙呆呆地望她一眼,心知她爱开玩笑,所以也没拆穿她的把戏。

刘伶掰着手指头细数:“赤松七子只有老二、老四、老五是有家室的,你是哪一个的后人?”

少女眼珠一转道:“我爹爹在黄仙翁的众弟子排在第二位。”

刘伶点点头,也没再追问别的,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先天与后天是相通的,有了后天的滋养才会有先天的强劲。酒可是好东西,常人服之便能够活血通络,强心提神,消除疲劳,促进睡眠。修道之人服之好处更大。如果有适当的功法运作,就能将酒气转化为内在的真气。”说到这里,只见他单掌挥出,对着七尺外的竹子虚空砍了一记,那粗如儿臂的竹子竟然“咔嚓”一声断作两截!

许仙的酒意一下子被吓醒了,禁不住十分钦佩地望着刘伶,赞道:“师傅好高的功夫!”

少女本想找个机会好好修理在场的几个人,此时见了刘伶这手功夫,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面上的笑容显得更加迷人,声音更加柔美:“您天天喝酒就能成就这等功夫?该当是酒仙了!”

刘伶被二人拍得很舒服,用手摸着光光的胸膛笑道:“酒仙不敢当。真正的酒仙只有一个,那就是杜康!”

提起杜康,天下谁人不知?许仙虽然平素滴酒不沾,却也知道杜康酒的名字。更在小时候就被家人逼着背诵魏武帝的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甘露,去日苦多。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刘伶颇有些得意地道:“老实跟你们说,我的‘以酒炼气法’就是从杜康那里学来的!想当年,我听说伊阳有个老头造酒极佳,便亲自上门赊酤。那老头却吓唬我:‘此酒力特强不可多饮,如果致醉,非三年不醒’。我一听就斥道:‘你也不看看对谁说话!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醒!知道不?’那老头只是笑眯眯地望着我,却没说别的。后来我归家大饮,没想到果然烂醉如泥。我妻以为我已醉死,就把我埋了!三年之后,那老头竟然亲自来我家,要收我赊欠的酒帐。我妻便与他哭闹不休。那老头让人掘开墓穴,撬开棺椁,一手抓住棺材内的我,大叫道:‘还我酒帐’。直到这时候我才醒过来!后来经过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就是酒仙杜康。他已经活了近千年,而且越活越潇洒。见我嗜酒如命,他便传了我一套功法。”

许仙神往道:“这么说,还真有以酒炼气的方法了!”

刘伶脸一板,冷声道:“尽说废话!若没有炼气之法,我们几个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又没有兵!再说,石叫天又何必让你千里迢迢到我这来?”

许仙双膝跪倒:“弟子恳求师傅传授此法。”

刘伶没好脸色地喝道:“再喝两坛酒,我就传你酒仙之术!要想完成炼精化气,不喝完百八十坛,岂不是白日做梦?”

许仙目瞪口呆,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真的是苦不堪言:“还喝啊?我,我……弟子这就去喝……喝死也要喝够数!”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反正这时候那些妖人还在四处寻找自己的踪迹,若是回到金华山,反而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以后再没有下山的机会。与其困在山上受同门师侄的白眼,还不如在这里被几个长辈呼来喝去,何况还有那明艳无比的少女陪着说说话。若能迅速修成炼精化气的功夫,闲暇之时再学点诗书,那么吃再大的苦也值了!

少女却不以为然,心道:“不就是炼精化气嘛,哪至于如此辛苦?要是我啊,就去多弄点灵丹妙药,一阵狠补恶补就成了!”不过这番话她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想看看正派中人究竟是如何修炼的。虽然就目前为止,她所看到的许仙除了服石就是饮酒,跟魔门修炼没有本质区别,但是那个五雷正心法印却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她只炼了三两天就感到受益匪浅。

第60章 守陵


class="width">清道源,九龙墟,寒风萧瑟,树木凋零。www.65txt.com

山伯驻足于自己的坟墓前,低头察看那堆土坟。

英台也停下了脚步,化成本来的样子,静立山伯身侧。

想起坟底深处便有自己的肉身,取出来就能再度活转,从此风花雪月徜徉人世,该是何等的自由自在!一想到这一点,两人就觉得心情无比激动。

可是怎样才能进入地宫呢?眼前的坟墓本来是一个进口,不过时机已过,通道已经完全合拢了,再也无法硬闯进去。看来要想入陵墓,必须另寻他法才行。

山伯在周围走来走去,想起大禹秘录中所说的:“为了练功时图个安静,故而在九龙墟周围布了个十分复杂的大阵,能够挡得住天下九成九的神仙,只有功力达到玉清天神的人才能自由出入。”禁不住深深叹一口气,看来纵然自己精通破阵之道,只怕也难轻易进去。

“玉清天神?九成九的神仙?什么是玉清天神啊?”英台耳听他喃喃自语,一点都想不明白。

山伯使劲甩了甩头发,想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转头四处观望,他忽然发现山顶多了个凉亭,不觉感到奇怪:“此处即非风景秀丽之所,又非古道驿站之侧,究竟是谁闲来无事,跑这里建那无用的亭子?”

英台也看到了,于是伴着山伯快步走过去。

来到近前,却见那是一个竹木搭成的八角凉亭,八根柱子支撑着圆圆的木顶。每根柱子上都题了字,分明是:“至情化蝶,千秋同穴”“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彩蝶双双人间处处传佳话,芳园奂奂柳下年年寄相思”……

山伯吃了一惊,连忙转头去看英台。

同一时间,英台恰好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既感慰籍,又觉疑惑:“莫非是鄞县百姓帮我们立的?”

想到这里,山伯心中很是温暖,连那萧瑟的寒风也变得轻柔了许多。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忽然出现在凉亭内,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面带狐疑地望着英台,似乎奇怪这个钻入坟墓的姑娘怎会再度出现在这里。

山伯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正是自己身为县令治理姚江时见过的那位言辞古怪的老者,不觉心中一震,脱口问道:“老人家,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乎?”

老者望他一眼,见是一位素未谋面的老僧,不禁呆了一呆,不知他为何跟自己这样说话。

山伯心念电闪,想到老者或许是解开九龙墟之秘的关键,于是面带微笑提醒他道:“在下姓梁,两月之前还是本县县令,曾与老丈有过一面之缘,听您说过一席话。当时您说:‘舜葬于苍梧,象为之耕;禹葬于会稽,鸟为之田。’又说‘古之会稽地方千里,非今日区区一县可比。此处黄沙只恐便是先皇之墓有些古怪的缘故。因此,还请县君令河床改一改道,也算是给华夏先人留一寸安息之地。’于是姚江便前移五十丈。这些事老丈该不会忘记吧?”

老者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在他面上看来看去,只觉得难以置信,叫道:“县君竟然从井中出来了?”

山伯苦笑道:“出来的仅是魂魄,**仍留在墓内,还求老丈指点,助我二人取出肉身。”

老者听说出来的是魂魄,禁不住面色骤变,后退三步道:“不,不……小老儿无能为力,只知看护此陵,却不知如何进去。还请县君见谅。”

山伯向他招手:“老丈莫怕,在下生性懦弱,纵成鬼魅也不会害人。只想向您请教几句话,还请不吝赐告。”

老者回想起梁知县当年面色苍白的样子,还真于面前此人所说的生性懦弱有些吻合,于是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走近前来,问道:“县君有什么话就请问吧,只怕小老儿所知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山伯沉吟道:“请问老丈看守此陵多少年了?”

老者并没有当即作答,而是双目紧盯着他,想知道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山伯见他如此慎重,不得不仔细说明自己的来意,同时低声恳求:“老丈请放心,我二人只想取出自己的肉身,并不想损害禹陵的一草一木。求您多帮忙。”

老者见他面色坦诚,神情可悯,旁边的英台也是楚楚可怜,当下心中不忍,坦然答道:“本家承先祖之命看护此陵,代代相传已有三十代了。”

山伯点点头:“那么久了,你们也很辛苦。”旋即觉得奇怪:“禹帝已去,不下三千年矣!若是从他死的那一天开始算,该有百代才是,怎会只看了三十代?”

老者踌躇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很快的,他想起山伯率领全县百姓灭蝗、修堤的功绩,想起山伯精神恍惚踟蹰在九龙墟,心中便不再犹豫,说道:“禹帝虽去,可是并没有死。帝乃神仙中人,每隔三五百年即会来此巡视一次。每来一次,都会重新选定一户人家帮其看守陵墓。旧人则会跟他移居天界。当他选到我们时,年代已经比较近了。”

英台听了欣喜不已:“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禹帝还真的活着?要是这样,我们可以一直等在这里,说不定不用百年便能遇到他老人家,然后求他帮我们取出肉身。”

老者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按该理当如此,不过……此事近年来有些变故……”

“究竟怎么了?”英台变得焦急起来。

老者望她一眼,神态显得很不自然,低声道:“当初我家与帝君有约,最多帮他看陵五百年。可是不知何故,他竟然爽约了!千年已过他都没有来!到今年已有一千零五十年!”

山伯惊讶得倒吸一口凉气,高声道:“帝君乃千古传颂、万世景仰的圣人,自然是一诺千金的人物,绝不会无故爽约的。既不能来,只怕他有了意外的变故!”

闻听此言,老者也变得焦躁起来:“会有什么变故呢?我听祖上传言,禹君乃神仙榜百名之内的人物,还有谁能耐他何?”

“神仙榜百名之内?神仙还有排行榜吗?”英台只觉得闻所未闻,禁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老者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禹帝功力极高,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若说他也会发生变故,实难令人相信。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还要帮他看护多久呢?”老者六神无主,好半天才定下心神,叹口气道:“不论如何,总要接着看下去的……”

山伯只觉得又一条通道被堵得死死的,眼前感觉不到一丝光明。

英台却不肯认命。她想得很远:“实在不行,我们飞到天界去找禹帝!既然他是天下闻名的神仙,想来该不难找。”

山伯却觉得前途渺茫,因为要想飞到天界,单有蝶衣还不够,尚需将自身的功力提高到仙界以上。可是对于他这样阳魂残缺,化蝶一时折损十日阳寿的人来说,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第61章 怪病


class="width">寒冬时节,北风呼啸,天气阴沉沉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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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心情沉重,蹒跚着脚步离开了清道原九龙墟,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天气又湿又冷,并非蝴蝶翩翩、花开遍地的时候。如果此时强要化蝶,未免显得太突兀了。因而英台将身形缩得极小,化成一支玉蝶立在山伯的发髻边。如果不仔细看,外人定会以为那不过是一支白玉做成的发簪。

一路踟蹰,不知不觉进入鄞县县城。

定睛看去,只见城内大街上行人极少,四周空荡荡的。绝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有极少数几家半开半闭,却也没有什么顾客。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多想也没有用。”山伯尽力收摄心神,驻足在一家开着门的饭馆前,敲起木鱼开始化斋。

他自己虽然不需要饮食,无奈老僧的**却不能饿着,至少也要每隔几日补充点水米。

敲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走出来,倒给他半碗剩饭,口中嘟囔着:“方圆百里的和尚道士都去了!怎么还有人化缘?真是见鬼了!”随即上下打量着山伯,提高了声音道:“喂,我说大和尚,你这样化斋能化到真金白银吗?想要银子我给你指个地方:距此五十里有个会稽郡,那里有个姓马的太守,儿子稀里糊涂得了怪病,水米不进,医药无效,正在央求和尚、道士做法呢!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念一天经有二两银子的酬劳!连我都想剃了光头赶着去呢!”

山伯道了声谢,转身缓缓离去,心中却在疑惑:“马太守的儿子?却不知是哪一个?难道是马文才不成?马家锦衣玉食,连五谷杂粮都不怎么吃,还能生什么病?”

才走几步,却听英台的声音颤抖着响在耳边:“梁兄莫要去……莫要去,我怕……怕那双眼睛……那双阴恻恻的眼睛……跟黑衣人一样,一想起来就让我做噩梦……”

山伯安慰她道:“或许是英妹过虑了,你因为心中痛恨马文才,所以连感觉也变得不准了。”

英台急切地分辨:“不是的!肯定不是!梁兄你想想,早先的马文才识字不多,文理不通,整天求着想要抄你的手稿,可是后来他怎能忽然之间变得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你再想想他的性格,开始时虽然贪玩,却也有几分憨厚,怎会像后来那样心机深沉、行事古怪?还有,梁兄你不知道,那一日,他和一个胖墩墩的女人来到我家,表现的样子……绝对是另外一个人!”

山伯闻言不觉一震,低声道:“英妹是说,马文才的魂魄被别人控制了?”

英台浑身颤栗,连带着山伯的头发都跟着抖动起来:“不错,姓马的被恶鬼附了身!那还不是一般的恶鬼,而是像黑衣人一样的大恶魔!大恶魔是冲着我们来的!他先把你推入井中,又想将我娶过门去,最后却因为九龙墟的缘故,什么也没有得到。”

山伯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马文才只是个幌子,妖人因为找不到我们,便将他这个幌子抛弃了!这个推断颇有几分道理。你我既然有借尸还魂的能力,难保别人不能摄人魂魄操控人的生死。说不定黑衣人跟乔三娘那些人是一路的,都是些修炼多年的山精木灵!”

英台想起先前在密林深处险些被那些可怕的妖魔捉住,就觉得心中生寒:“梁兄,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到梅花谷,安安静静地修炼,等到练功有成再出来也不迟。”

山伯却道:“英妹且慢,我们先去太守府看看,趁此良机,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顺便解开其中的谜团。要不然,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去抚摩着发间的玉蝶,柔声道:“别怕,你只管静静地瞧着,我以老僧之身前去探视,想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听他这么说,英台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轻声笑道:“梁兄会诵经吗?当着那么多的僧侣,你可莫要露馅啊!”

山伯一面往前走,一面抽出法显赠送的那本厚厚的《大般涅磐经》,准备临阵磨枪赶紧背下一段来,也好应付即将到来的诵经场面。

他却不知,完整的《大般涅磐经》足有四五十卷,不下二三十万字。他手中的这一本只有十几卷,大该是法显所作的摘要。纵然如此,也有七八万字,足够他背好几天的。

时间很紧,山伯一面赶路一面诵经:“大般涅槃经,盖是法身之玄堂,正觉之实称,众经之渊镜,万流之宗极。其为体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无穷之内,任运而动,见机而赴……弥盖群圣而不高,功济万化而不恃,明踰万日而不居。浑然与太虚同量,泯然与法性为一……”

经是好经,法显翻译得更好,文采飞扬,读起来朗朗上口,所以山伯很喜欢读。

可是一想起老和尚所说的话:“诵经百万遍,方可初窥佛经”,他又禁不住摇头:“百万遍?等到颂完百万遍,我的阳寿早就尽了!难不成到阴曹地府接着颂经?”

想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修仙之路不止一途,佛门之路虽然被法显一句话堵死了,却还有仙道之路可以尝试。只是不知道仙路是难还是易?是否适合我山伯走下去?”

英台从旁劝慰道:“乌云遮不住太阳,是金子总会发光,凭着梁兄这样的才智,无论是科考,还是修仙,历尽磨难总会成功的。”

山伯迎着萧瑟的寒风站立不动,说道:“我在想,如果修仙,我该拜到何人门下呢?”

英台想了想道:“前几日,我听竹林七贤曾经提及,当世神仙最著名的当数黄大仙和葛仙翁。黄大仙闭关数十年,生死不明;葛仙翁却如闲云野鹤,不时在人间留下痕迹,甚至在葛岭建了个抱朴道院,虽然露面的次数少,但也算有个根,相对好找一些。而且葛仙翁自己博通经史百家学说,一生著述甚丰,他招弟子很看重对方学问,放言非秀才不招,这些都刚好适合梁兄。”

山伯点点头:“英妹说得不错。过些天,等我将肉身还给聂承远,希望有机会化成普通人,再去抱朴道院碰碰运气。”

第62章 道场


class="width">黄昏时分,山伯赶到了会稽城。www.65txt.com

守城的官兵见来了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当即将他领至太守府。

山伯从偏门入了府,几乎跟上次来时一样,用了些素面之后,便被安排到同一个小院休息,言明次日将有一场很大的法会,设法为马家三公子招魂。

山伯一听果真是马文才病倒了,不觉叹了口气,看来事情真有可能像英台猜测的一样。

夜深人静,孤灯不眠。

英台静静地坐在桌前,一手支起臻首,面带微笑望着身旁正在诵经的山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万松书院,回到当年同窗伴读的日子。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一片温馨。

“如果能这样相依相伴,直到地老天荒,该有多好!”她的心里不住地憧憬,“真希望有一天,我与山伯都修成神仙,那时再没有生老病死的烦恼,再不受世俗礼法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无拘无束地面对清风明月……”

此时的山伯正在用心背诵《大般涅磐经》。他背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便记下一卷的内容。偶一抬头,忽然看到英台温情脉脉的目光,他的心中不觉一颤,情不自禁伸处手臂,搂在英台纤若无骨的腰间。

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美丽。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凭借蝶衣化成人形的英台毕竟不是血肉之躯,既没有常人温暖柔和的肌肤,也没有普通人富有弹性的筋肉,山伯感到入手滑腻阴凉,仿佛光洁的玉石一般。

不过,英台的感觉却又截然不同。她能清楚地感知山伯的手掌透过的热力,摸在身上有种痒痒的感觉,令她禁不住将身体往旁边一侧,低声娇笑道:“梁兄请坐好!若然被人瞧见,一准说你这和尚不守清规戒律。”

山伯微微一笑道:“老衲与女施主同居一室本已不该,此番笑语相向更属犯戒。说不得,我要伴着青灯古佛独坐到天明了。”

英台微微叹气,道:“梁兄不独坐又能怎样?你当年便是如此,身为书生尚且不解风情,如今化为和尚难道忽然开窍了?”

山伯淡淡地道:“莲心昧苦,菊英馨淡,经霜一叶自飘零,片言谁解诉秋心?”

英台闻言呆住了:“听他言下之意竟似被我误解了!难道说他早就钟情于我?他早就有了难言的‘秋心’?”

“我身着男装百般遮掩,最后究竟掩住了谁的耳目?莫不成掩不住山伯,掩不住马文才,却成了掩耳盗铃,捂住的是自己的耳朵?山伯啊!你知道内情尚且与我相敬如宾,你是真傻还是真的高尚?”这一刻,英台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静夜难眠,她只能陪着山伯背诵佛经,体味那一分温馨的感觉。

一夕之间,山伯竟然背下来四卷经书,感觉颇有收获。

次日早上,他一出门就吃了一惊,因为太守府的外宅竟然聚集了数不清的和尚、道士,而且设了内外两个法坛。内坛挂了数十幅水陆画,由上百位道士打解冤洗业醮。外坛有两百多位僧人诵经,分为华严坛、法华坛、净土坛、药师坛、楞严坛、诸经坛,据说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路道场,驱逐恶鬼,同时为马文才招魂。

山伯浑水摸鱼走到众多的和尚中间,装模做样地念经,眼睛则一瞬不瞬地望着内坛的方桌。

寒风吹过,掀起绣满了廿四席诸天圣众及六道众生的水陆画,可以看见身材矮胖的马文才静静地躺在方桌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腹部动也不动,似乎连呼吸也完全断绝了。

法磬声声,梵唱阵阵,魂蟠飘飘。

山伯仔细倾听,发现在场的僧人都在唱诵《度人经》,《玉皇经》,《三官经》,可是这些经他一个都不会。

没有办法,他只得有样学样,一句一句跟着别人唱。

旁边的僧人以为他是假冒的和尚,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却也没有声张。

诵经一个时辰,接下来是燃灯,也就是“啖光荧煌,请光破幽”。因为“死魂一旦堕入阴间,如同漫漫长夜,非有阳光照烛方能超出良难。;染灯时必须“法天象地,燃灯告符”。就是说灯坛铺设要上法日月星辰之悬象,下布八卦九宫之方隅,以交接阳光,开明幽暗,才能使魂魄乘光得度。

山伯只是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燃灯之后则是由上百个道士联手举行的拜忏。据说能“九幽脱厄”,即使招不回马文才的魂魄,也可以使其免受磨难。

拜忏又折腾大半天,山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心头却在想:“我自己身为冤魂,适逢这场水路道场,是不是所有的罪孽都可以洗脱了?”年纪轻轻徇情而死,按理是有罪的。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罪孽。

拜忏完了再接下来还有焰口施食,就是向饿鬼施食。佛经中说,在六道轮回中有个“饿鬼道”,那些饿鬼口中常吐猛焰,腹大如山,咽如针孔,虽遇饮食而不能受。只有施以法力,使火焰熄灭,开大咽喉,才可解脱。

等到焰口施食结束,天色已经晚了。

山伯眼见马文才依旧动也不动,周围也一切如常,感觉这样下去根本破不了谜团,于是决定连夜离开,明天就不来了。

正在神疲乏力人心思散的时候,忽见一个头戴碧纱方巾,身着白色苎麻长袍的中年人悄然现身于水陆画掩映之中的方桌旁。

负责秩序的侍者不知这人是谁,连忙上前欲赶他出去。

尚未接近五尺之内,那人忽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不经意地在众人面上扫过。

山伯被他眼中的神光扫中,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中一阵恍惚。

尚未醒过神来,忽听耳边传来阵阵高叫:“伏波将军!关内侯!抱朴子,葛仙翁!”“天呐,葛仙翁现身了!”

山伯定了定心神,睁大双目望着眼前年约五旬的老者,见其方方正正的脸上留着一绺黑须,带有一种威武而又仁厚的神色,禁不住暗暗点头,景仰不已。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昨日刚提及拜师,今天就在这里见到了葛洪!

葛洪向着众人摆摆手,淡淡一笑道:“诸位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葛洪也是个普通人,并没长三头六臂。大家辛苦了,请先下去休息吧。让我清净一刻,看看马三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群情激昂,谁也不肯退下。

葛洪向主事之人招了招手,先附耳交谈了几句,然后手捧一只大红葫芦高声道:“诸位!我这里有些虎骨龙涎酒,乃是祛病延年的圣品,请大家跟张管事去,兑成米酒每人喝一杯。”说着将葫芦交在主事之人手中。

众人一步一回头地跟着主事人去了。

山伯正待离去,忽听葛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维摩大师,您请留步。”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回过头来望着山伯,低声议论道:“这位就是维摩大师?听说他在北方很有名的,怎么有空跑这里来了?而且还跟我们一起诵了半天的经!”

还有人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哼,浪得虚名,我看他连经都不会念!”

第63章 七魅


class="width">不一会儿,众多的和尚道士都走了。www.65txt.com现场只剩下山伯、葛洪和一名执事,再有就是躺在桌上昏迷不醒的马文才以及驻足在山伯发髻上的英台了。

山伯走近前去见礼:“仙师一向可好?”

葛洪上下打量着他,十分关切地问道:“我很好。倒是大师你面色泛青,佛光暗淡,不知近来可曾发生什么事?”

山伯心中犹豫,回头望了那名执事一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说实话,口中支吾道:“一言难尽啊。此事等下再说,治病要紧,请仙师先看看这位施主怎么了。”

葛洪低下头去查看病人。他精通医术,先将马文才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三部九叩,辨查脉象,又翻起眼睑瞧了瞧,然后一指点在下关穴,板开嘴巴看了看,最后运起功力催经过穴,探查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络的气血状况。待到全部检查完毕之后,他才沉吟片刻道:“魂魄已经离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欲动用天人交通、扶乩招魂之法,看看能否将魂魄请回来。”

山伯很想看其大展神通,闻言赞道:“我只听说‘扶乩问卜’,‘扶乩招魂’却是闻所未闻。但请仙师施法,让在下一开眼界。”

葛洪手捋颌下一绺黑须,说道:“大师身出佛门,恐怕不明白仙家的雕虫小技。实不相瞒,扶乩之法用途甚广,非止于占卜问疑。既可以救人,假乩笔而开方调治;也可以度人,假乩笔而劝善惩恶。”说着令站在旁边的执事准备法坛,将乩笔悬挂于柳木架上,下设乩盘,铺满铁砂。

山伯见葛洪神态轻松,束手而立,于是道:“这么说,您是要以扶乩的方式治病救人了?我听说‘扶乩’就是请笔仙,葛老本属神仙,自不需再求他人。”

葛洪先挥手让那名执事下去,告诉他:“大神将至,凡人不得窥视”。待其躬身喏喏而去,方才望着山伯说道:“神仙早已跳出五行之外,虽天地犹不能约束,阴阳犹不能陶铸,即使你去请他,他也不一定来,又怎会受符法催逼呢?所以我这不是‘请仙’,而是‘请鬼’!”

山伯吃了一惊:“请鬼?葛老想要捉鬼降妖?”

葛洪弯腰在昏迷不醒的马文才身上画了几道灵符,然后面色凝重地道:“有些鬼比较厉害,请来容易送走难。大师佛法精深,万一在下支撑不住,就请颂以‘伏魔封印大神咒经’,帮我一臂之力。”

山伯面露难色,心道:“我可不会那玩意!我只会几卷大般涅磐经,还保不准会背错几句。”

葛洪正在低头察看乩盘,并未留神他面色的变化,接着道:“我对佛经了解并不太多,只是曾经听三大神僧之一的释道安提及,《药师经》第七卷有个‘伏魔封印大神咒经’,对于降妖伏魔有着莫大的好处。”

山伯苦着脸说道:“葛老功力通神,哪里用得着在下出手?”

葛洪听他说话口吻有些怪异,却也没放在心上,当下登坛做法,擎出宝剑遥指天空,口中念念有词。

时候不大,院子里忽然刮起了大风,吹得法坛四周的魂蟠高高飘扬,乩笔更是在空中乱晃,重重地点击在乩盘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短划,根本不成字形。

葛洪手挥宝剑高声喝道:“五岳在地,五雷经天,五鬼现形,尊吾法号。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院内忽然云黑风号,冰雹如星殒石墬,哗啦暴落,打得人肌肤生疼。

山伯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发抖,差一点就要躲到桌子下面去了。

英台更是将身形缩得极小,直似一根细针,躲在山伯发髻中。

再看那乩笔,一直在空中乱晃,干脆就不下来了,乩盘上的铁砂也被狂风吹成平地!

葛洪神色愈发凝重,以手击剑谈铉而歌:“干角威风,独角虬龙,眼入六丁,鼻入烟蒙,驱邪千里,万鬼自溃!”

话音未落,狂风忽然歇了,乩盘之侧现出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人,面色阴冷地望着台上,口中叫着:“什么人招唤老夫?是都活得不耐烦了,叫我来收尸的吗?”

山伯一见此人就紧张得浑身僵硬,心中又恨又怒,偏又无法动弹。

英台干脆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身躯只是一个劲地颤抖。

就连葛洪的声音也有些变了,双目圆睁说道:“在下扶乩招魂,没成想却招来宁幽宫的二宫主,这可是一大奇闻!宁幽宫崛起江湖这么多年,从未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如今却给我知道了!”

黑衣人直到此时才看清台上之人竟是葛洪!禁不住惊得退后两步,勉强稳住身形道:“葛仙翁,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葛洪面上一片肃然,朗声说道:“怪不得你叫做宁七魅,原来修成了‘凝魂成魅、魅影幻形’的功夫!不用说,你能幻出七个形魄!贵宫宫主宁九幽能够化出九个魔影了!宁幽一派,竟是由鬼魅修成的魔身!这不是当今天下最大的秘密吗?”

宁七魅面色变了两变,冷哼一声道:“葛仙翁,本宫与贵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苦与我为敌?不怕‘抱朴道院’从今尔后再无宁日?”

葛洪双瞳骤缩,朗声道:“还说井水不犯河水!贵派明知葛某坐镇杭城,自当维护周遭三百里百姓安宁,竟然还屡屡犯我辖区,不但掳去少女多名,更将太守之子魂魄摄去,究竟意欲何为?”

宁七魅话语被阻,口中强辩道:“不知谁给你周遭三百里的辖区?如此一来,你将金华黄大仙置于何地?更何况,玄阴教近在咫尺,也未见你有何举动,又何必跟我宁幽宫过不去?”

葛洪沉声道:“我与黄大仙互辖互治,不分彼此,对于这种事,谁见了都不会放过!玄阴教困于山林,甚少外出行恶,所以才容它生存繁衍!贵宫却不同,四处惹事,搅得鸡犬不宁,百姓抱怨,倒叫葛某如何处之?”

宁七魅自觉辨不过他,说道:“葛仙翁,你将我唤来,自信就能擒住我吗?要知道,本宫七魅幻形,并不惧你!”

葛洪放声长笑:“要是宁九幽来了,或许可以与我一拼!至于阁下,似乎功力稍有不足。再说,纵然我一人擒不住你,尚有维摩大师聂承远在此!二人联手之下,你能逃到哪里去?”

宁七魅吃了一惊,转头望向山伯,没想到还有个劲敌在此!

山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畏的信念,口诵佛号道:“宁七魅,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他虽然只会一套般若神掌,还有聂承远留下的一成功力,却想拼死一战。

宁七魅连退数步,口中求饶道:“仙师,神僧,请不要与在下为难。三教盛会不久便至,有什么事何不会后再说?”

葛洪望了山伯一眼,似乎觉察出他与往日有些不同,禁不住心中一惊,踌躇着要不要动手:“杀贼不死,不如不杀。眼见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以擒住这人的幻形七魅。若是最终给他逃了,只怕抱朴道院真的再无宁日,我也不能出门远行了……”想到这里,他口气缓了一缓,望着宁七魅说道:“只要你交出太守之子的魂魄,保证贵宫不再侵入三百里内,我便暂时放你一马又如何?”

山伯只觉得气馁,没想到闻名于世的葛仙翁竟然就这样算了!连跑到面前的妖孽都不捉,他准备捉谁去?

宁七魅简直大喜过望,说道:“仙师之请,本宫无不答应!”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大红的葫芦,先自摇了两摇,然后打开塞子,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只见一道白烟轻轻飘出,悬在空中摇摇欲散。

葛洪大喝一声:“咄,本体近在咫尺,此时还不进入,尚待何往!”

不知何故,白烟犹自在空中摇晃,东飘西荡,就是不肯下去!

葛洪怒道:“镢天金箭,射魔无形,北斗燃膏,四冥破髓!想我动用玄天刑罚不成!”

闻听此言,白烟忽然一分为二!一者颜色略青,飘向宁七魅;一者颜色惨淡,进入马文才体内!

宁七魅探手掬住那道青烟,急如闪电,抽身便逃,口中犹自“嘿嘿”笑道:“仙师好眼力,竟然看出有在下的一魅隐身其中!佩服!”

葛洪勃然大怒:“竟敢当着老夫的面耍此伎俩!妖孽休走!看我神剑沥血,天猷灭类!”

山伯心中焦急,只想化身为蝶从后追赶。

可是,如果葛洪不动,他赶上对方又能怎么样?

片刻之间,宁七魅已经去得远了。

葛洪似乎早知如此,所以并没有追,而是目光如电注视着山伯,问道:“尊驾何人?为何占了维摩大师的肉身?”

山伯呆了一呆,目注睫毛瞬动行将苏醒的马文才,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第64章 仙翁


class="width">葛洪伸出手去,在马文才头顶轻拂一记,口气淡淡地道:“一时三刻,这小子还醒不过来,你且说说,聂承远是死了还是活着?”

梁山伯坦然道:“聂大师受人攻击,已然化作佛影,飘然而去。www.65txt.com不过,再有两个月,他就会回来了。我是受其所托帮其照顾肉身。”随即将千槐卧底、幻神殿伏击以及两大神僧联手抢回袈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葛洪面色大见和缓,可是心中仍有些疑惑,问道:“聂承远爱惜羽毛,怎会容你混形于众僧之中,杂陈于水路道场?”

要想解释这个问题,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成的。山伯不得不从头讲述自己的经历,说自己本就认识马文才,只是为了查究其中的原因,才来到这里。为了使对方相信,他还唤出英台,令其参见葛洪。

英台飘然现身,容貌清丽,栩栩如生,说道:“仙师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葛洪吃了一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面上渐渐显出敬重之色,说道:“两位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梁知县为官清正,深受百姓爱戴;祝姑娘坚贞相守,已成当世传奇。如此化身为蝶,比翼双飞,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闻听此言,英台忽然觉得心酸,双膝一软跪倒地上,对着葛洪大礼参拜,口中呜咽道:“化蝶双飞自然美妙,无奈梁兄阳魂残缺,不能久存于人世,恳求仙翁指点一条明路,让梁兄修真有成,灵魂不灭,小女子定然感激不尽。”

“阳魂残缺?怎会有这种事?是不是化蝶之时不小心丢失了?”葛洪并未在意,一手将英台扶起,同时朗声笑道:“此间万事俱备,待我扶乩一番,看看小兄弟丢失的阳魂到了何处。如能顺利召回,岂不是万事大吉?”

英台听了心花怒放,当即破涕为笑,说道:“请仙翁快些施法!如能成功,我愿年年烧香,称颂您的大恩大德。”

山伯却有些犹豫,心道:“化蝶之前,我的阳魂就已经残缺了,天知道丢到哪里?只怕难以召回。”

英台伸出手去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机会难得,梁兄但请一试。”

此时只见葛洪双手虚托,将已经恢复了呼吸、仍然昏睡不醒的马文才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招呼山伯躺上去:“宁心定志,无论有何感觉,切莫起身。否则惊了唤来的阳魂,只怕难以附身。”

山伯不得不趟在桌上,心中也在期盼,希望能顺利召回阳魂。

英台双手合掌,对着诸天神佛一番祷告,心中充满了希望:“葛仙翁何等功力,连马文才全部失去的魂魄都能召回来,梁兄只是失去了部分阳魂,自然是一招即来!”

葛洪再度登坛作法,宝剑遥指九天,口中念念有词。

这一次,周遭却风平浪静,跟刚才的狂风冰雹纷纷而至截然不同。乩笔更是动也不动。

葛洪连番运功,将数道灵符打在招魂蟠上,魂蟠无风自摇,发出“丝丝”之声。

良久之后,乩笔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葛洪心中不甘,牙关一咬,不惜动用“上清石景之符;十八枚、“太帝招魂符”三十二枚,将四周的魂蟠逼得根根竖立,“丝丝”之声化作“呼呼”狂吼。

这一次,悬挂在柳木架上的乩笔终于动了动,左右摇摆,在乩盘上留下了字迹!

字刚写完,葛洪只感到腹中剧痛,接着喉中一甜,张口吐出大口的鲜血!那血狂喷而出,继而飘飘洒洒,几乎染红了半个神坛!

英台大惊失色,站在台下手足无措。

却见葛洪面色苍白地定了定神,遥遥晃晃勉强走下神坛,*近乩盘凝神去看。

英台也跟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暗暗想到:“葛仙翁拼着耗损功力倾力作法,不知能否召回梁兄的阳魂。即使不能召回,只要知道它到了何处,以后再要搜寻也就有了方向。”

谁知近前一看,却见乩盘上歪歪扭扭留了两行字:“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笑话!初犯本尊,饶你不死,如敢再犯,唯死而已!”

葛洪神色暗淡,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夫功力不足,倒教两位见笑了!”

英台虽感失望,却也感激不尽,心中为葛洪受伤而不安。

山伯也已经走下神坛,瞧过乩盘中的字迹之后,对着葛洪纳头便拜:“谢过仙师,晚辈自知己身,已经认命了。”

葛洪面现怒色:“‘隆隆者绝,赫赫者灭,有若春华,须臾凋落。’妖孽虽强,岂能以手遮天长盛不衰乎?你身为儒生,当知威武不屈的道理,岂可就此认命?”

山伯面现羞惭之色,低头道:“弟子受教了!只是拖累仙师,心中不安。”

葛洪怒色不减,沉声道:“老夫由儒入道,儒道双修,以六经訓俗士,以方术授知音,欲少留则且止而佐时,欲升腾则凌霄轻举,久经磨难,方至今日,岂惧一时之挫乎?”

山伯心中渐觉坦然,抬起头来望着葛洪,说道:“仙师,请问如何方能修道成仙?弟子阳魂残缺,还能修道吗?”

葛洪断然道:“欲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順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大见和缓,望着山伯叹了口气:“你的德行甚佳,理当长寿。只是修道却不是好的选择。因为除去德行之外,对于修道来说,精、气、神也很重要。阳魂与神、气是相通的,魂不足则难‘炼气化神’。就是说,如果阳魂残缺,修道将变得极其困难。”

山伯诚心求恳道:“请仙师指点迷津,弟子虽无勇武之气,却有坚韧之心,哪怕修炼千年,也在所不惜。”

葛洪沉吟片刻道:“你的德行这么高,何不投身佛门?要是找不到名师,待我帮你推荐到神僧释道安门下!”

山伯面色黯然,轻叹一声道:“佛门之路不适合弟子。”随后将法显为自己摩顶的事说了出来。

葛洪想来想想不明白:“法显何出此言?这么好的弟子不要,还要什么?你别急,待我见他之时,为你问个究竟!”说到这里,他眉峰微蹙在周围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佛道不通,难道要修魔不成?魔门身残不馁,的确拥有一些奇怪的修炼方法,说不定真能修成!只是由正入魔易,由魔返道难,不行,你可不能修魔!”

山伯也跟着断然否决:“弟子宁死决不修魔!”

英台的目光一会儿落在葛洪身上,一会儿落在山伯面上,心中七上八下,生怕两人长叹一声,就此罢休。

葛洪考虑了很久,最后忽然停住脚步,双目放出光芒,说道:“小兄弟何不试着‘修儒’呢?”

山伯呆住了:“修儒?怎么修?君不闻世人传言:‘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儒家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世人只知谈玄,还有何人愿意修儒?再说,修儒能长生乎?”

葛洪目光清澈地望着他,缓缓说道:“唐尧虞舜,上天垂象,鹰负八卦,龟背六甲;周公之时,四海咸服,说梦解字,画地为牢;及至孔子,‘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大儒之道,就此失传!如果小兄弟能够找到古代帝王的修练方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

山伯又一次听到了古人修儒的说法,只觉得前途茫然,眼前似乎有星光闪烁,又似乎一片黑暗。

葛洪见其面色阴晴不定,及时激励道:“儒家修心之道别有所长。试想,如能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进一步升华,不就是重塑自我,再造‘阳魂’了吗?”

山伯遽然而惊:“如此重塑自我,再造阳魂?弟子受教了!”

第65章 冥思


class="width">山伯静静地坐在四季如春的梅花谷,一面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一面阅读葛洪赠送的《抱朴子》,心中一直在思考如何方能重塑阳魂。www.65txt.com

葛洪在书中说:“万物有灵。”“山无大小,皆有神灵,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山精之形,如小儿而独足……山中有大树,有能语者,非树能语也,其精名曰云阴。;就是说从天上的神仙,到山神,到蛇精、猪精乃至山中之鬼,都是有灵性的。

“可是这种灵性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先天本有?还是后天形成的?”山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如果说灵魂先天本有,不容后天改变,我的阳魂怎会忽然变得残缺起来?如果说灵魂后天形成,那么我山伯就不能再造阳魂吗?按理应该可以!”

接着往下读,葛洪在《内篇&;#8226;至理》篇中说:;夫有因无而立焉,形须神而立焉。有者,无之宫也;形者,神之宅也。故譬之于堤,堤坏则水不留矣。方之以烛,烛糜则火不居矣。;《内篇&;#8226;微旨》篇则说:“山水草木,井灶洿池,犹皆有精气。”“魂立,阴精魄成。两精相薄,而生神明。”“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

看到这里,他禁不住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无论是人类牲畜,走兽飞禽,还是山精木灵,其拥有的灵魂都是与形体密切相关的,都是由精、气构成的。精气可以后天修炼而变强,魂魄自然可以重新塑造而完善!”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杜预所说的精气理论,心中更加坚定了“再造阳魂”的信念,面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

杜预曾经说到修真炼魂的总则:“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山伯在《抱朴子》中也找到了几乎同样的内容。

《内篇&;#8226;登涉》篇云:;万物皆有精,山中夜见胡人者,铜铁之精。;而且道家炼丹所用的药石同样含有精气在内。“丹精生金。诸药之精,胜于自然者也。;道家炼丹的目的,便是将药物蕴藏的;精;用人工的方式提炼出来。这些提炼出来的精华物质具有远胜于自然物的神奇功效。

读到这里,山伯心中更加有了底:“如此看来,不管是呼吸吐纳,还是炼丹修真,其目的都是将外有的物质转化为内在的能力。这种修炼的过程既包括元神、魂魄的补足,更包括精、气的不断完善。由此推断,阳魂残缺并非不治之症,只是大大增加我修炼的难度而已!”

至此,他的心里鼓足了勇气,暗想:“孟老夫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我只要坚持不懈地修炼下去,总有一天会重塑自我,再造阳魂的!”

他缓缓合上书卷,闭上双目,锲而不舍地认真思索:“万物有灵,万灵皆可修真。儒、道、佛、魔,从修炼的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具体方法。如果损人利己,强取豪夺,只求结果,不择手段,那就是‘魔’;如果以炼丹为主,通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积累能量,那就是‘道’;如果以修心为主,通过禅定提高心灵的境界,那就是‘佛’;那么‘儒’家该怎么修?古儒是怎样修炼的?”

他只觉得眼前星光闪烁,似乎找到了修炼的关键,然而又不是很清晰:“相比较佛道两家浩如烟海的修炼典籍来说,儒家只剩下‘圣人之言’,少有关于修真方法的描述。圣人之言说的是做人的道理,讲究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它能用于修真吗?”

山伯睁开眼睛看着梅花谷遍野的鲜花,看着英台不停地采集各种各样的花露,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新奇的想法:“如果将儒家做人的原则转移到修真中来,以仁义礼智信跟万物之灵相沟通,能否建立起和谐的修真秩序,从而获得自身修炼所需要的精微物质呢?”想到这里,他的眼前不禁一亮,简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想法不错,无论如何都应该试一下!”于是乎他敞开心扉留连在花丛间,试着将自己的心胸扩展开去,与周围的树木花草融为一体。

练了两个时辰,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收获,却也感到心旷神怡,遍体愉悦。

日近黄昏,英台笑着飞了回来:“梁兄,你找到修儒的方法了?”

山伯微笑不语,却试着用敞开的心扉将她包容在内。

英台虽没有明显的感觉,却从他欢愉的笑容里明白他心境的开阔,不禁跟着欣慰:“人说‘笑一笑,十年少’。梁兄今天笑了这么多,定然增添了数十年的阳寿。”

山伯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想明白了。生命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每一天。我看英妹采集了不少的花露,是不是想酿成花露酒?”

英台明眸一闪,笑道:“小妹不胜酒力,不出半杯便会酩酊大醉。梁兄如果想喝,我倒可以想法酿制一些。”

山伯却建议:“以花酿酒能够提高花露的质地,且能延长保存时间。你应该试试。”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人笑着附和:“花露酒可是好东西!如果自己享用不尽,还可以拿到鬼市、仙墟与别人交换。两位有所不知,好些仙家都是酒鬼呢!老头子我也喜欢喝酒!”

回头一看,却是多日不见的杜预现身于花丛间。

“杜老别来无恙?”山伯连忙上前见礼。

杜预上下打量着他,旋即诧异地道:“竟是佛门高僧的肉身,小哥能耐不小啊!怎么弄来的?”

山伯淡淡一笑:“这是暂时借用的。不出两月,还要还给人家。”

杜预更是睁大眼睛:“那人是谁?佛影脱体?夕照还魂?那可是活佛了!如此佛体决不能放过,孩儿们,都给我出来!”

周围忽然现出众多的鬼影,“呼啦啦”围了上来,几乎将山伯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干嘛?要吃和尚肉可不成!”

杜预笑道:“小哥多虑了!大家只想*近一些,吸收一点佛性。佛光普照,每时每刻都在往外发散,你又不会损失什么。”

听他这么说,山伯方才放下心来:“好,大家都*近些。”又招手让谷中唯一的童子走近:“小兄弟坐前面!”

那孩子纵身过来抱住他的腿,笑道:“这算不算抱佛脚?”

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稍歇,就听茅山道士王道凡问道:“梁兄弟,一去近月,你找到九薇树了?”

山伯摊开双手苦笑道:“不好意思,在下两手空空回来,让诸位失望了。”

文士裴秀哈哈一笑:“没关系,有了这具佛身,其效不在九微火之下。可惜不能聆听佛音梵呗,要不然,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英台上前一步问道:“裴先生,请问什么是佛音梵呗?”

裴秀道:“就是诵经击磬之声了!大家都是鬼身,如能得到大德高僧的诵经超度,那可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啊。”

山伯探手摸出《大般涅磐经》,朗声笑道:“我也是鬼。不过如今身居佛体,不知诵经有没有效?”

众人“哇”的一声叫起来:“应该有效!咋会没效?除非那佛身是假的!”

“快试试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还有个身材五段的汉子叫道:“这真是借来的佛身?莫要还他,我们留下了!”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杜宇的喝斥声:“贪得无厌!如此心境,永世不得拔脱!”

山伯将手一摆,开始诵经:“尔时世尊。于晨朝时从其面门放种种光。其明杂色。青黄赤白颇梨马瑙光。遍照此三千大千佛之世界。乃至十方亦复如是。其中所有六趣众生遇斯光者。罪垢烦恼一切消除……”

第66章 生水


class="width">严冬时节,正该身着棉衣的时候,白素贞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绿衫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那朵越长越高的“孽海花”。(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冷风嗖嗖,寒气逼人,然而她并没有觉得太冷。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她的功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气血充盈、浑身发胀的感觉。

功力进境之快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不过想想自己是当世神仙花蕊仙娘的弟子,她又觉得释然了。

花蕊仙娘每隔几天便过来一次,每次都带来一颗大若核桃的药丸,有时色呈粉红,有时色呈蓝绿,然后亲眼看着她服下去。

老实说,服药的感觉并不好受。每次她都觉得浑身冰冷,四肢抽搐,仿佛堕入冰窖一般,拿出铜镜看时,连嘴唇都是青黑色的。

可是花蕊仙娘却自有她的道理:“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师百般辛苦配成的仙丹,自然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服药之后再按照我教的法子练功,必然以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于是白素贞不得不咬牙忍住。

日子久了,她的体质果然发生了很大变化,凛冽的寒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这些天里,她还会像从前一样经常梦到许仙。每次的梦境都稀奇古怪,有时看见许仙冷得浑身发抖,有时抱着许仙在水底穿行,有时又帮他砍伐竹子,最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许仙喝酒。

“该死的许仙!才离开几天,就学会喝酒了!而且还喝那么多!”她在心里轻轻骂着,同时伸出玉手轻抚微微发烫的面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他来?哎呀,这可怎么好?我……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能在梦里跟他那么亲近?日后可怎么是个了局?”

她睁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孽海花,这株奇花长得很快,到如今足有一人高了,青枝绿叶,郁郁葱葱,丝毫不受寒风的影响,也没有丝毫想要开花的意思。

她努力想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而却很难办到,因而禁不住去想:“若是我能像眼前的孽海花一样,不畏严寒,无忧无虑,该有多好!”

正在出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花蕊仙娘甜腻腻的声音:“乖徒儿,难道你已经未卜先知了?知道为师今天要教什么?”

白素贞转头望去,见师傅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禁不住笑道:“您老人家越来越年轻了!”

花蕊仙娘咯咯笑道:“人活一世,要的就是开心两个字。趁着年轻,想做什么就赶紧去做,不要等临死之时后悔。”

白素贞双掌使劲地拍着,笑道:“师傅说得真好,我也想每天开心。”话一出口,她心中的内疚感忽然减轻了很多:“按照师傅所说,人在清醒时都不要拘束自己,又何必在睡梦中强求什么?与其每日烦恼,忧心忡忡,倒不如认真享受每一个绮梦。”

花蕊仙娘围着孽海花察看一圈,十分欣喜地道:“这花已经长成了!”

白素贞奇道:“这就长成了?连花都没开呢!”

花蕊仙娘却笑道:“开花?哪会那么快?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夫,不太可能开花!”

“三五年?哪有那样的花?”素贞惊叫起来。

“三五年还算快的,有的一生都不会开!能不能开花就要看你的功力进境了。”

“这话怎么说?”白素贞越来越感到难以理解。

“你可知道,先前所练的功夫叫什么名字?”花蕊仙娘不紧不慢地问道。

“弟子不知。”

“你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体内有‘寒水’生成的缘故,整个功法叫做‘天一生水’。水,是生成之始,是天道化生万物的基础。所以,这门功夫真要练成了,其威力不在当世任何一种神功之下。”

白素贞听得高兴:“师傅,我啥时候才能练成啊?”

花蕊仙娘望着她道:“莫要急,你已经练成了第一层的初步功夫,进境够快的了。今天我再传你第二层的功夫,名字唤作‘碧海生尘’。”

“这名字真好听,‘碧海’指的是什么?是说蔚蓝的大海吗?”

花蕊仙娘神情微顿,旋即淡淡地道:“‘碧海’就是‘孽海’。人生世间,烦恼是割不断的,于其被动地退避三舍,不如主动地制造尘缘,控制烦恼的生成,故而叫做‘孽海生尘’,换一个字就成了‘碧海生尘’。”

白素贞眉峰微蹙,心中有些不安,却也没说什么。

花蕊仙娘早已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笑着解释道:“举个例子,身为女孩子,你将来总要嫁人的。嫁人之后,与其受到男人的控制和欺凌,不如想法子操控他。如果你的手法高超,就可以操控他的行动,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

白素贞面带羞色地道:“师傅说到哪里去了!弟子一心修炼,不会嫁人的。您快教我怎么练‘碧海生尘’。”

花蕊仙娘面色冷峻下来,双目紧盯着她,说道:“练功的诀窍就在于‘对花冥想,无拘无束’,将你的心灵与孽海花连接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仔细体会此花蕴藏的玄机,想得天花乱坠,落英缤纷。你的功力就会大有进步。”

白素贞半信半疑,暗道:“她的功夫果然奇妙,怪不得叫做‘花蕊仙娘’。”

花蕊仙娘接着道:“我跟你说,孽海花是有灵性的,开始时你会受到花的操控,可能会见到一些希奇古怪的事,甚至有些可怕的东西。这时候,你要想法奋力挣扎,想着逃出去,想着战胜它。等到你的功力提高到一定地步,你就能控制花的生机,那时候,你想它开花,它便会开花!”

白素贞觉得难以置信,心想:“师傅是不是危言耸听?左右不过是一朵花而已,怎会有什么灵性?难不成真的能控制我的魂魄?”

花蕊仙娘自觉已经提醒她了,于是不再多说,开始传授具体的功法。

白素贞认真地听着,不时就不明白的地方询问着。

花蕊仙娘一一作答。

不久,传功已毕,花蕊仙娘便离开了。临走嘱咐白素贞自行修炼,每天至少练两个时辰,不可偷懒,不可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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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孽海


class="width">花蕊仙娘去后,白素贞静立花前试着修炼“孽海生尘”的功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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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花虽然没有绽放,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她的心神很快便沉寂下来,进入一种恍兮惚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的境界,隐约之间整个人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稍等片刻,那种异域之感越来越强烈,周围的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高山的半山腰上,仿佛登临泰山到了中天门一般,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眼前却有一个石牌坊,上书“;太虚圣境”;四个大字。

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门上一付对联,大大地写着:“月白风清,千载情缘吹不尽;痴男怨女,可怜孽海又生尘。”

白素贞看得迷糊,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宫内有人作歌:“春梦随云至,飞花逐水归,千年梦魂绕,一朝酩酊醉。”

歌声未息,早见宫门口走出一个年约三旬的女子,蹁跹袅娜,衣带飘飘,相貌与花蕊仙娘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要苗条得多。

白素贞见了忙上前行礼,口中道:“请问仙子如何称呼,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女子轻笑道:“本仙自号‘孽情仙子’,又有人叫我‘警幻仙子’。至于这是什么地方?你跟我来,看了就明白了。”说着转身往宫内行去。

白素贞紧随其后,一路朱栏白石,绿树清溪,香风徐来扑面而至,水声潺潺两耳时闻,不久来到一块突出于悬崖之上的巨石前。

石上也有四个大字,却是:“;孽海情天”;。

孽情仙子将白素贞引致巨石之上,伸出一手指向山巅,笑道:“你看那儿,山巅有宝树珍禽,天龙白鹤,楼阁高耸,人影双双。那里便是‘情天’之所在,唯情之至者突破生死,方可得享其间。”

白素贞抬头极目远望,只见山上白云悠悠,楼阁重重叠叠,人影缥缥缈缈,可惜都看不真切,那感觉就像镜花水月,又像遥望月宫空想玉兔、嫦娥一般,向想着美极了,却又无法近前。

孽情仙子又道:“你再望下方看,那就是你来的地方,又名‘孽海’,水波汹汹,风起云涌,遍地污浊,杀伐不断。有诗为证:‘一片无情血,十秋不起人,淋漓涂宿草,狼藉污尘埃。’”

白素贞定睛看去,只见下方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大海,海水呈黑色,暗淡无光,水浪狂翻。海中却有一个又一个小岛,每个岛上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的故事。令人奇怪的是,虽然距离那么远,她站在悬崖边,却能看清岛上每个人的须发容颜,甚至表情动作。

孽情仙子道:“那就是真实的人生。为了让你更好地体会孽海尘缘的喜怒哀乐,我现在要将你推下去。”

白素贞吃了一惊,心想从那么高的所在掉下,还不落个粉身碎骨?

正想往后闪避,身后忽然涌来一股风,那风不紧不慢,将身着绿衫的她托了起来,然后飘飘荡荡往下落去。

耳闻风声呼呼,她感到又惊又惧,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好在没过多久,她便毫发无损地落在实地上。转头四顾,她却被吓了一跳!因为周围鲜血淋漓,仿佛到了战后的沙场,被砍断的身躯分散四处,被剥下的人皮扔在一边,这里一只手,那里一只脚,东边一个头,西边半具身,看得她面色惶白,呕吐不止。

“这都是假的!全是假的!”她在心里默念着。可是那种惨烈的景象,还有那难闻的血腥味,却显得如此的真实!

才过片刻,忽听秃鹫一声长嘶,野狼一声尖嚎,老鹰,乌鸦,野狗,狐狸,争相而来,吞食着四散的尸首,刹那间一片狼藉,血肉全无,只剩森森白骨!

野狼的嚎叫近在耳边,一双双惨绿的眼睛瞪着她,似乎随时随地都要扑过来。

白素贞记起师傅花蕊仙娘的话,鼓起勇气想要反抗。她身上没带任何兵器,只能折了根木棍在手,准备迎击扑过来的野兽。

不知何故,那些野兽既没有倾巢而上,也没有退避远遁,而是龇牙咧嘴地围在那里,好象在等待指示一般。

时候不大,果有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手提长刀冲了过来,长啸一声将野兽喝得东奔西走。

白素贞见了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裣衽致谢,忽见壮汉快步如飞来到面前,咧着一张大嘴“嘿嘿”笑道:“真是好运道!一直缺个押寨夫人,这不是找到了?”说着伸手便来捉她。

她吓得掉头就逃,无奈人地两生,更兼山高林密,想走也走不快。

壮汉脚下生风追了上来,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环跳、肩井大穴之上,然后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另一手则猥亵地在她胸部摩挲。

白素贞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心中依旧难过得要死,几乎想要嚼舌自尽,可是偏偏没有一分力气!

那双手从胸前摩挲完了,又要往下摸去,直到小腹还没有停下,吓得她魂魄都要飞到天外去了!

正在危难之际,壮汉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个熟悉而又清亮的声音:“嗨!嗨!你干什么呢?这可是我的夫人!”听声音竟是许仙!

许仙从背后制住了壮汉,又将白素贞的穴道解开。

白素贞一下扑在他的怀里,哀哀痛哭不止。

这时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喜欢许仙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在梦境之中!

倏忽之间,周围的场景忽然变了,她似乎跟着许仙到了闽中地区,头戴花冠,身披红纱,好象刚刚跟许仙成了亲,夫妻恩爱,甜甜美美,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苦尽甘来,可见孽海深处并非全是痛苦。”她在心里这样想着,面上挂着微笑。

然而好日子才过几天,天有不测风云,许仙竟然被佛道两家害死了!

至于具体怎么死的?她不是很清楚。她只感觉到刻骨铭心的痛苦难过,整个人都变得迷迷糊糊,浑浑噩噩,以至于随后发生的事都记不清了。

直到第二次见到孽情仙子,仙子给她看了当时的记录,她才明白其后的情形,也更明白了什么是苦难深重的‘孽海’:“闽中少妇丧夫,不能存活,则遍告之亲戚,言将以某日自裁,而为之亲戚者,亦引为荣,则鸠资为之治槥。前三日,彩舆鼓吹,如迎神人。少妇冠帔衮服,端坐舆中,游历坊市,观者如堵,有力者设宴饮之,少妇手鲜花一束,凡少年之未诞子者,则就其手中乞花,用为生子之兆。三日游宴既尽,当路结彩棚,悬彩绳其上,少妇辞别亲戚,慨然登台,履小凳,以颈就绳而殁,万众拍手称美。”

看完之后,白素贞怅然无语,感到很是悲哀。

孽情仙子却笑着安慰道:“孽海生尘,春泥护花,那便是‘孽海花’。佛道两家要堪破生死,美其名曰‘太上忘情’,其实乃是选择了逃避。我与你师傅花蕊仙娘乃是圣门的一个旁支,名为‘花间派’。面对孽海,我们想的是知难而进,及时行乐,哪怕真情如昙花一现,也要努力追求。”

一番话说得白素贞不得不点头应是。

孽情仙子随后不紧不慢地唱起小曲儿来:“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歌词美艳,听得白素贞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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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七襄


class="width">夜夜诵经,难助山伯走上佛路。www.65txt.com因为他已被神僧法显告知:“没有诵完百万遍《大般涅磐经》之前,佛门之路不会为他敞开。”

修道之路也已经断了。因为葛仙翁明白告诉他:“如不能再造阳魂,修道之旅便如镜花水月。”

神僧法显和葛仙翁都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容不得半点的置疑。

因而山伯便只能日夜沉思,想着另辟蹊径,想着如何修儒。可是短期内显然难有明显的进步。因为传说中的古儒早就不见了影子,也没人知道修儒的结局会是怎样,更不知是否真的能成仙成圣。

一个月来,杜预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如果不能成就灵体,就该修炼鬼身,像我一样,走上鬼仙之路,不失为一条正途。”

裴秀也从旁不住地劝解:“‘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我看还是该找到九薇树!”

英台被两人说动了心,望着东方天空黎明前淡淡的微光,轻声道:“梁兄,要不我们再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九薇树?”

山伯略有些迟疑:“‘春窗曙灭九薇火,九薇片片飞花锁。’九薇树乃是神树,中原这么大,天知道藏在哪里?若是这么漫无目的地去找,只怕徒劳无功。”

裴秀却鼓励他道:“这些天来,我想起了当年绘制《禹贡地域图》的情景,仔细回顾以前所用的大堆的资料,感觉拜火教的总坛离南岳衡山很近。两位不妨以衡山为中心,寻找方圆百里的范围。如果我的判断不错,说不定会有所斩获。”

杜预也热切地道:“此刻已至早春时节,薇树开始零零星星地开花了。再过几天,九色奇花同时绽放,想要遮掩也掩盖不住。应该不难找。”

山伯听两人说得有理,不禁开心起来,笑道:“如此说来便成了有的放矢,我们便再走一遭!”

说话没多久天就亮了。

梁祝二人化身为蝶,展翅往西方飞去。

英台低头望着遍野的梅花,轻声笑道:“这些天里,我按照杜公所教的法子,酿制了十坛梅花酒埋在地下,只要过上一百天,就可以取出来喝了,却不知梁兄酒量如何?”

山伯眼望着她美丽的蝶衣,答道:“既然是英妹亲手酿制的美酒,我总要拼命喝了,醉死也是应该的。”

英台却轻叹一声:“你看梅花谷如此宁静安详,害我都不想出去了。可是为了采集百种名花,甚至世所罕见的五大奇花的花露,却又不容我困于一隅,不得不四处奔波,让梁兄跟着受苦。”

山伯微微一笑道:“英妹过虑了。早春二月,山花初放,空气清新,沁人心脾。面对如此良辰美景,怎会是受苦的事?既然要采集花露,我们就慢慢地飞,贴着地面飞,一边飞一边寻找美丽的花朵,不管是什么花,尽数采集了便是。若是花露多了,说不定能酿制成‘百花酒’。”

英台回望他一眼,四目交投,甚觉温馨。稍停片刻,她忽然说道:“听说仙界有种‘九天回阳百花酒’,能够补助阳气,起死回生,却不知是怎么酿成的。如果小妹也能酿成,说不定可以补回梁兄的阳魂。如此一来,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山伯并未在意,口中淡淡地道:“你从何处听来的?酒的名字倒是好听。”

英台答道:“前些天梁兄一直在琢磨修儒的事,我闲着便跟谷中众人唠嗑,没想到听来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山伯歉然地望她一眼,说道:“这些日子愚兄神思不属,对你关切不周,抱歉得很。你都听到什么了?能否说来听听?”话未讲完,他忽然看见地上有朵火红的花朵,于是低头俯冲下去。

*近看时,原来是一株“安世莲”,高有两尺,叶片长心形,与慈菇的叶子相似,叶柄由基部伸出,叶色青翠,中间生出一只形如伸开手掌的红花,掌心上竖起一小条金黄色的肉穗。

“安世莲”位列百种名花之内。因而英台高兴地尽力采集花露,山伯则帮她将所有的花瓣采摘下来,准备带回去做成百花糕。

等到再度飞起的时候,英台才想起山伯先前的问话,因而一面轻轻拍打蝶翅,一面道:“听到很多故事,难以一一尽述。不过最奇怪的,还是关于那首歌谣。”

“哪首歌谣?”山伯随口问道,目光在地面搜索,希望能再找到一种名花。

“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来欢暂巧笑,还泪已沾裳。依稀如洛汭,倐忽似高唐。别离未得语,河汉渐汤汤……”英台不紧不慢地轻轻吟唱。

山伯转过头来奇怪地望她一眼:“还是这几句话?杜老先生不是解释过了?怎么?他说得不够详尽?”

英台道:“这首歌谣的后面几句比较容易理解,可是前面两句却是众说纷纭。梁兄,你说什么是七襄?什么是天潢?仙车来自何方?凤驾里坐的又是谁呢?”

山伯摇头,他已经多次听说了首歌谣,可是总觉得难以理解。

英台语气柔柔地道:“请问梁兄是否记得,《诗经&;#8226;小雅&;#8226;大东》中有这样几句:‘维天有汉,监亦有光。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焕彼牵牛,不以服箱。’”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星光闪烁,似乎回想起万松书院秉烛夜读的情景。

山伯沉思片刻道:“英妹专攻于诗,竟然记得这样清楚,愚兄佩服。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首诗说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了。河汉迢迢、星光灿烂,织女每天都要织七色花边彩带,但是由于心绪不宁,总也织不出完整的花样;因为河那边的心上人牛郎‘不以服箱’。哎,愚兄有些不解,你说什么是‘不以服箱’?”

英台笑道:“就是说‘没有办法驾着牛车来相会’。”

山伯望她一眼,问道:“英妹没有解错?”

英台摇头道:“我看过不少的注解,没错的。‘焕彼牵牛,不以服箱’,就是说那颗明亮的牵牛星,徒称牵牛而不会拉车。”

山伯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沉吟道:“这么说来,‘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湟’,这首歌谣竟与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不无关系?”

英台用力点头:“小妹正作此想。或许每年七夕之夜,牛郎都要驾着他的牛车,织女则乘着凤驾,两人相依相伴,遨游于天地之间。因为他们心肠好,不忍见有情人天各一方,于是便在无数的灵、鬼之中挑选三男三女带入天界。”

山伯眯起眼睛神往了一会儿,说道:“这解释倒也说得通。只是还有一个疑点:‘歧彼织女,终日七襄。’这里的七襄指的是编织,而‘仙车驻七襄’的七襄却似地名。”

英台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根据裴秀之言,七襄乃是襄阳的别称。”

山伯却摇头表示此说不通:“襄阳人口众多,若有仙车,只怕惊世骇俗。”

英台极目远望,低声道:“距离襄阳不远,地处湘、鄂两省之间,有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沼泽、湖泊,乃由长江洪水泛滥而成,古称‘云梦大泽’。大泽的正中人迹难至,却有一片极其神秘的陆地,世作‘七襄鬼市’。仙车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于鬼市之中,等到凤驾降临便倏忽不见,大概是畅游四海去了。”

“七襄鬼市?”山伯听得睁大眼睛,觉得难以置信。

英台却轻声笑道:“正是听说‘鬼有鬼市,仙有仙墟’,我才酿了那么多的梅花酒,还准备酿制更多的百花酒,拿去交还灵药,好帮梁兄补足阳魂呢!”

山伯感动地望着她,再不肯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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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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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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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神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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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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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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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凝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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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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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鬼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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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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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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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采花


class="width">正在这时,一个喑哑低沉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先捉老的,还怕小的飞上天去?”

宁七魅精神一振:“不错!只要拿下老家伙,那女孩怎么收拾都行啊!更何况,清幽洞地处隐秘之所,即使随便她找,一时三刻也难找到。www.65txt.com”想到这里,他腾身而起追向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正在好整以暇地陪着那三个僵尸周旋,斜眼看见宁七魅赶过来,于是一提真气,身形骤然加快了不少,拐个弯向着山后跑去。

宁七魅看看赶至五丈之内,连忙再度运起‘三尸腐刑功’,对着书生的背心连拍数掌,只见数道白雾叠加在一起,几乎形成一股厚厚的龙卷风,吹得地上枯枝败叶乱飞。

中年书生头也不回,蓦地将身形又加快了一倍,将白雾远远地抛在后面。

宁七魅哇哇怪叫,口中骂道:“你这浑蛋!别躲,且吃我一掌!”

中年书生“呵呵”笑道:“说什么‘七魅幻形’,我看你的功力还差得远!甚至还不如宁三魂呢!嘿嘿……就算宁九幽来了,又能如何?”

宁七魅气得暴跳如雷,叫道:“少说大话,有种你别跑……”说着提聚功力拼命追赶。

中年书生看似不紧不慢往前迈步,可是却快如星矢,始终将宁七魅抛开三丈有余。

正在疾飞之际,迎面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那云看似不大,只有七八丈方圆,颜色却是漆黑一片,而且来速奇快,仿佛一块黑布,劈头盖脸罩了过来。

中年书生面色微变,躲避已然不及,当下深吸一口气,一头钻进黑云之内!

宁七魅见了“哈哈”大笑,对着黑云叫道:“大哥,你来了?好厉害!出手一招手到擒来,再叫那家伙猖狂!”

少待片刻,就见一个身着青衣,年约六旬,生得长颈鸟喙的老者从黑云之后转了出来,一面双手虚托拢住那团黑云,一面面现不屑地道:“还以为是什么不世出的高人,没想到竟是银样蜡枪头!害得我使出九幽云煞的功夫,真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说着双手相合,想将黑云收拢来。

旁边的宁七魅看得兴奋,十分羡慕地道:“大哥,我何时能练成这般功夫就好了!”

青衣人宁九幽傲然道:“按你这般速度,至少还要一百年!你知道我这招叫什么?这可是魔门至高无上的大道,名曰‘云煞’!连到极致,大可收涉山峦,小可拢入袖内。我也只是刚刚掌握,只能扩及十丈之内,离大成之期还远着呢。”说着将双手再度使劲拢了拢,面现诧异之色,“咦?怪了,怎么收不起来?”

宁七魅见那团黑云果真跟先前一样大,忍不住提醒道:“是不是大哥忘了念口诀了?”

宁九幽皱了皱眉:“我用的是‘心诀’,无需念出口来。”说着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可是那团黑云依旧没有减小半分!不仅如此,而且开始不受控制地东飘西荡,虽然飘移的幅度不大,可是毕竟在移动!

宁九幽吃了一惊:“竟然能在我的九幽云煞中做法!有门道!不简单呐!”一面说,一面凝聚全身的功力催动黑云,试图将其压缩成数尺大小,那样就能瓮中捉鳖了。

怎奈无论他怎么催动,也只能将黑云暂时固定下来,却不能使其减小多少。

黑云里面的中年书生和呆在外面的宁九幽就那么僵持起来。外面的宁九幽已经使出浑身的功力,却不知里面的书生是否还留了手。

宁七魅见了很是着急,对着黑云匆忙发出一掌‘三尸腐刑功’,结果却被黑云反弹回来,同时将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宁九幽摇头道:“没用的。云煞自成一体,虽然无形,却如有形的布袋一般。你的功力太弱,如何能穿透得了?”

“那可怎么办?”宁七魅急着问道。

宁九幽想了想道:“快找人来!布三尸招魂阵,竖起三十三根招魂蟠,助我发挥九幽云煞的功用。”

宁七魅慌忙跑去招人。

时候不大,数十人扛着数丈长的招魂蟠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按照宁九幽的指示将旗蟠插在地上。

正在宁幽宫众人忙碌不停,准备擒下书生的时候,白衣少女却似乎毫不担心父亲的安危,已经笑吟吟地进了山门,径自沿着山路往前走去。

山伯和英台见机会难得,也跟在少女的后方悄悄飞了过去,一方面想看她究竟到哪里去,另一方面也想瞧瞧宁幽宫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地方,何以能长期居于九大魔门之首。

少女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独自一人在纵横交错的山路间穿行了好大一会儿,绕过一个极大的花圃,探头向里面瞧了瞧,娇声清脆地赞道:“数月不见,万花园更漂亮了!”说完使劲摇头,尽力摆脱鲜花的诱惑,笔直地向着一片阴森森的古木林行去。

英台却看着盛开的鲜花不肯再飞,心道:“采花采到万花园,正如梦入宝山,岂肯空手而回?”当下她轻轻一拉山伯的蝶衣,折身飞入花圃之内。

山伯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眼看她快步走入古木林中,不一会儿,连轻轻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心想清幽洞可能便在古木深处,只要方位不错,等下再去寻她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帮英台采集百种名花的花露最重要。这机会千载难逢,错过就太可惜了。

然而刚一进入花丛,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因为那里太安静了!数百亩大的花圃,竟然看不到一只蜜蜂,更不要说翩翩起舞的蝴蝶了!

他心中感到诧异,猜想其中必有蹊跷:“难道说对方防范得竟然会这么严?是有专人时刻不停地防护呢?还是说花中有什么古怪?”

正在狐疑之际,耳边忽然听见“吱”的一声,回头一看,只见百余只尺许大的金色蝙蝠飞了过来,虽然还在丈许之外,老鼠一般尖尖的嘴巴却已经伸了出来。

英台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蝙蝠,心中骇异之极,扑通一下掉落花丛里,目光所及,依稀是一束兰花。

山伯也跟着落了下去,轻轻落在花枝上。

金色蝙蝠从两人头顶盘旋了几圈,却如瞎子一般没有瞧见目标,只好呼啦啦飞走了。

英台稍稍放了点心,低头看那兰花,却是一支非常少见的缟兰,叶片上生有白色和金色线条。

山伯落下的地方却是一株红叶香草,叶、茎紫红色,开紫红色花,有股浓郁的辛甜香味,单闻香味就知道是好东西。

两人十分高兴,各自伸手采摘了几朵,然后再度飞起去找别的奇花。

没成想刚刚飞起,金色蝙蝠又逼了过来,迫得他们不得不再度迅速落下。

蝙蝠找不到人,很快又飞走了。

看来只要有生物飞在空中,蝙蝠便会知道;而一旦落了下去,这些家伙便无能为力了。既然摸清了这一点,山伯和英台便不再将蝙蝠放在心上,当下倏起倏落,迅速采摘各样花朵。

虽说采摘的都是罕见的奇花,可是万花园中奇花太多了,一眼望去,繁花似锦,星星点点,哪里能分辨得清?

好在周围一直没有人,也不知道宁幽宫的人都到了哪里,反正除了那些个该死的蝙蝠外,再没有东西过来打扰。他们一口气采摘了三个时辰,大体上看遍了整个花圃,共找到二十余种位列百种名花之内的稀世之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花。

山伯觉得够了,于是拉着英台的蝶衣飞出万花园,向着白衣少女消逝的古木林飞去。

第80章 魔册


class="width">眼前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森林,古木华盖,青藤缠绕,烟雾弥漫之中,充斥着一股神秘而又阴森的气氛。www.65txt.com

“逢林莫入。”山伯心中踌躇,不敢冒然闯入,生怕林内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可是,白衣少女已经进去了,她是从哪里进去的呢?”他的目光在树林中逡巡,想找到少女进入的通道。

“有了,看那树上的刻痕!”英台靠近一棵合抱粗的古木,手指一道深深的画痕道:“少女怕迷了路,因而每走一步便留下印迹。”说着她又飞到另一株树旁:“你看,这里也有!”

山伯近前去仔细端详了片刻,发现每株树上留下的刻痕深浅一致,长短也差不多,划痕尚新,看来应该是有人不久前故意留下来的,很可能出自白衣少女之手。

因而两人不再犹豫,沿着刻痕往前找去。

刻痕笔直前行了两三百丈,后来忽然变得曲折起来,时左时右,时进时退,有时甚至兜个大圈又回到原处。看来周围地势复杂,似乎还含有某种阵法,不过已经被少女破解了。

再往前行,地势越来越低,有时形成陡坡,有时直上直下,形如悬崖峭壁。

又行五百丈,天空忽然暗淡下来,周围的树木也没了,仔细看时,却已经进入一个宽敞的山洞。

回头看时,却见洞口旁边散落着几块数千斤重的巨石,想来本是封闭洞口用的,此时已被少女砸碎,并且挪开了。

英台看着巨石乍舌不已:“那么重的石头,她也能移得开,看来人不可貌相,她的功力不弱啊!”

山伯却望着深洞喃喃道:“清幽洞,想来这就是清幽洞了!宁幽三秘之一,其中定有古怪。”

洞内光线不足,只能看见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石钟乳从洞顶垂下来,将洞口透入的光线挡住了大半。低头看时,地面也是高低不平,似乎从来没有人经过这里。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飞去,又行十余丈,周围变得一片昏暗,再也看不见前进的道路。

“这可怎么办?”山伯不得不停了下来。

英台也有些后悔:“怎么没带块火石呢?洞内如此昏暗,没法往前走了。否则进去也难出来。”

可是若然就这么往回走,两人心里都有些遗憾。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少女“咯咯”的笑声十分清晰地从前方传过来:“‘天圣剑诀’,我终于找到了!咦?你快给我呀,握那么紧干什么?”言下之意似乎洞内还有人,可是那人为何不发出一点声音呢?

英台听少女的声音距离不远,当下催山伯快过去。

两人循着石壁悄悄飞了进去,连着绕过数道石墙,又穿过一个圆型的石门,忽然看见前面银光闪闪,照得洞内一片光洁,似乎比十五的月亮还要明亮一倍。

定睛看时,却见那位身材苗条的白衣少女正悄然立足于石洞中,试图掰开一个坐在地上、面目清秀的年轻人的手掌,夺取被他握在掌心的一块泛着金光的物事。

照彻石洞的银光原来发自少女戴在项上的一串大若蚕豆的珍珠!银光靡靡,如同水银泄地,照得少女光洁的面颊玲珑剔透,仿佛白玉雕刻的一般,显得异常的美丽动人。

英台吃惊的盯着少女的项链,奇怪自己先前怎么没有注意,那些珍珠竟是世所罕见的夜明珠,却不知少女从哪里弄来的。

山伯的目光已被石洞内诡异的景象吸引住了。

抛却外面长长的通道不算,这个山洞的内室形状几近于圆形,地面平坦,周围是一圈整齐的石壁,贴近石壁的地方,十分均匀地端坐着十个人,或老或少,或高或矮,或者满面虬髯,或者面目狰狞,形象各异,气势不凡。

少女此刻面对的是一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身材挺拔,不胖不瘦,皮肤又白又嫩,看他那横飞的剑眉,如果再配上一双九天皓月般明亮照人的眼睛,那就是世所罕见的俊男了!别说女子见了喜欢,就算山伯也是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是什么人?为何坐在这里一动不动?难道说死了?那么,肉身有没有腐坏?若是能借用就好了。”

少女双手用力去掰那年轻人的一只左手,结果竟然却没能掰开,她登时有些急了,轻斥一声道:“快松手!你这死人!都死五百年了,还这么贪财干什么?再不松开,我可要动刀了!”说着摸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便待削断他的手臂。

山伯虽然听说年轻人已经死了五百年,可还是不忍看见少女砍断他的手臂,一时冲动,想要上前劝阻。

正在这时,年轻人握紧的手忽然松开了!那件金光闪闪的东西直往地面落去。

少女身手敏捷,半空之中一把接住,同时眼望年轻人,心中感到十分震撼:“难道这人还活着?时隔五百年,他怎会还没有死?”一想到这一层,她的娇躯禁不住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低头匆匆瞄了一眼手中的物事,似是一卷金箔写就的秘笈,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急忙收了起来。

更待去搜坐在墙角的另外几人,她的手却已经软了!

“难道就这么离开?不行,我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想这十人名头虽响,却已是多年以前的古人,几百年不见动静,肯定有其不能动的理由!不用怕,我不怕,这些人即使没死,也不能伤我分毫!”少女暗地里给自己鼓劲,同时深吸一口气,稍微定了定心神,接着又去搜寻另一个骨骼粗大、满面虬髯的中年人。

那人身旁摆着把长达五尺的宽背大刀,看来是个用刀的好手。

英台静静地望着少女,只感到她处处透着古怪,不知是何来历。

山伯的目光一直在石洞中游移。他发现十人身后的石壁上都刻了不少的图画,尽是些舞刀弄剑的姿势,旁边还配了一些诗句。看样子是些练功招式,显然那些人自知将死,都将自己的功法刻在石壁上了。

少女置满壁的武功招式于不顾,却去那些人身上搜寻,显然是她眼光独到,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人物。

时候不大,耳边又传来少女的惊呼:“‘天圣刀谱’!这东西拿去献给爹,他老人家肯定喜欢!”

正在欢天喜地之时,少女忽然瞧见满面虬髯的中年人似乎有些不对!他那原本平整的眉毛不知何时聚在了一起!

少女心中骇异!禁不住后退两步,差点想拔腿就跑。

山伯和英台距离较远,虽没看清中年人的眉目变化,却也瞧见少女紧张的样子。而且此时此刻,挂在少女项间的夜明珠似乎也变得暗淡了不少,洞中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少女盯着中年人看了片刻,见其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一咬银牙,又去旁边搜寻一个年龄极长,头发花白的老者。

英台见少女找到一个又一个练功秘笈,禁不住替她高兴。她自己已经有了化蝶**的心诀,对于这些功法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眼见洞内光线变得暗淡下来,她感到心中压抑得厉害,只想早些离开。

山伯的目光正瞄着那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想要取走这人的肉身。

对他来说,虽然凭空得了聂承远一成的功力,却仍受到“化蝶一时折损阳寿一日”的限制,最好能找具肉身换上。

他要尽力延长阳寿,同时力争在有限的时间里修至仙界,那样才能突破生死,与英台自由自在地遨游于人间天上。

时候不大,就听白衣少女又一次惊喜地叫了起来:“‘天圣心诀’!呀,这可是失踪数百年的无价之宝!天呐!竟给我得到了!”

少女兴奋得手舞足蹈,一双眼睛却没有闲着,已经看见老者嘴边的胡子正在根根竖起。

这时候,洞内忽然响起轻微的“咯咯”声,听声音似乎来自身后。

少女回身望去,却见刚才还在眉聚如山的中年人此刻正努力着睁开眼睛,同时颤抖着伸出手臂,想要提起身边那把长达五尺的宝刀!

而另一侧,端坐地上丰神如玉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身影!

少女心中惶恐,面色大变,生怕再过一会儿所有人都活转来,当下再不敢继续搜寻,身形如电向洞外飞去。

她已经得了三卷心法,此时逃出也算满载而归了。否则若是被这些不世出的高手捉住,那可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山伯并未看见中年人动起来,也没想到自己偷走年轻人的肉身之后吓走了白衣少女。这时候他已经跟英台悄悄退出了石室。

他们飞得很慢,因为前面光线暗淡,一不小心就能撞在石壁上。

刚刚撤出十余丈,就见白衣少女急如星矢般从身旁掠过。

两人心知有异,急忙借着少女项间夜明珠发出的光芒紧紧跟上。

不一会儿,少女已经出了山洞,沿着自己刻画的痕迹往外疾驰。跑出老远之后,她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追出来,才松了口气,欢喜无限地自语道:“这趟多亏了七散人的指点!没有向秀的破阵之法,阮籍的机关绝学,我还真无法进去!看来还要回去学习,跟着许仙受益匪浅呢!”

第81章 闭宫


class="width">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半个月亮挂在天空,夜幕沉沉,星河闪耀,周围一片寂静。(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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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祝二人紧跟在白衣少女身后,匆匆奔出宁幽宫,幸喜一路之上无人阻挠。

刚刚出了山门,就看见大群手持招魂蟠以及灯笼火把的人,或者围着黑雾高声吟唱,或者忙忙碌碌地奔来跑去,看来都被中年书生折腾坏了。

宁九幽静立不动,神情凝重地面对黑雾,头上冒出蒸蒸热气,双手时张时合,时而摆出种种奇怪的姿势,显然还在尽最大的努力,想要收拢九幽云煞。

宁七魅则不停地向黑云之中喷洒淡黄色的水液,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想来定然是某种毒液,滴在身上肯定不好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黑云竟然未见缩小。看来困在其中的中年书生的确实力强劲,不用说一直留着手。

白衣少女跑出宁幽宫的山门老远,才咯咯笑着大声尖叫:“爹,别跟他们玩了!我们该回家了!”

宁九幽从少女未出山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可惜却无法腾出手来对付她,原因是如果捉不住中年书生,先捉她就是本末倒置,将给宁幽宫带来很大的麻烦。

可是看少女笑嘻嘻地样子,显然已经得到了所要的东西。

一想到少女很可能进了清幽洞,宁九幽的心中就禁不住一阵烦躁,蓦地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众人闻声骇然,当即丢下招魂蟠退开数丈。

再看宁九幽,只见其面目狰狞,关节咯咯直响,身形节节拔高,仅仅片刻工夫,便从一个身高七尺的老者化成高达数丈、面色黝黑的汉子,随即伸出一只长达两丈的手臂,奋力拍向黑云的中心,同时厉声喝道:“九幽截心掌!”

白衣少女远远地看着,娇声清脆地笑道:“只听说戳心掌,截脉掌,哪有什么截心掌?显然是没招了吧?”

可是随着宁九幽一声断喝,就见他那只大过三尺、颜色铁青的手掌忽然从手臂上断下来,然后如同利箭一般,直射黑云之内。

黑云之中传来一声闷哼:“好小子,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接下来,原本宽及**丈的黑云忽然收缩了两丈!显然里面的中年书生受了伤,已经撑不住了!

白衣少女面色大变,急得禁不住靠近了一些,高声问道:“爹,你怎样了?你没事吧?”

此时宁九幽的身形已经缩回七尺大小,任凭一只手臂汩汩冒出黑血,面色虽有些发黄,却也不无得意之色,傲然笑道:“九幽截心掌,截臂附心,不死不休!”

白衣少女闻言更加急了,差点就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可是又怕给对方捉住。

黑云还在不住缩小之中,围在周围的宁幽宫徒众已经拍手相庆起来,纷纷叫道:“还是宫主厉害!任老贼功力通玄,也休想逃出生天!”

宁七魅甚至不顾宁九幽自己也功力大损的事实,埋怨道:“大哥,你怎么拖到现在才动手?可把我急死了!”

宁九幽没有理他,转头看着白衣少女,嘿嘿冷笑道:“一人二蝶闯入宁幽宫,采我奇花,入我秘洞,还想安然离去?”

白衣少女还没觉着什么,只是对他说的一人二蝶不太理解。

躲在更远处的山伯和英台却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人的名,树的影,宁九幽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人在宫外竟知道万花园中发生的事。

两人不敢逗留,连忙撤得远远的。

宁七魅已经向白衣少女走了过去,准备将憋了一天的窝囊气发在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已经缩至三丈大小的黑云忽然凝住不动了!同时一个高亢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嘿,嘿,哈,哈,呵,呵……日月失道……铅汞异炉……看我炫天圣火!”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炽烈的火焰从黑云之中冒出,火苗长及五丈,顷刻之间将黑网烧得千疮百孔!

宁幽宫人看得目瞪口呆。

宁七魅也回过头来呆呆地望着。

宁九幽心中骇异,他的九幽云煞不是没有防火的能力,却无法挡住对方如此炽烈的火势,功力高低可见一斑。

中年书生前胸一片血红,神色却依然如故,只是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一支长达三寸的独角!显然适才已经激发起全部的潜能。

白衣少女三步两步跑了过去,关切地问道:“爹,你受伤了?没事吧?”

中年书生微笑摇头,眼光瞥向宁九幽,说道:“‘断臂附心,不死不休’?你的功力还差了些,比其你师傅宁千魑,还有一段距离。”

宁九幽心中一震:“你是谁?难道说识得家师?”

中年书生微笑不语,拥着白衣少女缓缓离去。

宁九幽紧跟其后,不舍问道:“阁下功力通玄,绝非江湖无名小辈。还请赐告名号。”

中年书生淡淡地道:“老夫行走江湖,从来不用什么名号。”

宁九幽亦步亦趋,又问道:“家师失踪多年,前辈若知踪迹,还请告知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中年书生回头看他一眼:“我只在很久以前见过他,其后战火绵延,生死茫茫,却不知他的下落。”

宁九幽见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打又打不过人家,只能呆立不动,任其远去。

离开好远,隐约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爹,你辛苦了,这是给你老人家的,看看是否喜欢?”

然后是中年书生的声音:“这是什么?咦?好!总算不虚此行……”

宁九幽愤怒不已,将血迹斑斑的手臂用力一甩,狂叫道:“打今日起,封闭宁幽宫,闭关八年!修不成绝世武功,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宁七魅见其狂怒之极,不得不陪着小心问道:“三弟还在外面招收女徒,他怎么办?”

宁九幽断然道:“让他回来,所有女徒一并带回!等他回来之后,立即钉死宫门,启动九幽大阵,任何人不得进出宁幽宫!”

宁七魅又问道:“那个花蕊仙娘代训的女徒怎么办?前些日子种下的孽海花已经落地生根了!”

宁九幽一阵骄躁,摆摆手道:“此人别有用途,三年之后再做打算。”

第82章 魔身


class="width">月光如水,篝火明灭。www.65txt.com

梅花谷众鬼都在九微火中飘来荡去,唯独不见了朝夕相伴倍受尊敬的鬼仙。

当梁山伯说出杜预离去的消息,并且将其赠送大家的礼物——一颗颗蚕豆大小的月影石拿出来的时候,众人都陷入深深的思恋,甚至有不少人为之哭泣。

不过也有少数人想得开,比如裴秀,依然能击节而歌:“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这是曹植赠白马王彪的诗,也算是时人常诵的名篇了。

山伯也跟着宽慰大家:“杜公功德圆满,脱离鬼界,转修人仙,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希望大家都能早日修成正果,走出梅花谷,然后该去哪儿去哪儿。”说着取出大般涅磐经开始诵读。

听着朗朗的诵经声,对着温暖的篝火,众鬼开始收涉心神,进行修炼。

英台忙着将辛苦一天采摘的各色花朵取出来,分门别类地储存,准备慢慢吸取花露,按照化蝶**的指示,一步步进行修炼。

仔细分析起来,蝶衣中留下的化蝶**明显属于道家的流派。因为它也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类似于丹家炼丹,又像许仙饮酒炼气,其特殊之处在于,它是以花露中蕴含的精微物质作为修炼的原料,经过一步又一步的提取纯化,转化为内在的元气、元神,等到元神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炼虚合道,等入仙界、神界。

吸取炼化花露中蕴藏的精微物质是很费时间的。迄今为止,她虽然找到了百种名花中的五十余种,却只能练化最早采摘的十余种,其余大半还在蝶衣口袋中储藏着。

通过修炼,她的功力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魂气渐渐充盈,即使不着蝶衣,也能显出比较清晰的身影,甚至比修行十余年的裴秀还要强些。

山伯还在诵经,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将长长的《大般涅磐经》诵完。

这时候,他想起清幽洞中得来的年轻人的肉身,于是小心地取了出来,轻轻置于九微火边。

众鬼乍一见便赞不绝口:“好俊的人儿,这也算人间绝色了!即使是宋玉、潘安复出,也会被他比下去!”

“梁兄弟从哪儿找来的?这样英俊的面孔都找得到,你的运气真好!以后不知要受多少女子的青睐呢!”

山伯笑而不言,收了蝶衣扑入肉身之内。

刚一入体,他就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举手投足挥斥方遒,头脑格外清晰,仿佛能洞彻天地一般。然而胸中却感到憋闷得很,只想仰天长啸,甚至有种发自内心的冲动,真想毁天灭地,挥刀将周围的梅花全部砍光,然后将众鬼捉过来折磨蹂躏一番。

“这……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邪念?”山伯心中慌乱,瞬间想到杜预之言,“‘若是人死未尽,入体太早,两魂相搏,容易精神错乱!’……难道说这人还没死透?或者说死得冤枉,死不瞑目,残存了少许灵魂在内?”

一念及此,他立即往外撤。

可是不知怎的,那具肉身就像一个极强的磁石,将他牢牢地吸引住,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山伯心内恐慌,连忙念起大般涅磐经:“尔时欲界魔王波旬,与其眷属诸天婇女,无量无边阿僧祇众,开地狱门施清冷水,悉除刀剑无量苦毒,炽然炎火注雨灭之……我帮你诵经超度,你好好的去吧……”

念了好半天,心中的邪念未见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盛,简直难以压抑下去,逼得他不得不站了起来!

“啪”,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轻轻击打在一株碗口粗的树干上。

“咔嚓”一声巨响,那树竟然齐腰折了!树冠从天而降,差点砸在篝火上!将正在修炼的众鬼吓了一条。

众鬼各自退开数丈,远远地问道:“梁兄弟,你怎么了?”

“不对啊,你的功力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是不是着了邪魔外道?”

英台匆匆靠近前来,拉着他的手臂问道:“梁兄,出了什么事?别急,你先静静心。”

山伯拼命控制颤抖的手臂,一面摇头,一面抛了佛经,转而大声背诵儒家的经书:“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说也奇怪,诵完这段话,他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各种邪念和冲动也都减轻了不少。

他不敢停顿,接着往下背诵:“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经文朗朗上口,声音字正腔圆。

夜静山空,月明直下,微风吹拂,九微火温。

渐渐地,他那无比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气息也渐渐平复了。

他没想到耳熟能详的儒家经书此时竟有远胜佛经的功效,不仅如获至宝,一句接一句地背诵下去:“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

刚刚背到‘止于信’,他的耳边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

他心中一震,连忙侧耳倾听,却听见叹息之后紧跟着还有一句话,声音很低,几不可闻:“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山伯一呆,禁不住脱口问道:“你是谁?”

然而那声音却就此消逝了!等了好久再没第二句,仿佛就此死透了一般,又如噩梦一场,随风而逝!

山伯再度试着脱体,这一次却很容易便退了出来!

他望着坐回篝火边无比俊俏的肉身,心中既感疑惑,又感后怕:“这人究竟是谁?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死了还是活着?若说是好人,内心之中怎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若说是坏人,又怎会对儒家经书产生强烈的反应?若说死了,肉身中分明残存着灵魂;若说活着,他怎能不吃不喝,静坐数百年?而且没有呼吸心跳,甚至连一点体温都没有?”

山伯满脑子都是问题,然而此刻最紧要的问题却是:“我从清幽洞中将这人偷出来,现在又该怎样处置他?他的功力极高,心绪又极不稳定。时而要毁天灭地,是个可怕的魔头;时而又‘然诺重,君须记’,完全是个正人君子。这种人带在身边危害极大,抛到世上又怕有意想不到的后果,这可怎么办?”

山伯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敢轻易借用这人的肉身了!

第83节 正邪


class="width">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五月底。(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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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已经在河南山阳的竹林中逗留了半年。

他每天上午读书,下午饮酒,晚上则像蝙蝠一样,倒挂在竹竿上练功。

他练的功法很有特色,与普通修真人静坐炼丹大不一样,乃是以美酒为原料,通过意念的推动,使酒中彪悍的水谷之气沿着奇经八脉运行,循环数圈之后转化为内气,储存在脐下丹田之内。

这种功法听起来很简单,实际炼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不小心就会落个四肢麻木、神志昏迷的下场。

许仙身边守着七位饮酒高手,自然不怕成为酒鬼。

刘伶甚至直言教唆:“别怕,喝的酒越多,功力增长越快!”

所以许仙每天都皱着眉头饮酒,抱着酒坛不肯放下。

粗粗算来,他喝的酒已经不下一百坛了,功力也有了很大进境,不但修道第一步的“筑基”早已完成,就连第二步的“炼精化气”,也眼看大功告成了!奇经八脉,大小周天尽数贯通,气血充盈,经脉鼓荡,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一只手就能将上千斤重的巨石举起来。

这期间,竹林七贤照旧每天饮酒作乐,谈玄论道,只有白衣少女时不时离开几天,每次回来都带回大堆的物品,有时是衣物,有时是食品,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消息。比如说拜火教主祝阳率众攻入洛阳郊外的石塔寺,却被神僧竺法护和维摩大师聂承远联手挫败;宁幽宫封闭山门,全心备战三教盛会,近几年内不会现身江湖;幻神殿的大当家端木崆练功太急,强要修炼最上乘的“幻神金身”,结果却遭了天劫,虽然及时请到皇甫医仙,也只能保住性命,全身功力尽数废了,不得不将掌门之位让给老二端木弧……

少女讲得眉飞色舞,活灵活现,声音清脆,仿佛黄鹂一般:“上面说的乃是江湖大势,下面还有一个跟诸位有关的:‘魔门八脉围困竹林,誓言擒住许仙,逼出藏宝之密!’”

许仙本在津津有味地听着,闻言“啊”的一声叫起来:“八脉都来了?天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这些人不把我逼死不算完啊,这可怎么办?”

面色紫红的山涛大声笑道:“怎么办?好办!我这儿有两个法子,你要不要听?”

许仙忙躬身恳求:“请师傅指点迷津。”

山涛笑道:“其一,找个隐秘的所在龟缩不出,让那些人找不到你。”

许仙挠头道:“一辈子躲躲藏藏,那滋味可不好受。”

“其二,炼成绝世武功,像令祖许真君那样,行走江湖所向披靡。”

许仙心中一震:“弟子怕是赶不及了!很可能神功未成便被魔门捉去。”

披头散发的嵇康斥责道:“朝闻道夕死可也!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今天还没死,就不能放弃!”

白衣少女不忍见许仙被人训斥,连忙娇笑道:“真是奇怪呢!都那么多天了,魔门各派数百号人围在外面,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他们究竟在等什么?是怕了诸位师傅吗?”

向秀一向心思慎密,闻言摇头道:“我们兄弟七人虽薄有威名,却也未必挡得住魔门众人一拥而上。这些人之所以不愿硬来,关键在于吃不准我们的立场。怎么说呢?我等虽托名修道,位列道家七散人之中,实则带了几分魔气,性情狂放不羁,行事离经叛道,因而被正道中人敬而远之,同时成为魔门竭力拉拢的对象。”

少女笑道:“我说呢,你们教许仙‘以酒炼气’的功法,若搁本派黄师祖眼里,一准算作邪门歪道。”看样子,她是准备冒充赤松观弟子到底了。反正距离金华山那么远,七贤避于竹林足不出户,无从知道其中的内情,而知道内情的许仙又不会揭穿她的谎言。

却听刘伶“哼”了一声,道:“黄仙翁自己修的是正统的道法,闭关静坐数十年,却给石叫天留下一组秘方,让他挨个儿尝试。结果连着炼坏好几个弟子,搞得人人惧怕,没人肯拜在他的门下,那又怎么说?”

少女奇道:“此乃本门之秘,您怎么知道的?石师叔是本门的怪才,他的练功法门与众不同,连我爹都弄不明白。”

刘伶道:“石叫天得了秘方,自己堪不破其中的奥秘,迫不得已,就拿了方子到处向人请教。我们几个人不眠不休一个月,最后终于帮他解开了三个。正是因为那些方子的缘故,他的功力才进展得那么快。”

少女道:“原来是这样!石师叔将秘方透出去,不怕师祖怪罪?”

阮籍哂笑道:“他将方子拆散了拿出来,谁知道真假?再说,那组方子有很多张,他每个人问一张,也不怕完全泄漏出去。”

少女沉默片刻,又道:“人世间是是非非,修炼之路孰正孰邪,很难分得清楚。我就怕许公子一味追求练功的速度,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皆有些不自然。

就连一向狂放不羁的嵇康也板起了面孔,郑重其事地道:“姑娘说的是天劫吧?这个问题很复杂,正是我们谈玄论道的主题之一,至今还没完全明白。贵派有什么好的见解吗?”

少女也不知道黄大仙是怎么渡劫的,闻言眼珠一转,稍微岔开话题道:“我听说佛祖新近弄出个《贤劫》,准备改变六道轮回的方式,将原来的‘一罪一罚’改作‘一罪三罚’!除了保持生报和后报的强度之外,还要加强现报的幅度,特别是将现有的天劫次数加强一倍!从‘四九天劫’增至**七十二次劫难!从而减缓心术不正之人修真的速度,达到扶助正气、建立人间乐土的目的。这事你们听说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真的假的?如此一来,修真岂不是更加难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增加一倍的劫难,就等于增加十倍的修真难度!”

少女拢了拢秀发,眉峰微蹙道:“可不是嘛!若是这法子真的实行了,除了佛门得了莫大的好处之外,我们道门也会身受其害。所以本派诸位师伯、师叔都在发愁呢!”

许仙却不以为然,忽然笑道:“改变六道轮回方式,让好人越来越多,坏人越来越少,那是大好事啊!你们担心什么?”

刘伶瞪他一眼,也没有训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然后就抬头望天,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于是接着又道:“我还听说,魔门各派都动起来了,正在积极准备所谓的‘圣战’!诸位师傅,你们准备站在哪一边?”

几个人还是不说话,却见目光望向许仙。目光森森,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许仙被瞧得心中发毛,禁不住后退几步,大声叫道:“别啊!千万别把我献给魔门,那样还不如让我自尽!”

正在这时,忽听林外有人齐声大喊:“枯木门主古松,白骨门主骷髅神君,前来拜谒七位散仙!”

第84节 利诱


class="width">“散仙?师父何时成了散仙?”许仙望向刘伶,面现惊讶之色。(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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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你个头啊,那是人家的恭维之词!也能当真?”刘伶伸出手去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王戎稍显紧张,向着林外瞥了一眼,道:“一下来了两位门主,我们该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阮籍面沉如水,说道:“见!为何不见?”

许仙禁不住退后一步:“真要将我交给魔门?别这样啊!”

阮籍没有睬他,眼中神光望向少女:“麻烦姑娘将两人请进来。”

白衣少女伸手指向自己的小瑶鼻,惊讶道:“让我去请?这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顶尖高手,只要走一遍,便能记住入林的路径,那可怎么办?”

向秀微微摇头,颇为自负地道:“没那么容易。来,我告诉你一条最凶险的通道,走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只要稍作调整就跟先前截然不同。”随即在少女耳边低语了几句。

少女低头认真听着,听完之后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相处半年,许仙也算大体了解竹林七贤的人品,知道这些人大体不是坏人,按理不会这么快将自己交出去。不过既然魔门八脉打上门来,来的不仅有十几位堂主、护法,还有两位统兵上万的门主,这件事就变得十分复杂了,难以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因此,他总感到忐忑不安。

时候不大,少女带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穿着一身藏青的衣服,身材瘦高,面目枯黄,毫无光泽;走在后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年约四五十岁,面如白纸,穿着一身漆黑的袍子,前胸画着个大大的骷髅头。

面目枯黄的老者率先走近前来,对着竹林七贤抱拳拱手,满面堆笑,嘶哑着声音道:“在下古松,久闻七位散仙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幸会,幸会。”

阮籍抱拳还礼,语气平和地道:“古门主大驾光临,请坐下喝一杯。您身后这位,想必就是闻名江湖的骷髅神君了吧?”

身材魁梧的汉子上前一步,将头高高抬起,傲然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阮籍神色不变,语气淡淡地道:“两位请坐。胡佛,拿酒来!”手指却指向了许仙。

许仙先是一呆,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他给我改名了,我不是许仙,这里就没有许仙了。看来是不想将我交出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一松,走进竹屋抱来两坛酒,给每人倒了一碗。

两位门主也不端碗,只是将目光瞪着他。

阮籍故做不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请教古门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古松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从许仙面上缓缓收回目光,望着阮籍道:“‘贤劫’将行,天劫倍增,不知诸位是否想好了防范之策?”

阮籍微一皱眉,禁不住回头看了站在身后的众人一眼。

几个人都没想到古松竟然按下许仙不提,先问起‘贤劫’的事,不知是何用意。

刘伶心中焦躁,一把扯下披了一半的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声道:“该来的总会来,躲得过就躲,躲不过就死!人死一了百了,有什么可想的?”

骷髅神君“哼”了一声,白眼一翻道:“一点也不想?那你死定了!”

“你……你给我……”一个“滚”字没说出口来,刘伶气得想动手,却被古松挡在中间。

古松高举双臂拦住他,接着先前的话题道:“辛苦操劳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成仙成圣吗?成仙本就不易,‘贤劫’一行,更难修成大罗金仙了!不过,我这里倒有个建议,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修‘散仙’也是个出路!相对而言,‘散仙’容易多了。”

“修散仙就容易?这话从何说起?”山涛面赤如铁,使劲摇头。

嵇康也跟着摇头:“我们兄弟都是半路出家开始修道的,所修之法并非最上乘的金丹大道,虽号称‘散人’,实则神散而形不散,不同于内丹家的形散而神聚。若能修成散仙,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事。那样即使不能真个位列仙班,也可以多活千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兵解成鬼易,元神再聚难,哪里那么容易呢?”

古松眯起一双眼睛,故作神秘地道:“我说不难,那就真的不难。只要拥有一件宝物,至少能增加五成的机会。”

闻听此言,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

只听白衣少女声音清脆地笑道:“净瞎说!若有那等好事,古门主何不自己留着用?”

古松缓缓摆手:“哎,那东西只对修道之人有用,对圣门之人是没用的。我想诸位都知道,佛有佛宝,仙有仙材,我们圣门也有自己专用的器具,无法交换使用。”

“这话倒是不假!”听他说得煞有其事,七子之中年龄最小的王戎先自动了心,上前一步问道:“你先说说,那究竟是什么宝物?”

古松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神情变得得意起来,“嘿嘿”笑道:“我先说说此物的来历。百年之前,‘大贤良师’张角率众谋反,兵败之时自行解脱,元神凝固成为散仙。在他临去之际,交给弟弟张宝一个金灿灿的铃铛,名为‘中黄太一聚仙保命铃’。说是有了铃铛的帮助,兵解之后,元神就不会离散,即使修为差了点,元婴尚未成熟,也有很大希望能够逃过天煞之气的追袭。’你们说,若真有这样的东西,算不算宝物?”

竹林七贤听得怦然心动。

就连嵇康也不得不承认:“果如此,那就是世所罕见的宝贝!可是,据我所知,后来张宝并没有修成散仙。”

古松点点头:“不错!那是因为张宝刚得到聚仙铃,就被跟在他身边的圣门高手偷走了,所以他最后只能一死了之!怎么样?我现在说的就是聚仙铃,诸位应该感兴趣吧?”

刘伶等人彼此相互看了一眼,每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心中的热切。

许仙身不由己开始手足发抖。

白衣少女也感到不妙,勉强笑道:“我还是不信!如此宝物,怎会落在枯木门中?即使真的有,古门主舍得拿出来吗?

古松笑道:‘姑娘说得不错。那不是枯木门的东西,我也只是代人传话而已。”嘶哑的声音仿佛夜半乌啼一般,听得许仙只感到浑身冷飕飕的。

刘伶也变得神色凝重起来,重新穿回上衣,问道:“却不知古门主需要我们做什么?总不会无缘无故送给我们吧?”

古松故作轻松地道:“只要诸位什么都不做,容我们带走一个人,就能得到聚仙铃了!至于我们嘛,想来也不会亏本。若能得回失踪多年的圣物,那还有赚呢!”

阮籍等人沉默不语。

少待片刻,就听骷髅神君阴森森地道:“这可是互助互利的事,还请诸位三思。合则两利,斗则两伤。我们圣门已经下定决心,不得此人誓不罢休。”

第85节 密约


class="width">竹林七贤无一不是孤傲狂放之人,一听骷髅神君的话就忍不住上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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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伶更是怒形于色,双目圆睁,二眉倒竖,说道:“斗则两伤又有何惧?你们能把我怎么着?我偏不信这个邪!”

向秀也连连摇头:“你这样说就没商量了,请走!

古松见本来说得好好的,一下子就风云突变,费了半天的口舌眼看要泡汤,不得不赶紧打圆场:“诸位莫急,请再听我一言!大家都是修真之士,最紧要的便是千方百计促使神功大成,早日脱离尘世傲啸四海,何必为了一点小事抛弃大好前程呢?以我之见,诸位还是再多想想,最好能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听他这样一说,刘伶心气稍平,抬起头来望着竹林上方的天空,不去瞧骷髅神君白森森的面孔。

许仙将众人的话一句句听入耳中,心中禁不住涌起阵阵寒意,暗道:“你们倒是两全其美了,苦的却是我呀!”

白衣少女轻轻拉着许仙的衣袖,心中也很是不满。她觉得简直难以想象:“竹林七贤乃是天下闻名的正人君子,怎么也像市井中人一样为利所诱?为了区区一个聚仙铃,竟然连道义都不要了?这样子跟魔门徒众有何区别?”

古松还在喋喋不休地劝诱:“再者说了,百年一届的三教盛会没几年就要到了,如果诸位稍有闪失,便会错过扬名露腕的机会,一世英名无人知晓,岂不太可惜了?”

这番话算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向秀、阮咸都禁不住轻轻点头。他们出生得晚了些,没能赶上前一次的三教盛会,平日听人谈起,总觉得非常遗憾,老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说多了反而不美。所以古松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对方做出是战是和的决定。

阮籍招手将其余六人叫过一旁,低头喁喁私语起来。

许仙与白衣少女站在一起,只能远远地看见几个人说话,却难辨认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刘伶与其余几人争论了好长时间,开始时只是口齿在动,后来手足并用,连说加比,争得面红耳赤。再后来众人都停了下来,只有嵇康一人在说话,争执渐渐平息。最后只见阮籍将手一挥,说了一句:“不要再吵了,叔夜兄说得对,这事就这么定了。”

许仙只听见最后一句话,感觉自己就像行将被卖的牛羊。

白衣少女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众人说话,努力辨认他们的口型,不过也只能猜出少部分言辞,心中更是不安。

这时候,只见阮籍走到距离古松不足五尺的地方,开始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进行交流,口唇动也不动,更加没法猜了。

时候不大,就听古松“哈哈”大笑:“好说,时间就定在三个月后,八月中秋,届时我们会准备妥当,准时到场!”说完向骷髅神君招了招手,然后对白衣少女道:“麻烦姑娘再送我们出去。”

白衣少女没能听见他和阮籍的对话,心中正在生气,闻言怒道:“不送!有本事自己走!最好被竹简扎死!”

古松竟不愿惹她,闻言只是微笑,没有任何不爽的表示。

阮籍却有些奇怪她怎么敢对枯木门主那样说话,当下笑道:“我送古门主出去,来,请这边走。”说着迈入竹林,穿林而去。

待得三人去远,许仙走到刘伶面前,双膝跪倒磕了两个头,口中道:“弟子来此已久,该回金华山了。”

刘伶双眉一挑:“怎么?你要走了?”

许仙又磕了一个头,说道:“近半年来,弟子文采武略都有进益,不管日后是生是死,都会将师傅的教诲永记心头。”

刘伶睁大眼睛:“好小子,你真要赌气离去?”

白衣少女抢着道:“走了走了!天天呼来喝去,做牛做马,这是人呆的日子吗?再不走要当成礼物送给魔门了!”

众人对两人都心存捉弄,闻言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瞧着。

许仙站起身来,又对众人挨个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嵇康心中有些不忍,劝道:“小子别走!外面都是魔门的人,你们两个能走到哪里去?莫要自投罗网!”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枯木、白骨门主稍等片刻就会离开,剩下的只有十几个堂主、护法,我们看准时机冲出去,成功的希望很大!”

嵇康笑得咧嘴:“魔门遍布天下,此去金华更是重重险阻,你们能逃多远?若无功力通玄的高手护持,逃到天边也会被魔门追上。”

许仙面现迷惘之色。他心中明白这时候出去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躲在这里就能好得了吗?眼看阮籍与古松相见甚欢,谈得喜形于色,明显达成了某种协议,很可能已经将他卖了个好价钱,他又怎能继续留在这里?

白衣少女语带讥讽道:“魔门遍布四野又怎么了?实在躲不过,许公子就投在魔教旗下,说不定功力进步更快!比在这里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快多了!”

许仙张了张嘴,想说“我不会投入魔教”,可是见少女正在为自己抱不平,又不忍让她失望,于是稍显迟疑,便没有说出口来。

向秀也不忍见许仙过于难过,从旁劝慰道:“这件事总要彻底解决的。你现在即使能够逃出去,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总不能一味躲藏,潜逃一辈子吧?小兄弟莫怕,一切听我们的安排,保你没有害处。”

许仙半信半疑,总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这样下去十分危险。

白衣少女气鼓鼓过地道:“若不说明你们的约定,许公子只能走了!”

嵇康沉吟道:“小兄弟若是信不过我们,总该信得过当世闻名的葛仙翁和皇甫医仙吧?三月之后,八月中秋,这两人都会过来!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皇甫医仙?葛仙翁?”听见这两人的名字,许仙的心里踏实了很多。

白衣少女也不由得点点头,暗想:“皇甫医仙救过许仙一次,总不会再将他推入火坑吧?”

刘伶这时候又发话了:“我说小子,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继续修炼‘炼精化气’的功夫。再过几天,我传你‘炼气化神’之法,那可是修道的关键呐!”

第86节 花酒


class="width">每当夜幕降临,星月满天的时候,梅花谷都显得很热闹。www.65txt.com

有了温暖和煦的九微火,众人的功力都在突飞猛进,短短两月的功夫,几乎赶上过去几年的修行了。

英台更得益于数十种名花花露的作用,进境比别人还要快得多。

只有山伯还是老样子,不管怎么修炼,都没有明显的变化。看来真是应验了神僧法显和葛仙翁的话,佛道两家的大门都没有为他敞开,而儒家的修炼又是虚无缥缈的事,没有人知道是否能行得通。既然没有合适的功法进行修炼,怎能奢求进步神速呢?

这些天里,他的兴趣很大程度集中在那具从清幽洞带出来的肉身之上,虽没有再次进入年轻人的肉身,却也没有将其抛弃,而是常把肉身放在篝火边,诵一段佛经,再背一段孔孟之言。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肉身似乎对佛经没有感触,而对圣言极为敏感。

每当圣言响起的时候,肉身的面部都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映着皎洁的月光,肌肤显得愈发白嫩,仿佛新出浴的少女般明艳动人。而当圣言停下超过半个时辰,那层淡淡的光泽便消逝了,代之以一片死寂,甚至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为了使梅花谷充满祥和宁静的气氛,山伯每隔一个时辰便需诚心正意背诵一段《论语》、《大学》、《中庸》等。圣言朗朗,如雷贯耳。其积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发于外者,烂如日月之光辉。其清音幽韵,凄如飘风急雨之骤至;其雄辞闳辩,快如轻车骏马之奔驰。

如此念诵了两个月,他觉得自己的心胸比以前开阔了很多,心神也变得安定下来,失去肉身之后幽怨愁苦的感觉大为减轻。比其当年在万松书院读书的时候,现在的他目光更加深邃,神情更加悠然,虽没有真个修成儒功,却也初步具备了一代大儒的风范。

英台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温温尔雅,处事不惊,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山伯。

这一日到了六月下旬,她酿的百花酒已满百日,大都可以开封了。

她将一只大大的酒坛搬到篝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试着打开了一坛。

刚开一条缝,便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味,如蕙似兰,又如丁香白芷。经过酿制的百花酒既保有多种鲜花的清香,又多了美酒的醇香,两者合在一起,百味杂陈,甜香怡人。

众人一片欢呼,纷纷拿来各式各样的杯子、酒盅,争着品尝美酒。

“别急,挨个来!”此时的英台仿佛变成红袖当垆的酒娘,挽起皓皖先给山伯舀出一大碗,然后给每人倒了半杯。

“天呐!竟有如此美酒?这是真的吗?”

“这酒比人间佳酿,甚至皇家御酒还要好百倍!”

在众人不绝口的称赞声中,山伯小心翼翼端起碗来,凑近篝火边低头察看。

美酒色泽鲜红,仿佛玫瑰花的颜色,又吸收了九微火的灵动,似乎渐渐融化在清冷的石碗中,一点点渗透、蔓延,仿佛碗壁里生出无数透明而纤细的血管,那血管一点点延伸扩散,血液流经的地方隐约中泛出几点班驳的华彩,犹如星辉。注入了血液的石碗仿佛瞬间有了生命,每一个纤维都散发着通透的灵性。

百花酒似乎冥冥中就有着万种的风情,她高雅而华贵,却没有远隐尘世的孑孓与拒人于千里的决绝;她艳丽而妩媚,却不带丝毫凡俗与轻浮;她香醇而热烈,却不显浓重与唐突。

山伯轻轻地呷了一口,感觉那酒就像红颜知己,交流起来没有丝毫语言的羁绊,只需一个对视,她便悄无声息的潜入心底。

“好酒!”他只是轻轻赞出两个字。

英台凑近他的跟前,轻轻叹息道,“可惜不知道回阳百花酒的配方。这些酒是按照刘伶的法子酿制的,只有补气的作用,少有回阳的功效,别人都有用,对梁兄却价值不大。”

山伯微微一笑道:“我感到这些酒隐隐然似有生命,对于失去**后修持鬼仙、灵仙的人极有好处,你也要多喝点。”

英台点点头:“小妹只能喝一点点。”

这时裴秀的声音传了过来:“不错,果然是举世罕见的美酒,不但口味绝佳,更能增长功力,若是拿到鬼市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大家都悠着点,别把酒糟蹋了。”

英台笑道:“裴先生去过鬼市吗?”

裴秀连连摇头:“呜呜,鬼市远在云梦大泽的深处,距此数千里,一路之上诸多妖魔鬼怪,我可不敢去!我啊,只在活着的时候到过云梦大泽的边上,变成鬼之后就胆小了,哪里都不敢乱走。”

英台又问:“鬼市能买到回阳的丹药吗?或者买到回阳百花酒的配方?”

裴秀咧了咧嘴:“我对鬼市所知有限。真是可惜了,你们该多问问杜老的,他当年在鬼市住过不少年。”

山伯想起杜预留下的笔录,微笑道:“没关系,相信总能找到的。”说着将酒碗放在篝火边的空地上,迈步走近酒坛,帮众人又添了点酒,朗声说道:“请大家开怀畅饮!这样的酒我们共酿制了十八坛,准备带走十坛,剩下的留给大伙慢慢喝。”

众人纷纷摆手:“哎呀,不用那么多。留下两坛,尝尝鲜就行了!”

王道凡出身道家,活着的时候就好饮酒,自从变成鬼,这还是第一次重温旧梦,心里觉得两坛不过瘾,可是又不好意思多要,于是道:“梁兄弟,能不能将酿制百花酒的法子留下来?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如果喝完了,就去采点鲜花,再酿制几坛,那样就不愁没酒喝了。”

英台探手取出一个小袋,从里面抓了把蚕豆大小的白色粉球,说道:“我这里还有不少的酒曲,也给大家留下一些。酿酒本身并不难,难的是鲜花的品种多样和质地新鲜。若想在短时间内采集多种名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些百花酒每坛都有上百种鲜花在里面,所以滋味才那么好。”

王道凡哈哈大笑:“不必那么复杂。梅花谷多的是梅花,单单一种梅花酒,就够我过瘾的了!”

众人笑道:“这人是个酒鬼,只想喝酒而已,给他百花酒也是暴殄天物!”

山伯也笑了。

这一刻,连他也没有发现放在篝火边的酒碗已经空了!

酒碗附近没有任何人,只有那具端坐不动的肉身。

而此时,肉身如玉般的面颊上却已经蒙上一层淡淡的玫瑰红。

第87节 羊祜


class="width">未几,天亮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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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台将酒坛装入蝶衣的口袋内,与山伯展翅飞向西方。

蝶衣果然不亏是神器排行榜上的宝物,装入那么多东西也未见增重多少,外形也没有多大变化。这令两人都感到很神奇,也更增添了对于修仙成神的向往之心。

如何才能快速成仙?

两人身为鬼身,若想求仙,捷径之一便是寻找“仙车、凤驾”的踪迹。一旦得到仙车、风驾的庇佑,就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人人景仰的天上神仙。

而根据杜预的说法,“仙车驻七襄”,七襄便在云梦大泽之内。距离襄阳不远,地处湘、鄂两省之间,有一片方圆数千里的沼泽、湖泊,乃是由长江洪水泛滥而成,古称‘云梦大泽’。大泽的正中人迹难至,却有一片极其神秘的陆地,世作‘七襄鬼市’。仙车每次都悄无声息地出现于鬼市之中,等到凤驾降临便倏忽不见。

于是乎两人直飞荆襄。

山伯一面飞一面察看杜预留下的笔录。

笔录很厚,写得一丝不苟,文字整齐,自成章节,反映出身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杜预无论做什么事都很严谨。

翻到七襄鬼市那一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句诗:“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下面还有注解:“云梦大泽,人鬼殊途,方圆千里,自有门户。欲入七襄,先至岘首,羊公碑前,入夜凭吊。”

山伯看得疑惑,暗道:“羊公是谁?莫不是昔年镇守襄阳的大将军羊祜不成?”

再往下看,注解比较详细,果然是羊祜:“羊公出身名门世家,前母是孔融之女,生母是蔡邕之女。姐姐羊徽瑜,尊为景献皇后。羊祜镇守襄阳之时,正值三国战乱连年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安定民心,减轻赋税,用计使东吴边戍罢守。边境稍有平息,进而督军垦田,大获其利。初到时,军无百日之粮,不几年,存粮足够十年之用。羊祜素有德声,被人赞为‘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一次部下从边境抓回两个小孩,一问是东吴边将之子,羊祜立即派人送回,其父十分感激,第二天就率部来降。羊祜的军队行经吴国境内,收割谷子作为军粮,按收谷子多少送给绢匹作为抵偿。被吴国将士射伤的野兽逃入晋地,为士兵所获,羊祜命士兵封好送回。当时与羊祜边境对峙的吴国主帅陆抗害病,羊祜派人去送良药,陆抗服之不疑,部下怕中毒,劝不要吃,他说:‘羊祜岂人者。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边界而已,无求细利。’”

继续往下看,杜预还有评价:“羊公者,吾师也,待吾甚厚。临去前一日,荐吾为征南大将军,统兵伐吴。”

山伯掩卷思量:“这样看来,羊祜比杜预还要早几十年。如今连杜预都已经做鬼很多年了,羊祜更是百年前的古人了。我为了进入七襄鬼市,竟然要祭拜这位死了很久的老先生,真令人感到奇怪!”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七襄鬼市本来就是鬼物聚集的地方,杜预可以为鬼,我山伯可以为鬼,羊祜又何尝不能为鬼?更何况,对于七襄鬼市来说,延请这么一位素有德声而且对襄阳极为熟悉的大军事家镇守门户,也算合情合理的事。”

既然说是入夜凭吊,所以两人也不急,一路缓缓行去,飞飞停停,不时采摘罕见的野花,赶到岘首山时,已是傍晚了。

“访古登岘首,凭高眺襄中。天清远峰出,水落寒沙空。”

羊公墓碑,青石一方,孤零零立于岘首山头。

面对烟波浩淼的大泽,迎着猎猎的长风,山伯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生时镇守襄阳,死后守护大泽,一心为民,难为羊公了。”

英台的目光望着山腰处几位醉酒放歌踟蹰离去的游女、仕子,说道:“世事无常,生死无定。欢乐太过短暂,孤寂却如长夜。如果能像那些人,每日欢歌,及时行乐,也没有什么不好。”

山伯静坐在墓碑前,淡淡地道:“整个世界应该是公平的。生时太过放纵自己,死后难免要付出代价。而像杜公呢,生前为民造福,死后很快修成鬼仙,灵智未失,还能继续寻找心爱之人,不也是很好吗?”

英台沉默半晌,颇有些幽怨地望他一眼,转变话题道:“小妹还有些不解。如果说死后能够投胎,投胎就能做人,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宁愿风餐露宿,却不肯到阴曹地府报到?”

山伯歉然地望她一眼,答道:“这些人或许为情所系,不肯喝下孟婆茶,譬如你我……或许惧怕惩处,不肯接受阴曹审判,宁愿游离在外。至于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也说不太清。”

听见“为情所系”,英台禁不住靠了过来,默默地望着他。

夕阳渐渐落入水面之下,落日的余辉也变得暗淡下来,山上的游人都已经去远了,周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呼呼作响。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幕完全笼罩了大地,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生有生规,死有死律。根据天庭制定的规则,六道轮回并不能无限循环下去。每个生灵都只有十次机会,喝一次孟婆茶便少一次机会。等到十次机会用完,魂灵就会被送至一个神秘的地方,彻底化为灰烬,再没有重生的机会。所以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没有人原意喝孟婆茶。而那些孤魂野鬼并不是苟延残喘的逃兵,而是不畏艰险珍惜生命的斗士,因为他们的灵智并没有泯灭,轮回的次数并没有增加。七襄鬼市便是这些英雄汇聚的所在,两位小友也是去鬼市的嘛?”

声音一起,山伯和英台连忙转头去看,结果没看到什么人,眼前却凭空冒出一个不小的庄院。庄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声音正是从庄院内传出来的。

山伯对着庄院拱手道:“启秉前辈,我俩正是去鬼市的,请您帮忙。”

温和的声音道:“若去鬼市,请走鱼粱洲,庞德公广开山门,有大船送行。你们去他那里吧。”

英台有些奇怪,扬声道:“这里不是进出鬼市的通道吗?为何改作鱼粱洲了?”

温和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出入鬼市的通道不止一个。我这里先前也是的,不过已关闭三十年了,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山伯恭敬地道:“我们是杜预杜先生介绍来的,敢问前辈何人,是否识得杜先生?”

庄院内沉默了片刻,没过多久,院门忽然开了,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打着一个半明半暗的灯笼,向他们招手道:“两位请进,羊公想见见你们。”

第88节 守关


class="width">梁祝二人跟着童子进了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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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门内是一个宁静的院落,左右各有两间房子,居中三间堂屋,正有昏暗的灯光从屋内透出来。

又走几步进了屋,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老者的背影,正在秉烛燃香,往香炉里插着。香炉之侧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摊开了笔墨。

听见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过头来,原来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细眉方脸,额角饱满,眉目看着儒雅,身着一袭儒袍,腰间佩一方紫玉。

山伯忙上前拱手:“晚辈梁山伯,携友祝英台,见过长者。敢问长者尊姓大名?”

老者上下打量着两人,将手一摆,语气温和地道:“老夫姓羊,名字嘛,不说也罢。两位莫要客气,请坐下说话。”说着收起笔墨,吩咐童子奉茶。

山伯和英台各自落座,四目望向老者,难抑敬仰之色,猜测眼前之人很可能便是世人称戴的羊祜,只是不知他怎会一直守在这里。

老者面目慈祥地道:“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眨眼已是四十年了。不知两位在何处见过杜预,我这里正有事找他。”

山伯躬身道:“杜公鬼仙大成,已然转至尘世,开始修炼人仙了。人海茫茫,无人知其所在。”随即将梅花谷结识杜预的事说了出来。

这时候,他还吃不准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羊祜,因而未敢透露梅花谷的具体位置,也没说明杜预临行交待的话。

老者听了微微点头,笑道:“我说怎么找不到他,原来他已经剥脱鬼气,进入人界了!不错嘛!没想到还真给他修成了!”

山伯随声附和道:“是啊,杜公学问渊博,修炼勤奋,自然该当成功。”

老者轻叹一口气:“成功?距离成功还远着呢!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步步艰辛,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

英台柳眉一展,问道:“请问前辈,什么是人仙?若然杜公修成了人仙,是不是就能长生不老,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老者望她一眼,先自摇摇头,而后侃侃说道:“人仙还算不得真仙。所谓人仙,是指完成炼精化炁的功夫,返老还童,**坚固,必然长寿。又且修炼之人,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持久而能成功,益寿延年,亦曰人仙。如绝谷、忘情、纳津、持戒、吐纳、守静、存想、釆日月精华、导引、闭息、自然、无为等等道功道法,如能信心坚志,终生不移,可以保命固形,安乐延年,均可成就人仙之果。人仙虽能做到**长寿,但是尚不能飞腾变化,因而算不得真仙。”

山伯听后不解:“杜公并无肉身,如何修得‘**坚固’的功夫?”

老者开始变得含糊其辞起来:“修炼之道,各有秘法,实难一言而尽。比如杜预,他已经失去肉身,就不能以常法修炼了,说不得要寄形于草木山石,自削自磨,筑就人形,然后逐渐添血加肉,经过多少磨难,才能道成肉身。”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又叹了口气,接着道:“由鬼仙修炼人仙,本是一条光辉大道,不过,对杜预来说,却有些委屈了。”

此时童子已经端上差来,英台呷了一口,感觉满口芬芳,此时却来不及夸赞,而是接着老者的话题道:“此话怎讲?”

老者捧起茶碗慢慢喝着,双目却在二人面上逡巡,停了片刻方道:“两位相貌良善,可惜命运多桀,年纪轻轻丢了肉身,不知日后有何打算?对于鬼身修仙又了解多少?”

闻听此言,山伯颇有些茫然。他本是一介书生,对修仙的兴趣并不浓厚,只是因为失去了肉身,才被逼着不得不修仙。他不怕修仙的艰辛,却吃不准自身阳魂残缺的状况,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修仙之旅能走多远。

英台已有化蝶**的之隐,修炼起来有板有眼,所以还不算很迷惑。

老者看两人各自沉思不言,于是径自说道:“我与杜预名为师徒,实为忘年知交。两位既然是杜预的朋友,而且又机缘凑巧到了我这里,我就不能不多说两句。你们可知道,什么是修仙的关键?”

英台猜测道:“勤奋?机缘?还是资质?”

山伯终于从对方口中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眼前之人确是羊祜,心知他这么问必然有一番道理,于是摇头道:“晚辈不知,还请长者训示。”

羊祜神态安详地说道:“修仙的关键不外乎两点,一为‘心’,一为‘力’。‘心’就是仙心,佛心,道心,良心,善心,也就是世人所说的‘仁德’;‘力’就是力量,功力,法力,内丹,武功,剑术等等。杜预由鬼仙修至人仙,主要修的是‘力’,他却忽略了自身的长处,也就是那个‘心’字。”说到这里,他暂时停顿下来,望着两人,进一步解释道:“这里所说的心,不单是杜预自己为民造福的善心,主要还是老百姓对他的感激之心,也就是百姓的爱戴。晋代魏后,杜预多次被晋武帝启用出镇边关,在任期间提出了五十多项安边兴国的建议,均为朝廷采纳,并积极进行发明创造,修订出通行于世的历法。咸宁四年继任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事,期间兴修水利,奇袭西陵,三陈平吴,智取江陵,招降交、广,统一华夏……因而赢得百姓的爱戴。”

山伯听得似懂非懂,问道:“这个‘心’字也能助于修仙?”

英台蹙眉道:“‘心’怎么修仙?”

羊祜双眉一扬,说道:“你们知道老夫为何一直守在这里?”

山伯一怔,跟着摇头,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杜预都修成鬼仙了,羊祜多修了很多年,怎会还是鬼身?

羊祜微笑道:“因为这里是镇守七襄鬼市的门户之一,我只要守够八十年,再加上生前的功绩,就可以一举穿过鬼仙、人仙、地仙三界,径直成为神仙,位列仙班,成为正式的天庭神职人员。”

山伯听得目驰神张:“这……天庭神职人员?是由天庭提拔的吗?”

英台也是瞪大了眼睛:“还真有天庭、玉帝之说?”

羊祜道:“怎么没有?玉帝主管万物星辰,生老病死,佛祖主管人心善恶,六道轮回。从理论上说,天庭的管理秩序是公平完善的。只不过,有时候加上了魔教的阻挠,还有些贪官污吏,阻滞上情下达,所以人世间就出现很多的不平事。没办法,宇宙太大了,天庭再强大,总有管不过来的地方。”

山伯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杜公竟是走了弯路了。”

羊祜道:“可不是?我老早就劝过他,他就是不听,非要执意去修鬼仙,你说岂不是怪事?”

英台想起杜预笔录中那首缠绵悱恻的诗:“梦里花开四十年,光阴流转隔一箭,荼蘼开尽犹不足,三生石上草荏苒。”忍不住道:“杜公心有所系,所以不愿离去。他是要到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

羊祜双眉一挑:“怎么?他难道还不死心?唉,这个傻子!姻缘天定,岂可强求?何况人鬼殊途,难呐!难!”语毕连连叹息。

山伯问道:“前辈也知道杜公的心事?”

羊祜眯起一双眼睛道:“说起来,那门婚事还是我给他撮合的呢!想当年,他一到云梦大泽的边上便为我察觉了。我见他四海飘零,居无定所,于是亲赴‘紫狐庄’,说服庄主将女儿小瑚嫁给他,实指望他能安心修炼,早日得成大道。哪曾想,到后来却反而害了他!真是世事难料啊!唉!”

英台对杜预的事深为关切,禁不住问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羊祜深深叹一口气:“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因的。紫狐庄遭遇千年大劫,一家满门行将被灭,危急关头,小瑚自愿代家人受死!她因为跟着杜预近十年了,不知不觉得了些王道之气,所以结果付出的代价还不算太大,只需在阴间受够三十年的罪,就能抹去全家数百年所积的罪孽。”

英台瞠目道:“原来这样!没想到好事多磨,做狐也那么难!”

山伯有些不解:“可是,这件事为何要瞒着杜公呢?”

羊祜道:“非是瞒他。出事之后,紫狐庄主不敢泄露天机,于是率众迁往他处,隐匿踪迹闭门思过。此事连狐届长老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只是到了最近几年,或许因为小瑚受难期满,紫狐庄才有人回来定居。”

英台点点头,感慨不已,站起身来燃了一根香,轻轻插在香炉里,对天遥祝道:“盼杜公心想事成,能够早日找到小瑚夫人。”

稍停片刻,羊祜问道:“两位此来,是准备游历鬼市一番,还是想定居于此呢?”

山伯望了英台一眼,探手摸出杜宇交给自己的钥匙,轻声道:“杜公将此处的房舍转给了晚辈。只是时隔那么多年,不知是否已破败了?”

羊祜接过钥匙看了看,沉吟片刻,将手一拍道:“来人,送两位小友入七襄鬼市!”

语音刚落,便听有人在门外应声道:“老爷,那船好几年不用了,我要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船桨!”

山伯闻言忙对羊祜拱手:“既然如此,就不敢麻烦前辈了。我俩还是去余粮洲找庞德公吧。”

羊祜将手一摆,说道:“若是无人引路,杜预的住所并不好找。两位还是稍等片刻,让他们准备一下。”

时候不大,一个青衣汉子来到门边,躬身道:“回禀老爷,都准备好了!”

山伯和英台起身告辞:“谢过羊公!祝您老早登仙界。”

羊祜挥手作别:“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守几年。两位若是有空,不妨来蜗居聊聊。”

山伯点头应是。

第89节 鬼市


class="width">出了院门,下得岘首山,便到了云梦大泽的边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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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烟波浩淼的大湖。

时当夙夜。繁星点点,不见月华;只闻涛声,不见波浪。

两人上了一叶扁舟,任凭青衣汉子顺风划去。

扁舟忽上忽下起伏不定,风声响自耳边,空气中泛起鱼虾水藻的气息。

暗夜无光,时间过了很久,大约三四个时辰之后,才见前方隐隐现出灯火,两侧也出现了一些岛屿。岛屿有大有小,大的一眼看不到边,小的只有数十丈方圆。

山伯看得诧异,叹道:“云梦大泽古时极大,听说近年来缩小了不少,想不到还有这么大,岛礁遍布,就像到了大海上一般。”

青衣汉子一直在默默地操舟,此时忽然回头笑道:“前面就是七襄鬼市了。两位是想走个近路?还是想先兜一圈?”

英台笑道:“兄台若是不急着回去,就带我们兜一圈吧。”

山伯拱手道:“还没请教兄台贵姓呢。”

青衣汉子朗声回答:“在下姓邓,单名一个香字,先前便是羊工的属下。两位不要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既可。你们是头回来这里,可能还不知七襄鬼市的来历吧?”

英台摇头:“邓兄给我们讲讲好吗?”

邓香将操舟的速度放缓下来,好整以暇地道:“要说七襄鬼市,就不能不提起一个人,这人乃是昔年黄帝的名臣,名叫鬼臾区。其人以鬼为姓,实乃由鬼修成的神仙。七襄鬼市最早就是由他创建的。”

山伯吃了一惊:“鬼臾区?那不是医术大家吗?还会有这种事?”

邓香无比钦佩地道:“鬼臾区悟透了逆顺生死之道,曾言‘阴阳之道不外顺逆,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原,即巅倒之术也。世人皆知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知逆死,不知逆之有生……’所以他以鬼身修成大罗金仙,创下七襄鬼市。”

山伯听得神往:“厉害!果不愧一代先贤!”

邓香接着道:“七襄鬼市本是云梦大泽正中央紧密相连的七个岛屿,原本呈北斗七星之像,正是鬼臾区从黄帝那里得了一丁半点的息壤,配上北海戌地的玄阴土,才将七岛连在一起,改造成适合鬼狐异类定居的圣地。”

英台听得有趣,笑道:“圣地?是不是说每个人到了这里都不想离开?”

邓香叹了口气:“不想离开也不行啊!此地只合游览,逛上一天就走还行,若想定居,难呢!”

英台追问道:“为什么?”

邓香望她一眼:“姑娘有所不知,此地寸土寸金,若是居无定所,就会被巡街夜叉赶出去。好在你们有了杜公赠与的房产,暂时不用担心。”说到这里,他将目光瞄向山伯,又道:“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岛上的苛捐杂税太多,要想生存,不容易呢!”

山伯惊讶道:“怎么?这里也有苛捐杂税?”

邓香又叹了口气:“好地方嘛,人人都想来插一腿!天庭收一份税,佛宗收一份税,阎罗王那里收一份税,七襄鬼市要想维持发展下去,自身还要收一笔税。你说说,这税能少得了吗?”

英台吃惊道:“为何阎罗王那里还要收税?”

邓香道:“这不是鬼市嘛!虽说都是孤魂野鬼,不在幽冥界内,但是名义上也要归阎君管理。谁敢不交税?若是阎君想找麻烦,人人都要倒霉!”

英台乍舌:“那么佛宗呢?他们怎么也收税?”

“佛宗算好的,收的税很少不说,而且都用在大伙身上了。经常有菩萨不远万里前来说法,帮大家拔脱苦难。所以这个税是一定要交的。”

说话间,小船已经靠近岸边。

邓香一个箭步跳上岸,顺手将缆绳拴在木桩上,随即稳住船身,招呼两人上去。

英台不想惊世骇俗,早在拜见羊祜时便收起了蝶衣,因而看上去跟普通的女鬼没什么两样,只是因为吸收了大量的花露,修炼略有所成,所以看上去清晰得很,云鬓花容,明眸皓齿,身材纤细,袅袅婷婷。

山伯见小船还有些摇晃,连忙站起身来,想上前搀扶一下,谁知英台却如风吹杨柳一般,素体轻盈,脚步轻移便上了岸,反而站在岸边伸出纤手,做出拉他上去的姿势。

山伯的修炼进步很慢,不过却因为吸收了维摩大师聂承远一成的功力,因而也不算太弱,当下微微一笑跳上岸去,

初一登陆,便见光线大增,不似深夜,却如日暮黄昏一般。不见夕阳,只余昏黄一片。

“奇怪,这些光线是从哪里来的?”英台四处张望,想找出其中的原因。

邓香伸出粗壮的手指,向着前方一指道:“那儿,你看街后那排树,乃是本地特产,名为‘鬼月乔’,又叫鬼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白天能够挡住太阳,夜晚更能发出微光。七襄鬼市的照明就靠它了!”

山伯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便有一条长街,街后栽着数排高大的乔木,叶子宽大,仿佛梧桐树一般,枝叶之间挂满松子一般的果实,发出淡淡的黄光,照得天地一片昏黄。

“长汀细草愁春浪,古渡寒花倚夕阳。鬼树夜分千炬火,渔舟朝卷一蓬霜……原来那便是鬼树!昏昏花花,果然有些鬼气。”英台一面跟着邓香向前走,一面感叹不已。

长街不宽,青石铺路,木板嵌墙,屋舍相对,青砖墙、陶制瓦,几处檐墙上累积着苔藓的暗绿,感觉仿佛到了江南古镇一般。

沿街走着,山伯的目光被两旁黢黑油亮的门板和坚实漫漶的墙面所吸引,一间间的杂货铺面和铺面后的人脸闪过,虽然看起来恍惚不清,却显得韵味幽莽。街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包裹头巾,有的身着长袍,面目也很模糊,都没有什么急事儿,悠闲得很。也有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街面愈发显得宁静。

见此情景,英台心里颇有些失望:“这就是传说中的七襄鬼市?不是说‘圣地’吗?怎么这样寒酸,还不如梅花谷清爽呢!”

想找个人问问,却见邓香一言不发,只知快步往前走。

于是英台只好忍住不问。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街道忽然消失了,前面现出一座又窄又长的小桥。

站在桥头,邓香忽然回过头来,总结般地说道:“七襄鬼市,仿佛七颗明珠镶嵌在云梦大泽之中,七个岛屿连在一起,一个比一个高级,一个比一个华丽。刚才乃是第一岛,条件最差,名为‘咸水襄’,就连喝的水都有些咸味。不过,比起地狱的潮湿阴冷,也算是好地方了。更何况,岛上覆有一层息壤,虽然极为稀薄,也算有些灵气,非凡间之地可比,所以虽然税率高,还是有很多人想挤进来住。”

英台回头看了昏黄的街道一眼:“原来是这样啊!杜公宅地在哪?是否还在前方?”

邓香笑道:“还早呢!莫急,我们慢慢走,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过了小桥,前面又有街市。

果如邓香所言,不但街道变宽了不少,路面也显得整洁多了,街道两旁虽然还是平房居多,却是红砖绿瓦,格外整齐。

最显眼的还是那些“鬼月乔”,发出的光亮明显增强了很多,映得整个街市黄彤彤的。

店铺的种类也变得多了,不但有药铺,茶馆,餐馆,还有一些古玩店,文物字画之类的东西,惹得山伯时不时驻足察看。

他拿起一块玉佩,结果却有种湿湿的感觉,闻上去略有些霉味,于是只好又放下了。

邓香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去暗笑。

山伯知道其中必有道理,于是不再多看。

直到走完整条街市,才听邓香道:“那都是坟墓里掘出来的!阴气太重,对修行不利。”

山伯乍舌:“谁掘的?自己掘自己的墓?还是偷偷掘人家的墓?捣鼓出那么多宝贝,可见做鬼也不老实!”

英台听得浑身难受,催促道:“快走了!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邓香却不急,笑道:“这第二岛也有个名字,叫做‘湿地襄’,就是说鬼气很重,湿漉漉的。”

英台不想多听,干脆捂住耳朵往前走,将两人抛在后面。

到了第三岛,街道更宽了不说,开始出现二层小楼,檐牙高啄,勾心斗角,虽然不是很华丽,却也干净古朴,适于人居。

看到那么小巧的房子,英台开始有点喜欢鬼市了。

邓香却道:“这里住的都是平民,因而唤作‘平泰襄’。”

“平泰襄”比较大,几乎比“咸水襄”大了一倍。走完街市几乎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看来纵然是在鬼市,最多的还是平民。

到了第四岛,房屋变得华丽了很多,店铺也显得很宽敞,就连干活的伙计也眉目比较清晰,显然都是些修行有素的小鬼。

“这里住的多是富商,因而唤作‘富康襄’,取其富裕而又安康的意思。”邓香照样在走完街市时才说出这番话。

“怎么杜公的房舍还没到?究竟在哪里呀?”英台走累了,有些着急起来。

“就快到了,过了这座桥,再走不远就是!”邓香一面迈步一面回答。

眼前已经是第五岛了,街道两旁的鬼月乔愈发高大,发出明靓瑰丽的黄光,将街道映成金黄色。

街道两旁亭台楼榭参差起伏,店铺却变得比较稀疏。鸟雀鸣于林梢,秋菊散芳于苑圃。

“那儿,那家‘春秋茶馆’就是杜公开的。想当年他有十余家铺子,现如今,这是硕果仅存的一家了。”

邓香停在茶馆前,推门走了进去,同时口中叫道:“周旨,你家新主人到了!”

第90节 茶馆


class="width">屋内传来一声大叫:“什么?邓兄不是开玩笑吧?”

就听邓香“哈哈”笑道:“新主人到门口了,还不敞开大门,请他进来?”

房门“咣当”一声开了,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劲的汉子窜出来,睁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四处观瞧,同时口中叫着:“新主人在哪?哪有新主人?”

山伯没想到杜预的手下这样强悍,禁不住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拱手,说道:“周兄莫要误会!我们只是杜公的朋友,从他那里得了把钥匙,只是想来暂住而已!哪是什么新主人?”说着取出钥匙,交给对方查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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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旨也觉得很惊讶,眼见面前站着一位弱不禁风的书生,身后跟着一个面目姣好的姑娘,禁不住呆了一呆,迟疑着接过钥匙,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将钥匙交还山伯,同时抱拳拱手道:“周旨见过新主,新主里面请!”

山伯过意不去:“快别这么称呼,在下梁山伯,周兄直呼姓名便可。这一位是祝姑娘。”

英台微笑着上前见礼,轻声道:“周大哥好!”

周旨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躬身道:“好,好,里面请!”说着推开房门,请两人进去。

进得茶馆,一眼看去,只见里面很宽敞,拥有茶座近百,可是却没有什么人,看来生意清淡得很。

两个侍女正在闲坐,见人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邓香在旁边笑道:“别忙了,那两位不是客人。真正的客人在这儿呢!”说着大马金刀坐定,大声道:“来碗‘云梦乌龙’!走了这么久,我口渴了!”

周旨笑道:“邓兄先坐,今天别急着走,待会儿我请你去对面的‘天外天’喝酒!”

“不行啊!我还要回去复命,去晚了羊公会怪罪的!”

“羊公仁德之人,怎会不通情理?咱哥俩难得聚在一起,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邓兄稍等片刻,我将主人安顿好就来陪你。”说着转头招呼山伯、英台:“请主人至内宅休息。”说着头前带路穿堂而入。

山伯谢过邓香,伴着英台往后走去。

茶馆后面是一个中等大小的院落,四面围墙高起,正中一座雕梁画栋的小楼,边上有数间侧室,院内栽满菊花,散发出怡人的香气,四角各有一棵又高又大的“鬼月乔”,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同时发出耀眼的金光,照得院子异常明亮。

周旨站在小楼前,双目略显迷惘,叹道:“自从杜公去后,小楼一直封闭,已经好多年了!”

英台感到不解,问道:“难道说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进去?

周旨点点头:“不错,杜公临走前交代,未得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进小楼半步。我当年便是他手下牙将,军令如山,自然不敢违抗。新主拥有小楼的钥匙,您请自行开门吧,我就不进去了。

山伯稍感迟疑,停了片刻,缓缓走上前去,将钥匙插入锁孔里,用力摇晃了几下,才将几乎生锈的长锁打开。双手推开房门,首先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入门看时,只见前后窗子紧紧封闭,香炉里满是香木灰烬,想来是杜预临走前燃起的,目的是为了驱霉防蛀。

屋内比较宽敞,设施一应俱全,屋角一个木质楼梯,可以通往上面的阁楼。

英台站在房内四处观瞧,令她感到欣喜的是,虽然时间过了很久,各种家具还保存得好好的,而且积尘甚少,只要稍加清理,便是一个很好的住所。

她首先推开前后窗户,令鬼树之光穿窗而入,然后对站在门外的周旨道:“周大哥,您进来吧,杜公不在,而且以后恐怕都不会再来,他说的话就不必遵守了。

周旨大手一挥,断然道:“不可!人虽不在,言犹在耳。若是违背,我心难安!新主请在此休憩,茶水饮食一会儿便有人送来。我要去陪陪邓香,而且店里还有生意需要打理。

山伯笑道:“休憩就免了,我们跟你过去,大家一起聊聊,顺便了解一下本地的情形。

来到店中,只见邓香正跟两个侍女聊得火热:“杜鹃、杜芮,你俩在这儿多少年了?还能干下去吗?我看周旨做将军还行,做生意就差强人意。好好的茶馆没有客人,怎能经营下去?”

侍女还没答话,就听周旨笑道:“又在说我的坏话!我做生意差强人意?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鬼市开茶馆的有几家?哪家生意在我之上?不是我一个人生意不好,是大家都不行!”

邓香反驳道:“杜公在的时候怎么那么好?你自己水平不够,还能怨别人吗?”

“那不一样!人家是冲杜公的名望来的,主要还是为了交流修炼心得,并非单纯为了喝茶。”

邓香笑了笑:“我看你不如将茶馆改作酒肆,那样保管客人还多点儿!”

“这个……”周旨露出为难的样子,“我也不是没那样想过,只是若改作酒肆,就要聘请厨师,改建厨房,更换餐具,每一项都需要资金呢!不瞒邓兄你说,杜公当年留下的资金都被我消耗光了,现在只能勉强支撑着,过一天算一天了!”

说到资金不足,一个容颜俏丽,身材单薄的侍女笑着插言道:“这不是说笑!周哥上月只给我一个冥币的工钱,说是等以后生意好了再给我补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淡黄色的纸片,平方在桌上。

邓香一见便替她叫起屈来:“哎呀呀,只是一个铜币啊!可真够小气的!”

周旨面皮发胀:“叫什么叫!我不是说了吗?等到鬼月,生意定然好些,再给她补发!”

英台伸手拿起纸片,凑近眼前细看,见其足有两寸大小,质地很薄,乍一看仿佛祭祀所用的圆形冥纸,摸上去却硬实得多,正面印了“铜币一两”,反面印了“冥司监制”,禁不住惊讶道:“这就是冥币?敢情本地交易就用这个?”

周旨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最小的币种,上面还有银币、金币,嘿嘿。”说着斜眼望向插话的侍女,“我说杜芮啊,你也不要怪我,谁叫鬼市的税率那么重呢!再这样下去,连续三月交不上税款,房子都要被人家收去了!你总不想被人家赶出鬼市吧?”

侍女紧蹙眉头没有说话,显然心中很是无奈。

另外一个身材丰满、相貌较为普通的侍女大声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还是想想法子吧。”

周旨的眉头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心中一筹莫展,只能挠挠头皮道:“杜鹃啊,你有什么好法子?”

杜鹃也凝住了,抱着茶壶说不出话来。

邓香不忍再看下去,“嚯”地站起身道:“罢了!我也没有法子!老弟既然穷成这样,我也不给你添麻烦,‘天外天’的酒就免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辞!”

周旨面上更加挂不住了,一把将其拉住,大声道:“我周某向来慷慨,哪怕生意不做,也不能对不住朋友!”

山伯也起身劝道:“邓兄别急着走。以我之见,若是喝酒,也不必去‘天外天’。祝姑娘这里还带了几坛百花酒,你与周兄难得相聚,总要喝几杯再走。”

话未说完,英台已然避入厨房,悄悄从蝶衣口袋中取出一只酒坛。那坛在蝶衣中小若芝麻,取出之后却又大若水缸。

刚刚打开封口,一股清香立即充满了整个茶馆,引得邓香、周旨二人纷纷掀动鼻子,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异口同声叫道:“好酒!”说着一个箭步窜入厨房,惊喜若狂地围着酒坛不肯离开半步。

英台望了两人一眼,笑语轻嗔道:“还不到外面等着!让小妹给你们倒酒。”

两人口中喏喏,两对眼珠却不肯移开。

杜鹃、杜芮抢上来:“还是让我们倒吧,姑娘乃是主人,不该干这粗活!”

英台斥道:“什么主人?别说这话,拿大碗来!”

杜鹃叫道:“我们全是茶碗,都不太大!”

“那就先倒茶壶里,请准备三个干净的茶壶!”

杜芮将茶壶一字摆开,说中道:“酒坛太大了,很不好倒!”

周旨抢着道:“让我来,这活不是女孩子干的。”

这边厢英台已经轻轻提起酒坛,举重若轻地倒起酒来。

那酒形成一条银白的细线,不偏不斜流入茶壶里,瞧得众人无不肃然起敬。

“真想不到,姑娘还有这身功夫!”周旨脱口赞道。

英台微微一笑:“这不算什么,比其杜公还远远不如。周大哥恐怕还不知道,杜公已经将鬼仙修到极致,开始入世修人仙了!”

周旨睁大眼睛:“真的?哪里能找到他?”

英台摇头:“不知道。人海茫茫,很难找的,周兄就别费心了。来,我们到外面喝酒!”说着将三个茶壶提在手里,走了出去。

杜鹃早已备好茶碗,准备给大家添酒。

英台道:“这里有三壶酒,周兄、邓兄各用一壶,另外一壶我们四人分享。”

杜芮连忙摆手:“我就不要喝了!我从不喝酒的!”

英台笑道:“这不是普通的酒,乃是小妹采集百花酿制而成的百花酒,功能补气提神,能够增长功力,来,大家都尝尝。”

邓香已经抢到一壶,正在忙着给自己倒酒,酒未入口,已然连声赞叹:“看这色泽就知道是难得的佳酿。即使拿去‘七襄阁’拍卖,也能卖个好价钱。”等到酒入咽喉,满口芬芳,他反而不说话了,眯起眼睛摇头晃脑,似乎喝醉了一般。

周旨也好不到哪里,咂着嘴道:“将这酒稀释十倍,然后在本店出售,肯定能赚大钱!我看比天外天的‘古蔺郎酒’还要好!”

英台笑道:“难道真要改酒肆了?”

“改!”周、邓两人异口同声地叫着。

山伯却笑着摆手:“不用改!我们这个月以卖酒为主,只品酒,不售菜肴。等到进入鬼月,还继续经营茶馆,我有法子让生意好起来,鬼客盈门,络绎不绝!”

“什么法子?”众人都转头望着他,就连英台也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山伯“呵呵”笑道:“莫急,我这想法还不是很成熟,等到考虑好了,再说不迟。”

第91节 淡季


class="width">时候不大,邓香起身离去,临行之时笑道:“我在附近有不少的朋友,只要放出‘百花酒’的风声,不愁没人前来捧场,一传十,十传百,‘春秋茶馆’这块牌子很快就会再度响起来。www.65txt.com你们可要想好了,酒钱可不能定得太低!”

周旨“哈哈”笑道:“你放心!我也做了多年的生意,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这酒只有一坛,可要省着卖,想法谋取最大利益!”

英台站起身来,说要跟杜芮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山伯坐着没动,笑道:“你去吧。我想跟周兄再聊一会儿,顺便了解一些鬼市的风俗。”

周旨“呵呵”笑道:“新主想知道什么?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开的又是茶馆,也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了!该知道的东西我几乎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也晓得一些。”

山伯透过窗子望向大街,说道:“我从‘咸水襄’一路走来,经过湿地襄,平泰襄,富康襄,最后到了这里,却不知本处叫什么名字?”

周旨令杜鹃端来新茶,一面亲自帮山伯倒水,一面道:“本岛名叫‘贵胄’襄,原因是每家店铺背后都有一位贵人支撑着,就像本店之主乃是杜公,天外天的主人是蔡扈……生前便是名人贵胄,死后也极有人脉,生意才做得好……”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压低了声音道:“如今杜公转修人仙,若是给‘七襄鬼主’知道了,我怕他们说不定会找茬收回本处的店面……”

山伯十分诧异:“凭什么收回店面?只要我们按时交税,他们还有什么借口?”

周旨苦着脸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开店的!除了有资金之外,还要有一定的声望值。如果声望不足,再有钱也不能开店。”

山伯沉默片刻,道:“我与祝姑娘都是无名小辈,恐怕没法子帮你撑起门面。”

周旨安慰他道:“收回店面也不怕。只要有钱,还能保住内宅的房产,只是不能做生意罢了。”

闻言之下山伯感觉轻松了一些,笑道:“这么说,我们要抓紧时间做生意了。否则给人关了店铺,就丢了赚钱的门路。”

周旨道:“也不尽然。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换到平泰襄开店。只是那里店面较小,税率更重,利润低得可怜。”

山伯点点头,“嗯”了一声道:“看来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先不管他。请问周兄,既然本地唤作‘贵胄襄’,接下来还有两岛,又叫什么名字?难不成唤作‘王公襄’吗?”

周旨答道:“沿着门前这条路走下去,先到‘鬼仙襄’,再后面还有‘隐士襄’,前者住的都是鬼仙,功力有高有低;后者住的除了七襄鬼主之外,都是没有名字的隐士。有的来自天上,就像‘鬼臾区’那样由鬼修成的散仙、神仙、天仙;有的来自地下,就是说十殿阎君、各级判官也可能隐身其间。”

山伯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不大的七襄鬼市,竟然藏龙卧虎!”

“可不是?除了没有凡人之外,天上地下,神鬼各界都来了!非仅如此,还有些山精木灵出没此间。”

“有没有魔门中人?”

“魔门的情况很复杂,有些魔众由人修成,肉身未脱,无法进入鬼市;有的由鬼修成,或者山精木灵转化而成,那些人是可以出入鬼市的;还有些所谓的天魔,跟天仙,也就是三清天神的等级一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以不受诸般约束,从容进出鬼市。”

山伯总算明白了鬼市的大体情形,当下禁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看来,魔门真是无处不在啊!”

“那是,那当然,魔门也是我们的客户,少了他们,生意要差很多。”

山伯呷了口茶,稍停片刻又道:“我一路行来,发现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因而觉得奇怪,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生意怎么能做得好?”

周旨笑道:“新主来得不巧,现在恰好是生意淡季。鬼市一年有三个旺季,春天有‘清明节’,来客多是天上下来的,因为三月初三是王母生日,群仙要给她拜寿,变着法子采集礼品,甚至有不少人到鬼市采购;七月乃是鬼月,尤其到了上元节那天,鬼门大开,成千上万的鬼魂从地底涌出来,将鬼市挤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到了十月,还有一个‘万圣节’,主要是山精木灵,加上各路的魔子魔孙,到处游荡,饮酒纵乐,花钱如流水。每到这三个节日,生意都特别好。平日生意很淡,正好可以加强个人修炼。要不然,连修炼的时间也没有,那就不好玩了!”

“原来是这样子。”山伯感到自己又长了不少见识,笑道:“多谢周兄解说。我这里还是有些不解,若说为了修炼,一心修炼就成了,又何必分心做生意呢?”

周旨笑了笑,探手解下挂在腰间的荷包,倒出几颗色彩斑斓的石子,摊在粗大的手掌上,让山伯细看,同时说道:“若想进步神速,没有合适的灵药和法器是不成的。这些石子分别是锦玉石、丽晶石、幻彩石、天湖石、飞云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加贵重的石头,叫做‘月影石’,我这里没有。这些都是修鬼的灵石,能够大大加快修炼的速度。”

山伯想起杜预送给自己的那几颗石子,于是取了出来,指着一颗淡黄色的石头道:“你看是不是这个?”

周旨睁大了眼睛:“不错,这就是月影石,修鬼圣品呐!这么小小的一颗,就可以卖到千两金币!”

山伯将石头往他面前一推:“送给周兄了!”

周旨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那哪行?这可是贵重物品,我不能要!”

山伯将石头放在他的手里,笑道:“我的体质不适合修炼灵石。‘阳魂残缺’,必须先找到回阳的药物,才可能用得着这东西。”

周旨诧异地望他一眼:“‘阳魂残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回头帮你问问,看什么药物能治。这颗月影石我不能要,新主还是留着,等以后补足了阳魂再用。”

山伯摇头,微笑道:“等到鬼月来临,我们说不定能挣一笔大钱。到时候再买几颗这样的石头就是了!”

周旨本是豪爽的人物,听他这么说,便没再推辞下去,而是心痒难耐地道:“新主到底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能不能先透点底?”

山伯笑道:“时机未到,说了也没用。此事牵涉到魔门,能不能成功还很难说。”

第92节 售酒


class="width">春秋茶馆的生意眼看又要红火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卖茶,而是改成了售酒。www.65txt.com

茶馆的门面没有动,只是换了付对联,左边题着:“为名忙,为利忙,忙里偷闲,吃杯茶去。”右边写着:“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斟碗酒来。”横批则是:“百花佳酿,酒中之王”。

英台对横批颇有些顾虑,道:“若说百花酒乃是美酒,自然不错;可是若说它是酒中之王,那就有些过了!”

却见周旨大嘴一咧,“哈哈”笑道:“这年头,做生意全靠吹了!放心吧,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没人找咱们麻烦!”

一坛酒实在太少了,英台不得不又取出五坛酒,说道:“兑水的事就免了!我们原汁原味出售,只要将价格提高点就行了。”

周旨找了个最小号的茶杯,比量着道:“一坛酒可以售出千杯以上,每杯卖一百金币,那就有十万金币进帐!”

老实说,这个价格可真够贵的,因为普通的酒不过一枚银币而已!

“这么贵,能有人来喝吗?”英台心里没谱。

“我觉得还太便宜!这世上穷人很多,富人也不少,弄不好或许被人一下子买光!”周旨攥紧了拳头,露出很有把握的神色。

山伯笑道:“还便宜?那就不断提价!第一坛一百金币一杯,以后几坛逐级加倍,如果想买一整坛,没有千万金币别想搬走!”

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

杜鹃表示怀疑:“本店平常一年的收入不过几千金币而已,七襄鬼市并不算太大,谁能有那么多钱?”

周旨心神不定地喃喃自语:“有吗?没有吗?说不定会有的……别说那些隐士了,就算那些鬼仙们,其中也有积累多年富得流油的……”

山伯笑道:“不管有没有,我们先定好价格,才能有备无患。”

随后几个人忐忑不安地等待客人上门。

或许“酒中之王”几个字发挥了作用,或许还有邓香介绍的功劳,当天便有不少人进来询问,不过一听价格大都摇摇头就走了,只有两三个人肯坐下来品尝。幸而百花酒果然是美酒,带有多种十分罕见的花香,等到喝完一杯之后,这些人无不赞不绝口,纷纷表示还会再来,或者愿意向朋友推荐。

如此过了两三天之后,客人逐渐增多起来,而且来了二话不说,就要百花酒!

有的酒客囊中并不宽裕,喝了一杯却不肯走,可是又不舍得再买第二杯,于是一面留在馆中喝茶,一面品味洋溢在空中的酒香。

当然也有一掷千金的豪客,可以连饮数杯,然后志得意满地离去。

因为存酒不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周旨早早地将提价的方案公布了出去。没想到就连喝酒的客人也有不少人纷纷表示赞同:“贵点不要紧,千万别喝光了!这么好的酒,若是从此绝种,再也喝不到了,那该多难受?”

当然也有人觉得吃不消,可是又抹不开面子,不肯说出口来,只能强忍着少来就是了。

身在鬼市,迎来送往都是鬼魅,自然用不着再穿蝶衣。

若非出于无奈,山伯本来就不想穿,因为穿了蝶衣将会折损他有限的阳寿,一旦阳寿折损完了,他就再也不能穿上蝶衣,不能随随便便暴露在阳光下,只能像别的小鬼一样,老老实实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修炼。

英台魂魄俱全,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山伯未着蝶衣,她也就懒得穿了。

杜预居住的小楼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里里外外全都擦过,虽然没有进一步装修,却已经让英台很满意了。

她喜欢坐在窗前往外看,看那黄光闪烁的鬼月乔。鬼月乔又高又大,三丈之内绝无旁支,到了顶上偏又枝繁叶茂,四棵树各占一角,却能将整个院子完全遮住,可见树冠是何等的宽阔。

时当盛夏,小楼却没有一丝炙热的感觉,凉风习习,树叶沙沙作响,格外的宁静舒适。

院子一周都是高墙,从上到下爬满藤萝,油光碧绿,生机勃勃。

院中长满了细草,高仅两三寸,柔软舒适,刚好可以淹没足踝。

草地正中有一个青石垒成的台子,中间悬空,上置铁板,据说是杜预当年烤肉用的,自他走后,一直闲置着。院角有一块沙地,立了数根木桩,悬挂了两个沙袋,乃是周旨练武的所在。

每天黎明之前,周旨都要练一会儿拳脚,据他所说,若是一天不练,就觉得浑身难受。

鬼市的作息时间刚好与外界相反。每当外面夜幕降临的时候,正是鬼市开张的时候,而到了红日初升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会躲起来休息。

对于璀璨的阳光,大家都很小心。虽说鬼月乔能够遮天蔽日,可是还是很少有人愿意在白天出来。因为一旦被阳光照到,轻则浑身疼痛,重则功力大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山伯也过上了昼伏夜出的日子。每天他都会在店里生意最忙的时候出去看看,想给周旨帮点忙。可是不但周旨不让,就连杜鹃、杜芮两人也不让他插手,只是请他坐着喝茶,然后跟客人聊天。

这样的日子他不是很习惯,于是往往躲回小楼看书。

杜预在阁楼上摆了不少书,大多是春秋、左传之类的东西,山伯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更喜欢看的是葛洪赠送的《抱朴子》。该书不但文采飞扬,而且详细阐述了修仙的理论,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或倏烁而景逝,或飘滭而星流,或滉漾於渊澄,或雰霏而云浮……金石不能比其刚,湛露不能等其柔。”

山伯时而高声朗诵,时而闭目遐思,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惬意。

英台只是面带微笑望着他。

她狠习惯看山伯诵书的神态,从万松书院的秉烛夜读,到梅花谷篝火边的琢磨阵法,再到今天的小楼伴读,她喜欢那分宁静安详的感觉。

“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纡鸾龙之翼於细介之伍,养浩然之气於蓬荜之中……”读到这里,山伯又停了下来,“好一个‘养浩然之气於蓬荜之中’,葛仙翁说得太好了!”

英台娇靥生春笑道:“好在哪里?”

山伯意气风发地道:“越是处于艰苦的环境,越能培养浩然之气!正如孟夫子所说:‘吾善养浩然之气。’‘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至大者,上接于天集日月之精华,下维于地贯山河之势脉,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心底无私,天地自宽。至刚者,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心中无欲,无欲则刚。”

一席话说得英台肃然起敬:“梁兄真个要修儒了?这条路只怕不好走呢。”

山伯微微一笑:“既然被逼上了这条路,我只好顺其自然走下去。至于能走多远,并不是很重要。”

英台撅着嘴不依:“那可不成!我要你修成正果,长生不老,彻底摆脱人世的束缚!”

山伯笑道:“哪里会那么容易?”

“不行,我要你答应我,只要有一份希望,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不管出现何种困难,哪怕深陷绝境,也不能半途而废!”

山伯看着她殷切的目光,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纵然历尽艰辛,九死一生,也不放弃!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英台睁大双目望着他。

“我要你尽快修成神仙,自由自在地翱翔天地之间。不要为了等我,耽误自己的修行。你能做到吗?”

英台默然,转头望向窗外。

山伯柔声相劝道:“英妹魂魄健全,又有化蝶**的指引,理应修得很快。如果时机来临,需要飞升天界,你可千万不要错过!否则我会心中不安的!”

英台身体僵硬,板着脸不说话,美丽的大眼睛已经变得湿润了。

山伯虽然明白她的感受,可是依旧狠下心来接着道:“我知道自己的状况,因为阳魂残缺的缘故,不能修炼道家的功法;再加上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修佛之路也被堵死了;而儒家功法又是那么的虚无缥缈。若是单凭修儒,只怕很难成功。英妹若是一直等着我,该当飞升而不飞升,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与其到那时两人受苦,倒不如一个人先逃出生天!如果时机成熟,还可以回头救另一个。”

英台鼻子一酸,开始无声地抽泣起来。

哪怕是暂时的分离,她都觉得难以忍受。她难以忘记当初从万松书院回家的日子。想起自己苦苦的思恋,想起化成蝴蝶半夜飞去看望山伯,想起自己用花瓣留下的字迹,“化蝶双飞,生死不渝”,她的眼泪就禁不住流下来,口中呜咽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山伯上前拥住她的双肩,语气至诚地坚持:“英妹要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若是不得不暂时分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英台泪流满面,一个劲地摇头:“不要……我不想……”

“你不答应,我就没法安下心来修炼,我的处境就更加艰难……英妹呵,你快答应我吧……”山伯不住哀求着。

英台拭了把眼泪,一咬银牙,说道:“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离去……如果真是那样,不得不分离,我会寻你一千年,一万年!哪怕是几度轮回,相隔千山万水,我也会赶过去,生生死死,决不放弃!”

山伯微笑着帮她擦拭腮边的眼泪,然而却怎么也拭不干净。

第93节 笮融


class="width">这几天店里的生意好极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但所有的茶坐全部满员,而且有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www.65txt.com

英台以精心拣选的奇花为原料,采用杜康酒的独特配方,酿制而成的百花酒,果然风味独特,与众不同,不但受到梅花谷众人的爱戴,就算到了鬼市也极受欢迎、推崇。

才过十天,五坛酒已经卖完了两坛,现在不得不开第三坛了。

周旨向着站在门口的众人看了一眼,满面堆笑高声叫道:“存酒有限,实在抱歉!从现在开始,提价了,四百金币一杯!”

坐着的人只顾品酒,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排队的人只走了两三个个,还有很多人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有个身材高大、面皮白净的汉子等得不奈,忍不住高声叫道:“干脆四千金币一杯!喝不起就快点走人!都给走干净才好!”

此言一出,立马得罪了不少人。因为在场之人虽然大都比较富裕,却还很少有人肯花四千金币买一杯酒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数十双眼睛集中在那人身上。

山伯刚好在座,也忍不住回头观瞧。

那汉子瞪着一双牛眼,嚷道:“看什么看?不认识某家?”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冲?”

有人低声道:“你不知道?这人就是笮融!鬼市有名的恶人之一……他已经修成鬼仙了,我们惹不起!”

“笮融?怎会是他?他怎么没下地狱?”

有人欲言又止,偷偷望了笮融一眼,最终没有说出口来。

周旨赶忙打圆场:“诸位贵客,实在对不住大家!我这里说个实话,这百花酒嘛,乃是上界仙人从天上带下来的,统共只有五坛,喝完就没了。得来不易!我这么一再提价,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你们看,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是高人,本店谁也不敢得罪,只好让金币说话了。”

笮融跟着狂笑:“这就对了!开店的不图钱图什么?我跟你说,干脆将价格再翻几番,将所有不开眼的穷人全都撵走!留下的都是大爷,看着也觉得舒服!”

众人的目光都冒着火星,火势渐旺,连带着将周旨也包括在里面,似乎他也成了笮融的帮凶。

周旨眼见惹了众怒,不敢再说下去,只能打着“哈哈”,笑道:“这个,这个……笮先生说笑了……”

这时候有人怒气难平,“嘭”地一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紧跟着又有几个人站起身来,迈步往外走,口中不清不楚地嘟囔着:“好一个姓笮的!好一个春秋茶馆!哼!”

周旨越发尴尬,想劝大家回来,却知道很难成功。

他本是习武之人,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虽说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脾气变得小了很多,可是仍然经不起别人的挑逗。

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怒气,禁不住紧握双拳,怒目圆睁瞪向笮融,恨不得当场发作,浑然忘记对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山伯心中本就看不惯笮融这种骄横无礼之人,此时见势不好,赶紧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且慢,听我一言!本人忝为茶馆东主之一,实在愧对大家的厚爱。为了表达本店的歉意,愿将这坛酒免费奉送,每人一杯,送完为止!”

众人纷纷回头,惊讶道:“真的假的?你不做生意了?”

周旨也吃了一惊,快步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真要奉送?”

山伯望了大家一眼,高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奉送每人一杯酒,只为了交个朋友!如蒙大家抬爱,欢迎常来茶馆坐坐!”

众人一片欢呼:“好!太好了!竟然有免费的美酒品尝,春秋茶馆值得多来两趟!”

更有人不忘称赞道:“小兄弟如此豪爽,想来生前必是英雄豪杰!”

山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杜鹃、杜芮给众人倒酒。

店内众人笑语不绝,面色大见改善。只有笮融的面色变得铁青,冷哼一声道:“怎么不将剩下两坛也免费奉送了?要做好人,你倒时做到底啊!有种你就别卖了!”

周旨看见这人就想生气,恨不得一拳挥出将他揍出去。要不是他,这坛酒还不多卖四十万金币?那可是一大笔钱呢!想想就觉得肉痛。

山伯望了笮融一眼,笑道:“为何不卖?当然继续卖!不但要卖,还要依足先生的提议,将价格连翻数十倍,售价一百万金币一杯!您看如何?”

笮融心中着恼,白眼一翻,说道:“那你就封存家里吧!一杯酒想卖百万金币,简直是百日做梦!”

众人纷纷帮山伯说话,鼓噪着:“反正也喝不起了,提价两倍跟百倍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么一来,恐怕要难为笮先生了!”

“怎么难为笮先生?”

“百万金币,笮先生能喝几杯?他也成穷人了呢!岂不难堪?”

笮融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两眼恨恨地望着山伯,说道:“你记住自己所说的话!若是低于百万金币出售,我非来砸了你这破店不可!”说完一甩手掉头就走,连免费赠送的百花酒也没脸喝了。

见其去远,众人忙回头去看山伯,心中颇有些不安。

有人好心提醒道:“兄弟要小心了,笮融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可能会来找贵店的麻烦。”

山伯淡然道:“随便他了。”心中却在想:“我炼的乃是浩然之气,讲究的是‘威武不能屈’,如果在这件事上丧失立场,像墙头草一样摇来摇去,将来还怎能修成正果?”

周旨依旧感到愤愤不平,一拍桌子道:“大不了生意不做了,没什么了不起的!鬼市不能待,我们到别处去就是!他一个小小的鬼仙,难道能以手遮天不成?”

事情虽然已经完了,山伯心里还有些不清不楚,于是问道:“这笮融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须发银白的老者颇为不屑地道:“这人是个杂碎,最善于沽名钓誉。别看他生得一表人才,为人聪明,武功又高,其实心里坏透了,穷凶极恶,坏事做绝。”

“是吗?”

“那还有假?笮融生前在徐州牧陶谦手下任职。当时陶谦命他为下邳郡宰相,并负责运输广陵、下邳和彭城三郡的粮食到郯县去。谁知笮融得到粮食和进贡物品后,并没有送到郯县,反而中饱私囊占为己用。他在下邳广兴佛寺庙宇,要百姓日夜颂读佛经,还让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迁入下邳,前后高达五千户之多。每到佛祖诞辰举办《浴佛会》,光是在路旁设酒宴的费用就多以亿计。”

山伯奇道:“这人竟然信佛?虽说贪污了公款,还不算太坏嘛!”

老者“嗨”了一声:“说什么呢?这是他沽名钓誉的一面!穷凶极恶的一面还没说呢!东汉初平四年,曹操进攻徐州,徐州全境如惊弓之鸟一般,笮融带领手下士兵和部属男女共一万多人南下广陵。广陵郡长赵昱将笮融奉为贵宾,摆下酒席盛情款待他。谁想笮融看到广陵物丰民富,登时心动,竟然在敬酒的时候杀了赵昱,并命其士兵杀烧掳掠,然后带着财物南下秣陵,投靠薛礼。”

山伯沉默不语,心中开始厌恶笮融此人。

老者接着道:“薛礼也跟赵昱一样,设宴款待笮融。但是没想到,笮融也用同样的方法害了他!并且吞没他的财物,投靠扬州刺史刘繇。再后来,刘繇命笮融协助豫章郡长朱皓进攻诸葛玄,谁知笮融到了地方之后又杀了朱皓,自己当上豫章郡长。你们大伙说说,这人还算不算人?”

周旨听得怒不可遏,问道:“后来他怎么死的?”

“坏事做绝,当然该死了!刘繇得知他杀了朱皓,大为震怒,于是带兵攻打笮融。笮融部属溃散,逃亡到深山去,最后被山中百姓和山越联手杀死。”

众人纷纷骂道:“死得好!如此禽兽不如之人,早该死了!”

山伯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人作恶多端,为何死后不受惩处,还给他修成了鬼仙?而且看他狂妄的样子,似乎拥有不少的金钱,那又是怎么回事?”

老者叹了口气,道:“笮融生前大起佛寺,广造佛像,上涂黄金。延请三千僧徒诵读佛经,又用免徭役法诱人来寺听经,舍酒饭,大行布施。凭着这些沽名钓誉的举措,积下不少的阴德,功过相抵,竟给他逃出生天了!”

有人叹道:“佛法无边,回头是岸,这事很难说对错。”

众人哑口无言,心中觉得不平,可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山伯一针见血地道:“此人霸占广陵三郡赋税,又不曾亲自生产一粒米、一块砖,凭什么广为布施,请僧诵佛,为自己积累阴德?难道说阎君功劳簿上,也是一笔糊涂账?难道天庭就不管吗?”

众人听他提及阎君、天庭,不敢再说下去,纷纷顾左右而言他:“喝酒,喝酒!这酒真好喝!”

有人岔开话题道:“难道说贵店真的不卖那两坛酒了?如此极品佳酿,若是卖不出去,那就太可惜了!”说着情不自禁地咂了咂嘴。

山伯努力将笮融的事抛之脑后,命周旨把封口的两坛酒摆在柜台上,淡淡地道:“从今而后,这两坛酒就是本店新的招牌,即使卖不出去,也不妨碍赚钱。若能以酒招客,引来客人喝茶,那就等于卖出去了。”

一句话说得周旨两眼放光:“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手?新主太聪明了!况且,这两坛酒也不一定永远卖不出去。说不定哪天从天界来位大仙,真的肯花百万金币买酒喝,那不是大赚特赚了?”

第94节 鬼医


class="width">时间过去十余天,春秋茶馆生意兴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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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是冲着百花酒来的,一直磨着周旨卖酒。

周旨十分为难,被逼无奈,不得不在门外贴了张告示,言明百万金币一杯,以打消众人软磨硬泡买酒的念头。

这些天,周旨老担心笮融会来报复,可是笮融一直都没有来,于是乎警惕之心也变得渐渐淡了。

山伯虽然知道笮融绝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将其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装着更重要的事情——寻找还阳之品,再塑阳魂,才是他来到鬼市的目的。

“可是什么药物能补助阳魂呢?”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不知道又没有那样的东西。

虽说世间到处都有壮阳的药物,比如人参、鹿茸、杜仲等,都有补气壮阳的功效,可是那些药物显然无法治疗他的阳魂残缺之症,若是能行,葛仙翁还不早就说出来了?葛洪可不是普通人,他不但道儒兼修,功力极高,而且拥有精湛的医术,如果连他都治不了,可见这病真的是不好治。

正因为如此,他才来到鬼市,想看看在这藏龙卧虎鬼神交集的地方,能不能找到非比寻常的方法。

周旨对他的病很关切,帮他也问了不少人,无奈大家都没听说这种症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山伯不得不在茶馆门口贴了张告示,说明情形并且郑重许诺:“如有良策,赠酒一杯!若果见效,赠酒一坛!”

百花酒虽不能贱卖,却没说不能赠送。

他卖酒的目的本来就是筹集良药。

如果赠送能换来治病良策,还不跟高价卖出一个样?

告示一出,惹得众人奔走相告,尤其是那些曾经喝过百花酒的人,更是恨不得上天入地帮山伯找到治病的药物。有些人即使本来不喝酒,也禁不住为一坛酒的价值动心,因为其潜在的价值超过了百万金币,若能得到一坛酒,就可以轻松在鬼市生存好多年了。

这样一来,山伯身在茶馆,每天都有人前来献策,就连在鬼市开业的几位名医也不约而同赶过来,争着为山伯诊治。

经过一番诊断,几位名医都觉得为难,纷纷长叹一声离开了。

最后又来了一位名医,名叫长桑弘,年约七旬,白发飘飘,生得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对着山伯上下端详了半天,手捋胡须道:“小兄弟这病不好治。原因是你残缺的不是别的,乃是三魂六魄中最根本,也是最难矫正的‘阳魂’。幸而只失去一小半,否则便见不得一丝微光,必须永远在地底躲着才行。”

山伯闻言心中一沉,问道:“为什么阳魂最难矫正?”

长桑弘答道:“‘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阳魂是生来就有的最关键的东西,一旦丢了就难补足。它跟阳气还不一样,阳气丢失还可以服用药物,或者呼吸吐纳,只要勤加修炼,或者注意保持,都能够补回来。而阳魂残缺却很难补救。”

周旨替山伯着急,问道:“先生您就直说吧,什么灵药能治?我们就想法去买!”

长桑弘迟疑道:“阳魂残缺的病例极其少见,现成的特效药是没有的。不过治疗有一个原则,只要是补气壮阳的药物,多吃就没有坏处!因为精气神魂是统一的,只有阳气充足,才有修补阳魂的可能,至于最后能不能补好,还要结合适当的修炼才行。”

周旨急道:“怎么修炼?什么功法适合修炼阳魂?”

长桑弘摇头:“我不知道……”尾音较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伯思考片刻,问道:“道家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法,既然‘神’、‘魂’相通,也该有补助阳魂的效果吧?哪怕修得慢些,只要有进展,耗时日久也没关系,我有恒心修炼下去。”

长桑凝望他一眼,道:“你若是肉身尚在,自然可以修炼下去。现在丢了肉身,神魂离散,很难成功。我看,还要找些特殊的功法才行……那功法鬼市虽然难觅,不过……”说到这里,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什么特殊的功法能够修补阳魂?还请先生指点,晚辈愿以百花酒一坛敬谢。”

长桑弘“嘿嘿”干笑两声:“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我也吃不太准,我只听说……”话到口边,他又停住了,转头看了看四周的茶客,不肯再说下去。

山伯心中明白,忙对周旨道:“兄弟在此守着,我带先生去瞧瞧收集的灵药,看看有没有管用的。”

周旨本想跟他过去,见他这么说,只好驻足不动。

山伯将长桑弘请至内宅无人之处,深施一礼道:“求先生救我!”

长桑弘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低声道:“我们医家有句名言:‘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听说阴间有些回阳的法子,特别是几位阎君,因为常年居于地下,都在修炼‘阴中求阳,阴阳互换’的功夫,或许他们能帮你修补阳魂……”

山伯吃了一惊:“这……先生想让我到阴间报道?这不行吧?”

长桑弘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只能指点你一条路,至于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你的造化。实不相瞒,我乃天界‘长桑世家’常驻鬼市的代表,长桑世家是盛名万载的医术世家,居于天界三大神医世家之首。我本人也曾在天上给各路神仙看过病,又曾在阴间呆过数十年,因此知道的东西比较多。据我所知,各路神仙修的都是‘阳神’,只有阎君才修‘阳魂’,所以说你这病必须要到阴间才能找到治疗的方法。”

山伯感到为难,踌躇道:“我怕一旦到了阴间,就要喝孟婆茶,还要接受阴曹的管制,说不定再也无法出来。”

长桑弘却道:“我刚才动用‘搜魂断阳’之法,察看你阳魂残缺的程度。老实说,你本来缺了四成的阳魂,后来有两成被人用佛家功力暂时封塞了,所以从表面看来症状还不是很严重。不过纵然如此,你的阳寿也会凭空折损大半。像你这种状况,最多还能支撑两三年。一旦阳寿尽了,就必须进入冥界,想留在鬼市都不能,单是鬼树发出的黄光就让你受不了。你既然左右都要进入冥界,又何必在乎早一天,晚一天呢?”

山伯默然无语,心中却想着英台。

长桑弘见其面沉如水,不得不安慰道:“你不要害怕,冥界说来恐怖,其实也跟人间一样,除了阳气较少,比较寒冷以外,别的都差不多。”说到这里,他再次环顾四周,将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而且变得断断续续,“行贿……受贿……拉关系……走后门……都有的……多备些钱,就用鬼市的金币……那是通用的……想法高攀冥君……搞好关系……说不定不用喝孟婆茶……还能出来……”

山伯双眉一挑:“有这种事?冥界竟如此黑暗?”

长桑弘被他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急道:“噤声!那里本来就没有光线,不黑暗怎的?自己知道就行了,别乱说话!我这是为你好,千万别书生意气,那样将寸步难行……”

山伯思量片刻,点点头道:“晚辈受教了。不知除了金钱之外,还要备些什么?”

长桑弘“哈哈”笑道:“剩下的你自己想!等到鬼月来临,多跟茶客聊聊,就知道他们需要什么了。”

山伯深深鞠躬:“多谢先生!晚辈无以为报,仅以百花酒敬谢。”随即来到前台,捧起一坛酒献给对方。

长桑弘接过酒坛,笑得合不拢嘴:“这么大方?我只是出个主义而已,能不能成还很难说,按理只能得一杯酒,你却给了我一坛。我还得把话说明白:该处有些凶险,搞不好会害了你!”

山伯躬身道:“多谢!今日听先生一言,如同拨云见日。不管有多么凶险,只要有一分希望,我总要尽力争取。”

长桑弘笑着离去。

茶客见其捧走一坛酒,禁不住围上去打听:“你出了什么主意?真灵吗?”

长桑弘连连摆手:“不可说,不可说……小心,别碰了我的酒!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有些人已经追着长桑弘而去:“别走那么快,说说看,你这酒怎么个卖法?”

长桑弘朗声大笑:“我不卖!这酒要拿回家献给老爷子!”

周旨见其去远,连忙凑近山伯想问个究竟。

山伯却道:“没什么,那路很难走,不说也罢。若是能说,我肯定告诉周兄!”

周旨看他面色凝重,也不好再问。

至此,摆在柜台上的百花酒只剩一坛了!

几乎每个来茶馆的客人都要围着酒坛转一圈,口中叫着:“好酒,好酒!就是喝不到口!”

甚至有人高声叫道:“伙计,能不能打开盖子让我们闻闻味道?只要闻一下就行!又不喝你的!”

周旨苦笑摇头,他已经不想卖酒了。

既然来客这么多,与其将酒卖掉,还不如留着好呢!

第95节 求购


class="width">英台静坐小楼中,看见山伯进来,忙起身相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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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百花酒被送出一坛,是吗?”

“是的。”

“这么说你找到治病的法子了?”她满脸兴奋地望过去,希望能从心上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没有,只是有些线索而已。”山伯微笑着回答。

“什么线索,梁兄快告诉我!”英台扑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着,“我刚才就在窗口,亲眼看见你和那人说话,真想冲下去问个究竟!”

山伯望着她关切的眼神,心中有些难过,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盛了,柔声答道:“那人说天界有个非常著名的长桑世家,若干年前曾经炼制了一炉‘回阳还魂丹’,能够修补阳魂,其效若神。可惜成丹太少,总共只有十颗,因此珍藏家中不愿出售,除非功力极高的神仙带足金钱登门相求,才有可能拿出来。”他怕英台忧心,不敢将冥界求生的事据实相告,只好不惜说谎了。

“‘长桑世家’?‘回阳还魂丹’?”英台复述了两遍,努力将其记在心里,“这么说,我们必需去天界取药了?”

山伯不着痕迹地道:“是啊,这事很难呢!以你我现在的功力,不知何时方能登上天界。”

英台低头沉思片刻,轻声安慰道:“梁兄莫及。我现在修炼化蝶**,日夕用功,越炼越觉得神奇。若能找齐百种名花,或者五大奇花中的任意一两种,我的功力将会有很大进境。或许不用十年,就能登入仙界了。”

山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十年还是等得起的。鬼市如此宁静,上无天劫应身,下无鬼物索命,看样子多活几百年还是有希望的。”

英台见他说得很有信心,禁不住心中一宽,笑道:“在家里闷了许多天,左右无事,不如出去走走。”

“去哪儿?”

“我们从咸水襄一路行来,已然领略前面诸岛的风采,却未到过第六岛的鬼仙襄,以及第七岛的隐士襄,何不前去瞧瞧?”

“好啊!我们现在就走!”山伯一面说着,一面牵着英台的纤手迈出小楼。

两人先到前面柜台上跟周旨说了一声,顺便支些金币。

由于前几日卖了两坛百花酒,店里资金比较充裕,即使扣除各种杂税,还能剩下二十万金币。因此周旨一下子给两人拿了十万。

山伯本不想要那么多,不过转念一想又接了下来。

春秋茶馆位于第五岛贵胄襄靠近富康襄的一端,距离另一端还有不近的距离。

走在宽敞洁净的大街上,一面领略鬼月乔舒展挺拔的风姿,一面欣赏风格迥异的各式小楼,还有一个又一个宽敞明亮的店铺,以及三三两两穿梭不停的行人,英台感觉很是爽宜。

她不时转头四顾,发觉那些小楼竟似建于不同的年代,有的样式古朴,形如茅屋一般,看来有些年头了;有的雕梁画栋,带有秦汉风格;也有的屋瓦全新,样式跟外界一摸一样,似乎是最近才建的。看来住在鬼市的人有新有旧,住得最久的只怕有几千年了。

“咦?那人在干什么?”走着走着,山伯忽然伸手往前一指。

英台定睛看去,只见前方三十丈外正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奋力攀爬鬼月乔,腰间似乎别着一卷东西:“好象是挂横幅,爬得那么高,是想将横幅挂在两树之间。”

“不错,那一头已经挂好了,你能看见上面写的什么吗?”

“好象是‘淡月初旬鬼道开,牛头马面竞出台。”英台努力辨认着。

“这一头也起来了!呀!分明是‘七襄诸岛千魂渡,九微火招众魅来’。”山伯十分惊讶,不禁叫了起来!

“九微火,又是九微火!”英台心中也是一震。

“看下边,还有几个小字呢!”山伯紧走几步上前细看,却见横幅头上写着一行小字,赫然是:“红袖山庄千万金币求购九薇神木!”

英台也看清了,同样吃了一惊,禁不住上前问那少年:“请问小兄弟,红袖山庄在哪?为何求购九薇木?”

少年转过身来,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回头向着岛上地势较高的一处庄园指了指,道:“那儿就是。这位小姐有神木嘛?”

英台看了山伯一眼,迟疑着道:“我现在虽然没有,不过说不定几天之后就能找到。”

少年面上露出惊异的神色,盯着她秀丽的面庞道:“请问小姐仙乡何处?如果真有九薇木的消息,还请至山庄告知一声,本庄必有厚报。”

英台点点头:“请问贵庄要九薇木干什么?”

少年嘻嘻一笑:“做生意呗!”说完转身跑开了,似乎怕英台再问,不敢跟她瞎扯。

英台回头看了山伯一眼:“梁兄有何想法?要不要……”

“看看再说!”山伯见左右都有行人,因而并不多言,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行去。

行不到里许,又见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贴了张告示:“千年老店龙凤轩,求购神木,价格面议!”

山伯毫不停留,继续前行。

接下来还有呢:“帝王贵胄,求购神木……”“张夫子求购……”

英台越走越觉得惊奇,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贵胄襄,短短的三五里行程,竟然看到六七个求购神木的告示!

终于走完长街,前面现出一座小桥,过了小桥,就是鬼仙襄了。

方一踏上鬼仙襄,就见街道陡然变窄了一半,两旁的店铺也忽然消失了。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鬼月乔,一丛丛盛开的蔷薇花,还有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别墅,掩映在绿树花丛之中。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店铺了?没有店铺如何称为鬼市?”英台心下狐疑,不禁低声询问。

山伯缓缓摇头:“或许到前面就知道了。”说着继续前行。

由于街道变窄了不少,路上的行人也显得多了起来,三五成群,急匆匆往前行去,似乎前方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见此情景,梁祝二人也禁不住加快了步伐。

一直走了两三里,忽见前房街道正中现出一座又高又大的圆形宫殿,宫殿金光闪闪,上覆琉璃瓦,顶端已经超出鬼月乔遮蔽的范围,直接暴露在夜幕苍穹之下。

近前看时,却见宫殿恰好建于街道上方,高约二十丈,直径五十余丈。街道穿殿而过,在两侧各形成一个大门。大门洞开,一眼望去,只见门楣上方写着“七襄拍卖行”几个大字。

“怪不得没了街道,原来换成了拍卖行!”英台恍然大悟。

“进去看看!不知都拍卖些什么?”

进了大殿,却见沿街两旁全是拍卖厅,大大小小足有十几个,分别是“灵药拍卖厅”,“神材拍卖厅”,“功法秘笈拍卖厅”,“古籍古玩拍卖厅”等等。有的拍卖厅人声鼎沸,有的则寂寂无人。

两人寻声走去,来到最热闹的神材拍卖厅。

刚一进门,就见厅内站了不少人,有的高声喧哗,有的低声议论,全然没有拍卖行平素所有的肃静庄严。

一个汉子站在前台,撤着嗓子大声叫着:“月影石一块,重一两二钱,起价十二万金币!”

下面有人尖声大叫:“十二万五千!”

随即有人应道:“十三万!”……随后节节爬升,一直到了十五万八千,被一干瘪老妪买了去。

接下来那汉子又拍卖了不少好东西,到了最后,拿出一颗拇指大的红彤彤的珠子,叫道:“这是修神成仙所用的珍宝,名叫‘地赤珠’,练化一颗,能抵五十年辛苦修行。诸位请看,这可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起价一千万金币!”

台下众人一下子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天呐,这东西也在鬼市出现了!”

“东西是好,就是他娘的太贵!谁能买的起?”

“你买不起,可是有人买得起,不信你等着瞧!”

果不其然,时隔不久就有一个头顶光秃秃的老者越众而出,叫道:“我要!出价一千万零一枚金币!”

随即一个身材高大、面皮白净的汉子走上前去,冷笑道:“秃头鹤,多一枚金币也好意思说出口!我看你还是放弃算了,这东西我要,出价一千一百万金币!谁也别跟我抢!”说着环顾四周,双眼放出冷光,落在众人身上,意思是“谁敢跟我抢,有你的好看”!

站在门口的山伯一眼就看了出来,那面皮白净的汉子非是旁人,乃是半月前在春秋茶馆出言不逊的笮融!

没想到光头老者不愿想让,大声叫道:“姓笮的,你虽然财大气粗,却也没那么容易赢我!要想拿走宝物,再多花点钱吧!我出价一千三百万金币!”

笮融双眼冒火,怒道:“秃头鹤,你真跟我过不去?不怕我禀明鬼主,说出你前年三月做下的好事,收了你的‘七宝堂’?”

光头老者面色骤变,登时败下阵来,二话不说退了下去。

笮融哈哈大笑:“再加一枚金币,地赤珠是我的了!”

山伯不愿见其狂妄无礼的样子,揽了英台,转身出门而去。

第96节 拍卖


class="width">离开“神材拍卖厅”,才走没多远,便是“灵药拍卖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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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厅前,山伯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再看门口,却贴着一张告示:“鬼月将至,拍卖暂停。如有良药,请至‘拍行接单处’。”下面则画了个红色的箭头,用来指示方向。

“有意思!还有接单处?”英台觉得好玩,忙快步往前走去。

沿着箭头指示的方向,走了近百步,来到大殿中心靠近左侧的一个大厅前。

那厅看上去普普通通,大门很窄,只容一人进出,门上写了几个字,分明是:“匿名接单,各厅统筹”。门口两边各站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两双眼睛瞪得溜圆,紧盯着每一个从附近经过的人。

见此情景,山伯附在英台耳边说了两句,然后携手一起向厅内行去。

距离门口还有丈许,便被守门的汉子拦住:“站住,你们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山伯摇头:“不知道,还请兄台赐告。”

“入内不得喧哗,不得四处观瞧,否则罚款一万金币,重打四十大棍!”

英台伸了伸舌头:“咋会这样?行,我们知道了。”

守门汉子往边上一闪,放两人进去。

刚一入厅,迎面便见一排房间,每个房间完全分隔,房门大多紧闭,只有少数开着。

正在犹豫之际,却见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最远处的一间房门口,向着两人招手:“请这边来。”

两人依言走了过去。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四把椅子。

尚未坐定,房门便被关上。

“请坐,两位想拍卖什么东西?”中年女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英台摸出五根九薇木,轻轻放在桌上,笑道:“您看这个行吗?不知好不好卖?”

女子低头仔细察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可以。”随后提笔纪录在案,然后从抽屉里摸出一对铜牌,将其中一只系在九薇木上,另一只交给英台,“三天之后,凭牌取钱!”

英台接过铜牌看了看,见上面刻了一道道凹槽,凹槽长短不一,大概代表了某种符号。整个铜牌并未标明数字,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东西会不会出错?”

女子看她一眼,依旧毫无笑容,答道:“不会。”

“这就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完了,两位再见。”

两人只好起身往外走。

出了大厅,英台低声道:“梁兄猜猜看,那几根能卖多少钱?”

山伯笑道:“应该不会少的。前面一直有人重金求购,可见乃是宝物。”

“要不要再卖几根给求购的那些人?”

山伯摇摇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不可。你忘了那东西哪里来的?当心被人家找上门来!”

“梁兄说得不错,还是小心些为好。此地太过复杂,不能不妨。”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圆形大殿,再前方不远又是一座小桥,过了桥便是第七岛隐士襄了。

两人眼看来到小桥前,就见桥下忽然蹿上来几名卫兵,头戴铁盔,身着黑甲,手里提着各式兵刃。

英台见了当即停下来,一拉山伯道:“看样子过不去了。”

山伯往前又靠近了两步,对着卫兵们躬身道:“请问几位大哥,为何要封住去路?这不还是鬼市吗?过不去怎么交易?”

一个面皮白净的为首者摆了摆手:“那不是普通人去的地方,你们还是回去吧。”

山伯向着对岸望了一眼,只见那里长亭隐现,曲径通幽,折廊回桥,树木婆娑,禁不住神往道:“好一个风景秀美的所在!请问里面住的都是何等人物?”

一个身材矮胖、满脸胡子的卫兵十分不耐地喝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快走!”

面皮白净的为首者脾气比较好,笑道:“等你修到仙人界,位列仙班的时候,或者回归冥府,晋身幽冥三品以上,自然就能进去了。”

山伯躬身谢过,随即转身往回走。

当两人回到茶馆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茶客已走,周旨正在店里清理茶具,见两人空着手回来,不禁感到有些奇怪,笑问道:“虽说是淡季,拍卖行不会全关门吧?怎么,没有看着入眼的东西?还是怕花钱?”

山伯微微一笑道:“东西倒是有的,只是价格太贵。没法子,谁让我们都是穷人呢!看样字不想法赚点钱不行,鬼市有钱人太多了。”

周旨双目殷切地望着他:“这就对了!您上次说有赚钱的法子,现在能讲了吗?距离鬼月没几天了,再不早作准备,只怕会来不及!

山伯转头四顾,见店里没有外人,于是笑道:“我先问你一件事。外面有不少求购神木的告示,那些人要神木做什么?”

周旨斜眼看他一眼:“咦?你没听说那几句歌谣?‘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那可是尽人皆知的歌谣啊!神木的价值简直难以衡量!”

山伯淡淡地道:“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能当真?”

“怎么当不得真?你知道鬼市为何寸土寸金?为何收再重的税还是有很多人打破头争着要来?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与那几句歌谣有关!每隔百年,鬼月的某一天,仙车、凤驾必定出现一次,在无数的灵、鬼之中挑选三男三女带入天界。七襄鬼市就是它们经行的第一站!今年正好是该来的年份,所以那些有钱人才变着法收集神木,有的是为自己着想,有的则是为了做生意赚钱!”

山伯点点头:“原来这样啊!他们如何做生意的?请周兄说具体点。”

“很简单!只要在院子里点起九微火,然后收门票便可!担心没人?放心吧,再贵也有人买!若是院子大,能站成千上万的人,你说能赚多少钱?”

英台为之骋目,叹道:“竟有这种赚钱的法子!我真搞不明白,这些人要太多的钱做什么?”

周旨“嗨”了一声:“到了鬼市这种地方,再清高的人也离不开钱字!”

山伯却问道:“求购九薇木的人那么多,不知最后有几家能成功?”

周旨道:“总有十来家吧!就算再多一百家,可是面对数百万的来客,哪里够用呢?”说到这里,他忽然上下打量山伯,面现惊异之色,“新主问这么多,难道说手里竟有神木不成?”

山伯点点头:“不错,我碰巧得到一根!”

周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心房“嘭嘭”乱跳,手一软,顿时拿不住茶壶,竟然掉在地上摔碎了!

英台一面帮他收拾茶壶的碎片,一面笑道:“周兄这是怎么了?当年带兵打仗都不慌,现在反而慌了手脚!不就是一根神木嘛?还得准备点配料才行,需要千年柏树烧成的木炭,新鲜采摘的野百合花,也不知哪里去买?”

过了好大一会儿,周旨终于缓过神来,握了握拳头说道:“那些东西都好办,交给我就行了。只要找来神木,别的都不用你们管,直等坐收渔利就行!嘿嘿,这一次若不赚个盆满钵满,我就老老实实回地府报道!还修什么仙啊!”

第97节 发财


class="width">眨眼到了六月三十,鬼月之前的最后一天,英台留在小楼里用功,山伯孤身一人再度来到拍卖行。www.65txt.com

当他进入房间呈上铜牌的时候,中年女子从抽屉里摸出个打着封条的木盒,往桌子上一放,面无表情地道:“所有拍卖的钱都在里面了。”

山伯探手捧起,感觉木盒很轻,不觉有些失望,努力笑道:“这下发财了,我要看看有多少金币,回头买个漂亮的玉镯,送给心爱的姑娘。”一面说着,一面试图打开封条。

女子听他这么说,还算秀美的面上难得地浮上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没那么冷了:“请别在这里打开,还是回去再看吧。这是拍卖行的规矩。”

山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收起木盒,赞道:“您笑起来真好看,起码年轻十岁。”

女子拢了拢一头黑发,低头看了一眼发梢,怅然若失地道:“是吗?都已经做鬼好多年了,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山伯道:“只要心中有爱,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寻到美丽的东西。”

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朦胧起来,呆呆望着墙壁,连山伯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山伯一面走一面摇头,暗道:“实指望用几根神木换一笔大钱,谁知连一个盒子都装不满!难道说我的九薇木是假的不成?”

路上张灯结彩,行人很多,他也没法子打开察看。

回到小楼,他将木盒往英台手里一递,故作轻松地信口说道:“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没有打开盒子。猜猜看,总共卖了多少金币?猜对有赏!”

英台抱着盒子摇了摇:“怎么这么少?似乎只有十几个金币的样子!你听这声音,怎么都不像装有很多钱。”

“猜不出?那就打开看看嘛!看看就知道了。”山伯口里这么说着,一双眼睛已经盯紧了木盒。

英台将木盒放在桌上,轻轻揭开封条,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一眼看去,盒内果真只有十几个金币。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金币有些异样,不但颜色稍白,个头也比较大。其中有两个最大的至少比普通金币大一寸,还有几个较小的也比普通金币大几分。

山伯伸手摸出一枚最大的金币,凑近眼前细看。

却见金币正面跟铜牌相仿,照样刻了些长短不一的凹槽,反面正中刻了两个大字,分明是“一亿”!除此之外边上还有几个小字:“冥府财务司监制!”

见此情景,英台禁不住低声惊呼:“天呐,怎么这么多钱?竟然有面值一亿的金币!”

山伯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又拿起一枚直径略微小些的金币察看,结果那竟是面值“一千万”的金币!

除了这两种之外,盒子里还有几枚更加小的,不过面值也大得惊人,竟有“一百万”。

大体点数下来,总价值竟然有两亿三千八百万之多!

英台只是呆了片刻,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出身于富贵之家,生前便对金钱没有特殊的感情,化蝶之后更不会将这些冥府金币放在心上。

山伯却自不同,他自幼家境贫寒,节俭惯了,骤然见到这么多金币,禁不住又惊又喜!

英台很少见他这样喜出望外的样子,禁不住笑着打趣:“跟着梁兄,从此吃喝不愁了。”

山伯笑了笑:“你负责帮我收好金币!莫急,现在才是开头呢。有了这些钱做底,以后金币会越来越多,多得你花都花不完!”

“怎会花不完?我站在茶馆门口,逢人就送,再多都能送完!”她不是单纯说说就算,而是心里真有那种想法。

山伯想起长桑弘说过的话,想起未来的地狱之行,于是赶紧抱起木盒,叫道:“那可不成,还是我收着吧。钱再多也不烧手!”

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后不得不收在蝶衣口袋里。玉蝶可大可小,平日不用,可以化成发簪藏在发髻中,也可以变成玉佩挂在腰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随后,英台继续修炼化蝶**,山伯则接着研读葛洪赠送的《抱朴子》,书生朗朗,起自小楼:“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此则圣道可分之明证也。何为善於道德以致神仙者?按仙经以为诸得仙者,有神仙圣人之宿,有治世圣人之宿,有兼二圣之宿……”他一面诵读,一面感叹:“圣人修仙,说来容易,做来好难啊!”

英台安慰道:“天降大任,劳其筋骨。梁兄多付出一分努力,将来自有一分收获。

山伯微微点头:“我只能这样想了。”

此时此刻,周旨正在里里外外忙个不停。

他一口气雇了二十个壮汉,先是拓宽门面,加高围墙,接着将院落整理得干干净净,把疏落的草坪也补得整整齐齐,然后选定各个角落,让那些汉子守门的守门,看院的看院,盯茶馆的盯茶馆,务必每个角落都有守卫,防止有人前来捣乱;此外,又雇了十几个年轻姑娘,同时买来大批的酒水,准备迎接蜂拥而至的客人;最后,他还请来数名容貌不俗的歌女、舞姬,准备让她们夜夜笙歌,使客人流连忘返。

到后来,山伯怕他钱不够用,不但将先前支取的金币全部还回,还拿了两个面值百万的金币给他。

周旨吃了一惊,心中早已将山伯视作天人!

他已有好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大面值的金币了,自从杜预去后,他经营茶馆每况愈下,哪里拥有过那么多钱?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随后却心情兴奋得难以入眠,只能躺在床上喃喃自语:“鬼月,中元节,盂兰盆会……发财之日到了!”

第98节 施舍


class="width">次日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周旨就已经在院子里生起了九微火!

圣火生在院子正中,也就是杜预当年烤肉的地方。www.65txt.com那里本来有一个突起的石台,此刻用来生火,简直再方便不过了,也不用担心烧坏周围的草坪。

不知为何,鬼月乔发出的黄光似乎比往日暗淡了很多,愈发显得九微火格外醒目。

火光忽明忽暗,照得站在院子里的人面孔一会儿发白,一会儿泛红。

空气中弥漫着百合花淡淡的香味,夹杂着九种薇花特有的气味,从小院散发出去,老远就可以闻到。

有了这种香味,众鬼老远就可以闻到,连广告都用不着做。

此刻,山伯和英台正坐在小楼中饮茶。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院中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前后大约聚集了五六十人。

山伯仔细辨认,发现来的多是茶馆的熟客。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熟客抢先一步来占最好的位置。

周旨跟众人挨个儿寒暄:“平日多亏大家来小店捧场,所以今天只收十分之一的价格,也算本店的一点心意。”

众人不停地感谢、恭维:“周兄真是好人!”“周兄发达了啊!”“是不是最近杜公回来了?”

周旨朝着小楼的方向望了一眼,含糊其辞道:“不管怎么说,将圣火请进家里,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真是托诸位的鸿福了!”

有人环顾四周道:“可惜院子小了点,最多只能容纳千人,若是像红袖山庄的卓女士一样,有一个大大的广场,你可就发透了!”

周旨笑道:“稍微赚点就行了,也不必赚太多。大家请随便坐。”

众人一个个盘膝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尽情享受九微火带来的神圣感觉,努力吸收其中的精微物质。

英台在楼上等了好久,也没见成群结队的新鲜鬼客进来,不觉有些奇怪:“按说今天是鬼月的第一天了?怎会没有动静?”

山伯望着窗外道:“难道说冥府发生了意外,今年过不成鬼月了?”

又过一个时辰,一直等到戌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地动山摇的的鼓声,同时伴随着声声高亢的呐喊:“开鬼门喽……开鬼门!众鬼出喽……众鬼出!放假一月喽……尽情享受……”

随后是吱吱呀呀的怪叫声,嘻嘻哈哈的嬉笑声,还有些呜咽悲凉的哭泣声,从远处铺天盖地涌过来。

周旨如临大敌,此时显出大将本色,命手下众人守好各个角落,同时敞开大门,准备售票,票价十万金币一夜!

“抢钱啊?这么贵!”众鬼闻香而至,在门外越聚越多,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没有钱?嘿嘿,对不起了!座位有限,只有八百张票,欲购从速,晚了就没机会了!”周旨带着十几个壮汉堵在门口,仿佛凶神恶煞一般。

“幸亏儿孙孝顺,今年过节烧了点纸钱。这是十万金币,让我进去!”一个白发老头拼命往前挤。

“好,您老请进!”周旨亲自上前将老汉拖过来,收了金币,放他进门。

一众穷鬼看得眼中冒火,纷纷叫个不停:“怎么能这样?就知道钱了!一点仁义道德都没有!”这些人在阴间受够了折磨,很多瘦得皮包骨头,哪里打得过那些养得肥肥的壮汉?所以只能站在门口瞎嚷嚷,没人敢试着硬闯。

周旨有些不忍,也只能硬起心肠不去理睬。因为来的人太多了,他即使想管也管不过来:“对不起,诸位要是饥渴难耐,还是到人间觅食吧。这两天,各家各户都在杀猪宰羊,不愁找不到吃的。”

“不去,我们宁肯忍饥挨饿,也要留在鬼市!尽量吸收点灵气,回去也能支撑半年。要是到人间,纵然混一顿饱饭,过不了几个时辰也就饿了,又能顶什么用?”

“那就没有法子了!我们都是商家,赚钱是第一要务。鬼市无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这时候又有数人争着付钱买票:“我先来的,让我先进!”

“好,大家别急,还有票七百九十九张,七百九十八……欲购从速……”

穷鬼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有些又冷又饿,不得不蹲在地上抱着膀子,身子还在颤抖个不停。其中有些妇孺儿童,一句话不说,只是瞪着一双双渴求的眼睛,让人不忍目睹。

山伯和英台下了小楼,本想给周旨帮些忙,没想到刚好看见这一幕。

英台只瞧一眼便感到受不了,赶紧将山伯拉到一边:“梁兄,怎么办?”

山伯也感到心中震撼,当下叹了口气:“每人发一枚金币,让他们买块馒头吃吧。”说着从蝶衣中摸出一枚面值一亿的金币,招手让周旨过来,“周兄,哪里能将这玩意换开?”

周旨从未见过那么大面值的金币,登时双眼放光,等到听明白山伯的意思,又连忙摇头:“新主要大加施舍?千万使不得!您知道地府有多少鬼魂?一人一枚金币也要几十亿,甚至几百亿呢!哪里发得过来?再说,您这么一折腾,众鬼将门堵得死死的,我们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英台看着外面那些人无助的样子,心中难过:“太可怜了!难道就不能帮他们一把?”

周旨还是摇头:“这些人之所以被关在地底,都是有罪未能尝清之人,本就应该受苦。别看现在这么可怜,当年在世时可是作恶多端呢!”

山伯微笑道:“当年的事就不用提了。这些人受尽折磨,凄苦可怜,我们实在看不下去。这样吧,你派两个人帮我,先将金币换成零散小币,然后帮着分发下去。”

周旨面露难色:“新主真要如此?不知您是否想过,此举易招人妒嫉,或许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山伯沉思片刻,毅然道:“不怕,全当多积点阴德吧。就算是沽名钓誉,笮融当年不也做过?”

周旨辩不过他,只得道:“一亿金币可不是小数目,就算用车去拉,也得拉上半天。”

“那就先换一千万吧。挑些最困难的人发下去,普通人就算了。”说着又摸出一枚面值千万的金币。

周旨看他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枚又一枚超大面值的金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赞道:“新主真乃神人也!嗯,一千万还好说些,估计两架马车就差不多了。您在这里等着,我派人去‘金币管理司’兑换。”说着招呼两个壮汉过来,附耳交待了几句。

两人接过金币转身去了。

山伯真有点怀疑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携款潜逃,如果是周旨花钱雇来的,那真有很大可能。

周旨笑着解释:“尽管放心,这些人都是杜公的手下,还有不少是我手下的亲兵,都很可靠。”

第99节 凤鸾


class="width">等到两人换回金币,八百张门票已经全部售罄。www.65txt.com

周旨到院中照料客人去了,留下十名壮汉守在门口,帮着山伯发放金币。

“每人一枚金币,拿去买点东西吃吧!”山伯走上前去,想将金币挨个儿交在众鬼手中。

谁知刚刚发了十个人不到,众鬼忽然拥挤起来,仿佛潮水一般,铺天盖地涌过来,将他夹在当中,一个个拼命叫着:“给我,我要,我要!”

前面的鬼已经压在山伯身上,后面的还在拼命往前挤,唯恐晚了拿不到金币。

山伯被挤个半死,不得不退到十名壮汉身后,苦笑着问英台道:“这可怎么办?”

英台看着外面数不胜数的众鬼,不由得叹了口气:“没法子,只好漫天花雨乱洒了!”说着抓了把金币远远地抛了出去。

没成想此举竟然带来更大的骚乱!众鬼见金币洒出,忙着跑过去抢。结果年轻力壮的跑在前面,将妇孺儿童撞得东倒西歪。

有个童子大概被踩伤了,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样子不行!要出乱子的!”山伯赶紧止住英台,不让她继续抛撒。

“怎么能这样?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点秩序都不讲!”英台皱紧了眉头,“难道说我真的不该发善心?”

山伯从壮汉身后走出来,对着群鬼大声道:“实在对不住,由于金币有限,只能先发给十岁以下的儿童,请孩子们沿街排成一条长队。排够二十人就开始发,如有拥挤就不能发了!”

此话一出,众鬼大都停止了拥挤。毕竟,尊老爱幼始终是一种传统。

也有不少人在不停叫苦:“小少爷,少奶奶!可怜可怜我们吧,我都几个月没吃饭了!”

山伯听他叫得特别,禁不住回头看英台一眼,英台早就羞红脸退了开去。

面对众鬼哀求,山伯不敢再松口,只能道:“没有办法,我们开店的也不容易,挣钱很难呢。人太多了,实在发不过来。”

孩子们不理那些死缠硬磨的人,早已经欢呼雀跃起来,匆匆跑上前来排队,眨眼工夫已经排了百多人。

山伯不敢耽误,让他们从茶馆门前走过,到门口就发金币。

得了金币的孩子迅速跑开了,剩下的孩子赶紧快步跑到队尾,争着排队。队伍越排越长,只是片刻工夫,尾巴已经看不见了,也不知能否一直排到咸水襄。

好在山伯发金币的速度也不慢,他让两个壮汉每人打开一个装满金币的袋子,帮着一块儿发。

所以孩子们都是跑着过去的,几乎没有一点停顿。

如此发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漫无尽头的长队终于又看到尾巴!

山伯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抵达鬼市的鬼并不是多得不可胜数!粗略统计下来,也就是十几万儿童再加上四五倍多的大人而已!想想这也是合理的。七襄鬼市这么小,哪能容得下太多的鬼魅?鬼主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鬼门大开,定然会有数不尽的地狱鬼魂涌出来,理应加以限制。”

孩子发完了,金币还剩下很多。

山伯看了看周围为数众多的妇人、老妪,还有一些老叟、壮汉,叹一口气道:“这里还有几麻袋金币,足够每人一枚。大家莫要拥挤,请排成两行,男左女右,自己上来拿吧。”

众鬼一直在眼馋地瞧着,听他这么说,登时兴奋起来。

他们见识了小孩子排队的过程,这次倒是没乱,自觉排起了长队,走到茶馆门前到麻袋里摸一枚金币。

当然,也有人想多摸几枚,奈何眼前正有十名壮汉虎视眈眈地瞧着,所以也没人敢乱来。

山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到秩序井然有序,于是悄悄拉了英台回到小楼。

此刻,院中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数百人围着九微火载歌载舞,酒杯酒壶丢得到处都是。

几个歌姬位于里圈,努力扭动着腰肢领舞,将欢乐的气氛激发到顶点。

娇滴滴的歌声回荡在小院中:

“……秋兰兮青青,

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

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

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

乐莫乐兮新相知……”

众人喝得醉醺醺的,没几人能听懂歌曲的涵义,只知道吱哇乱叫。

英台挽着山伯的手臂静静地望着窗外,将整个身躯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张开嬗口跟着轻唱:“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一面唱一面轻摇山伯的手臂。

山伯感受着她浓浓的情谊,情不自禁地相合:“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我有英妹相伴,平生之愿足矣!”说着伸出手臂揽住她的纤腰。

英台抬头默默望着他,轻叹一声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梁兄啊,小妹一直在想,不知何时才能取回我俩的肉身?”

山伯故作轻松地道:“只要英妹修成大罗金仙,还愁找不回肉身吗?”

“大罗金仙?那要何年何月?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与其受尽折磨,还不如与梁兄厮守在这宁静的小楼!”

山伯想起自己的阳寿只剩下一两年,禁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英台并不知道他叹息的原因,还以为他是赞同自己的说法呢,继续说道:“当然了,若能与梁兄一同修仙,也没什么不好的。”

山伯还是没有说话,只能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英台依偎在他的怀中,静静享受这分难得的温情。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微火旁领舞的歌姬已经跳不动了,其余众人也都喝得东倒西歪。

忽然,小院上空遮天蔽日的鬼树枝叶竟然无风自开,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从天而降,后面跟着一乘十分宽敞的凤鸾。仙车、凤鸾凌空悬在九微火上空,八匹颜色各异的骏马整齐站立在仙车之前,两只又高又大的青鸟展翅横飞于凤鸾上方。

山伯远远看见,禁不住心中一震:“果真来了?”

英台闻言站直了身子:“什么来了?”话未说完,已经看见仙车、凤鸾,不由得呆住了。

篝火旁的众鬼大都已经醉入梦乡,少数醒着的都被震惊当场,没有一个人发出丝毫声音。

稍停片刻,一个身着宫妆的女子从凤鸾中探出头来,先自环顾一周,见到众人醉生梦死的样子,禁不住叹了口气。一转头,她看见了英台,禁不住眼睛一亮,催动凤鸾靠近小楼,向着窗内的英台招手道:“小妹妹,跟我去天宫享乐好吗?”

英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被凤鸾选中,睁大眼睛没有说话。

山伯心中清醒得很,忙推她一把,低声道:“机会难得,莫错过了!”

英台微微摇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梁兄不去,我就不去。”

宫妆女子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满意,转头又看了山伯一眼,也禁不住点了点头:“好一对俊男靓女!那就一起去吧。我们要挑三对男女,你们是第一对!”

山伯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也被选中,在他的想法中,可从来没有一步登天的念头。

英台喜出望外:“真的?那就太好了!只要有梁兄在,无论哪里我都愿去!”

宫妆女子微微一笑:“你上凤鸾来,他要乘仙车去。这是天庭的规矩,不能乱了。”

英台心中踌躇,禁不住回望山伯一眼。

山伯安慰她道:“仙车、凤卵总是在一处的,你还怕见不到我吗?”

听他这么说,英台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便不在犹豫,腾身穿窗而出,向着凤鸾飘去。

此时仙车的门也已经开了,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叟向着山伯招手:“你也过来吧。”

山伯也跟着飘了过去。

第100节 奴婢


class="width">匍一入内,山伯就觉得眼前一亮。www.65txt.com

仙车内部装饰得富丽堂皇,天蓝色的帘幕,乳黄色的地毯,四壁镶嵌着数颗夜明珠,照得车内一片光明。

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张小几,几上平放着一个制作精巧的酒壶,还有数只酒杯。

见到山伯进来,老叟将手一招:“坐吧。”

山伯当头一揖:“多谢长者!”然后学着老者的样子席地而坐。

这时候,仙车已经自动飘了起来,仿佛一片鸿毛,随风摇摆,不知飘向何方。

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线,上下打量着山伯,停了片刻方道:“小伙子,你以鬼身一步登天,为何没有惊喜若狂的样子?”

山伯躬身道:“启秉长者,小子心中高兴,只是未曾显于面上。”

老者摇摇头:“不对,我看你年纪轻轻,思虑深沉,与别的鬼魅轻狂放纵大不相同,说说看,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山伯看老者面色尚佳,于是道:“小子听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以为修炼总是一步步提高的,如此一步登天,骤登仙界,只恐未荣先辱,不一定是好事。”

老者神目骤张,手捋山羊胡道:“何谓荣,何谓辱?你身在鬼界,又有何荣?只要能到得天上,哪怕是端茶倒水,提壶扫地,也是你的造化了。”

山伯默然,不愿与对方相辩,稍停片刻道:“请问长者,仙车凤驾每年携鬼上天,为的是什么?”

老者“嘿嘿”笑道:“你小子未卜先知,猜得不错嘛。天庭连年扩张,官员太多,缺少奴仆。所以我们就来选几个手脚麻利的奴才。”

山伯心头一沉,问道:“既然缺少奴仆,何不从凡间找个人呢?为何要找鬼魅?按说凡人阳气较足,更始于待在天上。”

老者双目放出神光,“哼”了一声道:“因为鬼仆最听话!鬼仆阳气不足,只能留在屋里,不会闲时四处生事!”

山伯心凉如水,接着问道:“那又为何仅限于三人?何不一次多带几人?”

老者冷笑道:“因为鬼仆的生命太短,只有百年!怎么样?小子,你现在知道实情了,还想不想去?”

山伯惨笑道:“原来如此!人说鬼市无情,怎么天界也是如此无情?”

老者面色稍微和缓了一点,端起酒壶倒了一杯,说道:“如果愿去,就喝了这杯酒,我会传你一套功法,让你有机会在百年之内修成散仙。而且,如果你干活勤快,并且努力修炼的话,说不定能得到哪位大神的赏识,远胜你留在鬼市苦修!你想想,鬼市有什么好东西?哪里赶得上天界的灵气充足?哪有天庭的奇花异草多?再说了,做奴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英雄不论出身低,哪个成名的英雄小时候没做过卑贱的事?”

山伯沉默不言,此刻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英台:“英台生于富贵之家,从未做过侍候人的事,她能做得来吗?她生性倔强,素爱自由,怎肯甘于约束?”

可是再转念一想:“如果不去上天,我就要堕入地府了!我自己入地倒没什么,只是连累了英台。她若跟着到冥界那种阴暗的地方受尽折磨,尚不如到天界去做鬼婢呢!她若一个人留在鬼市,又怎能受得了孤寂的折磨?那还不如杀了她!”

想到这里,他抬头问老叟道:“请教长者,能否容我跟英台说句话?”

老者摇头:“不可,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能见面了!天界轨距森严,禁忌男女私情,除非百年之后,你们各自修成正果,或许能再续前缘。”说到这里,他又瞄了山伯一眼,淡淡地道:“你放心,女孩子在天上不会受什么苦。如果摊上个通情达理的主子,或许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你不知道,天庭的女官大都是从婢女做起来的!比如说董双成,王子登,郭蜜香,纪维容,如今这些受人尊崇的天官,当年不都是王母的婢子吗?”

山伯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喝了这杯酒!人不可能看得太远,或许这条路也没有错。”

老者端着酒杯递过去,说道:“天界阳气太盛,这杯酒极阴极寒,可以保住你的鬼气。到了天界,你只要不出宫殿,就可以丝毫无虞。”

山伯接过酒杯,看着里面碧绿如油的酒液,心中苦笑道:“想我山伯一生读圣贤书,实指望身登庙堂,做个堂堂正正的大人物,如今却要到天界做个鬼仆了!嗨!”当下暗叹一口气,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谁知刚一入腹,只感到腹中一阵剧痛!痛得他四肢抽搐,面色铁青,抱着肚子蜷缩地上,牙关咯咯直抖,两眼发黑,浑身冰凉,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一个无人的山洞里,身边不远就有一堆温暖的九微火,正是九微火暖暖的热力,将他从无边的寒意中拉了回来。

“我这是在哪?仙车呢?凤驾呢?英台又到哪里去了?”山伯努力坐起身子,回想昏迷前老者说过的话,“难道说我是被抛下了?莫非英台已经到了天界?可是这九微火又是谁生的?会是英台吗?还是仙车上的老者?”

想起英台的离去,他就觉得浑身一阵寒冷,同时无边的孤寂拢上心头,那是一种春蚕噬心般的痛苦:“从此之后,天地相隔,我还能见到她吗?她在天界的日子会过得好吗?为奴为婢,日子能好到哪里?若是想起我来,不是度日如年?”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九微火,只觉得这所谓的圣火也是那样的无助:“是我自作自受害了英台。从今而后,我山伯就成了孤家寡人,再没人嘘寒问暖,再没人化蝶探视,更没人入坟相伴!我山伯真的无用!既不能做盛世文豪,又做不了乱世枭雄,我究竟能做什么?”一时间,他的心里涌起种种不平,各种戾气在迅速地蒸腾着。

正在这时,忽有一人手提宝剑从洞外走进来,一面走一面低吟:“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山伯陡然一震:“这不正是藏在蝶衣口袋中的肉身?看他那挺拔的身材,丰神如玉的样子,看他那横飞的剑眉,又白又嫩的皮肤,不是他是谁?他怎么活过来了?”

第101节 尾三


class="width">来人渐渐靠近,片刻之间来到篝火边,隔着篝火席地而坐,冲着山伯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梁兄弟,你没事吧?”

山伯惊异地望着他,问道:“你……你……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神情一窒,迟疑片刻答道:“我姓‘尾’,单名……一个‘三’字。www.65txt.com”

“尾三?”山伯暗暗重复了一遍,心道这名字好怪!

尾三上下打量着他,一面伸手拨动篝火,一面道:“我见兄弟从仙车落下来,昏死地上,浑身冰凉,魂魄行将离散,不得不现身出来,用你袋中收藏的神木生了这堆火。幸亏生得及时,结果真的管用了。”

山伯吃了一惊:“原来是兄台救了我?我以为是仙车之主呢!尾兄请受我一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言毕挣扎着起身施礼。

尾三将手一摆:“哎,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兄弟快坐下说话!”

山伯死活不依,终于还是拜了两拜,然后缓缓坐回地上,双目望着对方,说道:“请问尾兄,你……怎会活转来了?”

尾三朗声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死!只是静坐养神而已。”

“静坐?不吃不喝静坐数百年?尾兄练的是佛家的功夫?”

尾三“嘿嘿”笑道:“佛家?佛家哪有我这样的弟子?我修的是一门与众不同的功法,本来应该一坐千年!之所以能这么早醒过来,还真是多亏了兄弟你呢!”

山伯一愣:“此话怎讲?”

尾三道:“既得九微火之助,又受百花酒之功,更有兄弟每日朗诵四书五经,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三个月,却帮我避过一场大劫。所以我不知怎样报答兄弟呢!”

“报答?别,尾兄别这么说。”山伯连连摆手。

尾三道:“我现在两手空空,报答的事日后再说吧。我先请问一下,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山伯眼前一片茫然,摇摇头道:“我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力气,也提不起一丝做事的兴趣,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尾三“呵呵”笑道:“怎么?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姑娘,就没了生活的兴致?”

山伯默然。他虽然早就想过有朝一天或许会离开英台,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一想起英台不知身在何处,他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什么感觉都有,又慌又乱,仿佛一堆乱麻。

尾三见了他怅然失神的样子,不由得收起面上的笑容,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冷冷地道:“快醒醒,梁兄弟!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如果做不了生命中的强者,就只能承受失败的苦楚!若不想忍人欺凌,妻离子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

山伯闻言点头,却不想说什么话。

尾三接着道:“面对不幸,悲哀、哭泣是没有用的,上天不会怜悯弱者,它喜欢垂青的都是努力自救的人!慌乱、失神也没有用,因为慌乱中容易犯下更大的过错,甚至导致万劫不复的下场。梁兄弟,你若想找回心爱的女子,只有奋力苦修,力争早日升上天界!否则夜长梦多,若是去得晚了,后悔都来不及!”

山伯听得血脉贲张,双拳紧握道:“尾兄说得不错,是这个理!”

尾三目注着他,说道:“前几日,兄弟跟神医长桑弘说话时,我也在旁边听着。他说的虽有道理,却未必可行,也不一定靠得住。我这里只想劝你一句话:‘冥界黑雾重重,波谲云涌,尽量别去!’”

山伯感叹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怎会到冥界去呢?”

尾三道:“如果兄弟不得不去,去之前最好先见一个‘人’。”

“什么人?”山伯为之一振。

“我与那人曾有一面之交,多年未见,也不知他此刻是人是鬼。”

“那人叫什么名字?”

“姓郭名璞,字景纯。此人在冥届人脉极广,曾经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若得他一句话,你可以少受很多苦,冥届之行也将顺利得多。”

“郭璞?这人有些耳熟,却不知怎生找他?”

尾三摇头道:“我也不知。若不然你再回鬼市一趟,那里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只要舍得花钱,没有打听不出的东西。”

“不错,多些尾兄指点。”山伯道,“待我休息一会儿,便即前去。”

尾三拨了拨篝火,往里添加了点木柴,忽然起身道:“我还有事,不能跟兄弟同去,就此作别,来日再会!”

“尾兄到哪里去?”山伯忽然觉得好生孤寂。

“我要寻回‘天圣剑决’,那东西丢不得,否则又是一场大乱。”说话之间,已开始转身往外行去。

山伯跟着起身,叫道:“那位白衣姑娘是我朋友的朋友,请尾兄别太为难她了。”

“好说!等见面看情形再说吧。”

山伯又道:“尾兄若忙完了,还请回鬼市歇脚!”

尾三眼看就要走出洞口,忽然又走了回来,将手一抖,“咔嚓”撕下一块袍袖,然后就着碳灰画了几个圆圈,横着画了一条蚯蚓,交在山伯手里,道:“若是笮融再来,将这个给他。”

山伯看得似懂非懂,心知他这样做必有原因,于是接过布片小心收了起来,说道:“多谢了!”

尾三快步离去,出了洞口好远,忽然以苍凉的声音低吟道:“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山伯听得心中一动:“情根深种,一诺千金,这位尾三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总要吟唱这首无比哀怨的曲子?”

第102节 鬼渡


class="width">三日之后的傍晚,山伯再一次来到云梦大泽的边上,望着烟波浩淼的大湖,他的心里十分沉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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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上次来时,身旁还有笑语嫣然的英台为伴,如今却是形单影只,仿佛天上的孤雁,迎着秋风奋力挣扎,然而长空浩渺,却不知飞向何方。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远处隐隐传来苍凉的歌声,随着秋风吹入山伯耳内。

“羊公碑?鱼梁洲?不错,这是出入鬼市的两个通道。”

羊公碑已经去过了,山伯不忍触景生情,因此决定改走鱼梁洲。

鱼梁洲,乃是位于汉江之中的一个洲岛,四面环水,全凭舟楫来往。

到得江边,已有大船泊在岸边,上面几乎坐满了人,眼看就要开船了。

山伯见乘舟之人个个身影不定,恍恍惚惚,不似普通百姓,知道这些都是鬼魂,乃是前往鬼市的,于是便问也不问,放心地上了船。

船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山伯走到船尾,找个无人的地方站着,回过头来打量众人。

一眼看去,只见众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好似刚从地底跑出来的一般,一个个闭着嘴不说话,却将眼珠骨碌碌乱转。

想来此时正是鬼月,这些人跑出来也不容易,山伯不禁心生怜悯。

时候不大,船上忽然冒出四个水手,各持长桨坐在大船两侧。

船尾则不知何时现出一位头戴斗笠遮去半面的中年人,一手扶着船舵,口中低喝道:“开船!”

山伯站得很近,依稀可见那人的面目。

那是一张面色白净神情抑郁的脸,愁眉不展,双目无神,仿佛有着莫大的心事。

大船缓缓开动起来,开始时并不直接驶向大泽,而是沿着汉江顺流而下,先围着鱼梁洲绕一个大圈。

风声水声,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隐隐钟声,苍凉悠远,不绝传入耳际。

掌舵的中年人忽然击舵而歌:“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歌词原本宁静致远,可惜却被他幽怨愤懑的歌声破坏了。

山伯叹一口气,暗道:“好一个‘渔梁渡头争渡喧’,‘惟有幽人自来去’,原来‘幽人’就是‘鬼魂’啊!”

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快看,那就是鹿门山,庞德公就住在山上,据说他已经修成地仙了!”

“地仙?那怎么还管我们鬼界的事?仙鬼两途,难道说他不知道?怎么这么不自觉?”

“是啊,我说嘛!他当年不愿在人间做官,原来想做我们鬼界的执事!也不知对他有什么好处?”

众说纷纭,这些做鬼的人常年呆在地狱,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所以出口无情,将一个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庞德公说得不像样子。

掌舵的中年人听得生气,怒哼一声道:“喂!说什么呢?七襄鬼主九顾鹿门,苦苦哀求庞德公出山,你当庞公愿意趁这趟浑水?”

他一出口,众人议论声骤歇。

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不肯示弱,扬声问道:“刘表当年也曾数次登门拜访他,他那时为何不愿出山?却要受鬼主之邀!”

掌舵人“嚯”地转过身子,怒视着对方道:“我当何人,原来是刘表的妻弟,献荆州与曹贼,却为曹贼所杀的蔡瑁!有你这般卖主秋荣的属下,庞德公如何敢奔刘表?”

蔡瑁为人揭穿了身份,禁不住涨红了面皮:“你又是何人?为何遮了面目不敢让我们看?”

掌舵人“蓦”地将斗笠压得更低,低喝一声道:“叉将下去,此船不载卖主求荣的小人!”

话音刚落,就见四个操舟的汉子一拥而上,搬胳膊拉腿,抬起蔡瑁从船上扔了下去!

蔡瑁在水里拼命挣扎,高声怒骂:“兀那混蛋!你究竟是谁?我要到鬼主那里告你,说你拒载贵客!”

掌舵人阴沉着面孔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一摆:“全力划船!”

众船客被吓得一声不吭,生怕自己也被扔下去。

山伯回头望望在水中挣扎的蔡瑁,禁不住劝掌舵人道:“往事如过眼烟云,先生何必耿耿于怀?还是将他拉上来吧。”

掌舵人看他一眼,见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当下并未在意,只是道:“将这等小人载上鬼市,岂不败坏了修鬼圣地?”

山伯微微一笑:“鬼市之人本就稂莠不齐,妖魔鬼怪比比皆是,也不缺他一个。”

掌舵人双眼一翻道:“哼!我就是拒载!就算鬼主来了,我也不让姓蔡的上来!”

山伯不愿为一个小人与他争执,当下道:“先生既然执意如此,那也未尝不可。我只担心淹死了他,或与先生修行不利。”

掌舵人讥笑道:“他一个堂堂的水军都督,这点小水,岂能淹死了他?”

山伯笑了笑:“原来如此!先生早已想到此点,只是一时不忿,给他难堪罢了。”

掌舵人渐渐沉默下来,没多久再度恢复当初忧郁不平的神色,继续以苍凉的声音唱道:“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金涧养芝术,石床卧苔藓……”

待到歌声稍歇,众人纷纷改口拍他的马屁:“庞德公一代隐士,德高望重……”

“据说庞德公是诸葛卧龙的师傅,学问渊博得很……”

掌舵人也不答话,只是闭着眼睛倾听。

又有一人道:“岂止卧龙先生,凤雏先生还是庞德公的侄子呢!伏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那都是盖世奇才啊!”

听了这句,掌舵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中放出异样的神采。

“可惜死得太冤!要不然,功勋定在诸葛先生之上!”有人深表遗憾。

闻听此言,掌舵人眼中的神采又逐渐暗淡下去,甚至忍不住微微摇头。

山伯心中一动,忽然凑近身子低声问道:“不知庞统先生是否修成了鬼仙?”

掌舵人瞪他一眼:“五十年前就修成了!你问他做什么?”

山伯笑道:“前辈高人,心向往之,故而相询。晚辈经常在想,当年庞统先生与诸葛卧龙齐名,却不知如今的情形如何,两人的功力是否还是半斤八两?”

掌舵人面如死灰,嘶哑着声音道:“你……没得比了!诸葛……已经修成正神……庞统……算什么东西……”说着操舵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船上众人见其神态有异,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生怕他一怒之下将船翻过来。

山伯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先生所颂之词尽是山水田园诗中的佳句,可惜却失了恬淡虚无的精神。如果能少点幽怨,多点淡然,或许对您的修行大有裨益。”

掌舵人“嚯”地转过头来瞪着他,面上神色忽怒忽恚,忽喜忽忧,良久之后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跟我来!”

山伯被吓了一跳,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不得不跟着对方往前走。

众船客一个个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山伯被拖下去。

掌舵人下了舷梯,将山伯拉到一间僻静的船舱内,这才松开手掌,道:“对不住了!小兄弟请坐!你刚才说得不错,能否再多说几句?”说着拉过一张椅子,让山伯坐下。

山伯见对方神色不错,这才松了口气,拱手答道:“庞先生堪为人杰,智计通天,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哪里要我多说?”

掌舵人面色阴晴不定,一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现出苦恼的样子。

山伯大着胆子道:“您老知其为而不为,宁愿将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却不愿打开天窗领略外面的世界!修炼之法多如牛毛,以您的才智,哪里用得着亲自掌舵呢?”

掌舵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竖起手掌在自己头上敲打了两记,然后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山伯道:“小兄弟猜错了。我可不像羊公那样,妄想积累功德自然而然地转化为神职人员。我是心中烦恼,才来掌舵解闷的,谁知越解越闷,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山伯道:“先生有何烦恼?以您的才智也有想不开的?修仙就是修心,心宽自然仙成……”迫不得已,他将杜预的修鬼理论搬了出来,其中又加了神僧法显和仙翁葛洪的观点,滔滔不绝,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掌舵人猛一仰头,说道:“多谢小兄弟开解,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前往扶桑鬼岛潜修。”

“扶桑鬼岛?”山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地方。

“不错,位于海外仙山蓬莱、方丈之间,有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岛屿,乃是修鬼的圣所,盛产灵药,灵气之足远在七襄鬼市之上,我准备去那里修炼。”

“好啊!恭喜先生找到修仙之所。”

掌舵人望他一眼道:“扶桑鬼岛有很多禁忌,不是每个灵鬼都能上去的。按照规定,每个修成鬼仙的人可以携带一人前往,如果小兄弟愿去,我带你同去!”

“这……”山伯迟疑着道:“多谢先生了!不过我准备远赴冥界一行,看看能不能补足丢失的阳魂。若有成功的机会,日后再去拜访先生。”

“你要去冥界?”掌舵人伸手翻开他的手掌看了看,又抬头端详他的五关面相,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要去!千万莫去,兄弟此行凶多吉少!”

山伯勉强笑道:“是吗?先生没有看错?”

掌舵人似乎很不高兴,一下子松开他的手掌,说道:“我庞统是什么人?怎会开这种玩笑?你若不听我言,必有牢狱之灾!说不定终生困于十八层地狱!”

山伯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怎会如此恐怖?请教先生,似晚辈这般阳魂残缺之人,如果不去冥界,能否在尘世之中找到疗法?”

庞统伸手摸向他的顶门,闭目沉吟片刻,说道:“奇怪了!按说每个人的阳魂都是完整的,否则就不该降生世上。如你这般情形,早被冥界收回再造了!你想修补阳魂?不可能的!我看只有喝下孟婆茶,游过生死河,重新转世投胎了!”

“不!那不行的!”山伯大声叫道。

庞统皱着眉头道:“若不然还有什么法子?那我就不知道了!”停了一下他望着山伯失望的面色,又道:“你如果执意要入冥界,最好先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是术数大师,堪舆之祖,也就是风水界的祖师爷,此人在阴间名声极响,曾经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

“莫非前辈说的乃是郭璞?”

庞统惊异地瞧他一眼:“不错!你怎么先知道了?”

山伯并不作答,只是问道:“请问前辈,何处能找到郭璞?”

庞统闭目掐指算了一算,说道:“幸亏你问的是我!时间也刚刚好!明日午时三刻,郭璞将被大将军王敦开刀问斩,你要赶到姑苏城外的南冈头,在一棵有鸟窝的双头柏树下等着。”

山伯吃了一惊:“他要被开刀问斩?那为何不早些通知他,让他避开了去?”

庞统笑道:“通知他?你当他不知道吗?郭璞修仙有成,却由于某些缘故,成不了大罗金仙,不得不借助兵解,先修成散仙,然后再寻找适当的法子,过渡成正神。所以明天他是死定了的!你也别自找麻烦!你只要候在双柏树下,等他的肉身一到,就高声朗诵十九首游仙诗,事情就差不多了。”

“什么游仙诗?”山伯不解。

庞统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一本诗册:“这是郭璞最得意的诗作,一共有十九首。他当年送给我叔叔庞德公,被我叔叔扔在垃圾箱里。我见他写得不错,就重新捡了回来,今天送给你了!你明日对着他的肉身高声朗读,他定会出来见你!”

“多谢前辈!”山伯大喜过望。他本想回鬼市张贴告示,四处寻觅郭璞的下落,却没想在这里见到庞统,还给他点明郭璞的方位!

庞统又叮嘱了几句:“千万别错过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郭璞被斩之后,元神只能留在肉身附近半个时辰,然后就飘然远逝,不知所踪。”

山伯心中不安:“只有半个时辰?怎么会这么短?”

第103节 鬼师


class="width">“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www.65txt.com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姑苏是江南水乡的代表,水网密布,纵横交错。城中是水,城外是水;园中是水,园外还是水。

巳时未至,山伯便赶到姑苏城南的山岗上。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他不得不穿上蝶衣,在周围飞来飞去,四处寻找生着鸟巢的柏树。

山上林木茂盛,所幸柏树并不多,架着鸟巢的柏树就更加少了。

巡视一圈,他终于确定了目标。

那是位于山岗北侧的一株高大的柏树,树干本身并不高,早早分出两个枝杈,每个枝杈却都高得出奇。枝杈正中一个鸟巢,足比别的鸟巢大两三倍还多。

柏树之下立着块无字的墓碑,碑后石壁上有一个人工开凿的山洞。洞深八尺,宽约三尺,仿佛石雕的棺材一般。

再往下看,墓碑距离山脚足有三四十丈,眼前的林木都被砍掉了,空出宽约五尺的通道。

山伯瞧得暗暗点头,心道:“看来庞统所言不错,郭璞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兵解那一刻了!此处距离姑苏城不远,只要人一死,不出半个时辰,肉身就能抬过来。却不知抬棺的人是谁?会不会妨碍我与郭璞的交流呢?”

他站在柏树荫中遥望姑苏,心想:“这郭璞真是个怪人!既然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显然在阴间位高权重,又何必重入人间,忍受兵解的苦楚呢?难道说他也要入世修行,积累功德不成?”

“还有,他为何要修散仙?难道说是因为鬼气太重,元神不足的缘故?”

山伯越想越觉得难解,既然想不通,只好忍住不去想他。

他从蝶衣口袋中摸出庞统给他的那册《游仙诗》,从头开始阅读起来。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好诗!‘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这两句诗说的该是‘坐忘’的境界了。鬼谷子闭目端坐,凝神敛息,头顶上云雾缭绕,耳畔边清风习习。此时天地无存于心,物我皆忘,与道冥一……果然是好诗啊!”

读着读着,他禁不住高声赞叹起来!

“‘悠然心永怀,眇尔自遐想。仰思举云翼,延首矫玉掌。啸傲遗世罗,纵情任独往。明道虽若昧,其中有妙象。’……思维挣脱了人世的罗网,如大鹏展翅,天空海阔,纵情往来。看来郭璞先生在探索‘大道’啊!老子云:‘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这是多么奇妙的景象!”

山伯一边读一边感叹。

他本来就是个书呆子,这一摸起书来,早将整个身心沉浸在书本里,浑然忘记自己的来意了。

“……杂县寓鲁门,风暖将为灾。吞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陵阳挹丹溜,容成挥玉杯……升降随长烟,飘摇戏九垓。奇龄迈五龙,千岁方婴孩……”

他一首接一首地朗诵着,眼前似乎展开一幅幅群仙嬉游图,出场的神仙有陵阳子明、容成公、嫦娥、张洪崖、宁封子等。这些仙人各显神通,各献其伎,长生不老,逍遥快乐。

正朗诵间,午时三刻已过,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霾密布。

“咣咣”几个响雷之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那雨下得太大了,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地上刹时全是积水!

山伯从诗书中惊醒过来,心知到了关键时候,郭璞的肉身以及元神很快就要到了!

大雨透过浓密的树枝泼在身上,他已经无法立在大柏树下,不得不躲到无字碑后的石洞中,展开诗册接着诵读。

“六龙安可顿,运流有代谢。

时变感人思,已秋复愿夏。

淮海变微禽,吾生独不化。

虽欲腾丹溪,云螭非我驾……”

偷眼望去,只见山下洪水滔滔,一条银练劈波破浪而来!

到得近前,才发现那竟是一件白色的长袍!

袍上平躺一人,双目紧闭,神色自然,颈项之中有道伤痕,却不见丝毫血迹!

长袍托着肉身径自漂入石洞中,就停在山伯脚边。

山伯心中一紧,几乎有种亡魂皆冒的感觉。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定下心来,接着朗诵下一首:“四渎流如泪,五岳罗若垤。寻我青云友,永与时人绝……”

他感觉这诗恰好符合眼前的情景,瓢泼大雨仿佛老天在流泪,只是为了祭奠郭璞的兵解。

谁知一首诗未诵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深沉的低喝:“年轻人让出石洞!不要坏我大事!”

山伯一惊,生怕得罪对方,急忙飘身出了石洞,立于大柏树下。

此时骤雨渐停,天上阴霾不减,冷风习习,吹得人浑身发凉。

正在心神不定之际,耳边忽然响起“咔嚓”一声脆响,回头望去,只见石洞外壁忽然从上落下,形成一道石门,将长袍、肉身彻底封存在内!

山伯担心郭璞的元神就此飘逝,急忙又翻开一章:“静叹亦何念,悲此妙龄逝。在世无千月,命如秋叶蔕。兰生蓬芭间,荣曜常幽翳。”这么念着,他心里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悲叹自己的早逝,还是在叹息郭璞的仙逝,诵完之后,禁不住双膝跪地,口中叫道:“晚辈梁山伯,求前辈指点迷津!”

然而周围却没有一点声音,似乎这么眨眼工夫,说话人已经去远了!

山伯还不死心,张口又诵:“晦朔如循环,月盈已复魄。蓐收清西陆,朱羲将由白……”

刚念一半,忽然被人打断了,只听一个深沉凝重的声音道:“年轻人,你可真会挑时间!是谁指引你来的?所为何事?”

山伯再拜道:“晚辈身患阳魂残缺之症,欲赴冥界一行,又恐不能全身而退,承蒙凤雏先生和尾三先生点化,来此求前辈指引一条明路!”

“尾三?你在何处见到了他?”听声音有些惊讶,却只是针对尾三一个人,似乎对庞统没什么感觉。

“尾三先生静坐数百年,神功大成,已经出关了,此刻正在中原地界,晚辈前几天还见到他。”

“嗯,好!”稍停片刻,深沉凝重的声音道:“你欲去冥界?我跟平等王、都市王有些关系,可以帮你疏通一下。只要你没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应该问题不大。”

山伯心中大喜,叫道:“多谢前辈!”

“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最好多准备点钱物,能量石,或者吃的东西,多交买路钱,才能一路平安。”

“谢前辈指点!”

“冥界变幻无常,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若遇极大困境,始终无法走出冥界,你可以设法赶到大海之底正西沃石下,都市王大殿的西侧,那里有个郭师爷寓所,我有些东西留在彼处,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价值。开门的钥匙就在左侧石狮子屁股底下。”

“晚辈感激不尽!”

“不用再谢了,我是看在尾三的面上才帮你的!唉,其情可悲,孽缘可悯,尾三这个人呐……”声音渐消,似乎已经去远了。

第104节 瘦身


class="width">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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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七月下旬,天气依旧很炎热。热得人浑身难受,提不起一丝精神。

时至中午,竹林七贤早已躲入竹屋中睡觉去了,白衣少女也有好多天不见踪影,只有许仙一个人顶着烈日,端坐地上练功。

他心中紧记着刘伶说过的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夏日阳气最盛,特别适合炼气化神。”因而一动也不敢动。

汗水从头上流下来,湿透了他身上的衣服,口里更是冒起了火!

若非前段日子修炼有成,长时间的烈日暴晒早就把他晒晕了。

即便如此,他也有些吃不消,只能咬牙坚持着。

正在这时,忽见白衣少女悄悄从林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包裹,一声不响摸到他的身边,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许仙的脸上被她耳鬓的青丝擦得痒痒的,还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就紧着躲开了。

白衣少女不依不饶,依旧靠了过去,继续附耳说话。

许仙听得半信半疑,回头向着竹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白衣少女柳眉微皱,薄怒轻嗔,一面轻轻招手,一面转身走向竹林深处。

许仙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跟了过去。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竹林里,白衣少女才站住不动了。

许仙很快走了过来,低声道:“我的好姐姐,你说的能行吗?”

少女压低了声音娇笑道:“我出去这么多天,并没有闲着乱逛!跟你说,我可是拜会了多位高人的!你放心,站着别动,看我的!”

许仙只好站着任她摆布,心道:“这冤家真能折腾,听见风就是雨,也不知道行不行。”

少女打开包裹,取出一些软泥、颜料,还有几个装满液体的瓶子。她先用一种液体将许仙面上紫红的颜色洗去,然后打了一层淡青色的底子,又敷上一层乳白色的粉末,然后开始用软泥将颧骨眉骨加高,随即一点一点地雕刻起来。

许仙任凭她的纤手在脸上摸来摸去,心中感觉很舒服,口中却道:“好了吗?”

“快了!”少女一面说着,一面帮他沾上胡子眉毛,上下端详一番,复又打散他的头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自己看看。”说着取出铜镜递过去。

许仙接过镜子看了看,禁不住吃了一惊,镜中出现的完全不是自己的样子,赫然成了另一个刘伶!如果只看面部,那是像了个九成九,除了一样,刘伶的身材很是消瘦,而此时的许仙已经相当结实了!

许仙苦笑着摇头,心道:“刘伶喜欢光着上身,就算穿衣也要露出胸膛,那种瘦骨嶙峋的样子简直是他的招牌,别人想装也装不像。真不知道少女为何别人不捡偏要捡刘伶来做模子。”

少女见许仙欢喜又叹息,似乎猜出他在想什么,凑近身子低声道:“越是难弄,别人越不会怀疑。我这里有颗‘瘦身丹’,皇甫先生给的,你吃下试试看。”说着摸出一颗黑不溜秋不起眼的药丸。

许仙听说是皇甫医仙的东西,当下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丹丸又苦又涩,滋味跟橘子皮差不多。

不一会儿,许仙就觉得浑身发紧,眼见着皮肤肌肉迅速干瘪下去,没多久就从一个水灵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干枯消瘦的汉子,果然跟刘伶的样子差不了许多。

少女喜笑颜开:“真的很灵也!我就知道皇甫师傅不会骗我!公子一个人走出去往南走,我等上半个时辰再出去。距此十里有个古柯镇,镇上有个悦来客店,刘伶常去沽酒,有时候一醉就是一天,你就到那里等我。”

许仙前后左右看了看,感觉应该能行,于是大着胆子往外走去。

刚走两步,衣袖却被少女拉住。

“等等,脱下衣服,光着膀子才好!还有,把酒葫芦带上!”

许仙一想也是,忙依言脱下衣服。

少女则飘身来到竹屋前,将刘伶出门必带的酒葫芦提了来,帮着系在许仙的腰间,然后送他穿过竹阵,躲在林内看他往外走。

竹林之外有些高大的松树,树荫里坐满了来自魔门各派的高手,还有一些飞来窜去的眼线、探子,看见有人从竹林内出来,无不起身戒备着。待到看见是光着膀子披头散发的刘伶,这些人又都坐了下去。

有人远远地打招呼:“刘散仙,今天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林子里呆着太寂寞,回家看婆娘啊?”

许仙不敢说话,只是哑着嗓子冷哼一声,用手拍了拍酒葫芦,装作出去打酒的样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他的功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过了炼精化气的初级阶段,虽说依旧打不过眼前众多的魔门高手,心里却不是那么害怕了,胆气壮了不少。

众人都没有怀疑他就是刘伶,自然不会将他拦住。

如果说高手可以随意改变形貌,那也要修到真人界中期之后,就算是竹林七散人,目前也未必能够做到,更不要说许仙了!

众人留意的只是许仙一个人,对于七散人则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对于白衣少女更是敬而远之。

许仙离开众人越来越远,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一些,禁不住对少女越发佩服。

古柯镇是一个乡间小镇,街道并不长。

悦来客店是镇上唯一的旅店,距离街头不远,倒是好找。

刚一推开店门,伙计就迎了上来,口中叫道:“刘爷!您要的三坛汾酒刚刚送到,酒菜都是现成的,是不是先喝几杯再走?”

许仙心道:“有这种好事?”口里笑道:“嗯,找个清净的地方,先喝两杯。”

“知道了!您老喝完酒要吟诗作赋,不能受人打扰。笔墨都给您准备好了!”说着将许仙领到一间静室内。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都齐了。

许仙一面饮酒一面等少女到来,心中在想:“我躲在屋里,她不会找不到吧?”

第105节 西行


class="width">时间刚刚过去半个时辰,紧闭的窗子忽然开了。www.65txt.com

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窗外,笑语嫣然地招手道:“不要吃了!这些东西哪是人吃的?我带你去吃山珍海味!”

许仙惊奇地望着她,见她年约十二三岁,肌肤盛雪,眉目如画,看面目与白衣少女有几分相像,论身材却要纤细得多,禁不住问道:“你是谁?”

小姑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公子在等什么人?你要等的人不会来了,她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她会在那里等你。”

“是吗?”许仙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心想:“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又变了?”

小姑娘见他坐着不动,“噌”地一声从窗外跳了进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筷子,随手丢在桌上,笑语催促道:“快走了!再不走,当心竹林七鬼会追上来!”

许仙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往外走。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跟着,快到门口,忽然看见旁边桌上摊开的笔墨,嘻嘻笑道:“且慢,公子留个字再走。”

许仙搓搓手道:“还是算了吧,莫要惹师傅们生气。”

小姑娘不依,挽起皓皖,提笔写了一行字:“素梅花,栩仙树,紫竹林中,错被春留住。枯坐艳阳机不露,借雨邀风,脱壳金蝉去。”字迹小巧,倒也工整。写完之后,露出颇为得意的笑容,非要拉许仙多看一眼。

“写得好!”许仙不敢多看,只想快些离开,“好一个‘素梅花’,你是白素梅的什么人?”

小姑娘眼珠轻灵地一转,答道:“我们是姊妹。”

许仙“喔”了一声,心里已然相信了九成。

两人径直出了客店,在伙计略带疑惑的目光里一路向西行去。

大约行了两三里,来到一处无人的清溪水泉边,小姑娘拉住许仙:“等等再走,公子洗把脸,换上衣服,再把这个戴上。”说话间,手里不知何时摸出付制作精巧的面具。

许仙走近水边,三两下将面上的颜色洗去,随后接过面具看了看,赞道:“怎么这么薄,莫非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小姑娘瞄他一眼,笑道:“你难道剥过人皮?要不怎么知道人皮是薄还是厚?告诉你,这是我爹用扬子江里一种罕见的鲟猫皮制成的。除非仙佛之流,拥有过人的眼力,否则很难看得破。”

许仙摸索着戴上面具,问道:“你爹的功力很高吗?”

“那是当然,就算七散人一拥而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么厉害?”许仙吃了一惊。

“所以说,公子不如拜在我爹的门下,远胜在江湖上颠沛流离!”

许仙默然,停了片刻方道:“我已拜在金华山门下,不容再改了。况且黄祖师功力通玄,名闻宇内,赤松观又是修道的圣所,只要努力修炼,假以时日,成功的希望很大。所以,我不想在竹林逗留,只想早日赶回去。”

小姑娘却摇头道:“不行的!公子若一路南行,直奔金华山,不出两百里就会被魔教擒去。”

“那可怎么办?”许仙面现焦急之色。

“素梅姐姐已经先行西去了,着我领你过去。有她为你安排,你还怕什么呢?”

许仙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再加上对于白衣少女有着足够的信念,于是点头道:“那就快走吧。”

“公子这样走太慢了!我有一套呼吸行走的口诀,你想不想听?”

“什么口诀?灵验吗?”

“凭你现今的功力,稍加习练,一日之间最少奔出八百里。”

“那我就试试?”许仙开始神往起来。

“功垂百脉,气注阳陵……”小姑娘笑吟吟地传授新近得来的轻身功法。

没多久,两人复又上路,翻山越岭直奔西南。

许仙越走越快,未及傍晚,已经赶到扬子江边。

小姑娘轻而易举寻了条小船,令许仙上船休憩,准备乘着夜色溯流而上。

许仙担心地道:“夜里风大浪急,莫若从岸上走吧?”

小姑娘笑着摇头,夸口道:“我自幼生在水乡,怕什么风浪?何况今夜风平浪静,正是行舟佳期,你就放心吧。”

许仙见她年纪幼小,不忍让她操劳,忙争着摇橹。

小姑娘用力将他推开:“我有操舟秘诀,十分省力。公子只管上船休息,明日一早,管保赶到地头就是。”

许仙磨不过她,只好坐在船头看她摇橹。

天色很快黑了,半个月亮爬上天空,皎洁的余辉撒在水面上。

小姑娘一面悠闲地划着船,一面轻声唱着小曲:“银甲弹冰五十弦,江湖风急雁行偏。故人情怨知多少,扬子江头月满船……公子啊,你说素梅姐姐生得漂亮吗?”

歌声婉转动人,许仙正听得入迷,没想到她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禁不住呆了一呆,答道:“漂亮……”

小姑娘咯咯笑道:“你喜欢她吗?”

“这……”许仙被问住了,多日相处,若说不喜欢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若是坦然相承,未免有些尴尬。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公子跟我说实话,我不告诉她。”

许仙不言,只是嘿嘿笑着。

小姑娘绕个圈子问道:“除了我姐姐之外,公子还喜欢什么人?”

许仙摇头:“没别人……”

小姑娘见他被绕了进去,不禁高兴起来,又道:“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名字叫作‘素贞’,你还记得她吗?”

许仙一惊:“她怎样了?她爹不是好人,没有亏待她吧?”

小姑娘噘着嘴道:“看把你急的!她的运气不错,已经拜在花蕊仙娘的门下,进步神速,说不定比你厉害呢!”

“花蕊仙娘?那是什么人?”

“魔门久负盛名的一位长老,论辈分还是当今宁幽宫主的师姑呢!”

许仙叹了口气:“她到底投在魔门门下,真是可惜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魔门怎么了?如今的中土几乎都是魔门的天下!佛道两家自顾不暇,顶尖高手都忙着闭关修炼,平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修道多艰苦?倒不如魔门自由自在,活得痛快!”

“日子痛快却无法长久。要想长生不老,还要求仙访道才行!”

“长生不老?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除了令祖修仙有成之外,世上还有多少人得成大道了?就算黄大仙不还是个地仙?至今不能脱体飞升!哎,话说到这里,我想请教公子,令祖飞升之道有何特异之处?他没留下某种修仙的法子吗?”

许仙双手一摊:“若有的话,我又何必辛辛苦苦不顾生死四处求道?先祖恼我私自放走了妖人,临去之际一句话都没有交待,更别提传授道法的事!”

小姑娘眼珠一转,笑道:“或许令祖在你睡梦之中留下话了,你只是无法想起罢了。竹林七鬼为何跟魔门达成协议,我看多半是冲着这个来的!”

许仙吃了一惊:“即使真有,我也想不起来!我那时年纪尚幼,又隔了这么多年,早忘得一干二净!这下惨了,不知道他们想怎样逼我!”

“那谁知道?落在白骨门主的手里,不死也会脱一层皮!所以素梅姐才劝你逃出来!”

许仙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的命真苦!总是逃命,究竟要逃到什么时候?”

“公子若不想逃,只有破釜沉舟,自己找出其中的秘密!找到令祖的修仙秘笈或者魔门的诸般藏宝,然后才能居于主动。”

许仙苦恼地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素梅姐姐正帮你想法子,你只要跟她走就行。”

第106节 巫家


class="width">小船悠悠,夙夜难眠。www.65txt.com

许仙躺在小船中,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心里很乱,对前途迷惘得很。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月色西沉,星河寥落,他终于支持不住,眼皮不知不觉合了起来。

见此情景,小姑娘停下摇橹,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片刻之间,舟行渐渐加速,直如风驰电掣一般。

等到旭日东升,艳阳高照,许仙醒过来的时候,摇橹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代之以明眸善睐,仪态万方的白衣少女。

“公子醒了?”少女笑着问道。

“姐姐怎么在这儿?你是何时到的?”许仙揉着眼睛问道。

“我来了好一会了,听见公子说梦话呢。”

“是吗?我说了什么?”

“公子做梦都在修仙呢!”

许仙讪讪地笑道:“那个穿紫衣的小妹妹哪去了?”

白衣少女莞尔一笑:“她已经回家了。”

“走得那么快,连句告别的话都没说。”许仙一面说着一面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汪洋之中,前后都不着边际,不觉吃了一惊:“我们这是在哪?”。

少女笑道:“这里是方圆千里的云梦大泽,这一带藏龙卧虎,高人无数,我带你来碰碰运气。”

“云梦大泽?四处都是水,连个人影都没有,会有什么高人?”

“高人多着呢!”少女将手往南方一指:“向南三百里,有个七襄鬼市,七岛相连,仿佛北斗七星,乃是修鬼的圣所。”

“鬼也修真?难不成我们要去那里?”

少女微笑摇头:“公子又不是鬼,如何能够去得?”随即往北一指,“离此八十里,有个万圣山,山势连绵,洞府无数,住了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乃是修魔的圣地。”

许仙连连摆手:“不要去!我们还是回去吧!”

少女赶忙笑着安慰他道:“我早知公子不会去的,又怎会让你不安?你放心,我们要去的乃是那儿,正西方,还有一座灵山。”

许仙极目西望,果然看到天边有一带远山,青山隐隐,白云悠悠,禁不住神往道:“那是什么所在?莫非佛祖所居的极乐圣地?不对啊,西天不可能那么近!”

“那就是巫山,巫家的祖庭所在。”

“哪个巫家?”

“就是巫咸、巫彭的家,中土最神秘的家族。巫家出来的人,十有**都是神仙。”

“巫咸?那岂不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不错,听说巫家十兄弟有七位在昆仑神山,被王母待为上宾;两位登上天界,在玄都玉京七宝山任职;只有最小的一个,名叫‘巫罗’的,还经常在中土露面。”

许仙听得心动:“他会见我们吗?”

少女柳眉微蹙:“我听说他最近刚回来,所以赶着过来,至于能不能见到,却是难说,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许仙的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山峦,心里早已飞了过去。

小船无风自行,缓缓向前方飘去。

小船飘飘荡荡来到山前。

放眼望去,只见山花烂漫,草长林密,绿树掩映之中,却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延伸到水边。

少女将小船拴好,迈步上岸,领着许仙往前行去。

小路宽约五尺,铺以青石。

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题着:“大巫之家,非请莫入。机关重重,凶险莫怪。”

许仙见了有些犹豫:“难道说就这么闯进去?”

“还能有什么办法?在这里喊破喉咙也无人听到。许多时候,苦苦哀求不如闯上门去。”

许仙指向石碑:“你瞧,有机关呢!”

少女樱口一撇,轻笑道:“那是吓唬凡间百姓的,当不得真。何况,我对阵法并非全然不通,先前便有根基,近来又从竹林七鬼那里学了点东西,就算真有机关,也未必闯不过去。”

许仙见她说得轻松,于是鼓起勇气往前走。

大约走了里许,只见地势越来越高,转了两个弯,忽见路旁立着块更加高大的石碑,上面的题字愈发严厉:“前路凶险!请走回路!”

少女嘻嘻一笑,浑然没放在心上。

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道山口,却见旁边石壁上赫然题着四个醒目的朱红大字:“擅入者死”!

乍见“死”字,许仙禁不住心中一抖,停住了脚步。

少女微微皱了下眉,轻哼一声:“想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我只相信家父所说的话:‘人生在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畏首畏尾,必然一事无成。’”

许仙本来还待说点什么,闻言不得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道:“我一个男子汉,还不如人家姑娘豪爽,絮絮叨叨,没来由让人笑话。”

穿过谷口,继续前行,依旧了无人迹。

转过一片竹林,忽然现出一片花海,杂花纷呈,色彩缤纷。

微风吹拂,带来阵阵花香。香气浓郁,沁人心脾,闻一口都几乎要醉倒。

数百丈外,桂花掩映之中,正有一座屋檐飞起的宫殿,想来就是大巫之家了。

少女一见心喜,急匆匆往前奔去。

“呀,巫先生真会享受,全不管世事纷争,一个人躲在这里赏花!”

“是啊,有这样宁静安详的所在,换我就不用修仙了!”

沿着小径进入花海,走了十余丈之后,脚下的路忽然消失不见了。

许仙看着前方的点点繁花,轻声提醒道:“看来这些花有些古怪!”。

少女笑了笑:“那是自然,一路行来这么容易,连我都觉得奇怪。若是就这么一直走到底,那就难以理解了!我估计,这些花不但构成了花阵,而且十分复杂,不易破解。待我仔细瞧瞧,看是什么阵。”说着收起笑容,环顾四周,翘起雪白的纤指,认真推算起来。

“乾三连,昆六断……左三右五,进四退一……看起来似乎是较为少见的青霄六爻阵……公子站着别动,让我走几步试试。”

许仙静静地看着少女试阵,眼见她美妙的身躯在万花从中穿来走去,鼻子里闻着浓郁的花香,不觉瞧得痴了。

片刻之间,少女已经走了回来,十分轻松地笑道:“果然是青霄六爻阵,这阵难不倒我,公子请跟我来。”

许仙早已打定注意,只管跟着对方便是,当下不再多言。

两人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走了数十丈,眼见距离宫殿越来越近,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希望能见到巫先生。看那宫殿,修得多么雄伟!气势不凡呢!”

“奇怪,怎么看不到人影?难道说从里到外没有一个人?”

“诺大的宫殿,即使主人不在家,也该有下人的,估计都在屋内。”

“姐姐确定巫先生在家?”

“是医仙皇甫先生说的,想来不会有假。这些天,我可没闲着,有空就去他那里,学了不少的医方呢!”

“姐姐敢来这里,是皇甫先生介绍的吗?”

“哪有那样的好事?我只是听他提起过,说巫先生是移魂唤魄的顶尖高手,每年这时候都会回家,因此就来了。”

“姐姐这么闯进去,不怕巫先生怪罪?”

少女瞄他一眼:“还有别的法子吗?为了救公子,总要冒险的,难道说你想被人家追索一辈子?魔门寻不回宝藏,不会罢休的!”

许仙心生感激,道:“若是真的遇险,姐姐一个人先走,莫要管我。”

“公子莫怕,我还有医仙令呢,危机之时,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嘻嘻,即使没有医仙令,我也会这么做,你不知道,我的胆子一向很大的。”说这话时,少女想起当年一个人将宁幽宫搅得鸡飞狗跳的情景,面上不觉微微一笑。

许仙明白少女心性使然,同时也有艺高人胆大的因素,因而十分钦佩。

走着走着,少女忽然伸手一拦:“别动,前面的阵法似乎变了!”

许仙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站着,这时候,他感到周围的花香更加浓了,整个人仿佛喝醉了一般,精神恍惚,眼花缭乱。

“姐姐,这香味有些古怪!”

少女蹙起小瑶鼻努力嗅了嗅,神情一凛,面色大变,迅速取出两粒淡黄色的丹丸,自己服下一粒,将另一粒递在许仙嘴边,低喝道:“快吞下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许仙依言服下,潜运内力将丹药炼化。

少女的目光停留在宫殿旁边一丛丛的月桂上,眉头皱了皱,道:“我听说世间有一种‘魂香肉桂’,见有生人,便能焕发异香,勾人魂魄,将人吸引过去,醉倒花下,最终化为肥料。名为‘肉桂’,顾名思义,乃是以人肉为食的桂树,听其名便十分可怖。”

许仙骇然变色:“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变成肥料!”

第107节 花阵


class="width">少女安慰道:“别怕,我们刚才已经服下了皇甫先生配制的‘天王补心丹’,宁心安神,魂魄不散,可保两个时辰之内。www.65txt.com可惜只有两颗,因而要快些走了,若是迟延,只恐真要葬身于此。”说着睁大了眼睛,努力辨识方位。

许仙心中惴惴,暗道:“人家老早说了,擅入者死,你却不放在心上。”

这时候,少女已经重新辨明了阵法,急速往前走去。

许仙紧随其后,不敢落下半步。

他心里很急,无奈阵法复杂,走走停停,时进时退,走了很久才走了百丈,抬头看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距离!

看起来,要想走完全程,两个时辰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

花香醉人,无孔不入,许仙虽有天王补心丹护着,还是觉得身体困顿,越走越觉得吃力。

“不行的,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困死在这里。”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来路,道:“已经回不去了!先前的花阵看似简单,其实却是陷阱,进来容易出去难,此时再想出阵,已经迟了!只有一口气走到底,才可能有活路。”

许仙心中焦急,忍不住道:“距离不远了,让我喊两声吧,或许里面的人能听见。”

“那你试试。我觉得希望不大,这些个神仙,架子都大得很呢。”

许仙提聚中气,大声叫道:“殿里有人吗?我是金华山赤松观弟子,不远千里,求见巫先生!”

大殿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现身,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听不见,还是因为里面的人不愿睬他。

停了一会儿,许仙又叫:“求先生让我们进去,我们不是坏人呐!”

结果还是没有人出来答话。耳边传来的只有蜜蜂飞过嗡嗡的声音。

少女低声道:“算了,关键时候还要靠自己!这些神仙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说着伸出纤手,扶在许仙手臂上,急匆匆往前行去。

又走了一会儿,许仙觉得手足发麻,神智在一点点丧失。

那感觉,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一般。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

许仙的神智差不多丧失了一半,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身子越来越沉重,脚步还在机械地迈动。

少女自身功力较高,但也觉得有些吃力,尤其还要一面辨认脚下的路,一面拖了许仙,那就更加难了。

她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宫殿,咬咬银牙,暗道:“出生入死多少回了,难道说我今天真要困死在这里?”

与此同时,殿内正有一老一少两位女仆透过纱窗静悄悄望着这里。

年少者约有十**岁,身着绿衫,面目较为清秀,忍不住叹了口气:“嬷嬷,又有两人来送死了!”

年长者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妪,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小翠,你来这里多少天了?”

小翠低头想了想,道:“主人上月将我带来,到现在快一月了。已经见了**个送死的人,隔三差五都有,这两位是最年轻的。”

“你才来一月,见得还少。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早就没感觉了。”

小翠压低了声音问:“嬷嬷,你说主人为何要这么做?若是不想让这些人进来,直接封死道路就是,何苦要害死这么多人?”

老妪竖起食指在嘴边,回头看看没人,才低声道:“主人要修移魂炼魄的功夫,不得不借用这里的药草,还有这些个‘魂香肉桂’。人乃万物之灵,是肉桂最喜欢的肥料。再者说了,我们已经在山路上提醒过三次,这些人还敢进来,分明是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不是送死还是什么?”

“那……要是有人的确有事,前来求见主人呢?”

“主人修炼要紧,多年不见外客,仅有的几个友人也都死的死,飞仙的飞仙,在世间本没有熟识之人。这些来送死的人都是不相干的,比如外面那个后生,说什么金华山弟子,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事?就算他祖师黄大仙来,主人也未必肯见。”

小翠沉默了片刻,又道:“主人功力都这么高了,为何还要回这里修炼?不是说海外仙山有数不尽的灵芝仙草吗?”

老妪道:“这是巫家的祖庭,主人是巫家十老的老幺,平日里最休闲,没有官职在身,有义务回来瞧瞧。主人不在的时候,这里有我照料,现在你来了,以后就靠你了。”

“嬷嬷要去哪里?那么多的花花草草,我一个人哪能照管过来?再说,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别人受难,说不定哪天会放人进来。”

“我会教你如何照看那些花草的。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可怜人,所谓的可怜人都是咎由自取的!不要瞧着那些人可怜就放进来!若是给他们破坏了殿后的陵墓,你的罪责可大了!”

“哦,我知道了。其实,这番话主人也跟我说过,我只是一时不忍而已。咦?都好几个时辰了,外面的人怎么还没倒下?”

老妪透过纱窗看出去,见白衣少女脚步蹒跚,却没有要倒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倒是异数了!近十年内,还没有人能走进百丈之内,这两人距离只有七八十丈了!”

“是呀,别说那阵法了,就单是魂花肉桂的味道,就没有人能受得了。嬷嬷你看,要不要通知主人?”

老妪皱了皱眉头:“轻易不要打扰主人。再等一下,这里的花阵一层又一层,越到后面越难,我看,他们最终还是闯不进来的。”

小翠定定地看着挣扎在花海中的两个年轻人,心中依旧感到不忍,暗暗为他们鼓劲,希望他们不要倒下。

眼看距离只有五十丈了,白衣少女终于支撑不住了,不得不缓缓坐在了地上。

老妪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好了,一旦坐下,就别想起来!”

“真是可惜了,嬷嬷你看,那女孩很美貌哩

第108节 巫罗


class="width">老妪沉默着没有说话。www.65txt.com

白衣少女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目光流转,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看来果如老妪所说,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时间只过去一小会儿,却像过去了很久。

呆呆地看着别人垂死挣扎,那滋味并不好受。然而小翠又不能不看,因为这是她的职责。

忽然,只见白衣少女挣扎着向旁边爬了好几步,伸手从花丛里拔出一株开着淡蓝色花蕊的小草,毫不犹豫张嘴吞服了一半,又将另一半纳入她身旁的少年口中。

小翠不解地问:“嬷嬷,她这是做什么,她疯了吗?”

老妪却被白衣少女的举动吓了一跳:“天呐,她竟然吃下去了!我的老天,她竟然吃下了灵草!”

“她吃下什么了?”

老妪来不及回答,转身向内殿走去。

她急匆匆走到一间密室的门口,在门环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禀告:“主人,有人闯关,眼看要进来了!”

一个不紧不慢淡淡的声音传出来:“还有多远?进入十丈之内了?”

“还没有。”

“没有你惊慌什么?”

“因为……她吃下了还魂草!”

“什么?你再说一遍?”

木门咔嚓一声打开了,听声音似乎扭断了门轴。

一个衣服鲜丽,佩饰庄严的中年男子现出身来,清瘦的脸上现出吃惊的神色,瞪着眼睛问:“数千亩大的花园,总共只有九株还魂草,夹杂在繁花之中,一点都不起眼,竟给来人找到了?你说的是真的?”

老妪用力点头:“主人,您快去看看吧。”

中年男子快步来到前厅,推门走了出去,站在一棵魂香肉桂的旁边,看向来人。

不远处立着一位身着白衣,体态婀娜的少女,还有一个身着青衫、神情厚道的年轻人,此时两人神态安详,已然没有了劳累困顿的样子。

看样子,服下还魂草之后,魂香肉桂对两人再没有一分效用!

白衣少女也看见了他,大声叫道:“喂,你是谁呀?是不是巫罗先生?”

中年男子见她直言相询,没有时人常有的繁文缛节,不觉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沉声问答:“你们又是谁?来此何事?”

少女听说对方便是要找的人,不觉高兴起来,笑道:“哎呀,真的是巫先生!皇甫先生果然没有骗我,说您在家就真的在家。”

“那个皇甫先生?”

“当然是医仙皇甫先生了!除他之外,您还认识几个姓皇甫的?”

巫罗皱了一下眉:“我与皇甫先生只是闻名,未曾深交!怎么?你们是他的弟子,是他让你们来这里的?”

少女明眸一闪,答道:“我是皇甫医仙的弟子,不过来这里并不是师傅的主义,他不知道这件事。你别错怪了他。”

巫罗轻哼一声:“我说嘛,除了皇甫先生,世间也没几人识得还魂草!说吧,来这里做什么?我看在医仙面上,不为难你们,放你们回去!”

少女咯咯笑道:“听说先生是天下闻名的搜魂高手,我身边这位许公子身世离奇,背负惊天之密,想请先生帮着发掘,你可不要推辞哦。”

巫罗面上露出不置一顾的神色,晒笑道:“惊天之密?年纪轻轻,能有什么秘密?快快去吧,不要耽误我大好光阴!”

“先生有所不知,这位许公子乃是许逊许真君的孙子。我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巫罗神色微变,双目凝视着许仙:“她说得没错?你真是许真君的后人?”

许仙知道无法隐瞒,只得点头应是:“求先生帮忙!”

巫罗上下打量着跑,眼中神光一闪,断然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无法帮你!你还是快走吧。”

许仙眼见好不容易进来了,对方却不肯相助,不禁心中大急,上前深施一礼道,哀求道:“求先生慈悲则个!”

巫罗缓缓摇头:“许真君讨伐魔道,一举擒住多位魔君,逼他们交待魔门之密,那都是奉天承命,无法存私的。即使有秘密,那也是天之秘,凡人不能知道的!不管是哪路仙人,都不能动心打听,否则便是犯了天条!”

许仙呆住了:“可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捉住晚辈呢?”

巫罗望他一眼:“都是些魔教中人吧?那些人罪孽已深,还怕什么天谴?”

“竹林七散仙也在其中,他们也不怕呢!”

巫罗冷哼一声:“几个狂妄小子,只知道饮酒放歌,放浪形骸,他们知道什么?竟敢自称散仙!”

许仙心中难过,苦着脸道:“那可怎么办?正派神仙无法帮我,难不成我只好求助于魔教了?”

至此,白衣少女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听说巫先生一直在修炼‘摄魂移魄’的功夫,却因为少了几样东西,总也无**德圆满。我昨日在一个小湖边,偶然看见一只‘银梦鲤’,头生四目,身有七鳍,足有三尺长哩!”

巫罗浑身一震,双目放出异彩,双目盯着少女,低喝道:“真有此事?”

少女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只要先生帮公子解了谜局,我便将那小湖的所在告诉你。那湖不过一里方圆,以先生的功力,想来不难捕捉。”

巫罗闻言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天劫一到,无所遁形!那可是得不偿失呢。”

少女又道:“只要先生能指点一条明路,即使不能亲自出手,也不要紧。”

巫罗眼中星光闪烁,迟疑片刻,忽然传音入密,说出一番话来。

许仙眼见对方口唇在动,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少女听在耳中,频频点头,脸上的笑容越见迷人了:“先生名扬四海,您可不能骗后生晚辈啊!”

巫罗瞪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说谎话也要遭天谴的!”

少女咯咯笑个不停:“先生真逗,家门口天天死人都不怕,说句谎话倒怕上天惩罚了!”

巫罗喝道:“天条规定:‘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未经许可,进入别人的领地,那就是死罪!少要罗唣!快说那湖在哪里?”

“那湖呀?据此五百里有一座鹿门山,山脚有一个小湖,据说是庞德公的私产……嘻嘻……先生您怎么了?面色怎么这么难看?以您的功力,难道怕庞德公不成?”

巫罗清瘦的面孔扭曲起来:“你……为何不早说?快点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一挥袍袖,将密不透风的花丛吹出一条尺许宽的小路。

白衣少女笑嘻嘻地拉了许仙望外跑,数百丈长的小路,一眨眼就跑到尽头,站在花园外面,回头高声叫道:“巫先生别生气,还有一句话我忘了说,那湖连着一条小溪,外面就是云梦大泽,若给‘银梦鲤’逃了出去,你可别怪我呀!”

巫罗勃然大怒:“小丫头片子,竟敢愚弄老夫!你别想走了!”说着御风行空赶了过来。

许仙眼见对方如飞鸟一般扑过来,吓得腿都软了,低声埋怨道:“骗人就骗到底好了,何苦说出来呢?”

白衣少女看着近在咫尺张牙舞爪的巫罗,似乎并不是很害怕,大声笑道:“我可没有说谎!巫先生,冤枉人也要遭天谴的!我劝您还是快些赶到鹿门山,先将小溪拦住,回头跟鹿德公讨价还价。若是晚去一步,只恐就来不及了!那鱼成了精,逃得飞快!”

巫罗气哼哼地瞧着她悄生生的面庞,见其笑语嫣然,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当下狠狠地一跺脚,身形化成一道青烟,转瞬不见了!

第109节 行舟


class="width">回到小舟之上,许仙扑通乱跳的心才渐渐稳定了下来,望着手抚船桨缓缓操舟的白衣少女,问道:“巫先生说了什么法子?”

少女放了船桨,俯身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压低了声音道:“他传了几句移魂唤魄的口诀。www.65txt.com公子吃了还魂草,只要按口诀勤加修炼,三年五载之后,自己便能堪破谜局了。”

“三年五载?要那么久?”

少女笑了起来:“公子若不想等,还有一个更快的法子。”

“什么法子?”

“大着胆子到万圣山魔教总坛求救,如果运气好,不但能保住性命,还能学得一身的魔功!你可愿意?”

许仙猛然摇头:“不行,我宁愿孤老荒山,也不要投靠魔门!”

“除此之外,那就需要有耐心了!三年五载并不长,只是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却不知公子能躲到哪里去?”

许仙一片茫然,沉默片刻道:“我想回金华山。”

白衣少女想了想,道:“也好,金华山有黄大仙坐镇,又与各大道观相交甚密,想来魔门不会公然闯上山去。只要公子不出来,可保一时无虞。”

许仙缓了缓道:“我想在师门好好修炼,不管进境快慢,胜过东躲西藏,浪费光阴。”

少女“嘻嘻”笑起来:“令师教徒之法有些问题,公子可要当心了!”

许仙并不那么认为。

在他看来,先时师父教的功法比较古怪,并不代表后面没有高深的道法。不管怎么说,金华山赤松观都是天下闻名的修真之所,理应有其独到之处。

这一刻,他心里更关注的是如何回到师门。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此去金华数千里,想来会碰到魔门中人,‘瘦身丹’的效力早就过了,我虽然戴了面具,只恐瞒不过高手。这可怎么办?”

少女沉吟道:“如果竹林六鬼泄露了你成功逃逸的消息,那么此刻众多的魔门高手都会聚集在金华山周围,硬闯是闯不过的,或许可以用调虎离山之计,引开几个。”

许仙没有明白过来:“怎么才能调虎离山?”

“这法子也未必能成,那些魔君个个老奸巨滑,想要让他们上当,可不那么容易。再让我好好想想。”

小船缓缓漂动,无风自行,一路向东,漂过千里大泽。

经过襄阳城的时候,白衣少女换了件黑布麻衣,隐去绝代容颜,与许仙一起化妆成普通百姓,沿江寻找合适的客船。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只有混在百姓之中,才不易为人察觉。

依许仙的意思,随便找一只大船就行了。

少女却不肯:“不行,你看那些船,脏兮兮的,当心会生病!”

找了好半天,她终于找到一只干净舒适的船。

那船很大,分上下两层。

船上乘客不多,只有二三十人,大多衣着华贵,看起来出自官宦人家。其中有几人骨骼粗大,肌肉强健,看起来似是仆人家奴。

船家见许仙两人衣着普通,便让他们住在下层。

少女有些不满,不过一想“在下面才不易被人察觉”,于是便隐忍下来。

两人躲在船舱里,耳边不时传来上面的人交谈的声音。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船家,这船几日能到扬州?”

一个响亮的声音答道:“顺风顺水的,如果不出意外,两三日就到了!”

苍老的声音道:“江上风大浪急,船家,你可要小心点啊!”

“放心吧,这船是新造的,牢稳着呢,我怕的不是这个。”

“是水寇吗?我带的人不少,三五个强盗是不怕的。”

船家不再言语,还没开船,似乎犯不着说那些不吉利的事。

少女在舱中闲着无事,便附耳细说巫罗传下的口诀。

“公子,姓巫的还说:练了这口诀之后,每日午夜会有异动,或闻天雷,或闻马嘶,或闻儿啼,刚开始可能有些不适应,会觉得心惊肉跳,日久天长,功力日深,便能午夜梦回,记起一件件的往事。若能持之以恒,修到最后,功力通玄,甚至能找回前世的记忆。”

许仙与少女耳鬓厮磨,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闻言转过头来,望着她眉飞色舞的神态,低声笑道:“我只求记起今生,并不想回想前世。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少女目注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公子,你说人有没有来世?若有来世,你愿意回忆今生吗?”

许仙想了想道:“我今生受了太多的苦,只希望来生平平安安,不记得更好。”

少女沉默下来。

连着两天,一切风平浪静。

不要说魔门中人,就连船家最担心的水寇也没有见到一个。

两人所见的只是“两岸青山相对出,白帆点点日边来”。

风景如画,有女同行,周围的一切那样的宁静安详,许仙的心里十分的舒畅。

这一日,船过镇江,忽听船上有几个青年大声叫嚷:“停船!歇半日再走!”

“客官您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是,我要去金山寺进香!听说这里的香火很灵验,若不去拜拜,心里不安生!”

“那……大伙的意思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船家,你也累了两天了,眼看就到扬州,休息休息再走!”

“好吧,既然大家都想下去,那我就停船靠岸!”

不久,船停在山脚下。

许仙探出头来,仰视金山寺高高在望,回顾万里长江浩浩西来,真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眼见众人纷纷下船,他不甘寂寞的道:“姐姐,我们也去上炷香,祈求上天赐福,一路平安,大吉大利。”

少女拍手道:“好啊!既然香火那么灵验,当然要去了!”

两人不敢显露武功,只是跟在众人身后下了船,沿着登山小径慢慢走着。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眼看来到金山寺前,少女忽然想起一事,忙伸手拉住许仙道:“公子,我不想去了!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姐姐怎么了?已然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

“这庙里有一个熟人,我不想见他。”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恨恨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姐姐在这里有熟人?是有仇吧?”

“一个老贼凸,公子也见过的!我与他无仇无怨,就是看着不顺眼!”

许仙想自己见过的和尚寥寥无几,没有人在金山寺落脚啊!

他微微摇头,笑道:“你真的不进去?一个女孩子,呆在外面会显得很突兀。”

少女忽然看见山的另一侧有座尼庵,于是笑道:“反正到了地头,所有的寺庙都一样,我去那里进香。”

许仙知道她外柔内刚,说不愿去就很难劝说回来,于是道:“也好,我去去就回,然后在庵前等你。”

第110节 礼佛


class="width">金山寺是一个大寺,依山而建,台阁相接,殿宇楼堂,阶梯成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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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在院子里的香炉中进了香,然后参拜了天王殿、伽蓝殿、观澜堂。

他因为急着出去,所以脚步越走越快,渐渐超越众人,第一个来到华藏楼前。

隔着两三丈,就听见里面有人讲经:“欲济一切三界众生,自致正觉度脱一切。慈氏如来本宿命时,作转轮圣王。见佛名逮无极,因发道心请佛圣众供以甘膳……”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仔细一想:“咦,这不是神僧法显吗?原来他是这里的主持!闹了半天,白姐姐所说的老贼秃,原来是他!”

想起白衣少女恨恨的样子,许仙不禁微微一笑,暗道:“白姐姐真会记仇,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叫成了那样子。”

“我既然到了这里,以礼应该进去拜见,不过一旦进去,免不了听他一番罗唣,只恐白姐姐等得急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放轻了脚步,准备悄悄地从旁边绕过去。

谁知刚到窗前,纱窗忽然开了!

一位身材挺拔,额部宽阔,鼻梁高直的老僧现出身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小施主,既然来了,就请入内一叙。”

许仙只好躬身施礼,面上堆出笑容:“神僧在上,弟子有理了!”

法显将手一招:“小施主与我佛有缘,还请进来说话。”

许仙迈步而入,刚一进门,就看见里面除了法显之外,还坐了五六位和尚,于是连忙施礼:“弟子愚鲁,打扰诸位师傅了。”

众和尚纷纷还礼。

法显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去,我跟小施主有话要说。来,小施主请这边坐。”

许仙唯唯诺诺,老老实实坐下。

法显双目凝视着他,面色显得很是和蔼,不紧不慢地道:“如果老衲猜得不错,小施主是路过这里,准备回返金华山,是吗?”

许仙点点头:“神僧法力无边,一语中的。”

法显微微摇头:“我看你不要去了!群魔乱舞,前路多桀啊!”

许仙闻言一怔,问道:“神僧何以知之?”

法显回身从经书里取出一封信,轻轻叹了口气:“施主请看!”

许仙展开信笺,却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几行字:“江湖风起,魔众纷扰!近日魔门多位高手窥伺赤松观,不进不退,不知意欲何为!金华一脉弟子千人,正全力戒备,准备应敌。万一不测,还请神僧及时来援!”署名是黄毅辛,那是黄大仙的侄子,金华派的掌门人了。

看到这里,许仙有些发呆:“还没回去就闹成这样,若是真的回去了,岂不给本门添了天大的麻烦?”

“先前还跟白姐姐商定,准备用调虎离山,再加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偷偷跑回去,却没想到即使回去了也是麻烦!天呐,我怎么成了烫手山芋?我的命好苦啊!”

他越想越难过,忍不住长叹一声,离座跪倒:“求神僧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法显将他扶起来,缓缓说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却不知施主肯不肯听。”

许仙郑重点头:“神僧之言,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法显让他重新坐好,方道:“我这里有三个法子,想选哪一条,都由得你了。”

“这第一个法子,你可以沿江而下,漂流海外诸岛,过个十年八载,再悄悄回来。”

许仙张大了嘴巴:“这个……似乎太冷清了。请问第二个法子什么是?”

“你可以拜在老衲门下,忘记一切,隐姓埋名,潜心修佛。”

许仙微微皱眉。

他心里一直想着修仙,从未做过修佛的打算,这转变未免太大了!

再者说,即使修成了佛,也只会进入极乐世界,难在天界见到父母家人!

法显静静地望着他,停了片刻又道:“这第三个法子嘛,你可以在金山寺隐匿一年半载,待得魔门稍有松懈,或者说贵派两位祖师出关,再由老衲将你悄悄送回赤松观。”

许仙双目放光,道:“多谢神僧,我想选最后一法。”

法显微笑道:“金山寺人来人往,为防走漏消息,你也要暂时削发为僧,拜在老衲门下,你明白吗?”

许仙低头沉思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多谢神僧教诲。”

法显面上的微笑更加盛了,道:“我赐你法名‘若海’!为免夜长梦多,现在就给你剃度!等下有人问起,也好说话。”

许仙忽然想起等在外面的白衣少女,禁不住浑身一震,叫道:“且慢,弟子还要出去一趟,交代完一件事,即刻回来应命!还请师傅恩准!”

法显双目在他面上掠过,微微皱了下眉:“你去吧!”言犹未尽,却不再多说。

许仙自觉在寺中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是急匆匆出了门,去找白衣少女。

谁知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旷野寂静无人,江边大船仍在,只有船家留在上面。

“这么说还在尼庵中?难道跟我一样,也是被什么人绊住了?”

来到庵前,轻轻叩门。

时候不大,有一位老尼前来开门。

许仙上前行礼:“请教师傅,我有一位女伴,到庵中来了,是否还在里面?”

老尼合掌答道:“庵里没有人,您说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吧,她已经走过了!”

“走过了?我跟她约好了等在这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老尼向着远处一指:“那边有个七峰亭,我看她出了本庵,往那边去了。”

“多谢师傅见告!”

许仙忙奔向建在山崖边的一处凉亭。

远远望去,亭中没有一个人。

许仙越走越是心惊:“她不在那儿,难道说跌落崖下去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以她的功力,怎会掉下去?难道说有什么人来过?”

来到亭中四处观望,一眼看到崖边大石上刻着几个十分潦草的字:“天魔出世,赤地千里!素梅暂去,小心保重!”

“素梅有难,也不知她遇到什么人了!”许仙心急火燎,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四周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111节 官印


class="width">见过郭璞之后,山伯又回到了鬼市,回到春秋茶馆。www.65txt.com

春秋茶馆的后面,有一个中等大小的院落,院内的菊花正在盛开,散发出怡人的香气,四角的“鬼月乔”依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发出淡淡的金光。

山伯一个人坐在小楼中,静静地思念着离去的英台。

“过去这么多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人欺负?”

“她是否茶饭不思,每天想着我呢?”

“我要进入幽冥界了,临去之前,是否给英台留封信?放在哪儿好呢?”

“要不就放在梳妆台上,只要她一回来,就能看到。”

“可是,我不是痴人说梦吗?她身为鬼婢,没有自由之身,又怎能私返鬼市呢?”

思前想后,哀叹良久,抬头看见站在院中的周旨。

“周兄,有事吗?请上来说话。”

周旨登上小楼,双目注视着他日见消瘦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新主,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其中锦玉石,丽晶石,幻彩石,天湖石,飞云石,各五百颗,比较贵重的‘月影石’也买了百十颗。除此之外,长明灯,长信灯,银牛灯各十盏,火镰、火石、火绒若干,还有一些名人字画,玉石雕刻。都堆在那边屋里,眼看就摆不开了。”

山伯点点头:“多谢周兄!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能否再回来。。”

周旨眼中现出诧异的神色:“新主要去哪里?能否说与我听?”

山伯将手往地下一指。

周旨吃了一惊:“新主,你考虑好了?阴阳两途,去了就迷失了本性,如何还能回来?再者说,下届曾曾冤狱,处处危难,你能受得了吗?”

山伯微微一笑:“‘阴中求阳’,这是我唯一的法子,不得不去。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假如一去百年,周兄还在不在这里?这间春秋茶馆会否被别人抢了去?”

周旨答道:“新主请放心,前些日子赚了不少钱,我觉得用不了那么多,就一下子交了三百年的地税,用的还是‘杜公’的名号。原以为杜公修成人仙,名号就不能用了,谁知岛主那里问都没问,就轻易过关了。”

“要是笮融来怎么办?这人睚眦必报,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用什么阴谋诡计,让你为难。”

周旨皱了皱眉:“这个人倒有点麻烦。嘿,大丈夫能屈能伸,实在不行,我低头服软就是。”

山伯想起尾三撕下的袍袖,于是探手取了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画着的几个圆圈和一条蚯蚓,交在周旨手里,淡淡的道:“若是笮融来捣乱,将这个给他看。”

“这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相信给我此物的那人,应该管用的。”

周旨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问道:“新主何时起身?”

“我还要仔细想想,想得周全便走。我走之后,这座小楼请尽量保持原样。希望祝姑娘有朝一日能够回来。”

“新主走后,我便封闭阁楼,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好,你先去吧。我还要坐一会儿。”

周旨躬身离去,想起祝姑娘,又想起陪杜公度过十年光阴的小瑚夫人,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都是那么迷人的女子,都是那么的命苦,苍天啊,你好残忍!

过了好大一阵,山伯走下小楼,来到堆放宝物的侧室,取出蝶衣,一件件收了进去。

蝶衣果然是天下少有的神品,收了大堆的东西,体积竟没有增大一分!

非但如此,只要心念一到,它还能化作绿豆大小,藏在发髻里。

山伯将蝶衣珍若性命,因为那是他进出冥界成败的关键,更是将来与英台相会的信物,若是被别人抢了去,那可就惨透了!

最后看了一眼小楼,他缓缓离开了茶馆,信步来到“金币管理司”,将剩下的一亿金币换作面值较小的冥币,从百万到一百不等,更有一些零散的金币、银币和铜币。

这些准备都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只怕到用时难堪。

接下来,他沿着长长的街道往前走去。

经过一家又一家店铺,看了无数的古玩珍品,都没有勾起它的兴趣。

他想找几件珍品,能够拿得出手的宝物。

“万一见了阎君,该送什么礼物呢?”

“十殿阎王,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又怎会看中凡人赠送的东西?我有有什么资格送给人家?”

“行贿受贿?那种丑恶的行径,在人间出丑还不够?还要带到阴间丢人?”

“我山伯是什么人?我要做堂堂正正的君子,既无需自命清高,拘泥于物,也不必狗苟蝇营,同流合污,一举一动只求无愧于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一件礼物都不会送!”

“那我为什么要准备这些礼品?如果是自己享用,用得了这么多吗?”

“我不是屈原,‘举世皆浊唯我独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如果那样,我可能一事无成,再也见不到英台。”

“正如尾三先生所说,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如果做不了生命中的强者,就只能承受失败的苦楚!有时候为了自卫,也需要不择手段!”

“这么说,我还是要准备礼物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碰到贪财鬼,如果没有准备,就不好玩了。”

“阎君喜欢的,未必是值钱的东西。我还是仔细找找为好。”

又看了大半天,快到咸水襄的时候,他终于在一家低级店铺里找到十八枚汉代官印,样式古朴,保存完好,感觉还不错。

“就是它了!”山伯细细的抚摸着,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毕竟是官印,摸起来跟私印大不一样!给人一种威严神圣的感觉。说不定有人喜欢。”

据他所知,到了西汉末期,新莽时代,印章艺术登峰造极,作为官印,尤为精美生动,成为后世篆刻的典范。因此他毅然买了下来。

再往前走,咸水襄的西北角,有一棵十分粗大的银杏树。

那树高达百丈,粗约十人合抱!

银杏树的后面,便是黄泉黑路,一眼黄泉,连接着一条漆黑的小路,直通大泽深处。

小路尽头有一块巨大的礁石。

那就是幽冥界的入口了

第112节 囚车


class="width">山伯来到大礁石前,定睛看时,却见礁石中间开了道门户,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府,因为没有光,所以看起来跟礁石的颜色一样,从远处无法分辨。(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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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近一步,门口忽然现出一个身着黑衣黑甲的人,面色铁青,毫无表情,望着山伯张口便问:“你是来自首的?”

山伯闻言一呆,心道:“他怎么这么问?敢情我想进入冥界,竟然成了‘自首’!我可是没犯什么罪啊!”

黑衣卫士道:“既然没人押解,那就是自首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山伯不得不点点头:“大人说的不错,实情便是如此。”

黑衣卫士冷哼一声,口中嘟囔着:“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保持沉默,你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作为定罪的依据。”

山伯心中一滞:“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这制度怎么改了?啥时候改的?”

黑衣卫士黑着脸喝道:“转过身去,背负双手!”

山伯依言而行,暗想:“我既然决定要去冥界,就要承受任何代价。只要对方不是故意与我过不去,我就老老实实地服从。”

黑衣卫士用一根拇指粗的绳索将山伯的双手缚住,绕了一个圈,将另一端打成活结,套在他的脖子上,喝道:“走了!一直朝前走!”

山伯被对方拉着脖子,身不由己进入洞府,然后沿着一条漆黑的甬道往前走。

眼前看不到一点光,他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

不过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才是苦难的开始,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来鬼门关并不是好过的,要不然,尾三和庞统就不会煞有介事地劝阻了。

时间过得很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至少走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前面忽然现出点点亮光,朦朦胧胧,似乎是天上的星星,又像忽隐忽现的鬼火。

直到这时,山伯才觉得略微轻松了一些。

又走好大一阵,只见前面越来越亮,隐隐看见暗红的风灯,挂在城楼上,城楼上方有一块大大的牌匾,上书“七襄冥城”。

黑衣卫士加快了步伐,拖着山伯来到城楼前,隔着护城河,高声叫道:“又一名嫌犯解到!”

山伯睁大眼睛看那城楼,见那城很高,白色的墙壁,血红的大门,门前有一个长长的吊桥,横跨护城河上。

这时候,有人将吊桥放了下来。

黑衣卫士拉着山伯进城,然后将绳索交在一个腰系白带,头戴黑帽的汉子手里,说道:“我们取人司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就交给你了!这人有些奇怪,年纪轻轻,是来自首的,姓名还没有问过。”

腰系白带的人说道:“放心吧,既然到了这里,就别想有一分隐瞒。”说着一推山伯:“快走,别磨蹭!看见那座红房子没?快进去!”

山伯一眼看去,只见长长的街道空无一人,街两边稀稀落落的矗立着几个样式奇特的建筑。

其中一个房子形如棺材,靠街的一面较窄,墙壁成紫红色,上书“推勘司”三个字。

山伯也不多言,迈步走了过去。

进入大门,他被引进一个昏暗狭窄的小屋里,屋内有一张书桌,后面坐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人,对面放着一把椅子。

身着长衫的文士看他进来,将手一指椅子,声音冷冷的道:“坐下回话!”

山伯依言坐好,躬身道:“请大人垂询。”

“姓名,死因。”

“梁山伯,遭陷害致死。”

“谁人害你?何冤何愁?”

“有人推我入深井之中。我与他无冤无仇,不知姓名来历。”

“你生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山伯想了想:“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愧对生身父母,未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再者,愧对一位姑娘,害她英年早逝。”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山伯摇摇头:“我想不出。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有的。伤天害理的大事,确未做过。”

文士双目灼灼:“如果你做了坏事,现在说出来,还可以减罪。如果不说,那就是死不改悔。等下查出来,罪加一等!”

山伯道:“小人句句实言。”

“将你的手放在桌上,手心向上,别动。”

山伯虽感奇怪,却不敢问为什么,只是老老实实伸出手来。

文士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刻着花纹的印章,“嚓”的一声盖在山伯的手上,稍稍停了片刻,然后将印章凑近眼前细看。

只看一眼,他就双目圆睁,遽然失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天呐!”

“怎么了?大人你没事吧?”山伯忙问。

文士阴着脸站起身,悄悄推门走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

大约过了盏茶工夫,门又开了。

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走进来,一人架起一条手臂,提了他就走。

山伯被对方架得难受,不得不开口了:“两位仁兄,能不能稍微松一松,让我自己走?”

两人也不说话,提着他出了屋门。

不知何时,屋外已经站了一队的黑衣卫士。

那些人各执刀剑,如临大敌,一双双眼睛落在山伯身上,那样子,仿佛害怕江洋大盗越狱一般。

山伯心中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我成了穷凶极恶的重犯?还是因为有人陷害我,要置我于死地?这里距离七襄鬼市不远,难不成笮融要跟我为难?”

两个壮汉提着他快步如飞,穿过长街,来到对面一个高大的府第前,站定身子等在外面。

山伯定睛看去,只见那府第上方写着“侯府”两字,也不知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时候不大,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正是先前身着长衫的中年文士,另一人是为老者,身着官袍,头戴方冠,年约六旬。

文士快步走到山伯面前,转身对老者道:“侯爷,就是他了!”

老者慢慢走近山伯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皱紧眉头问道:“你就是梁山伯?曾经做过县令?”

山伯点点头:“大人说得不错。”

“你曾经灭蝗救助百姓,并且疏通姚江,兴修水利,对不对?”

山伯躬身道:“职务所在,小人做的还不够。”

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这还不够?还想要做多少‘好’事?”说到这里,忽然将手一招,厉声高叫:“来人,将这人打入囚车,押至酆都受审!”

山伯心中一凛,急忙叫道:“请教侯爷,小人犯了什么罪?”

老者将头转了过去,背对着他道:“到了酆都,自有人定你的罪!我一个小小的灵佑侯,哪敢枉自判决?”

“哎……”山伯还待再言,却见老者已经快速走进府中去了。

片刻之间,囚车来到跟前。

山伯被硬生生塞进囚车,锁住双手,只留一个头露在外面。

那形象,仿佛要押往刑场一般。

第113节 冥界


class="width">一匹黑马拉了囚车,“吱呀吱呀”上了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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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路坑坑洼洼,很是不平。

驾车的是一个老汉,衣衫破旧,须发花白,口里叼着个长长的烟杆。

两个大汉手持长刀跟在后面,面色呆板,没有一丝笑容。

再后面两三丈外,跟了一队的兵丁,约有十几人。

山伯心中郁闷,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我做县令时犯了大错?可是我一向爱民如子,并没有鱼肉百姓!我率众灭蝗,兴修水利,这难到做错了?不可能啊!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或者是前面的人弄错了,将别人做下的坏事安在了我的头上。”

囚车摇摇晃晃出了城,不久又驶入黑暗之中。

好在这次车前面挂了盏灯笼,借着灯笼的微光,隐约可见路边的景象。

那是一条长长的土路,路上不时现出三三两两的行人,大都黑巾遮面,来去匆匆。

路两边依稀出现农田村庄,鸡犬之声不绝入耳,那情景,仿佛回到了阳世,相比之下,只是缺少明媚的阳光而已。

走了一会儿,山伯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暗道:“没想到这里还有人烟,看起来阴间也不是很可怕。只是在这黑漆漆的地方,也不知能种出什么庄稼。这里的农户,靠什么生活呢?”

想到这里,他勉强侧过头来,看着囚车旁的一位壮汉,问道:“这位大哥,辛苦了!请问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壮汉面无表情,没有答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山伯见他爱理不理,也懒得再问。

过了一会儿,前面驾车的老汉忽然开口了:“小哥,不用问他们,他们是不会说话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就陪老汉聊聊。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山伯问道:“老伯,这里到酆都有多远?”

“远着呢,少说也要走两三天!”

“这路您都很熟吗?”

“那是,每个月都要跑三五趟,还能不熟?”

“每次都驾着囚车?这么吱呀吱呀的,不听着难受?”

“习惯了就好了!老实说来,我驾囚车的次数比较少,一年也就是两三次。平时我都是载些货物,有时是官家的,有时是私人的,赚点零花钱。”

山伯心中有无数的问题,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处问起,只能顺口问道:“您跑一趟能赚多少钱?”

“那可说不准,有时多些,有时少些。这次侯爷出手大方,给我两个金币呢!”

“您老要这些钱做什么?”

老汉一面吆喝着黑马,一面道:“小哥刚来阴间吧?你恐怕还不知道,这阴间跟阳世一样,也有集市,也有买卖,鬼也要吃喝拉撒呵!”

山伯望着左侧数十丈外一团黑雾朦胧的所在,问道:“那是什么?我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汉望了一眼,答道:“咦?小哥的视力不错呢!按说初到冥界,什么也看不见,要等过了一年半载,才能逐渐适应过来。等你适应过来之后,就跟阳世差不了很多了。那是一个村庄,名叫‘太平村’,村头有人在博弈,吆五喝六,声音嘈杂,就给你听见了。”

“村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普通人啰!按照阎君的规定:人死后功过相抵的,直接还阳,转世投胎;功不抵罪,罪孽较轻的,由各地官府当庭释放,自主择业,在阴间居住一定时日,待罪孽消除再转世投胎;若是罪孽太重,则必须押往酆都定罪受罚。”

山伯苦笑:“这么说,像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也不在少数啰?”

老汉微微摇头:“要是普通罪人,往往由一个衙役押着,走路赶往酆都!也不知小哥做了什么孽,能坐上囚车,罪孽就很大了!竟然还要兵丁护卫,那就更不简单了!”

闻听此言,山伯本已放松的心又变得很沉重,顺口问道:“像我这样子,估计能判多少年?要到哪里去受苦?”

“依我看,总要下几层地狱的!不过也没什么,咬牙忍过去,洗脱罪名就好了,然后就能重新投胎做人。不过,下一世你可要当心了!”

山伯心中惘然,暗道:“我这一世已经好好做人了,谁想竟落了大大的罪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汉见他沉默不语,好心地安慰道:“不要怕!我下过三层地狱,不也闯过来了?要想快点消孽,不吃苦是不行的。你看我现在从地狱出来了,日子逍遥,优哉游哉,其实很无聊!余下的罪孽虽然不多,也够我消很多年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咬紧牙关在地狱多待几天!”

“原来这样啊?下地狱是为了消除罪孽?难道说人的罪孽也能衡量?”

“怎么不能?等你看了生死簿就明白了,所有功过清清楚楚,不容辩驳!该受的惩罚也清楚明了,有一是一,不差一厘!”

山伯有些怀疑:“这么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冥界很公正了?可我怎么听说实情并非如此呢?”

这话把老汉问住了,只见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支吾道:“大事清明,小事糊涂,判罚公正,执行无力……反正就那么回事……你自己领悟好了。”

山伯点点头,心道:“那是说遇到大案不能乱判,遇到小的案子则可以马虎行事;哪怕判罚得再公正,到了执行的时候都有回旋的余地。这样看来,冥界跟人间实在太相似了!”

囚车一个劲地往前赶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一个壮汉忽然赶到前面,将手比划了一下。

老汉笑道:“要打尖住宿是吧?走了一整天,也该休息了!前面就是曹家集,我们去那里吃饭!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跟曹公唠几句嗑!”

山伯问道:“哪个曹公?”

“孟德公!曹家集的主人,最喜欢摆龙门阵,尤其爱跟陌生人瞎侃!”—谱

山伯吃了一惊:“这位大人物也困居于此?既如此,我到阴间来也不屈了!”

第114节 曹公


class="width">没多久,囚车前方再度现出亮光。www.65txt.com

来到近前,只见一个深紫色的门楼高高耸立,两只灯笼挂在楼前,暗淡的烛光照着后面昏暗的长街。

或许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整条长街空无一人,连一条狗都看不见。

囚车“吱呀吱呀”的声音划破了集市的宁静,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一行人跟着囚车穿过门楼,停在一家亮着灯光的客店前。

客店是一个四合院,东西两排厢房,正中是一个两层小楼。

昏黄的灯光来自二楼的一角。

隔着窗子,依稀看见有人在秉烛夜读,身形晃动,似乎在仔细回味。

与此同时,一个低低的声音透入耳际:“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唉!老夫昔年还是走了弯路……”

山伯心中肃然起敬,不觉多看了两眼,暗道:“看样子这人便是曹公了,诺大的曹家集,竟然只有他一个还警醒着!”

押车的壮汉不管那么多,将手一摆,示意手下人上前敲门。

一个兵士走上前去,将门拍得“啪啪”作响,口中叫道:“客人到!还不开门?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时候不大,一个宏亮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来了!这就来!”

门开处,一个年约三旬的汉子迎出来,看了一眼囚车,笑道:“没想到原来是几位官爷,这么晚还在道上赶路!诸位辛苦了,请,里面请!

敲门的兵士叫道:“准备几间上房,再将好酒好菜准备好!走了一天,爷们都累了!”

“好嘞!本店有新摘的松茸、猴头、天星、苏铁、黑木耳、鹿角蕨、黄晶、贝母等,是否每样都来一盘?”

“不用问,捡可口的上!有什么上什么?”

“本店还有存了三十年的‘醉梦乡’,官爷要不要尝尝?”

“先上两坛!不够再添!”

“好嘞!那边的房子都空着,收拾得很干净,官爷想住哪间住哪间!一会儿酒菜准备好了,我再叫各位爷!”

于是众人纷纷去看房子,将各自的行李兵器放下,却将山伯留在院子里。

赶车的老汉也没进屋,而是叫住那汉子问话:“我说曹……小哥是叫‘曹仁’吧?我姓‘单’,上次来时还跟你家主人聊过好大一阵,他今天怎么没空?”

那汉子拱了拱手:“哎呦,原来是‘单超’先生啊!刚才人太多,一眼没认出您老。我家主人正在读书,一会就下来。”说到这里,他将手向着山伯的方向一指,“那人是谁?犯了什么罪?”

老汉笑道:“谁知道呢!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看就不是杀人越货的凶人,说不定靠着花言巧语害了谁家女儿,呵呵,我想还不止一个女孩呢!”

山伯听见这话,只能在心中苦笑,转而一想,又觉得悲凉:“人家说得不错,我虽然没靠花言巧语骗人,却也害了英台!害得她好日子过不成!单是这一条,就该下地狱了!”

这时,只见老汉凑近曹仁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别怪我多嘴。”

曹仁客气道:“您说,我听着呢!”

老汉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天天在这条道上跑,最近却发现一件怪事,你道为何?”

曹仁侧耳倾听,问道:“什么怪事,是关于我们曹家的吗?”

“可不是?别的集镇都越来越热闹,只有曹家集越来越冷清,好像人越来越少,这就奇怪了!按说曹家也是大族,冥界‘人丁兴旺’,难道说都转世投胎了?不该那么快啊?”

曹仁神色微变:“您老弄错了!天这么晚,我们的人都睡得早。单先生您坐,我先去招呼上菜!”说着急匆匆走了。

也可能被老汉说到了痛处,店里的人骤然多了起来,端菜的,冲茶的,来来往往,一下子热闹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响在空中:“啊,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诸位官爷辛苦了!酒菜备齐,请大家入席!”

山伯定睛看去,见从楼上下来一位老者,年约五旬,身材不高,须发斑白,鼻梁高挺,双目有神,听声音便是秉烛夜读之人,只是方才声音深沉,动人心弦,此刻听在耳中,却显得十分浑厚豪放。

听说酒菜齐备,两个壮汉和一队兵士“呼啦啦”涌出来,争着跑向大堂。

曹仁从旁招呼:“来来,各位官爷,请坐!”

这时候赶车的老汉迎上去:“曹公,别来无恙啊?”

老者望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拱手,道:“单先生请坐,先容曹某敬大家一杯!然后有空细聊!”说话之间,眼中却有一道神光瞄向山伯。

山伯的目光与对方一触,仿佛被触电了一般。

他没有退避,而是向着对方微微一笑。

老者转身走向大堂,招呼押车的壮汉和一队兵丁就餐。

山伯勉强转过头去,向着大堂观望。

那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摆放了两三张八仙桌,四周围着几条长凳。

众人毫不客气,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

再看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仔细看时,却是一块块洗剥干净的灰绿色蔬菜,似乎连炒都没有炒过。

老者举起酒杯,笑道:“我敬诸位一杯!各位官爷请自便,远道而来,都是曹某的客人!今天这顿饭,算我免费招待!请大家开怀畅饮!”

众人嘻嘻哈哈,端起酒杯就喝,却取了一些菜肴,只管拿鼻子去嗅,而不是放在口中咀嚼。

山伯觉得奇怪:“难道阴间的鬼都不吃饭的?这么闻闻就饱了?”

果不其然,那些人只是将菜肴放在面前的盘子里,始终没有入口,而蔬菜的颜色却很快发生了变化,葱绿的变得暗淡,灰黑的渐渐萎缩,仿佛变成了软泥一般。

可是那酒却被喝下去了,只不过没过多久,众人身下都现出一堆水渍!

虽然如此,那些人却喝得兴高采烈!甚至开始吆五喝六猜起拳来。

第115节 冤孽


class="width">这时候,被呼作“曹公”的老者退到一旁,在曹仁耳边附耳交待了两句。www.65txt.com

曹仁初闻之下略有些迟疑。

“曹公”将手一挥,头用力一扭。

曹仁急忙跑了下去,没多久端出一盘淡黄色的菜肴,仿佛人参,又像带须的萝卜,小心翼翼地往桌上一放!

众人一见之下就炸开了锅:“金毛狗!这可是大补之品,在阴间很难栽种的!”

“是啊,这东西我平生只吃过两回,吃一回能管三个月不俄!”

“好滋味!要是天天能吃到,我宁愿不要投胎了!”

每个人拿了一条放在鼻子下拼命闻着,那样子仿佛几年没吃过东西一般。

与此同时,“醉梦乡”也一杯接一杯喝了下去。

没过半个时辰,一伙人全都烂醉如泥!只有赶车老汉单超还睁着半只眼,却也是一动也动不了了!

这时候,“曹公”走向山伯,静静地望着他。

山伯面带微笑看着对方,他知道对方这么做必有理由,想要静观其变。

片刻之间,“曹公”将手一招:“荀攸,来,将囚车打开!”

旋即从屋角走出一个神材消瘦的文士,手握一把长长的钥匙,插进囚车的铁锁中,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只是片刻工夫,那锁便开了!

此时“曹公”走上前来,亲自将囚车打开,笑道:“漫漫长夜,寂寞无聊,小兄弟,能否陪我絮叨一番?”

山伯处变不惊,微笑道:“长者所请,故不敢辞!”然后迈步出了囚车。

“请跟我来!”

山伯跟着对方上了小楼,在对方秉烛夜读的书桌旁坐下。

“曹公”并未置酒,而是端出一个小盘,里面摆着几颗淡绿色的小石子,笑道:“这是我费尽心机弄来的‘翠微石’,虽然算不得上等的仙石,却也是冥界少见的珍品。愿与小兄弟共享!”说着取了一颗握在手心里,又将盘子往前推了推。

山伯无功不受禄,微微摇头,道:“小子初到冥界,什么都不懂,还请‘魏王’训示!”

“曹公”将手一摆,道:“‘魏王’的称呼就罢了!往日之事全如过眼烟云,叫我‘曹操’便成!若是看我年纪大,叫我一声‘曹公’便是。”

山伯道:“前辈大名,皓如日月,不知为何垂怜小子?”

曹操双目紧盯着他,傲然道:“我请你上来,自然是有理由的。你可知道,老夫昔年纵横四海,凭的是什么?”

山伯道:“前辈天纵其才,胸怀百万甲兵,理当功成名就。”

曹操摇头:“非也非也,我凭的是一双眼睛!我这双眼睛,看人很少出错。想当年,天下纷争,群雄并起,我与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到后来,证明我看得没错。我就是凭着这双眼睛,发现了无数英豪,一一笼络帐下,一致武将如云,谋臣如雨!可是自从到了冥界,我这双眼睛就变得昏昏花花了,只到今天,见了小兄弟你,才使我眼前一亮!”

“喔?前辈过奖了!小子年轻学浅,哪能当得如此夸赞!”

“小兄弟,说说你的事,为何这么年轻就来了?而且被打入囚车?”

山伯轻叹道:“我也想不明白,按说我一生行事,无愧于心,在做县令期间,一心为民,灭蝗抗灾,疏通江河,也做过一些善事!却不知为什么,到了阴间被打入囚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灭蝗?灭了多少?”

“五万石!”

曹操长叹一声:“天呐!这就是你的罪孽了!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

山伯十分诧异:“怎么?灭蝗救助百姓反倒成了罪孽?”

“何谓‘孽’?杀生便是‘孽’。你灭了那么多蝗虫,害了无数性命,记在‘生死薄’上,就成了‘罪恶滔天’!”

山伯有些急了“这……哪能这么算法?蝗虫的性命,哪能跟人命相比?”

曹操望着他,不紧不慢的道:“《天条》《死律》,一行行写在那里,这可由不了你!你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在冥界又是谁说了算?”

山伯怒道:“这是谁定的规矩?”

曹操道:“自然是当权者了!”

山伯面色铁青:“您说的是十殿阎罗?”

曹操摇头:“十殿阎罗只是小喽罗。你可能不知道,当今天下,一分为二,佛道两家各司其一!玉帝定制‘天条’,佛祖定下‘死律’,六道轮回靠的是佛心的累积!佛家有言:‘走路防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道是为了什么?”

山伯愤愤不平的道:“那些和尚因为少踩死几只蚂蚁,就能够升入天堂?而我为了救助百姓扑灭蝗虫,却要下地狱,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多呢!佛家说‘众生平等’,道家说‘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蝗虫的命跟人的命是一样的,你灭一条蝗虫就等于杀一个人!这样算算,你身上累积了多少罪孽?要下几层地狱?何时才得超升?”

山伯心中怒火渐去,转为一片冰凉,暗道:“果如此,我真是罄竹难书,永无出头之日了!怪不得先前遇到神僧法显,他只是一个劲的叹气,送给我一本佛经,却不说明其中的原委!”

停了一会儿,曹操深深地叹了口气:“冥界如此定罪,的确让人不服。不仅小兄弟你,老夫我也深受其害呢!我为了统一华夏,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一生南征北战,杀了不少人,至今被困冥界。而刘备那大耳贼,假仁假义,沽名钓誉,却已经转世投胎了!想想就令人懊恼不已!”

山伯呆呆的坐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我本意到阴间寻求补助阳魂的法子,如今看来,即使找到灵药,也无法消弭罪孽,消不了罪孽就无法成仙成神,无法登上天界!没错!这规则是玉帝、佛祖制定了,既然天界也受他们的管辖,又怎会让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在天界翱翔呢?我还找得到英台吗?”

第116节 延揽


class="width">曹操看他呆坐无语,接着又道:“小兄弟也不要太过愁苦。(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事在人为,法子总会有的。反正闲着无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山伯下意识地点头,心里却如一团乱麻。

耳边传来曹操所讲的故事:“从前有一个书生,姓尾,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为与一个女子约好了在桥下相会,结果山洪来了女子却没有来,结果他不肯失约,抱着柱子被水淹死了。”

山伯“嗯”了一声:“这是尾生抱柱的故事,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

“不错。我的故事就是从他死后开始的。话说尾生死后进入冥界,心里还对那女子念念不忘。阎王见他不死心,便答应放他回去看看。谁知他复生之后却看见那女子在跟别人约会。他这边尸骨未寒,那边人家已经跟别人了,你说他死得冤不冤?”

“嗯,痴情男碰到无情女,他够倒霉的!”山伯心神不定,随口说道。

“是啊!若只是移情别恋,那也不算什么!这世上朝秦暮楚的人多了!可是那女子太恶劣了,看见他复活,怕他四处张扬,竟然在他身上撒下一种奇毒,却偏偏不让他立即死掉!”

“这女人也太狠心了!哪有这样的女人?”山伯不知不觉对故事留了心。

“尾生中了毒,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家走,想回家看老母一眼。可是他走到半路体力不支,一跤跌进了河里。”

“怎么?他又被淹死了?”

曹操望着他:“是的,不过这一次尾生可是倒了大霉!因为他将身上的奇独散到河水里,害死了成千上万的鱼虾,最后阎王审判下来,都归在他身上,说是他明知中毒,就不该在河边走,更不该掉进河里!”

“这……比不我灭蝗还冤吗?我灭蝗是主动下手,他却是被别人害的。”

“尾生百般争辩,说那女子是罪孽的根源。阎君却说,那女子虽然害他,却没有致死,因此罪不该死!她至少还有几十年的阳寿。你如果想找她报仇,可以在阴间等着。”

山伯无语了。

“于是尾生不得不在阴间受苦。好不容易等了五十年,那女子阳寿已尽,来到阴间,谁想还没来得及受罚,却又搭上了高枝,竟然跟魔教长老‘黑山老妖’好上了!躲在大黑山云雾峰,连阎王也不能奈她何!”说到这里,曹操将一双眼睛在山伯面上瞟来瞟去。

“魔教?什么时候魔教的势力达到阴间来了?”山伯觉得奇怪。

“嘿嘿,魔教的势力大着呢!凡事一分为二,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正义就有邪恶!要知道,六道轮回是相通的,佛祖的手通过地藏王菩萨伸到了冥界,玉帝也通过东岳大帝将权力达到冥界七十六司,魔教也是一样,在冥界也有很多的爪牙。黑山老妖就是其中势力极大的一个,大黑山方圆数百里,都是他的辖区,普通鬼魅都不敢打那儿过!”

“那……尾生不是屈死了?”

“是啊,尾生为了讨回公道,受了无尽的苦楚。他去找阎王,阎王却劝他要么忘却这段仇怨,转世投胎,重新做人,要么耐心等待,等天庭降下劫难,或者多派几位菩萨来,惩治黑山老妖和那女子。”

“后来怎么样?”山伯浑然忘了自己的苦难。

“尾生留在冥界苦心等待,一直等了两百年,做了数不清的善事,救了很多人,也帮阎王干了无数的杂活,最终也没能等到女子被惩处的那一天。”

“那他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认了?”

“没有!他一怒之下也投入了魔教,拜在另一个魔教长老门下,结果功力大进,一日千里,不出三十年,便将那女子捉住!”

“他杀了那女子?还是将她放了?”

“不知道,从那以后,再没有人在冥界看见他,据说他已经修成人身,进军无上大道了!”

山伯沉默片刻,道:“您举这例子,是说人要穷极思变,为了成功,不惜选择魔教,对吗?”

曹操双目凝视着他,道:“小兄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你身上的罪孽很重,如果老老实实受罚,不知道要受几百年的罪。相反,如果愿意跟我一起,试着闯一条新路,说不定很快就能脱离冥界。”

山伯双目回望对方,道:“前辈乃心胸广阔之人,想来所走的路不在魔门之内。”

曹操摇摇头:“我走的路非魔非道,而是一条崭新的路,为了它,我已经探索了很久。”说到这里,他开始低声吟诵一首诗:“周礼圣徂落,会稽以坟丘。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明明日月光,何所不光昭!”吟至此处,他将双目凝视着山伯,沉声道:“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山伯低头琢磨片刻,道:“您想光大圣人之道,这正是晚辈想要做的,也是我所追求的。”

曹操眼前一亮:“既然如此,何不跟我一起走?即使不能像‘尾三’一样脱离冥界修成肉身,至少也能像黑山老妖一般,独霸一方,不受阎王、小鬼的欺凌!”

山伯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呼道:“什么?你刚才讲的便是‘尾三先生’?‘尾三’竟是家喻户晓的尾生?”

“是呀,尾生在家中排行老三,因而常称自己‘尾三’。怎么?难不成小兄弟见过他?”

山伯毫不隐瞒,点点头道:“我的命还是他救的!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奇事!‘一日心期千劫在,然诺重,君须记!’时至今日,他还是有些低沉,却不知是何缘故。”

曹操转头看看天色,催问道:“怎么样?时候不早了,酒劲也快过去了,你要是决定下来,我便将那些人做掉,以绝后患!”说着立掌为刀,做出一刀切下的样子。

山伯吃了一惊,叫道:“不可,万万不可!”

曹操笑道:“你当那单超是什么好货色?这人当年把持朝政,荼毒百姓,无恶不作,早该灰飞烟灭了!还有那些兵丁,被我呼作‘官爷’,也敢堂而皇之的承受!”

山伯连连摆手:“不可!我虽然愿为前辈效劳,却是有心无力!在下身患奇病,‘阳魂残缺’,若不能设法补足,终究是废人一个!这也是我自投罗网,前来冥界的原因。”

曹操目中精光闪烁,稍停片刻,低声叫道:“贾诩,进来给他看看!”

语声刚落,便有一名身材瘦高、头戴纶巾的文士走进来,对着山伯笑了笑,伸出手来去他的脉门。

山伯一动不动,任凭对方冰冷干枯的手搭在腕上。

文士双目紧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时候不大,只见他睁开眼来,对着曹操点点头:“不错,这人是有残疾的!阳魂残缺极其罕见,除非喝了孟婆茶,才有可能校正过来。”

曹操瞪大了眼睛:“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我自信眼光不差,有了这位兄弟加盟,对我们的事业大有裨益!”

文士沉吟道:“据我推测,几位阎君在地底修行数十万年,或许只有他们,才有意想不到的法子。”

山伯生怕对方一时不快将自己也咔嚓了,连忙说道:“先生说得一点不差!我此番来到冥界,就是想混入阎君身边的。请曹公放心,我跟您是一路的,都想以儒求道,身登仙界,无论何时都不会跟您危难!”

曹操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点头:“好说!假以时日,我还要仰仗小兄弟呢!时候不早了,我将你锁进囚车,请勿怪罪。”

山伯赶紧起身,向楼下走去。

才走几步,只听曹操的声音在身后变得冰冷:“曹仁,去给单超那老贼灌一碗迷汤,抹去他所有的记忆!”

第117节 定罪


class="width">囚车复又上路。www.65txt.com

一切依旧,只是赶车的单超显得萎靡不振,有好几次甚至走错了路,全靠后面的兵士提醒,才没有绕太大的圈子。

如此又走了两天,终于来到冥都。

那是一个很大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宽宽的护城河,低头看去,河内风生水起,似有蛟龙在吼叫,令人望之生畏!

过了吊桥,进入城中,囚车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大殿前。

那殿金碧辉煌,气势宏伟,门楣上写着“秦广王第一殿”,两边题着一幅对联:“阳世官司虽可免,阴司法网总难逃!”

漆黑的大门,血红的大字,给人一种寒气逼人的感觉。

殿前台阶上站着两列兵士,个个身高丈二,骨骼虬劲,面目狰狞,形象诡异,似乎是传说中夜叉的样子。

山伯被两个壮汉从囚车中解出来,驾着臂膀登上高高的台阶,穿过夜叉守卫的大门,进入殿中。

殿内灯火摇曳,一片昏黄,影影绰绰,看得不甚真切。

正前方是一个高出数尺的台案,上坐一人,身躯笔直,头戴方冠,络缌长须,目放神光,恍如日月。

边上坐着一人,头戴礼冠,烈焰浓眉,面色赤红,看样子好似城隍庙里的判官。

来到台前丈许,壮汉将山伯往地上一丢,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交给旁边站立的夜叉。

夜叉走过去呈给判官。

判官接过信件,打眼粗粗一瞄,低喝道:“人犯已到,两位回去复命吧!”

两个壮汉躬身施礼,转身离去。

殿内只余山伯坐在地上,边上是一众夜叉。

“跪下!快跪下!来到阎王面前,还不乖乖受审!”身旁传来声声阵喝。

山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面色平和,仰望殿上两人,说道:“小人梁山伯,前来领死,恭候阎君发落!”

秦广王目放异彩,在他身上逡巡不定,片刻之后转头问道:“崔判,这人是何情形?”

姓崔的判官躬身道:“根据七襄冥城的通报,这人罪孽深重,是来自首的!”说着将信笺递过去。

秦广王看看信笺,问道:“生死薄上怎么说?”

判官翻开摆在桌上的一本烫着金边、厚达尺许的书册,低头察看了片刻,道:“灭蝗五万石,一石千只,合计五千万命!拯救黎民十万人,以一当十,合计一百万命!两者相抵,尚余四千九百万命!合当打入‘死魂渊’海底炼狱回炉重铸!”

秦广王眉毛一耸:“看他眉清目秀,难以想象竟犯下滔天大罪!”

山伯听得吃惊,虽不明白“回炉重铸”的含义,却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连忙叩头,大声道:“小人一生与人为善,为救百姓而灭飞蝗,实出于无奈,情有可原,请阎君明察!”

秦广王轻斥道:“人命虽贵,却不能贵过蝼蚁十倍!这是天庭定下的规矩,早已实行十万年了,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以此定罪,你不是第一个,不要觉得委屈!”

山伯还待再言,却见判官抬起头来说道:“启秉阎君,这人生前做了不少的善事,累计佛心三十万,超出常人三倍,除了灭蝗一件错事之外,可以说是难得的善人!”

秦广王神色略见缓和,“嗯”了一声,道:“刨去善事,尚余多少条命?”

“一命合佛心一万,尚余四千八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七十命!当回炉重铸!”

山伯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他们怎么算的,听见“回炉重铸”四字,心中不安,连忙辩解:“请教判官,小人是来自首的,是否可抵几分罪过?”

判官点点头:“畏罪自杀,良心不泯,可减罪一半,尚余两千四百万命。按照‘一念往生’的条例,幽囚地狱两千四百年!”

山伯听得心中一片冰凉,暗道:“两千四百年过去,我还到哪里去找英台?这怎么行?”

可是在这大堂之上,他也无计可施。对方说的是冠冕堂皇的话,行的是堂堂正正的事,开口便是一条条的法令,以他对“生规、死律”的了解,想辩驳也找不到法子。就算想要行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可能拿出手来。

因此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心中默念:“小人乱天常以逆大道,君子治人伦以顺天德,我山伯行事无愧于心,不该领受死罪。”

稍停片刻,只听判官道:“奇怪,这人灵魂脱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到今天才来冥界。这可是很少见的事呢!一般来说,只要躲过开始几天的勾魂索命,就成了孤魂野鬼,不会来阴间报到。”

山伯连忙辩解:“小人自觉罪孽深重,虽然逃过勾魂,依旧心中不安,故而前来领罪!还请阎君看在这一点,格外开恩呢!”

秦广王没有答话,却见判官摇头:“因为自首,你已经减去一半的罪孽了!”

山伯低头无言,心道:“要怪只能怪那‘灭蝗获罪’的规定,明明不合理的制度,却要拿来治罪,真是苍天无眼呐!”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法子,只能抬头望着台上两人,一切听天由命了!

就见秦广王转过身去,问道:“崔判官,在这人死后这段时间,是否又犯了罪孽?还是说佛心有所增加?”

判官将生死薄翻过去,从背后开始往前翻,过了一会儿,答道:“奇怪,这人的佛心增加很快!几乎比所有人都快数倍,不知是何缘故!”

“嗯,想来他说的不错,可能是百姓给他敬献的香火,这样看来,他确实不该受太多的罪。可惜天命如此,本王也没有太多的法子……”

秦广王坐正了身子,双目上下打量着山伯,见他双目清澈,神态安详,跟别的受审幽灵截然不同,越看越觉得不像坏人。

别人来到冥殿,要么心惊肉跳,惊慌失措,要么苦天抢地,心有不甘;而山伯却静坐不动,面色也仅是微变,虽然偶尔出言辩驳,但也有理有据,非是胡搅蛮缠。

沉吟片刻,只听秦广王道:“崔判官,若本王动用‘地皇豁免’的权力,可减他多少罪孽?”

判官吃了一惊:“这……百年之中,您只有一次权力……您确定要这样做?”

秦广王点点头:“这人与众不同。本王主宰冥界几万年,可谓看尽天下苍生,值得豁免的寥寥无几!”

“是啊,记得您上次动用‘豁免权’,为的是尾三,可惜他竟然辜负了您的期望,投入魔教去了!”

秦广王摇摇头:“尾三是个痴人,为的只是一个‘情’字。别看他后来从魔,其实杀人很少,所犯罪孽并不重,日后还有回转正道的机会。所以本王并不后悔。”

判官道:“‘地皇豁免’,可减罪孽一半。”说到这里,他目视山伯,提高了声音叫道:“梁山伯,你还不谢谢阎君!”

山伯叩头致谢:“多谢阎君垂怜!小人感激不尽!”

秦广王点点头:“虽然如此,你还要受一千两百年的罪,时间可不短呢!不过,你若能多行善事,积累佛心,说不定能早日出去,你可要努力了!”

山伯道:“小人一定努力,多多行善,消弭罪孽!”

这时候,只见判官对秦广王躬身行礼,低声道:“启秉阎君,臣受郭璞先生所托,欲减此人之罪。”

“郭璞?他不是离开冥界了吗?你想怎么做?难不成也要给这人好处?”

判官道:“郭璞先生对臣有恩,臣愿罚俸一年,动用‘宽判’之尺,减这人两百年的罪孽!”

“好!真是造化!”秦广王“啪”的一拍桌子:“梁山伯,这么多人帮你,你的福泽不浅呢!”

山伯再次叩头:“多谢阎君,多谢崔判官!两位如此判罚,让我体味到阴间的温暖。”

判官连连摆手:“对你有恩的是阎君!我是还郭璞的人情。‘宽严判罚’是我身为判官的权力,算不得徇私舞弊。”

“多谢您了!”梁山伯心中苦笑:“我一个好好的人,却因为灭蝗被罚千年,这还是人家一再宽判的结果!天呐,这是什么制度?”

耳际传来秦广王一声低喝:“好了,下去吧。来人,带他去孽镜台!”

旋即有两个夜叉出列,一人一手提了山伯,脚不点地走了出去。

第118节 孽镜


class="width">孽镜台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平台,高丈许,长宽各两丈,西面是台阶,东面是石壁,石壁上镶嵌着直径八尺的铜镜,照得台上一片通明!

两个夜叉将山伯往铜镜前一丢,急匆匆跑下台去,躲在下面守着。www.65txt.com

山伯定睛看那铜镜,见镜面很平,熠熠生光,边上题着一行小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乍见这几个字,他心里并未在意,暗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如果用这么大的镜子去看细小的琐事,鸡蛋里挑骨头,总能找出缺点来。我山伯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人,但总不是罄竹难书的坏蛋吧?阎君的判罚有失偏颇!”

刚刚想到此处,就见铜镜之中云雾翻滚,现出一个又一个面目狰狞的头颅!个个都有笆斗大小,在镜中一闪便消失了!

山伯一时不防,禁不住被吓了一跳!

那些头颅有的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大声叫着:“梁山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坏我好事?”

有的鲜血淋漓,伤口外翻,哭诉道:“刽子手!瞧瞧你将我害成什么样了?”

有的扭曲着面孔,张大嘴巴哇哇乱叫:“姓梁的!你害我一命,我跟你没完!”

山伯心中惊恐,连着退后三步,大声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可不认识你们啊!”

镜中传出一阵鼓噪!声声呐喊!

“你这人残害生灵,罪恶滔天,竟然在这里滥装好人!”

“我们是谁?你好好看看!看看你做的好事!”

这时候,镜子里显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形象,一群人排成长队从黑暗的洞穴里出来,进而鱼贯进入一个高高的大殿。

殿中判官模样的人正手拿生死簿翻看着,看一眼叫一个名字。

“张三虎,你还有百年的罪孽,是想继续在地狱服役呢,还是想转生牲畜道?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老爷,我想转生牲畜道!地狱又阴又冷,我实在受不了!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那好!我命你转生飞蝗,只要能熬过十年光阴,便准你转世投胎作人!若是在十年之中不幸死了,还要回到地狱,补足你余下的罪孽!”

判官接着点下一个名字:“李二毛,转生作猪!活够十年,准你投胎做人!”

“王五,转生作牛!活够二十年,投胎做人!”

此时只听堂下一人叫道:“老爷,十年是不是太久了?我成了一头猪,怎么能活够十年?还不老早被人宰杀了?”

判官厉声喝斥:“十年牲畜道,折百年地狱苦,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做了牲畜,就要忍饥挨饿,好好修持,若能熬够岁月,算你们的造化!熬不够,表明你们修行不足,还要回来接受惩处!哼哼!你们别抱怨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山伯看到这里,心中隐隐明白事情的起因了:“这些人转生牲畜道,各有各的原因,也算是出于无奈。”

接着就见铜镜中图画一转,现出大群的蝗虫,在河边芦苇荡中休憩。

阳光明媚,水稻充足,他们活得很滋润。

后来天气大旱,河水干枯,芦苇都枯死了,蝗虫开始互相拚斗,彼此倾轧,为了一点点食物拼得你死我活!

再后来,成群成群的蝗虫饿死了,没饿死的就拼命往外飞,见什么吃什么!

一开始,它们还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吃地里的庄稼。

最后连所有的树叶都吃光了,不得不飞进田里,于是便遇到了农夫的扑打。

还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站在农民身后指挥:“竖起秸秆,放火烧蝗!”

那官员头戴乌纱,面白无须,年纪很轻。

当山伯仔细看时,赫然发现竟然是自己!

“是我!我灭了五万石飞蝗,没想到害苦了这些转生蝗虫的人……”

镜中现出一个个断肢残体的惨象,耳边传来声声控诉:“我已经活了九年,风餐露宿,我容易嘛我?眼看就能投胎做人,却被你毁了!好你个梁山伯,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呜呜,我死的好惨呵,竟然被活活烧死!”

“我还更惨呢!被人烤了吃!都是他害的!”

“都是他!是他害死我们的!”

“梁山伯,你还我命来!”

“可怜啊!我白死不说,还要回来接着受罪!梁山伯,你现在来到阴间,就该替我们下地狱了!”

山伯默默无言,心中惴惴:“原来我果然有罪!六道轮回,报应不爽,我害了这些人,就该替他们受苦!可是,面对那些颗粒无收的百姓,我身为县令,守土一方,难道能无所作为吗?”

“不能!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还会做同样的事!为了百姓,我宁愿承受这千年苦难!”

山伯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铜镜,这时候,他心里已没了愤愤不平的感觉,代之以一片安详。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镜中的飞蝗渐渐退去,云雾翻滚的景象也消失了。

躲在台下的两个夜叉探头探脑走上前来,提起山伯走下高台,西行百余丈,来到一个停满囚车的院子里。

他们将山伯搭上枷锁,塞入囚车中。

随后出了大院,一路南行,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觉得地势越来越低,路面越来越潮湿。

大约走了十天之后,前面忽然现出一块硕大无比的巨石,囚车停住不走了。

山伯转头看那巨石,只见石上刻着八个大字:“正南沃石,活大地狱!”

他心中明白:“我已经到了地狱门口,再往前走,就是苦难深重人人敬畏的地方了!”

两个夜叉将他从囚车中提出来,来到大石跟前,伸手在石壁上敲了两下。

时候不大,石壁忽然开了一道门户!

进入门户,里面是一个宽阔的地宫,四面点着灯炷,灯火幽暗,看不真切。

又往前走了十余丈,山伯看得真切了一些,正前方是一个大殿,样式跟他前面受审时见过的大殿差不多,只是门上方的匾额上题着“二殿楚江王”几个字,跟先前有所不同。

他心神微动,暗自揣测:“十殿阎罗,不会每个人都来审我一遍吧?若是每次定罪一千年,那可就惨了!”

第119节 笮贵


class="width">距离大殿还有丈许,就听殿内传来一声断喝:“磨蹭什么?还不带进来!”

声音威严而又阴森,听得山伯心中一紧!

两个夜叉更是浑身颤抖,迅速提了山伯走进去。www.65txt.com

抬眼望去,只见大殿前方摆着个长长的书案,后面坐着一位王者,短脸阔口,双目有神,头戴金冠,身着紫袍。旁边还坐着一位文士,面色清俊,身着长衫,正在磨墨修笔。

夜叉上前两步,匍匐在地,叫道:“人犯带到,请大王发落!”

王者将手一挥:“赏一个铜币,快下去吧!”

“谢王爷!”夜叉面现喜色,急忙叩首退去。

王者上下打量着跪在下方的人,喝道:“梁犯山伯,经过孽镜台,你现在知罪了么?”说话之间一道寒气逼出数丈开外!

山伯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努力抬起头,一脸诚恳的道:“小人已知!还请阎君恕罪!”

王者见他面容和善,不似奸诈之徒,当即面色一缓,轻哼一声,说道:“你的卷宗已经传过来了,本王粗粗看了一遍。虽说其情可悯,但却罪责难逃。依你犯下的罪孽,合当囚禁千年,饱尝地狱诸难。你明白吗?”

“小人明白……”山伯略显迟疑。

王者瞄他一眼,道:“地狱十王,各有所职,一殿秦广王主判,十殿转轮王主生,其余八王各辖一方,分治地狱若干,以你之罪,该当各殿受罚,每一处受刑百年,合计八百年!”

山伯连连点头,心中却涌起无尽烦恼:“八百年?那真要等到地老天荒了!我固然能熬得住,只怕英台等不起。不过,若真能各殿游历,倒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接近每一个阎王,有利于寻找治疗‘阳魂残缺’的秘方。”

只听王者接着又道:“剩下的两百年,你可以选择在阴间做个游民,也可以转生牲畜道,以畜抵罪。”

山伯心有不甘,咬了咬牙,说道:“小人……知道了。请教阎君,八百年太久,有没有早日超生的法子?”

王者瞪他一眼:“你既然到了这里,就要老老实实地改造,不要想什么花花肠子。如果改造得好,未尝不能早日出去。每年三月初一,本王要对辖下众鬼考评一次,根据个人罪孽消解的状况,重新核定刑期。”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文士:“你那里还有没有‘阴司功德书’,有的话给他一本!”

文士起身搭话:“地藏王菩萨送过来九万九千本,上次您老生日,都发给众鬼了。我这里还剩下最后一本。”

“嗯,给他吧,回头再去‘修功德司’要几本备用。”

文士从书案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隔空一掷,轻轻落在山伯面前。

山伯捡起书册,见上面写着“阴司功德修持罚则”,不觉眼前一亮,叫道:“多谢阎君,多谢这位先生!”

王者点点头:“本王看你还比较顺眼,不妨就多说几句。本王这里,主管着‘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塞冰地狱’,另兼十六小地狱,分别是:一、黑云沙小地狱;二、粪尿泥小地狱;三、五叉小地狱;四、饥饿小地狱;五、渴小地狱;六、脓血小地狱;七、铜斧小地狱;八、多铜斧小地狱;九、铁铠小地狱;十、幽量小地狱;十一、鸡小地狱;十二、灰河小地狱;十三、斫截小地狱;十四、剑叶小地狱;十五、狐狼小地狱;十六、寒冰小地狱。按照规定,凡是新来之人,都要先在‘活大地狱’受刑,待到消解一半的罪孽之后,再去十六小地狱受罚。你都听明白了?”

““明白了,多谢阎君!”

“以后多看看‘功德书’,多动脑子,才能少走弯路。”

“阎君说得是,小人都记下了!”

王者向着身后将手一招:“厉宁,你过来!”

屋角阴暗处现出一人,身材精瘦,两目有神,躬身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带他去‘活大地狱’,跟下面的人说声,每天多给半碗粥,别让他冻死了。否则辜负秦广王一番苦心。”

“是!”

厉宁来到山伯跟前,拉起他胸前的枷锁:“走吧!”

山伯起身跟对方望外走。

出了大门,厉宁“嘿嘿”笑道:“姓梁的,有王爷看顾你,你的运气不错啊!”

山伯忙道:“阎君大恩,小人永不敢忘!”

厉宁双目盯着他:“你跟秦广王是什么关系?”

山伯摇头:“没有干系,素昧平生。”

“没有关系?那倒是怪了!你是出自大户人家?家里供奉的香火充足吧?”

山伯依旧摇头:“小人家境贫寒,买不起香烛纸马。”

厉宁瞪大了眼睛:“你犯了那么大的罪,却给秦广王凭空消去一半,还说没有关系!鬼才信呢!”

山伯淡淡一笑:“王爷看小人可怜,垂怜我呢。”

厉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微微摇头,却不再言语。

两人距离大殿越来越远,脚下的路变得崎岖不平,地势越来越低。

凉风吹过来,山伯觉得身上有些冷。

大约行了两三里,前面隐约现出一排低矮的平房。

平房周围正有两个身着黑甲的鬼卒来回走动着。

厉宁来到近前,高声叫道:“笮贵,你出来一下!”

声音刚落,从屋内蹿出一个短小精干的汉子,瞪着一对三角眼,望外瞧了一瞧,面上忽然堆满了笑容:“哎呀,原来是厉老爷!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厉宁将头一摆:“喏,这是新来的犯人,王爷交待过,别让他死在这里!”

“是!是是!您看这么件小事,还要您亲自跑一趟!直接差遣下人来就行了!”

“王爷交待的,能有小事吗?好了,这里阴风吹的人难受,我得回去了!小心看护这人,别让他冻死,否则有你好看!”

“您放心,我将他安排在谷底的洞穴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舒服得很呢!”

“但愿如此!”厉宁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去了。

第120节 冰窟


class="width">笮贵望着山伯,笑容不减,向着身后一招手:“来人,将他的枷锁卸掉!既然到家了,还要这劳什子作什么?”

当即有一个头戴白帽的鬼卒人走上前来,帮山伯拿下铁链,摘了枷锁。www.65txt.com

山伯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腕,躬身说道:“多谢笮先生了!”

笮贵三角眼笑成一条缝:“好说,好说,您的卷宗还没到,就不给你编号了,我先按照厉老爷的吩咐,给您安排住处。您贵姓?”

“在下姓梁,刚到此处,不懂这里的规矩,请您多指点。”

“好,来人呀,领梁先生下去,请他住在甲字号的牢狱!”

旋即又有一名瘦成麻杆样的鬼卒走上前来,向着山伯招手:“跟我来吧!”

山伯跟着他绕到屋后,才走几步,却见不远处有一道悬崖。

崖下白光刺眼,迎面吹来刺骨的阴风。

鬼卒也有些承受不住,领着他快步来到山崖跟前,沿着一条陡峭的阶梯往下走。

阶梯很滑,似乎覆盖了一层冰。

山伯小心翼翼地迈步,生怕一步留神粉身碎骨。

走在悬崖峭壁的中间,只听见阴风呼啸,在耳边“嗖嗖”地吹个不住,其间还间杂着鬼哭狼嚎的叫声,给人一种心胆俱裂的感觉!

一直走了百来丈,终于来到谷底。

这时候,刺骨的阴风明显减小,寒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山伯抬眼看时,发现谷底高低不平,依着地势修建了许多洞穴,四周全是冰雪,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鬼卒将他领到一个较为宽大的洞穴中,“嘿嘿”笑着道:“请把外衣脱下来。”

山伯吃了一惊:“这么冷的地方,干嘛要脱衣服?”

鬼卒奸笑道:“这里是‘剥衣亭塞冰地狱’,没让你站在凉亭中忍受透骨的阴风,或者塞在冰柱里体会逼人的寒气,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衣服还是要脱的,这是规矩,就算王爷来了,也不能说二话。”

山伯呆了片刻,迫于无奈脱去了长衫,只着一件短裳,遮去前胸下体。

鬼卒拿了衣服往回走。

山伯将身躯缩作一团,犹自冻得瑟瑟发抖。

“天呐!我真是作孽啊!难道说就这么忍受五十年?这……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慢慢忍耐。

四顾无人,他悄悄从发髻中取出玉蝶,小心翻看里面的物品,幸而看到几件备好的衣物、毛毯,不觉舒了一口气。

“好了!既然是来改造的,我先尽力支撑着,到了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再将毛毯披在身上,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只是不能让外人看见。”

此刻,他身上还存有聂承远留下的一成功力,拿来御寒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于是他先练了一套般若神掌,让身躯稍微暖和了一些,然后展开刚刚得到的“阴司功德书”看个究竟。

翻开薄薄的小册子,第一页,上面写着两行大字:“阴司功德,皆有定数,多行善事,诸恶莫为。”然后是三行小字:“此书由我佛如来总论,地藏菩萨详述,阴世功德司誊录。”

山伯看得欣喜:“原来是大人物写的,这我可得好好瞧瞧。”

从第二页开始,都是些细致的规定,比如:“损人利己,欺凌弱小,残害善良,忘恩负义,大逆不孝,生性好杀,虐待畜牲,谋财害命,挑拨是非,制造血案等,皆视情节轻重折损‘佛心’若干;救人一命,增佛心十万;乐善好施,增佛心两千;送经礼佛,读一卷经书增佛心一千;敬一根香烛,增佛心一百;烧一只纸马,增佛心五百……”

山伯看到这里有些郁闷,心道:“前面说得还有些道理,劝人向善,惩罚罪恶,都是应该的,可是后面的香烛纸马有什么意思呢?”

再往下细看,幸亏还有详细的解释,大意是说:香烛纸马是活人感恩图报的心意,是为了寄托人们的哀思。有了敬畏鬼神的心意,行事才会小心翼翼,不再犯下大错。

山伯觉得这规定还是有些问题,比如笮融,一面穷凶极恶杀人如草芥,一面沽名钓誉拿着民脂民膏烧香敬佛,这样的人却不用下地狱,还修成了鬼仙,这也太不合理了!

“我是不成了,家里没什么人了,没人为我送经超度。要想烧香,除非我自己去烧!我口袋里还有一亿的金币,能买不少的香烛,可是做这样投机取巧自欺欺人的事,简直有悖于君子之道!”

“我之所以来到阴间,是为了寻找补足阳魂的方法,只要能修补完善,我就能化蝶而飞了。当务之急,是想法接近十殿阎罗。至于化解罪孽,只能顺其自然,似乎不必苛求。”

山伯接着往下翻,发现后面还有不少的内容:“大千世界,六道轮回,皆离不开‘功德’二字,功德过人,可为仙佛;功不抵过,转生妖孽;功过相抵者,则可以投胎做人。德由心生,事在人为,轮回之路,首在修心!”

看到这里,山伯禁不住心中一动,进而击掌叫好:“呀!这些话说得不错,比维摩大师聂承远讲得还要透彻。看来我先前的理解有失误,若想修仙,不单要找回阳魂,还要努力提高个人的心性。心藏神,肝舍魂,‘心为一身之主,脏腑百骸皆听命于心。’修心的意义比弥补阳魂还要重要!我如果消不去所有的罪孽,即使补足了阳魂,也无法成仙成神!若强要化蝶飞去,只能像尾三先生一样,从此走上修魔之路!”

“可是我怎样才能消除自身的罪孽呢?除了老实服刑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对了,我身上还带着一本‘大般涅盘经’,闲时可以多念几遍,顺便纠集一些鬼徒,帮他们送经超度。哎,众鬼都躲在哪里呢?”

他从冰洞里探出头来向外张望,发现周围的冰洞里隐约都住了人。只是大家都怕外面的冷风,不敢出来四处走动。

他因为初到生地,也不愿骤然打搅人家,准备先看看形势,过几天再找人攀谈。

第121节 领粥


class="width">四周都是冰雪,洞内也是奇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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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还不觉得十分难受,到后来冷得实在难熬。

山伯勉强支撑了半天,最后冻得双唇青紫,面如白纸,手足都僵了。

正想取出毛毯裹在身上,他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铜锣声。

“咣,咣!”

与此同时,谷内人声鼎沸,骤然变得喧闹起来!

“快!快呀!”

“快点去,晚了就没了!”

山伯努力起身来到洞口,看见无数衣不遮体的人从各式各样的冰窖中爬出来,手捧大大小小的瓷碗往谷口跑去。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拉住住在隔壁的一位老汉,想要问个清楚。

老汉急躁地将手一甩:“别拉我!领粥时间到了,要快点去!”

“喔,是为了一碗粥啊!怎么闹这么大动静?”

老汉哼了一声:“说得轻巧!若不想死,你最好快点!好了,你松手,别耽误我的好事!”说着奋力挣脱,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

山伯心中琢磨:“这么多人都赶着去,看来我也要过去瞧瞧!”

他跟在众人身后快步走着,结果没走多远,就见前面的人你推我拥排成一列长队,一个个伸着脖子往前瞅。

更远处,正有两人抬着一只巨大的木捅,不紧不慢走向一个突起的平台。

看来木捅里盛着稀粥,果然是要分粥的样子。

此时天气正冷,木捅口冒着白烟,看得人口水直流。

见此情景,山伯也赶紧排在队伍中。

夹在人群里,他也学着众人的样子,拼命摇晃脑袋,试图看见前面的景象,可是队伍排得不怎么整齐,地势又是高低不平,他始终只能看见别人的后背。

时候不大,队伍开始慢慢往前走。

“别挤,排好喽!”

“再挤就不发了,把稀粥抬回去,饿你们一顿!”

声声吆喝传入耳中,队伍的秩序稍微好了一点。

等到有人端了粥往回走,从众人面前经过,一边走一边喝,那种幸福的样子仿佛中了**彩一般,看得山伯好生纳闷。

等了好大一阵,前面的人纷纷叫起来:“怎么这么少啊?连半碗都不够!”

随即是一声呵斥:“别嚷!爱喝不喝,就这么多!”

“怎么能克扣伙食呢?”

“叫什么叫?身入地狱,你们有叫苦的权利吗?”

“啊呀,眼看要饿死了,还不准我们叫?”

“哼哼!饿死是你们前世作孽的报应,活该!”

领到粥的人一边啜饮一边抱怨,没领到的一声不坑,生把得罪分粥的鬼卒。

等到轮到山伯,一个鬼卒见他两手空空,当即骂道:“没碗你来干嘛?给我滚回去!”

山伯不卑不亢的道:“在下新来此处,不知在哪里能领到碗筷?”

那鬼卒瞪他一眼,正待破口大骂,忽然被另一名鬼卒拦住。

“这人是厉老爷亲自关照过的,我这里带了几只碗,给他一个。”

“哦,原来这样,那就给他盛上吧。”

说着提起木勺,给山伯装了满满一碗。

周围的人见了,又忍不住叫屈起来:“太不公平了,凭啥他的那么多?给我们偏偏这么少?”

两个鬼卒对那些人睬都不睬!

山伯生性平和,更兼平日修成了内敛的功夫,见惹起众怒,便将碗里的粥倒回桶里一些。

两个鬼卒看得奇怪:“咦?给你还不要!你这人是咋得了?”

山伯笑道:“我饭量小,少要一些就行了!余下的分给大家。”

鬼卒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后面还没领到粥的众鬼纷纷露出感激的目光,赞道:“好人呐,不知道怎么沦落到地狱来了?”

“看他年纪轻轻,想来前世一时不慎犯了错,大概是情孽之类吧。”

山伯也不分辩,对众人笑笑,端着碗往回走。

低头看时,却见那碗粥又稀又薄,色呈淡黄,仿佛绍兴的黄酒一般,只是没有酒的芬芳。

他将碗凑近嘴边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咂了咂嘴,感觉味道平淡无奇,除了有一种类似甘草的药味之外,几乎就是一碗白开水。

他微微摇头:“就为了一杯水?大伙儿忍着寒风、拼着挨骂排半天的队?”

谁知等他喝下第二口的时候,腹中忽然涌上来一股热力!

那股热力来得莫名其妙,偏又十分受用,让冰凉的躯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呀!这玩意果然有些门道!不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

隐约之间,他感到这种忽冷忽热的刺激似乎对自己治疗“阳魂残缺”有些好处。尤其是冰冻之后再喝那碗粥,竟能给他久违的欢畅,那是一种遍体温煦、酣畅淋漓的感觉,似乎触动了他藏在深处的魂魄!

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难到说真有奇效?怪不得长桑世家的人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建议我到阴间来寻找秘方,如今单是这么一碗不起眼的稀粥,对我就有好处,可见我还是来对了!”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回到洞穴,生怕弄洒了一滴。

等他喝完稀粥,那种浑身爽快的感觉更加明显,几乎想仰天长啸了!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盘膝坐在冰洞里,让暖气在腹中盘旋,却将绵绵思虑进入冥想的境界。

这种盘膝静坐的法子是他平日里自己琢磨出来的,也说不上什么功夫,只是对他来说十分有效。特别是当他静夜读书感觉疲倦的时候,只要这么坐一会儿,就感到疲劳消失,神采奕奕。

他猜测其中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道理,于是经常用来闭目养气。

记得当初遇见葛洪的时候,也听对方说过:“唐尧虞舜,上天垂象,鹰负八卦,龟背六甲;周公之时,四海咸服,说梦解字,画地为牢;及至孔子,‘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大儒之道,就此失传!如果能找到修儒之法,说不定能走出一条新路。”

不知道这“静坐冥想”会不会暗合于古儒功法。

如此修炼了好大一阵,腹中的热气慢慢与聂承远留下的功力结合在一起,隐然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第122节 沟通


class="width">虽然说地狱之内没有昼夜晨昏,谷内的光线还是随着时辰的改变而有所不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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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光线比较暗,只有到了众鬼进食前后,大约两三个时辰的光景,光线才会增强一些。

四周的冰雪反射出淡淡的银光,虽不如“鬼月乔”发出的黄光瑰丽,却有一种月光如水、清凉宁心的感觉。只是因为谷内很冷,银光照在身上,也化作丝丝寒气了。

山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光源究竟来自哪里。他隐约感觉,那似乎出自某一处的冰柱,

大体算了算,他发现这里的人差不多十几个时辰才吃一顿饭。

每到领粥时,谷内吵吵嚷嚷,显得很热闹。

而光线一旦黯淡下来,周围就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只能听见呼啸的阴风,其间夹杂着声声凄厉的惨叫。

“冻死我!冻死我了!”

“饶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放我出去!”

“老天爷,我知到错了,再不敢害人!”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心神不宁,黯然失色。

山伯居住的冰洞位于谷底,虽然一样的寒气袭人,却没有刺骨的阴风,因而还可以忍受。

他始终没有将衣物取出来,只是默默地运功,尽力激发自身的潜能,来对抗绵绵不绝的寒气,希望籍此弥补残缺得阳魂。

如此修炼了几天,加上每天一次的稀粥喝下去,他感到周围的寒气似乎变淡了许多,不似初来时那么难受了。

每当光线亮起来时,山伯总是站在洞口,想跟周围的邻居交谈。

无奈大家都不愿开口,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被关在这里是一件丢人的事,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

只有住得最近的老头时不时还能搭上几句话,但也浮浅得很。再要多问两句,老头只是叹气,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尽管如此,经过三言两语的交谈,山伯还是感到对方不是一般人,出口成章,言之有据,似乎有着很深的学问。

闲来无事,山伯便取出《抱朴子》和得自向秀、邹凡的两本阵法心得,仔细琢磨,潜心研究,看累了便读一遍《大般涅盘经》。

自从得到那本佛经,他已经读了好多遍,差不多可以将整篇经文背诵下来,不看经也能复述了。

收起经文,他试着朗声背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拘尸那国力士生地阿利罗跋提河边娑罗双树间,尔时世尊,与大比丘八十亿百千人俱,前后围绕……”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让诵经声远远地传出去,周围十几丈都能听到。

渐渐的,附近冰室中住着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诵完一章,山伯偶一抬头,发现对面的老头正站在洞口,探头探脑往这边瞧。

山伯迎着对方的目光微微一笑,知道老头为人小心,警觉得很,于是便没有出言招呼,而是继续往下诵经:“二月十五日临涅槃时,以佛神力出大音声,其声遍满乃至有顶,随其类音普告众生……”

一连背颂了五章经文,他才停下来歇口气。

转头看时,那老头又已经坐回洞底深处去了。

山伯也不强求,行走坐卧一切如常,天天练功读书。

因为没人打扰,这样的日子倒也惬意。

一连过了半个月,也就是喝了十几次稀粥之后,很少下崖的笮贵忽然来了!

不知何时,笮贵悄悄站在山伯居住的洞前,皮笑肉不笑的往里瞧着,道:“梁先生,这里还住得惯吧?”

山伯正在静坐,问言连忙起立,躬身道:“多谢大人,这里很好!”

笮贵抬头瞧了瞧头顶的石壁,语气不阴不阳的道:“哎呀,这里不行呀!住在地底太憋气了!我看还是给您换个地方比较好。”

山伯赶紧道:“不用麻烦大人,这里很舒适,我住得惯!”

笮贵使劲摇头:“那可不行!厉老爷吩咐过,不能亏待了你。来人啊,给梁先生搬家,请他住进‘丙’字号洞穴!”

山伯一时还没想明白,便被一个鬼卒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快走!大人一番好意,你一个囚犯,怎敢不听?”

笮贵一巴掌拍过去,呵斥道:“什么囚犯?这是贵客!尊贵的客人,知道不?”

鬼卒手捂着脸:“是!梁贵客,您快走吧!”

山伯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对方往外走。

冰室内空无一物,他也没什么要带的。

来到门口,他忽然看见对面的老头也难得地走出来,瞪着一双忧郁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样子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笮贵也看到了,望着老头道:“张俭,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出去了!出去之后,别忘了我对你的好处!若是做了官,可得照应着点!”

老头躬腰如虾米一般:“是,谢过笮大人!大人……”

“怎么?有什么事吗?”

老头支吾道:“大……人,那个……梁先生要到丙字号冰室去了。老汉的碗有点破了,能不能……跟他换换?反正他去了那里,也用不着大碗。”

笮贵哈哈大笑:“好说!反正你就要出去了,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快把你的碗给他!”

老头的手从身后转过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缺了口的磁碗,塞进山伯怀里,意味深长的道:“小伙子,你沾了我莫大的福气!这碗随着我两三百多年,我一直都不舍得扔,今天就送给你了!”

山伯没想到老头这时候来落井下石,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迁到丙字号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不明白笮贵的态度为何忽然变化那么大,难道说不怕阎王怪罪下来?

他被鬼卒拖着,身不由己登上数百层台阶,来到阴风呼啸的半山腰处,被推进一个门户大开的冰室。

“好了!从今而后,你就住在这里。若没有事,不得随意走动!

鬼卒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第123节 范滂


class="width">山伯看着冰室,发现那冰室很小,长宽各三步,仿佛鸽子笼一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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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苦笑,暗道:“这还是丙字号房间,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小的?若是到了丁字号,不知道什么样?”

这时候,阴风呼啸,从门口吹进来,吹得他遍体寒透,忍不住打个寒战!

他回头看了看洞开的大门,自言自语道:“不行,门开得太大,照这么吹下去,我恐怕撑不了多久!”

“当务之急是要弄一道门,即使不能将洞口全部封上,也要设法改小一些。”

看看周遭,四周什么都没有,既没有门板木材,也没有石料砂土,有的只是蓬松的雪末和硬实的坚冰。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用冰雪垒砌吗?”

转念一想:“冰雪也未尝不可,气候这么冷,反正也不会融化的!”

他望着四处的坚冰,还是感到为难:“这可是万年寒冰,硬如铁石,如何才能砍成一块块的材料呢?”

他在周围走来走去,希望能找到突起的冰凌,可以设法敲下来。

工夫不负有心人,找了一会儿,还真给他找到了。

距离冰室不远,有一道凹陷的石壁,门板样的冰凌从上面垂下来,形成一道门帘。

他想将冰凌敲断,整个儿搬过来。

试着用手推,却无法推得动;想找块石头去敲,也难以找到。

这时候,他想起了藏在蝶衣里的十几盏长明灯。

“若是用灯去烧,自然能烧断,只是却怕被人瞧见。”

“要想趁没人的时候烧,只有牺牲领粥的时间了!拼着饿一顿,也要将冰凌搬回来。”

主意打定,他又回到了冰室。

冰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只破碗!

看着搁在地上的破碗,他想起那古怪的老头,禁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还有这样的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君子,没想到是一个小人!”

他捡起碗来,准备放在墙角安全的地方。

碗虽然破了,总比没有好!

要不然,只怕又要面对鬼卒的刁难了。

上一次有厉宁的面子顶着,下一次就不会那么好说话。

以手抚摸着磁碗,他忽然感到碗里粗糙得很,低头一看,发现有很多细细的划痕,龙飞凤舞,似乎是草书写就的小字。

他心中奇怪,凑近眼前仔细辨认,结果却发现是一篇长文。

“范滂者,吾友也!

东汉末年,宦官专权,冀州饥荒,民不聊生,朝廷命范滂为‘清诏使’巡查冀州。

范滂离京赴任时,‘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

当他到了冀州边界,那些平时贪污的郡太守、县令等都解下了官服、官印逃跑了。

范滂为官清正,曾一口气弹劾州刺史、郡太守二十余人。

尚书责他弹劾太多,范滂对曰:‘臣之所举,自非叨秽奸暴,深为民害,岂以污简札哉!臣闻农夫去草,嘉谷必茂;忠臣除奸,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贰,甘受显戮。‘一席话令尚书无言以对。

后来由于‘党锢之祸’,范滂被囚禁大牢里。

狱吏道:‘凡是坐牢的人,都要祭拜舜帝时代主管刑狱的皋陶。’

范滂驳斥:‘皋陶是一位正直的贤臣,他知道我没罪,会在天帝面前替我申辩;如果我有罪,祭拜他又有甚麽用!’

宦官王甫前来问他:‘你身为朝廷命官,为何结党营私?’

范滂回答:‘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愿埋于首阳山侧,上不负皇天,下不愧夷、齐!’

意思是说,我做的都是好事!死后宁愿埋在首阳山,上不负苍天,下不愧饿死在首阳山的贤人。

王甫听了不禁动容,当即把他身上的刑具除掉了。

后来,范滂蒙朝廷大赦回了家。

到了灵帝二年,朝廷又一次捉拿‘朋党’。

汝南郡督邮吴导一到范滂的家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诏书痛哭。

范滂听说这件事后,心想:‘他是来捉我的,因为不忍心,才会如此。’于是主动到县衙投案。

县令见了大吃一惊,连忙脱掉官服,说道:‘天下这么大,一定有你容身的地方!我这官也不做了,跟你一起逃走吧!’

范滂摇头:‘我一死,祸事就跟着结束了,怎好让你受牵累呢!’

在他被押刑场前,母亲来到大牢和他诀别。

范滂垂泪道:‘弟弟很孝顺,能够奉养您老人家,而我到地下去,可以和父亲在一起;请母亲大人割断难分难舍的恩情,不要再悲伤了。’

母亲强忍着悲恸,说道:‘如今你得以和李膺、杜密等正直的人齐名,死了也没甚么好遗憾的。既有美名,又要求长寿,两者怎能兼得?’

范滂领受了母亲的教诲,磕头辞别。

他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三岁!”

文章至此而止。

山伯看了,心中感动,叹息不已:“原来是一篇纪念范滂的美文!好一个不畏权贵、身正节清、胸怀坦荡的人物!在这营营苟苟鸡鸣狗盗的世界中,竟有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怎不令人钦佩羡慕!”

“然而张俭是谁?他为何将这篇文字刻在饭碗里?而且捧着饭碗两三百年,都不舍得放手?”

“张俭就要出去了。他为何将磁碗传给我?难道想让我学习范滂的浩然正气,做一个正值的君子吗?”

他将磁碗翻过来掉过去地看,每一分地方都不放过,找了半天,终于又在碗底找到两行字:“范滂,今任冥世‘曹吏司’大司宪,若有冤屈,可求襄助!余张俭,不义之徒也,苟活三十哉,换取三百年地狱之苦,何其蠢哉!”

山伯心中一震:“范滂这样的大清官,竟然在阴间做官!这么说我若有难,也可以找他?”

“原来是张俭看我面善,诚心帮助我哩!”

“哎,这个张俭,他究竟是什么人?既然是范滂的朋友,为何不去求助,反而心甘情愿在地狱待那么多年?”

他无法从磁碗中找到答案,因为碗上写得满满的,再没有空间容纳别的字。

“下次见到张俭,我一定问个清楚!”

然而他一直没能再见到张俭,因为他现在住的是丙字号冰窟,领粥都不在同一个地方,更没有走下数百丈台阶去找张俭的自由。

第124节 飞琼


class="width">“彤云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www.65txt.com

香销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玄都玉京七宝山,上清仙境,琼华宫中。

劳累了一天的祝英台静静地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不觉,她来到琼华宫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里,她除了烧水砌茶,打理房间,干点杂活之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山伯。

自从上了香车,她便失去了山伯的消息。

骤然失去心爱的人,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思念像一只春蚕,轻轻地咬着她的心,让她寝食难安。

她记得自己上车的同时,山伯也上了另一辆车辇,然而下车的时候,她没看见另一乘香车,更不知道山伯到了哪里。

她也曾问过驾车的仙娘,迎来的却是一声呵斥:“你一个鬼婢!来到天界是你的造化!好好干活就是了,怎能有别的心思!”

她被训得面红耳赤,还没来得及再问,便被一个仙女带进玄都玉京七宝山。

进入琼华宫之后,她更是连先前驾车的人也找不到了!

她干着急没有法子。

此刻静夜难眠,她在心里祈祷:“山伯啊,你究竟在哪里?是否跟我一样,也到了某处的仙宫,被逼着为奴为婢?”

“天界这么大,你要我去何处寻你?”

她翻来覆去,心思重重。

“再不能这样下去!我还有蝶衣,我要化蝶而飞,一座宫殿一座宫殿地去找!不管这里有多少宫殿,不管找到哪年哪月,我都要找到山伯!”

一念及此,趁着夜深人静,她披上了蝶衣,穿窗飞了出去。

然而刚一出屋,她便感到浑身如受针刺,筋骨痉挛,四肢无力。

与此同时,眼前泛起一道白光!

白光之后,脑海中隐约出现一些古篆字:“七宝山仙家圣地,苍天之上,其处玄空,有五色云霞护卫。汝身为灵体,阳气未满,难抵三清境杀伐之气,强要化蝶,必然陨命!”

英台心中一颤,霎时之间更感到疼痛难忍,不得不飞回屋内。

脱下蝶衣,她心中一阵彷徨:“这么说,我真要被困在这里了!”

“苍天呐,你怎能如此待我?”

“我为山伯殉情,与他居于鬼市,两情缱绻,那是何等的美妙!你又何必引我们来天界受苦?”

这一刻,她想起鬼市那温馨的小楼,想起那宁静的小院,还有那泛着金光的鬼月乔,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禁不住泫然泪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心里终于安定了一些,禁不住暗想:“有可能山伯也在左近,说不定日子久了,我与他就能碰到!我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提高功力,争取早日修满阳气,化蝶而飞为好!”

一想到这一点,她忙坐直了身子,取出花露进行修炼。

她身上还带着不少的花朵,足够她修炼一阵子。

“草木之精尽在于花,人身之精则在于神,勤采万花之露,炼精化气成神,此所谓‘化蝶**’是也!”

她心里默默念诵着:“炼精,化气,成神,三位一体。第一步‘炼精’已经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该化气了。可惜未能找到‘五大奇花’,要不然我能炼得更快些!”

她又一次取出记载化蝶心法的帛书,从头到尾仔细琢磨:“昙花一现,人人注目。铁树开花,其花亦珍。稀世之花,采一胜万。如能采齐世间五大奇花,一日之间可登神界!五大奇花者,一曰‘天仙子’,二曰‘虞美人’,三曰‘念奴娇’,四曰‘孽海花’,五曰‘减字木兰花’……”

每念一种花名,她就忍不住皱一次眉:“这些奇花,连听都没听说过,又到何处去寻呢?”

“茫茫宇宙,浩瀚无边,若无指引,只怕永远也找不到!”

“谁能知道奇花的下落?在天界,谁是百花仙子?谁的见闻最广博?”

“我现在初来天界,人地两生,能到哪里去打听呢?”

思前想后,她觉得除了按部就班,慢慢寻找,没有别的法子。

不知不觉,上清境周遭的彤云再度亮起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琼华宫中变得很热闹。

一个身着白色霓裳霞衣、身材纤纤、面容娇媚的女子站在殿中,指挥十几个少女忙碌不停。

“芙蓉,去把‘角宿’官名册拿过来!”

“这就来了!”

“百合,‘亢’宿的材料整理好了吗?”

“没呢!才弄一半,恐怕来不及了!”

“木香,你去天官大帝宫走一趟,告诉他们:‘琼华宫’人手不够,可能无法按时完工,请他们宽限几日。”

一个少女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

她走的急了些,一不小心将满桌的信笺碰落一地!

“这……本来就够乱了,你还来添乱!”身着霞衣的女子娇媚的脸上现出怒色,高声埋怨着。

少女吓得忙弯腰去拣:“主人,对不起……”

女子将手一摆:“你出去办妥我交代的事,这些就不用管了!”

少女赶紧迈步出去:“我去了!”

女子环视一圈,找不到一个闲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正在给众人砌茶的英台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英台忙放下茶壶走过去,低声道:“启禀主人,婢子姓祝名贞字英台。”

女子眼前一亮:“咦?还有名有字?你读过几年书?识字吗?”

英台躬身道:“婢子打小习字念书,直到一十六岁身殁,诗书礼乐都读过一些。”

女子甚为满意:“好,你先将这些信笺分门别类整理出来,若是做得好,以后就跟我做事,不用扫地添水了。”

英台低头拣拾信笺:“婢子会尽心的。”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黄衫、浑身发散异香的美貌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大声叫道:“飞琼姐!你怎么搞的?就那么几十卷名册,到现在都没整理好!天官催问了两次,王母那里都已经着急了!”

“安香妹妹,你看我这里,人手实在不够,能不能将你的婢女叫几个过来?帮我一个忙!”

第125节 仙册

“哎哟,飞琼姐在笑我呢!整个玄都玉京七宝山,好几万的神仙,谁不zhidao我们王母六婢里面,以飞琼姐最聪明,门下弟子也调教得好!”

“妹妹尽瞎说,当心被娘娘听见。说正经的,帮我找几个人来,让我快点弄完。”

“你让我去哪里找?就凭我那几个丫头?不成!粗手粗脚,根本干不了细活。若是一不小心整错了,zuihou牵累的不还是你嘛!”

许飞琼望着屋内忙碌不停的少女们,白玉般的脸上掠过一层忧sè:“时间太紧了!虽说只有三十卷,danshi每卷都有几千个名字,每个都要核实清楚,还要誊录多份,不xiongdi呢!要想全部完工,最少还要三天时间。”

段安香张大了嘴巴:“三天?那可不成!王母明天就要回昆仑山了,她要拿到名册才能上路哩。”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不是说要在天界住一年半载的吗?”

“没法子,中土魔门又在蠢蠢yù动,王母不放心嘛!”

“我奉命到天界好几年了,一直没回去,不zhidao发生了什么事?”

段安香将嘴一撇:“还不是因为‘贤劫’的缘故嘛!佛宗这边刚有个提议,天庭还没开始jihui呢,消息就走漏了出去!魔门听见风就是雨,很快开始闹腾起来了!所以天官才那么急,需要调兵遣将,安排人手,及时防范。”

许飞琼眉峰微蹙:“怎么又是中土先开始作乱的?上次的暴乱才平定几天?这么快就又来了?”

段安香一甩流云水袖,语气中带着恨意:“斩草不除根,chūn风吹又生。说起来都怪那个许逊!也不zhidao他怎么想的,捉了那么多的魔子魔孙,一下子都放了,就连那几个大魔头,也不肯剪除,偷偷养着……”

话未说完,却被许飞琼止住:“妹妹不可乱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许真君也是奉天之命那样做的。”

段安香面现薄怒:“什么好生之德?关又关不牢,已经给他走脱了一个!若是剩下的再逃了,转眼又是一场大乱!”

许飞琼似乎怕她泄漏天机,忙催促道:“好了,妹妹别说了!坐下帮我审阅一卷!我jihui加班加点,彻夜不眠,先誊录中土的名册,明rì一早送过去,不耽误娘娘启程。”

段安香苦着脸摇头:“不了,娘娘还在等着我呢,我赶紧回去复命了!那些名册我看了就头痛,有那功夫,还不如回去练习‘九天之钧’呢!”说着转身往外走。

“妹妹慢走啊!”许飞琼并未出门相送,而是迅速埋头于书册中。

半个时辰不到,英台已经整好掉落地上的信笺,悄悄走到许飞琼身侧,低声道:“主人,都弄好了!”

许飞琼随手递给她一卷书册,头也不抬吩咐道:“那边有朱砂笔,先照着抄一段,我要看你写的字!”

英台接过书册,走到旁边的桌边坐下,展开一卷丝娟,提起朱笔开始抄写:

“群仙录,中土篇。中土十大洞天者,处大地名山之间,是上天遣群仙统治之所。第一王屋山洞,週回万里,号曰小有清虚之天。在洛阳、河阳两界,去王屋县六十里,属‘西城王君’治之。第二委羽山洞,週回万里,号曰大有空明之天。在台州黄严县,去县三十里,‘青童君’治之。第三西城山洞週回三千里,号曰太玄总真之天,终南太一山是,属‘上宰王君’治之。週回三千里,号三元极真洞天……第五青城山洞,週回二千里,名曰宝仙九室之洞天。在蜀州青城县,属‘青城丈人’治之……”

一面抄着,她一面默默记在心里。因为这些都是中土的修仙圣地,将来说不定会用的着。

不知何时,许飞琼已经站起身来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当她走到英台的身边时,见其字迹娟秀,但笔锋俐落有力,禁不住暗暗点头:“字为心声,看她落笔,就zhidao个xìng干脆而又细密,是个可堪早就的孩子。”

又看了一会儿,她忽然说道:“好了,不要抄在普通丝娟上,你去取几册空白箔书来,将这卷书认真誊录五遍。千万小心,莫要出错,若是错一字,就要撕掉重抄!入夜之前,一定要完成一卷!两天之内,全部弄完!”

“是!”英台答应一声,便开始去jihui了。

空白的金箔书是由一个身着绿衣、名叫“葳蕤”的少女管着的,此时见英台过来领取,禁不住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这书很贵重的,别都弄坏了!我只能给你十卷,若是完不成,再要的话就得请示主人了。”

“多谢姐姐!我会小心的。”

重新坐下之后,英台先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依照当年在万松书院做学问的样子,仔仔细细开始誊写。

“第十六,天姥岑,在剡县南,属真人魏显仁治之;

第十七,若耶溪,在越州会稽县南,属真人山世远所治之。

第十八,金庭山,在庐州巢县,别名紫微山属马仙人治之……”

这一次,她才有fangbian拜读真正的仙家秘录,而且恰好是关于中土圣地的秘闻,里面不但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十洲三岛的位置和主管人员,还夹杂着一些平常人难得一见的“仙籍语论”。

比如“jīng气为物,游魂为变。变易不节,人不长生。所以王母有金珰玉佩之道,轩辕行内视返本之术,不可不信之。”

再比如:“神者魂也,降之于天;鬼者魄也,经之于地。是以神能服气,形能食味。气清则神爽,形劳则魄浊。服气者绵绵而不死,身飞于天;食味者混混而殂,形归于地。理之自也。”

这些理论都是身登仙籍的敲门砖,主要用来教导洞天福地的真人们,然而对于身处玄都玉京七宝山的人来说,未免太简单了,没几个人会看在眼里。因为既然能来到这里,即使不是三清天神,最起码也是小神、小仙。

比如许飞琼门下弟子,虽然地位较低,却都是身在仙籍的人。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整个七宝山,只有英台等少数的几个人是其中的特例,只有她这样鬼身登天、阳气未足的人,才会将这些修仙的理论视作珍宝。

抄录的同时,英台心中明白:“许飞琼冰雪聪明,这是她在悄悄提携我呢!”

第126节 古洞


class="width">“落木萧萧奈尔何!洞庭日夜水扬波。www.65txt.com风雨苍生来鬼朴,烟花江湖舞天魔。”

白衣少女“素梅”静静站在祈风山前,默默沉思:“江湖传言,‘十大天魔’蛰伏千年,一旦现身江湖,必然是腥风血雨,赤地千里!可是,我看眼前这人文质彬彬,不像坏人呐!难道是传言有误,还是因为他是天魔中的特例?”

不远处,相貌英俊的尾三正一声不响地瞧着一块陈年石碑。他瞧得那么专注,似乎在瞧心上人一般。

那石碑经过风吹雨淋,早已变得斑驳不平了。

不过经过仔细辨认,依稀还能认出差不多一半的字。

素梅走上前来,嘻嘻问道:“师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尾三神情落寞,淡淡的道:“上也,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素梅吐了吐舌头:“这是谁写的?这么肉麻!”

尾三沉默无语,双目望着石碑,神思不知道飘到何处。

素梅眼珠一转,问道:“这不会是师娘写的吧?”

尾三“哼”了一声,呵斥道:“不要瞎问!我传你《天圣剑诀》,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除此之外,我的事不要你管,你也管不了!”

素梅笑嘻嘻的胡搅蛮缠:“师傅说来听听嘛!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你让徒儿这么远跑到祈风山,到底是为什么?”

尾三抬头望向山顶,眼中神光闪烁,沉吟片刻道:“半山腰处有一个古洞,你上去帮我看看,那……洞里有什么东西,有没有……枯坟一堆?”

“什么?师傅让我去看坟?”

尾三面色黯淡,点点头:“你去瞧瞧,回来告我。我就在这里等你!”

“师傅,不要去了!那里住着一大帮人,就算有坟,估计也被人平了!”

尾三面色骤变:“住的是什么人?胆子不小!”

素梅笑道:“师傅!那是魔门‘祈风教’,教里全是女子,一向十分神秘,整个祈风山,都是她们的领地!”

尾三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总有几百年了!师傅闭关太久,不了解这世上的变迁。”

尾三沉默了一会儿:“喔,又是几百年过去了!不论如何,总要上去看看。”

素梅目现疑惑:“师傅为何不去?以你的功力,还不是天马行空,任我来去?”

尾三只是摇头,一付神情索然的样子。

素梅道:“那么徒儿就替你走一遭。不过,祈风教有不少高手,我怕闯不进去。”

尾三冷哼道:“闯不进去,便将天圣剑还我!你当我传你剑诀,是让你任人欺凌的吗?”

素梅柳眉一弯:“嘻,师傅真小气!送人的东西还想要回去!说吧,若是真有枯坟又如何?要不要顺便问问祈风教?问那人怎样了?祈风教久居此地,说不定跟那人有些关系!”

尾三点点头:“顺势而为,务必打听清楚!”

“好!就交给徒儿了!”

素梅施展轻功,顺着山道疾飞,素体轻盈,宛如穿花蝴蝶一般。

不大一会儿,大约行了两三里,来到一道山口前。

忽然,一个面蒙黑纱的女子现身将她拦住。

“小妹妹来做什么?此路不通,若无要事,请往回走!”

素梅笑得山花烂漫:“这位姐姐,我是来游山玩水的,看这山风景秀丽,能不能让我上去瞧瞧?”

蒙面女子摆了摆手:“若只是游玩,山阴还有一条道,可以直通山顶。这条路不行!”

素梅笑道:“那么,我若说是来拜访贵派掌门上官小仙的,姐姐能让我上去吗?”

蒙面女露在外面的双眼忽然放出寒光,上下打量着她:“请问,尊驾什么人?”

素梅“呵呵”笑道:“我就是我了!姐姐看我像坏人不?”

“尊驾识得本门掌教?”

素梅摇头:“只听过名字,未曾见面。”

“那不成!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来此作甚?”

素梅不愿硬闯,便将得之于皇甫先生的“医仙令”拿了出来,笑道:“姐姐仔细瞧瞧,凭这个能上去吗?”

蒙面女吃了一惊:“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

素梅笑嘻嘻的道:“姐姐莫怕!我只想上去看看,贵派若不放心,可以请掌门人亲自盯着!我保证不动贵派一草一木!”

“掌门人不在!”

“那就请一位长老出来,陪我四处走走!要不然,我一个人闲逛也没意思!”

蒙面女听她说得客气,从她的笑容里也看不出歹意,于是道:“我领你去见梅长老,不过,你不能随便乱走啊!”

“好,姐姐请带路!”

素梅跟着对方又行了里许,来到一座绿树掩映中的阁楼前。

这时候,领路的女子已经将面巾摘了下来,露出颇为明艳的面庞,原来是一个青春少女,不知她先前为何将面孔遮住。

只听少女对着阁楼唤道:“启禀长老,有人手持医仙令拜山!属下拦不住,只好请她上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年约三旬、秀发如云的女子现出身来:“来人在哪?”

一转眼看见素梅,她不觉一怔:“真的是你呀!整个魔门都在找你,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素梅笑了笑:“姐姐说笑呢!魔门找的是许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眼看许仙就要到手,你却将他拐走了!还说没有关系?”

“许仙有手有脚,他不会自己走?”

梅长老望着她手中的医仙令,缓了口气:“说吧,来祈风山有什么事?”

素梅望着对方,缓缓说道:“我来找一个人!一个古人!”

“古人?你是不是疯了?我们这里有什么古人?”

素梅道:“确切的说,我是来找古人留下的遗迹,或许是一座枯坟,或许是一个石碑,或许是刻在山岩上的印记。位置应该在山腰的古洞里。”

梅长老面色一变,喝问道:“你怎么知道古洞的事?谁告诉你的?”话一出口,她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挥挥手:“你下去!这里没你的事!”

那女子躬身迅速离去。

梅长老双目盯住素梅,语气严厉的道:“古洞的事乃祈风教不传之秘,知道的人极少,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素梅微微一笑:“我不但知道,还能想象事关一位女子,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后来的去处,有没有留下遗言。”

第127节 剑雨


class="width">“遗言?没有!”梅长老冷声答道。www.65txt.com

“真的没有?你别蒙我,得不到答案,我不会走的。”素梅笑呵呵的道。

“说没有就没有!你就算在这里住三年也是白搭!”梅长老不由得瞪起了眼睛。

“那……我要去古洞看一眼,你可不能拦我!”素梅翘着小嘴道。

“不行,本门禁地,不容外人闯入!”梅长老面色冷峻,毫不退让。

“我要是硬闯呢?你不会出手杀我吧?”素梅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医仙令晃了晃,咯咯笑道:“我有同伴在山下等着,若见我一去不回,明日放出风声,贵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梅长老对医仙令颇感头痛,口气却是不肯稍缓,依旧冷冷的道:“你若想走,本派不会留难。若想进入古洞,却是不能!除非……你能闯得过本派的祈风剑阵!”

素梅笑了笑:“我倒是想闯闯看,不过,贵门万一下杀手,伤了我可不行!”

梅长老黑着脸没说话,心道:“怎会碰到这种无赖!凭着医仙令招摇撞骗,教你见识本门剑阵的厉害!”

稍停片刻,她蓦地发出一声清啸,声震山林,远远地传了开去。

时候不大,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数十位手执长剑的女子,倏然将两人围了起来。

素梅打眼一瞧,发现来人各据方位,前后有序,隐然布成了某种神秘的阵法。

她仔细数了数,发现组成剑阵的共有二十八位女子,年龄都不大,但是举手投足气势非凡,似乎修炼了很久一般。

一时堪不透阵法,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天圣剑,心道:“看样子,单凭空手是过不去了!我得圣剑之后,这可能是第一次使用,不知道威力如何。”

不知何时,梅长老已退出圈外,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高声叫道:“小姑娘,你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若不然,闯不过剑阵,罚你拜在祈风教下,三十年不得下山!”

素梅笑道:“噫!这是做什么?不要吓我啊!三十年我不老掉牙了?”

梅长老见她不为所动,当即对着众女大声喝道:“祈风剑阵!飘香剑雨!”

素梅笑道:“剑雨还能飘香?这名字起得好!”

不容细想,七柄长剑已经由左侧攻了过来!

她急退数步,闪身避让!

那剑如影随形,从后跟来!

与此同时,又有七剑从右侧袭到!

身前身后,也各有数剑乘机而入!

霎时间,她那单薄的身体已经被罩在十几把宝剑的光辉之下!

虽然如此,素梅临危不惧,天圣剑犹未舍得出鞘!

只见她白衣胜雪,腾起身形,在飘香剑雨中飞来穿去,仿佛穿花蝴蝶一般,轻松自如。

剑阵绵绵不绝,一波退去,一波又来,仿佛潮水,汹涌翻腾!

可是那些攻击都被她甩在尺许之外,连人影也摸不着!

斗了一会儿,梅长老见众人围不住她,禁不住有些惊讶:“这少女是何来历?年纪轻轻,功力不弱啊!”口中大声喝道:“祈风剑阵,相思剑舞!”

素梅听在耳中,知道对方可能要变阵了。

果不其然,剑阵之外忽然多了八个少女,身未携剑,每个人却抱了一把红琵琶!

梅长老将手一拍,“啪啪!”两响之后,丝竹之声便响了起来,同时伴随着声声娇啼!

“绿竹桥边初见,

如水动人心田。

梦里花娇人缱绻,

昨日柔情无限。”

乐音动人,歌声婉转,听在耳中,素梅的心里暖暖的,手足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围住她的二十多把长剑却不为所动,比先前骤然加快了几分!一时之间逼得她手忙脚乱!

素梅心中一惊,知道那琵琶乐音有些古怪,连忙凝聚心神,不去细听。

无奈那歌声穿透力太强!就算她捂住耳朵都能钻进来!

字字清晰,动人心弦!

“祈风亭里对面,

清溪别后各前。

茫茫东海寻个遍,

从此相思无间。”

周围的剑阵越转越快,等到一曲唱罢,素梅额上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

她心中有些焦躁:“山下那人还在等着,我若是迁延太久,未免惹人笑话!”

想到这里,她将心一横,忽然擎出了天圣剑!

宝剑乍一出鞘,寒光闪闪,映得众人眼中一花!纷纷闭目转头!

耳边传来一声娇吟:“落木萧萧奈尔何!洞庭日夜水扬波。风雨苍生来鬼朴,烟花江湖舞天魔。”

宝剑飞出,寒光一闪,就听见“咔咔”一阵脆响,众人手中长剑纷纷断做两截!

望着手中的断剑,数十位女子一下子呆住了!

梅长老同样吃惊不小,暗道:“我这祈风剑阵才开了个头,就被人家颇了,这可如何是好?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剑?怎么如此厉害?”

素梅自己也没想到天圣剑的威力这么大,忍不住咯咯浅笑,开心之极:“哎!那位姐姐,我是不是闯过剑阵了?你说的话可不能不算呀!”

梅长老将手一挥,令众女退下,面色变得有些红艳,说道:“祈风剑阵共有七关,你才闯过第一关,吹嘘什么?”

“七关?”素梅看了众女一眼,“那就请她们换剑再来?”

梅长老微微摇头:“她们不是你的对手。依你的功力,剩下几关也不用闯了!直接闯最后两关便可,‘祈风八倩’,‘一美当关’,请你少待片刻!”

说着取出一只竹笛,凑近唇边尖声吹奏!

笛音高亢入云,将素梅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叫人来也不用这么大声啊!”

梅长老的面色已非先前般冷淡,语气跟着缓和下来:“小妹妹有所不知,我们祈风教八位长老住得分散,远的还在百里之外,不如此无法召唤得来。”

“八位长老一起上阵?这就是‘祈风八倩’?”素梅吃了一惊,八位长老功力都不弱,不知道自己能否抵的住。

她勉强稳了稳心神,问道:“那么‘一美当关’呢?是什么意思?”

梅长老不紧不慢的道:“你如果闯的过我们八位长老的剑阵,自然只有掌门人才能接下了。”

“你说的是上官掌门?她的功力有那么高?竟然强过你们八位长老的联手?”素梅微微摇头,觉得难以置信。

梅长老却道:“上官掌门受祖师亲传,功力深不可测,小妹妹小心了。”

第128节 小仙


class="width">话音刚落,忽听林外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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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轻,清脆得仿佛黄鹂鸣叫一般。

霎时间,梅长老的面色骤然变了!

再看众女,一个个低头垂手,屏住了呼吸。

素梅觉得奇怪:“这里怎会有小孩子?眼前这些人功力都不弱,难道说会怕一个小孩子?”

未闻脚步声响起,树后忽然现出一个身着黄衫的美貌女子,身材婀娜,风华绝代,面上满是微笑,怀中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黄衫女乍一现身,这边众女已经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弟子无能,请掌门恕罪!”

白素梅心中一震:“原来眼前如此靓丽的佳人,竟然是祈风教的掌门上官小仙,江湖传言她上了峨嵋山,跟空相大师相聚数月,回来便闭关不出,十月之后产下一子,取名上官小相,想不到十有**竟是真的!”

只见梅长老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掌门人现身,不知有何吩咐?”

上官小仙轻哼一声,道:“‘风雨苍生来鬼朴,烟花江湖舞天魔。’你们这些人呐,不但眼瞎,耳朵也不灵!没听见人家怎么说?”

梅长老呆了一呆,问道:“属下愚鲁,请掌门明示。”

上官小仙并不做答,转头望向素梅,面色柔和的道:“妹子,你出自哪位天魔门下?手里拿的可是‘天圣剑’?”

素梅见对方神情不怒而威,面上偏又和蔼可亲,浑身上下透出一种神秘的气息,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答道:“这是天圣剑不错,传我剑法的人出自宁幽宫‘清幽洞’,至于是不是五百年掀起腥风血雨的十大天魔,我却不知道。”

“宁幽宫清幽洞?怪不得宁九幽自己关了山门,原来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身负圣教重责,却不能好好看护,他犯的错不小啊!看我不乘机参他一本!”说到这里,上官小仙笑了起来,将手一摆:“梅芳华,你带大伙儿下去,不要斗了!既然是天魔传人,便是魔门的精英,莫要斗得两败俱伤,给佛道两家看笑话!”

“是!”梅长老答应一声退下,临走之前没忘多看素梅一眼,心中犹感疑惑:“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会既有医仙令,又有天圣剑在手?她究竟是和出身来历?”

众人去远,现场一下子清净下来。

上官小仙一面轻轻拍着怀中的婴儿,一面柔声笑道:“妹子,既然来了,就跟我去喝杯茶再走,我们祈风山出产的‘圣茶’,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你可能还没有尝过哩。”

“好呀!我跟姐姐去,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你想问什么?是关于古洞的事吗?我刚才身在林外,都已经听见了。只是因为怕惊了孩子,才没有进来。”

素梅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甜甜笑道:“姐姐能带我前去吗?传我剑诀的人还在山下等着,得不到答案我无法回去答话。”

上官小仙略一沉吟,问道:“那人姓什么?为何不亲自前来?”

“姓尾,自称‘尾三先生’。他不肯上来,却要我过来看看古洞中有没有枯坟一堆。”

上官小仙略有些吃惊的样子:“真有姓尾的人?怪不得古洞口题着‘尾生魂游抱柱信,疾风摧绕相思树’,我原以为出自史上的典故,却没想到事关本派之秘!妹子不用看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素梅叫起来:“哎呀,那可太好了!”

上官小仙收摄心神,一字一句的道:“长居古洞的乃是本派第一代祖师,在洞内修行八百年,一步都不肯离开。直到三百年前,她老人家功力大成之后,才不得不去‘海外圣境’!”

素梅十分兴奋,叫道:“这么说,她没死了?请教姐姐,什么是‘海外圣境’?”

上官小仙笑了笑:“仙家有十洲三岛,我们圣教也有十几处海外圣境,都是能躲避天劫的修真圣地。等将来妹子练功有成,也可以飞升过去呢。”

素梅微微一笑,问道:“十几处圣地,贵派祖师去了哪一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本派第八代掌门,前代掌门离去得太早,还未来得及将教中秘闻都告诉我,就跟许逊率领的天兵打了起来,不幸被人家捉了去,现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要是能找到她,或许能问清前代祖师的去向。”

素梅心中一滞,暗道:“落到最后,要弄清这些秘闻,还要着落在许仙身上!根据爹的猜测,那许仙可能是许逊老贼故意留在人间的,让他作一个引子,专门引诱魔教找上门去,好将魔门精英一网打尽!”

上官小仙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在为找不到人而犯难,劝道:“妹子不用发愁,山下的尾三先生若是真的修成了天魔,不愁找不到祖师的下落。”

“姐姐为何这么说?”

“妹子还不知道呢?这道理就跟仙家修炼一样,若能白日飞升,就可以飞至十洲三岛;而我们圣教只要能修成天魔,就能同样飞起来,一口气御风行空几万里,飞临海外圣境。圣境虽多,也只有十几处,大不了挨个找一遍就是。”

素梅笑道:“姐姐说得真好!”

这时候,上官小仙怀中的婴儿忽然啼哭起来,她一面轻轻拍打,一面薄怒轻嗔:“死小鬼,刚刚吃了奶,难道这么快就饿了?”

素梅凑近前去,见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禁不住问道:“姐姐,您……真的上了峨眉山?”

上官小仙看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妹子,你现在年纪还小,尚不明白感情的事。缘分来了,挡是挡不住的。不管你是道是魔,还是修炼多年的高僧,如果强要压抑,只会更加痛苦。那分痛苦,能令人跳崖投江!一个人若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

素梅听得呆住了,不知不觉,她感到心里有些痛:“这世界太复杂了,为何要有魔道之分呢?正邪誓不两立,你杀过来,他杀过去,难道就没有和解的法子?”

第129节 抱柱


class="width">祈风山下,一袭青衫。www.65txt.com

尾三静静地站在一块突起的山石上,迎着秋风肃然而立。

抬头望着山顶的流云,他心里波涛翻腾,思绪早已飞到了千年之前。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初次见她的场景。

“绿竹桥边初见,如水动人心田。”

那一天,她穿着一件绿色的衣裙,身材纤纤,婷婷玉立,明亮的眼睛好似秋泓,娇柔的声音宛如画眉。

她当时站在桥上,轻轻唱着一首歌:“上也,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那一刻,他的心被深深的打动了!

“真难想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忠贞的女子!”

为了那分心动的感觉,他一次又一次在桥下静静地等候。

多少个缠绵的黄昏,多少个相依相偎的夜晚!

终于有一天,那女子不知何故没有来。

他等了很久很久,眼看大水来了,也舍不得离开。

于是乎,从那之后,人世间便有了“尾生抱柱”的千古传说。

他死了,死的很坚定,很果敢,没有一丝后悔!

他没想到的是,在被阎君放回阳世之后,再度见到那女子,结果一切都变了!

那女子翻脸无情,又一次害死了他!

那时候,他只是感到伤心,遗憾,疑惑,不解,并没有多少恨意。

时光流逝,数十年之后,他正在冥界服役,忽见那女子伴在黑山老妖身侧,放浪形骸,肆无忌惮,不但对他没有一丝的柔情,还拿言语讥讽正在受苦的他。

直到那一刻,他才觉得心痛、愤恨,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将一颗心拴在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他打破头也想不明白,那样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孩,怎会忽然变得那样坏!

一怒之下,他投身魔门,开始修炼魔功,想要争一口气!

等到后来,他功力大进之后,费劲心机捉住了她,谁知却从她口里得到一个惊天之秘!

那是一个令他既欢喜,又痛苦,既自怜,又自责的秘密!

一想起那个秘密,他就说不出的痛恨,恨自己的疏忽,恨自己一双眼睛不够明亮!

恨完之后,他又觉得心痛:“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人家!”

那种痛苦伴随他数百年!

直到今天,面对残损的石碑,他心里依旧十分沉重!

不知不觉,他又低吟起那句诗来:“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它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正吟着,忽见一道白光沿着山道疾驰而下!

眨眼之间,白衣飘飘的素梅已经来到跟前,双颊泛红,眉开眼笑,叫道:“师傅,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尾三心中怦怦乱跳:“快说!怎么样?你见到什么人了?”

素梅收住了口,眼珠滴溜溜乱转,笑嘻嘻的道:“师傅!你那天圣剑诀不管用!祈风教掌门说你藏私,才传一半,还有一半没传呢!”

尾三轻哼一声:“快将打听来的消息告我,若能令我开心,就再传你几式!”

素梅也只是随口敲打两下,没指望对方答应,闻言大喜道:“师傅,你要找的那人没死!”

尾三双目放光:“这么多年了,她一个弱女子,怎能还活在世上?”

素梅白他一眼:“你不知道?越是女子,越能长寿!”

尾三没有理睬她的讥讽,迅速问道:“你打听到她的去处了?”

素梅故意吞吞吐吐:“打听到一半。”

“怎么是一半?你快说!”

“她……已经神功大成……飞升海外圣境去了。至于究竟在什么地方,没问出来!”

尾三面上先是惊喜交加,随即又显得有些焦躁,来回跺了两步,自言自语,恨恨的道:“‘十六天魔女,分行锦绣围。千花织步幛,百宝贴仙衣。回雪纷难定,行云不肯归。舞心挑转急,一一欲空飞’。唉,为什么去得那么快?”

素梅听得迷糊,问道:“师傅,你说什么呢?”

尾三怒道:“我在说海外圣境!分行,锦绣,围猎,千花,织绵,步幛,百宝,贴心,仙衣,回雪,无定,行云,不归,齿舞,心转,空飞,一共是十六圣境,可以用一首诗串起来。你修行太浅,自然不会知道!”

素梅听的欣喜,鼓掌道:“这些圣境的名字真好听!师傅,这首诗是你作的吗?”

尾三看着她天花烂漫的样子,不觉收了怒气,情绪变得有些低沉,缓缓说道:“我哪里作的出这个?想当年,魔尊降临人世,传下十六名女弟子,还有不少的诗词乐曲,这首诗就是魔尊所作。后来,那些女弟子都成了大器,各自飞升海外,开创出一片天地,从诗中撷取了名字,称为‘十六天魔之域’,又名‘十六圣女岛’。”

素梅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岛名那么好听!”

尾三想起要找的女子,不觉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十六圣女岛’只准女子进入,身为男子是不能进去的。她若是去了那里,我可就麻烦了!”

素梅听得惊奇:“怎么会只准女子进入?那些男子呢?修魔大成都去了哪里?”

“恶魔岛!”

素梅皱了皱眉:“名字好难听!”随即又道:“怎么只是一处?那么多人都住在一个岛上,不会觉得憋屈?”

尾三面色冷峻的点点头:“那是魔尊亲手创立的一个大岛,所有魔功大成的男子都在那里,吃喝玩乐,百无禁忌,那么热闹的地方,怎会觉得憋屈?”

“这么说,师傅要找的人可能去了十六圣女岛。免了臭男人的骚扰,那也不错啊!”说到这里,她忽然吐了吐舌头:“师傅,我可没有说你!嘻嘻!你长得这么英俊,对情又那么转一,若是去了圣女岛,保证有很多人喜欢!”

尾三瞪她一眼,没有说话。

素梅忽闪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道:“师傅,你不是修成天魔了吗?难道还不能天马行空,随意踏足海外圣境?”

尾三面上再现微怒,道:“‘天魔’算得了什么?以鬼身修魔,我走了老大的弯路!别人都是从人身开始修魔的,功力比我高的多如牛毛!以我的功力,若是去了海外圣境,纵然不死,也无法随意外出。除非……我能功力大进,修至‘神魔’之境,才能不受岛主的约束,信马由缰,自由来去!”

素梅感到惊奇:“‘神魔’之境?那是什么境界?师傅能不能仔细说说?”

尾三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努力使自己安定下来,缓缓说道:“若拿仙家境界来比,天魔相当于小仙,只能流连于十州三岛、海外圣境,却不能飞到天外去。神魔的境界要高一大截,相当于仙家的‘三清天神’,可以往来于人间天界,自然不受岛主的约束。”

素梅忽然觉得心中不忿:“什么时候修魔也有那么多的约束了?连寻找爱人的权力都没有,岛主也太不近人情了!师傅若是去了十六圣女岛,那些岛主能把你怎么着?”

尾三想了想,道:“若只去一处地方,倒不要紧。纵然被囚,罪不至死!只是,我不知她在哪一处圣女岛,又不能一处处查找,这可怎么办?”

素梅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忽然眼波流离,笑道:“师傅莫急,你将天圣剑诀传我,我尽快修成天魔,帮你去找!想来那些岛主不会为难我一个女孩子吧。”

尾三轻哼道:“你道修炼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你根基扎实,聪明伶俐,没有上百年的苦心,也难飞临海外圣境。而我,已经等不及了!”

“那……师傅若是心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我听上官小仙说,你要是能找到祈风教上代掌门上官飞凤,就有可能从她那里寻到那人的消息。”

“上官飞凤?她却在何处?”

素梅摇头:“这是困扰魔门几十年的大秘密!不知多少人在找呢!上官飞凤跟魔门其余十脉的高手一起,自从大战许逊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阴间都找过了,始终找不到他们的影踪!”

尾三深感头痛,不由得抓起飘在额前的头发使劲扯:“你这是什么法子?不但帮不了我,反倒使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那些人能被囚禁到哪里?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素梅暂时不愿透露许仙的秘密,笑道:“师父不要怪我瞎想。根据弟子的判断,上官飞凤还在中土!要么被囚在名山大川,要么困在仙家的洞天福地。以师父的功力,虽然闯不了十州三岛,却可以将那些洞天福地搅个鸡飞狗跳!只要没有天兵天将守着,那些‘真人’哪里是你的对手?”

尾三皱着眉头来回踱了几步,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若是都闯一个遍,那要花多少时间?再加上数不清的名山大川,岂不是大海捞针一般?好在距离不远,守护人的功力也不是太高,未尝不可一试!”

素梅从旁笑道:“师父若给我三五年时间,弟子或许能想到别的法子,至于现在,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说这话时,她又一次想起了许仙。

她已将剩下的希望寄托在许仙身上了。

第130节 鸣钟


class="width">“灵山一峰秀,岌然殊众山。www.65txt.com盘根大江底,插影浮云间。”

长江之畔,金山之巅。

剔了光头的许仙正心烦意乱地坐在伽蓝殿读经,心里想着失去影踪的白衣少女,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天魔现世,赤地千里,希望她别有什么事才好。”

“唉!她怎么还不回来?”

才过一会儿,他又想起金华山,忍不住叹了口气:“师门近了,然而却回不去!如此滞留佛门,何时是个了局?”

寺内钟磬声声,佛音不绝,听在耳中,却如窗外的秋蝉,鼓噪刺耳。

许仙放下经书,在殿中不停地走来走去。

透过纱窗,可以看见殿后院中有十几棵细细的紫竹。

那些竹子看起来非同一般,竹竿紫红,竹叶翠绿,红绿夹杂,十分别致。

他很想出去走走,可是却不敢。既怕被法显发现后责备,又怕被魔道中人认出来。

往日里,在他颂经的时候,法显时不时过来瞧瞧,帮他解惑,耐心引导。

除此之外,法显还不止一次地叮嘱他:“殿内布有机关秘阵,只要不出殿门,便不会为妖人所乘。”

所以,他自从来到金山寺,便很少出去。

不知何故,今天寺内来的游人特别多,几乎所有的和尚都忙着应酬去了。

就连法显也亲自上阵了!

法显时刻谨记弘扬佛法,趁着人多,在天王殿开堂讲经。

老和尚鼻梁高直,额角宽阔,端坐在大殿正前方高高的蒲团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眼望下面跪着一众凡夫俗子,禁不住心生慈悲,讲经格外卖力,将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得天花乱坠。

“金刚譬喻般若,能破众生的执着。众生的执着,从无始劫以来,到现在都未能破。若破了我执,谁也不受生死。我执不易破,惟金刚般若能破。”

才开个头,他望了台下一下,发现又有不少人进来,于是越发高兴,问听经的众人道:“你们说,什么是‘我’?什么是‘我执’呢?”

众人瞪大眼睛瞧着他,纷纷摇头,却没有人敢开口。

法显不得不自说自话:“我们死了以后,到地府受审的那个,就是‘我’,不是我们的身体去,是‘我’去,。我’,执则有,不执则无。所以,是‘我相’到地府受审。判罪后,到地狱处受苦的,也是‘我’。不是我们的身体去受,身体已死了,埋葬了,没有受与不受,只有‘我’去受。”

听到这里,台下的愚妇愚夫纷纷点头,傻傻的笑着:“大师讲得好,就是好!我们晓得了!”

法显也不管他们是否真的明白,只是面现笑容接着说道:“一切罪都是由我而造,例如行路时,不知不觉,踏死了一只蚁子,不知道,便‘无我’,‘无罪’。若见到一只蚂蚁,故意踏死它,‘有我’,有杀蚁罪,所以一切罪都是从‘我’而生。”

刚刚讲到此处,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年轻女子的嘻嘻笑声!

法显定睛一看,发现不知何时,殿内多了二十多位红装素裹的娇艳女子,个个环肥燕瘦,相貌不俗,打扮得花枝招展。

他以为来的一群大户人家的家眷,因而并未在意,只是敲了敲面前的木鱼,示意大家肃静,然后半闭双目,继续讲经。

“我佛有言,不但一切罪从我而生,一切贪嗔痴烦恼,亦是由我而起,所谓我贪、我嗔、我痴、我嫉忌、我谄曲、我憍慢,无我,一切烦恼无所从起。

烦恼因我而生、业因我而作、轮回因我而受,都是因为‘我’,称为我执。‘我执’非常厉害,亦不易断,惟有金刚般若,可以断我执,若不断除我执,生死无有了期……”

话音未落,忽听台下响起一个嗲嗲的叫声:“大师,你讲得好难懂!我们学问浅,听不明白哩!”

法显睁眼一瞧,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双十的美貌女子,不禁心中一怔,道:“老衲讲得不够清楚?那么,我就再讲一遍……”

这时,忽有一位媚态逼人的女子“咯咯”笑道:“大师,小女子敢问一句,您老修为多年,有没有修到‘金刚般若’的境界?”

法显略现迟疑,思索片刻道:“惭愧!老衲多年修持,尚不能完全断绝‘我执’!因此还达不到‘金刚般若’的境界。”

众女眉飞色舞,笑得花枝乱颤:“老和尚,连你都没修成,却讲得头头是道,这不是夸夸其谈,蛊惑人心吗?”

法显眼见对方眉目不端,言谈放肆,禁不住心中一凛,暗道:“这些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却不知是何来历?所为何来?”

众女见他不答,更笑得前俯后仰:“嘻嘻,老和尚,不要讲经了!金山寺风景秀丽,倒不如改作酒楼!”

“哈哈,我看还是改青楼的好!”

法显见众女肆无忌惮,心内更加肯定这些人是来捣乱的。

直到此刻,他还是吃不准,这些人欺上门来的目的何在。

“若说是为了魔佛之争,妄图推倒金山寺?不像!这只是一群女子,手无兵刃,全屏口舌之利,自然不会损金山寺分毫。”

“难不成是为了许仙?莫非许仙来时走漏了风声,为魔教察觉了?”

“不错,这些人说不定是冲着许仙来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去,目注身后伺立的弟子,传音入密说道:“如风,你去殿外瞧瞧,看伽蓝殿方向有无动静。”

如风微微点头,缓缓退去。

今天的情况有些异常,他身为神僧门下弟子,也已经觉察到了。

这时候,只见法显笑容不改,慢慢站起身来,走近挂在旁边的一口大钟,凝聚功力,缓缓敲起钟来!

“咣,咣,咣……”

钟声一起,震人心魄!

那是一种庄严肃穆的声音,能令浮躁的心沉淀下来,邪佞的思虑得到净化。

听到钟声,殿内的老百姓还没有觉出什么,那些喧嚣吵闹的女子却一个个变了脸色。

本来涂脂抹粉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有的人皱紧了眉头。

有的人捂起耳朵。

还有人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声。

“唔……大师别敲了……好难受……”

“大师……神僧,小女子知错了……”

法显不为所动,依旧不急不缓地敲着,同时口中诵经,绵绵不绝:“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一段经文尚未诵完,台下诸女已经坐在地上,手捂双耳,面现痛苦之色。

法显见了,心中不忍,便停下撞钟,只是缓缓诵经:“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则为第一希有……”

这时候,徒弟如云悄悄走回来,传音禀告:“师尊,外面一切如常,伽蓝殿并无动静。”

法显点点头,口中诵经也缓了下来,改成了白话讲解:

“山珍海味令我们饱,

可是无量百千山珍海味不如一口空气,

因为一口气不来便会断命,

但我们不能因此光吸空气而不吃山珍海味。

读诵金刚经胜于无量百千七宝布施,

我们若光只诵经而不作七宝布施,

如同光吸空气而不吃山珍海味,

当我们未悟之前,死此生彼,死彼生此,

于生生死死中,唯有业随身而带不走七宝……”

许仙身在伽蓝殿,远远的听到钟声,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正想从窗外收回目光,坐下来接着读经,忽然发现后院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妇人,年约四五十岁,身宽体旁,浑身上下肥嘟嘟的,仿佛养肥的桑蚕一般;另一个是位身材婀娜的少女,身着黄衫,脸蒙紫纱,看不见本来面目。

许仙只能算是金山寺的客人,来的时间不长,因而猜不透这两人是什么人,更不明白她们与法显的关系,因而他只是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

却见两女快步来到紫竹林中,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

许仙瞪大眼睛瞧着,不知道她们在找什么。

“竹林之内能找到什么呢?难道要找竹笋?可是那么几棵幼竹,能生出丰满的竹笋来吗?”

一阵山风吹过,将少女脸上的面纱吹了起来!

许仙见了,忍不住浑身激动,失声惊叫:“咦?她怎么来了?”

第131节 迷魂


class="width">那女孩像极了白衣少女素梅,然而许仙却知道她不是,因为他不但认识对方,而且跟她很熟悉,曾经在她家里做过不止一天的牧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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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不是别人,乃是白得财的女儿,名叫“白素贞”。

许仙只是想不明白,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竹林中的两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来看。

此时的许仙剔了光头,身着僧袍,正是一个佛门小僧的样子。

他已经离开白家有一段时间了,身材长高了许多,面目也经白衣少女素梅仔细装扮过,跟原来差别很大,就算不剃头也难辨认。

果然,白素贞一见之下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觉得这人的五官有些面熟。

还没等她仔细辨认,只见那妇人双眉一竖,低声道:“小和尚贼眼溜溜,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丫头过去,试试你‘孽海**’的功夫,给他一个教训。莫让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白素贞迟疑道:“真要……对付他?”

妇人低喝道:“怎么?你第一次跟师叔出来,就不听我的话?”

白素贞一咬银牙狠了狠心,伸手揭开头上的面纱,露出吹弹得破的粉面,向着许仙走过来。

许仙看着她走近,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心中高兴,脸上满是笑容

白素贞袅袅婷婷走近窗前,满面生春,笑靥迷人,柔声道:“小师傅,你在做什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许仙看着她花一般的面庞,心里暗自感叹:“人说女大十八变,她才十三四岁,就出落得这么迷人,若是假以时日,岂不是倾城倾国之貌?也不知将来谁人消受得起?”

白素贞看他痴迷地呆望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些着恼,同时记起师叔的吩咐,当下不再犹豫,将长长的衣袖轻轻一甩,带起一缕香风,从许仙面前掠过。

许仙只觉得芳香扑鼻,心中为之一荡,口中才叫出三个字:“二小姐……”整个人就变成一堆软泥,依着窗棂,缓缓倒了下去。

白素贞骤然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禁不住大吃一惊,浑身颤抖!

“这人是谁?声音如此熟悉,难道是他……不可能的!他怎么变化这么大?连我都认不出来……难道是他易了容?可是,他怎么忽然作了和尚?不会的……决不会!”

“可是……叫我二小姐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了!是他!一定是他!”

她呆呆的站着,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我没有问个清楚,就用了‘孽海**’的功夫。这功法我还是初次使用,也不知后果如何。他要是就这么死了……”

她紧紧地咬住了红唇,心里懊悔不已。

“我想救也救不了他!这可怎么办?我不能求师叔解救,师叔脾气古怪,若是求她,说不定反而害了他……”

正在她心中难过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那妇人的声音:“丫头快走!东西到手了!”

白素贞很想跳进窗子再看一眼许仙,可是她不敢。

“死丫头磨蹭什么?你几个师姐缠不住法显,再不走,老和尚就要过来了!”

白素贞愁眉苦脸,不得不靠了过去,低声问道:“师叔,我对那人……用了神功,他……会死吗?”

妇人一把拖住了她,纵身越过高墙,笑道:“死不了!哈哈……哈哈!”

听说死不了,白素贞稍微放了点心,暗道:“只要不死,总会有救的!”口中却问道:“师叔笑什么?”

妇人腾身飞出数十丈,转头望她一眼,笑得越发狂放:“哈哈……他不但不会死,而且会很开心!骨软筋麻,幸福无比!哈……一直做美梦,梦里全是我美貌的师侄!”

白素贞面红泛红:“师叔说什么呢?我跟他素不相识……他干嘛要想着我?”

妇人并未察觉她心中的不安,脚下不停,径直往前飞奔,同时笑道:“从今而后,那小和尚就变成了花痴!我看那法显贼秃功力再高,也是干瞪眼了!哈哈哈哈!”

白素贞越发心中不安,身子越来越沉重:“师叔,怎么会这样呢?弟子一招‘孽海**’,怎能有如此威力?”

妇人拖得有些费劲,此时见离开金山寺已经很远了,便收住脚步,缓缓沿江而行,低声笑道:“孽海花,当世五大奇花之一,内藏‘孽海尘缘’无尽玄机,不是闹着玩的!这门功夫总共有九重……我当年也曾经练过,可惜……没练成!你师父功力那么高,也才练到第五重境界!她让你每日对花修炼,对你的期望可高呢!你现在年纪尚轻,只要勤加修炼,前途不可限量!”

白素贞紧锁愁眉苦着脸道:“我若是施展一次,就迷倒一个人,后面跟了一大群男人,那不成了人人唾骂的妖女?师叔,这门功夫我不想练了!”

妇人收了笑容,双目凝视着她,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丫头,我问你,什么功夫不会害人?”

“我想……练剑!”

“刀剑砍伤的是人的身体,这功夫控制的是人的魂魄,两者只有方式不同,并无好坏之分。我们身为女子,气力不足,不该强练刀剑,而应以修练心神为上。你若觉得这功夫霸道,以后少用就是。练还是要练的!要不然,你师父那一关就过不去!她不会放过你的!”

白素贞心中想的还是许仙的安危,忍不住问道:“师叔,这门功夫有解吗?”

妇人瞄她一眼,道:“‘孽海**’只是第一步功夫。在你练成第六重‘孽海生尘’之前,基本上无解!”

白素贞面露喜色:“什么是基本上无解?那就是有办法了?”

妇人脸上浮现出神秘的微笑,口中却道:“嘿嘿,没有!”

“真没有吗?师叔莫要骗我呀!”

妇人脸色一沉:“丫头,那小和尚是你什么人?值得你问来问去?”

白素贞心惊肉跳,忙撒娇道:“师叔,弟子是第一次出手嘛!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样害他,心里过意不去。”

妇人冷哼一声:“你师父怎么教你的?心慈手软,怎能成就大事?哼哼!回去之后,先杀一百只鸡,再宰一百条狗!然后出门,就不怕见血了!”

第132节 皈佛


class="width">“须菩提!于意云何?佛可以具足色身见不?”“不也,世尊!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何以故?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

法显神僧将一部《金刚经》讲得天花乱坠,正讲到得意之处,一睁眼,发现那些妖艳女子不知何时全都走光了!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对!这些人肯定做了什么,若不然,怎会轻易离去?”

微一沉吟,他对着余下之人挥挥手,道:“今天就讲到这里,诸位施主早些下山去!勤加修持,早成证果!”

“多谢神僧教诲!”众人纷纷起身,合掌致谢。

法显出了大殿,在寺中来回查看。

此时天色已晚,人渐渐去得差不多了,负责接待的弟子们也纷纷回到平日修炼的地方。

整个金山寺变得空旷了许多。

法显越走越觉得心绪不宁,直觉寺里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还没走到伽蓝殿,就见一个弟子跑过来,口中叫道:“主持!不好了,‘若海’师弟晕过去了!”

法显心中一惊:“果然与他有关!”

一转念,又觉得有些奇怪:“妖人既然来了,为何不将他虏走?而是只将其打昏?”

他大步如飞跨进伽蓝殿,一眼看见许仙正面朝墙壁倒在窗前!

来到近前,伸手一摸,身上还是热的,摸摸脉门,还有搏动,只是较为散乱。

“阿弥陀佛!幸喜这孩子一息尚存,不然追悔莫及!”

法显轻轻板过许仙的身子,将其平放地上,从上到下仔细察看。

此时的许仙面色红润,呼吸深沉,仿佛睡着了一般,脸上还挂着傻傻的笑容!

法显找来找去看不到伤痕,心中暗道:“看这样子,好似中了下三烂的迷香一般。可是又有些不同。普通的迷香往往让人脉搏舒缓,却不会导致散漫无章的症候!”

如云和尚一直跟在师父身后,见此情景心感愧疚,说道:“师父,都是弟子的错!刚才出来看时,若海师弟还好好的!谁知我刚离开一会儿,就成了这样!早知如此,我就守在这里了!”

法显摆了摆手:“该来的总会来!罢了!你不要自责了,快去弄些水来。”

“是!”如云答应一声,疾步跑了出去。

法显伸指捏住许仙的下关、颊车二穴,在他嘴里放了颗佛门小还丹,然后伸出食指点在印堂穴上,缓缓运功,帮他提神醒脑。

无奈这两种法子都不济事,许仙还在呼呼大睡!

不一会儿,只见如云双手托着一只大大的水缸,从江边飞奔而回,进了伽蓝殿,将水缸轻轻放在地上。

法显点点头:“好,辛苦了!你去守在门口,不要让外人进来!”

如云依言而行,走到门外,背对大殿站着。

这时,法显伸出一只手,提了许仙的双足,将他倒过头来浸在清水里。

那水很凉,然而许仙却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梦呓般的说道:“唔唔,好爽!痛快!”

法显心中一滞,苦笑道:“这孩子怎么了?看起来不是迷香!好似着了魔一般!说不定是魔门高手所为。”

他却没有想到,许仙服了那么多温热壮阳的石药,又喝了上百坛的杜康酒,早已将体质改造得不惧寒冰,又怎怕江里打上来的凉水呢?

没奈何,法显只好又将许仙从水里提出来。

“魔门之惑,千差万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容易解啊!”

“难不成要逼老衲动用佛门狮子吼?不成,狮子吼至刚至猛,虽能破除魔障,只恐坏了这孩子辛苦修炼的功夫,那样他就算醒过来,还不跟我急眼?”

“除了狮子吼外,便剩下‘伐毛洗髓’了!老衲拼着动用全身功力,为他推按周身三百六十五穴,想来也能凑功。只不过那样一来,我至少七天之内无法御敌。若妖人再来,那可怎么办?”

法显低头琢磨了好大一阵:“不行,此事不能急,急则生乱。还是先试试别的法子。”想到这里,他伸手托起许仙,迈出房门走了出去。

穿过几个殿堂,一路北行,不久来到一个高高的木塔前。

那塔名为“慈寿塔”,为砖心木檐楼阁式建筑,八角七级,塔刹入云,翼角高举。

守塔的是一个白眉老僧,端坐在塔门口,看见法显过来,并未起身向迎,只是点点头:“师兄来!怎么还带了人来?”

法显道:“这孩子是本山弟子。魔门潜入寺内,不知对他做了什么。我来问塔中人几句话。”

白眉老僧双目圆睁,道:“怎么?魔门公然闯上山来?胆子也太大了!”

法显知道这人是急脾气,忙道:“她们是偷偷上来的,这会儿都退走了。除了这孩子受了蛊惑外,别的没什么事。”

白眉老僧将身子让开了些,道:“师兄请进吧。下次有事,别忘了叫我!”

“嗯!好的!”

法显进入塔内,托着许仙拾阶而上,一口气登上七层,来到塔顶。

塔顶很狭小,西面墙上开了一个小窗,正中蒲团坐着一个年轻的和尚,方面大耳,神情肃穆,正双掌合十迎着夕阳,口中念念有词。

察觉有人进来,年轻和尚缓缓睁开了眼,见是神僧到来,连忙行礼,口中叫道:“师伯大驾光临,恕弟子未曾远迎。”

法显将手一摆:“坐,不要拘礼。你的‘夕照佛影’练得怎么样了?”

年轻和尚面显尴尬之色,道:“弟子心气不定,魔心难除,进境很慢,只是最近才刚刚有点入门。”

法显将许仙平放在地上,道:“莫要急,夕照佛影乃是佛门顶级神功之一,没有百年光阴很难修成正果。就算令师,也是先从青灯佛影开始修炼的。”

年轻和尚愈发惭愧:“弟子好高骛远,让师伯见笑了。”

法显表情严肃的道:“取法乎上,得乎其中。你的眼界很高,阅历丰富,这不是坏事。只要能定下心来,前途不可限量!老衲今天来,就是为了向你请教的,借你法眼,看看这孩子中了何种魔障。”

年轻和尚将身子靠近前去,低头凝视着许仙的面庞,稍停片刻道:“师伯你看,他面颊红润,两腮泛青,这是心气盛而肝气滞的表现,拥有这派魔门心法的至少有两家,分别出自祈风教和枯木门。”

随后,他伸手翻看许仙的眼睑,道:“瞳仁中正,不散不聚,血气未枯,那不是枯木门了。”

又卷起裤管看了看,接着道:“腿内侧无异常,没有青筋隐现,肝经未伤,也不是祈风教了!奇怪,那会是什么呢?”

第133节 子夜


class="width">法显忽然道:“我听说魔教门派众多,除了一殿二宫三教四门之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小门派,拥有不少难得一见的高手。www.65txt.com那些人很少在江湖中走动,却各自练了些魔门秘术,一旦出手,便很难解救。”

年轻和尚点点头:“师伯说得不错,魔门求新求变,故而每位高手都能与众不同。但是,这些高人也各有所传,绝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果仔细辨认,就能看出承传脉络。”他一边说,一边将手搭在许仙的腕上,闭目细察脉搏的跳动。

“不浮不沉,舒缓散漫……十分奇怪……”

说到这里,他忽然睁开了眼,凑近许仙跟前嗅了嗅:“咦,竟然还留下一点异香!师伯,你仔细闻闻,能否闻得到?”

法显低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点头:“不错,这香味我从未闻过!渲孔,你可曾在别处闻见过?”

年轻和尚似乎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苦笑道:“不瞒师伯,这种香味我当年闻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虽然稍有些差异,但都是同一类型。只不过,像这样清新持久的幽香却是十分罕见。”

法显听得皱眉:“你是在何处闻到的?”

渲孔并不作答,只是简单的道:“这是一种处子的幽香。弟子若猜的不错,出手的极可能是一位女子。这位师弟,可能有大麻烦了!”

法显呆了一呆:“什么‘处子的幽香‘?有话请直言,不要打哑谜!”

渲孔眼中星光闪烁,稍微停顿了一下,道:“魔门有一个旁支,叫做‘花间派’。其中有男有女,以女子居多,很少在江湖走动。这一支的历史比较长,也不知究竟是从啥时候开始的。只是到了近百年前,出了一个才智过人的女子,花间派才变得异常醒目,令魔门各派不敢小觑。那女子名叫‘子夜’!”

“子夜?”法显不觉重复了一遍,“我怎么没听说过?”

渲孔微微一笑:“师伯一心向佛,非世俗中人,没听说也很正常。话说‘子夜’非但是一位绝世美女,而且有着离奇的功力,更加难得的是,她还善于吟诗作词,曾经一口气作了七十五首‘子夜歌’,分别赠与七十五位当世高人。‘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这些诗都是她作的……”

法显听得皱眉:“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渲孔连忙停住吟诵,话题一转道:“那七十五人有的是武林高手,后起之秀,有的是青年才俊,饱读诗书,其中不乏功力深湛、足智多谋之人,然而在接到信笺之后,一个个都得了失心风,要么欣喜若狂,抛家离子,不知所终,要么整日嘻嘻傻笑,不理世事!弟子以前在玄阴教有一位师叔祖,据说就是被她害的,疯疯癫癫,时好时坏,虽经多方调治,还是一直无法除根。”

法显听得吃惊:“阿弥陀佛,魔女竟然如此厉害?那岂不是纵横江湖,无人能敌?”

渲孔却道:“非也!若单论功力,她未必能列于魔门三大高手之内,然而纵然是顶级高手,猝不及防也会为她所乘。师伯你道为何?”

法显摇摇头,沉声问道:“她练的是何等魔功秘术?莫非十分的阴毒?”

渲孔笑了笑:“跟阴毒截然相反!那是一种花香袭人的功夫,施者春风拂面,中者心花怒放,仿佛好友相聚,开怀畅饮一般,郎情妾意,心怀柔情,但愿常醉,不愿醒来!前面提到那七十五人,都是见信之后神情恍惚,随后中了她留在信笺上的‘处子醉心香’,一个个变得神魂颠倒,醉生梦死。”

法显面色微变:“那位‘子夜’姑娘后来如何了?她是否传下弟子?”

渲孔面上带着一丝神往的表情,笑道:“有人说她找到了心爱的男子,移居‘海外圣境’去了。她因为走得急,未曾传下弟子,却将修炼秘笈交给师叔‘花蕊仙娘’,请其代为择徒。”

“花蕊仙娘?”法显显得十分惊讶,“是不是两百年前,跟白马寺的法藏大师谈佛讲经三天三夜,差点令法藏功亏一篑,弃佛还俗的那位夫人?”

“听说是她,这位夫人当年功力便自不弱,现在更加强了。”

法显皱眉道:“别的魔头都去海外圣境了,她为何留恋不去?”

没想到妖人的功力这么高!

这一刻,他有些怀疑即使动用伐毛洗髓的功夫,也未必能将许仙身中的魔障驱除了。

渲孔摇头:“弟子不知,我只听说她跟宁幽宫有些来往,时常携带弟子出没江湖。”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满面春风的许仙:“这位师弟,或许便是中了她门下弟子的诱惑。”

法显双目凝视着他,缓缓问道:“这门魔功既然如此厉害,想来其余各派也该有防范之策。你知道可有解救之方?”

渲孔想了想,答道:“没有很好的法子。我记得玄阴教那位师叔祖,曾经试遍了各种法子,只有‘天王补心丹’,配以新鲜采集的‘名竹之沥’,还有些效果。他每次服用,都能将疯癫暂时控制住。”

“‘天王补心丹’?好说,本寺为救助百姓,曾经准备了不少。却不知什么是‘名竹之沥’?”

渲孔笑道:“就是从那些有名的竹子中采集的竹沥,比如紫竹、方竹,银丝竹,黄金竹等。其中最有价值的应该是佛竹、观音竹和罗汉竹,这三种名竹既吸取了灵山之气,又沾了菩萨、罗汉的佛光。所以从这些竹子采集的竹沥,非但能凝神驱邪、化痰开窍,还是魔教各派争相抢夺的宝贝,因为它能够增强功力,抵御天劫,大大消解天劫的危害!师伯还不知道吧,你寺内那几株观音紫竹,可是难得的宝贝呢!”

法显听得心中一振,双目遽然放出凌厉的寒光,叫道:“观音紫竹?那是前代掌门从普陀山带回来的!老衲只觉得好看,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功效!呀,不好!那些妖女,莫非是冲着紫竹来的?”

旋即暗想:“不错,妖女动用了大量的人手,将我和几位功力高强的弟子缠住,然后另外有人偷偷去砍紫竹!她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许仙!若然知道许仙的身份,又怎会不将其掳走?”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躺在地上的许仙,一提真气穿窗而出,从十余丈高的塔顶斜斜飘向伽蓝殿后的紫竹林。

来到近前,他轻飘飘落在地上,眼中的神光从一棵棵紫竹上掠过,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化为泡影,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怒气!

纵然是修行多年,金刚也会怒目!

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些竹子的根部,都被人用手指戳了一个圆孔!

内中的竹沥,早被人采光了!

紫竹虽不曾死,然而精华尽失,没有三五年的工夫,休想缓过气来!

第134节 偷窥


class="width">“身如蝉蜕一榻上,梦逐杨花千里飞。(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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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寒冰洞内,梁山伯望着被自己封闭严实的门户,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前尘往事。

此刻他的肉身正如蝉蜕一样,静静地躺在大禹的墓穴里,然而他的魂魄,却不得不来到阴间受苦。

老实说,来到阴间在一定程度上是他自愿的。

他只是感到郁闷,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化蝶双飞,生死不渝!”

多么美好的愿望!

然而那更像一个美丽的梦!

他和英台现如今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冥界,中间隔着三十三重天,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一想起英台,山伯就觉得心痛。

“她是为我而殁的,要不是为了我,她怎会舍弃青春年华,以鬼身赴天界受苦?”

“不行,我一定要早日找到她!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孤苦伶仃,四海飘零!”

“我为何来到冥界?我来阴间是为了寻找补足阳魂的秘方,不是为了单纯的赎罪!”

“要想寻找补阳的秘方,只有千方百计接近十殿阎罗!”

“可是,我现在被困在冰洞里,外面的鬼卒守卫森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阎君呢?”

“难道说我真要服满千年的劳役?”

“不!我不能这样消极,不能傻等,我一定想想法子!”

他心中难受,情不自禁摸出了玉蝶!

凝神!

定志!

移魂!

化蝶!

山伯试着穿上了蝶衣!

心里有一个信念:“即使不能飞出冥界,也要飞出这寒冰谷,四处打探一番,寻找‘平等王’修炼的秘密。”

蝶衣上身,他一直凝神倾听。

他在等那熟悉的提示音:“阳魂残缺,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余下的阳寿还够化蝶几次。

如果说出身未捷阳寿用尽,那可就困死在地狱了!

他曾经仔细推算过,剩下的时光已经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是三五年光阴。

他从“阴司功德书”中知道,人的阳寿是可以累计的,不会轻易被剥夺。即便是进入下一个轮回,也可以将未用完的阳寿挪过去。

因此,这些阳寿是十分珍贵的!

如果有机会出去,他还可以在阳世游荡一段时间。

山伯等了好大一会儿,然而那提醒“阳魂残缺”的声音始终没有传来!

他心中惊喜:“怎么会忽然没了?难道说我的阳魂已经补足了?”

略微一想,又觉得不对:“才喝了几天的粥,竟然那么有效?应该不至于那么快。若果似这般容易,又怎会难住长桑世家的神医?”

“或许是因为我现在身处阴间,化出的蝴蝶没有经过风吹日晒,所以才不需要折损阳寿?”

“可能是这样的,我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于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激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虽然如此,那也是一件好事!如此我可以来去自由,不必受困于寒冰谷了!”

轻展双翼,山伯飞出了冰洞。

如一道闪电穿过层层守卫的谷口,很快来到楚江王所在的大殿。

大殿门口竖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冥夜休眠,明日再审!”

殿门虚掩着,留下一条寸许宽的缝隙。

透过门缝往里瞧,只见殿内灯光黯淡,王爷不知何往,先前所见众多的衙役也都不在,显然都回去休息了。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身着白衣的文士正在不紧不慢地整理着卷宗,一边摆弄,一边自言自语。

文士说话的声音很低,山伯努力倾听也听不清楚,于是大着胆子从门缝里飞了进去。

一进大殿,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身上多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那感觉,仿佛天降大雨,打湿了蝴蝶轻盈的双翼!

蝶翼仿佛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他努力拍打着双翼,也无法靠近前台,不得不在大殿中央的横梁上停下来。

低头看去,只见那白衣文士生得五官端正,鼻直口方,手里正拿着一个直径尺许的玉印,在厚厚的箔书上不停的敲按。他翻一页敲一记,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口中嘟囔着:“印一张一百个名字,每天几千张!累死人了!早点不来,偏偏来得这么晚,还让人睡觉不?”

山伯心中一惊:“他是在说我吗?莫非他看见我了?”

文士头也不抬,敲着敲着忽然停住不动,使劲摇着手中的玉印,怒道:“又传不过来了!每次都这样!跟王爷说该换个新的,王爷偏偏不听,这不是苦了我嘛!”

山伯盯着对方手里的玉印,发现那印银光闪烁,隐约有字迹浮现,只是距离稍远,看不清写着什么。

文士无奈地站起身来,弯腰将一卷卷的箔书放在身后的柜子里,深深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啊!想我崔琰生前光明磊落,死后却久困幽冥,也不知是何道理!唉,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个月,我该去看看恩师了。”

说着转过身来,提起玉印看了看,然后继续敲按。

山伯在脑海中迅速搜索“崔琰”的名字。

不久,他想起三国时期有那么一位文人,博学多才,为人正值,可惜因为说了句“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的玩笑话,传到曹操耳中,被认为有异心,因而不幸丧命。

没想到那位崔琰先生竟然到冥界做了楚江王手下的官员,而且私下里流露出不情愿的神态。

山伯觉得奇怪:“难道说崔琰也身负奇冤,跟我一样不得超升?不对!他若有罪就该被关进地狱中了,不会在这里做官。他刚才提到了‘恩师’,那会是什么人呢?”

崔琰忙了大半个时辰,敲得两手发酸,终于全部弄完了。

只见他伸展了一下手臂,将玉印放在书案中,然后下了台阶开始往外走。

山伯知道殿内大有古怪,不可久待,更不能被锁在里面,于是急忙先对方一步飞了出去。

第135节 康成


class="width">崔琰急匆匆出了阎罗殿,向左一拐,走上一条偏僻的小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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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悄悄跟在后面。

身生双翼,来去如风,自然不怕跟丢了对方。

他来到阴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视力比刚来时大有改善,可以看见周围里许的距离。

老实说,阴间跟阳世差不了太多,有着同样的山峦丘陵,同样的田园城郭,只是看不见太阳、月亮和星星,昏暗少光,仿佛身在阳世日暮黄昏的光景。

眼见崔琰越走越远,穿过一片松林,来到一条蜿蜒的小河边,又沿着小河逆流而上,走了三五里之后,来到一个长满了苍松的小山脚下。

那里有一个清澈的水潭,潭边有间土坯累成的茅屋。

旁边是一片菜地,长着些很像韭菜的青草,叶子细长,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茅屋的门敞开着,一位年约七旬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门槛上,正用那韭菜一般的青草捆扎书册。

他身后的屋里已经堆满了书籍,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崔琰紧走几步上前施礼,叫道:“恩师,我来了,前来听取您的教诲!”

老者点点头,面带微笑道:“坐吧。上次传你的《公羊墨守》,你领悟得怎么样了?”

崔琰呆了一呆,口中支吾道:“弟子职务繁忙,未能全部读完,才读了一小半。”说到这里,他望着老者不渝的面色,低声求肯道:“恩师,我来阴间一百五十年了,一直听从您的吩咐,没有早日投胎。近些天来,却感到春心萌动,想要早些出去。”

老者望着他,有些不忍:“白白耗费一百多年的时光,是我害了你。”

崔琰急道:“恩师不要这么说。弟子在阴曹服侍冥君百年,再生之后,将会增长五十年的阳寿,可以活一百二十岁哩!”

老者叹了口气,:“你这样出去,免不了要饮孟婆茶,所学知识可就全都废了!”

崔琰面上忽红忽白,眉头忽锁忽舒,过了好大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道:“投胎之后,我再从头开始学。只是缺了恩师您的教诲,是我来生莫大的遗憾。”

老者惋惜的道:“我这里典籍无数,都是考证前代鬼儒,重新注释出来的。你只要带出去一本,就能成为一代大家。唉,可惜啊!”

崔琰望着屋内堆积如山的书册,面现苦恼之色,道:“是啊,恩师,这些书都没法带出去!不瞒您说,我给楚江王做了百余年的文书,一直在帮您想法子。据我所知,出逃阳世的法子虽不止一端,但是最畅通的路却只有一条,那就是来去‘赤条条’,喝了孟婆茶,隔断前尘往事,一切从头再来。别的法子都太过凶险,即使出去了,也难逃鬼索天谴,往往需要转生魔道,才能暂时安身。恩师,您一生光明磊落,总不想弟子转生魔道吧?”

老者抬头望着黯淡无光的苍穹,沉默半晌道:“你已经决定了?何时向阎君递交辞呈?”

“再待一个月吧。我想在这一个月里,帮恩师寻一位弟子再走。您老太孤寂了,弟子不放心。”

说到这里,崔琰望着老者,十分诚恳的道:“恩师,您估计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老者抚摸着身侧的书卷,道:“历时近两百年,我已将《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三统历》、《九章算术》重新编著好了,加起来共三千八百卷,还差几卷总论,就可以完工了。即便全完了,我也不能走。如不能将这些书带回阳世,我怎么舍得离开?”

崔琰想不出法子,只能沉默下来。

师徒俩都陷入了沉思,周围一片寂静。

山伯一直在不远处悄悄的听着,此时听说茅屋内竟然有那么多珍贵的典籍,禁不住心中震惊:“没想到眼前竟有两位同道!这位老者,难道便是天下闻名的经学大师郑玄?不是他还能有谁?两百年来,学识渊博,能够批注儒学诸经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说,外面长的那些草便是‘康成书带’了?”

山伯熟读经书,自然不止一次听说过郑玄的故事。

汉代经学大师郑玄,字康成,北海高密人。自小勤奋好学,通音律,擅琴瑟,博学多才,名满九州,不仅集古文经学之大成,而且使古文今文融为一炉,独创了一个新的学派——郑学。

郑学一出,天下所宗!

举个例子,郑玄所注的古文经学费氏《易》流行,而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废止了;郑注《古文尚书》流传,而欧阳、大小夏侯三家《尚书》便散失了;郑玄笺注了古文经的《毛诗》,而今文经的齐、鲁、韩三家的《诗》也就不显了。

当时有位著名的经学大师名叫何休,曾经用17年的时间写成了《公羊春秋解诂》一书,对《公羊》一书的内容多所发明,认为《春秋》三传中只有《公羊》义理深远,象墨子的城防一样无懈可击,而《左氏》与《谷梁》二传则存在严重的缺点,根本不值得研究。

郑玄针对他的观点,著《发墨守》、《针膏肓》、《起废疾》以驳斥之,认为三传各有其优缺,《公羊》并非十全十美。

何休读了郑玄的文章,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

当时京师之人称何休为“学海”,而称郑玄为“经神”,郑的声望远超过何。

郑玄一度隐居胶东不其山,在山中建立书院,一面讲学,一面著书立说,慕名前来求学者达千人。书院北倚不其山,南临墨水河,被称为“康成书院”。

据说郑康成的侍女都很有学问。《世说新语》载,玄尝使一婢,不称旨。使人曳箸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胡为乎泥中”和“薄言往诉,逢彼之怒”都是出自《诗经》的原话。

传说郑玄在康成书院讲学着述时,经常到书院附近的野地采集一些草叶用以捆书,后来的人们便将那种草叫“康成书带”,又称“书带草”、“郑公草”。

“文墨涵濡,草木为之秀异”。小小的书带草,长期受到郑玄的影响,竟然也带有书香墨气。

“庭下已生书带草,使君疑是郑康成”。只要见了书带草,就知道主人博学多才。

而如今,山伯面对的是经学大师郑玄本人!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郑玄为了求真求实,竟然滞留阴间,采访诸多鬼儒,重新编纂诸经!

面对这样认真治学的大师,怎不令人无限景仰?

眼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无法将书携带出去而面带愁容,山伯心中不忍,暗道:“于情于理,我都该伸手相帮。可是我也有自身的问题,我就算化身蝴蝶,也不能保证飞得出冥界,更不知到了阳世还能活多久。如果不能将这些书妥善处理,只恐辜负了一代经学大师两百年的心血。那样一来,我就是罪人了!”

“不过,我总要设法帮助他的。或许,我有可能帮他带出去?待他转世投胎之后,再转交给他?”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崔琰说话的声音:“恩师,弟子最近碰到一件事,不知该如何处置。”

老者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嗯?什么事?”

崔琰道:“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跟您老说过,曹操当年无端害我,乃是我的仇人。近日我得到消息,说他私下里招兵买马,意图不归。可是派人去察,又没有察出什么来。虽然如此,却勾起我的愤懑,此贼当年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按律当囚禁千年,可是他竟然只在地狱待了三十年,便成了自由无束的游民。也不知他施了什么花招,里面有什么猫腻?”

老者望着他:“你想怎么办?”

崔琰迟疑道:“我想请您老帮个忙,能不能跟现任冥世‘曹吏司’大司宪范滂打个招呼,重新审查曹贼昔年所犯的罪孽,再判他几百年的罪行?范滂为人清高,只对您老很尊敬。”

老者沉吟道:“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崔琰问道:“恩师不想帮弟子,是否怕麻烦的缘故?其实,您老无需出面,只要有您一句话,我就可以去找范滂。”

老者摇摇头,面无表情的道:“非因于此。你可知道,为师为何被成为‘经学’大师?”

“这弟子当然明白。您老考证诸经,著书立说,因此得是称谓。”

“那么,经学的对面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崔琰想了想,答道:“难道是‘实学’不成?可是,这世上我只听说过经学,并没有实学的说法啊。”

“不错,经学的对面便是实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都是实在的学问。若不能将儒家诸经落在实处,终究是空谈无用。这位曹丞相是我的晚辈,我虽然对他知之甚少,不过单凭他统一华夏北方诸郡,笼络天下英豪,使百姓安居乐业,就知他是实学一派的人物,与其为敌,不如放他一马。说不定儒家的发展创新,还要依靠他呢。”

崔琰叫道:“师父,你恐怕弄错了!曹贼崇尚法家,非是儒学一脉!”

老者眯起眼睛,递过去一卷书册,道:“在这本新书里,为师收录了曹操的一首诗,名字叫《对酒歌》。诗中有云‘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斑白不负载。雨泽如此,百谷用成。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以我看来,曹操这人受儒家的影响很深,虽然做了不少的错事,但是将来未尝不可以改过自新。”

崔琰冷静下来,沉默半晌道:“师父的意思就这么算了?”

“都已是前尘往事,喝了孟婆茶,你就是新人了。何必再想那么多?”

崔琰点点头:“我听师父您的。”

第136节 拜师


class="width">山伯化身为蝶,立在树梢枝头,静静地倾听两人谈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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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眼见崔琰起身作别,对着老者深深鞠躬,然后神色黯然地缓步离去。

老人的眼中也流露出没落孤寂的神情,待得崔琰去远,才低低叹了口气:“最后一个,这是我最后一个弟子……所有的弟子都已经转世了,喝了孟婆茶,跟我再没有一分关系……从今而后,我只是一个人……可怜我考证出这么多的典籍,竟无法带出阳世……苍天啊,求你赐我一个法子……”他一面说一面摇头,不知不觉又摸起了书带草,颤抖着双手想要将书捆扎起来。

山伯听得心酸,再也无法按耐下去,当即退下蝶衣,现身在地面上,隔着丈许距离,朗声道:“先生休要难过,在下或可相助!”

老者吃了一惊,不知这人从何处冒出来,低喝道:“尊驾何人?”

山伯走上前去深施一礼,答道:“晚生姓梁,名山伯,自幼攻书,粗通文字,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如蒙不弃,愿入您老门下,为您效劳!”

老者见他书生打扮,文质彬彬,看起来不像歹人,于是稍微放了点心,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在树后躲了多久?知道我老头子是谁吗?”

山伯道:“晚生来此不久,刚好听见您和崔先生谈话。请问您老乃康成公否?”

老者感到奇怪:“不错,老夫就是郑康成。你究竟是什么人?”

山伯苦笑道:“晚生在人间也曾做过一介县令,因为率众灭蝗,造了莫大的杀孽。此刻乃是地狱的囚犯,偷偷溜出来的。”

郑玄惊讶道:“你是寒冰地狱的囚犯?重重关卡,你怎么跑出来的?”

山伯微微一笑:“晚生有点小巧的法门,若先生肯收下我,自会如实相告。”

郑玄缓缓摇头:“老夫无权无势,只是楚江王挂名的参议,你要想飞黄腾达,恐怕拜错门槛了!”

山伯躬身求肯:“晚生别无所求,只想借先生的宝书一观,每日一卷,次日准时归还,未知可否?”

郑玄回头望了一眼耗尽了心血的典籍,心中十分郁闷,口中道:“这些书十分枯燥,你真的想看?能看明白吗?”

“晚生想试试。”

“不行,我得出个题目考考你!”

“先生请问吧。晚生学业不精,若是答错了,请多包涵。”

郑玄双目盯着他,道:“我也不问别的,你且将《礼记-曲礼》背一段来听听。”

山伯对这些经文十分熟悉,当即脱口而出:“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才背一小段,便被郑玄摆手打断:“开头谁都会,你只要背最后一节就行了。”

山伯略微一停,接着从后面开始背诵,一口气背到结尾:“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在床曰尸,在棺曰柩……父曰皇考,母曰皇妣,夫曰皇辟……”

郑玄闭上眼睛,摇头晃闹地倾听,听到最后,面色大见缓和,睁开眼道:“身为书生,首要知礼,你能背诵整章曲礼,表明你在这方面下过苦功,为人也不会太差。”

山伯笑了:“多谢先生赏识。您现在能收我入门了吗?”

郑玄叹了口气:“我房中这些东西,若是拿到阳世,都是无价之宝。可惜这里乃是冥界,没有人感兴趣,你为何要看?有这功夫,何不去‘地藏阁’听人诵经?”

“地藏阁?那是什么所在?”

“那是冥界的特色,你还不知道?在阴间,每隔十里,都有一个地藏阁。只要到了那里,就能听见地藏王菩萨诵经的声音。经常听经,可以消解罪孽,早日转世投胎。”

“真有那样的好地方?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听?”

“只要是阴间的游民,都可以前去。关在寒冰地狱的人,没那个福气。不过你既然能溜出来,自然能去的。”

山伯笑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想看您老编纂的书籍。若是能一边听经,一边读书,岂不更是一番享受?”

郑玄摇头:“不成。你想看书可以,但只能在这里阅读,不能将书带到别处去。这些书凝聚着我的心血,若是丢失一本,都是莫大的遗憾。”

山伯退而求其次:“那我就在这里看。每天过来读几个时辰。有机会听取您老的教诲,也是我的福分。”

郑玄见他说得诚恳,渐渐心生好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将手里的书递过来,说道:“这本‘鹤山’是我昨日刚写完的,你先读读是否通顺,顺便帮我校正勘误。”

山伯如获至宝,捧在手心之中,笑道:“校正勘误可不敢,我是来学习的。”

一面说话,一面翻开书册,定睛观瞧。

光线不足,他看起来有些吃力。

“要是有灯照明就好了!先生一直这样在黑暗中摸索着写书,岂不会看坏了眼睛?”

郑玄淡淡的道:“现在是冥界入夜,每个人都要休息,昼间光线稍微好些,比现在要强一倍。我都是晚上琢磨,白天落笔。可惜白昼时间太短,只有两个时辰,写不了多少字。你在做梦呢?哪里会有灯?灯是宫里才有的奢侈品,我老头子哪有那样的供奉?”

山伯笑了笑:“学生这里却有,待我取来。”说着背过身去,从蝶衣中摸出一盏长明灯,“先生您看,这不是拿来了?”

郑玄吃了一惊:“天呐!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快!快进屋!”说着伸手抓住长明灯,急匆匆进了小屋,对跟在身后的山伯吩咐道:“把门关上!如此宝物,可不能给人看见,否则会有麻烦!”

山伯一面关门,一面觉得好笑:“想不到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东西,在阴间却成了珍品,早知如此,我何不多带些来!”

郑玄看门窗都关严了,这才摸索着将灯放在桌上,问道:“有火石吗?”

“既然有灯,自然有火石。”

山伯打着火石,将灯点亮。

郑玄似乎多年未见灯火,望着眼前明亮的灯光,心里有种熟悉的感觉,神色显得十分激动:“好!这样子人生还有点味道!好小子,你竟然有这一手!看来我不得不收你入门,倾囊相授了!”

第137节 秘传


class="width">山伯连忙行礼:“老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可惜屋里太狭小,到处堆满了书,想要跪倒都有些困难。www.65txt.com

郑玄伸手拉住了他:“免了!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不必那么多礼。”

山伯道:“危厄困境,礼不可废。”说着硬是跪下叩了三个头。

“好,好,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这里的书你可以随便翻阅,有不懂的地方,也尽管问!”

山伯笑道:“那我就开始问了。请问老师,您为何那么执着,到阴间还著书不辍?是什么理由支撑您写下去的?”

灯光的映照下,郑玄的面色微微泛红,说道:““我是人世传扬的经学大师,弘扬儒学任重而道远,眼见诸经散乱,我不整理谁去整理?”

山伯生怕惹得初认的老师不高兴,忙将话题一转,说道:“弟子学儒多年,有时候却觉得很迷惑。老师,儒家究竟是怎么来的?”

郑玄似乎很喜欢回答问题,笑道:“若问儒家的来历,说起来话就长了。”

“长夜漫漫,请老师细细讲来。”

“那我就从头讲起。首先,你知道‘儒’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弟子想不明白。”

“‘儒’字,初文为‘需’。‘需’字的原型上为雨,下为人形,其形义反映的是祭祀求雨的仪式。‘需(儒)’的本义是指能够呼风唤雨的祭祀者,最初的时候可能是女性,后来则换成了男子。《易•;需》言:‘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终吉。’‘九三,需于泥,致寇至。’‘九四,需于血,出自穴。’‘九五,需于酒食,贞吉。’其中的‘需’,仍是‘求雨’的本义。”

山伯听得惊讶:“这么说,古时的儒是跟巫、史、祝、卜类似的人了?”

郑玄点头:“就是那些有超强能力的术士,不是普通人。只是到了后来,才泛指学者。”

山伯想了想,问道:“老师,您说的乃是‘古儒’了。照您这么说,早期的儒生是能够呼风唤雨的,可是为何自从孔夫子降世之后,却变得空余满腹经纶,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嘛……早在夫子降世千年之前,儒家求雨就不那么灵验了。心法已经失传,纵然以夫子绝顶的聪明,也只能择其一端,编纂六艺,将儒家‘治世’的学问发扬广大,却无法练成通天彻底,移山填海的神功。”

山伯紧抓住这个问题不放:“老师,您说的古儒真的存在?他们的能力真有那么强?抑或仅限于传说?您看现在,佛道两家都能够飞天遁地,而我们儒家却处处受制于人,要是能将丢失的心法找回来,那该有多好?”

郑玄露出神往的面色,猛的一敲桌子:“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为何要编撰诸经?这就是个重要的缘由,只不过我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而已!在阳世,我已经尽量搜集相关的资料,可惜因为生得晚,有价值的东西大都已经泯灭了;自从进入冥界之后,我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许多,接触的人也多了起来。为了寻求问题的答案,我曾经找遍滞留冥界的儒生,一个一个跟他们交谈。”

“您老都找到了哪些人?”

“能找的都找了!可惜太早的人都已经转世投胎,我找到的大都是千年之内的人。特别是有那么一伙人,对我的影响很大,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人?”

“您说一伙人,是否出自一个流派?”

“不是,那些人中内含多个流派,却能聚在一起,数百年不肯离散,你说是否有些奇怪?”

“是啊!都是些什么人?”

“我一说你就知道了。”郑玄露出得意的微笑,“你再猜猜,啥时候能有几百个文人同时死去?”

山伯挠了挠头:“您说的是非自然死亡?”

“废话,哪有可能几百个人一起老死?算了,我还是自己说吧。五百年前,秦始皇焚书坑儒,一次坑杀了四百六十名造诣极深的博士。那些人死后纠集在一起,建了个村庄,名字叫‘博雅村’。”

山伯眼前一亮:“竟有这种事?”

“是啊,想当年我曾在博雅村住了几个月,有幸跟很多人聊过。你看到的这些书,有不少就是根据那些人的说辞整理出来的。

山伯兴致盎然:“那村庄是否至今尚在?”

“在是在的,不过剩下的人已经很少了。我当年去时全村只有三十多人。如今又过了百来年,也不知能剩下几个。”

山伯笑问道:“既然无缘得见,那只能靠拜读您老的著作,了解前代的大儒了。拜读之前,我还想问一句:您老整理了这么多书,究竟有没有找到失传的心法?”

郑玄摇摇头:“哪里会那么容易?我又没找到远古时代的‘巫儒’,只能从几百年前的人口中寻找蛛丝马迹。儒学之论人言人殊,要想辩明真伪,要花很多的时间验证。不过我相信,那心法真的存在过,而且能从古籍中找出些微的线索,你只要耐心去读,就一定会有所发现。”

山伯苦笑道:“闹了半天,师父您没找到啊?这些书是您著的,连您都不是十分明白,弟子纵费尽心机,也未必能整清楚。”

郑玄有些着恼:“你说得也不错!有些内容我只是原话记录,脑子里并没有想清楚。不过,这不能掩盖书的价值!也不代表我虚度光阴!你来看……”说着将手一伸,停在灯火上方。

山伯吃了一惊:“老师,弟子错了,你可别自残啊!”

“自残?你看清楚,这火能烧到我的手吗?”

山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火苗距离郑玄的手掌还有半寸,忽然拐弯,平平的绕了过去,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逼得火焰不得不那么走。

“哇,老师您练成了儒家的罡气?您可是千年之内第一人呢!好生令人佩服!”

郑玄收回手掌,神情有些呆滞,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初窥门径,离大乘还早着呢!要不然,我还待在这阴暗的地方?我之所以不肯转世,就是为了保存这辛苦领悟的经验,还有这些典籍,这都是无价之宝啊。我曾经下过决心,宁肯在地底修炼千年万年,也不能丢失这些东西!不过,现在看来这条路很难走,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成功。”

第138节 鹤山


class="width">“老师,您究竟是怎么练的?”山伯问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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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玄拍了拍堆积如山的书本,板着脸道:“书中自由黄金屋,书中自由颜如玉。先将这些书通读一遍,看看你能领悟多少,然后再说练功的事!”

“好!那我就开始拜读了!”

山伯展开那本《鹤山》,从头开始读起来:“宇宙之间,气之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在人则阳魂为神,阴魂为鬼。二气合则魂聚魄凝而生,离则魂升为神,魄降为鬼”。

“咦?这书讲的似乎跟别处不同!”

“这里说‘阳魂’就是‘神’,练‘神’就要练‘气’,练气到了极至就能成为神仙?这说法通俗易懂,整个修炼过程竟然如此简单!”

这时候,山伯想起自己阳魂残缺的怪病,暗道:“我的阳魂被别人抽走了。要想补魂,必须练气。气足则魂聚!若能练到极至,还能修成神仙,登上天界,去见英台!”

一想到英台,他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叫道:“老师,求您快教我练气的法子吧!”

郑玄提起放在桌上的量尺,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怒道:“心浮气躁,谈何练气?”

山伯呆了一呆,旋即面现喜色:“您要我气沉丹田?”

“沉你个头啊?气沉丹田是道家的功夫,我们儒家需要‘正心’、“‘养心’、“‘明心’,‘是心之明,光乎日月。’‘心者神明之舍,所以范围天地,出入古今,错综人物,贯通幽明。’你明白了吗?”

山伯心中狂跳,眼前似有金光闪烁:“老师,您能不能再说一遍?学生没听清楚!”

“说一遍还不够?都在书里,自己去领悟!”郑玄就着灯火提笔写书,不在理他。

“正心’、“‘养心’、“‘明心’?心主神明?修心就是修神?”

山伯自言自语,一时之间,他想到了儒家修炼的两个关键,那就是‘心’和‘气’,要想补足阳魂,不单要练气,还要修心!

如何修心?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接着往下读《鹤山》,只见书中写道:“人物之生有刚柔,于是乎有善恶。刚之善也,其言直以畅,恶也,其言粗以厉。柔之善也,其言和以舒,恶也,其言阂以弱。”

山伯心道:“这是说人的性格有刚柔之别,善恶之分。”

再往下看:“志有所守,而大本先立,则气得其养,而生生不穷。夫如是,可以变化气质,愚明柔强,虽引为圣贤可也。”

山伯觉得这些话含义很深,乃是说人的气质可以通过自我修养而改变,自我修养的核心乃是‘守志、修心、养气’。

“益知读书穷理工夫无穷,此不是黔奇街博,义理所系,世变所关,不容草草”

看到这行字,山伯忽然笑起来,大声道:“怪不得老师让我读完这些典籍,原来多读书也是修心的好法子!”

郑玄抬起头来瞪他一眼:“我这些书都是宝贝,能够读完,是你的造化!休要鼓噪,平心静气的读,才能读出其中的道理!”

山伯收起笑脸,恭恭敬敬的道:“多谢老师,我知道怎么做了。”

冥界的白昼只有短短的两个时辰,光线虽然稍强,也不过类似于阳世阴雨绵绵的日子。相比之下,黑夜竟有十个时辰,四周一片昏暗,虽不说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暗夜微光,仿佛日暮黄昏,黑夜降临之前的瞬间。

长夜漫漫,难得无人打搅,山伯一口气将《鹤山》读完,心中充满了喜悦。

“老师,快到寒冰谷喝粥的时间了,我先回去,等下再来。”

郑玄将手一摆:“你去吧,别误了每天点卯!”

山伯出了房门往回飞。

不一会来到谷口,却见有人在屋外走来走去。

先听见鬼卒叫道:“老爷,粥快成了,要加多少‘回阳粉’?”

然后是笮贵的声音:“比照规矩,每桶减三钱。都是些罪恶滔天的死鬼,给那么多‘回阳粉’,纯粹是浪费。”

“老爷,要是冻死人呢?您不怕阎君怪罪?”

“死人?这可是寒冰地狱,哪天不死人?阎君几时来问过?”

“那,我就照您吩咐加。出事莫要怪我啊。”

“少废话!你是亭长,我是亭长?寒冰地狱十万八千亭,我就负责这一亭,自然是我说了算!”

山伯听得心动:“回阳粉?难道说每天喝的粥里就因为加了那么一点点粉末,才变得热气持久,有了补足阳气的效果?”

鬼卒掀开一个个木桶,从一个不大的纸包里小心翼翼的挑出一小撮白色的粉末,洒在稀粥里,又拿长长的木棍搅动着。

等他依次搅完一大排木桶,纸包里还剩下一些粉末,回头交给站在房门口的笮贵:“老爷,剩下的给您。”

笮贵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随手塞进怀里:“留着下次用!你做的很好,这是一个银币,是我赏赐你的!”

鬼卒眼中放光:“多谢老爷!跟着您真好,只是一夜功夫,就挣了两个银币,够我去‘翠玉楼’消遣一晚了。”

笮贵哈哈大笑:“只要听我的话,保管有你的好处!对了,今天你去送粥,顺便看看那姓梁的死了没有,若是没死,就给他一点粥,别让他死太快!太快就不好玩了。”

“老爷,我记得那人是厉老爷专门送来的,若是饿死了,说不定会有麻烦。”

“哼!大不了一顿责骂,能把我怎么样?这么一个小小的亭长,撤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钱,买个官还不容易?再说了,阎君日理万机,怎会将一个囚犯放在心里?听我的吩咐,去吧!”

山伯在旁边听得骇异,暗道:“这人也太大胆了,连王爷的话也敢不听!”同时心中免不了担忧:“这个笮贵跟我有什么仇?为何跟我过不去?从今而后,我的日子不好过了!若是连粥也喝不上,如何度过这漫长的黑夜?”

笮贵得意地吹了几声口哨,然后转身进到房里,随手将门关上。

山伯飞近门缝瞧他做什么。

只见笮贵从怀里取出纸包,将粉末倒入一个翠绿色的玉瓶里,然后将玉瓶摇了摇,轻声笑道:“又积累不少了,交给大哥,够做千颗回春丹。嘿嘿!”

山伯在门外看得气愤不已:“这人监守自盗,若是给阎君知道,有他的好看!”

随即又听见笮贵在屋里自言自语:“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够我走一趟了。夜长梦多,不能总放在这里。”说着将玉瓶往怀里一揣,推开房门往外走。

第139节 龟山


class="width">山伯紧跟在后,看他走向何处。www.65txt.com

笮贵看四周无人,忽然展开身形,如鸟一般飞了起来,一个腾身就是里许距离,脚尖一点又是好远!

山伯很是吃惊:“这人的功力这么强?怪不得王爷派他来把手关口。”

不一会儿功夫,笮贵已然飞出了二三十里,来到一个波澜不兴的小溪边,取出玉瓶,将瓶塞塞紧,然后轻轻放入溪水里。

那瓶靠着自身的重量,大半浸在水里,只有顶上一点翠绿浮现在水面上,若不细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又听笮贵“嘎嘎”怪笑两声,转身去了。

山伯待其去远,发现玉瓶已经随溪水溜出十余丈,他有心一路跟随看个究竟,又怕误了白昼点卯的时间,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飞身近前,将玉瓶从水里提出来,放入蝶衣口袋中,然后飞回寒冰洞。

片刻之间回到寒气逼人的冰洞内,他急匆匆取出玉瓶细看。

打开瓶塞,当先透出一股暖暖的香味,浑身上下顿时变得没那么冷了!

凑近瓶口往里看,只见里面装了小半瓶白色的粉末,顶上还塞着一张字条。

他将字条从里面取出来,就着冰壁反射的光线察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融哥,赚的钱给我留着!别都花光了!姓梁的敢得罪你,我慢慢收拾他,让他活着进来,躺着出去。知名不据。”

山伯心中盘算:“融哥?哪个融哥?同是姓笮,那该是笮融了!哼,笮融这该死的家伙,我说他怎么赚了那么多钱,成了七襄鬼市财大气粗的富翁,却原来与身在冥界的弟弟里应外合,将王爷赐给囚犯的回阳粉偷出来,拿到鬼市去做回春丹!笮贵竟然还敢整我?如今我证据在手,告到王爷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又一转念:“且慢,我目前只是一个囚犯,即使拿出证据也未必能板倒对方。况且这字条上又没有名字,笮贵完全可以推为手下人偷偷做的。那样一来,王爷也不能严厉处置,顶多将他撤职了事。还是等一等再说,看他如何害我,再做定夺。”

“这瓶回阳粉怎么办?既无法分给囚犯,也不愿还给笮贵,天赐良机,我只好跟师父慢慢享用了!”打定主意,他便用小指挑了一丝丝粉末放入口中。

他知道这玩意很厉害,一次服用过多,说不定会烧死人,因而只敢吃一点点。

即便如此,回阳粉刚一入口,他就觉得五脏俱焚,浑身冒汗,满脸烫得通红,只得俯下身子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想快些将多余的热气散去。

时候不久,周围的光线渐渐增强了一些。

只听外面有人敲罗,大声叫道:“王爷赐粥!感恩戴德!速来领赏!”

整个寒冰谷骤然骚乱起来,无数赤身**的人从冰洞里跑出来,手持一只破碗,向木桶冲去。

“排队!一群猪猡!这么多年了,还不懂得规矩?”

负责分粥的鬼卒一面大声叫骂,一面将木勺伸进木桶里,搅啊搅啊,就是不给前面的人盛碗。

“大爷,爷爷,老公公,可怜可怜我们,快给我们分粥吧!”

众人不停地哀求。

鬼卒脸上露出得意地狂笑:“叫得好听,多叫两声就开始发!”

于是谷内传来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山伯趴在地上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十分恼怒:“这些无良鬼卒,如此侵犯囚犯的人权!跟笮贵一样,都该受到严厉的惩处!哎,且慢,我现在身为囚犯,有什么人权呢?这是剥衣亭塞冰地狱,来到这里就要受到折磨,受点侮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幸他自己不需要出去领粥,因而避过了一场羞辱。

那些稀粥主要的功用就在于里面的回阳粉,除了回阳粉之外,跟清水差不了很多。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粥分完了,谷内回复了平静。

接着有鬼卒在各个洞口巡视,一边走一边点名。

“宋三?”

“在!”

“王五?”

“在!”

“顾清民?”

又叫一声:“顾清民?喔,原来已经死了!”

红笔一画,一个生命从此消失,再不受轮回之苦。

人死了变成鬼,鬼死了变成什么?

变来变去,最终必成为粉末,没有了灵魂,就是一把黄土!

鬼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声音响在冰洞外:“梁山伯?”

山伯趴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勉强答应:“在呢,还没死透!”

鬼卒凑近前来观看:“没死透?那就是死半截了!浑身发红,无力动弹是吗?那是最后的回光返照,等到阳气泻尽,明天就可以收尸了!”说着迈步走开,又点下一个名字:“张三风?”

“在!”

山伯在地上趴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的热气才稍微消散了一点,赶紧坐直了身子,将剩下的阳气收为己用。

他用的是自创的冥想静坐的法子,放松身心,任由热气在身上流淌。

他要做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保持一颗宁静安详的心,将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

没多久,他感到热气在胸中积聚,渐渐凝结在心脏周围,而心室的跳动明显比以前有力多了。与此同时,脑海越来越清明,双目充满神采,似乎能够隔着石壁看到另一侧。

白昼过去,黑夜再来。

他又回到了郑玄写书著作的小屋,将适才的经过讲给郑玄听。

郑玄听完睁大了双目,望着翠玉瓶,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伯心里有些不安:“老师,您说我这样私用回阳粉对不对?该不该还给阎王?阎王有的是回阳粉,归还与否并不重要,我只担心自己的修炼,‘正心’,‘修心’,‘明心’,我担心第一关就过不去。”

郑玄笑了笑,问道:“阎王为何赐回阳粉于众鬼?”

“那是为了挽救众鬼的生命,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真想赦免,那就放他们出去好了,又何必折麽那些人?”

“因为他们有罪,该受到惩罚?”

“你自己有罪吗?”

山伯迟疑道:“学生灭蝗五万石,犯了无边杀孽。”

“为救百姓,率众灭蝗,那算是什么罪?难道说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只蝗虫?”

山伯无语。

郑玄面色凝重的道:“我们学儒之人,为的是造福百姓,一切有力于百姓,便是我们的根本。只要能为民造福,就不必拘泥于天地,不必拘泥于礼法,不必拘泥于皇权,你明白吗?”

山伯听得心中震撼:“老师,您说的好高深!简直发前人之未发!您老生前便不受皇帝封赏,到了阴间竟能领悟到这么多宝贵的理论,令学生无比景仰!”

郑玄点点头:“你的夸赞我受之无愧!我在阴间思考了两百年,想到的东西比人间两千年还多。我刚才说的这番道理,不知何时才能在人间传扬开去。将这些书搬到人间,大力弘扬儒学,便是你今后的责任。”

山伯听得心潮起伏:“若没有精深的修为,没有高强的功力,纵然将书搬出去,也无法使其受到重视,无法远为传播!因此之故,我留下回阳散,努力提高自己的功力,乃是对的了!”

郑玄毅然道:“别说是回阳散,就算是阎君养在‘幽涵谷‘的万般花草,你若有能力,尽可以取来!早日修成神功,重返人间,才是正途!”

山伯遽然而醒:“老师之言,发人深省,学生受教了!是正是邪,是魔是道,不是凭自己说了算,要看是否有利于百姓!我只要居心良善,为民造福,就不必拘泥于天地人伦的约束!老师,那幽涵谷是怎么回事?”

“那是十殿阎罗种植花草的地方,里面有数不尽的奇化异草,这些回阳粉便是用奇花之粉研磨出来的。只是幽涵谷守护严密,你不要轻易前去。若是贸然闯入,给人家捉住,那可是死罪!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你要想清楚才行。”

山伯躬身道:“学生记住了。我在您水缸里加点回阳粉,留给您慢慢喝。”

“好!我正愁修炼缓慢,有此回阳粉之助,当可以加速百倍!你可能还不明白:要想修炼各种神功,都离不开吸取周围的灵气。相比于阳世而言,冥界灵气十分稀缺。我之所以建茅屋于小溪边,只是因为这里的灵气稍微丰富一点。多谢你了!”

“老师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您老看我今天该读哪本书了?”

郑玄翻了翻身边的书堆,摸出一本《龟山》递过去,道:“看看这一本。”

山伯翻开细读,只见上面写着:“《中庸》,圣学之渊源,人德之大方。‘天下只是一理’。‘天下之物,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为仁由己。’欲待求‘仁’,必须‘诚意正心’,‘主敬以养心’。‘敬与义本无二,所立者敬,而又则自此出焉。’”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山伯感叹不已,忍不住击节赞道:“说得好啊!‘诚意正心’,‘主敬以养心’,这些话真是金玉良言。”

郑玄看他心思灵敏,举一反三,也禁不住暗暗赞许。

第140节 正心


class="width">一夜读书,满载而归。www.65txt.com

山伯静坐在冰洞内,一面慢慢喝着加了回阳粉的清水,一面回味书中的内容。

“诚意正心”!

这是修炼儒家功法的第一步。

这步功夫就像道家炼丹时的百日筑基。

山伯曾经读过《化蝶**》,大体知道道家的修炼方法。

对于修道者来说,百日筑基是修炼的基础,要炼内丹必须备好炉鼎。

道家的炉鼎分为三重境界,分别是下丹田,中丹田和上丹田,下丹田位于脐下,中丹田位于膻中,上丹田位于髓海,又叫泥丸宫。

儒家修炼虽然不需要将意念集中于下丹田,但同样需要炉鼎。

修儒的炉鼎只有一个,那就是一颗扑通跳动着的心!

儒家的筑基也与众不同,它要求修炼者首先要摈弃杂念,诚意正心。

诚意,“勿自欺也”,是指真实的面对自己、面对别人,没有过多的欺妄。

有人说:大多数人一生中只做了三件事,一是自欺,二是欺人,三是被人欺。自欺是认错了路,欺人是堵死了路,被人欺是没了路。如此自欺欺人,何时才能找到来路?

要想寻路,唯有正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不在焉,无心之下,方能正‘心‘。

这样想着,他心里充满了喜悦,浑身上下暖融融的,那感觉仿佛到了阳春三月,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沐浴着柔和的春风,别提多么舒畅。

当分粥的铜锣敲响的时候,他慢悠悠走了出去,排在长队的末尾。

等他来到近前时,桶里的稀粥差不多分光了,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

他将破碗伸过去,迎来鬼卒一声轻咦:“姓梁的,你还没死?命可真长啊!阳气都散了,还能活过来!”

山伯微微一笑:“还早呢!阎君说了,让我好好改造,不能以死避世。”

鬼卒撇了撇嘴:“希望你的命足够硬,不要早夭!”说着帮他盛了小半碗稀粥。

刚回到冰洞,半碗粥尚未喝完,鬼卒就来点卯。

“梁山伯,亭长吩咐,给你换间囚室,快走吧!”

“去哪?”山伯不紧不慢喝完最后一口,问道。

鬼卒将手往斜上方一指:“去庚字号房间,又凉快,又舒适,可比这儿爽多了!”

山伯心中明白:“这是笮贵在整我呢!想将我慢慢折麽死,因而将我逐渐往寒风凛冽的地方挪。”

此时当着鬼卒的面,他也懒得多言。

所有东西都放在蝶衣里,冰室内别无他物,也用不着收拾。

提了破碗出去,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辛苦搬来的冰门,他毅然转身,跟在鬼卒身后慢慢走着。

庚字号房间位于半山腰突起的石壁边,距离山顶不过十丈距离,三面暴露在寒风里,只有一面向着冰壁,勉强可以避风。

鬼卒给他指明了囚室,“嘿嘿”冷笑两声:“庚字以上,住的是大奸大恶,你能来这里,造化不浅呢!”说完摇摇头,便自去了。

山伯钻进冰洞,将身躯往里缩,却发现这里的冰洞很浅,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整个身躯缩在里面,更无法完全躲避寒风的吹袭。

他记起临来前长桑弘说过“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的话,于是也不去琢磨如何将冰洞挖深一些,径自将全身暴露在寒风里。

好在白昼的寒风还不是十分强烈,而到了入夜寒气逼人时,他就离开寒冰谷去找郑玄了。

白天修炼,夜晚读书。

每日一卷,闲暇就听郑玄讲经谈古。

山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眨眼三个月过去,他已经读了船山、慈湖、钓台、定川、东林、端临、尔雅等百余部著作,不但知识大有长进,而且完成了修儒的初步功法“诚意正心”。

不知不觉,他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原先的文弱怯懦一去不返,代之以儒雅定静,给人一种如坐春风的感觉。

那是一种潇洒飘逸的气质,使人一见倾心。

就算是奸猾狡诈之徒,见他之后,也难生出歹念。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当他静坐小溪边,完全进入“诚意正心”的状态时,可以清楚的感到不远处的书带草也成了有情之物,微风吹拂,纷纷向他点头示意;屋后的黑松林也传来阵阵声涛,似乎在跟他说话,只是以他现在的功力,还无法听明白。

每次静坐之后,他心里都有种莫名的感动,隐隐觉得,虚心对人,诚意正心,这既是修儒的基础,也是一种很高明的功法,若能修到极至,说不定能与世间万物沟通交流。

沟通是驯服的前提。

要想让虎豹俯首,顽石点头,必须先了解他们的心性,能跟他们说上话。

至于能不能令其听命,则要看双方功力的对比。

山伯的功力还很浅。

“正心”,“修心”,“明心”,他才完成第一步功夫,接下来就该“修心”了。

与此同时,他也在修炼养气的功夫,可惜身有残疾,阳魂残缺,所以进境较慢。幸亏有着“回阳粉”的助力,身上的阳气也在慢慢的累积之中。

看他练得那么辛苦,郑玄不时从旁宽慰:“莫要急,这里乃是阴间,阳气本就匮乏。在这种阴气弥漫的地方,你若能练出阳气,更显得难能可贵。”

某一天,山伯读完经书,心里感到困惑,问道:“老师,我听说,人死之后阴阳离散,阳气归于天,阴气归于地。凡是到了冥界的鬼魂,都是由阴魂凝聚而成的,是这样吗?”

郑玄点点头:“差不多!鬼与人相比,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身上缺乏阳气。像你这样带着阳魂进入冥界的,本就极少。俗语说‘阳寿未尽’,就是指你这种情形。我来问你,知道什么是阳寿吗?”

山伯顺口答道:“阳寿就是人的寿命,乃是生死簿上记载的生存年限。”

“还有吗?”

“还有什么?学生只知道这么多。”

郑玄笑了笑:“你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确切的说,阳寿就是阳魂,也就是阳神的盛衰,阳气的多寡!”

山伯吃了一惊:“怎么能这么说?”

郑玄不紧不慢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道理很多人都知道!阳气盛则寿命长,阳气衰则寿命短。作为一个凡人,注意养生的人阳气充足,可以颐养天年;纵欲狂欢的人阳气衰竭,容易中道夭折。作为一个修真人,阳神越强,功力越高,寿命可以成倍的增长。真人可以活八百年,仙人可以活成千上万年,都是因为他们将阳气修炼成阳神的缘故。”

山伯听得心中狂跳:“原来阳寿就是阳魂!竟然是这么回事!我的阳魂残缺,所以阳寿就比普通人短;阳魂未尽,所以到了阴间还保存了一些阳寿,将来时机成熟,还可以自然而然的回到阳世。”

口中却问道:“老师,那生死簿是怎么回事?”

“生死簿?那是统计阳魂的帐簿!冥界有两本帐簿,一个是生死簿,一个是功德簿。生死簿是玉帝钦赐的神器,用以统计阳气的多寡,阳神的盛衰;功德簿是佛祖颁布的法器,用以衡量心性的变迁,善恶的分野。所谓性命双修,精神、物质,缺一不可。六道轮回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修心和炼气,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这些道理很复杂,回头让崔琰给你好好上一课,他做了楚江王近百年的书隶,关于阴间的见闻比我这作师父的知道得还多。”

“崔师兄,他不是走了吗?”

“哪那么容易说走就走?阎君驳回他的辞呈,让他再干半年!找到替换之人,才准他走!”

第141节 忘川


class="width">没几天,山伯便与崔琰见了面。(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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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聊了很久,从人间聊到冥界,从天上聊到地下。

山伯问了不少的问题。

崔琰一一作答。

“崔师兄,你真的要转世投胎从新做人?”

“是的,这事已经定了。再过三个月,我就要得走。恩师这里,需要你多费心了。”

“师兄满腹经纶,就这样放弃了,是否觉得可惜?”

崔琰叹了口气,白净的面上显得有些发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想重获新生,一日之间补足所有的阳气,只有喝下孟婆茶,从奈何桥上走过去。”

“师兄久居冥界,是否知道别的法子?”

崔琰望他一眼,面现忧郁之色,声音低沉的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冥界地域广阔,周遭却有一圈黑水环绕。人到冥界,来时有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乃是生死河,过了生死河便是一座座的城池。”

山伯回想自己来时的经历,先是跟着鬼卒黑灯瞎火走了半天,然后看见一条河,经过吊桥过了河,便进了七襄冥城。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那河叫做“生死河”。过河之后,才算作真的进入了冥界。

崔琰又道:“来冥界有千条路,去人间时却只有一座桥。那桥架在‘忘川河’上,名叫‘奈何桥’。桥边有个孟婆庄,有个老妇人在卖那里卖茶。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茶。孟婆茶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那碗孟婆茶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相见不识。”

山伯不觉皱眉,问道:“那桥是否有重兵把手?有没有人从桥上偷偷溜出去?”

崔琰摇摇头:“奈何桥无人把手,却有十殿阎罗、地藏菩萨外加东岳帝君联手所下的禁制。桥分三层,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走下层的人就会被鬼魂拦住,拖入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那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令人心境胆寒。所以师弟不要妄想逃出去。你如果罪孽未消,便过不得奈何桥。”

山伯微微一笑:“师兄过虑了。我不会自寻死路,只是不想喝孟婆茶而已。”

崔琰有些诧异:“怎么?师弟也有未了的心事?若有心爱的女子,也可以不喝孟婆茶,须在三生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跳入忘川河中,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山伯吃了一惊:“要等千年?怎么会那么久?”

崔琰点点头:“欲要成事,总要付出代价。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得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她不喝孟婆汤,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千年之后,你若能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往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

山伯默然良久,心有不甘:“那么,魔门是如何出去的?我听说他们有些奇怪的法子,可以逃出冥界。”

崔琰闻言变色:“师弟,你可不要往歪道上想!走错一步,就成了妖精鬼怪,纵然能出去,也是一条弯路!与其受天打雷劈,无谓增加多重劫难,还不如老老实实转世投胎!你可明白,为何所有的妖怪都想变成人?那是因为人乃百兽之首,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山伯笑了笑:“多谢师兄教诲。前些日子,我见有人将玉瓶投入河中,似乎顺流而下可以直通外界。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崔琰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劝道:“溪水通着‘忘川河’,里面的水是一样的,都能让人骨骼酥软,肌肉无力。稍微接触还不要紧,师弟千万别跳进去,进去就难出来!不到千年,休想复生。”

山伯笑道:“我在想,若是将师尊的书投入河中,不知能否顺水漂流出去?”

崔琰叹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水流要经过层层闸门,其中的栅栏只有巴掌大小,又有无数的夜叉盯着水道,若是小小的玉瓶还不要紧,一大包书绝对通不过!再说这些书万一被水打湿,恩师多年的心血就全完了!这法子我早想过,很难行得通。”

山伯心里明白,自己能将所有的书装进玉蝶中,只是目前还无法肯定能不能飞出冥界。此时他阳魂不足,还不到出去的时候,因此也不便过早说出来。

一提起满屋的经书,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沉重起来。

停了一会儿,山伯不得不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兄转世之后想去哪里?”

崔琰呆了一呆:“这哪能说得准?人的出生地点是随机的,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山伯觉得不解:“这不是生死簿上记载的吗?师兄掌管生死宝典,竟不知道自己的生死?”

崔琰用力摇头:“不能!生死簿只是记录生命轮回的档案。真正主宰生死的力量来自天界,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我每天的职责只是将天庭传来的资料印在生死簿上,并不能随意修改。”

山伯想起以前偷窥阎王殿的经历,问道:“几个月前,我见师兄手里拿一个圆盘样的物体,将它一次次往箔纸上按,那圆盘是什么东西?”

崔琰难得的笑了:“恩师很少出门,这里又很偏僻。我说你怎么找过来,原来是跟着我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是我帮恩师找到了徒弟!你说那圆盘啊,那可是希罕之物,名叫‘生死印’。天庭指令源源不断地通过生死印传过来,印到书上就成了生死簿。所以说,主宰生死的力量来自天界,我虽然经手此事,却无法操纵自己的生死。”

“没想到冥界的规矩这样森严,那就真的没法子了?若是日后我想寻师兄,也没法找到您?”

“很难呢!即使你作了判官,也不能轻易泄漏天机,否则必遭天谴!”

口中说着,崔琰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段丝绢:“师弟收好了。”

“这是什么东西?”

崔琰并不回答,只是道:“为弄这东西,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本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每个人都是一份火种。带上它,希望将来能用得着。”

山伯展开一看:“王基,东莱曲城;郗虑……”

才念几个字,却被崔琰一把捂住了嘴:“噤声!你难道想害死我吗?”

山伯低声致歉,问道:“师兄,这究竟是什么?”

崔琰摇头不语:“记熟了就烧掉,以后不得向人前提起,日子久了你就明白了。”

第142节 静养


class="width">等到崔琰走后,山伯问郑玄:“老师,听说您当年收了不少的弟子,是吗?”

郑玄闻言双目放出异样的神采,笑道:“那是!想当初,为师游学多年,回归乡里,客耕东莱,学徒相随数千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那时候可热闹了!”

“您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吗?”

郑玄沉吟片刻,道:“有些人还记得,有些就已经记不清了。”

“您现在还记得哪些人?”

郑玄道:“我记得王基,字伯舆,曾任荆州刺史;王经,字彦纬,冀州清河人,曾任江夏太守;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曾任魏郡太守;任嘏,字昭先,乐安博昌人,曾任河东太守;郗虑,字鸿豫,山阳高平人,曾任光禄卿,迁御史大夫;刘琰,字威硕,鲁国人,曾任固陵太守;刘熙,字成国,北海人,曾仕为安南太守。孙乾,北海人,刘备领徐州时,经我推荐,辟为从事。刘备定益州,乾自从事中郎为秉忠将军。除此之外,还有赵商,张逸,田琼,刘德,冷刚,孙皓,炅模,王权,崇精,崇翱,焦乔,陈铄,陈铿,桓翱,鲍遗,任厥,公孙方,宋均,刘熙,韩益,程秉等人。再以下就记不清了。”

山伯听的吃惊:“老师门下竟然有这么多名人权贵!王基,郗虑,原来这些人都是您的弟子,怪不得……”他想起崔琰的反复叮咛,不敢再说下去。

这时候,他已明白那张字条的来历了!

那是崔琰利用身为阎王书隶的便利,偷偷找到的同窗好友的轮回记录,如果拿着纸条回到阳世,说不定能按图索骥,将同门师兄弟一个个重新联络起来。

山伯却不由得想到:“那些人都已经喝了孟婆茶,将前尘往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叹道:“画饼充饥,水中捞月!崔师兄这是何苦?”

虽然没有明言,旁边的郑玄却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成与不成,总要尽力一试。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山伯心生感慨:“老师,您为了儒家的发扬光大,真是费心了!”

郑玄道:“我跟你说实话:这些弟子生前就不是普通人,死后又来我这里重新培训过,就算喝了孟婆茶,也未必将所有的意识全部抹杀,说不定还能留下点什么。就像秋天河岸干枯的芦苇,只要遇到一点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山伯露出吃惊的表情,道:“这些师兄生前便跟着你,死后还来接受培训?难道说就在这间小屋里?”

郑玄点点头:“不错,就在这里!崔琰将我的消息跟那些人一说,他们就忙不迭的都来了!培训时间有长有短,短的三五年,长的二三十年!然后一一离去,重回人间,最后只剩下我和崔琰!”

山伯越听越觉得惊讶:“老师,你是怎么培训的?也是让他们读这些书吗?”

郑玄摇摇头:“这些书太烦杂,要想认真读完,挨个琢磨清楚,没有百来年的功夫是不成的。那些弟子时光有限,来不及细读。我只教一段经文,让他们反复背熟,就让他们走了。”

“什么经文?老师能不能教教我?”

“有何不可?那经文你也读过的。”

“我也读过的?老师您说,是哪一段?”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山伯听得呆住了,过了半天才道:“就这么一段文字,您让他们背诵几十年?”

“怎么?你觉得浅显是不?那你说说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山伯张口答道:“这段话是说:大学的道理,在于彰显人人本有,自身所具的光明德性,再推己及人,使人人都能去除污染而自新,而且精益求精,做到最完善的地步并且保持不变。能够知其所止,止于至善,然后意志才有定力;意志有了定力,然后心才能静下来,不会妄动;能做到心不妄动,然后才能安于处境随遇而安;能够随遇而安,然后才能处事精当思虑周详;能够思虑周详,才能得到至善的境界。”

郑玄微微摇头,“嘿嘿”冷笑道:“说得轻巧,可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段话提到了‘明’、‘止’、‘定’、‘静’、‘安’、‘虑’六个字。这六字是修儒的关键,我就用这六个字,将那些弟子培训了很多年,而且凭着这六个字,还能在孟婆茶下保留一点点意识!”

山伯陷入冥思之中,痴痴的揣摩着,口中自言自语:““明”指虚灵不昧,“止”指不迁,“定”指有所指向,“静”指心不妄动,“安”指定静泰然,“虑”指处事精当。六字分开解是这个意思,合起来又是什么呢?这段话既像是说心理素质,又像是智慧品质,也可以说是描述道德素养,这六字究竟是怎么来的?若想修炼成功,又需要从何处入手?”

郑玄神情肃然,缓缓说道:“这些条目说出来已是很不简单了,做起就更加困难。儒家真正的修炼,离不开静养功夫!”

“喔,原来是说静坐!”山伯恍然大悟。

他已经有多次静坐的经历,知道其中蕴藏着难以言明的道理。

只听郑玄道:“养静是一切修炼的共法!佛家有禅定工夫,所谓湛湛寂寂,一念不生,虑即是观。佛门静坐亦叫止观。观有种种观法;观心,观音,观不净,观因缘,观曼陀罗等等,观来观去不外乎观空,修到观空,便可脱尽烦恼,接近涅盘了。道家的养静工夫有坐忘,心斋,守静,内观,存思,守一,服气,行气,胎息诸术,其养静工夫称之为修真之术,认为元气为生气之源,气在则神随生,得元气则生,失元气则死。因此,养静即是养气,养气则是养生。而我们儒家呢?”说到这里,他不觉停了下来。

山伯正听得痴痴如醉,忙问道:“儒家怎样?”

郑玄略微整顿了思绪,接着道:“儒家为入世之学,同佛家的‘如梦幻泡影’不同。我们儒家是从‘有’上来成全道的。儒家推崇事功,讲立德,立言,立功,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胸怀。真正的儒者,所关注的是历史的大生命,文化的大生命,道德的大生命。所谓‘知其不可为而为’,这是儒家的大担道胸怀。‘观夫获麟绝笔,孔不求不老之方;三十而卒,颜不以早夭为病。无他,以其道足千古耳。’”

山伯听得热血沸腾:“老师之言,如同当头棒喝,弟子受教了!”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初来阴间之时,他只想着补足阳魂,早日与英台团聚。如今听了郑玄的一番话,他忽然觉得在追求个人幸福的同时,还要为儒家的崛起做点什么。

“当今天下,佛,道,魔三足鼎立,却没有儒家立足的地方!”

“想我山伯努力求学,做了县令却被一个不入流的小妖害死!我与英台两情相悦,却顶不住妖魔的冲击!我领着百姓灭蝗自救,却被阎王爷判为重罪,这些都是不合理的!我们儒家弟子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没有争取到正当的权益!”

“我应该做点什么呢?不说别的,最起码应该帮郑玄将那些书运出去,再找到那些残存记忆的师兄,将书籍一本本分发下去,让他们各施所长,各自发展出自己的门派,将儒家的大道传扬下去。”

第143节 蝶音


class="width">回到寒冰谷,山伯还在回味郑玄所说的话:“儒家静坐首先要调境,调身,调息。www.65txt.com调境,就是说找一个清静不受干扰的环境。初入道者,外境很重要,待工夫久熟自可随意,十字街头亦可打坐。调身,即将身体安放好,自自然然。坐势可有种种,盘坐、立坐皆可。盘坐亦叫跌坐,释老二家多用此坐法。立坐亦叫‘正襟危坐’,双手平放膝上,背挺直,全身放松。儒家多用此坐法。今习者于种种坐法可随意采用,以自己感觉合适为当。调息,即调剂鼻息,可数息,使呼吸平稳。”

一面思量,一面照着实行,就在那三面无凭的冰洞里,任凭寒风呼啸,冷气扑面,他慢慢静下心来,使自己进入清净安详的境界。

渐渐的,他感到周围不那么冷了!

寒风透过脑后的风池、风府,沿着任督二脉循环一周,从胸腹之间化为一股阳和的热气。热气如丝如缕,绵绵不绝,先在两肾之间振荡,继而将心肝五藏包绕起来。

山伯不胜欣喜,知道那缕阳气十分珍贵,于是紧守心神,静坐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脑后忽然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恭喜主人,您的阳魂回升了一点!”

山伯吃了一惊:“谁?谁在说话?”

转头四顾,身后却没有人!

再一回味,那声音竟似来自发髻之中的玉蝶!

他心中“扑通”乱跳,探手将玉蝶取出来,轻声问道:“是你吗?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然而玉蝶无声无息,并不做答!

山伯心中狐疑不定:“清脆悦耳,听起来是你的声音。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怎能开口说话?而且叫我‘主人’?”

他将玉蝶捧在手心里,双目直视过去,发现不知何时,黄色的蝶翅上显出一点微红,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却显得那样的耀眼醒目!

山伯感到惊奇:“玉蝶的颜色变了!变的那一点莫非是我刚刚炼出的阳魂?”

“玉蝶啊玉蝶,你倒是说话啊!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玉蝶还是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然而那红点却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说他猜得不错!

山伯心中狂喜:“天呐,这玉蝶真的是九天神器?竟能显示我身上的阳魂?是的,肯定是这样的,早先它就提示我‘阳魂不足,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如今又提醒我阳魂增加了一点!”

“这玉蝶可以说话,竟似有生命一般!可是,目前我只能被动的获知,怎么才能主动跟它交流呢?难道是因为我功力太弱?还是因为我心不诚,没有进入宁静安详的境界?”

这样想着,他将玉蝶插入发髻中,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正襟危坐,调身,调息,将呼吸变得深长细微。

如此大约坐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听见脑后又是“叮”的一声脆响:“主人莫急。勤加修炼,阳魂自然回升。满百点可入人间;千点可以升仙;万点可以成神!欲登天界,需达十万点,方可入三清圣境!”

从此之后,山伯每日勤加修炼,希望能早日修满百点阳魂。

一开始,他觉得百点应该不难,可是连日静坐下来,玉蝶竟没有一丝动静。

这时,他才知道修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有全副身心的投入,日久天长,才能积累足够的点数。如果心浮气躁,拔苗助长,反而可能坏事。

于是他耐下心来,继续跟着郑玄读书,同时静坐修炼。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才获得第二点阳魂。

看着玉蝶上闪闪烁烁的两个红点,他感到很是欣慰:“虽然花的时间比较长,阳魂毕竟在增长之中,如此下去,早晚有重返阳世的时刻。”

某一天,他正在冰洞中静坐,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时,发现却是笮贵。

笮贵面带狞笑走近前来,问道:“梁先生,住得还习惯吗?”

山伯知道对方不怀好意,神情淡淡的道:“多谢关怀。这冰洞三面临空,风景不错呢。”

笮贵三角眼眯成一条缝,道:“山顶风光更好,先生何不更上一层,到上面凉快凉快?”

山伯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这混帐东西见我不死,便来害我了!”手里却摸起了破碗,准备逆来顺受。

在他来说,哪里都是受苦,山顶山腰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笮贵在外面招手:“快走!我身为亭长,亲自领你上去!这可是你的荣幸啊!”

山伯一言不发跟在对方身后,沿着石阶曲曲折折走了数百步,眼前现出一个高达十丈的悬崖峭壁。

那峭壁光突突的,既没有台阶可登,也没有绳索掉蓝,不知道怎么才能上去。

笮贵嘿嘿冷笑:“上面就是极乐世界,凭你的力量无法上去,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探手一抓,单手提起山伯的颈项,另出一掌拍在背心上,将山伯凭空抛了上去!

山伯像纸糊的风筝一般,飘飘呼呼向上飞去!

背心受击,那一掌无比沉重,他只觉得浑身的骨架都快要散了!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从后背透入,霎时侵入五脏六腑,几乎将身体冻成了冰棍!

耳边风声呼啸,眨眼之间,他已经落在山顶之上。

山顶一片雪白,狂风卷着雪花,扑面而至,打在身上就是一片青紫!

笮贵并没有跟上来,似乎将山伯抛上悬崖就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是生是死就不必操心了。

山伯浑身疼痛,内外交困,呼吸困难,命若游丝!

他知道如果任凭寒风吹在身上,不用多久便会丧命,于是挣扎着转头四顾,想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山顶范围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丈方圆,地势很平,连个突起的岩石都没有,更别说温暖的石窟了。

要想避风,除非掘地三尺,从岩石上挖出洞穴来!

山伯现在连手都难抬起!

想要化蝶,他感到精神恍惚,竟无法凝神定气,移魂于玉蝶之中!

而且更加令人恐怖的是:他辛苦炼出的两点阳魂也从玉蝶上消失了!

那淡黄的玉蝶又成了透明的一片,先前闪烁的红点竟然被凭空抹去!

山伯心中一片冰冷,同时第一次生出对笮贵的恨意!

“我若是死了便罢,若是不死,必报此仇!若不将姓笮的连根拔出,誓不罢休!”

危机关头,他不得不取出玉瓶,倒了些许回阳粉入口。

药粉果然神奇,刚一入腹,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刚刚侵入五脏六腑的寒气也被逼出去一半,背心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努力坐直了身子,想要静下心来,化蝶飞出寒冰谷。

身上所受的寒毒不轻,他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刚坐了一小会儿,才将回阳粉的药效发散至四肢九窍,还未将魂魄收敛起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咦”:“小子,身中寒毒,竟然不死?功力不浅嘛!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

山伯没想到山顶还有人,连忙收功四顾:“请问是谁在说话?”

“老夫在此!”

“前辈您在哪?”山伯看来看去看不见人影。

“不要瞧了!你瞧不见我!”

“前辈有何指教?在下不是练武之人,没有门派。”

“怪了。没有修炼过如何能待在山顶,就算是老夫,初来时也受不了那逼人的寒气!”

说话间,就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山伯眼前忽然掀起一块石板。

石板之下是一个黑黝黝的洞穴,一个人从下面探出头来,瞧了山伯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躲在里面问道:“你那玉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似乎闻到一股香味!”

山伯见那人头发斑白,面容较为和善,当下想起待人以诚的古训,老实答道:“这是一种可以补助阳气的药粉,在下就是靠着它才暂时苟活。”

“哦,你小子不错嘛!连这种机密都说出口,不怕我伸手抢过来?”

山伯淡然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想躲是躲不开的。我观前辈气度雍容,非是平凡之人,想来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年纪轻轻,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修养不凡!你小子运气不错,何不下来跟老夫作个伴?”

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像刀子一样,山伯虽然服了回阳粉,也只是勉强支撑,如今有人相招,可以到冰洞内避风,自然是一件美事!

“如此就打扰前辈了!”山伯说着爬进了山洞。

“小心点,石壁上有些台阶!小心,再转个弯,下面就是平地了!”

山伯摸索着往下走了七八尺,然后横向转了一道弯,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一个方圆丈许,一人高的石室,中间竟生了一团火!

在这天寒地冻的“剥衣亭塞冰地狱”的顶峰之下,竟然有一个温暖的石室,这简直太令人惊奇了!

山伯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久违的红色火苗,忍不住赞道:“实难想象,前辈竟有如此大手笔!”

灯火映照下,只见老者浑身上下裹着皮裘,面上现出得意的神色,道:“怎么样?为了挖掘这洞,费了我不少的心思!瞧着还满意吧?”

“岂知是满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却不知这么坚硬的石壁,前辈是如何挖出来的?”

老者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亮银色的小铲子:“凭着这件宝贝!别看它看着不起眼,可是难得的珍品呢!开山挖石,别提多么方便。”说着轻轻往石壁上一插,竟然没柄而入!

山伯看得吃惊,知道对方非是常人,忙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垂怜,请教您老贵姓?”

老者面色微变:“时隔多年,老夫的名字早已记不清了。你若愿意,不妨叫我‘老者’,孟夫子的‘孟’,也可以说是做梦的‘梦’!”

第144节 空想


class="width">老者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向身后的石壁,转瞬之间,捧出一个酒坛,轻轻一摇,面上现出喜色,道:“幸喜不曾喝光!来来,坐下喝一杯!”

山伯更加吃惊:“前辈储物甚丰,委实令人惊叹!”

老者更加高兴,又取出一对绿玉杯子,小心翼翼倒满了酒,递给山伯一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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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前辈!”山伯接杯在手,围着火堆坐下,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虽然酒味甚淡,入腹之后倒也生出暖意。在这寒气逼人的地方,倒也十分难得。

老者双目炯炯望着他,问道:“小子,你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被发配到这里来?”

山伯叹了口气:“晚辈一介儒生,怎会是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偶然得罪了守谷之人。因而被害至此。”

老者道:“你的运气不错!不但有御寒之物,面相生得也好,能入老夫之眼,来这里避风。要知道,一旦到了这剥衣亭上,那可是九死一生啊!不瞒你说,老夫在这里待了三百年了,总共见到三十五人,其中不乏修真有成的高手,没有一个能保住魂魄!”

山伯想起外面那刺骨的寒风,就觉得心中发怵,不由得十分感激,说道:“前辈说得不错,那风好生厉害。先前我在山谷之中,还没觉着可怕,谁知到了顶上,竟然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老者一口喝干杯中酒,将酒坛摇了摇,发现剩下的不多了,便给每人添了半杯,道:“这风在阴曹是有名堂的,叫做‘九幽阴风’,若非神仙之流,无人可经受得起。”

“神仙又怎会到这里来?来到阴曹的不都是鬼魂吗?”

“也不尽然。阴曹地府跟人间天界一样,有神仙,也有妖魔。只要你有超人的功力,哪里都可以去得。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介儒生?你读了几年的诗书?”

山伯躬身道:“晚辈自幼读书,只是才疏学浅,不得要领。”

“嗯,读几本书能识字就行了,千万别深究那些经文!说什么儒学瑰宝,浩如烟海,全都是狗屁,害人不浅呐!”老者毫不客气的道。

山伯睁大了眼睛,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什么‘天下大同’,那纯粹是扯淡,白日做梦还行,根本不可能实现!”

山伯坐直了身子,双目直视对方,心平气和的道:“前辈之言,在下不敢苟同!”

老者眯起眼睛,笑道:“孔夫子一生碌碌,累累如丧家之犬!孟夫子见齐宣王,宣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你说说看,儒家的大同啥时候能实现?”

山伯为之一滞,奋力争辩道:“圣人之言,句句为真,大道不行,是因为没出现好的人君。”

老者嘿嘿笑道:“什么是好的人君?把希望寄托在人君身上,这本来就是空想。再说,就算有精通儒学的人君,也未必能治理好国家!单凭礼教那些条文,能起多大作用?”

山伯道:“小康生活,共同富裕,这是百姓的愿望,只要人君愿意执行,岂不是天下太平,众望所归?”

老者“哼”了一声:“你小子跟我当年一样,不撞南墙不死心!我给你讲个故事,说说儒家大同为何是空想。你知道‘王莽’这个人吗?”

“那谁不知道,奸臣贼子,窃国之人!”

老者面色一变,怒道:“什么是窃国?这国是谁的国?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姓刘的就该做皇帝一万年?我告诉你,王莽是正经的儒学宗师,是第一个在全国范围做过大同试验的人!”

“这,这话从何说起?”

老者见他不知,面色稍缓,道:“想当年,王莽见百姓没有土地,便施行井田制,将土地收归国有,不准私人买卖,规定八口以下的家庭,耕地不得超过九百亩,超过了的土地,一律没收,分给别人。这法子是圣人倡导的,难道不好吗?”

山伯点头:“耕者有其田,不错啊!

老者接着道:“王莽冻结奴隶制度,鼓励生产,规定凡无业游民,每人每年罚布帛一匹,由政府强迫劳动改造。这法子好不好?”

“好啊!”

“王莽改革币制,政府统一发行货币;实行专卖制度:酒专卖,盐专卖,铁器专卖;建立贷款制度:百姓因祭祀或丧葬的需要,可向政府贷款,不收利息;实行计划经济:由政府控制物价,防止商人操纵市场,以消除贫富不均;征收所得税:一切工商业,包括渔猎、卜卦、医生、旅馆,以及妇女们家庭养蚕织布,都课征纯利十分之一的所得税,国家用这项收入作为贷款或平抑物价的资金。这些制度有什么问题?不都是圣人梦寐以求的制度吗?”

山伯说不出话来,时隔几百年,他也不知道当时的真相。

老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于是面色更加和善,道:“有着这么好的制度,可是王莽他成功了吗?没有!不但官僚大臣反对,就连得到好处的老百姓也纷纷起来造反!百姓宁愿被奴役,宁愿做贱民,宁愿请**不堪的所谓汉室正统回来,也不愿要这大同制度!这是为什么?”

山伯摇头,一下子听了那么多,他的脑袋都有些晕了。再加上这些问题太复杂,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到答案?

现场只剩下老者一个人在说话:“我劝你不要相信儒家治国平天下的鬼话!历史上那么多儒生,要么‘洗心革面’做了贪官污吏,要么执迷不悟被车裂、砍头,稍微好点的也就是隐居山林,面对风花雪月,写点‘古道西风’的诗词了!早知作不成,何不独善其身呢?看看经书,全当是看笑话了,当不得真!”

山伯觉得老者的话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但也有一定的道理。至于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还需要仔细分析。

想到此处,他勉强笑了笑:“儒家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我现在身在幽冥,连自身都照顾不了,哪里能想那么多?至于将来嘛。如果有能力,顺手做点好事,又何尝不可呢?”

老者伸手轻抚颌下几根长须,满意的笑道:“孺子可教也!其实老夫也没说整个儒学一无是处,只是让你不要太痴迷!圣人说的话也不见得都对。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而改之,那就行了。”

山伯笑了起来:“听起来,前辈您也是出自儒家呢,要不然能懂得这么多?”

老者顾左右而言他,道:“不说了!那些东西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对修炼感兴趣。小子,你那玉瓶里的助阳药粉还剩下多少?若是有多,能否贡献出一点,与老夫同享?”

山伯赶紧递过玉瓶,道:“有幸聆听前辈教诲,在下受益量多,不敢藏私,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老者用指甲挑了一点,放入酒坛中,又将玉瓶还给山伯,笑道:“我不会白用你的灵药。待明日老龙潭庙会,我去买点饮食水酒,再挖点‘九幽石’,回来跟你一起分享!”

第145节 购物


class="width">次日一整天,山伯坐在火堆旁静静用功。(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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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修炼的两点阳魂不幸被笮贵的阴功击毁,他要尽快炼回来。

老者“王梦”悄没声息的出了山洞,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山伯坐了好久,一直不见王梦回来,想起玉蝶中还有些九薇木,便取出一根投入火堆中。

九薇木乃是修鬼的神木,只要有一小段,就能将炽烈的火焰变成温柔的火苗,因而特别适合阳气不足的鬼魂修炼。

自从来到阴间,山伯一直想点燃九薇火,只是这火有种淡淡的香味,一旦生起来,很容易被人察觉,必须躲到密闭的洞穴里,才能慢慢享用。

现在这机会终于来了。

时候不大,石室中充满了九种薇花固有的香味。

山伯面对红红的火苗,盘膝静坐,定下心来,努力吸收来自九薇火的温养之力。

才坐三个时辰,就听见脑后“叮”的一声:“主人,您失去的阳魂恢复了一点!”

山伯心中惊喜,顿时从静坐中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先前消失不见的两点阳魂并没有真的丧失,只是被笮贵击散了,再加把劲就能找回来!”

正想再度凝神修炼,却见老者“王梦”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布袋一进来就嚷:“小子别干坐着,快帮我把东西卸下来!大老远跑一趟,累得我满头大汗!”

山伯赶紧帮他将布袋一个个放下来,问道:“前辈,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你打开瞧瞧,不就明白了!我跟你说,都是宝贝哩!”

山伯解开一个布袋,伸手一摸,发现是些新鲜的桃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白里透红,很是诱人,忍不住惊叫起来:“果然是宝贝,您老把人家上坟的祭品偷来了?”

王梦胡子一翘:“偷?说什么话!老夫我啥时候做过贼?嗯,要做也做窃国大盗,怎可能只偷几个挑子?你再看看别的!”

山伯又解开一个布袋,再度惊叫道:“五香牛肉干!这阴间竟然还有牛肉?不是说不准杀生的吗?”

王梦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吃牛肉叫杀生?吃猪肉鸡肉叫不叫杀生?都不吃肉养那么多猪作什么?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所谓六道轮回,都是佛宗吃饱了撑的弄出来的玩意,根本就是骗人的!那些个清规戒律,都是为了糊弄老百姓的,你也真信?”

山伯知道面前此人有些偏激,因而也不与对方争论,改口问道:“这些东西您买来的?哪里有卖?”

“不是跟你说了?老龙潭庙会啊!阴曹地府有很多的鬼市,只要有钱,啥东西都能买到!有些东西还是从人间偷运过来的呢!”

山伯听得吃惊:“什么人能将东西偷运进来?”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鸡有鸡路,鸭有鸭道,只要能赚钱,干什么的都有。来往阴间的不都是普通人,还有各路神佛,妖魔鬼怪!魔道中人有着特殊的路径,进出冥界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山伯将布袋一个个打开,发现装的都是些食品菜肴水酒,还有些木炭,除此之外就是些淡蓝色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他摸起一颗鹅卵石,感觉入手阴凉无比,却又不觉得寒气逼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似乎很舒服呢!”

王梦面上露出得意的笑:“你知道我为啥去那么久?就为了去挖‘九幽石’!我在大黑山挖了两个时辰,弄出来满满一袋,卖了一半,剩下的就带回来了。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却能值大钱!要不然这些水酒哪能买得来?光是那一袋五香牛肉,就花了百多万金币呢!”

山伯摸着石头不肯放手,问道:“这东西究竟有啥用?”

王梦神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是能修炼阴阳二气的灵石。若想修阴气,可以直接吸收其中的阴寒之精;若想修阳气,可以用它作‘引子’,阴中求阳,借以激发阳气氤蕴。它有一个好处,阴气连绵不绝,却有不会太冷。如果太冷的话,就容易折损阳气。打个比方,就像这寒冰谷的透骨阴风,你如果在山腰修炼的话还能激发阳气,如果到了山顶,寒气太盛,阳气一下子就耗光了!”

说话间,王梦忽然发现火堆的颜色跟先前有些不同,石洞内也多了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叫道:“三薇火?四薇火?不对,好似五薇火呢!小兄弟,是你放进去的神木吗?”说这话时,他连对山伯的称呼都改了。前面一直叫“小子”,此时忽然成了“小兄弟”。

山伯也不说破这是十分难得的九薇火,只是微笑道:“前辈有神铲在身,在下也有一些小玩意,既然占了您老的洞府,就不能再白吃白喝,总要拿出点宝物才行。”说着又取出一把在七襄鬼市购买的天湖石、飞云石,笑道:“还有这些东西,前辈若是有用,就请不要客气。”

王梦摸起一颗飞云石在手,凑近鼻子闻了闻,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好!有这些东西,够我们修炼一段时间的了!再炼三年五载,说不定我就能功德圆满了!小兄弟,若能出去,你都有什么打算?”

山伯想起英台,就想起万松书院的静室,大禹古墓中的肉身,然后是七襄鬼市的小楼,不觉心中酸楚,一时陷入了迷惘。

王梦的笑声在石室中响起:“嘿嘿,我若出去,非得再过回皇帝瘾不可!他娘的,上回才作了十几年,只顾着改革变法,还没来得及享受……”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口,暗道:“我怎么一时口快,将老底漏了!没来由给年轻人笑话!”

再一看山伯,还是那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显然没将王梦的话听入耳中!

第146节 心法


class="width">长夜漫漫,唯有修炼才能减轻思念的煎熬。(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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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继续修炼静养的功夫。

王梦修鬼多年,自觉颇有些经验,见山伯始终只是静坐,不由得提醒道:“小兄弟,你知道修鬼有几种方法?”

山伯摇头:“在下不知,请您老指点。”

王梦道:“修鬼跟修仙一样,也可以分为佛家,道家和魔门三类;地藏王菩萨主管佛门一脉,化身亿万在各地开堂讲经,若是修佛,最好多去听听。东岳大帝主管五岳之精,若是修道,免不了炼精服气,最好多去朝拜他。魔门则比较神秘,修行之法与众不同,各出奇招,不一而足,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炼的是道家的功夫,你炼的是哪一种?”

山伯微微一笑:“在下阳魂不足,无法修道;更兼灭蝗千万,罪孽太重,若是修佛,必须将所有罪孽先消除净尽。没奈何,只能另辟蹊径,试着修儒呢。”

王梦奇道:“修儒?这条路很少有人走,也不好走呢!”

“是啊,在下也只是在尝试,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王梦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当年曾经收藏了不少的好书,其中有一本杨雄著的《太玄经》,还有一本刘歆著的《七略》,写得都不错。你若有机会,不妨读一读。”

山伯回忆在郑玄那里所见的书目,似乎未曾见过这两本,于是道:“前辈是否还记得书中的内容?”

王梦笑道:“时隔多年,早就忘光了!不过,我来冥界之前,将所有藏书埋在洛阳白马寺东侧的松林里,若是想看,还可以挖出来。不过这两年我可没功夫,你若着急想要,需要自己去挖。时隔多年,也不知还在不在。”

山伯苦笑道:“身在幽冥,哪有出去的机会?”

王梦瞪他一眼:“怎会没有?每年七月,鬼府大开,大家都可以出去,整整一个月,爱上哪上哪!”

山伯心中一震,想起去年鬼节人山人海的情景,暗道:“这么说,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回七襄鬼市看看了!唉,英台去了天界,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触景生情,只怕更加难受!”

此时王梦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石洞的角落里翻弄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摸出一卷残本,笑道:“这本书给你!”

山伯接过一看,见封面上写着“内圣静坐心法”六个字,翻开看时,却见开篇写着:“儒释道三家静坐,均以心性修养为主。佛家以‘明心见性’为工夫,道家以‘炼心炼性’为头脑,儒家以‘存心养性’为要务。‘存心’者,存其本心也;‘养性’者,养其本性也。心性人与天俱来,无不纯乎至善。故只须存养勿失,勿为后天境地与乎物欲意念所转,便可入于圣地而与天合。‘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矣。’

读到这里,山伯不由得吃了一惊,道:“看起来这竟是一套‘天人合一’工夫!说得不错,如能‘率性尽性’,扩而充之,就可以与天地参。这样的宝书您从哪里弄来的?”

王梦得意的笑起来,道:“前些年,我在老龙潭庙会闲逛,见一个穷酸在摆地摊。我从里面找到了这本,破破烂烂,也不知为谁所著,下面还有更精彩的呢,你接着往下看!”

于是山伯又接着往下读:“或问:‘心性存养之道及其下手方法如何?’曰:‘要亦静而已矣。心之体本静,性体亦然。感于物而动,缘于欲而动,动则失其本,而违于道矣。道不可须臾离,故心不可须臾动。天地万物,生于静而长于静,失于动而亡于动。一动不如一静也。《大易》所谓‘寂然不动’者,所以存其本心,养其性体也。所谓‘感而遂通’者,在其寂然不动,则湛然无物;湛然无物,则洞然虚明;洞然虚明,则有感即应,应而遂通矣。其所以能应而遂通者,盖洞然虚明,则灵觉不昧;灵觉不昧,则一神独耀,则无知而知,无得而得,不能而能,不神而神。故能有感斯应,而应无不通也。”

读到这里,山伯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话讲得太透彻了!从养心,修心,直至明心见性,全在一个‘静‘字!只要能做到寂然不动,湛然无物,洞然虚明,就会感而遂通,通于天地,成为神仙之属!具备呼风唤雨的能力!”

王梦笑嘻嘻的道:“怎么样,这书值多少钱?我当年花了两千金币买的!”

山伯摇头叹息:“大声希夷,如闻天籁!如此美文,堪称无价!前辈您既然买来,为何不照着修持?”

王梦神情一怔,旋即说道:“我当年初到冥界,见到一位金甲神人,蒙他赐以神铲,又传了一套道法,所以就一直修道,无法再改了。再说,儒家的静坐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呢!若非宅心仁厚、宁静守持、天资聪颖之人,很难修得成。我当年杀人太多,一颗心早就乱了,修不得这种单纯静坐的功夫。”

山伯感叹道:“在下受您老之助良多,不知如何报答。”

王梦摇头,面色以整,神情郑重的道:“你可知道,多年以来,有那么多人来到这剥衣亭顶,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入山洞,这是为什么?”

“为何?”

“因为你小小年纪,身上就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温文尔雅,如坐春风,这是我当年一直追求却无法做到的。更何况,你身上还带了珍贵的回阳粉,还有这些神木、灵石,我也沾了你的光。修儒不容易,我虽然自己修不成,却希望你能成功。”

第147节 寿诞


class="width">既有九薇火的温煦,又有九幽石的激发,再加上学问的不断提高,山伯的修炼进展很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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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个月过去,他的阳魂已经积累到八点了。

眼见玉蝶上八个红点闪闪烁烁,他的心里十分舒畅,似乎已经看见修满百点走出冥界的那一刻。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凝神修炼,连门都没有出,更没有机会去郑玄那里。

这一日,他正在静坐,忽然听见石洞外传来震天的锣鼓声,随后是大声的吆喝:“三月初一,阎君寿诞,考校灵鬼,奖励英才!连过三关者,可入冥殿服役!有意者请去谷口待命!自觉无力通关者请留在谷中,等候分粥!大碗喝粥!不限量,喝饱为止!”

声音未落,谷内响起翻江倒海般的欢呼:“喝粥,喝粥,我们要喝粥!”

听见外面那么热闹,山伯有些坐不住了,望了眼正在呼吸吐纳的王梦,轻声问道:“前辈,外面在做什么呢?”

王梦眼也不睁,答道:“还不是阎王愚弄众鬼的花样!每年都要来那么一回,也没见几个人能闯过关。”

“闯什么关?闯关做什么?”

王梦缓缓睁开眼睛,望他一眼,道:“你知道今天是啥日子?”

山伯摸摸后脑勺,苦笑道:“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谁知道是什么年月?”

王梦淡淡的道:“今天是三月初一,据说是楚江王的生日。每年到这时候,他为了展示自己的仁慈,都要搞一些花样,说是要给努力改造的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就是去冥殿服役吗?有什么好处?”

“那可是美差啊!在冥殿服役一日,可抵这里改造三天!比如你有八百年的徒刑,在那里只要干两百多年的活,就能出去了。而且该处伙食比较好,比这寒冰谷内只有稀粥好多了!”

“前辈学识渊博,您为何不去?”

“受人约束,哪赶得上在这里有酒有肉潇洒快活?何况,我也做不惯那种侍侯主子的活。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几百年,没必要再去。而你年纪轻轻,刑期又长,应该前去试试。”

山伯想起自己来冥界的目的就是要接近阎王,从阎王那里找到补足阳魂的法子,如今补阳的法子虽然找到了一些,但功法上还不够完善,还有进一步挖掘的余地,如能接近阎王自然是一件好事。况且在冰洞之内待了两个月,他感觉有些憋闷,很想出去透口气。

沉思良久,他毅然下定了决心,道:“那我就去试试运气。”

王梦将手一摆:“去吧,出去见见世面,对你有好处。若通不过,就再回来。你只要在悬崖下轻轻敲两记,我这里就知道了,山崖右边有绳索,我可以将你拉上来。”直到此时,他还不知山伯能化身为蝶的秘密。

山伯也不想现在说破,那是他最后的机密,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说出来。当下口中道:“多谢了!”心中却想:“我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笮贵若见我不死,不知会如何害我。希望那混蛋今天不在!”

出了山洞,山伯站在崖顶,见周围一片通明,白雪皑皑,银妆素裹,不觉长舒一口气,赞道:“没想到剥衣亭风光这么美,可惜平日光线太暗,只有到了阎王寿辰,才显出本来的美丽。”

他将绳索栓在腰间,小心翼翼下了崖,往谷口方向走去。

一路见到许多人,都在翘首期待,口中叫着:“我要喝粥,怎么还不分粥啊?我已经撑不住了!”

也有人叫道:“不行,我要去闯关,粥就不喝了。”

随即有人叫起来:“你傻啊?以为真能闯过去似的!每年闯过的不就两三个人!弄不好一个过去的都没有!为了闯关耽误了喝粥,你当心冻个半死!”

“你说的也是,去年冻死了不少人呢!那我不去了!”

山伯来到谷口,发现那里排队的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两三百个。按说诺大的寒冰谷,所有人口加起来至少有好几万,现在才来这么点人,显然大家都有自知之明,不敢轻易闯关。

眼前的两三百人显然都是出类拔萃的,或者不自量力,自觉高人一筹,才敢出来冒险。

山伯来得较晚,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

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老头,身材瘦瘦,面色灰暗,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熟人,竟然是曾经将一只碗赠于他的张俭!

“先生您也来了?”山伯急忙施礼。

张俭神态很不自然:“我……那个闲的无聊,就来碰碰运气,试试今年成不成……”

“听口气先生您以前曾经闯过?”

“这个……都闯了好多回了……一次比一次接近……希望这回能过。”

“请教先生,闯关之时都考什么东西?”

“每年都不一样,不过原则上差不多,主要是测量心智和功力。好久不见,小兄弟修炼得怎么样了?”

山伯看看四周,发现有人回头来看,于是道:“晚辈才疏学浅,进境缓慢。实在辜负了您老的期望,”

张俭的神情显得自然多了,没忘宽慰道:“我知道不容易,慢慢来吧!凡事欲速则不达,只能顺其自然。”

这时候排在前面的一个大汉回过头来,叫道:“我说张老头,就凭你这干瘦的身子骨,要是再错过喝粥的时间,不怕冻成腊肉?”

张俭陪着笑脸:“许褚先生说得是!老汉我早就准备好了,头前几天就开始忍饥挨饿,好不容易省下小半碗粥,就为了今天。若是通不过,回去也不至于冻死。”

山伯赞道:“先生您准备周当,这回一定能过关的。”

张俭却讪笑着道:“真羡慕许褚先生,身强体健,一天两天不喝粥也不要紧。”

许褚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轻哼一声道:“我只求能走出这寒冰地狱,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却不在考虑之内。”

此时谷口的路障已经移开了,队伍开始往前移动。

隔着老远,山伯就看见站在谷口将头抬得高高的笮贵,禁不住心中一震:“不好,这家伙还在那里!这下要麻烦了!他若是将我拦下,强要加害于我,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功力不高,还不是他的对手,危机到来别无选择,只能化蝶而飞。只是这样以来,我身上的秘密就全泄漏了!”

他的脑中飞快的转动,想着要不要转身往会走。

再一细看,站在笮贵身旁的还有一个人!

看见那人,山伯禁不住心中大喜:“呀,没想到他也来了!这下我有救了!”

第148节 近佛


class="width">山伯故意低下头,不紧不慢跟在众人身后。www.65txt.com

不久来到了谷口,经过笮贵身前,他忽然抬头望向对方,面上带着轻蔑的微笑。

笮贵骤然看见是他,忍不住双目圆睁现出骇异的神色,似乎对他能活到现在感到难以置信。

不过笮贵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抓人,因为他身旁不远处正站着楚江王的亲信厉宁。

当初正是厉宁将山伯送过来,而且叮嘱笮贵好生看护的。

先前若是将山伯悄悄杀了,来个死无对证也倒罢了,如今人没害死,反而给对方来到厉宁跟前,这就没法再下手了!

时隔半年,厉宁好似已经忘记了山伯的模样。

当山伯从面前走过时,他几乎没什么反应。

山伯也懒得去拍对方的马屁,隐约之间,他觉得厉宁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要笮贵不动手,他也用不着低三下四去求这人帮助。

等到众人都出了寒冰谷,厉宁开始大声吆喝起来:“排好队,站齐了!听我训话!”

两三百人迅速排成了两列,面向厉宁,静静的等着。

厉宁似乎很满意,笑着对笮贵道:“不错,今年这批人比去年强多了!若能有人闯关成功,也有你的一分功劳!管教有方,有功于冥界!”

笮贵点头哈腰:“全靠厉老爷提拔,请您在王爷面前多为小人美言两句,小人一定会报答您的。”

厉宁“嗯”了一声:“王爷麾下数万的亭长,没几个识情识趣的人,只有你小子懂得事理。”

笮贵闻言大喜:“多谢您老赏识!”

这时厉宁转头望向众人,大声叫道:“今年的测试跟去年一样,一共有三道试题,分别是‘明心’、‘量力’和‘测智’三关,先去地藏阁,听钟声千响;然后是比武,考证功力;最后是测智,考校文采。若能通过三关,就可以获得封赏,有机会进入冥殿。”

山伯听说除了明心测智之外,还要比试武功,心中感到有些不安:“我一个文弱书生,平日只顾静坐,如何能跟人家比武?虽说当初从神僧法显那里学了一套般若神掌,可是从来没用过,如何能是许褚那般武士的对手?”

转念一想:“好在我体内还蕴藏着得自维摩大师聂成远的一成功力,如果跟般若神掌结合起来,不知道能否侥幸过关?”

反过来又一想:“恐怕还是不行。我虽然记得般若神掌的招式,却无法将那分潜藏的功力运用自如,更不懂得般若掌的心法,终究还是无用!记得神僧法显当时说道:‘般若神掌一十八式,云断秦岭、铁索拦江、高山流水、怀中抱月、停车问路、童子挂画、推窗望月、开门见山……临溪观鱼。所用心法只有一句话: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这些很难理解,更难跟武功结合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泄气。

不过既然来了,是输是赢,总要走到底。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张俭,忍不住暗想:“这位老先生骨瘦如柴,难道说身怀绝技不成?他既然敢来,我为何不行?”

不知何时,队伍又开始动了。

山伯本来排在队尾,此时却走在倒数第二的位置。原因是排在前面的许褚捂住肚子越走越慢,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

山伯关心的问:“兄台,你怎么了?”

却见许褚眨了眨眼,低声道:“我只是一时腹痛,小兄弟先走,我跟在后面!”

山伯未作他想,于是跟他换了个位置,继续朝前走。

众人过了一条小河,又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松林。

从黑松林出来的时候,走在最后的许褚忽然不见了!

山伯心中吃惊:“这家伙就这么逃了?在这守卫森严的幽冥界,能逃到哪里去?难道去找曹操不成?”

他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往前走着。

又走五六里,来到一座山谷之中。

那里有一片宽阔的平地,正中间有坐小庙,破旧不堪,周围没有院墙,庙前却有几只巨大的香炉,还有一个身高数丈遍体镏金的地藏王菩萨的塑像。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地藏胳膊上还挂着个铜钟,直径约有五尺大小。

这种情形十分奇特,决不可能在人间见到!

此时山谷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黑压压一片又一片,加起来说不定有好几万,不过大家所处的位置都距离庙宇很远,地藏王塑像周遭空空荡荡,竟然没有一个人!

厉宁将大家领到这里,只交待一句话便走开了:“看见那铜钟没有?等一会钟会响起来,千响之后,谁距离地藏王越近,谁就赢了!”似乎那钟声十分可怕,连他也不敢倾听,因而草草交代,不愿细说。

站在山伯身侧的张俭似乎变得很兴奋,凑近跟前道:“小兄弟,这可是我们的机会啊!等会钟响之后,你捂住耳朵往前跑,距离越近,分数越高。若能摸到地藏的脚,可以得一百分!距离每增加一尺,减少一分,超过一百尺,就没有分数了!”

山伯听得好奇:“一百尺,那就是十丈了?”

“十丈可不容易!去年我好不容易冲进七丈之内,得了三十分,那可是第八名呢!若不是后面比武时分数低,我说不定就过关了!”

山伯还待细问,却见那巨大的铜钟忽然无风轻摇,叮叮咚咚,发出悦耳的声音!

“咦,怎么这么好听?”

张俭的面色却有些变了:“开始了!这才是开头,迎宾佛曲!厉害的在后面呢!”

果然,叮咚之声响了片刻之后,铜钟骤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同时发出震撼心神的声音!

那声音也不算太响,更算不得震耳欲聋,然而却能直透心底,仿佛敲在心坎深处!只要心中有一丝缺憾,它便能乘虚而入,将整个人控制住!

山伯猝不及防,被那钟一下子敲在心里,一下子精神恍惚起来!

与此同时,却有无数人捂住耳朵往前冲去!

那些人初时跑得很快,后面却越来越慢,等到接近佛像十丈时,更像是遇到一层布幔,横在前方推也推不开!

有些人侥幸跑进十丈之内了,身前忽然吹过一道狂风,将他们又吹了出去!

张俭一接近佛像十丈便匍匐下身子,趴在地上往前爬,爬到距离佛像五丈处,再也爬不动了,就双手死死的扣住地上的石头,不让自己被风吹出去。

后面也有些人学他的样子爬进去,无奈那钟声敲得人魂不守舍,根本没有抓石头的力气,最后还是被吹了出来。

更多的人隔着老远就变得面色青紫,扑通跪在地上,别说往前走,就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诺大的山谷,只有寥寥几个人还能勉强站着,其中就包括陷入迷惘中的山伯。

第149节 地藏


class="width">钟声一敲,山伯就觉得心中很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那感觉就像用一只铁锤,将一枚又尖又长的钉子重重地敲在心里,一下又一下,痛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痛苦都来自对英台的思念和愧疚,他站在那里痴痴的想:“我的命好苦啊,十年寒窗金榜题名,做了知县却没有得到一天的享乐,反而害得英台早夭!假如我们都不死,那该有多好!青春作伴,白日放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到这些,他禁不住紧闭双唇,心里更加的难受,仿佛一直春蚕,在用力撕咬着他的**!

“不知英台在天界好不好?她若是受苦,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好好的鬼市不待,为何偏要逼她登上香车?”

“神鬼相隔,前途渺茫,我还能与她重逢吗?都是我不好,不但罪孽深重,而且阳魂残缺,两座大山压在身上,我要等到何时才能冲出幽冥呢?”

“苍天啊,求你赐我以力量,让我早些修够阳魂,早日补足佛心,我恨不得身生双翼,直上蓝天,去寻找她的踪迹……

正在魂不守舍之际,忽然听见脑后的玉蝶发出“叮”的一声:“主人小心,你的阳魂减少了一点!”

“什么?”山伯吃了一惊,顿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探手取出玉蝶看时,淡黄的蝶翅上果然少了一粒闪闪烁烁的红点!

“唉!怎么会这样?”他心中懊悔,同时又觉得难以理解:“那面目慈祥的地藏王塑像,为何带着这么浓的煞气?竟然将我辛苦修炼的阳魂折损了一点!这简直太奇怪了!”

他明白此刻不是思念哀伤的时候,连忙收摄心神,努力使自己安静下来。

“寂然不动,

湛然无物,

洞然虚明,

有感而应,

应而遂通!”

他一面在心中默念,一面依次而为,时候不大,便已经进入第三层洞然虚明的境界。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自耳边:“你能听见佛音,便属于有慧根之人。何不走近前来,听我说法?”

山伯心中一动:“这是谁在说话?听口气好似前面的地藏王菩萨?那么一尊塑像,他怎么开口说话了?”

此时福至心灵,他不敢犹豫,连忙迈步往前走去。

他心里一片宁静,因而走得十分轻盈,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滞。

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很多人,大多匍匐在地,也有少数人勉强坐着,一个个面色青紫,胸中憋闷,恨不得远远的逃开了去,这时看见有个神体单薄的年轻人站起身往前走,都感到有些讶异。

片刻之间,山伯已经走近百丈之内,众人眼中的讶异变成了吃惊。

“看看,那人进去了!”

“别人都是爬进去的,他竟然是用走的!”

“快看,他已经深入五十丈了,还没有趴下!”

“他是谁?有人认识他吗?”

众人纷纷摇头,显然猜不出是何方神圣。

山伯从张俭身边经过,见他趴在地上脸憋得通红,忍不住提起他的腰带,想帮他往前挪两步。

张俭死死抓住一块突起的石头抓住,大声叫道:“快放我下来!小兄弟一个人过去,我不成的,那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山伯松了手,心中保持洞然虚明的境界,面上现出一片祥和的神采,轻声道:“寂然不动,湛然无物!心神安详,你会好受点。”

张俭呆了一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话,转头看时,山伯已经走近菩萨金身,在距离菩萨三尺的地方坐下!

看着山伯挺拔的肩背,张俭禁不住在心中赞叹:“呀!这位兄弟面相不俗,好深的慧根!果然不枉我赠碗之心!”

山伯盘膝坐好,心中一尘不染,静听菩萨讲经。

浑厚的声音响在耳边:“要想修佛,必先修德。一切佛菩萨,都是以德立名,如阿弥陀佛,光照十方世界,无有障碍,便是无量光,自性不生不灭,便是无量寿。本师释迦牟尼佛,也是以德立名,释迦的意思是‘能仁’,就是说‘能作佛事,仁济众生’;牟尼称为‘寂默’,意思是‘寂然不动,默契真理’。能仁属悲,寂默属智,释迦佛以悲智之德而立名。”

山伯听得心中亮堂,不由得想到:“‘仁济众生’,这不是儒家追求的目标吗?‘寂然不动’,这不是我正在修炼的静功吗?这么说我练的儒家静功已经暗合修佛之法了?竟然跟佛祖是一路的?”

浑厚的声音在空中环绕:“地藏又如何?地即心地,心如大地。地能生万物,能舍万物,能生能舍,利益有情。心能生万法,所生之法,也是利益有情。从心地而布施,从心地而持戒,从心地生禅定。心地含藏无量功德,所以名为地藏。”

山伯恍然大悟:“原来‘地藏’是这么个意思!我还以为是指身处地下的菩萨呢!”

声音源源传入耳中:“寒山诗云:‘一佛一切佛,心是如来地。’三世佛都是从心地而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所以修佛就是修心。”

山伯听得明白,跟着在心中默念:“心能作佛,心就是佛。所以修佛就是修心,修心是修佛的根本……”

他先前也读过多遍《大般陧磐经》,可惜都是自己一个人读的,缺乏高僧指点,因而对佛经的感悟还不是很深,如今经过地藏金身指点,忽然有种醍醐灌顶、骤然开窍的感觉!

可是他出身儒生,对佛家总有些不解,尤其是关于六道轮回的设置,更加觉得难以接受。一想起灭蝗五万石、获罪八百年,他就觉得难以置信。

他在心里道:“菩萨,弟子心地不坏,为何要受这么多的苦?”

耳边传来声音:“因为上苍选择了你,它让你代天下苍生受苦。”

山伯闻言一呆:“菩萨,您不是在讲经,而是在跟我一个人说话?”

“芸芸钟鬼,能听懂我话的人只有你一个。”

山伯回头一看,发现众人都匍匐在数十丈外,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着,不由得有些诧异:“菩萨,您为何不让那些人靠近前来?”

“心中不静,如何听经?心有杂念,佛不入耳,非是我不让他们进来,是他们自己不想过来。”

山伯心中稍舒,问道:“菩萨,您为何说我代天下苍生受苦呢?”

浑厚的声音透出十足的慈悲:“因为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身上担负着天下众任,肩负着正邪消长的担子,不得不受尽磨难。”

山伯听得糊涂,道:“弟子愚顿,求菩萨指点迷津。您说的重担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赌注,一个关乎正邪消长的赌注,你别问我那赌注从哪里来,鉴于某种原因,我不能明白告诉你,只希望你能自己站稳脚跟,努力修持,走向成功。你或许不知道,天上地下,正有无数神佛在注视着你们呢!”

听见说“你们”而不是“你”,山伯禁不住心中颤抖,问道:“请教菩萨,那赌注是否涉及到英台,她也会因此受苦吗?”

“不光是她,还有两人呢!身为男子,你应当承担更重的压力,你若是站不住,她会受更多的苦!”

山伯沉默片刻,道:“弟子明白了,求菩萨指点修行。”

“靠近前来,将手搭在我的脚上!

第150节 半渡


class="width">山伯依言伸出手去,双手抱住大佛的脚。www.65txt.com

那脚足有三尺大小,隐隐泛着金光。

山伯的手刚搭上去,脑袋就发出“嗡”的一声,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皮囊,又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透过双手,各种佛识佛觉佛经佛典正源源不断流进去!

那一刻,他的眼中放出金光,仿佛能看见过去未来几千年发生的事。

凝聚在身上所有的阴霾愁苦被一扫而空!所有的郁闷积怨骤然消失不见!

钟声不绝入耳,已经没有摄人心魄的感觉,变成清凉宁馨的提醒,每敲一记,都让他的心越发清澈透明。

不久,耳边又传来菩萨庄严慈悲的声音:“你的静功修为有一定根底了,它让你拥有修佛的慧根,使你能承受佛缘佛果。刚才我已传你不下百年的佛识,并帮你渡化了一半的罪孽!从今而后,你只要宁静守一,勤加修持,不难化解剩下的罪孽,也不怕妖魔鬼怪的袭扰!”

山伯闻言惊喜:“菩萨举手之间除去弟子四百年的罪孽,何不大发慈悲,将我所有的罪孽一并解除?”

浑厚的声音传过来:“我不想坏了地狱的规矩,更不能惊动打赌之人,因而给你留下一半的罪孽,让你自己努力消解。自作孽,自己补!不可贪得无厌!”

山伯心中欢畅,用力甩了甩头,感觉脑子比以前聪慧了很多,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一下子都明白,特别是对于佛家诸经的理解,骤然增强了很多。

看来菩萨所言非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传给他不下百年的佛识!

他试着去想那般若神掌,发现先前总也想不透的心法,此时竟然也无师自通了!

他已知道,佛门武功的心法都脱胎于佛经之中,只要明白了《般若心经》,自然明白般若神掌的来龙去脉!那便是‘以般若观智,照见诸法缘起性空,如风扫浮云,皓月当空,妄心粉碎,真心显现。’

想透了这一层,山伯忽然感到身上气机流动,一股又一股的暖流随着意念上下穿行!

直到此时,昔日维摩大师聂承缘留下的一分功力,才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

不知不觉,他将部分功力凝聚在手中,抱着佛足的手变得很有力气。

忽然菩萨的声音传过来:“小施主,你可以少用点力气吗?莫要一时不慎,弄坏我的金身,空增千年的罪孽!”

山伯吓了一跳,连忙放松了手臂,感激不尽的道:“多谢菩萨教诲,帮弟子拔脱苦海!”

“不要谢我,是你自身的修为帮了你!你可以回头瞧瞧,今天在场的有多少人?有谁能听见我发出的佛音?”

山伯回头一瞧,发现正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有的带有羡慕,有的带着嫉妒,还有的似乎暗含着仇恨!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这小子凭什么能走过去?凭什么能摸大佛的脚?哼!绣花枕头一个!等下比武别给我碰上!否则有你好看!”

正在这时,一直“咣咣”响在耳边的钟声忽然停住了。

本来躲得老远的厉宁忽然从远处窜过来,大声叫道:“都不许动,现在开始统计成绩!”

山伯这才想起来到这儿的目的:“原来是为了闯关啊,感谢菩萨!感谢上苍!我竟然得了第一名!”

有人想趁厉宁不注意偷偷往里移动一点,可是一抬头,忽然发现面前站了很多的鬼卒,一个个手执兵刃瞪大了眼睛,谁若敢动,上去就是一刀!

厉宁一个箭步冲到山伯跟前,面上带着十分惊奇的神色,口中嘟囔着:“今年真是奇了,竟有人拿到满分!这事可真少见!咦,你是谁?怎么看着面熟?”

他盯着山伯的面孔,忽然手中开始指指点点,大声叫起来:“你……原来是你!你姓梁,叫什么来着?”

山伯见他认出了自己,当下微微一笑道:“承您关照,在下姓梁名山伯。”

厉宁笑起来:“好!好!王爷对你十分器重,若然知晓你得了满分,一定会十分高兴!来人呐,快将他的成绩记录下来,满分闯关,这可是多年难遇的事呢!”

旁边有人提笔迅速记下。

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尖声大笑:“哈哈,我竟然得了第二名!厉老爷,我得了第二名呀!”

厉宁转身一瞧,忍不住“嘿嘿”笑道:“这不是老熟人嘛!不错不错!比去年大有长进!”然后对旁边侍侯的人吩咐道:“记下来,张俭七十三分,位居第二!”

山伯回过身来,发现张俭不知何故比早先前移了不少,距离大佛只有二十余丈,所以得了较高的分数。

接下来其余人都离得较远,距离最近的也在五十丈开外。

报名声一次次传来:

“王一鸣,四十八分;张昆布,四十三分……梁冀一分……百丈之内总共两百一十人!”

厉宁大声道:“好了!过关者留下,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接下来开始比武!其余人等全部发回去,继续地狱服刑!”

没过多久,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一个又一个长队,在鬼卒的押送下离开了山谷。

现场只剩下距离大佛较近的两百多人。

不知何时,张俭悄悄凑近了山伯,低声道:“小兄弟,今天多亏了你!”

山伯闻言一愣:“您老何出此言?”

张俭望他一眼,奇道:“你忘了先前所说的话?‘寂然不动,湛然无物!心神安详,你会好受点。’我就是听了这几句话,才往前多爬二十丈!”

山伯微微一笑:“晚辈随口一说,您老竟有所悟。看来您平日的修为很深呢!”

张俭黑瘦的面上泛起红润:“惭愧,惭愧!我在地底待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小兄弟才来半年!,接下来的比武有什么打算?这可是我们的弱项,不容易过关呢!”

山伯摇了摇头:“您老可知怎么个比法?”

“若是跟去年一样,那就是先抽签,然后两两较量,一路打上去,越往上分数越高。”

“真的动手开打?是生死较量?”

“可不真打咋的?你看见那些鬼卒没有?看他们画的圆圈!等会比武的两人都站在圈里,只要能将另一方击出圈外就算赢了。旁边的鬼卒只管结果,生死毋论!你若觉得不行,可得早点往外跑!若是晚了,给打得趴在地上,碰上心狠手辣之人,那就惨了!”

第151节 比武


class="width">两个时辰之后。(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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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伯呆呆的站在圈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不知何时,他的一双手已经变得晶莹透亮,仿佛白玉雕刻的一般。

尤其是当他运起般若心法的时候,手掌更发出淡淡的白光,仿佛十四晚上的月亮,在这幽暗昏花的地底,显得那么的皎洁醒目。

就凭着这双会发光的手掌,他已经连败五人,进入最后的四强之内了。

前面失败的五人中,有两人是出于恐惧自动退场;两人蒙着眼睛往前冲,结果不小心冲出了圈子;一个闭着眼乱打,一直找不到山伯的位置,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被山伯轻轻一推,就出了圈子。

山伯赢得那么轻松,直到现在还没能施展一招半式!

反观位于另外一组的张俭,运气就不是那么好了,成绩跟去年一摸一样:没能闯过第一关,就早早败下阵来。

张俭自己似乎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所以也不是很丧气,神情还显得较为轻松,正站在远处看着山伯,时不时发出一声欢呼:

“连过五关,兄弟神勇无比,加油啊!”

“小心呐,又上来一位!这一位可是高手呢!”

山伯从迷惘中醒过神来,抬眼看时,却见面前站着一位身高体壮的汉子,连忙躬身行礼:“请教这位兄台贵姓?”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大爷姓梁!”

山伯心诚意正,缓缓说道:“比武切磋,还请收下留情。”

没成想那汉子忽然变了面色,仿佛凶神恶煞一般,双目圆睁,怒道:“小子休要废话,快些动手!前面给你拿了高分,这回碰上我,运气就没那么好了!说再多好话,我也不会放你过去!”

山伯淡淡的道:“在下学艺不精,还请多多指点。”说着竖起手掌,展示给对方看,“我所有的功夫都在掌上,只会一套佛门掌法,别的都不会。”

那汉子怒哼道:“小子休要炫耀!你掌上寒光虽有些门道,可惜却难不到我梁某人!”说着将手掌四下里一转,顿时阴风袭来,身周涌起一团黑雾!

山伯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却见黑雾越来越厚,不久便将对方紧紧裹在里面,不大一会儿,连面目也看不见了!他禁不住心中忖道:“这人功夫不弱,却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黑雾一起,四周便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快看!幽冥真气出现了!那人的幽冥真气十分深厚!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

“可不是嘛!单凭一股戾气,就能修成二阶冥雾,这人很不简单呢!”

“他好像叫梁冀?是不是?”

“是啊,老兄你也认识他?”

“久已闻名,哼哼……他做那些事……不说也罢!”

山伯站在圈中,耳边听到众人的吵嚷,知道面前的汉子练有某种特殊的武功,不得不暗自小心,将般若神功运足了全身。

这时才听见张俭发出一声尖叫:“兄弟小心呀!这梁冀乃东汉权贵,生前不知害死多少人,死后冤魂缠身,却给他借机练成了幽冥戾气!这冥气阴邪得很,一旦上身,可就麻烦了!”

山伯听说来的不是好人,禁不住双目紧盯着黑雾,心里充满了斗志,一双手掌越发明亮起来。

黑雾中传来一声冷哼:“小子,你若害怕,就快些滚出圈去,省得我老人家动手!我一旦动起手来,从不留活口!”

话虽然说得恶狠狠,黑雾却没有动静,不知裹在里面的梁冀是否也有些畏惧。

山伯面如寒冰,双掌一扬,低喝道:“兄台不用怕!我自习得般若神掌,今天是第一次开张!来吧!看是你的二阶冥雾厉害,还是我的佛门功夫更强一些!”说着拉开架势缓缓往前移动。

黑雾听说“般若神掌”几个字,不由得矮了数寸;听说山伯是第一次动手,又禁不住膨胀了两尺!

山伯定下心神,缓缓逼了过去。

黑雾先退两步,然后蓄势待发,当山伯逼近五尺之内时,才骤然膨胀开来!

同时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小子,我本想放你一马,谁知你这么不开眼,那就怪不得我了!”

眨眼之间,黑雾化成丈许高的圆球,不偏不邪,直冲山伯而来!

冲势十分强劲,仿佛万斤巨石从山巅滚落!

惊得旁观众人又一声惊叫!

张俭的叫声尤其尖锐:“兄弟快回来!别跟他玩了,犯不着冒那个险!你至少第四名了!两场相加,遥遥领先!”

山伯却不肯逃,心道:“我若是不战而走,必然在心中留下阴影!威武不能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是儒家修行的基础。事到临头,绝无退缩的道理!”

尽管他不知道这一战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心里却有一股坚定的信念:“从今而后,我不再是昨天的我,不会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一味的忍让!我要做一位坚定不移的君子!谁敢欺负我,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黑雾近在咫尺,他就算想闪也来不及了,只能将双手置于胸前,施出一招“推窗望月”!

只是那么轻轻巧巧、简简单单的一推,便将他自己推入到另一个境界!

黑雾将他笼罩了起来,他自己却没有感觉到!

张俭看着黑雾将山伯吞噬,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捶胸顿足,叹道:“一棵好苗子就这样毁了,真令人心痛啊!唉!小子年轻气盛,怎么能硬拼呢!”

然而身边却传来众人发出的惊咦声:“哎!那小子手掌怎么越来越亮了?”

“对啊,比刚才还强,简直像长明灯一样耀眼,怎么会这样呢?”

“咦?快看,他的身子浮起来了,而且还是盘膝坐着的样子,仿佛老僧礼佛一般!”

“是啊!他那姿势可是有名堂的!我当年去白马寺观瞻,曾在寺庙的佛塔上见过几幅画像,其中一幅跟他现在一摸一样,好像叫作‘青灯佛影’!”

“怎么可能?他一个书生,怎能修成‘佛影’?若真修成了,那该去极乐世界,又怎会来这寒冰地狱?”

张俭也不相信那人所说的话,可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却是这么的真真切切!

山伯的身形俨然化成老僧的样子,隐隐放出淡淡的佛光,平平稳稳的浮在黑雾之上!

再看那黑雾,却变得越来越淡,不到盏茶功夫,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当山伯的身子缓缓降下来时,梁冀已经变成了一条死鱼,平躺在地上无法挪动分毫!

见了这番景象,不但众人吃惊,山伯心中也是一片迷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是怎么了?整套般若神掌还没来得及施展,身子就不由自主浮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说我从维摩大师聂承远那里继承了一分功力,就将他的青灯佛影也附带过来了?还是因为我刚才接受了地藏菩萨的传功,因而将青灯佛影的心法也弄通了?”

山伯使劲摇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过他已明白:“无论如何,刚才一战已将我的潜能激发出来,我山伯再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第152节 平民


class="width">山伯挺直了身子站在圈内,眼中充满了神采,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www.65txt.com

看着他那气宇轩昂,不卑不亢,玉树临风的样子,张俭带头鼓噪起来:

“年纪轻轻大显身手,真是好样的!”

“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然后还明知故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山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对这种哗众取宠、沽名钓誉的事,他没有太大的兴趣。

周围有不少人感到奇怪,纷纷问道:“喂,年轻人,你的功夫是怎么修炼的?有这样的佛功,怎会来地狱呢?”

“是啊,功夫高的人都在外面,宁愿作孤魂野鬼,也不愿来冥界,只有你算一个例外!”

正在吵吵嚷嚷之中,忽听一人高声叫道:“不公平,没法比了!跟个活佛对阵,我不是找死吗?还不如弃权呢!”

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年约三旬身着道袍的人,满面怒色,忿忿不平,似乎是另外一组的胜者,不甘碰上山伯这样的对手。

张俭嘻嘻笑道:“怕了吧?怕了就别上!拿第二已经不错了!”

这时候,一直在外负责监场的厉宁走过来,双目盯着山伯,脸上显出异样的神色,说道:“梁先生,您可以下去休息,不用再比了!”

“为什么,最后一场还没比呢!”

“不用比了,您已经过关了。”

先前说话的道人大叫起来:“厉老爷,我只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就算他赢了呢?不行不行,我就算明知不敌,也要试一试!”

厉宁摇了摇头:“不必了!按照冥界的规矩,梁先生能施展高阶佛功,说明他心性修为很高,已经超出地狱管辖的范围。”

此言一出,引得周围一片喧哗!

“本来就是嘛!我败在他手下怎么算?快将他的名字剔除,我们要重新比!”

也有不少人面上露出羡慕的神色:“唉,我要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山伯还有些糊涂,问道:“什么叫‘超出地狱管辖的范围’?”

厉宁道:“寒冰地狱管不了您,您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该到哪里去?”

张俭大声叫道:“兄弟你自由了!不需在地狱受苦!你怎么还不明白?”

山伯呆了一呆,暗道:“难道说就这么出去了?可我阳魂未足,也没能达到接近阎王的目的,好不容易来阴间一趟,哪能就这么走了?”

这时却见厉宁向远处一招手,大声叫道:“笮贵,带梁先生去功德司!看他们怎么安排。”

笮贵面色难堪,心中无比吃惊,显然没想到山伯会有这样的功夫,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鸣惊人,暗道:“这下要麻烦了!这可如何是好?

“快过来,你磨蹭什么呢?”

笮贵慢吞吞走到山伯面前,三角眼咕噜乱转,躬身哈腰行礼,说道:“梁先生,恭喜您了!”

山伯面无表情,冷哼道:“承蒙关照,幸未曾死,还没谢过你的大恩呢!”

笮贵嘿嘿干笑,低声下气的道:“先生福泽深厚,因祸得福,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

山伯也不多言,淡淡的道:“请头前带路。”

笮贵走在前面,快步出了山谷,离大佛和众人越来越远。

越走他心里越不是滋味,恨不得回头将山伯一掌击毙,可是又有些不敢,不但怕上头查问,也怕了对方‘青灯佛影’的功夫。

山伯也不说话,仿佛没有看见笮贵一般。

他还在回想刚才大展雄风的情景,心里想着如何早日修成正果,登上天界去找到英台,已将笮贵陷害自己的事放在了一边。相比之下,那只是小事一桩,而且现在也不是动手的时候。

两个人各怀心思,闷着头往前走。

大约走了快一个时辰,前面忽然现出一片集镇,长长的街道,宽宽的马路,两旁一个又一个房子,修得都很漂亮,整洁宏伟,门口还有兵丁守着,看起来不像普通民居。

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大都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走到长街中间,笮贵忽然停住了,道:“那边就是功德司,梁先生一个人过去吧,我就不陪您进去了。”

山伯神情淡漠地点点头,朝着一个小型的宫殿径直走过去。

走上七级台阶,来到四根立柱支撑的殿前,被守门的兵丁拦住。

“你来作什么?”

山伯摇头:“受命来此,我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受谁之命?”

“是厉宁让我来的。”

“呀,是厉老爷?那请,快请进!”

一个兵丁将他领进大厅,来到一个密闭的小房内,道:“主管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您请坐。”

山伯道了声谢,便在桌前椅子中坐下。

等了不到盏茶功夫,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着长袍个子不高的文士,先对山伯点点头,然后去桌后坐定,问道:“你是来考校功德的?怎么,厉先生守着功德簿还鉴定不了?”

山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双手一摊,笑道:“麻烦先生您了。”

文士上下打量着他,不紧不慢的道:“你是从大佛谷来的?刚才那方向金光闪烁,夹有雷鸣之声,将这里整条街都震动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伯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地藏王菩萨现身吧。”

文士摇摇头:“我刚才出去询问,听说是因为有囚犯施展出‘青灯佛影’的功夫,是吗?”

山伯笑道:“那囚犯就是在下。”

文士双目紧盯着他,过了片刻方道:“你可知道,佛影功夫不仅不属于地狱,甚至连整个冥界都不该拥有。只要修成了这门功夫,那便是仙佛之流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又怎会受地狱约束呢?你是怎么练成的?”

山伯睁大了眼睛,道:“这……在下是侥幸施展出的,那并非本身功夫……”

文士将手一招:“请靠近些,让我给你好好查查。”

山伯站起身,将椅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又重新坐下。

文士却已经转过身去,打开书柜,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箱子。

他将箱子置于案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盖,从里面取出两个尺许大的圆盘,一个银光闪闪,雕刻成莲花的样子,上面刻着“佛光普照”四个字;另一个泛着金光,好像是一枚巨大的印鉴,上面刻着“玉帝监天,四海归一”。

他先将银盘放在桌上,让山伯将手搭在上面。

山伯心中坦荡,依言而行。

只见银盘之中波光流离,转个不停,久久不肯停下。

过了一会儿,文士让山伯将手拿开。

这时候,山伯清晰的看见银盘正中现出两行字:“梁姓山伯,是谓善人;一时无心,灭蝗获罪;慧根独具,适于潜修。”

文士又让山伯将手放在金盘上。

时候不大,金盘上也现出一些字:“虽然阳魂残缺,却身怀十年佛功,另有一种莫名的功力在积聚中。适于冥界潜修。”

文士见了,忍不住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梁先生,鉴于您的特殊情况,我需要向上级请示,您请稍待。”说完转身出了门。

山伯坐在那里静等,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两三个时辰,才将对方等回来。

文士手里拿着个铜牌,二话不说往山伯脖子上一挂,笑道:“这玩意不错,整个冥界不超过百块,梁先生您福泽不浅呢。”

山伯低头一看,却见铜牌上写着“冥界隐士”四个字,禁不住呆了一呆,问道:“这是什么?有什么说法吗?”

第153节 寺后


class="width">“迢迢绿树江天晓;霭霭红霞晚日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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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望四边云接水,碧峰千点数鸥轻。”

金山寺的宁静秀美天下闻名。

阳春三月,山花烂漫,白衣少女素梅隐身在金山寺后的梨花从中,俏丽的身影跟那雪白的梨花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梨花,哪是粉面,哪是纱裙,哪是藕臂。

自从与尾三先生分手之后,她一直守在金山寺外,都已经好几个月了。

她知道许仙还在寺里,对于这一点,没有丝毫的怀疑。

自从拜皇甫医仙为师之后,她就精心搜求秘方,悄悄配制了一种奇特的“还魂香”。

那种香据说一旦洒在人身上,不管距离多远,哪怕是千里万里,甚至隔世相逢,都能够从人海茫茫中闻出来。

此刻她站在寺外,透过梨花淡淡的清香,就能闻到许仙身上“还魂香”的味道。

现在的问题是,虽然近在咫尺,她却找不到良策,可以将许仙救出来。

金山寺防守严密,神僧法显更是佛门顶尖高手,功力深不可测。想要去寺内抢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单凭她自己一个人,只怕进去就出不来。

“这可如何是好呢?请爹爹前来助战?或者请尾三先生帮忙?”

她心中无奈,忍不住胡思乱想。

“恐怕不行呢!现今江湖,黑白两道都在寻找许公子的下落,一旦大动干戈,还不闹得天下皆知?若是将魔门十脉无数高手引来,必然是一场混战,结果殊难判断。怕只怕不但救不出许仙,反而让他落在魔门手里,那可就麻烦了!”

思来想去,别无良策,她只好躲在寺外等待良机。

“救人不成,捉人总没问题!”

这几个月内,她闲着无事已经捉了十几个和尚,丢在朝阳洞里。

“只要是金山寺的和尚,我见一个捉一个,捉光小的,不怕老的不放人!”

“奇怪,这几天怎么一直没人出来?”

躲在梨花从中,她渐渐感到不奈,手揉雪白的花蕊,脸上显出薄怒,恨恨的道:“老贼秃好不识趣!佛门四大皆空,凭啥干涉别人自由,不放许仙出来?”

“再不放人,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我将那些和尚每人砍一只手臂,让法显后悔莫及!”

正在发怒之际,忽见一人头戴斗笠从金山寺后门走出来!

少女眼前一亮:“来了!又出来一个!这一个竟然遮住了光头!哼,遮住光头就能混过去?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

眼见那人越走越近,就要接近梨花树丛了!

少女开始凝聚功力!

来人脚步时轻时重,丝毫没有规律,很难判断功力深浅。

“再近一步,再近一步……”少女在心中默念。

正在这时,来人忽然停住了脚步!随后将斗笠略微倾斜了一点,露出半个面庞!额部宽阔,鼻梁高直!

少女一见便大吃一惊!忍不住脱口惊叫:“法显!”

真没想到,一代神僧竟然头戴斗笠静悄悄的来了!

“他怕什么?难道说怕人瞧见,还是怕我逃走?这么大身份乔装而来,就为了捉我?”

少女心中忐忑,却不肯就此逃走。

法显前进几步,走入梨花深处,双目放出神光,落在少女面上,看得她毛骨悚然,良久方微微一笑,说道:“女施主,别来无恙?”

少女压力一轻,勉强笑了笑:“大师好!”

法显“呵呵”笑道:“我观姑娘面目晴朗,煞气比以前减轻了不少,想来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姑娘心地不差,可不将我门下弟子放出来呢?”

少女心中着恼,轻“哼”道:“许仙呢?你先放人,我自然还你徒弟!”

法显眼望着她,笑道:“他已经下山走了!”

“和尚瞎说!出家人不打妄语,说谎话要下阿鼻地狱!”

法显面色微变:“姑娘口下留情!你真能肯定他在寺里?阿弥陀佛,老衲修行多年,为救许施主,还要被逼说谎,反倒落了个下乘!既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他现在神志恍惚,至今卧床不起!”

少女着急起来:“你把他怎么了?是你打伤了他?”先前捉了十几个年轻和尚,都没能问出一点线索,此时忽然听见许仙病了,叫她怎能不急?

法显微微摇头:“老衲怎会打他?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魔门花间派有一种功夫,叫做‘处子醉心香’……”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什么?”少女面色骤变:“你说他竟然中了那种……邪功?”

“不错,他现在魂不守舍,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是谁人下的手?那女子长得漂亮吗?”

法显苦笑:“阿弥陀佛,老衲不知!”

“许仙在寺里受伤,你连下手之人长得啥样都不知道?”

“受伤就是受伤,姑娘何必管下手之人长得美丑?”

少女面色微红,声音缓和下来:“若找不到下手之人,那就难治了!老和尚,你让我去看看他,好吗?”她心中难过,开始软语相求。

法显沉吟道:“姑娘是魔教中人,自古正邪不两立,按说老衲是不能让你进去见他的。不过……”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目光注视着少女的双眉印堂,久久不肯开口。

少女急道:“不过什么?神僧佛法精深,广受江湖景仰,何必拘泥于俗礼?”

法显缓缓说道:“阿弥陀佛!佛门广大,普度众生!只要姑娘答应我一个要求,莫说去见许仙,你便是将他带走,他若愿意去,老衲也不阻拦!”

少女喜出望外:“真的?神僧说话,可要算数!

“佛祖面前,岂敢再发妄语!”

“什么要求?您请说!”

“姑娘只要找到花蕊仙娘,转交一封信;回来藏经阁找我,听老衲诵经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达成心愿了!”

少女面色一寒:“让我听经?那怎么成?”

法显微笑道:“老衲帮你渡化身上的魔性,若不然,怎会让你将许仙带走?”

少女拼命摇头:“那样以来,我辛苦修炼的功夫不就全废了?不成!决计不成!”

“姑娘资质甚佳,若能弃魔从正,从新修炼,将来造化无可限量!”

少女再度摇头:“还是不成……”

法显拉低斗笠,不再看她:“姑娘若不肯,老衲便回去了。还请善待佛门弟子,莫造无边杀孽!”

少女低头想了片刻,忽然笑道:“请教神僧,我听经的时候能不能塞上耳朵?”

法显笑了笑,答道:“可以!”

“我能不能运功抗拒?”

“有何不可?你只要待在藏经阁,受佛言熏陶多日,那就行了!至于能听进去多少,一则看你的造化,二则看老衲讲经的能力!”意思是说“我法显何人,你只要进了藏经阁,想不听也不成!”

少女眉峰紧蹙,迟疑了一会儿,忽然一咬牙:“我答应你了!老和尚,还不将信拿来!”

法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叮嘱道:“只要将信送到就行,至于她肯不肯来,你不必管。”

“好说!我帮你送到就是!”

第154节 摧花


class="width">宁幽宫东南三百里,直面浩瀚无边的大海。www.65txt.com

离岸不远,有一个鲜花盛开的小岛,名叫“百花坞”。

江湖传言,花蕊仙娘就住在那里。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素梅驾一叶扁舟乘风破浪而来!

海上风高浪急,扁舟起伏不定,她却不为所动,坐在舟中稳若磐石。

老实说,若非为了掩人耳目,她宁愿一头扎进那湛蓝的海水里,化身蛟龙,自由自在的嬉戏。

一路走,她一路琢磨:“百花坞并不难找,为啥法显自己不来?反倒求我代为传书?”

“老和尚面上仁慈,心机却很深沉,也不知他在信中都写了什么?我要能拆开看看就好了!”

她将书信捧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瞧,可是总也瞧不见里面的内容。

想要打开书信,可是又觉得不妥。

过了好大一阵,她将信复又拢入袖中,口中嘟囔道:“哼!不看就不看!就算给你个面子!老和尚,你不要不识趣!”

扁舟前行,百花坞渐渐近了!

距岛十余里,已能看见岛上红彤彤一片,不知盛开了多少的鲜花。

又行三四里,岛上的风景愈加清晰,放眼望去,除了满岛的花树之外,还能见到岛边岩石上刻着的字迹。略加辨认,只见上面题着几个血红的大字:“百花坞,女儿居;臭男子,入者死!”

素梅看得眼前一亮:“哈,花蕊仙娘好大的气魄!一句话便将江湖上那些自命非凡的男人吓回去了!怪不得法显不敢来,原来他也害怕,担心来了回不去!”

“嗯,等我将来练成了绝世武功,也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门口立块牌子,上面写:‘逍遥仙居,非请莫入。若敢进来,砍手砍足!哈,那有多神气!’”

稍停片刻,她又想到:“人说花蕊仙娘门下有很多美貌的女弟子,等下我可要好好瞧瞧,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勾引许仙!害他魂不守舍!”

很快,扁舟来到岛边。

素梅抬眼仔细观瞧,只见那岛风景秀美,与众不同。岛中有山,山分五层,每层都长满了鲜花绿树,绿树掩映之中,点缀着十几处房舍。山巅最高处,坐落着一个金壁辉煌的宫殿,想来该是花蕊仙娘的住所了。

靠近海边,地势最低处,有着上百亩绿地,生满了各式花草。其间,正有五六个女子在田里忙碌着。

那些女子面蒙黑纱遮去了面目,然而看身材却个个婀娜多姿,显然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

素梅见无人招呼自己,便自做主张,纵身跳上岸,向着那些采花的女子走去。

那些人只顾低头掐花,对她的到来置若罔闻。

素梅来到近前,朗声笑道:“请教诸位姐姐,仙娘是否在家?”

诸女也不答话,甚至连头都不抬。

只有距离最近的女子略微举了举手臂,往山上指了指。

霎时间,她的手指从袖中滑落,显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那手骨瘦如柴,颜色枯槁,毫无色泽!

仿佛出自干瘪的七旬老妪!跟婀娜多姿的身材毫不相称!

素梅感到奇怪,不觉多看了一眼,往前靠近了一步,问道:“百花坞重重叠叠,到处都是花草,看不见登山的路,请问这位姐姐,我应该从哪里上去呢?”

那女子抬起头来,透过面纱露出两只憔悴的眼睛,先自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转过头来对着素梅。

刚要开口,她忽然看清了素梅的面目,顿时呆住了!

浑身颤抖,手中的花篮掉在地上!鲜红的花蕊洒了一地!

“你……你…………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

“姐姐认识我?”素梅愈加奇怪,弯腰帮对方捡起花篮,伸手递了过去。

女子不接花篮,却颤抖着身子去捉素梅的手!

素梅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有什么杀着,倏地闪身,让了开去!

女子猝不及防,脚步踉跄,一头栽在花丛里,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你不认识我?听不出我的声音?我可是……”话到这里却哽住了,怎么也吐不出后面的字。

“姐姐,你怎么了?”素梅一头雾水。

那女子一面哭一面去扯黑纱,揭开头罩,露出满头的华发,堆满皱纹的面庞,灰黑枯槁的面色,口中呜咽道:“呜呜……你不认识我……你怎么会认识我呢?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当然不认识我……”

素梅被她骤然露出的苍老面容吓了一跳!

反差太大了!原以为是巧笑倩兮的美女,没想到竟是行将就木的老妪!

可是,这些人怎会有苗条的身材呢?

这时候,周围采花的诸女围过来,一声不吭将跌倒的女子扶起来坐着,却拿怨毒的眼睛望着素梅!

素梅勉强笑了笑:“原来是几位婆婆,在下失敬了。”

听见“婆婆”两字,诸女眼中的恨意更加浓了!看那样子,恨不得将她的嘴撕碎!将她的头发扯光!将她的眼珠子抠出来!

坐在地上的女子一直在呜呜的哭:“苍天啊,你睁睁眼……你听见了吗?我的亲妹子叫我婆婆了!妹妹……妹妹……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了吗?我是素洁啊,是你的亲姐姐啊!”

“素洁?”白衣少女素梅心里咯噔一声!

为了化成白素贞的样子,她曾不止一次潜入白府,知道白家有一个大女儿,名叫素洁,被父母逼着嫁给杭城有钱的老头。按说素洁年纪不大,到今天也不过十**岁,可是她怎么变得老态龙钟了呢?

素洁看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激动,用衣袖抹了把眼泪,颤巍巍站起来,又去拉她的手。

素梅站着没动,任凭对方抱住自己,心里充满了疑惑。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素洁抖抖嗦嗦的道:“看看你的手,细皮的,再看我的,一抓一把皮……天呐!”

“怎么成了这样子?姐姐,是谁害了你?”

“还能有谁?除了爹娘,谁会那么狠心,将我往火坑里推?”

素梅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缘故,竟能让一个妙龄女子忽然变成了老妪?

那可是六七十年的光阴呢!怎能一夜之间就跨过去?

“薛太尉,申一曲……我……就算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素洁干瘪的嘴里冒出两个名字!

听到那两个名字,周围的女子忽然一个个目放凶光,浑身颤抖!恨得咬牙切齿!

素梅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轻“咦”道:“申一曲?那不是宁幽派的人吗?听说功夫不错,练了‘嫁衣神功’和‘鬼影幻神’的功夫。宁九幽对他寄予厚望,将来宁幽宫争霸武林还指望他呢!怎么?姐姐就是被他害的?”

素洁牙齿咬得咯咯响:“嫁衣神功……最肮脏、最恶心、最邪恶的功夫!申一曲……欺负我一天一夜……吸光了我的神髓,害我成这样……他不得好死!”

白衣少女素梅想到对方受难的情景,禁不住跟着难过,用手抚摩着干枯如柴的手臂,心中很是不忍,安慰道:“姐姐放心,这个仇,我帮你报!”

“不!妹妹别去!别……姓申的功力很高,嫁衣神功已臻大乘之境,你不是她的对手……”

“姐姐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宁幽宫离这里不近,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素洁忽然想起了散落地上的花蕊,忙手忙脚乱拢进篮子里,口中答道:“仙娘有法子让我们恢复容貌,我们就跟着来了。听说全靠这些鲜花保养!妹妹,你为啥来这里呢?”

“姐姐还不知道?我是仙娘正宗的徒弟哩!你给我指条道,我要去参拜师父。”

既然冒充,就要冒充到底。

龙女素梅的形象是模仿白素贞演化出来的,跟素贞几无二致。

素洁离家年余,已经认不出女大十八变的妹妹了。

“真的?仙娘是好人呢!妹妹好好跟着她,将来功力会很高!只有功夫强了,才不会受人欺负。路在岛的另一侧,你从这边绕过去就看到了。”

“好,那我上去了!姐姐保重!”

素洁抱住了她,眼泪又流下来:“我见妹妹这一回,死了也没牵挂了……你去吧……”

素梅迈步离开,心情很是沉重。

第155节 仙娘


class="width">转过一个弯,果然看见青石铺就的山路。(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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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级而上,一路见到不少的女子。

山分五层,一二层的女子面上都蒙着黑纱。

到了第三层,部分女子已将黑纱摘掉,露出的面目虽然还不是十分美貌,但也有中人之姿了。

到了第四层,见到的女子都容貌不俗,面色晶莹,有了红润。

看来花蕊仙娘果然不是乱说,真有帮人改头换面的法子!

龙女素梅越看越觉得惊奇,不觉加快了脚步,想早点见到主人。

刚刚登上第五层,路口忽然现出一个容貌清秀、双十年华的女子,云鬓高耸,面带微笑拦住了她:“这位姑娘,你不是本派弟子,请不要往上走了。上面是岛主仙居,不对外人开放。”

素梅扑闪着明亮的眼睛,面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你怎知我不是本派弟子?”

“我不用看,一闻就知道。”

“咦?你用鼻子闻的?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那女子笑了笑:“本派名为‘花间派’,每个弟子身上都有特殊的香味,姑娘身上虽有异香,却非出自陆上的花草……唔……好似水中的菡萏一般。据我所知,本派弟子还没有人能站在水面上修炼的。”

素梅微微吃了一惊,忙道:“这位姐姐好准的鼻子。你说的不错,我是从金山寺来的,替法显神僧送一封信,想当面交在花蕊仙娘手中。”

“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女子眼前一亮,“您请少待,容我进去通秉一声。”

素梅站着不动,眼看对方凌波微步进入殿中,过不多久又快步跑了出来。

“仙娘有请姑娘!”

素梅跟着对方走了十余丈,来到殿前,迈步进了大殿。

刚一进去,就见殿中挂了好多的花篮,地上也摆了五颜六色的盆花,宽广的大殿竟然被花占去了一半!

花丛中端坐一位宫妆丽人,面白如玉,眉目清丽,看不出岁数,一双眼睛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精光闪闪,格外有神。

见有人进来,丽人端坐不动,向来人招手:“好孩子,过来说话。”

素梅脚步轻盈走了过去:“仙娘在上,晚辈打扰您清修了!”

丽人睁大双目在她身上打量着:“你扮成小徒的样子,倒也真像,若非身上气息不同,连我都要认错了!

素梅笑道:“仙娘神目如电,哪里会认错人呢?”

“大老远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是法显让你来的?”

“老和尚有封信,让我转交给您。”

“他会给我写信?我与他夙无交往,写信做什么?”

素梅将袖中书信递了过去:“仙娘看看就知道了。”

花蕊仙娘接过书信,拆开封头,展开信笺上下看了看,先是微微皱眉:“什么话?我的弟子冰清玉洁,怎会毫无道理魅惑他的传人?这不是信口雌黄吗?哼!还让我帮他救治,真是白日作梦了!法显啊法显,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竟然自命不凡,敢对本仙娘指手画脚!”

看着看着,她忽然双目放光:“呀!神僧法显!竟然是白马寺法藏大师的徒弟!好,好!两百年了,我终于有了法藏的下落!”

素梅从旁道:“听说您当年与人谈玄论佛,三天三夜不分胜败,那人是法藏大师吗?”

花蕊仙娘望她一眼,毫不避讳的道:“不是他是谁?若非为他,我怎会迟滞世间这么久?”口气中带着不少的怨怼。

素梅惊奇的望着她:“听说法藏当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僧……”

“哼,什么高僧?他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小人!本来说好了辩不过我就要娶我,谁知说话等同放屁,竟然一个人偷偷溜了,害我一直找都找不到!”

素梅忍不住心底偷笑,暗道:“果然是魔女本色!没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花蕊仙娘,竟然毫无避忌的去追佛门高僧!结果还让人家给甩了!”旋即想起许仙,如今的许仙留在金山寺,好像也被剃了光头,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唉,世上这么多痴男怨女,怎么就不能天从人愿呢?”

花蕊仙娘在殿内踱了两步,面上神色起伏不定,最后一跺脚,冷哼道:“说不得,我要跑一趟金山寺!老家伙害人不浅,让我留恋人间两百年,迟迟不能登陆海外圣境!不骂他一顿,狠狠甩两个耳光,总不能咽下这口气!”

素梅心中欢喜:“仙娘您真要去?何时动身?最好去大闹一番,将金山寺翻个底朝天!不但是法藏,就连法显也抽两个耳光!”

不知为何,她对金山寺的和尚一直没有好感,好似与他们有着隔世的夙仇一般。

花蕊仙娘打定主意,“呵呵”笑道:“姑娘是我魔教弟子,这一点我早看出来了!好,我们娘俩去,你跟着我,冲上金山寺,看谁不顺眼就打一顿!有我罩着,就算法显厉害,也不用怕他!”说着就往外走。

素梅想起来此的本意是为了救治许仙,忍不住提醒道:“仙娘,您要不要准备点药草带着?我们最好能先礼后兵,既救了法显的徒弟,让他欠你莫大的人情,又将他责罚一番,让他连还口的余地都没有,不得不老老实实交出法藏。”

花蕊仙娘望她一眼,“呵呵”笑道:“按照我们花间派的规矩,每个弟子下的手,都必须她亲自去解。纵然是我徒弟弄的,我这做师傅的,也不能轻易出手解救。目前,我徒弟功力尚浅,尚不能出手救他,就让他多撑一会吧!”

素梅着急起来:“若不救人,只怕法显死命硬撑,不告诉您法藏的所在。”

花蕊仙娘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我已经想好了法子,保管法显说不出话来。”

素梅心中还有些不安,可是又不能明说,更不能点名许仙乃是许逊留在世间唯一的孙子,是寻找魔门之谜的关键。

没奈何,她只能跟着对方走,到了金山寺再见机行事了。

来到海边,自然又看到那些形容憔悴的女子,想起素贞的姐姐也在其中,她禁不住叹了口气,问道:“仙娘,那些人的容貌还能恢复吗?”

花蕊仙娘淡淡的道:“哪里那么容易?生机差不多断绝了,恢复起来很难呢。”

“您是说无法恢复了?那些人好可怜呀!”

“都是可怜人!被宁幽宫赶出来的!我将她们带到这里,传她们一些粗浅的功夫,让她们就着鲜花修炼,若是悟性高,或许还有恢复的希望。不过十有**不成的。”

“宁幽宫的人好坏,练那种恶心的功夫,仙娘怎么不管管他们?”

“江湖之上,千门百派,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功夫。同是魔门之人,我凭什么去管人家?再说宁九幽功力不弱,又不是爱听人劝的主。宁幽宫得天独厚,种了不少的仙草,有一些我这里都没有,还要有求于他们呢。”

素梅想到申一曲欺负弱女子就觉得不爽,心道:“等哪天我功力大乘,一定杀上门去,将宁幽宫砸个稀巴烂!这种害人的功夫,怎能没人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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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涅槃


class="width">雷声虽大,雨点却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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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仙娘和白衣少女素梅悄悄登上金山寺,并没有预想中的轰轰烈烈。

素梅虽喜欢热闹,却怕惹来魔教诸多高手,在众鬼环窥之下,想救许仙就难了。

花蕊仙娘也有顾虑,生怕找不到法藏反被江湖中人笑话。

来到寺前,素梅上前敲门。

寺门轻轻打开,知客僧早得吩咐,径直将两人迎至伽蓝殿前。

老僧法显站在门口,亲自为花蕊仙娘开门,口中高宣佛号:“阿弥佗佛,多谢施主前来,金山寺蓬筚生辉!请入内一叙!”

花蕊仙娘瞧他一眼,冷哼道:“不用那么客气!你既是法藏的徒弟,就容我托一句大。你快告诉我,老和尚究竟何在?”

法显面带微笑,不紧不慢的道:“施主莫急。两百年都过去了,又何必急于一时?请入内就坐,饮清茶一杯,再说不迟。”

素梅夹在中间,也不想双方现在就打起来,就算要打,也得等救醒许仙之后再打吧?

当下她从旁劝道:“仙娘,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有些口渴了。我们喝了茶,再看和尚有什么花招。”

花蕊仙娘功力极高,自不怕法显做什么手脚,当下一提裙角走了进去。

谁知一进门,却见一个年轻的和尚坐在蒲团上痴痴傻笑,满面通红,口角流涎,似乎在梦游一般。

素梅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惊呼起来!

“呀,那不是许仙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这话她没能说出口,生怕引起花蕊仙娘的怀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花蕊仙娘瞧了许仙一眼,口气淡淡的对法显道:“就为了这小子,你将我请来?连师父多年清修换得的微名也不要了?不怕江湖中人笑话?”

法显手捋银白的胡须微微笑道:“天大?地大?生大?死大?四大皆空,何来微名?”

花蕊仙娘身躯微抖:“你说法藏死了?”

法显打着禅语:“不生不死,不生不灭,生死一如,如水一滴。”

素梅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花蕊仙娘却喜道:“他已经涅槃静寂了?这么说,最后终于给他练成功了?”

法显也不直言,只是道:“须弥虽高广,终归于消灭;大海虽渊旷,时至还枯竭;日月虽明朗,不久则西没;劫尽业火燃,亦复归无常。我师已去,还请施主看他面上,救小徒一救。”

花蕊仙娘不知在想什么,面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喜,一会儿悲,喜时面如春风,悲时愁眉如蹙,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法坛何在?”

法显将手指向窗外。

离开十于丈,正有一座佛塔,塔高丈许,中腹突起。

塔腰却题了一行字:“望尽人间多少事,身在大干几沧桑。”

花蕊仙娘一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时之间,眼圈也有些红了!

未见她有何动作,整个人已传窗而出,轻轻落在塔前。

当素梅和法显走到院中时,只见花蕊仙娘手扶塔身,手臂微微颤抖,面上似有一道泪痕!

“阿弥佗佛!生从何处来,死归何处去?人之生灭,如水一滴,沤生沤灭,复归于水。有风起浪,无风平静,最终还是归于寂静。”

法显抓住时机,没忘记喋喋不休。

素梅听得心烦,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襟:“大师,伽蓝殿起火了!”

“喔,哪里起火了?”法显转头去看,却见伽蓝殿好好的!“施主莫要骗人,说谎话要下地狱的!”

素梅小瑶鼻一翘:“下地狱有什么了不起?没准你师父先去了呢!”

这边正打岔,那边厢“喀喳”一声巨响!

花蕊仙娘忽起嗔怒,手中一用力,生生把佛塔板做两截!

塔刹搁置地上,下面露出一个双罈相扣的塔瓶!

“施主手下留情!”法显急忙叫着,想要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花蕊仙娘不动则已,一动便如脱兔,伸手将上面的佛罈揭开,探头向里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看后便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本以为会看到和尚的肉身,结果里面却空无一物!

此情此景,怎能不令她怒火中烧?

素梅从旁添油加醋:“好啊法显,刚才还说妄语要下地狱,这下你师徒两人都该下地狱了!你没话说了吧?”

花蕊仙娘抬手将塔瓶击个粉碎,又一脚将佛刹踢出七八丈远!转身一个箭步,窜到法显跟前,探手捉住他尺许长的胡子,扬起手掌便想给他两个耳光,口中低喝道:“小和尚,你敢骗我?打老远骗我过来,胆子不小啊!”

素梅看得心惊,暗道:“这姑奶奶脾气够大的!法显也真是,已经是天下闻名的神僧了,怎么就不敢还手呢?”

法显面上始终带着微笑,张口一吹,吐出一道罡气,竟然吹断了自己的胡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女施主莫急!你再看那塔基,还有留言呢!”

花蕊仙娘急忙回身去看,果然在塔基内找到一块刻字的白玉!

定睛看时,只见上面写道:“不该爱风尘,却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极乐逍遥时,莫问僧归处。”下面署名法藏!

看见真是法藏的留言,花蕊仙娘手捧白玉,喜上眉梢!

“嘻,老和尚去了极乐世界,却在这里耍花枪!罢了,前缘既尽,我何必自寻烦恼?有缘之时千载之后或可相逢,无缘之下空余悲思无济于事。这事就这么算了!”

法显合掌道:“阿弥佗佛!浮天沧海远,去世法舟轻。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女施主果然不凡!”

花蕊仙娘道:“莫要拍我的马屁,告诉你,你那徒儿,我不会出手救他的!”

此言一出,素梅先着急起来:“仙娘,法显帮您了,您也给他指条路算了!”

法显也不肯放花蕊仙娘走,合掌当胸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出手,若不想要那功德,还可着落在先师身上!请帮忙!”

花蕊仙娘的目光在素梅和法显身上逡巡,回头又看了一眼佛堂中咿呀胡话的许仙,面上现出奇诡的笑意:“姑娘你附耳过来。”

素梅赶紧凑了过去。

花蕊仙娘对着她的耳根传音道:“说实话,你是否看中那小和尚了?”

素梅玉面微红,使劲摇头:“仙娘您别瞎说!我怎会看上他呢?”

“我眼睛不花,你跟我说实话!救不救他,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素梅不敢推托,忙道:“仙娘您说的不错,那人确实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法子救他吗?”

花蕊仙娘低声传音:“你真想救他?”

素梅无声的点点头。

“那好,你仔细听好了!我们花间派的功夫,按说只有施术者本人可解。不过你既然化成素贞的样子,自然能帮她的忙。你只要……献身于他,一时之内便可将他治好!”

“这……”素梅吃了一惊!“不行,决计不行!”

“你不想救他?”

“我……不行的……本门功夫与众不同,神功未成之前,切忌与人亲近……否则形体必毁……”

“那……只好等素贞修炼三十年之后,再瞧她愿不愿救人了!为了这么个傻子,我可不想毁了徒弟!”

“仙娘,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说起来……我派功夫也是有克星的,想当年,掌门人‘子夜’出手七十余次,只有一次落空。据说那人是高唐巫家的后人……”

“巫罗?这么说我兴许还有一点希望了……”

“怎么?姑娘知道他们的心法?”

“知道一点点,也不知管不管用。”

“那就试试看,再配合佛竹、观音竹、罗汉竹榨出的竹沥,应该有些效果。实在不行,你治好……”

“仙娘请不要再说了……您若可怜小女子,不妨将花间派的功夫传我一些,让我碰碰运气。”

“不成!不是我不肯传你,而是你功力驳杂,已经无法修炼我派心法了。本门心法必须从小开始修炼,期间决不能修炼别的功夫,否则经脉阻滞,气机不畅,必然落下病根。”

素梅默然无语,心中想着对方所说的话,一时难以平静。

花蕊仙娘转过头去,对法显道:“我已将治法传给这位姑娘了,你若想救徒弟,就交给她处理,除她之外,你不要指望别人了!”

法显面沉如水,眼中神光在素梅身上掠过:“阿弥佗佛!老衲先前就曾说过,只要她能留在金山寺,听经七七四十九天,便准她将人带走!”

花蕊仙娘叫道:“不成!她功力尚浅,听完你念的什么鬼经,就无法救人了!你是要一个傻徒弟?还是想让他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看这位姑娘心地不坏,不会轻易害人的!”

法显宽大的脑门难得地耸起一片苦恼的云彩:“这……容老衲仔细想一想。”

“不要想了!你以为每个人都想做和尚?只有你跟你师父才那般死脑筋!做佛是需要缘分的,你已经领他进门,做不做的成佛,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施主说的是……阿弥佗佛!只要这位姑娘能答应,在治好他的病之后,不要逼他加入魔教,不要骗他为害百姓,不要用各种方法折磨于他,那便成了!”

花蕊仙娘瞪他一眼:“全是废话!女孩子若喜欢一个人,对他好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他!”

法显眉间的皱纹更深了,深吸一口气道:“老衲怕的就是这个。我这徒弟不是凡夫俗子,若姑娘对他好,最好早放他回来!若是缠他久了,只会害他无法修成正果!”

花蕊仙娘面上现出怒色:“好你个法显!你在讥讽我吗?两百年了,我都没见你师父!倒是成全了他,可他怎么对我的?临去之前还要骗我,弄个空塔给我看!”

素梅眼见又起纷争,连忙上前劝阻,随即对法显行了一礼,神情郑重的道:“多谢师父叮嘱,我愿对着南海观世音菩萨起誓:若能治好他,一定尊重他本人的意思,决不无礼纠缠。他若想修佛,我就助他修佛;他若肯修道,我便任他修道!若违此誓,必遭五雷轰顶!”

“若是治不好呢?”

“一年之内,我若治不好他,便将他送回这里,还求大师相助!”

“好,既然如此,你带他下山去吧!人生无常,生死由命,六道轮回,一切的一切,就他自身的造化了!”

素梅大喜过望:“多谢大师!”

真难想象,她这么容易就能将许仙救出来了!

本来,她已经准备豁出去冒险一试,听法显念它几十天的经了!不过刚才听花蕊仙娘的意思,她幸亏没去尝试,否则说不定弄得形体损毁!

可是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本来许仙身体健康的时候,就不容易逃脱魔门各派的搜索,如今变得傻兮兮,更难行动自如了!

“诺大的江湖,该去何处安身呢?”

“回家?不行!家里姊妹众多,功力太浅,还没有幻化能力。若是带他去,只怕吓死了他!”

“与其去荒郊野外,还不如找个人口稠密的地方躲起来,大隐隐于市,别人很难找到。”

“可是哪里人多呢?京口,瓜州?都略微小了点,再下去就是苏杭了,那都是客商云集的城市。我去弄只小船,悄悄划到杭城去,只要别往金华山方向走,想来无人知晓。”

第157节 率性


class="width">老实说,过去几个月里,法显已经用尽了各种手段,千方百计救治许仙。www.65txt.com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放手,任凭素梅将他带走,全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从外表看来,许仙的症状已经比刚中招时改善了一些,虽然神智依旧不清,行走坐卧却没有问题。

从金山寺出来,许仙一直在傻傻的笑着。表情犹如两三岁的娃娃,只知道跟在素梅身后。口中不时发出“嘻嘻”怪笑,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花蕊仙娘看得直摇头:“我那徒儿刚刚练成这门江湖罕见的功夫,下手不知道轻重,把这小子害惨了!我说姑娘啊,你不如将他丢在江边,任他自生自灭,何必自讨苦吃,费尽力气去救他呢?救他有什么好处?你又不肯为他献身,显然心里没他。”

素梅心道:“你若知道他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别看他现在傻兮兮的,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宝贝哩,多少江湖中人都在挖空心思寻他!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没他?献身和救他是两码事,救人也未必非要用那种法子。”

花蕊仙娘见她低头不语,忍不住道:“罢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与姑娘有缘,干脆再帮你一次。”说着隔空一指,点在许仙百会穴上!

素梅见她骤然出手,禁不住吓了一跳:“仙娘,你杀了他?不要啊!”

花蕊仙娘“呵呵”笑道:“看把你急的,我只是用了‘搜神’之术,将他离散的魂魄聚拢了一部分。你看,他的神色是不是好多了?”

再看许仙,果然神色庄重了一些,也没了嘻嘻哈哈的怪笑,整个人显得正常了不少。

素梅满面喜色,叫道:“多谢仙娘,您的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

“报答嘛就算了!你将来见了我的徒弟,只要能让她三分,不要跟她计较,便算对得起我了!”

“仙娘请放心,既然是你心爱的徒弟,我一定善待她的,就像对待自己的姊妹一般。”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暗暗的想:“看你面上,我就原谅她这一遭,不肯她计较了!只是他不能再害许仙,若是不识趣,前来纠缠不休,我可不能容她!”

这时候,花蕊仙娘低头看着浩浩的江水,神情显得有些落漠,淡淡的道:“姑娘送信给我,让我了却一件心事。日后若是有缘,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素梅道:“仙娘,您要走了吗?您去哪里?若回百花坞,还可以跟我们同路。”

花蕊仙娘微微摇头,回望金山寺,神色黯然,呆了片刻,忽然低吟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仙娘……您要离开中土了?”

花蕊仙娘不答,转过头来,远望天际白帆点点,面沉如水,神情凝重,说道:“我们都是魔门女儿,只求花开灿烂,不记花谢凋零。真情真性,率意而为,生而得欢,死而无憾……可惜我做得不够,你将来莫要学我!”

素梅还要再问,却见花蕊仙娘已经纵身跳下山崖,凌空而飞,御风往东方飞去!

她的身形越来越远,影子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融合在白帆点点之内,最后终于看不见了。

素梅羡慕不已:“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像她那般,练成御风行空的功夫!若能腾云驾雾,一日之间飞遍五湖四海,那该有多好啊!”

“唉,那可不是朝夕之功,最少也要两三百年,我虽能化身人形,功力却差得太远……”

正在神往之际,忽然觉得有人从身后拉自己的衣襟,同时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姐姐……”

回头一瞧,赫然发现竟然是许仙!

素梅感到难以置信:“公子,是你在叫我?”

许仙看看四周,道:“姐姐快走,别让老和尚追上来。”

素梅又惊又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先前都是骗人的?”

许仙用力敲了敲脑袋,答道:“怎么会!我觉得疲倦得很,就像做了一场梦,到现在梦还没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睡过去。”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

素梅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口中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快些上船,找个地方休息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全好了。”说着伸出纤手,托在许仙腋下:“你先撑着点,千万别睡着,到了船上再睡不迟。”

“嗯,姐姐辛苦了!”

听见这话,素梅感到很是欣慰,心道:“为了救你这冤家,我在寺外苦守了几个月,可真的不容易哩。”口中问道:“公子啥时候醒的?”

许仙努力睁大眼睛,使自己保持清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寺里那么多天,头上像扣了铁锅,总也挣脱不开,一直胡里胡涂。今天一见姐姐,神智就有些清醒,只是怕节外生枝,所以才继续装傻。后来被那位夫人在头上一点,感觉脑子更好用了。现在只是觉得疲倦,很想躺下来睡觉。可是又不敢,怕睡过去又会犯病。”

素梅忙道:“公子是否还记得巫家‘移魂唤魄’的口诀?从现在开始,不管是睡着,还是清醒,你都要一直念诵。那口诀不但能唤醒你以前被封存的记忆,说不定还能治疗这次的病患。”

“真的,那我可要多念两遍。”

来到江边,素梅找到来时乘坐的扁舟,扶许仙上去坐好。然后解开绳索,升起白帆,任由小船顺水而下。

那船走得不快不慢,夹杂在众多的行舟中,显得那样的普通。

为了安全,她又帮许仙补了妆,将他装扮成中年书生感染风寒的样子,然后将自己变成水上生活的船娘。

还没忙完,许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躺在扁舟中,很快又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口中不时说着梦话:“二小姐……唔……好香……好香……”

素梅听得心中着恼,可是又无法将他唤醒,只能轻叹一声,由他去了。

第158节 小青


class="width">许仙这一睡就是好几天!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处身于深宅大院之中,四周是高高的围墙。(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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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姑娘在逗弄水池中的金鱼。

小姑娘看上去大约有十一二岁,面容姣好,腰肢纤细,一副袅袅婷婷的样子,说不出的妖娆。

许仙走到门口,看对方面目生疏,一时不知如何搭话。

小姑娘听见动静,转身迎了过来,笑道:“公子你醒了!”

“请问,小姐是……”

“我叫小青,奉白姐姐之命守在这里。”

“白姑娘哪去了?”

“她呀,找药去了!”

“找药做什么?”

“帮公子治病啊!”

许仙心感愧疚,面上无光,叹道:“实在对不住,老是麻烦她……请问小青姑娘,我这是在哪?”

“公子到了钱塘县哩!这里可是好地方,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惜白姐姐叮嘱过,让你千万不要出去。”

许仙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出去,出去只会惹来烦恼。”

“公子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你等着。”

“好,多谢了!”许仙摸摸肚皮,真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时候不大,一大碗面端了上来。

小姑娘笑嘻嘻的道:“公子凑合一下,我只会煮面,别的都不会。”

许仙笑了笑:“有面吃就不错了!逃荒要饭的日子我也过了好久。”

“公子好好在这里静养,从今以后,不用再东奔西跑了。”

许仙一手提起竹筷,轻叹道:“老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是金华派弟子,若是迟滞在外,日子久了,恐怕师父不认我!”

小姑娘咯咯笑道:“不认就不认,金华派有什么啊?除了黄大仙还有点小手段,剩下的徒子徒孙没几个高手!只要公子能想起祖上传下的秘笈,还愁不能成仙?”

许仙有苦自己知,叹道:“有没有秘笈都很难说!祖父当年成仙之时,只是让我顺其自然,莫要强求修仙,并未提起秘笈之事。也不知道谁在谣传,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一众高手像苍蝇一般死缠着我,害我出门都不敢!可怜啊,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白姐姐说了,公子一天破不了迷局,一天就没有自由!”

“不错,看起来我要抓紧时间练那巫家还魂的功夫,希望能早日清醒起来。”

他匆匆吃完面,就赶紧回到床上,盘膝坐好,开始修炼起来。

“魂欲上天魄入渊,还魂返魄道自然。垂绝念神死复生,摄魂还魄永无倾……”

一段口诀还没念完,他又觉得困乏起来,暗道:“白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我又要睡了,也不知道这次能睡几天?不行,我不能睡……我一定要撑住……”

他拼命坐直了身子,想要让自己多清醒一会儿,可是耳边隐隐听见娇柔无限的女声,似乎在呼唤自己:“许仙……孽海生尘,何必修仙?不如跟我去……及时行乐……”

他的眼前首先浮现出白素贞清丽纯真的面容,然后是素梅妩媚娇艳的脸,继而一阵恍惚,两个面容糅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素贞,哪个是素梅。

那妩媚的微笑令人心痒,那娇柔的声音令人心动,许仙浑身发热,面上现出一片潮红。

那种美妙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只是片刻之间,他感到十分困倦,忍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鼾声大作起来!

那边厢,小姑娘还没有收好碗筷,见了忍不住咋舌:“真能睡啊!前面刚刚睡了好几天,现在又倒下了!吃了就倒,比那个……什么……猪……还厉害!”

话音未落,白衣少女素梅从外面走进来:“小青,你说什么?谁比猪厉害?”

小青伸了伸舌头:“我没说公子的坏话!姐姐怎么回来这么快?”

素梅看见她手中的碗筷,不由得眼前一亮:“公子刚才醒过?”

“醒了,不过半个时辰,又睡了!”

素梅盯着许仙看了看,轻轻摇头:“面上咋这么红?心气浮动,虚阳外越,这不是好兆头!看来他中的妖术不但未解,反而又加深了!”

“那可怎么办?”

素梅叹道:“好在醒过来片刻,总比一直昏睡要好!我昨日去访皇甫医仙,可惜没见到他。只是翻了翻他以前的医案,找到一个方子,也不知管不管用。”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

小青伸手去拿,被她在手腕上敲了一下:“哎哟,姐姐敲我作甚?”

“别乱动!若是弄坏了,看不清字迹,我还要再跑一趟!”

“姐姐,这上面写的什么?”

素梅将黄纸摊在桌上,只见上面写着:“蜂王蜜,藿香精,还魂烟,相思草。”

“蜂蜜,藿香,倒好说,蜂王蜜,藿香精,却不好找了!还有啊,姐姐,啥叫还魂烟?哪有相思草呢?”

“我也不晓得,等下出去问问药房。”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守在这里!”

小青看了看倒在床上的许仙,嘟着小嘴道:“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闷也闷死了!还不如在山里快活!早知这样,我就不出来了!”

素梅望她一眼,柔声劝道:“姐姐好不容易将你从万圣山千蜈洞救出来,又助你化身人形,你总得帮我点忙吧!要不然,姐姐会伤心的。”

小青抓住她的手臂摇着:“好了,我守在这里还不行吗?看你说得这么可怜,还不是为了这位许公子?我说姐姐,你是看中了他的身世,还是看中了这个人?”说着咯咯笑起来。

“别瞎说!”素梅转过身躯不再睬她,从袖中取出一把香烛插在在香炉里,又小心翼翼的点着了,屋子里顿时充满了一股特殊的香味。

小青轻轻嗅了一下,禁不住皱眉道:“不行,这味道我受不了!姐姐,这是什么东西?你点这劳什子做什么?”

素梅不紧不慢的道:“这是我从寺庙里取来的檀香,据说暗含佛性,能宁心安神,对公子的病情有好处。你的功力不足,受不住这香味,不用待在屋里,就守在门口吧。”

“嗯,我知道了!”

素梅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出门往外行去。

第159节 西席


class="width">钱塘县最大的药铺,名为“三宝堂”,生意很好,远近闻名。www.65txt.com

三宝堂店面很大,平开五间正房,边上还有几间厢房。

店里雇了三个有名的师父,因而来抓药的人骆绎不绝。

素梅心中带着疑惑,不知道自己来药店有没有用。

她一面走一面想:“许仙中的是江湖中罕见的妖术,普通药师如何能解?又怎会知道那几位奇药的下落?我来这里,岂不是问道于盲?”

在店门口徘徊了几步,她忍不住将足一顿,暗道:“管他有没有用!问问总没有坏处,权当死马作活马医了!哎,我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关心则乱,为救许仙竟坏了自己的心性?这可不成!”

迈步入店,却见店内坐满了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很多人拖家带口来看病,将诺大的药店挤的满满腾腾的。

素梅站在门口,正想着如何开口问询,一抬头,忽然看见药柜上方挂着的一条横幅,上面的字龙飞凤舞,气势不凡,写着:“高价求购,百年蜂王酿成之蜜!一两千金!决不食言!”

看见蜂王蜜,她禁不住心中一动:“咦?竟然有人先我一步?那人要蜂王蜜做什么?难道也是武林同道?莫非他也是中了花间派的妖术?不行,这事非同小可,我得问清楚!”

想到此点,素梅将手一招,对店内一个正在忙碌的小伙计道:“小哥,请这边说话!”

那伙计只有十五六岁,忽见女子美若天仙,笑吟吟对自己说话,禁不住呆了一呆,口吃着道:“这……位小姐……您叫我?有事?”

素梅笑道:“请问你家店主何在?我有话想跟他说。”

“您等着……我去叫……”伙计头也不回的去了,似乎再多看她一眼魂都要飞走了。

时候不大,一个年约六旬身材枯瘦的老头从里屋探出头来,口中嘟囔着:“小兔崽子,是谁找我?没看见我正在忙着吗?”

伙计躲在门边道:“是那位天仙姐姐……你还没看见?”

老头瞧见素梅,禁不住双目放光:“哎……这位姑娘,你找老朽作甚?”

素梅走近前去,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我有事想请教你,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头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一眼:“喔,进来说话!莫要怕,我们三宝堂一应俱全,专门备有女客厢房……还有女大夫呢!嘿嘿,不怕你不信,我家夫人就是女中医仙……医术不在我之下……”

素梅一面往里走,一面道:“我不是看病来的,是有几句话要问你。”

老头略显迟疑:“不是问病?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药,不是为自己。”

老头恍然大悟:“是你的家人生病?那应该将他带来!俗话说看病抓药,病人不来,神仙也没法办法啊!”

这时候,素梅已经来到里间,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问道:“我想请教老先生,外面挂的那条横幅是谁的意思?为的是什么?”

老头有点糊涂:“哪条横幅?我店里有不少告示呢!”

“关于蜂王蜜的。”

老头大喜:“怎么?姑娘有蜂王蜜?哎,我得提醒你,可别弄错了,我们只要百年蜂王酿成的蜂蜜!普通蜂王蜜不济事!”

素梅摇头:“我啥都没有,只想知道贵店为何要寻蜂王蜜?”

老头有些失望:“你问这个啊?我们是帮人家悬赏搜求,有客官想要,自己不想出面,就求到我们了。”

素梅不露声色的问:“谁想要这种神药?老先生能告诉我吗?”

老头面现为难之色:“姑娘,对不住了。做生意要讲规矩,这是人家的机密,我不好讲。”

素梅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锭大银,足有十几两重,轻轻往桌上一放。

看见银子,老头眼中登时热切起来,吞了口唾沫:“这个……姑娘……我是生意人……规矩……恐怕还是要守的……”

素梅不说话,探手又取出一锭银子,连同先前的一锭,往老头面前一推。

老头快速朝四周望了一望,双手齐出,各自握住一锭银子,忍不住心花怒放,压低了声音道:“钱塘知县李守仁,家有一子一女,前年聘一西席,据传很有学问,深得大人器重。你看的那条横幅,便是西席送过来的。你也瞧见了,字写得可漂亮了!”

“那西席叫啥名字?”

“好像叫‘子规’,姓胡。”

“住在哪里?”

老头笑道:“人家是一介书生……你一个姑娘家……找上门去可不好。”

素梅一瞪眼,“休要废话,你怕什么?我不将你说出来便是!”

老头看见她眼中的寒意,不觉心中一凛:“这位姑奶奶不是普通人!”忙低了头,低声道:“李知县官邸在双凤街,西席便住在他家里。”

“双凤街?”素梅忍不住笑了笑,暗道:“我也住在双凤街,没想到那人竟是我的邻居?”

老头见她忽怒忽笑,每样都各有一番风情,也不由得看呆了,暗道:“别说小兔崽子不行,乖乖,连我这样的老头,都不敢多看。这姑娘是什么人呀?”

素梅又道:“请教老先生,可否听说‘藿香精’?”

老头收摄心神,转头她顾,答道:“藿香是一种草,能够芳香行气,解暑化湿。藿香精大概是从藿香中提炼出来的,我没用过,店里也没有货。你若想要,恐怕要自己采集压榨了。”

“你知道什么是还魂烟吗?”

“不知道,这名字好生古怪。”老头眯起眼睛想了想,忽然又道:“且慢,这事若非你提起,我差点忘记了。记得上次胡先生过来,曾经兴致勃勃的吟诵一句诗:‘移来吕宋始何年,芳草从新拜号烟。’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笑着说刚找到一种神奇的烟草,只要再找到蜂王蜜,就能将一副药配齐了。我现在一想,他说的莫非就是你要找的还魂烟?我说姑娘,你与胡先生是不是旧识啊?都是给一个人配药吧?”

素梅却想:“难道说皇甫先生的医案就是给姓胡的诊治的?这位胡子规究竟是什么人?他已经找到了还魂烟,是否也找齐了相思草?”她对这位西席先生的兴趣越来越浓了!

停了片刻,她又问道:“请问老先生,有没有听说过相思草?”

老头摇头:“没有。”

“多谢了!”素梅也没指望对方都能答上来,当下起身告辞。

第160节 唤魂


class="width">夜半子时,万籁俱寂。www.65txt.com一轮明月透过纱窗,皎洁的月光洒在屋内。

素梅坐在床前,俯下娇躯低声呼唤:“公子……许公子……”一声又一声,仿佛杜鹃夜啼,又似闺中少妇呼唤良人一般。

小青揉着眼睛从侧室走出来,打着哈欠道:“姐姐,你半夜不睡觉,瞎叫什么呢?”

“我……在唤魂哩!”

小青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许仙,嘻嘻笑道:“姐姐,你没生病吧?是不是得了……那个……人家常说的‘相思病’?连自己的魂都丢了!”

素梅啐她一口:“小丫头懂得什么?少乱嚼舌根,还不快去睡觉!明天,你还要去五指山呢!”

“你叫得人心痒痒,我听得浑身酥麻,哪能睡得着?姐姐,你别叫了成不?他睡得那么沉,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啊!”

素梅低头瞧了许仙一眼一眼,面现柔情道,缓缓说道:“怎会没用?用处可大了!这是我从巫罗那里学来的‘唤魂神方’!先前我将一半口诀告诉许公子,嘱他勤加修炼。另有一半口诀,需要我从外施救。巫罗曾经亲口对我说:‘不管中了多厉害的**术,就算成了植物人,只要每天夜半子时,有人连续呼唤他的名字,日久天长都能醒过来。若是施法得当,甚至能想起前世的经历!”

“日久天长?啥时候是个尽头?”

“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

“要十年?那也太辛苦了!”

素梅微微一叹:“辛苦倒不算什么。关键是要风雨无阻,持之一恒!若是连着两天没唤,便将前功尽弃!”

小青忽然笑起来:“嘻!我说姐姐,你怕是上了姓巫的当!他在逗你玩呢!哪有这种唤魂的法子?只会白白浪费光阴!”

素梅摇头望向窗外,淡淡的道:“仙家之人,哪能信口开河?那些人跟我们不同,平日里小心得很,生怕遭到天谴!”

“好了!姐姐,算我求求你,今天到此为止,千万别再叫了。否则我睡不好觉,明日没力气奔走数千里,找不来极品藿香精,你可别怪我!”

素梅站身推了她一把:“好了,你快去歇着,我出去透口气。”

“姐姐你去哪?”

“哪也不去,就在院子里呆一会儿。”

小青打着呵欠走回侧室休息去了。

素梅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对着皎洁的月光呼吸吐纳了一阵,忽然之间一提真气,凭空飘飞数十丈,脚尖在房顶上一点,又是几十丈出去。

两三个起落之后,她已经到了百丈之外。

低头看时,却见不远处现出一个很大的院落,周围载满了各式树木。

她知道,那院落非是别处,乃是钱塘知县李守仁的官邸。

真气微吐,她飘逸的身形缓缓落下,轻轻落在院外一株大槐树上,立在梢头向府内望去。

月光朦胧,如水溶溶,映在眼中已经足够明亮,够她看清官邸的布局了。

诺大的府第,可以分成前后两个院落。各有七八间房子,边上还有些厢房。

“想来后院乃是内宅,应是县老爷和家眷住的地方;前院属于外宅,该是家奴和来客住宿的地方。那‘胡子规’论职位属于西席,应该住在前院了。”

“前院有十几间房子,姓胡的住哪一间呢?”

“胡子规或许是江湖隐士,或许是前辈高人。越是游戏人间,越可能功力独到。在弄清对方的来历之前,我不能造次,轻易得罪了他。”

“他既然隐身于此,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出身来历。我要是贸然叩门,说不定惹他反感。即便白昼登门拜访,也难掩人耳目,这可如何是好?”

她站在树梢琢磨了一阵,最后还是将上前敲门的心收了起来,决定从蜂王蜜出手,引对方出来。

“要取蜂王蜜,必须先找到蜂王。”她在心中默念,“普通的蜂王不管用,要找就要找道行高深的。然而修行数百年的蜂王躲在哪儿呢?”

想到这里,她低头又看了那院落一眼,深吸一口气,便待腾身往回飞。

正在这时,忽听“吱呀”开门声,同时一盏风灯出现在门廊上。

一个中年书生悄无声息的走出来,猛然抬头,向素梅立足的树梢看了一眼。

眼光所过,素梅忍不住微微一抖,心中升起寒意!

“这人是高手!修为不浅呢!他看见我了!”

书生头戴儒巾,身着长衫,看面目有棱有角,颇有几分庄严之像。

出得门来,他只是抬头瞄了一眼,那一眼恰好对着素梅站立的地方,随后便低下头去,从背后摸出一本书,就着灯光,默默地读起书来。

他一面读书,一面踱步,脚下没有一丝声音!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之气!

素梅为对方气势所摄,竟然呆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她用力一咬银牙,从树上飘了下去,轻轻落在地上。

书生并未抬头,却将一股寒气发散出来,令素梅打了个寒战。

素梅站在一丈开外,口唇微动传音过去:“请问先生贵姓?”

书生并未抬头,却有一道声音落入素梅耳中:“姑娘所谓何来?若无要事,还请速速离去。李知县为官清廉,家中并无财宝。”

素梅笑了笑,试图将气氛缓和一点:“先生错了。我来这里非为打家劫舍,乃是为了找人。”

“姑娘要找何人?”

素梅嘻嘻一笑:“我找一位姓胡的西席,想拜他为师,跟他学点东西。”

书生仍然低着头,冷冷的道:“在下才疏学浅,当不起师傅二字。姑娘还是早些离去吧。”

素梅收起嘻笑,裣衽行礼道:“求先生指点迷津。蜂王蜜,藿香精,还魂烟,相思草,这几样东西,该向何处去寻?”

听了这句话,中年书生“嚯”的抬起头来,双目放出精光,上下打量她一眼,低喝道:“姑娘从何处得来的秘方?”

素梅微微一笑:“自然是有出处的。”

书生望着她道:“姑娘若不肯说,休想轻易离去!”

“先生请放心,我来没有歹意,不会坏您的事。”

“姑娘请说实话,你从哪里得来的方子?为何前来找我?”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皇甫医仙是我的师傅,我从他的医案里看到的!满意了吧?近日师傅出远门了,我有个朋友得了离魂之症,我想不出法子治疗,因此前来找您,想请教那几味灵药的出处。”

中年书生松了口气:“你是皇甫医仙的徒弟?我怎么没听说他有徒弟?”

第161节 阴士


class="width">素梅笑道:“我刚刚拜师一年,只是记名弟子,还不算正宗传人。www.65txt.com”

“记名弟子?何以为证?”

素梅沉吟道:“我这里有师傅给的丹药,还有一本他新近编纂的医书,不知能否算数?”说着抓了几颗药丸摊在手心里。

中年书生看了药丸不置可否,问道:“医仙新写的书?可有他的亲笔题名?”

素梅从长袖之中倾出一卷薄薄的书册,双手捧着送上去:“医书很厚,这只是其中的一卷,请先生明察。”

那书生接过书籍,却见封面题着几个大字《黄帝明堂针灸甲乙经》,下方落款果然是皇甫先生,不觉呆了一呆,自言自语道:“黄帝明堂?实难想象,皇甫医仙竟然大有来历,怪不得医术高超,令天下之人景仰!理当如此!如此才华横溢之人,有几个是后天修成的呢?”

素梅笑问道:“你相信我说的话了?皇甫先生的确是我的师傅,我跟着他有几个月了。不过还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何来历,先生能否告我?”

书生手指书皮道:“白纸黑字写得明白!”

素梅觉得好笑:“写在哪儿了?啊哦,您说的是黄帝吧?我师傅假托先贤之名,哪里当得了真?”

书生摇头:“皇甫医仙非是凡夫俗子,以他的修行,即使不是天仙,也该到散仙级别了!位列仙班,岂可虚言?”

素梅可没那么想,笑道:“黄帝虽说是一代帝王,也死了几千年了!我师傅哪里能见得到他?”

“咄,童言无忌!不要乱说惹祸!这书非人世所有,我没有阅读的福份,姑娘还是收回去吧。这么说,你找我真是为了那几味药?”

素梅笑吟吟的道:“不错,求先生指点迷津!您先说说,什么是相思草?”

书生脸上蒙起一层迷雾,缓缓说道:“相思成疾,芳草迷梦,昔人有以思而喷血阶下,遂生此草,故名为‘相思草’。”

素梅听了他十分深沉的话,心中无端生出一缕愁绪,问道:“这草究竟生在哪里啊?”

书生叹了口气:“人世间是找不到这种草的!”

素梅忽闪着大眼睛,奇道:“人间没有?难不成要去阴间寻找?”

书生复又叹气:“阴间也不会有!”

“先生说笑呢!阴阳两界都没有,岂不是说压根就没有这种草吗?”

书生沉默片刻道:“活着的人难以体会相思的苦楚,死了的人又喝了孟婆茶忘记了前尘往事,只有游走于阴阳两界之间的孤魂野鬼,才能记起往昔良人的好处,然而相思难以相见,相见难以相处,那分痛苦无法排解,于是乎化生出相思草来。”

素梅为他伤感的语气所动,心里觉得十分沉闷,稍停眼珠一转,笑道:“您是说处于阴阳两界的交接之处?比如七襄鬼市、扶桑鬼岛那些地方?”

书生点点头:“姑娘猜得不错,你可以在鬼市买得到。”

“我……去那里有些不方便哩。”

书生双目紧盯着她,道:“鬼狐相通,妖兽同源,姑娘非是凡人,为何不能前去?只要你小心一点,莫去招惹厉害角色,便也无妨。”

素梅知道对方看穿了自己的身份,也就当仁不让的回望对方,笑道:“先生对那里如此熟悉,身上又带着一股寒气,敢情是从鬼市出来的吗?”

书生面上一寒,似乎怕被人家提起身世,微怒道:“我不是……休要瞎猜!你还有什么问题?问完了快走!”

素梅笑颜如花,嘻嘻笑道:“先生莫要生气,我说,不会坏您好事的!您在这里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哪怕整个钱塘县好人坏人全部死光光,也跟我没关系。我再请问先生,蜂王蜜到哪里去找?还有那还魂烟,藿香精,正宗的产地都在哪里?”

书生听见“折腾、死光光”几个字,心中十分恼怒,面上勃然变色,眼看就要发作起来!当听见蜂王蜜的时候,他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在面上堆起笑容,道:“姑娘说的这些,我除了蜂王蜜之外,都已经收集到了。姑娘若是想要,我可以匀给你一些。”

素梅睁大眼睛,直觉难以相信:“竟有这等好事?先生想让我做什么呢?”

“姑娘只要去一个地方,顺便取回点东西,我便将三样灵药一并奉上!”

素梅望着对方:“什么地方?去取什么东西?先生请说出来,只要不是龙潭虎穴,我都愿意一试!”

书生缓缓说道:“我已经打听明白,万圣山黄石崖下住着一位复姓令狐的老媪,平日里酷爱养蜂,据说她养了一窝五百多岁的蜜蜂!每隔十年都能酿得一批蜂王蜜!”

“原来是为了蜂王蜜!”素梅明白了,旋即问道:“要找修行千年的蜂王不易,五百年的却似乎不难,何必非要上魔门总坛呢?原来就因为这个,先生不肯自己前去!”

“令狐老媪的住所距离三魔尊不远,我去了有些难处。”书生道,“活了五百年能够酿蜜的蜂子并不好找。要知道,蜂王是不会酿蜜的,能酿蜜的都是工蜂。”

“公蜂?你说雄蜂才会酿蜜?”

“我说的是做工的工,有种蜜蜂专门负责做工酿蜜,叫做‘工蜂’,这种蜂寿命很短,一般只能活月余,若是能活一年就是罕见之物了。而那位复姓令狐的老媪不知采用了何种法子,极大的延长了工蜂的寿命,从一个月增加到五百年,因而酿出的蜜也非同凡响,千金难买!”

“我去妖市找找看!只要能买的到,贵点也不要紧!”

“市面上很难见到!必须去求那老媪才成!姑娘福泽深厚,定然马到成功!”

素梅将心一横:“哼,求不到就抢,总要弄点来才行!”

书生忽然摸出一封信,道:“将这个带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素梅接过信笺,用手轻轻一捻,感觉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

书生将手一摆:“休要多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162节 圣山


class="width">回到住处,素梅一直狐疑不定:“这姓胡的书生究竟是什么人?一身阴寒,形如鬼魅,竟然堂而皇之的住在知县府中,他为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为了吸取阳气,修炼阴功?他的功力已经不弱了,若是吸收了钱塘县一众百姓的阳气,不知功力会达到何等惊人的地步?”

“身为妖魅,来人世吸取阳气,这可是为人所不齿的恶劣行径,不过我看这姓胡的不像是坏人……应该不会一下子害死那么多人吧?嗨,人家的事与我何干?我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又何必跟他过不去?天道恢恢,若是作孽多了,自然有人管他,灵隐寺近在咫尺,老和尚们闲着无聊,怎会任他肆意妄为?”

夜色深沉,眨眼已经是四更天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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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梅定下心神,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小青:“青儿,醒醒!”

小青迷迷糊糊叫道:“姐姐,你咋还不睡?叫我做啥子嘛?”

“天亮了,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青揉揉眼睛,往窗外瞧了瞧:“姐姐!你是不是疯了?天还黑着呢,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我保证明儿赶到岭南,取来藿香精就是了!”

“不用去了,你在家里好生看护公子!”

小青吃了一惊,努力睁大眼睛,人变得略微清醒了一些,道:“怎么了,姐姐?你要亲自前去?不要嘛,我在家里困了好几天,那么一件小事,让我去就行了!”

“藿香精已经有门路了,你只要好好守在家里,别让人掳走了许仙便成。我要出一趟远门,去寻蜂王蜜。多则七八天,少则三五日就会回来。”

“姐姐,你要去哪?怎么要去那么久?你走了,我一个人很无聊哩!”

素梅淡淡的道:“我要去圣教总坛!你的功力不够,去不得的。”

小青惊讶道:“姐姐不要去!你忘了爹爹的吩咐,叫我们不要去那里凑热闹吗?若是出了事,谁人能救你出来?姐姐你想想,你与许公子在一起,这是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事,若是给长老们问起,你可如何交代呢?”

素梅沉思片刻道:“临去之前,我会乔装打扮好的!总坛的人不少,来来往往,未必有人认出我来。”

“不行的,姐姐!你的易容术再强,能逃过三位魔尊的法眼吗?”

素梅皱了皱眉:”可惜我们的功力不够,一旦化成人形,相貌就已经定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别去了呀!”

素梅摇头:“为了堪破许仙身上背负的惊天之谜,我只好勉力闯一次万圣山了!”

“姐姐……”

“我只要小心一些,不被魔尊撞上,想来问题不大。”素梅站起身来:“好,我去了,许公子就交给你了!”

小青无法再劝,只好嘟着嘴去揪许仙的耳朵,心里骂个不停:“都是你这该死的小子!害姐姐前去冒险!混账小子,赶明儿有你好看!哼!”

出了钱塘县,素梅趁夜赶往江边,沿着滔滔扬子江上行,奔赴云梦大泽。

远古时代,洪水泛滥,云梦大泽浩瀚无边。自从大禹治水,大泽的水域有所减少,但是直到此刻依旧有上千里广阔。洪水略退之后,湖中出现一些小岛,被各类妖魔鬼魅纷纷抢占,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七襄鬼市和万圣山。

鬼市和圣山一南一北,仿佛两颗璀璨的明珠点缀在岛屿密布的云门大泽中。

从鬼市向北三百里,有一片状如莲花的山峰,那就是万圣山。

万圣山不高,然而却错落有致,此起彼伏。

诸多山峰可分为内外两重。

外围十座小山,众星捧月般拱出中间一座奇峰。

奇峰之上,有一座气势非凡、金碧辉煌的宫殿,那就是魔教总坛所在之地。

相传整个万圣山防守得十分严密,魔门各派,一宫,二殿,三教,四门,都在周遭山峦上建了宫殿,每派各占一个小山头,负责守卫一方,将诺大的万圣山守得宛如铁桶一般。

平日里进山的通道只有一条,在各派重兵轮番把守之下,若非魔教中人,就算是功力强如黄大仙、葛神仙之流,也不敢冒然硬闯。

一日一夜之后,素梅奔波三千里,穿过云梦大泽,踏波来至万圣山前。

刚一上岸,就见很多人三五成群聚在山门外。

那些人有的席地而卧,不言不语;有的匍匐在地,对着远处泛着金光的圣殿顶礼膜拜;有的摆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架势,似乎到了圣山依旧练功不辍;还有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探讨入山的法子。

素梅定睛看时,发现众人相貌都很特异,有的好似大头猫鱼,有的形如穿山甲,面貌丑陋,头角峥嵘。偶尔能看到几个相貌姣好的少女,可是身后明显鼓出一块,一看就是尚未进化完全的妖狐。

素梅转过头去,对着水面瞧了瞧,发现自己经过装扮之后,虽然整个人变得丑陋了很多,可是还是比前面那些人要好看。

“还是太突出了!这可如何是好?再扮丑一点?不行,不行,再丑会做噩梦的!”

这时候,只听不远处有人在低声叹息:“唉!修炼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进不去!我的运气也太差了!”

另有一人请“哼”道:“进不去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看前面那么多人,不都是被挡在外面的?老实说近十年来,我每年都要来这里两趟!前后加起来,已经失败很多回了,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你才来两三次,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是觉得不合理!既然是本教圣地,按理说每个人都该能进去,凭啥不让我们进?”

“你想的太简单了!正因为入门规矩多,才能挡住别派居心不良的人。要是每个人都能进的话,圣殿岂不危险了?”

“有啥危险?我听说圣殿从建成之日起,从来没被人攻进去过。就算是许逊当年借天兵十万,也只是兵围万圣山,在外面折腾了一阵子,没敢往里闯。要不是他后来弄出一番诡计,如何能捉去本派多位前辈?”

“许逊为啥不敢进,还不是怕‘圣山密禁’?而密禁之所以有效,就在于知道的人少。要是圣山大开门户,早晚给人家破解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许逊不能进,那些天兵天将为啥也不敢进?我们圣教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话,又何必怕什么天劫呢?”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听说万圣山就跟佛家的灵山、道家的昆仑山一般,都受天庭保护的,不能随便损毁……”

素梅听得有趣,不觉对圣山起了莫大的兴趣,想早些进去瞧瞧。

第163节 规则


class="width">穿过人群,素梅慢慢接近山门。www.65txt.com

隔着数十丈,就见前方一道山梁从中间断开,形成一个狭窄的门户,几乎成了一线天的样子。

山门两边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东西,仔细看去,既有狼虫虎豹,花鸟鱼虫,还有山精水怪,苍松劲竹。除此之外,从上到下各有一行大字,左边是:“即今狂处不待酒,混混长歌万圣山。”右边为:“啸傲江湖逍遥路,踏遍江湖我独行”。

看见这些逍遥洒的诗句,素梅禁不住长呼一口气,暗暗赞道:“噫!瞧来瞧去,还是我们圣门最爽快!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哪像佛道两家,做啥事都遮遮掩掩,挂羊头卖狗肉,一点都不干脆!”

山门正前方两三丈,或站或坐着一群人,全部身着青衣,胸前画着大大的骷髅头,看样子是出自白骨门的高手。

领头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面色黧黑,身形消瘦,头顶光秃秃一片,端坐在一处突起的青石上,一双眼睛昏昏花花,偶尔不经意间,却又精光四射,闪闪烁烁,。这人旁边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女子,面白如纸,苍白无血,不施朱粉,头戴一朵大红花,却拥有一双十分水灵的眼睛。

素梅走近前去,笑问道:“请问诸位长老,小女子我想要进山,不知怎样才能进去?”

忽然听见清脆悦耳的声音,身着青衣、胸画骷髅的兵士们都将头转了过来,一瞧之下,发现说话的是位颇具姿色的女孩,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清纯靓丽,在这些闯关的人群中也算是十分少见的了,不由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就连那光头汉子也将半闭的眼睛略微睁开了一些,用眼角的余光瞄了她一眼,声音涩涩的问道:“小姑娘,打哪儿来?哪门哪派的?练了几年的功夫?”

素梅笑嘻嘻的道:“我来自东海,无门无派,功夫是自个儿练的,总也练了……七八……十来年功夫了吧。”

那汉子见她神情轻松,似乎在玩笑一般,忍不住将面色一板,轻哼道:“快走快走!小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啥呀?我看那圣殿闪闪放光,好生漂亮!想进去瞧瞧成不?”

光头汉子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冷笑道:“你一个小丫头,才练十年功夫就想进圣殿观瞧?野心不小呢!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多练两年再来!别一不小心把小命丢在这里!”

“圣殿里有老虎?”素梅以手掩口,面露惊色,“长老莫要吓我!”

这时候,头戴红花的女子忽然“咯咯”笑起来:“没想到一向心狠手辣的化骨长老,见了漂亮姑娘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竟然劝人家往回走,这可不符合圣教的规矩!尊主前两天还交代过,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是前来闯关的人,不管功力如何,都要积极鼓励,不得讽刺打击!一旦闯关成功,还有重赏呢!”

素梅欢呼起来:“这位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闯关还有赏赐,都赏些什么东西?”

“那要看你的成绩了!成绩越好,奖品价值越高!”

“成绩?难道说跟考秀才一般?还有人专门打分不成?”

红花女子笑道:“小妹妹前来闯关,没听说这里的规矩?”

“没呢,请姐姐讲给我听听,都有什么规矩?”

红花女子望她一眼,道:“闯关过程说起来很简单,等下我给你一块玉石,上面刻好开始闯关的起始时间。你先用它到那边石壁上画一幅画,然后从山门一路进去,交给最里面的‘噬骨长老’,就算闯关成功。他会根据你所用的时间给一个成绩出来,如果特别出色的话还会领到奖品。”

素梅感到很有趣,问道:“这么说,闯关时间越短越好了?”

“那是当然。小妹妹这么可人,我就跟你仔细说说。到目前为止,闯关最快的,用时六个时辰零三刻。你若能少于这个时间,就能得到满分十分,奖灵丹九颗,可增三百年功力,外加金牌一块,可进入圣殿,见尊主不拜……”

话未说完,就听光头汉子冷哼道:“红花仙姑,你的废话太多了!能拿金牌的人几十年才偶尔出一个,那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就凭她小小年纪,一年半载能走到底就不错了!”

素梅笑了笑:“长老说的对,我现在功力不足,破记录是不成的。”

红花女子“咯咯”笑道:“化骨长老,你自己费时三日,可不要看不起我们女子!你别忘了,当年的‘子夜’姑娘才用了七个时辰,曾经打破了当时的记录!人不可貌相,说不定站在你我面前这位小姑娘,能在一天内闯进去呢!”

“一天?她能跟‘子夜’姑娘比?那可是我们圣教的一朵奇葩!”光头汉子撇了撇嘴。

素梅并不在意,当下问红花女子道:“请问姐姐,一天闯关有什么说法?”

红花女子呵呵笑道:“你若能在一天之内赶到地方,奖灵丹六颗,可增两百年功力,另加银牌一块,可在圣山之内自由行走,除了不能进入圣殿,别的地方想去哪去哪,任何人不得拦阻……”

素梅心道:“这倒不错,若有一块那样的牌子,我去找蜂王蜜就方便多了!”口中却问道:“若是两天呢?”

“两天之内赶到,奖灵丹三颗,可增百年功力,外加铜牌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圣山,但不得靠近圣殿五百丈之内,除非得尊主邀请,另当别论……”

素梅心想:“若是那黄石崖恰好在五百丈之内怎么办?这么说来,铜牌可就赶不上银牌了!”口中又问:“那若是三天呢?比如化骨长老一般……三天进去有什么奖赏?”一面说,一面笑呵呵看着光头汉子。

“三天?赏灵丹一颗,可增三十年功力,还有铁牌一块,黄金百两……”

光头汉子想起当年的丰功伟绩,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嗯,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红花仙姑,我记得你可是花了十天才进去的,最后只拿到纹银百两,对吧?”

红花女子笑起来:“我是赶不上你,不过已经不错了!整个圣山那么多人,在所有女子中我的排名可不算低。我不像那些狐族女子……得了,咱不说那些话,免得惹来麻烦。我接着往下讲,若是超过一个月,就没有奖赏了……”

话未说完,又被光头汉子打断:“行了,你讲的够清楚了!规矩说了几千遍,我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快给她玉石,让她自己摸索!她若真有本事,自然能拿到该得的奖赏!几百年的规矩,又不会因她而改变。”

红花女子点点头,从旁边一个很大的竹篮中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先用小指在上面轻轻勾画了几下,然后交在素梅手里,道:“我已经刻好了年月日时,开始计数时间了。你现在开始闯关,先去石壁上画一幅画,不管画什么,至少要画十笔,每笔不短于一尺,深度不低于一寸。”

素梅接过玉简,见上面横七竖八画了好几道,也不知道作了什么标记,想来是为了防止闯关人作弊修改,而故意画成了那样(tallymark)。

她握紧玉简,露出一个角来,很有些惋惜的问道:“就用这个刻字?要是磨损了怎么办?”

红花女子笑了笑:“磨掉四个角倒不要紧。若是连中间的划痕也磨掉了,表明你功力不足,就已经提前淘汰了!”

“呵呵,那我宁肯用指甲划,也不能毁了玉简。”

“你快去吧,后面还有很多关呢,要想成功,可要抓紧时间!”

第164节 留名


class="width">素梅走到石壁前,在红花仙姑的监视下举起玉石,开始绘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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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试着随手画了道横线,结果发现石壁很坚硬,非同于一般的青石,不用内力的情况下根本划不动,即使再使劲,也只能在石头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红花仙姑见了,以为她功力不足,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妹子,你要实在画不出,就不要硬撑了,早些回去也好。”

“让我再试试看。我自个儿觉得平日里力气很大,如今咋就不行了呢?”素梅嘻嘻笑着,一面缓缓加注内力,将五成功夫灌注于玉石里。

轻轻一记画出,赫然在石壁上留下深达一分的划痕!

红花仙姑眼前一亮:“不错不错,这样还有点意思!再加把劲!要不然照这个速度,最少花两个时辰!”

素梅又加了两成功力,斜斜画了一笔。这一次,在石壁上留下一道两分深的划痕。

红花仙姑点点头:“嗯,好,不过你看看手里的玉石,是不是快磨掉一个角了?这样下去恐怕还不行。”

素梅低头一瞧,可不是嘛?玉石一角已经磨掉好大一块!

“这……石头太硬,玉石太软,这哪成?”

红花仙姑笑道:“所以你就不要客气了,把全部功力都拿出来吧!功力控制得好,玉石便不会磨损。”

迫不得已,素梅只好将功力提聚到十成。

“嗤……”一道划成,深达半寸!

强大的功力灌注之下,玉石果然没出现大的磨损,而坚硬的石壁似乎变得柔软了很多。

“好!妹子功力很强呢!”红花仙姑不由得大声赞道,“照这样下去,半个时辰就行了,快!”

素梅凝聚心神,试着将五雷正心法印用了出来,由魔入道,举重若轻,让内力不住流入玉石中。

再一记画出,竟然深达寸许!

红花仙姑吃了一惊:“呀,妹子好厉害!比我当年强多了!就凭这分功夫,说不定能拿块铁牌!”

“呵,才是铁牌呀?”

“女子之中,能拿铁牌的很少了!”

素梅不再言语,开始凝神于绘画之中。

她画的是一条鱼。对她来说,画鱼再简单不过,十笔已经绰绰有余了。

“深一寸,长一尺。”她在心中默念着,手中内力源源涌出,玉石发出嗤嗤响声。

“一道,两道……”五雷心法越转越快,她画得也越来越快,结果不到盏茶功夫,已经在石壁上画成了一条两尺长的鲤鱼。画风简约,然而却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几乎要跳出石壁来!

红花仙姑赞不绝口:“好!这个成绩,可以进入圣教百名之内了!妹子小小年纪,真是难能可贵!”目光瞄向素梅手中的玉石,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惊呼:“仅仅磨损两只角!这功夫可不简单!妹子究竟练的哪家的功夫?竟然如此厉害!”

素梅微微一笑:“请问姐姐,我可以开始闯关了吗?”

红花仙姑醒过神来:“哦,我光顾欣赏了,差点耽误了你的正事!时光宝贵,你赶紧进去吧!”

素梅快步穿过多名白骨门高手把守的山门,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

开始几十丈很窄,仿佛一个阴暗的山洞一般。

转眼走到尽头,通道忽然变得开阔起来。

放眼望去,面前是一块几十亩大的平地,地上别无他物,却生有一棵无比粗大的银杏树,树高百丈,树干粗得几十人抱不过来,树梢结满果实。

素梅匆匆来到大树跟前,却见树干上方剥脱一块皮,从上到下写着一行拳头大小的字:“字谕闯关者:请至树顶,摘木果一颗,留待配药。”

“嘻,不就是摘果子吗?容易!”

素梅觉得好玩,一提真气腾身而起,径直向树梢窜去。

眨眼升高四十丈,玉足在树杈间踩了一记,又是三四十丈,眼看接近树梢,浓密的树叶丛中忽然飞出一群黄蜂来!

那些黄蜂十分吓人,个头巨大,非同一般,身长三寸有余,一对翅膀张开来,仿佛鹌鹑般大小,嗡嗡叫着,照着她迎头扑过来!

乍见黄蜂,素梅禁不住被吓了一跳,迅速醒过神来,连忙半空中吸一口气,凭空横移丈许,眨眼之间绕到树干另一侧,然后斜斜飞了上去。

距离树梢只有五尺光景,她忽然发现前面的树枝上爬满了不知名的青虫,密密麻麻,赢千赢万,几乎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那些青虫个个如拇指大小,肥敦敦,胖嘟嘟,瞪着一对芝麻大的眼珠,凶狠狠的,看得人心里发麻!

正在这个时候,树枝后面飞来更多的黄蜂,前后夹攻,眼看就要将她围住了!

危急关头,她“噌”的抽出天圣剑,一剑飞出,斩下一截粗如儿臂的树枝!然后身体不停,随着树枝骤然落下!

人在空中,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宝剑连续挥出,眨眼斩杀青虫近百,又将树枝上带着的十几颗银杏剃了出来,一一接在袖中。

大群的黄蜂跟在她的身后,铺天盖地涌上来,然而却始终跟不上她离去的脚步!

呼吸之间,她已经飘飞百余丈,离开了那片平整的山地。

回头看时,那些黄蜂早没了影子。

略微歇一口气,她继续往前走。

行了里许,前面山口再度收窄,一片火光映入眼帘。

来到近前,发现山路已经被一片火海阻断!

黑色的油脂如泉水般从地下冒出来,流进一个直径约有五十丈的火池中,烈火熊熊,将整个山路挡住了。

火池中隐约可见还没有完全烧化的白骨,看来出自前来闯关的人。

怪不得前面的化骨长老说出“早些回去”的话,看来功力不行真的十分凶险。

素梅转头往两旁看去,希望能绕过这片火海。

谁知歧路没找到,却在路边山石上看见一个新的告示:“字谕闯关者:请至火池中央,摘火晶一块,随后有用。”

素梅心中惊奇:“这火池烈火正旺,如何才能进去?火池正中那冒着白烟的地方,摆着的就是火晶吗?要想进去,似乎不容易哩。”

她定睛瞧着那火池,发现池中的火焰并不均匀,时强时弱,此起彼伏,每次火起持续的时间都有定时,每次间隔也似乎有一定的规律。

看到这里,她心里有了点儿谱:“看来这一关是考眼力和胆略了,如果判断得当,是能够进得去出得来的。若想求稳,自然应该多观察一会儿。花上一两天功夫,总能看明白。若想快速通过,恐怕就要冒险了。”

她想起义父传下的“柔云化雨**”,心道:“可惜我的功力太浅,要不然唤来一场大雨,何愁不能将火浇灭?”

她抬头看看空中,发现天气晴朗,蓝天蔚然,只在高高的天际飘着几块雪白的云彩,不像能降水的样子。

“天不助我,连小雨都唤不来!”转念一想:“我虽不能唤来雨水,却能将身周蒙上一层水汽,想来也能抵御一阵子。如果速度快的话,差不多也能过去。”

她开始在心中不停的默念咒语,时候不大,果然将山谷中的雾气聚了过来,在身周形成一道白色的气墙。

瞅准一个机会,她一头冲进了火池!

所幸进去时很顺利,一路火焰虚弱,都没能烧进三尺之内。

火池中央虽没有火,然而温度却很高,似乎比火池中不遑多让。

她不敢多待,连忙伸出宝剑刺向白雾之内,从中挑起一团黄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

再刺一道,抽出宝剑,依旧是黏黏的黄色团块。

“难道这就是火晶?”她虽然心有疑惑,却也只能先出去再说了。

看看对面的火焰弱了下来,她腾身冲了过去。

这一次运气没有进去时那么好,快到火池边缘时,一道炙热的火焰忽然从脚底冲上来,差一点就冲破了她身周的水汽!若是火池再大些,火焰再多一道的话,她就可能浑身着火了!

“啊呀,这烈火阵不得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闯不过来,即使闯过来也要花不少时间呢!谁像我这般莽撞?嗯,我也不算太莽撞,真正莽撞的人都已经葬身火海了!”

回头看时,剑尖挑着的粘块渐渐凝结成淡黄色晶体,仿佛琥珀玛瑙一般。

“这样子还差不多!看来就是这东西了!”

第165节 魔芋


class="width">再往前行,地势逐渐增高,沿着石阶走了数百步,跨过一道山梁,前边山坡上忽然现出一片梯田。www.65txt.com

素梅知道又有古怪,于是忙停下脚步四下里观瞧。

果不其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树立在梯田边上的一块五尺高的石碑。走近看时,只见上面书有三行大字:“地实魔芋,根于地下。听风则动,闻声则移。掘地三尺,寻一即可。”

再往下瞧,底下还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小字,好像印章一般,似草书,似篆字,十分紧凑地堆在一起,一时之间也看不明白。

“听风则动,闻声则移?竟然有这样的魔芋?”

素梅心感惊讶,抬眼向田中望去。

几十亩大的梯田中稀稀落落地生出一些绿色的藤蔓,藤蔓比较短,细若麻线,大约有两三尺长。令人感觉奇怪的,那些藤蔓并没有匍匐地上,而是离地尺许,随风起舞,摇曳不住,仿佛真能听见风声水响一般。

看了一会儿,素梅忍不住轻声浅笑:“挖芋头啊,这一关倒是容易?”

她虽然没有亲自挖过,却见过山野村夫种植山芋。每到秋收季节,一锄头就能挖出好多鸡蛋大小的芋头。想来应该不难。

一面想,一面抬脚快步走过去。

谁知刚一踏足梯田,距离藤蔓还有两三丈远,那些摇曳不停的绿藤忽然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才还在探头四顾的兔子,见人走进,忽然将头缩进洞穴里去了!

素梅为之一怔:“真个闻风则移!跑得还真快!这……是魔芋吗?”随即又有些不服气:“嘿嘿,跑得再快,总有痕迹可寻。我顺藤摸瓜,不信挖不出来!”

走近原先绿藤现身的地方,蹲下身子细瞧,她发现地上既没有枝叶的痕迹,又没有根系的影踪,只有一些钱眼大的小空,可能是藤蔓伸时出留下来的。

“就这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抽出宝剑开始挖掘。

“咦?这地好硬啊!好似土坯垒成的一样!”

“哼,就凭这个还想难住我?开山凿石咱都不怕,还怕这硬土吗?”

她有削铁如泥的天圣剑在手,又加了几成功力,挖起来倒也顺利。

掘地三尺,不一会儿挖了个齐腰深的大坑,可是竟没有找到魔芋!别说魔芋了,就连绿藤的影子都没瞧着!

“怪了,难道说魔芋会长腿的?我记得明明是这一块儿,怎么就不见了呢?”

她直起身来,在田间走了几步。抬头看去,发现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些绿色藤蔓的影子。近处的,却都看不见。

她一提真气,疾如闪电般掠向远方。

可是那些魔芋听见风声,竟然消失得极其迅速,在她赶到之前就将藤蔓缩回去了!

素梅觉得好气又好笑,略一思索:“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想把整块地翻过来,不知要多少时间?说罢得,还要想点别的法子。”

不知不觉又回到石碑旁,她凝视着石碑上的字迹,从上到下,又看到那个模糊的印章。

“这儿写的是什么呢?既然刻在石碑上,不会没用用处。”

她开始揣摩那些难以辨认的小字,隐约觉得那是挖掘魔芋的关键。

字很少,一共只有四个,首尾相连,拼接得十分紧凑。

她对篆字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若不是跟着皇甫先生抄写药方时偶尔瞧到,再加上在竹林七贤那里耳濡目染,以前几乎没有接触过。

伸手抚摸着那些小字,她眉峰紧蹙自言自语道:“这第一个字中间像个人,左右各一竖,看起来像个‘火’字;第二个……三个圆圈,中间各一横,好像是‘晶’字,火晶……这是说火晶了!要火晶做什么?再看第三个,七扭八拐,实在不认识……第四个……这个好认一些,应该是魔芋的‘芋’字,连起来看,‘火晶……芋’!这什么意思?是烧芋头还是煮芋头啊?要不捉芋头?挖芋头?切芋头?砍芋头?都不像!这第三个字很关键……左边好似‘金’字,右边……转了两圈,难不成是个钓鱼的‘钓’字?火晶钓芋?怎么钓?用什么做钩?”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她知道时间很紧,忍不住一咬牙:“不管了,我随便试试看。”

她取出火晶,先用宝剑砍下一小块,远远的抛进田里,然后呆在原地静静的瞧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时候不大,就见几根绿藤同时从土里伸出来,一下子将火晶缠了起来!

绿藤似乎很喜欢火晶,彼此抢夺起来,一个往左拉,一个往右扯,各不相让,彼此之间绷得笔直,拉着火晶离开了地面。

素梅禀住呼吸,静悄悄走过去,直到接近五尺之内,那些绿藤还没有放松的迹象!

又近两尺,那原来纠缠不放的绿藤忽然松开了!

素梅心中一紧,急忙探手去捉。

四根藤蔓骤然消失了三根,却有一根夹着火晶缩不回去!那样子,就像瓮中取栗的猴子,因为不肯放松手中的栗子,结果连命也搭进去。

那根藤蔓好容易抢到了火晶,自然不肯轻易放弃,结果一下子被她捉个正着!

素梅欣喜不已:“哈哈,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一手紧抓不放,一手挥剑挖掘。

顺藤摸瓜,先向下两尺,然后横着挖了丈许,费了老半天劲,最后才找到一块拳头大的魔芋!

素梅抓住魔芋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禁不住叹道:“怪不得刚才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原来这家伙手臂特长,而且还那么机灵,狡兔三窟,故布疑阵,不从头上伸出地面,却横着从别处出来。”

她看着手中的魔芋,心中还有些疑惑:“这东西为啥喜欢火晶?为了火晶连命都不要!难道说吃了火晶就能成仙不成?嗯,它名叫‘地实魔芋’,地为土,火生土,看来它得到火晶是有好处的。唉,殊不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这一关也不容易!花了不少时间!”

抬头看看天色,她发现从闯关开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关,我要快点了,要是不能在一天之内走到底,欲闯黄石崖就会遇到麻烦。”

第166节 金精


class="width">收好魔芋,素梅快速往前走去。www.65txt.com

一路盘山越岭,越走越高,又行两三里,前面忽然现出一座十分陡峭的悬崖,将蜿蜒曲折的山路一下子阻断了!

那峭壁高达数百丈,壁面坑坑洼洼,高低起伏,一块又一块尖尖的石头从岩壁凸出来,上窄下宽,棱角分明,形如一把又一把的尖刀,十分尖锐;又像锋利的狼牙,突兀空中,很是可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素梅来到近前,一眼看见峭壁上刻着“魔石刀山”几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此山为若干年前魔师蚩无忌取天外魔石铸就,刀锋万点,斩筋截脉,银光流转,惑人心智,非魔教中人,止步于此!凡闯关者,须登上山顶,取金精一盏,以为标识。”

“蚩无忌?不知是哪位天师,那么大的能耐!竟能从天外搬来这么大的一座山!”

素梅佩服不已,心想:“不知我什么时候能练到那种地步?那可不是一般的层次,我所见过的人中没有人能成,就算是我爹爹,尾三先生,花蕊仙娘,再加上各大教主,宁九幽,上官小仙,层次都差得远呢!”

她抬头向上瞧了瞧,大体估量了一下,感觉自己能登上去,只要途中借几次力,不用手足触摸山岩,便不会被刀刃划伤。

想到这里,她将天圣剑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腾身往上飞去。

四十丈倏忽飞过,她将剑尖在峭壁上一点,再度往上升腾。

耳边风声呼呼,眼前五彩流离,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刀锋万点,斩筋截脉,银光流转,惑人心智。”

她怕自己为魔石发出的光彩所惑,不知不觉用上了从许仙那里学到的五雷正心法印。

五雷心法是道家正宗功夫,善于抵御各种邪术。

她已经试过好几次,可以说屡试不爽,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这一次偏偏没有凑效!不但没效,反而给她带来莫大的危机!

忽然之间,她觉得头晕目眩,一口浊气闷在胸中,本来身轻如燕的身体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不好!我为邪术所乘了!”

她迅速将宝剑点在悬崖上,希望能借力升上去。

谁知诡变叠生!

本来坚硬的石壁忽然变得毫不受力!

天圣剑插入峭壁中,仿佛插在豆腐上一般!

没有丝毫阻力,她的身躯无法控制的往下坠落!

非止如此,那本来波澜不兴的峭壁忽然生出莫大的引力,引着她直往尖锐的石笋上撞去!

“啊……”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面色骇然变白。

百忙之中抽回天圣剑,一剑将下方的石笋削断!

可是砍断一个并不能阻止下降的趋势。她感到浑身无力,一口真气怎么都提不上来!

身躯开始急坠,一个又一个石笋扑面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开始时好好的,一用五雷心法就不成了呢?这魔石当真古怪!”

危及关头,她忽然意识到心法的不同,连忙运气得自尾三先生的天魔心法。

一股内力从脚心涌上来,迅速灌满奇经八脉!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她失去的力气忽然又回来了!

与此同时,来自峭壁的引力也骤然消失不见!

就连那寒光闪闪的石笋也似乎变得柔和了许多,看起来顺眼多了。

跌势嘎然止住,天圣剑不知何时插在峭壁中,仿佛天然生在岩壁上的竹子,显得那么坚固!再非先前虚不受力的样子!

“老天!吓死人了!”

她将身子挂在峭壁上,心里后怕不已。

“这怪不得别人!是我自己不长记性。人家已经提醒过:‘非魔教中人,止步于此’,那就是说必须用魔教心法了!好厉害!魔师神通,非同小可!看来我还要多下功夫,不能只跟着许仙鬼混,看着道门的功法好,就把本门心法荒废了!”

休息了一会儿,待“扑通”乱跳的心略微平静了一些,她开始接着往上攀升。

后面的攀升显得十分轻松,看来心法用对了就是不一样。

不久,她已经站在崖顶。

崖顶很窄,正中有一个青苔满布的高台,贡着一个头盔模样的石槽,边上刻着“金精玉液”几个字。

石槽边长满了青苔,又细又厚,长约寸许,色彩青绿,毛茸茸的,看上去仿佛精心织就的锦绣。

素梅小心翼翼走过去,探头瞧了瞧,发现石槽中有些淡绿色的液体,心知那就是要取的东西了。

“说是金精玉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东西能不能喝?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喝了能增长功力?我看未必呢!真正的琼脂玉液都藏在人迹罕见之处,怎会生在这人来人往的万圣山中?若真能增长功力,又怎能挡得住那些无法无天的长老们?那些人辛苦一生,孜孜追求,还不是为了天魔之道,若有好东西,就算有魔尊戒命,只怕也拦不住!”

这么一想,她还是放弃了直接饮用的想法。只想按照要求,不折不扣完成闯关的任务。

“我该用什么盛它呢?”

转头一看,只见旁边摆着不少的石壶,石盏,看来人家早准备好了!

她提起石盏,舀了一些“金精玉液”,倒入石壶里,然后提起石壶开始下山。

下山的路修得很整齐,一色的青石板,从山顶蜿蜒而下,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路行去,她发现路边有不少的白骨,还有一些没有**的尸身,也不知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既然能闯到这里,显然功力不弱,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死了。”

她小心戒备着靠近一具尸身,从头看到脚,结果没看到刀斧的痕迹,却见尸身头足青绿,身上长满了绿毛,看那绿毛的长短,颜色,几乎跟先前取“金精玉液”时,在高台上所见的青苔一般!

素梅倒吸一口凉气!

“魔门横行无忌,对财物绝不会放过。魔尊明知道这一点,又何必摆出‘金精玉液’来诱惑他们?他设这一关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考察心性人品?这样过关的人,岂不成了‘非礼勿视’、‘路不拾遗’的道学先生?”

这时候,她心里感到有些不忍:“不论如何,那都是一条性命。修行到这般田地,吃了多少的苦,没想到却将性命葬送在这里!唉!”

第167节 龙令


class="width">山路弯弯,逐级向下,一直通向深深的河谷。(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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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方出现一条大河。

那河很宽,足有两三百丈,波澜不兴,十分宁静。

河边立着一块牌子,上书:“字谕闯关者,河中多鳄!请寻鳄鱼蛋一只,然后游过河去!”

素梅轻哼一声:“又在害人呢!每一关都这样,也不知有几人能够过去!抢了鳄鱼蛋,还想轻松过河,哪有这种好事?鳄鱼都是穷凶极恶的家伙,在水中非常凶猛。哪怕你功力再强,一群鳄鱼冲上来,也未必挡得住!”

放眼过去,果然看见河岸边堆满了森森白骨!

素梅轻轻摇头,叹息不已:“怪不得爹爹不让我来,这万圣山果然不是好地方!”

不过为救许仙,为了解开他隐藏心中的秘密,哪怕再难,也只好走到底了!

何况对她来说,这一关并难。

她来自水乡,不知跟鳄鱼、鼍龙打过多少回交道了。

以她现在的功力,就算将河里的鳄鱼蛋抢光,也不是难事。

不过这次她不想动粗,只想跟鳄鱼好好谈谈。

她走近水边,撮口成哨,发出一阵短促的低鸣。

声音传开来,霎时间河水动了起来,无数鳄鱼摇晃着身子游过来,瞪着一双突起的眼珠瞧着她。

一只巨大的鳄鱼足有七八丈长,似乎是其中的头领,踩着同伴的身体从后面爬上前来,对着素梅张开大口,发出一阵低叫。

声音虽低,进入耳中却引起剧振!

那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素却已经听懂了。

它是在问:“姑娘从哪里来?为何会说我们水族的话?”

素梅微微一笑:“一家之人,不说两家话!麻烦诸位了,请借卵一只,送我过河!”

巨大的鳄鱼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目光中带着疑惑:“姑娘真是我族的人?你……怎么是这样子?难道说已修出神通,脱离本相了?那至少有五百年的功夫,比我还多了两百年……”

素梅不想多说,只是淡淡的道:“请送我过河,休要问那么多,免得泄露天机!”

鳄鱼还在迟疑,身子动也不动,道:“我受魔尊所托,在此为他守关,收了人家的好处,就要帮人办事。不能仅凭你一句话,就忍痛赠卵送行。你总得拿出点凭证来,要么显出本相,让我知道你是谁,才能放你过去。”

素梅娥眉微皱,冷声道:“我自幻化成功,就不曾复显本体!你不要让我为难!”

大鳄鱼蹲坐不动,一群身长两三丈的小鳄鱼在后面推推搡搡,口中乱叫着:“你是谁啊?不露本相,休想过关!哼哼,以为自己美貌就是资本?我们鳄鱼可不是吃素的!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素梅面色一沉,差点就要动手!

不过她也知道,此处不是善地,若是大动干戈,暴露了在水中的实力,恐怕不是好事。万一被宁幽宫的人认出来,就会被死缠着不放,逼问许仙的下落。

她不想冒那种风险。

略一沉吟,她将左手小指上戴着的指环摘了下来,握在手心里,闭上双目,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只听耳边不住传来小鳄鱼嘈杂的嬉笑声:“嘿,靓女,你玩什么把戏呢?”

“嗨,你会说水族语,多跟我们聊聊!”

“都给我闭嘴!”素梅霍地睁开双目,向着领头的大鳄鱼招手:“走近前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大鳄鱼眼皮翻了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身后的鳄鱼尖叫起来:“老祖宗,不能去!她骗你上岸,准备动手呢!”

素梅看对方不动,干脆自己走了过去,将手凑近大鳄鱼的眼前,张开手掌,微微露出一条缝隙,低喝道:“自己看是什么东西!”

大鳄鱼见她白生生的手臂就在眼前,真想张口去咬啊!可是看对方神态沉稳,言辞犀利,说的又是水族的语言,知道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于是睁大了眼睛,努力看向她的手心。

第一眼,只觉得红红的一片,没看清楚!

第二眼,它看到尖尖的一端,似乎是种梦寐以求的神物,禁不住被吓了一跳!失声叫道:“姑奶奶,你将手松开一点,好让我看清楚些!”

素梅怒道:“你手下这么多人,还不退开了去!”

众多鳄鱼还在叽叽喳喳,大鳄鱼已经转过身去,怒吼道:“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众鳄鱼见它发怒,吓得一下子逃开了。

素梅将手掌摊开一半,挡住无数双好奇的眼睛,对大鳄鱼道:“你看清楚了!”

这时候,在她雪白的手掌中,露出一个血红的龙型令符,长仅寸许,鲜艳照人,映得人睁不开眼!

大鳄鱼见了,禁不住浑身颤抖:“火龙令!天呐,老天!多少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了!主公……主公他老人家可好?”

素梅握紧手掌揉搓着,神情肃然的道:“他很好!”

大鳄鱼竟然流出了眼泪:“我一直在等他老人家的消息……当年战败之后……主公就不见了,据说被许逊那厮捉了去……我一直就不信!他老人家功力深厚,怎会有事呢……今天……终于让我得到了喜讯!”

素梅迫不得已露出火龙令,心头却有些担心,生怕给爹爹知道,更怕给他带来麻烦,于是低声道:“主公吩咐,令你勤加修炼,壮大本族,日后还有大用!”

大鳄鱼连连点头,长长的脑袋碰在泥地上,仿佛在磕头一般:“是,是!我今天就带着儿郎离开这里!甭管魔尊说啥,反正不给他干了!这么多年,我守在这里,虽然吃了不少高手,却也连累了本族,人口一直上不去,辜负了主公的希望……”

素梅忙道:“切莫泄露火龙令的消息!我来这里,不想给外人知道!你若想走,需再等一月后才走!”

“是,是,我听小姐的!”说着转过头去低喝:“孩儿们,快拿最大的蛋来,送小姐过河!”

第168节 松阵


class="width">立足鳄鱼背上,素梅脚不沾水过了河,走上河岸,进入一片松林之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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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内杂草丛生,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一眼望去,看不见穿林小径的踪影。

找了一阵没找到路,她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那么多人走过去,硬踩也踩出路来了!可是我为何看不见呢?”

她微微摇头,将天圣剑提在手中,披荆斩棘往前走去。

一口气走了里许,还没有走到尽头。那松林竟似很大,仿佛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一般。

周围很安静,静得有些可怕,既听不见鸟雀的欢鸣,也听不见野兽的呜咽。

猛一回头,她吃惊的发现,刚才披荆斩棘经过的地方,竟然看不见落叶的痕迹!

她心中一紧:“不对!这片林子大有古怪!很可能袖里乾坤,暗含有某种阵法。我刚才不够小心,一下走了这么远,大概已经深入阵法的中心了!”

她站在原处四下里观瞧,希望能看出蛛丝马迹。

一眼看去,周围全是绿油油的马尾松,高矮粗细都差不多,简直分不出东西南北。

往前看,五丈开外似乎有些低矮的荒坟,坟头还立着墓碑。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只有横下心来过去看看。

荒坟似乎不止三两座,有些经历了多年的风雨,已经变平了。剩下清晰可辨的,一眼看去数不胜数。

她走近一座荒坟,细看那破损的墓碑,只见上面刻着:“玄阴教护法汪之宪,过五关,入林冢,登树顶,为飞鸟狂啄而死。”

“飞鸟狂啄而死?”素梅吃了一惊,抬头往树梢看,却见空中烟雾朦胧,隐约可见鸟雀悄无声息的飞过,其中有些鸟相貌奇特,来去如电,身长三尺,腿细嘴长,双眼放出绿光,看起来十分凶猛。

“看来树顶是没法走了!我刚才还想上去瞧瞧方向呢,幸亏没飞上去!”

她觉得有些后怕,转过身去看另一个墓碑。

那墓碑斜斜插在坟头,上面写着:“兰若殿护法兰采风,过五关,入林冢,饿死于此!”

“老天,这人出不了阵,竟然活活饿死在这里!”

素梅心中不忍,再走两步,去看下一个墓碑,却见上面写着:“枯木门堂主崔百善,过五关,入林冢,饥饿难耐,捕鸟果腹,死于尸毒。”

敢情这位老兄饿急了捉飞鸟充饥,结果却中毒而死!

原来那些飞鸟吃了人肉,都已经染上尸毒了!

素梅一连看了七八座坟墓,发现死者都是魔门各派护法、堂主之类的人物,看来能一路走到这里,功力都不算太低。虽然如此,那些人还是死了!

“可是那守在关外的红花仙姑当年是怎么过关的?难道说她的功力极高?还是因为运气好?或者说精通阵法的缘故?”

众多的墓碑之中,她发现除了魔门各派高手之外,还有一些所谓名门正派的高人,其中包括白马寺的白鸿罗汉,冲虚观的清风道长等人,死因没有详述,只标着“蜱桴撼树,不自量力”几个字。看样子是想来降龙伏虎的,结果伏虎不成,反而送命于此。

看了那么多坟墓,素梅心中很是压抑。

“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一定能闯过去!”她深吸一口气,自己安慰自己道:“既然红花仙姑、化骨长老都能过去,说明这阵法不算太难。我只要静下心来,一定能成功!”

反正时间还早,她干脆坐在一块干净的墓碑上,静思破阵之策。

老实说她对阵法还是有些研究的,在帮许仙进入竹林之前,就曾跟一位魔门高士学过一段时间。在见到竹林七贤之后,每日里进出竹阵,参悟了不少的机关学问,对于阵法的理解更加深入了。

这时候,她先将已知的阵法在脑海中过了一边,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取出一把百年蓍草,口中默祷:“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二以象两,挂以一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勒以象闰……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以成变化而行鬼神……”

双手不停摆弄,口中念念有词,时候不大,已经起好了一卦,卦辞曰:“龙困于林,东三南五,行而勿疑!”

见此卦象,她心里已经明白了,禁不住松了口气:“果真不难,东三步,南五步,一路下去就能走出去了!”

她站起身来,四下察看方向。

头顶烟雾迷蒙,看不见日月星辰。

足下的荒草一样的茂盛,看不出疏密差异。

不过这却难不倒她。野外生活多年,什么样的困难没有经受过?总起来说,她也算久经考验的生灵了!尽管幻化成人之后,她每天沉浸在人性的喜悦里,尽量以人类的良善来要求自己,然而却未忘记那些古老的谋生手段。

只要砍断一棵树,她就能辨认出方向,找到哪是南,哪是北。

左前方有一棵松树,相对来说稍微细一点,她走过去挥剑砍伐。

“梆!”宝剑砍在树干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像砍在铁石上一般。

那树竟没有断,只留下一个两三分深的口子。

素梅哭笑不得:“真是岂有此理!我这是天圣剑哎,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竟然砍不断松树!”

她运起八成功力伐木,希望能将松树斩作两截,最好能留下一个平整的截面。

可是宝剑陷入树干中,也只是深入两寸!

此时她已经明白过来,就像竹林七贤居住的竹林一样,在阵法的保护下,那里的竹子变得十分坚硬。同理,这里的松树也被阵法强化了。

因此之故,绕是她有宝剑在手,也砍了好大一会儿,才砍断一棵松树。

低头看看年轮的稀疏,一般来说年轮较密的方向对着北方,年轮较疏的方向对着南方。

略一察看,她知道怎么走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她已经来到密林边,只要再跨两三步,就可以出去了。

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庄院,数间茅屋包绕在篱笆之内。

院中有一个硕大的丹炉,青烟袅袅,隐隐传来丹药的清香。

素梅心中狐疑:“刚才这一关是不是最后一关?如果是的话,打从开头算起,我才用了不到四个时辰,如果现在走出去,会不会惊世骇俗?不行,我不能现在出去。据说以前用时最短的也花了六个时辰,好点的要三两天,长的要个把月,那些人为何用那么久?估计他们要么花时间在破阵上,要么用来寻找鳄鱼蛋了。还有‘火晶钓芋’那一关,如果找不到窍门,也要费不少功夫。”

盯着丹炉看了一会儿,她瞧见一个身材精瘦的老者从茅屋里走出来,将手伸在丹炉里试了试火温,然后一屁股坐在炉边不远的太师椅中。

过了一会儿,只见老者从椅子侧面摸出根森森白骨,不知是人腿还是兽腿,凑近嘴边“咔嚓”咬了一口。

“噬骨长老!”素梅差一点惊叫起来!

记起红花仙姑交代的话“闯关结束时面见‘噬骨长老’”,没想到这位老先生还真靠啃白骨过活!

第169节 炼丹


class="width">素梅并没有立即出去,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突出。(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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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顺利闯关,一半是因为功力不俗,另一半是因为运气绝佳的缘故。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闯关,并不意味着她的功力有多么高。

她不喜欢一味的蹈光养晦,如果真有登峰造极的功力,并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显露出来。

问题是她现在的功力不强不弱,虽然强于各派护法堂主,但比起能够独当一面的掌门人或者某些隐迹江湖的绝世高手来说,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自从龙洞幻形之后,她的功力进境迅速,最近又习得天圣剑决,可以说前景一片光明。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可不能成为众矢之的。

“潜龙勿用!”现在还不到暴露实力的时候。

时间过得好慢!

她在松林内东游西荡了好半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好整以暇的走出去。

这时候,噬骨长老已经躺在太师椅中睡着了。

素梅走近篱笆门边,一面轻轻叩门,一面呼唤:“长老,醒醒啊!有人闯关成功,前来报道了!”

噬骨长老也不知醒了没有,脑袋动了动,嘴里咕哝了一句:“别吵,让我再睡会儿……东西……带齐了吗?”

“带齐了,请长老验看。”

“不用看了,都丢丹炉里去……过一个时辰……再叫我!唉,这年头,睡觉也睡不肃静!”

素梅轻轻推开篱笆门,迈步来到丹炉跟前。

此时她心中还有些疑惑:“我是带齐了五样东西,可是每样有多有少,成分也不确定,就这么丢进去,这丹能练得成吗?”

再想多问一句,耳边却传来噬骨长老震天的鼾声!

“呼呼……呼呼……”

素梅皱了皱眉:“算了,管它能不能练成!他既然这么说,我就照着做就是!”

取出一路上辛苦寻来的木果、火晶、土实、金精、水卵,一股脑丢进丹炉里,然后站在旁边静静的瞧着。

五种灵药刚一如炉,丹炉内的火焰“轰”的一声窜起七八尺高!

或许是因为混在其中的火晶发挥了作用,将诺大的丹炉烧得内外通红!

过了一会儿,通红的火焰渐渐变蓝,火苗也逐渐缩了回来,只在炉内欢快地跳跃着。

炉中氤氲蒸腾,热气弥漫,将几种灵药全部烧化,渐渐融合在一体。

看了好大一会儿,丹炉没再有明显变化,素梅觉得无聊,走过去坐在门槛上,望着数里外的圣山之巅发呆。

她想到了万圣山外,想到了数千里外的钱塘县。

“此时此刻,也不知许仙怎么样了?我这次找齐了灵药,希望能让他彻底醒过来,不单破除‘孽海**‘的法术,最好能解开他脑中封印的秘密,不管是道家的练功秘笈,还是魔门昔年的秘辛,对我来说,都有无法衡量的价值。”

过了一会儿,她又暗地里轻叹一声,心道:“我难道只是贪图许仙的宝贝吗?不是!昔日我从宁幽山逃出来,逃到西湖岸边,眼看走投无路,多亏了他的竹笛,才让我逃过一劫。许公子对我有恩哩!非但如此,他还救了爹爹一命!若不是再见义父,我哪知道幻形为人的法诀?我父女二人受他深恩,应该如何报答呢?他这人虽然有时候显得有些懦弱,但是心地良善,待人以诚,是个难得的好人呢……”

想着想着,她觉得浑身发热,心潮起伏,面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爹爹常说:‘受人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我虽然没什么大能,但也愿倾力相助,只要许公子活在世上一日,我都尽量使他高兴就是了……等他身体康复了……他想修道,就送他去修道;想读书,就让他去读书科考:想修佛,就让他……去当和尚……当和尚?不成!好好的年轻人当什么和尚?与其面对青灯古佛,还不如痛痛快快做个凡人呢!”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喝斥声:“你这丫头!让你过一个时辰叫我,你怎么不叫?看看!这炉丹药炼过头了!快成焦炭了!”

素梅转头一瞧,却见噬骨长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丹炉边,正在探头向炉内看。

“大师,对不住,我想让您老多睡一会儿,所以就没叫您。”

噬骨长老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她,黝黑的面孔显得有些不耐:“玉简在哪儿?路上花了多少时日?你能顺利走到这里,而没有面黄肌瘦,神色憔悴,事先带了不少的干粮吧?”

素梅咯咯笑起来:“你看我两手空空,连个大点的包袱都没有,能带多少干粮?”说着从袖中取出玉简,单手递过去。

噬骨长老一边伸手去接,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包袱让你扔了呗!哼哼,聪明人才带干粮!你在林子里有没有看见?那么多人饿死在里边,还不是因为过于托大的缘故?”说着将玉简凑近眼前,眯着眼睛去看。

忽然之间,他干枯如柴的手臂抖了一下,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咦?我没看错?你竟然才用了不到九个时辰?哎呦,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不可多得的才女呢!你这成绩可不简单!不但女流之中十分少见,就算男子中也算强手了!”

素梅微微一笑:“托大师的福,我运气不错,一路行来还算顺利,没怎么耽搁。”

噬骨长老睁大双目瞧着她,见她神色从容,颇有大家风范,忍不住连连点头:“好样的!你这成绩,可以排进百年高手榜了!可以进入前五十名内!按规矩,应该奖你灵丹六颗,另加银牌一块,可在圣山之内自由行走,只是不能进入圣殿……”

素梅欣喜的道:“多谢大师!”

噬骨长老回头瞧了瞧丹炉中的药物,道:“虽然火候过了,不是没有挽救之法,你等我一会儿。”说着转身进入了茅屋。

时候不大,就见他提着一个竹管走出来,向丹炉内倒了些淡黄色的液体,又丢了点火晶进去,大约过了盏茶功夫,火熄了,炉内现出十余颗大若龙眼的丹丸,色彩微黄,晶莹剔透,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

素梅还有些疑虑:“大师,这丹药含有金精玉液,里面可能有毒呢!前面好些人都已经毒倒了!”

噬骨长老伸手捡了颗丢尽嘴里,一面品味,一面哈哈笑道:“放心吧!本来是有毒的,不过都已经炼没了!你拿六颗,剩下的归我!”

“您老刚才倒了什么进去?”

“嘿嘿,那可是我精心收集的宝贝,用了十几种灵药浸泡出来的,便宜你了!这炉丹药原本每颗能增三十年功力,现在至少多了二十年!”

素梅大喜:“多谢您了!”

“谢什么谢!你这女娃为人地道,带来的药材比别人多一倍,就连鳄鱼蛋也比别人的大,所以才多炼了几颗灵丹。我还要沾你的光呢!”

“您老怎么知道鳄鱼蛋的大小?那都已经炼化了!”

噬骨长老伸手一指丹炉的角落:“看炉灰就知道!”说着摸出素梅先前给他的玉简,翻过来,用指甲在背面画了几笔,又道:“奖你的银牌不在我这儿,你要去圣才阁领取。”

“圣才阁在哪?”

“沿着这条道走下去,不多远就能看到。”

第170节 信天?


class="width">素梅收好灵丹,穿过小院,沿着屋后小径往前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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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一片树林,眼前变得豁然开朗。

抬头看去,只见正前方十里外圣山巍峨,圣殿在山巅闪闪发光。绕山一周尽是平原,房屋宫殿星罗棋布,田园树木郁郁葱葱。绿茵铺地,凉风送爽,野樱怒放,红白相映,空气湿润而又清新,阳光明媚而又舒适。

“好地方啊!”素梅心中欢喜:“没想到万圣山竟然如此幽静美丽,跟闯关路上白骨尸横截然不同,要是能终日生活在这里,未尝不能终老。”

继续往前走,房屋渐渐密集起来,大约走了里许,来到一条长街上。

街道入口处立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妖市”两个大字,下面还有两行小字“出污泥而不染,擢清泉而不妖。”底下还有一个很小的印章,留下个名字“蒋介松”。

看见这两行字,素梅忍不住心生感慨:“不知这位蒋先生是谁,境界可不低呢!说的也是啊,我们妖族出身虽然不好,但也并非都是邪恶之辈,其中一样有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人。像我自己,嘿嘿,就不错嘛!”想到这里,禁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街道两边有不少的店铺,她没心思细瞧,只是大体瞄了一眼,发现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各种生活用品、灵药武器都有,还有一些构思奇巧的法器,也不知有没有用。

还没走完街道的四分之一,就在路边看到了“圣才阁”。

那是一个白石垒成的小楼,虽然不大,但是飞檐高翘,色彩粉红,很有特色。

大门敞开着,门前没有守门的卫兵。

素梅迈步而入,首先看到的是正对大门的接待厅。

厅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个窗口开着。

透过窗口,可以看见一个年约三旬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在伏案阅览。

她来到窗口,还没开口说话,就见窗内女子抬起头,抢先笑道:“您好,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素梅将玉简递了上去,微道:“我刚刚闯关进来,请多关照。”

那女子接过玉简看了看,然后迅速起身离座,打开一道侧门,道:“请您跟我来。”

素梅跟着对方走进一个小屋。

屋内摆设简洁明快,只有一张桌子和三四把椅子。

只听女子笑道:“您请稍待,我们阁主一会儿就过来。那边有茶水,想喝请自己倒。”

素梅点头:“谢了。”

女子转身出去,将门虚掩上。

素梅闲着无聊,便倒了一杯茶慢慢享用。

茶还不错,飘着一股清香,好似江南名茶碧螺春一般。

时候不大,听见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然后门开了,走进一个中年文士,身着长袍,头戴方巾,长须白面,一双眼睛颇有神采。

“没想到这里也有儒生打扮的人,看来人不可貌相,是道是魔不能看外表,还要看内里修为。”素梅一面想,一面起身相迎。

文士将手一摆:“请坐,我们圣教自由自在,没那么多礼节!”说着走到桌边坐下,从腋下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放在桌上,道:“坐下说话,我有些话需要问你。”

素梅依言坐在对面,看见桌上摊开了纸笔,还有一块银光发亮的圆形腰牌,禁不住眼前一亮,暗道:“这就是给我的奖品了!”

文士望她一眼,微笑道:“先介绍一下,我姓蒋,名介松!主管此阁,负责管理圣教人才的备案。”

素梅禁不住睁大眼睛:“你就是蒋先生?妖市那块牌子是您写的?”

文士笑道:“不错!正是我的手书,没想到让你认出来了!很少有人留心呢!”

素梅禁不住肃然起敬。或许因为她的义父便是书生,所以对于有学问的读书人打心里佩服。

文士望着她道:“你能在九个时辰之内闯入圣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请教贵姓?”

素梅觉得对方面相和蔼,言辞可亲,于是感觉轻松起来,笑道:“我姓白,至于名字嘛,可有好几个呢!爹爹叫我丫丫,朋友叫我素梅,有时候还有人以为我该叫素贞,我也不知道叫哪个名字好。”

文士面带微笑点点头:“名字只是一个标记,我们圣教看重的是个人实力和境界的突破,不在乎这些表面的东西。你叫自己什么都成,今天是素梅,明天是素贞,后天是丫丫,又有何不可?我这里要登记下来,先写作素梅了?好吗?”

“行,您看着写。”

文士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了“素梅”两个字,然后问道:“你是哪里人士?修炼的哪门功夫?”

素梅心中踌躇,不想骗对方,缓了缓道:“四海为家,练的是家传的功夫,没有什么名堂。”

文士又点点头,也不追问细节,径自写上“四海为家,无名功夫”几个字,然后道:“我们圣教有不少的长老护法,很多的大人物,你都认识什么人?谁对你有所了解?”

素梅暗想:“很多人都知道我得了医仙令,更知道我跟许仙在一起。如果我照实说出来,那就大事不妙了!可是我也不能一个都不说啊。”心念电转,口中却道:“我认识的人极少,只是跟东海的花蕊仙娘朝过面,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

她知道,花蕊仙娘已经离开了中土,就算要找她核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仙娘是前辈高人,你能见她,福分不浅呢!”文士赞了一句,照直在纸上写了花蕊仙娘的名字,然后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也是圣教弟子,如果有一天,我们圣教要与那些所谓的正派名门开战,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素梅想起宁七魅的凶恶,嫁衣女的惨象,又想起金山寺法显的固执,竹林七贤的狂妄,心里对这些人都没有好印象,因而脱口而出道:“我谁都不想帮!”话一出口又觉得这答案可能让对方不高兴,说不定会惹来很大的麻烦,连忙解释道:“我不会帮名门正派,不帮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至于帮不帮圣教,要看当时的心情,还要看谁领兵打仗,若是先生您,我就帮!”

文士“嗯”了一声,点点头:“这也算魔门本色了!看着顺眼就帮,不顺眼就不帮。不过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要提醒你:‘中立可以,反叛不行!’平常冲突还是小事,紧要关头可要站稳立场!否则圣主一定治你的罪!”说着提笔写了“中立”两个字,然后收起纸笔,道:“问题就问这么多。关于圣教,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素梅松一口气,没想到对方问的这么简单,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文士眼放精光,问道:“你知道圣教的由来吗?以你看来,圣教都有什么特色?跟那些名门正派有何不同?”

素梅摇头:“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请先生慢慢道来。”

文士抬头望向窗外,道:“这些问题是不好回答,很少有人去认真思考。我这样跟你说,圣教由来已久,可以说是源远流长,没有人知道具体从哪个年代开始的。早在远古时代,我们就有一些大人物,其中包括跟颛顼打仗,一怒撞到不周山的共工;跟天帝争神的刑天。刑天被帝砍了头,还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还有追日的夸父,填海的精卫等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些狂放豪爽,不畏天地的人物,都是我们圣教的精英呢!”

素梅听得有些吃惊:“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那么多英雄好汉都是我们圣教的人!”

文士收回目光望了她一眼:“历史上很多不拘一格的人都出自圣教!江湖传言,圣徒全是坏的,全是恶的,不做好事,专门害人,这纯粹是污蔑!”

素梅听得连连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圣徒有好有坏,佛道两家也并非全是好人。我就是搞不明白,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凭什么说我们是妖魔?”

文士神情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正邪之分有很多条,最关键的分野只有一个,那就是信不信天道!”

“天道?”素梅没听明白。

“是的!我们生存的世界是怎么来的,究竟有没有创造天地的神灵?有没有造物主?”

“谁知道呢?”素梅摇摇头。

“你说的一点没错!没有人知道问题的答案!我们圣教不信天,战天斗地,我们信的是自己。而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信天,畏天,敬天的!”

“是吗?我还是不明白。我听爹爹说,佛道的教义中并没有教人信天。”

文士哼了一声:“这两派的创始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可是你看看下面的信徒,哪个不信?非止佛道,自古以来,绝大多数人都是信天的,三皇五帝信天祭天,说人类是天神创造的,一开始造了两个人,一个是盘古,一个是女娲,后来所有的人都是女娲造出来的。于是皇帝自称为天子,不管干啥坏事,老百姓都得听他的话。每家每户也都有自己的‘天’,丈夫是妻子的天,父亲是儿子的天,族长是家族的天。信这个‘天’就是正人君子!不信就是邪魔歪道!”

素梅默然,停了好大一会儿,方道:“请问先生,你说到底有没有创造天地的神?”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才有了魔道共存的理由。魔道都在设法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正确的。结果或许我们是对的,或许人家是对的。不管如何,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们都要努力争取。”

本章结束

第171节 圣教


class="width">听了蒋先生的一番话,素梅觉得对圣教增添了不少信心,最起码对圣教的理念有了些了解。(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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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松还没有讲完,歇了片刻又道:“正因为相信至高无上天意的存在,那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便千方百计的压抑自己的**,甚至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而我们圣教则不然,我们看重自身的需求,看重人性的解放,**的享乐。我们想到什么就去做,而不必顾虑太多。”

素梅赞道:“这样说来,还是我们圣教好!同样都是人生百年,我们活得自在多了!”

蒋介松微微一笑:“正邪两端,魔道两极,差别很大,不光是个人感受的不同,还影响生活的各个方面。那些正道中人压抑自己的本性,教育出来的年轻人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我们圣教百花齐放,只要你有想法,就鼓励你去做,所以我们才有那么多的门派,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多种多样的练功秘笈。”

素梅想了想道:“可是,我们圣教也有些门派做得太过了,杀害不少无辜的百姓,损害了圣教的荣誉。若能将他们清除出去就好了。”

蒋介松微微摇头:“要‘荣誉’有什么用?我们崇尚自由,信奉互不干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那些门派不求上进,冤有头,债有主,早晚会被淘汰。”说到这里,他面色一整,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道:“不只是针对教派而言,对于个人自由,我们也不过多干涉。你可以跟别的圣徒起冲突,也可以杀了他们,我们都不会管!就算将来想脱离圣教,也是你应有的权力。但是有一点必须说明,脱离不等于背叛!如果叛教之后反过来残害圣徒,那样你将受到十倍的惩罚,不单个人被**,整个家族也会被清洗。你明白吗?”

素梅没想到圣教的管理竟然这样开明,连脱教都不管,禁不住用力点头:“先生请放心,我最多独善其身,也绝不会背叛圣教,就算一时手痒杀两个圣徒,也不会诚心危害圣教的根本!”

蒋介松微微颔首,将放在桌上的银牌往前推了推,“好!这是你闯关该得的奖品,你先收好了。我再给你讲讲本地的规矩。”

素梅将银牌拿在手里瞧着,看它闪闪发光,只有两寸大小,正面光洁如镜,反面刻着“圣山之宾”四个小字,禁不住有些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蒋先生笑了笑:“还不明白?拿了这块银牌,你就是圣山之宾了!可以四处行走,也可以自由出入,既是圣山的客人,也拥有监察的权力,只要发现圣教内部出现严重的叛逆,或者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说名门正派围攻圣教,都可以回来禀报。”

“向谁禀报?”

“根据级别,‘金牌贵人’直接禀报圣主;‘银牌之宾’上禀‘圣才阁’,由阁主上报圣主;‘铜牌使者’禀报‘琐事司’,然后逐级上报。”

“这么说,我是要禀报给您了?”

蒋先生点点头:“只要我没有离职,你就可以找我,我不在了,你找下任阁主。”

“嗯,我记住了,以后有事没事都找你!”

蒋介松笑了笑,又道:“我们圣教规模十分庞大,海外有圣女岛、恶魔岛;江湖上有十大教派和无数小门派;圣山之内还住着十几万人。圣山是圣教枢纽,上有三圣主,中有四阁主,下有十三司,再往下则是十大教派的长老护法。每个教派都有驻防圣山的任务,人员二十年一换,不得凋令不许自由出入。”

素梅听了,忍不住心中一动,问道:“您是说一般人不能随便进出圣山,进来就不能出去,只有圣使才能出去?对吗?如果有人想出去怎么办?”

蒋先生笑道:“圣山是个好地方!不但风景宜人,还有前代魔尊从天外带来的种子,种出各种灵丹妙药,更有不少高人隐身于此,可以寻到难得一见的功法。只要进来了,很少有人再想出去。正因如此,我们才设置层层管卡,不让普通人进来。至于那些驻守圣山的教众,过完二十年,大多数被淘汰,只有少数出类拔萃的人能留下来。圣徒进出都有规矩,除了十大教主之外,各门长老护法都不能随便出入圣山。”

素梅心里高兴,暗想:“这么说,我不怕撞到熟人了。”口中却问道:“若不能进出,岂非耳目闭塞,圣山就被封闭起来了?”

“我们有两百个铜牌使者,二十个银牌之宾,同时在江湖上行走,还有各大门派的飞鸽传书,以及一些其他的方式,我不能对你细说。只要江湖上发生的事,稍微有点价值的,不出一天就会传进来。”

素梅眼珠一转,笑道:“请问先生,我想在圣山之内游览一番,都有哪些要注意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您对圣山如此熟悉。能不能给我讲讲?”

蒋介松笑了笑:“我是一阁之主,被你拿来当导游了!你现在是银牌之宾,只有圣殿不能进,除此之外哪里都能去。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里住着不少的高人,就算你有银牌,那些人也不睬你。尤其是你四处乱闯,万一闯进私人领地,能不能活着出来,全靠你自己的功力了!这属于私人纷争,我们不管的。”

素梅心道:“不管更好,我无论是偷是抢,都要设法将蜂王蜜弄来!”口中问道:“那么先生,您知道那些高人都住在哪里?”

“这可说不准。不过你记住,圣山之上越往上走,居住的越是高手。圣山之巅有四个山崖,南边是青松崖,是大圣主‘南宫傲雪’的领地,西面是白虎崖,乃是二圣主‘西门残铁’的居所,东边是黑木崖,住的是三圣主‘东方惊龙’。这些地方都不能随便走,更不能硬闯。还有一面在北方,叫做‘黄石崖’,住了一群女人,性格怪癖,跟疯子一样,可是功力极深,你也要小心了。至于别的地方嘛,问题还不是很大,虽然不一定讨得了好,至少性命是能保得住的。”

素梅心里有了谱,忙道:“多谢您了!若没别的事,那我就走了。”

蒋介松将手一摆:“去吧,希望你运气好!”

本章结束

第172节 昔日

出了圣才阁,素梅先在妖市上逛了逛,希望能凑巧找到蜂王蜜。那样以来,就不必去黄石崖动刀动剑了。

结果却没能如愿,别说见到,连个影子都没有。

有些店主一听蜂王蜜,就睁大眼睛叫道:

“啥?几百年蜂王酿出的蜜?你别逗了!”

“蜂王真能活几百年,早成jīng了,就算酿蜜,也不是凡人能采得了的!”

“我劝你啊,还是买点普通的蜂蜜得了!我这里有上haode槐花蜜,荆柯蜜,插花蜜,一样能润肺止咳,宁心安神。”

素梅摇头往外走:“不要!您留着自个儿喝吧!”

一连问了好几个地方,得到的答案都说“不zhidao”。zuihou,她好歹在一家圣药店得到了消息。

那店位于妖市最佳地段,规模很大,店内摆满了各种稀缺药材,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店老板是一个头顶光秃的老头,身材矮胖,逢人便笑,一张大嘴咧到腮边:“姑娘问蜂王蜜啊?你还真问对人了!若干年前,本店就曾卖过。那些年,每到chūn夏之交,都有货送过来……”

素梅听得欣喜,赶忙问道:“那现在呢?还有货吗?”

“现在哪还有货?那东西一出来就抢光了!还能留到现在?”

“你怎么不再进一些来?”

老头瞧她一眼:“几十年里了,一直没有货源,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别的店里呢?别的店有没有?”

老头将头抬得老高,笑道:“姑娘小瞧我了!我这里若没有,别人那里你问都不用问!本店也算是老字号了,家父当年是前任圣主‘阳起石’的手下亲兵,圣主夫人养了一群罕见的蜜蜂,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酿出的蜜乃是天下极品,平常都拿去供奉天界魔尊的。若有多出来的,才拿到本店销售。那东西奇贵无比,一两能换五十棵‘鹿角灵芝’,足够增长百年功力的……”

素梅问道:“什么‘鹿角灵芝’?您zhidao教主夫人姓什么?”

老头没答她“鹿角灵芝”的话,却道:“复姓令狐!你不zhidao?嗨,你年纪太轻了,不zhidao她也情有可原。想当年,令狐夫人可是天底下罕见的美人呢,跟颠倒众生的‘子夜’姑娘可堪一比,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惜啊!唉,真可惜了!”老头说到这里,忍不住连连叹息,就连裂开的大嘴也收了回去。

素梅不解:“老人家,你可惜什么?令狐夫人怎么了?”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千万别忽然死了,若连蜜蜂也飞走了,岂不是一切全完了!”

老头叹道:“自从阳圣主被许逊捉了去,令狐夫人就变得疯疯癫癫,一夜之间愁白了满头青丝,就连蜂王酿成的蜂蜜也懒得割了,每天只zhidao坐在黄石崖边,双目无神,念念叨叨,也不知说些什么,唉,真可怜呐!”

素梅跟着叹了口气,想起义父当年也被许逊捉去,锁了琵琶骨关在后院很多年,自己被困于宁幽宫,连个解救的人都没有,当时真受了不少的苦,就忍不住恨道:“许逊那厮,真不是好东西!也不zhidao害了多少人!”心里还想说:“他连自己的孙子都害了!让许仙流落世上受苦,到现在都迷迷糊糊,头脑不清!他这个爷爷真不像话!”

老头点了点头:“姑娘说的bucuo!当时一场大战,我们圣教损失惨重,好多高手都没能回来,以至于到现在黄石崖边还住着一群寡妇……”

素梅对于当年的事也不是很了解,她每次去问义父,义父都变得很烦躁,从来不愿细讲事情的经过,这时候听见老头谈论往事,不由得勾起好奇心,问道:“令尊当年侍奉圣主,他那时有没有去?”

老头眉毛一挑:“怎么没有?可惜当年他虽然侥幸逃回来,却被人家骂了好多年!连令狐夫人也恼他,再不愿瞧他一眼!”

“为何受到责骂?”

“他是圣主亲兵,圣主被捉,他却逃了回来,就凭这一条,就该担很大的罪!”

“那是!主人没逃,他怎么能先逃了呢?”

老头面sè有些泛红,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大声道:“可是这也不能怪他!他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看看四周,发现正有几个人瞧着这边,显然被自己说话的声音惊着了,于是略微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当年发生的事很蹊跷,圣教几十万人,却被许逊区区十万人所败。奇怪的地方很多,先是大战之前来了个名叫‘张酷’的书生,自称熟读兵法韬略,胸怀十万甲兵,愿为阳圣主出谋划策;后有圣教九大法器莫名失踪,只剩下一件‘逆天遮阳伞’,本来可以抵御天雷、仙剑的,也不知被谁弄坏了,破了一个很大的窟窿;再后来兵败白水滩,大军突围之时,圣主听了那书生的计策,使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由三圣主南宫傲雪率众走大道,他带着十几个顶尖高手抄小道,原以为只要能抢先一步回到圣山,就能再度调兵遣将,在云梦大泽中布下埋伏,然后给许逊迎头一击!可是没想到,zuihou三圣主带领的大队人马逃回来一半,大圣主和十几位高手竟然全军覆没了!这怎么可能啊?那都是圣门jīng英!每个人都有几百年的修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角sè!竟然没有逃回来一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如今,许多年过去,也没有人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素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段故事,只听得目驰神张,心惊肉跳!

“哇,没想到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这事是很奇怪哩!”

老头又补充道:“当年我爹是跟着三圣主回来的,一路上并没有太费力,虽然遇敌重重拦阻,也都冲过来了。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能怪他,他被人冤枉了。”

素梅沉思片刻道:“南宫傲雪?那就是如今的大圣主了?当年去的顶尖高手,是否只有他一个逃回来?”

老头“嗯”了一声,环顾周遭,不敢再说下去。他显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第173节 望夫

素梅不愿再耽搁时间,离开药店朝圣山走去。

一路看见不少美丽的庄园,掩映在绿树丛中,周围芳草青青,点缀着鲜艳的花朵。

渐渐来到圣山北麓,沿着山路上行两三里,山路便不再上行,眼前现出一个赭黄sè的石壁。

石壁足有两三百丈高,看上去并不陡峭,有很多突起的棱角,还有些小小的平台,长满了耐yīn的紫萼、兰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白sè小花。

空气中弥漫着花蕊的清香以及一股淡淡的甜香,闻起来好似蜂蜜的味道。

素梅心情一振,暗道:“说不定蜂巢就在岩壁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了!我悄悄上去,趁那令狐夫人不在,偷偷取点蜂蜜就走。听说那女人功力很高,能不惊动她,那是最好不过了!”

她站在崖下定睛细瞧,希望能看到采花的蜜蜂。

如果说蜜蜂真有拳头大小,不可能逃过她的法眼!

只要能看清那群蜜蜂飞行的轨迹,自然能找到蜂巢的所在。

“小蜜蜂,嗡嗡嗡,飞到西来飞到东。多采花,勤酿蜜,万紫千红真美丽。”

闲着无聊,她轻声哼着不知何处听来的童谣,脑海中憧憬着一群蜜蜂从眼前飞过的情景。

可是看来看去,看了半个时辰,都没能看见一只大个的蜜蜂!

有的只是苍鹰、兀鹫,还有一些长嘴细腿、眼放绿光的猛禽,不时在山巅、头顶掠过!

“奇怪,怎么看不见呢?难道说那些辛苦几百年的蜜蜂累了?今天不干活?要休息一天?好像不对啊!现在是正是chūn暖花开的时候,现在不采花,难不成要到冬天去采?”

又看了盏茶功夫,还是没能看见一只。

她觉得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都应该上去瞧瞧。

不到黄河心不死!有没有蜂王蜜,都要看个清楚!

“可是,我该沿着山路绕到前面,然后顺大路往上去呢?还是直接攀岩而上呢?让我好好想想,这崖顶上乃是令狐夫人的领地!我若是走大路上去,说不定要叩关登门,接受一番问询,她要是问我:‘你来做啥的?’我该怎么回答?若是让我进去还好说,不让进可咋办?换一个思路,我要是攀岩而上,就不用担心被人询问了!不过这样也有一个顾虑,就怕在山顶被人碰见!那令狐夫人不是好相与的,若见了不速之客,能与我善罢甘休吗?”

略一琢磨,她将心一横:“反正想也想不明白!成败都要看运气!怎么简单怎么整!我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这回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一提真气,“噌”的窜出二十几多丈,然后脚踩岩壁,一下又是二十丈,只是五六下的功夫,已经攀爬了一半!立足在一小块平地上稍事休息,顺手拔了朵白sè的小花,凑近鼻子上慢慢闻着。

一股淡淡的香味直入肺腑,几乎把所有的疲劳忧虑全都赶走了!

素梅心中一动:“这花能提神醒脑,应该有名堂!怪不得令狐夫人常住黄石崖,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些白花的缘故。可是,我为何还是看不见蜜蜂呢?”

转念一想:“临来之前,那位姓胡的书生曾经说过:‘那里的蜂王每隔十年产一次蜜’,难道说竟然是真的?”

“要是今年不酿蜜,那我不白来了?令狐夫人疯了,还会保留陈年的蜂蜜吗?”

她心里一急,脚下一用力,再度窜了出去!

空中换了几口气,伸手搭在悬崖顶端,只要一翻身,就能上去了!

她没有立即上去,而是悄悄从崖下伸出头来。

“嗯,先看看有没有人!千万别让人瞧见!”

心中想着,探头四面观瞧!

谁知才看了第一眼,她就呆住了!

“呀!”

心中一阵慌乱,浑身变得僵硬,手臂无力,差点滚落悬崖去!

近在咫尺,她看见一个人!

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面如白纸,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站在崖边!

“令狐夫人!”

素梅几乎要惊叫起来!

本以为能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一点点蜂王蜜!

可是刚刚登上崖顶,就见到了正主!

而且这位正主是被蒋介松认为“极危险的”的疯女人!

素梅手抓悬崖一动也不敢动,不zhidao这位前代圣主夫人将会拿自己怎么办。

近在咫尺,如果对方动手,她想躲也躲不开!

她心中存有一分侥幸:“希望这女人别疯得那么厉害!我虽有偷蜂王蜜的嫌疑,毕竟还没来得及下手,现在被捉,顶多判个私闯民宅的罪名。何况,我还能辩解一番,说是误闯而入。”

等了好大一会儿,那女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素梅抬头细瞧,只见站在崖边的人表情木然,神思不属,双眼茫然看着远方,瞳孔中没有一点神采;手足丝毫不动,仿佛泥塑木雕,又像没睡醒一般!任凭山风吹过,衣裙随风摆动,人却形同枯木!看不出一点活着的生气!

素梅心道:“这人果然疯了!连我来到近前都不zhidao,一动不动站在崖边,难道想变成望夫石啊?嘿嘿,这样也好!”

她不敢打扰对方,悄悄从崖下翻上来,轻轻从对方身侧飘过!

走出十余丈之后,还没听见女子还的动静!

素梅略微放了心,回头看去,只见那女子消瘦的身躯站在juda的山崖上,显得那样的渺小无助!

想起药店老板所说的话:“自从阳圣主被许逊捉了去,令狐夫人就变得疯疯癫癫,一夜之间愁白了满头青丝……”素梅心里也微微有些难过,可是又有些不解:“听说这位夫人当年也是难得的美人,可如今怎么变得仿佛孤魂野鬼一般?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说爱上一个人,就连xìng命都不要了?思念一个人,竟然会如此的可怕?何况她相公并不一定就死了!说不定还活得好haode呢!她这样折磨自己,究竟值不值?”

正在这时,只听那女子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自语道:“思见chūn花月,含笑当道路。逢侬多yù擿,可怜持自误。唉!可怜我自己误了自己!”说话间,肩膀也有些动了!

素梅吓了一跳:“不好!她是要回过神来了!可不能让她看见我!”连忙飘远几丈,躲在一块突起的大石下观瞧。

就见那女子将手一招,便有数朵白花从丈许外飞入手中!

然后听见她低声断断续续的道:“阳哥,当年你为了讨我欢心,特意偷上昆仑山,将‘灵心葳蕤’移植过来……可是我没有兴奋几天,便又不高兴了!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当年太任xìng……没有好好爱你……更不该让你去南昌城采那白莲花……你去的时候是在三月里,我等到九月,也没见你回来……唉……别在三阳初,望还九秋暮,恶见东流水,终年不西顾……”

第174节 盗蜜

那女子时而懊悔,时而痛恨,时而诅咒,时而伤心。

素梅听她自怨自艾,心里头也替她难过。

幸而女子始终面对悬崖,没有转过头来。

素梅也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

又过一会儿,她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悄悄离开了当地。

大约走了百余步,前面出现一片小树林。

穿过树林,眼前忽然出现一堆雪白的花丛!

那丛花主要由崖下所见的白花构成,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凑在一起,形成一个juda的印章模样,直径足有十丈大小!

白花丛中点缀着几排黄sè的花朵,仔细一看,赫然竟是“令狐”两个字!

素梅吃了一惊:“这是谁献给令狐夫人的花?手笔不小呢!肯定费了不少心思!难道说是阳圣主当年,为了讨好夫人jīng心栽植的?嗯,是有这种可能!怪不得夫人疯疯癫癫!每天看到这些花,再加上心中愧疚,rìrì懊悔之下,不疯才怪!多情害人呢!”

正在感叹之际,忽见几只蜜蜂从远处飞过来!

那蜂个头奇大,足有拳头大小!翅膀展开来,仿佛鹌鹑一般!就连那嗡嗡的叫声,也比普通蜜蜂大了许多!在花丛上盘旋片刻,落在鲜花丛中,开始采集花蜜。

“天!真来了!”素梅心中狂喜:“我说悬崖下看不到,原来用不着飞那么远,就能找到大片的‘灵心葳蕤’!看来这些蜜蜂也不是傻子,zhidao采花先从近处开始。我可要盯紧了,看它们往哪里飞!真是天助我也!”

她悄悄退后几步,隐身于树林之中,静静的瞧着。

等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一只蜜蜂从花丛里飞起来,展开翅膀往回飞去。

素梅悄悄跟在后面,穿林绕石,行了里许,来到一处破败的宅院前。

院子已经多年没人整理,满地杂草,房屋颓败,残垣断壁。

三间草房倒了一间,院墙也缺了一个口子。

这样的房子显然已经没法居住了。

不知那令狐夫人住在哪里,如果真的住在这破旧不堪的地方,那真太委屈她了。

就在那间倒掉的草房前,竖立着一个juda的蜂箱,高有七八尺,粗约三人合抱。顶上有个盖子,盖子下沿,有两个尺许大的孔洞,拳头大的蜜蜂就从孔里飞进飞出。

蜂箱下面也有个小孔,似乎是专门为割蜜留下来的。不割蜜的时候就用牛皮纸封着。

素梅站在院外,心中有些犹豫。

来此之前,她只以为蜂巢会生在野外山林之中,那样偷偷采点蜂蜜,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被人家捉住,也可以从容辩解。

可是现在蜂巢竟然就摆在人家院子里,再要冒然闯进去采割,那就有些不同了。

这不单是偷窃抢掠的问题,更是目中无人,骄横无礼的表现。采蜜本身没什么,但不能无视主人的存在。

“令狐夫人虽然神智不清,但也不是任人羞辱的主。她若忽然走回来,看见我明目张胆采了她的蜂蜜,必然会以xìng命相搏!”

再说,就算对方一直不回来,素梅也不愿“欺人太甚”。

她与人相争,一向留有余地。

如果对方是蛮不讲理的人,她自然不用客气。可是面对一个因情而癫的女子,她就有些下不了手了。

“我该怎么办?难道说留在这里等对方回来?”

“若是人家坚决不给怎么办?这蜂王蜜我是一定要拿到的!现在不拿,后面可能就没有fangbian了!”

“我既然偷偷上了崖,又闯进人家的领地,怎么能半途而废,妄想做什么好人呢?”

“为了许仙,就算对不起人家,我也只好先做了!何况这位夫人又用不着那么多蜂蜜,蜜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让我拿去救人!”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周围有什么人,素梅决定不再犹豫,先将蜂蜜取在手里再说。

只有先拿到蜂蜜,才能进退有据,化被动为主动。

她纵身进了院子,悄悄走到蜂箱跟前,摸出事先备haode玉瓶,然后将蜂箱底下封闭小孔的牛皮纸揭开来。

刚一打开,根本用不着动用宝剑去割,就见一道黏黏的蜂蜜从小孔里缓缓流了出来!

素梅忙用玉瓶接住,一双眼睛却抬头去看蜂箱顶上的孔洞,生怕蜜蜂飞出来蛰人。

那么大的蜂子,叮一下也不是好受的!要是一群蜜蜂飞出来,那还不要人的命!

按说割蜜之前应该先将那两个孔封住,不过素梅没有足够的时间,不得不冒险行事。

好在蜂蜜自动流了出来,蜂巢未损,那些蜂蜜便没有动静。

素梅暗叫侥幸,心道:“这位令狐夫人真是好人哩,竟然将蜂箱设计得这么好!等下我得xiexie人家,不能就这样走了!”

眼看收集了大半瓶,快有一斤的样子,素梅觉得够了。

“这蜂王蜜很珍贵,一两能换五十棵鹿角灵芝,我只是拿来做为药引,就算给那位胡先生一些,想来也足够了。”

她小心翼翼的用牛皮纸将小孔重又封好,仔细看看没有渗漏,这才将采集的蜂蜜收进背囊里,面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大功告成!这下许仙有救了!haha!”

转过身来,她忽然呆住!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院墙边,不知何时静悄悄站着一个人!

一个白头如雪,面无血sè,形容枯槁的女人,正拿一双怨毒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不zhidao这女人究竟是何时来的,也不zhidao她站在那里多久了!

素梅心中生寒:“这位夫人根本就没有疯!她先前在悬崖边明明看见我了,却装作没看见!可怜我还以为自己运气好,这下被人家逮住了,可怎么办?硬拼,未必拼得过她!还是先礼后兵,看她怎么说。”

那女子只是冷冷的瞧着,既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素梅走上前去恭敬行礼,面上尽量堆起微笑,柔声说道:“夫人在上,我为了救人,未打招呼便盗用了您的蜂蜜。实在是情非得已,请您谅解。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出补偿。”

女子苍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却看向素梅身后。

素梅心道:“又在吓我!不看我,却看我身后做什么?不对,这人究竟疯了没有?”

正在狐疑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丝微弱的风声!

“呀!身后还有人!”

素梅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瞧,就见一只juda的丝网从天而降!一下子将她罩在里面!

她来不及抽出宝剑,只能用手撕扯!

无奈那网仿佛天蚕丝织就,虽然看起来很薄,然而却十分坚韧,身在网中,再难逃脱!

被人家瓮中捉鳖,素梅好生懊悔!

第175节 小瑚

丝网越收越紧,将素梅捆成粽子一般。

等到网收起来时,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得死死的,整个人成了一条木棍。

素梅大声叫道:“喂,喂,不要吓我啊!我只是取点蜂蜜而已,罪不至死!诸位行行好,快放了我吧!”

令狐夫人一声不吭,面上露出怜悯的神色,仿佛在看行将被宰的小鸡、小鸭一般。

两个相貌不俗的中年女子在素梅身上搜索了一阵,将她携带的东西全都摸了出来!其中包括寒光闪闪的天圣剑,“银牌之宾”的腰牌,还有刚刚放进背囊的那瓶蜂王蜜!

其中一位女子将腰牌递给令狐夫人,然后侍立旁边等候吩咐。

令狐夫人摸索着令牌,面色变得愈加寒冷!眼中的慈悲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忿怒!

也没见她迈动脚步,整个人却忽然前进了几步,移形换影来到素梅面前,“噌”的抄起天圣剑,在手里抖了一抖,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素梅,口中发出低哑干涩的声音:“是……谁派你来的?好大的胆子!”

素梅叫屈道:“没人派我来!我家里有人生病,听人说吃了蜂王蜜才能治好,我是没办法才来这里的!求夫人大慈大悲,原谅我的冒失!”

令狐夫人摇摇头,冷酷的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问道:“得的……什么病?你听谁说蜂王蜜有效?休想找什么借口!你敢来到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素梅想起了胡先生,忍不住叫道:“我哥哥,大概得了……失心疯!是一位姓胡的先生指引我过来的!临来时他还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转交给您!”

“姓胡?”令狐夫人面色微变,“信封在哪?就是那一封吗?”

“对,请您打开看看!我诚心诚意,一直没敢拆口,就为了捎给夫人您!”

这样说也不知有没有用,事到临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令狐夫人凌空将信封从地上抓了起来,轻轻甩了一下,然后从一端打开来。

她伸出干枯的手指,从里面取出一页素笺,展开看时,只见上面题了四行字:“梦里花开四十年,光阴流转隔一箭,荼蘼开尽犹未足,三生石上草荏苒。”

她看得似懂非懂,禁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你送这封信来,是什么意思?这姓胡的,我又不认识他!”

再往下看,底下配着一副画,画的是芳草萋萋的山丘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头上顶着一轮明月!边上还题着一行小字:“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

令狐夫人的手猛的抖动了一下!

她的双目盯着画上的女子,苍白的面色骤然变得绯红,大声问道:“这幅画,你从哪里得来的?”

素梅一看有门儿,禁不住心中一喜,连忙答道:“钱塘知县有位西席,名叫‘胡子规’,一直在收集灵药,已经收齐了藿香精,还魂烟,相思草,只差一味‘蜂王蜜’。他自己限于某种原因来不了圣山,见我也在求药,便给我指点了一条明路,让我到这里找您。”

“他要这些灵药做什么?捎来这幅画,难道说,他……已经找到小瑚了?这……怎么可能?就连本门长老都没找到,他怎么先办到的?”

素梅一时之间听不明白,只能坐在地上傻笑。

令狐夫人收回目光,双目盯着画中的女子,面上的红色渐渐退去,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小瑚,姐姐对不起你!当年家族大难,本该我去应劫的!但我贪恋红尘,想跟阳哥多聚几年,就偷偷溜走了,让你待我而死!谁知道后来却发生那么多的事!没隔多久,阳哥便离我而去!妹妹,我拆散你的美满婚姻,却没得到自己的幸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与其行尸走肉,我还不如那时就死了!”

素梅看她又开始自怨自艾,生怕她迷迷糊糊犯了病,不得不低声叫道:“我不是坏人,请夫人放了我!我还要回去见胡先生呢!”

令狐夫人抬起头,瞧她一眼,口气还有些生硬,说道:“放是可以放的,蜂蜜也可以给你!不过你目无尊长,私闯黄石崖,总要受点惩戒!”

素梅吃了一惊:“还要惩戒?夫人啊,您看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一路费尽心机,过刀山,下火海,终于让您知道亲人的消息,多么不容易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奖励我,怎么还要惩罚我呢?”

令狐夫人轻“哼”道:“你没看见外面的告示?擅闯本地者,死!我现在不杀你,只要你一根手指!难道还不满意?”

素梅吓得将双手缩进袖子里,叫道:“呀!不行不行!您要是砍了我的手指,我回去路上遇到强敌,就无法保住蜂蜜了!到时候胡先生拿不到灵药,岂不要难过?”

令狐夫人微微摇头:“你平日哪一只手用剑?我只砍另外一只手的无名指!不要紧的!我小心一点儿砍,不损经脉,不多流血,别怕!”

素梅欲哭无泪,只能惨叫:“不要啊,夫人!”

令狐夫人伸出手来去拉她的袖子,一面安慰道:“不会很疼的,只是留个记号而已,让你出门不得炫耀。也好警示世人,让他们不敢再来!”

危机关头,素梅心智忽开,大声叫道:“别!我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事关阳圣主的!他可能没有死!”

“什么?”令狐夫人手中的宝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外两个中年女子也纷纷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阳圣主他没有死?”

素梅挣扎了两下,道:“快帮我解开!解开我告诉你们!”

二女迟疑着没有动。

素梅趁人打铁再叫:“夫人啊,您何苦跟我一个女孩子过不去,非要砍我手指呢?砍了手指,对您也没什么益处,不如做个人情,放我下山去吧!”

令狐夫人呆呆的站着,口中喃喃的道:“阳哥没死?我听南宫圣主说,他手下有人亲眼看见阳哥被一个名叫‘张酷’的书生害死了……”

素梅心中一滞,暗道:“这个南宫圣主真不是好东西!怪不得爹爹不让我来万圣山,原来他已经让人家害了!凭空背负杀害圣主的罪名,也真委屈了他!”

令狐夫人老泪纵横,眼前昏昏花花,停了好大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她用衣袖抹了眼泪,轻轻抬起天圣剑,一剑将绑缚素梅的绳索斩断。

“说吧,姑娘,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为啥说阳哥还活着?”

素梅揉了揉手腕,语气坚定的道:“我有确切消息,当年阳圣主并没有死,而是被许逊和一帮天兵捉住了。当时被捉的除了阳圣主之外,还有一宫二殿三教四门的教主。这些人都被关押在一个地方,很可能还在中土!”

令狐夫人激动得手足乱颤:“被关在哪里?我要去救阳哥!”

素梅缓缓说道:“要么被囚在名山大川,要么在仙家的洞天福地。至于到底在哪里,我现在也吃不准。我师傅尾三先生此刻正踏遍大江南北,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夫人若有余力,也可以派出人手外出寻找。”

令狐夫人口唇颤抖着道:“你……没有骗我?”

“我哪敢骗夫人?给我三五年的功夫,若还找不到阳圣主的下落,我回来让您砍整只手臂!”

“好!好!只要阳哥没死,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快,快将蜂蜜帮她收好!”

“姑娘,这是你的宝剑,也还给你了!”

第176节 吃书

搁下素梅满载而归返回钱塘县不提,再说深在地底、苦难深重的梁山伯。

自从比武之时偶露峥嵘,山伯就成了“冥界隐士”,背负一生的厄运总算到头了!

时光飞快,眨眼过去两个多月。

这些天,他干脆搬到郑玄那里,与博学多才的郑康成同吃、同住、共读书,闲时研讨,累了就静坐练功。

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坐,他的阳魂已经累计到十八点。只要能达到百点,就能返回阳世了。他心中充满了希望!

不过他也明白,要想登上天界去寻英台,还早得很呢!

照目前这个速度,天知道要修多少年,才能跨过道道鸿沟?

即便如此,他也不怕!

他已经饱经磨难,不会为暂时的挫折气馁。

“尽人事,听天命。只要自己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他目前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时间修炼,争取早日补足阳魂。

郑玄见他读书静坐十分用功,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怕他变成书呆子。

一日,郑玄实在忍不住了,劝道:“你还年轻,应该多出去走走!多见点生人,与他们交流切磋!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才是书生本色!”

山伯点头道:“老师说的是,等我读完这些书,就出去走动走动。”

郑玄叹了口气:“你这样读书,何时能读得完?”

山伯从书卷中抬起头来,问道:“老师,您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读得快些,同时还能记得牢?”

郑玄凝视着他,缓缓说道:“读书有三法,你可知道?”

山伯来了兴致,忙问道:“哪三法?”

郑玄道:“‘神读’,‘人读’,‘鬼读’!你现在读书,还保留人的习惯,一字一句,逐页翻看,这就是典型的‘人读’,读得细,速度慢,还不容易记住。”

山伯皱了皱眉:“那么,何谓‘神读’呢?”

“神人读法,观其大意。”

“只看大意,是不是太粗糙了?弟子愚见,如果读得太快,往往成了囫囵吞枣,反而不如精读。”

郑玄摇摇头:“快,不等于粗。神仙读书是不需要用眼睛看的!他们放出神识,便能将书中的知识吸入脑海,一目千行,疏而不漏。”

“一目千行?”山伯露出神往的表情,继而面色一暗:“可惜我们都是鬼身,要想成神,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郑玄淡淡的道:“撇却‘神读’,尚有‘鬼读’之法!”

山伯睁大眼睛:“鬼又有何读法?”

“‘鬼读’就是吃书!”

山伯吃了一惊:“吃……书?这些书能吃的?吃在腹中,又怎能进入脑海?”

郑玄微微一笑:“鬼身而已,五脏之魂魄在,五灵合一,入腹便是入恼,触魂便化为神智。”

山伯捧起书稿,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油墨气息扑面而来:“老师,这书……恐怕不好吃呢!”

郑玄笑了笑:“你刚刚做鬼,自然不太习惯。若是老鬼,就不觉着什么了。”

山伯轻叹道:“可惜啊!这些书字字珠玑,我真盼着吃进肚子里,然后到人世默写出来。那样您的书就能流传后世了!”

郑玄双目放出异样的神采:“你说得不错!我已经错过了外出放风的机会,不过你还是新鬼,这法子说不定能行。”

山伯没听明白:“放风?”

郑玄解释道:“就是每年七月,所有未满百年的新鬼都能出去透透气,欣赏外面的湖光山色,莺歌燕舞,万紫千红,陶冶一下情操,回来才能更加用心的改造。像我这样超过一百年的老家伙,失去了改造价值,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

山伯安慰道:“老师要想出去,早就出去了!您只是不想喝孟婆茶,不想毁掉辛苦撰写的书籍而已。”

郑玄点点头:“是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收集到足够的素材,等我写好了,却不能带出去。我不甘心!”说到这里,他走到门口四面瞧了瞧,眼见四面无人,才关上房门,走回来低声道:“你崔师兄为何迟迟不去?你知道其中的缘故吗?”

山伯摇头:“他不是在做判官吗?是不是想谋个出身,下辈子好过一点?”

郑玄将声音压得极低,飞快说道:“冥界有些官职是能出入阳世的。比如八府巡按,五鬼巡查使等。我想让他谋个这样的差事,或许能将书带出去!可惜他运气不好,总也没有机会!”

山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可叹弟子孤陋寡闻,还不知道冥界的官场情形,老师您说说看,冥界的管理是怎样的?”

郑玄望他一眼,提高了声音,缓缓说道:“这有何难?我一说你就知道了!”

“弟子洗耳恭听!”

“俗语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道何谓三界?天界,人界,冥界是也;天界最高,冥界最低,人居两者之间,可上可下。冥界是天、人的延续,跟天界一样采用“心”、“物”二元管理体系,其中玉帝通过东岳大帝主管七十六司的官僚体系,佛宗则通过地藏王菩萨和遍布幽冥的佛坛来弘扬佛法,借以拔升众鬼的心性。十殿阎罗同时接受佛道两家制约,乃是冥界决策的关键人物。”

“冥界都有哪些官职?”

“官职颇为复杂,按照等级,一共分为九品。阎王一下分别为:‘公’一品,‘侯’二品,‘伯’三品,‘司’四品,‘郡’五品,‘县’六品,‘乡’七品,‘亭’八品,‘里’九品。”

山伯笑道:“这不跟阳世差不多嘛?那么‘判官’呢,像崔师兄一般,该是几品?”

“判官?职别不一,根据年限资历,从七品到二品的都有。冥界升官并不容易,你崔师兄给阎王做了百年的文书,到现在也只是个‘五品通判’。”

“五品,也不算低了!”

郑玄望他一眼:“你才至阴间,就成了‘冥界隐士’,虽然没有官品,却拥有超然的地位,不受五品一下官员的制约,这待遇很不错了!”

山伯微微一笑:“弟子运气也不是很差!”

郑玄转头他顾,有意无意的道:“你有‘隐士’身份,若能接下师兄的职位,升官将会快得多!毫无疑问,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语气平缓,山伯却吃了一惊:“您说让我接替师兄的位子?”

郑玄叹了口气:“崔琰厌倦了这里,他想转世投胎,去享荣华富贵。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他目前的工作,所以阎王暂时不肯放他。”

山伯有些犹豫,心道:“我刚刚清闲了几天,真不想受那个约束,当了官就会忙起来,没有时间修炼可不成!可是换个角度想,当官就一定很忙吗?那倒是未必!再说,接近阎王才有机会找到快速补足阳魂的法子……”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只好说道:“此事不急,待弟子好好想想再说。老师,您刚才提到吃书之法,真是令人吃惊!可惜我吃不惯,要不然就方便多了,也不用挖空心思做官。”

郑玄转头望向窗外,停了片刻,忽然“嘿嘿”笑道:“吃不贯书稿?嘻!我有法子了!”

“老师有什么法子?”

“书吃不得,草却能吃得!从今而后,我以书带草为纸,每成一卷,扎成一束。让你一口吞下,那便成了!”

山伯吃惊的睁大眼睛:“古人茹毛饮血,您让我做牛做马,不吃粮食,改吃青草了!”

“束带草的味道不错!嘿嘿,一吞一卷,入腹难忘,何乐而不为?”

第177节 买书

又过一日,山伯终于受不了郑玄的催促,决定放下书本,出去走走。

“可是,冥界这么大,我该去哪儿呢?出去会不会迷路?要是能找张地图就好了!”

站在门口,他一时不知往何处迈步。

郑玄将手一挥,大声道:“一直往东走!你先去一趟老龙潭庙会,顺便到‘黄父鬼’那里瞧瞧,若有新书的话,帮我弄几本来!”

“黄父鬼?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那是一个人,一个摆书摊的老头!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书,时不时有些精品。这些年,我从那里讨到不少好玩意!”

一听说阴间也有书商,山伯顿时来了精神:“好,那我就走一趟!若有好书,一定帮你带回来!”

郑玄又道:“慢点走!我这里还有些银币,你都带去!黄父鬼吝啬得很,他卖的书很贵!别忘了讨价还价,最好报我的名号,否则肯定给他宰了!”

山伯头也不回,拍拍口袋,笑道:“我这儿有大堆的冥币,正愁找不到用场!”

郑玄“呵呵”笑道:“别逗了!拍那么大劲儿,连点声响都没有,年轻人就知道吹牛!”

山伯毫不在意的道:“放心吧!老师!我是怕您房子太狭小,要不然把黄父鬼那儿的书都给您搬来!再顺便找两个泥瓦匠,在周围加两间房子,让您老住得舒坦点儿!”

郑玄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轻“哼“一声:“净胡说!若有大堆的金币,你可要当心点!”

山伯走出十余步,闻言停住脚步,转身问道:“当心啥?您怕我被人家抢了?阴间也有那么多的强盗?”

郑玄哂笑道:“强盗不足畏,可怕的是缠人的女鬼!你若年少多金,一不小心就能招来大群的女鬼,想甩都甩不脱!”

山伯吃了一惊:“这……还有这种事,如此说来,我可要小心点了。”

一路向东,尽是山林衰草。

冥界光线昏暗,生出的草木也色泽灰暗,没有阳间青翠欲滴的感觉。

这种风光看得多了,能令人生出哀伤愁苦的心情。

路上也没有人,周围连点声音也没有。

既没有秋虫呢喃,也没有鸟雀啼鸣。

这是一片死地,缺少欢歌笑语的地方。

山伯越走越觉得郁闷,心头压抑得很。

不住不觉,他又想起了英台,禁不住叹了口气:“一别数月,也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知道多想无益,只能将悲痛压在心里。

好在这样的山路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他终于又看到人,虽然不多,总有百十来个的样子,还看到所谓的“老龙潭”。

在一片密不透风的黑松林中,有道汩汩外溢的寒泉,泉水蕴积下来,成了一潭冷水。

那潭足有十来亩大小,潭水清澈见底,仔细看去竟然有白色的游鱼。

山伯心中明白:“只有像这样的潭水才是能喝的!外面的河流很多都通达忘川,若喝了里面的水,会让人筋骨酥软。或许正因为这片潭水的缘故,才有了老龙潭庙会。这地方也够隐秘的!周围全是松林,就算有人前来查验,那些非法的卖家往树林里一躲,就很难找到了。”

寒潭周遭盖了一些简陋的茅草屋,算作商铺。

还有一些人蹲在地上摆地摊,东西横七竖八的乱摆。

山伯边走边看,发现这里买卖的东西很杂,既有普通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类似于先前“王梦”曾经买过的东西,比如五香牛肉、新鲜水果等罕见之物,不过价格都比较贵。

转了一圈,他很快找到唯一的书摊。

书摊规模不大,一间破房子,里面摆了近百本书,有的破破烂烂,好似从坟墓里挖掘出来的一样,也有比较新的,封皮完好,内里也比较齐全。

书店老板是一个相貌清瘦的老头,个子很高,一双眼睛颇有神采,只是脸上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市侩味。

山伯的目光渐渐落在那些书上。

老头见他在门口驻足,忙过来招呼:“小伙子,你是新来的?进来瞧瞧!”

山伯笑道:“老先生是否姓黄?”

老头点头道:“不错!你知道我的名号?我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叫我黄父鬼便成!”

山伯进了屋,拿眼盯着那些书籍,开始一本本翻开。

书虽然旧了点,内容却比较奇特,也不知道出自哪朝哪代,对他来说,很多都没有读过。

他心中兴奋,竟然有种如饥似渴的感觉。

在他眼里,虽然只是一间破旧的书屋,渐渐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些书品质不错!”山伯心中暗想,“不知道黄老头从哪里搞来的,我即使开口问,估计对方也未必肯答。”

黄父鬼见他拿起一本又放下,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猜测这人是个书痴,所以忙在旁笑道:“小兄弟喜欢哪类的书?功名学问?求贤问卜?还是房中术?”

山伯眉毛一跳,笑道:“这些……现在都不太对我的路!我喜欢儒家的经文,或者求仙访道的书,您若有什么修炼秘笈,不妨拿出来瞧瞧!”

黄父鬼“呵呵”笑道:“小兄弟想要修炼?为何又要儒家经文?此二者相距甚远呢!若想融为一体,触类旁通,可不容易。”

山伯道:“儒家经文是为康成先生准备的,修炼秘笈是我想要的。您若有什么修鬼的书,那是最好不过。”

黄父鬼望他一眼:“康成先生?他好久没来了!没想到你从他那儿来,怪不得知道我的名号!我倒是给他准备了几本书。只是……老先生还有银钱吗?我这些书都花了本钱的,舍本生意可不能做!”说着从身后搬出一个书箱,打开来,提出一大捆竹简,又道:“这些都是先秦遗作,若给康成先生看到,他肯定喜欢!”

山伯见对方说得那么肯定,也懒得解开细看,问道:“银钱我已经带来了,请问需要多少?”

黄父鬼眯起眼睛望着他:“嗯……搜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至少要一千个金币!都是老主顾,我也不赚他的钱。”

山伯点头:“好说!您还有什么好书?都搬出来,让我瞧瞧,等下一并付账!”

黄父鬼见他如此大方,禁不住喜出望外,忙将墙角几个箱子都搬了出来,手忙脚乱的翻着,口中道:“我是有一本书,符合小兄弟的要求,只是忘记放在哪儿了……”找了老大一阵,终于翻出一本牛皮纸包着的书册,“喏,找到了,就是这本。”

山伯接在手中,翻开一瞧,只见里面已经残缺了一大半,只是开头部分还保存完好,最前面题着几个大字:《涓子鬼遗论》!(列位看清楚了,这不是《刘涓子鬼遗方》,刘涓子是晋末人,时代稍晚。)

山伯吃了一惊:“涓子论鬼?”

他记得曾经在《抱朴子》中读到过,涓子是黄帝的师傅,这本书若真是涓子写的,那可不简单呢!

还想再往下看,可是“哗啦”一声,手中的书竟然被黄父鬼抢了去!

“不能看,这书总共还剩下几百个字,可谓字字珠玑,千金难买,被你一眼瞧完了,我还咋卖?”

山伯哭笑不得:“说说看,这书多少金币?”

黄父鬼上下打量着他,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也不是贪财。一分钱,一分货,我若是卖得便宜了,这书到你手里也瞎了!你得拿出大价钱,才能对得起这书!”

山伯懒得跟他啰嗦:“黄先生,您到底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黄父鬼迟疑着道:“这个……一万五……不,不,起码要两万金币!”

在他眼中,山伯已经成了腰缠万贯的新鬼。

对于新死之人来说,尤其是大富大贵之家,有人在阳世隔三差五的祭奠,香火蜡烛用得多,所以身上就有很多的冥币。一旦过个三两年,家人把他忘了,这人也就开始穷了。再过几年,往往变得穷困潦倒,饥寒交迫。

所以黄父鬼相信,做生意碰到这种新鬼,一定要狠狠的宰,反正有钱也存不住!

山伯一声不吭,伸手去拿摆在外面的书,一本本拿来,摞在一起。

黄父鬼急得直叫:“喂喂,你到底要不要这书?不想要了?你想要那些书?”

山伯将相中的二十本书收好了,又将竹简提过来,这才招手道:“拿来,打包带走,总共多少金币?”

黄父鬼呆住了:“这……大概要七八万呢!”

山伯摸出一枚十万金币的硬币,递了过去,低声道:“收好了!先生这些书都是无价之宝,剩下的钱就不要找了!我花钱买书之事,还请莫要声张。”

黄父鬼盯着手中的硬币,只见诺大的钱币前面刻着“金币十万”,后面题着“冥府财物司”监制,闪闪放光,摸在手里沉甸甸的,分明不可能作假,禁不住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好说!小兄弟,要不要我帮你送府上去?”

山伯摇头:“请借书箱一用,过几日归还。”

“不用还!小兄弟要用,就拿去好了!”

第178节 宝典

回到家,山伯将装满珍本的书箱往地上一放,轻声叫道:“老师,我回来了,您看看这些书,有没有您喜欢的?”

郑玄正在著书立说,闻言放下毛笔,笑道:“看你两手空空去的,竟然抱回书箱来了!是不是黄父鬼赊给你的?还是借给你高利贷了?”

山伯微微一笑:“弟子花银买钱的。”

郑玄一面伸手打开书箱,一面道:“看你仁厚老实,竟然在外面藏了银子!弄来几本书?花了多少钱?”他低头一看,发现书箱里竟然满满的,禁不住吃了一惊:“我让你稍微买两套精品就行了,干嘛买这么多?哎呦,还有一捆竹简!这……让我看看,都是什么年代的?”

老家伙跟山伯一样,都是书迷,一旦见了新鲜的玩意,就啥都不顾了,立即手忙脚乱翻看起来。

山伯帮他将沉甸甸的竹简从书箱里取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

郑玄双眼放光,一字一句的读道:“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循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读到这里,他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颤抖,赞道:“好家伙,这似乎是荀况的著作!看这竹简的成色,至少有四百年了!即使不是荀子本人手书,也距离他那个年代不远。这东西值不少钱呢。黄父鬼收了你多少银币?”

这时候,山伯已经将所有书籍都搬了出来,手里只抓着那本《涓子鬼遗论》,微微一笑道:“很便宜,十几个金币而已!”

为了让老师安心,他善意的撒了谎,心里稍微有些不安。

郑玄点了点头:“虽说黄父鬼吝啬了点,这回倒没太离谱!不过要是我去的话,还能再便宜点。五个金币差不多了!”

山伯一摸脑袋,满头的汗水!心想:“我要是说总共花了十万金币,还不得让他训到死!”

郑玄将竹简搁在桌上,又去看其他的书,一面看一面摇头:“这本是伪书!这本纯粹胡扯!这本……这本……这都是什么啊?”

山伯算是怕了他,一个人躲到墙角看书去了。

打开《涓子鬼遗论》,从头开始细读。

第一段:“修鬼为修仙之本!修鬼有成,阳魂端凝;修仙有素,长生有术!二者一脉相承,法虽异,理则同!”

山伯看了,禁不住点头:“好!这里竟然提到了阳魂,不枉我花大价钱买回书来!”

往下看,只见第二段写着:“修鬼之法,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者,二十四节气也。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修鬼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修之。可于半夜子时,勤加修持,一日之功,能抵平昔十日!”

山伯十分惊讶,心道:“竟然有这种说法!如果真是这样,我平日练功不辍,到了春分、夏至,再精心修持,练上一整夜。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就等于多练了两百四十天!”

想到这里,又赞一句:“好书!”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书册,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再往下瞧:“地利者,灵气汇聚之地也。三山五岳,灵气之根,地天交汇,贯通阴阳,阳世为洞天福地,阴世亦为修鬼佳处!”

山伯心有所感:“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多人临死前要找到好地方埋葬,原来是想吸取天地的灵气,有利于修鬼啊!三山五岳从地下冒出来,上面有灵气,地下自然也有灵气,我若能在阴间找到山根,修炼起来也可以能事半功倍。”

“嗯,不错,再看看下面还有什么!”

“三皇五帝,古圣先贤,生而有幸,去后有灵。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可惜下面有十几个字模糊不清,随后则是“众帝之台,幽灵之眼,修鬼之圣所也!”

山伯深吸一口气,暗想:“三皇五帝也不知到底死没死?这里说他们临‘去’之时修筑了众帝之台,帝台也是阴阳相通的,如果去帝台附近修鬼,就能进步很快。可是这里没讲清楚,众帝之台到底在哪里呢?有没有帝台还不好说呢!”

这时候,他又想起当初跟着五行门门主邹凡经过“太昊伏羲帝陵”的情景,当时就有一些人坐在坟头上,说是要吸取灵气。

他还记得,太昊陵前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帝者,天下之所适;王者,天下之所往。昔盘古开天辟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功成身退,去而有陵。帝陵者,王者之寝也,受万民之朝拜,散王者之余风,佑华夏之昌盛,启天下之大同。”

这时候跟《涓子鬼遗论》一对照,他发现两者竟然说的是一回事!

“看起来,日后不得不去从寻找帝陵了!”

“不管是从阴间,还是从阳世,都要去瞧瞧众帝之台,说不定真能找到灵气充沛的圣所,大大提高修炼的速度。”

山伯又翻开下一页,继续往下读:“冥界灵气至厚之处,莫过于‘九幽冥都’!冥都者,阎王所居,修鬼至善之地也!人口稀少,众官汇聚,非三品以上,无以至之……”接下来又变得模糊不清了。

山伯看直了眼:“怎么?阴间还有个‘九幽冥都’?阎王不住在自己的宫殿里,下班之后还要回‘九幽冥都’居住?而且大臣也能去,不过要求很严,官不到三品都不行!只有那里,才是阴间灵气最丰富的地方!呀,竟然有这种事!”

“看来,我先前的判断没有错,要想快速修补阳魂,还是要设法接近阎君才行!嗯,过两天不妨跟崔师兄说说,先将他的职务接过来……虽然他只是五品官,总是距离冥都近了一层……我再努力争取一下,说不定有机会去那里住……”

想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再接着往下看书,可惜后面的书页都已经残了,字迹也十分凌乱,只能勉强认出一些字:“人和者,和于大人也!追逐强者,揣摩学习……《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修鬼之秘典,成神之大道也,得一魂全魄足,得二可至大乘,得三可成神仙……得四……三清有望……”

“又来了!这本书好生奇妙!难道真是黄帝之师‘涓子’写的?”山伯心中砰砰乱跳,禁不住从墙角走出来,勉强压抑激动的心情,问道:“老师,您能不能给讲讲,什么是《三坟》、《五典》?”

郑玄又在看那捆竹简,正看到得意之处,头也不抬,答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平日怎么读的书!夫子曾言:‘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唐尧、虞舜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奥义,其归一揆,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八卦之说,谓之《八索》。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

山伯呆呆的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是……”

他想问“这些宝典有可能是修鬼的书吗?”可是犹豫着难以开口。

只听郑玄接着道:“也有人说,《三坟》是古人占卜祭祀后埋藏于地下的书,《五典》是置于供案上祭祀祖先神灵的书,《八索》是当时结绳记事的书,《九丘》则是堆放起来供王和有关大臣阅读查考的书。到底哪个说法对,还在考证之中。”

山伯喃喃的道:“《三坟》、《五典》都是占卜祭祀的书?这么说跟‘沟通魂灵’不远了?说不定真是……修鬼至高无上的宝典?”

郑玄听他说话声调奇怪,言辞又含混不清,忍不住抬起头来望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出去一趟着了魔了?”

山伯知道老先生只对儒家经文感兴趣,对于修鬼之道、成神、成仙的东西并不是十分上心,于是收起手中的残本,问道:“老师,您说哪里能找到那些书?”

郑玄微微一愣:“你是说《三坟》?已经失传上千年了!如今哪里还有呢?”

“就真的找不到了?阳间阴世都没有?”

“阳间肯定没有了!我在冥界待这么久,也没瞧着半点影子!我猜那些书可能有些古怪,要么被人珍藏起来,要么被阎君收缴了!”

山伯心中恨恨的:“阎君,怎么又是阎君?看来,我不得不去找他了!”

179节 人和

没过几天,崔琰来拜见恩师。

跟郑玄聊了一阵之后,他将山伯叫到一旁,问道:“梁师弟,你考虑怎么样了?”

山伯明知故问,微微一笑道:“考虑什么?”

“帮师兄的忙啊!我跟你说过,想早点出去,转眼又是好几个月了,实在不能再拖下去!”

“师兄,你为何这么着急出去,是否跟哪家小姐三生有约?”

崔琰苦笑道:“百多年了!若有约会,也早过期了!久居冥间这么久,我现在是两袖清风,独来独往,了无牵挂!”

“那你出去想做什么?”

崔琰沉吟道:“也没想做什么大事,只想出去见见阳光,体会一下风花雪月的感觉。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我老梦见青春作伴、白日还乡、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景象。”

山伯心中触动,想起跟英台同窗苦读、两小无猜的情景,如今天各一方,生死茫茫,顿时满心酸楚。

崔琰抬头望向窗外,叹道:“我想再听一曲黄鹂的叫声,听一句秋蝉的哀鸣,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梦,我恨不得今天就出去!”

山伯深有同感,随口问道:“师兄,你做了百年的判官,转世之后有什么好处?”

崔琰听见他问话,隐约猜到他可能动了心,霎时目生神采,道:“好处自然有的!来生不但能长命百岁,还能福禄双全!我在阴间是五品通判,到阳世起码也是个太守!”

山伯惊讶的问道:“师兄监守自盗,偷偷看过生死簿了?”

崔琰笑道:“不用看也知道!‘阳世作孽,阴曹受罪。阴间效力,阳世享乐。’这是《生规》、《死律》里注明了的!梁兄弟,我再劝你一句,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转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替我去冥殿当差,来世也好有个依托。”

山伯眉头微皱,说道:“我只怕当了官不自由!”

“自由!怎么不自由?”崔琰巴不得他能答应,抓住机会一个劲的死劝:“梁兄弟,我不会骗你的!像我这样的判官,一天只要工作两三个时辰就行了!剩下的时间,每天十个时辰爱干啥干啥,没人干涉!况且,一年还有三个月的假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轻松得很呢!”

山伯微微点头,暗道:“三个月假期?倒是够长了!足够我外出探访,甚至出走阳界也绰绰有余了!”口中却道:“师兄,不瞒你说,我最近对修鬼很感兴趣,很怕当官影响修炼。”

崔琰笑道:“怎么会?不但不影响,还能促进呢!”

“还能促进?”

“冥殿之内,百邪不侵,修鬼一日,胜于别处数日!而且隔三差五,还能领取灵药若干,这些都有助于修行。兄弟比我觉悟的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当年不知道,好东西都被我浪费了!”

山伯淡淡一笑:“都到了这步田地,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能有什么前途?我只是不想转世,想抓住今生这一次机会。不喝孟婆茶安然返回阳世,不知道有没有那种可能?”

崔琰目注着他,面现讶然之色:“原来师弟是想这个!可能性也不是说没有,只是相当低而已。”

“师兄啊,据你所知,像我们身在阴曹的人,如果不去投胎,还有哪些机会,能够拔脱苦海,修成正果?”

崔琰想了想,面色凝重的道:“方法不外乎两种,一是修炼阳魂,到一定程度之后逃出去,然后走鬼仙,人仙,神仙的道路,这法子虽然艰险,还是有人走成功了!比如郭璞先生,在阴间修了百余年,做了三界阎君的师爷,后来出走阳界,借了一具肉身转修人仙,功成兵解而去,修成散仙,如果再逃过天劫的话,就能晋升天仙了!”

山伯闻言一振,想起郭璞在阴间还有住处,不仅心中砰砰跳动起来,暗道:“来了这么久,还没去郭宅看看。哪天有空了,一定前去瞧瞧,说不定他那里有些门道。”

崔琰停了片刻又道:“除了辛苦修仙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法子。那就是全心全意为阎君效劳,努力做好自己的职务,积累功德到一定地步,再赶上运气好的话,就能得蒙上天之恩,拔升天界做个小官。”

山伯睁大了眼睛:“竟然有这等好事?师兄何不再多熬两年?”

崔琰摇头:“这种几率是很小的,千年之内不超过十人。你要知道,整个冥界芸芸众生,加起来如恒河沙数,才智高绝的人多得是!哪里能轮得上我呢?况且,这法子全然被动,静等上苍降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辛苦修仙来得痛快!最起码修仙能自己作主,凭着个人才智迎接重重挑战,相对有趣得多!”

山伯陷入了沉思。

崔琰眼见大有希望,忙拿出诲人不倦的尽头,接着又道:“师弟别嫌我唠叨!恩师常对我说,世间有一种现象,不知你是否注意到:‘大河流水,中央最急!’要想行船快速,尽量走在河中间!越靠边走得越慢!做人、修炼都有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想发财,就跟富人多接触,了解他们的发财经验;如果你想升官,就跟达官贵人接触,学习他们的为官之道;如果你想修炼,就跟修炼有成的高手靠近些,了解他们的成功方法。在冥界,谁的功力最高?谁的官职最大?还不得说是阎君嘛!若是运气好,偶然得到他们的指点,哪怕是三言两语,也是你的福气!比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瞎琢磨好得多!”

山伯禁不住点头,心道:“这番话讲得不错,跟《涓子鬼遗论》所说的‘人和’是一样的。人和者,和于大人也!就是要追逐强者,揣摩学习。如果能碰巧找到《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那才是莫大的福气!”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微微一笑:“多谢师兄教诲!我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得好,要是一无是处,岂不辜负了你的推荐,丢了你的面子?”

崔琰偷偷瞧了郑玄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嗨!师弟说什么话?面子值几个钱?我之所以一再鼓励你去,是为了照顾恩师方便些。我走之后,恩师就托付给你了!他老人家只知道修书,别的东西都不在意,若没人经常过来瞧瞧,我真放心不下!”

山伯心中感动,叹道:“师兄请放心,我一定将恩师照顾好!还要将他的宝贝书籍都带出去!帮他放下心头的负担!”

崔琰“嗯”了一声:“那可不容易!我看恩师的意思,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出去。这事先等等再说。师弟啊!你的意思是已经答应我了?对不对?明日我就将你的名字报上去,凭你冥界隐士的身份,估计问题不大!你好好准备准备,两三天内就有消息。”

第180节 判官

才过两天,山伯就接到大红的请帖,上面盖着楚江王的金印,写着:“诚请梁先生冥殿一叙!”请帖是崔琰亲自拿过来的。

崔琰站在门口,向山伯招手:“梁师弟,快走吧!楚江王在等你呢!”

山伯看看身上残破的长衫,道:“等我换件衣服。”

崔琰笑道:“不用换了,王爷不是等闲人物,不会凭衣帽取人。再说,如果谈得爽快,立马就有官服更换了!”

山伯却道:“人敬我一尺,拿请帖给我,我当敬人一丈,不能失了礼数。”说着匆匆换了件衣服,迈步出了门。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来到冥殿前。

此时天色已晚,光纤暗淡得很,眼看到了冥界休息的时候。

殿内里静悄悄的,所有的贵卒都已经离开了,只有几盏残灯在闪烁。

崔琰推门而入,对着殿内叫道:“启禀王爷,梁先生来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旋即响起来:“快请他进来!”

山伯迈过门槛,快步往前走去。

大殿很空阔,只有一位头戴金冠、身着紫袍的王者坐在长长的书案后面。

此时见山伯进来,楚江王站起身来,面带微笑,将手一招:“梁先生,请这边坐!”

山伯来到近前,想要行礼,却被王者阻住!

楚江王哈哈大笑:“不必客气!请坐便是!”

山伯躬身道:“王爷面前,哪有小人入坐的道理。”

楚江王对站在旁边的崔琰道:“崔判,人是你带来的,还需要你来招待。都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崔琰拉了拉山伯的袖子:“坐吧,这里跟阳世不同,王爷也不是昏庸无道的主子。”

听他这么说,山伯只得就势坐在距离楚江王不远的地方。

崔琰则坐在另一次,与楚江王成三足鼎立之势。

楚江王短脸阔口,双目有神,上下打量着山伯,手屡短须笑道:“我守此位已有八千余年,阅人千万,屡试不爽。只看一眼,便知梁先生非常人也!”

山伯感到有些惊讶,暗道:“传说中的阎王都是高高在上的角色,似乎跟眼前爽朗随和的样子很不相符。难道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口中却道:“冥君抬举小人了!”

楚江王微微一笑:“我这一眼,能看清前生往事,三代轮回,难道还会有错?先生上一世便是才子,乃是今文易学大师‘梁丘贺’,曾经开创‘梁丘学’一脉。”

山伯睁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激动:“这……又从何说起?阎君说的是真的吗?我竟然不知道!”

楚江王笑了笑,接着又道:“先生今生身为县令,为民灭蝗,不但无功,反获其罪,心里必然不服吧?”

山伯面露苦涩笑容,叹道:“灭蝗之时,我可没想到会有今天!诚如古书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还是我目光短浅呢!”

楚江王似笑非笑,问道:“说是想到了,先生还灭蝗吗?”

山伯沉吟片刻,断然道:“初衷不改!”

楚江王翘起大指,赞道:“好样的,我就知道这样!”接着神色一变,说道:“我有件事想问先生,你身上还背着八百年的罪孽,却有什么打算?”

“这……这这……”山伯瞠目结舌,心中着恼,暗道:“自从做了冥界隐士,我几乎将这件事忘记了!原来这些罪孽并没有消除!天呐!让我老老实实在地底待那么久,还不如杀了我!我来阴曹地府,是为了修补阳魂的!等我修满百点阳魂,就会设法逃出去!我可不会一直拖延在这里!我还要出去见英台呢!”

楚江王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双眉一弯,眼睛眯成一条线,“呵呵”笑道:“带着罪孽,梁先生恐怕不容易出去哩!”

山伯心中一紧,自觉被对方抓住了痛处,面上微微变色,躬身说道:“小人到冥界不久,不是很了解这里的规矩,还请阎君指点迷津。”

楚江王淡淡的道:“先生有所不知,你的罪孽已写在生死簿上,上至天庭,中至人间,下至冥界,三界之内上通下达,处处受制,你若想出去,可谓难关重重,步步惊心呢!”

山伯皱紧了眉头,心道:“说得怪吓人的,有那么严重吗?”

楚江王见他默然无语,于是放慢了语气,缓缓说道:“按照轮回法则,只有冥界是没有天劫的!若是到了外面,多一年罪孽,便多一道天劫。数百道天劫下来,先生能承受得了吗?”

山伯吃了一惊,禁不住浑身巨震:“数百道?真有那么多?”

楚江王点点头:“每道天劫都伴随电闪雷鸣,有时候是七道闪电,有时是十八道,有时还有天火焚烧,天崩地裂,逃过者寥寥无几。八百次之后,纵然是大罗金仙,也已经灰飞烟灭了!”

山伯从来没想到会有天劫降临到自己身上,闻言之下不由得呆住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砰砰”心跳的声音!

良久之后,他口中喃喃说道:“可是,我听说,外面也有不少的孤魂野鬼,却少有天劫……”

楚江王轻“哼”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小鱼略过,大鱼成擒。那些人要么罪孽不深,要么新近犯罪,尚未记入生死簿内,天庭网开一面,只是暂时放过他们而已。然而像梁先生这般,却是有明文记录,板上钉钉,罪孽深重的,想避都避不开!这些劫难,你是逃不脱的!就算练了‘青灯佛影’的功夫,也撑不住几道天雷呀!”

山伯心情沉重,缓缓低下了头,暗想:“我若不来地狱,尚不至盖棺定论,所犯罪孽一时不会记录在生死簿上,那样的话我还能在外面快活几天,如今自投罗网,弄了重重枷锁套在头上,这让我怎么办?”

楚江王见了他沮丧的样子,忽然“呵呵”笑道:“先生也不要太灰心!你如果入殿为官,做了

我麾下的判官,便能一日抵做四日,四百年的罪孽,只消一百年,便可以完全消弭掉了!”

山伯心中雪亮:“他这是恩威并重,一个劲做思想工作,劝我为他效力呢!这手法虽然并不高明,可是讲的很可能都是实话,容不得我拒绝。他根本不会骗我,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否则等我做了判官,不用多久就能辨明真假,那还有什么意思?”

楚江王见他一直沉默寡言,忍不住道:“我知道先生是难得的好人,无奈六道轮回的规矩也不是我订的,我想改都改不了!实不相瞒,我在冥界虽然贵为王爷,在天庭也只是七品天官,对比众多的大神来说,就像蚂蚁一样,被人家一脚就踩扁了!你说,我能冒着天大的风险,大笔一钩,消除你的罪孽吗?再说,你的罪名已经上报天庭,我就算想改也改不了!”

山伯抬起头,低声说道:“多谢王爷劝慰。小人明白您说的话,不敢让您为难。”

楚江王意味深长的道:“天庭有无上的威严,与其对抗而身灭,不如顺从而待变。梁先生,怎么样?只要你答应到我殿中来,立马官居五品!福利待遇,一并俱全!这可是美差呢!”

崔琰也禁不住站起身来,劝道:“梁师弟,五品官职很高了!比我当年好得多!我是从七品芝麻官做起的,花了百年光阴才熬到这般地步!你赶快答应了吧!”

山伯点点头,对楚江王躬身行礼:“多蒙不弃,愿为王爷效劳!”

楚江王哈哈一笑,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烫金的本子,说道:“接下聘书,便成了!”

山伯接在手中,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梁山伯,二殿判官,官居五品,赐回阳酒一坛,府宅一座,冥月城定居。鬼仆、鬼婢各一人。”

崔琰从旁看见,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叫道:“冥月城?阴曹名城,仅次于九幽城的好去处!比我住的丰都鬼城好多了!还不谢过王爷!”

山伯却对那回阳酒更感兴趣。

“不知那酒是否由“回阳散”勾兑而成?还有那鬼仆、鬼婢,又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阎王派来监视我的?”

“真没想到,我山伯在阴间也有了住处!有府宅当然好,不过我难道会长居于此吗?”

“长居地底固然没有天劫,可是,我岂不是要愧对魂牵梦绕的英台?”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是心中一痛。

楚江王看他接了聘书,站起身来便待离去,笑容满面的道:“有何不解之处,可问崔判便了。你先去休息两天,三日之后再来交接。崔判也不忙转世,须待梁判熟悉了一切事务,再走不迟!”

崔琰躬身应是:“王爷请放心!在下谨尊吩咐!”

第181节 冥月

走出大殿,早有马车停在门外。

山伯跟着崔琰上了车,任凭御者纵马疾驰。

耳边风声呼呼,吹得窗帘飘飘扬扬。

不一会儿,他感到马车好像飘了起来,摇摇晃晃,仿佛飞鸟一般,往前疾掠!

崔琰看他双手抱紧了阎王赐给的酒坛,笑着安慰道:“此去冥月城,距离不下千里之遥,若以寻常纸马香车接送,跑一趟就要好几天!幸而有了这幽冥飞马,来回只要盏茶功夫,你才能住得那么远!”

山伯探头往外一瞧,只见前面四匹骏马,不知何时,两胁各生出一对翅膀,看上去十分奇特。

他将头缩了回来,问道:“这么远的距离,是否每天都有人接送?”

崔琰笑道:“那是自然。你猜这马车是谁的?”

“是……王爷的?”

崔琰摇摇头,面带微笑道:“这车,连同御者都是愚兄私有之物。我住的丰都鬼城,距离也不近呢!若没马车,如何赶路?”

“御者也是你的?”

“师弟官居五品,府宅制式同于愚兄,拥有一仆一婢。仆主外,守宅,驾车,救护,御敌,全靠这一仆了!”

山伯透过窗帘,看着端坐车辕一动不动的御者,低声问道:“你这仆人不简单呢!会不会武功?”

崔琰“呵呵”笑道:“看师弟你说的!怎么能不会武呢?你自己当年比武场上露了手‘青灯佛影’的功夫,就当别人都是吃素的!”

山伯恍然大悟:“你是说,这些人都是一关关闯过来的?并不是普通的下人?”

崔琰点点头:“的确经过层层考核!不过,依旧是仆人身份。师弟你要知道,五品冥官地位不低,相当于一郡之主了!你想想看,要是在阳间做了那么大的官,家里总要找几个称心如意的奴婢吧?如果是歪瓜劣枣,岂不丢了主人的面子?”

山伯还是有些不解:“这些人功夫不俗,能甘心做仆人吗?”

“官家之仆,总比被关在寒冰地狱好一些!”

“那倒也是,不过那些女子呢?也是经过拣选的吗?”

“当然!婢子主内,虽然不必考校武功,却需要针织、女红、文采、记账,样样精通。不是单靠美色就能被选中的。”

“那些女子也甘心为婢?若碰上恶主怎么办?”

“婢仆有择主的自由,初次见面需要签约,如果看主人不满意,也可以选择不签,另外再选主人。不过,对他们来说,选择的机会并不大,只要主人不是太差,也就认了!”

山伯叹了口气,暗道:“我那时若不是机缘凑巧,受了地藏王菩萨的激发,骤然施展出‘青灯佛影’功夫,也会像他们一样了!这种为奴为婢的滋味,怎么会好受呢?”转而想起身在天界的英台:“同样是去做婢子的,她的日子能好过吗?老天啊!求你英台的苦楚尽转于我!求你让她早日脱离苦难!”

他在心中不停的祈祷:“我会善待我的奴婢,待他们如兄弟姐妹,绝不会令其受一分的屈辱,只望老天也能善待英台,不要让别人为难她!”

这样的祈求,几乎令他的心都要碎了!

崔琰见他面色不佳,以为他还在忧心婢仆择主的事,笑道:“像师弟这样的人品,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主人呢!别说是一个女仆,就算将来娶几个鬼妻,收几个丫鬟做妾,也是她们的造化!”

山伯面上更加难看!嘴唇抖动了一下,说道:“崔兄,冥月城快到了吗?”

“快了!眼看就到!”

又过了一小会儿,前方现出一座城池,高高的门楼,宽宽的护城河,红色的城墙,沐浴在一片银光之中!

山伯看得惊奇,心中的苦痛略微消减了一些,问道:“哪来的银光?自到冥界之后,从没见到这么亮堂的夜景呢!”

崔琰没有说话,竖起一指,指向前方的天空。

山伯探头望向窗外,一眼望去,禁不住讶然失色!

“夜空之中,怎么会有一轮明月?难道说我们又回到阳间了?”

崔琰摇头,笑道:“这里是冥月城,夜里虽有明月,白昼并无阳光,否则,所有的鬼魂都被晒化了!”

“那月光是怎么回事?”

“那是佛光的升华!地藏菩萨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佛祖想让他早日返回天界,就在他住的地方,帮他建了座‘冥月城’!弄了月光的虚影!人只要沐浴在佛光之内,就能早日洗脱罪愆,超脱凡尘,进入佛国!”

山伯心中震颤,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好地方呢!”

“所以说我要羡慕师弟了!冥界三城,各有所长。九幽城的灵气最盛,冥月城的佛光最足,丰都鬼城人最多最热闹,如果想快些消除罪愆,还是到冥月城来!消孽的速度最少比别处快一倍!”

山伯努力笑了笑:“这么说我四百年的罪孽,做判官消除四分之三,到这里再消除一半,就只剩五十年了!哪里还有更好的法门,让我再消去一些,岂不大快人心?”

崔琰瞠目结舌,叫道:“梁师弟,你好不知足!两千四百年的罪孽,缩减为五十年,还要怎的?”

山伯面现落寞之色,心道:“就算消减为一天,我修不满阳魂,一样无法出去!除非我选择转世投胎,才能快速治愈阳魂残缺的怪病!可是我有英台在心里,又怎会去喝孟婆茶呢?”

这样想着,吊桥已经放了下来。

马车复又前行,穿过城门,走在大街上。

崔琰忙着不停的介绍:“冥月城以‘地藏宝殿’为中心,纵横五条街道,居住了不少的善男信女,总数不下三十万人!”

“这么多?都是佛徒吗?”

“那倒未必!佛徒虽然占了很大的比例,还是有不少的官宦人家,虽然不信佛,也想过来消除罪孽。再说,就凭这夜晚的月光,也能吸引了不少人呢!冥官三品一下,七品以上,不下数千人计,再加上拖家带口,你说能有多少?”

“这么说,七品以下都不能来?”

“都来这里,就没有地藏菩萨立足的地方了!没了信徒,他还待在这里做什么?除了官员,普通百姓必须拥有较高的佛性,才有资格居住在这里。”

还待再问,却听崔琰道:“再转一个弯,就到贵府了!王爷赐下的府邸,定然不会太差!”

山伯感到奇怪:“师兄没来看过?怎么能一下子找到这里?”

“临来之前,我翻过地图了!”

山伯心中一动:“冥界也有图册?”

“怎会没有?你做了判官,自然掌管大堆的图纸!冥界疆域,尽在心中!”

山伯欣喜不已,暗道:“有了地图,我可以寻找众帝之台,设法去那里修炼阳魂!为了早日登上天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努力争取!”

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阎王钦赐的府宅到了!

第182节 鬼仆

那是一个中等大小的院落,兽头大门,惟妙惟肖,雕梁画栋,小巧精致,不过都不是新的,看起来好像有些年头的了。

黝黑的屋瓦,飞挑的檐角,鳞次栉比的兽脊斗拱,层层昂起的马头墙,显得十分古朴。

崔琰坐在车上羡慕不已,赞道:“要有这样的府邸,我都不想转世投胎了!”

山伯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这里,闻言微笑道:“师兄若不嫌弃,尽可搬来居住。我只要片瓦之地,可以安身就行了。”

对他来说,来冥界是为了修炼,不是为了享乐,住的是豪宅还是蜗居并无区别。

比较而言,他更喜欢七襄鬼市的小院,至少那里有英台曾经留下的气息。

崔琰摇头叹道:“师弟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这宅子以前是谁住过的?”

“谁人住过?”

“在你之前,曾有两位主人,一个名叫‘倚相’,一个名叫‘王弼’。”

“王弼?这名字十分熟悉,难道是山阳高平的‘辅嗣’先生?”

“不是他是谁?少年才俊,死时才二十四岁!在这里住了八十余年,声名远播,达于天庭,后来被文衡帝君招到天界去了!”

山伯“哦”了一声:“这人活着不太顺心,死了倒时来运转了!”

“还有一位呢!王弼之前,住的是‘倚相’!据说他生前是春秋楚国左史,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后来也飞升天界去了!”

山伯吃了一惊:“左史倚相?”

崔琰点点头:“是啊!据说这人能读懂三坟、五典,乃是春秋之后唯一的一个人!”

山伯心中激荡,叫道:“倚相也住在这里?两人全部登上天界了?如此说来,这房子倒真是福宅哩!”

他心想:“王弼虽然是一节书生,却没听说他精于修炼,那也倒罢了!不过这左史倚相却不是凡人,他能读懂三坟、五典,那可是绝对的奇迹!可惜我来得太晚,无法跟他当面交流,实在太可惜了!”

崔琰轻轻跳下马车,笑道:“所以说王爷待你不薄,连这样的福宅都舍得给你!就连我这行将离去的人,也要嫉妒你了!”

山伯跟着跳下车来,笑道:“师兄回到人间,高官厚禄,红粉环伺,又有清风明月,白云悠悠,又怎会记起冥间的事?”

崔琰走上府门的台阶,用力叩响门环,大声叫道:“主人归家,奴婢速迎!”

声音未落,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汉子出现在门口,脊背挺拔,仿佛标枪一般,双目炯炯有神。

山伯见这人生得面如冠玉,眼似朗星,身高七尺,筋肉丰隆,禁不住暗赞一声“好汉子!”口中朗声道:“在下受阎君封赏,接手此宅。请问兄台贵姓?”

汉子面色微变,低声问道:“先生可是姓‘梁’?”

“不错,在下姓梁,名仁,字山伯。我旁边这位乃是楚江王麾下五品通判崔琰先生,是他用马车载我来的。”

汉子上下打量着山伯,目光犀利,放出灼灼精光,似乎在判断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山伯也含笑望着对方,不卑不亢,意味深长。

片刻工夫,汉子倏然退后半步,躬身道:“属下公孙起,迎接家主到来!”

崔琰眉头微皱,心道:“这奴才自称‘属下’,倒是与众不同。”

山伯倒不在意,笑道:“在下一介书生,身无长物,不谙武功,兄台若跟着我,只怕委屈了你!”

公孙起神色安详,躬身道:“主人气定神闲,十分难得。属下认命了!”

山伯“呵呵”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现在也不多说,只想让你明白一点,我山伯不是坏人,就成了!”

公孙起忽然“嘿嘿“轻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好人坏人并不重要,我只管跟着主人,您让我杀人放火都行!”

山伯吓了一跳:“这叫什么话!你原来是做什么的?杀过很多人吗?”

公孙起眯起眼睛笑道:“不多,不多。”

“杀过几个人?”

“属下记不清了,事隔太久,都忘记了。”

崔琰走上前来,将一张拟好的协议递过去,大声道:“如果双方无异议,请把协议签了,我要拿回去存档。”

公孙起接过协议,匆匆看了看,从旁边取来早已备好的笔墨,大手一挥签上了名字,随手递给山伯:“属下毫无异议,请主人决断。”

山伯接过来瞧了瞧,只见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条款,大致意思不外乎“奴婢需要忠于家主,老实改造,建功立业,早日超升,主人则要爱惜下人,不得打骂苛责”之类的话,于是提笔想要签字。

再一看,他忽然觉得有些问题!

公孙起的签名很潦草,简单两笔,难以辨认,可是横看竖看都不像三个字!好像只有两个字,后面的“起”字依稀可辨,可是前面那个字就认不出了!

崔琰见他迟疑不动,忍不住凑近来看:“怎么了?师弟,若有不同意见,也可以对协议条文适当修改……”

山伯用手指点了点签字的地方,没有说话。

崔琰盯住那字仔细瞧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浑身巨震,转头望向公孙起,神色凝重的问道:“老实说,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公孙起神色如常,“呵呵”笑道:“我生前领兵打仗,是个小小的将军,因为杀人多了点,被留在阴间改造。最近刚刚通过考核,从‘碓磨肉酱地狱’出来。大人不必多心,像我这种人比比皆是,凡是迟滞阴间不得超升者,有几个没犯罪孽?”

山伯点点头:“是啊,我身上也背了罪孽,虽然没杀过人,却也是罄竹难书呢。”

崔琰表情严峻,冷声问道:“你到冥界多少年了?”

公孙起掐指算了算:“三、四……差不多五百年了吧。”

山伯道:“四百年前,当是战国时期,你是哪国将领?”

公孙起咬了咬牙:“我是秦国人。”

“秦国公孙起?”山伯心中一跳,又看了看签名,旋即抬头与崔琰对望一眼,各自面现惊惧之色。

崔琰低声道:“师弟,这人能留下来吗?还是换一个吧。”

山伯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望着公孙起,缓缓说道:“先生的别名是否姓白?您曾在昭王十四年破韩、魏联军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

公孙起双目望着他,面上浮起奇怪的神色,傲然挺直了胸膛,道:“不错!”

山伯双目一眨不眨望着对方,语气平缓,又问:“昭王三十四年,您击破赵、魏联军于华阳,斩首十五万?”

“是的!”

“四十七年长平之战,大破赵军,坑杀降卒四十余万,您的罪孽不浅呢!”

“我是杀人魔王,主人敢不敢留?”

“先生一代人杰,深通韬略,我山伯只怕用不起!”

“主人是不敢留我了?”

山伯却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叹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阳世功勋,已成过去。直心向道,莫再杀人!”

公孙起笑了笑:“为国征战,杀人掠地,那也是不得已。平日里我也是好人呢!”

崔琰哼了声:“杀了几十万,还说自己是好人!看你将来怎么出去!先老老实实改造几万年吧!”

“哪用那么久?我当年又没亲自动手,那都是别人杀的!我只是奉王命行事,罪孽没那么重!只要跟着梁先生,再熬一两百年,估计就差不多了!”

第183节 秋水

山伯进了大门,抬眼望去,只见迎面是几间客厅,两侧各有三间厢房。

客厅左右分开,中间以马墙相连,墙上有道圆门,可以通往内宅。

透过圆门,隐约可见一个身材苗条、相貌姣好的女子,正肃然而立,等候主人的到来。

崔琰停住了脚步,将一份新的协议交在山伯手里,说道:“师弟进去签约,弄好之后给我。明日我好向王爷交差。”

山伯看了眼公孙起,发现他已经站在客厅门口,于是叫道:“公孙先生,请代我招待崔判官!”

公孙起答应一声:“属下遵命!崔先生,请进来坐会儿,喝杯热茶!”

崔琰稍一犹豫,似乎心存顾忌,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山伯迈步穿过圆门,来到内宅之中,距离侍女五尺站定,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这女子大约双十年华,生得十分明艳,头倭堕髻,耳悬明珠,缃绮为裙,紫绮为襦,一眼看去,竟不似阴间鬼魅,好似天上仙子一般!

那女子只抬头看他一眼,便将头低了下去,敛袂向前行了一礼,口中道:“奴婢恭候家主!”声音柔和清脆,竟是十分的甜美。

山伯微微一笑:“请问姐姐贵姓?”

在他而言,这样的称呼算不得花言巧语,因为对方年纪稍长,打扮也不似普通人家的丫鬟,好像大户人家的少妇,或者说宫里的女史一般。

女子抬头看他一眼,眉头微蹙,面现异样神色,似乎讨厌他言辞轻浮,低声答道:“婢子姓秋,名叫秋水。”

山伯看得分明,忙宽慰道:“姐姐勿要多心!在下一生良善,忍辱负重,平日里只受人欺负,不会欺负人。你我萍水相逢,聚于一宅,便是一家人!我愿待你如姊,你我姐弟相称,与那公孙先生一起,平平安安,生存下去!”

秋水看他面色和善,言辞诚恳,不似奸猾之徒,心里的顾忌略微消退了一些,一丝微笑浮上面庞,道:“奴婢不敢高攀!”

山伯淡淡的道:“同是天涯沦落人,谈何‘高攀’之言?请问姐姐,你在冥界的刑期还有多久?为何来到这里?”

秋水的眼睛里霎时笼上一层迷雾,神色黯然,低声答道:“刑期倒是不多,只有十年而已。唉,往事不堪重提,还请家主恕罪。”

山伯点点头,安慰道:“十年光阴眨眼就过,姐姐就在这宅中好生休息。我不在时,管好内宅便可!”说着将协议递了过去,温言道:“请仔细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秋水低头逐字逐句的细读,过了一会儿,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跟公孙起一样,知道签约的事,因而早在旁边备好了笔墨。

山伯接过来看了看,发现签名处留下的果是“秋水”二字,字迹娟秀,很容易辨认。

看来她果然叫这个名字,只是不知为何不愿提起往事,或许生前受过不堪回首的屈辱。

山伯心道:“看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凡是迟滞阴间不能超升的,都有一段自己的故事!”

他很快签好了名字,然后道:“我山伯生于贫困之家,凡事能自己做的,就不用假手他人。姐姐不用管我,下去休息吧。”

秋水露出诧异的面色,迟疑着没有动。

山伯抬头看看内宅,发现迎面是一个二层小楼,边上连接着几间平房。院子不算小,墙角有个苗圃,栽了数十株不知名的花草,颜色虽不够鲜艳,却也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看到这里,他不禁点头:“不错,宁静雅致,适于清修。怪不得前任主人能够从这里升上天界!”

秋水道:“主人的卧房都安置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山伯道:“辛苦你了!书房在哪?你也备好了吗?”

秋水指着小楼道:“二层之上,原本就是书房。也不知是谁留下来的,一排书橱,还剩下不少书呢!”

山伯眼前一亮:“是吗?那倒要仔细瞧瞧!”急匆匆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笑道:“你看我这人,就是书痴!听说有藏书,就什么都不顾了!忘了有贵客还在前面等着呢!你好好看护那些书,千万别毁损了!”说着转身往前院走去。

“是!”秋水答应一声,面上笑容绽放开来,心道:“家主还像小孩子,带着一股淳朴的气息,倒是难得!”

山伯来到前厅,只见公孙起正在给崔琰倒茶,看他神态自然手脚麻利的样子,丝毫不像曾经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将领,倒似经过了彻底的改造,已经做惯了小厮一般。

看见山伯,他起身相迎:“家主来了,您请坐,茶都准备好了!”

山伯走过去坐下,道了声谢,然后将协议交给崔琰。

崔琰起身告辞:“都弄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山伯急道:“师兄且慢,不忙走!”

“师弟还有事吗?”

山伯沉吟道:“我在想,这么大的宅子,却没有几个人,何不将恩师请过来住?他一个人待在草房中,显得太冷清了!想想就让人心酸!”

崔琰笑了笑:“师弟你不明白。恩师要想住豪宅大院,并非什么难事。他是故意寻找那份冷清,说是耐得了寂寞,才能著书立说。”

山伯道:“虽说如此,你我做弟子的,总想尽份孝心。”

“师弟若想尽孝心,就帮他将书带出去。那是他一生最大的愿望!”说到这里,他望了公孙起一眼,道:“先生已是梁判家仆,就该谨守私密。知道有些话能往外说,有些话却不能说,明白吗?”

公孙起“哈哈”笑起来,不卑不亢说道:“我这人自打来到冥界,就一直糊里糊涂,很多话都听不明白。崔判您在说什么呢?”

崔琰瞪他一眼,为之气结。

山伯微微一笑:“公孙先生一代人杰,岂可以常人度之?师兄请放心,我一定设法帮恩师达成愿望。”

崔琰凝视着他,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能想出法子来?”

“目前还不行,再给我一些时日,就有法子了。”

“好!师弟在家好好修整两天,然后再去冥殿执勤。我走了!”

山伯还想再留,崔琰已经起身出了门。

来到门口,却见来时乘坐的马车此时还候在门外。

崔琰上了车,坐在车厢中向山伯招手,笑道:“师弟帮我一大忙,愚兄十分感谢!你这府邸虽然漂亮,却还需钱财维持,我那里还有些金银,等走的时候都送给你!”

山伯心中温暖,挥手作别。

第184节 引魂

“吱呀”门轴转动,大门复又关上。

山伯看了眼侍立门后、站得笔直的公孙起,笑问道:“先生进府几天了?”

公孙起躬身道:“属下也是刚刚至此,不过比您早来了两三天而已。”

山伯摆了摆手:“若是出门在外,你自称‘属下’也无妨。此刻在家里,就不必了!”

公孙起睁大了眼睛,笑道:“那哪成?主从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从,若上战场,必然惨败!”

山伯微微摇头:“我与先生相会于此,纯属造化使然。先生一代战神,到冥界竟然沦落为仆,这话要传出去,有谁肯信呢?不过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您也只好将就些了!若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平辈相交,以兄弟相称?”

公孙起收起笑容凝视着他,沉声道:“家主真心相交?不怕我杀人如麻?”

山伯缓缓说道:“我愿以先生为长兄,以秋水姑娘为长姊,彼此相助,齐心协力,争取早日回到阳间!”

公孙起伸出大手,眼睛眯起一条线:“你我击掌为誓!”

山伯伸出纤细的手掌,毅然道:“若是我言不由衷,出尔反尔,就让我长困于此,永世出不了冥界!”

双掌相击,却听公孙起朗声笑道:“家主这样可不成!”

“为何不成?先生有何异议?”

公孙起笑嘻嘻的望着他:“我只与男子汉结交!家主心智坚定,可惜形体太柔弱了,看起来如女子一般!这不成!”

山伯皱起眉头,道:“你怎能这么说话?”

公孙起仰天打个“哈哈”:“想我当年领兵征战,手下儿郎个个筋骨强健,兵强马壮,所向披靡!可是现如今的年轻人,怎么个个生得豆芽菜一般?”

山伯怒道:“形体柔弱,我生来便是这样!又能怎么样?”

公孙起“嘿嘿”笑道:“只要家主答应我勤加修炼,每日练功不辍,我就与你结交!否则你做你的主人,我做我的奴仆,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

听他这么说,山伯心里反而平静下来,问道:“你想让我练什么功夫?没有肉身,就凭这魂魄之体,怎能练出强健的体魄?岂不是痴人说梦?”

公孙起道:“我有一套呼吸吐纳的功夫,得自上古仙人,久练之后可以令魂魄坚实。兄弟若愿学,我可以传授给你。”

山伯叹了口气:“多谢兄长好意!小弟不是不想练,而是身有残疾,阳魂残缺,暂时无法练气。等我聚齐了阳魂,一定如你所说,每日呼吸吐纳,练功不辍!”

“阳魂残缺?这么说你身上还有点儿阳魂了?你是在阴间修炼的?”公孙起神色显得有些惊讶,继而“呵呵”笑道:“阳魂残缺有什么关系?大家都是鬼魅,全是阴魂之体,能留下一丝阳魂就不错了!谁又能真个阳魂充盈呢?若不然还留会在地底受苦?不早逃出去了?”

山伯缓缓摇头:“兄长有所不知,我在阳世就患病了!迫不得已才来冥界的!”

公孙起上下打量着他,目中精光闪烁,道:“人之修炼不外乎精、气、魂、神,有魂方能聚气,有气才能生精,你在阳间就残了阳魂,怪不得身体这么羸弱!”

“兄长有何良策可以补足阳魂?”

“阳魂是最难修补的!单靠简单的呼吸吐纳可不行,还要静坐冥想引魂归体才行。”

“何谓‘引魂归体’?”

“世间万物都有魂魄,譬如天上的月亮,月光如水,生有一种‘月魄’,你若能引之入体,或许能化生为阳魂。”

“这……能行吗?”

公孙起想了想,很快叹了口气:“在我可行,在兄弟就未必行了。月魄是一种阴魂,只有在丹田炉火修炼之后,才能转化为阳魂。我的丹田早在生前就筑好了,即使来到阴间,仍然还在!而你残了阳魂,是无法修筑炉鼎的,所以说很难呢!”

山伯心中苦涩,沉吟片刻道:“这么说对我而言,只能直接摄取阳魂了!可是在冥界,到处都是阴魂,阳魂乃是稀罕珍贵之物,很难吸取到的。”

公孙起眼珠转了转,笑道:“我知道有些地方还有阳魂,不知兄弟胆子大不大?”

山伯急问道:“哪里会有阳魂?”

公孙起卖个关子,问道:“你知道魔教是怎么修炼的?”

“不知。我到阴间不久,很多东西都不明白。”

“你是否知道?在阴间,不少鬼魅或多或少保存了一点阳魂。魔教弟子能吞噬魂魄,直接吸取他们的阳魂,收为己用!譬如黑山老妖,就是这么修炼的!”

山伯拼命摇头:“那可不成!伤天害理的事,别人能做,咱不能做!”

公孙起笑了笑,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法子。”

“什么法子?”

公孙起停了半晌,缓缓说道:“‘人死之后,阳魂归于天,阴魂归于地。’这是法理上说的。可是有些人还没死透就埋了,或者说有些修炼有素的人,尸解之后留下一部分阳魂。那些阳魂都到哪里去了?”

山伯绞尽脑汁的想,猜测道:“难道说留在坟墓里?”

公孙起点点头:“所以说我问兄弟胆子大不大。若是不怕,尽可以去坟场修炼!”

山伯眼前浮现出死尸堆里修炼的情景,心里感到很是不爽,禁不住微微摇头:“这个……不太好吧?”

公孙起笑了笑,接着道:“普通的荒废价值不大。一方面因为墓主没修炼过,身上的阳魂本来就不多,二则坟墓年久失修,有点阳魂也跑出去了。要找还是去找有名堂的大坟,比如说官坟什么的。一般来说,做官的人神气比较足,死时阳魂离散的很慢,埋到墓地的时候还有不少的阳魂附在身上。这些阳魂在墓里憋久了,就会钻进陪葬的金银玉器里藏起来。”

山伯听得目瞪口呆:“有这种事?”

“这都是修炼的秘法,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在地下苦闷了几百年,不久前才从一个兄弟那里得来的消息!那兄弟告诉我,他钻进秦代的墓穴,找到一方印鉴,偶然发现里面蕴含了不少的阳魂,结果功力大进!”

山伯又惊又喜,想起自己还存着不少的官印,不知那些官印还有没有用?

公孙起看他神色骤变,以为他被自己说的话惊着了,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嘿嘿”笑道:“我说兄弟,你若能找到三皇五帝的坟墓,不用多,有一个就发了!”

山伯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暗道:“怪不得《涓子鬼遗论》中说众帝之台灵气最足,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在里面!”

公孙起看他面色变了又变,忍不住哈哈大笑:“兄弟不要怕,阳魂残缺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找不到这些地方,你也能吸取各种灵石、回阳散中的阳气,再加上呼吸吐纳,慢慢修炼,几百年后总能补足阳魂的!嗨!可叹地底缺乏灵石,要不然我早练成了!”

山伯二话不说摸出一大把五彩的石头,其中包含数种灵石,缓缓说道:“多谢兄长价值连城的消息!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收下!”

这回轮到公孙起发呆了!

只见他倒吸一口凉气,手足也有些发麻,痴痴的望着五光十色的石头,叹道:“真人不露相!兄弟!我还是小看你了!”

山伯将灵石塞进对方手里:“兄长不要客气!既然成了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以后还要你多加照顾呢!”

第185节 清修

回到内宅,山伯想先去书房看看,谁知抬头一看,才知道天已经很晚了,月正当头,屋子里却没有灯。光线昏暗,别说看书,一旦进了屋,连书桌在哪儿都难看清。

所幸女仆秋水还没有休息,此刻正坐在院中石凳上赏月。

看见山伯进来,她忙起身相迎:“家主,您的卧室在那儿,让我领您过去。”

山伯笑道:“夜已深沉,为何不点灯?”

秋水柔声回答:“这儿灯很贵!一盏大红灯笼就要上千的金币,主人的俸禄也不是很多,可得省着点花。”

“俸禄?”山伯笑道:“我自己还不知俸禄几何呢!”

秋水惊讶的道:“您没问过?人家做官都是先问俸禄,您竟然不知道!”

“我连自己有没有俸禄都不明白,还以为阎王赐下府邸,一切费用都包了呢!”

“哪有那样的好事?我和公孙先生接受差事的时候,就帮您预支了三个月的俸禄,总共是十五万金币,这两天添置家用,又备好马车,已经用去六万金了!”

山伯夸张的叫道:“啊?已经用了那么多?那不是入不敷出了!”

秋水美丽的面庞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轻笑道:“家主请放心,我已经做好了预算。如果省着点花,还可以买两个小丫头,用来伺候您呢。”

山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断然道:“不要!可不能去买小丫头!我说过有事亲自动手,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秋水面色微变,似乎有些着急起来,说道:“主人身为判官,五品官邸怎么能缺少下人呢?这么大的院子,就我们三个人,是否显得太冷清了?再说有些琐事,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山伯缓和了声音,十分诚恳的道:“我这人喜欢冷清。你若是觉得寂寞,可以在我出门时多出去走走。我听说城里有座‘地藏宝殿’,不知能否去那里参禅?若是距离太远,可以请公孙先生用马车送你去!”

秋水觉得好多年没有听见那么亲切的话了,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手足微微有些颤抖,道:“多谢家主好意!我不敢麻烦公孙先生。再者说,频繁动用马车要多花钱的,那就超出预算了!”

山伯从碟衣中摸出一盏长明灯,又取出火石点亮了,微微一笑道:“姐姐请跟我来,有些话我们去屋里说。最好别让外人听见。”

秋水惊异的望着他手里的长明灯,不知他从哪里变出来的,赞道:“主人这灯很漂亮,恐怕要不少钱呢!”

“到里面说。”山伯迈步进入小楼,将长明灯摆在桌上。

秋水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站在远处道:“我去给家主弄点茶来。”

山伯摆了摆手:“不用!姐姐请坐,我给你看样东西。”

秋水犹豫着走近桌前:“看什么?”

山伯摸出一个面值千万的金币,放在桌上,微微一笑道:“钱财我这里有。你拿去想买什么,就买点儿什么,不用辛苦计算花销,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

秋水伸手捡起金币瞧了瞧,第一眼没看清楚,再看一眼,禁不住吃了一惊,手一松,大个金币“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她生前节俭得很,从未见过大笔的财富,前两天见到几万金币,已经有些惊讶了,此刻骤然见到超大面值的冥币,怎能不感到震惊!

不过她不是贪财的人,此刻倒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心花怒放,忘乎所以,而是急忙弯腰捡起金币,望着山伯道:“主人生前是财主呢!死后还有人送大把的钱!想当初奴婢死时,手里只有十个纸钱!唉!”说完轻声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

山伯感受到她心里的悲哀,连忙安慰道:“姐姐想错了!我家里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母亲,在我死后不久,她也心碎去世了。这些金币是我从外面带进来的!”

“带进来?你是说陪葬?”

“不是,黑白无常并没有招我,我是自己走上黄泉黑路的,事情经过比较复杂。不瞒姐姐你说,我因为身患残疾,特意来阴间修炼。我想快速积累阳魂,好早日重返人间。除此之外,别的都不在意!”

秋水听得似懂非懂,问道:“修炼?主人是说您不想转世投胎?”

山伯点点头,语调深沉的道:“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孩,我想生生世世保留她的印迹。”

听了这话,秋水心中大为触动,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忍不住轻声道:“家主你傻了!阴阳两途,哪有重会复合的道理?”随后又以极低的声音叹息道:“家主虽然傻,可还有心爱的人,想想也令人欣慰……可我……”说着泪水禁不住流下来。

山伯见了忙接上前面的话题:“姐姐,你听我说,千万别去买什么小丫头。人多了耽误我清修。我来阴间是为了磨练自己,不是为了享乐。我想过得冷清一些。”

秋水泪眼朦胧,用力点头:“家主,我明白了!”

山伯望着她,随口问道:“姐姐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告诉我,若能帮忙的话,我想帮你达成夙愿!”

秋水拭去腮边的泪水,面现迷惘之色:“将来?我不知道!我生前性子执拗,再加上遇人不淑,一生气就投了湖。阎王怪我不珍惜生命,判了我十五年的徒刑,现在只剩下十年了。我现在也没有特殊的想法,只想有空时念点佛经,多积累一些阴德,来生顺顺当当,不要受太多的苦!”

山伯心中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她显得那么拘谨,不喜欢花言巧语的人,原来生前吃过别人的亏。”

稍停片刻,秋水望着手中的金币道:“这些财富,够我们用几十年的!有了它,我可以买几盏灯,再去弄些佛经来,每日秉烛念诵,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我这里还有呢!”山伯说着又取出两盏长信宫灯,放在桌上,笑道:“这都是上佳的灯具,我精心挑选的,用久了也不会坏,就留在内宅。另外买几盏放在外面,给公孙先生用。”

秋水更加感到奇怪,想不明白他怎能将几盏灯带在身上。

不过主人既然不说,她也没有开口询问。

屋子里沉寂下来,山伯道:“我去书房看看。夜深了,你下去去休息吧。”

秋水轻声道:“书房就在楼上,要我陪您上去吗?”

山伯淡淡的道:“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你走时,别忘了带一盏灯,放在你屋里。”说着转身走向楼梯。

秋水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叹:“家主很特别呢!深沉中带着淳朴,开朗中带着忧伤!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善良、单纯而又执着的人!我真羡慕那女孩,能得到始终如一的爱,那才是一生莫大的福气!”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年轻人的样子,似乎比山伯还要潇洒俊逸、自命不凡,她禁不住咬紧了下唇:“同样是书生,同样读了多年的书,品性方面为何会差那么远?我怎么嫁给了那样一个坏蛋?”

第186节 掠书

书房位于小楼二层的东南角。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舒适。

靠墙三个书架,中央一张书桌,两把椅子,边上还有一个小床,看书累时可以稍事休息。

山伯将宫灯放在书桌上,信步来到书架前。

打眼望去,右侧两派书架放得满满的。

他先从最右边看起,见上面摆着《老子注》、《老子指略》、《周易注》、《周易略例》、《论语释疑》、《王弼集》等。

“嗯,这些书是王弼留下的。”

他随手翻开《老子指略》,只见上面写着:“夫‘道’也者,取乎万物之所由也;‘玄’也者,取乎幽冥之所出也;‘深’也者,取乎探赜而不可究也;‘大’也者,取乎弥纶而可及也;‘远’也者,取乎绵邈而不可及也:‘微’也者,取乎幽微而不可赌也。然则‘道’、‘玄’、‘深’、‘大’、‘微’、‘远’之言,各有其义,未尽其极者也……”

读着这些玄而又玄的文字,山伯隐隐感到其中蕴涵的深意,不由得打心底赞叹:“一代先贤,果然不同凡响!这六字法旨似乎是修炼的秘诀,别说都能练成了,就算达到任何一项,都十分难得!”

“这些文字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领悟的,我还是以后慢慢看吧。”

他将书放了回去,挪动脚步,来到中间的书架前,放眼望去,只见上面摆着一排的《左传》和《国语》。

山伯感到有些奇怪:“《左传》,又名《左氏春秋》,应该是鲁国人左丘明写的,怎么归到了楚国左史倚相的名下?还有这《国语》……据《史记#8226;太史公自序》载:‘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显然也是左丘明所著。左丘明晚年,双目失明,凭着记忆叙述出诸侯各国的政闻要事,著成了最早的国别史《国语》。这样的书怎么会保存在倚相的书房里?”

“这左史倚相也算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总不该如后辈宵小一般,四处剽窃别人的作品吧?”

山伯摇摇头,探手取下顶上最前头的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周率诸侯伐楚。楚军大败,昭王出逃,国大乱。倚相为保护典籍,囊所籍,携子孙,举家离楚,辗转入鲁,定居于肥邑都君庄。为使子孙不忘故土,遂以营丘之地为姓,曰丘。左丘明,姓丘名明,倚相之孙也,因其世代为左史,故得此号!”

山伯恍然大悟:“原来这左丘明是左史倚相的孙子!《左传》一书可能是左丘明根据祖父遗留的资料写成的,或者说祖孙二人合著该书,怪不得其著作放到了一起!”

转念又一想,觉得有些不对!

“倚相做爷爷的,先死先来冥界,左丘明生得迟,死得晚,这爷俩怎么凑一块儿去了?”

再往下看,所幸书中还有说明:“倚相入冥,拜为‘左史侯’,迟滞阴间,著书不辍,挽丘明于忘川,留此著书五十载,再三考究,乃成新作,名虽如故,文却不同。”

就是说,左史倚相死了之后,被阎王封为“左史侯”,一直留在阴间著书立说,等到孙子也来了,两个人便合作写了这些书,其中的内容跟阳间不太一样。

“竟然有这种事!”

山伯一面惊奇,一面心痒:“人在阳世有百般避忌,写书往往不敢直言,不知这爷孙俩到了阴间,畅所欲言之下,写的书会是什么样子?”

接着往下看:“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治《春秋》,上记隐,下至京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文法,王道备,人事浃。七十二徒口受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左丘明惧弟子之人人异端,各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

山伯心道:“这是交代《左传》的来源,孔子逝世后,左丘明为使夫子所著《春秋》流传后世,又不致其诸多弟子各按其意歪曲本意,遂作传以释经。唉,这说法跟阳世没什么不同嘛!”

他将书放回去,又从下面一排取了一本。

展开看时,只见里面写着:“孔丘既逝,初至冥界,阎君不敢留。玉帝相召,升至天界,居宣尼宫。”

山伯惊讶不已:“好!终于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孔老夫子最终还是升天了!他住在宣尼宫,也不知这宣尼宫在什么地方?”

再往下看,却没有丝毫记载,大概因为左丘明自己没去过天界,所以也无从描述。

山伯一个劲的往后翻,想找点类似的奇迹。

“孟子呢?至圣文宣先师,他住在哪里?怎么没他的记载?”

找了一阵没找到,他忽然醒过神来!

“孟子比左丘明生得晚!左丘明是孔子的好友,跟夫子是同一时代的人,怎么会记载后辈的事呢?”

又翻了一阵子,他忽然看到一行字:“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训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又能上下说于鬼神,顺道其欲恶,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

“哇,这倚相能‘上下悦于鬼神’,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手!左丘明写书的功夫虽然厉害,修为方面还是不如他爷爷!”

“哎,我山伯来这儿干啥的?还不是为了寻找修仙之法嘛!这些史书有空时再读不迟,我先找关键所在,看看倚相的著书中有没有三坟五典的描述!”

想到这里,他连忙移动脚步,来到左首书架旁。

书架上下三排,只有上面有寥寥几本《楚史》,下面两排都空着!

空处各有说明:“《三坟名考》,《五典初探》,《八索细说》,《九丘源流》,恐泄天机,阎君收去!”

山伯傻了眼!

他心里那个苦啊!

“我最想找的就是这几本书!谁知却给阎王拿去了!说是怕泄露天机!他这么一收走,还能拿回来吗?真是苍天无眼啊!净跟我山伯过不去!你若不想让我看,为何要留下书名?这不是勾引我吗?害我茶饭不思,废寝忘食,你才开心?”

第187节 摄魂

山伯望着空空如也的书架,心里很是沮丧。

虽然如此,他还没有完全死心,暗想:“阎王收了书去,也不知藏在哪里?冥王殿?还是九幽城?我现在已经是五品判官了,也算是最接近阎君的人,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将来还有见到那些书的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禁不住摇头:“恐怕没那么容易的事!别说我是新来的判官,就算如崔琰一般,跟了楚江王将近百年,也没机会见到那些书!若是见到,崔师兄不早就名满天下了?怎会一直默默无闻的留在这里?”

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离开书架旁,走过去坐在休憩的小床边,心里还在琢磨:

“书没有了,三坟、五典一时半会无法找到,我该怎么办?”

“没有书,难道就不能修炼了吗?我还可以寻找别的办法!”

“仙路渺渺,修真本不是容易的事,只要我百折不挠,相信总会有成功的那一刻。”

一念及此,他又重新鼓起了勇气。

这时候,他想起了那些官印。

在进入冥界之前,他曾在咸水襄的低级店铺里买到十八枚汉代官印,样式古朴,保存完好,本意是用来危机关头贿赂冥界大人物的,可是来到阴间,一直也没有用上。

今日听了公孙起的说法,知道这官印中可能潜藏着难得的阳魂,他决定拿出来试一试。

他将官印全部取出来,一个个拿在手里端详,越看越觉得惊奇。

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看,这十八枚汉印所表现的面目是多种多样的。有的严谨端庄,有的森严肃穆,有的浑厚拙朴,有的刚劲沉雄……

总之,除了赞叹它的博大精深以外,山伯很难找到恰当的词来归纳汉印的风格。

他心中明白,汉代是长年战乱之后第一个繁荣稳定的朝代,国家的的安定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保障,而经济的崛起又为艺术的萌芽提供了土壤,因此汉代的印章差不多达到了历史的巅峰。

可以说“印宗秦汉”已成为每一位印人的座右铭。

山伯虽不是印人,却也感受到其中蕴涵的魅力。

他盘膝跌坐在小床上,手握一枚“蛙钮印”,慢慢闭上眼睛。

收心,宁神,静寂!

寂然不动,湛然无物,洞然虚明!

渐渐的,他能感受到印章中阳魂的存在!

印章的中心,果然残存着一缕阳魂!

那是一种散在的真元,已经失去原有的神智,处于混沌迷惘之中。

这些真元出自印章的主人,在主人死后本应该随风而逝,只是因为机缘凑巧才得以保存下来。

人有魂、神、魄、意、志五灵,其中魂出于肝,神出于心,魂与神是不一样的。

“心主神明”,人的思维判断主要由心来决定。

因为“肝藏血,血舍魂”,所以说魂出于肝。

而魂又分为阴魂、阳魂。其中阴魂的强弱取决于营血的厚薄。阳魂的多少则取决于个人的修持,以及悲天悯人的情怀。

《黄帝内经》中说:“人身分阴阳。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人在生时,阴魂、阳魂融为一体;人死后,阴阳相互分离。

阳魂归于天,风一吹就散了!

阴魂归于地,到冥界就变成了鬼。

因此之故,除了某些拥有秘法的修真人士外,阴间的鬼魂大都是阴魂,附带的阳魂极少。

山伯是个例外,他的阳气未尽,还有一些阳寿,本来是不该死的。

他要修补残缺的阳魂,很想将印章中残存的阳魂收为己用。

此时他心里还有一丝顾虑,不知道那些阳魂是否甘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收取之前,他需要先与之沟通。

“寂然不动,洞然虚明,感而遂通……”

山伯发出无声的询问:“敝人山伯,生性良善,不求闻达于诸侯,惟愿活命于乱世。今见诸君,藏魂于印章,栖身于方寸,无以升天,无以入地,余心不忍,诚邀合体修炼,共求仙路,可否?”

印章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那些阳魂本来就是离散残缺的,没有足够的神智,又怎能发出声音来呢?

山伯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以为阳魂也是有灵性的,因此接着又道:“幽明两途,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梁某不才,愿领诸君同修大道,请相信我。”

或许是心诚则灵,“蛙钮印”中一缕阳魂跳动起来!

仿佛心脏的搏动,开始只是缓缓的一跳,继而越来越快,在印章中舞动起来!

没多久,一道轻烟飘入山伯体内,与他残存的阳魂融为一体!

二者相通相合,竟没有丝毫二致!

山伯浑身一颤:“成了!我真的引魂入体了!”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脑后传过来:“恭喜主人,您增加了二十六点阳魂!”

山伯心中激动:“怎么一下子就增加这么多?我还有十七枚印章,若全部吸收完,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他迫不及待的换了枚印章,再度平心静气。

收心,宁神,静寂!

寂然不动,湛然无物,洞然虚明!

“奇怪,怎么感觉不到阳魂的存在?”

“还真的没有啊!怎么会这样?一丝都没有!”

他不由得想起公孙起所说的话:“普通的荒坟价值不大,一方面因为墓主没修炼过,身上的阳魂本来就不多,二则坟墓年久失修,即使有点阳魂也跑出去了。要找还是去找有名堂的大坟,比如说官坟什么的。一般来说,做官的人神气比较足,死时阳魂离散的很慢,埋到墓地的时候还有不少的阳魂附在身上。这些阳魂在墓里憋久了,就会钻进陪葬的金银玉器里藏起来。”

“看来,不是每枚印章都有阳魂的。这要机缘凑巧,诸般调教具备才行。”

此时,他心中又有些忐忑:“老天爷,帮帮忙吧!让我收齐百点阳魂!”

一面想,一面更换了印章。

这次运气不错,采集到十点阳魂。

他一枚接一枚收集,整整花了三个时辰,才将所有的印章过了一遍。

最终结果令他惊喜不已,总共收集到八十七点阳魂!

加上先前修炼的十八点,合计有一百零五点阳魂了!

山伯心中激动,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一遍又一遍点数着黄色玉碟上淡红色的圆点,口中喃喃自语:“我可以出去了!我真的可以出去了吗?我可以去找英台了?玉蝶啊玉碟,请你告诉我,我的阳魂真的补足了吗?”

玉碟中传出清晰的声音:“主人的阳魂已经补足了!百点可以为人,千点可以成仙,万点可以成神,若想登上天界,至少要拥有十万点阳魂。您现在刚够一百点,勉强出去是可以的,不过仅限于七襄鬼市。如果到人间、都市,则有诸多限制。”

“为什么?是因为我身上的罪孽吗?”

“不错,鉴于您的罪孽已经登录在册,外界的风雨雷电在您来说都是劫难。一旦中劫,轻则折损阳魂,重则魂飞魄散!”

山伯吓了一跳:“有那么严重?”

“不错,就算是神仙,也不敢当面迎接天劫。主人千万小心!”

“那么,我回到七襄鬼市,到春秋茶馆去等英台,总没事吧?”

玉碟却道:“就算是鬼市,也不能长居。因为那里并非没有劫难,只是比外面减少了九成而已。”

山伯听了很是泄气,说道:“感情我这百点阳魂就算是白修了?”

“也不算白修,您至少可以出去透口气。”

山伯却不满足,长叹一声道:“我做了五品判官,留在阴间修炼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知英台在哪里,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玉碟啊玉碟,求你帮我想个法子,如果能得到她的消息,我也就安心了。”

玉碟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启禀主人,法子是有的!”

山伯骤然从床上跳下来:“你说什么?真有法子?快告诉我!”

“主人若舍得百点阳魂,我自能穿行三界,替你走一遭!”

山伯闻言并没有喜出望外,而是惊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百点阳魂?你还是杀了我吧!眼前这些阳魂,我得来多不容易!若是自己修炼的也倒罢了,其中还借了印鉴中的阳魂,我答应带它们共同修仙的,岂可轻易食言?”

玉碟却不紧不慢的道:“我说百点阳魂,其实还算少的!如果祝姑娘住在三十三重天,我还可以勉强飞过去,如果是三十四重,我就无能为力了!所需要的阳魂至少还要加一倍!”

山伯听得迷惘:“什么三十三?三十四的?”

“天界三清境,第三十三重太清境大赤天,三十四重上清境禹余天,三十五重玉清境清微天,再上面还有至高无上的三十六重大罗天,那都是三清天神居住的地方。如果有足够的动力,这些地方我都能飞上去。我是女娲娘娘亲手炼制的九天神器,只要有足够的动力,哪里都能去得!”

山伯听不见玉碟自吹自擂的话,只想到英台可能住在三清境,一时间心情激荡开来,神智也有些恍惚,脱口叫道:“玉碟啊玉碟,请你带我去,好吗?”

玉碟清脆的声音迅速响起:“不成的!主人。就凭这百点阳魂,只够我自己飞上天。若是带着您,那是决计不够的。再说,您的修为不足,就算身着蝶衣,也无法承受天界的神煞。一阵神风,就把您吹散了!那可是魂消魄散呐!什么都完了!”

山伯神智略有些清醒过来:“那我该怎么办?”

“主人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修炼。等您消弭了罪孽,再出去不迟。”

山伯叹了口气:“百点阳魂是我生命的根基,现在不能给你。等我再凑够百点,就请你帮我走一趟。不得英台的消息,我总是难以心安。”

玉碟应声道:“主人做得对!您已经补足了阳魂,接下来可以练气了!精、气、神、魂,是可以相通的。但必须阳魂充足,才有转换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您后面的修炼就可以加快了!”

山伯点点头:“漫漫征途,自今日始!”

第188节 蝶使

漫漫长夜,正是静坐修炼的时节,山伯却无法静下心来。

他恨不得将仅有的百点阳魂全压在玉碟上,让它飞行天界寻找英台的足迹,哪怕是得到一点点信息也好!

可是他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那样做,那样只会是南辕北辙,大大延缓修炼的进程。”

两种思绪在心中征战,一会儿这个占上风,一会儿那个占上风。

他只能咬紧牙关忍受煎熬。

思念仿佛春蚕,一点一点,撕咬着他的心。

青灯如豆,一室昏黄。

他的双目有些疲倦。

正在这时,隐约看见一只蝴蝶从窗口飞进来!

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轻展双翅,非得那样轻盈。

山伯心中剧烈的跳动了两下,“怎么冥界也有蝴蝶?而且还是白色的,跟英台的蝶衣一摸一样!难道是英台飞来了?不会的!肯定是我眼花了!”

他一面用手揉着眼睛,一面摇头轻叹:

“唉,因思成痴,伤情为病!我病得不轻,连眼睛也不灵了!”

叹息声未住,就听耳边传来清脆的欢呼:“主人!大好事!祝姑娘派信使来了!”

山伯闻言热血上涌,心头腾腾跳个不住,霍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英台派信使来了?在哪儿?”

抬头看时,却见一黄一白两只蝴蝶在梁间盘旋!

绕梁三圈,双碟驻足在书桌上,化作两只晶莹的玉片。

山伯跌跌撞撞冲过去,一手抓住白色的玉碟,就像抓住自己的心,生怕它转眼飞走!

“英台……英台她怎样了?她在哪里?她还好吗?她……她……”

山伯浑身颤抖,语不成声:“蝶儿……蝶儿,求你告诉我……”

手中的玉碟发出一声轻哼:“姓梁的,祝姑娘为你含辛茹苦,你却躲在这深宅大院里享轻福呢!”

山伯听见“含辛茹苦”四个字,禁不住心如刀绞,颤声道:“英台……她受苦了!她……她在哪里受苦?”

“祝姑娘每日修炼,彻夜不眠,练出两百点阳神,一下子又没了!你说她有多苦啊!”

山伯满脸羞愧,口中嗫嚅道:“怎么会……用两百点阳神?她究竟在哪里?”

“上清境琼华宫!她有一封信给你,你自己看吧!”

山伯颤抖着手指从蝶衣中摸出一张雪白的信笺,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琼华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下西洲。”

“梁兄啊梁兄,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我在天界日日想你,天天盼你,盼你平安无事,安然无恙。”

“天人相隔,青云万里,隔不断我对你的思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三生的期盼……”

文字绵绵,如泣如诉。

山伯读着,泪水禁不住留下来:“知我者英台,怜我者英台,爱恋至深,深情如斯,我山伯对不住你!你因我而死,因我受苦,这都是我的错!我山伯指天发誓,若不能奋发图强,修成三清天神,就让我长困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泪水朦胧中,山伯继续往下读:

“自别梁兄,小妹一切安好,请君勿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被天仙许飞琼收为记名弟子了!她已经答应我,只要我能在三年之内修足千点阳神,就收我为正式弟子。到那时我可以脱离鬼身,晋升为小仙,距离化蝶而飞重返鬼市的日子就不远了!”

山伯心中激动:“她……能回七襄鬼市?苍天啊!求你保佑她吧!让她功力大进,一日千里,早些飞回来!让她免除思念的煎熬,也慰祭我哀伤的心!”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难过:“英台将辛苦修炼的两百点阳神都用在这封信上!她真的好勇敢!敢做敢为,令我羞愧汗颜!她是一位好姑娘,我山伯碌碌无为,胆小怯懦,真的配不上她!”

停了片刻,他接着往下读。

“千里传音,无以为敬。小妹在天界出不得屋,采不得花蜜,只能将以前收集的花露炼了又炼,偷偷浓缩为一小瓶花露酒,辗转千里,送达梁兄,望君服后延年益寿,宁心安神,好好修炼,静待相逢之日。”

山伯将手伸入玉碟腰间的口袋内,果然丛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

奇异的花香散开来,他忍不住仰天长叹:“英台啊,英台!你让愚兄我情何以堪!你连屋子都出不去,还想着酿制花露酒送给我!我山伯惭愧之极,我……我不要活了,宁愿一头撞死在南墙上!”

这时候,天色渐渐亮了,冥界昏黄的白昼眼看就要降临。

山伯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墙角开着的不知名的小花。

那花儿开得毫不起眼,却有一种异样的香气。

他心中一动:“英台练的是化蝶大法,需要大量的花蜜。可是她困在天宫无法出去,那怎么能行?不行,我得帮她做点啥!不管冥界的花有没有效,都给她带点回去。”

想到这里,他顾不得书生颜面,“噌”得一声从窗子跳了出去!

恍如一阵风掠向花圃,眨眼功夫,他已将几十朵小花抓在手里!

“怎么只有这么几朵?哪里还有花?哪里还有呢?”

他急得在院中团团乱转!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秋水的叫声:“咦?家主!你怎么把花都掐了?你……你没事吧?”

女仆秋水十分珍惜冥界短暂的白昼,因而早就起来了,此时正站在门口吹风呢。

山伯仿佛见到救星一般,三步两步跨过去,大声问道:“姐姐,你知道哪里有花?我要买花,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越珍贵越好!”

秋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面庞,骤然之间被吓了一跳!

“家主……要花做什么?”

“我……”山伯顿了一下,“你莫要管!我需要冥界最珍贵的鲜花,你告诉我哪里能买得到!”

秋水皱眉道:“冥界比不得阳世,很少有好看的花儿。即使有,也都是主人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卖得奇贵无比……”

山伯急道:“什么花最珍贵?你快说呀!”

秋水想了想道:“我听说有两种花,开得十分鲜艳。一种叫‘虞美人’,一种叫‘念奴娇’……”

“什么?”山伯吃了一惊!

那可是世间五大奇花中的两种啊!怎么会生在冥界?真令人难以想象!

秋水看他越来越激动,禁不住退后一步,怯怯的道:“我听说……那两种花……是由两位贵夫人种出来的。花的名字跟主人的名字一样……那两位夫人就叫‘虞美人’、‘念奴娇’……”

山伯急速问道:“她们都住在什么地方?”

秋水面色变得苍白,连连摆手道:“虞美人住在乌江岸边的西楚城,听说那里的人都很可怕,见了生人就喜欢生吞活剥,主人千万去不得!”

“念奴娇呢?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念夫人身份神秘,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住处。您可以去问公孙先生,或许他有些门路也未可知。”

第189节 虞美人,念奴娇

山伯急匆匆奔向前院,找到公孙起,当头便是一揖!

“先生救命啊!”

公孙起吃了一惊:“家主,发生什么事了?”

山伯又是一揖,叫道:“我要买花儿,请先生带我去!”

公孙起松一口气:“买花儿啊!干嘛这么紧张?是秋水姑娘让买的吗?”

山伯摇摇头,急速答道:“我要的不是普通的花!而是十分罕见的宝贝儿!并且必须今天拿到!”

“究竟是什么花啊?哪里有卖?马车早备好了,千里之内,转瞬即至!”

“两种奇花,一种叫‘虞美人’,一种叫‘念奴娇’,秋水说先生可能知道去处。”

公孙起遽然变色:“什么?一天之内要那两种稀世奇花?不可能,根本办不到!”

“我已经备好了金币,就算再大的价钱,也要买来!先生莫要推辞。”

公孙起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成的,那东西有钱也买不到!若是耐心等上三年五载,家主运气好的话,倒是有一丝可能。”

山伯双目放出热切的光芒,咬牙说道:“不论如何,我今天就要拿到!实在买不来,去抢也成!先生曾经说过,杀人放火也不怕,怎么现在倒畏缩了?”

公孙起苦笑道:“家主书生意气,想问题过于简单!你知道虞美人是什么人?念奴娇又有什么来历?”

山伯睁大了眼睛,尽力压抑激动的心情,说道:“我听秋水提起过,她说虞美人住在乌江岸边的西楚城,莫非与那西楚霸王有关?”

公孙起缓缓点头:“不错!虞美人就是虞姬!‘三军散尽旌旗倒,玉帐佳人坐中老,香魂夜逐剑光飞,轻血化为原上草。’正是虞姬颈中喷出的一腔热血,化作了鲜红如火的美人花,名之为‘虞美人’。”

山伯叹了口气,同时更增焦虑之感,道:“这么多年了,虞姬还留在冥界?那项羽呢?难道说也在那里?还有那美人花……想必被虞姬珍若性命,不肯轻易给我的了……有什么法子可以得到?”

公孙起道:“项羽一世英名,享誉天地之间!不但人界广为传扬,就连冥界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阎王嘉其神勇,准他建城于乌江之畔,连同八千江东弟子,拥兵自立,不受地狱管辖。虞姬就住在西楚城中,周围都是虎狼之师,守备森严。主人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

山伯心中郁闷,紧皱眉头道:“那么念奴娇呢?又有什么来历?先生打不过西楚霸王,总有办法对付念奴娇吧?”

公孙起“嘿嘿”笑道:“楚霸王不好对付,念奴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女子功力很高吗?”

“念奴娇不会武功。她是天下闻名的歌姬,对你笑一笑,就能让你失魂落魄;对你娇声说一句话,在你面前自称一句‘奴家’,能让你骨软筋麻,三月不知肉味!”

“这么说她练的是厉害的媚功了?先生阅人千万,在冥界修炼这么多年,难道说也怕抵不住诱惑?”

公孙起微微摇头:“念奴娇的歌舞天下一绝,就连佛法精湛的地藏王菩萨都不敢多看!何况是我!不过,她的媚功固然厉害,还不是我所畏惧的!我担心的是与她朝夕相处的人……那人也是天下闻名的高手,膂力不弱于西楚霸王……”

“竟有膂力堪比楚霸王的人?那人是谁?”

公孙起望他一眼,口中含混道:“其实……我也不怕那人!真正怕的,是他上面的人,那家伙手底下一大群人,个个不走正道,吃人不吐骨头……”

山伯听得糊涂:“先生说什么呢?你说的到底是谁?”

公孙起勉强笑了笑:“家主想知道,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实话告诉你,念奴娇生前大大有名,有着‘闭月羞花’之美!她身边那人也是叱诧风云的角色,名字唤作‘温侯吕布’!”

山伯呆了一呆,道:“吕布、貂蝉也在冥界?这是从何说起?”

公孙起笑道:“有何不可呢?我因为杀人太多,在阴间待了五百年了。而那西楚霸王和那温侯吕布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生前杀的人还少吗?”

山伯半信半疑:“吕布和貂蝉住在哪里?难道说也跟西楚霸王一般,在阴间拥兵自重?”

公孙起面现鄙夷之色:“姓吕的拜在黑山老妖门下,做了人家的义子!”

山伯皱了皱眉:“原来如此。这么说,先生是怕那黑山老妖了?老妖在冥界势力很大?”

“屹立冥界数千年,鬼卒冥官都不敢从黑山周遭两百里经过,你说他势力大不大?”说到这里,公孙起忍不住冷哼道:“其实也没啥了不起的!若有五千精兵,我可以横扫冥界,管他什么西楚霸王,温侯吕布,哪个是我的对手?可惜啊!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您今天要花,就算招兵买马也来不及了!”

山伯心中苦闷,叹道:“看来两大奇花都难到手。这可怎么办?”

“没法子,家主还是慢慢等待机会吧!”

山伯叫道:“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一种!否则我寝食难安,也不想继续修炼了!公孙先生,你说说看,若是二者取一,你愿碰西楚霸王,还是温侯吕布?”

公孙起左右一瞧,道:“你的意思是就咱俩去?”

山伯瞪大了眼睛:“除了咱俩还有谁?难道将秋水姑娘唤上?”

公孙起连连摆手:“不,不!一个弱女子,怎能带她去?”

山伯毅然道:“你若不敢去,我一个人去!”

公孙起眯起眼睛,沉声道:“若让我选的话,宁愿去会会项羽!”

“为何不是吕布?”

公孙起淡淡的道:“项羽虽然混蛋,还能称得上英雄二字!这么多年困在地底,都没有堕入魔道,与那吕布迥然不同,值得我去瞧瞧!再者,我听说八千江东子弟近年来走了不少,剩下的不到八百人了。人少城阔,或许有可乘之机。”

第190节 亚父范增

山伯不敢犹豫,催着公孙起套上马车赶路。

难得公孙起一代战神,做起御者来也似模似样,此时身着青衣,头戴小帽,一抖缰绳,四匹骏马顿时如飞龙般升在空中!

山伯坐在车厢里,撩起前面的窗帘,任凭风声呼啸,扑面而至,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

因为,他心里有一团火!

正是因为英台,他一向平静的心有些乱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帮英台找到那两种奇花!即使现在不去,将来也要去!早一天总比晚一天好。”

想到英台还在天界等玉碟飞回去,他感到愈发紧迫,丝毫都不能耽搁。

马车在空中疾驶,风驰电掣,将黑黑的松林,高低起伏的山峦,远远的甩在后面。

一路向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前面忽然现出一道幽深的峡谷。

谷中水平如镜,清澈见底,两岸山峦高耸,藤萝密布。

这时公孙起收紧了缰绳,令健马缓缓而行,坐在行辕上叫道:“快到了,前面就是西楚城了!”

山伯放眼望去,只见荒芜冷清的原野上终于有了人烟。

前方现出悠长的青石板路,临江而建的吊脚楼。

再远处,山势渐高,正有一座孤城悬在半山腰。

马车行在青石路上,发出“骨碌碌”的响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从吊脚楼里探出几颗毛茸茸的透露,贼眼溜溜的瞧着,却没人出来询问。

山伯看那些人身材单薄,面黄肌瘦,根本不像勇武之士,禁不住感到疑惑:“八千江东子弟,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

公孙起不以为意,笑道:“那哪是兵卒呢!只是依城而居的村民而已。他们想沾项羽的光而已,只为了求一分宁静。”

“为求宁静?看起来阴间也不太平啊!”

“那是自然!虽然天条上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其实呢?无论阳世,还是阴间,所有律法都有漏洞,待在法网中的,都是你我这般的老实人!”

“你我自投落网,怨得了谁?”山伯轻叹一声,问道:“在冥界,是不是十殿阎罗各辖一方?除此之外的中间地带都没人管?”

“冥界的疆域跟阳世一样大!郡、县、亭、伍,跟阳世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官府的力量十分有限,碰见穷凶极恶的人,想管也管不了。这些村民近城而居,靠着西楚霸王的威名,才没人过来打扰。”

说话间,马车行至城门前,公孙起勒住了缰绳。

抬头上望,只见城楼很高,上面站着三五个兵卒,看上去懒洋洋的,一点没有厮杀征战的精神。

看见车来,楼上的守兵动都没动,斜靠城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有什么事?”

公孙起跳下车辕,拱手道:“我家主人,二殿楚江王座下判官,有事求见西楚霸王,请兄弟通秉一声。”

守兵探头瞧了瞧,有气无力的道:“那你等着吧。”

公孙起转过身来,凑近车窗边,低声对山伯道:“家主想好说辞没有?等下见了楚霸王,可不要畏缩不前啊!”

山伯淡淡的道:“我虽是一介书生,却不惧狂野之人。只要心神端凝,堂堂正正,便可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公孙起翘起大指,赞道:“好,这才是我欣赏的汉子。”

时候不大,山城大门洞开!

一位身着银甲的青年将军出现在门内,头发乱得如一捆杂草,面无表情,神色阴冷,低喝道:“城主有令,来人请进!”

公孙起二话不说,驾起马车穿过城门。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没好面色,我也不必客气!”

这位战神虽多年没有领兵打仗,心里依然十分孤傲。

青年将军转过身躯,用手望前方一指,冷冷的道:“看见了吗?那座白楼,有人在那儿接待你们。”

公孙起点点头,一提缰绳催马前行。

城内很安静,宽宽的街道,众多的房屋,却没有什么人。

山伯心头暗喜:“看来公孙起所料不错,岁月不容情,项羽的八千子弟都快走光了。等会儿万一动起手来,也有了腾挪的地方。”

白楼前面站着一位头发灰白的老者,看见马车走过来,远远的打着招手,“哈哈”笑道:“难得通判至此,西楚城蓬荜生辉,快请入内一叙!”

山伯跳下马车,上前行礼道:“梁某不才,打扰前辈了!请问老先生贵姓?”

老者年约六旬,上下着一身青袍,一面打量来人,一面答道:“通判大人好年轻!年少有为,令人钦佩!至于老朽嘛,区区‘范增’是也。”

山伯睁大了眼睛,惊奇的道:“您老便是西楚霸王的‘亚父’范增?”

“不错,正是老朽。请入内奉茶。”

山伯一面走,一面赞叹:“在下听说,您当年摆下鸿门宴,力主宴席之中斩杀刘邦,那真是一计妙招!可惜最后给他逃了。”

范增面色微变,稀疏的眉毛禁不住跳动了一下:“唉!那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了!不提了!”说着微微提高了声音,似乎提起这事心里就上火。

走进屋中,三人坐定,仆从奉上茶来。

范增微微一笑:“我西楚城独立幽冥,不在官府管辖之内,楚江王派两位来,有什么事吗?”

山伯微微一怔,心道:“他以为我是阎王派来的,所以才敞开大门迎接我!”

当下站起身来躬身一揖,说道:“非为阎君,是我梁某有事,求上贵府来了。”

范增轻“哦”一声,面色略微淡了一些,问道:“梁先生有什么事?我西楚地远偏荒,恐怕帮不上您什么忙。”

山伯将心一横,直言道:“在下此来,只为奇花一朵,还求先生成全。”

闻听此言,范增面色变冷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公孙起,缓缓说道:“既然是奇花,那就是罕有之物!只在阎君寿诞,我西楚城才献花一束,以为贺礼。奇花得来不易,寻常的公侯将相都难见到。两位官居何品?实在对不住了。”

山伯面上有些发烧,忙道:“梁某愿高价购买!”

范增摇摇头:“我西楚城不缺钱财!”

山伯摸出两枚价值千万的金币,又掏出一把灵石放在桌上,陪笑道:“请先生帮忙!我真心希望能得到奇花,您看能否用什么东西交换也成。”

范增目注灵石,瞳孔微缩,既则望山伯一眼,面上颇有些为难,道:“要是三十年前,冲着这些东西,我可以作主,给您两三朵奇花。不过现在不成,您来得不巧,奇花眼看要绝迹了!”

山伯吃了一惊:“什么?要绝迹了?发生了什么事?”

范增叹道:“虞姬夫人心神憔悴,热血枯竭,无意培育奇花。那花儿原来有上百朵,如今只剩下三五株了!因此我实在不能给您,您还是请回吧!”

听说世间五大奇花之一,随时都可能灭绝,山伯怎肯就此离去?

若是现在走了,很可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那可是终生遗憾呢!

因此,他只能软磨硬泡,问道:“请问夫人为何心神憔悴,她是不是病了?”

范增不答,板起面孔道:“这与先生无关,您请回吧!”

山伯厚着脸皮苦苦相求:“没有奇花,在下就没命了!求先生帮忙!”

范增皱起眉头,面现厌恶之色,低喝道:“敬茶,送客!

山伯坐着没有动,苦着脸道:“得不到奇花,我没法回去。”

范增转头望着公孙起,冷声道:“这位小哥,快将令主人劝回去!不要伤了情面,大家都不好看。”

公孙起稳坐如钟,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见不到西楚霸王,我不回去!”

范增呆了一呆,面色遽然而变:“原来两位不是来求花的,而是登门惹事来了!哼哼,我西楚城多年沉寂,不宰别人,竟然给人欺上门来!老实告诉你,若非看梁先生有官职在身,早把你们轰出去了!”

山伯忙躬身道:“先生息怒!在下老实人,只为求得奇花,不敢多生事端。求您开个价,让我买一朵回去!”

范增怒道:“再多钱也不卖!看你像读书人,怎么一点道理也不懂?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先生原谅则个,我实在没别的法子。”

范增的面色越来越差!

转头看公孙起,却见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口中“嘿嘿”笑道:“范先生,求不到奇花,让我见见名震天下的楚霸王也成!”

山伯有些不解,悄悄拉了拉公孙起的衣服,低声道:“我们求人而来,别惹恼了人家!”

公孙起将手一抖,朗声笑道:“闻说项羽为人豪爽,喜交天下群豪,怎么今天躲起来了?”

范增勃然大怒,喝道:“龙且!钟离昧!速将来人叉将出去!”

房门忽然打开,“呼啦”一下外面进来两个精壮的汉子!其中一个正是发如乱草的青年将军,另一人年约四旬,头顶秃了一半!

青年将军低喝道:“龙且得令!”

说着冲进房门,双爪齐出,抓向公孙起的颈项!

另一人笑嘻嘻的走进来,缓缓逼向山伯。

第191节 虞姬欲绝

公孙起端坐不动,双眼放出咄咄精光,紧盯着龙且。

眼见双手袭至面门,他才倏然出手!

左掌伸开,状如虎爪,向上一翻,轻轻叼住对方的手腕。

龙且手腕被捉,当即大喝一声:“好!”

吐气开声,左手变爪为拳,路线不改,照着对方面门疾如流星就是一拳!

右手紧随其后,朝着心窝就来了!

在他看来,坐在椅子里的青衣人出掌绵软无力,根本不可能躲过这两拳!

没成想公孙起冷哼一声,叼住手腕的左掌骤然发力,仿佛铁箍一般,死死套住对方的腕脉!

龙且手一软,半边身子变得发麻,心里顿时就慌了,击出的右拳没了力气。

公孙起手掌向外一旋,然后朝里一带,便将龙且反关节拿住!

龙且身子矮了一截,恼羞成怒,脸成酱紫色,然而却无法挣脱开来!

他心里窝囊至极!

无论如何他都想不明白,怎么可能一招之下被人家擒住呢?

这时候,钟离昧慢腾腾的刚刚逼近山伯,还没来得及动手,转头一瞧,龙且被人家捉住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心中有些犹豫:“我是该就此停住回去救人呢?还是该先拿下面前弱不禁风的年轻人?”

范增虽然吃惊,却不忙乱。

他心中明白:“对方敢上门找茬,肯定有两把刷子!”

当下喝令钟离昧:“出手,拿人!”

随即向门口大叫:“项庄,周殷,快过来帮忙!”

门外一阵忙乱,呼啦啦跑进来十几人!

这边钟离昧已来到距离山伯三尺之处,面带狞笑:“小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敢到西楚城撒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公孙起眼见山伯瘦弱的身子连连后退,也不敢再犹豫下去,当即大喝一声:“且住!这位将军在我手里,你们还要不要了?”

范增眼见满屋子都是自己人,顿时心里安定了下来,冷哼道:“有种你就下手!”这边对部下一挥手:“上!不必伤他性命!留下一条胳膊,给他个教训就成了!”

公孙起身处乱军之中,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他在阳世征战多年,又在阴间修炼了五百年,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手了。他所担心的,只是无法在人群中护住山伯而已。

此时眼见山伯就要被钟离昧擒住,他心里禁不住埋怨:“我怎么带个书生出来?真是麻烦!唉!这位执拗的家主啊,真是太柔弱了!简直不像个男人!你……你倒是稍微支撑一阵子也好啊!只要给我盏茶功夫,就能控制大局了!”

梁山伯眼见被人逼到了墙角,退无所退,才想起曾经修炼过的般若神掌,还有那青灯佛影的功夫来。

看来他身为书生,生前的柔弱一时难以尽去,到了这弱肉强食的地方,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不愿硬拼,只是四面游走,口中问道:“公孙先生,你能支撑的住吗?”

公孙起见他从容闪过钟离昧的擒拿,身法进退有序,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既然来了,总得见过西楚霸王才走!嘿嘿,我只怕楚霸王出了事,没法出来见我们!”随即转头高叫:“范增,是不是这样啊?”

范增闻言又惊又怒:“快,快将他们拿下!”

山伯一面闪避,一面退向大门,口中叫道:“公孙先生,您再撑一会儿!屋里太挤,躲闪不开,我先出去转转!”

公孙起一手按住龙且,一手接下剩下几人的攻击,“哈哈”笑道:“家主你自己小心了!别要一时不慎,给人家砍了胳膊去!”

山伯“呵呵”轻笑,闪过钟离昧的拳掌,轻轻一个转身,从人缝里钻了出去,三步两步出了大门,纵身跳进停在门外的马车里。

抖手之间,他已经穿上了蝶衣!

等到钟离昧追到跟前,掀开车帘来捉人时,他已经从另一侧飞了出去!

钟离昧看着空空的车厢有些发呆,顷刻之间大叫起来:“姓梁的不见了!喂喂,谁看见他了?哎,对面过来的几个,见人没有?”

公孙起在屋里听见,禁不住“哈哈”笑起来,随口叫道:“我家主人乃是罕见的冥界隐者,功力通玄!他不愿跟你们交手,已经去找楚霸王了!哈哈!楚霸王,项羽!你倒是出来呀!”

范增大叫:“先将他捉住!再派几个人去找姓梁的!”

一时间,屋里屋外鸡飞狗跳!

却说山伯化成一个黄豆大小的蝴蝶,在西楚城上空盘旋,飞高走低,穿梁过户,去找那世所罕见的奇花。

他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那“虞美人”,得不到花儿,怎肯善罢甘休!

然而他飞了好大一阵,都没看见奇花的影子。

山伯心中焦躁:“奇怪,诺大的西楚城,都被我看一遍了,怎么没有花?虞姬呢?她住在哪里?”

西楚城依山而建,后面有一个狭长的山谷。

山伯在城中飞了一圈,便向山谷飞去。

才到谷口,就听见奇怪的声音,似狮吼,似龙吟,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进入谷中,向里飞了里许,看见一个白石垒成的房子。

远远望去,房前似乎有人。

飞近看时,却是一个女子背对谷口站在哪里。

那女子身披火红色的斗篷,红得仿佛石榴花,又似殷红的鲜血!

头扎云髻,乌发蝉鬓,火红的斗篷随风飘舞,不时现出曼妙的身材,婷婷的腰肢。

“这人是谁?难道就是虞姬?”山伯感到奇怪,“她不在城里待着,跑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干嘛?难道被项羽打入冷宫了?”

转到侧面,山伯禁不住吃了一惊!

因为那女子的面前有块小小的花圃,生着一些尺许高的花儿,大都叶落枝枯了,只有她站着的地方,还有三四株正在绽放。看那火红的花朵,跟她身上斗篷的颜色一样。

山伯心中砰砰的跳:“那就是虞美人!就是我要的花!站在那里的非是别人,正是虞姬了!呀,只有她一个人在,我要是强行抢夺,没有抢不到的道理!”

然而当他抬头去看那站着的女子时,心里禁不住沉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吹弹得破的俏脸,不施朱粉,但却芳华绝代;丹唇皓齿,瑰姿艳逸,然而却满脸愁苦,明眸含泪。泪水扑簌簌落下来,恰好落在展开的花瓣中,分不出哪是花蜜,哪是眼泪!

美人伤情,含泪对花!

看她那愁聚的眉峰,就能让人心痛!

看她面颊上滚落的泪滴,就能让人心碎!

山伯心中难受得很!

在这样伤心欲绝的美女面前,他怎能冒然劫掠呢?

他是一个书生,不是一个强盗,虽然英年早逝让他的性格改变了许多,但还做不出那样没有人性的事!

面对这样的愁苦伤心的人儿,即使是冒然现身,打扰了对方,就够唐突的了!又怎能苦苦哀求,夺取人家心血的结晶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能这样做!”

可是,为了英台,他又不能就此离去!

“怎么办?怎么办?”

山伯在心里愁肠百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谷内虎啸龙吟的声音更加响了!伴随着啪啪的击打声,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第192节 疯了的项羽

山伯心中疑惑:“听那啪啪响声,好似有人在谷底练拳,究竟会是谁呢?难道会是项羽?”

“若不是项羽,虞姬怎么会站在这里?”

“可是,项羽练功,虞姬应该高兴才是,她为何显得那样的无奈,那样的愁苦无依?”

他不肯当着虞姬的面用强。

他想:“就算取花,也要等虞姬离开才动手。”

可是等了一会儿,虞姬始终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没有一丝想要离去的意思。

山伯无奈,只好决定先去谷底瞧瞧。

峡谷很长,越往里越窄,嘶吼的声音越发响亮。

听在耳中,能让人心中悸动,生出畏惧的感觉。

大约飞了五六里,终于来到尽头。

映入山伯眼帘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汉子,有着一张粗线条的脸庞,皮肤微黑,下巴阔大。那高傲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著,从嘴角的微涡起,两条疲倦的皱纹深深地切过两腮,一直延长到下颔。

他的头发很长,乱蓬蓬的,一直披散到肩部。

他的眉毛又浓又粗,双眼圆睁,满布血丝!整个人似乎处于癫狂之中!

只见他一拳又一拳击打在坚硬的岩石上,拳拳入石,火花四溅,一拳下去,就有无数碎石从岩壁上滚下来!

山伯看得吃惊:“老天!那长长的峡谷,竟然是这人徒手硬生生开出来的!”

停了片刻,只见这人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每击一次,都要发出震耳的吼声!

“刘季,纳命来!”

“卑鄙小人,不要走,吃我一拳!”

“我与你鸿沟结盟,你却背信弃义,打死你这个贼子!”

山伯心想:“刘季是谁?好像是汉高祖刘邦的名字。没想到时隔多年,这段冤仇还没能化解开!眼前这人应该就是项羽了,看他双眼通红、怒气填膺的样子,分明是已经疯了!”

山伯熟读《汉书》,对这段往事还是比较了解的。

项羽这人性子直,没有刘邦那么多花花肠子。

当初鸿沟结盟,项羽本该留下刘邦的父亲与妻儿为人质,直到退到安全地带再放他们回去。然而项羽轻率的以为刘邦是正人君子,结盟后立即放了刘父及妻儿,使刘邦再无后顾之忧。奸诈无比的刘邦岂肯放虎归山,乘项羽毫无防备突然袭击,撕毁盟约,一举消灭了项羽。

在这件事情上,项羽确实被人家耍了!

项羽恼怒的,还有那鸿门宴上!若是听从范增的吩咐,一刀将刘邦砍了,哪有后来的事?“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却背信弃义,置我于死地!”

项羽觉得自己冤枉呐!哪怕是做了鬼,都无法排解心中的怨恨!恨不得捉住刘邦一顿爆揍,打他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才能解气!

可是那刘邦早早就投胎了,连个报仇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项羽解不开心结,再加上常年困在地底,最后终于还是疯了!

山伯看了微微摇头,心道:“这家伙疯不疯,本来跟我没关系。可是虞姬之所以伤心,就是因为他疯了的缘故!我不忍劫掠奇花,是不想让虞姬雪上加霜,悲痛欲绝。换句话说,我如果想安虞姬的心,只有将项羽从疯狂中拉出来!可是项羽是什么人?临死之前还能唱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绝响,他是何等的自傲!又怎肯听我这文弱书生的话?”

略一沉吟:“若有公孙先生在,我与他齐心协力,或许有法子克制项羽!”

“公孙先生呢?怎么还没有过来?难道被人家捉住了?”

正想回头去找,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家主,你躲在哪儿呢?若还有口气的话,就吱一声啊!”

山伯大喜过望,匆忙飞出数十丈外,高声叫道:“公孙先生,我在这里!”说话间脱下了蝶衣,恢复本来形象。

只是片刻功夫,公孙起就赶了过来!

经过一番激战,他身上倒没怎么受伤,只是衣服被人家撕得破破烂烂,仿佛乞丐一般。

看见梁山伯,公孙起哈哈大笑:“家主好本领!竟给你跑这儿来了!”

山伯赞道:“先生你也不错嘛!四员大将都困不住你,我看你的功力,不在楚霸王之下了!”

公孙起笑道:“霸王活着的时候,我是决计打不过的!他现在做了鬼,神气丧失了大半,我倒想跟他较量较量!”说着将嘴一努,“那疯子就是项羽?家主想拿他怎么办?”

山伯道:“先生还有气力否?”

公孙起摇了摇臂膀,笑道:“刚才对付几个小鬼,有什么费力气的?说吧,你是想试试项羽的功夫?”

“我在想,先生以拳脚相搏,我以言语相激,齐心协力,或许能克制他的癫狂。”

公孙起瞧着项羽出拳的气势,心中忽然有些犹豫:“西楚霸王果然非同凡响,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山伯道:“先生只要能支撑一会儿,让项羽清醒些就成了!”

“好!我们上去!”

公孙起大步流星走了过去,口中喝道:“姓项的休要猖狂!武安君白起在此!可敢过来与我一战?”

项羽听见响声,立时呆了一呆,顷刻间双目尽赤,口中大叫道:“刘季!你竟然受死来了!哈哈!”势如猛虎,骤然扑了过去!

公孙起只觉得一阵罡风吹过,面上仿佛如刀刮的一般。

于此同时,心中的狂傲忽然勃发开来,他将真气骤然之间提至十成,全力迎了上去!

两股力道击在一处,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山伯耳朵嗡嗡作响。

再看两人,公孙起被振开三尺!

项羽则兀立当场!

项羽微微一愣,只觉得多年没见过这种场面,迷迷糊糊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一些。

他目瞪对方,深吸一口气,上前又是一道劈山掌力!

公孙起知道自己的力道还是弱了一些,当下不敢硬拼,只用了八成力道迎上去!

一声巨响过后,项羽冲前三尺,公孙起却被振至丈许之外!

项羽气势如虹,一拳接一拳的击出。

公孙起刚柔相济,每一拳都接了下来!

不过,他每出一招便退后数步,缓缓向谷口退去。

山伯见公孙起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站在两三丈外叫道:“项羽!你这刚愎自用,暴虐残酷的小人,怎么有脸留在这里?”

“什么?”项羽呆了一呆,登时出拳缓了下来。

山伯又道:“你号称勇冠三军,力能拔山举鼎,却打不过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阵的刘邦!四十万精兵被你白白浪费!打不过人家十万人马!到手的江山被你输出去,就连千娇百媚的虞姬也被你害死了!你这无能无耻之徒,还好意思说人家背信弃义!”

项羽皱紧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面现痛苦之色,击出的双拳便没了力道!

公孙起见机行事,骤然将功力加强了几分,一掌将项羽拍退了半步!

项羽低头看看脚下,霎时之间面皮紫胀,吐气开声,连着击出三拳。

可是公孙起却已经退了开去,距离既远,接在手里虽仍是“啪啪”作响,却没了伤害。

第193节 情难了,仇难忘

山伯滔滔不绝,厉声喝斥:“起兵之时,你文有范增,武有韩信,麾下将领多如牛毛!可是你不听人言,短短几年功夫,就落个分崩离析,手下大将一个个离你而去,就连自己的叔父项伯都投降了刘邦!这都是你嫉贤妒能,自命不凡的缘故!”

项羽气得哇哇暴叫,手脚并用,疯狂进攻,可是又不能将公孙起怎么样。

公孙起越打越轻松,仿佛棉花糖一般黏住了项羽,甩又甩不开,打又打不烂。

山伯接着斥责:“项羽!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就是因为你太狂妄了!你眼中只有自己,不知道尊重人!看看你唱的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显得多么的浮躁,多么的张狂!你真能拔得起山来?我不信!你拔一个给我瞧瞧!回头看看这条峡谷,你花了这么多年才开出几里路,怎么不使出拔山的气概来?”

公孙起咧了咧嘴,心道:“这些话说得够刻薄的!家主骂起人来,也挺地道的嘛!”

他却不知山伯本性宅心仁厚,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为了敲打项羽,他才不得不如此。

因为项羽这人十分自负,向来听不得逆耳之言。

多少年来,项羽从未听过别人这样喝斥自己,乍听之际,自然是暴跳如雷!

他心中的怒火急需纾解,仿佛滔滔江水,蓄积在高原大湖之中,越积越多,一定要找到下泄的地方。

所幸还有公孙起在,将他劈山开石的掌力全部接下来,也使他的怒火消减了不少。

山伯略为缓和了一口气,接着又道:“你看人家刘邦,一曲《大风歌》,唱得多么的潇洒!‘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人家是‘安得猛士’、求贤若渴,盼望天下英雄为我所用,多么的感人肺腑!就凭这种态度,也比你高明得多!你只是孤家寡人,凭什么跟人家争?”

一连拆了数百招,项羽淤积在心中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

山伯的话也不像刚才那么尖酸,听在耳中,似乎有几分道理。

不知不觉,项羽的神智清醒了一半,手底的攻势开始变得有序起来。

山伯见公孙起被对方一拳打了个趔趄,心里有些着急:“这楚霸王要真是醒过来,还真难对付呢!”

当下他不敢怠慢,进一步放缓了语气道:“楚霸王一代人杰,可惜却不善领兵,不懂诡诈之道,如何能是张良、韩信的对手?那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韩信精通兵法,统百万兵士,战必胜,攻必取。而您全凭个人膂力,焉能不败!”

这话有理有据,听得顺耳多了!

项羽的神智更加清醒,看看跟自己交手的人,似乎长得跟刘邦不一样!

“你是谁?”打着打着,他忽然收了手,双眼斜睨着问道。

公孙起正感到吃紧,闻言朗声大笑:“你问我吗?我乃秦国大将白起是也!长平一战,坑敌四十万!若论征战沙场,可以做你的师傅!”

项羽重瞳骤缩,失声道:“秦将白起?你我相差百年,怎会相逢于此?我灭了秦国,你是来找我算帐的?”

公孙起哑然失笑:“算什么账?你睁眼看看,现在何处?”

项羽转头四顾:“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汉军……都撤走了?刘邦呢?”

山伯笑道:“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你现在处于幽冥世界!仔细想想,你的西楚城,你的虞姬夫人,还有你的八千江东子弟……”

“虞姬……虞姬……”项羽面色变了变,终于想起一些事情,当即猛地一顿足,拔腿往谷口跑去。

山伯与公孙起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意外。

项羽的神智是清醒了,可是他连交代一声都没有!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清醒的霸王比疯狂时更加可怕!

此时还在西楚城的范围内,若是项羽下令拦截,还真是有些麻烦。

山伯固然不怕,公孙起却未必跑得出去。

前面他已经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跟项羽添油加醋,就更不好玩了。

再说,就算两个人都跑了,还有马车留在城里。

那几匹马都是公孙起精心挑选出来的,要是就此放弃,总是觉得不爽。

两人在当地站了一会儿,待项羽奔出里许,才悄悄跟在后面,向谷口走去。

这时候,虞姬还呆呆的站在石屋前,低头对着虞美人花,心中愁苦,连项羽沉重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项羽看见虞姬,心里怦怦的跳:“她还在这儿,她还等着我!多少年了?我当初领她过来,说是来这儿练功,谁知练着练着就迷糊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顺手抱起了虞姬,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口中温柔的呼唤:“虞姬,你瘦了!”

虞姬挣扎了一下,抬头看见是他,顿时便浑身发软,双眼泪如泉涌,只叫了一声‘大王’,便一下子晕了过去!

项羽心中懊悔,抱紧虞姬冲出谷口,口中大喊:“范增,你快出来!虞夫人晕倒了!”

等到山伯来到石屋跟前时,早已看不见项羽的影子!

他望着花圃中仅存的三朵虞美人,心道:“既然人不在,我就不客气了!不告而取,虽然与礼不合,也是情非得已,就请虞姬娘娘多包涵吧!

当下探手摘下一朵血红的奇花,放入白色玉碟腰间的口袋里。

公孙起从旁看见,心中感到惊奇,然而却没有多问。

山伯抬腿将要迈步,可是又停了下来。

他弯腰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梁山伯失礼,借奇花一朵!请恕罪!”

写完之后,还想放两个面值千万的金币在那儿。

谁知刚拿出金币,却被公孙起劈手抢了去!

“家主!你帮她救醒项羽,已经是莫大的人情了!还要怎地?你要是钱多,为何不送给我?这钱算我的了!我拿去招兵买马,过过瘾也好!”

山伯笑道:“送给你没问题,招兵买马还是省省吧!若是阎王误会你造反,就添了一宗罪孽!”

终于得到奇花一朵,他心里舒畅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走了一阵,两人来到西楚城中。

此时,虞姬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正软软的斜靠在项羽的臂弯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

项羽一手拦住虞姬的纤腰,一手施救倒在地上的人。

那些人东倒西歪,都被公孙起拿住了筋脉穴道,一时半会动不了身。

龙且一脸苦相,骂骂咧咧。

范增则面上带笑,坐在椅子上,十分欣慰的望着项羽。

看见公孙起走过来,龙且怒气冲天,想上去动手。

范增一把拉住了他,紧走几步迈出门槛,迎上山伯便是当头一揖,低声道:“老朽误解了两位的好意,实在对不住!感谢你们将霸王……救醒……”说到‘救醒’两个字,他的声音降得极低,还偷偷回望了一眼,似乎怕丢了项羽的面子。

山伯正要说两句客套话,却听范增又低声道:“两位还是快些走吧。大恩不言谢,容后报答。”

大事已成,山伯也不想节外生枝,闻言点点头,恰没声息的登上马车。

公孙起跳上车辕,轻轻抖了抖缰绳,马车便开始启动了。

正在这时,一直低头救人的项羽忽然站了起来,揽着虞姬纵身跳出来,倏然挡在马车之前!

四匹健马,竟被他单手挽住!

山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霸王意欲何为?”

项羽面上红潮已经退了大半,换上一层青紫色,嘿嘿笑道:“两位打伤西楚城多人,就想这么走了?”

公孙起面容一整,冷声道:“不走怎么着?难道说霸王想请客?”

项羽重重的哼了一声:“请你吃一顿板子!”

虞姬感激的望着马车中人,轻轻拉了拉项羽的衣襟,柔声道:“大王,不要……还是放他们离去吧!”

范增也劝道:“霸王,不可!不能恩将仇报!”

项羽执拗的道:“我说不能放,就不能放!赶车的家伙可以走,坐车的小白脸却不准走!刚才死命的挖苦我,他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

山伯凝视着他,口气淡淡的道:“霸王若记住我说的‘宽以待人’的话,就该放我离去。”

项羽面无表情的摇头:“我咽不下这口气!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你别想走了!”

山伯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沉声道:“什么事?”

项羽向周围一摆手:“退下!都给我退下!”

围观众人呼啦啦退出十丈开外。只有虞姬还留在当场。

山伯有些奇怪,不知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只听项羽道:“阁下既然是五品判官,就能轻而易举帮我一个忙。你只要翻开生死簿,帮我看看刘邦几时投的胎,生在哪个郡县就成了。”

山伯哭笑不得:“霸王!你怎么还想不开?喝了孟婆茶,过了生死河,一切前世的恩怨全都抹掉了!刘邦已是新人,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呢?”

项羽缓缓摇头,神情坚定的道:“不成!解不开这个心结,我无法开始新的生活。”

山伯轻轻一叹,不由得想起取了狐妻的杜预来。

杜预苦等狐妻四十年,等着她转世投胎!

情深难解啊!

仇若深了,也不好解吗?

就见项羽抓住缰绳轻轻抖了一下,道:“梁先生帮我这个忙,我西楚城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山伯微微摇头。

公孙起却抢着道:“什么好处?”

项羽瞪他一眼:“这是给梁先生的,你得到也没有用!”

听他这么说,山伯禁不住有些好奇。

项羽又道:“梁先生心志虽坚,无奈身子太柔弱了!缺乏一股阳刚之气!我有套练气的法门,端的与众不同!梁先生若能练成,虽不说力拔山兮气盖世,却也能脱胎换骨,举重若轻。”

虞姬口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山伯心想:“霸王气势不凡,说不定他的功法真有些门道呢。据说精、气、神、魂是一体的,我若能练气有成,也能大大加速修炼的进程。再者说,那刘邦做了一辈子皇帝,享了多年的福,若是见了穷凶极恶的项羽,不知会出现什么有趣的事。”

公孙起偷偷向他点头,意思是说这个交换不亏。

沉吟片刻,山伯低声道:“泄露天机,罪过不小。霸王莫要声张,待我见机行事!”

项羽“哈哈”大笑,将手一松:“两位好走,不送了!”

第194节 关羽斩貂蝉

第194节

关羽斩貂蝉

出了西楚城,山伯不想就这样回府。

公孙起正待催马疾驶,却听身后传来叫声:“先生,且住!”

“吁!”他连忙勒住缰绳,回头问道:“家主想往哪里去?”

山伯笑道:“两种奇花,只得其一,还有一种没拿到呢!”

公孙起吃了一惊:“你还想要‘念奴娇’?那可不行!”

“为何不行?先生连西楚霸王都不怕,难道惧那温侯吕布?”

公孙起摇头:“不一样!”

“有何不同?”

“楚霸王是鬼,吕温侯是妖!”

山伯心感奇怪:“吕布怎么会是妖呢?”

公孙起哼了一声:“他拜在黑山老妖门下,早已脱去鬼身,修成妖气了!”

“先生甘心承认打不过他?”

“打不过就打不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天下高手多的是,我们只算是鬼中英豪,处于修真最底层,有什么可骄傲的?”

山伯挖空心思想说服对方:“先生帮我指路,我不与吕布交手,偷偷溜进去采花成不成?”

“不成!”公孙起神情严肃的道:“我听说吕布住在大黑山云雾峰,那里是黑山老妖的地盘,周围地网密布,机关重重。再加上老妖功力深不可测,只要有生人进入周围三十里内,都逃不过他灵敏的嗅觉!你还是别去地好!”

山伯呆了一呆。想起当年在西湖岸边的密林中,与英台一起面对乔三娘等人的情景,那是一种无法排解的压力,阴森恐怖,无所遁形,想想就令人害怕。

他心里还有些不甘,问道:“黑山老妖有那么强?难道说冥界就没人克制他了?”

公孙起道:“那里不光有老妖一个人。还有一大群妖魔呢!高手不知凡几!”

“一大群?”

公孙起点点头:“家主是否听说过,冥界有‘南赤水、北黑山’之说?”

山伯不解其意:“你说说。什么意思?”

公孙起解释道:“南赤水,是说方圆百里的赤水河谷,有一座五千年不倒的魔城,里面住着个赤水老魔,功力深不可测;北黑山是指大黑山周遭七十二峰,以黑山老妖为首,门下聚集了无数的妖精。这两大魔头法力通天。都将驻地修得十分坚固,可以说固若金汤。非止如此,他们还各自开辟了通往阳界地秘道。可以这么说,多年以来,几乎所有修魔的阴魂都是从他们那里逃出生天地!”

山伯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问道:“难道阎王就不管吗?任他们胡作非为?”

公孙起冷笑道:“十殿阎罗自然想铲除妖邪,可是调动数十万冥军,征战几十年也无法凑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对付这样的强敌,阎王也没有办法,最后竟然达成妥协,给二人各自划定百里疆域,只要他们不出来闹事,就随他们去了!”

山伯觉得难以置信。辩道:“楚江王曾言,他既是冥界王爷,也是七品天仙,怎么会管不了两个小妖呢?”

公孙起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两魔身后还有更高明的靠山吧。”

山伯思索片刻,盗花之心依旧不死,再劝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生连试都没试过,怎知就不成呢?你将地点告诉我,让我前去瞧瞧!”

公孙起瞪他一眼,怒道:“我说了不成!胜算极小!‘为将之道。多算多胜。少算少胜,而况于无算乎?’打仗不是冒险。没有准备的仗绝不能打!你这么执拗,是不是想学楚霸王自刎乌江啊?”

山伯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公孙起见他住了口,也不想再啰嗦下去,当即一抖缰绳,纵马疾驰回府!

一路无话,眼看进了冥月城,他才放缓了车速,“嘿嘿”笑道:“家主莫怪我不肯出力,我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还有一层顾虑,你道为何?”

山伯知道短期内是去不成了,轻叹一口气:“为什么?”

“那貂蝉国色天香,论美貌犹在虞姬之上。尤其她练的魅惑功夫,经过这么多年的潜修,肯定又有了突破,我怕家主你顶不住!”

山伯没好气的道:“你见过她吗?尝过她颠倒终生地滋味?”

公孙起道:“我虽然没亲自尝试,却听不少人提起过。家主若是不怪,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讲吧。”

“三十年前,我在铜斧小地狱受苦时,认识一个人,自称是关羽手下的心腹小校。他跟我说了一件事:吕布被捉时,貂蝉也同时被擒。曹操亲自监斩,白门楼前将吕布一刀两断。可是随后在斩貂蝉时却遇到很大的麻烦。你道为何?那貂蝉有倾城倾国之貌,对刽子手笑一笑,刽子手骨头都酥了!哪还能提起刀来呢!曹操连换数人,数人晕倒不起!命手下大将上去,结果还是不行,就连徐晃、张辽都败下阵来,纷纷摇头:‘我下不了手啊!’曹操无奈,最后请关公操刀。关公手提青龙偃月刀,却不敢即刻上前,而是命人将貂蝉移至烈日之下,暴晒良久之后,待其容貌干枯,才去动手的!”

山伯听得不忍,喝斥道:“这是从何说起!貂蝉一代才女,哪能受这种苦?再说,曹操虽是枭雄,却也胸襟宽广,未必会跟一个弱女子过不去!”

公孙起将手一摊:“我只是听人这么说,当不得真!不过那貂蝉练有绝世媚功,却不可等闲视之,家主小心了!”

说完这番话,马车刚好来到府门前。

山伯不再多说,跳下马车向内宅奔去。

匆匆跟秋水打个招呼,快步上楼,来到书房之内。

提起笔来,思如泉涌,情如滔滔江水,倾注在宣纸之中。

片刻功夫,已是千言万语!万语千言!

可是千言万语依旧诉不完他心中的爱恋!

他微微摇头,放下笔来,将书信小心折好,塞在白色玉碟的口袋中。

手捧玉碟,他在心中默念:“好风凭借力,送汝上青云!玉碟啊玉碟,能不能将信物带到天上,可就全靠你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嗤:“哼!我既然来得了,就能回得去!本来还想替祝姑娘说你几句,不过看你这么用心,就不跟你计较了!”

山伯点头诺诺:“是是!您多包涵,您辛苦了!”

说话间,玉碟陡然活了过来,展开双翅,在梁间绕了一圈,然后迅速穿窗而去。

第195节 寄语青娥伴,早求仙

第195节

寄语青娥伴,早求仙

“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雪肌鸾镜里,琪树凤楼前。寄语青娥伴,早求仙。”

身着白色霓裳霞衣,身材纤纤、面容娇媚的许飞琼端端正正坐在上清境琼华宫中,面无表情,神色肃然,目光从众婢子面前掠过,沉声道:“半年光阴,转瞬就溜走了!你们的功力都提高了多少?”

婢子们一个个低下了头,没有人敢主动上前回话。

“‘芙蓉’入我门下最早,你先说说看。”

一个体型丰腴的女孩闻言挺起胸脯,颇有些得意的道:“婢子泥丸宫中增加了五百点神丹。”

许飞琼摇头叹了口气:“你在神仙榜上的排名不升反降,上次是十万三千名,现在成了十万五千,这样下去可不成!”

听了这话,“芙蓉”将挺起的胸缩了回去,怯怯的道:“嗯,我……知道了。”

“‘百合’,你怎么样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抬起头来,答道:“婢子增加了七百点神丹。”

许飞琼严肃的脸上露出些微笑容:“不错!你在神仙榜上的排名比上次进步了九千位,排在二十二万八千,很好!还要继续努力啊!”

“百合”得到夸赞,当即笑逐颜开,敛衽行礼道:“是!婢子明白!”

“‘木香’,你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婢子刚刚进入神界,排名两百三十三万。”

“不行!不行!你地修炼太慢了!”

许飞琼一个个点名。一口气问了十几个,各有褒贬,贬斥的多,获得褒扬的极少。

她终于问到最后一个:“‘葳蕤’,你入我门下最晚,半年以来,有何进展?”

一个腰肢极为纤细的女孩娇滴滴的答道:“婢子的泥丸宫太小了。进境很慢很慢,只增加了

十八点神丹。”

许飞琼却笑了笑。鼓励道:“练功要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你的修为还在仙界第三重,神仙榜上没有排名,不过也不要急!慢慢来,总会升入神界地!”

“葳蕤”听得心花怒放,激动得面色绯红。连忙行礼道:“谢主人宽慰!”

许飞琼转头看了看远处正在擦拭桌椅的祝英台,将手一招:“先别忙了,过来让我瞧瞧。”

英台放下手中云锦织成地抹布,快步走过来,轻声道:“主人有何吩咐?”

许飞琼手指勾了勾:“靠近一些!让我看看你近来的修炼是否顺利。”

英台心中怯怯,可是又不得不过去。

许飞琼伸出皓腕,搭在英台的脉门。

片刻之间,她的面色忽然沉了下去:“怎么回事?两个月前你就积累了一百阳神。怎么现在却空空如也?积累的阳神到哪里去了?”

英台快速摇头:“婢子不知道,不清楚。”

许飞琼睁大凤目凝视着她,厉声喝斥道:“你都做了什么?平日里,我跟大家说了多少回!你都没有听见吗?修仙就是要养精蓄锐,克制本心,绝不能自我放纵!否则多日修炼。一朝就费了!你这么不知自重,太让我失望了!”

英台低下了头,泪水在眼中打转。

众婢纷纷摇头,面露不屑之色。

许飞琼大怒不已:“我看你平日知书达理,是个乖巧的孩子,才许你三年之约,只要你能修够千点阳神,进入仙界的门槛,就收你入门,传你正宗地修神大法。可是你呢?不知检点。自我放纵。连辛苦修炼的阳神也弄丢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是甘心做一辈子鬼婢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英台被她训得面红耳赤,然而却无法辩解!同时,她还要忍受众婢子别样的目光,心中感到难受之极。

许飞琼凤目圆睁,手指几乎点在英台的面上,大声喝斥道:“我对你太失望了!你自己浪费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怪我无情!哼哼!我现在只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半年之内修不满五百点阳神的话,你就去太清境伺候别人吧!”

众婢纷纷摇头,心想“这人算完了”!

十点阳神相当于一点神丹,五百点阳神等于五十点神丹,这在小仙“葳蕤”眼中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落在一个鬼婢身上,又怎么可能完成呢?

被贬到太清境,那是大大的降低了一层!

英台心中十分委屈,只感到憋闷得很,几乎喘不过气来,浑身颤抖个不停。

许飞琼看众女流露出幸灾乐祸地神色,忍不住柳眉一竖,怒道:“你们得意什么!从今以后,我要采取新的制度!凡是修炼进境缓慢,神仙榜上不升反降的,一律受罚!扣除应得的神丹币!连罚三次者,逐出琼华宫!”

众婢女颜色大变,个个心惊胆颤!

“啊?主人,好难呐……”

许飞琼仍感到不解气,沉声道:“知道为什么催你们紧着练功吗?我虽是玉清天神,位居神仙榜三百二十位,也是跟你们一样,一步步从婢子做起来的!我们王母六婢,董双成,王子登,婉凌华,范成君,段安香,再加上我,当年就互相不服,暗地里拼争激烈,直到今天,大家还在互相攀比!你们在神仙榜上排名落后,自己不觉得丢人!我真替你们着急啊!丢的是我许飞琼地面子!你们这些……傻瓜,明白了吗?”

众婢子连连点头,齐声道:“知道了,主人!我们一定好好修炼!”

许飞琼的怒气终于缓和了下来,转头望了英台一眼,见她还在无声的抽泣,心中也有些不忍,说道:“你是阴魂之体,神气不足,心志不够坚定,偶尔犯错也可以理解,不过可一不可再!我这里有一卷教人如何‘凝神定志’的书,可以给你瞧瞧。不过,我说过的话不会更改,半年之后,你若是修不够五百点阳神,就必须离开琼华宫了!”

英台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她,轻声问道:“离开这里,就要回下界了吗?”

许飞琼以为她不想离开天界,随口说道:“回不去!大家都很忙,没人送你!太清境的赤松子、雷震子老早就说了,想要一名鬼婢,你若不思进取,只有去他们那里了!”

英台心中一寒,想到要去侍候那些性格怪癖的道人,就感到莫名的恐惧。

第196节 苦中苦,人上人

第196节

苦中苦,人上人

许飞琼看了英台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潢。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你能坐上仙车凤驾,以鬼身来到天界,是你莫大的福分!这机会是别人做梦也得不到的!你若是再不珍惜,那可是暴殄天物了!”

英台低了头,没有说话,心道:“早知上天为婢,又要与山伯分离,我就不来了!我宁愿回到七襄鬼市,宁愿坐在那宁静的小楼中!只要能远远的看到山伯的身影,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许飞琼看她一直无动于衷,心中有些着恼,低斥道:“你这孩子,看起来有几分灵性的,怎么就不开窍呢?这上清境是多好的修仙宝地啊!你处在上清罡风环绕之中,享受着诸般灵气的滋养,没有天劫,无灾无难!在这里修仙,可比太清境快两三倍!比下界的十洲三岛快十倍!更比那人间、鬼市快百倍不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你咋不知道珍惜呢?哎!你让我怎么说你?”

英台将头垂得很低,此时此刻,心里比对方还要苦闷,暗道:“我练的是‘化蝶大法’,却被这上清罡风逼得不能出门采花,纵然有再丰富的灵气,对我有什么用?我要能出去采花,功力进境肯定加快很多!”

许飞琼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微微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唉!修仙本是个人的事,别人地劝勉都没有用。我也只能说这么多。听不听在你自己!”

英台感受到她话中的惋惜,忽然之间心生感动,急忙抬起头来,低声回应道:“我晓得了,主人!”

许飞琼点点头,目光在众婢子脸上掠过,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每个人的资质是不一样的!或许。我对你们的要求太高了!修仙之路无比漫长,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得通。整个宇宙无数生灵。总人口不下百万亿,最终修成小仙的不到三千万,修至神界的不过两百五十万,能达到三清境地才只有五万人!像我这般能达到玉清境的,仅有极少地一千人而已!可是整个宇宙,不是由百万亿民众决定的!而是由这修为最高的一千人决定的!这一千人坐在凌霄宝殿,商量天下大事。三言两语就定了下界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众女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无不凝神注视着许飞琼,面现惊奇之色。

许飞琼却不愿将话题扯得太远,望着众女道:“你们该知道修仙的好处!仙家三十六重境界,随着境界一层又一层的提升,你就有了更大地自由!你可以上天入地,可以远离生死,可以予取予求!只要不触犯天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中的好处说也说不完!”

众婢女受到鼓舞,一个个心情激动,频频点头不已。

入门最早的“芙蓉”姐姐再度挺起傲人的胸部,振臂高呼道:“主人说的是!我只要再努力一把,就能进入神仙榜十万名内了!距离三清天神……嘻嘻……也不远了!”

许飞琼板着的面孔忽然松弛了一些。她似乎被芙蓉的话逗乐了。忍不住轻“哼”一声道:“修仙之路不进反退,大家你追我赶,修得慢了都不成!照你这种速度,再过十万年也进不了太清境!”

芙蓉将身子缩了缩,口中“咯咯”轻笑,:“主人,您不要这么说嘛!我抓紧练就是了。不吃不喝也要炼成!”

说了那么多,许飞琼似乎颇有感触,稍停片刻又道:“不瞒你们说,我当年以婢子之身。修至玉清天神。其中吃了多少的苦?你们能想象吗?不是每个主人都好说话!我对你们已经够好了!”

言下之意,当年王母可不是好侍候地!为了讨她的欢心。我可是用尽了各种方法!

十几个婢女七嘴八舌的回话:“主人待我们亲如姊妹,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们遇到最好的主人!”

“主人催我们练功,也是为我们好!只怪我们自己不上心,辜负了您的期望!”

许飞琼冷声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们看我,当年虽然苦,现在不是修成正果了嘛?我和段安香、婉凌华等人,昔为王母六婢,今乃自由之身。虽然有时候还在王母面前自称为婢,但那仅仅是为了尊敬罢了!王母统领天下女仙,对我们几人也是礼遇有加,并不因当年主婢的关系而轻视我们,这是因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我们自身努力、修成玉清天神地缘故吗?”

听了这番话,英台也感到颇受鼓舞!

她作为一个软弱无力的鬼婢,来到天界处处受制,恨不得一天之内修成大神!那样以来,就可以上天入地,寻找山伯的下落了!

想着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她满怀忧思的脸上露出憧憬的微笑。

许飞琼将众女热切的目光看在眼中,当下缓和了语气,微微一笑道:“最近以来,天庭还算平静,本宫只有少量的文书需要处理。大家都要抓紧时间修炼!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女齐齐回话。

许飞琼将手一挥:“今天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吧!”

众女跟着芙蓉鱼贯而出,悄悄走向自己的房间。

十六个婢女,每人一间房,虽然不大,但都有自己的小天地。

经过英台身边时,众女都将头抬得高高的,直接无视她地存在。

与弱不禁风地英台相比,就连身体最弱的葳蕤都觉得自己比平日强壮了很多。

许飞琼巡视大殿一周,以手指向墙角,面无表情地道:“那边有些陈年老书,你去整理出来,放在柜子里,明日让人拖出去销毁。”说着转身出门。

快到门槛时,她留下一句话来:“仙界生存,讲究的是实力!没有实力,只会让人看不起。你就好自为之吧。”

(不必嫌我更新得少,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日久成书。不急。)

第197节 簪花奇功

第197节

簪花奇功

英台浑身无力,呆呆的坐在墙角的书堆前,心里一片混乱。

“玉碟已经飞出去三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梁兄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当初你与我同登仙车,按理应该到了天界。如果你也在三清境的话,玉碟早该飞回来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影子,证明你已经不在附近了。”

“梁兄啊,你难道又回到了下界?依然待在七襄鬼市等我?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神不守舍的收拾书册,一面收拾,一面祈祷。

“苍天啊,求你保佑梁兄,保佑他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玉碟啊玉碟,求你早些飞回来,早些带回山伯的消息!也好让我忐忑的心安定下来!”

“虽然受到主人的责骂,又受了婢子们的耻笑,然而我并不后悔!”

“我宁愿花掉辛苦修炼的两百点阳神,换得玉碟的一次远行!”

“只要能得到梁兄的消息,纵然是多大的代价,我也在所不惜。”

她默默的捡起书来,一卷卷放入旁边的柜子里。

入手的都是陈年老书,上好的丝绢也变得有些泛黄。

反正是要扔掉的,所以也不需要细看,直接放在柜子里就行。

收拾了一阵,她又想起许飞琼所说的话:“修不足五百点阳神,就让你离开琼华宫!”禁不住叹了口气。

“先前我有充足的百花露。一年时光也才练出两百点阳神。如今让我半年修足那么多,又怎么可能呢?”

“上清仙境并不是没有花,透过窗子就能看见远处绽放地花朵,可是我身体太弱,无法走出琼华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因为神思不属,她的手有些颤抖。一卷书没有放好,从柜中滑了下来。

弯腰重又捡起。映入眼帘的是《簪花录》三个字!

她已经慕花成痴,骤然看见一个“花”字,禁不住眼前一亮。

“簪花,莫非是说头上插花的书?”

英台翻开了捧在手中的书,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细看。

“簪花,鲜花簪首之谓也,可美容。可辟邪,可增温柔之心,娴静之性。除此之外,还可修真炼神,是一种难得的修炼法门。

对于下界凡人和小仙来说,世间有很多普通地花,都可以拿来修炼。

比如茱萸,‘茱萸生狭斜。结子夏御花。遇逢纤手摘,滥得映铅华。’

比如蔷薇:‘钗边烂熳插,无处不相宜。’

比如梅花:‘可怜阶下梅,飘荡逐风回。度帘拂罗幌,萦窗落梳台。乍随纤手去,还因插鬟来。’

比如玫瑰:‘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

再比如石榴:‘婉婉新上头,湔裾出乐游。带前结香草,鬟边插石榴。’

不管是什么花,只要修炼得当,都能延年益寿,补气养神,若是修炼得当,还能修成正果。

小仙修以杂花,已有良效;大神修以奇花,又当如何呢?

《簪花奇功》。创之于女娲。传之于后土,再传娥皇、女英。笔录于此。”

英台心中一震:“这本簪花录,竟然是女娲所创,娥皇、女英记录下来的!不但讲头上花饰,还讲练功法诀!簪花奇功,不知跟我修炼地化蝶大法有什么区别?”

她再凝神往下看,只见书中写着:“世间奇花,不知凡几。每隔百年,辄有百花榜出炉。凡上榜奇花,皆能修真炼神。簪花有功,可收奇效。”

她快速往后翻,一连翻了百余页,讲的都是簪花相关的事项,却没找到练功的口诀!

英台叹了口气,心道:“原来只说了点皮毛!唉!这样的练功秘法,该当珍藏匣中,谁舍得抛之于外呢!”

虽然如此,这本书林林总总,讲了很多东西,对于化蝶大法是一个很好的补充。特别是书后的附录,列有二十五届百花榜,并记载了各种奇花地出处,更是难得的宝贝。

英台仔细对比,发现每届百花榜都不一样。排在最前面的五大奇花有时更换一两个,有时整个儿换掉。排在后面的百花也每次都有很大的变化。

大概书写得比较早,因此记载的百花榜截止于五百年前。

英台发现书上所载最后一届百花榜所列的世间五大奇花并不是天仙子,虞美人,而是天香、比梅、白萱、月慢和犯花。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花名,她心想:“看来各种奇花之间地竞争十分激烈!这种竞争不单是花间的比美,更掺杂了人为的因素。比如前一届的五大奇花,仅仅过了一百年,就彻底衰落了,连后一届的一百名都进不去,怎么会那么快?我看不是花残,而是是被人家采绝了!”

翻到书的最后,快到封底地时候,终于看到百花榜的评判依据。

她匆匆读了一遍,发现如何评价百花是一件比较复杂的事,取决于四百天神、三百散仙、两百地仙和一百鬼仙的推荐。若是百年之内无人见到那种花,便将其剔除百花榜。不过,有些花虽然不在榜中,并不代表它的彻底灭绝,而是还有可能长在人迹罕见的地方。

“这是一本好书!不知为啥放在角落里?还要拿去销毁?”

英台意识到其中的价值,想将书留下来,可是又怕触犯天条。

“如果明日这些书真的被销毁也到罢了,可是若有人核查,发现少了一本,那可如何是好?仅凭这一条,那就是死罪了!”

她微微摇头,决定趁天色已晚,宫里无人,将书抄下来。

好在琼华宫中有数不清的丝绢、云锦、有些是用来擦桌子的,并不禁止她使用。

她找到一叠白色地丝绢,开始抄书,先从重要地抄起。

二十五届百花榜,打破秩序,只抄花名出处,不需重复抄录。

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她已经抄完了,粗粗一数,约有七百余种!

再抄宇宙中知名的花圃、花园名录,共有一百个,一一记录下来。

然后是簪花注意事项和各种搭配禁忌。

总共花了三个时辰,将一本两三百页地书抄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无关大局,干脆放弃了。

英台将大卷丝绢捆在一起,放在墙角不起眼的地方,然后继续整理旧书,搬入书柜里。

一卷又一卷,剩下的书还真不少呢!

大体一瞧,全是各派修真的笔录,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诸位大神又有了新的总结,那些笔录都失去了保存的价值,需要拿出去销毁了。

在这样的一堆修真秘笈中,她能找到《簪花录》,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想起山伯阳魂残缺的怪病,她想找修炼阳魂的书,可惜却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有资格堆在天宫的都是大神的笔录!

那些人一个个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怎会有阳魂短缺的残疾?

第198节 蝶飞三界

第198节

蝶飞三界

英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边,一面翻看摘抄的笔录,一面不时望向窗外,苦苦期盼玉碟飞回来。

夜深人静,上清境四周的彩云不肯退去,依旧闪着红光悬在空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得双眼昏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不得不脱去鞋袜,半卧于床上。

正在这时,一只白色的玉碟穿窗而入,轻轻落在了床头!

一个声音响在耳边:“主人大喜!我找到梁先生的踪迹了,并带回他写的信!”

英台像被闪电劈中一般,“噌”的坐了起来,面起红云,睁大明眸,颤声道:“真的?你找到梁兄了?书信在哪?”

“嘻嘻,在这儿呢!看把主人急的!”

英台颤抖双手取出折好的信笺,匆匆展开阅读。

“英妹卿卿如晤……”

看见这几个字,她的眼泪哗的流下来!

时隔八月,终于见到梁兄的书信!

“苍天啊!你可怜我,让我得到他的消息!”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山伯留下的千言万语,每一句都那么的暖人,每一言都让人欣慰。那些话分开来是句句软语,合在一起就是一剂良药,能治愈她心底的创伤,又像一罐蜂蜜,能化去她心里的苦!

虽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冥界,依旧是天人相隔。距离千里万里,只要能得到山伯的一句话,她心里都好受很多!

这一刻,她苍白地面上现出难得的粉红,纷乱的泪水打湿了面颊,可是她心里高兴!

那是一种久违的欢乐,一种心心相印的甜蜜!

化蝶一起飞。生死不渝!

虽然暂时不能相会,只要心中有那份憧憬。就能让人有力气活下去!

英台一遍又一遍读那信笺,恨不得手捧书信直到地老天荒!

她决定好好活下去!

即使不能再回到下界,也要尽量延长生命,一直等到山伯飞上来!

她一向信任山伯,相信他一定能修成正果!

她深信,以山伯的才智毅力,修成的将不是普通地小仙。而是享誉天界的大神!

这时候,耳边再度传来玉碟清脆地叫声:“主人,醒醒呀!我这儿还有梁先生勇闯西楚城亲手摘下的鲜花!世间五大奇花之一的虞美人,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小花!”

英台抹了把泪水,取出血红的虞美人,心中感动之极!

“这样稀世的奇花,梁兄竟帮我找到了!”

“梁兄啊,你这样为我冒险。让小妹情何以堪!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害我伤心!”

感叹好一阵,她将虞美人鲜红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摞在一起,用力压榨出花露,滴在玉瓶中。又将剩下地残花研成细末。浸泡在装满清水的瓶子里。

玉瓶很小,晶莹剔透,一手可以盈握。

这样的玉瓶她有好多,都是在七襄鬼市购买的,专门用于储存珍贵的花露,或者酿制百花酒。

随后,她在采集花露的玉瓶中加了些浸过“茯神”的水,又在储存残花的玉瓶中加了些酒酿,将后者盖紧瓶盖收了起来。

静坐调息,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打开第一个玉瓶。凑近唇边喝了一口。

一股苦涩充满口腔喉咙!

苦中泛着酸,酸中带着涩。

那感觉。就像虞姬地眼泪,凝聚着拔剑自刎的苦楚,又有冥间风雨的煎熬。

英台仔细品味着那分苦,缓缓运起化蝶大法,将花露一点点炼化。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喝第二口。

她知道如此神品不能多喝,必须慢慢吸收,才能物尽其用。

一夜之间,她总共才喝了三小口。

快到天亮时,早已插回发髻的玉碟传来清晰的声音:“恭喜主人,您得到六十点阳神!”

英台心中兴奋:“有那么多?如此说来,世间五大奇花果然神奇得很!玉瓶中收集的花露,再加上大半瓶地茯神水,足够我喝七八十口!全部喝完,至少能练出千点阳神!千点阳神,那就是小仙了!”

只听玉碟欢快的叫道:“主人得意忘形了!才只是一种奇花呢!您若是收齐了五大奇花,一日之间能凑够万点阳神,就可以进入神界了!”

英台从床上跳下来,探头望向红彤彤的窗外,笑道:“若是能走出去就好了!”

玉碟在脑后轻轻跳动了一下:“那还不容易!两月之后,您就能出去闲逛了!”

英台惊喜的道:“真的?成了小仙,就能出门采花?”

她记起刚刚摘抄的《簪花录》,提及单是上清境就有好几处花圃,最大的当数后土娘娘的群芳园。若是能去那儿采花就好了!

玉碟脆声道:“您只要不出上清境,就不会为罡风所伤。单在这周围行走,小仙就够了!”

英台想起婢子“葳蕤”也只是小仙而已,禁不住微微一笑,问道:“为何不能出上清境呢?”

玉碟轻声细语道:“我这次出去,一路上共经历三重难关,从上清境到太清境,从太清境到下界,从人间到冥界,每一层的交界处都有护境天罗罡风,不分昼夜,时刻不停的吹,呼呼作响,极为强劲!若是修为不足,元神不够凝固,被罡风一吹就散了!主人要想出去,至少要修够万点阳神,进入神界四梵天之后,才能在我地帮助下飞出去。”

“万点阳神?若没有奇花相助,不知要修多久。”

“普通人修至神界,至少需千年光阴。主人身在天宫,躲过了重重天劫,仅凭一朵奇花就能成为小仙,已经非常难得了!不过任何功法都有缺憾,我听说化蝶大法只在初期进展快,一旦进入神界之后,就会慢下来。”

英台地心思却已经飞到遥远的冥界,蛾眉微弯说道:“普通人修神尚要千年光阴,梁兄还在地底,比凡人还不如,要想飞上天来,不是需要更多地时间吗?”

玉碟迟疑了片刻,答道:“我看梁先生与众不同,他练的功夫有可能后发先至,初期苦难重重,一旦修至神界,后面倒容易了!”

英台高兴起来:“若真如此,那不是很好吗?一个先快后慢,一个先慢后快,彼此照应,刚好可以互补!”

没多久,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来临。

英台神采奕奕的走在琼华宫中,跑前跑后,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力气。

众婢子见了,禁不住窃窃私语:“看呀,那个鬼婢不知死活,昨天刚挨了主人的训斥,今日怎么越发神气起来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疯了吧!”

英台听入耳中,心里并无恚怒,面上依旧笑得很甜。

许飞琼也看出英台有些异样,然而并没有多问。

她觉得对于一个从鬼市升上天界的阴魂,自己已经给出了足够的关心,没必要再问了。

一切的一切,就等半年之后的再度考核。

修仙要是讲究缘分的!

如果英台有那个仙缘,就不用她许飞琼多操心;如果英台没有仙缘,她操心也没用,即使过了这一关,也会被下一关挡住。

第199节 人妖殊途

第199节

人妖殊途

“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夜半三更,素梅白衣胜雪,衣袖飘飘,悄悄来到钱塘知县的府邸外,站在柳树梢头向里观望。

府中一片寂静,只有挂在门外口的红灯笼随风轻摇,偶尔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稍等片刻,素梅摘下一片柳叶,甩手抛了出去。

柳叶从府邸上空划过,发出一声轻微的哨音。

霎那间,前院的窗子忽然打开了一扇,一道黑影悄没声息的飘出来,落在素梅身前一丈之地。

素梅定睛观瞧,发现在月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看见来人的容貌。

那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书生,正是知县西席胡子规。

胡子规站在地上,抬头望着她,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低声问道:“怎么样?拿到了?”

素梅轻轻跃落地上,笑道:“幸不辱命!”

胡子规闻言身形微震,赞道:“我说过,姑娘功力不弱,一定能取到的!”

素梅想起黄石崖失手被捉的惨象,颇有些后怕的道:“多亏有先生的书信!若不然,哪能取得到呢?”

胡子规微微一笑:“为了这点东西,我准备数十年了!怎会让姑娘失手?蜂王蜜呢?拿出来吧!”

素梅取出一个很小的玉瓶,并没有即可送出。而是紧紧地抓在手心里,笑在眉梢问道:“我要的几样灵药呢?先生莫非要食言?”

胡子规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手中的玉瓶,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伸手从腰间解下一个拳头大的锦囊,道:“都在里面了!回去之后捣碎,炼蜜为丸,每日一颗。连服七日。别说是失魂之症,就算前尘往事。也能想起一些来!”

素梅一面交换灵药,一面笑着道:“请问先生,您为何处心积虑收集这些东西?相思草,还魂烟都不是容易得到的,而您竟然收齐了,简直是奇迹呢!”

胡子规先是满面笑容,颇有些心花怒放地样子。然后忽然将脸一板,低声喝斥道:“既得灵药,还不速去!我告诉你,闲事管多了,对修炼没好处!”

素梅吐了吐舌头,笑道:“多谢先生了!祝您心想事成,得尝所愿!”

胡子规望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道:“除了这些灵药。我没有别地东西,以后请少来这里!”

素梅轻“哼”道:“不来就不来!你怕泄露行藏,就不要做坏事嘛!”

胡子规瞪她一眼,道:“灵隐寺近在咫尺,你自己也要小心了!”说完腾身而起,飘回房中去了。

素梅心里却在想:“大名鼎鼎的金山寺都闯过来了。还怕什么灵隐寺?那里的和尚功夫再高,能盖过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吗?”

灵药收齐了,她心里很高兴,真想尖声大叫。

不过看看四周一片寂静,她也不好意思吓着普通的百姓,只能默不做声的往回走。

当她回到居住的小院时,许仙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青在隔壁房间里半睡半醒,口中不停地嘟囔着:“无聊!太无聊了!守着一头死猪,哪里都去不成!真是没劲!早知如此,我就不来这里了。还是深山修炼有意思得多!”

素梅推门而入。轻声道:“小丫头,说什么呢?”

小青一小子跳起来。抓住她的手叫道:“姐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

“许公子醒过来几次?”

“三四天醒一回!醒来就叫着锇,刚吃完不久就又不行了,非要躺下睡觉!你说他是咋回事呢?”

素梅想了想道:“他中了人家‘孽海迷魂’的功夫,又被老和尚强行压住,心中的欲念无法宣泄,结果就成了这样。”

“欲念?什么欲念?”

“不要问!跟你说了也不懂的!”

“姐姐你说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等你再修三百年,自然就知道了!”

“嗯,像姐姐一般,就懂得了!”

素梅面上微微有些泛红,轻声道:“我也不懂的。不过我知道有个人懂。”

“谁?”

“那人年纪虽然不大,却因为一株‘孽海花’,早早堪悟了‘孽海生尘’的道理,所以才能施展出那样的迷魂功夫。”

“姐姐是说害许公子地人?你怎么知道她懂得那些东西?”

“我近日服用了一些灵丹,功力大有进境,只要静下心来一想,就能感受到那人的存在!对她虽不能全部了解,但也了解一半的心思。”

“凭空遥想?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因为我当初幻形时参照了她的形貌,冥冥之中,能与她心灵相通。从她那里,我懂得不少人类的感觉了。”

“你说她为啥要害许公子?”

“害他?我看喜欢他还来不及!”

“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施展孽海迷魂的功夫?难道害得许仙还不够苦?”

“你以为她迷住地只是许仙?其实还有她自己呢!”

小青睁大眼睛,叫道:“她喜欢许仙,还被许仙迷住了!那姐姐你呢?”

素梅狠狠的瞪她一眼,面上有些不自然,嗔怪道:“我只想将他救醒,挖出魔门的秘密。”

“挖出以后呢?”

素梅神情肃然,淡淡的道:“小青!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

“身份?姐姐,我们已经化成人了!”

素梅木然的摇摇头:“小青,你不明白!我们虽然化成了人,但与真人还有不同。在功力大成之前,是绝对不能成亲的!否则不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怎么会这样啊?”

“不光如此,我们生为异类,要遭受很多的天劫!若是一个人躲在山洞里,比较容易避劫;如果成了家,多了一层牵挂,就难逃避了!”

听见“天劫”两字,小青就有些害怕,禁不住拉紧了素梅的手,叫道:“不行,不行!救醒许仙,就撵他出门!可不能留他在这里害人!”

素梅笑了笑:“也不用那样!做个朋友,相安无事还是可以的。何况他还对我有恩呢。”

(本书年内可能出简体版)

第200节 正一秘笈

第200节

正一秘笈

季春时节,桃李花飞,落红如雨。

和风吹过,留给宁静的江南小院一片温馨。

许仙被连着喂服了七日的灵丹,终于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首先看见两张关切的面孔,一个明眸皓齿,朱颜如画,一个小巧玲珑,带着纯真。

“许公子,你醒了?”素梅面带微笑,轻声问道。

许仙坐起身来,揉揉眼睛道:“我睡了多少天了?”

“记不清,反正有一段时间了。公子感觉怎么样?”

许仙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轻松写意的表情,道:“自从被迷了神智,一直糊里糊涂,到今天才有些精神!”

素梅定睛瞧着他:“有精神就好!看来灵药果然有效,公子好得差不多了。”

许仙伸手摸了摸额头,低声道:“你喂我吃药了?奇怪,我的头脑很清醒,可是却充斥着一些稀奇的东西,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直在脑中飘来荡去。简直匪夷所思,无法琢磨。”

小青兴奋的道:“你想起什么了?”

许仙低下头去苦思冥想,过了一会儿方抬头道:“东西很多,一言难尽!”

小青急道:“都是什么?一件件说来听听!”

这时,只听素梅柔声道:“不要那么着急嘛!既然醒了,就可以慢慢的想。许公子。你现在锇了吧?”

听见这话,许仙肚子里立马“咕噜噜”叫起来,赧然笑道:“又要麻烦姐姐了。”

素梅笑着一扭脸:“小青,快去煮碗面来。”

小青撅着嘴往外走:“哼!又是我去!老天,我地命怎么这么苦啊!”

素梅也不理睬她的抱怨,眼望许仙道:“公子这次醒来,感觉跟往日有何不同?”

许仙晃了晃脑袋。道:“以前头脑不清,像被笼进黑雾里。现在却神清气爽!不但今生的事一览无余,甚至能想起前生的痕迹呢!”

素梅笑道:“公子前生是做什么的?”

许仙迟疑道:“我隐约记得,前生似乎是一个小沙弥。”

素梅奇道:“是个和尚?公子怎会跟寺庙有缘?”

“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在庙里念经,不幸为闯进来的盗贼所害,因而死时怀着一股怨念:‘来生做个强人!修仙练剑,只有我杀人。不再被人杀!’”

素梅笑道:“公子生在许真君家,真是天从人愿,福泽不浅呢!”

许仙收敛了笑容,露出一脸苦相:“福泽不浅?我这一生,注定跟前世一样,还是要受苦的!”

素梅一面安慰,一面循循善诱,旁敲侧击:“令祖是得道地神仙。肯定早帮你谋划好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公子再仔细想想,脑中是否真的多了些什么?多出来地那些东西,或许就是令祖为你精心准备的呢。”

听她这么说,许仙面色忽然激动起来,腾的跳下床。大声叫道:“姐姐,哪儿有笔墨,我要趁现在清醒,赶紧记下来!要不然等会儿忘记了,那可是终身遗憾啊!”

素梅心里砰砰的跳,不动声色的取了纸笔,摊开在桌上。

许仙提起笔来,如有神助,一口气写了十几张!

他的学识不深,有些字全凭脑中印象描绘出来。此时写出来。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除了文字之外,落在纸上地还有一些图画、符箓。看样子古里古怪,很难猜度蕴含的深意。

素梅看见这种景象,心情激动,粉面泛红,只能强自压抑着。

她心想:“这些都是难得的宝贝,很可能是道家不传之秘,虽然一时弄不明白,只要慢慢揣摩,总有破解出来的时候!”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小青端来大碗的素面,没好气的叫道:“饿死鬼,吃饭了!”

谁知许仙却将碗筷往旁边一推:“等等,让我先写完字!”

小青着恼起来:“这时候练什么字?想考秀才也晚了!哼!”说着去扯他手中的笔杆!

素梅忙抓住她的手臂:“许公子有要紧事,你在这儿好好看着,别打扰他!”

许仙越写越快,感觉脑中地字符就像夜晚天空的星星,一个个闪着银光。

他笔走游龙,照猫画虎,不一会儿功夫,又写出大段的诗歌来!

小青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近来他一直昏睡,没怎么读书啊,怎么忽然文采大长?这呆子倒有些门道嘛!”

素梅站在旁边定睛观瞧,只见那些诗都十分古怪,什么“上弦金月下弦银,上下金银各半斤。被我合为十六两,内外星分怎生均?”

她心想:“这都是什么呀?”

再往下看,有些字却看明白了,分明是“三五飞步”、“正一斩邪”、“一旸炼度”的心法!

她看得瞪大了眼睛:“老天!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是拜在黄大仙门下,没有几十年功夫,人家也不肯教呀!”

她心里明白:“像我这样出身魔门的人,若非天降奇缘,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价值连城地心法!这次我既然见到了,就决不会让它溜走!等我学会了这些心法,走在江湖上胆气就壮多了!再不用怕那些魔门高手!就算是面对神僧法显,也能正面一搏了!”

许仙写了好大一阵,忽然停了下来,双手揉着鬓角,绞尽脑汁的冥想。

素梅秉住了呼吸,不敢打扰他!

事情到了关键时候,再往下每个字都可能贵若黄金!

小青看许仙呆呆的想,半天不肯落笔,恨不得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狠劲的敲。

可是她的双手都被素梅紧紧的握住,想动也动不了!

等了好大一阵,却听许仙忽然叹了口气,道:“脑中有一团东西,我始终看不清楚,又不敢用心去看。”

小青叫道:“为啥不敢看?”

许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对我说:‘不能看,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这下连素梅也觉得奇怪:“那会是什么呢?令祖将它灌注在你的脑中,却不准你看,是何道理?”

许仙一片茫然,道:“我也试着问过,却听那声音说:‘时机不到,不可强求,若泄天机,恐遭天谴!’”

素梅心道:“什么时机不到?许真君将那么多练功秘笈压在你脑中,也没说让你看啊,现在你怎么知道了呢?还不是我喂你灵药的缘故吗?哼,看来药量还没有用足!我这里还有几丸,等会儿一并给你服下!再不行的话,加上巫家地还魂秘法,假以时日,总能挖出来地!”

她心里一直盼着能从许仙这里找到魔门数十年前隐藏的秘密,可是到目前来说还没有找到,因此总是不死心。

眼看面快凉了,她将碗往前推了推,道:“公子莫急,先吃点东西。”

许仙腹中饥饿,迫不及待地接过碗筷,恨不得一口喝下去。

素梅将写字的纸张按顺序收好,小心翼翼的叠在一起,轻声道:“这可是宝贝哩!就怕被人一把火烧没了。要不我再誊写一遍,公子你看可好?”

许仙口中塞满了食物,闻言连连点头:“唔……再抄一遍好呀!最好……两遍……小青也帮着抄!”

第201节 仙诀难解

第201节

仙诀难解

素梅和小青比着许仙的笔录每人各抄了一份,手不释卷研读起来。

许仙吃完面,收拾好碗筷,回到桌边一瞧,发现两人都已经入了迷。

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

一对姊妹花收敛了叱诧风云的英气,展现出罕见的柔美,一个身材婀娜,珠圆玉润,温柔婉约,面带微笑;一个身形小巧,玲珑剔透,调皮可爱,眉飞色舞。

许仙的目光从小青身上掠过,定格在素梅面上。

他看素梅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都是粗略的瞧,从来不敢细看,今日定睛观瞧,心中生起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早春二月,红杏枝头绽放;又像中秋傍晚,仰望一轮明月!

一分甜蜜,一分温馨,一分期待,一分心痒,说不出什么滋味。

或许因为年龄渐长,或许因为中过“孽海迷魂”的缘故,此时他已经渐渐开窍,懂得一丝男女情事了。

他觉得此时的白姐姐一颦一笑都显得格外的迷人!

就算她不说不动,也胜过世间最美丽的花朵。

“若是能就这么看下去,该有多好啊!”

看着看着,他觉得目眩神张,心中“砰砰”乱跳!

“不敢再看了!不能再看了!再看我的魂都没了!”

迫不得已,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笔录。勉强集中精神,努力开始阅读。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才读开头,他就被吓了一跳,霎时间头上冒出了冷汗!

“若是不修仙,就等于陷入了迷途。一生身世就像水泡,很容易破灭!”

“修仙练剑。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愿望!怎么能想别地东西呢?”

“我这是咋的了?难道还没有醒过来?看来孽海迷魂的功夫不是那么好解的,要不然,我怎会生出那些个坏念头?”

许仙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下,设法使自己醒过神来。

“好痛啊!”他忍不住咧了下嘴。

再看第二行:“人生虽有百年期,夭寿穷通莫预知。昨日街头犹走马,今朝棺内己眠尸。”

看见棺内眠尸这几个字,许仙炽热的心终于凉了半截!

“人生百年。蹉跎岁月,如果不抓紧时间修仙,将来就是一个死字!这可是祖父谆谆教导我的,我怎能不听话呢?”

他收敛心神接着往下看,只见下面写着:“学仙须是学天仙,惟有金舟最地端。二物会时情性合,五行全处虎龙蟠。



看到这里,他忍不住欣喜起来:“祖父口中说不传。终究不忍心,到底还是将金丹大道传下来了!这下我可得好好瞧瞧,他老人家究竟是怎样炼丹的!”

接下来是大段地诗词:“人人本有长生药,自是迷徒枉摆抛。甘露降时天地合,黄芽生处坎离交。井蛙应谓无龙窟,篱鹊争知有凤巢。丹熟自然金满屋。何须寻草学烧茅……虎跃龙腾风浪粗,中央正位产玄珠。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胞中岂有殊。

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看了好大一会儿,许仙觉得迷迷糊糊,难解其意,心道:“奇怪!祖父既然将金丹大法传给我,为啥不肯说明白一点?云山雾罩,搞这些玄机做什么?”

这时耳边传来“呼啦”翻页的声音。急促而又不耐。

抬头一瞧。那边厢小青正急得抓耳挠腮,一面读一面嘟囔:“姐姐。这都是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看不明白?”看见许仙瞧过来,她忍不住叫道:“呆头鹅,你弄这些东西出来,是不是想害人?都是你瞎编的吧?”

许仙苦笑道:“我要有那个能耐就好了!”

素梅面色不变,依旧笑吟吟的,一面读一面道:“若是人人能懂,那就不能算宝贝了!我猜许真君也有难处,不敢违背天意,将仙法明着传给公子,只能写得尽量隐晦一些。或者,是我们太性急了,时候不到,拔苗助长,自然弄不明白。”

许仙连忙点头:“是啊!姐姐说得对!我们修道时间短,根基太浅,自然难以理解。若是根基深厚,那就好办了!”

小青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素梅面带微笑没有说话,露出一付胸有成竹的神色。

许仙没敢看她,皱着眉头道:“实在不行,我就重返金华山,请师门高人解给我听。”

素梅笑道:“公子想回山,我不敢拦你,不过现在可不是好时候!魔门一宫二殿三教四门,每派都下了血本,派出无数高手围在金华山下!你若冒然前去,那可是自投罗网呢!一旦被捉,被人家生吞活剥都未可知!”

许仙心中骇异,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姐姐呀,你别吓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公子若不信,可以过去瞧瞧。”

“那……还是免了吧。我先在这里躲一阵,等风声过了再说。”说到这里,许仙看着桌上地笔录,心中有些烦躁,道:“若是一直解不通,守在这里也是浪费光阴……”

素梅正色道:“令祖学识渊博,功力又极高,留下的东西十分深奥,公子即使回金华山,也未必能全部弄通。不是我瞎说,就凭你师傅石叫天的修为,能解开一小半就不错!除非……黄大仙出关,亲自帮你弄,才有希望透彻明白。”

“你是说黄祖师?恐怕很难!他们闭关百年,一直不曾现身,怎会为了我一个不入流的徒孙,轻易出关呢?”

小青焦急的道:“姐姐,你快想个法子嘛!除了黄大仙,还有谁能解开?”

素梅不紧不慢的道:“葛神仙既是医道大家,又是修真顶尖高手,应该能解得开。”

许仙却叹了口气:“姐姐,你应该知道的。葛神仙云游天下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轻易不见外人!我以前曾想去抱朴道院拜师,结果连门都进不去!”

素梅笑道:“除了这二人外,还有一位,公子其实也见过。”

许仙睁大双目:“你说的是谁?难道是竹林七贤?”

素梅玉手轻摇:“不是那七个小鬼!他们吹牛地本事大,修炼的功夫却不行!我说的那人,乃是皇甫医仙!”

许仙被她白嫩的手臂晃得心神不宁,问道:“皇甫医仙?他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跟他学过医术,难道不知道他的深浅?皇甫先生精通经穴脉络,更是隐藏不露的高手,据我判断,他地功力极深,甚至不在葛神仙之下!”

许仙吃了一惊:“有那么厉害?你为何不求他传授神功?”

素梅摇头:“他可能有所忌讳,一直不肯在人前显露。我入门时日尚短,所以没敢问他。不过我准备再过去一趟,将笔录拿给他看。不求他传功,只让他解释文字,想来还是可以。”

小青从桌上捡起笔录,塞在她的手里,口中叫道:“那姐姐快些去吧!我留这儿看护许仙!”

素梅眼望着她,板起面孔道:“我走之后,你要小心些,不要出门惹祸,知道吗?”

“知道了!你快去吧!”小青摇着她的手臂催促道。

许仙也道:“姐姐放心,我足不出户,一直等你回来。”

语气深沉,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第202节 十年好活

第202节

十年好活

青戈江水悠悠,风吹柳絮飘飘。

傍晚,夕阳西下,素梅赶到了柳湖庄。

抬头一瞧,庄内炊烟袅袅,门口还泊着几只小船。

素梅见之心喜:“噫!师傅云游四海,终于回来了!”

匆匆来到门前,却见门口长凳上坐着数人,都是远道而来的患者。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在旁边招呼着:“这位大婶,就快到您了,您再忍一会儿啊!”

“大哥,我知道您排在前面,实在对不起,您能不能先让那位大叔,您看他快挺不住了。”

“好,好。”几个人一面答应,一面互换了位置。

素梅悄悄走过去,拉住小童问道:“阿木,师傅几时回来的?”

被唤作“阿木”的童子眼前一亮,叫道:“姐姐你来了!师傅刚回来没几天,看样子似乎不太高兴,说要找你算帐呢!”

素梅吓了一跳:“找我算帐?你没听错吧?”

阿木低声道:“师傅说你不该看他封好的医案。放着那么多书你不看,乱翻什么呢?”

素梅想起上次来时为了帮许仙寻找治病的良方,几乎将医仙馆翻了个底朝天,大概走得太急,重新放回去的档案没有完全归位,给师傅看出来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忐忑,悄悄跨过圆门往里走去。

很快来到正房门前,探头往里一瞧。只见皇甫先生正在给一个中年汉子望闻问切。

素梅见他面色如常,不觉放下心来。

她悄悄走进去,站在医仙身侧,笑嘻嘻的看着。

皇甫先生抬头望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坐下,我说,你记!”

素梅赶紧从旁边搬来小凳。小心翼翼的坐在桌边。

皇甫先生闭上眼睛,口中缓缓说道:“红花。当归,白芍,各三钱;五味子,百合花,夜交藤,各五钱;大黄……”

素梅手脚麻利的提起笔来,一一写在纸上。

不一会儿写完。先递给皇甫先生。

皇甫先生仔细瞧了瞧,才交给中年汉子,叮嘱道:“回去好好将养,不要太过劳累。”

那汉子忙躬身作揖,连声致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了!”

皇甫先生面上现出笑容,摆了摆手:“去吧。服下此方,很快就能痊愈了。”

眼见中年汉子离去,素梅还没来得及说话。转眼又从外面进来一个老头。

随后像走马灯一般,一连看了七八个病人,眼见天色全黑了,才算结束。

送走病人,皇甫先生端坐桌旁,不说不动。神色肃然。

素梅心中有些不安,面上摆出迷人的笑容,声音甜甜的叫道:“师傅,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阿木呀?回头我去训他。”

皇甫先生瞧她一眼,轻“哼”道:“我离家之后,你是否来过?”

素梅点头,笑嘻嘻的道:“我想师傅了嘛!所以过来瞧瞧,看你几时回来。”

皇甫先生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问道:“你动我压箱底地医案了?”

素梅满面含笑,柔声道:“徒儿想找一个治疗离魂症的方子。久等您老人家不回来。就翻遍了所有地书册,还察看了您留下的医案。师傅。您不要生气了!徒儿好学不倦,一想很听话的。”

皇甫先生望着她笑语嫣然、天真烂漫的样子,皱着眉头想要发火,却难以发出来,停了半晌道:“找到离魂方了?”

“找到了!蜂王蜜,相思草……”

皇甫先生吃了一惊,大声叫道:“那不是治疗离魂症的方子!”

“怎么不是?我给许仙吃了七天,他已经彻底痊愈,能记起以前的事了!”

皇甫先生又惊又怒:“已经服下了?你……你这丫头……才跟我学了几天,怎么能乱用药?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听他这么说,素梅面色骤变:“师傅,您说那药不能吃?”

皇甫先生强自压抑着怒火,道:“你先说说,怎么找到地药材?如果是假药,倒不要紧,若是真药,你可就作孽了!”

素梅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战兢兢的道:“我亲上万圣山取来的蜂王蜜,其余三味……得自一个叫‘胡子规’的书生。”

“那书生是何模样?”

“看起来四五十岁,身上有一股阴气,好似鬼魅一般!”

皇甫先生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素梅吓得跳起来:“师傅,不要紧吧?”

皇甫先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点着她的鼻子:“你……你……你害了人家,折他五十年的阳寿,那小子……满打满算活不过十几年了!”

“啊?”素梅神魂俱丧,无力的坐在小凳上,道:“怎么会这样呢?这样地虎狼药,那姓胡的要来做什么?”

皇甫先生敲打着桌子,怒气难遏:“你怎能跟人家比?人家是……狐身,又是女子,许仙是生机勃勃的小伙子,能一样吗?是一症一方,看病抓药!同样的药,人家服了是好事,到你身上就能要命,这道理你都不懂,还敢乱用药,胆子比天都大!”

素梅心中难受,又是悔恨,又是自责,眼中有些湿润了。

皇甫先生接着训斥:“你知道什么是还魂烟?那是一种催命的烟草!短期能提神醒脑,长期却伤人肺腑!还有那相思草,能让人四肢干枯,形神消亡,若非情根深重之人,断不可枉服!那许仙只是一个黄牙小儿,哪里知道相思的煎熬?哪里知道魂牵梦萦地苦楚?”

“那……那蜂王蜜呢?甜甜的,总没事吧?”素梅还有些不死心。

“普通的蜂蜜能健脾润肺,本是补品;那蜂王蜜却不一样。蜂王活了五六百年,眼看要成精了,酿出的蜂蜜就有些邪性!若非修炼有素之人,服了不但无益,反而大大有害!”

“怎么会这样呢?”素梅傻傻的听着,泪水几乎要滚落下来。

皇甫先生还不解气,又道:“我压在箱底的,都是鬼方!是专门治疗阴疾的,不是给人吃的!你这丫头,不懂怎么能乱翻?我将它藏在最角落的地方,上面还包了几层油纸,就是不想给人看到,谁知却给你找出来!”

“我……我……”一滴眼泪自腮边滑落。

皇甫先生见了,怒气稍有缓和,摇头叹息道:“你这样害了许仙,不但折我的面子,也让我难以做人,以后万一见了许真君,可怎么说话呢?人家活蹦乱跳地孙子,让你弄得只有十几年好活!这真是作孽呀!”

素梅心中惶恐,带着哭腔道:“师傅,那怎么办呢?您老是天下闻名地医仙,求您给想个法子。”

皇甫先生摇头不已:“那几味药都不是凡品,一旦服下,就很难逆转了!好在许仙还有十几年阳寿,不至于明天就死。花开二十岁,过了二十五再死也值了!”

素梅用衣袖拂拭了泪水,毅然道:“不行,我一定要治好他!”

皇甫先生默然无语,过了好半天才道:“治好是不可能的。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有些法子未尝不可一试。只是很难行地通。”

素梅明眸一闪,急问道:“什么法子,求师傅快告诉我!”

“他只要在十年之内修至仙界,双足踏上十洲三岛,就没有事了。”

“啊?十年?十年太短了呀!”素梅面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啊!若按正常的修炼,至少要百年光阴。即便是那样,也要有名师指点才行。就凭金华山那几个道人,哪里行呢?”

素梅想起带在身上的笔录,赶紧取出来放在桌上,轻声道:“师傅,这是许真君留下来的仙法,您给看看,说的都是些什么?”

皇甫先生闻言一震:“许真君?真是他留下来的?”

素梅用力点头,低声道:“许仙服药之后,就写出这些东西,应该不会有假。”

皇甫先生低头察看笔录,越看神色越凝重。

素梅悄悄的问:“师傅,您看怎么样?要是许仙照此修炼,还有希望吗?”

皇甫先生皱紧眉头没有答话。

他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的翻,过了老半天才看完,闭起眼睛想了一阵,沉声道:“许真君修仙虽晚,却是后发先至,此时位居三清天神之列,官居九品,不是寻常的小仙。他留下的秘法自然不可等闲视之,一时半会我也不能全懂。你在这里等着,十天之后,等我注解明白了再给你。”

素梅由悲转喜:“多谢师傅了!师傅,您真是好人哩!”

皇甫先生哭笑不得,哼了一声道:“闪一边去!你惹的漏子还不够大?罚你十日之内背熟《黄帝内经》!不然,甭想拿回注解!”

“嘻,背熟就背熟,您知道,徒儿一向都很听话的!”

第203 节 神不定,仙难求

第203



神不定,仙难求

十日之后,素梅返回钱塘县。

进城门时,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城门口悬挂了大幅的画像,画的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仔细一瞧,画像下面还配了加盖官印的文书,朱笔写就:“胡犯子规,年约四旬,书生装束,为人奸佞,身为西席,拐骗少女,畏罪潜逃,不知所踪。凡有该犯消息者,速去县衙出首,悬赏白银五百两!”

素梅有些吃惊:“看那胡子规相貌堂堂,虽然有些阴气,却不像是坏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姓胡的早不生事,晚不生事,为何只在收齐了灵药后生事呢?难道他把几味药给人家姑娘吃了?可是那药吃了并不能让人昏迷,只能使人越发清醒才是。女孩清醒之后,还会跟他走吗?”

“他拐骗的谁家女子?看这告示,似乎是知县之女呢!怪不得图形画那么大,足有一人多高!别的杀人犯才只有一尺大小。”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素梅微微摇头,觉得难以理解。

事不关己,她也不愿多问。别说不知道胡子规在哪,就算知道,也只是一笑了之,不会前去告发。

因为她自己还烦着呢!

她凭空折损了许仙的阳寿,一想起来就感到歉疚。

不久。来到居住的小院,推开院门,发现许仙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

而负有保护之责地小青却不知哪里去了。

许仙看见她,当即丢了花锄迎上来,口中热切的叫道:“姐姐一路奔波,辛苦了!我去给你泡茶!”

素梅望着他生机勃勃的面孔,心中越发的难受。可是又怕说出来吓着对方,只好隐忍不说。面带微笑,无比温柔的道:“许公子,不要忙!”

许仙耳闻软语,心中一颤,顿时呆住了!

素梅嫣然一笑:“公子近日感觉如何?”

许仙略微回过神来,面上有些泛红,伸了伸手臂。笑道:“我觉得神清气爽,从来没这么舒适过!就连功力似乎也比以前进步了一些。姐姐这次出门,有结果了吗?”

素梅甜甜的道:“恭喜公子!我已经求人注解出来了,解释得十分详尽,照着修炼就成了!”

“真的?”许仙兴奋起来,不停地搓着手。

素梅跨进门槛,伸出玉手轻轻相招:“公子进来说话,莫要泄露天机。”

许仙看着她婀娜的身躯。娇媚地面孔,只觉得心里发痒,可是又不敢多看。

“公子傻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呀!”

许仙低了头往前走,一不小心被门槛拌了一下,身形踉跄,差点摔倒。

素梅伸手将他扶住。关切的问:“公子大病初愈,还需要将养一些日子,不可操劳过度。”

许仙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托在胁下,望着近在咫尺吹弹得破的面孔,只感到骨头都酥了。

他挣扎着站起来,面色涨得通红,口中嗫嚅道:“我没事,没事……”

素梅也觉得有些异样,同时又觉得十分好玩儿,托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向旁边一拉:“公子坐下说话嘛!”

许仙心中怦怦的跳。魂魄都飞到了天外!

直到此时,他还没有察觉到。自从清醒过来之后,定力比以前下降了很多。

他只觉得眼前的白姐姐显得格外地迷人,却没想到更多的是出于自身的因素。

素梅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怕他就此晕过去,不得不松开了手,从包里摸出注解完善的笔录来。

那笔录原先有二十页,经过注解之后,已经成了厚厚的一打。

许仙又有些还过神来,凑近前来问道:“姐姐,这都是皇甫医仙注释的吗?这字迹很是娟秀,怎么像是你写的呢?”

素梅笑了笑:“我师傅懒得动笔,他花了五日功夫研读琢磨,又仔细讲了三日。这是我根据他地讲解记录下来的。”

许仙赞道:“姐姐写的字真好看!”

素梅咯咯轻笑:“公子不看仙法,看什么字迹嘛?你若想看,我以后多写点出来,挂在你屋里就是了!”

许仙红着脸避开了去,问道:“姐姐,这功法我能修炼吗?”

素梅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能修!我师傅说了,这套仙法乃是修炼的捷径,如果修炼得当,再有足够的灵药配合,不需十年,便能白日飞升!踏足海外仙山!”

许仙神情一震,面上的红色登时就没了,睁大双目道:“真地?我祖父对我这么好?”

素梅点点头,双目凝视着他,神情肃然的道:“我师傅还说,你如果修了这套法诀,就要凝神定志,且不可放纵自己!稍有走神,就容易走火入魔!”

许仙早就被十年成仙的说法冲昏了头脑,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大声道:“我明白了!一定收敛心神,绝不能走火入魔。”

看他这样子,素梅心里很是担心,面上浮现出一丝忧虑,停了片刻又道:“所谓的走火入魔,只是对于普通的修道人说的。一旦跨入真人界,面临的就不是走火入魔了,而是一道道的天劫。”

“姐姐,什么是真人界?”

素梅望他一眼,缓缓的道:“听师傅讲,道家三十六重天,分为六界。第一界六重天,从筑基开始直到凝结成元神。第二界唤作‘真人界’,共有十八重天,主要针对元神地修炼。第三界唤作‘仙人界’,一旦进入就是小仙了,可以抵达十洲三岛;第四界是神界四梵天,修成之后便是小神;再上面还有三清圣境,能待在上上面地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神。十年之内,你一定要进入仙人界!”

许仙心中激动,不知道说啥才好,随口问道:“为啥非要十年?二十年不成吗?我还想在这世上多逛逛呢?你看我师祖黄大仙,有人说早就修成正果了,可是经历这么多年,都不舍得飞升,宁愿做他地地仙。”

素梅神色微变,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心里有些难受,沉吟片刻道:“这套仙法乃是修仙捷径,不能修得太慢,一旦超过十年,就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变故,所以公子还是抓紧时间为好。”

对于这个解释,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

许仙却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好!那我就天天修炼,争取早日成仙!姐姐你说,我该从何处开始下手?”

素梅翻开注解完善的笔录,从第一页开始讲起:“先要筑基,然后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一旦结出元神,就算进入真人界了!”

许仙高兴的道:“根据刘伶师傅的说法,我已经完成筑基和炼精化气这两步,能否从炼气化神开始修炼?”

素梅迟疑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明白。这本注释就交给公子了,你自己揣摩修炼,千万不要急于求成。”

“姐姐,你不跟我一起练吗?”

素梅莞尔一笑:“这些内容我已经记在心中,若是能修,我自然会修炼的。公子要努力了,不然我先去了海外仙山,就见不到你了!”

听道这温柔款款的话语,许仙好不容易凝聚的神智又变得有些恍惚起来,口中喃喃的道:“修炼……修炼……我会修成的……”

第204节 梁判上任

第204节

梁判上任

山伯在家里歇息了两天,喝了阎王赐下的回阳酒,又取出灵石来修炼,感觉功力进境比以前加快了很多,基本上两三天就能增加一点阳魂。而在他没有从官印中吸取阳魂之前,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增加一点!

照这个速度计算,积累一千点阳魂,差不多要七八年。

山伯还想再快点,不过他也明白,修真路上难重重,不可能一帆风顺,必须循序渐进才行。

而且,修仙要讲究机缘,老是待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第三日一早,他命公孙起驾车赶往冥殿,正式走马上任了。

由于崔琰还没有离开,交接工作变得很容易。

开始几天没什么事,只是跟着崔琰熟悉各项业务。

身为判官,他将负责冥殿的文书工作。

按理讲,山伯是第二殿楚江王的属下。由于多数人犯都已经在第一殿秦广王那里审判过,他只要按照文书上的刑罚,将犯人发往各个小地狱就行了。

需要他亲自参加审判的都是些小案子,比如在阳世诱拐少年男女削发入空门;图谋他人财物,将别人交托的东西谎称遗失窃为己有;损坏他人耳目手足;谈婚论嫁谎报年龄疾病等等。只有这些案子,他才有机会参与其中。

通过两天的接触,山伯了解了不少东西。他知道十殿阎罗主管全天下所有人死后的判罚,每个人管理地范围都很大。

第二殿楚江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狱,纵广五百由旬,另设十六小地狱.,分别是黑云沙小地狱、粪尿泥小地狱、五叉小地狱、饥饿小地狱、渴小地狱、脓血小地狱、铜斧小地狱、多铜斧小地狱、铁铠小地狱、豳量小地狱、鸡小地狱、灰河小地狱、斫截小地狱、剑叶小地狱、狐狼小地狱和寒冰小地狱。

山伯一开始接触这些,只觉得要管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等他看见崔琰摸出生死印时,才知道一切竟变得那么的简单!

生死印是一个直径尺许的玉印。能够将来自天庭的指令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印到书上就成了生死簿。

人的生死是由上天决定的。

人做孽。天知道。

“修合无人见,诚心有天知。”

所谓阎君地审判,主要起警示的作用,改判地幅度很小。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死人,楚江王也懒得逐个细审,只在高兴的时候,从里面挑几个案例问一问。

基本上。他过问的都是生前为官或者有一定名气的人。至于普通的升斗小民,他也懒得管。

山伯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将生死印传来地信息印在金箔纸上,再将印好的生死簿摆进后殿。

楚江王只在白天来冥殿两个时辰。

冥界也分昼夜,只不过昼短夜长,没有阳光的直射,就算是白昼最亮的时候,也如阳世的黄昏一般。

山伯作为判官,早来一小会儿。再晚走一阵子,基本上两头各花半个时辰,所以他每天只要待在冥殿三个时辰就够了。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

冥殿是一个又高又大的宫殿,分为前殿和后殿。

前殿是审判囚犯的所在,后殿又分为好几个部分,既有休息室。又有储藏馆。

山伯特意去储藏馆看了看,发现里面堆满了生死簿,差不多千年之内地都在。千年之外的,倒是没见到,大概已经被销毁,或者转移他处了。

由于刚到此地,他也不敢乱翻,生怕惹出事端。

至于项羽求他帮忙查找刘邦转世的事,只能等过些天混熟以后再说了。

楚江王敬他生前为民灭蝗的壮举,又看在他能施展出“青灯佛影”的份上。对他很不错。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

到了第三日,山伯正在察看卷宗时。楚江王走过来和颜悦色地道:“梁先生,做判官还适应否?觉得比在阳世为官如何?我知道先生生前是做过知县的。”

山伯赶忙放下卷宗,躬身答道:“感谢王爷栽培!在下宁为鬼判,不愿入世为官。”

楚江王“哈哈”大笑:“听你言下之意,阳世的官府反较冥界黑暗不成?”

山伯道:“王爷这里有公道正义在,反比阳世舒坦。据我看来,冥界囚犯虽然苦,可在阳世的百姓也活得十分艰难!有时候饥寒交迫,卖儿鬻女,情景之惨烈,让人不忍多看。”

楚江王笑了笑,道:“梁判宽仁之人,到了我这里,请不要拘束!你有什么事,尽可以去做,不要怕误了值勤。反正冥殿就这些活,你只要把当月的事情完成,别拖到下月就行了。”

山伯有些不安,躬身道:“王爷,下官会尽职尽责,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楚江王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崔琰将山伯拉到一旁,低声道:“师弟莫怕,楚江王为人豁达,很好说话。他只是对囚犯很严,对自己的手下却很宽松。”

山伯惊奇:“真是这样啊?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崔琰笑道:“做官做到阎王这份上,度量不大都不成!要不然,不被每天经手的案子气死了?你难道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山伯笑了笑:“实在想不到,传言竟有几分道理。”

崔琰望他一眼,接着又道:“愚兄我快要走了,现在把多年为官的经验教给你。做判官平日里很轻松,只有两件事需要当心了!一个是生死簿不能乱,月初不要紧,月底之前一定要整理好,别让‘督察司’的人查出漏洞就行了。再一个是妥善应付冥界半年一次地考核。你必须清楚各类判罚地尺度,背熟《生规》、《死律》,以及一些经典的案例。”

山伯心有疑惑,问道:“我桌上只有《经典案例考录》,却不知《生规》、《死律》在哪里?”

崔琰迅速答道:“那要去‘善生司’和‘恶死司’去取。”

“‘善生司’在哪?‘恶死司’呢?”

崔琰笑道:“我这就带师弟去。你只要去过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那里不单有这两个司,冥界七十六司,一多半都在呢。”

第205节 崔琰转世之迷

第205节

崔琰转世之迷

出了冥殿,却见两辆马车并排候在门外。

其中一辆车上坐着崔琰的鬼仆,衣衫整齐,相貌堂堂,精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

另一辆车上坐的是公孙起,弓腰曲背,正在打盹儿,衣衫暗淡无光,身形缩作一团,仿佛乡巴佬一般。

山伯看了微微皱眉,心道:“一代战神,怎么弄得精神头这么差?纵然是蹈光养晦,也不必装如此寒碜吧?”

看着两辆马车,不知乘哪一辆为好。

崔琰笑道:“师弟,这次搭你的车!路途比较远,咱哥俩路上好好聊聊。”

“好啊,师兄请先上车。”

崔琰小心翼翼的上了车,似乎怕马车晃动摔下来。

山伯跟在后面纵身而上,扬声叫道:“公孙先生,请醒一醒!”

公孙起睁眼瞧了瞧,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天色尚早,是不是要回家?”

山伯道:“先去一个地方,麻烦你送我们一程。”

“要去哪儿?”

崔琰沉声吩咐:“丰都鬼城!你知道怎么走吗?”

公孙起坐直了身子,长声笑道

“知道!冥界最热闹的都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请两位坐好了!不出半个时辰,保证赶到地头!”

说着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

山伯望着崔琰,行将分别。心中有些不舍,道:“师兄,你真的要走了?”

崔琰点点头,叹口气道:“若非为了恩师,我早就走了!”

“师兄为何想要出去?”

“在冥界休闲了百年,早就厌倦了!想出去透口气。”

山伯有些不解,再度笑问:“师兄是否在阳世有什么牵挂?有地话不要瞒我。”

“牵挂倒是没有。我只是有一种期盼。师弟要是想听,我可以多说两句。”

山伯叫道:“好啊!师兄您说!漫漫长路。无聊的很,正好听听您当年的丰功伟绩。”

崔琰笑了笑:“咱兄弟关起门来说话,就不必客气了!我当年从小习武练剑,到二十三岁时才拜在恩师门下,攻读《论语》、诗、书。不久大器晚成,名扬天下。说实话,我那时不但相貌英俊。文采过人,而且精通武艺,身体强健,绝非现在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连曹操捉刀,都要找我替代呢!”

山伯“呵呵“笑道:“师兄现在也不错啊,文质彬彬,仪表不凡,身为判官。依旧是书生中的楷模。”

崔琰微微摇头,收了笑容,长叹一声道:“不一样了!大不一样!可以说是截然不同!我现在的形象,只能说是‘猥琐不堪’!连我自己都觉得难受,所以才不愿在阴间长待下去!”

山伯吃惊的问:“师兄为何这么说呢?”

崔琰神情落寞地反问道:“你知道我当年是什么样子?我那时以何著名?”

山伯道:“我在三国志里读到过,师兄当年一表人才。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而且还一身正气。您的正值无私,光明磊落,多年来一直为世人所传扬。”

崔琰不置可否,又问道:“你可知曹操为何杀我?”

山伯想了想,语气婉转地道:“听说是因为一句玩笑话,可能是曹操误解你了。”

崔琰摇头,断然道:“没有误解之说!曹操杀我,是因为他怕我!”

山伯奇道:“师兄手中无权。麾下无兵。他为什么会怕你呢?”

崔琰扬起了头,淡淡的道:“因为他心中有鬼。而我胸怀‘浩然正气’。”

山伯不解:“我只听说好人害怕坏人,还没听说坏人怕好人呢!”

崔琰缓缓说道:“一个人,一旦有了‘正气’,鬼、神都不敢欺!何况于坏人乎?”

山伯听得若有所思,随口说道:“可是,曹操那人也不算太坏嘛。”

“你说得不错,盖棺定论,他还是有微功于百姓的。这也是我当了判官之后,没有找他麻烦的原因。”

山伯脑中一直有东西在那里盘旋,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接着问道:“师兄说当年身怀正气,那么现在呢?”

崔琰面色黯然,道:“人死之后,精、气都消亡了,阴阳魂魄离散,又没有肉身,哪里能储存正气呢?如果有一分正气在,又何至如此猥琐?连上个车都这么费劲?”

山伯心中一震,问道:“这么说,还真有‘正气’一说了?”

“怎么?师弟以为我说假话?”

山伯赶紧道:“不是!我想知道‘正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崔琰神情肃,感到十分震惊,双目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道:“怪哉!才过一百年,后世书生竟不知‘正气’为何物?”

山伯满面羞惭,低声道:“生活艰难,大家都在挣扎,还有多少人明白正义的价值呢?”

崔琰话如金石,掷地有声:“孟子言:‘常养浩然正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正气长存,则清风浩荡,乾坤朗朗。认认真真读书,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当官,勤勤恳恳工作,胸中自有一股浩然正气!有了这股气,才有了修儒的根本!”

山伯耳中如闻雷鸣!口中喃喃的道:“修儒还要养气?师兄急着出去,就是想到阳世修炼浩然正气地吗?”

崔琰点点头:“我现在身为阴魂,没有养气的根基,不得不出去。除此之外,我心里还有一种期盼,想要大展宏图,做一番事业,品尝功成名就的感觉。说起来就令人气恼,我前世为曹操所杀,实在太窝囊了!”

山伯的耳边还在轰轰作响,“浩然正气“四个字不停的回荡,他在心里暗道:“我已经修足了阳魂,阴**备,是否可以开始养气了?若果如师兄所说,培养浩然正气,似乎也是一条修炼的大道,回头不妨多下点功夫,试试行不行。”

崔琰看他神情呆滞,知道他在回味刚才的话,所以也不打扰他,任他思索下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山伯才回过神来,笑道:“师兄这么出去,喝了孟婆茶,不怕忘记以前的一切?若是连养气地功夫也忘了,岂不令人遗憾?”

崔琰“呵呵”笑道:“我已做了多手的准备,其中一手还要师弟你帮忙呢!等会先去善生司、恶死司,回头再去我家。我还有些琐碎东西,需要托付师弟你呢。”

第206节 五仙

第206节

五仙

公孙起身为良将,驾起马车也是一把好手,又快又稳,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丰都鬼城外。

山伯从车内探出头去,只见前方现出一个很大的都城,高高的城墙,宽宽的护城河。河内风生水起,似有蛟龙在吼叫,令人望之生畏!

崔琰远望都城,笑道:“师弟,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吗?”

山伯点点头,淡淡的道:“这地方我来过。”

崔琰笑道:“那是自然,这地方绝大多数人都来过。因为秦广王第一殿就在这里。差不多所有的鬼魂都要先押来受审,然后再发往各处。”

“善生司也在这里?”

“在啊,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守城的鬼卒见了马车的规格,问也没有问便将吊桥放了下来。

公孙起驾着马车进入城中。沿着大街往前走,从秦广王大殿前经过。

山伯又一次看见那付醒目的对联:“阳世官司虽可免,阴司法网总难逃!”

漆黑的大门,血红的大字,即使他现在做了判官,仍然感到寒气逼人。

继续前行,街上行人渐渐多起来。

街道两边是一排白色的小楼,分别挂着各种各样的牌子,有的题着“看经司”、有的题着“悯众司”,有的则是“施药司”,不一而足。看来到了各司衙门的所在地。

在崔琰地指点下,马车很快停在“善生司”门口。

山伯向街道的另一边瞧了瞧。发现“善生司”的对面就是“恶死司”。

两处衙门正好相对。一个主生,一个主死,职能也刚好相反。

一样的白色小楼,同样高高的台阶,朱红的大门。

崔琰行在前面,登上善生司门前的台阶,敲了敲门。

时候不大。大门迅速开了。

一个身着袈裟地中年和尚迎上来,笑道:“阿弥陀佛。崔施主来此,有何贵干啊?”

山伯有些奇怪:“怎么这里也有和尚的?和尚也留在冥界,看来还是修行不够。”不过转念一想:“那么多人修佛,成佛地毕竟是少数。正如自己身为儒生,不也一样到了冥界了嘛。”

崔琰笑着说道:“善生大师,这位梁先生将要接替在下任职第二殿判官,他是来领取《生规》、《死律》的。”

和尚上下打量了山伯一眼。赞道:“梁施主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心地良善之人。”

山伯双掌合十:“大师安好,在下有礼了!”

和尚缓缓点头道:“施主来得巧,贫僧这里虽是善生司,却有你要的两部经书。冥府新印诸经,将《生规》、《死律》合在一起,免了分散注释的麻烦!”

崔琰叫道:“两本合一了?好啊!善恶本是一体,何必分而述之?”

和尚转身从桌上取过一本厚厚的经书。递在山伯手中,面带笑容道:“这书乃是以《长阿含善生经》为底修改而成的,前后共修了十遍,其中包含了天庭最新颁布的条例。施主拿回去好好阅读,标题部分都要背熟。”

山伯翻开瞧了瞧,发现里面不但有“三毒”、“四结行”、“六损财业”。还有生死地原则、品性的修养以及为人处世的注意事项。内容不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

和尚给他大体介绍了一下:“‘三毒’是指贪、瞋、痴;‘四结行’

是杀生、盗窃、yin逸、妄语等四种恶行;‘六损财业’是耽湎于酒、博戏、放荡、迷于伎乐、恶友相得、懈堕等。”

山伯虽然知道这东西重要,然而并不是太上心。

他现在一心想着修炼,正盼着早日成仙呢。

手捧经书,他禁不住暗暗琢磨:“这么多文字,不知哪些条目与修真有关?生死的原则,品性的修养,这些好像都沾点边,可是又似乎距离太远,很难用得上。”

又翻一阵。快到封底处。忽然看见有些图谱,画的似乎是六道轮回。众生百态的形象,其中有一页,标明了妖、魔、精、怪、灵;另一页显示着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下面还有些简单的注释。

看见这些,山伯地双眼立马放出神彩,正想凑近细瞧,忽听崔琰道:“师弟莫急,既然已在书中,回去研读就是。”

山伯“嘿嘿”一笑,忙收起经书,施礼告辞。

“大师保重,我们要回去了。”

和尚还礼:“阿弥陀佛,两位慢走。”

出门上了马车,山伯又忍不住想要打开书看,却被崔琰阻住。

崔琰笑道:“车中颠簸,看着不舒服。师弟先去我家,待愚兄沏好香茗,再读不迟!”

听他这么说,山伯只好将书合上。

马车起步,行不多远,转弯进入一个幽深的胡同。

眼看到了胡同尽头,崔琰缓缓下了车,对山伯道:“这里就是蜗居了,师弟请跟我来。”说着取出细长的钥匙,将老旧的木门打开。

山伯跟在他身后进了门,来到院中,转头四顾,发现院子并不小,既没有栽树,也没有种花,显得很空旷。靠墙角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挂满了刀枪剑戟。地面很平整,却留下无数脚印。

山伯笑道:“没想到师兄还有这等雅兴,每天习武练剑,令人钦佩。”

崔琰淡淡一笑:“阴魂之身,没有用的,都是些花架子!来,屋里说话!”说着径直走进客厅,取出紫砂茶壶,开始沏茶。

山伯抢着道:“师兄不用忙!”

崔琰却避了开去,回身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来道:“师弟请上坐!”

山伯刚刚坐下,却见崔琰双手端着茶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行礼。

山伯吃了一惊,赶忙站起,叫道:“师兄,你这是为何?”

崔琰躬着身躯,沉声道:“请师弟喝了这杯茶说话。”

山伯慌忙接过来放在桌上:“师兄,你不入座,小弟不敢喝!”

“喝了这茶,愚兄我有话说。”

山伯见他执意如此,只得端起茶杯一口喝了。

这时崔琰才直起身来,走到另一侧椅子上坐下,手指四周地家什道:“愚兄在冥界百年,虽然没怎么用心,也积累了近千万的家财,还有一些古玩、字画,现在要走了,一样也不能带走,全留给师弟你了!”

山伯心中不安,说道:“小弟怎敢当此大礼?师兄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只要有一分能力,绝不会吝惜半厘!”

崔琰没有接口,却又说道:“我生前便喜欢练剑,死后也算是半个修真人。在冥界这么久,辛苦多年,总算积累了五百点阴魂,以及珍贵的四十点阳魂,现在也不要了!一并转送给你!来来来,师弟坐好,让我将功力度给你!”

山伯惊慌失色:“师兄,不可!万万不可!”

崔琰板起面孔凝视着他,道:“为何不可?你看不起愚兄,不肯交我这个朋友?”

“小弟不敢!你把阳魂给了我,自己怎么办?”

崔琰面上露出笑容:“我这是去投胎,只要留下一丝阴魂就够了!不足之处自有冥官帮我补上!”

“师兄不要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翻开生规第十八条:初生无罪,魂魄俱全!”

山伯从怀里摸出那本《生规死律》,翻过去瞧了瞧,发现果然有那句话!

崔琰解释道:“每个婴儿都有百点阳魂,百点阴魂,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所以我才想将多余的部分转送给你。要不然也浪费了。”

山伯依旧不肯接受:“师兄,小弟非常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修炼的是阳魂,要那么多阴魂也没有用啊!”

“怎会没用?阴魂千点可为鬼仙!阳魂千点可成人仙!师弟身在冥界,修人仙不容易,先拥有鬼仙之能,也可以自保无虞啊。”

山伯心中疑惑,问道:“师兄你听谁说的‘阳魂千点可成人仙’?”

这一刻他想起玉碟的说法:“修炼阳魂,百点可以为人,千点可以成仙,万点可以成神……若是千点阳魂只是人仙的话,那距离升上天界可还远着呢!”

只听崔琰道:“师弟翻看书后面的图谱,你刚才想看而没有看成地那段。”

山伯匆匆翻开去看,果然在鬼仙、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下面各有一段简单地注释。

“阴魂千点可为鬼仙!阳魂千点可成人仙!阳气万点可成地仙!阳神万点可为神仙!神丹十万可为天仙!”

第207节 投胎之前的嘱托

第207节

投胎之前的嘱托

山伯感到很是震惊,头垂得低低的,几乎要埋在书里头了!

崔琰看他低头思考,神情那么的专注,也不敢轻易打断他。

山伯心中忐忑,感觉十分矛盾:“这书上的说法和玉碟的交代不一样,究竟哪个对,哪个错呢?”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玉碟低低的窃笑:“主人不要烦恼!我与书上所说,两者都对,两者又都不对。”

山伯紧皱眉头,心道:“怎么可能都对?”

玉碟道:“理论上讲,阴魂、阳魂、阳气、阳神都是可以转化的,只不过转化的条件比较苛刻,一般人无法成功。而将我造出来的那位大神多年不问世事,用的还是数千年前的修仙标准。那时候天地很近,成仙很容易,万点阳魂就能成神了;而这本书上的标准似乎是最近形成的,大概因为修仙的人太多,难度也相应提高了。”

“既然都对,为何又都不对呢?”

玉碟笑道:“两种说法都太简单,不够确切!

比如说地仙,正规的说法应该是,以阳炼阴,使阴不生;以气养神,使神不散。五气朝元,三花聚顶,炼形住世而得长生不死。所以地仙修炼的标准主要是练气,但同时还要养神。

再比如神仙,讲究金精炼顶,玉液还丹,炼神忘形,胎仙自化。神仙的标准是阳神地大小。阳神就是元神,开始时叫元婴。后来逐渐长大,可以长到几千丈高!假如将一点阳神算作一寸高的话,万点就是百丈。要想成为神仙,首先要将元神修炼到百丈大小!

至于天仙,则要在神仙的基础上继续修炼,将元神强力压缩,凝结为晶体物质。称作‘神丹’。当神丹凝聚到十万点时,差不多就能升上天界了!天仙的数量很多。其中排在最前面的五万人,称作‘三清天神’!”

山伯心中苦恼:“阴魂,阳魂,阳气,阳神,神丹,这五者究竟有什么区别?”

玉碟答道:“打个比方。阴魂就像是黑雾,根本见不得阳光;阳魂相当于白雾,可以在阳光下坚持一会儿,但也不能持久;阳气相当与天上的彩虹,内含的水汽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但是也受不了长久地照射;阳神相当于雪山上的终年积雪,可耐日照,但还有一丝被晒化地担忧;神丹就像潜藏海底的万年冰石。经历风吹雨打,电闪雷劈,也不能伤它分毫。”

山伯心道:“按你这种说法,越往上层次越高,我何不跳过阳魂、阳气,直接修炼‘神丹’呢?”

玉碟嘿嘿笑道:“没有地基。何来高楼!没有坚固的炉鼎,如何能练成神丹?阳魂不全,无以炼气;精气不足,无以养神;元神不足,无以结成神丹。主人若不想按部就班,也可以像祝姑娘一般,修炼化蝶大法,那是有人专门设计的。不过据我所知,化蝶大法易学难精,越往上越难。一旦采齐世间五大奇花。再想快速修炼就难了!根基不牢,修到尽头也难成为天界大神!”

山伯想了想。暗道:“世间的奇花并不多,还是都留给英台吧。我既然来到冥界,走上修儒之路,就该尽量走下去。玉碟啊,请你告诉我,该不该接受崔师兄赠送的阴魂?会不会对我的修行有害?”

玉碟轻快地答道:“为何不要呢?主人兼收并蓄,先接受下来,再想法将阴魂转化成阳魂、阳气甚至阳神,一步步升级,必能加速修行!”

山伯还有些疑惑,从心里问道:“你知道如何转化吗?”

“这都是神仙界最机密的东西。我虽然知道一些,却碍于神器天规,不能明白说出来,顶多在适当的时候给主人一点提示。再说,修仙并没有成法,我所知道的也未必是最好的,主人要想修成天界大神,必须走自己的路。”

“走自己的路!说得好!多谢蝶儿了!”

山伯抬起头来,望着崔琰道:“师兄你想好了?真要将辛苦修炼的功力转赠给我?”

崔琰看他想了半天终于肯答应了,禁不住舒了口气,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师弟请坐好,让我在你头顶拍一掌!”

山伯再度追问:“师兄已经积累了五百点阴魂,何不接着修下去呢?”

崔琰苦笑道:“师弟怎么这么唠叨?我就算修成了鬼仙又如何?只能呆在冥界,或者躲在七襄鬼市,苦等修满阳魂地日子,然后再朝不保夕的跑到人间,接着修那看不见尽头的人仙、地仙。一圈走下来,至少要花几百年光阴!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天劫,万一躲不过,将会魂消魄散!与其如此,何不从新投胎,直接修神仙、天仙呢?我又不像师弟一般,满腹心事,牵肠挂肚的!”

山伯面孔微微有些泛红,笑道:“好了,师兄请动手吧。”说着闭起双目,凝神定志。

崔琰走上前来,轻轻将右手搭在他的头顶。

时候不大,山伯只觉得浑身一震,一寒一热两股暖流从头顶流进来!

于此同时,耳边传来玉碟低低地禀报:“恭喜主人,您增加了四百五十点阴魂和四十点阳魂!”

山伯心中感动,睁开眼来,望着崔琰道:“师兄,你只剩下五十点阴魂了!”

这时的崔琰身形变得有些恍惚,下身几乎成了淡淡的黑雾,只有头肩面目还算清晰。

崔琰面色有些黯淡,不过笑容依旧不改,说道:“我想求师弟一件事。”

山伯心中难过,急道:“师兄啊!您就别客气了!快点说出来,若真能帮上忙,我也好受一点!”

崔琰低声道:“七月十五,夜半三更,师弟务必赶到陈郡阳夏,找到一个姓谢的人家。谢家在当地是有名的望族。族长谢衡以儒学知名,官至国子祭酒。他的儿子谢裒,官至太常卿。师弟要在准确的时辰,恰好在夜半一阳生的时候,在谢裒刚满三月的儿子头顶神庭穴上插入这根针!”

“在小儿头顶插针?”山伯禁不住吃了一惊:“为什么这样做?那孩子就是师兄你吗?”

崔琰不答,不知何时手心里捧着一根三寸长的金针,递到山伯眼前。

山伯接过针来,心中全是疑惑。

崔琰微微一笑:“此针有还魂之效。上元夜半插入神庭穴,即使不能记起全部地往事,至少能想起一半。”

山伯大感欣慰:“原来师兄早就准备好了!”

崔琰淡淡地道:“师弟也不要太紧张,若是办不成,我也不怪你!”

山伯叫道:“如果帮不上师兄,我一辈子心里不安!我现在只是担心,怕那天没机会走出冥界!”

崔琰道:“每年七月,鬼门大开,所有鬼魂都会一窝蜂跑出去,冥殿也会放假。师弟有机会出去的。”

“那就好!我一定不负所托!”

崔琰却沉吟道:“有一件事不得不说,那谢衡习儒多年,修得一身正气,神鬼不敢近!师弟若去了,一定要避开他才行。否则只怕好事难成。”

山伯为人谨慎,问道:“若是万一办砸了,可有补救之策?”

崔琰道:“今年不成,只能等明年。不过每过一年,效果便减低一半!三年之后便失去效用了!”

山伯道:“我拼劲全力也要帮师兄弄好!今年一定办成!”

崔琰躬身又行一礼:“今天是我见师弟最后一面,从此之后,只能在来世相逢了。我这府中地东西,精品会搬到贵府,次品变卖后,赠与下人。至于阎王那里,我已经告别过,就不再去了。”

山伯没想到分手这么快,心中颇有些留恋,可是想到崔琰一切都准备好了,又不禁替他高兴。

第208节 开始寻找帝陵

第208节

开始寻找帝陵

崔琰就这样走了。

生离死别总是令人难过,可是山伯却有些糊涂:他与崔琰究竟算生离?还是死别呢?

崔琰投胎转世,是重新获得了生命,但也是旧生命的终结。

从此之后,崔琰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历史,挂在他头顶的将是另一个名字,那名字大概姓“谢”。

山伯希望师兄能够达成多年的愿望,希望这位姓“谢”的小哥能享有璀璨的未来。

然而前途茫茫,未知的东西太多,谁又能看得透呢?

过了两天,山伯去探望恩师郑玄。

在那破旧的小房里,郑玄还在一如既往的伏案著书,只是神色有些黯淡,脸上的皱纹也似乎加深了很多。

山伯心中难过,说道:“老师,崔师兄走了,还有弟子我在呢。”

郑玄沉默半晌,语调艰涩的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我只想整理好儒家的**,令其传至于后世。能做到这一点,我才能心满意足,别无牵挂!”

山伯心中激动,道:“老师,你已经编纂了好多年,应该无愧于心了!弟子虽然无能,也很想帮您达成愿望,将这些书全部运出去!”

郑玄抬头望着他,神色黯然的道:“阴阳相隔,飞鸟都无法出入,能有什么法子呢?”

山伯毅然道:“弟子有一件法器,能将这些书装进去。缩作指甲盖大小,悄悄携带在身上。”

郑玄遽然色变,眼中神光闪了两下,低声道:“果真如此?”

山伯点头,望了眼搁在桌上熠熠生辉的长信宫灯,道:“这灯就是弟子从七襄鬼市带进来地!我先前没有明说,还请老师原谅。”

郑玄双眉上挑。睁大了双目:“我听说仙家有这种法器,冥界却未曾听说。”

山伯道:“弟子这件法器。乃是一位仙人赐予的。事关生死,恐泄机密,所以向来不敢示人。”

郑玄点点头:“不要拿出来了!你能帮我这个大忙,便是我最好的徒弟!也不枉我辛苦百余年!”

“弟子知道!这些书籍,可都是老师的心血呢!一天运不出去,您就无法得到解脱。”

郑玄伸手摩挲着高高堆起的书籍,喃喃的道:“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让我审校出两百本最紧要的书,先送出去!”

“老师想将书送到哪里?”

郑玄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乱世出枭雄,盛世出贤良。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人人只求苟活偷生,无心治学明理。若将书散之于世,也无法物尽其用,多半被糟蹋了!”

“那怎么办呢?先讲书存起来?日后找到良才再传给他们?”

“该当如此。”

山伯想了想道:“弟子在七襄鬼市有一个住所。或许可以将书送去那里。”

郑玄赞道:“好法子!再过几年,等你崔师兄年纪稍长,可以将书托付给他一部分!”

山伯心中一跳:“好啊!我怎么将现成地贤人给忘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山伯发现做判官的日子简直比先前崔琰交待地还要好过。

不但工作轻松,阎王上司好说话,每隔五日还有两天的休息,每到大小节气。更有不少的假期,有时候赶得巧了,可以连着休息六、七天(类似于五一长假)。

有时候他甚至想:“若非是为了英台,我也不要出去了,干脆留在冥界当判官好了!阳世有什么好?生活艰难,做人还不如做鬼呢!”

抛去上班的时间,空余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几乎都拿来修炼了。

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还是按部就班的来,在练气条件还没有成熟之前。先将阳魂修足千点。达到人仙的初步境界。

然而怎样才能更快地修炼阳魂呢?

目前所知的方法不外乎有四种,一是服下回阳粉。再加上阎王赐下的回阳酒,然后对着九微火静坐修炼;二是收集印章之类的东西,从中吸取残存的阳魂;三是将崔琰赠予的阴魂转化为阳魂,然后继续收集阴魂修炼;四是寻找古代帝王的陵墓,去帝陵附近修炼阳魂。

四种方法里面,只有第一种最容易办到,可惜修炼的速度较慢,大约两三天才能增加一点阳魂,要想修足千点,至少要六七年。

第二种方法是可遇不可求地。虽然如此,山伯还是交给公孙起和秋水每人一枚面值千万的金币,令他们四处寻找达官贵人的印章。先不管里面有没有残存的阳魂,就当是收藏品好了!

第三种方法看起来不难,可是玉碟却死活不肯说出如何将阴魂转化为阳魂!

“主人你别问了,造我出来的仙人不想违背天条,明令禁止我告诉您!”

“那你给我点提示。”

“主人可以去楚江王那里寻找答案。阎王既是冥界的王爷,又是天界地神仙,最清楚阴阳转化的道理。”

山伯却想到:“我刚刚当上判官不久,跟他又不是很熟,怎能冒然询问呢?”

玉碟也道:“你还是别问为好!即使问了,他也不会明白告诉你的。因为阴魂、阳魂的转换是冥界安定的关键,一旦有人将秘密泄漏出去,后果不堪设想!阴间这么多鬼魂,忽然暴动起来,很难收拾呢!”

既然不能开口询问,那只好细细观察了。

山伯决定从今而后,尽量跟楚江王走得近一些,看清他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有所发现。

三种方法都不能速成,山伯想到了第四种:寻找帝陵,在帝陵周围修炼。

“可是三皇五帝的坟墓都在哪里呢?”

“世人所知的帝陵未必是真的,真的帝陵恐怕很难找到。”

山伯绞尽脑汁地想,首先想起地是清道原九龙墟,他埋身送命的地方。

那里据传是大禹地坟,其实却是他修真的别宫,里面既没有遗骨,又没有灵柩!

“去那里修炼,不知道有没有用?我看很玄呢!”山伯摇了摇头。

他其次想到的是位于河南淮阳的太昊陵,那是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亲眼看见一些人匍匐在陵前,试图吸取帝陵的阳气。

“对!我应该先去那里看看!”

“不过怎么才能赶过去呢?飞出冥界,从阳世过去?还是阴间另有通道?”

“太昊陵建于地上,其根基却在地下,按理可以从冥界过去,只是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记得崔琰曾经说过,冥界也有山川地理图,我应该找来瞧瞧。”

幸而他做了冥殿判官,找起资料来也容易,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找到了!

冥殿后面的储藏馆里堆满了各式文件,除了生死簿外,还有一些书籍、图册。

山伯没看见《三坟》、《五典》,只找到一张很大的“冥界疆域图”,上面画得十分详细,密密麻麻标好了地名。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发现冥界的疆域跟阳世几乎一样!

三山五岳在阳世为寻路的坐标,在阴间也都有独特的标记。

甚至连每个县城的位置都差不太多,只是地名跟阳世不太一样。

山伯知道了这一点,接下来就好找多了。

河南淮阳,位于他居住的冥月城西北,距离不过数百里!

而冥月城的位置,似乎在皖南池州的九华山附近。

第209节 开物成雾

第209节

开物成雾

转眼到了五月初五,阳世过端午节的时候,阴间也放假两天。

山伯觉得是时候了,便命公孙起驾起马车,赶赴河南淮阳。

公孙起一面套车,一面笑问道:“家主不在家休息,出去做什么?”

山伯微微一笑,道:“寻找太昊陵,祭拜先祖!”

公孙起觉得奇怪:“太昊伏羲,万年之前的古人了,拜他作甚?”

山伯呵呵笑道:“瞻仰先辈的丰功伟绩,激发我等修炼的雄心,这可是一趟难得的励志之旅呢!”

公孙起晒笑起来:“你我又不是小孩子,早过了听故事热血沸腾的年纪?”

一面说着,一面依从吩咐催马上路。

马车出了冥月城,行驶在昏暗的荒野。

山伯四顾无人,将头探出车窗外,对驾车的公孙起道:“听说若想修仙,必需到帝陵附近修炼,才能大幅提高功力。我不忍一个人独往,所以带先生一起去。”

公孙起听后不以为意,笑道:“多谢家主好意。不过我听说真正的帝陵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往往有金甲神人相护,不会让人轻易接近的。”

山伯淡淡的笑道:“我也没指望一次成功,全当是碰碰运气好了。”

马车奔行急速,前方尽是一马平川,原野上到处都是树,枯枝败叶。衰草连天。

盏茶功夫过后,只见前方树木渐少,开始出现零散的民居。

渐渐地,民居越来越多,不时可见村庄、城郭。

山伯心道:“大概因为中原地区自古以来就有很多的居民,死后也不肯离开故土,所以散布四野的鬼魂也比别处多一些。”

马车急行至淮阳境内停下来。接下来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公孙起下马询问了几个人,无奈却没什么收获。所问之人甚至连“太昊陵”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有个老头睁开昏花的眼睛,扯着沙哑的嗓子道:“什么陵?没听说过!我老汉在这里住了八十年了,要是有陵,还能不知道?你要问乱葬岗的话,那边就有好几个!”

公孙起将手一摊,苦笑道:“怎么办?家主?”

山伯也有些怀疑,心道:“难道说我判断错了?太昊陵只存在阳世?阴间并没有通道?”

沉吟片刻。他回想当初跟着五行门主前往太昊陵行走的路线,命公孙起驾车东奔西走,一路摸索前行。

一直摸到天色将晚,马车陷入一片茂密地树林中,既无法奔驰,也无法飞行,再也走不动了!

公孙起连喝三声,几匹马剧烈的挣扎了几下。可是却没有用!

山伯却高兴起来!估摸方位,感觉就在这一带!

他跳下马车,决定步行过去。

公孙起看着四周幽暗地森林,心中很是不安,叫道:“家主小心,前面有些古怪!”

山伯驻足问道:“有何古怪?”

公孙起低声道:“我所拣选的飞马都是通灵之物。按理不该陷入这里。你看前面那些树,长得特别的高大,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很难在冥界看得到!”

“那又怎样?”

“如此景象,要么是有灵异,要么是有妖魔!”

山伯听见妖魔二字,禁不住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帝陵所在,理应有灵异现象。若是没有。反倒奇怪了!”

放眼望去,参天大树一棵挨着一棵。光纤昏暗,树影摇曳,仿佛一只只的怪兽一般。

山伯鼓起勇气,信心十足,瞪大眼睛,分辨道路,摸索着往前走。

公孙起也算是豪杰之士,纵然深陷万军之中也未必变色,此时却心中忐忑起来。

他是一个谨慎果敢的人,喜欢谋定而后动,对山伯的盲目乐观深不以为然。

看见山伯走了好一阵始终在原地踏步,他忍不住提醒道:“可能是鬼打墙,主人小心了!”

山伯低喝道:“我乃冥界判官,只有鬼怕我,没有我怕鬼的道理!”

公孙起低声劝道:“家主喝了阎王赐下地回阳酒,普通的小鬼自然不怕,不过若是遇上修行多年的老魅,还是要当心的。”

山伯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看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朗声笑道:“不是鬼打墙,只是阵法而已!这阵法我学过,名字唤作‘八卦青龙涵木阵’。正因为阵法的缘故,树木才那么茂盛,马车也无法行动。”

公孙起还有些怀疑,可是山伯已经迈开大步往前走了!

山伯东折西转,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连拐了七八个弯,忽然穿过了树林,来到一个平静的小湖边。

湖不大,中间有个小岛,高出水面六尺有余,广阔十余亩。

岛中央有一个八角凉亭,样式古朴,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

湖面不宽,山伯吸一口气,身子便轻飘飘飞了过去。

公孙起也毫不迟疑纵身跳了过去。

来到近前看时,却见凉亭正前方有一块青石碑,正面写着“伏羲演卦亭”,背面书有“开物成雾”、“先天精蕴”八个字。

凉亭左侧有一个青石算盘,上面散布着一颗颗算盘子。看上去既象河图,又象洛书。但细看却都不是。

公孙起俯下身子,聚精会神的盯着石算盘。

山伯却瞧着石碑上“开物成雾”四个字发起呆来。

“我只听说‘开物成务’一词。《周易※#8226;系辞上》:‘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意思是说通晓事物之理,才能办好各种事情。可是在这里怎么成了‘开物成雾’了呢?一字之差,其中蕴含地道理大大不同!尤其是跟后面一词结合起来,‘开物成雾,先天精蕴’,怎么看着像是一种修炼的法门?”

山伯绞尽脑汁的想:“‘先天精蕴’还好说,应该是指先天精气;‘开物成雾’却难理解,其中的雾是指什么?阴魂?阳魂?还是精气、元神呢?那‘开物’两字又有何解?开是打开,开创的意思,打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开创地又是何种基业呢?难道是说道家的筑基不成?”

山伯百思不得其解,一转眼,却见公孙起不知从何处取出纸和墨,已然将石算盘完整的拓印下来!

第210节 伏羲鬼卦

第210节

伏羲鬼卦

“先生拓这石算盘做什么?”

“我觉得这玩意十分古怪,一时琢磨不透,先拓下来,回去再慢慢研究。还有这碑文,我也不会放过它的!”

山伯赞道:“先生真是有备无患啊!”

公孙起“哈哈”笑道:“我在阴间游荡这么多年,曾经听到不少小鬼说,‘上天总是把机会赐给有准备的人’。对这句话我深有感触,所以你一说来太昊陵瞻仰古人,我就将东西带上了!”

山伯眼看他走过来拓碑,禁不住道:“先生帮我揣摩揣摩,这个‘开物成雾’究竟是什么意思?”

公孙起眯起眼睛看了好一阵,道:“所谓‘雾’,一般是指分散难凝的东西,比如‘黑黯黯千重惨雾,冷凄凄数鬼啼哭,乱飒飒几阵悲风。’那是指鬼魂了。不过这里我觉得可能还有别的解法,比如伏羲氏以龙为象,蛟龙得水,即能兴云作雾,因此之故,开物成雾或可作‘修炼功成、化龙而飞’解。”

山伯不愿多想青龙作雾的事,却对“鬼魂之说”入了迷。

他现在每天想着修炼,脑子里尽是“阴魂”、“阳魂”什么的,心里对自己道:“这碑上所说,若是修练魂魄的方法就好了!”

一面想着,他慢慢走进凉亭。

打眼一瞧,凉亭构造简单,四根石柱支撑着一个残破的木顶。地上由青石铺成,打磨得十分光滑。中央画着一个直径两尺地八卦图,刚好容一人端坐。

看到那工工整整的八卦图,山伯禁不住心中一跳,隐隐觉得其中蕴涵着难以言喻的天机。

此时公孙起也走了进来,手扶立柱四处打量,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讶的叫道:“咦。怎么这里还有留言?”

山伯转头去看,只见石柱向里的一面从上到下刻了一行小字:“伏羲初次转世画卦于此。”

他心中感到奇怪:“伏羲也会转世?也像平常人一样来阴间转世投胎?投胎就投胎好了!他为何跑这里画卦呢?其中有什么含义?真让人难以琢磨!”

正在这时。耳边又听见一声低呼:“快来看,这边还有呢!”

山伯走过去看,只见旁边另一根石柱上刻着:“伏羲第二次转世画卦于此!”

他心里更加惊讶:“伏羲转世两次?每次都来到同一个地方,做同样的事,难道说他画卦上瘾了不成?”

此时公孙起又叫起来:“还有!还有!你看这儿,‘伏羲第四次转世画卦于此’!”

山伯吃了一惊:“第四次?”

公孙起却道:“是啊!家主你再看看那一边,还有没有留言?”

山伯急忙去看最后一根石柱。却发现上面十分光滑,没有一点刻划的痕迹!

“奇怪,怎么没有第三次转世地记录?按理既然有第四次,就该有第三次的!难道说第三次转世没经过这里?”

公孙起压低了声音道:“那很有可能啊!说不定他第三次转世在阳世做了孤魂夜鬼,或者散仙、精怪什么地,根本没到阴间来呢!”

山伯凝神思索,稍停片刻道:“我听说伏羲最终是成了神的!他与其他帝王留下的《三坟》《五典》就是修鬼的秘典,成神的法门。既然是他是成了神的人。怎么也会一次次的转世呢?”

公孙起眼珠转了转,“呵呵”笑道:“或许这些转世都是他成神之前地经历。就像我们婢仆界常说的:‘要想成为真正的贵族,没有三代人的努力是很难做到的。’同样的道理,一个经历六道轮回的人,要想成为天界大神,没有两三次转世的积累也难成功。伏羲在成为大神之前。可能也有痛苦地转世过程。”

山伯点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他想起刚刚离去的崔琰,早在冥界做判官的时候就已经为转世做好了铺垫,这样以来,投胎之后生下来就比别人占有很大的优势,将来无论是修身、齐家、平天下,都变得相对容易很多。

然而看着石柱上刻下的字迹,他心中依旧充满了疑惑,问道:“公孙先生,你说伏羲一共转世四次,却有三次到了这里。这是为什么?”

公孙起举头望向四周高高大大的树林。神情凝重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来这里修炼来了!”

“修炼?他是如何修炼的?”

公孙起微微摇头,随后说道:“那谁知道?或许就靠着画卦吧!”

“画卦?”山伯心中一亮:“难道说伏羲转世之后。就靠着八卦图练功?他是坐在上面修炼秘法的?”

公孙起面色变了变,低声叫道:“家主,不可!这林中本有古怪,你若坐在八卦上修炼,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机变!”

山伯淡淡一笑:“成亦可喜,败亦可安。不瞒先生您说,我需要尽快修成正果,早日飞上天界。为了再见到一个女子的面,就算冒险而死,也不愿苟活偷生。”

公孙起一把拉住了他,急道:“家主能说出这种话,显然没把我当外人!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我再劝兄弟一句,修鬼有很多路,没必要为了不可知的事冒险!既使冒险,也要算算成败的几率,究竟有几成的把握。”

山伯微微一笑:“先生请放心,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有道理地。早在来这儿之前,就已决定要冒险试一试了。为防不测,你可以退出林外等我。”

公孙起劝他不住,只好道:“既然如此,你去修炼,我来护法!”

山伯道:“先生小心了!若有不测,早些逃走,不必勉强!”

公孙起苦笑道:“知道有危险,你还要勉强自己?”

山伯正色道:“我若想逃,比先生快得多!记得当初去找楚霸王地事?我可是先期赶到谷底的!”

公孙起心中一凛:“好!感谢兄弟提醒,我知道怎么做了!”

山伯缓缓走至凉亭正中,盘膝在八卦图上坐下。

第211节 速成鬼仙

第211节

速成鬼仙

青石又冷又硬,坐在上面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分冰冷的感觉,下半身就像浸在水里。

一开始,山伯觉得十分吃力,竟然无法收摄心神。

周围没什么动静,没有一丝微风。

公孙起不敢大意,双目不停的扫向四周。

此时天色已晚,周围一片昏暗,即使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清附近丈许的距离。再远处,就是一片模糊的黑影了!

过了一会儿,山伯终于能够凝神定志,心无旁骛,进入湛然无物,洞然虚明,感而遂通的境界。

渐渐的,凉亭四周的立柱开始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了山伯端坐的身影。

继而,他身下的八卦图也开始发光了!

那是一种淡淡的银光,仿佛月光融融,柔和而又安详。

公孙起十分惊讶的看着!

在他眼前出现一种诡异的景象:夜幕笼罩下,幽暗的树林包裹着萤光闪烁的凉亭,凉亭正中盘膝跌坐着一位年轻人,身材单薄,一袭青衫,面色晶莹,宝相庄严,看神态仿佛修行多年的老僧一般。

公孙起暗暗点头,从心里赞道:“我这位家主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却处处透着神奇!”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风从树林中掠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公孙起听见风声,迅速转头去看。然而却看不见任何东西,顿时心里紧张起来。

风声越来越响,树梢在不停的摇动,仿佛怪兽摇晃着身子,时刻可能扑过来!

好在身处凉亭之内,还没有寒风拂面地感觉,让公孙起紧张的心情略微安定了一些。

“看来这凉亭果然古怪。外面动静不小,里面却很安静。我只要不出去。或许就没有事。”

山伯正在凝神定志之中,对周围的变化浑然不觉。

他只觉得身下的青石越来越冷,先前还像是一桶冷水,此时仿佛变成了一块寒冰。

隐约之间,他感到有一股阴寒之气从身下涌上来,源源不绝,从尾闾直入胸腹!

“真的来了!灵气这么充沛。挡都挡不住!”他心中高兴,暗道:“古人诚不我欺也!一部残破的《涓子鬼遗论》,竟然记载了这样的好处,怪不得被黄父鬼视作奇书!”

山伯端坐不动,完全敞开了心扉,迎接那不断涌入地阴气。

阴气在胸腹间积聚,渐渐充满了整个身躯。

于此同时,脑后不断传来玉碟清脆的声音:“阴魂增加中。十点,二十点……五十点……一百点……”

阴魂越来越盛,吸收地速度越来越快!

山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我要修炼的是阳魂啊!给我这么多阴魂做什么?”

“就算是修炼阴魂,有这么速成的吗?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虽然玉碟曾经说过,阴魂、阳魂可以相互转化,可我毕竟还没有找到转化的方法!体内一下子积累这么多阴魂。会不会带来害处?”

山伯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这样是祸是福。

然而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坚持下去了。

过了好大一阵,胸腹的阴魂堆积满了,开始往头上涌,游荡于头面、四肢,甚至有少部分从体内溢出来。

山伯虽然不再感觉到寒冷,面色却开始由白转青。身周更生起一团淡淡的黑雾!

公孙起越发感到吃惊。只觉得匪夷所思,口中喃喃地道:“开物成雾!开物成雾……没想到真的练出黑雾来了!怎么会这样呢?”

还不到一个时辰。山伯就吸取了大约五百点的阴魂!

这时脑后传来玉碟清脆的提示音:“恭喜主人,你已经修够千点阴魂,跨越鬼仙大关,可以鬼身不灭了!”

山伯苦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罢了!我该起来了!要那么多阴魂做什么?”

玉碟的声音快速传过来:“主人啊,这机会千载难逢,你可要抓住了!管它什么阴魂、阳魂,先弄过来再说,兼收并蓄,多多益善!”

听他这么说,山伯只好继续端坐不动。

这时风声越来越紧,狂风呼啸,伴随着尖锐的哨音,密林深处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人从树梢上踩过,又像干枯的树枝被人踩断了一般。

公孙起瞪大了眼睛,隐隐觉得有物事逼近,却不知来地是什么东西!

又过一会儿,被湖水隔开的密林边缘现出几颗绿色的星星,闪闪烁烁,游走不定,似乎野兽凶残的眼睛!

同时几声尖啸响起来,似狼嚎,似鹰啼,似猿吼!

公孙起仔细倾听,觉得那些啸声虽然尖锐乖戾,却还属于人语的范畴。

只听一个狼嚎般的声音道:“嘎嘎,是谁在里面修炼?难道是伏羲又回来了?”

然后是一个猿吼地声音:“不是他!伏羲每次修炼,身下的八卦都能转个不停,这人却不会转!显然不是正主儿!”

接着是一个鹰啼般凄厉的声音:“不是伏羲?那他怎么进去的?而且还能在八卦上坐那么久,这怎么可能?”

“对对,别说八卦冰凉刺骨了!单是那凉亭,没有阳魂也进不去呀!”

“进去了又有什么用?我以前拼命硬闯,也进去坐了片刻。可是不知道修炼的法门,还不是白搭!”

“别说那么多了!快进去把他宰了!”

“要让他这么练下去,周围十里地界地阴气都被他吸光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怎么也不能给他占了!”

“呀,宰了他!炼化他的魂魄,看他阴阳俱全,可真是宝贝呢!”

话音未落。几条黑影腾的跳起来,掠过丈许宽的湖面。向凉亭扑来!

公孙起眼见来人个个身高两丈,虎背熊腰,青面獠牙,速度奇快,禁不住面色骤变,退后两步,提聚功力护在山伯身前!

“嘎嘎。有人不知死活,还想螳臂当车呢!”

“叉死他,将他的魂魄也吸过来!”

黑影一面叫,一面从空中落下来!

公孙起立好了门户,目放神光盯紧了来人,一颗心却禁不住砰砰地跳个不停!

谁知黑影刚一踏足湖心岛,还没接近凉亭五尺之内,四根立柱忽然放出耀眼地银光!仿佛昏暗地灯花。忽然爆开了!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幸亏公孙起修了数百年,身上带有数十点地阳魂,才能忍受强光地照射!绕是如此,他也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来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听“哇哇”两声凄厉的怪叫!

黑影顿时矮下来五尺!

立柱又闪一次,“咿呀”又一声惨呼!听得人毛骨悚然!

等到公孙起勉强睁开眼睛看时,几条黑影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公孙起长舒一口气:“伏羲演卦。能经历多次轮回,原来早就准备了这一手!家主有先见之明,也是难得的人才啊!”

此时再看梁山伯,身上的雾气已经膨胀开来,不但渐渐充满了凉亭,甚至弥漫在湖心岛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整一夜,修炼不停,等到天色转亮,收功止歇时。他只听见脑后的玉碟传出惊喜的声音:“主人收获匪浅。已有阴魂三千六百点了!”

山伯睁开眼睛,微微皱了下眉。一时间并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想要急于发泄,恨不得一口气将周围地树木拔个精光!

可是放眼一瞧:“咦,昨天还生机勃勃的树林,怎么一下子都枯萎了?”

斜倚立柱的公孙起朗声笑道:“恭喜兄弟神功大成!”

山伯转过身来躬身一揖:“多谢先生为我护法!如此大恩,容后再报!”

“说什么报恩的话?这是兄弟的福气,别人是享受不了的!”他想起几个黑影先前所说的话,忍不住提醒道:“听说八卦应该不停的转动才对,兄弟练功一夜,是否觉得有些不妥?”

“转动?”山伯低头瞧了眼刻划整齐地八卦图,笑道,“这么块青石板,怎能转得起来?”

公孙起上下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大致恢复如常,只在眉心多了块黑斑,于是笑道:“我也不清楚。兄弟若觉得没事,那就好了!”

山伯知道有些不对,可是又不敢骤然说出来。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就像有一股邪气窜来窜去,总想找机会发泄一番。

他勉强收摄心神,自我安慰道:“‘开物成雾’,‘先天精蕴’,这或许是两步功法,我才练成了第一步,却因为无法运转八卦,不能将阴魂炼化,使其转化为先天精蕴。看来还要继续努力,任重而道远啊!”

公孙起赞道:“兄弟一夜之间修成鬼仙,成就已经很惊人了!”

山伯默然微笑。

他在心里揣摩着:“推演八卦可能有一套特殊的法诀,光靠凭空想象是无法想出来的。”

“那法诀在哪儿呢?”他在凉亭四周走来走去,希望能有所发现。

可是凉亭就那么简单,想找额外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最后他站在石算盘前,缓缓点头道:“或许,一切的关键就在这里!”

公孙起从背后抽出一卷淡黄色地纸张,笑道:“兄弟放心,我已经拓好了!回去仔细研究一番,希望能有所发现,让你修成正果!”

第212节 希张

第212节

希张

太昊陵没有找到,却找到伏羲演卦亭,山伯也已经没有了遗憾。

一夜之间修成鬼仙,这在冥界也算是不得了的事了。

要知道,整个冥界多少亿人口,真正修成鬼仙的不过几千人,而且大多数都已经移居七襄鬼市,或者扶桑鬼岛了,留在阴间的不过几百人。

而山伯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令多少鬼魂羡慕不已的事啊!

鬼仙虽然属于仙中下品,但也毕竟占了个仙字,拥有超出普通人一大截的能力,比如说可以化身黑雾,一夕千里,或者飞花散叶,伤人性命。

身为鬼仙,只要不去碰厉害的妖魔精怪,或者隐居避世的仙真,以及救人度鬼的佛子,在阴间已经是无敌的了。

换句话说,有几种人是万万碰不得的,其中包括黑山老妖那样的邪魔,已经从阴魂修成邪气、邪灵,甚至拥有了魔丹,功力不在人仙、地仙甚至普通的散仙之下;还包括隐居冥界的神仙,虽然极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十殿阎罗和某些关键卫所的金甲神人,都是天上派下来的,奉命留守阴曹;除此之外,还有佛宗的弟子,比如地藏王麾下的高手,为了救人度世,特意来冥界赐福众鬼。

山伯回到府中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

他感觉一切都有些不同了。

冥月城夜晚的月色失去了迷人地光彩,小楼中明亮的长信宫灯也变得有些昏黄。

甚至连秋水见了他都有种畏惧之感。站在丈外不敢接近,只能远远的问询:“主人,你没有事吧?”

山伯心中邪念频频,不时涌上来,面色变了数变,道:“没事,没事。你先下去,我需要静坐一天。切莫前来打扰。”

秋水吓得匆匆逃开了。

山伯走到书房盘膝坐下,先大声背诵了全文《大般涅盘经》,又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悉数回味了一遍,才将反复涌现的邪念暂时压下去。

不过虽然压下去了,那些邪念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随时有可能泛上来。

山伯心中有些惶恐:“悔不该听了玉碟的话,一下子吸收那么多的阴魂!我自己阳气不足。无以驾驭阴魂,这样下去随时会出问题的!”

“我修地是圣贤之道,讲究高风亮节,不得有亏,一旦犯下大错,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犹豫,飞身出了小楼。飘向郑玄隐居的小屋。

郑玄正在破旧地小屋里修书,一盏油灯,昏黄摇曳。

山伯踏入屋内,深深的鞠躬,口中低唤道:“恩师,救我!”

郑玄吓了一跳。搁笔按上,问道:“咋的了?”

抬头只看一眼,他就禁不住心中一跳,叫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的怨念?”

山伯再鞠一躬:“恩师,我心中正气摇动,眼看要失守了!”

郑玄面色骤变,厉声道:“住口!噤声!守住一分心神,待我取法宝来!”

山伯心中一喜:“恩师还有法宝?快拿来救命啊!”

郑玄怒道:“叫你别说话,还给我乱说!凝神守一,无意无我!等我回来!”

说着慌慌张张出了门。提起花锄在院中种植“书带草”的地方挖掘起来。时候不大挖出一个油布包裹,从里面抽出一本书。又将剩下的匆匆埋了回去。

他将那书捧在手中,回到屋里大声朗诵起来!

“身为儒生,当修浩然之气!何谓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坚而不坏。固而难破虚极静笃,此太空一灵之所结而完成者也。奈今之人,不知浩气为何物,自忘己性,遂迷本来。”

山伯听得头晕,问道:“恩师,这浩然之气能除去我心中的邪念吗?”

郑玄提起桌上地戒尺,在他头上“梆”的敲了一下,怒道:“好好听!不说话会死人啊?”

山伯不得不坐正了身形,凝神听他念诵。

只听郑玄道:“人之本,物之根,混沌初开,天地未分,气不为气,不气而气。斯时之气,即浩气也。若夫浩然正气。则元妙浑沦,上为日星,下为江河。生人生物,斡旋造化,天赖之以清,地赖之以宁,物赖之以存,人赖之以生。诚不可思议言说也。”

山伯听在耳中,心里却有些跟不上,叫道:“恩师,您能不能讲得通俗一点?弟子心智被阴魂蒙住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郑玄面色肃穆,大声道:“人一生下来,上天就赋予他浩气了,开始时都是一个定数,比如一百点!无有馀欠,无有多少!可是后来的成就则有圣有凡,有的平庸,有的聪慧。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呢?原因在于后天的涵养、修炼!”

山伯急道:“恩师,究竟怎么修?您给仔细说说啊!”

郑玄瞪他一眼,一字一顿的道:“要养浩然正气,必须时时集义,勿忘勿助。先聚其精,后会其神,而后浩然正气随之而生。有几个字你一定要记牢了!”

“哪几个字?”

“一曰‘善’。得而复明,真而不伪,实而不虚。明而复满充塞天地,弥满六合,无所不至,无所不入。满而有光,普照万物,光大无比,辉不可量,妙用难窥,不可限制。”

山伯心中略有触动,道:“恩师是教我真善美吗?这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

郑玄不答,接着又道:“二曰‘大’。既有光辉,复可变化,随心所欲,无所不知,居安资深,左右逢源。



这次山伯没再开口询问,只是皱紧眉头冥思苦想,感到恩师所言似乎有道理,可是又无法完全理解。

郑玄接下来又道:“三曰‘圣’。达到极点,无一毫缺陷,六通俱足,无所不能。来去自由,死生自主。气包天地,而天地皆从。气容万物,而万物皆归。宇宙掌中,天地心内。变化犹龙,不可测度。”

听到这里,山伯感到心中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光明,各种邪念顿时消减了一多半!

他暗暗对自己说:“恩师在教我修儒地大法呢!真要能达到这种境界,我山伯超凡入圣,不就能登上天界,与英台相会了吗?”

一念及此,他禁不住激动起来,问道:“还有吗?”

郑玄看他面上的青色减退了不少,心中也有些慰籍,放缓了声音道:“四曰‘神’。盖浩气之体无量,其用无穷,其养亦无止境。养大,成神。凡天地间一切形声,皆此浩气之所寄。泰山非大,秋毫非小。万劫非遥,一息非暂。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此圣神之所以无所不见,无所不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而其修养之程序,先在精会其神,神聚其精。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日增月积,己臻纯善。”

山伯赞道:“这才是修儒的正道啊!恩师,我能不能问您一句,以前有人修到这种境界吗?”

郑玄抬起头,仰望苍穹,缓缓说道:“我们儒家是有人登上天界的,只不过那些人不求名,不求利,默默的为人造福,很少为人所知。”

山伯心痒:“真盼着我也能修成!”

郑玄凝视着他:“圣贤是从普通人做起的!你只要把身上地怨念克服了,就能练成浩然正气的第一层功法。”

山伯笑了笑,道:“恩师,这书是您写的吗?如此宝贝,干嘛藏起来不给人看?”

郑玄微微变色,道:“本书原非我著,我只是进一步修订了一些内容。如此神品,本不该现于冥界,否则必为鬼魅抢夺!”

山伯热切的瞧着书册:“恩师,这书送给我好不好?弟子要天天看,日日读!”

郑玄将书递给他,叮嘱道:“好好修炼,千万别迷失了心智!我还对你寄予厚望呢!”

山伯接过书来,只见封皮上写着“希张”两个字,禁不住有些迷惑:“老师,此名何解?”

郑玄摇摇头:“我也不知,兴许为著者之名吧。”

(谨以此文纪念江希张先生,一代先贤,我辈楷模。有关江先生生平,可见作品相关。)

第213节 秋水的来历

第213节

秋水的来历

山伯修养浩然正气整整一天,终于能勉强控制体内的阴魂了,虽然还不能完全消除其中夹杂的怨念,但已能将其困之一隅,不至于危害自身了。

这时候,他总算舒了口气,长叹一声道:“好险呐!我山伯自认是好人来着。有生以来,虽难言尽善尽美,却也能无愧于心,没想到去了一趟伏羲演卦亭,差点儿就走上邪路了!玉碟啊玉碟,你以后可要早些提醒我,别让我犯下大错,悔之晚矣。”

话音未落,只听玉碟在脑后叫屈起来:“主人说得不妥,做啥事没凶险呢?您凭空得了那么多的阴魂,将来一旦领悟阴阳互化的法门,就可以一日千里,修成人仙了!比较而言,现在遇到一点小小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山伯却道:“我修的是儒家正道,讲究中庸之心,过犹不及。修炼应该循序渐进,不能太急功近利!若只是追求速度,不惜走上魔道,那才是本末倒置呢!”

玉碟“嘿嘿”笑道:“主人的心性能力,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些邪灵怎么能困得住您呢?看看,这不是闯过来了?而且您还因祸得福,学到了练气的法门,应该感谢我才是。”

山伯眉毛微耸,轻叹道:“浩然正气,也不是那么好练的。我炼了一天,并没有明显的感觉,只是将邪念勉强压下去而已。”

“主人莫急嘛!您之所以练气困难,是因为阳魂还不够充沛的缘故。一旦将现有地阴魂练尽。积累阳魂千点,就可以加快练气了。”

“是吗?那只能慢慢来了。”

早上,秋水来送茶点时,见山伯他面色清朗,也有些放下心来,敢走进五尺之内了。

山伯面带笑容,问道:“姐姐近日有没有去地藏宝殿礼佛?”

秋水甜甜的一笑。开心的道:“家里没什么事,我现在每天都去呢。”

“隔着好几条街。姐姐怎么去的?”

“冥月城内有马车穿梭,只要一个铜币就能跑一个来回。”

“那就好!千万别苦着自己。我这里金币还有一些,若是需要,尽管跟我说。”

秋水却道:“主人的俸禄都在我这里管着。我说雇两个小丫头,您又不肯。俸银越积越多,正愁着没处花呢!前些日子,您又给了我一千万金币。让我搜求各类印鉴。我听说城北有条街市,准备这两天过去瞧瞧。”

山伯有些担心的道:“街市鱼龙混杂,不比佛殿安全。姐姐不忙去,待公孙先生有空,让他陪你一起去。”

秋水点点头:“好吧,我听您的。”

略停片刻,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请问主人。崔先生临走前留下不少地字画、古董,都堆在东厢房里,您准备怎么处理?”

山伯想了想道:“先放那儿,等过个三五年,时机成熟了,我再想法还他。”

秋水睁大了明亮的眼睛。问道:“崔先生不是已经转世了吗?您还能找到他?”

山伯自觉失言,笑了笑道:“天机难测,我现在也不好说。”

秋水不敢再问,目光在他面上逡巡,过了一会儿,忽然掩口笑道:“我觉得主人多数日子都很平和,不过有时候急起来也挺吓人地。”

“是吗?”山伯想起昨日鬼气临身,邪念频起,禁不住心中惭愧。

秋水笑道:“您上次为了什么?将院子里的花一口气拔个精光!后来我重新栽种了一些,到现在才刚刚长出新芽。要想开花。可能要等些时日了。”

山伯讪讪的笑道:“辛苦你了!我那天把花全拔了,也是情非得已。以后不会了。”

秋水却有些不敢置信。在这短短的两三个月中。她已注意到山伯身上发生的变化,眼见他每出去一次,回来都有所不同,真担心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山伯心中歉然,暗道:“看来我的心性修养真的差得很远!这样可不行!若不能达到如坐春风、处惊不变、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地境界,如何能修成圣贤,升上天界呢?”

秋水看着他纯真和善而有年轻的面孔,心中恍惚,暗道:“我要真有这么个可心的弟弟就好了!”

转念一想:“那怎么可能呢?他是主人,我是奴婢,他待我真诚,是我的福气。看他有时候神情单纯,有时候又面带忧伤,似乎怀着无尽的心事。我真难以想象,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秋水一面想,一面微微摇头,收拾杯盘离去。

山伯走出内宅,只见公孙起已经在外面套好马车等着了。

“先生早!”

“早!时辰已到,主人该去冥殿了!”

“先生辛苦了!”山伯一面说着话,一面上了马车。

公孙起扬鞭催马,回过头来低声道:“兄弟,我昨晚忙了一整夜,将拓回来的石算盘制成了模型,可是却一直猜不透其中的奥秘。等你有空了,一起琢磨琢磨。”

山伯欣喜地道:“好!我回来就去你房里,好好研究一番。”

马车离开冥月城,从空中疾驰而过,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冥殿。

山伯下了马车,对公孙起道:“先生请自便,不必浪费时间等在殿外。您可以四处走走,找点乐子耍耍,或者搜集一点有用的信息。过几个时辰之后,估计我下班了,再来接我就是。”说到这里,他禁不住微微一笑,暗道:“接不接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公孙起也明白他的意思,答应一声:“知道了。”随即挥一挥手,驾车而去。

进入冥殿,时候还早,殿内空无一人。

山伯将书案、生死簿摆好,又到后殿巡视了一番。

望着储藏馆堆积如山的文案,他忽然心中一动,想要找点东西。

他虽然答应项羽寻找刘邦转世的线索,不过却不必急于一时。

他此刻更想知道地是秋水的生平往事。

在他心中,总觉得秋水和蔼可亲,容貌端庄,不该是罪孽深重的女鬼。

不论如何,他都要对这位主管内宅的女子多了解一些,知道她的为人心性如何,才可以托付重任。

“怎么才能找到记录秋水的档案呢?”

山伯抬头望着几乎堆到屋顶的生死簿,一时之间有些犯难。

他曾经跟着崔琰摆放过材料,知道生死簿的排列不是按姓氏笔画,而是按照生卒年月编排的。

秋水的生尘八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秋水死时地大体年月。因为他以前问过秋水,知道她在冥界待了多少年,按照时间推上去,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来。

虽然如此,短短一年地生死簿就有数百卷,要想全翻一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他地运气出奇的好,只翻了盏茶功夫,竟然给他找到了!

秋水的生平很简单,只有一段很短的描述:“秋水者,秋胡子之妻也。既纳之,五日去而宦于陈。五年乃归。未至其家,见路旁有美妇人,方采桑。秋胡子悦之,下车谓曰:‘今吾有金,愿以与夫人。’妇人曰:‘嘻!妾采桑奉二亲,不愿人之金,所愿卿无外意,妾亦无yin佚之志。’秋胡子遂去。既至家,奉金遗母,其母使人呼其妇。妇至。乃向采桑者也。秋胡子见之而惭。妇曰:‘子束发修身,辞亲往仕,五年乃归,当扬尘疾至。今也,乃悦路旁之人,下子之装,以金予之,是忘母也!忘母不孝,污行不义,夫事亲不孝则事君不忠,处家不义则治官不理;孝义并忘,必不遂矣。妾不忍见子改娶矣。妾亦不嫁。’遂去而东走,投河而死。”

看到这里,山伯禁不住呆住了。

“没想到秋水的性子这么刚烈!”

“成亲五天,丈夫就出门了,她在家里侍奉公婆,还要采桑织布。苦苦等待了五年,结果丈夫回来了,却不认识她,只是将她当作路边的野花来调戏。”

“这种事搁在某些人身上也就忍了,可她没有委曲求全,而是将丈夫痛骂一顿:‘送你出去读书修行,本该奋发图强,早去早归。可你却心生邪念,调戏良家女子,还将侍奉母亲的金银给她!忘了家中含辛茹苦的妻子也倒罢了,可你不该忘了年迈的母亲!忘母不孝,污行不义,还怎么忠心事君,明理做官呢?我好痛心,悔不该嫁了你这样的浪荡子!活着也是难过,还不如死了干净!’愤而投河自尽!”

“惟若节义,必死无避。性格刚烈,令人钦佩。”

山伯叹了口气,又捧起生死簿往下看,却发现下面还有署名“杨判官”的判词:“悍妇,妒妇,刚愎自用,不知婉转,罚作奴婢廿载!”

“怎么能这么判呢?”山伯顿时就急了,“秋水只是性格刚烈了点,怎么着也不能说是‘悍妇’、‘妒妇’吧!这姓杨的判官真是昧了良心,瞎了眼!”

(秋胡之妻,后汉书列女传中的人物,春秋战国时候的人,放这里年代差了些,但是不必较真,她不是主角。姓杨的判官名叫杨慎,明代文学家。)

第214节 冥殿仙论

第214节

冥殿仙论

时候不大,殿中值日鬼卒都来了。

又等好大一会儿,楚江王才踱着方步姗姗来迟。

不经意的打量山伯一眼,他禁不住微微皱眉,又将鼻子嗅了一嗅,低声道:“梁判,请借一步说话。”

山伯小心翼翼的跟他来到后殿无人处,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楚江王轻叹一声道:“原以为你是能施展青灯佛影的人物,身为冥界隐士,心性高洁,与众不同,谁知还是不能免俗!”

山伯呆了一呆,心道:“难道说他知道我翻看秋水生平的事了?不对啊!我身为判官,主管全殿文书,就算看了也不能算越轨,他为什么这样说呢?”

楚江王语重心长的道:“好好做你的判官不行吗?何必去修那劳什子鬼仙呢?”

山伯微微吃惊:“王爷您看出来了?”

楚江王微微摇头,叹道:“我在冥界待了上万年,经历的东西多了!若是连这个都看不出,还能做什么事呢?”

山伯心中不安,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楚江王望他一眼,道:“我本想等你作完五百年的判官,推举你去天界做个小官。可是你却耐不住寂寞,舍近求远走上了这条道!”

山伯躬身道:“多谢王爷好意。下官修心不足,辜负了您的期望。不过我也曾翻看《生规、死律》,那上面似乎没提及修鬼不能做官。”

楚江王缓缓说道:“修仙乃是个人地事。本来是无可厚非的。每个人都想修仙,可是最终修成的又有几个?要想修成正果,既要有良好的资质,又要有仁慈的心性,还要能找到一条捷径。修仙的路有无数条,最简单的莫过于积功成仙。日久天长,功德满了。直接去仙界做官,最容易不过。你现在选择修鬼。路很难走,可谓九死一生!”

“为何是九死一生?下官愚钝,还请王爷多加开导。”

楚江王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沉声说道:“我跟你说句实话,由阴魂修成鬼仙,进而人仙,地仙。神仙,天仙,一路走下去,不是说走不通,而是极其艰难,面临数不清的天劫,真正修成地十分罕见!有史以来不超过两三百人!”

山伯吃了一惊:“这么少?”

“不错,你虽然看见很多人修成了鬼仙。但是再往上就难了,而且越来越难。连修成人仙、地仙的都不多,更何况神仙、天仙呢!近百年来,只有两三人勉强修成了散仙,其中包括才华横溢的郭璞先生,他虽然十分接近神仙了。但还是差了一截,不得不接受兵解,暂时以散仙存世。”

山伯渐渐明白了郭璞的事,心想:“郭璞的宅子不知还在不在,有空我得过去瞧瞧。”

楚江王见他沉默无语,接着说道:“你现在开始修鬼,身上沾了鬼气,就很难判断是非了。心中失了准绳,如何能做判官?身为冥官,一旦犯错。罪孽将会加倍。所以我对你很担心呢!”

山伯歉然道:“下官无知。一时不慎,阴魂上身。想消也消不掉了!”

楚江王望着他,沉吟片刻道:“你真想消掉?也不是没有法子。”

山伯心中一动:“若能得他指点,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口里问道:“请教王爷,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

楚江王面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法子有多种。最简单地莫过于将阴魂转嫁于他人,举手之间,就能消掉!”

山伯呆了一呆:“这……您想让我放弃?”

楚江王缓缓说道:“我只是提出建议,做不做问你自己。”

山伯还没说话,心底忽然传来玉碟无声的抗议:“不行!好不容易吸取过来的阴魂,怎么能就此放弃呢?阎王在骗你呢,不能听他的!”

山伯心道:“他是十殿阎罗之一,高高在上的王爷,骗我这样的小人物做啥?”

“哼!他自己就是从鬼身修成天仙的,为啥不肯明说?却要骗你放弃个人修为,一心服侍冥殿,这心思太不厚道了!”

山伯心道:“话不能这么讲。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我,说地是个人的体会,或许都是对的呢。”

玉碟劝道:“主人若想积功成仙,纵然升上天界,也是个任人摆布的小仙,又有什么意思?”

山伯心想:“你说的不错,这才是我真正顾虑的。无论如何,个人实力地增长,境界的不断提升,都要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

楚江王见他犹豫起来,禁不住微微摇头,道:“你若不愿放弃,那可要当心了!千万不要铸成大错,再想回头,那可就晚了!”

山伯毅然道:“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想阴中求阳,慢慢修炼。”

“你真要这么做?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在下心有苦衷,不得不如此。”

“什么苦衷?”

“请王爷谅解,下官无法说出口。”

楚江王的目光在他面上掠过,意味深长的道:“别忘了,你是死过一回的人,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经化作尘土,又何必再执迷下去呢?”

山伯心道:“我是自投落网来阴间的,并不能算彻底死了一回,英台还在天界等着我,我怎呢不执迷下去呢?”口中却低声道:“下官愚昧……”

楚江王见他态度诚恳,立场却不肯改变,只能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只能祝你好运!”

山伯躬身道:“多谢王爷理解成全。”

楚江王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只是跟你随便聊聊,能成全你什么呢?我即使有心成全,也不敢说出来。你就好自为之吧!”

山伯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楚江王凝视着他:“你真的明白我说地话?”

山伯大着胆子问:“请教王爷,您说有史以来能从阴魂修至天仙地,顶多两三百人,不知都有哪些人?”有一句话闷在心口,没敢说出来,那就是:“您老是否位列其中?”

楚江王面色变得凝重起来,道:“事关天机,我不能对你讲!只能说一句话,那些人全都大有来头!像你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哪怕再努力,都难摆脱堕入轮回地命运!”

山伯心中沉重,问道:“您说的是什么根基?”

楚江王面色变了一变,厉声道:“此事不可再言。时候不早了,该升堂问案了!”

第215节 算盘奥秘

第215节

算盘奥秘

山伯跟着楚江王不紧不慢审了几个案子,不到三个时辰,便从冥殿回到府中。

进门之后,他先去公孙起那里查看。

公孙起房中四处散落着木屑,桌上摆着两个做好的木算盘。

算盘下方则是前日拓来的图片。无论是样式还是尺寸大小,全都跟图片一摸一样。

山伯笑道:“先生果然做出来了!珠圆玉润,看起来很精致呢!”

公孙起面上又喜又忧,道:“我在做将军之前,也曾学过几天的木匠,做这个当然简单。”

“先生文武全才,做什么都没问题。”

公孙起面带忧色道:“问题大了!领悟不出其中蕴含的天机,算盘制得再好有什么用?”

“怎么会没有用呢?这是我们猜谜的根基啊!”

“兄弟仔细瞧瞧,能看出什么来?”

山伯努力盯着木算盘,发现它跟平常的算盘略有些不同,半边空旷无子,甚至连横条都没有,另一半横条密布,高高低低挂满了珠子。

“这种算盘倒是少见。空下来这边做什么用?”

公孙起叹道:“是啊!奇特之处就在这里。除此之外,还有珠子的多寡,也似乎蕴含天机。平常的算珠每行均等,一般上面两个,下面五个。可是这算盘却不均等,有的上面四颗,下面三颗。有的上面一颗,下面却又四颗,真是古怪!”

山伯仔细瞧了瞧,说道:“先生说得不错。怎么会这样呢?”

公孙起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眉聚如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伯看了好大一阵,也难明白其中的道理。抬起头来问道:“同样的算盘,先生为何要做两个出来?”

公孙起拿起一个递给他。淡淡的道:“这是给兄弟你的,另外一个我自己留着。我想啊,这东西道理太深,一时半会是想不明白的,不如带在身边慢慢揣摩。”

“多谢先生想得周到!”山伯接在手中,手指拨动算珠,算珠却没有动起来。

“咦。先生将它钉死了?”

公孙起道:“这是根据拓片弄出来的,不能随便乱动。若不然,岂不弄乱了天机?谁知道才出来地是什么东西?”

山伯点点头,手捧算盘又端详了一阵,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禁不住摇摇头道:“连点提示都没有,这谜语很难猜啊!”

公孙起想到前日所见的巨鬼,安慰他道:“那是自然。去过伏羲演卦亭地人不少。若是好猜,岂不早给人家猜出来了?”

山伯神思不属,手摸算珠道:“伏羲将它摆在亭前,肯定有他的道理。试想,他一次次进入轮回,每次都到演卦亭来吸取灵气。吸完之后会做什么呢?”

公孙起摇头苦笑:“那谁知道!得问他自己了!”

山伯随口说道:“吸完灵气之后就能直接成神吗?”

“恐怕不能那么快吧?不然成神不太容易了?”

“演卦亭周遭十里的灵气都被他吸尽了,接下来他还能干啥?”

公孙起想了想,看着挂在墙上的另一幅拓出来的图片道:“‘开物成雾,先天精蕴。’兄弟修炼时八卦无法转动,似乎只领悟了前一半,而没有领悟后一半。难道说这算盘跟‘先天精蕴’有关?”

山伯沉吟良久,说道:“我看未必。伏羲一代人杰,心机深沉,能够管中窥豹,举一反三。他既然已经在石碑上注明了‘先天精蕴’。又何必再以算盘演示呢?”

公孙起猜测道:“会不会是更深一层的修炼法门?”

山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道:“你觉得伏羲会一直待在演卦亭吗?他会不会离开当地去别处修行?而这算盘则是去那里的提示?”

公孙起双眉一挑:“你是说这算盘是开启新地修真之地的钥匙?”

山伯心中“霍地”一跳,眼望算盘呆呆的瞧了一会儿。忽然叫起来:“不错,可能就是钥匙……先生你想想看,若是将算盘的外框去掉,它像什么东西?”

公孙起睁大了眼睛,伸出手去“啪啪”两下将外框打掉!摸在手中的赫然是一个叶片形的锁钥!

山伯压抑不住的叫道:“怪不得这一头没有横条,原来是钥匙的柄啊!”

公孙起握算珠地手也有些颤抖:“兄弟说得很有道理!我看这就是蕴含的天机了!”

山伯面上泛起红光,努力收摄激动的心情,道:“我隐隐觉得,这把钥匙能够通往某一处修真圣地。一旦找到那个关键的所在,就能打开仙门,超凡入圣了。”

公孙起伸出手掌在桌上轻轻拍了一下,赞道:“兄弟果然不凡,如此谜题,竟然给你猜出来了!

山伯神情肃然起来,说道:“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仙门的位置。如果找不到锁,有钥匙又有何用?”

公孙起轻松地笑道:“兄弟莫急,仙机难测。上天既然能让你猜破谜题,就会安排你找到仙门的。”

山伯却无法那么乐观,勉强笑了笑,道:“希望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兄弟得了好处,可不能忘了我!”

山伯正色道:“破解谜题,先生居功甚伟,在下将来若有所得,定与一起先生分享。”

公孙起“嘿嘿”笑道:“我在冥界混了几百年,一直没找到出头的法子。自从兄弟来了,我才觉得有些盼头。”

山伯正色道:“我愿对上天起誓,若有飞腾之日,一定帮先生脱离冥界,绝不一个人悄悄离去。还有那秋水姑娘,我也要尽我所能,让她脱离苦难,得尝所愿。”

公孙起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赞道:“好啊!兄弟年纪轻轻,却能又如此情怀,敢于担当责任,令人钦佩不已。从此之后,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

山伯伸出手去,与他紧紧相握:“多谢先生支持!让我们同心协力,奋力挣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努力闯出一条道来!”

公孙起“哈哈”大笑:“好说!我在冥界还有些人脉,你要查什么东西,我去帮你找。”

山伯沉声道:“我想知道‘众帝之台’的传说。”

公孙起奇道:“什么‘众帝之台’?”

山伯望他一眼,缓缓说道:“据说三皇、五帝还有一些古代的圣贤死后都有陵墓,那些陵墓并不是分散的,而是聚集在一起,称为‘众帝之台’,一旦登上帝台,就能修成正果。我猜想这钥匙就是通往‘众帝之台’的!那儿或许有一道仙门,能够直通天界。”

公孙起瞪圆了眼珠子:“竟然有这种事?那我可得好好查查。”

山伯叮嘱道:“事涉天机,先生千万小心,不可走漏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晓得!若给人揭出老底,那些大神就没法混了!”

(近几天写得比较慢,汗颜啊!接下来尽量快点写。)

第216节 天青石

第216节

天青石

“十二红阑,帝城谷雨初晴后。粉拖香逗,易惹春衫袖。把染题诗,遐想欢如归。花知否?故人消瘦,长忆同携手。”

上清境琼华宫的对面,有一片牡丹园,姹紫嫣红,开满了各色牡丹。

祝英台趴在窗沿往外看,看着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只觉得眼热不已,垂涎欲滴,恨不得化蝶而飞,前去采集花蜜。

那些虽不能算作奇花,但只要生在三清天界,不论什么花都带着几分仙气。

“若能对花修炼,该是多大的福分啊!”

英台轻叹一口气:“唉,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功力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抬头上看,天上彤云一片,罡风流转,幻化出七色彩虹,光彩流离。

英台望着那绚烂多彩的天际,心中暗暗说道:“过了今晚,我就有千点阳魂了。如果玉碟说的不错,我该能修成小仙。明天就能走出琼华宫了!”

这时,耳边传来玉碟“嘻嘻”笑声:“主人想出去想疯了!您就算疯了,也不用怀疑我的说法嘛!”

英台心潮起伏,道:“若果真能出去,那就太好了。你可不能骗我啊!”

“我骗你做什么?老这么闷在宫中,我自己也快憋死了!恨不得出去飞一圈呢!”

英台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不出去?”

玉碟叫道:“我出不去!没有主人灌注的功力,我现在哪里也去不成!”

英台问道:“一定要我灌注功力吗?前些日子。我曾听芙蓉姐姐说起,天界有些飞天神器,唤作‘金鹏神翼’、‘天际飞帆’什么地,只要加入能量石,就能自动飞行了。”

玉碟轻笑道:“那些所谓的飞天神器,都是公输世家批量制造的,哪能跟我比呢?我可是有灵性的神器。即使在神器排行榜中,也是有位置的!”

英台问道:“神器排行榜?那你排在多少位?”

“这个……我刚出生时排在五十三位。现在嘛,大概下滑了一两位。”

“为啥会下滑?是有新的神器诞生了吗?”

“那倒没有,作为一件顶级神器,制造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造我出来,那位……娘娘从上万块五彩石中抽出精华物质,又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还在我身上灌注了仙灵之气。要不然,我哪来地灵性,怎能跟你说话呢?”

英台想起当年在万松书院外见到的那位仙女,一直不知道她地来历,禁不住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娘娘?是住在仙岩谷的仙子吗?”

玉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这个……有些事……我是不能说的……主人别让我为难。”

英台心中一滞,停了片刻方道:“那就算了。我问你别的,你还是没说明白,排名为什么会下滑?”

玉碟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喽。主人有所不知,我们神器排行榜的竞争十分激烈,稍一不慎就会落后的。”

英台奇道:“怎么竞争?难道说神器也能进化吗?”

“可不是咋地!我跟您说,神器的进化一则取决于主人,一则取决于自身。有些神仙千方百计寻觅各种神材,不辞劳苦修炼自己的法器。炼了又炼,萃了又萃,恨不得如欧治子铸剑一般,将自身都熔进去。不过像我这样进入神器排行榜百名之内的神器,往往自身的素材都已经是最佳的了,再度淬炼的空间不大,要想进一步提升,主要靠从外界吸收能量,完成自身的进化。”

英台紧跟着问:“你需要什么能量?可惜我地功力太浅,就算全给你也不顶用啊!”

“主人有这个心就不错了。前次飞往冥界。我请您输入功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有足够的能量石,我也能像金鹏神翼一样。自行飞出去,而且比它飞得快,还能自己校正方向,自己采集花蜜呢!”

听见这话,英台心中砰砰乱跳:“有了能量石,你就能再飞一趟冥界了?我这里还有些冥币,赶紧去买能量石!”

玉碟清脆的笑声传过来:“嘻嘻,主人现在上清境,哪里用得上冥币哟?”

英台的心思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冥界,信口问道:“不用冥币,那用什么?”

玉碟答道:“天界用神丹币,或者用佛心币。冥币是冥府监制的,神丹币是天庭监制地,差别老大呢!主人初到天界,哪里会有呢?”

“那……我们去七襄鬼市买不行吗?”

玉碟笑道:“鬼市没有那么多能量石。我需要的不是锦玉石、丽晶石、幻彩石,也不是天湖石、飞云石、月影石,那些都是修鬼的灵石,对我来说没有用。众多灵石之中,我只需要‘天青石’!这种石头只有在各地的仙墟或者天上的街市才能买到,而且价格不菲,一颗就能卖数百万神丹币。我需要的还不是一点点,主人若让我飞一趟冥界,连过数关,至少要三十颗才行。”

英台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时而欢喜,时而忧愁。欢喜的是终于知道驱动玉碟的方法了,忧愁的是暂时找不到购买天青石的门路。

她望着不远处姹紫嫣红盛开地牡丹,喃喃说道:“或许我可以采集花露,酿成花露酒,拿出去换灵石呢。”

玉碟却道:“您就算酿成了美酒,也要飞到天市去卖啊!天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位于昊天穹隆星之外,要想过去,必须穿越两道罡风。我先前跟您说过,修成小仙之后,您只能在上清境内活动,要想走出上清境,必须修够阳神万点,进入神界四梵天地境界才行!”

英台柳眉紧蹙,低声道:“那我再想别的法子。天无绝人之路,或许在附近不远处,就有哪位神仙愿意帮我呢。”

玉碟轻笑道:“求人不如求己,我看您还是快些修炼吧。”

英台从窗外收回远眺地目光,缓缓坐回床上,取出浸泡奇花“虞美人”的小瓶,轻轻喝了一小口,然后开始凝神修炼。

第217节 仙基初成

第217节

仙基初成

才修炼两个时辰,英台就听见脑后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恭喜主人,你已经修足千点阳神了!”

“真的?”英台心中欢喜,差点儿跳起来。

玉碟清脆的声音急促的响在耳边:“主人别动!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您还要坐上两个时辰,才能筑就仙基,完成初步的转化。”

英台闻言吓了一跳,不得不赶紧坐了回去。

凝神定志,收敛激动的心情,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

不一会儿,她的身周笼罩着一层彩虹样的光华,虚幻的躯体逐渐增高,原来只有五尺多高,渐渐长到两三丈,要不是身在室内,有高高的屋顶挡着,不知道还能长多高呢!

与此同时,她在冥冥中隐约看见眉心正下方的脑海内,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球体,直径大约有一尺左右!

凝神再看,银球中间似乎有一个金光闪闪的八卦。一呼一吸之间,外界的能量从眉心涌进来,进入银球中。那闪着金光的八卦便一圈圈迅速的旋转着,每转一圈,都能将涌入的能量压缩一倍。几十圈之后,尺许大的银球被压缩成针尖大小。这时候,隐约有白色的晶体掉下来,沿着银球下方的小孔,滚入底部的凹室内。

英台越看越觉得惊奇!禁不住问道:“那银白色的球体是什么?”

玉碟迅速回答:“泥丸宫哦!那就是你修炼元神的炉鼎!从今而后,你地阳神越长越高。泥丸宫越来越大,如果不加控制,可以长到几千丈,甚至大若山岳。”

英台吃了一惊:“又不是巨龙长蛇,要那么长做什么?吓死人了!”

“元神有形无质,可大可小,收发由心。你想收起来。也就缩下来了。元神大小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修炼后的结晶。”

英台讶异的道:“你是说白色的结晶吗?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叫做‘神丹’。乃是由元神修炼结出的内丹,奇特无比,妙用无穷,上能补天,下能填海,神仙地大能就靠它来展示,神仙的功力也靠它来衡量!”

“神丹也能衡量?怎么衡量呢?”

“神丹是有重量地。一点相当于万分之一两(或盎司,比黄金贵多了),您刚才已经修成了一点,要不要拿出来试试威力?”

“我能拿出来吗?”

“您将意念集中于眉心,想什么就是什么了。”

“就这么简单?”

“是的。不过您还是小心为妙,别一拳打出去,将琼华宫掀个大窟窿!”

英台莞尔一笑:“我想脱离鬼身,变回生前的样子!”

“主人您少待片刻就有了!”

时候不大。英台的形体开始慢慢发生变化,数丈高的躯体缩回本来大小,虚幻不实的骨架变得结实起来,雾气朦胧的肌肤也渐渐凝固了,苍白地面庞变得晶莹润泽,黑黑的眸子充满了神采!浑身上下再也看不出一丝鬼气!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臂。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真的做到了?真的化出肉身来了?”

她觉得难以置信,忍不住将手指放进口中用力咬了一下!

“呀,痛!”

一个深深的牙印落在白嫩的手指上,她地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她不是因为疼痛而流泪,而是因为心中激动,热泪盈眶,抑制不住滚落下来。

她的心中砰砰的跳,泪眼朦胧,精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我的肉体不是埋在清道原、九龙墟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又有了肉身?这肉身是从哪里来的?”

“我难道真的修成了神仙?怎么感到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

“过去一年经历了不少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七襄鬼市。凤驾香车……那是梦中的景象。还是前世的印迹?”

“我现在身在何处?万松书院?杭城读书?怎么不见了朝夕相处的梁兄?”

一任泪水自腮边滑落,她抬头望向窗外。再度看见天际七彩流离的彤云!

“啊!我已经到了天界!我身在上清境,琼华宫!我虽然修成了小仙,却还是没有自由!无法飞出去寻找山伯!”

短暂的兴奋、激动之后,英台心里又一次体会到离别的苦!

“我不想修仙,不想待在这清冷的琼华宫!我只想与梁兄化蝶一起飞,朝夕相伴!”

“苍天啊,求你怜悯我,保佑我,让我早日达成这唯一的愿望!”

“上清彤云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英台在心中不断地低吟:“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玉碟在脑后叫起来:“停!停!主人不要自怨自艾了!现实是严酷地,呼天抢地也不管用!路在您脚下,机会在您手中,你只要修成大神,上天入地,还不是由你嘛!”

听了这话,英台忧思愁苦的心一下子被激励起来!

脱口问道:“我已经修成了小仙,可以出去采花了吗?”

玉碟答道:“当然可以!您只要不出上清境,就不会被边界强悍地罡风所伤。”

“那好!我先去采集距离最近的牡丹花露!”

英台一面说,一面披上蝶衣飞了出去。

她虽然心中愁苦,却没有丧失理智。

因为她已经想到:“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要想早日见到山伯,只有尽快提升自己的功力。就算暂时见不到他,也要设法买来天青石,令蝶儿飞往冥界,寻找他走过的足迹。”

一夜无眠,英台悄悄采集了两瓶花露。

虽然不是价值连城的奇花,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比长期困在屋子里要好!

当新的一天到来时,英台脚步轻快的走出房门,不声不响的进入正殿。

她没有刻意的隐瞒,而是十分自然的将自己脱胎换骨的变化展现在众人面前。

第218节 女仙弟子

第218节

女仙弟子

葳蕤是众婢子中功力最弱的一个,自觉比别人差了一截,只有看到英台,心里才有一些自豪感。

今天,她也是第一个察觉英台发生巨变的人。

看到有血有肉的英台手拿丝绢擦拭桌椅,葳蕤的眼睛顿时睁得溜圆,忍不住尖声大叫:“呀,啊……”

众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见叫声,急忙回头看她。

入门较早、排行第二的婢子“百合”低斥道:“琼华宫中不得喧哗!葳蕤,你怎么了?”

葳蕤惊异的说不出话,手指点向英台道:“她,她……”

众女又看向英台,顷刻之间纷纷叫起来:

“啊呀,奇迹啊!鬼婢有肉身了!”

“真想不到,这么快就成仙了哎!”

“我还没听说有这么快的呢!后土宫里以前也有一个鬼婢,数百年都没修成证果,最后还是送回下界了。”

众女七嘴八舌,围住英台议论纷纷,仿佛在议论一束奇异的花蕊,或者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一般,毫不考虑英台的感受。

英台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待众女“呱呱”叫声稍微平息了一点,才对大家行了一礼,笑道:“诸位姐姐,等会儿主人就要来了,我还有几张桌子没擦完呢,能不能稍微让一让?”

众女将她围得更紧了:“怎么?刚刚修成小仙,就知道摆谱了?”

“说说你怎么修炼的这么快!不说别想走!”

英台哀求道:“姐姐让我过去。我天天跟你们在一起。能有什么特殊地法子?还不是主人传下的法诀嘛!”

“哦,主人私下里传你‘神功’法诀了?”

英台摇头:“没有呵!主人让我抄录书册,我偶然记下来一些法诀。”

“什么法诀?说出来听听……”

英台眉头微聚,想了想道:“那些口诀,我也记不全,比如‘不识玄中颠倒颠,争知火里好栽莲。牵将白虎归家养。产个明珠似月圆。谩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群阴剥尽丹成熟。跳出樊笼寿万年……’”

入门最早的芙蓉哼了一声:“这都是入门的法诀了,谁不知道?”

英台望她一眼,故作惊奇的道:“原来姐姐都知道啊?”

芙蓉高高的抬起头,板起面孔道:“张紫阳的《悟真篇》,前后八十一首,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就凭着这个。脱去鬼身,修成小仙了?”

英台微笑头:“是啊,姐姐说得不错。”

芙蓉傲视着她,哼声道:“那些诗词虽说是修仙基础,却也深奥得很,你都理解透了?”

英台回答:“哪能呢!小妹有很多疑惑,还想请姐姐指点呢!”

“那要看我有没有空闲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平日里很忙地吗?”

英台低头道:“我知道。所以才不敢打扰您。”

婢子之中排行第三、性格温婉的木香上前一步拉住她地手:“妹妹有什么疑问,过来问我。我虽然知道的也不多,共同研讨还是可以的。”

英台心中生出难得的温暖,感激的望她一眼:“多谢姐姐关心。”

众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人鄙夷,有人关切,有人话中泛酸。

“主人让你半年修够五百点。这下远远超过了呢!”

“你福气好,不用被赶出琼华宫了!”

“哼!那也不见得!她虽然修成了小仙,接下来若没有进步,一样待不长的!”

“我看啊,她连擦拭桌椅的活也不用做了!”

“哎,原以为来了个鬼婢,就能好好地服侍我们,谁知才过大半年,就又要我们自己弄了!”

不知何时,许飞琼悄悄现身大殿门口。目睹众婢围着英台冷言冷语。忍不住敲了敲门。

众婢听见声音,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纷纷回到自己的桌案前。

许飞琼走到殿前,目光从众女面上掠过,神情肃然,低喝道:“一大早就吵闹不休,你们的活计都做好了?”

众女一个个低了头,不敢说话。

许飞琼冷声问道:“芙蓉、百合,紫微宫交代下的文案审得怎么样了?”

芙蓉怯怯的站起来,答道:“这个……才审了一小半……”

百合则站在旁边勉强解释道:“主人,文案有几百页,一时半会儿很难审完呢。”

许飞琼面上微怒:“审不完还有精神闲聊?三天之内,不眠不休也要弄完,否则北极大帝怪罪下来,有你们的好看!”

芙蓉吓得浑身一抖:“是,是……我一定抓紧看完。”

许飞琼的目光飘移到木香身上,问道:“后土宫交代的锦绣完成多少了?”

木香放下手中地丝线,躬身答道:“启禀主人,已经完成七十幅了,其中我绣了三十幅,白芷、幽兰各绣二十幅。”

许飞琼点点头:“嗯,不错,月底之前,应该能完成了。葳蕤、丁香,勾陈宫传来的五谷鉴定好了吗?”

葳蕤纤细的腰肢瑟瑟发抖:“主人……婢子觉得有困难,因为今年的种子跟上年差别不大,似乎没有进步……”

许飞琼皱眉道:“若没有进步,谷神敢交上来?你要用心品尝,稍有疏漏,就冤枉人家的功劳了!”

葳蕤面色变得有些灰白:“嗯,婢子知道了。”

许飞琼在前面走了几步。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不过现在又有一件事!南极仙翁传过来一堆账簿,需要我们仔细核对,你们谁有闲暇接下来?”

众婢子一个个低了头,生怕落在自己头上。

停了一会儿,许飞琼又道:“前些日子,我传的‘震灵之簧’。你们能吹出几个音符了?”

殿内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怎么?一个音符也吹不出?唉。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众女吓得面色如土,生怕她怪罪下来。

许飞琼冷冷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好几遍,最后落在站在墙角的英台身上:“你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你。”说着转身往里走,推开一道小门,进入里间去。

英台悄没声息的跟在后面,进了小屋。

许飞琼将头一摆:“关上门说话。”

英台回身将门关上。轻声道:“主人叫婢子来,不知有何吩咐。”

许飞琼上下打量着她,面上露出微笑:“你修炼进境很快,出乎我的预料。”

英台施礼道:“多谢主人夸赞。”

许飞琼笑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修炼的?”

英台心中略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告以实情。

许飞琼淡淡的道:“怎么?对我都不肯说?”

英台不想泄露玉碟地秘密,因为那牵涉到她珍藏心底的生之根、爱之源,除了山伯以外。不愿对任何人说起。

可是主人既然问了,她又不能不答!

心念电闪之间,她已经想到了法子,于是轻声答道:“婢子生前喜欢鲜花,曾经饮用过很多地花露水。前些日子,我在收拾旧书时。从中看到一本《簪花录》,试着按照上面地功法修行,未曾想效果还不错。”

“《簪花录》?”许飞琼隐约知道有那么一本书,却记不起其中地内容,“你背给我听听。让我看看对不对你的路子。”

英台张口就来,先背了一段书中地内容,又将《化蝶大法》的口诀不着痕迹的加进去一些,只是没有提到“化蝶”两个字。

许飞琼听完沉思了片刻,道:“这套功法听起来既简单,又大气。堂堂正正。没有一丝邪念,很适合没有根底地人快速修仙。不过还不够完善。似乎缺了最上乘的部分,很难修至三清境界。”

英台想起玉碟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禁不住问道:“主人,有什么方法可以校正吗?”

许飞琼摆了摆手:“修仙的法子有无数种,但是并不是每种功法都适合任何人。你既然找到了自己的法子,就照着练下去。至于将来的修炼,船到桥头自然直,再换一种法子就是了,不必过于担心。”

“那就好,多谢主人指点。”

许飞琼凝视着她,道:“我曾经跟你说过,只要你半年之内修够五百点阳神,就会收你入门,如今你已经做到了。从今而后,你不再是服侍众人的鬼婢,而是我门下入室弟子,跟她们一个样。”

英台也不知是喜是忧,闻言连忙施礼道:“多谢主人眷顾。”

许飞琼有些奇怪:“怎么?你不高兴?”

英台忙道:“婢子高兴还来不及。我只是担心自己修行不够,无法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惹您生气。”

许飞琼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我要跟你说明白。你看我门下弟子都很忙,其实她们并不是白忙。修炼到了一定地步,完全可以跟工作结合起来,干活就是练功,做事就是修真。比如你自己,抄书就能从中悟道。只有从小处磨练自己,将来才能担当大事。我们琼华宫是天界诸宫枢纽之一,接触地人和事都很多,你只有做的多了,才能开阔视野,对将来的发展有好处。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活。每完成一件事,我都给于适当的奖励。比如我刚才说的,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接到一些账簿,如果能核算清楚,就能获得一亿神丹币的好处,你自己可以拿到其中地十分之一。这种活,你愿不愿做?”

英台心里一跳,霎时想到:“一亿神丹币的十分之一,那就是一千万了,不知能买几颗天青石?”口中叫道:“愿做!我愿意!”

许飞琼讶异的瞧着她:“你才来天界不久,就知道神丹币的好处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劝你,不能对钱财过于热切,否则难以成大器。”

英台尴尬的笑道:“主人,您教训的对。”

许飞琼缓缓说道:“虽然如此,神丹币的用处还是很大的。你可以用它购买物品首饰,也可以积攒起来,到外界购买土地,甚至买一个荒芜人烟的星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用来灌顶!特别是像你这样刚入仙界地人,拿神丹币购买功力,那可是最快地修炼了!”

英台吃了一惊:“功力还能购买?”

“怎么不能?太清境就有个‘神丹兑换处’,等过些日子,你攒够了神丹币,可以乘车过去,一次就能增加几百年的功力。不要跟芙蓉她们学,有钱都拿来买首饰了!”

第219节 长婢发难

第219节

长婢发难

英台的身份虽然从鬼仆升为女婢,不过在众婢子眼中并没有改变多少。

因为她入门最晚,资历最浅,无论是芙蓉、百合,还是葳蕤,每个人都能对她指手画脚,呼来喝去。

英台为人内刚外柔,只要对方不是欺人太甚,她也懒得计较。

而且她心中有事,有所寄托,自然不会对别人的冷言冷语太在意。

不知何时,琼华宫的一角,多了一个半封闭的格子,四周紧闭,上面却没有顶。

格子外面的屏风上写着“机密室”三个字。

众女婢都站得远远的,没有一个敢走进三尺之内,或者从上面偷窥。

因为那格子是许飞琼亲自设置的,周遭还被她加了封印,在解除封印之前,只有英台一个人能进去。

格子里面并没有奢华的设施,只有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

案上左右两侧各摆了一摞尺许高的账簿,左边封面烫金,右边封面镶银。每一摞都沉甸甸的,令人望之生畏。

桌子正中平放着一个玉质的算盘,晶莹剔透,光彩流离,令人一见心喜。

算盘下面还压着一张绢纸,交代了任务的内容和注意事项。

英台在众女婢充满疑窦的目光中走进格子里,不声不响坐在桌前,移开算盘,先看任务内容。

只见绢纸上写着:“烫金之册,为高阶神官个人财产申请卷宗;镶银之册。为天庭委派独立资产核算单位‘福铂司’统计结果。本任务受南极长生大帝委托,最终核算由琼华宫完成,请于三十天内,将两册之中差距最大的一百人统计出来,上传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英台心中一震,隐约明白许飞琼封闭格子地原因了。

“这是要统计天庭神官的财产了,看谁贪污的多。自然不能给太多的人知道。”

不过她心中还有些疑惑:“这里说的是高阶神官?不知道都有哪些人?”

她探手取下一本烫金的账簿,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天庭神官,日渐其多,三清、四御以下,共分三十三品。本表所录,上至三品,下至十三品,合计五千九百八十人。请逐一核实。看其总账是否有误。”

英台心中有些奇怪:“既然是天庭高阶神官,怎么最高只到三品,三品以上的怎么不统计了?难道说‘刑不上大夫’,最高级地官员都享有豁免权?”

她先从三品神官看起,发现一共有三十余人,分别是四灵二十八宿和五星七曜星君,再看四品神官,却有六十余人;接下来越来越多。五品神官上百人;六品神官两百……十三品神官竟然有两千多人。

每人的名下都列有神丹币、佛心币、不动产、债券、法器珠宝等多项财产,还有大体地价值估算。

英台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数目一个个加起来,看总数对不对,然后再跟镶银的“个人财产核查结果”比对,从中找出差距最大的一百人。

看明白任务之后,她就开始拨动算盘核算起来。

数据很多。所幸她当年曾在万松书院学过《九章算术》、《九九算经》,对珠算也不是十分陌生,所以压力还不是很大。

真正的麻烦来自同处一殿的那些婢女们。

或许因为英台是琼华宫中唯一由鬼修成的小仙,跟她们地出身差别太大,这些女婢始终拿异样的眼光瞧着她。

当“噼里啪啦”的算珠声响起时,众婢女又开始埋怨起来。

芙蓉尖锐的声音响起来:“哎呦,她在做什么?一个人躲在格子里,不停的敲桌子做啥?”

百合鄙夷的道:“是在做帐吧?谁知道呢。”

葳蕤细细的声音道:“她会不会打算盘呢?这声音难听死了,要让我听一个月,简直不让我活了!”

英台在格子里听见。便将手指放缓下来。一点一点轻轻的拨动。

虽然她已经十分小心了,还是不时发出“叮叮”地脆响。

这时候。外面的议论又换了口吻:“看看,我说她不会打算盘!照这样算下去,一年也算不完。”

“哼,做不完主人肯定怪她!到那时,就有她的好看了。”

木香正在绣花,闻言忽然说道:“我记得前些年有人送过来几个无声算盘,后来都到哪里去了?大师姐,你屋里还有吗?”

芙蓉微微一滞,面色略有些尴尬:“我的那个……不知道何时找不到了,你们谁要是看见了,别忘了还我!”

木香又转头对百合道:“二师姐,我记得你去年还用过的。你那一付还留着吗?”

百合冷冷的道:“丢了!”然后低下头去,将头埋在文案之中。

“那……葳蕤师妹呢?我记得你当时也拿了一个地。”

葳蕤面色大变,低声道:“师姐,我怕借给她不吉利。若是沾上鬼气怎么办?”

木香为人和善,一向不与人争执,闻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不要埋怨了。她那边只有一个算盘,还想让人家弹出琵琶声不成?”

英台将大家的话句句听在耳中,虽然默不做声,却将手指放开了,任凭十指在滑润的算珠上移来移去,发出一串珠走玉盘的脆响,听得外面的人几乎都傻了眼。

“这……这丫头真疯了,胆子不小呢。竟然跟我们过不去!”

“大师姐,你去教训教训她!”

“你让我说啥呢?怎么教训?”

“那就让她这么猖狂下去?”

“这个……我看她也不能一直拨下去,这么拨打,过一会儿手指就伤了。”

英台不去听外面的议论声,只是将心神集中于账簿里,一个又一个数据不停地拨动。

玉质的算盘十分滑顺,虽然声音较响。却有一样好处,温玉养人。不损肌肤。

那样子拨下去,别说一个时辰,就算经年累月也伤不了手指。

外面的人恨得牙痒痒,却不能拿她怎么样。

天色还早,没到收工的时候,一个个就都溜走了。

英台并没有留心外面地人。她想地是如何早些将账簿算完,因而废寝忘食的拨打着算盘。只在疲倦地时候喝上几口花露水,盘膝修炼一个时辰,然后接着核算。

次日早上,当众婢女赶过来时,发现英台还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敲个不停。

这次众人倒没怎么埋怨,只是纷纷叹息不已。

“这丫头疯了!唉,可怜啊!”

“老天,饶了我们吧!让那‘噼啪’地声音停下来!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尽头?”

又过一会儿。大师姐芙蓉才姗姗来迟,走近格子叫道:“英台,你出来一下,我昨晚找了一夜,幸而找到了无声算盘。你用这个!将玉算盘给我!”

众人都抬起头,惊异的看着她。心道:“芙蓉师姐终于变得心胸宽广了!或者说,她已经被鬼丫头磨得受不了!”

英台推门出来,笑道:“多谢师姐!我很喜欢这玉质的算盘,要不就不用换了吧?”

芙蓉怒道:“你……你……想把我们吵死是不是?我们也要赶工呢,若是做不完,你帮我门顶着?”

木香放下手中的锦绣走过来,轻声道:“英台师妹,这是大师姐的好意,你怎么不接受呢?”

英台甜甜的一笑,将玉算盘递过来:“多谢师姐了!”

又从芙蓉手里接过无声算盘。仔细一瞧。发现框架为白金铸就,算珠却由上等地丝绢缝制而成。别出心裁,十分精巧,不禁欣喜道:“师姐费心了!这可是一件宝贝哩,若丢了,真的很难找回来。”

芙蓉面色红了又白,口角跳了跳,淡淡的道:“你既然喜欢,那我就送给你了!留给你好好享受!”说完转身就走。

葳蕤悄悄跟过去,想问她怎么那么好心,谁知抬眼一瞧,却发现她怒容之下难以掩饰的得色。

葳蕤心中明白:“这下好,那鬼丫头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才过一小会儿,就听见格子里传出“啊”的一声痛呼!

芙蓉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

百合凑过去悄悄问道:“你是怎么整她的?”

芙蓉却不说话,只是得意的笑:“嘿嘿……”

格子里,英台雪白的纤指流出殷红地鲜血,滴滴坠落,洒在地上。

她忍住痛,低头去看那算珠,仔细一瞧才发现,珠子内部插了毛发一样的细针。

再看别的珠子,上上下下都有细针插在里面。

英台强抑心中的怒火,将那些针一根根拔出来,又用丝绢包了手指,默不做声继续算帐。

她不想跟对方计较,不愿耽误自己的时间。

再说像她这样刚入师门的人,没人帮着说话,即使闹翻了脸,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格子里一片寂静,除了那一声惨呼之外,再没有一点声音。

这样以来,外面地人反而觉得奇怪了。

木香担心的望了眼格子,只能看见屏风后英台端坐不动的身影,再看看芙蓉等人,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禁不住摇摇头。

一连五天,英台都没有露面。

第六天,她终于走出来了!手里握着一段写满字迹的丝绢。

面色有些苍白,神情却显得很轻松。

木香关切的问:“小师妹,你没事吧?”

英台微微一笑:“我很好,师姐,你知道主人在哪?为何这几天都没见她?”

木香答道:“主人去广寒宫了,跟嫦娥仙子谈弦论琴,要明日才能回来。”

芙蓉远远的瞧着,轻‘哼’道:“找主人告我的状?主人最讨厌婢子争风吃醋,你去告我,能讨得了好吗?”心里却道:“就算主人怪罪下来,我也有说词!我就说算盘掉针线箱里了,主人也不见得拿我怎么样!我可是入门最早的婢子,不信会被撵出门!”

只听英台笑道:“多谢师姐,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着打个呵欠,“累了好几天,终于可以轻松下来。”

“怎么?师妹你做完了?”

“嗯,刚好做完!等我睡醒一觉,就来帮姐姐刺绣。”

木香急道:“你快下去休息!我这里也快好了!等明天主人回来,差不多就能交差了!”

英台答应一声,缓缓出了大门。

然而另一边,芙蓉、百合却开始着急起来。

“哎,我说你怎么还没弄好啊?这么一小段,你已经弄两天了,还没定稿?”

“别说我!你不是也没弄完吗?”

第220节 虚其心

第220节

虚其心

晚间,英台又出去采了些不知名的鲜花,凝炼成汁,吸吮之后,静坐修炼。

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神采奕奕,感到功力又有了明显的进步。

等她赶到大殿中时,众女都已经早早坐在桌前,装模作样的用功了!

因为今日不比往常。许飞琼每隔七日都要考量工作进程,今天正是问话的日子。

英台悄无声息的走进密封的格子里,再一次核查运算的结果。

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许飞琼才不紧不慢的从外面走进来。

听见脚步声,芙蓉、百合紧张的低了下了头。

许飞琼来到殿中,望了正在忙碌的婢子们一眼,将手轻轻一拍,唤道:“好了,大家过来一下!”

众女一个个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走过去横着站成一排。

大师姐芙蓉当仁不让站在最左侧。

英台静悄悄站在右侧的队尾。

大家都不敢说话,一个个偷偷观瞧,见许飞琼面色不错,禁不住微微舒了口气,暗道:“好!大概主人今天不会再骂我们了!”

英台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再加上做好了准备,倒是不怎么害怕。

许飞琼威严的目光在众婢面上扫过,缓缓问道:“我走之后,宫里是否安宁?”

芙蓉抢着道:“回禀主人。宫里一切如常!”

说完之后,她偷偷向右侧队尾瞄了一眼,

生怕英台说出异样的话,

英台地面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早就将先前的不快彻底忘记了。

许飞琼点点头,道:“没事就好!我这次出门,听说外界不怎么太平。从今而后,大家都要小心点。”

葳蕤怯怯的问:“主人。您让我们小心什么?”

许飞琼淡淡的道:“总而言之,三清境内,并非全是好人,大家当心些就是了!”

众婢子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好哩!大概有妖魔混进来了!”

“妖魔会害人的,吃人,掳人。吸人精血,吞噬阳神,什么事都做得出。”

“那怎么办?哎呦,我不敢出门了!”

许飞琼双掌相击,发出“啪啪”的响声,叫道:“不要胡说!三清境界,非比等闲,仙气十分浓厚。魔气难以张扬,就算有三两个妖人闯进来,又能有多大作为?别说那么多了,我走这几天,你们的活干完了吗?”

此话一出,众女当即住了口。有人心感畏惧。不由自主退后了半步。

“芙蓉、百合,文案整好了吗?”

“好了!主人您看!”

芙蓉努力挺胸抬头,递上去一卷帛书。

百合也不甘落后,笑着道:“启禀主人,这文案前面一半是师姐写地,后面是婢子弄的。您看看行不行?”

许飞琼眼中神光一扫,便将帛书中地内容映入脑海里,略一琢磨,眉头开始紧皱,面孔也板了起来。低斥道:“我说二人合作。是想让你们商量着写,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好!可是你们认真研讨了没有?怎么能一人写一半呢?”

芙蓉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口中支吾道:“商量……商量过了……我们昨天还商量呢……”

许飞琼听她辩解,怒道:“商量过了怎么还这样?若说文采,马马虎虎,未加润色,也倒罢了。可是你们怎么能各自著述,不相协调呢?自说自话,生硬艰涩,这怎么能交上去!”

百合将头垂得低低的:“求主人……再宽限两日,我们再行改过……好吗?”

“两日,两日,都已经多少天了?还是这样子!你让我怎么说你们呢?”

许飞琼越说越生气,“啪”的一声将帛书仍在桌案上:“明天午时,再没有起色,扣除半年薪水!”

芙蓉吓得抱头鼠窜,连帛书都不敢拿。

百合悄悄捡起帛书,退到墙角跟芙蓉商量对策去了。

这边众婢子一个个上前禀报,进展都还不错,没再惹许飞琼生气。

许飞琼逐个查问,又各自指点了几句。审查完的人纷纷退去。

等到问及英台时,英台并不多言,只是将摘录的名单取了出来。

许飞琼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英台柳眉一弯,笑道:“主人,我已经算完了。这就是您要的东西。”

许飞琼吃了一惊:“什么?这么快就好了?有没有仔细核实?千万别弄错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冤枉好人!”

英台毅然点头:“我已经核对了三遍,应该可以了。请主人详查。”

许飞琼终究不放心,当即搬走所有地账簿,去隔壁的小屋里细查。

英台则站在旁边,不时指出每个数字的来源出处。

许飞琼花了一个多时辰,前后抽查了两三百人,都没有找出一处毛病,这才放下心来,目注英台,满面春风,赞道:“好孩子!好样的!这么多数据,竟没有出错,真难为你了!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又快又好,我也就省心了!”

英台心感慰籍,甜甜的一笑:“多谢主人夸奖。”

许飞琼将所有账簿收好,连同名录装在一个小箱子里,笑道:“我要亲自送去勾陈宫!你自从来到上清境,还没有出过门呢。走吧,跟我一起出去,兜兜风再回来。”

英台有些意外,略一迟疑后很快答道:“多谢主人垂怜!”

许飞琼目注着她,意味深长的道:“你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懂得事理,为人不猖狂。看见你,就让我想起自己当年。老实说,我修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当年跟着王母东奔西走,凭着‘低调、认真’四个字,讨得王母欢心,蒙她授以仙法,才能修到玉清境。我喜欢做事认真、谦虚谨慎、不四处惹事的孩子。你应该明白,我们修道之人,首要地是‘虚其心’。‘心不虚则神死,腹不实则命危。’心不虚极,则不能空灵,亦不能清明在躬。心无一物则物泯,心无一念则念泯,心无一理则理泯,心无一事则事泯;如此则自一尘不染,万境诸寂,心法双泯,能所两忘!”

英台听得似有所悟,可是又不是十分明白。

一直以来,她所修炼的只是一套化蝶大法,对于真正修仙的理论了解的并不是很多。

许飞琼见她眉头微蹙,正在绞尽脑汁的揣摩,忍不住挑明了道:“简单的说,修仙必须要虚心!必须降低自己地位置!敬天,畏天!永远不要把自己摆在‘天’的前面!只有这样,你才能从‘天’那里吸取营养,壮大自己,提高自己的境界。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甚至比老天爷还厉害,那你就离死不远了!因为你自己隔断了与‘天’的联系,不但无法得到补养,还会让全天下所有的人与你为敌!”

英台用力点头:“多谢主人解释,弟子明白了。”

她心里却在想:“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道理我在万松书院学过。只是没想到,不但做人是这样,就连修仙也要虚心。如果不虚心,就修不成仙!就算功力再高,那也是众叛亲离的妖魔。这,大概就是正邪的分野了。”

第221节 上清魔踪

第221节

上清魔踪

英台抱着装了账簿的小箱子,跟在许飞琼之后,在众婢子惊讶的目光里跨出琼华宫的门槛。

宫门之外,有一俩华丽宽敞的马车,黄金造就,锦绣包裹,由八匹骏马拉着。

车辕之上并无御者。

许飞琼率先走过去,掀开车帘便待上车。

英台快步跟上。谁想还没靠近一丈之内,几匹马忽然发出震天长嘶,将她吓了一大跳!

许飞琼轻笑道:“这马非是凡品,乃是天马中的精英,知道欺负人哩!”随即低声对骏马说了几句话。

那些马当即老实下来,恭顺的低下头。

许飞琼微笑招手:“来,上车!勾陈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虽说都在上清境内,可若是走过去,得花不少时间呢。”

英台小心翼翼上了车,大着胆子问:“主人,您说上清境很大吗?”

说话之间抬头一瞧,她禁不住吃了一惊!

车内装饰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金丝银线,俯拾皆是。

头顶是杏黄色的彩锦,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脚下是深红色的地毯,光滑柔顺,一尘不染。

鼻子一嗅,只觉得很好闻,隐隐透着奇特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许飞琼一面招呼她坐在尺许高金黄色的布墩上,一面答道:“你问上清境大不大。这要看对谁而言了。因为每个人地功力不一样,瞬移的速度也不一样。对我来说,若是全力疾驰,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勾陈宫。要是换了你嘛,大概要好多年才行!”

英台惊讶道:“竟然有那么远?”

许飞琼笑道:“勾陈宫还不是最远的,若去后土宫。至少要一个时辰。”

英台感到十分奇怪:“主人,这些宫殿为啥不建在一起?那样不是更热闹吗?”

“这你就想错了!要建仙宫。首先要考虑灵气的分布。即使在上清境圣境之内,灵气也有厚薄之分。每建一处宫殿,就等于划定周围数千里的范围,区域之内不可再有别的建筑。因此之故,这些宫殿就显得很分散。”

“多谢主人解说,婢子明白了!”

马车缓缓起步,速度越来越快。将琼华宫远远的甩在后面。

透过车帘,可以看见无垠地旷野。

芳草青青,绿树成荫,清溪潺潺,流泉叮咚。

雪白的天鹅在空中轻快地飞翔,凉爽的清风吹拂二人鬓角的发丝。

这一刻,英台感到心旷神怡,精神却有些恍惚。

“怎么样?仙境之美。令人留恋忘返,只要能上得天来,谁还想回下界呢?”许飞琼从旁说道。

英台轻“嗯”一声,心中却在想:“仙境再美,若没有梁兄的相伴,对我来说。终究是一重苦境。我在这里享受仙福,梁兄却在地底受苦呢!这让我情何以堪?”

许飞琼的目光投注在远处的绿树丛林之间,接着说道,“你能以鬼身从升上天来,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如此仙缘,如此美景,你可要好好珍惜了!”

英台唯唯点头:“多谢主人劝勉!”心中却想到:“我宁愿身入地狱,去寻找梁兄的足迹!”

许飞琼浑然不觉,一面伸出纤指。指点远处花团锦簇地原野。一面满面春风的说道:“你在天界住得越久,越喜欢这里的宁静安详。你看那些花树,自由自在的发芽抽花,从不担心被人砍做柴烧;你看那些那些麋鹿,无忧无虑的嬉戏散步,从不害怕被人猎杀……”话音未落,她忽然嘎然止住!

因为前面千丈之外,绿树丛林的边上,似乎有些鲜红的血迹!

“咦,那是怎么回事?”

她轻唤一声,马车自动折转过去,瞬间来到跟前。

许飞琼飞身下车,低头看时,却见地上躺着十几头麋鹿,个个身首异处,鲜血淋漓,殷红的血迹染遍了周围数十丈草地!

见此惨象,她地面色骤然变了!心中又惊又怒,低喝道:“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偷猎上清麋鹿!”

英台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当即将头缩了回去!

就是那一眼,让她看见近在咫尺的麋鹿头颅,头尾相距丈许,一双眼睛睁得溜圆,露出不甘就死的哀怨!

她的心里“噗通”乱跳,忍不住颤声叫道:“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许飞琼的目光却已经顶着远处一丛乳白色的花树,花树地后面似乎有一道黑影。

英台听不见答话,忍不住将窗帘掀开一条缝。

片刻之后,只听许飞琼低声道:“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去那边瞧瞧!”

耳边的风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英台的心里感到莫名的恐惧:“主人……小心啊……您快点回来……”

转眼之间,许飞琼的手中多了一双银白色的细剑,脚下未见动作,整个身躯却倏然飘了过去!

无声无息,仿佛一道清风,骤然来到花树跟前。

正在这时,树后的黑影忽然不见了!

“咦,哪里去了?”

许飞琼吃了一惊:“这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地下溜走,功力不弱呢!”

她手持双剑定睛观瞧,总不相信对方就这样轻松逃走,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果不其然,她很快发现,三十丈外正有一道黑雾贴着地面飘向树林深处!

“哪里走!”

许飞琼手中双剑化作两道银光,一上一下疾如闪电飞过去!

黑雾骤然急退,一下子拔高丈许,化作一道阴风,从树梢掠过!

许飞琼紧追不舍,片刻之间已经离开马车很远!

英台看不见主人的身影,心里十分焦急,想要催动马车跟过去,可是却不懂怎样驾车!

那八匹骏马得了许飞琼的吩咐,一个个站得笔直,仿佛木桩一般,纹丝不动!

“这可怎么办?”

风声呼啸,隐隐带着血腥的味道,英台地心里越发不安。

正在这时,车后忽然传来“咯咯”轻笑:“还是什么知名地女仙呢,没想到这样蠢笨!被姐姐一个调虎离山就引开了!”

英台心中一紧,浑身发抖,情急之中披上了蝶衣,化作一只黄豆大小的蝴蝶,藏在布墩之后。

这时候,车帘“唰”地掀开,一个头发很短的女孩探头往里瞧了瞧,口中发出轻“咦”声:“我刚才闻到一股生人的味道,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呢?”

英台身着蝶衣,浑身的气息被包在玉蝶之内,侥幸避过了一劫。

只见那女孩伸出一只又细又长的手臂,一把抓住了装满账簿的小箱子,嘴里“咯咯”笑个不停:“拿到了!这下好了,回去可以交差了!”

英台心中懊悔:“我真是没用!怎么不将它早些收起来呢?”

她想上去抢夺,可是却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人既然敢挑战许飞琼,功力肯定不会差得太远!

英台只能暗暗着急,希望许飞琼早点儿赶回来。

那女孩取了箱子,将头缩回车外,忽然笑道:“这马车看起来不错,以后就归我了!”

说着祭起一个五彩花纹的布袋,抖手之间,将马车连同八匹骏马都收了进去!

英台闪避不及,也被装在了布袋里!

第222节 下凡

第222节

下凡

头顶的夜明珠还在熠熠生辉,虽然被蒙在布袋里,眼前的光纤并没有变暗多少。

英台静静的藏在马车一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静观其变。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布袋一直晃来晃去。显然那人一直在不停的走动。

又过一会儿,才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只听那短发女孩银铃般的声音道:“娘娘,我回来了!”

然后是一个低沉喑哑的中年女音:“怎么样?春花,拿到了吗?”

“拿到了!这是您要的账簿。娘娘先前说得那么难,谁知我一去就手到擒来了!”

低哑的声音喝斥道:“哼!不知天高地厚!那许飞琼的功力不弱,若是正常交手,你与秋月二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我现在只希望秋丫头能够顺利逃走!”

“怎么?姐姐还没有回来?”

“哪里会那么容易?”

“哎呀,那可怎么办,我赶紧回去救她!”

“别去!她即使顺利逃开,也不能直接回这儿来!大概已经出了三清境了!”

“那就好!娘娘您别吓我啊!”

“趁这会儿消息还没有传开,你也要出去避避风头!”

“娘娘怕什么呢?我藏在您宫里头,谁还敢过来搜查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过不多久,天庭就会出动‘千里眼’、‘顺风耳’两大神探,前来调查此案。你若不走,只怕露出破绽,毁了我们的大计!”

那被唤作“春花”地短发女孩笑道:“娘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去下界躲几天。”

只听那中年女子道:“这些天,我正在打探被许逊囚禁的一干人下落。再过些日子,或许就有眉目了。你去下界召集人手等着。一有消息,就动手抢人!”

只听春花“嘻嘻“笑道:“好啊!我有个侄子还在里头呢!娘娘……我刚才看许飞琼的马车漂亮,就顺手取过来了,要不要给您做备用的花车?”

低哑的声音顿时尖叫起来:“什么?你也算修了几千年了,怎么还不知好歹?干嘛惹这种麻烦?”

“有啥子麻烦嘛?”

“那些马都是通灵的!若给它们走掉一个,也就泄露了我们的事!”

“那……我只好将他们捏死了?”

“快些弄死!将尸体丢到外面去!”

“娘娘说丢哪儿好?要不,我给许飞琼抛在琼华宫外?”

“少给我惹祸!出了三清境。丢哪儿都行!没见马尸还好,若见了,这事儿就闹得越发大了!”

英台在布袋里听得越来越吃惊:“这两人都是什么人呢?听她们说话地口吻,这位娘娘在上清境拥有一处仙宫,显然身份不低,可是她怎会逆天行事呢?还有这两位姑娘,春花,秋月。也不知都是什么人。看起来似乎是许飞琼所说的魔门。我地运气怎么这么差,出来一回就撞上了!”

说话功夫,两只细细的手指从外面伸进来,夹住一匹天马的脖子,微微一用力,那马就悄没声息的送了命!

虽然一点血迹都没有。可是那大而失神的马眼已经说明了一切。

英台从车帘的一角看见,吓得浑身发抖,忍不住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片刻之后,只听那低哑的声音催促道:“你快些走!等一会儿天门就关了!”

春花笑道:“那我就走了,娘娘!您多保重,过些日子再来看您。”

接着布袋再度摇晃起来,显然已经上了路。

一路上共经过两道关口,守门地天兵都没有细问。

第一关很是简单,只听天兵高声道:“腰牌拿出来查验!哦?天庭女婢。一千七百五十三号。好,放行!”

后面一关的天兵特别搞笑。用极为谄媚的声音道:“仙女姐姐,你又要出去啊?您这一年出去不少回了!”

春花娇笑道:“是啊,奉命出行,天生劳碌的命,能有什么法子呢?”

天兵笑道:“能去下界逍遥,好生自在,真令人羡慕啊!您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捎点儿东西?”

春花“嘻嘻”笑道:“小dd,想要什么?是不是在天宫寂寞了,让我给你找个凡间的女子来?”

天兵笑道:“嘿嘿,那我可不敢!你只要带点……那个……那个……春宫画回来就行了。”

“唉!天可怜见,你们这些兵哥哥都闷成啥样了!”

天兵叫起来:“不是我自己要看!我是要拿来送礼的!这年头,天界流行送这个,私下里行情走俏,一幅画能卖好几万神丹币呢!”

英台在布袋里听得面红耳赤,暗地里啐了一口:“天庭清修之地,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怪不得魔女来去自由,都是这帮守门人不像话!”

布袋微微抖动,外面传来呼呼的风声。看来又开始上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春花自言自语道:“走得够远了!茫茫天际,了无人烟,那些天马就丢这儿了!就算过几万年,也未必给人瞧见!”接着细长地手指伸进布袋,将天马一个个夹出去抛掉,最后摸到马车,她却停了下来!

英台在车里十分紧张!

因为以她现在的功力,如果被扔出去,没有马车保护的话,即使穿着蝶衣也难承受外面肆虐的罡风!

可惜拉车的马已经没了,就算车再好也没用。

停在荒无人烟的地方,还不是等死吗?

所幸春花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手指不停地在车外摩挲,过了一会儿才道:“挺漂亮的花车,毁了怪可惜的!不如带回岛上,做个小屋也不错!”

英台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好奇:“她是住在岛上的?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岛屿,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此时,细细的手指在布袋里拨动了两下,找出一个小小的帆船出来。

又听春花低声道:“娘娘花费不小呢!帮我们买了天际飞帆!有这东西,只要两天功夫,就能回到下界了。唉!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按理说,她如果逃出来了,应该比我先到家,希望她没事才好。”

英台心中一动:“那东西就叫‘天际飞帆’?据说可以用天青石驱动的。她把天青石藏在哪里了?难道说也在布袋里?”

只见细细的手指又从外面探进来,从马车下面摸出一个小小地木盒,打开来,露出几颗碧绿色地圆石。

英台凑近车窗瞧见,禁不住有些失望:“只有这么几颗?还不够我飞回琼华宫的呢!东西太少,我哪怕偷偷取走一颗,也会被她察觉!若知道我在这儿,她会怎么待我?那些天马都被她捏死了,何况是一个会说话地人呢?”

想到这里,她只好隐忍不动,静待脱困的时机。

转念一想,她心里又忍不住砰砰跳动起来!

“终于能从遥远的天际返回人间,有机会寻找山伯的踪迹了!”

“梁兄啊,你等着我!”

“不管是千山万水,还是天涯海角,只要有一分希望,我都会出生入死,前去找你!”

第223节 圣女岛

第223节

圣女岛

天际飞行,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英台身着蝶衣坐在马车的一角,正在凝神定志修炼之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春花宫主,你总算回来了!”

“小玫,发生什么事了?秋月宫主有没有回来?”

“回来老半天了,可是她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真是急死人了!”

“啊?她受伤了!快带我过去!”

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秋月宫主就在里面躺着!一动不动!”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哎呀,胁下一片血迹!小玫,快帮我把她的衣服剪开……”

“宫主,我手发软,剪刀给你!”

只听见“嗤拉”一声,大概衣服剪开了。

就听春花叫道:“这不是单纯的剑伤,还有烧灼的痕迹……许飞琼出手狠辣,竟然用上了‘刑天火’,伤了姐姐的天魔之体,这可就麻烦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宫主,你快想想办法呀!”叫声中带着哭腔。

“小玫别急,你在这里好生看着,我去‘千花岛’的‘子夜’宫主那里求取孽海花。只要能取来奇花,捣成花浆敷在伤口,应该还有救。”

“那……宫主您快去……”

英台在布袋中听见“孽海花”的名字,禁不住心中一跳:“真地假的?五大奇花之一的孽海花。竟然会现身于此!我要能得到一朵就好了!”

布袋猛的一转,顷刻间飞了起来。

时候不大,又从空中落下。

耳边传来大声的呼叫:“子夜宫主,您在哪里?春花求见,请您现身一叙!”

时候不大,打远处传来温润娇柔的答话:“春花宫主,是你吗?你可是好多年没来我这儿了!今天哪阵香风。将你吹过来了?”

春花陪着笑,说道:“妹妹一向安好?姐姐我不是一直忙着闭关修炼嘛!我不是不想来。实在是没有空闲。这不,今天我亲自上门求教来了!妹妹一定要帮我个忙!”

“小妹末学后进,能帮你什么呢?”

“你岛上种了那么多花,我只想求取一朵,拿回去救人。”

“姐姐要救什么人?”

“实不相瞒,秋月宫主受伤了。我听说妹妹养的‘孽海花’能治百病,可否给我一朵?”

“哎呀。时机不巧,最近几日那花儿恰好都凋谢了!”

“妹妹帮忙则个!您帮我这一回,我不会亏待你地!这里有一本《玄玄魔经》的抄本,就送给妹子了!”

“呀!《玄玄魔经》?姐姐很大方哩!不过我前些日子已经从‘齿舞’岛主那里弄到了一本,就不麻烦您了。”

“那……妹子想要什么?只要我手上有地,都愿倾囊相赠。只求你给我一朵花儿。”

“姐姐你想歪了!我若是能帮,怎么会不帮呢?毕竟都是魔门一脉嘛!我哪能见死不救呢?”

春花还是不肯信,探手在布袋里乱摸。摸了一会儿。忽然摸到光滑如缎面的马车,当即取了出来,苦笑道:“我知道妹妹意境高雅,一定喜欢油壁香车,你看这马车怎么样?你坐在里面,找几匹骏马拉着。四下里兜风,多有情趣!”

“啊呀,姐姐从哪里弄来的宝车?如此美丽,不似人间之物……”

“这是从天上得来的,如假包换,玉清天神的香车。妹妹给我一束花,这车就是你的了!”

“可是,花是真的凋谢了呢!”

“那……妹妹再想想办法……”

“我这里有些鲜花碾成地药饼,药效不减,姐姐要不要试试?”

春花大叫起来:“那就更好了!还少一道工序呢!只要能救命就行!”

“姐姐稍待。我去拿药饼来。”

英台在马车里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从布袋里出来,能够重见天日了!忧的是孽海花竟然残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再开。

转念心想:“不管怎样,总算知道奇花的下落了!我只要打听明白开花的日子,再弄明此岛的方位,日后未尝不可再来。”

想到这里,她心里安定下来。

从车帘后偷偷往外瞧,她看见外面漫山遍野的鲜花,还有一些蝴蝶在翩翩起舞,禁不住心中欢喜:“真是一处好地方,我要多采些花蜜再走。”

她大着胆子去看那短发姑娘春花,只见对方目注远方,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机会难得,她悄悄贴近车帘,沿着车壁飞了出去。

马车就泊在鲜花丛中,对于身着蝶衣的英台来说,真是极佳地掩身之所。

她将身躯藏在一朵玫瑰的花心里,静观事情的发展。

远处,五颜六色的花树丛中,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时候不大,宫殿中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的丽人,双十年华,明艳无双,一双眼睛仿佛山间地清泉,白皙的面庞仿佛十四晚上的月亮。手里拿着一个荷叶包,走到春花跟前笑道:“这里有十几块药饼,你拿回去,每天贴一剂,贴完就该好了。”

春花瘦消的身材微微颤抖:“好!多谢子夜妹妹!”语未毕,人已踏空而去。

那被唤作“子夜”的美艳女子来到马车跟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忍不住赞不绝口:“真是一辆难得的香车!”说着伸出雪白的手臂,单掌托起庞大的马车,向远处的宫殿走去。

英台不知道这人的功力究竟有多么高,所以不敢惊动对方,只是借着花丛地掩护,悄悄跟在后面。

绕过数丛鲜花,宫殿前方现出一个花圃,里面生着十几株丈许高郁郁葱葱地花树。树下花蕊堆积,残红如血,都已经败了。

子夜将马车放在花圃旁,对一位站在花树边的中年美妇柔声道:“师叔,你不要盯着花看了!”

中年美妇微微皱眉,开口说道:“奇怪,按说这花从来都不会凋谢,怎么今年就凋了呢?”

子夜笑道:“这花儿与我性命相连,我已将孽海神功修至十成,它自然就不用再开了!”

英台从旁听见,忍不住吃了一惊,暗道:“老天!我好不容易找到孽海花地下落,这花难道说从此不开了?”

第224节 孽海花

第224节

孽海花

听了子夜的话,中年美妇放下心来,笑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些花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子夜灿烂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声音幽幽的道:“每种奇花都是一种精灵,都牵涉一段情,一段孽缘,凝聚着一腔热血。”

中年美妇闻言又有些担心:“你是说这花是你自己弄出来的?”

“不是哦!我当年行走江湖,听说武夷山双乳峰有一个负心崖,就过去看了看,结果竟找到一株奇花,就是这种‘孽海花’。”

“你是说,如此奇花,竟生在山野之地?”

“负心崖下,双乳峰的中间,有一个湿润的幽谷。面积很小,只有丈许方圆。一个又一个伤心的女子从崖上跳下来,就将尸骨埋葬在那小小的幽谷里,日久天长,幽怨之灵汇聚,便生出这样一朵奇花。”

“哦,真有这种事?”

“我当年初见花时,还只是小小的一株,然而却带给我无比的震撼!”

中年美妇有些不解:“怎么会呢?不就是一朵花吗?”

子夜摇摇头,神色凝重的道:“那不是简单的一朵花,而是由百种幽灵汇聚而成,蕴含着许多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向我反复述说着自己的不幸。它让我明白:‘男人都是骗子!他说过要爱你一生一世,三秋未过他就没了踪迹;他说过他要娶你,可新娘不是你;他说过他的就是你地,可分手时的变帐他比谁算得都清楚。’”

听到这里。中年美妇想起当年跟自己谈玄三天,讲得天花乱坠的法藏和尚,禁不住叹了口气。

子夜拢了拢头上如云的秀发,神色黯然的道:“骗子其实有两种。一种是真骗子,他用一流的演技博取信任,用他卖力的身体充当道具,最后地目的只有一个:骗财骗色。当他找到更出色地目标后。就以高明的手段绝了踪迹。从看见你第一眼起,他就打定主意要在达到目的后甩掉你。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只是爱他自己.他喜欢这样的游戏,他更喜欢看女人被他的骗术骗得团团转的模样,他在那当中寻找着自己的快乐。”

中年美妇越听越生气,满面怒色,恨恨地道:“若让我花蕊仙娘见到这种人,肯定一刀阉了他!”

子夜勉强笑了笑:“另一种骗子叫作‘伪骗子’。他在遇到你时。同样意乱情迷,朝思暮想。只是太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渴望,所以恐惧和惶恐。平凡的他没有高贵的身世,没有万贯的家财,只能把他的所有一一展现给你,给了所有还嫌不够.那就提前预支将来。他反复在你耳边说:‘我爱你一生一世,我非你不娶。我将来会买一栋大大的房子,给你买最最昂贵的首饰。’其实,他比你更加知道这话的遥遥无期。他说出一句句谎言企图延长和你相守地期限。于是他一边许你辉煌的未来,一边给你卑微的现在。”

花蕊仙娘怒道:“不自量力,空言骗人,这种人。该割了他的舌头!”

子夜轻叹道:“我从孽海花里知道,爱情其实很短暂,爱是‘爱消失的过程’。每段爱情都有新鲜期,如同每段誓言都会成为爱消失后的反证,再刻骨铭心地爱也逃不掉由浓转淡直至消失的结局。所以一段爱请的结局总是皆大欢喜的少,劳燕纷飞的多。”

花蕊仙娘沉默片刻道:“男人都是骗子,女人何尝不是一个甘愿被骗的对象?”

子夜接口道:“师叔说得不错。有些女子,明明姿色平平,却喜欢听他说自己比西施还漂亮;能写几个字,就喜欢听他赞自己聪慧绝伦;明知道他是来成心骗财骗色。她还自我陶醉。心知肚明他是凡人一个。她还要很配合,看着他口若悬河的骗。把他送的野花当作玫瑰。说明她已经实实在在爱上了那个虔诚的骗子,不拆穿他的骗局,是因为懂得,所以悲悯。”

花蕊仙娘神思有些恍惚,心中急跳两下,问道:“照你这么说,前怕狼,后怕虎,女人就不用嫁人了!”

子夜面上泛起了微笑,答道:“如果你爱上一个伪骗子,又害怕被骗,那就趁他徘徊犹豫退缩地时间,和他一起去行骗,骗他个地老天慌,花好月圆。人生短短数十载而已,不管怎么着,稀里糊涂就过去了。”

花蕊仙娘面色微变:“大家你骗我,我骗你,难道这样女人就不吃亏了?”

子夜缓缓说道:“何谓爱?何谓恨?何谓情?何谓真?缘也?孽也?是也?非也?师叔仔细品味这些花,就知道了。”

花蕊仙娘看着那些青枝绿叶地孽海花,说道:“怪不得你当年惩治了不少的男人,让他们为你死,为你狂,原来都是因为花地缘故。”

子夜微微一笑:“那些男人一个个自命不凡,竟然想将骗术用在我身上,被我惩治还不是活该?我当年刚刚领悟孽海生尘的道理,心里替那些跳崖的女子难过,谁知略微出手,威力就有那么大!”

花蕊仙娘沉默了片刻,说道:“为了承传你的衣钵,我帮你收了个徒弟,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娃,名字叫白素贞,住在西湖岸边的白家庄。家里有一朵孽海花,我走之时,花正盛开,我已经托付给你师姐照管了。”

子夜神色有些不安,道:“师姐心思狭隘,恨男人入骨,我怕会害了那孩子。”

“不会吧?近些年来,你师姐的功夫不弱了。”

“这种孽海生尘的功夫,在修到一定地步之前,是不能乱用的。否则不但治不了人,反而为人所治,将一颗芳心系在人家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这你就放心吧。我已令本门高手护卫白家庄,不让外人闯入,也将素贞困在院内。她想施展功夫,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第225节 子夜歌

第225节

子夜歌

英台在鲜花掩映中耐心地倾听,越听越感到震撼,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她心中,实难体会那些绝望的女子跳下山崖,幽怨之灵化作孽海花的惨剧。

她虽也为情所困,其中的滋味却有苦有甜,苦的是现实的残酷,甜的是心心相印。

换句话说,她心里一只没有绝望。

一想起山伯,她就有甜蜜的感觉;一想起化蝶分离,望眼欲穿,她的心里又有些苦涩。

她总是以为,爱就要挣脱世俗的锁链,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为了爱,可以背井离乡;为了爱,可以远离父母;为了爱,可以无怨无悔。没有爱的生活就像是一杯苦水。有了爱才有生活的信心,才有奋斗的动力。

此刻听了子夜的话,她并没有因之迷惑,只是觉得震惊:“爱情怎么能相互欺骗?怎么能是你骗我,我骗你呢?若果如此,这世界一片黑暗,再没有一丝美好的东西,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魔门中人,果然有着与众不同的想法。若非此刻我亲耳听到,又哪里能想象得出呢?”

“孽海花,一束苦涩的花,怪不得能身列五大奇花之内,原来有着这样离奇的身世,残酷绝望的寓意。或许我要吸取了花中的精华,才能更深的体会到人生的甘苦。”

“眼前的孽海花已经凋谢了,西湖岸边地白家庄还有一朵正在盛开。看样子我要去那里采集花露了。”

“临走之前,我该将岛上的鲜花多采摘一些,保存下来,留待日后修炼时用。”

这时,子夜已走到一旁去看香车去了。

花蕊仙娘也跟了过去,一面看一面啧啧称赞。

“哎呦,天界的东西怎么这样的精巧?你看这明珠。你看那云锦,光彩夺目。璀璨耀眼……哎呀呀,我们啥时候能上天就好了!”

“师叔,您若不是在中原逗留那么久,恐怕这时候已经登上天界了!”

“那你呢?以你的功力能上天吗?”

“如果能买来天际飞帆,或者金鹏神翼的话,上天是不难的。问题是上去做什么呢?师叔您有什么打算?”

“我?”花蕊仙娘想起那令人着恼地法藏和尚,让自己一腔热血化作飞灰。恨不得上天去找着那人,踢他两脚,掴他几个耳光。然而口中却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只想上去瞧瞧而已。那你呢?为啥一直不肯上去?”

子夜没有当即回答,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我当年对着孽海花修炼,心潮澎湃,情难自抑,一口气写出七十二首《子夜歌》。然而分赠天下。却无人能解,不但无誉,反受讥讽,被人家讥讽为yin乱放荡之人。从那以后,我就对世人绝了望,宁愿来千花岛隐居。上不上天。倒是无所谓。”

只听花蕊仙娘道:“我也曾听说,你那些歌曲,被人家成为‘子夜鬼歌’,似乎名声不是太好。”

子夜无言,面色不渝,纵身跳进车厢里,放下车帘,轻展歌喉,天籁之声顷刻响起来:“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堂。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英台在花丛里静静地听着。只觉得歌曲很好听,简直平生未曾听见这样美妙的曲子,不但词好,曲好,声音也是美极了!

歌曲婉转响在耳边,英台眼前出现一幅幅美丽的画面:

一个男子在路上等到爱慕的女子,赞她容色艳丽,满路遗香。

男子说:“那天的傍晚,我刚刚要出门,还没出门前,

就闻到空气里的一阵芬芳。急急出了门,

原来是因为你的经过。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你,

你是那样的婀娜,那样的芳香,那样的妩媚……”

女子又欢喜又妥当地回答:“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多么漂亮且精当的回答!

她不说自己不好,却也不过分骄傲,只那样谦卑和顺地说一句:“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情切切,意绵绵,十个字像蜷曲的玫瑰花苞,深深浅浅牵住了情郎的心,更藏住了“缘由天定,爱是天意”的道理。

彼时,爱也不是爱,遇也刚刚遇,仿佛新春初至,花树未发,萌萌心意,无立足境。没有抵足交缠,还是清净自在身。

英台想起自己与山伯地相会,记得草桥两结拜,同窗共读三长载,心里生起温馨的感觉。

此时,子夜躲在马车里,轻歌慢吟,语声越发甜蜜,尾音却有些悲凉:“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英台听得心中颤抖,面色泛红,仿佛看见一个娇柔楚楚的女子,丝缎一般的长发随意洒落在肩头,像乖巧的猫儿一样伏在情郎的膝上,任他盘弄抚摸。长发被他缠绵翻飞地手指牵引,口中却呢喃道:“郎君,你爱我吗?爱我哪儿呢?”

子夜歌曲的尾音有些寒意,英台听了,仿佛看到那女子的眼神有些惶恐。

“即使是那样的柔情缱绻,为什么笑容甜美的她,眉目间仍有深深地忧伤,她心底在想什么呢?”

只听子夜歌声一转,曲调变得哀伤起来:“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侬嬉。小喜多唐突,相怜能几时?”

英台忽然醒悟:“快乐总是短暂的,忧伤才是人生命中的毒瘤,随血液生衍,无休无息,某些时候会变得凶猛,不可遏制。”

她心中有些难过:“当‘唐突’的‘小喜’过去后,‘相怜能几时?’才是欢爱中的女子忧虑的根本。女心娇柔,容易眷恋。所以为爱情能否天长地久而烦恼地多半是女子,而男人对此常常洒脱得出乎意料。”

这样一想,她更加感到心痛:“想当初,我与梁兄在万松书院相处三年,虽然情愫纠缠,却碍于世俗之礼而不能表达,如今回想起来,我是多么地傻?春花秋月何时了,过去就过去了!人生如此短暂,又有几个三年呢?”

一时间,她陷入深深的哀伤里:“不论如何,人家还有唐突小喜地时候,可是我呢?我

与梁兄究竟有多少缠绵的日子?别说生前同室相处,近在咫尺却没有亲近的举动,就算化蝶而飞之后,我们依旧受矜持、俗礼的束缚,到今天都没有灵与肉的交融……”

子夜歌唱不停,唱完一曲又换一曲,英台的神思却有些恍惚。

歌声回荡在空中:“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英台跟着想:“黑夜是如此的漫长,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看见窗外明月皎洁,想着你在阴曹幽冥,满心茫然。恍惚中听见你在叫我,忙忙地应了一声,却不过是我太思念你而出现的幻觉……天呐,这歌是子夜唱的吗?她怎会知道我的心事?这不就是我的心声吗?”

“秋夜入窗里,罗帐起飘飏。仰头看明月,寄情千里光。”

英台又想到了身在幽冥的山伯,心中焦灼:“不知他现在还好吗?是否在想着我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夜竟然将七十二首《子夜歌》从头至尾演唱了一遍,似乎在表达心中的不忿,回答花蕊仙娘所说“名声不佳”的话,也好像在回味当年的事,为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断。唱完之后,她在马车里静静的端坐了半晌,然后才跳下车来,头也不回进入宫殿里去。

花蕊仙娘也跟着走了。

余音绕在耳边,英台呆呆的思索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能听到这样的曲子,真是我的福气,不枉从天界下来。”

不知不觉,她的心里已经改变了一些。

再见到山伯时,她不想再讲那些“子曰、曲礼”的话,就想抱紧他,只要有一分力气,都不会松开!

第226节 姊妹花

第226节

姊妹花

英台在岛上尽情的采集花露,同时采摘了不少的花蕊,努力填满蝶衣的口袋。

一直忙碌了大半天,采摘的鲜花够她修炼很久了,才终于收了手,展开蝶翅,向西飞去。

她知道中原就在西方,只要往西飞,就能抵达西湖岸边的白家庄。

这一切都得益于玉碟。

玉碟是神器排行榜上的宝贝,不但能预知方向,还能御风而飞,瞬息万里,飞行的速度跟主人的功力相关。

英台已经是小仙了,操控玉碟的能力远非当初刚刚化蝶时可比。

当初她从祝家庄飞到万松书院,短短两三百里,就飞了整整一夜。

可是此刻从千花岛飞临中土,路途遥远,也不过片刻功夫。

时值五月,疏疏数点黄梅雨,殊方又逢重五。

这一天,阴云密布,没有太阳。微风吹拂,竟带来些许凉意。

西湖之畔,白府内宅。

黄衫女孩素贞站在高大的孽海花前。

经过玄阴土长期的培植,那株奇花已长到一人多高,绿叶丛中生出七朵大花,色呈紫红,鲜艳欲滴,随风摇曳,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不知不觉,女孩低低的叹了口气:“唉!孽海迷魂……这门功夫我才练了不久,谁想到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也不知许仙现在怎样了?师叔……看得我这么严,连门都出不去。真急人呀……”

“若是害死了他,那可是我终生的遗憾,我会痛苦一辈子……”

她魂不守舍地呆呆站着,思绪又回到数月之前的金山寺。

“可是,这也怪不得我呢!我怎能知道是他?若知道,又怎会施展出迷魂的功夫?许仙……你这小贼……扮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装扮成和尚……”

埋怨了好大一阵。她禁不住摇头叹气:“我以前对花修炼,每隔几天。就能看到许仙的样子,可是近日心神不宁,再也看不到他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又过一会儿,她勉强收摄心神,设法将魂魄与花中的灵气凝聚在一起。

“魂飞,魄移。怨起,灵生……”

一阵香风飘过,她的魂魄忽然飞离了身体,围着孽海花一圈圈盘旋。

一连转了十几圈,魂魄飘飘荡荡向东飞去,不过十余里,便进了钱塘县城。

她感到有些惊奇:“魂魄离体,竟然能飞这么远!对我来说。这可是第一次呢!看来我的功夫又高了一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异地力量在召唤自己。

阴云笼罩下,她的魂魄穿过一道道高墙,飞过一重重院落,最后在一个深深地小院前停住了!

隐约之间。她听见少年男女的嘻笑声,声音似乎很熟悉。

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道:“白姐姐,我练这三五飞步,已经有点火候了!你是不是该奖励我啊?”

然后是女子温柔婉约的声音:“还早!你先说说,这‘三’‘五’是什么意思?”

“嘻,姐姐考我呢!这些东西,都是从我脑子里挖出来的,我怎会不知道?三象征道之三清,天地人之三才,神界之三元。人身之三部;五象征道之五老。上天之五星,大地之五岳。人身之五脏。人修三五秘法,使三田聚宝,五气朝元,达到神全气满,作为天地万物之灵的人,手指足履皆能合真,步罡之法才能贯通天地。”

“请问公子,你练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了?”

少年似乎有些吃瘪,口里含浑道:“这个……三花之中我才修炼了两花,精气虽然具备了,元神却未能炼够,要想达到神全气满地境界,不知要多少日子呢!”

“公子还要抓紧修炼,不能多想别的。你连神全气满都做不到,又怎能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呢?”

少年嘻嘻笑道:“姐姐,我今天心神不宁,能不能出去逛街,晚上回来再练?”

女子语声轻柔,然而却十分坚定:“不行!许公子,你不能出门,外面很多人在找你呢!”

听到这里,大门外的黄衫女孩的魂魄忽然醒悟过来:“呀,这不是许仙嘛!他中了我孽海迷魂的功夫,怎么会好了呢?还跟别的女子有说有笑的!他这是跟谁说话呢?”

一念及此,魂魄飘飞在空中,低头向下看去。

宁静的小院中盛开着火红地石榴花,屋前水池边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而那恼人的许仙竟然蹲在不远处,一面撩水嬉戏,一面瞄着少女赤luo的足踝。

再一细看,那白衣少女的形象竟然跟自己一摸一样,只是身材稍高,挺胸束腰,凹凸有致,年龄也似乎大了一两岁。

黄衫女孩看得呆住了,不知不觉,魂魄从空中落下,摇摇晃晃站在墙头。

正在这时,只见许仙忽然转过身来,面色赤红,对空叫道:“二小姐,二小姐!是你来了吗?”

黄衫女孩听见这话,禁不住吓了一跳,魂魄摇动,差点从墙头跌下来。

白衣少女素梅抬头看了看,面色微变,虽然看清了来人,口里却淡淡的道:“许公子,你在叫什么人?”

许仙已经迷失了心志,只是不停地叫着:“二小姐,我知道你来了!你躲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呢?你快出来呀!我想你,想你想得心里痛!”

黄衫女孩心里也是一阵悸动,魂魄摇摇,差点要丢盔弃甲,拔腿逃走了。

白衣少女听许仙叫得肉麻,禁不住心中着恼,扬声喝斥道:“何方妖孽?来此作甚?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了!”说着擎出宝剑,脚踏罡步迎了上去。

她刚刚修炼了三步九迹、七星斗罡、交乾步斗,虽然还不是很熟,正好拿出来试试。

谁知才走几步,却被许仙拉住了衣襟:“不要!不能伤她!二小姐是我的命根,没有她,我也活不成了!”

听了这话,黄衫女孩魂魄绵软,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落在高墙之外。

白衣少女愈加着恼,怒道:“既然是你的命根,我把她捉来,让她天天陪你总成了吧?”

说着一把推开大门,纵身出了院子!

可是转头一瞧,却已失去了来人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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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踪第一卷《化蝶一起飞》简体封面已经出来了。一树梅花,十分素雅,很漂亮。等我有空时贴进新浪博客里去,今天没空,明天再说。)

第227节 复仇心

第227节

复仇心

一只蝴蝶从天边飞来,在白府上空盘旋一圈,轻轻落在孽海花的花瓣上。

英台不忙采集花蜜,却拿眼睛瞧着呆立花前一动不动的黄衫女孩。

初看之时,她觉得有些惊奇:“这女孩我以前见过,而且还见过不止一次,一次在太昊陵,一次在竹林七贤的住所,一次在宁幽宫清幽洞,可是她怎么越活越年幼了?身材也似乎稍微矮了一些,好似还没有长成。”

仔细辨认之后,她发现女孩的神情似乎跟先前所见有些不同,确切的说,太过柔顺妩媚,或者说显得有些拘谨腼腆。

她回想在清幽洞所见的白衣少女,巧笑倩兮,清丽洒脱,几乎不似人间女子。

“或者,她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吧,天底下竟然有生得那么相似的姊妹!”

想到这里,英台忍不住微微摇头。

正在这时,黄衫女孩忽然醒过神来,面含娇羞的低声唤道:“许仙,许仙,没想到你住在钱塘县,近在咫尺,我却不知道……哦……你中了孽海迷魂的功夫,今生今世老想着我,这怎么办呢……哎哟……老这样疯疯癫癫的,如何是好……我要去问师叔,看究竟怎样才能解开……”说着揉了揉通红的面颊,慢慢走进屋里去。

英台听见她唤许仙的名字,心里有些糊涂:“想当初,陪伴许仙闯入竹林大阵的。乃是那位身着白衣地少女。可是面前的黄衫女孩,又摆出一副对许仙很熟的样子,难道说她们是同一个人?可是性子怎么变化那么大?”

没多久,只听屋内传来一个中年妇人“咯咯”的轻笑声:“怎么?还没学会害人的功夫,就想着救人!小丫头开始思春哩!”

然后是黄衫女孩含混的哀求声:“师叔,你告诉我好不好?若有圣门弟子中了我的功夫,我要怎么才能帮他解开?”

妇人大声道:“我跟你说过了!你只要好好修炼。过上三五十年,一挥手就解开了!”

“师叔。要是人家等不及,不害了人家吗?”

“谁等不及?我看是你吧!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救地?再说,孽海迷魂是本门至高无上的功夫,压根就不该解!若能轻易解开,还有什么稀奇地呢?”

“难道除了修炼,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妇人“嘿嘿”笑道:“有。怎么会没有呢?只要你舍得……”

“舍得什么?师叔,您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舍得献身啊!要舍得放弃,放弃一切,包括所有的尊严,和辛苦修炼的功力……”

黄衫女孩声音怯怯的道:“师叔……究竟怎么舍?”

妇人“哼”了一声,大声喝斥道:“一旦舍弃,你的功夫就费了,还凭什么在江湖上立足?丫头。你怎么不思进取呢?牺牲自己,成全别人,那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做地事!我们圣门弟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站稳自己的脚跟!”

“师叔,难道说我们花间派的弟子就不能寻找真爱了吗?”

“真爱?哈哈哈哈!这世上有真爱吗?有值得你爱的人吗?你若奉献出自己。只会唤来别人的轻视!男人都喜欢高高在上的贵妇,怎会留恋默默奉献的糟糠之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所有的爱慕都是谎言,所有地柔情都是鬼话,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要还不死心,想去尝尝滋味的话,也只能让对方为你牺牲!断无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道理!”

屋内一阵沉默。

英台在花圃中也听得呆住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甚至打心底有些畏惧。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这里可是凡间!我已经是小仙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不怕。不怕。我现在吸取花蜜,然后上路。离开这里。管她什么妖魔鬼怪,先采到奇花再说!”

她开始在孽海花的花瓣上飞来飞去。

一株丈许高地奇花,七个碗口大的花朵。

她每吸一口花露,都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咦,好奇怪,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感都凝聚在里面了!果然是天下稍有的花朵!”

时候不大,她已经采够了花蜜,又收集了很多花粉,还将每朵花的花瓣各摘了两片,最后,甚至想折一条绿叶繁茂的花枝收进口袋里。

她心想:“这花说不定插了就能活!或许我将它载到别处去,日后还可以再去采花。”

正在这时,一个年约四旬,浑身上下肥嘟嘟的妇人从屋里走出来,向着孽海花的方向瞧了一眼,扬声叫道:“怎么回事?两天没看,花气竟然弱了不少!死丫头,整天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浇水施肥!快去拿些玄阴土出来,培在根上!还要浇两勺圣水!要不然,花就枯萎了!”

英台乍见那妇人的面目,禁不住浑身发抖,心中的愤懑和愁苦尽数发作出来,二话不说,展开双翅直飞过去,在她面上抓了一道!

那妇人猝不及防,面上留下深深地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涔涔而下!

惨叫声中,妇人奋力击出一掌,霎时间院子里飞沙走石,口里骂道:“呀!该死地蝴蝶,竟敢伤人,你去死!”

英台展翅避过,从妇人身后绕过去,疾如闪电,照准面门又是一抓!

这一下伤在眼角,将眼皮也扯破了,鲜血染红了双瞳,妇人眼前一片昏花,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生怕更厉害的攻击还在后面,急忙抱住脑袋掉头就跑!结果看不见路,一头撞在墙上,将墙撞个大窟窿。

黄衫女孩跑过来,口里惊叫道:“师叔,你怎么了?师叔,你眼睛咋地了……”

妇人又惊又恐:“蝴蝶!蝴蝶!你有没有看见一只蝴蝶?它跟过来没有?”

黄衫女孩回头四下里瞧:“师叔,没有蝴蝶,哪有蝴蝶啊?”

“快!快进屋,把门插上!千万不能让蝴蝶飞进来!”

英台立足在花枝上喘了口气,心中犹豫要不要再去抓对方两下。

看着妇人鲜血淋漓的面孔,她心里有些不忍:“算了,今天就饶你这一遭!”

这还是她第一次化蝶攻击。

本来化蝶大法之中点明了好几种招法,每一样都很厉害,她一直懒得去学。今天若非情急,也不会自创出抓人的招数来,没想到一招出手,效果还不错。

英台生性良善,轻易不会伤人,此次然出手,是因为认出了那妇人。

想当年,那妇人跟着妖孽附身的马文才来到祝家庄,不知动用了什么法子,害得她手足不能动,被逼着嫁给马家。

若非那妇人使怪,本来还有转圜的余地,英台软磨硬泡,努力抗争,说不定会让父母改变心意!那样以来,就不会害苦山伯,两人共陷九龙墟了!

一想起当初手足无力心中凄苦的惨象,英台又想冲过去,恨不得再抓那妇人两把,抓花她的面孔,揪掉她的头发!

然而房门已然关上,院子里忽然聚拢来不少人。

英台心下微叹:“别人害我那么容易,到我报仇的时候,怎么就下不了辣手呢?”

第228节 难相聚

第228节

难相聚

离开白府,英台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飞,不知该往何处去。

万松书院近在咫尺,她却不敢去,去了怕触景伤情。

祝家庄虽然不远,她也不想去,想起狠心的父母,她就觉得难受。

七襄鬼市还是可以去的,可是山伯不在,人去楼空,虽说春秋茶馆还开着,对她来说,依旧感到冷清。

迎着初夏的晚风,英台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苍天啊,求你让我找到梁兄,让我伴随在他的左右,聆听他温柔的话语……玉碟啊,求你带我到冥界去,去那暗无天日的地底,我不怕黑暗,不怕寒冷……”

然而晚风拂面,苍天无语。

只有玉碟的声音不失时机的响起来:“主人啊!我跟您说,冥界不容易去呢!”

英台轻声问:“为什么不容易呢?”

玉碟答道:“因为出入冥界的关口都被天界大神下了禁制。没有阎君的批文,或者上苍的指令,普通人是没法随便出入的。”

英台低声自语:“我可是小仙了呢,不能算作普通人哦。”

玉碟笑道:“小神、小仙都无法闯过禁制。除非修成三清天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才能自由穿梭于天、地、人间,出入冥界不受阻挡。”

英台挥动蝶翅,停在空中,柔声问道:“阿蝶,前些日子。你不是飞过去了吗?有你帮我,难道还闯不过禁制?”

玉碟清脆的答道:“我自己飞过去绝无问题,只要有足够地能量,哪里我都能去!但是若带着您,那就不成了。”

“为什么?因为我太重了吗?我只是一丝魂魄,再加上一些阳神,几点神丹而已。能有什么重量呢?”

“不是因为轻重的缘故。六道轮回管理的是人!不是器。我只是一件法器,可以贯通三界。自由穿梭。主人您就不同了,您是有名有姓的人,一旦到了冥界的入口,就会触发那里的禁制。”

英台执拗的问道:“梁兄不是一个人走进去了?”

“进去不难,什么人都能进去,可是出来就难了。从天界,到人间。再到冥界,由高到低,正如大河行舟,顺流而下,容易得很。可是一旦进去之后,大门从此关闭,再想出来就变得很难了。再没有完成改造之前,只能留在冥间忍受各种意想不到地折磨。”

英台心里难过:“你是说梁兄在冥界受折磨了?”

“梁先生自投冥界。走的是正规地黄泉黑路,先要接受阎君的审判,凭空背负数百年的罪孽!接着在寒冰地狱受苦数月,被人陷害,差点就死在那里了!后来机缘凑巧,通过比武。才成了冥界隐士。主人若去了,只怕下场悲惨,并不好过。”

英台摇头道:“我一生良善,从来没做过亏心事,怎会下场悲惨呢?”

“主人啊,话不能这么说。一旦到了冥殿之上,过堂之后一切皆有变数。比如说,您不尊父母之命,不听媒妁之言,没有保重自己的身体。辜负了父母十几年养育之恩。这些可都是罪孽呢!若按《生规死律》判罚,每一条都能判二十年。加在一起。或许就要百年的苦刑了。到时候,只怕您受苦还没结束,梁先生早就出来了。那您不白受罪了?”

英台呆了一呆,道:“阎王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玉碟轻笑道:“按照天条判案,那就是理了!”

英台心中愁苦,无话可说。

玉碟又道:“还有一条,主人您一旦进入冥界,甚至还没到阎君那一关,您的名字就会记录在案,由冥界上达天庭。别忘了,天界琼华宫内,许飞琼还在找你呢!若知道你到了冥界,还不一纸文书调回天上!”

英台吃了一惊:“啊?她会知道的?好不容易从天庭逃回来,我可不想再回去了!”

玉碟笑道:“别人都盼着上天,只有主人您想去地狱!”

英台叹了口气:“难道说,我就没法子去冥界了?这样孤零零漂泊在外,让我如何忍受?”

玉碟迟疑片刻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英台急问:“什么法子?你快说啊!”

玉碟地声音低了下来:“除了正途之外,还有一些邪门歪道的法子。比如说,主人您只要付出一大笔冥币,就可以通过黑山老妖的法坛进入冥界。”

英台口中念道:“黑山老妖,那是什么东西?”

“黑山老妖不是东西,而是魔界常住冥间的长老。他在大黑山云雾峰铸成了一座法坛,专门送魔门中人出入冥界。”

“那……我去找他?需要多少冥币?若不是很多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

“主人不能去!”玉碟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这条路并不好走,付出的代价可能比正途还要大。”

“什么代价?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也就去了。”

“主人若去,就会签下文书,从此身入魔门,终身不得背叛!”

“啊?让我跟那些妖人混在一起?这不成!”英台惊呼道:“正邪难以并立,就算见了梁兄,我也没脸相认了!”

“是啊,您若是入了魔门,这套化蝶大法就不能再练!迫不得已,我也只好离开您了!”

英台愈加苦闷,稍停片刻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嗯,这个……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听玉碟又道:“佛道两家属于正道,出入冥界都有律条,循规蹈矩,步步考究;妖魔鬼怪属于邪道,拥有自己地城池和法坛,气焰高涨,不加掩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处于两者之间,非正非邪,不一而足,虽说高手不多,势力不强,但也有些隐秘的通道,可以出入冥界。主人若能找到就好了。”

“正邪之外,还有第三种势力?那要去哪里找呢?”

“七襄鬼市鱼龙混杂,主人或许可以暂时去那里隐居,一面打听消息,一面静待梁先生出来。”

“梁兄能出来吗?”

“主人您难道忘了?每年七月,鬼门大开,所有的鬼魂都可以出来,我猜梁先生也不会错过放风的机会。”

英台心中一振,咬了咬银牙:“好,那我就去七襄鬼市,一面修炼,一面等他。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第229节 血气、属灵(1)

第229节

血气、属灵(1)

眨眼又过去一个月,山伯在冥界天天修炼,可是进展却变得越来越慢。不但失去了前些日子跳跃式的提升,甚至还不如当初在寒冰地狱的时候。

他现在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吸取那么多的阴魂。

因为一直没找到转化的法子,他无法将过多的阴魂转化为阳魂,以至于让阴魂在体内游来游去,差点儿迷惑了心志。

经过一段时间的体会,他开始明白过来:阴魂跟阳魂大不相同。阴魂是属血气的,有时激昂,有时低迷,有时暴戾,有时忿怒,邪气较重,极难控制;而阳魂是属灵的,如同春风拂柳,杏花烟雨,轻轻上扬,平和顺畅。

很多魔门弟子都是从吸取阴魂入手修炼的,其结果往往是剑走偏锋,性格乖戾,甚至暴虐凶残,睚眦必报。

而一般的正道中人都尽量避开阴魂,直接修炼阳魂,或者说阴阳并重。

只有极少数的人,比如伏羲,懂得将阴魂转化为阳魂的法子,才会不分阴阳,兼收并蓄,有什么练什么。

山伯既不愿入魔,也无法找到名师指点,因而目前的状况是不上不下,半死不活,只能用一股浩然正气勉强维系,就算在睡梦之中都警醒着,生怕被阴魂征服了心灵。

这一天,又到冥界休息日,他觉得不能这么硬挺了,必须采取点行动。

一大早,他就披上蝶衣,展翅飞了出去。

自打到了冥界,他很少化蝶而飞,尤其是有了马车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更不愿轻易化蝶。

但是这次事属机密,他无法带公孙龙一起去。

一面往西飞,山伯一面回味郭璞所说的话:“若遇困境,可以设法赶到大海之底正西沃石下,都市王大殿的西侧,那里有个郭师爷寓所,我有些东西留在彼处,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价值。开门的钥匙就在左侧石狮子底下。”

他心中不停的揣测,不知郭璞会留下什么东西。

“若能有修炼的功法就好了!不过郭璞修的是道家的法门,跟我不是一路,恐怕没什么大用。”

想到这里,他有些患得患失。

蝶飞千里,转瞬即至。

片刻之间,他已经飞出了数万里,来到一片浩瀚的大海边。

放眼望去,那海波涛汹涌,巨*翻腾。

海水并不是蓝色的,而是浓浓的黑色,仿佛墨汁一般。

海边有一个百丈高的巨石,正中开了个不大的门户,边上题着“都市王第八殿,大燋热大地狱”几个字。

两个守门的巨汉手执开山斧站在门洞内。

两人背靠背站着,一个往前看,一个往后瞧,目光炯炯,双眼大若铜铃。

山伯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两人一直就那么站着,姿势一动不动。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山伯渐感不奈,当下将心一横,缩小了躯缩,变作黄豆大小,疾如流星,从两人头顶飞了过去。

巨汉听见风声,抬头看时,却没有看见什么,用鼻子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异样,于是又站回原处一动不动。

在冥界,鼻子变得很重要,因为作为普通的鬼魂,主要是血气构成的阴魂,身上自然而然有股血腥味,有的浓一些,有的淡一些,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山伯身上虽然带着上千点的阴魂,却被他以浩然正气压住,再加上包裹在蝶衣里,速度又快,所有并没有露出半点气息。

(写多少贴多少,不在字数,只是为了保持状态。因为一旦放下就不想写,越放越不想动。)

第229节 血气、属灵(2)

第229节

血气、属灵(2)

穿过巨石,才飞不远,就见左前方一片通红,浓烟滚滚,烈焰蒸腾!火苗窜其百余丈高!

山伯心道:“看这架势,够吓人的!怪不得唤作‘大燋热大地狱’,果然跟温煦和暖的九微火大不一样,若不是曾经修炼过的鬼魂,一下子丢进去,准给烧化了。”

转念一想:“若是这么厉害,将鬼魂都烧死了,那也不行啊!或许没有将人直接丢进火里,只是靠在旁边炙烤吧。”

往右前方看,却有一片苍松,包绕着一个气势雄伟的大殿,想来该是都市王的宝殿了。

大殿旁边散落着几处院落,红砖绿瓦,似乎跟中土大户人家居住的院落一般。

山伯展翅飞过去,探头往大殿看了看,发现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看样子冥界的休息也是统一的,不该值日的时候,没人愿意过来。

他迅速掠过四周的院落,很快在大殿西侧,松树浓密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很小的阁楼,外部由松木搭成,样式古旧,分为上下两层,门楣上题着“鬼师寓所”四个字。

大门紧闭着,正中一块铁板,留下深深的锁孔。

门两边各有一个石狮子,身长八尺,重逾千金。

山伯盯着左侧的石狮子看了好大一会儿,发现狮子前脚掌下有一个很小的凹陷。

他四下里瞧瞧,感到没有什么人,于是探手去凹陷处一摸,果然摸出一把长约三寸的钥匙来。

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左右转了转,大门忽然无声的开了。

山伯快步走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阁楼顶上本来有一扇窗子,可是被郭璞临走时封闭了,所以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山伯不得不取出一盏长信宫灯来点上。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终于看清了屋内的布局。

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两把椅子,左侧墙角一席木榻,边上立着个书柜。

另一个墙角则是狭窄的楼梯,可以通往上面的的阁楼。

山伯本是书痴,看屋内别无宝物,于是来到书柜前。

抬眼一瞧,书柜里面只有十几卷书,其中包括几卷《游仙诗》,一卷《尔雅》,一卷《堪舆》,一部《葬经》,还有一本包着牛皮纸,从外面看不见书名。

山伯对《堪舆》还有些兴趣,对《塟经》则兴趣不大。

此时,他的心思都放在那本看不见名字的书上,隐隐觉得那才是此行的关键。

急切的拿起那本书,翻开看时,却见里面写着“尸解仙”三个大字!

看见这几个字,山伯禁不住心中一凉,感到有些失望,暗道:“据说尸解仙乃是最下乘的仙道,郭璞却拿来当作宝贝!这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呢?就算修成了,也没法成为三清天神啊!成不了大神就没法登上天界,登不上天界就见不了英台!唉,我还是别看了吧。”

刚想合上书册,眼角余光一扫,他忽然看见两行字。

“你若不压橄榄成渣,它就不能成油;

你若不投葡萄入酢,它就不能变成酒。”

山伯心中一跳:“这话说得多美啊!深入浅出,富含哲理。郭先生真会比喻,竟然将尸解比作了榨油、酿酒!”

“不行,这书我得好好读读!

再往下看,直间接下来写着:

“上苍,我惭愧,因我总是保留自己;

虽我也曾受你雕刻,我却感觉受强逼;

却不知每次的打击,都是真利益,

你收去的东西,你以自己来代替。”

山伯若有所思,可是却感到无法把握其中的关键。

他在心中暗想:“‘你收去的东西,你以自己来代替。’这里面的你指的是谁?是指上苍吗?可是上苍怎么能代替人呢?如果说人可以学习天的品格,以天性代替人性,倒还可以理解,不过这里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他手捧书册低头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这些话表面上在说人性的改变,其实在讲修仙的道理。看起来,修仙境界的提升,就是对自己不断的否定,譬如凤凰涅磐,死而后生,才能迈上新的台阶。可是,郭璞为了修散仙,不惜兵解肉身,这究竟是升华,还是愚昧呢?”

一想起大雨滂沱中郭璞颈下的刀伤,山伯就觉得心中不安,忍不住微微摇头,随手翻到了下一页。

低头看时,这一页有很多小字,讲的是修炼的步骤,大体是说:无论从阴魂到阳魂,还是从肉身到散仙,甚至散仙之后的破碎虚空、炼虚合道,每一步修炼,都需要破而后立,促成质变。

山伯心道:“对我来说,破碎虚空还早着呢,目前当务之急是想法将阴魂转化为阳魂,幸而郭璞在书里提到了,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做的呢?”

第230节 碎魂筒

第230节

碎魂筒

山伯又翻两页,终于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那卷书上,第四页分明写着:“欲修阳魂,法有二端,一曰‘文火慢煎’,二曰‘霸刀凌迟’。文火之法,乃潜运八卦,化阴为阳之法也。盖因天机隐秘,绝而不传之故,世人知其名者甚多,然精通者极少。霸刀者,为郭某独创之法也。置转刀于铁筒之内,循环切割,如同绞肉,破碎阴魄,重结阳魂。其法虽苦,却易成功。阁楼之上,便有‘碎魂筒’一具。人若心志坚定,不怕凌迟之苦,可以一试。”

山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霸刀凌迟?好生恐怖!竟然叫做‘碎魂筒’?啊也,怎会有这种东西?也不知生得什么样儿?无论如何,我得上去瞧瞧。”

想到这里,他将书卷往咯吱窝一夹,踩着狭窄的楼梯,走上楼去。

一眼看去,阁楼之上十分凌乱,横七竖八堆了几十个箱子。

山伯大致瞧了瞧,发现箱子外面幸喜大都贴着标记,有的标着“罗盘”,有的写着“木龟”,还有的题有“阴阳镜”,有的则是“金刚杵”……不一而足,多是风水、丧葬相关的物品。看起来,郭璞被封为风水界的祖师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除了风水器皿之外,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宝贝,其中一个标明‘碎魂筒”,一个写着“宝物盒”,还有一个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写。

山伯置众多箱子于不顾。径直将“碎魂筒”取下来,轻轻搁在楼板上察看。

那是一个铁皮打制地圆筒,高约五尺,直径两三尺。顶上有个厚厚的盖子。

打开盖子一瞧,却见圆筒正中竖着一根三寸粗细的铁杆,周遭挂满了刀片!

刀光映照在宫灯之下,透出阵阵寒气。

铁杆中间有个深深的凹槽。一直通向底部,不知作什么用。

山伯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十分明白,只好将书拿出来往下读。

又翻一页,才发现书上说得很明白:“碎魂筒,万刀碎魂之筒也。以月影石投凹槽内,刀自转动,循环往复,细密如雨。万刀方止。阴魂破碎,化作飞灰,阳魂始能结出。如此灵器,运用得当,一日之内,可化两百点阳魂。唯其痛苦难耐,不得连续施为。霸刀伤心,过则有害。每用一次。需休息调养三月,待心神凝固之后,方可再用。切记,切记!”

山伯有些遗憾:“挨了一万刀,还不能将所有阴魂转化过来!看来好事多磨,我是要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了!”

此时此刻,他心里并没有半分的犹豫。

毕竟每修炼一次,就能增加两百点阳魂,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事了。

相通之后,事不宜迟!

他将书卷放在一边,从玉碟中摸出一颗月影石,伸手投进铁杆中的凹槽内。

刀片并没有转动,还是静静地停在那里。

山伯纵身跃入其中,反手扣紧了顶盖。

这时候。碎魂筒才真正运作起来。风声乍起,拦腰一刀。将他劈作两截!

山伯虽没有凝固的身体,却感到钻心地痛苦!

痛得他四肢痉挛,睚眦爆裂!

人说壮士断腕,关公刮骨疗毒,这话说起来容易,真落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好受的了!

尤其是开肠破肚,其中的滋味远比割破手指痛苦!

阴魂本属血气结聚而成,越是丰盛,感觉越敏锐。

山伯拥有上千点的阴魂,因此他的痛苦远非常人可比!

只是一刀,他就差点儿晕过去!

还没缓过神来,身上又挨了两刀!

一刀砍断手臂,一刀斩下了头颅。

这下子痛极了,他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碎魂筒越转越快,顷刻之间,就将他的魂魄四分五裂,每一块都变成碗口大小。

又过一会儿,碗口变成拳头,拳头变成了鸡蛋、核桃!

千刀之后,他地魂魄已经被劈成蚕豆大小。

不知为何,山伯并没有昏迷!

他甚至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阳魂已经从阴魂中分离出来,独自飘浮在碎魂筒的上方。

碎魂筒刀速奇快,却没有伤及阳魂,真正被劈碎的,只是阴魂而已。

大约两千刀之后,阴魂已经变成芝麻大小。

痛苦越来越盛,并不因为挨刀多了而减退,更不会因为习惯而变得麻木。

相反,痛苦是可以累积的!

每一刀引起的痛叠加在一起,会让再坚强的人也忍受不住!

山伯感到忍无可忍,只能在心里反复重复那句话:“你若不压橄榄成渣,它就不能成油;你若不投葡萄入酢,它就不能变成酒……”

“老天!我现在已经被斩成渣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油啊?”

一直挨了五千刀之后,所有地阴魂被劈成了针尖大小的细沙,才有零星的阴魂飘起来,闪烁两下之后,终于化成了阳魂!

山伯的耳边响起玉碟的声音:“主人,您增加一点阳魂……”

山伯痛苦的心得到些许慰籍,忽然想到:“我跃入碎魂筒时,竟忘了将玉碟放在一边!可是玉碟怎么没被搅碎呢?”

玉碟清脆地叫道:“区区碎魂筒,制作得这么粗糙,连仙器都算不上,如何能损我分毫呢?我可是天界神器哩!你看它刀劈得再快,能快过我闪避的身法吗?”

山伯心神憔悴,精神萎靡,深吸一口气道:“没被搅碎就好!这霸刀凌迟的滋味真不好受!”

玉碟笑道:“主人本不必这样受苦!您只要跟紧阎王,找到‘文火慢煎’的法子,就可以修成正果了。”

山伯叹了口气:“我已经等不及了!为了早点出去,受点苦也是应该的。”

玉碟却提醒他道:“主人您难道忘了?百年罪孽未消,您出去也走不远。只能在七襄鬼市,或者扶桑鬼岛逛逛而已。否则天劫重重,一道闪电下来,就把您打回原形了!”

山伯萎靡的心神更加沉重,低声道:“走一步算一步,没法想那么多。”

(更新慢,因为不好写。这两节对尸解仙的解释是前人从未描述过的,每一段话都要挖空心思去想。)

第231节 八索残卷

第231节

八索残卷

碎魂筒不停的转动,刀势连绵不绝,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斩到八千刀。

这时阴魂已经被剁成粉尘。不时从底下飘上来,闪闪烁烁,化成了阳魂。

玉碟不停的报数:“………五点……八点……主人,您已经增加了十五点阳魂……”

山伯心中提不起一丝欢快,痛苦的感觉笼罩了全身。

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希望早点受完那一万刀。

“还有两千刀了……一千九,一千八……噫,你到是快点劈啊!怎么越来越慢了?”

碎魂筒好似耗尽了力气,刀势由快及慢,渐渐缓下来。

痛苦的感觉并没有因此消退,反而有了充裕的时间,让他品味每一刀的滋味。

“哎呦……这一刀辛辣无比,仿佛喝了辣椒水一般……这一刀心酸得很,就像割去了心头肉……呀,这一刀好生郁闷,恰好砍在了肝胆之间……”

又过一个时辰,总算完成九千刀!

还剩一千刀了!

碎魂筒仿佛变成苍老的妇人,寒夜不眠,对着清冷的月光,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棉衣,思念多年不归的良人。

每一刀劈出,都让山伯回味半天!

可是这时,阴魂化作了细泥,转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很多!

玉碟的声音不停响在耳边:“三十五……四十……五十……”

最后地五百刀,也不知道劈了多久。山伯只瞧见眼前星光闪烁,然后是“叮”的一声脆响:“一万刀!共增加两百三十点!恭喜主人,你终于完成了初次试炼!”

山伯颤抖着嘴唇喃喃的道:“完了?终于熬过去了?”

这时碎魂筒的顶盖自动弹开来,灯光从外面透入,山伯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躯体重新凝结起来,先前幽暗的肌肤变得晶莹了许多,而那些桀骜不驯地阴魂则化成一件淡黑的棉絮。服服帖帖地包绕在身周!

山伯被砍了那么多刀,心里犹自颤栗着。仿佛大病初愈,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而那些阴魂更像被抽了筋,又像老旧的棉花被重新弹过,再也兴不起一丝波浪,带不来半点邪念!

过了好大一会儿,山伯才挣扎着从碎魂筒里爬出来。又在阁楼上盘膝静坐了半天,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这时,他还无法化蝶而飞,只能待在阁楼上,面对墙角堆积的箱子。

他心想:“郭璞先生人虽然去了,却留下这么多宝贝。风水,堪舆,罗盘……他将东西保存在这里。是为了遗赠有缘?还是给自己留下后路呢?或许他担心自己修炼尸解仙不成,有朝一日还会回到冥界来的,因而做出这样的安排。就像伏羲画卦亭一般,伏羲一代大神,几次轮回还要回到那里修炼呢。”

山伯探手去摸那些箱子,挪到面前。一个个打开来细瞧。

箱子里装满了东西,杂七杂八,简直什么东西都有。

在标有“罗盘”的箱子里,他看见从大到小十几个罗盘;

在题着“木龟”地箱子里,瞧见一个尺许大的木雕乌龟,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珠子,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在“风水”箱子里,他找到一块石刻,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什么“天斩煞”、“穿心煞”、“孤峰煞”……那么多字。骤然之间也看不明白。

在“宝物盒”里。他看到一些冥币和修鬼常用的灵石。

山伯不缺冥币,也不缺各种灵石。他真正想找的,乃是修仙秘笈!

最后,在一个没有题字的箱子里,他找到了真正的宝贝!

那是九卷《青囊书》和半卷《八索细说》的手抄本!

山伯心中狂跳,颤抖着双手捧起《八索细说》,打开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本书为楚史‘倚相’所作,原收于阎君‘都市王’书斋,余做客九幽城,偶然得窥残本,归家记述于此。书中所言《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皆系天界大神修真秘典,天机至密,难见于人间。《三坟》源出于三皇;《五典》源出于五帝;《八索》者八卦也,乃为道门秘典;《九丘》者,比丘之言也,乃佛宗修炼至宝。”

山伯瞪大了眼睛,心道:“这……这……真地假的?若说天界大神都有自己的修真秘法,这可以理解。可是谁能将心法收集在一起,进而编辑成册呢?即便有这样的书册,又怎会给左史倚相看见?再者,三坟五典可以是秘笈,八索可以是秘笈,要说‘九丘’出自佛宗,未免太牵强了!”

山伯摇摇头,接着再往下读,只见白纸黑字写着:“倚相者,巫觋也,夜不能寐,一灵飘飞,乘灵舟,上天梯,至仙境,欲窥天机,信步而行,乱花迷目,渐失路径。彷徨之际,忽遇一宫装丽人,年约三旬,笑语嫣然,迎至仙宫之内,出经书数卷,求解其意。倚相视之,皆蝌蚪鸟迹。精研半日,仍不得解。遂去归家,书符画字,日夜苦思,得解篇头文字。盖丽人所出者,坟、典、索、丘是也。惜天书古奥,仅记一鳞半爪,痛哉!”

读到这里,山伯心里倒有些相信了。

原来倚相这人不但是史官,还会巫术,能够通灵。灵魂上天之后,被一个仙女邀进宫去,拿了几卷经书让他解释,倚相当时解不了,回家之后凭着记忆写出一些内容,整理成《三坟名考》,《五典初探》,《八索细说》,《九丘源流》。谁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就算这样一鳞半爪的东西,写成之后也被阎王收走了!

这时候,山伯忽然想到:“不知那宫装丽人是谁?她怎会拥有惊世典籍?又怎会无法明白,反要偷偷的找一个凡人解释呢?”

这问题找不到答案,书中未曾交代,再想也想不明白。

山伯再往下读,发现后面记述地都是修道的方法,文字十分深奥,可惜却不够详细,只有提纲条目,没有具体的功法。

虽然如此,这半本《八索细说》也给了山伯一个大概的印象。

特别是当他将这些理论与葛洪的《抱朴子》以及蝶衣自带的《化蝶大法》对照之后,让他增长了见识,明白了道家修行的基本途径。

他合上书本,心里暗叹不已:“就这么一本书,被大家当作宝贝!郭璞抄倚相,倚相抄仙女,那仙女还不知抄自哪儿呢!大家都凭记忆写出来,互相传抄,以讹传讹,定然偏离了本来面目。希望老天保佑,让我能找到众帝之台,挖出原版的坟典!”

此时,他又打开了那九卷《青囊书》,只匆匆浏览了开头,就知道是一套好书了。

“有郭公者客居河东,精于卜筮,璞从之受业。公以《青囊书》九卷与之,由是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术,禳灾转祸,通致无方……璞门人赵载尝窃青囊书﹐未及读﹐而为火所焚。”

眼见时候不早,山伯将《青囊书》、半部《八索细说》、连同那刻满了《风水》《堪舆》**的石刻,一股脑收进玉碟里,准备带回去誊写,琢磨透了再还郭璞。

郭璞既然已经尸解修成散仙了,估计千年之内都不一定回来,这些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回去好好研究。

第232节 康成执事

第232节

康成执事

回到冥月城的家中,已是傍晚时分。

秋水还没有休息,正在书房里整理,见到山伯,连忙上前行礼。

山伯微笑道:“姐姐莫要那么辛苦。我昨日刚刚收拾过了。”

秋水笑靥一展,轻声道:“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太无聊了。”

山伯望着摆满书册的书架,笑道:“姐姐若觉郁闷,尽可以将这些书拿去,读着解闷儿。”

秋水笑了笑:“你白天不在家,我已经趁空读过了一些。只是学问浅,不太明白。”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姐姐冰雪聪明,多读几遍就清楚了。”

秋水赧然一笑,从桌上拿起一片折纸,伸手递过来:“主人,今天有人送信给您。”

“给我的信?”

山伯感到有些奇怪,自打到冥界来,结交的朋友不多,有谁会给自己寄信呢?

“是啊!署名叫……郑康成!”

“啊?恩师?”山伯心中一慌,暗道:“好几天没去见老师了,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

急匆匆接过折纸,展开看时,却见纸上写着一行字:“事急,速来!”

山伯心中惶恐,生怕恩师出事,当下顾不得叫公孙起驾车,一个人快步出门,来到无人处,披上蝶衣飞了起来。

很快来到郑玄隐居的小屋,隔着老远。就见郑玄孤伶伶坐在门槛上,头垂得低低地,好似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或者受到重大打击一般。

山伯一个俯冲下去,来到近前行礼:“老师,弟子出门在外,刚刚得到消息。来得太迟了,让您久等。对不起。”

郑玄缓缓抬头,露出一副落寞无奈的面孔,淡淡的道:“你来了?来了就好啊!”

山伯担心的问:“恩师,您还好吗?没什么事吧?”

郑玄皱紧了眉头,将手一招:“进屋说话。”

山伯跟在郑玄身后进了屋,只看第一眼,就发现屋内空旷了许多。原来堆积如山的书籍都不见了!禁不住吃了一惊:“老师,您那毕生的心血,都到哪里去了?”说话之间,回身将门关上。

山伯并无言语,伸手拨亮了灯蕊,又翘起一根食指,往上指了指。

山伯抬头向上看,只见房梁上空空的。并没有悬挂地书册,忍不住道:“您把书放屋顶了?难道不怕风吹雨淋?那么重的书,会把房顶压坏地!”

郑玄神色不展,淡淡的道:“那上面没有恶风,也没有邪雨。”

山伯呆了一呆:“哪上面?老师,您……说的究竟是哪里啊?”

郑玄从怀中摸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符。递在山伯手里,轻声叹了口气:“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山伯定睛观瞧,只见翠绿色的玉符上以金丝镶嵌着几个大字:“文昌宫执事郑康成!”

当下有些讶异:“老师,您要去做官了吗?从今而后,不再修书了?”

郑玄点点头,面上神色有喜有悲,不紧不慢的道:“调令已下,不容我不去。”

“文昌宫在哪儿?冥界七十二司,我好像没听说这个。”

郑玄抬起头:“文昌宫在天上。乃是文昌帝君的宫殿。也不知是谁多嘴。将我修书地事上达天庭,给文昌帝君知道了。非要让我上天,做什么劳什子执事!”

山伯又惊又喜:“老师,您一步登天!这是好事啊!看您愁眉不展的,可把我吓死了!”

郑玄道:“我不想去,可是来了一伙人,七手八脚,将我的书尽数搬走,逼着我不得不去。”

山伯眉开眼笑:“这下子,您可以上天修书了!天上风景秀美,心情也好,写出书来自然文采飞扬,何乐而不为呢?”

郑玄摇头:“上天就修不成书了!”

“为何?”

“要想著书,就要耐得了寂寞!你看我在冥界苦修,两百年来,一人独居,房屋破败,黑灯瞎火,虽然如此,却能写出上千本典籍。若是去了天界,心宽体胖,还能写出什么呢?”

山伯苦笑道:“老师,您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多年如一日,所有弟子都走了,书也写得差不多了,这样苦闷的日子,也该有个尽头了!再说,您写的那些书,到了天上以后,更容易遍天下,那可是莫大的造化呢!”

郑玄用力摇头:“不对!天界以佛道为根基,哪里会有儒家的位置?那些书上去就下不来!不能传之于人世,在天界就成了废物!这才是我伤心难过的根源啊!”

听他这么说,山伯倒是有些发愁:“是啊!我们儒家本就是立足于人世地,到了天界就变得无声无息了。孔夫子那么大的能耐,上天也没动静了啊!”说着心中大急,“恩师,您不会没留下一本书吧?难道说都给人家搬走了?”

郑玄闭了嘴,伸手从墙上扯下一条书带草,又从发髻上取出一根银针,在束带草上勾画起来。

山伯静静的瞧着,心里暗道:“老师绝顶聪明,一定做好了安排!”

时候不大,郑玄勾画完毕,低声道:“张口!”

山伯张开了嘴,任凭郑玄将束带草放进去,然后囫囵吞下。

束带草一入腹中,脑子里顿时现出一行长长的字迹:“屋外种植束带草的苗圃东南角,地下三尺,有我精心整理的百本著作!从今而后,就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将书带到人间去!”

山伯拼命点头,神情激动,无比坚定地道:“恩师,您放心!弟子完不成任务,绝不走出冥界!”

郑玄点点头:“好!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接我。天人两隔,从今而后,你我就很难见面了。”

山伯忙道:“弟子为您饯行!”

郑玄摆手:“早些回去,明早不要来!”

“这……”山伯一面替对方高兴,一面又有些难舍,“恩师,您多保重……”

郑玄默然无语,过了好半天才道:“本门学问,博大精深,绝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停止挖掘。你也要努力了,站得正,坐得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方为书生本色。”

山伯躬身道:“谢恩师教诲,学生明白了。只有多学多思,才能不断进步,虽于红尘乱世之中,不可失去书生的本分。”

第233节 阎王心

第233节

阎王心声

回府之后,山伯感到有些郁闷。

眼见熟人一个个走了,自己却不能出去,想想就觉得难过:“我这样一个好人,为啥会有那么多的罪孽呢?不就是率众灭了一堆蝗虫吗?‘灭蝗就是杀生’,佛宗制定的这条规矩实在太无聊了!僵化死板,污良为恶!害我不能出去!这该死的戒条!”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的罪孽这么重,不知何时方能消尽?而且我的功力也太弱了,照这样修炼下去,不知何时才能登上天界?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尽头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英台?”

越想越觉得气闷,山伯看不下书去,便将秋水叫来,交给她九卷《青囊书》,和那个刻满《风水》《堪舆》口诀的石刻,请她代为抄写。

秋水翻开书册瞧了瞧,柔声道:“主人,这书好深奥,我一点都看不懂,只怕抄错了。”

山伯勉强笑道:“这东西我也不明白。错了就错了,抄完核实一下,别差得太离谱就行。”

“只抄一遍,是吗?”

“这些都是宝贝。你若不觉得辛苦,也可以多抄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交公孙先生研读。公孙先生精通兵法,这方面的学问比我强。若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他。”

秋水点头称是,拿了书册退下。

山伯盘膝静坐,宁心定志。一夜不眠,直到天光。

次日赶到冥殿,升堂问案一切如常。

好不容易弄完了案子,等到空闲下来的时候,楚江王悄悄打量山伯,问道:“梁判,你身上地阴气骤然减轻了不少。阳魂充盈,面色晶莹。十分难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合适的修炼功法,很不简单呢!”

山伯起身行礼,道:“下官误打误撞,也不知道对不对,还请王爷多多指点。”

楚江王微微一笑,道:“梁判如此用功。所为何来?能否跟我说说?”

山伯望着对方和善的面孔,心中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楚江王宽慰他道:“你我相处数月,该知道我行事的准则。我虽然贵为阎王,也要受天条约束,不能为所欲外。同在冥界为官,我除了职位比你高些,功力稍微强些。自由度略微大些,能够定期休假,出入冥界天界,别的没什么不同。我不是山精水怪,不是牛鬼蛇神,我也是有灵有性的人!”

山伯心中一动。暗道:“王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敞开心腹跟我说话呢?这机会十分难得,我可要抓紧了!”

于是口中问道:“王爷,能否问一句,您执掌冥殿多少年了?”

楚江王眯起眼睛想了想,缓缓说道:“不多,刚刚九万年而已!”

山伯苦笑道:“九万年还不多?一万年就能让沧海变成桑田了!王爷,您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楚江王微笑道:“我喜欢。为什么不呢?”

“下官愚昧,来冥界眼看一年,还不知道这里地好处呢,能否请王爷给以启迪。”

楚江王“呵呵“笑道:“好处多着呢!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我只提几个明显的。首先。冥界贫富不均,基尼(Gini

coefficient)指数大。反差极为明显。既有绝对地赤贫,也有极端的富裕;既有人在地狱受苦,也有人悠哉游哉的享乐。我作为冥界高官,拥有尊崇的地位,这可是美差啊!在冥界我是鸡首,若去了天上,我成啥了?你说我去天界干嘛?”

山伯不以为意:“王爷说笑呢。”

楚江王接着说道:“还有呢!天界都是神仙,神仙也有纷争,即便彼此不服,往往君子动口不动手。为啥呢?因为别人功力太强,你先动手,也未必打得过人家。像我这样的七品天官,功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在天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毁了。可我在冥界就是老大,功力高出别人一大截,只要不犯天条,谁敢惹我?”

山伯不敢接口,只是道:“王爷执掌冥殿数万年,肯定不是为了这个。”

楚江王的目光在他面上掠过,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我举这个例子,只是为了说明天界、人间和冥界的异同。三界都有人,有人地地方就有江湖。天界并不全是好的,神仙之间一样有争执;冥界并非全是坏的,鬼魂之间一样有真情。天界有宝物,冥界也有珍奇。天界有安宁,冥界也有温馨。如果你有能力,并不一定要出去,哪里都能过得开心。”

山伯虽不完全同意,但也知道对方说得不错,于是频频点头:“王爷说得对。”

楚江王停了一下又道:“前面说的不算!我之所以喜欢这里,主要因为冥界没有天劫,魔劫的层次也比较低。不像在人间,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天劫频频降临;也不像天界,每隔千年就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魔头出世,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一场魔劫,就要害死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神仙!我在冥界修炼,既有合适的功法,又有足够地灵药,功力进展比天界还快,又何苦要上天呢?”

山伯有些一惊:“王爷您没说错?神仙也会死?不是说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吗?”

楚江王“嘿嘿”笑道:“你在冥界待得久了,就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事……差不多每个大神,都要未雨绸缪在阴间留下印迹……以便东山再起……这话不能多说……”

山伯沉思片刻,低声道:“这么说,冥界修行真的有些好处了?先前我只是听说,地藏菩萨是为了解救地狱众鬼而留在冥界的,也曾想王爷您是否为了完成天界任务,不得不留在冥界……”

楚江王闻言“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之所以留在冥界,就是为了响应玉帝的号召,全心全意为阴魂服务而来的!这样说,是否显得崇高一些?”

山伯笑了笑:“我真羡慕王爷您,因为喜欢,所以留在冥界。可是一般人,包括我自己,都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如此。”

楚江王眼望着他:“怎么样?可以说说了吗?你这样努力修行,究竟是为什么?想重入人间,不用辛苦修炼,只要喝了孟婆茶就行了!想一灵不寐修仙成神,道路十分漫长,并不容易成功!想转入魔道?那可是一条绝径!”

山伯将心一横,决定不再隐瞒,低声道:“下官心有牵挂,不想喝孟婆茶,愿走第二条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走。”

楚江王炯炯有神地目光盯在山伯面上,微微一笑道:“按照六道轮回的条例,喝了孟婆茶,重新转世做人,这是唯一的正路。其余方式都不在正典之内,我虽然知道一些,却不能讲出来,否则就违背了天条。”

山伯有些失望,躬身道:“不敢让王爷为难。下官回去慢慢琢磨。”

楚江王转过身去,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山伯说话:“路是人走出来的。律法就像一张网,被网住的都是小鱼,大鱼都挣脱了。正典不讲的东西,并不等于不能做。要不然,那些转世的神仙,如何能回到天上?”

山伯眼前一亮,急忙道:“要是有快速消除罪孽的法子就好了!”

楚江王转过身来,笑道:“有本事的人,可以立功赎罪!没能力的人,则选择沽名钓誉!”

“怎么才能立功赎罪?”

“冥界有很多机会,你只要抓住一个,就可以立下大功,将自身地罪孽消除一大截。”

“请教王爷,哪有这样地机会呢?”

“那可说不准,只有慢慢等了。”

山伯心里暗叹:“这一句慢慢等,就能把人磨死!”

第234节 传送阵

第234节

传送阵

傍晚时分,山伯站在郑玄居住多年的小屋前,面对黑沉沉的茅草房,黯淡无光的书带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人去楼空,用不了多久,房子就会破败不堪。

没有人浇水施肥,书带草也会干枯而死。

山伯心有所系,没办法天天过来照看。

再说,郑玄既然被招上天,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回来,甚至将来回不回来都很难说,耐心照看小屋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想到这里,山伯禁不住摇摇头:“罢了!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取过锄头,挖了几株书带草,准备带回冥月城,移植在自家小院里。

眼见四顾无人,他按照郑玄的吩咐来到苗圃东南角,挥动锄头,挖出埋藏地下的百卷书籍来。

那些书被放在一个光滑的石匣内,每本都包了油纸,一看就知凝聚了郑玄很多的心血。

山伯来不及细看,将书籍尽数收在蝶衣的口袋里。

然后他悉心整理好苗圃,抹去一切的痕迹,才离开当地,飞回冥月城。

谁知刚刚跨入府宅大门,就见公孙起兴冲冲迎上来!

“梁兄弟,你总算回来了!”

山伯驻足问道:“先生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公孙起上前一步关上大门,笑道:“喜事没有。我高兴。是因为看了秋水姑娘抄录的书册!虽只是粗粗翻阅,却感到极有价值!我非常喜欢!”

山伯微微一笑:“喜欢就好!我得先生之助,常常感到无以为报,心中总是不安。能有让您喜欢地东西,我也很开心。”

公孙起凑近一步,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兄弟忙不忙?若是不忙的话。去我屋里聊聊。”

山伯心有疑惑,口里说道:“好啊!我叫秋水姐整两个小菜。再闷一壶酒,咱哥俩好好唠唠。”

公孙起轻轻摆手:“不用!我有些事想跟兄弟说,三两句就能说完。”

山伯迈步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压低了声音,道:“先生究竟有何发现?我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跨进房门,公孙起急匆匆关了门,探手取过桌上的一册书籍。从中翻出一页,说道:“兄弟,你来看!”

山伯探头一瞧,发现书上写满了娟秀的小字,秋水的字很不错哩!

定睛看时,只见其中一段写着:“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谓之生气……”

他抬头看公孙起一眼,问道:“这是《风水学》的开篇,很平常嘛,您觉得有什么怪异地地方?”

公孙起急切的道:“不是这儿。还在下面呢!您再往下看……”

于是山伯低头往下读,却见后面写着:“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若于生气汇聚之所,设以‘万宝燕息阵’,收齐龙骨、龟甲、虎须、凤羽,则可传送神鬼,不为人知,出入幽明,畅通无阻

……”

山伯心里一震。说道:“可以出入幽明?要有这样地传送阵。出去就方便多了!”说这话时,他不由自主的想到:“若真有这等宝贝儿。恩师郑玄也不会被困冥界那么久!崔琰师兄也不必急着转世了!”

公孙起却抢着道:“怎会没有呢?我听说冥界至少有三四处!不但黑山老妖那里有,赤水老魅哪儿有,而且就连阎王爷、地藏王菩萨那儿也都有呢!我先前在想,就算你一直念念不忘的众帝之台,保不准也有这样的传送阵!”

山伯却没有那么激动,反而表现得有些迟疑,问道:“私下里设置阵法,偷偷出入冥界,算不算违背天条?”

公孙起冷笑道:“《生规死律》中并没有这一条!天条没说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做吗?只要不是太过张扬,谁会管这些闲事?冥界人口数百亿,每年失踪的就有几千万,谁有功夫盯住你不放?要是一个个细查,还不把那些官员累死?十殿阎罗眼瞅着大黑山方圆百里被妖孽占据,也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山伯想起先前楚江王所说的话:“要想在冥界过得好,就要敢于走自己地路,如果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什么也做不成!”

一念及此,他禁不住点点头,说道:“先生是否想弄个传送阵试试?”

公孙起道:“我以前领兵的时候,就知道‘万宝燕息阵’。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只是需要很多的材料,一一收集起来,要花不少的钱财和精力。特别是后面要求的‘龙虎龟凤’四灵,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青龙、白虎也倒罢了,这两样儿人世间偶尔还能瞧见。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在七襄鬼市买到龙骨、虎须;千年神龟的龟甲也不难找,地底下多得是,只是判断年岁有些麻烦!可是最后一条,‘凤羽’却很难弄。因为凤凰极其罕见,人世间都已经绝迹了!天界或许还有……哦,对了!记不起听谁说的,好似昆仑山也有一对凤凰……”

“昆仑山?那不是西王母地领地吗?只有神仙才能去那里!我们怎去得了?若能去,也不会被困地底了!”

“是啊,最难的也就在这儿!我还听说,王母对凤凰看护得很严,每天派弟子跟着它,生怕被别人拔了羽毛。”

山伯叹道:“只要凤凰少一根羽毛,冥界就可能多一个传送阵。如此以来,大神们自然要当心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黑山老妖是怎么弄到凤羽的呢?”

“那谁知道!或许他设的阵法有所不同,所以传送的都是魔界弟子,寻常人是不敢去的。”

山伯忽然想起初到冥界遇到曹操地情景!

曹家集的人口越来越少,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看他们遮遮掩掩的样子,很可能没走正道。

难道说他们也建了传送阵?

山伯心道:“这事儿很重要!有空我得去瞧瞧!”

第235节 蝴蝶翩翩

第235节

蝴蝶翩翩

当夜,山伯披上蝶衣,飞往曹家集。

当他赶到地头,立足于深紫色的门楼上,低头巡视时,却忍不住吃了一惊!

上次来时,还能看见高高耸立的门楼上,挂着两只大红的灯笼,暗淡的烛光照着后面昏暗的长街。

如今灯笼仍在,却没有烛光,显然已经油尽灯枯了!

诺大的曹家集,上百户人家,竟没有一点声息!

周围一片死寂,既没有灯光,也没有鸡犬之声!

秉烛读书的曹公不知去向!纷扰忙碌的客栈也已经关了门!

山伯还有些不死心,展开翅膀从诸多房顶上掠过,挨个儿从窗口向里探视,又来到当初曹操夜读的地方,都没能找到一个人影!

见了这等情形,山伯禁不住怅然若失:“才只是一年功夫,这些人竟都走*了!”

“曹公一代枭雄,终究是逃出了冥界!”

“可惜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不知他究竟到了何处!”

“想当初,他曾邀我入伙,被我拒绝。如今人海茫茫,恐怕再没有相会之期!”

山伯呆了半天,不得不往回飞。

归途寂寥,夜露轻寒。

回到府宅时,已是夜深人静。

冥月城头一弯残月,淡淡的月光照下来,院中一片清冷。

山伯坐在书房内,心中感伤。难以入眠,手抚玉碟喃喃自语:“入夏才月余,离家已一年。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短短的几个月,崔琰转世,恩师升天,曹公逃出冥界。熟识地人一个个都走了!眼看又到七月,我与英台也快有一年没见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杭城旧梦。如隔云端,阴差阳错,天意难测!唉!”

山伯意兴阑珊,发出深深叹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玉碟清脆的声音传过来:“主人别难过,您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还有我陪着您呢!”

山伯苦笑:“是啊!还有你在。可是你毕竟不是‘人’啊!”

玉碟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不停的鼓励他:“您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找到祝姑娘的!”

山伯心中苦涩,随口应道:“是吗?”

“主人您知道吗?我和妹妹被差遣下界,就是为了帮您的啊!”

山伯魂不守舍地道:“是啊。若非是你,我恐怕还困在清道原九龙墟呢!或者,我与英台都已经转世投胎了。”

玉碟轻笑道:“主人,我跟您这么久。从未听见你叫我的名字呢!”

山伯低沉地心绪忽然一跳:“怎么,你还有名字?”

“是‘人’都有名字!我当然也有称谓了!凡进入神器排行榜千名之内的法器,都有自己的名字,我又怎能自甘落后?”

“那你叫什么?”

“我叫‘翩翩’,我妹妹叫‘翩跹’。我和妹妹本是一卵同胞……”

山伯忍不住插口:“什么‘一卵同胞’?你们又不是从母腹中孕育出来的!”

“嘻!我们是从一个熔炉里出来的!为了造我们出来,那位……娘娘从上万块五彩石中抽出精华物质。放在九天坤鼎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还在我们身上灌注了大量的仙灵之气,才让我们有了灵力!”

“‘翩翩’?‘翩跹’?这名字很好听!那位娘娘是谁?九天坤鼎又是什么?”

“娘娘的名讳我不敢提。九天坤鼎乃是人世间最神奇地炉鼎,不但能炼丹,而且能炼制神器。娘娘多年没这么用心炼器了,为了帮你,她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心血呢!”

山伯感到有些奇怪:“娘娘为何要帮我?她既然是天界大神,自应该高高在上,又怎会知道凡人的名字?她以前见过我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形。”

“你知道多少?她将你们造出来,又分赠给我和英台。总是有原因的。”

“我听娘娘说。有人在你和祝姑娘身上打赌,却又手脚不干净。临走抽去你的阳魂,还派徒子徒孙拆散你们的姻缘。娘娘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很难过,忍不住造我们出来,偷偷帮助你,好使赌约相对公平一些。”

山伯心中一沉,霎时浑身冰冷,如同浸在冷水里,忍不住道:“怪不得我和英台久经磨难,原来是有缘故的!众多妖孽插手其中,原来并不是巧合,而是受人指使的!这些人好可恨!不但困我于密林之内,让我无法在七夕之夜赶到祝家庄,还派人禁制了英台手足,让她出现在马家,害我伤心欲绝;最后,还有人等候在清道原,将我推入深井之内!这都是什么人啊!”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义愤填膺,手足颤抖,低吼道:“究竟是谁在打赌?为什么要拣选我和英台?难道说做了大神,就能为所欲为,视人命为草芥了吗?”

玉碟颤声道:“主人,您小点声!那都是高高在上地人物,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山伯怒道:“惹不起就要忍受?玩不过人家,我不玩了还不成!”

玉碟劝道:“赌注既然已经立下,您再叫也没有用了。幸喜目前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还仅限于少数高层人物,大家自重身份,不愿出手添乱。若是传开了,群魔纷扰,您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山伯心中忿怒,恨恨的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情形再坏,不过是个死!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呢?”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主人别忘了,还有祝姑娘再牵挂您呢!您不希望她找不到您而悲痛欲绝吧?”

山伯心中气苦,道:“打赌地是天界大神,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我和英台命运已定,就算再挣扎,又能挣脱他们的掌心吗?”

“这倒不一定。我听说,后来参赌双方达成了妥协,谁都不能再出手,只能在一旁瞧着,既不能明着帮你,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害你。娘娘也只能帮你这一回,剩下的,全靠你自己了!机会还是有的。”

听它这么说,山伯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一些,想了想道:“翩翩,你知道赌约的内容吗?究竟是为了什么?”

玉碟道:“细节我不清楚。反正只要你与祝姑娘在一起,挺过一段艰难的岁月,我们就赢了。若是劳燕分飞,各奔东西,我们就输了。”

想起英台,山伯心中就是一痛!

他抬头望着城头的残月,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只听玉碟又道:“主人您不用发愁,有我在,就不用担心找不到祝姑娘。我与‘翩跹’本是一对孪生姊妹,心意相通,就算隔着千里万里,也能一路寻觅找到对方。您难道忘了,上一次‘翩跹’耗费祝姑娘两百点阳神,不是从天界飞下来了吗?”

山伯叹道:“距离太远,代价太沉重。若总要耗费功力,我和英台就无法进步了。日久天长,还是摆脱不了受人欺凌的境界。”

停了片刻,玉碟轻声道:“不知为何,我最近感到‘翩跹’地气息比以前加强了很多,或许,她已经不在天界了!”

山伯眉毛一挑,遽然坐直了身子:“什么?你说英台从天界回来了?”

玉碟迟疑道:“我也吃不准。幽冥相隔,由一道‘冥气’封闭着。若能飞出冥界,我就知道了。”

山伯心中激动,忍不住叫起来:“我们现在就飞出去!”

玉碟却道:“不成!出入冥界地关口都被天界大神下了禁制。没有阎君的批文,或者上苍地指令,普通人是没法随便出入的。”

山伯急道:“我是判官,官居五品,还不能出去吗?”

“不成!就算是郭璞先生,官居二品,还是自己造了‘传送阵’逃出去的!”

山伯皱了皱眉:“传送阵?不是说很难制造吗?怎么那么多人造出来?”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虽然都是传送阵,造法有不同,材料不一样,功效也不一样。”

山伯不愿细想,转念道:“我去求楚江王,让他给我出具文书。”

玉碟却道:“阎王老奸巨滑,不会违背天条,私下放你出去的。”

山伯心知它说的乃是实情,口里还是道:“我去试试看。”

玉碟劝道:“何必自取其辱呢?眼看就是七月了,主人还是耐心等待,等鬼门开时再出去为好。整整一个月,您都可以待在外面。如果祝姑娘在人间,我保证你能找到她!”

山伯心中焦躁:“不行,我怕她只是偶然来到下界,很快就回到天上去了。翩翩,你能不能替我走一遭?”

“出去一趟,至少要五十点阳魂呢!”

“一百点也要去!大不了,过段日子我再去承受‘霸刀凌迟’之苦!”

第236节 善鬼、恶鬼

第236节

善鬼、恶鬼

时值六月,天气转为炎热。

幸喜有高大浓密的鬼月乔遮着,春秋茶馆依旧透着凉意。

英台静坐茶馆后面的小楼中,一面翻看山伯离去时留下的书信,一面回想近来发生的事,等待鬼月的来临。

转眼之见,她已经回到鬼市一个月,距离当初凤驾降临的日子眼看就是一年了!

一年的时光看似很长,其实也很短。

这期间,七襄鬼市并没有明显的变化,春秋茶馆照常开放,只是重修了门面,显得宁静典雅一些,吸引的客人也更加多了,生意不再那么窘迫。

周旨神色依旧,穿着打扮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两个侍女杜鹃和杜芮则添了不少的首饰。显然水涨船高,两人的薪水也跟着增加了。

英台还记得刚回来那天的情景。

当她现身茶馆时,周旨显得十分惊讶,一双眼睛瞪得仿佛铜铃一般!

杜鹃、杜芮更是面色大变,大声惊叫起来!

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你……不是被凤驾接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直到英台面带微笑低声回答:“别声张,我是从天上偷偷跑回来的。”

杜鹃才伸手捂住张大的嘴巴,却从指缝中溜出话来:“姐姐为啥逃回来?隔着真么远,你咋能回来呢?”

杜芮的双目一直死盯着英台地面孔。呼吸急促的问:“姐姐,你究竟是人是鬼?你的肌肤……看起来有血有肉的……怎么跟我们不一样了呢?”

“我……”英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周旨将手一摆!

“先别说了,早些打烊!把门关了!大家去后面说话!”

几个人匆匆关了门,便在后院聊了起来。

英台仔细说了乘凤驾上天为奴的经过,又粗粗讲了返回的缘由,听得三人又是叹息。又是神往。

当时周旨叹道:“九微火,凤驾出。唉!想不到啊!每年都有那么多灵鬼盼着上天,以为上天就能享福了!谁知道却要为奴为婢!老天真会戏弄人!”

杜鹃接口:“是啊,若知道这样,恐怕就没有那么多人拼命往前挤了!去年鬼月,我们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杜鹃却满面通红,羡慕不已:“姐姐上天一趟,就已经脱胎换骨了!若是多待一段时间。还不成了飞天入地的神仙?就算做奴婢,我也想去哩!”

英台无法细说修炼化蝶大法地事,只是含糊道:“身为阴鬼,出不得仙宫,闷死人了!梁兄又不在,我在那里度日如年,只想早些回来。”

提起山伯身入冥界的事,几个人又是一阵叹息。

英台心中难过。哀婉地道:“真想去冥界看他。”

当时三人齐声相劝:“使不得!不行不行!”

杜芮急着道:“冥界森严壁垒,刑法重重,哪有我们这儿自由?不能去!”

英台神色不渝:“嗯,这个我知道,可是……”

杜鹃拉紧了她的衣袖,用力摇摆着道:“姐姐千万别想不开哦!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有的鬼魂都想从冥界逃出来,哪有人自愿进入幽冥呢?”

英台闻言无语,心里十分的无奈。

周旨也跟着劝:“梁先生身患奇症,不得不去冥界,设法死里求生;姑娘好好的,千万别自投罗网!你就好生在这里待着,用不了多久,鬼月降临,梁先生就能有机会出来了!你俩虽不能朝夕相处,但是每年鬼月都能见面。也已经不错了。”

英台心道:“若然每年相会一月。那自然不错,比起牛郎织女仅在七夕那一天。才有相会的机会,好多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忧,问道:“是不是整个鬼月,所有的鬼魂都能出来?若是等不到梁兄怎么办?”

那时周旨回答得十分肯定:“每年七月初一,就是‘鬼门开’地日子。到七月三十,鬼门关闭。整整一个月,都属于鬼月。因为鬼在阴间里很苦,每年都要放出来一个月,到阳世透透风,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尤其是新鬼,几乎每一个都能出来。若是超过百年的老鬼,想出来就难了。”

英台心里安定了一些,也就有精神多问几句:“为何老鬼不能出来?”

周旨皱眉道:“因为他们死不改悔,失去了改造的价值。

杜鹃却抢着道:“不是,不是的!我听说是因为老鬼伎俩多,会出来害人的!”

语音未毕,却被周旨喝断:“胡说!那些邪魔外道的手段,怎么能挂在嘴边?”

英台笑了笑:“周兄,这些道理我真的不明白。若是能说,您讲给我听听,好吗?”

周旨目注着她,看到她有血有肉地模样,点了点头,然后将手对杜鹃、杜芮摆了摆:“去去!该干啥干啥去!祝姑娘脱离了鬼身,知道也没啥害处;你们俩道行浅,听了有害无益!”

杜鹃撇撇嘴,轻哼道:“那些东西,我们又不是不明白!还当宝贝似的!哼!”

杜芮将她拉了出去:“快走了!你平日净瞎琢磨,你都知道啥了?”

直待两人去远,周旨才低声道:“修鬼跟修人一样,也有魔正之分。有些鬼不偱常道,挖空心思害人,借机吸取阳气。比如说有些水鬼,经常潜伏在水底,趁鬼月天气炎热,小孩子一个人荒郊野外游泳,捡水草丰盛之处,一下拖住他的脚,将他淹死。人死的时候阴阳分离,会有阳魂从体内冒出来。水鬼就在旁边等着,趁机攫取,收为己用。一般的水鬼力量弱,未必能抓得牢,只要小孩水性好,三两下就挣脱了;若是老鬼则十分可怕,别说是小孩子,就连经年在水里讨生活的精壮劳力也挣不脱!除此之外,吸收阳魂也是有法子地,新鬼未必懂得,老鬼却明白。越老的鬼越知道更多邪门歪道的法子,难以抵御其中的诱惑。所以冥界才规定不得放百年老鬼出去。”

英台恍然道:“原来如此!”

周旨望她一眼,接着道:“鬼害人的法子可多了!比如‘食气鬼’,能趁人身体虚弱,或病重没人守护的时候,乘机而入,吸取其气,将人害死;再比如‘食吐鬼’,喜欢与饮酒的人亲近,趁其酩酊大醉,伺其呕吐饱食恶气,顺便将人害死;还有一种‘食香鬼’,专门喜欢亲近身上涂抹香料的女人,吸其香气,喜崇妇女作邪恶……等等。”

英台越听越惊讶,忍不住道:“这些鬼靠害人吸取阳气,就能投生为人了吗?”

周旨摇头:“投身为人是不用想了!他们趁鬼月放风的时候出来,只要吸取了足够的阳魂,就不必再回到冥间地狱受苦,可以逃亡在外,四处游荡。”

英台问道:“这条路恐怕不易走吧?若是容易,世人不都给恶鬼害死了?”

周旨符合道:“是啊!只要害死一个人,就堕入了魔道,从此天劫重重,很难逃脱!所以说同样是鬼,比如杜公,羊公,属于善鬼,好心地鬼,还有修炼成仙地机会;而那些恶鬼只能修魔道,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不及善鬼地百分之一。其实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每次鬼月来临,鬼门打开以前,所有鬼魂都要先经过佛堂,接受良善教育。若是新鬼,听一遍佛经,害人的心思就没了;老鬼听了很多遍,已经不灵了!”

英台点点头:“我明白了。只要梁兄能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他。别说是一个月,十年、八年我都等下去!”

从那之后,她就在茶馆后院的小楼中住了下来。

每隔两三天,就出门游览,四处采花,然后回来修炼,酿制百花酒。

日子过得倒也宁静。

(前些日子出门,今日刚刚回来,接着更新)

第237节 传送阵

第237节

传送阵

一只杏黄的蝴蝶从远处飞来,穿窗飞入小楼,落在妆台上。

正在沉思之际的英台禁不住眼前一亮,心里跟着“砰砰”跳起来。

“玉碟?你……怎么来了?是梁兄将你遣来?他……还好吗?”

玉蝶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是蝴蝶‘翩翩’,见过祝姑娘!梁先生做了判官,在阴间清闲得很呢!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就是挂念姑娘您了!”

英台心中一颤,眼眶瞬间湿润了,口中喃喃说道:“我也想梁兄啊……可是幽明相隔……我怎能见到他呢?”

翩翩似乎怕见她垂泪,忙叫道:“姑娘您不会很快离开这里吧?梁先生怕您走了,不惜花费五十点阳魂,让我飞出来给您通个信儿。”

英台心中激动,颤声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梁兄出来。”

翩翩脆声道:“那就好,您只要耐心等,一定能见到他的。”

英台眉峰微蹙,沉默片刻,幽幽的道:“梁兄做了判官,是否在阴间享福?高朋满座,群钗环绕,日子久了,说不定会忘了我……”

翩翩大急,高叫道:“哪能呢!梁先生怀揣大把的冥币,本可以花天酒地,夜夜旌歌,可是他自甘清贫,生活简朴,一心修炼,孜孜不倦,就为了早些出来,跟姑娘您比翼一起飞呢!”

闻言之下,英台越发思念山伯。鼻子有些发酸,面色变得苍白,心里感到莫名的空虚,忍不住道:“你回去告诉梁兄,若是过完鬼月,还没有见到他,我就不在这里……傻傻地等了。”

翩翩急忙追问:“啊?您原来还是要走?您要去哪儿?”

英台低下了头。一滴清泪流下来:“我要身入幽冥,踏上黄泉黑路。追随梁兄的脚步!至于将受到何等的惩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呀……不可!姑娘您别着急!梁先生正在想法子,一旦收集到足够的材料,就能建成出入幽冥的传送阵。那样您就能见到他了!”

“传送阵?”英台抬起头,伸出纤指拭去腮边的泪水,扑闪着含泪的双目,还有些半信半疑。

“是地。若有了传送阵,不但梁先生能从地底出来,您也能偷偷去冥界,到他府中团聚呢!”

听了这话,英台眼中平添了不少的生气,苍白地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嗯!我也听说过传送阵的事。可惜有名的传送阵都被妖魔鬼怪把持着,除非我投身魔门。否则没法使用。听你这么说,竟然还能自己造了?”

“是啊!你看诺大个七襄鬼市,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依我看,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通过传送阵出来的!还有一些是趁鬼门开时逃在外面不回去;至于像杜预般修炼有素,或者如姑娘您一般机缘巧合。从来没进地狱的极少。”

英台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这么说,传送阵不难造了?”

“这个……怎么说呢,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若只要进出一次,造个乱七八糟地传送阵就行了!只是不能保证传送的效果!经过传送之后,要么功力大损,要么性情骤变,严重的甚至魂魄不全。譬如大黑山云雾峰黑山老妖把持的那个法阵,已经算是阵中楚翘了,然而还有一些缺陷。只能用来传送魔教中人。若是名门正派。传送一次就发生性情改变,再想补救就难了!”

英台吃了一惊:“原来这样啊!我先前还想偷偷传送呢!幸亏没去!”

“七襄鬼市这么多人。用的传送阵都未必好!要不然一个鬼仙都要修那么多年?就连风水先生郭璞,也自造了传送阵,可是我见他兵解时的情状,也不难想象得出,他造的传送阵有缺陷!否则以他的才智,怎么会去修散仙呢!”

英台心中有些沉重:“这么说,传送阵竟是很难造了?”

翩翩脆声道:“若是运气好,找到‘龙虎龟凤’四灵,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英台皱起眉头:“什么是‘龙虎龟凤’四灵?”

“青龙骨,白虎须,苍龟甲,赤凤羽,这四样东西,暗合五行之理,是建造传送阵地关键!”

英台微微摇头:“这些东西都很古怪!听起来就很神秘,却要去哪里寻找?”

“龙骨、龟甲都埋在地下,历尽千年,什么样的都有!只要假以时日,定然难不倒梁先生。虎须、凤羽却要到阳世的洞天福地,甚至十洲三岛去寻,梁先生身处幽冥,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英台双目凝视着杏黄色的玉蝶,沉思片刻,眼中闪出毅然的神色:“你知道哪里生有白虎、赤凤?若然知道,还请告诉我。”

翩翩变得有些迟疑,过了片刻方道:“我只知道昆仑神山,王母娘娘那里养了一对凤凰。她曾在蟠桃会后令其出来跳舞,那是天下皆知的!至于白虎嘛,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据我推测,如果遍寻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总该能找到三两只地。若是找不到千年白虎,百年的也成。实在找不到,就拿华南虎(年画虎)代替也行啊!只不过那样以来,建成的传送阵大打折扣,每传送一次,都要损失两三成的功力!”

英台想起在天界曾经抄写过关于洞天福地的书册,一个又一个仙家修真圣地依旧牢牢记在心里,如果按图索骥,应该不难寻找。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点谱,神情也渐渐安定下来。

当下,她取出一截丝绢,挥笔写了封信,塞在玉碟的口袋中,叮嘱道:“翩翩,你快些回去,别让梁兄等急了!”

“好!”玉碟答应着,却不肯走:“姑娘让我跟妹妹‘翩跹’说会话再走嘛。”

英台从发髻间取出洁白的玉碟,与翩翩一起并排放在妆台上。

两只蝴蝶一白一黄,交相映辉,在鬼月乔散发的金光照射下,泛出璀璨的光芒。

英台目不转睛的看着,想起当初与山伯比翼一起飞地日子。

顷刻间,双蝶展翅飞了起来,在小楼内姗姗起舞。

英台耳边传来窃窃地嬉笑声,声音很轻柔,听不清说些什么。然而看着双蝶形影相随的曼妙身影,她心里不由得生起一股暖流。

不到盏茶功夫,黄色地蝴蝶从窗口飞了出去,围着鬼月乔的枝丫绕了一圈,然后迅速飞远了。

白色的蝴蝶“翩跹”则自动飞落英台的手掌中。

英台的目光还没有收回来,她的心思也跟着翩翩飞向了冥界。

第238节 霍林洞天

第238节

霍林洞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英台终于回过神来,暗想:“与其整日困于小楼,闲着无聊,倒不如即刻出门,寻找赤凤羽、白虎须,若能有所斩获,再见梁兄时,他一定很高兴。”

凤凰生于昆仑山。

可是一想起昆仑山,英台心里就有些打沭。

因为昆仑山相传是王母领地,按道理,英台在天界做了许飞琼的婢女,许飞琼以前又是王母的侍女。这样以来,王母也成了英台的顶级上司。

而且许飞琼与王母来往密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从天界下来,去昆仑山探望王母。

英台前去昆仑山不要紧,若是碰巧遇上了许飞琼,或者她门下弟子芙蓉、百合等人,那可怎么办?

“一旦相遇,只怕无法脱身!那就惨了!”

犹豫了一会儿,英台忍不住对自己说:“我先去洞天福地,一面寻找千年白虎,一面采集各类名花。等到化蝶大法更进一步,再去昆仑山不迟。”

想到这里,她从玉碟中取出先前在天宫摘录的典籍,一面翻看《簪花录》,查找各界百花榜名花出处,一面回忆洞天福地的方位。

“三十六洞天,第一洞,霍桐山洞——周回三千里,名曰霍林洞天,在福州长溪县,属仙人王纬玄治之。

第二洞,东岳泰山洞——周回一千里,名曰蓬玄洞天。在衮州干封县,属山图公子治之。

第三洞,南岳衡山洞——周回七百里,名曰朱陵洞天,在衡州衡山县,仙人石长生治之。

第四洞,西岳华山洞——周回三百里。名曰惣仙洞天,在华州华阴县。真人惠车子主之。第五洞,北岳恒山洞——周回三千里,名曰惣玄洞天,在恒州常山曲阳县,真人郑子真治之。第六洞,中岳嵩山洞——周回三千里,名曰司马洞天。在东都登封县,仙人邓云山治之……”

“七十二福地,地肺山——在江宁府句容县界,昔陶隐居幽栖之处。

盖竹山——在衢州仙都县,真人施存治之。

仙磕山——在温州梁城县十五里近白溪草市,真人张董华治之……”

英台一路背诵,越想越觉得头大。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加起来共有一百零八处!遍布中原大地,每处都有名花奇蕊,我先去哪一处呢?”

转念一想:“我有玉碟相助,瞬间飘飞千里,不用担心距离遥远。与其乱闯一气,到最后漏掉几个。还不如按序号一个个来!”

“嗯,就这么定了,先去探访第一洞天,霍桐山洞!”

这时候,英台心中被一腔热情充斥着,毫不犹豫,展翅飞了出去。

片刻功夫,她已赶到福建宁德。

“闽境之山,西则武夷,东则霍童”

霍童。原名霍山。

汉《列仙传》载。周时有一位名叫霍桐的仙人居住在这里,故名霍桐山。

英台围着诺大地霍桐山飞了一圈。只在山脚风景秀美之处,看到一处寺庙,还有一个年久失修的道观。

寺名“支提寺”,门上题着一行字:“不到支提枉为僧!”

道观门口则写着“茅盈仙居”四个字。

英台看了并不在意。

她要找的是霍林洞天,那可是仙人隐居的地方,理应有漂亮的宫殿,白云飘飘,仙鹤时鸣,绿树成荫,可是转了一圈怎么找不到呢?

“难不成仙人施展了障眼法,将霍林洞天遮蔽起来了?”

这样一想,她再度展翅飞在空中,凝集功力贯注于双目,定睛往下看去。

不管如何,她现在也算是小仙了,若是动用天目去看,理应能看出点蛛丝马迹。

结果这一看不打紧,她竟然看到一幅十分玄奇绚丽的景象!

整个霍童山笼罩着一层粉红色的烟雾,越是山脚,烟雾越淡,越是山峦幽谷,烟雾越浓。

在六月炽烈地艳阳照射下,烟雾竟没有消退的迹象。

英台将飞行地高度降低下来,几乎贴着树梢掠过,直向那烟雾浓厚的山谷奔去。

渐渐的,耳边响起飞湍瀑布的声音。

仔细一看,却见一脉山泉从崖口喷泻而下,在高空变幻为无数珍珠编串而成的一幅水帘,晶莹剔透,随风摇曳,千姿百态。

瀑布边上生着几朵罕见的花朵,英台轻轻飞过去,将其采摘下来,收在蝶衣里。

穿过瀑布,再往前行,只见前方山谷之间,隐约有块平地,上方若凿,下平如镜,周遭群峰插汉,北涧奔流,看起来似乎别有乾坤。

又飞里许,前面的景象已经能够看得比较清晰了。

英台瞧见数百亩地平地背后,刀削般的岩壁上有一个十分宽大的石窟,里面不见灯火,却如白昼般光亮,好似藏着宝贝儿一般,珠光宝气,璀璨夺目。

“石窟看起来很大,不知究竟有多深?”英台心道:“若如传言所说,‘周回三千里’,未免太夸张!有个两三里,也够厉害了!”

正想飞过去瞧个清楚,左前方的松树忽然晃了晃。

转头一瞧,看见一个人!

一个年轻人!立在一株细细的松树上!

身着青衫,背负长剑!

身材挺拔,丰神如玉,剑眉横飞,皮肤又白又嫩。

英台盯着那人瞧了瞧,忍不住吃了一惊!

“咦?怎么会是他?他本该是一具肉身,啥时候活过来了?”

之所以感到吃惊,是因为她与山伯分别近一年,对于随后发生的事并不完全了解。

在她的记忆中,面前的年轻人应该属于宁幽山清幽洞地一具僵尸,后来被山伯偷偷带到梅花谷,又带到七襄鬼市,本想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的。可是山伯因为气机不顺的缘故,一直没敢用。

英台越看越觉得吃惊:“他究竟是人是鬼?还是一具僵尸吗?”

“看其身形凝固,红润满脸,每次呼吸,胸膛都起伏不定,似乎是个活人。”

“可是这人出自魔门,他若活过来,就该回宁幽山去。怎么跑这里来了?正邪不两立,他来这洞天福地做什么?”

英台越想越觉得好奇,当下从空中飞落树梢,躲在树后瞧瞧观看。

那身负长剑的年轻人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双目一直紧盯着前方的洞口。

“他在看什么?难道跟我一样,想在山洞里找一只千年白虎?”

“他怎么还不动?害怕什么呢?莫非怕隐居洞中的仙人?”

英台等得不耐,心道:“你再不动,我可要先进去了!”

正在这时,年轻人忽然动了!

(这两天一直感冒,浑身发冷,身上至少被两种流感病毒占据了。)

第239节 秘洞探寻

第239节

秘洞探寻

年轻人仿佛一道轻烟,横掠百丈,脚不沾地飘入洞府。

英台见了,急忙从后面跟上,一面飞一面想:“这人能御风行空,功力很强呢!看来不是一般的魔徒,竟是一位不世出的高手!当年他被梁兄带出清幽洞,还真是一件奇事!”

霎时来到山洞入口处,乍一看去,洞内十分宽敞,高约五丈,宽十余丈,深不见底,一望无际。

洞内光线很足,石壁上镶嵌着某种稀世白玉,发出耀眼的光芒。

转头四顾,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画眉吊在鸟笼中,不鸣不动,低头在打瞌睡。

英台心中感到奇怪:“仙山洞府,怎么会没有人呢?人都哪儿去了?为何放一只鸟在这儿?这么一只贪睡的画眉,连有人闯进来都不知道!要放也该放一条狗啊!”

那年轻人似乎心存顾忌,一进洞府,就毫不犹豫的往深处掠去,眨眼之间,已经离开洞口很远了!

英台不得不紧紧跟上。

洞窟很深,百丈之后尚未见底,前面的光线却逐渐暗了下来。

周遭十分宁静,听不见一点声音。

年轻人缓下身形,小心戒备着前行。

再往前走,山洞折了一个弯,径往斜下方延伸过去。

地势越来越低,再行五十丈之后,隐隐听见水流潺潺,不时夹杂着奇怪的声音。似龙吟,若虎啸!

听见动静,年轻人忽然变得极度小心,止住前行之势,侧身贴在石壁上,瞪大一双眼睛往前观瞧!

英台心里一阵欣喜,暗道:“难道说我地运气这么好。才到第一处洞天福地,就找到白虎了?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侧耳倾听。那龙吟虎啸的声音有高有低,十分杂乱,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叫。

她心里又有些忐忑:“不一定是老虎的叫声。老虎栖息于山林,又怎会跑到幽暗的山洞里呢?”

过了一阵,那年轻人还贴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周遭依旧没有人,既没有走动的脚步声,也没有说话叹息之音。

听起来。那呼啸龙吟的声音似乎在数里之外。

英台心里忽然有些不耐,暗道:“这家伙出身魔门,看来对仙家洞府十分忌惮。照这样走下去,不知何时能到洞底。不行,我得先过去瞧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用力拍打了两下蝶翼,从年轻人身侧飞了过去。

咫尺之间,一阵疾风掠过!

年轻人本在高度戒备中。风过之处,心有所觉,神目一扫间,已然看见了飞在前面的蝴蝶!

光线幽暗,指甲大地蝴蝶很不起眼,而且是疾如闪电般掠过。这样的景象落在别人眼里也倒罢了。可是落在年轻人眼里,却让他吃了一惊!

虽然看不清蝴蝶地颜色,可那飞行的轨迹十分熟悉!

毕竟,他曾在蝶衣里寄居了好长一段时间!

见到熟悉的蝴蝶翩翩的身影,他那冷酷的心忽然变得柔和下来,忍不住传音过去:“梁兄弟,梁兄弟,是你吗?”

声音直入耳膜,那么的亲切,英台不得不停住身形。回头看了看。心里满是疑惑。

这时,年轻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梁兄弟。你难道连我也认不出了?我是尾三啊!”

“尾三?”听对方说话口气友善,英台不得不折了回来。

此时她已经功力进步很多,因而并不觉得害怕。

眼看来到近前,尚且隔着两丈,却见尾三轻轻嗅了嗅鼻子,笑道:“没想到啊,原来是祝姑娘!你练地百花功越来越强了!刚才没注意,如今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花香。”

英台盯着对方瞧着,低声问道:“尾先生?

你……到底是人是鬼?”

尾三轻声笑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答道:“鬼就是人,人就是鬼,有什么区别呢?”

英台先是一怔,接着微微点头,暗道:“是啊,梁兄到了阴间,彻底的做了鬼;我也不过刚刚从鬼婢转化为小仙而已!既然失去了肉体,到了这种地步,还分什么人和鬼呢?”

随即又听尾三传音过来:“祝姑娘,你不是随凤驾上天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英台从对方欣快的笑容中看出饱含的友善,仿佛十分熟识亲近的友人似的,一时之间忘了对方的出身,坦然答道:“我想寻一只白虎,拔几根虎须。”

尾三也算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当下微微一笑道:“祝姑娘是想造传送阵,到冥界去会梁兄弟?”

英台惊讶地望着对方:“尾先生,您知道的东西不少嘛!连传送阵都知道?还知道梁兄去了冥界?”

尾三笑道:“他的事,怎能瞒得过我?临行之前,还是我为他送行的呢?”

“真的?”英台还有些不敢相信。

尾三望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我与梁兄弟有缘,自当助他一臂之力。前些日子,我已探查三十多处洞天福地,知道在西岳华山的惣仙洞天,有你想要地东西!”

英台闻言浑身剧震:“怎么?您都已经察看过了?西岳华山有千年白虎?”

尾…头,一面四处巡视,一面低声道:“我将这消息告诉你,就省你四处奔波了!”

英台面现感激之色,赞道:“尾先生,您真是好人呐!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

尾三面上似笑非笑,道:“我是妖魔,哪会是好人呢?”

“您能帮我和梁兄,那就是好人了!”

尾三微微摇头,神情落寞的道:“魔道之间,善恶之际,谁能分得清楚?”

英台关切的问:“尾先生,您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能帮您的忙吗?”

尾三神色变了变,转头望向深深的洞底,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我想找一个人,一位魔门长老,据说被困在仙家福地,也不知究竟在哪里。”

第240节 韩众

第240节

韩众

“您觉得那人会在这里吗?”

英台随着尾三的目光往洞底瞧,入目一片昏暗,以她现在的功力,也只能看见五十丈远的距离,再远处就看不清了。

尾三淡淡的道:“谁知道呢!我总要四处看个遍,才能放心。”

英台自觉凭空得到莫大的帮助,总想投桃报李,帮人家做点什么,要不然心里不安,当下问道:“请问尾先生,您要寻找的那人生得什么样子?”

尾三略有些迟疑,耸了耸肩膀道:“谁知道呢!我也没见过,只知她复姓上官,乃是祈风教上代掌门,想来该是一位老妪。不过,修真之人容颜难老,又有变幻面容的法术,即使看上去如二八少女,也不算稀奇。”

英台有些犯难,轻声道:“天下女子无数,千人千面,若没有形貌标志,那可怎么找?”

尾三故作轻松的道:“找一个不容易,找一伙人就容易了。当年魔门大败,同时被囚的不止她一个,除她之外,还有十几位相貌奇特、桀骜不驯的汉子,全都是各派掌门。绿叶丛中一点红,就她一个女子,应该好找。”

“既然这样,那我帮你四处瞧瞧。”

尾三望着她飞在空中轻灵的身影,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我一暗一明,径直闯进去!若遇拦阻,由我出面应付。你从后面绕过去,只要看清有没有要找的人,就行了。”说着从岩壁间走出来,腾身往洞底飘去。

英台不紧不慢跟在对方十余丈之后,依照吩咐,小心翼翼地贴着岩壁飞行。

行了数百丈之后,前面的山洞逐渐便宽!

开始时只有两三丈。然后是五丈、十丈,越来越宽。到后来干脆看不见两面的石壁了!

那感觉,仿佛从一个狭窄的走廊进入宽广的原野。

往前看,原野上生满了杂草,还有一些枯树。

光线黯淡,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真切,好似进入幽冥世界一般。

英台越走越觉得奇怪:“按说仙界洞天应该是一片光明的。怎么会这么暗呢?难道说再往里走真能通往阴曹地府不成?”

转念一想:“若真通往冥界倒好了!也生了我费心寻找虎须、凤羽了。我悄悄闯进冥界,给梁兄一个惊喜,看他怎么说!”

这样想着,她变得很开心,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恨不能一口气飞到底。

尾三似乎见惯了各种奇异的景象,只是一声不吭往前飘飞。

诺大地原野本没有路,所幸还有远处传来虎啸龙吟的召唤声。似乎在指引前进地方向。

穿过一片横七竖八的杂树林,再前面却有一片整齐的苗圃,密密麻麻,长满了葱绿色的植物,高约三尺,青枝绿叶。开着白色的小花。

花虽小,却有一种罕见的香味,沁人心脾,勾魂摄魄。

一闻到那香味,英台就觉得心痒,真想落下来采花!

她在心里大叫:“不走了!这都是宝贝呀,我要全采过来!”

她知道,历届百花谱上记载了一种“戊已芝”,只生在霍林洞天之内,“获天地之淳精。得坤土之精粹”。所开的花乃是罕见地宝物,具有大补元神的功效。

“既然到了地头。就应该多采一些。这种机会可不多啊!”

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转头一瞧,尾三已经飞出去好远了!

“唉,算了!别耽误人家的正事!”

虽然不喜欢入宝山而空回的感觉,她也不想在关键时候多事。

“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先跟了上去!”

前行不远,却有一道小河横在面前,流水淙淙,清澈见底。

先前听到的水生原来是从这里出来的!

透过浅水,英台看见河床上铺满了各色彩石,圆圆的,光滑细腻,大若龙眼,颜色竟然有八种之多!

尾三在河边停下脚步,抬头往对岸望去。

对岸两三里外一片黛黑,似乎是原野地尽头。

黛黑的弧线却有一个白色的缺口,似乎在那里石壁再度收窄,恢复了先前石洞的样子。

洞口不远处有一点红光。

远远望去似乎是一盏孤灯,又似是一个火堆。

红光流离,时明时暗,或许因为有风,或者因为有人在走动。

这时,虎啸龙吟的声音变得更强了,而且比先前清晰了许多,仔细倾听,竟似有人在呐喊!或者说是在惨嚎!哀鸣!

听见那声音,尾三弓起的身子骤然变得笔直,双目圆睁,隐隐透出绿光!

稍停片刻,他忽然回头看了英台一眼,将手一招,让她从另一侧绕过去。

英台轻轻扇动翅膀,飞到了侧面。

尾…点头,然后毫无声息地飘了过去。

渐渐接近百丈之内!

可以看见两个人,一老一少,守着一个丹炉。

火光闪烁,原来正在炼丹!

那少年正对丹炉,因而看得比较真切。只见他身着短衣,浓眉大眼,个子不高,骨架却很结实。

那老者则侧对丹炉,看不清面目,只瞧见他身着道袍,颌下一道长髯。

尾三停了下来,将身躯俯在地上,一耳靠近地面,倾听两人说话。

时候不大,只听那少年问道:“师傅,戊已芝加了十斤,您看是多是少?”

老者不紧不慢的道:“多了多炼,少了少炼,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配料的比例。”

然后少年打开丹炉瞧了瞧,又问:“师傅,八石我都加了,每样半斤,这样对不对?“

老者缓缓说道:“炼这‘八石灵芝合丹’,讲究的是隐身林岫,以神药沈匿,八石隐形,芝英藏光。每日服食,再按照《太上灵宝五符》修炼,就能大见奇效了。韩众,我传你的**你都背熟了吗?”

年轻人迟疑答道:“背……熟了……”

老者似乎有些不高兴,责备道:“背熟了还要问加几斤几两?**中都有说法的,你仔细琢磨琢磨就出来了!”

第241节 王纬玄

第241节

王纬玄

被唤作韩众的年轻人被训得不敢作声,过了好一阵才面红耳赤的道:“师傅责备的是。弟子也想用心修行来着,可是最近几年总也静不下心来。”

老者轻声道:“为何静不下心?修道以清净为本,心不静,还怎么修仙!纵然是妄修千年,也是没用的!”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狂吼从山洞深处传出来!

那声音很响,简直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震得人两耳嗡嗡作响。

韩众咬了咬牙,大声抱怨道:“师傅,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们好好的仙家福地,却被天庭征用,关了些不知改悔的妖孽!每天吵吵嚷嚷,一刻也不得安宁,这还让我怎么修炼啊?”

老者瞪他一眼,说道:“何谓清净?清为清其心源,净为净其气海。心源清则外物不能挠,气海净则邪欲不能干。是以澄心如澄水,养气如养儿。气秀则神灵,神灵则气变。我说韩众啊,你修了几百年了,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韩众张口欲答,可是耳际随即响起一声凄惨的哀鸣,让他心中一颤,话到嘴边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者见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想当年,你与徐福、侯生等人哄骗秦王,欲求仙方而不得,惹得赢政暴怒,遂有焚书坑儒之事。那可是做了大孽,修炼之路差点儿就绝了!你走投无路跑到我这里,当时是怎么说的?”

韩众低下了头。心中羞愧,面上又红又紫,一时无法开口。

老者不紧不慢接着道:“你说要洗心革面,抛弃一切尘缘,全心全意地修炼,再大得困难也不能阻断你修仙的道路。这些话,你难道都忘了不成?”

韩众声音低沉的道:“弟子不敢忘。多谢师傅教诲。”

老者凝视着他,说道“我帮你筑下仙基。又助你渡过两场大劫,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你早日修成证果嘛!可是四百多年过去,你的功力到现在还停留在真人界十七重,这又怎么成的?我听说,徐福已经从扶桑鬼岛修到了仙界,转至蓬莱仙岛修神了!就连那侯生,也已经到了海外仙山方丈岛!比起他们。你已经落后了一大截!日后彼此想见,你是否感到惭愧?”

韩众猛然抬头,眼中神光闪烁,深吸一口气道:“师傅,我明白您的苦心。我一定排除杂念,心无旁骛,静下心来,努力修炼!”

老者点点头。向着身后地山洞一指,道:“里面这些妖孽,都已被许真君锁住了琵琶骨,一步也无法移动,随他们闹腾就是,又不会飞上天去!这些家伙扯着嗓子乱嚷。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叫破了天,也没人听见!”

韩众脸上露出一分担忧的神色,说道:“前些日子,我在江湖上走动,听说魔势纷扰,很多人在找前代掌门地下落。若是给他们得到了消息,那可不得了!”

老者不以为意:“本府有紫气天罗罩着,普通的修真人很难摸进来。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再洞里,就不会将外人招惹来!”

韩众口中支吾着:“师傅,我出门都很小心的!哪会容人跟在身后呢?再说以我现在的功力。在江湖上也算是顶尖高手了。谁又能跟的上我的脚步?”

老者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以为自己功力很高吗?到底有多高?你先去洞里走一遭,跟那些妖孽每人对上一招!”

“这……”

“那些人虽不能行走。却没有失去功力。你去挨个挑战,若能走完一圈,也算这几年你没有白费!”

“弟子……去欺负那些人,胜了也没什么意思……”

老者怒道:“若是闯不过去,你也自闭洞内,三十年不得外出!”

韩众吓了一跳:“师傅,真地假的?您老人家别吓唬我啊。”

老者面无表情,将头一摆:“去吧。”

“好,先让弟子将丹炉点着了,一面炼丹,一面收拾他们。”

或许因为洞府里的日子太过寂寞,或许因为被那些魔头骚扰了太久,韩众面上竟然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一面说话一面往丹炉里添加材料。

老者束手而立,只是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

韩众加完了灵药,低头往丹炉下猛地吹了口气,那炉火登时飞起老高!

然后他将手一拍:“师傅,我进去了。您等我,保证一会儿就出来。”

老者懒得答话,只是将手摆了摆。

韩众一个箭步窜向洞底,口中大声叫着:“不知死的老妖!看我来收拾你们!”

洞底群嚎顿起,铁链挣得震天响。

然后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洞外的炉火摇摇晃晃。

一声大叫传来:“宁千魑,能接下我这招震灵掌!功力不错啊!”

然后又是一声巨响,加上一声嚎叫!

“哈哈哈哈!好痛快!小子,再来再来!”

“再来就再来,我还怕你不成!”

话虽这么说,气势却似乎低了几分。

“啪啪”又是几声剧烈地撞击,韩众的声音越来越低。

“上官飞凤,你这老巫婆,怎么还不死?”

“咯咯”笑声不绝响起:“小伙子,你不成的,还是让你师傅王纬玄来吧。”

“哼哼,不用我师傅,凭我就能教训你们!”

此时,耳际忽然传来震天吼声:“姓韩的小子,过来接我阳某人一拳!”

“好,我就来!天天叫嚷最厉害的就是你,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

片刻之间,连续响起三声惊天动地地声音!

声音过后,韩众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守在洞外的老者面色骤变,转身冲了进去。

早已潜伏在远处的尾三见此良机,也毫不犹豫冲了进去!

英台此时却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按说正邪不两立,她修的是仙道,应该帮着王纬玄。

可是尾三又是熟人,曾经有恩于山伯和自己,这样的人不帮,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

“我既要帮尾三达成愿望,又不能让他将魔头都放了,否则我罪孽深重,只怕修不成神仙。”

这样想着,她也跟了进去。

(最近一写字就犯困,不在状态,需要一些刺激)

第242节 脱逃

第242节

脱逃

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进入谷底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条铁链!

还有十几个披头散发的汉子形同野人一般!

铁链一头从石壁上伸出,一头锁在野人腰上。

部位比较低,似乎不是琵琶骨,而是腰阳关。

那些汉子或站或立,扯开嗓子狂吼乱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妪斜靠在石壁的角落里。

距离岩壁最远的,十一个身材极高、状如铁塔般的中年人,身形站得笔直,双目圆睁,一手虚拿,隔空抓住了韩众,另一手死命的乱打。

再看韩众,刚才还是一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样子,如今却满脸惊骇,面色灰白!虽然双手乱舞,然而却招架不住。

十招之内,他能接住一半就不错了!

看样子,要是王纬玄晚来一会儿,他就给人打死了!

王纬玄有意给韩众一个教训,所以并不忙着出手,只是缓缓走过去。

韩众回头看见,忍不住大声惨叫:“师傅……师傅……救命呐!”

一众野人哈哈大笑。

“小子,知道厉害了吧?叫你不知天高地厚,敢进来欺负大爷!”

“别说是你,就算那该死的许逊,当年要不是使诈,也未必胜得过阳圣主!”

王纬玄看看差不多了,走近前去。伸出一掌挡住阳起石,微微一笑道:“小徒不懂事,教训一顿就差不多了!阳先生何必子降身份,往死里整呢?”

阳起石似乎憋了很多年,一口气无论如何压不下去,当下“哇哇”怪叫,将手一翻。奋起神力,拿住了王纬玄的左臂!

一瞬间。他用两只手臂,一手拿住韩众,一手抓住王纬玄!

然而他腰部被锁,双脚不能动!空有双手,又能拿两人怎样?

他将嘴巴张得老大,拼命往前凑,恨不得将他们咬死!

旁边众人也在大声叫喊!

“阳哥。再加把劲,捏死一个够本,捏死俩赚一个!”

因为距离太远。这些人想帮也帮不上,只能干着急!

韩众似乎被吓坏了,一面惊慌失措地乱瞧,一面大叫:“师傅,你快还手啊!”

王纬玄“呵呵”轻笑道:“阳先生,你要能生出第三只手。我也就服了。既然生不出,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左掌不动,伸出右掌,轻轻一拍。

掌风扫在阳起石脸上,落下一道红印!

阳起石似乎发了疯,忍住羞辱。死命抓住两人,绝不肯放松!

王纬玄见了,略微加了分力气,又是一掌排除。

“啪”的一声,落在另一侧脸上,留下一片青紫。

阳起石双目圆睁,眼中血丝暴起,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大吼一声,硬生生将韩众从五尺开外拉过来!又于电光火石之间。单掌化成虎爪。去卡对方脖子。

王纬玄见势不好,急忙伸右手阻挡。

阳起石见什么抓什么。一下子拿住王纬玄的手,却不得不放了韩众!

王纬玄双掌被拿,神色丝毫不惧,却将一脚抬起,作势要踹过去。

旁边众人将铁链挣得哗哗作响,口里高声叫骂不停。

“小人!卑鄙!无耻!”

“姓王的,有种放了阳哥,公平的打!”

王纬玄也不做声,一脚点在阳起石腹部,双目盯着对方,沉声道:“再不松,你可有苦头吃了!自取其辱,怪不得我!”

阳起石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儿仰天长啸!

啸声未歇,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斩在阳起石身后的铁链上!

粗如儿臂的铁链竟然被斩作两截!

阳起石骤然挣脱,虽然双足依旧绵软无力,还是不顾死活合身扑了上去。

王纬玄大惊失色,叫道:“韩众,快,快去开启大阵,敲响‘震天鼓’!”说话之间一脚蹬出,踹在阳起石地胸口上!

阳起石闷哼一声,鲜血从口角汩汩而出!

然而他仍然死抓住不放,咬紧牙关不肯松手。

那边厢韩众拔腿就往外跑,一个箭步来到甬道内口。

尾三并不着急,先挥两剑又斩断两根铁链,放出宁千魑和冷九渊,然后反身去捉韩众。

他以为韩众要跑到洞口,至少还有三五里路程,距离那么远,应该能够赶上。

谁知韩众却使出吃奶的力气直往熊熊燃烧地丹炉窜去。

丹炉旁边的空地上,赫然放着一个金色圆鼓!

只要能敲响那鼓,天兵很快就到,任谁也逃不出去!

眼见韩众距离震天鼓只有丈许距离了,尾三又急又悔恨,可是却无法阻止!

距离那么近,就算有强弓硬弩,也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韩众也不是废物,等闲的飞箭也未必伤得了他。

正在这时,一道蝶影飞过,那金色的圆鼓忽然消失了!

“咦,没了?怎么回事?”

韩众以为看花了眼,一个大步跨过去,伸手去捞却没有捞到!

“这……”

只是一犹豫的功夫,却被尾三赶上。

韩众早已失去了勇气,此时又逢惊变,根本没怎么动手,便被擒住。

尾…了对方十几道大穴,然后向空中唱了一声喏:“多谢!”

随即转身折回洞底。

留下英台呆呆的落在丹炉旁。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怎么办?这群魔头眼看就要逃脱了!”

“我能做什么?敲响震天鼓?还是开启机关?那样以来,尾三逃不脱,我岂不愧对人家?”

“可是就这么放他们走?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那又是天大地罪孽了!这样大地罪孽,落在我身上,我能承受得了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摸出震天鼓,以手摩挲鼓面。真想敲下去。

可是一想起刚才见到的景象,她又有些不忍:“那些魔头被关了几十年,一个个蓬头垢面,神色沮丧,看来受的罪不轻了。要是逃出去之后,老老实实的安度晚年,别再闹事。也未必是一件外事!”

正在摇摆不定的时候,忽然看见一群人歪歪斜斜从洞底走出来!

走在前面的乃是尾三,手里提着奄奄一息地王纬玄,往丹炉旁一丢,回身说道:“我说诸位老兄,逃就快逃,不必多害性命!打死他又能怎的?”

宁千魑阴冷地狞笑声响起:“放他?放谁也不能放他啊!我们被囚几十年,本来就够憋气了。要是再被这些人走漏消息,说出我们饱受煎熬的惨象,哪还有面子行走江湖?”

话音未落,却听老妪上官飞凤“咯咯”笑道:“大家双腿经脉尽残,奇经八脉也损了一半,没有三五十年的功夫。别想恢复得了!你还想行走江湖,雄心不小啊!”

这时,就见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阳起石擦了擦流在口角的血迹,声若洪钟的说道:“既然是尾先生将我们救出来地,我们就要听他地话!他说不杀就不杀!大家别再嚷了,身处险地,还不快些走!”

“圣主说得对,快走吧!若是天兵赶来,就走不脱了!”

“可是圣主,我们都这样。功力受限。走不快怎么办?”

“少废话,爬也要爬出去!”

这时尾三心里也很着急。生怕晚一步出事,说道:“我能带两个人出去。”

“多谢,多谢尾先生!就不麻烦您了!”

众人都知道大难未脱,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风险,口里虽然这么说,眼睛却巴巴的瞧着。

尾三救人为的乃是上官飞凤,当下断然说道:“我先救阳圣主和上官教主出去,想来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余下众人神色微微有些失望,可是却纷纷摇头:“没意见!阳圣主先走,正是大伙的心声;上官教主一介女流,也该先出去。”

“可是……尾先生……您若是有机会,希望能回来……”

尾…点头:“大家快走,别在这里等了!逃出一步是一步!”

阳起石也不客气,环视众人一眼,拱手道:“诸位兄弟,我先走一步了!若能出去,回头再聚!”

上官飞风的面色变得好看了许多,似乎恢复了几分靓丽,悄悄走近尾三,笑道:“我与尾兄弟素昧平生,你先救我,让我感激不尽。”

尾三一手提了阳起石,一手抓住上官飞凤的腰带,腾空飞出数丈,口里却道:“在下有事相求,还是出去再说吧!”

上官飞风看着对方丰神如玉的面庞,眼珠一转,心道:“这冤家,保不住看中了我门下女弟子,因而求我做媒。”

英台眼见尾三去远,剩下的魔头也跌跌撞撞往外跑,现场只剩下奄奄一息地王纬玄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韩众,心道:“我也该走了!这面震天鼓,我也不能带走,这就还给你们。”

刚才匆匆看一眼,在众魔头之中,她只对阳起石和上官飞凤有点兴趣,对别人都没有好印象。

剩下地宁千魑等人,看面相穷凶极恶,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她心里琢磨不定,一会儿想:“再等一会儿,等尾三去远,我就敲响这鼓!将这些人再捉回来!”

一会儿又想:“罢了,生死有命,人人都向往自由,我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想了好大一阵,她还是不忍击鼓,只是将震天鼓丢在地上。

“再见,两位多保重。”

正想转身离去,忽然听见低低的呻吟声:“救……丹药……丹药……”

英台一瞧,却见王纬玄满身血污,正俯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身子不停地扭曲,血块从口里溢出来。

面色煞白,看样子活不多久了!

而这时,丹炉之下熊熊燃烧的烈火已经熄灭。

炉鼎之内氤氲蒸腾,似有活物骨碌碌转个不停。

只是片刻功夫,炉内烟雾散去,露出九颗翠绿色地药丸,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

英台心软,生怕王纬玄死了,于是探手取了颗灵丹,塞在对方嘴里。

再看韩众,只是被点了穴位,面色红润,似乎并不需要灵丹。

丹炉之内还剩下八颗。

英台见那些灵丹貌相好看,珠圆玉润的,颇似水晶球一般,便取了五颗在手里把玩,展翅飞走了。

经过栽种“戊己芝”的地方,她还不忘落下来采摘一些白花。

谁知才摘了几十片,耳边忽然传来“咚咚”的鼓声!

声音虽弱,却有一种穿透岩壁、直通天界的感觉!

英台浑身一震:“不好,王纬玄怎么醒得这么快?这老家伙很经折腾嘛!早知如此不给他灵丹了!”

“也不知尾三是否逃远了?若是逃不出,那可是我的错。”

她匆匆飞出幽暗的洞穴,一路看见众魔头手忙脚乱,狼奔豕突,最快的才接近洞口!

展翅飞在高空,她低头往下观瞧,找了好大一阵,却没看见尾三的影子。

而这时,天边一片金黄,似有无数天兵从远处飞来!

英台心中一凛,也不敢多作逗留,急展双翅,飞出百里之外!

第243节 弄玉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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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 江湖风起

第244节

江湖风起

六月盛夏,天气炎热,整个中土,大江南北,无数百姓躲在家里纳凉。

此时此刻,却有一些身着奇装,相貌古怪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或在山巅古洞,或在山涧溪边,顶着大日头,神情激动,又哭又笑,仿佛疯子一般。

“哈哈,哈哈……”

“老哥,你笑什么?”

“我笑,我高兴啊!”

“高兴啥子嘛?说出来给兄弟听听?”

“你难道还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大圣主阳起石逃出生天了!他竟然从仙窟逃回来了!这难道不是大事?”

“什么?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呢?不是说阳圣主死了好多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真的!肯定是真的,很多人亲眼所见!同时逃回来的,还有祈风教的上官飞凤!消息都满世界传遍了!你没见这两天,几乎所有的圣教高手,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回圣山朝拜去了!”

“这么说我也要回去看看了?哎呀,自从阳圣主失踪,多少年了,一直没回去过,也不知当年那些老兄弟还在不在?”

“是啊,当年一战落败之后,江湖上一片死寂,多少人折了锐气,只能灰头土脸的苟活于世上。就算你我兄弟,也已经多年没出世了!”

“这下子好了!有了阳圣主。诺大的江湖上,又可以热闹一番了!”

“不跟你多说,我要开路了,一刻也不能担待!”

“走,大家同去!””

一时之间,阳起石重出江湖地事传得纷纷扬扬,很多人从古洞荒山冒出头。或者自街头巷尾走出来,丢下手头的活计。星夜赶往万圣山。

就连守在金华山下,准备守株待兔活捉许仙的各派高手也一下子走个精光!原来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围住了金华山,如今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了!

那些人先前之所以一心想捉许仙,就是为了寻找本派掌门的下落,如今阳圣主重出江湖,自然会带来相关的消息。谁还会管许仙的死活呢?

消息传到钱塘县。首先为不甘寂寞经常出门的小青知道。

继而素梅也知道了,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下好,许公子安全了!不用再时刻提防,生怕被别人捉了去!”

只有闭门不出地许仙还蒙在鼓里。

他若是知道,恐怕又要闹着回金华山了。

素梅不想让他这么快回去。

“与其放公子回山清修,被别人呼来喝去,还不如隐居闹市来得快活。”

这一天,天色渐晚。凉风吹拂,院中槐树沙沙作响。

素梅趁许仙静坐修炼的功夫,将小青唤出来。

两人坐在院中水池边交谈。

小青赤着一双青玉足踝,一面拍打池水,一面低声笑道:“姐姐,自从跟着许公子修炼仙法。我地功力进境可快了!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功夫,顶得上过去十几年了!”

素梅春风满面,口角含笑,颇有些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你想,三山五岳那么多修道人,当年能心甘情愿以许逊为首,跟着他征战江湖,说明他功力之高远在众人之上。而且他独创的功法很奇特,别的修真人辛辛苦苦费了几百年的功夫,都无法修成正果。而许逊寿未满百就能拔宅飞升。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不是一般的人物!我们跟着许仙,算是沾了莫大地光了!”

小青回头向屋里瞧了瞧。“嘻嘻”笑道:“姐姐,我好佩服你哟!慧眼识人,于芸芸众生之中一下子挑出这么个宝贝来!让我不服都不行!”

素梅微微一笑:“许公子是个好人哩。好人身上总有些宝贝儿,就看你会不会挖掘了。”

小青低低窃笑,掩口说道:“许仙是好人……就是有点傻……他……喜欢姐姐,却不敢说……”

素梅伸出手指在对方鼻子上刮了一下,轻笑道:“你胡说什么呢?公子修仙之人,怎么会向你一样,老想这些东西?”

“姐姐,你没看他……总偷偷瞧你?那眼神……居心不良,嘻嘻……”

素梅抿嘴一笑:“好了,别说这个了。小青,你现在功力还太弱,必须抓紧修炼才行。我觉得未来几年,江湖上恐怕不会太平。阳圣主一回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姐姐,你现在功力到什么地步了?能不能打得过宁九幽?”

素梅想起宁九幽与义父交手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皱眉,道:“一宫、二殿、三教、四门,宁幽宫地位甚高,宫主的功力也很强,我现在还胜不了他。不过若是碰见枯木门主古松,或者白骨门的白骨神君,应该有一战之力了。”

小青艳羡不已,笑道:“姐姐,你的功力快赶上爹爹了?”

“这个……还差得远呢……小青,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我要回家一趟,见爹一面,向他请教一些事!”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小青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可不要守在这里,太寂寞,太无聊了!姐姐,你听我说,既然许仙身上的秘密都已经解开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素梅神色微变,微微摇头道:“不……没这么简单……”

“仙法供出来了,圣宗的下落也有了,许公子还有什么价值?”

素梅瞪她一眼:“让你在这儿守着,就好好听我地吩咐,休要多说。”

小青撅起红唇,嘟囔道:“姐姐留恋不去……难道说有什么想法?”

素梅面色一沉:“住口!再多说一句,就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山里去!”

小青吓得赶紧求饶:“姐姐,我不说了还不成嘛。一切听您的,你让我干啥就干啥。”

素梅秀发一摆,长袖飘飘,沉声说道:“我去了!好好照看公子!若有变故,唯你是问!”

说完转身往外走,“吱呀呀”推开院门,一阵碎步,快速远去。

第245节 傲世经

第245节

傲世经

栖霞岭后,黄龙洞前,茂林修竹,洞壑幽奇。

修竹环绕之中,涵藏着一泓碧玉似的清池。

池畔山岩重叠,藤萝蔓挂,在斑驳的苔藓里露出一个威武苍劲的黄龙头,龙嘴中一股清泉如珠帘倒挂倾泻而下,铿铿锵锵,声如鸣琴。

入暮时分,明月初起,皎若银盘,挂于东方天际。

池畔青石上坐着一位头角峥嵘、相貌奇特的中年书生,旁边不远处,站着白衣胜雪,风姿婉约的素梅。

“爹爹,我回来了!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中年书生张酷满面含笑,说道:“白儿,你来得正是时候,错过今晚,我就要走了。”

“爹要去哪里?您在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张酷手指在青石上轻轻弹了两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你应该知道,阳起石回来了!圣教不日将发生一番巨变。当年的事颇为复杂,我也算始作俑者,离了我说不清楚。不过去瞧瞧,心里不安。”

素梅想起圣山上白发如银的老妪,心里泛起些许温暖的感觉,叹道:“真没想到,阳圣主还能逃回来。爹,阳起石生得什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张酷哑然失笑:“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只是身材高大一些,筋骨虬劲一点罢了。这些外在的形象,对于我们修真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呢?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有时候昂藏大汉,还不如三尺孩童呢!”

素梅笑嘻嘻地道:“是啊!譬如爹爹您,看着像书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却内力深湛,功高盖世。”

张酷微笑道:“功高盖世?话可不能这样说!最起码。阳起石的功力高我两倍!那些被擒的各派掌门,也都与我处于伯仲之间。自傲不要紧。可不能轻看了别人。”

素梅伸伸舌头,奇道:“阳圣主的功力有那么高?竟然比爹爹您还厉害?”

张酷点点头,神情严肃的道:“以他的功力,百年前就可以离开中土,远赴海外圣岛了。可是他雄才大略,一直留守圣山。圣教在他地带领下,一度迅速崛起。蒸蒸日上,几乎将仙佛两家逼得无处立足。后来,若不是许逊借来天兵、神剑,再加上圣教有人吃里爬外,谁能胜得了他?”

“吃里爬外?爹爹是不是说南宫傲雪?”

“不单他一个。用不了几天,这事就清楚了,现在多说无益。”

素梅明眸一闪,说道:“爹爹。你是否觉得奇怪?那些仙道中人为啥会将阳圣主关起来,而不将他们杀掉呢?若是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张酷微笑摇头,说道:“杀不得。圣教一枝,源远流长,意境深远。别有乾坤。怎么会杀呢?”

素梅觉得奇怪,睁大眼睛问:“为什么杀不得?”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也罢!咱父女相处多年,以后的日子也可能不多了。我就跟你好好唠唠。”

素梅吃了一惊,叫道:“爹,你难道不回来了?”

张酷叹了口气:“此去圣山之后,我要离开中土,前往恶魔岛。为了修成天魔,进军无上大道,不能不如此。”

素梅舒一口气。笑道:“爹爹去就是。再过几年。我去找您。说不定咱父女还能在圣岛重逢呢。”

张酷点点头:“圣教有一些秘闻,临走之前。我再给你说说。”

素梅走近前来坐下,笑道:“爹您说呀,我一定都记在心里头。”

张酷抬头凝视着渐渐升起地明月,缓缓说道:“想当年,我还是个淳朴的书生,也曾痛恨魔教,以为魔教都是坏人。可是自从误服火龙丹之后,我才明白时间的道理。何谓正,何谓邪?何谓魔,何谓道?一阴一阳,一正一反,缺了谁都不完美。我们生存的世界,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奥秘。譬如修真,道家有道家的路子,佛家有佛家地法门,而我们圣教,也有自己独到的途径。万般法门,殊途同归,异曲同工,最终的结果都能获得超凡脱俗的大能。彼此竞争,杀伐不断,互相促进,这世界才显得精彩。”

素梅听得若有所思,托着香腮,沉吟不已。

张酷接着道:“圣教源远流长,到今日不知有几十万年了。相传很久以前,天地初生的时候,就有一位‘圣祖’,与盘古、女娲堪称兄妹。女娲抟土造人,盘古法天则地,择徒传道,开创道门一脉;而圣祖独辟蹊径,不信天,不信地,却如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开创出圣教一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魔教’。”

素梅静静的听着,不敢打断对方说话。

张酷说起话来连绵不绝:“魔道之争有很多年了,自从有了人类,就没有清净的时候。可是人类需要繁衍,需要休养生息。魔道双方也不能一味地争斗,拼杀之余,还需要一定的妥协。相传多年以前,圣祖与盘古两人曾经达成协议。协议内容有三十六条,其中第一条‘缴械不杀’原则:但凡捉住对方之后,只能关起门来改造,而不能妄加杀戮;第二条‘不扰尘世’原则:在世间弘法传教,收徒弟,开香火,这没问题,但你不能随便的屠杀百姓,更不能种族灭绝。因为杀光了百姓,也就没有了修真的基础。”

素梅听得十分兴奋,禁不住附和道:“‘缴械不杀’!原来这样啊!怪不得那些人不杀阳圣主呢。”

张酷望她一眼,略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协议第三条:‘著书传教’。圣祖和盘古都不能插手凡间的事务,只能精研学问,著书立说,每隔五千年,将一部书传于世上。相传最近的一次,还是两千年前,盘古化身太上老君,骑青牛出函谷关,留下一部《道德经》来;而圣祖也不甘寂寞,骑着黑驴穿过星星峡,赶到万圣山招集各派掌门,将一本《傲世经》拆成十三份,一宫、二殿、三教、四门各得一份,圣主独得三份。后来《道德经》广传于人世,而《傲世经》知道地越来越少。那些掌门人代代相传,到阳圣主这里已是第六代。为啥是第六代呢?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百年。我们修真人,寿数三五百年是起码的!阳圣主春秋正盛,刚刚在位一百五十年,还没来得及寻找下一代圣主,谁知道竟然给许逊捉了去!这样一来,那些圣徒能不着急吗?而那些仙家之人,修炼《道德经》久了,也想看看《傲世经》究竟写的什么,因为这个缘故,也不肯杀他!”

素梅听得乍舌:“爹……你说得是真的吗?”

张酷淡淡一笑:“爹几时骗过你?今日一别,日后能否再见,尚未可知,又何必空言?”

“女儿说错话了。爹别放在心上,您接着往下说。”

第246 八十一难

第246

八十一难

张酷却住了口,遥望明月沉默下来。

素梅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好大一阵,才听张酷又道:“那十三卷《傲世经》乃是圣门修练的根本。每一个得着**的,都将其珍若性命,若非生死之交,或者得意门徒,绝不肯轻易相传。而每一个修炼者,都有一身超凡脱俗的功力。大抵能登上海外圣岛的,都是练过《傲世经》的人,要么一卷,要么两卷,能修三卷的少之又少,能修四卷、五卷的几乎未曾听说。阳圣主修成三卷,已是人间奇迹了。”

素梅听得欣喜,双眉一弯,笑问道:“爹,要是十三卷都修齐了呢?”

张酷豁然转回头来,一双眼睛灼灼放光,道:“哪里会那么容易!真要能修满,何愁不能身登玉清,俯视苍穹乎?说不定还能进入神仙榜百名之内呢!”

“神仙榜?爹,我们出身圣教,为啥要进‘神仙榜’呢?”

“这个神仙榜啊,也就是是一个功力排行榜,不拘佛道儒魔,只要功夫高,就能排列进去。其中前一千名,称为‘玉清境中人’;前一万名,称为‘上清境中人’;前五万名,称为‘太清境中人’。根据功力高低,这些人可以定居于三清境内。我们圣教中人虽然排名在里面,不过大多住在外面,因为三清境太受拘束,不如外面自在。”

素梅听得心痒。问道:“爹,您练过《傲世经》没有?您啥时候要是能登上天界就好了!”

张酷微微一笑:“你猜我练过没有?”

“爹不是圣教掌门,您应该没练过吧。”

张酷笑道:“你错了。我若没练过,怎么打得过宁九幽?怎敢说与宁千魑、上官飞凤等人居于伯仲之间?”

素梅又惊又喜:“爹,您真的练过啊?怎么得来地,能不能给女儿说说?”

“嘿嘿,我当年服下火龙丹。浑身热气蒸腾,就想找一种以火为本的功法。因而费劲心机潜入拜火教总坛。那时拜火教主还不是祝阳,而是他师傅祝炎。有一日,祝炎与白骨门的骷髅神君交手,力拼三昼夜,将对方打得奄奄一息,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躲在凤凰山紫云洞。对着一本摊开的画图疗伤。我当时潜伺在旁,便将那画图抢了去。”

“那……后来爹再上万圣山,没给祝炎认出来?”

张酷低声笑道:“我抢书时蒙着面,而他伤势不轻,头晕眼花,几乎晕倒,哪能看得清楚?到后来我神功大成,‘圣火功’与本身的火龙丹合在一起。融会贯通,自成一脉,再见面他依旧认不出!嘿嘿,其实就算认出了又能怎样?圣教中人,本就你抢我夺的,谁又能算作正统了?”

素梅拍手赞道:“怪不得爹这么厉害!我记得您与宁九幽交手。最后使出一招‘炫天圣火’,一道火焰从黑云之中冒出,火苗长及五丈,顷刻将黑网烧得千疮百孔!我当时都看呆了!”

张酷颇有些得意地神色,缓缓站起身来,从衣服里层的口袋内摸出一个小小地羊皮袋,松开袋口,倒出一卷薄薄的画册来,望着素梅道:“白儿,你我相聚一场。妄被你唤作‘爹爹’。可惜我也没教你什么,还让你受了多年的苦。临别之际。无以为赠,这卷‘圣火经’就传给你了!”

素梅惊喜交加,心里很是感动,叫道:“爹,女儿不孝。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许仙厮混,没能多回来照顾您,很是对不起。”

张酷将画册交在她手里,叮嘱道:“嗨!没事,没事!只要你玩的痛快,我就放心了!好好收起来,别被人家看到。要不然会遭人惦记的。”

素梅目光闪烁,柔声道:“爹,我从许仙那里得到一些仙法,也帮您誊录了一份,您要不要瞧瞧?”说出取出一卷雪白的书册来。

张酷却摆手不肯接,肃然道:“魔道两家,功法迥异,相生相克,容易走火。魔道双修,不是那么容易的!历年来也不是没人练过,你听说谁练成了?我不敢练,你自己也要当心呢!我真怕你出事!”

素梅着急起来:“爹,这是正宗地仙法,我跟小青都练了,可以说进步神速哩!”

张酷还是不接,却拿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素梅叫道:“爹,我的功力真的长了,您难道不信?要不我露一手给您看看?”

说话间,她将功力提聚起来,一只手掌几乎透明,面色也变得晶莹如玉了!

张酷双目圆睁,惊异的瞧着她眉心里的一丝阴云,低斥道:“停下,快停下!白儿,你要大难临头了!”

“爹,您说什么?”素梅吓了一跳,提聚的功力顿时又放下。

张酷的神情变得异常的严峻,在池边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驻足问道:“白儿,你渡过几次天劫了?”

“天劫?”素梅地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爹,你是说我又要迎劫了?怎么这么快?前年我刚刚渡过第八次劫!”

“你的功力进境太快,天劫自然来得快!第八次?这么说该来的是第九次了?”

“应该是的。前面几次,我都吓个半死,其实倒没怎么受伤。”

张酷神色变得十分焦虑,道:“前面都是小劫,第九次乃是大劫!小劫易过,大劫难逃!大劫难逃啊!”

素梅眉毛紧皱,道:“怎么这么多天劫!爹,我们圣门修炼,究竟要过多少劫才算完啊?”

“白儿啊,修练是很难的。天上的资源、空间都有限,为了控制上天地人数,天庭特意弄出天劫来。每一个修真者,都会遇到天劫。天劫的数量是不一样的,佛家有‘八苦’,道家有‘四九’天劫,而我们圣门,却有九九八十一难!逢九便是大劫!我刚才看你面色,不出三天,就会有一场大劫!这可如何是好?”

“爹,您吓着我了……”

“让我想想,看还有什么法子没有……”

“爹,您不是过了一回大劫吗?您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当时有一颗避劫珠,乃是从古墓里找来的前代高僧的舍利子,陪我渡过一场大劫之后,就被天雷劈碎了。本想过几年告诉你躲避大劫的法子,让你早做准备。谁知道你修炼得这么快!”

“怎么办?要死了!爹爹救命啊!”

第247节 避劫之法

第247节

避劫之法

张酷为难的摇摇头,道:“本来避劫的法子是不少的,只要有合适的法器,或者消灾解难的‘避劫丹’,都可以勉强渡过第一次大劫,不过这些法子现在都来不及了!”

“爹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别的门路没有?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张酷掐指算了算,道:“避劫也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先说天时,如今正当盛夏,阳气蒸腾,劫以‘雷电’为本。因此,既不能立于高处,也不能露于野外,你必须躲起来,不可让雷电触及身体。”

素梅神情有些放松:“那么,我找个深深的山洞,躲上三天,是不是就行了?”

“不成!要想避劫,还要讲究地利!若是荒郊古洞,天雷无所避忌,威力极强!雷电过处,山崩地裂,古洞尽毁!与其躲在了无人烟的山洞里,不如藏在繁华的闹市。俗话说‘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因为闹市多凡人,天雷束手束脚,威力就小了。”

素梅面露喜色:“那……我还是回钱塘县好了!那里人口众多,附近全是民居,我住的院落处于繁华的街道,就连知县府邸也在左近。老天爷发怒,总不能将知县劈了吧?”

张酷点点头,接着又道:“还有一条,那就是人和!人和很重要!如果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你,甚至对你心怀疑惧,怨恨、妒忌。天雷一来,四散而逃,只剩下你孤单单一个人,无形之中,天劫就重了几分!反之,如果有人怜惜你,风狂雨骤。电闪雷鸣之时,依旧彼此相伴。不离不弃,那样以来,你就容易渡过天劫了。”

“这……”素梅面色微变,心中电转,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想想,以前交过哪些朋友?能够同生死,共患难的?”

“小青?我只有这一个知心地姐妹了!”

张酷竖起一掌。在面前轻轻摇动:“小青不行,因为她不是‘人’。她虽然化成了人形,但骨子里还是妖。”

素梅呆了一呆:“我必须找一个‘人’吗?为什么呢?”

张酷严肃的道:“因为人为万灵之首。上天眷顾于人,不会轻易伤害人命,除非他犯了难以饶恕的罪。只要老老实实做人,恪守自己的位置,上不勉强求仙,下不堕落为牲畜。就会一生平安,无天劫之忧。”

素梅听了,心里一阵惶恐,暗道:“天地悠悠,苍穹寂寥,谁能与我为伴?红尘滚滚。岁月如歌,竟然如此的寂寞!许仙……那个憨憨的羞怯的少年,他能算我地知音吗?他不能,他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若知道,他会不会被吓死?”

张酷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安慰她道:“一个人命里的劫难,必须她自己承受。白儿,爹也没法帮你,一切全靠你自己了!”

素梅深思不属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缓缓点头道:“爹。您也多保重!若女儿运气好,侥幸渡过大劫。功力再进一步,就去海外圣岛看你。”

张酷笑了笑:“希望能有那一天!应该会有那一天地。”

父女两人又说了好大一阵,直到东方欲晓,方才挥手作别。

天色渐渐亮了。

素梅心中犹豫,不知该往何处去。

正如爹爹所说的:“一个人命里的劫难,必须由自己承受。”

她不想回去害许仙,也不想让小青担心。

她心想:“死了就死了,何必连累那傻小子?又何必让妹妹伤心呢?”

她缓缓下了栖霞岭,不知不觉来到西湖岸边。

那时节的西湖,只是无数的绿树环绕着广褒的湖面,并没有繁多的房屋,熙熙攘攘地游人。

虽然如此,依旧风景如画,山色空蒙,青黛含翠,游鱼戏荷,水波潋滟。

有人说西湖是一首诗、一幅图画、一个动人的美丽故事......似乎一点不假。

素梅环绕西湖,在葱绿的草丛中走过。

走着走着,她看见几株低垂的柳树,忍不住心中一动:“就是这儿,当年我被宁七鬽苦苦追赶,从宁幽山跑到西湖,眼看走投无路,忽然遇见了他!”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那是阳春三月的一天,风和日丽,暖暖的阳光洒在西子湖畔。一个十三四岁、眉目清秀的牧童正躺在软软地草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流云,不急不徐地吹着竹笛。他的笛子吹得真好,笛音婉约细腻,合着清脆的莺啼,回荡在绿水烟波之上。”

“那只竹笛,看着不起眼,却是许真君传下来的,而且救了我一命!”

“从那以后,我将竹笛要过来,每日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许仙别的不会,却会吹笛子。跟他相处久了,他祖父传下地那几只曲子,连我也会吹了……”

一面回忆,她在一块稠密的软草上坐下,取出竹笛凑近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她吹的是一曲《临江仙》,那是许仙最喜欢吹的曲子,也是当初在西湖岸边首次见他时吹奏的曲子。

笛音响起,开始时如旭日东升,生机勃勃,继而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海天一色,云蒸霞蔚,气象万千,渐渐的笛音越发轻快婉转,眼前仿佛现出芳林碧草、亭台楼阁、缓坡斜石,又像看到海日之间的阆苑仙境,美不胜收。

她已经忘了天劫的事,渐渐陶醉在笛音里。

正吹着,忽见远方一人,身着青衣,踏波顺风而来!

她心里“咯噔”一声,笛音顿时缓下来:“难道说该死的宁七魅又来了?”

一瞬间,她忍不住竖起了柳眉:“若是宁九幽来了,也倒罢了!你一个宁七魅,不是来送死吗?此时不比当年,哼哼,本姑娘火气正大,我让你来得去不得!”

来人越来越近,渐渐靠近百丈之内。

素梅看清了那人的眉目,发现他并不是宁七魅,而是一别数月地尾三!

(鬼雨祝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

第248节 天圣剑诀

第248节

天圣剑诀

尾三御风行空在湖面飘过,轻轻落在素梅跟前,清秀的面孔带着几分红润,看起来整个人越发富有朝气了!

素梅登时收了竹笛,从草丛里跳起来,高声叫道:“师傅,你怎么来了?你最近碰见了什么好事?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尾三“呵呵”笑道:“我要远赴圣女岛,临行之前,来跟你说一声。”

素梅闻言大喜:“这么说,你找到师母的下落了?”

尾三双眉微皱,嗔怪道:“什么师母?我只是……找一位友人。”

素梅笑嘻嘻的说道:“师傅说友人就友人好了!那么,您已经找到她的下落了?”

尾三略微收敛了笑意,故作淡定的道:“时隔千年,哪里会那么容易?当初亏你一言,让我遍寻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没想到真个找到了上官飞风,从她口里得到了我要的信息。”

“恭喜师傅,贺喜师傅!”

“出了上官飞风,我还顺手牵羊将阳起石带了出来。没想到他一露面,就掀起江湖轩然大*。”

“啊!原来阳圣主是您救的!师傅您真厉害!为圣教立一大功!阳圣主有没有封赏你什么东西?”

尾三面色微变,轻哼道:“我还要他的封赏?若按辈分来说,连他师傅都是我的晚辈!五百年前,我逃出幽冥。踏足江湖,首次借尸还魂,所用肉身就是他师叔祖的!”

“咦?师傅您还是阳圣主地长辈?那我不是他师姑了?”

尾三“哈哈”大笑,稍停片刻说道:“我今天是来践约的!当初传你天圣剑诀,只传你九式,还差四招。你若是学不全,威力便差了许多。”

素梅满面笑容。欢天喜地:“多谢师傅!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尾三神色变得肃然起来,不紧不慢的道:“仔细看剑招!我只传两遍。记住记不住,就看你自己了!”

“我尽量记住!若记不住,师傅您再教我一遍嘛!”

“这剑法非比寻常,不能轻易施展。我只传两遍,多了会招来鬼神!”

尾三说着折下一根柳枝,飞身纵起在湖面上!

随着柳枝从空中划过,顿时挂起一阵旋风。将周遭几十丈方圆的湖面搅得天翻地覆!

波起云涌,掀起丈许高的水幕,看得人惊心动魄,魂悸神摇。

素梅双目一眨不眨的瞧着,生怕看漏了每一个细节。

时候不大,尾三跳上岸来,轻声问道:“看明白了?”

素梅不敢答话,只是将竹笛当作宝剑。一面揣摩,一面施展招式,

尾三在旁边随口指点了几句,让她慢慢练习。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素梅犹不肯歇。

尾三抬头看看天色,将她喝住:“好了!这只是架势而已。重要的乃是剑诀。你听好了,一共有九百字:‘楼船载酒西湖上,万顷玻瓈緑新涨。玉箫檀板馆娃歌,铜鼓云璈仙乐唱。桃心大舞天魔宫,分班小摆花神仗……人坐盘陀古翠岩,鹤立海棠青锦障。醉挥玉尘夺圣魁,气叹铁龙驱海将……三五朱扉流水香,十二栏杆花气王……归来凉月白纷纷,涌出银涛三万丈!’”

素梅生性聪明,听完便记住大半。回头又复述一遍。将记不清地地方仔细问过,方欢天喜地的道:“师傅。我记住了!”

尾…点头,口里吟诵道:“‘归来凉月白纷纷,涌出银涛三万丈!’你若能将剑诀练到极致,便可以翻云覆雨,涌出三万丈地银涛来!这功夫恰合你用,你觉得怎么样?”

素梅呆了一呆:“师傅,我知道天圣剑诀端的不凡,可是要说能掀起三万丈的波涛,是不是太夸张了?”

尾三缓缓摇头:“一点也不夸张,要不要我施展给你看?我现在功力不足,掀不起三万丈的波涛,三百丈倒可勉强一试!只是一旦施展,这西湖里的鱼虾可就全完了!”

素梅连连摆手:“师傅,那边还住着人家呢!您别试!我相信了!这剑诀如此厉害,究竟是何来历?”

尾三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沉吟半晌,向周围环视一圈,方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话就长了。你也知道,我们圣教受佛道两家的欺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过千年,差不多都有一场圣战。圣战离不开人才啊。佛道两家高手如云。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每一处都是一所高等学府;佛家无数庙宇,还有各种净土,灵山,到处都在培养佛子;而我们圣教呢,也在未雨绸缪。你想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洞里坐着几个人?”

素梅张口欲说“十个”,却被尾三挥手阻住。

尾三低声道:“那些……便是圣教精心选育地苗子,每人选一种兵器,传以最上乘的心诀……心诀是很高明的,若是一直练下去,可以上天入地……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苗子。像那样的古洞有不少,像我这样的高手更多,不单中土一地,几乎各地都有,加起来少说一千,多则上万!”

素梅吃惊不小:“怎么会有那么多?这么说,圣教实力如此雄厚,难道还斗不过佛道?”

尾三苦笑道:“不容易呢!修炼之旅十分漫长,每差一层,都有很大的差别,一旦交手,立马判若云泥。那些人虽然数百年前便是江湖上难得的高手,可是按修真境界来说,还差得很远很远,到底能不能更上层楼,谁都不好说。所以才多招一些人来,广种薄收,希望能出来几个顶尖地‘圣魔’。”

“师傅,啥叫‘圣魔’啊?”

“‘圣魔’乃是修魔的最高境界。你可知道,道家三十六重天,我们圣门也有三十六重境界呢!

最低等的六重,唤作‘魔徒’,行走江湖,杀伐斗勇,凭的是一股血气。”

“喔,这么说我才是魔徒呢?”

第249节 魔境重重

第249节

魔境重重

“你已经超越‘魔徒’,成为‘魔头’了,也可以称为‘地魔’,就是‘不会飞的魔’。魔头有十八种境界,伴随着三次大劫,三九二十七次小劫,只要渡过第一重小劫,就可以称为‘魔头’,手下可以有一批魔徒,领着他们东游西荡了!渡过第一重大劫,相当于魔头第七重;渡过三次大劫,便可以御风行空,飘飞海外圣岛,脱离魔头层次,进入‘天魔’境界。你已经渡过第一次大劫了吗?”

素梅心里一震,禁不住面现忧色,答道:“还没呢,可能快了,就在这两天吧。”

尾三凝视着她,安慰道:“不要怕!我听你刚才吹奏的笛音,隐然为天劫克星。你只要找个人多的地方,在阴霾密布之时,一直吹奏不停,差不多就能过去了!”

素梅闻言大喜,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真的吗?师傅,您看我真能过去?”

尾三微微一笑:“小意思!等你渡过几次大劫,回头看看,就没什么了!”

“那,师傅您接着往下说,进入天魔之后怎么样?”

“所谓‘天魔’,就是会飞的魔,能从空中连续飞行两个时辰,就能算作天魔了。这个‘飞’,还是低层次的,如果没有天梯之类的东西,很难飞上天去。天魔又分为四重境界,伴随着三重大劫!我也算是天魔,刚刚渡过两重大劫。只有渡过三重大劫。才能飞越重洋,抵达‘幻神大陆’,成为‘神魔’。”

素梅感觉像听天书一样,禁不住睁大了明眸,笑道:“师傅,‘幻神大陆’在哪儿?”

“听说在西方极远的地方,具体位于何处。我也不知道。”

“为啥叫‘幻神大陆’?”

“‘幻神’,那就是看起来似神。其实却不是神。”

“为啥飞过去地人就成了‘神魔’呢?”

“‘神魔’的意思,乃是‘似神而魔’,表面看着像神,其实还是魔。虽然修炼那么多年,他们身上的魔性还无法消除。”

“嗯,我明白了,神魔比天魔又高了一层。那神魔之后呢?还有更高级的吗?”

“幻神大陆有一个很高的天梯。又宽又大,一次能传送很多人。只要修满‘四重神魔’,再渡过三次大劫,完成九九八十一难,就能真正登上天界,成为至高无上的‘圣魔’了。”

“圣魔也是‘似圣而魔’,看起来似圣,其实还是魔。对吗?”

尾三摇头:“不,圣魔乃是修魔的最高境界。只要到了这一层,就好似三清天神一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但没了天劫。就连形象、气势,都跟天神一摸一样。因此,圣魔乃是‘即圣即魔’地意思,说他是圣就是圣,说他是魔就是魔。”

素梅禁不住为之神往,笑道:“修成圣魔,是否就可以永生了?”

尾三摇头:“那倒未必,没有天劫不等于没有杀伐。平日里,圣魔与神仙可以和平相处,彼此说说笑笑。好似兄弟姐妹。可是一旦有事。就可能拼个你死我活。譬如说圣战降临的时候,圣魔也不会闲着。”

素梅拍手道:“呀!这样才好!要是没有打斗。天界岂不是一坛死水?那多没意思啊!”

“杀伐是无法避免地。若是生活中的小事,也到罢了。如果面对大是大非问题,是没办法妥协的。就算是圣魔,也不能退缩。”

“什么算‘大是大非’问题?”

“事关人生的真谛,宇宙的本源,归根结底,就是信不信‘天’,世界有没有造物主,宇宙有没有主宰?所谓正邪纷争,根源就在这里。我们圣教的特点,就是不信天,不信神,不信权威。我们相信自身的力量,相信人定胜天,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素梅赞道:“师傅说地对。世上有很多沽名钓誉的家伙,看起来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其实内里忒不是东西!那种人看着就烦!再让人顶礼膜拜,谁能吃得消?”

尾三顿了一顿,转而说道:“当今世界,魔、道、佛三足鼎立,争斗不休。本教功法奇特,威力无穷,不在道佛两家之下。圣祖传下‘七诀十三经’,天圣剑诀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你可别将它看轻了!”

“师傅,啥叫‘七诀十三经’?”

“七诀,就是七中兵器的法诀,主要是一些招式,还有一些激发内力的要诀。包括天圣剑,天魔刀,天吟钩,天苍匕,天裂斧,天巡叉,天亡戟。”

“十三经呢?”

“那是修炼内功的法门。圣祖将一本《傲世经》分成十三份,留于世间,择人而传,称为‘十三经’。十三经是专讲内力的,七诀是论述招式的,必须两者相合,才能达到大乘境界。”

素梅偷偷摸了摸藏在衣袖中地《圣火经》,说道:“师傅您也练过十三经?”

尾三面上泛起一层乳白色的光芒,微微扬起头,说道:“你既然问起,我也就不再藏私了。是的,我以前练过一种,名曰《弱水经》,最近……又从阳起石那里敲打出两种**来,还没来得及修炼。你若想学,我就传你《弱水经》吧。”

素梅娇笑道:“师傅,我三种都想学,你都传给我好吗?”

“贪多嚼不烂,我先传你一种。你若能在百年之内飞赴海外圣岛—‘行云岛’,我便将剩下两种传你。”

“好!师傅您等着我,过上三年五载,我就过去找您。”

尾三从长衫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卷包裹严实的经书,递在素梅手里,再度叮咛道:“《弱水经》配以天圣剑诀,只要勤加修炼,便可达天魔之境。日后再修两三种功夫,就能飞赴幻神大陆,进而踹开天门,修成圣魔,前景一片光明啊!”

素梅接过经书,心中十分欢喜:“多谢师傅!”

尾三摆了摆手:“不要谢我,这是你应得的。若非你地指点,我怎能找到那人的消息?我一生谨守承诺,不愿背负别人,要不然心中难安。”

“师傅……”素梅不知说什么好了,迟疑片刻,忽然问道:“您去海外圣岛,要是找不到那人咋办?”

尾三面色骤变,抬头望着天上的阴云,头发根根竖起,长啸一声,腾空而去!

啸声不绝传来,透出无尽的苍凉:

“青眼高歌俱未老,

向尊前、拭尽英雄泪。

君不见



月如水。

身世悠悠何足问,

冷笑置之而已



一日心期千劫在,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然诺重



君须记!”

第250节 青楼避劫

第250节

青楼避劫

素梅心里有了谱,对于渡劫之事已不像先前一样害怕。

日近午时,她信步离开西湖,回到钱塘县城,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东瞧西看,想找一个热闹的地方,顺顺当当渡过大劫。

钱塘县是一个好地方。

江南水乡,到处是小桥流水。

四处都是人,有坐着船在水上游戏的,有在野外摆宴的,池塘的水好像染过一样碧绿,堤岸上的树木房舍像彩绣一样美丽。

人虽然多,可惜素梅都不认识,就算临时相交,也有些来不及了。

逛了大半天,她也没找到好的去处,更没有觅得陪自己渡劫的人。

一直走到天色渐晚,华灯初上的时候,素梅才在距家两三里的地方,看见一个热闹非凡的所在。

那时一个大门敞开、人来人往的院落,里面有几个雕梁画栋的小楼,四周点着无数的花灯,门口站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妖艳女子,在一个满面傅粉的中年女子带领下,迎来送往,嬉笑打骂。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院内嘈杂的人声,有的在劝酒,有的在卖唱,还有人在赌博,吆五喝六,喧嚣尘上。其间还夹杂着丝竹音,管弦声,喧嚣之中带着几分幽静。

素梅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瞧着,只见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几乎没有一个女子。那些人身着锦绣,衣衫华贵,进门先抛下一锭银子,然后被站在门口的女子半搂半抱的迎进去。

“这是啥地方呢?看那些女子沦落烟尘,似乎就是传说中的青楼。”

“这里人最多,吃喝玩乐,样样都有,我要能在这儿渡劫,那就太好玩了。”

素梅觉得有趣,不知不觉靠近了几步。

站在门口的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鸨母忽然看见她,禁不住眼前一亮,心道:“这是谁家女孩?生得如此美丽!要是能招进院里来,那可是一棵摇钱树啊!千金不换,价值连城啊!”

可是逼良为娼也是犯法的事。

尤其天刚黑,要是给人看见,到知县老爷那里告发,可就是一桩重罪。

鸨母不敢造次,却也不想错过发财的机会,于是悄悄走近来,满面堆笑的问道:“

姑娘,你是哪里人啊?来这儿做什么?是不是口渴了,进来喝口茶吧?”

素梅笑道:“喝茶要几许银子?”

鸨母眼睛眯成一条线,夸张的笑起来:“哎呀呀,喝茶还要什么银子?姑娘来我家,是我们的福分!您来这里,不但喝茶不要钱,吃饭住宿都不要钱!姑娘是不是外地来的?找人没有找见是吧?那不要紧,我家房子大,姐妹多,稍微挤一挤,就有你住的地方了!来,快进来歇歇脚,别累着。”

素梅微微一笑,道:“我喜欢热闹,院中人多不多?”

“很多,很多呢!姑娘喜欢什么?看戏?听曲儿?还是吃茶,喝酒?”

素梅探手取出一锭大银,约有十几两的样子,又从衣袖里露出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道:“你看这些银子,珠子,够不够我在你家住上三天?”

鸨母瞪大了眼珠,口中尖叫起来:“我的姑奶奶,有这颗珠子,别说住三天,三年也够了!”一霎那间,她的心思就变了,不敢再存拐骗的心思,只想着如何将眼前的珠宝赚过来。

“姑娘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弄什么!想吃什么东西,我立马让人去买!想住那间房,我们就给你腾出来!院里最清净的要数西凤楼,我这就让丫头们搬出来,收拾妥当,迎接姑娘入住。”

素梅笑道:“我在家闷得要死,出来就是想寻些乐子。我将这些银钱给你,你能不能多找些人,开三天三夜的‘无遮会’?”

鸨母心中一动,瞬间想到了另一层意思。

那时候,有些富家女子,或者小家碧玉,抑或狭巷琼姬,暗逗春心,意欲避人耳目,往往施舍资财,开设无遮会,广邀各色人等,前来相会。

这些女子杂于其间,见到相好,或则‘携手同行,

入室相叙‘,或则‘以袖掩面,颊晕红潮,问之不答,嬲之不言,一度春风,默然以去。”

这一刻,鸨母将素梅想象成怀春女子了!于是忙不迭的叫道:“好说,姑娘你放心,我将满城的才子秀士都请来,陪你吃茶聊天,看戏听曲儿,保您满意!”

素梅故意皱了皱眉,道:“可是,我又怕来人多了,给人认出来。要是传到我家里,那可不得了。”

鸨母笑得花枝乱颤,略显肥胖的肚腹上下抖动个不停:“哎呦!姑娘您放心!我将戏台子安在西凤楼对面的花月轩,姑娘身在楼中,近在咫尺,想出来就出来,不想出来,也可以坐在帘子后面看戏,若有中意的人儿,跟丫鬟吩咐一声就成。”

“好,那就这么着吧。”

(本书简体版第一册《化蝶一起飞》已经出版,开始发售了。第二册《七襄鬼市》,很快就能出来。)

第251节 两个炉鼎

第251节

两个炉鼎

素梅进了院子,在众多男子惊羡的目光中,众女好奇的注视下,走进一个朱红色雕梁画栋的小楼。

拾级登楼,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临窗而坐,抬头可见对面高高的戏台。

丫鬟们不停的跑进跑出,送来各色茶水糕点。

院里的姐妹也打着各种幌子有意无意前来瞧上一眼,然后面带诡异的笑容离去。

素梅见天色很好,月明星稀,不似雷霆暴怒的日子,心知时辰未到,于是对陪在旁边的道:“今天来不及了,我也累了,夜里要好好休息,不想被人打搅。至于无遮会,就从明日开始好了。”

鸨母连声说好:“姑娘说的是!今天来的,没有几个好人。明儿一大早,我就遣人送出两百份请柬,邀请本地青年才俊过来,热热闹闹的开一场盛会。”

素梅点点头,摆手让她下去,然后将房门一关,开始在屋里琢磨刚刚得来的两部**和一篇剑诀。

那些**都十分深奥,看了半天,她只能明白其中的一部分。

随后一面揣摩,一面照着修炼。

练了一会儿,她发现《弱水经》很对自己的路子,特别容易上手。而那《圣火经》却似乎格格不入,很难找到门径。

于是她集中精神先练《弱水经》。

《弱水经》从低到高共分九层境界。

第一层“水土不服”,乃是一种易经换脉的法门。需要将全身地穴位整理一遍。

人身十二条正经,每条发自手足末梢,从低到高,依次有井、熒、輸、经、合五处大穴。经气的发生就像泉水一般,从一眼孤井中生成,然后逐渐增大,形成小溪。汇集在一起,称为大江大河。经脉畅通。经气充盈,浩浩荡荡,才能修炼真气。

这一层功法是修炼的基础,如果过不去,很难进入下一层。

很多人限于自身的体质,跟**的要求不相融合,所以不得不止于第一关。因而称为“水土不服”。

素梅生于水中,对水性极为熟悉,所以练得很顺畅,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就将浑身经脉全部打通了。

她的功力不浅,那些经脉老早就通了多半。

她所要做地,只是按照**的要求,将某些地方进一步拓宽。

经穴一个个串联在一起。经气一路通关,那感觉就像雨后春笋,“咔吧咔吧”地往上长,别提多么舒畅!

练完之后,她心中欢快,只想放声高歌!

“呀……”

声音还没发出。她又迅速掩起口来,暗道:“我差点忘了!这不是荒郊野外,我这一嗓子,肯定声震十里,还不把人都吓跑了?”

于是只能笑嘻嘻压抑着,接着往下修炼。

第二层功法名叫“顺水推舟”,讲的是如何将全身的精气在经脉中快速的运转。

按照普通的说法,一个人的经脉偱行一周,需要一整天的时间。而这部弱水经,却说经脉运行越快越好。只有运行得快。才能在极短地时间里将全身的精气汇集于一点,发挥出特殊的效力。

素梅试着修炼。发现自己的经脉偱行已经很快了。不到盏茶功夫,就能流转一圈。虽然如此,距离经书的要求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她不眠不休,刻苦修炼,一练修炼了好几个时辰,才达到“百息遍偱”的境界。

就是说呼吸百次,就能让经气偱行一圈。这时候,才算是初步过关。

素梅心里十分高兴,没想到自己修炼得这么快!

“全套弱水经,总共才九层,照这个速度,岂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了?”

然而再看第三层“水涨船高”,她却禁不住心中一沉。

这是一种聚气炼丹的功夫,需要将全身的精气集中于一点,配合呼吸吐纳,吸收日精月华,从而修炼出“魔丹”来。

“魔丹”类似于道家地内丹,只是较为活泼、多变,修炼方法也不一样,不像道士必须从修炼下丹田开始。魔门讲究个性解放,练功部位也可以因人而异,有的练在胁下,有的练在胸膈,花样繁多,效果也不一样。

这步功法耗时日久,终其一生无穷无尽,然而一分功夫一分收获,修炼一年积累的魔丹,跟修炼十年是不一样的。

魔丹越积越多,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形成一个闪闪发亮的结晶。

结晶包裹在体内,外人很难看到。

只有当自己闭目省察地时候,才会发现结晶的大小。

看到这里,素梅才逐渐明白**的价值:“怪不得尾三推崇备至,原来这里面讲的都是修炼的关键啊!有理有法,十分详细,真是一本宝书!有了这部《弱水经》,何愁不能神功大成!”

她难以按捺急切的心情,匆匆开始修炼。

修炼之初,先要闭目内视,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部位,作为筑基、建造炉鼎的地方。

然而一看之下,她却吃了一惊!

不知何时,她的腹中已经结成了两个炉鼎!一左一右,一明一暗,交相映辉!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已经筑基完成,而且结成内丹了?左边那个炉鼎很亮,结的内丹较多;右边那个稍暗,结出地内丹比较少……老天,这怎么可能?”

“普通人只有一个炉鼎地,我怎么会有俩?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么两个炉鼎,现在看起来很好,可是将来会不会打仗?”

她呆了半晌,总也想不明白,心感烦躁,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姑娘起床了吗?饭菜都准备好了,要不要给您端进来?”

素梅怒道:“不要,不要,休要打扰我!”

“客人都来了,无遮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素梅稍稍收敛烦躁的心情,问道:“哦,现在什么时辰了?”

“都已是午时了。”

“啊,这么快?那好吧,可以开始了。你只管忙你地,若有需要,我会叫你!”

门外的鸨母答应一声,迟疑着离开了。

素梅匆匆翻看《弱水经》后面的内容,想从中找到答案。

她看见随后的几层境界分别是:

“宿水餐风”,

“水远山遥”,“水泄不通”,

“似水如鱼”,“水月镜花”

,“水至清则无鱼”。

书里没讲一个人会不会有两个炉鼎,却说《弱水经》练到最高境界,竟是“水至清则无鱼”!

第252节 名伶

第252节

名伶

西凤楼外渐渐热闹起来。

吹拉弹唱,软语娇声,仿佛秋虫呢哝,不绝穿窗而入。

素梅置若罔闻,不为所动,接着就两个炉鼎的事苦思冥想。

“我体内怎么会有两个丹炉呢?这真是咄咄怪事!”

这问题发生的很奇怪,单靠想是想不明白的。

她试着按照《弱水经》描述的功法,一面运功修炼,一面内视己身。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功力才一提聚,那明亮的丹炉就不停的运转起来,仿佛一个闪闪发光的宝塔,一圈圈旋转着。宝塔内雾气蒸腾,似乎正在结成亮晶晶的丹药。

她想了好大一阵,心中渐渐明白过来:“我练的魔门宝典,而此鼎运转不停,说明这就是魔鼎,练出的该是魔丹了。魔鼎之所以这么亮堂,是因为我以前修炼多年,又吞服了千年神蟆内丹的缘故。可是另外一侧呢?那个稍暗的丹炉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练了许真君的仙法,已经凝成了道家的炉鼎?”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激动,赶忙停下《弱水经》的修炼,转而修炼许仙记述的功法。

凝神定志,气沉丹田,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神丹还没有生成……这难道不是道鼎?”

她不敢放弃,锲而不舍的修炼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黯淡的丹炉才开始缓缓运转起来。仿佛一个生锈地八卦炉,在炉火的烧烤下,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

素梅心中震颤,暗道:“果不其然!我不但修成了魔丹,而且铸就了仙基,两个炉鼎都能运转,只不过一个强。一个弱,那是因为修炼时间有长有短。毕竟。我修炼仙法的时间,才只是短短的几个月而已!”

明白这一点,她的心里既兴奋,又惶恐。

兴奋的是很多人择一而不得法,修炼一种都入不了门,而自己竟能找到了两处门径!还都是最经典地修炼秘法,只要假以时日。都有修成的可能。

惶恐地是只怕修不成!

她记得义父曾经说过,魔道双修是很难修成功的,与其彼此抗争,互相干扰,倒不如专修一门,精通一方。

“可是根据我自己的感觉,这些日子跟着许仙修炼仙法之后,功力明显增强了很多!我看义父说得不一定对。这东西没人能说得准。最后能不能成功,还要看自己的资质,同时也需要运气。”

“要是能练成两种功夫,每一样都修到大乘境界,然后逍遥世间,遇仙论仙。遇魔谈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该多有趣啊!”

想到这里,素梅禁不住笑了:“管它那么多呢!黑猫白猫,逮住老鼠才是好猫!反正摸着石头过河,走到哪里算哪里就是了!”

想明白这层道理之后,她的心思变得开朗起来,忍不住长长的舒一口气。

这时,一阵悦耳的琴声从窗外传进来。

素梅才忽然想起自己身在青楼之中。外面正开着盛大地无遮会。

她面带微笑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将窗帘微微撩起了一些。

透过窗纱往外瞧。只见院子里聚集了很多人,全都抬头仰望对面的花月轩。

花月轩正中的高台上坐着一位年约二八的女子,面色白嫩,一身红衣,身材妖娆,凹凸有致,双手不停的弹奏着古琴。

琴声很好听,仿佛高山上流下的溪水般,潺潺而不绝,清澈动人,水波荡漾,似乎连水纹也有了生命。

台下的男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她,眼里流露出无限地渴慕。

素梅也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默默地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随着高潮迭起,最后余音萦绕着,停止在耳边。

院内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赞美声此起彼伏:“令狐小姐弹的真好,不愧是钱塘名伶!”

“是啊,曲美,人更美,就算在整个苏杭地面,也算是数得着的!”

“何止苏杭呢!我赵某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从没听过这样的妙音啊!”

“还得多谢崔三娘呢,竟然将令狐小姐请来了,说是要表演三天,这可是我们莫大地福气!”

“是啊,是啊!听了这曲子,三年不知肉味!”

其间夹杂着低低的议论声:“可惜啊,可惜!令狐姑娘卖艺不卖身,要不然,我钱某愿意花五千两银子以亲芳泽!”

“你省省吧!她要是愿意,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在话下,愿意疏拢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扬州了!”

“哎,你知道她究竟是何背景,为啥弹得这样一手好琴?她好像是梨园新人哩!以前很少听说的。”

“这我倒是仔细打听了。你看见她身后站的那人吗?就是头戴方巾、面如黑铁的那位中年人,那就是她师傅。据说这两人是从遥远的巴蜀过来的!怎么样,巴蜀妹子不比钱塘小妞生得丑吧?”

“那还用你说!你看她那皮肤,仿佛羊脂白玉一般娇柔;那手指,就跟葱白一样细嫩;那嘴唇儿,就像落在雪地上的樱桃!哎哟哟,真让人受不了!”

素梅将众人的话一一听在耳中,心里也对那弹琴地女子生起了好奇感。

她站在窗帘之后仔细凝神打量着对方,越看越觉得诧异!

那女子生得实在太美了,简直是人间少见!

而那位令狐姑娘似乎并不讨厌众人地评述,反倒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嫣然一笑。

那一笑无比的诱人,露出洁白地贝齿,顿时勾去了众人的魂魄。

台下变得鸦雀无声,停了好一阵,才听见有人叫起来:“我的娘,我要死了……刚才我是不是眼花了?”

“没花,我也看见了,她笑得太迷人了,将我的三魂勾去两道……这几天我是没法回去了!回去也活不成!我要天天守在这里……”

弹琴女孩口角微微翘起,差不多又要笑了!

这时,只听站在台后、面如黑铁的中年人不经意的轻咳一声。

那位令狐姑娘霎时收敛了笑容,缓缓坐下,将双手搭在琴弦上,再度演奏起来。

台下之人顷刻迷失在琴音里。

只有素梅心里愈发惊讶。

她将目光集中在那中年人身上,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什么。

可是那中年人始终站在台柱的旁边,面如死水,一动不动,看不出一分表情。

看了好大一阵,素梅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那是一种持续的阴寒,虽然很弱,但却绵绵不绝,仿佛早春的江水,看着春意盎然,如果跳进河里,依然会觉得很凉。

这样的阴寒不会一下子冻死人,却会让人觉得不爽。

如果平日里身体康健,倒是不要紧。

如果流连花丛,身体虚弱,说不定会生一场小病。

素梅心中警觉,转头去看那弹琴的女子,越看越觉得妖娆,越看越觉得娇媚,简直不像是凡人!

她将窗帘轻轻放下来,心道:“这两位不是人!而是一鬼一狐!可是,他们怎会凑在一起?难道是为我而来?莫非这就是我的天劫?”

(我写得很慢,劳累不写,心情不好不写,没有好的情节不写,一方面是因为懒散,一方面是追求质量。请大家谅解。)

第253节 雷劫

第253节

雷劫

素梅怀疑那两人为己而来,因而闭门塞户,静观其变。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不时传来美妙的琴音,夹杂着众人的赞叹声。

过了一阵,耳听喝彩声越来越高涨,似乎院内的听众越来越多了。

素梅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心中难耐,于是又悄悄掀起窗帘往外瞧。

花月轩内风光依旧,随着琴声叮咚,那柔媚的女子显得越发的动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无处不可怜的娇柔!

台下众人都变得痴痴呆呆,似乎魂魄都已经飞走了。

不知何时,天空变得灰蒙蒙的。

刚才还是晴空艳阳,此时却变得阴霾密布。

一阵凉风吹过,头顶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不多久,天上飘下来丝丝绵绵细雨。

本是夏日炎炎的日子,难得凉风习习,细雨绵绵,于是乎几乎每个人都陶醉在细雨琴音之中。

只有那面如黑铁的中年人神色显得有些不安,不时抬头仰望阴霾密布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弹琴女子听在耳中,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

素梅眼看天色越来越差,禁不住暗暗心惊:“这天劫……终究还是来了!对面那两人嘛,看他们惊惶失措的模样,倒不似我的对手,却像通路人一般……”

好在院子里人很多,素梅心里还有些安慰:“哼哼。我就不信,老天敢一阵霹雳,将这些人全都劈死!法不责众,浑水摸鱼,希望我能混过去……”

天气虽坏,琴声却并未止歇,反而越发缠绵。越发动听起来。

风雨渐渐加大,院子里的听众一面咒骂。一面就近寻找避雨地地方,却没有人舍得离去。

院中的姑娘、老鸨忙着招呼客人。

“张爷,快到我屋里坐会儿!您看,就在旁边,很近的,不耽误您听曲儿。”

“李爷,花月轩里还有十几个座位。您何不靠近前去,听得仔细,看得也清楚一些!”

“哎哟,胡三哥,您还不想走,宁愿淋雨?那可不成!若是淋病了,下回还怎么来呀?”

素梅听见动静,也吩咐外面侍候的女婢:“打开房门。放那些人进底楼避雨!”

胖胖的老鸨闻言又惊又喜:“哎呀姑娘,您真是通情达理的人儿!我这就去仔细瞅瞅,只放年轻的公子哥进来!”随即压低了声音,嘻嘻笑道:“您若看中了哪个,就将他唤上楼……”

素梅轻哼道:“好了!快去吧!捡那面相良善地叫进来,莫让刁钻奸邪之徒靠近!”

老鸨答应一声:“好嘞!姑娘放心。我发请帖的时候,就挑了知情识趣地人儿,那些作奸犯科的家伙,根本就没请!”

素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举头看着天上越来越重的阴云,心中很是沉重。

又过一会儿,阴霾笼罩了整个天空,周围一片昏暗,仿佛夜幕黄昏,不见日月。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声音沉闷。然而却震颤心弦,令人惊惧莫名!

再看对面的花月楼。不知何时,黑面汉子已经靠近了弹琴的姑娘,身子站得笔直,仿佛一杆劲竹,在风雨中兀自挺立。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一把铁伞,将劲风、闷雷挡在外面!不让女孩受一点委屈。

素梅心里不知不觉消除了敌意,甚至有些钦佩那侍立不退的汉子。

“好汉子!知道保护女人,这年头可不多哩!”

阴云越积越厚,雷声渐渐近了!

忽然间,一道闪电落在数十丈内!

“咔嚓”一声巨响,将院角合抱粗地柏树劈作两半!

院中众人顿时惊呆了!

有人高声叫起来:“我的娘,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啊!”

有人双手捂住耳朵,面如土色,喊道:“我还是头一遭看见这样的天雷,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咔嚓“又是一道惊雷!

西凤楼前,近在咫尺的一株老槐竟然着起火来!

院里的姑娘、丫鬟都吓个半死!

老鸨扯着嗓子叫:“救火呀,着火了!”

然而却没有人敢走近前!

好在大雨瓢泼而下,片刻之间,那火就灭了。

素梅清楚听见楼下有人在嚷:“这是咋的了?要说劈一道天雷,还可以理解,连着两道,那就邪门了!我看大事不好,此处不吉利,还是早点离开,逃命去吧!”

然后有人怒吼:“大雨惊雷,你出去试试,当心先劈死你!哪里也不能去,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便是最好的了!”

风雨飘摇之中,花月轩中弹琴的少女并没有停下。

琴音非但未变得低哑反而比先前加强了一倍!

素梅定睛看时,只见那黑面汉子将一只白白嫩嫩地大手搭在少女肩上,身躯微微颤动,似乎在不停的输出功力!

“以琴御劫!没想到啊,对方想的竟然跟我一个样!”

雷电连绵不绝,接踵而至!

第三道闪电劈在花月轩前的花丛里,将整齐的花树尽数毁损,还将地面砸出个大坑!

第四道闪电劈在西凤楼前的立柱上,将立柱从中折断!

第五道闪电劈在西风楼一角地房檐上,将勾起的房檐斩了下来!

素梅呆在房中,心里“噗通”跳个不停!

眼见对面的少女面色惨白,琴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她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正在这时,第六道闪电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砍在花月轩一侧的立柱上,八角形的屋顶顿时变得倾斜,大雨“哗哗”的泼下来!

轩内静坐听琴的十几人顿时狼奔豕突,四散而逃!

“娘哎,不好了,快逃啊!”

而那黑面汉子似乎早有防备,探手撑开一把硕大的黑伞,将弹琴少女遮了起来!

可是少女惊慌失措,弹琴的双手都不知往哪儿隔了。

身后传来低声喝斥:“九道惊雷,已去其六,快,接着弹,咬咬牙就过去了!”

少女伸手去摸琴弦,慌乱之中竟然难辨宫商,一时之间找不到调子!

正在手忙脚乱之际,就见对面西风楼的窗子忽然打开了!

一个相貌清丽脱俗甜美可亲地白衣少女现出身来,手持一只尺许长地竹笛,轻轻凑近嘴边。

(请原谅没有及时更新。前面生病以后,人变得很懒散,好些天找不到感觉,提起笔来没法写。最近精神恢复,继续更新。这部书会写下去的,因为简体签约,都已经出版两卷了,怎么好意思太监啊?)

第254节 三劫相叠

第254节

三劫相叠

悠扬的笛声响起来,穿窗而出,划破雨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天际劈下的闪电引到了一边。

耳边传来一声闷雷,听声音似乎落在了百丈开外!

那弹琴的少女住了手,抬头呆呆的望着素梅,心中满是惊讶。

“咦?那女孩是谁?竟然吹得好曲!”

黑面汉子只是面色微变,眼中神光一扫,倏忽又收了回去,口中低声记数:“第七道天雷……还有两道了……没想到……没想到……她却在这里……”

素梅提聚真气,吹出一曲《雨中莲》,这是许逊遗下的三大名曲的第一首。

“娉婷雨中莲,袅柔净瓶仙,碧波映弱质,幽幽暗香绵。”

轻幽的笛声,悠然婉转,清越动人,与噼啪乱落的雨声混为一体。雨声寓笛声之清,笛声借雨声之逸,竟然丝丝入扣,听入耳中如洗尘垢,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绵绵细雨中,她那洁白的衣裙仿佛莲花随风摇曳,白莲沐雨,出水芙蓉,说不出的婀娜柔美。

楼下的客人纷纷仰起头,挤挤攘攘争着观瞧。

“谁吹的笛子?怎么这么好听?”

“哎,是一个女孩子!快看呀,她长得太美了!究竟是人还是仙呢?真难相信,世间竟有这么漂亮的人儿?”

“没想到一天见两位美女,而且一个比一个水灵!今天真没白来!哪怕被雷劈死也值了!”

说话间。又一道惊雷落下,闪电从西凤楼前划过,再度落到了院外!

黑面汉子嘴角抽动了一下,低声赞道:“好!第八道了,再有一道,你的天劫就可以过去了……小瑚,运气不错……”

被唤作“小瑚”地少女转身回望着他。苍白的面色微微泛起了红润,声音细细的道:“相公。过了这一劫,我就能唤回灵性,恢复七成的功力了。我想……回家去看看……多少年了……我有点想家……”

“看看是可以的,但不能久居,否则与我不利……”

“我知道,相公要修炼人仙,离不开人气……”

话音未落。一道霹雳“咔嚓”落在了院墙上,将丈许高的琉璃墙推到在地!

黑面汉子“呵呵”浅笑:“大功告成!没想到这么容易!等会儿要谢谢那位姑娘!”

小瑚抬头看看天色,入目依旧是那么的阴沉。

她心中尚有些不安,问道:“真地成了?”

“成了!”黑衣汉子爽朗的笑着,便待收起雨伞。

正在这时,却有一道闪电笔直落下,“咔”地一声,劈断了花月轩另外一根立柱!

八角形的阁楼少了半边支撑。楼顶“哗啦”落下来,眼看砸在两人身上!

黑衣汉子惊咦一声,伸手抱起少女娇小的身躯,“噌”的一步跨了出去。

空中电闪雷鸣,仿佛一只又一只的白骨森森的手,向着两人抓下来!

那汉子惊恐不已。骂道:“见鬼!都已经九道惊雷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劫难?难道说我自己的天劫也提前来了?”

眼见避无所避,他一个箭步窜进西凤阁内!

“借光,借光!大家挤一挤,雷雨太吓人了!”

西凤楼下本已积满了人,见状纷纷往里挪了挪:“哎,快进来!”

“女孩子别淋了雨,否则要生病地!”

“死老天!再这样搞两下,真要出人命了!”

汉子将小瑚轻轻放下,低低安慰道:“莫怕。有我在这儿呢!管他几道惊雷。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陪着。竟然没个活路!”

小瑚面色惨白,冷汗森森,香肩颤抖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

楼上的素梅眼见一曲《雨中莲》压不下惊雷,不得不变幻曲调,吹出许真君遗下的第二首仙曲《临江仙》。

笛声一起,恰如旭日东升,生机勃勃!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霞光万道,刺破了阴霾沉沉的天空!

头顶的阴云似乎一下子减轻了不少,雷电也变得轻柔了下来。

“咔,咔,咔……”一连三道天雷落下,仿佛年关时节的鞭炮一般,没有造成丝毫的损伤。

素梅心中欢喜,暗道:“师傅说得不错,这曲子果然灵验!”

可惜天劫不是那么好过的。

空中地阴云聚了散,散了聚,时候不大,再度变得黑气沉沉起来。

“咯咯……咔嚓……”

酝酿半晌,又一道天雷落下来,砸在距离西凤楼不远的地方。

眨眼功夫,紧接着又一道惊雷,距离越发近了!

“怎么这么多雷?简直没完没了了!”素梅心中忽然变得焦躁起来:“难道爹爹说的话应验了?楼下一鬼一狐,加上我这一妖,三劫相叠,等于增加了三倍的劫难!怪不得总也没个完!这么多天雷劈下来,一道比一道重,我能支撑到底吗?”

“早知如此,我就不来这西风楼了!就算来,怎么着也得将那两个家伙赶走再说啊!”

心中不顺,笛曲也变得呜咽起来。

此消彼长,天雷骤然变强了起来!

“咔嚓”又一声,劈在西凤楼门前的台阶上,将大块的青砖砸个粉碎!

碎石乱飞,其中一块竟然穿窗而入,直奔素梅头角飞来。

素梅侧身避过,任凭石块砸在墙上,落下一个深深地凹痕。

她心里生起莫名的怒火:“三劫相叠,这是要死人的!哼哼,我不吹了,先下楼将那两个该死的家伙揍一顿再说!临死之前也要求个痛快!”

正在这时,忽有一道声音穿过楼板,径直送入耳中:“姑娘莫乱,故人在此!我是胡子规!”

“胡子规?”素梅心中一震,眼前浮起那中年书生清俊阴冷的模样,觉得跟眼前的黑面汉子怎么也对不起来。

转念一想:“胡子规拐跑了知县大人的千金,还怎敢以本来面目现身呢?咦,这么说,那弹琴的少女就是知县的女儿了?可是那么年轻貌美的女孩,怎么会跟一个糟老头跑了呢?这事儿真让人想不明白!”

声音不绝传过来:“姑娘琴音能克天雷,还请平心静气,运功吹奏。在下斗胆说一句:你这样平平吹奏恐怕不行,仙曲离不开仙气,必须运起道家真气,才有奇效。”

“道家真气?”

“可惜姑娘修地是魔功,就算现学仙家功夫也晚了!我虽然懂得一些道法,然而一时三刻之间,又怎能学会笛曲?唉,没想到啊!竟然在这里遇到姑娘,而且同时渡劫,也算我和内子命苦!”

素梅撅起小嘴:“说什么命苦!我才命苦呢!哼哼,谁说我不会道家真气?我就催动真气,吹给你瞧瞧!”

(我这人只适合悄悄写作,受不得压力,一有推荐,就会搁笔好久。本书推荐好几次,每次都换来长达半月地停顿,所以人气不足,这是很正常的。不过不要紧,慢慢写,自娱自乐,积少成多,集腋成裘,日子久了,自然大功告成。)

第255节 竹笛抗劫

第255节

竹笛抗劫

一念方动,腹中的仙鼎便迅速转动起来。

真气流动,直上重楼,笛声骤然拔起,仿佛一直利剑,穿窗而出,直上云霄!

躲在底楼内的人猝不及防,全都被笛音震倒在地!

就连那修炼有素的小瑚姑娘也觉得身子一软,若非胡子规紧紧抱住,她也要坐下去了。

胡子规脸上的面具遮住了表情,一双眼睛却掩饰不住心内的欢快。

他用一手扶住小瑚的纤腰,一手在她肩上轻轻拍动,低声安慰道:“莫怕,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笛音穿破层层阴霾,将厚厚的云层一下子刺了个窟窿!

明媚的阳光从缝隙中照下来,洒在西风楼周遭数十丈方圆的地面。再外面还是一片黑暗!

只是片刻之间,狂风暴雨就那么停了下来!

那感觉,仿佛刚才的道道天雷就是一场噩梦,梦醒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

这种奇异的景象落在周围众人眼里,大家都惊奇不已!

有几个年轻人按捺不住,跳出阁楼抬头向天上望。

“快看那云!天似穹庐,怎么独独正中间留了个缺口?”

“咦?那缺口怎么越来越小?似乎又要合起来了!”

“不好!看那样子,一旦重新合拢,还会有天雷劈下来的!不如趁这个机会,快跑吧!”

“要跑你跑。我可不走!这种奇异地景象,一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何况……还有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陪着哩……”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我先走了!”

有人趁着风雨骤歇抬脚往外走。

这时,被胡子规抱在怀中的小瑚微微撑开了一些,低下身子盘膝坐在地上,将七弦琴置于身前,单手轻轻拨动。弹出一曲《天风环佩》,一面轻启朱唇。缓缓唱道:“嫋嫋天风响佩环。鹊桥有女夜乘鸾。也恨别多相见少,似人间。银浦无声云路渺,金风有信玉机闲。生怕河梁分袂处,晓光寒……”

这姑娘人生的美,曲子唱得更美,比起素梅,别有一分妖娆诱人的风韵。

那些迈步出门的家伙一听见歌声。忙不迭地兜转回来,眼中闪着炽烈的光芒,望着近在咫尺地女孩,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下去。

无奈有胡子规挡在前面呢,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这些人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过了一会儿,明媚的阳光渐渐收敛。阴霾复又聚拢,光线又暗下来。

闷雷声再度滚滚传来!

素梅神色凝重,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当下丝毫不敢放松,将竹笛当作御敌的法器,全力催动真气。迎接去而复返的天雷。

笛音高亢而又锐利,声扬十里,在钱塘县上空飘荡!

这一刻,多少人家,十万百姓,都悄悄躲在屋里,侧耳倾听那天籁般的笛音。

胡子规一面默默记数天雷的次数:“十八,十九……二十二……”一面传音上楼:“姑娘再坚持一会儿,最多还有五道天雷了……三九之数,对于我们这种小人物。已经是极限了……”

素梅默不做声。全力吹奏不停。

不一会儿,一道闪电从天边飘来。倏忽之间来到头顶,“咔嚓”一声落下,将西风楼一角地屋檐凭空折断!

阁楼晃了两晃,复又稳住。

砖石瓦片“噼里啪啦”落下来,吓得众人一阵惊惶!

“看看,让你走你不走,这下晚了吧!”

“完了!完了,要死在这儿了。”

有人匍匐在地,双手抱住头,浑身簌簌发抖。

还有人跪在地上祷告不住:“老天爷!饶了我吧!我这人除了喜欢看两眼美女,平日里没做过坏事啊……”一面祷告,一面不死心的拿眼瞟向小瑚。

“咣……”又是一记天雷,正好砸在楼顶,一下子击穿房顶,将白衣飘飘的素梅径直暴露在风雨之中!

素梅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两下,眼看黑云压顶,仿佛铁锅一般像自己罩下来,心里顿时有些慌乱。

“大事不好!我一个人站在楼顶,避无可避,接下来一记,我就要完蛋了!”

“这样下去可不成!空有那么多人而不利用,我是不是太傻了?”

心念电闪之间,她纵身跳下楼去,将自己夹杂在众人中。

小瑚的歌声早已停了,正拿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钦佩。

胡子规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传音道:“姑娘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素梅顿了顿玉足,瞪他一眼,然后大声叫道:“鸨母,这楼底下有没有暗室地洞?”

鸨母和几个丫环小姐躲在桌子底下,尖声嘶叫:“没有!哪会有呢?姑奶奶,我这是青楼,不是贼窝需要藏宝,怎么会挖那东西?”

话音未落,又一记惊天动地的响声!

二层楼板再被击穿,而且扑簌燃起火来!

碎石木屑纷纷而落,砸在众人头上身上。

很多人连滚带爬往外跑,口中喊道:“快快!再不走要砸死了!”

有人喊:“出去也要被雷劈!”

“不管了!劈死也比被火烧死好啊!”

片刻功夫,数十人呼啦跑光了!就连那躲在桌子下面的鸨母、丫环也纷纷爬到了屋外!

胡子规挺直了身躯,抱起小瑚往外走!

出了房门,他回头说道:“姑娘保重!我们先去了!彼此分开,或许会好一点。”

他紧紧地跟在众人身后,寸步也不肯离开!

他早已算计清楚:“只要跟着这些普通人,就有渡过天劫的希望!毕竟只剩下两道天雷了!希望还是很大的!”

素梅眼看众人纷纷离去,却没有挪动脚步。

这一刻,她觉得有些惘然,心里生出莫名的悲凉:“刚才还那么多人,忽然就走*了!大限来时各自飞!人再多又能怎的?还是爹爹说得对,人世间最宝贵的是真心。可是要想找一个疼你、爱你、为你卖命地人,真是太难了!”

第256节 恩情愈重

第256节

恩情愈重

大雨倾盆而落,片刻功夫,便将荜拨燃烧的火焰再度浇灭!

透过击穿的楼顶,可以看见天上的黑云,张牙舞爪,仿佛一只恶鬼,直向下方扑来!

摄人心魄的雷鸣中,一道光柱笔直的落下来,将整个西风楼罩在里面。

素梅感到浑身莫名的软弱,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竹笛举起来,斜斜的指向苍穹!

她在心中期盼:“这竹笛是许真君留下的宝物,或许会有些用处。”

白光过处,四周的楼板瓦块瞬间化作灰尘!

漫天的飞灰扬起,遮住了躲在别处看过来的无数目光!

叹息声纷纷响起:“呀!那姑娘可惜了!多漂亮的人儿,就这样没了!”

“哎,她为啥不跑呢?是不是吓坏了?”

等到尘埃落定,却见一片废墟中兀自站立着那亭亭玉立的姑娘,只是她那一袭白色的衣衫已然变成了土灰色。

“呀!真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众人大声叫起来!

素梅浑身颤抖,努力睁开眼睛,却见手里的竹笛已经被烧焦了一小半。

她将竹笛珍惜的揣在怀中,心道:“靠着你,又救我一命!许仙啊许仙,我又欠你一分人情!”

耳听胡子规从远处大叫道:“姑娘快躲躲,还有最后一道了!快。快呀!”

素梅面色变了变,抬头一瞧,天空似乎更加阴沉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咒骂:“死老天!怎么还没完了!”

同时也醒过神来:“生死关头,该躲还是要躲地!我不能再犯傻了!”

眼见不远处的梅花阁聚集了不少人,她毫不迟疑腾身扑了过去。

然而正在这时,眼前忽然生出一道黑雾,仿佛一道软墙。硬生生将她阻住!

“咦?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网?”

她心中慌乱,折过身来飞向另一侧的紫槐厅!

眼看近在咫尺。可是又被挡住!

素梅心中焦躁之极:“听说这天网只能进,不能出!若没有人从外面救我,我是无法出去的!”

远处的胡子规似乎也看明白了,可是却无法上前救助。

这也怪她不得,因为他连自保都很难,又怎敢跨入圈中救人呢?

旁观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情沉到了谷底。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天雷呜呜作响,随时可能落下来。

素梅知道,这一记天雷将会是毁天灭地地,可是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素梅苗条的身躯婷婷玉立着,仿佛一道荷花开在暴雨中。

她孤零零站在院中,面色苍白,神情凄楚,显得那样地无助。

胡子规抱紧了小瑚。挺直的身躯禁不住微微颤抖,轻叹道:“逆天修真,大抵如此。百人之中,难有一位成功的。这位姑娘命不好,三劫相叠,都落在她身上了。”

小瑚哀哀的哭起来:“若是就这么去了。相公一定要厚葬她……”

只听见空中“咯咯”作响,天雷酝酿了半晌,还没有落下来。

然而电光飞窜越来越急速,显然这最后一道催命天雷快要来了。

素梅抬头望向苍穹,心里幽怨,更多的还是不甘。

“我这数百年来,虽然杀了不少生物,可都是为了生存,并没有刻意为恶。同是修魔,比起宁九幽、宁七魅之流。我算是好的了。可叹世间那么多该死的人。一个个都活得好好地!唯有我要死了!死老天,你不找那些人算帐。凭啥先找上我?”

她越想越激动,恨不得仰天咒骂起来。

苍天依旧无语,唯有“咯咯”雷响。

一道闪电从天在空中盘旋,仿佛白龙飞来飞去。

素梅双手微微颤抖,面上却露出轻蔑的微笑:“你还在等什么?为啥还不下来?”

闪电越来越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闪电终于落了下来!

素梅双目一闭,心中一片空白:“我终于要死了!”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顶着狂风暴雨,面对霹雳闪电,腾身纵起,掠过五六丈距离,落在她的身边,伸出双臂抱住了她!

素梅浑身一震:“是谁过来救我?”

身前之人未答,却听见空中远远的传来一声低吼:“雷公,且住,那是许真君的孙子!”

然后是一声嗡雷般的怒斥:“小小年纪,功力低微,前来凑什么热闹!哼!”

那道惊天动地的雷电眼看落在两人头顶,忽然之间竟然又收了回去!

顷刻工夫,云収雨住,阴霾一扫而光,露出一轮艳阳来!

素梅睁开眼,苍白地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望着许仙妩媚一笑:“公子,你来做什么?”

许仙温香暖玉抱在怀中,面对如花笑靥,一时之间呆住了,口中嗤嗤答道:“听见笛声……我就知道是姐姐……我紧着赶过来……还是来晚了……”

素梅任他紧紧的抱着,伸出纤纤玉手擦拭他额角的汗水,声音无比温柔的道:“公子来得及时,不早不晚,刚刚好。”

许仙心中扑通扑通的跳,面色通红,放松双手,略微站开了些,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素梅取出竹笛,歉然道:“对不起,这笛被雷劈坏了!”

许仙心中“嚯地”一跳,口里却道:“没事!没事!只要姐姐无恙,一只竹笛算得了什么?”

素梅将竹笛凑近嘴边,轻轻吹了吹,依旧有声音发出来,只是比先前尖锐了一些。

许仙放下心来:“竟然还能吹,那就没事!”

他四面瞧了瞧,面色越发红了:“姐姐,我们回去吧……你看那么多人,都瞧着呢!”

素梅转头一看,发现很多人从楼里走出来,不知何时,胡子规和那弹琴姑娘已然离去了。

她刚刚渡过大劫,难掩心中的高兴,伸手去牵许仙,笑面含春说道:“好,我们回家了!”

鸨母怯怯的跟上来,远远的叫道:“姑奶奶,您看我这楼也倒了,院子也毁了,您许下的东西……是不是该给我?”

素梅抖手抛出一颗明珠,笑道:“接住!你这院子不错,令人难以忘怀,日后有难,我还会再回来的!”

鸨母浑身一颤:“姑娘……您还要来?”

第257节 灵龟九变

第257节

灵龟九变

“辞夏中元节,初秋微雨声。风帆催日暮,渔火隔江明。”

夜幕沉沉,山伯立于小楼之上,书房窗前,回味去年七月以来经历的事情:先是燃起九微火等待凤驾,继而上天不成复堕人间,然后在云梦大泽偶遇庞统,蒙他指点见到兵解的郭璞,再以后就到了幽冥世界,开始暗无天日的日子。

时光匆匆,眨眼一年过去,这些事依然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一想起再过几天又是鬼月,山伯就忍不住激动。

他在心中不停的默念:

“希望能出去,千万别出事!”

“嗯,我是新鬼,应该能出去放风的!”

“出去之后有三件事要做:第一件,寻找英台的下落。翩翩说她已经从天界下来了,这可是莫大的好事!我一定要找到她,哪怕匆匆见上一面,也能抹平心中的伤痛,抚慰无尽的思念了。第二件,寻找转世投胎的崔琰,帮他恢复记忆。这是师兄临走之前郑重交代过的,若是办不成,实在说不过去。第三件,将恩师托付的百本经书带出去,找个稳妥的地方保存起来,日后时机成熟,再想法择人传授。”

一时间,他心里既有期盼,又感忧虑。

正在思虑纷呈、心神不定的时候,忽听楼下有人轻声呼唤:“梁兄弟,请你下来一趟,有点事商量。”

山伯定睛一瞧。原来是公孙起。

他知道公孙起为人谨慎,轻易不来打扰自己,一旦过来,那就是真的有事了,于是快步下楼,来到院子里,轻声问道:“先生有什么事?”

公孙起招了招手:“请到我屋里来。给你看些东西。”

“好!”山伯答应着,跟对方来到前院。

公孙起请他进屋。然后小心翼翼地栓上房门,点亮了一盏油灯。

山伯笑道:“有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公孙起“嘿嘿”笑着转过身去,从墙角搬过来一个沉甸甸的柳木箱子,打开盖,双手捧出一个银盒来。

他将银盒放在桌上,轻轻打开,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甲片。

山伯凑近前去细瞧。只见那甲片色呈紫红,生有五彩花纹,晶莹如玉,一看就令人喜欢。

“呀!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这么漂亮!”

公孙起“呵呵”笑起来:“兄弟你猜猜看!”

“难道是龙鳞?你找到龙鳞了?”

“这哪是龙鳞哟!你再猜!数数甲片上有几种颜色?”

“五种!这还用数?”

话刚出口,山伯忽然记起葛洪所赠的《抱朴子》中记载了这样一句话:“千岁灵龟,五色具焉。”

禁不住有些吃惊:“这难道是千年灵龟的甲片?你找到四灵之一的龟甲了?”

公孙起微微点头:“兄弟见识不凡!竟然真能猜得出来。”

山伯还有些怀疑,问道:“据说千年神龟都有七八尺长,这甲片怎么这么小?”

公孙起望他一眼。说道:“不知兄弟是否听说过‘九曲灵龟’之名?”

“何谓九曲灵龟?”

“是说龟有九变,何为九变?一曰神龟,二曰灵龟,三曰摄龟,四曰宝龟,五曰文龟。六曰筮龟,七曰山龟,八曰择龟,九曰水龟。”

“喔,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区分。”

“这是乌龟地九种不同境界。水龟、山龟是比较初级的(很傻很单纯,没有抑制生长地基因),体形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大,大的能有八九尺长;到了筮龟阶段,才算有点灵性,体形就不怎么长了(有调控基因了);再往后体形逐渐变小。一旦修满千岁成了灵龟。可能只有巴掌大;要是修足一万年,那就是神龟了。神龟很少有人见过。在冥界没听说有神龟。就算人间也极少,因为一旦成神就飞升天界去了。如今能找到灵龟,也算我们运气好!”

“先生从哪里找来的?”

“噫!找这东西可不容易!这些天里我几乎走遍了各大冥城,可惜都一无所获。后来托了朋友四处打听,才终于得到珍贵消息。你猜这东西哪儿有?”

“哪儿?先生请快些说,别吊我胃口了!”

“‘九幽冥城’!诺大的冥界,那么多地方,全都找不到灵龟,只有九幽城里才有!”

“不是说九幽城普通人进不去的吗?先生怎么取来灵龟的?”

“嘿嘿,我当年统领大军,享誉六国,颇有几个朋友,还有些信得过地手下。其中一个混得比我好,做了一品冥官的管家,是他帮我搞到的!”

“费了多少金币?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

“私下里偷偷搞的!我只是给了那人五千万金币。你猜他怎么说?若想再要的话,还能弄到!只是有一点难处!不好往外送!因为这东西属于违禁物品,城防查得很严,一旦查出来,就是莫大的罪名,要囚禁千年的!”

山伯觉得有些奇怪:“他竟然说还能搞到?到似九幽城内有不少似的!这可是千年灵龟,为啥会有那么多?”

公孙起双手一摊:“这我就不清楚了。九幽冥城是阴间最神秘地都城,只有二品大员以上的人物才能够住进去,自然是有些神奇的。主人若能早些升职,说不定我也能沾点光。”

山伯微微苦笑:“升职需要长年累月功勋的积累,我才是五品判官,若想升到二品,不知要几百年。我可不想在阴间待那么久。倒是那九幽冥城,有机会还是要过去看看的。”

公孙起面色微变:“不能去!那里的守卫非同一般!有些禁区甚至有专门地金甲卫士把守,那些金甲卫士都有很强的法力,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鬼仙、甚至误闯冥界的小神小仙都进不去!前些年,经常有人偷闯九幽城,结果每个都被捉住,随即被枭首示众,头颅就挂在城墙外!血淋淋的!”

山伯颇为吃惊:“那么严重?这么说倒是不能硬闯了?”

“是呀!”公孙起一面点头,一面收起龟甲,又从柳木箱子里不断的拿出一堆东西。

山伯定睛观瞧,发现东西很杂,什么珍珠、翡翠、灵石、玄木,样样都有,加起来不下百来种,禁不住问道:“怎么要用这么多东西?”

公孙起笑道:“该阵名叫‘万宝燕息阵’,需要不少的宝物呢!我现在才收集一小半,准备过些天趁鬼月降临,再请朋友去人间收集一些。别的东西都不怕,只要能收齐四灵,传送阵就有望了。”

山伯想想剩下的龙鳞、虎须、凤羽都不好弄,禁不住有些为难。

公孙起却道:“日子还长着呢!那怕耗时百年,能出去的话也值得的!”

山伯道:“你将缺少地东西列一个清单,我可以去鬼市购买。”

“那就更方便了。”

第258节 冥黄酒

第258节

冥黄酒

为了出行方便,山伯觉得有必要尽力提聚自己的阳魂。

于是他又抽出时间去了一趟郭璞故居。

经过一整天的“霸道凌迟”之后,他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然而阳魂却已经增加到七百点!

看来只要再来一次,就能够凑足千点阳魂,进而转修人仙了!

时光匆匆,终于到了六月三十日,冥月前的最后一天。

辰时,山伯乘着马车离开府宅,走在大街上,隐隐觉得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街上行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的气氛,那感觉就好似人间除夕,准备过年一般。

来到冥月城头,跨过吊桥,回头望时,只见城上挂满了各色彩旗。

一道长长的横幅高高悬挂,斗大的墨字写着:“快快乐乐出游,老老实实回来!”

边上还有几个字:“鬼月害人者,斩!留连不归者,亡!”

山伯看得微微皱眉,心中略有所思,却没有说出口来。

一路无话,来到冥殿。

没想到楚江王早早的先来了!

这位王爷表现得有些奇怪,不在殿内坐着,却站在门口跟几个守殿的卫士闲聊。

“哎呀,又是一年过去,诸位都辛苦了!”

“王爷辛苦!我们……没干啥……”守殿的卫士受宠若惊,齐齐躬身施礼。

楚江王笑眯眯地问:“明日就能出去了。你们都有何安排啊?”

卫士们你推我让,谁也不想第一个回话。

楚江王手指指向左侧身材高大的一位:“来,你先说。”

那人咧了咧嘴,大着胆子道:“我想回家,看看儿孙辈的日子过得咋样。”

楚江王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嗯!回家好啊!人行千里,难忘故园。回去领受点香火祭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不可痴迷,要记得及时回来哟!”

卫士躬身答道:“王爷放心。我一定……一定早点儿回来。”

众卫士见他和颜悦色,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于是渐渐放开了一些。

有人近前一步问道:“王爷,我听说按往年的规矩,今儿个最后一天,大家都不用值班了,可以早早回去。是吗?”

楚江王笑了笑:“不错!喝了‘冥黄酒’,你们就可以散去了!早回去准备准备,看看还有什么未了的事,一并准备好,免得遗忘了,出去再后悔。”

有人东张西望:“王爷,冥黄酒啥时候能来?”

楚江王向远处暼了一眼,道:“我一早吩咐历宁去取。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来了。”

这时候山伯从马车中走出来,上前躬身行礼:“王爷您早!”

楚江王眼望着他,笑道:“梁判,你今天可来晚了!”

“是啊!王爷今儿怎么这么早?”

楚江王“呵呵”笑道:“我跟大伙儿一样,也盼着这一天呢!晚上睡不着。就早点儿起来了!”

山伯恭维道:“王爷您什么人,怎么能跟我们比呢!您想出去,还不是啥时候都能成行?”

楚江王却缓缓摇头:“那也不能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也要上殿审案!若是多日不来冥殿,没准儿被上头知道,就要面临责罚了。所以平日里只能在附近走走,不敢去远了。要想去三清胜境,南天北斗,距离都非常远。若非冥月长假,还真没有时间。所以我跟大家一样。一年到头。忙来忙去,就指望这个月出远门了。”

“王爷也够辛苦地!”山伯赞道:“冥月出游。这制度甚好,不知是谁创出来的?”

楚江王朗声笑道:“真要说起来,这里面还有我地一分功劳呢!当年,我见鬼卒长年累月的劳作,个个灰头土脸,没有一丝生气,就跟几位王爷一起,在三清天神大会上递了个提案(类似**提案),希望每年能给众鬼外出放风的时间。提议一出来,当即遭到不少人反对。那些人说:‘冥界本来就是改造忏悔的地方,哪能给他们那么多福利?’后来经过我们再三解释,提案才勉强通过了。”

听见这话,站在不远处的卫士们纷纷赞颂:“王爷,您是好人啊!要不是您,我们长年劳作,哪有喘口气的日子?”

山伯见王爷兴致勃勃,越说越有精神,于是问道:“这制度是不错。不知那些人为什么反对?”

楚江王笑道:“他们最怕的,就是一下子放出这么多鬼魅,会不会危害人间呢?出去不要紧,害人可不行!还有啊,那些鬼魂一旦脱离牢笼,还会自愿回来吗?只怕放走容易捉回难!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及时回来?”

山伯心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又问道:“这些问题,后来是怎样解决地呢?”

楚江王微微一笑:“梁判是新来的,还不明白冥月的规矩。其实说来也容易。出去之前,所有的鬼魂都要从佛堂经过,只要听上一两句**,心中的恶念便消了,整个冥月都不会害人。除非遇到特殊情形,比如恰逢乱世,妄动刀兵,尸横遍野,鲜血淋漓,心中的恶念还会激发起来。”

山伯想起来了,这些规矩以前曾经跟人探讨过。只是日子久了,有些忘记了。

“可是,怎么保证大家能及时返回呢?”

“那也不难……”楚江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一辆马车驶过来,缓缓停在殿前。

心腹家仆历宁从车里走出来,手里抱了个古铜色的酒坛,一边走一边叫:“老爷,冥黄酒来了!”

楚江王喝道:“怎么去那么久?还不端上来,给大家每人一碗!”

历宁叫屈道:“老爷,您不知道。‘施药司’门口排了很长的队,我这已经算快地了。”说着从坛底露出一只碗,打开酒坛,小心翼翼的倒了半碗。

楚江王将头一摆:“先给梁判!”

历宁端着酒走上来:“梁判,您先请。”

山伯略一迟疑:“王爷,您……就不用喝这个了?”

楚江王哂笑道:“这酒唤作‘冥黄酒’,只有冥月到来之前才能喝一回,喝了才能出去。若是不喝,阴魂之体被外界的暖风一吹就散了!而且这酒只能管一个月,若是过期不回,后果可想而知。”

山伯终于明白过来:“这酒是给鬼喝的,王爷乃是仙体,自然不用喝。”于是接过碗来,道了声谢,张口喝了下去。

那酒刚一入腹,就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似乎身上平添了无限的生机。

历宁又倒了酒,让殿内殿外所有地人员依次喝下去,自己却没有喝。

山伯提醒他道:“历先生,你是否忘记了……?”

历宁摇了摇头,神色略有些黯然:“我已经服役数百年,没那个资格了。”

众人饮完冥黄酒,接下来又听楚江王训了一阵子话,大意是说:“一定要算准回来的日子,千万别过了时辰,否则过完冥月,听到三通‘催魂雷音’,就会烟消云散的!”

山伯还有些不明白,忍住插嘴道:“王爷,什么是‘催魂雷音’?”

楚江王解释道:“冥月结束,为了扫清残留人间的余孽,上天会降下三道天雷,名之谓‘催魂雷音’。听到第一声,魂消三分;第二声,魄散七成;第三声,魂魄俱亡!”讲到这里,他的眼神从山伯面上掠过,似乎在说:“梁判,你可要小心呢!”

山伯心中一凛:“多谢王爷解释。”

楚江王转过头去,望着众人道:“饮酒已毕,大家都散了吧!出去之前,别忘了去佛堂一趟。”

众人纷纷散去,留下山伯还站在那里。

楚江王摆了摆手:“旅途愉快,八月再会!”话未落,人已快步登车。

御者一扬鞭,八骏马车便如箭般离去。

山伯心中还有些疑惑,张嘴想问,可是对方已经去远了!

第259节 生死传送

第259节

生死传送

思索一路,回到家中,山伯才想起向公孙起询问:“先生是否知道佛堂的事?”

公孙起一面倒茶,一面反问:“什么佛堂?”

山伯提醒道:“冥月出行之前,不是每个人都要去佛堂吗?”

公孙起闻言淡淡的道:“佛堂嘛,还不到处都是!你明日一路之上,起码能见到几十座!”

“是吗?我来时咋没见着?”

“那些佛堂都是临时搭建的!就连讲经的和尚也是从外地抽调来的,过完明日一天,从哪儿来再回哪儿去!”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为了方便出行!反正每个人都要从佛堂走一遭,与其让大家着急模不着门径,还不如将佛堂搭建在路旁,想借口不去都不成。”

“那些和尚平日都待在哪里?”

公孙起不紧不慢的答道:“各守一方,散布四野。每人一块儿地盘,负责教化之功。立个山头,搭个小庙,拉起虎皮,就能作大旗了。”

山伯见他神色不渝,禁不住笑道:“我知道先生无法出去,心里一定非常郁闷。”

公孙起眉毛跳了跳,苦笑着自嘲:“兄弟说的是。跟我一起来冥界的,早就出去了!比我晚来几百年的,也已经出去了!我生前杀孽深重,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死后幽囚地底,直至今日。竟没有魂魄消散、灵体灭绝,已经是莫大的造化!还想怎么着?”

山伯笑问道:“先生真这么想?”

公孙起双目回望着他,神色渐渐缓和,道:“这是楚江王说地!他让我老老实实接受改造,只要洗心革面,认真忏悔,说不定还有出去的机会。”

“对于当年的杀伐。先生自己是怎么想的?”

公孙起口角微微抽动,沉吟片刻道:“昔年之事。一言难尽。杀俘为不得已,一则为消弱敌国,二则因勋规之限。按照秦国勋爵规法,‘斩一首者爵一级’,‘丧一卒者罚一役’,如果杀敌之数难掩兵力之损,乃是有罪的。长平之战。决战之前,秦王亲自跑到前线,封给百姓爵位各一级,征调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年全部上阵。结果一场大战下来,秦卒死者过半,伤亡五十万,毙敌仅五万,俘敌却有四十万!如果不杀俘。每个领兵将领都有罪,就算将赵军降卒全部杀死,也不过勉强抵罪!打赢那一仗,我的职位依旧是武安君,并没有增加功勋。”

“这么说,先生受委屈了!杀俘之罪。要怪也该怪制定勋爵策地秦国国君和各位文臣!”

公孙起叹了口气:“秦国国君的确有罪,所以一个个被关地底,至今还在受苦!不过,我自己地罪孽也不浅,再怎么推也推不掉,也是我多年来认真改造的原因。”

“那‘万宝燕息阵’呢?还要不要抓紧备办了?”

公孙起手中茶杯落在桌上,沉声道:“要!为啥不要?苦等五百年,我已经厌倦了!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一手抓改造,一手抓后路;能减刑赦免最好。不能大赦就逃走;偷偷逃出去之后。能生存就待在外面,不能生存再回来改造……这叫‘左右逢源’。‘进退自如’,打仗没有退路不行。”

山伯听得乍舌:“先生说得好!您再讲讲阵法的事,究竟要那些材料,到底怎么个摆法?”

公孙起从袖中取出两张尺许见方的黄绢,往桌上一摊,道:“材料和阵图都列好了,趁这会儿功夫,我给您说说。”

山伯伸头去瞧,只见一条丝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式材料,另一条则画了个圆形的阵图。

那图有些奇特,乍一看,山伯吃了一惊!

因为那图一环套一环,花纹像极了“生死印”!

“生死印”是冥界直通天庭的文件传输工具,负责案情传递,接受天庭指令(类似于传真机)。

山伯身为判官,每天都要提起“生死印”盖在铂纸上,自然对上面的花纹十分熟悉。

他也曾仔细揣摩过,可是一直都没有弄明白。

没想到眼前地万宝燕息阵竟然跟“生死印”扯上关系!

难道说“生死印”暗藏奥秘,不但能传输信息,还能传送“活人”?(就像现在的internet,将来说不定能传物质。把人往这边复印机上一压,万里之外又出来一个。)

山伯越想越觉得奇怪,禁不住问道:“这图从哪里来?”

公孙起抬眼望着他,诧异道:“兄弟难道忘了?前些日子,你给我一些书册,《青囊书》、风水、堪舆什么的,我仔细瞧了瞧,从里面找出的阵图。”

山伯微微皱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万宝燕息阵’你以前就会摆,对吗?”

公孙起点点头:“不错。我当年身为主帅,领兵百万,常自警醒,夜不能寐,着实揣摩过不少的阵法,‘万宝燕息阵’就是其中的一个,也是我耗时很久研究的一个,可惜从来没有用过。”

“这样奇妙的阵法,先生是从何处见到?”

山伯锲而不舍,继续追问。

公孙起眼望着他,缓缓说道:“不瞒兄弟,我是在秦宫看到地。”

“秦宫?”

“秦王宫内,有一个‘演武祠’,一直对外封锁,只有上将军才能进去。里面摆的都是兵书战册,历史久远,有的是穆公和历代国君收集的,有的是百里奚、蹇叔、魏寮子、张仪等人奉献的,还有从齐、楚诸国抢去地。我曾在那儿闭关三月,匆忙之间记下一些阵图。日子久了,也忘记出自哪里了。”

山伯喃喃道:“穆公,百里奚,蹇叔,魏寮子……都是传说中的人物,每个都带神迹。那张仪还是鬼谷子的徒弟呢!这么说来,秦宫藏有‘万宝燕息图’倒也情有可原。怪不得秦国出名将!”

公孙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自语,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扰。

山伯又揣测道:“郭璞身事奇特,跟三位阎君关系密切,久居冥界,偶然得知‘生死印’的奥秘,这也可以理解!”

想到这里,他对阵图平添了不少的信心:“好了!请先生接着讲,这阵该怎么摆才能发挥效力?”

公孙起低头望着圆图:“你看,阵图关键之处我已经标明了序号,你将序号跟另一条丝绢的材料对起来就行了。具体来说,我们要先在地上用石头垒一个阵基,然后在关键部位摆上需要的宝物,用宝物的能量带动阵法的运行,就成了‘万宝燕息阵’。进入阵中,就能像飞燕一样自由穿梭了!”

山伯盯着阵图琢磨了半天,忽然问道:“我们照这样建好阵法,却不知会传到哪里去?郭璞先生的书上有没有说明?”

公孙起双手一摊:“说了。不知道。”

山伯吃了一惊:“不知道去哪里?”

“只要能传送到阳世就行了!至于落在旖旎江南,还是严霜北国,那又怎么样呢?”

山伯眉毛皱起来:“一次穿梭自然不要紧。若是经常传送,那就太不方便了!”

公孙起“呵呵”笑起来:“要想准确定位,自然还有法子。”

“先生请快些说,究竟怎么弄才好?”

“可以摆两个传送阵,一个在阳世,一个在阴间。将龙虎龟凤分开,青龙、赤凤为阳,摆在阳世阵法中;白虎、灵龟为阴,摆在阴间阵法里。如此阴阳相引,就能准确定位了。”

山伯放下心来,接着又揣摩了一阵,才将阵图收起,回内宅去找秋水。

第260节 马车功德

第260节

马车功德

内宅中,一身明黄衫裙的秋水正提着水壶浇花。

院中花圃里,早先被山伯拔光的鲜花再度盛开了,虽然不如阳世那么鲜艳,但也给人以欣慰。就像寒冷的冬夜忽然看见一团微火,能给人带来生存的勇气。

看见山伯进来,她连忙笑着行礼:“主人,您回来这么早?”

山伯笑道:“王爷仁善,喝完冥黄酒,就让我们早早的回来了!秋水姐,你明日也出去吗?”

秋水笑靥如花,答道:“我想出去走走,瞧一眼清风明月,透透气就回来。”

“姐姐都堪悟了?对阳世了无牵挂?”

秋水笑着摇头:“没什么可想的了!过去的事,已然称为过去;重要的还有明天。”

“真羡慕姐姐,心底无忧,天地自宽。”

秋水眼望着他,仿佛长姊看小弟,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缓缓说道:“说实话,早些年我一直很难过,意气不平,一腔怨恨。只是到了这里之后,心情才渐渐好起来,冤仇也渐渐淡忘了。”

“是吗?姐姐是怎么做到的?”

“每隔两三天,我都去佛殿礼佛,去得多了,心情就平静了。”

“佛殿?你说的是地藏王菩萨的宝殿?”

“是啊?我劝主人也去!经常看你坐在书房里,紧皱眉头,冥思苦想。我心里都替你着急,为你担心。”

山伯随口应道:“好啊,等我有空就去。”

秋水嗔道:“什么时候有空?明天就出去了,总要经过佛堂的,与其匆匆走过荒野小庙,何不今天就去宝殿礼佛?难道说地藏菩萨地法力及不上野外的小和尚吗?”

听她这么说,山伯心中忽然一动:“是啊!冥月城是地藏王的都城。我住在这里好久了,却一直没去参拜。不肯就近聆听菩萨的话语,宁愿自己读《大般涅盘经》,这是为什么?难道说我心里一直排斥佛?担心听了菩萨的**,会冲淡心中对英台的思念?”

秋水从旁劝道:“主人去吧,别犹豫了!”

山伯神不守舍,口中漫应着,心里却在想:“排斥也是有理由的。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地目标。需求不同,目标有很多种,然而最重要的只有一个。对于我来说,与英台比翼一起飞,完成自己地诺言,就是最大最核心的目标。除此之外,对我来说皆是细枝末节!若因为听了佛经,我就选择逃避。抹杀心中的思念,辜负英台的爱恋,那就是背信弃义!猪狗不如!”

秋水静静的瞧着他,停了片刻,忍不住又道:“我听菩萨说,佛祖当年是一个王子。他走出了王宫,因为他看到了人生的苦难,他希望能够找到解脱苦难的办法。冥思苦想成为觉悟地智慧者之后,他创立了佛教,他教导的精髓是,人生苦难来源于人的欲望,彻底摆脱苦难的唯一途径要靠自己,靠个体修行而来的觉悟,觉悟的层次则取决于摆脱欲望的程度。当一个修行者摆脱了一切欲望,甚至连摆脱欲望的欲望都不再有地时候。他就达到了佛教最高境界的‘涅磐’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山伯缓缓摇头:“别人能够涅槃,我却不能……对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在于那一分执着。人还能感觉到痛苦,并不是一件坏事,说明他至少还活着,灵魂还没有消亡。如果连心都丢了,没有了感觉,那才真的可悲!”

秋水见劝说无功,不禁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主人怕去佛殿,因为你喜欢苦酒。”

山伯笑了笑:“我听姐姐您的,既然要去,就去最好的佛殿,听听地藏菩萨有什么说法,看他能不能把我劝化了!”

“真地?”眼见峰回路转,秋水禁不住喜出望外:“您真要去?”

“那是,我跟姐姐一起去。”

秋水看看天色,笑道:“时辰刚好!还来得及!午时三刻有一场法会,地藏王菩萨亲自现身说法,机会难得!我们现在就走!”

“那我去叫公孙先生备车!”

“我看他也挺忙的,就别麻烦他了。您要是不赶时间,我们做车行的车去。还来得及。”

“那也行。”

秋水将水壶里的水浇完,才转身进屋,很快换了身藏青色的衣服出来。

山伯笑道:“姐姐刚才的衣服很明艳,为啥要换了呢?”

秋水微微一笑:“佛殿礼佛,还是要庄重点儿。”

山伯点头:“姐姐说的是。”低头看看自身,穿的还是上朝的判官服,于是道:“稍等片刻,我也要把这身行头换掉。”

他走进屋里,迅速换了件普通的长衫,出门叫道:“好了,可以上路了。”

两人出了门,行走不远,就见一辆宽大地马车缓缓驶过来。

秋水将手一招,那车就停了。

山伯上车一瞧,发现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一个个兴高采烈,欢喜雀跃地样子。

坐下之后,秋水摸出两枚银币,放在旁边的“功德箱”里。

车夫是一个相貌和善地老头儿,道了声谢,继续扬鞭上路。

马车在路上轻轻滑过,竟然没发出噪音。

山伯眼望“功德箱”,低声对秋水道:“上车付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成‘功德’了?”

没想到驾车的老头耳朵十分灵验,竟然率先听到了,回头笑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这城里的马车都是菩萨提供的,我们这些车夫都是义务工,不取分文,不要报酬。”

山伯赞道:“老人家境界真高!”

老头“哈哈”大笑:“我义务驾车积累功德,你捐献银钱积累功德。大家都是为了‘功德’二字,图个早日解脱,谈什么境界?”

山伯眼前一亮:“捐钱也能积累功德?老人家,我也想积德,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说着摸出几枚金币丢进去。

此言一出,车里的众人都笑了。

老头笑得合不拢嘴:“法子可多了,就看你愿不愿做。想干容易的活,可以像我一样做义务工(为社区服务)。想干难点儿的,可以去功德司门口接榜文,增长功德就快了!”

山伯心中欢喜:“还有这事儿?我竟然不知道!抽空儿得去看看。”

秋水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低声道:“公孙先生差不多天天去,也没见他接什么榜文回来。”

“是吗?为什么?”

秋水望望四周,发现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瞧着自己,于是便住了言:“我也不清楚。回头你去问他。”

第261节 琉璃阶

第261节

琉璃阶

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不疾不徐往前走着。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驾车的老头儿忽然勒住缰绳,笑道:“到地方了!大家都下车!”

乘客一个个鱼贯而出。

山伯最后一个下来,抬头一瞧,只见正前方是一个非常广阔的高台,高约两三丈,长宽数十丈,正中矗立着气势宏伟的地藏宝殿。

远望去,只见宝殿一角吊着口大钟,一个精壮和尚正在赤luo着臂膀敲钟。

钟声沉沉,庄严肃穆。

宝殿前方,有一尊地藏菩萨的塑像,慈眉善目,身高十丈,隐隐放出金光。

再前面则是一百零八级琉璃台阶,银光闪闪,夺人眼目。

台阶之下,左右各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

炉内香烛常燃,烟雾缭绕。

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个人。

台下却熙熙攘攘,周围百丈之内,几乎坐满了人。

那些人或坐或跪,还有人匍匐在地,对着地藏菩萨顶礼朝拜。

秋水领着山伯从人缝里穿过,一路往前走,渐渐接近高台。

距离香炉三五丈,还有一片空地。

大概因为没人愿受烟熏火燎,所以将那块地方空了下来。

秋水来到空地边上,站住不走了。

有个身着青衣的小沙弥及时跑过来,笑嘻嘻递上两个蒲团。声音清脆地道:“施主请坐好,再等半个时辰,法会就开始了。”

秋水道了声谢,随手献上一个银币。

小沙弥高高兴兴的跑到高台边,投入功德箱里。看来他也靠这个积累了不少的功德。

秋水盘膝坐在蒲团上,低声道:“主人,您坐呀。”

山伯兀自站立着。抬头望向空旷的高台,问道:“为啥不上去坐?那些都是什么人?”

秋水笑起来。柔声道:“那台唤作‘孽净台’,干净了断,再无孽债。只有消除了罪孽,才能上去坐。”

“那么说,上面的人都消除了罪孽了?”

“是啊!每次作完法会,都有一些人上去。只要能上得高台,便算作功德圆满。可以转世投胎了。”

“法会不是还没开始吗?那些人怎么先上去了?”

“那是因为经过上次法会,他们的罪孽便消除了,只是不想离开而已。”

“都已经解脱了,为啥还不走?”

秋水莞尔一笑:“为了日后的福祉呗!积累地福祉越厚,投胎后的日子越好过。”

山伯很高兴看见对方这么开心,当下打趣道:“秋水姐,你能不能上台?”

“不行哦。还差好些呢!我连第一个台阶都上不去。”

山伯望着高高地琉璃阶,心中越发好奇:“为啥上不去?莫非有人拦阻?”

秋水微微摇头:“那琉璃阶有名堂的。又叫‘孽引阶’。根据罪孽的深浅,发出不一样的引力,越往上越难走。”

山伯心里跃跃欲试。

秋水见了,微笑道:“主人您去试试,若能上去,说明您福泽深厚。若是上不去。也没人笑你。台下这么多人,谁要能上去,早就上去了。”

山伯心道:“同样的佛关我也闯过!上次凭着儒家的静功,抱住了大佛脚,这次也不知运气怎样,让我试试看!”

想到这里,他对秋水笑了笑,然后转身绕过香炉,缓步走向琉璃阶。

来到阶前,抬腿踏上一只脚。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压力!

踏上台阶地那只脚仿佛变成了铅块。竟然无比的沉重!

山伯心中一凛,连忙深吸一口气。收敛精气,凝神定志,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设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渐渐的,腿上的铅块似乎变得轻了一些,他又抬起第二只脚,缓缓踏了上去。

双脚同时踏在琉璃阶上,身上的压力骤然增加了一倍。

他心想这是佛家的琉璃阶,应该对佛经有感应,于是开始背诵《大般涅盘经》。

这经他已经读过很多遍,背诵起来朗朗上口。

过了一会儿,那压力似乎又轻了。

他开始迈步朝上走,一连走了十几步,就停在那里,再也走不动了!

他不停的背诵**,试着迈步,然而却没有用。

想要施展青灯佛影的功夫,三两步窜上台去,可是却找不到那种心境,根本无法施展出来。

于是乎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停下诵经,将自己保持在宁静祥和的气氛里。

他再一次祭起看家的功夫,将心神一点点凝聚起来,然后慢慢分散于四肢百骸,继而向周围延伸,直至周天苍穹,广褒大地。

心中一片清净,没有佛,也没有圣,没有儒也没有道。

胸内荡荡然,百不知、千不解,就如太虚空中了无纤毫。

湛然空寂,又如村夫野妇般毫无知解。

渐渐的,他完全进入另一个神奇的境界。

根脚洞明,潇洒自若,湛然虚空,心中无碍!

寂然不动,广大清明,有感而应,应而隧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的一刻,或许已到了地老天荒,耳边忽然听见浑厚地声音:“小施主,你我又见面了,想不想近前听经?”

山伯心中欢喜,暗暗叫道:“我愿意!菩萨,我就是专门过来听你说法的!可是我罪孽深重,无法过去啊!”

“那好!道明,拿我贝叶来,接小施主入殿听经!”

正在敲钟的赤膊汉子转身进了宝殿,瞬间又出来,身形一晃,便到了山伯面前,将一片紫色贝叶交在他手里,瓮声瓮气的道:“菩萨让你进殿里去!”

山伯连声致谢:“多谢小师傅!”

赤膊汉子倏忽又回到大钟前,动作奇快,仿佛没有离开当地一般。

山伯手持贝叶,试着抬动脚步。

结果真是太神奇了!

原先双腿沉重灌铅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走在琉璃阶上,就像走在平地一般。

他心中高兴,忙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一步两级,不一会儿走完百余台阶,站在高台之上!

台下成千上万的人看着,纷纷羡慕不已。

秋水白净的脸上现出十分钦佩的面容,心里感叹道:“主人不是普通人!哪儿用得着我来劝他呢?”

第262节 何谓佛心?

第262节

何谓佛心?

在台下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山伯轻松上了高台。

快步往前走,五丈之后靠近佛像。

当他从高大的佛像旁经过时,隐约看见转动的瞳孔,闪烁的精光,仿佛那不是一尊雕塑,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一般。

他心中忐忑,变得激动起来,

渐渐接近大殿,距离只有一丈了!

殿门口摆着一个香案,案后坐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

看见山伯走过来,老者一言不发,面带微笑递上一卷**。

山伯接经在手,搭眼一瞧,发现是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连忙躬身致谢。

老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以手相招,请山伯入殿。

山伯想着地藏菩萨就在殿内,心里禁不住“扑通”乱跳!

大着胆子跨过门槛,偷眼看去,只见殿内很宽敞,光线柔和,无灯自明,仿佛水银泄地,又如珠光辉映。

宝殿四周绘满了壁画,众生疾苦,一览无余。

殿中央矗立着一座硕大的金莲,几乎占据了大殿的一半。

莲座上有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头戴王冠,身披袈裟,右手持禅杖,左手托明珠,容颜和蔼,清净安详。一双眼睛充满了智慧,仿佛能看透前世今生。和善的面庞浮现出慈悲的神情,宝殿内洋溢着悲天悯人的气氛。

未见菩萨之时,山伯心里很紧张。

乍见真容。他心里忽然放松下来,从头到脚,被无边地慈悲包绕着!

一霎那间,他感到莫名的心酸,难过,疲乏,劳累。其间夹杂着抚慰,安宁。和平,喜乐。仿佛爬山涉水,远渡重洋,终于找到了家园,回到了故土。

脑中一片空白,双膝一软,低下了身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叩了一个头。

这时,浑厚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来:

“小施主,为何要叩头?”

山伯半梦半醒,不假思索答道:“弟子心中苦闷,求菩萨指点迷津。”

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人生有许多苦,汝非佛门弟子,如何解脱得净?”

山伯神情恍惚,不敢仰视。随口问道:“一定要身入佛门吗?”

说这话时,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似乎与自己的来意不符。

菩萨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适才,听你诵《大般涅盘经》,一气呵成,朗朗上口。似乎通晓佛理,可知烦恼从何而来?”

山伯想脱口而出:“经上说,‘憎爱起故烦恼遂生’!我烦恼是因为……思念……”

一言出口,他忽然想起英台!顷刻回过神来,直感到后背发凉,冷汗淋漓!

“老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皈依佛门?”

“我真糊涂!哪怕愁苦终生,也不能忘了英台啊!”

地藏菩萨笑眯眯的望着他,声若洪钟,道:“小施主。你错了!”

山伯一呆。抬头道:“我……哪里错了?”

“你能入我殿中,便与我佛有缘。奈何不解佛心?”

“佛心?佛有何心?”

地藏菩萨一字一顿地道:“佛心有情!”

山伯吃了一惊,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您是说……佛也懂得感情?”

地藏菩萨微笑颔首:“喜、怒、哀、乐,与生俱来,佛岂无情乎?”

“佛……真的有情?”山伯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地藏菩萨手托明珠,熠熠生辉,缓缓说道:“夫情如水,既可如滚滚洪流,波涛汹涌,亦可似一泓秋水,波平如镜。‘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故号波罗密’。”

山伯听得迷糊,一时没明白其中地意思,连忙低声叫道:“弟子愚钝,求菩萨详解。”

地藏菩萨顿了顿:“换句时髦的话讲,不平衡、不健康的情感,容易被环境或刺激所牵动,叫做‘凡夫的此岸’。平静稳健,不被情境激越的情感,称为‘佛(醒觉)的彼岸’。人唯有对自己的情感有所觉醒,能自我控制,不被外界牵著鼻子走时,智慧才可能开展,人生才有希望。”

山伯听得明白,眼前似乎亮堂了一些:“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地藏菩萨眼望着他,接着又道:“你可知道什么是‘菩萨’?菩萨地本义就是醒觉的情感!”

山伯心中霍地一跳:“醒觉的情感?这提法好啊!同样体现出对情感的控制力,似乎比儒家的中庸之道还要高明!”

地藏菩萨的声音不绝传入耳际:“若想修成菩萨,就要做一个清醒而有情感的人,达到感情与理智的统一。它体现出健全人格地本质,乃是人性的光辉,人性的完美表徵。



山伯心中欢喜,叫道:“若果如此,我也想修佛呢!”

“佛有心,觉有情。佛之情纯真净化,而非罗欲占有。在纯真之情中流露著慈、悲、喜、舍,表现出情同手足的互爱。不只对人类如此,对一切有情众生也怀著慈悲之心。人类若能纯真无伪的互爱,就能感到亲密,故称为‘相摄’。而慈、悲、喜、舍正是达到那亲密互爱的四个法门,所以称为‘四摄事’。‘不离大慈,不舍大悲。’此为有情之极致!”

山伯听在耳中,忍不住叹道:“多谢菩萨教诲,弟子明白了!来冥月城这么久,迟迟不来听您讲经,真是太遗憾了!”

地藏菩萨眯起眼睛,缓缓道:“小施主,你真地明白了?”

“呃?菩萨佛法无边,请您再启。”

“你可知道,佛心是什么?”

“您刚才说过,佛心就是有情,对吗?”

“佛心便是有情,却也是六道轮回的基础!更是修仙、修佛、成神、成圣的根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

“啊?……啊!”

听见这几句话,山伯忽然浑身剧震,一屁股坐在地上!

长久以来,他一直想着修仙,想着去除罪孽,减少天劫,却没想到一切的一切,最终都要着落在“佛心”二个字上!

然而“佛心”是什么?

“佛心”不是功德,不是善事,而是“有情”!

对人有情,对天地有情,对花鸟鱼虫有情,对宇宙万物有情,那就是“佛心”了!

有了这颗“佛心”,才能消除罪孽,走出冥界,减少天劫,修成仙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若非菩萨指点,积一辈子功德也只是沽名钓誉!没有一颗常驻真心,永远免不了劫难,更无法修成大神!”

山伯呆呆的坐在地上,过了半晌,忽然双膝跪地,“扑通、扑通”叩了九个响头!

地藏菩萨双目微张,问道:“小施主,你终于明白了?”

山伯却道:“弟子愚鲁,还是不太明白。求菩萨指点,佛心该如何修持?”

闻听此言,菩萨微睁的双目彻底闭了起来,声音低低的道:“你记住,只有四句话:‘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山伯在心中默诵了一遍,问道:“何谓三界唯心,明心见性?”

菩萨不答,只是将手一摆:“佛缘在心,谈经已毕。小施主,你可以去了!”

山伯心中有无数疑问,竟然无法开口相询!

迟疑之间,只听菩萨又道:“佛宗贝叶不可轻用,从今而后,能不能登台入殿,就看你自己的觉悟了!去吧,去吧,好自为之。”

山伯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往外走。

(最近更新很慢,不好意思。多事之秋,耐心坚持。)

第263节 地藏印

第263节

地藏印

跨出门槛,地藏菩萨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山伯似有所得,又不是十分明白,心里嘈杂,七上八下,那感觉,仿佛春草萌生,生机勃勃,无法按捺,又好似热锅里的蚂蚁,想要逃生,却看不清路径!

“菩萨为啥这么吝啬?说话吞吞吐吐,也不肯多说几句!好似说多了会泄露天机一般!唉,我在殿里待的时间太短,要是能多问几个问题就好了!”

一面想,一面往前走。

走出十几丈,地藏菩萨那特有的慈悲浑厚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停!

“我观是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罪。脱获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恶缘,念念增益……”

山伯如饥似渴,忍不住驻足倾听。

“是等辈人,如履泥涂,负于重石,渐困渐重,足步深邃……”

山伯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咦?菩萨讲的这是哪一段?怎么跟刚才的接不上?”

转头一瞧,只见台下黑压压的,人山人海,成千上万!

一个个端坐不动,神情肃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讲!

而那浑厚的声音,却非出自殿内!

竟然来自身高数丈的塑像!

那塑像金口开合,赫然在讲经说法!

山伯吃惊不小:“地藏菩萨一面在殿内跟我说话,一面在外面开坛讲经。身外有身,一心多用,果然神通广大,非比等闲!”

嗟叹之余,他不敢惊动众人,只能在道明和尚的引领下,从侧面悄悄走下高台。来到秋水身旁。

秋水正在闭目聆听,对他地到来浑然未察。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山伯也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学着秋水的样子,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他心想:“既然是菩萨讲的经,多听总会有好处。刚才没听够,意犹未尽,那我就再听一会儿!”

地藏浑厚沉凝的声音响在半空里,不急不缓。无怒无悲,仿佛溪水潺潺,绵绵不绝。

“若能更为身死之后,七七日内,广造众善。能使是诸众生永离恶趣,得生人天,受胜妙乐,现在眷属。利益无量……是故我今对佛世尊,及天龙八部人非人等,劝于阎浮提众生临终之日,慎勿杀害,及造恶缘,拜祭鬼神。求诸魍魉……”

山伯静静的听着,整整过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佛有心、觉有情”几个字,甚至连一句类似的话也没有!更没听见“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他心想:“看来刚才能进入殿中,真的是一番奇遇!可是这奇遇为啥会落在我身上?”

“或许因为我精通儒家地静功,能够入静冥想,沟通神佛;或许因为我身上肩负着惊天赌约。菩萨愿意帮我;或许因为地藏大慈大悲。不忍看我多受摧残,因而唤我入殿。亲自指导我的修行?”

“这份佛缘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地!殿内听到的话也应是佛宗奥秘,无价之宝。我可要好好琢磨才行。”

想到这里,山伯忍不住在心里再一次的回味:“‘佛心’不是功德,不是善事,而是‘有情’!对人有情,对天地有情,对花鸟鱼虫有情,对宇宙万物有情,那就是‘佛心’了!有了这颗‘佛心’,才能消除罪孽,减少天劫。”

一个念头跳上来:“若说‘有情’,我当然有!我对英台有情,对黎民百姓有情,没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我为何成不了佛?”

“非但不能成佛,反而深陷地狱,只是因为我率领百姓灭了五万石的飞蝗!”

“可是飞蝗要吃田里的庄稼,我不灭蝗就是不爱百姓,怎么可能既爱百姓又爱飞蝗?这其中是不是很矛盾?”

“难道真如佛祖一般,宁肯割自己的肉喂鹰,也不肯杀生?可是蝗虫吃地是稻谷,又不吃我的肉!”

“除非我是仙佛,神通广大,能够引蝗他去,否则怎能两全?”

山伯越想越觉得不通,忍不住频频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譬如,佛心和功德是什么关系?既然‘佛有心,觉有情’,说明佛心是一种感情,而功德则是行善的积累。二者何为因,何为果?”

“按照世俗的观点,要先有功德才能修成佛。就像法显当年所说的,我因为罪孽深重,是无法修佛的。可是今天地藏菩萨却说‘明心见性,即身成佛’,言下之意‘有心就成,做不做善事没关系’,有没有功德不重要。”

“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如果功德不重要,那么罪孽呢?先前犯下的罪孽怎么办?难道能一笔勾销吗?”

想到这里,山伯心里又有些激动:“如果有了佛心就能清除罪孽,那我拼上今夜不睡觉,全神贯注培养佛心,说不定就能一夕之间修成‘情圣’,消除百年罪孽,出走阳间,不用再回来了!”

一念及此,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即刻回家,坐在书房里修练。

正在这时,周围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却原来,地藏菩萨地讲经终于结束了。

秋水睁开眼,望着山伯脸上兴奋的笑容,低声道:“恭喜主人,进入大殿,得着佛果。”

山伯还没有醒过神来:“佛果?什么佛果?”

秋水笑道:“冥月城中有一种传说,凡是能进入地藏宝殿的人,转世之后都能成为大德高僧,结出舍利子,身登极乐世界。”

山伯苦笑道:“我又不想投胎,怎么结舍利子?”

转头四顾,却见周围的人都还在原地站着,没有一个人离去。

山伯急着想走,忍不住催促:“法会已经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秋水却缓缓摇头:“稍等片刻,还没有完哩。”

山伯抬头望向高台,却见地藏金身早已恢复了宁静,眼神没了,嘴也不动了,就连身周淡淡的金光也消退了。

“怎么还没完?大家在等什么?”

秋水手指一抬,笑道:“主人,您看呀。”

这时,就见很多小沙弥从台上下来,走到人群当中,每人手里握着个寸许大的印章,让人摊开手掌,逐个盖下去。

山伯惊奇地问:“这是做什么呢?”

秋水笑着回答:“鬼月出行,离不开‘冥黄酒’,‘地藏印’。没有印章,怎么出去呢?”

“地藏印?喔,原来如此!”

山伯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了。

楚江王曾经说过,冥月出行之前,每个人都必须经过佛堂,消除心中的恶念,才能出去放风。要不然众鬼作乱,危害人间,那可不成。

等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等到小沙弥走到面前。

山伯伸出手去,让对方在手背上“啪”的敲了一记,留下一个淡蓝色的印迹。

敲印的一霎那,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浑身剧震,眼前忽然冒出几个大字:“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与此同时,耳边隐约有声音传过来:“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不可多作孽,孽深妄念重。即空亦即有,即有亦即空。因果互为根,明心始见性。”

山伯心里“咯噔”一声:“这声音十分熟悉,好似地藏菩萨在叮嘱我呢!”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修心重要,积累功德也很重要。佛心与功德互为因果,有了佛心容易消除罪孽,消除罪孽反过来也更坚定了佛心。如果想加快消除罪孽,最好的办法是两者兼顾,一面修心,一面积德。”

第264节 开鬼门

第264节

开鬼门

回到府邸,枯坐一夜。

想要修佛,然而却无法入定。

他的身子坐的笔直,可是心早已飞走了。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月前,蝴蝶翩翩出去一趟,带回来莫大的好消息,说英台正在鬼市潜修,时刻盼着我出来。明日,我就能走出冥界了,却不知英台还在不在。上天啊,请赐我以怜悯,让我见她一面也好啊。诸天神佛保佑,请你们不要为难英台,不要罚她偷入人世。为了我,她已经受够了磨难……”

思绪跳跃,难以按捺,他静静的坐了一夜,也痴痴的想了一夜。

夙夜沉沉,冥月西下。

天不亮,山伯就再也坐不下去了,于是披上蝶衣飞了出去!

循着记忆,一路飞向七襄鬼市。

片刻功夫,他已飞至鬼门关前。

距离鬼门不远,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将长长的甬道堵得丝丝的。

却原来,想出去的非止他一个!

作为久困冥界的鬼魂,每个人都恨不得早一刻出去。

因而大家都早早的赶来,从关口往外,排起了长队。

山伯收起蝶衣,跟在队伍后面。

后面还有人陆陆续续涌过来,队伍越来越长。

山伯心想:“若是到了天明,不知会排出几里路路?”

阴间的日子不好过,很多人衣衫褴褛。面色灰暗,一付疲惫交加地样子。也有人面色蜡黄,似乎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很少有人像山伯一般衣衫整齐,虽然不怎么华丽,却也干干净净。

众人都眼馋嫉妒的瞧着他,却没有一个敢于靠近三尺之内。

因为山伯早已修成了鬼仙,身上的阴气很重。

于此同时。他还修炼了数百点的阳魂,带着一股阳和之气。

阳气对阴魂有强大的克制作用。是众鬼所欠缺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山伯呆呆的站着,周围人也一声不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地动山摇地的鼓声,同时伴随着高亢地呐喊声:“开鬼门哟……众鬼出啊……”

等待已久的众人一下子沸腾起来!

“快,快!鬼门开了,往前走。快点啊!”

“哎,别挤,我的鞋被踩掉了……”

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每个人都拼命往前涌。

山伯也跟着众人匆匆前行,心中切盼早一刻出去。

正走着,忽然听见声声呐喊:“不要挤,排好队。验看‘地藏印’!”

“喂喂,你的印迹在哪儿?”

“啊!我出了一身汗,竟然把印迹抹掉了!”

“哼!没有印迹还想混出去,胆子不小!叉将下去,重打四十!”

“哎呦……饶命啊……”

“喂,那边的老头儿。你的印章不全,也不能出去!”

“官爷行行好,放我过去吧。”

“说不行就不行!快回去补盖!再啰嗦关起来!”

跟在后面的人纷纷察看自己地印章。

山伯听见有人低声叫苦:“哎呦,我的也看不清了!这可怎么办?”

旁边有人埋怨:“我说兄弟啊,告诉你要找大点的佛堂,大佛堂印迹清洗,你不听,非要到路边凑合,你看看,这下耽误事了吧?”

“为啥非要大佛堂呢?”

“嗨!这道理你不懂?就跟买东西一样。要看店铺字号!冥府也一样。有些和尚偷工减料,带的印泥就很少。来的人又多,怎么会盖得清楚?”

“唉,你咋不早说?”

山伯一面快速走着,一面低头察看自己的手背。

所幸蓝色的印迹十分清晰,没有一点脱落的迹象。

他心道:“看来地藏菩萨地宝殿不愧是阴间最老字号的佛堂,质量可靠,值得信赖。”

不到盏茶功夫,他来到鬼门关前。

此时关口大开,十几个金甲卫士排成排,挨个儿查验放行。

众鬼先前拥挤不堪,此时忽然变得老老实实的。

山伯也不敢造次。

他心里明白:“冥界最厉害的就是金甲卫士。听说那些卫士并非属于冥界,而是从天上下来的。本是天兵天将,被天庭遣来值守生死关,个个功力高强,再加上重重关隘的阵法卫护,就算是普通地神仙,也不敢招惹他们。正因为这样,就连蝴蝶翩翩也不敢带我硬闯。”

众鬼一个个查验放行。

片刻功夫,轮到了山伯。

他大步走过去,伸出手背给对方看。

金甲卫士仔细看了看,高声叫道:“一年新鬼,五品判官,印章齐全,放行!”

山伯正想走,忽然被旁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扯过去。

“来,来,这位兄台,请过来说句话。”

山伯有些不安,躬身道:“先生因何拦住在下?”

那文士年约三旬,面白无须,微微一笑道:“官员有官员的通道,整洁快速,何必跟这些罪人混在一起?挤一身臭汗,多难过!”

山伯一愣:“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文士笑道:“今年就算了,下次出去之前,最好问清楚。”

山伯急着想走,因而也不细问,只是连声道:“是,是,多谢先生指点。回去之后,我一定问个明白。”

文士笑道:“兄台仪表不凡,温文尔雅,一望而知非寻常人物。”

山伯心想:“我急着出去,这人非要拉住我说话!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呢!”面上堆笑说道:“哪里哪里,先生谬赞了!若无他事,在下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会。”

文士拉住他的手臂,笑道:“且慢,请教兄台贵姓?”

山伯微微皱眉,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大庭广众拉拉扯扯,难道有龙阳之好?”口里还是道:“免贵姓梁。先生果然有事?”

文士“呵呵”笑道:“姓梁?字山伯?”

山伯点点头:“不错。”

文士道:“那就对了!我这有一封信,是别人令我转交于你的。请收好。”说着从袖中取出信笺来。

那信很厚,几乎跟一卷书差不多,外面包以丝绢,丝绢上还有细密的花纹。

山伯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谁转我的信?难道是英台?她已经离开鬼市了?”

一念及此,他双手一抖,就想拆开观看。

谁知那文士忽然抓住他的手:“哎,兄台莫急,还是回去读吧。你看,我俩站在路当中,挡住人家的路了!”不由分说,将信塞进山伯的袖筒里!

文士看着瘦弱,没想到竟然有很大力气。

山伯修成了鬼仙,也无法与之抗衡!

没办法,他只好按捺心情,告别而去。

第265节 再相会

第265节

再相会

山伯心中忐忑,匆匆过了关,往前一瞧,不远处有一条黑色的小路,旁边是一汪黄色的泉水。

“哦,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黄泉黑路。可是路上咋没有人呢?刚刚拼命拥挤的那些人都哪儿去了?难道说一过关,全都撒丫子跑了?”

山伯急着回去,眼见四面无人,金甲卫士也看不见了,匆忙披上蝶衣,展翅飞了起来!

风驰电掣一般,眨眼掠过数个岛屿,飞向春秋茶馆!

近乡情怯,他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穿过鬼月乔浓密的枝丫,一溜烟接近了小楼!

朱红的小楼,雕花的窗棂。

窗子打开着。

一位少女,当窗而立。

身着黄衫,纤腰袅娜,面若芙蓉,淡朱芳唇,秀眉微蹙,似喜似悲。

山伯一见,恍然如梦,双臂一软,几乎从空中落下。

“英台!那是英台!她还在!她没有离开!”

“苍天,你可怜我们,让我们又见面了!”

他心里激动万分,手足都有些颤抖。

“一年不见,英台出落得更加美丽了!”

“可叹我被困幽冥,人不人,鬼不鬼,形容憔悴,真令人自惭形秽!”

轻叹一声,他缓缓飞了过去,显出身形,落在小楼之内。

英台看见了他,黑黑的眸子骤然放大。又惊又喜地唤道:“梁兄,是你吗?你来了?”

近在咫尺,山伯却有些心怯,不敢伸手相拥。

一年的光阴不算短,亲近的感觉都有些找不到了。

英台也不敢动,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梦,生怕一伸手就没了。

恍惚之中。山伯答道:

“是我,我来了。我现在是鬼。只能趁着冥月,出来看你。”

英台痴痴的望着他,口里问:“是鬼怎么了?梁兄,你回来看我?是否还想着我?”

山伯凝视着她,缓缓答道:“有句话我始终记在心里,永不会忘记……”

“什么话?”

“化蝶一起飞,生死不渝!这是你我昔日的承诺。海枯石烂,铭记心中。”

几句话响在耳边,在小楼内回荡,英台感到一阵头晕,心里忽悠忽悠的,几乎难以站稳。

无尽地委屈,长年的煎熬,极度地空虚。难言的酸楚,一起涌上心头!

顷刻之间,她变得面色苍白,咬了咬朱唇,合身扑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山伯。

山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口中喃喃道:“你……这是怎么了?”

霎时间,英台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忍不住失声痛哭。

“梁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我天天想着你……”

山伯使劲回抱着她,心里又苦又涩:“别哭,别哭……”

英台浑身颤抖,泪如泉涌,一只手无意识的死命掐着对方的脊背。

山伯背上被抓得生疼,眼见英台如此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能以手轻拍英台的香肩。柔声劝慰着:“别哭,这一切都是我地错。让你跟着受苦……你若怨我,恨我,就咬我一口,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英台闻言,忽然张口了嘴唇,隔着衣服,咬在山伯的手臂上!

“呜呜……我就咬……谁让你害我心痛……到了天上,怎么也找不到你……回到鬼市,还是找不到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山伯痛得一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一面感受英台的痛哭,一面隐隐有些奇怪:“一年不见,她的性子怎么变了?以前她很文静,很内敛,而现在却像一团火。”

他却不知,最近以来,英台一直在饮用孽海花浸出的花露,功力大进的同时,也从苦海中饱尝了心酸,不想再掩饰心中的爱与痛。

面对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有欢快,你就喊!有痛苦,你就叫!

英台哀哀痛哭了好久,山伯一直搂着她地娇躯劝慰。

不知不觉,英台僵硬的身子变软了。

她紧闭双目,缓缓抬起头,一任泪水在滑腻的面庞上流淌,却将红唇凑过来,去寻找另一双温热的唇。

山伯暖玉温香在抱,心中一颤,将头低下去,十分自然的吻在了一起。

苦涩的泪水,和着浓郁地花香,与温柔的甜蜜混杂在一起,又温馨,又伤情。

良久良久,创伤渐渐抚平,温馨化为甘甜。

英台苍白的面色泛起了潮红,娇躯又软又热,嘤咛一声:“唔……梁兄……你放开些……我喘不过气来了……”

山伯心中甜美,依言抬起头。

四唇分开,相视一笑。

英台满面羞赧,将头垂了下去。

山伯单臂环住她的纤腰,横移两步,在桌边椅子上坐下。

英台却不肯离开,顺势坐在他的膝盖上。

二人相依相偎,从离别的哪一天谈起。

柔情似水,说不完的往事。

心心相印,话不尽的相思

直到最后,英台抬头凝视着山伯,柔声道:“梁兄,你已经补足了阳魂,还要回阴间吗?”

山伯叹了口气,迟疑道:“或许,我可以不回去……”

英台担心的问:“你这样不声不响走了,阎王会不会罚你?”

山伯摇头:“阎王罚我?那倒未必。我怕地不是阎王。而是老天!过完冥月,若不回去,那就要面对天劫了。我灭蝗五万石,犯下滔天罪孽,劫难深重,只怕难以逃脱……”

英台忽闪着明眸,道。“问世间,谁能无罪?每个人都有罪!甚至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为何上天不罚他们,反要与你这样地善人过不去?”

山伯低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所谓:‘出水方见两脚泥,盖上棺盖方论罪’。那些人没去冥界报道,不知道所犯地罪孽有多深。我是老老实实去冥界报到的。我地罪已经定了,不但阴间有记录,而且上达天庭。所以在罪孽消除之前,我若想留连人间,将面临重重劫难!”

“那……还要多少年,才能消除罪孽?”

“少则五十年,多则一百年吧。”

“那倒不算太长。”

“昨日我听地藏菩萨讲经,言及领悟佛心。就能消除罪孽。如果运气好,让我弄通‘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的道理,说不定一夕之间就能如愿了!”

英台高兴起来:“梁兄连地藏菩萨都见到了?听你适才所言。阴间似乎也挺好玩的!你既然不好出来,我就去地下陪你!”

“不要!冥界幽昏黑暗,阴气太盛,可能对你地修行不利。”

“梁兄,你不能这样狠心呀!把我留在外面,天天想着你,这滋味太难受了!”

“等我收齐材料,修好传送阵,就能出来看你了!”

“半年出来一趟,也够折磨人的!”

“谁说半年?我要能找到上佳地龙鳞、凤羽、虎须。就能每天出来!白天做判官。晚上出来陪你,该有多好!就是那龙鳞、凤羽、虎须。都是十分罕见的宝贝,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收齐。趁这几天,你要陪我四处找找,说不定还要冒死去闯昆仑山,听说王母在那里养了一对凤凰……”

说这话时,山伯的神情不觉变得严肃起来。

英台心中欢喜,“嘻嘻”笑道:“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山伯随口道:“什么准备好了?”

“龙鳞、凤羽啊!还有千年白虎的虎须,都是最正宗的宝物!”

山伯吃了一惊:“你怎么弄到的?”

英台笑道:“自从上次蝴蝶翩翩出来送信,我就知道你要建传送阵的事,因而帮你四处寻找。天可怜见,因缘凑巧,竟被我轻易收齐了!”

说着从玉蝶中取出包裹,摊开给山伯看。

金黄地凤羽,红彤彤的龙鳞,再加上银白色的虎须,交相映辉,熠熠放光。

山伯看得目眩神张,喃喃说道:“老天开眼了!老天待我不薄!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英台便将西岳华山巧遇萧史、弄玉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说来也奇怪,萧史都已是玉清天神了,却不愿将岳父从地底救出来,说是若从下界救人,将损失很多的功力,也不知是真是假。”

山伯听完沉吟起来,稍停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能说苍天有情,不忍见你我受苦,便派一些大神来帮我们。这样的机缘恐怕不是最后一个,将来说不定还有。”

英台笑道:“我倒盼着是真的,那样就可以将功力分你一些!我最近借助于孽海花,已经积累到四千点阳神!算是升入仙界第二重了!”

山伯紧着摆手:“不可!我现在罪孽未消,功力再高也没用,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水涨船高,引来更大地天劫。”

“天劫真的那么可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天劫不可怕,那么多妖魔鬼怪都修成正果了!可是真正修成的有几个?”

“先不管能否修成正果,我要帮梁兄把传送阵建起来。还缺什么东西?时间宝贵,我们这就去找!”

山伯将公孙起列好的清单取出来,笑道:“都在这儿了!我们先誊录一遍,然后请周旨帮我们一块找。如今关键的东西找到了,剩下的该不会太难。”

第266节 摇钱树

第266节

摇钱树

周旨正在前厅忙碌,当他被唤入院内时,一眼看见山伯从楼上走下来,禁不住喜出望外:“梁先生,您真的回来了?我跟祝姑娘说你一定能出来的,一开始她还不信!后来信了,天天数算日子,就盼着你出来呢!怎么样?路上那么挤,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山伯上前抱住对方,很是激动的道:“我在冥界也天天渴盼,生怕出什么意外。万一出不来,那可就惨了!所幸一切顺利,又见到周兄,真高兴!”

“出来好啊!出来好!”

“周兄辛苦了!一年光景,这院落怎地比先前大了许多?”

周旨“哈哈”笑道:“先生难道忘了?去年鬼节的时候,您在院里生起九微火,让我挣了不少钱!有钱好办事,刚好邻家鬼仙要走,留下的房产被我盘了过来!您看,这院子至少比先前大了两倍!”

“是啊!这么空旷,简直可以打马球了!”

“院子大了,住着才舒服。况且,鬼市人越来越多,用不了几年,这院子就值老些钱了。如果卖掉,可能赚一大笔!”

“周兄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过几年修成鬼仙,就可以像杜公一般,到外面寻一处无人的山谷,对着清风明月修炼了!要那么多冥币,又有什么用?”

“鬼仙?还早呢!凭我的资质,若没有灵药相助的话。至少还要两三百年地光阴。而且就算修成了鬼仙,也不一定敢出去。”

“为何不敢出去?”

“外面的世界看着美,可是却有数倍的劫难。我宁愿留在鬼市,不修至鬼仙大成,接近修人仙了,都不出去!”

“那得要多少年?”

“至少五百年吧!”

“怎么要那么久?你看,杜公都已经早早的转修人仙了!”

周旨咧嘴笑道:“我哪能跟主人比?主人熟读春秋。见识非凡,悟性奇高!而且生前修了几十年的道术。又领着百姓屯田开荒,修筑水坝,做了大量好事,积累了不少功德。而我算什么呢?我当年只不过是一个亲卫随从,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却没少杀人。像我这样的情形,也只能待在鬼市。出去就遭雷劈!”

山伯向四周瞧了瞧,心道:“这么大地院子,说不定能将传送阵的出口修建在这里。那样以来进出就方便了!”

他地目光掠过院墙,落在外面的房顶上,问道:“周兄,你知道左右两家都住的什么人?房子那么高,看起来都是大户人家!”

周旨道:“左边的家主姓霍,以前主事的是霍光。现在住的是他的子侄。至于右边,不久前刚刚搬进来一家,论人口似乎不少,但一直自闭院门,很少有人出来,也不知道家主是谁。”

山伯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抄好地单子,道:“我需要这些物品,麻烦周兄,你看能否在街上买到?”

周旨爽朗的笑道:“啥东西买不到?七襄鬼市就是最大的鬼市了!它介于仙界与冥界之间,又与人间平行,位置极佳,比起仙界仙墟亦不遑多让,可以说三界之内的宝贝差不多都能在这里找到。你放心,这东西就交给我好了,保证三天之内给你找来!”

“好!周兄费心了!所需费用很大。我这里还有几根九薇木。你不妨拿去卖了!”

“别!九薇木乃天下奇珍!不能往外卖!”

“周兄,我要的东西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收齐。那么昂贵的东西,没有钱可不行!”

“别担心,这些天祝姑娘帮我酿制了十几坛百花酒,店里卖的十分红火,已经赚了不少金币。我先拿去购物,若是不够的话,回头再动用九薇木不迟。”

“也好,周兄费心了!”

周旨将单子从头到尾瞧了一遍,低声问道:“先生还要回冥界,是吗?这些东西你要带回去?”

山伯向周围瞧了瞧,然后将手一招:“周兄,靠近些说话。”

周旨看他神情凝重,禁不住摇头:“既然隐秘,先生就别说了。我只管帮你收齐了就是。”

“不,这事不能瞒你,接下来还要请周兄鼎力相助呢!”

周旨附耳过来:“既如此,先生请讲。”

山伯低声讲了要建传送阵地想法。

周旨听得浑身剧震,双目陡然放光!

“先生真的要建?”

“真的。”

“收齐宝贝,就能建成?”

“据说如此。”

“您想将传送阵建在院子里?”

“可以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再寻别处。无论如何,都要在冥月建成!越快越好!”

周旨急道:“怎么会不行?这些院落都是杜公的私产,杜公交我打理。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我将房门一关,谁敢进来察看?”

山伯道:“只怕走漏消息,连累周兄受罚。”

周旨摇头,“嘻嘻”笑道:“没人管地!老实说鬼市中人一多半是从冥界逃出来的!要么趁冥月滞留不归,要么通过传送阵出来,鸡有鸡路,鸭有鸭道,各人有各人的法子。你说谁管谁?”

山伯还有些怀疑:“是吗?私建传送阵,可是要违背天条的。”

“没那么严重!我私下里听说,单是在这七襄鬼市,就有好几个世家拥有传送阵。要不然人丁那么兴旺?家财那么丰足?还不都是从冥界带出来的!甚至有的家族通过传送阵赚钱,每传一个人,要收上亿的金币呢!”

“竟有这种事?没想到传送阵这么普及,我还以为是绝对隐秘、只有大黑山云雾峰才有呢!”

“这都是传言,至于究竟有没有,我也不能确定。反正要是外人去问的话,得到的答案肯定是‘没有!我们正经人家,怎么会建那种东西?’。”

山伯略微放了点心,笑道:“只要不给周兄带来灾难就好。”

周旨敛起笑容道:“事涉机密,若是走漏的话,往往是来自内部地原因。只要先生传送地人可靠,不去岛主那里告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山伯笑道:“我建这东西,是为了自己方便,不会带人出来的。”

周旨道:“带人也不要紧,若是建成了,这可是摇钱树啊!赚钱无罪,我大力支持!”

山伯微微一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只会加重罪孽,带来更多地天劫。那可就不值得了。”

周旨“呵呵”笑道:“开开玩笑罢了。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出去了,赶紧帮您搜集宝贝。”

“多谢了!”

“先生太客气,跑跑腿又算什么?”一面说,一面往前厅走去。

第267节 春秋笔

第267节

春秋笔

山伯复又走上小楼,跟英台说了一会儿话,忽然想起先前过关时从文士手中接过来的一封信,于是从袖中取出来阅读。

“这是什么?谁写的?”英台坐在他的身边一起观瞧。

“我也不知道,看看就知道了。”

山伯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薄薄的两页纸,那纸柔软细腻,光洁无暇,不似人间常有。

英台当即一呆,叫道:“这是从天上来的!”

山伯看她一眼,柔声问道:“是吗?你见过这种纸?”

英台肯定的道:“只有天界才有这么柔软洁白的纸!说它是纸,其实是一种丝绢,是从白云里抽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彩笺,是从彩霞中抽取的。‘欲寄彩笺无尺素,山长水远知何处。’说的就是这两种纸张。我在天上,每天用这种纸抄书,不知道用了多少。”

山伯笑道:“天上来的信?谁会从天界给我写信?我又不认识什么人。”

展开看时,一眼看见信的落款为“郑康成”!

“恩师!这是恩师给我的信!”山伯霎时间喜出望外!

英台面色微变:“就是你说的儒家经学大师,郑玄先生?”

“是的!恩师在冥界多年,收集书典,写成文字,著述甚丰,文理深奥,前不久为天庭知晓。拔升为天界执事,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我来信!”

“看看上面写地什么?”

两个人将头凑在一起,急忙从头开始读。

信的开头是:“山伯吾徒,见字如晤。吾居天上,衣着无忧,望自珍重,勿念勿虑!”

山伯心中一宽:“这么说。师傅在天界过得挺好的!”

再往下看:“天宫内外,高人云集。为师有幸。得见仲尼!夫子仁和,见吾甚欢。长谈夙夜,语涉机密。”

山伯砰然心动:“郑玄见了孔子,孔子还真的在天界?却不知两人谈了什么机密?”

匆匆往下读,一目数行,大意是这样的:

周敬王三十九年,鲁哀公狩于大野。叔孙氏家臣钥商获一兽,鹿身、牛尾、马蹄,头上有一肉角,怪而杀之。孔子过去瞧了瞧,发现是一只人间罕见的麒麟,禁不住哀叹“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后来孔子把麒麟安葬了,却在三天后发现了一件怪事!

埋葬麒麟的坟头生出一只尺许长地毛笔!笔杆黝黑。仿似乌木,重如铁石;毫毛细密,柔软圆润,既像孔雀翎,又像天山狼毫。

孔子甚以为奇,以之著书。没成想下笔如有神助!许多东西原来不知道的,提起笔来就知道了!如果喝一点小酒,那笔甚至能自动在竹简上跳舞!

他就用那只笔写了千古巨著《诗》、《书》、《礼》、《乐》、《易》、《春秋》,写完春秋,那笔依旧完好如初,毫发无损!就跟刚刚拿到地时候一摸一样!

孔子感叹不已,知道是件宝贝,为其取名为“春秋笔”!

未及,孔子死了,陪葬别无他物。唯有一笔而已!

后来他的阳魂大部依附在那笔上。阴魂则晃晃悠悠到了冥界!

没过多久,他的阴魂被仙车接到天上。吃了一颗仙丹,就补足了失去的阳魂。

他当时很想去找那只笔,可是等了好久,一直没有从天界下来的机会。

也不知为什么,天庭让他待在仙宫里,不准他下来。

数十年后,孟轲去孔圣坟前朝拜,那笔又自动从坟头冒出来!

孟轲得笔之后,以之著《孟子》,遂成儒家亚圣!

再后来,那笔代代相传,孟子传荀子,荀子传董仲舒,董仲舒传刘歆,刘歆传杨雄,杨雄传王充,王充传孔融,孔融得笔不久,还没来得及找传人,就被曹操杀了,家产被抄,那笔就不知下落了。

不过有人传言,那笔在曹操手里,曹操著兵书战册,用的就是“春秋笔”。

甚至还有人说,曹操为筹军饷,曾向帝王陵墓下手,为避阴魂,专门制作了‘摸金令’。只要将金银器皿放在春秋笔的左近,沾染一点春秋正气,就能有辟邪地效果。曹操就用这种方法,一口气造了百支‘摸金令’。时隔多年,至今大多流传于人间。

至于孔子,他在天界一直关注那支笔的下落,同时也关注儒家的传承。

据他所说,那是一只上古神笔,笔的源头似乎出自三皇五帝。一旦拥有神笔,不但能写出最美的诗词,最妙的文章,画出最美的画,还能求仁得仁,求道得道,洞天福地,深藏玄机,至于能够领悟多少,全看持笔人的心性和修养。

孔子希望那笔能够落在仁善之人地手里,所以将机密告诉了郑玄,希望他能推荐资质上佳的弟子,努力查找春秋笔的下落。

时机凑巧,正好天庭派大儒王弼下凡,监察幽冥生死关鬼月的开启,郑玄就写了一封信,托王弼转交山伯,希望他能找到春秋笔,领悟其中的奥秘。即使不能写出惊天动地的文章,至少能吸取其中地春秋正气。

山伯看完信,禁不住呆了半晌。

第一个念头:“匪夷所思,竟然有这种事!”

第二个念头:“真没想到!送信之人竟是王弼!我若知道的话,最起码跟他多聊一会!因为我的府宅就是他先前住过的,就凭这一点,也能找到共同语言!”

接下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要做的事不少呢!简直一件接着一件,很多都没有头绪。三坟五典还没找到,现在又出来一个春秋笔!这让我去何处寻找?曹操已经从冥界逃出来了,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英台却感到很兴奋,摇着山伯的手臂道:“只要有名目,总能找到的。我真希望梁兄能找到神笔,写不写文章不要紧,拿来给我描眉也好呀!”

山伯心情一松,“哈哈”大笑:“描一笔春秋浓眉,好似关公一般,你可喜欢?”

英台莞尔一笑,柔声道:“若不对镜,我自己又看不见,只要你不讨厌就成。”

稍停片刻,山伯又想起郑玄交托自己的百本珍品经书,于是从蝶衣里取出来,一本本放在床头的书柜里。

英台提醒道:“梁兄,令师不是命你在人间寻找传人的吗?你怎么让它们躺在柜子里?”

山伯笑道:“那些事日后再说!我要抽出时间,好好地陪你!”

英台心中温暖,不觉抱紧了山伯,抬头望着他:“多谢梁兄。”

山伯轻轻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道:“当务之急,是要将传送阵建好!除了周旨帮我们寻找之外,我们自己也出去搜求,确保万无一失,务必将材料备齐!”

英台站起身来,毅然道:“时间宝贵,我们现在就动身!”

第268节 玄鸟

第268节

玄鸟

七襄鬼市果然是风水宝地,货物极为丰富,既有从人间采购的,也有从冥界弄出来的,还有天上神仙带下来交换的,真个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纵然如此,两人也找了整整一天,花了上亿的金币,最后还不得不拍卖了两根九薇木,才将近百种宝物购齐。

刚回到家,却见周旨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手里提一个大布袋。

“梁先生,祝姑娘,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买到了!”

英台看了山伯一眼,心道:“这下弄了两套!重复了,看你怎么办?”

山伯不以为意,笑问道:“这要花不少金币呢!周兄,你从哪里凑的钱?”

周旨答道:“我拿了十坛百花酒,去市上拍卖,才勉强够了。那些酒我本来想留在店里慢慢卖的!这下全光了!祝姑娘,你将来要是有空,还得帮我酿点酒,要不然,店里的老主顾就要疯了!”

英台笑了笑:“酿酒是一件容易事。不过我现在懒得采花,要是能去外面买点鲜花来。那就方便多了。”

周旨苦笑道:“不瞒姑娘,我的钱全用光了!连买花的钱也没有。”

山伯摸出两千万金币递过去,又抽出几根九薇木:“周兄,拿着吧。”

周旨连连摇手:“不行!钱可以收下,九薇木不能卖!”

一想起去年登上香车的情形,英台面上就现出薄怒:“什么宝物!我宁愿一把火烧了!还留着做什么?要招香车来?这次打死也不去了!”

周旨想了一想。才明白她话中地意思,只能干笑两声,道:“今年我们就算了,不点燃九微火迎宾了。至于日后嘛,建了那……什么阵,也不好让外人进来……”

山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周兄。拿去卖了最好!有了钱,日后连茶馆也可以关了!静下心来好好修炼。说不定能早日功成呢。至于这神木,我手中还有一些,别担心。”

周旨不得已接过九薇木,正色道:“别的我都可以答应。茶馆是杜公留下来的,我不能关。而且,开茶馆不是坏事,可以沟通消息。平日里。茶客从不到后院来。先生若担心,还可以在这边建一道高墙,边角留一个圆门就行。”

山伯打量了一下院落,道:“周兄说的是。这院子很大,可以隔开几重,就不怕外人知晓了。”

英台插言道:“还可以挖一个地下室,若能将……建在地下,就更安全了。”

山伯点头不已:“好主意。可以试试看。”

周旨一拍巴掌:“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动工。先生和祝姑娘请回楼上坐着,我去找朋友过来帮忙。”说着转身往外走。

时候不大,一帮壮汉走进来。

砖石瓦块络绎抬入院中。

在周旨的指挥下,那些人干净利落的干起活来。

只是两三个时辰,就在院里建了两道高墙。

这时候。周旨将大部分人送走,只留下两个心腹,开始在最里面地院中挖洞。

三个人都很粗壮,挖土挖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挖了个大洞。

然后将地基砸实,铺上青砖,修好墙壁,才将洞顶用石板封好,在上面洒上粘土,栽种好花草。

整个工序完成。也不过大半天的功夫。

人都走*了。周旨将梁祝二人将楼上请下来,笑问道:“两位看看怎么样?这边有块石板。只要掀开了,就能从洞里出来。”

英台赞道:“你叫地人干活真快,都是什么人啊?”

周旨挺起胸膛,傲然道:“都是杜公的麾下,最后走的两人名叫管定、武巢,是我多年的兄弟。想当年,我奉杜公之命,与他俩率奇兵八百,乘夜渡江奔袭乐乡城,在巴山多张旗帜、点燃火把,连袭乐乡各处要害,使得吴军震恐,降者万众,生擒孙歆于帐下。”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一黯:“唉,那时候……多风光啊!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了!”掀起石板,纵身跳了下去。

山伯近前一瞧,里面连个台阶都没有。

周旨“哈哈”笑道:“这不是赶工嘛!台阶可以慢慢修。梁先生,你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摔不着的。”

“不用。”山伯微微一笑,纵身跳了下去。

英台随后轻飘飘的落下。

三人点起油灯,开始琢磨如何摆阵。

其实早在阴曹地府,山伯就已经将阵法研究透彻,这时只是将一块直径三尺地青玉放在地上,然后按照八卦的方位将宝物一个个放好,最后在距离乾卦三尺前方摆一个黑铁打制的燕子,燕子左边放以龙鳞,右边放了凤羽。

摆好之后,山伯站起身来仔细端详。

“这就成了?”英台扑闪着明眸半信半疑。

山伯点点头:“按照公孙起先生的说法,就是这样摆的。”

周旨目注龙鳞、凤羽,问道:“为何要放这两样?”

山伯解释道:“青龙、赤凤,分主东南二方,属阳主升,置于外面的阵中;白虎、玄龟,分主西、北,属阴主降,放在冥界的阵中。合起来两升两降,阴阳相引,就能引领魂魄出入冥界了。”

英台手指黑铁燕子问道:“这东西又做什么用呢?”

山伯答道:“此阵名为‘万宝燕息阵’,需要燕子打头。魂魄才能从后面跟上。这燕子是有名堂的。”

“什么名堂?”

“燕子古名‘玄鸟’,乃是商地图腾。传说有娀氏女简狄吞燕卵生了商的始祖契。”

英台接口道:“这我知道,《诗经》中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不过这跟传送阵有什么关系?”

山伯不紧不慢的道:“关键在于这个‘玄’字。《山海经》中说:‘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其上有玄鸟。’什么叫‘幽都之山’?屈原在《招魂》里讲:‘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那就是指地下幽冥了。

所以说这玄鸟是能够沟通阴阳的。”

周旨拍手笑道:“那就好!只要有用。管它是燕子还是老鹰呢!”

山伯却道:“这都是书上说的。至于能不能行,必须试过方知,我现在也吃不准。”

“那就赶紧试嘛!”

山伯双手一摊:“冥界那一头还没摆呢!”

周旨急问:“为啥不摆?”

“缺材料啊!”山伯指着布袋中剩下的宝物道:“这些我要带回去。”

英台苦兮兮地道:“若是阵法不灵怎么办?岂不是又要等一年?”

山伯勉强一笑:“那也只好如此了。”

周旨一把抓住他地手:“我说兄弟,你就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天劫比凡间少几倍,我都能躲过去,你自然也行的。”

山伯淡淡地道:“周兄杀过几个人?”

“我?亲手所杀。不下百人!”

山伯缓缓说道:“两国交兵,非死即伤,罪孽不比谋杀。你杀百人所犯的罪孽,只能相当于谋杀十人,按幽冥律刑罚不过百年。而我灭蝗五万石,数亿生灵!要是不回去的话,先前免去的罪孽还得加上,那就不是百年。而是两千年了!罪孽深重,纵然身在鬼市,也不敢在白天出来。”

周旨嘟囔道:“不出来就不出来,白天睡觉,晚上出去玩,那不是挺好吗?你可知道。祝姑娘等你等的好苦,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英台反过来安慰周旨:“周大哥,你别说了。不就是一年嘛!我能等的!先前焦急,是因为不知道梁兄的状况,现在知道他在冥界做了判官,我就不担心了。”

山伯凝视着英台地双目,柔声道:“只试这一次,若是阵法不灵,我明年鬼月出来,就不回去了。日后天打雷劈。我都认了。”

英台伸手捂住他地嘴:“梁兄。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别说那些吓人地话。”

周旨看得骨软肉麻。“噌”的一声跳出洞穴,口里“嘿嘿”笑道:“我去前厅看看,你们……慢慢聊!”

英台脸一红:“我们也上去了!你好不容易出来,要多看看清风明月……”

山伯望着她那嫣红的面颊,禁不住心头一热,脱口说道:“我只想看着你!在我心里,你比月亮还要皎洁,比清风还要柔和……”

英台身子一软,差点儿倒在他怀里:“梁兄!你……你……才只是一年光阴,就变得这么会说话了?你……为啥不早说呢?要是在万松书院,你知道我心里会有多高兴吗?”

山伯颇有些尴尬:“这个……当年我很木,很傻很单纯……”

“呜呜……”英台又欢喜又伤心,眼泪竟然流下来:“当年你就像一块木头,不……比木头还傻!比呆头鹅还呆!我陪你秉烛夜读,与你同宿同学,你却不知道多看我几眼,不知道说一句体己的话……现在知道了,可是……可是……只剩下魂魄……”

山伯上前拥住她,口里一个劲的道歉:“对不起!那时我只以为,你我还年轻,以后地日子还长着呢,谁曾想天有不测风云……现在你已经修成了小仙,能够幻化出肉体,可惜我……我只是孤魂野鬼……对不起你……”

英台呜咽道:“梁兄,你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你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世上最好的书生……我的心已经交给你了,不管千年万年,我都等你……”

山伯心里暗暗发誓,要么早日修成仙佛,道成肉身,要么尽快将肉身从大禹的坟墓里挖出来,才能结结实实的抱住英台!

(对不起诸位,两周没更新了,因为心绪不宁,现在稍微好点了,接着更新。其实这本书有素材,有构思,写到这里局面基本打开,后面就好写了,可是我常常静不下心来。原因主要有…,一来自工作,二来自家庭,三来自出版方付款太慢,到现在仙缘地稿费还没拿全,创作的激情大大降低。)

第269节 云雾茶

第269节

云雾茶

269

鬼月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山伯与英台格外珍惜这短暂的时光,哪儿也不肯去,每天呆在小楼中,相依相偎,喁喁私语。

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从天上谈到地下,从地下谈到鬼市,一会儿想起万松书院甜蜜的日子,一会儿又聊起分别之后艰苦的修炼。

英台非常开心,甜美的声音不停的响在阁楼内。

山伯只是面带微笑静静的听着。

“梁兄,我修这化蝶大法,说起来进境很快!短短一年光阴,世间五大奇花,我已经修炼了两种,先有虞美人,再有孽海花,已经积累了四千点阳神。只要找到剩下的三种,就能有阳神万点,可以修成小神了。”

“嗯,剩下三种叫什么名字来着?”

“念奴娇,天仙子,减字木兰花。这些话也不知生在何处。就连我在天界抄录的百花谱上都未曾记录。”

山伯不由得想起身在幽冥界的貂蝉,说道:“我只晓得念奴娇,生在大黑山云雾峰。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取来。”

英台神色有些不安,一双纤手抓紧了他的臂膀:“梁兄!你先前不是说过,大黑山云雾峰是黑山老妖的地盘,就连阎王都拿他没法子,你可不能冒险!我宁愿不修,也不能陷你于危境!这事你可要答应我!”

山伯望着她紧张的神色,笑道:“好!我听你地!若是想不出妥当的法子。我决对不去硬闯。”

英台略微放下点心,沉思片刻说道:“梁兄,我想请周旨在茶馆门前张贴告示,悬赏搜求其余两种奇花的下落,你看是否可行?如果无人相帮,就凭我们两人,只怕很难找。”

山伯眼前一亮:“好主意!七襄鬼市乃是风水宝地。三界交通,阴阳会聚。来往的人很多,说不定能提供有价值的消息。这两天正是冥月,行人尤其多,我看得赶紧贴出去。

英台忽然眉头微蹙:“可是,我们连花的样子都没见过,别说判断消息真假,就算人家将花儿拿到跟前。也未必认出来呀。”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脑后发髻中插着的玉碟发出清脆地声音:“我能帮您辨认!”

英台心中一动,急忙拔出玉碟,托在手心里,轻声问:“你怎么会认识呢?”

白色的玉蝶忽然活了过来,在她手心里拍打着双翅,“嘻嘻”笑道:“普通地蝴蝶都知道寻花,何况‘翩跹’我这种顶级神器呢!我们姐妹生来就熟悉花性。隔着老远就能够闻出花香!主人要找花,就交给我们了!”

“交给你们?你知道减字木兰花位于何处?”

此时,山伯身上黄色的玉蝶也不甘示弱的叫起来:“我们现在功力受限,只能查出百里之内的鲜花,等主人修成三清天神时,我们的神力才能充分发挥出来。不但能穿行三界,还能万里之内自动采花哩。”

山伯甚感惊奇,忙将蝴蝶“翩翩”也取了出来,放在英台的掌心。

两只蝴蝶一白一黄,生机勃勃,相映成趣。

山伯低声问:“这么说,是我们功力太浅,让你们受委屈了?”

翩翩使劲拍打翅膀:“不,不,主人不要误会。我和妹妹都盼您早日神功大成。愿意为您效力。只是……”

翩跹抢着道:“对。对!我听人们常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想让我们飞得更远,或者自动帮您采花,都需要功力灌注,或者有强劲的能量石。”

山伯心中一震:“这是第二次听翩翩提起能量石了,看来不能不帮她找些来。要不然每次让她远行,都要花费不少地阳魂,长此以往可吃不消。若是传送阵没有效果,我还要指望她呢。”

英台还是第一次听说,禁不住睁大了明眸:“什么样的能量石?月影石行不行?”

“月影石是修鬼的神品,跟我们不对路。我们可是神器也!需要轻轻上扬的宝贝,最好是‘天青石’。”

英台为之一怔:“天青石?那是什么东西?”

“天青石是一种碧绿的宝石,就跟猫眼一般,内里含有极大的能量,乃是宇宙穿梭不可或缺的材料。”

“那要去哪里寻找?”

“我们也不晓得。听说人间很少,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最多只有一两个地方出产。”

山伯忽然道:“我们去拍卖行看看。如果有的话,就买点来。”

英台闻言当即起身:“好!现在就去。”

两人手牵手出了院门,沿着门口地街道往“隐士襄”方向走。

走在宽敞洁净的大街上,一面领略鬼月乔舒展挺拔的风姿,一面欣赏风格迥异的各式小楼,还有一个又一个宽敞明亮的店铺,以及三三两两穿梭不停的行人,英台心里很宁静。

她真希望这样地日子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希望眼前的长街永远走不到尽头。

她心里明白,幸福并非始自外在的环境,而是因为有心上人在身边陪着。

若说风景美妙,最美妙的当是天上的仙境,可是她宁愿留在鬼市,也不想忍受思念的煎熬。

两人从“贵胄襄”起步,不紧不慢的走着,经过“鬼仙襄”,便到了“隐士襄”。

“隐士襄”的正中,有一个又高又大的圆形宫殿,宫殿金光闪闪,上覆琉璃瓦,顶端已经超出鬼月乔遮蔽的范围,直接暴露在苍穹之下。

那里便是

最热闹地“七襄拍卖行”。

大殿之内有很多拍卖厅,不但有“灵药拍卖厅”,“神材拍卖厅”,“秘笈拍卖厅”,”法器拍卖厅”,还有“古玩拍卖厅”,“奴婢拍卖厅”等等。

拍卖厅内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两人径直走向神材拍卖厅,谁知当经过“灵药拍卖厅”地门口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哈哈!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了!”

山伯止住了脚步,探头往里一瞧,发现说话地果真是一个熟人!

那人身材很高,面皮白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赫然乃是笮融!

笮融是鬼仙襄中的富翁,也是拍卖行中的常客,此时正站在台上自行拍卖。

就见他张着大嘴,唾沫星子乱飞,大声叫道:“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云雾茶’!”

台下有人叫嚷:“往年你都卖回阳散的,我还等着买呢!今年为啥不卖了?”

笮融面色微变,腮帮子鼓了两下,道:“回阳散缺货!要等明年了!”

“那你怎么改卖云雾茶了?云雾茶不过是世间俗品,怎适合这里拍卖?”

“休要胡说!”笮融大叫一声,将众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各位看一看,瞧一瞧!我这‘云雾茶’既非出自云台山,也非出自庐山,而是出自大黑山云雾峰!乃是茶中极品,苦寒玄阴,大热天喝一口,就能感到浑身冰凉!不信谁来试试?就算丢一片叶子进嘴,都能打个寒战!”

第270节 兰若殿

第270节

兰若殿

山伯听见大黑山三个字,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家伙啥时候跟黑山老妖扯上了关系?看他那飞扬跋扈的样子,若说出自魔门,倒也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拉着英台走了进去。

一时间台上台下乱哄哄的。

只见一个瘦高的汉子靠近一步“嘿嘿”冷笑道:“什么茶那么牛,我不信!喝一口浑身发凉?让我来试试!”

笮融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郑俨,不是我小瞧你!你虽然修炼多年,也未必经得起我三片凉茶!”

郑俨“哈哈”怪笑:“这可是你说的!我若是经受得住,你又怎么说?”

“你若能吞下三片凉茶,面色不变,行走如常的话,我就将这云雾茶白送!另送你百万金币!”

“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笮融狞笑道:“你若是顶不住呢?”

“你说怎么办?”

郑俨心中微怯,不觉退后了一步。

“就把那赚钱无数的‘嬖幸居’送我,可好?”

“什么?”

郑俨吃了一惊:“那可不行!我……不赌了,算你狠!”说完一拂袖,转身往外走。他走得很急,差点撞到站在门口的山伯。

笮融得意的放声大笑:“软蛋!哈哈!被我三句话吓跑了!”

笑声未歇,他忽然看见神情肃然的山伯。面色禁不住变了!本来一副红光满面地样子,霎时变成了铁青!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下!

山伯毅然不惧,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他已经在数月之前修成了鬼仙,论功力未必弱于对方,更何况,陪在身边的英台都已是正儿八经的小仙了,一旦动起手来。肯定吃不了亏。

笮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整个人却似乎呆住了!

他一时想起阴间兄弟笮贵传给自己的话。据说这姓梁的飞黄腾达做了判官,一时又记起年初曾去春秋茶馆生事,却被周旨所持尾三先生的留言吓退,因而思前想后,不知该怎样对付他!

厅中众人看笮融呆若木鸡,禁不住连声催促:“喂喂,咋地了?快拿茶叶出来。让我们尝尝滋味,如果真有那么神,自然出高价购买!”

笮融醒过神来,面色由青转白,不声不响从袋中摸出几片淡绿色的茶叶,分给前面地众人。

得到茶叶的人有的径直放进嘴里,有的手持叶片端详了一阵,然后用舌尖舔了舔。

几个人先后发出惊呼:“哎呦。真他娘的邪门!怎么这么凉啊?”

“果然阴寒无比!”

另外有人羡慕的道:“笮先生,你这茶真是大黑山出来的?请问怎么进地货?是直销还是转销啊?”

笮融侧头避开山伯望过来的两道目光,迅速答道:“转销!转销!”

那人又问道:“请问上家是谁啊?”

笮融瞪他一眼:“问那么清楚做啥?你买了,我就告诉你!”然后大声吆喝:“这可是修炼阴魂的极品灵药!一包作价三千万,总共五十包,要买快买。不买拉倒!”

台下众人吃惊不小:“三千万?那么贵?”

“三千万还贵?要是我告诉你,这些茶乃是一个千娇百媚的佳人亲手采摘的,你说值不值?”

众人议论纷纷:“什么‘千娇百媚的佳人’,这年头到处都是恐龙,谁能当得起‘千娇百媚’四个字?”

笮融的脸上现出异样的神采,双目放光说道:“阴曹有两位久负盛名地佳人,其中的一位名唤‘念奴娇’,你们听说过吗?”

名字一出口,就有人惊诧的叫起来:“‘念奴娇’?怎会没听说过?我在冥府两百年,不知道听到多少人传扬她的美貌!这茶真是她亲手采摘的?那样的美人儿还会采茶?”

“不错!是她亲手采地。快买吧!”

那人犹豫着道:“纵然如此。这茶还是不便宜……我……”

笮融怒道:“你到底买不买啊?不买滚蛋,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那人被斥得退后了几步。

山伯忽然走上前去。沉声说道:“给我来一包!”

笮融闻言手一抖,面色开始由白返青,口里嘟囔了两句,还是将茶叶递了过来。

山伯递给对方三枚面值千万的金币,面沉似水,说道:“笮先生,听你刚才说,谁买你的茶叶,你就会告诉他这茶的来路,是吗?”

笮融为之一滞:“这个……这个……你瞧我还有这么多,没卖完呢!卖完之后才能说!”

山伯紧盯着对方,沉声道:“你刚才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笮先生,我听说你在人前很重面子,特别是人多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信誉的,你可不能破坏自己的光辉形象啊!”

笮融的面上又青又紫,几乎就想发作。

不过他想起自家兄弟还在冥界,如果得罪眼前地这一位,只怕笮贵地日子不好过。而且更主要的,他还是怕得罪给周旨留下信物地那人,不知那人与山伯的关系究竟如何。看那信物的样式,似乎是赤水老魅一脉的,他目前可惹不起。

因此之故,他只能勉强隐忍,从袖中扯了张纸条,匆匆写了两个字递上来。

山伯接过来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兰若殿”三个字。

略一沉思:“兰若殿乃是魔门十脉的一枝,一宫二殿之中,除了宁幽宫,下面就是兰若殿和幻神殿了。幻神殿的人倒是见过,这兰若殿却很神秘,一直没怎么见着。以后有机会,倒该去瞧瞧。如果兰若殿果真与黑山老妖有关,日后清剿妖孽,还要把兰若殿考虑进去。”

想到这里,他也不愿跟笮融多纠缠,拉上英台转身离去。

出了灵药交易厅,不远处就是神材拍卖厅,他要找的天青石应该就在那里。

这次他没有直接往里闯,而是先看了看贴在门口的拍卖清单。

数张黄纸之上,已经列好了一连五场拍卖的物品。

然而他仔细瞧了瞧,却没有发现“天青石”的影子。

“咦,这是怎么回事?”

英台也蹙起了眉头:“奇怪,难道说天青石那么珍贵?诺大的七襄鬼市竟然没有卖的?”

第271节 以诚贯心

第271节

以诚贯心

山伯四处瞧了瞧,发现旁边有一个小窗口,上面写着“求购神材登记处”,于是信步走了过去。

窗口里面有一个柜台,台后坐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女子,正闲着无聊,低头修剪指甲。看她面色深沉、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情绪不太好。

山伯靠近窗前,静静的望着,不愿打扰对方。

女子隐约觉得有人,抬头看时,只觉得眼前一亮!

站在窗前的年轻人笑得太迷人了,简直让她砰然心动!

笑容纯净自然,真诚朴实,给人一种如坐春风的感觉。

在她印象中,这种笑容本应该只属于小孩子,或者说只能在梦里出现。

在这尔虞我诈的鬼市,她也算见人无数,从未见过这样的微笑!

山伯朗声道:“请问小姐,我想买点儿天青石,不知最近有没有?”

女子闻言从梦中警醒过来,手忙脚乱的打开一个簿子递上来,说道:“请将您的名字写下来,如果有的话,会有人通知您前来竞拍。”

山伯接过簿子,顺手签上自己的名字,笑容不改问道:“请教小姐,天青石是否很难买到?”

女子见他举止有礼,相貌端正,不由得心生好感,轻快的回答:“是呀,天青石买的人很多,卖家只有一个,为了抬高价格,他们故意拖到三天才卖一颗。所以真的很难买哩!”

山伯眉头微皱,不觉有些失望,问道:“三天才卖一颗?怎么会那么少呢?”心里暗想:“我要是买一百颗地话,那不是要等一年?价格也肯定贵上天了!”

女子偷偷打量着他,嘻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东西可是罕物!每一颗出来,都是拍卖场上的热门。不信你看看这簿子。求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大家都等着买!”

山伯吃了一惊:“竟然有那么多人?”

女子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聊天的人。当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是呀,这年头,世上人哪个不想成仙呢?可是要想辛苦修炼、白日飞升的话,那就有得等了!不少有钱人等得不耐,就买了天际飞帆、金鹏神翼,靠着能量石飞上天去!有此捷径,你说买的人能不多吗?实不相瞒。最近几年,每一颗天青石拍价都不下五千万金币!”

山伯缓缓摇头:“这么贵的东西,没法买了。”

他心里明白,自己要地不是一两颗,而是多多益善,最好能弄几百颗来,要是全靠购买的话,还真地买不起。

女子看见他眼中黯然的神色。心里生出莫名的怜惜,迟疑片刻低声道:“公子若真想要,或许可以去兰若殿附近碰碰运气。”

“兰若殿?”山伯心道,“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听见两次了?”

女子轻声解释:“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四处传扬。拍卖天青石的主顾就是从那里来的!我还听说。那里的鬼魂、妖兽与别处不同,可能私藏着天青石。不过,公子千万别靠得太近,兰若殿十里之内都是绝地……很危险……”

山伯眼放异彩,急忙躬身说道:“多谢小姐指点。却不知兰若殿位于何方?”

女子竟有些不敢面对他那神采翼翼的眸子,略微侧了点身子,答道:“此去东南,出了云梦大泽,千里之外有一座龙虎山,龙虎山向东百里。就是你要去地地方。不过千万要小心!”

山伯再次致谢。告辞离去。

那女子从窗内探出头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色变得更加忧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英台一直在远处静静的瞧着,看山伯与那女子相谈甚欢,心中却没有嫉妒,而是有些感叹:“想想一年前,他还是那么的榆木,如今经过磨练,似乎成熟多了!看他那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真的让人喜欢。”

走出老远,山伯看她一直低头沉思,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英台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道:“梁兄,你知道吗?你自从练了儒家的功夫,似乎改变了气质。”

山伯低头瞧了瞧浑身上下,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英台抓紧了他地手臂,故作娇嗔道:“我怕你这么练下去,有一天会变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顽石见了也要点头呢’!”

山伯哑然失笑:“你是怪我跟那女子说话太久?”

英台紧着摇头:“不,有人喜欢你,我开心还来不及!”

山伯抓住她的柔荑,双目凝视着她,缓缓说道:“无论何时,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也不求更多人喜欢我,多了我可受不起。不过待人接物,起码的礼貌总要有的。自己开心,也要让别人开心。”

英台心中甜美,柔声道:“梁兄,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最近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心里十分宁静,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不是你练的儒功有了很大地进境?”

“是吗?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山伯想了一想,又道:“老实说,修儒的功夫,我才刚刚起步,自觉并无很大进境。我所领悟的,不过是‘静心’与‘诚意’而已。我相信,以诚感人者,人亦诚而应。正如《中庸》所言:‘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这里面,我体会很有道理呢!”

英台闻言,心中若有所思,忍不住道:“赞天地之化育?甚至与天地参?梁兄,我看你这么练下去,即使不能沟通天地,至少也能沟通人心!你想想,上至神仙,下至鬼魅,都对你一见倾心,那是一种怎样的魅力哟!这门神功端的很神奇!”

山伯微微一笑:“真有那么神,岂不跟佛宗的佛光普照一样了?”

英台眼望着他,娇笑道:“儒道佛三足鼎立!梁兄既能偶然得着‘青灯佛影’的奇技,又何惧修不成儒家‘以诚贯心’的功夫呢?我记得子思曾言:“百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以得百人。’你若能达到‘心动而百人应’的境界,也算是儒门第一人了!”

山伯心中一震,隐隐觉得似有可为:“嗯,这门功夫似乎十分深奥,让我好好想想。”

稍停片刻,英台问道:“梁兄,你真的要去兰若殿?”

山伯点点头:“左右无事,我们去瞧一眼,权当是散心。”

272 龙虎界碑

272

龙虎界碑

“翩翩”引领,“翩跹”相伴,彩蝶一双,直奔东南。

此时正值七月,阳光灿烂,暑气逼人。

幸亏山伯修足了阳魂,又在阴间喝了冥黄酒,所以才能勉强抗得住炙热的骄阳。

两人飞行极快,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穿越云梦大泽,飞至千里之外。

山伯估计距离差不多了,便将速度减缓下来,一面飞,一面四处观瞧。

又飞一会儿,忽见前方现出一片群山,山状若龙盘,似虎踞,龙虎争雄,势不相让。

“看来是龙虎山到了。”

山伯说着,引领英台从高空落下。

两人贴着树梢飞过,眼前有山有水,山清水秀,好一副美景!

数道绿水在群山万壑间盘绕。河水蜿蜒曲折、波光粼粼。两岸丹崖赤壁,仿若明珠,熠熠生辉!

山因水而活,水因山而媚。山水云天争秀,湖泊星罗棋布。

置身于湖光山色之间,俨然置身于世外桃园!

英台看得心醉,叫道:“梁兄,这龙虎山太美了!”

山伯点点头:口中轻吟道:“‘一条涧水琉璃合,万叠云山紫翠堆’!阳世风光,果然非幽冥可比!”

英台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道:“我真想留在这里不走了,搭一间茅舍,种几株花树,面对清风明月……唉……”

山伯目注前方山谷中隐然现出的数座道观。轻声道:“可惜这山早已被张天师占了!他恐怕容不下我们。”

“张天师?”

“就是‘南张北孔’地那一位。张天师跟孔夫子一般,代代相传,绵延不绝,官至一品,位极人臣,这座宝山乃是他的封地。他怎会容得下外人呢?”

英台撅起小嘴,闷闷不乐:“这么大的地盘。多少座峰峦,许多的山谷。他一个人能占得了?我要的不多,真的不多,我只要一处幽静的山谷就行了!”

山伯看着她郁闷地样子,笑着安慰道:“我们先瞧瞧天师府,然后一路飞过去,看前方是否有风景秀美的幽谷,说不定可以如你所愿。”

双蝶展翅。往前飞去,沿着山谷,从上清宫、天师府门前掠过。

上清宫宫殿巍峨,气象威严,颇有几分神秘地气息。

隔着老远,山伯就觉得有一股迫人的神气从殿内透出来!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又像一阵罡风,将他靠近的身形退开去!

以他鬼仙的修为。竟无法接近殿门百步之内!

山伯心中骇异,只能睁大眼睛远远的看。

殿内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殿门边题着两行字:“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

山伯心中一滞,暗道:“这张天师果然牛!若说功力极高,能令龙虎低伏。这我也算领略了;可要说德高望重,能令鬼神钦佩,我看倒也未必!最起码,我山伯顶着压力灭蝗五万石,他张天师究竟干过多少为民造福地好事?”

转念一想:“圣人言:闭目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我这样腹诽是不对的。张天师非比等闲,他既然敢这么说,就是有几分根据的,可能私下做了大事,不为外人所知而已。可是。他究竟做了什么大事。能令天师府屹立千年而不到?”

一时之间,他想不透其中的原因。于是微微摇头,不动声色的飞过上清宫,向不远处的天师府飞去。

天师府内炊烟袅袅,似有人在里面忙碌,也不像上清宫一般,没了那股迫人的神气。

山伯飞近一瞧,只见府门口题着两行金字:

“神仙事业三生诀,衿带江湖一望中!”

看到这些字,他禁不住呆了一呆,喃喃说道:“修仙也是一种事业?而且还要三生来决定?”

英台也看见了,忍不住道:“咦?张天师还是有些门道的!这些话跟我在琼华宫所看地天书讲的道理一个样!天书上说,修仙不能一蹴而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要积累功德,修持不辍,即使当世无所得,三生之后却可能修成正果!张天师,他也知道这番道理?”

山伯默然无语,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神仙事业三生诀,衿带江湖一望中’!这句话气势不凡,带给人无尽遐想。张天师世居于此,勤修道业,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功力极高,胸怀也大,看来名副其实,不是闹着玩的。”

英台明眸一闪,悄悄凑近来,“嘻嘻”笑道:“我猜他不是功力高,而是道法深。听说他善于捉鬼,谁家有了事,都要请他哩。”

“是吗?你我常在书院,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晓得的?”

英台甜甜一笑:“当年我从万松书院归家,魂神颠倒,饮食不进,茶饭不思。家里人以为我被鬼付了身,就去请张天师的徒子徒孙,到我家捉鬼。”

时光渐远,往日的痛苦渐渐消退,如今回忆起来竟有几分甜蜜。

山伯望着她深情款款地目光,心中微微一痛,傻傻的问:“捉到了吗?”

英台眼望着他,柔情万千:“鬼没捉到,却连累了你。”

“怎么会连累了我呢?”

“后来爹知道了我的心思,就将我骂个半死!连带对你没好印象,铁了心将我嫁出去。”

一想起当年的事,山伯就觉得特别地愧疚。心中苦辣酸甜,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是我连累了你,害你丢了大好的青春,跟着我受苦……”

英台伸手捂住他的嘴:“梁兄别那么说,我们现在不是挺好吗?化蝶一起飞,自由自在,比起当年步步艰难。处处受制于人,好得太多了!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山伯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接下来,还不知要受多少的苦……”

“我知道,我不怕!”英台温柔地笑着。

这时候,她心里只有甜蜜,早已将当年地愁苦抛之脑后。

稍停片刻,她望着前方幽静的山林道:“梁兄。我觉得有些奇怪:张天师若喜欢捉鬼,干嘛来龙虎山定居?此地人烟稀少,哪有什么鬼魂呢?他难道足不出户躲在这里,就有鬼魂送上门来了?”

山伯收回心神,微笑道:“鬼魂不同于人类,喜欢出现在人迹罕见地地方。你看,我也算鬼魂,这不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英台眼望着他:“梁兄不是普通的鬼魂。你现在阳魂充足。鬼气消了一半,穿上蝶衣就是半鬼半仙了!”

山伯想起刚才在上清宫门口的感受,想了一想,说道:“或许因为数月之前,我曾在伏羲演卦亭吸取了上千点阴魂,虽然经过两次碎魂筒的修炼。到如今还剩下一半,若不将这剩下的阴魂炼化,我始终都带着几分鬼气。平常无所觉,一旦接近道家圣地,就不行了。譬如刚才,我就无法靠近上清宫。”

英台安慰道:“梁兄莫急,再过几个月,等你炼化了阴魂,就没事了。”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缓缓往前飞。

说也奇怪。天师府所处的山谷竟然出奇的长!

两旁高山耸立。下方一条小溪,好似巫山绝壁。绵延百里。

英台眼望两岸山岩层叠,绿水丹山,景色奇特,忍不住赞叹:“好美!梁兄你看,那山岩层层相叠,仿佛云霞一般!在别处可看不到!”

山伯“呵呵”笑道:“可惜都是山岩是红色地,要是绿色该有多好!”

“为何要是绿色的?”

“若能在这里找到天青石,就不用再走。”

英台莞尔一笑:“梁兄想得倒美!”

山伯回头望身后长长的河谷,问道:“龙虎山过去多远了?”

英台掐指一算:“差不多三十里了。”

“再有七十里,兰若殿就到了。”

正说着,忽然看见前方河谷中有一块数丈高的大石,表面打磨得十分平滑,题着几个血红的大字:“阴阳界,生死碑!”

一股莫名的寒气从石碑后逼过来,英台遍体生寒,心里“咯噔”一声!

“梁兄……且慢,我们好好看看这碑……”

靠近细看,只见血红的大字边上还有一行白色的小字:

“踏过一步,便入鬼域,十死无生,非天师所能及也!”

下有署名为“张道陵”!

山伯心中惊奇:“没想到,这碑竟然是张天师立地!”

英台娇躯微颤,道:“他在这幽静的山谷,立这块吓人的石碑,为的是什么呢?”

山伯沉吟道:“这块石碑可能是天师府与兰若殿的界碑。张天师在这里警告世人:莫要再往前走了!石碑这边,属于我天师府的地界;再往前走,我功力虽高,却也救不了你!”

“他不是很厉害吗?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怎么不管用了?”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按说魔门十脉之中,兰若殿派在第二位,实力尚在九幽宫之下,怎会令天师府如此忌惮?”

“十死无生?这说法太吓人了!梁兄,我们还往前走吗?”

山伯淡然道:“为何不走?就算是九幽宫,我们也曾经去过。宁九幽十分厉害,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嘛!”

“那不一样!梁兄,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们闯九幽宫时,是跟着白衣少女进去地,外面还有人调虎离山,若不然只怕不容易进去。”英台一面说,一面凝视着石碑后黑雾缭绕的河谷,心里充满了戒惧:“我……我怕前面有鬼……”

山伯“呵呵”轻笑:“鬼有什么可怕的?你已经看到了那么多,梅花谷,七襄鬼市,摩肩接踵,比比皆是。”

英台连连摇头:“不一样,不一样……鬼也分善恶,我见的都是善鬼……”

山伯挺起胸膛,安慰她道:“别怕,在冥界我还是五品判官呢!我就不信,哪个恶鬼敢跟我过不去?”

不知为何,英台心中犹自感到不安,轻咬朱唇,说道:“梁兄,先前那女子是怎么说的?”

山伯笑道:“那女子说:‘别靠近兰若殿十里之内!’此处距离尚远,想来不会有事。况且,你我身着蝶衣,瞬息千里,就算有危险,总能跑得掉的。你想想,那次在西湖岸边,我们功力尚弱,不也抢了袈裟跑出来了?”

英台眉峰微蹙,道:“还不是有两大神僧相助!梁兄,我看还是小心一些。”

山伯拗不过她,只得“哈哈”笑道:“好!我们先进去瞧瞧,在远处慢慢的走,找找山精水怪,或者孤魂野鬼,只要能购得天青石,就不靠近兰若殿,好吗?”

“嗯!梁兄别怪我多事,按说我也是小仙了,本不该这样担心。”

“你我命运多桀,无论何时,小心点总是对的。”

两人从石碑旁掠过,小心翼翼的往前飞。

(愿地震早逝的孩子和老师们乘兰舟升上天界,愿诸天全能地大神保佑多灾多难地华夏!

昔我往矣,蝶梦依依.今我来思,鬼雨霏霏.行道迟迟,仙踪难觅.我心执着,莫使我哀!)

273 兰若鬼域

273

兰若鬼域

越过界碑,气氛骤然变得诡异起来。

天空灰蒙蒙的,愁云惨淡,不见日月。

谷内黑雾弥漫,可见度很低,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二三十丈距离。

英台努力将精神聚集于双目,睁开慧眼,视力才变得好了一些,可以看见两三百丈之内的物体了。

比较而言,山伯的功力虽然稍微弱一些,可他在冥界待了一年,早已适应暗无天日的日子,所以视力并不是很差。

两人悄悄往前飞,四处搜寻生灵,最好是能搭上话的那种。

可惜飞过十余里,却没有到一条人影!连个鬼狐妖兽都没有。

再往前,渐渐接近兰若殿五十里内,人烟依旧未见,周遭的气氛显得更加阴森了。

山伯惊奇的发现,眼前的景象简直不像是人间,而是越来越接近冥界!

那草,那树,都跟冥界差不多!就连暗无天日的云气也是那么的相像!

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揣测:“难道说前头通着冥界?看起来兰若殿有些古怪,似乎跟冥界有着莫大的关系。”

转念一想:好些妖魔都是从阴鬼修炼而成的,譬如宁幽宫的宁七魅、宁九幽,都属于那一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四周很静,却有阵阵阴风吹过,拂动树梢,传来沙沙的响声。

英台心里愈发地不安。却怕打扰山伯的思绪,因而只是强自隐忍。没有说出来。

又飞数里,前面忽然现出一道堤坝,打横里截住了长长的河谷!堤坝延伸百十丈,只在中央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

堤坝很高,气势雄浑,前面还有些尖锐的鹿砦,乍一看仿佛重兵把守的关隘一般!

堤坝之后。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山伯心道:“走了半天,终于碰见活人了!”

英台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可能是守关地魔徒,我看最好别惊动他们。”

“好,听你的。避开这些人,去里面瞧瞧再说。”

也不知守卫者功力深浅,他们不敢大意,小心贴着树梢飞上山岭。

放眼望去,只见关隘之后有几株大榕树。

榕树下面。一伙人正聚众赌钱,只留一人负责观望。

往前看,堤坝之后再没有河谷,却是一带宽广地丘陵。

丘陵一望无际,中间点缀着无数小山。

每座小山都不大,矮者十余丈,高者不过三五十丈,占地不过百亩。

山脚低凹处开垦了不少的田垄。种植着不知名的庄稼。

丘陵之上却看不见房屋,也不知种田人都住在哪里。

见此景象,山伯心中颇为欢喜:“前面那么多小山,不知道哪一处出产天青石?要是能找出来就好了!”

“哪有那样的好事?要有的话早被人家占了!”英台笑了笑,虽然周遭的阴森并没有减退,心中的不安却减轻了许多。

就像她先前所说地。就怕不知名的东西,一旦看清楚,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两人避开那些赌钱的家伙,从远处飞了进去。

飞过几片田地,掠过数座小山,山伯忽然看明白了!

丘陵之上看不到房屋,原来根本就不需要房屋!

那些种田人都住到山洞里去了!

就像西北黄土高原上的窑洞,在小山上开出一个个洞穴,冬暖夏凉,刚好适合居住。

英台不停的四处打量。发现周遭的风景还不错。峰峦处处,田园悠然。溪流婉转,除了光线昏暗,有些阴森意外,别的几乎没什么不好。

于是,她忍不住问:“梁兄,阴间都是这个样地吗?”

山伯想了想道:“阴间有山有水,比这里还要幽暗死寂一些。”

“我忽然觉得不可怕了!”英台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梁兄,等过些天你弄好了传送阵,我想……去冥界住几天,你说好吗?”

山伯微微一惊:“这……若然走漏消息,被上天知晓,就麻烦了!私入幽冥也算是违背天条的。”

“不是说阴间也有仙人的吗?更何况我才是小仙,又没有位列仙班,谁会管我的死活?”

“阴间是有仙人,还有金甲神人呢!不过那都是奉命过去的,有天庭赐下的腰牌。”

“那我小心一点,就呆在院子里,还不行吗?”

山伯望着她期盼地眼神,心中十分不忍:“或许……那样也行吧……就怕影响你修炼……你练的仙家功夫,冥界死气太重,缺乏灵气,对你不太适合。”

“梁兄,我不怕,我练的化蝶大法,只要有足够的鲜花,就能进展飞速。你知道,我从一开始修炼时起,就一直在收集各类花蜜,到如今已经集聚不少了,就算不出去采花,也够修炼一年半载的。等到用完了,我再出去采集,不就行了?”

“嗯,好,好!我们再做些准备,弄点儿天青石,那就更加有备无患。就算你自己不能出去,也能让玉碟帮你采花呀。”

“梁兄说的是。”

正说着,英台的眼前忽然一亮:“咦,快看,那边田埂上坐着一个人!能不能过去跟他聊聊?”

山伯定睛看去,只见正前方五十丈外有一垅苗圃,一个黑衣汉子头戴斗笠坐在田间,嘴里叼住一个长长的细杆,细杆前端冒着白烟。

凝视片刻。他微微摇头:“这是大烟鬼!你看他面色青黄,毫无神气,已经被烟夺取了灵性,不知道别地东西了!我们即使去问,只怕也问不出东西来。”

“哦,左边还有一个,正抱住坛子喝水呢!”

山伯只看一眼。便道:“也不行。那是一酒鬼!他喝的哪里是水呢!你看他面色赤红,须发翘起。衣衫不整,可见已经喝得醉醺醺地了!连身在何处都不知晓!”

英台还不死心,一面往前飞,一面时不时神聚双目、睁开慧眼向远处打量。

又飞过数百丈,她忽然发现远处地山峰上闪起一道淡淡的白光,仿佛阴云密布地夜晚,忽然从厚厚的云彩缝隙里透出月光来。一闪就不见了!

她忍不住低声惊叫:“咦?梁兄,那儿!那山巅有人!”

山伯莫名其妙:“我们快接近兰若殿了,越往前人愈多。有人又怎么了?”

“不是地!我看到一道白光,晶莹灵透,那不是普通人能有的!乃是一种仙灵之气!”

山伯愈发疑惑:“什么仙灵之气?”

“仙人身上才有地光华!我在天界,曾经看过不少的仙书,书上就这么说的。”

“你能确定?那山巅会有神仙?”

“应该不会错,我刚才用慧眼看见的!那道光轻灵浮华。虽不够凝浑,却有一种升腾灵透的气势,最少也是个散仙!”

山伯凝视着对面的小山,一眼看去,那山跟别处并无不同,山脚的草木颇为稀疏。只在山巅生长着几十株苍松,树干很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看了一会儿,他用低低地声音道:“你是说有散仙出没于死荫的幽谷?你不觉得有些怪?”

英台跃跃欲试:“别想那么多!我们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山伯忽然苦笑:“我也是算是鬼仙了,虽然占了一个‘仙’字,却还带着半个‘鬼’字,不知人家待不待见?”

“不见就拉倒,我们看一眼就走。”

蝶翅一拍,往前飞去,转瞬来到近前。定睛看时。却见山巅之上有一块很大的青石。围着青石长满了一圈的苍松,那些苍松错落有致。隐然是一道天然阵法的样子。

青石上躺着一位身材清癯的汉子,身着青色的长衫,面色青白,颈项间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使他青白地面庞愈发显得狰狞。

英台见那人双目紧闭,面目可怕,禁不住驻足于树梢,不敢往前走了。

“梁兄……或许我看错了……那不是仙,是妖……”拉着山伯的手,就想往回飞。

谁知山伯却停在空中不动!就连手臂都止不住的颤抖!

“梁兄,你怎么了?你要吓我,是不是着了人家的道?这人是妖怪,快走快走!”

山伯却紧着摇头:“不,你没看错,这是一位散仙!”

英台拉紧了他,只想快点离去:“样子吓人,哪里会是散仙呢?”

山伯不但未退,却向前飞近了几丈,靠近青石附近,并且脱下了蝶衣,口中轻唤道:“前辈,前辈,您是否还醒着?”

听见说话声,青石上的汉子忽然将身子转了过去,瓮声瓮气的道:“老子辛苦干了一天活,刚想躺下睡一会儿,还不得安宁!”

“前辈,请恕小子无礼,打扰您了”

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休要废话!你是做啥的?有事就说,没事快滚!”

英台很是奇怪,心中道:“这汉子好粗鲁,也不知是什么人,山伯怎么会认识他呢?”

山伯深施一礼,道:“在下梁山伯,承蒙前辈大恩,没想到在这里在这里见到您。”

那汉子闻言沉默了片刻,依旧背对着两人道:“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呢!快些走!休要扰我清梦!”

山伯近前几步,手扶树干低声道:“郭先生,小子这厢有礼了!”

听见一个“郭”字,那汉子才缓缓坐起来,转身瞄了他一眼,口中淡淡的道:“我是看在别人面上帮你的,算不得什么!你还是快走吧。”

“晚辈去了您的故居,不但动用了碎魂筒,还拿了您的书,不敢不当面拜谢!”

原来,那汉子竟然是尸解飞仙的郭璞!

若非见了颈项中的伤痕,山伯原无法一眼就认出来。

他心里有些奇怪:“时至今日,郭璞的面色怎么还跟死时一个样?按说修成了散仙,连肉体都没了,还不是随便改换容颜,想多俊秀就多俊秀,干嘛还保留这么一副死相?”

“哦?你真的去了?”郭璞上下打量着他,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也算我半个弟子,那就进来说话。”

山伯盯着那些错落地松树观瞧,只是片刻之间,便已明白阵法地走势,于是顺着树间的缝隙溜进去,来到青石边上。

英台则化成一直小小地蝴蝶,落在他的肩上。

“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山伯再度躬身施礼。

郭璞不答,只是将双目凝视着他,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难道是从兰若殿出来的?若真如此,你可对不住我!”

山伯紧着摆手:“仙师,我是从天师府方向闯进来的!”

郭璞松了口气,道:“你来做什么?没事赶紧出去!你胆子不小啊,竟敢靠近兰若殿三十里内!当心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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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暂时停更,因为想去参加一个大型考试,需要准备一年的那种,可是回书评区一看,竟然还有热情洋溢的读者坚守在这里,令我羞愧莫名。对不起大家了!眼泪哗哗的,呜呜……那就再更一章……这书后面我有构思,只是没精力落成文字,又不舍得胡乱涂鸦,浪费这么个精心编制的框架,所以我觉得不写比写要好,还是等我有空闲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再续吧。)

274 鬼域修仙

伯心内还有些奇怪,问道:“仙师,弟子愚鲁,不知是何缘故?”

郭璞四下里望了一望,低声道:“你不zhidao?兰若殿居于中土三大魔域之首,里头通着冥界呢!”

闻言之下,山伯心中竟有几分欢喜:“通往幽冥不好吗?弟子不才,在冥界不甘寂寞,做了小小的判官,任职未满,总归要回去的。若能从这里下到冥界,岂不是更了?”

郭璞瞪他一眼:“你想身入魔门,倒也未尝不可!怎么着?真想修魔?我告诉你,这是黑山老妖的地盘,里面通往大黑山云雾峰!要想成妖,这真是好地方!”

山伯吃了一惊,脱口叫道:“啊?您说黑山老妖的传送阵在这里?”

郭璞竖起食指在嘴边,道:“小声点!身处鬼域之内,到处是魔界jīng英,不乏功力高强之辈,别说你这冥界判官,就依我散仙之躯,也只能易容乔装,悄悄的躲在这里!休要高声惹祸!”

山伯赶紧住了口,自嘲的干笑两声。

郭璞神sè肃然道:“怎么?你从外面进来,没看见张天师立下的界碑?”

山伯用力点头:“嗯,看见了!上面刻着‘幽明界,生死碑’!”

郭璞怒道:“看见了还敢进来?你……胆子真太大了!你当张天师是闹着玩的吗?”

山伯低下头来,口里小声道:“张天师?他的功力……难道比您还高?若真是大神,怎么不把兰若殿拆了?”

听他这么说。郭璞哭笑不得,狠狠地瞪他一眼,道:“张天师不是一个人,代代相传,有好多个呢!当然,历代天师功力有高有低,最高的要数张道陵,他已是玉清天神了。在天界贵为上仙!不过就算是他,也不敢拆了兰若殿。甚至不想惹那个麻烦,将生死碑往前挪一步,你明白吗?”

这一回。山伯的面sè终于变了!心里生出莫名的惊惧,又加上几分疑惑:“您是说……玉清天神都不能挪动小小的界碑?怎么会这样呢?”

郭璞望着他道:“那界碑看着不起眼,却牵涉魔、道消长,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挪动一步,都可能撬动整个魔门。进而引起普天魔劫……唉,魔劫……你哪里晓得呢……我也只是听说罢了……太恐怖了!”

山伯呆了半晌,忽然回过神来,问道:“仙师,您怎么不怕呢?您为何到这里来?”

郭璞狰狞的面目变得舒展开来,避而不答,轻笑道:“怎么样,小子,你害怕了?害怕就赶紧回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去。别在这里晃悠。”

山伯摇摇头。淡淡的道:“我也没什么好怕地。都已经死过一回了,寒冰地狱也去过。还怕什么呢?”

郭璞却道:“对于很多人来说,死亡只是一种解脱,**没了还有魂魄,转世再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要是灵魂被锁,困在招魂幡里,永世不得翻身,那就太恐怖了!黑山老妖有许多秘法,能够幽禁魂魄,甚至将魂魄困在丹炉里,生火炼丹!你自己好好想想,一旦魂消魄散,前世的荣耀,今生地渴慕,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山伯心里一痛:“这个……这个……的确有些难舍……”

这时落在他肩头地英台化成的蝴蝶情不自禁的抓紧了他,让他肩膀的筋肉都随着痛起来。

郭璞凝视着他,淡淡的道:“跟我说说,你拼死来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山伯也不想隐瞒,迅即答道:“弟子听人说,这附近可能有天青石,所以进来瞧瞧,希望能便宜买几块回去。”

“想要天青石?那可不太xiongdi!”郭璞神目大张,一面微微摇头,一面将手向前方一指,“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进入魔域中心,该处有一个兰若谷。那谷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缺口。兰若殿就在山谷内。兰若殿背后地高山盛产天青石,中土大多数天青石都是从那里出产的。”

山伯抬头远望,见远处黑云弥漫,暮sè苍茫,心中颇为压抑:“魔域中心?岂不是很危险?”

郭璞哂笑道:“那是自然!兰若谷有重兵把守,盘踞着许多妖魔鬼怪,甚至有几位天魔长期驻扎在那里,那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就连我都没那个胆子!你就不要去送死了!”

山伯皱眉沉吟不止。

片刻之后,他巡视四周,道:“仙师,您说除了兰若谷,这附近群山点点,至少几千座小山,难道就没有天青石了?”

郭璞笑道:“有是有。只是很难找,就像大海捞针一般。若无秘法,几个月找不到一颗。况且,各处小山都被人占了,若没有充

由,谁会让你在自家风水宝地倒腾呢?”

山伯紧跟着道:“弟子先前见人在山中开挖窑洞,洞前田垄种植芝草,那都是些什么人?”

“还不都是魔界中人嘛!闲着没事在山里乱挖,全是让天青石害的。不过就算找到了,也会被兰若殿收了去。”

“弟子在想,那些人手里是否还留着一些?我这里还有些冥币,能不能跟他们商量商量,设法买一些来?”

郭璞使劲摇头:“不行!不行!你身上没有妖气,一闻就不是魔界中人,怎么跟人家做生意?还没开口,就被妖人抓去了!”

山伯还不死心,又道:“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去找。难道说所有的小山都被人占了不成?”

“差不多!有人占一处两处,也有人一占一大片,未必每天巡视。如果你有什么秘法,能于万山从中看出灵石来,然后偷偷过去挖他一夜,倒还差不多。不过要想大规模挖掘,肯定是不成的。”

山伯心念急转,思索个不停,口中喃喃道:“怎么能看出灵石来呢?灵石藏在山里,会有什么征象呢?”

郭璞却不搭话,只是坐在那里微笑。

山伯问道:“仙师,您有什么法子?还请不吝赐告。”

郭璞笑道:“天青石藏在山中,带着一股无形的灵气。如果能懂得风水堪舆,还是能看出点门道来的。我留下的《青囊书》,你可看过?”

山伯脸一红,低声道:“我还没怎么看。”

郭璞轻哼道:“年纪轻轻,蹉跎岁月,真是暴殄天物啊!”

山伯低头道:“仙师教训地是。早知如此,我就把风水堪舆仔细琢磨清楚。”

郭璞坐在青石上,摇头晃脑地训斥着,过了好大一会儿,方道:“好了!你猜猜看,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您是来找什么东西吧?”

“嘿嘿,我是来这里修炼地!”

“为啥来这里修炼?我听说修仙者都要寻找名山大川,风景秀美之所,您怎会到这yīn暗幽晦的地方来呢?”

郭璞眼中神光闪烁,似乎有种压抑不住地喜悦,笑道:“因为这里灵气丰富!你zhidao吗?我从姑苏城外一路看风水找到这里,又从群山之中挑中了这座小山,要不是为了吸收灵气,我图的什么啊?”

山伯心中猛的一跳:“仙师,您是说这座小山就有天青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是这儿!”

“那您怎么不挖出来?”

郭璞四下里瞧了瞧,“呵呵”笑道:“你小子挺聪明的嘛!闻弦歌而知雅意,我一说你就想到这里有天青石!不过还不是很聪明,你怎么zhidao我没挖?告诉你,我不但挖了,还挖了不少呢!”说着拍了拍腰间的褡裢,“这么些玩意儿,够我修炼几千年的!”

山伯又惊又喜:“仙师,山里还有没有剩下来的?要是有,能不能提携弟子,让我跟着沾点儿光?多谢您老了!”

郭璞笑道:“算你小子运气,来得恰是时候!再晚三天,我就要离开了!”

“您为什么要走?在这儿修炼,不是好haode吗?”

郭璞微微摇头:“这里灵气固然丰富,不过环境恶劣,影响修仙的心情,xiongdi走火入魔。现如今我有灵石在手,再找一处风景秀美的所在,就能事半功倍,一rì千里,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

“预祝仙师早升天界!”

郭璞点点头,神情颇有些得意,笑道:“我以散仙之躯转修真仙,好些人都不以为然,甚至有人认为我是在做白rì梦,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嘿嘿,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如今有了天青石,我就多了几分把握,到时候修成正果给他们瞧瞧!”

山伯心痒难耐,就盼着对方指点路径,好早点儿挖到天青石,可是对方偏偏顾左右而言他,真令人着急!这时他也不敢催促,只能连声恭维:“仙师高瞻远瞩,世人怎能了解?不说别的,就您留于凡间的那些《游仙诗》,就已经令人钦佩了!”

郭璞得意之中忽然板起面孔,低斥道:“回去之后,将《青囊书》好好看看!你这小子,竟然将我的宝贝当成垃圾,却拿了无用的诗词显摆,真是岂有此理!”

山伯吓了一跳:“弟子晓得了,回去一定好好研读!”

“嗯,这还差不多。”说到这里,郭璞站起身来,对着身下的大石双手一抖!

那块juda的青石忽然向旁边移开了三尺,露出一个深深的洞穴来!

275 狂挖灵石

伯目瞪口呆:“仙师,这是您挖出来的?怎么与众不开始挖了?人家都是水平挖洞,还能当作窑洞居住。”

郭璞轻笑道:“上面有松阵卫护,不易被人察觉。我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挖通了大半个山壁,采集了不少的天青石,装都装不下。”

“仙师,您没有装东西的法器?”

“就这么一个褡裢,还是从冥界带出来的,层次比较低,装不了太多东西。等我修成了真仙,一定炼一个大大的储物仙瓶,想装多少装多少!”

“这么说,洞里还有很多啦?”

“是的,剩下的天青石被我装在麻袋里,足有十余袋,都在洞底堆着。我一下子拿不了,本想就留在洞里,又怕被兰若殿的妖人找到,现在你来了就好了,帮我带出去,只要出了这片鬼域,我给你几袋,就足够你用的了!”

山伯连连摇头:“帮您带出去是应该的!但不能要您的酬劳!我想自己挖,花上几天的功夫,挖多少算多少。”

郭璞面sè微沉,掐指算了算,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黑山老妖要出来巡查鬼域,在那之前,你必须离开这里!以你身上的阳气,逃不出他的鼻子。”

“好!弟子下去了!”

山伯不敢耽搁,纵身跳下洞穴。

虽然四周封闭着,洞中并不黑暗,而是五彩缤纷。光华四shè。

整个洞穴四通八达,仿佛蜘蛛网一般。

天青石仿佛一颗颗夜明珠,晶莹剔透,放出五彩华光,从石壁深处透出来,离开石壁尺许,都能看出从里面透出的光泽。

山伯觉得奇怪:“这也太好找了!隔着老远就能瞧见,这么一座宝山。怎么会避开妖人地耳目呢?真是奇迹!”

不知何时,郭璞也已经封好洞口跳了下来。朗声笑道:“怎么样?好看吧?”

山伯赞不绝口:“五光十sè,光彩夺目,仿佛雨后的彩虹。真是太好看了!”

郭璞笑道:“当初一开始挖,我也感到很吃惊。因为一般的天青石是不会这样发光的,就像黄金珠宝埋在山中,若不是大浪淘沙,很难找得到。此处的天青石如此耀眼。很可能融合了一部分

石、夜光石,所以才会发光。”

山伯有些担心:“那么说就不太纯净了,会不会影响修炼?”

郭璞摇摇头:“不然,天青石属阳,夜光石属yīn,两相柔和,yīn阳并补,因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比普通的天青石还要珍贵!”

山伯伸出五指。欢喜的笑道:“那就好。我现在就开始挖!”

郭璞从旁边拾起一个铁铲。递在他手里,道:“拿上这个!别看黑不溜秋的不起眼。可是件宝贝哩!我当年从鬼市买地,花了大价钱。有了它,才能挖得动山岩。”

山伯试着往石壁上一插,那铁铲竟然整个儿陷了进去!

“果然是宝贝!”山伯想起当初在王梦那里见到的铲子,暗道:“看样是同一类东西,不知出自哪里?”

郭璞笑道:“这可是神仙界著名地‘欧氏’出品,每件都有编号!欧治子铸剑是一把好手,所造的刀、铲也是宇内一绝,都能卖好价钱。”

“欧治子?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嘿嘿,我都死过两回了,不还在这里说话?”

“欧治子也会成神?”

“修仙的路那么多,只要是聪慧之人,都有成仙地fangbian。凭什么欧治子不能成神?”

山伯一面说话,一面照着发光的山石挖下去。

片刻之间,他就挖到一颗天青石,捧在手心里,望着那熠熠生辉的石球,心里十分高兴。

“宝贝!都是宝贝!多谢仙师!”

身在山腹,不虞外人听见说话声,因而郭璞爽朗的笑起来:“不是我夸口,整个兰若鬼域,所有的山峦我都看过了,除了靠近兰若殿地大山,就数这里灵气最足!我这看风水的功夫,可谓世间一绝!”

“仙师慧眼识宝,令人钦佩不已。”

郭璞“haha”daxiao了一阵,又顺手指点了挖掘的技巧,然后才出洞修炼去了。

洞内很安静,英台现出身来,从旁边看着,不停的娇笑道:“梁兄,你累了没有?要是累了,我来帮你!”

山伯笑道:“这才刚刚开始,哪里会累?你就耐心瞧着,看我大展神威,挖取灵石!”

“我看着哩!”说着四下里走动,看到埋藏较浅的天青石,就伸手挖出来,放在蝶衣里。

山伯一口气挖了上百颗,才停下来喘口气。

英台见了,连忙抢过铁铲,接着挖掘。

若论起功力来,她虽然身材纤纤,功力还在山伯之上,已经进入仙人界第二重了,因而挖掘山岩很轻松。

只见她上下翻飞,东一下,西一下,

出数丈长的通道,顺便捡了不少的天青石。

她也懒得计数,挖一颗就丢进蝶衣的口袋里,然后一个劲往前挖。

她挖得飞快,要不是山伯提醒,恐怕已经挖出山岩的范围了!

过了一会儿,山伯接过铁铲,接着用力挖掘。

两个人交替挥铲,一个挖,一个找。两天功夫,就把山体剩下的一小半挖了个通透,然后倒过头来,去找郭璞先前挖得比较粗糙地地方,又找到一些天青石。

等到郭璞再度下来,招呼山伯离去时,两人粗略估计,至少采集了五六千颗!

郭璞看着黯淡下来地石壁,微微有些吃惊:“好小子,看起来身材文弱。没想到挺有力气地嘛!这么短地时间,就把剩下地挖完了?比我快多了!”

这时英台已经化成玉碟藏起身形,只留下山伯“嘿嘿”傻笑。

郭璞有些看不下去他傻笑的样子,低声催促道:“好了,好了!别太得意!快帮我将这些袋子搬出去。再迟些,等黑山老妖来了,就麻烦了!”说着将地上堆积的装满灵石的袋子搭在身上,左右肩膀各搭了两袋。腰里又栓了一袋,手里提两袋。剩下的就无能为力了!

山伯看他像逃荒的难民一般,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候,他还不想透露玉碟的秘密。于是道:“仙师头里走,我在后面跟上,剩下地袋子,我都给你带上。”

“嗯,尽量提。实在带不了就算了,别都压在身上,跑也跑不动。”郭璞瞧他一眼,忽然双目放光,叫道:“咦?你自己挖的呢?都藏在哪里了?”

山伯笑道:“我有一件宝贝,能装不少地东西,不过也快满了,顶多能再装两三袋。”

说着装了三袋进去,又抓了两袋在手,叫道:“好了!可以走了!”

郭璞欣喜笑道:“没想到都能带走!不用担心便宜了魔教妖人!你这小子。越来越讨人喜欢了!”说着纵身出了山洞。飞速向外掠去。

山伯见他去远。先移动大石将洞口封上,然后才化作蝴蝶电闪而去。

飞出兰若鬼域。立足在生死碑后,他就站在那里等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郭璞才匆匆窜过来,狰狞的脸上沾了些灰尘,骤然见到碑后的山伯,不禁吃了一惊:“你?怎么跑这么快?竟然比我先到!”

山伯笑道:“弟子功力不高,只懂得一个‘跑’字,逃起命来还是很快地。”

“能逃命就是最大的本事。”

山伯笑问道:“仙师,您要去哪里?我将灵石帮您送过。”

郭璞回头瞧了yīn森幽暗的鬼域一眼,将手在脸上一摸,幻出另一种形貌,面如冠玉,神采奕奕,俨然一位丰神秀美的中年书生!口里笑道:“重回人间,总要打扮得漂亮点儿!那些灵石,我也用不着,都送给你了!”

山伯连忙叫道:“不可!承蒙眷顾,我已经挖了好多了!怎能再占您的便宜?”

郭璞不以为意地道:“你将这些宝贝儿扔哪儿都行,只要不留给兰若殿就好!”

“那怎么能行?这也是您辛苦挖出来的!请给个地址,我给您送过去!”

郭璞想了想道:“你若是不嫌麻烦,就帮我带入冥界,一袋归入我yīn间的寓所,未雨绸缪,有备无患,万一修仙不成,我还要回去的,这些灵石就是我东山再起的根本!”

山伯用力点头:“好!我一定给您送到。还有呢?”

郭璞沉吟片刻,说道:“再送一袋给都市王,当年我受他深恩,却从他那里偷了半部书,琢磨了好久,临走之时才送回去,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您说的是那部《八索残卷》?”

郭璞点点头:“尸解的功夫,还有碎魂筒的制作,我都是从那里学来的。就靠着那本残卷,我才毅然兵解,修成了散仙!那是一本好书,可惜残缺了。”

山伯道:“仙师您放心,回去之后,我一定将一袋天青石交给都市王。”

郭璞笑道:“除此之外,我别无牵挂,剩下三袋归你了!”

“这……”山伯心中过意不去,“要不然,我都给您送入冥界的寓所?”

郭璞摆了摆手:“我若是修成了正神,就很难回去了。那么多灵石,堆着不用,岂不是浪费?再说,那木屋rì渐残破,也撑不过几千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看看天sè,道:“时候不早,在此别过。你我有缘,想来还有zaijian之rì。”

山伯忙道:“仙师,您要去哪里?”

郭璞道:“我要觅地潜修,受不得打扰。你不要问那么多了。”

山伯只好与其告别:“仙师您多保重!”

郭璞二话不说腾身而起,越过山谷,消失在山岩上方地密林深处。

(闲着没事,再写一点儿)

276 仙人城

276

仙人城

眼见郭璞去远,英台飘身而出,眼瞅着山伯手提两大袋灵石的憨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梁兄,收起来了!总提着也不嫌累人!”

“呵呵,是挺累人的。”山伯一面笑,一面将灵石装入蝶衣口袋里。

他那蝶衣乃是九天神器,高居排行榜前列的宝贝儿,别说装这点灵石,就算是一座小山,也不在话下。炼制玉碟的那位大神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辛苦好多天才弄出来的!

“恭喜梁兄,大功告成!”

“同喜同喜,英妹辛苦了!”

“这么多灵石,可怎么用啊?”

“除了你我的修炼之外,都交给蝴蝶好了!翩翩、翩跹,灵石都在你们口袋里,我要看你们自动采花!”

“普通的花卉还不行,一定要采来世间五大奇花才好!能不能找到五大奇花,就看你们的了!”

一对蝴蝶唧唧喳喳叫起来,在两人耳边响起清脆的欢歌笑语。

“主人,您放心,有了这么多能量石,别说在中土采花,就算上九天揽月,下幽冥寻芳,都不在话下!只要那些花属于无主之物,我都能采来!不过,若是被人家下了禁制,那就不一定了!”

“不单能采花,我们姊妹还能四处飞遍,帮主人打探消息呢!”

英台吩咐道:“那好,此处山谷风景秀美。流水潺潺,野花遍布,我与梁兄就沿河往前漫步,你们在附近采花,将谷中名花都采来!多多益善,留着日后使用。”

“得令!”

一双蝴蝶飞了出去,一白一黄。形影相伴。

英台依偎在山伯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臂弯里。慢慢往前走。

“梁兄,鬼月过去好几天了,接下来你都有什么安排?”

山伯沉思片刻道:“再过几天,就到七月十五了。在此之前,我必须赶到陈郡阳夏(陈郡位于豫东、豫南,加上安徽一部分,阳夏是其中地一个县)。帮崔琰师兄催针还魂。”

“催针还魂?有什么讲究?”

“就是将针插在头顶,必须在七月十五,夜半子时,新生一年的婴儿,方才有效。”

“真的有效?”

“我也不晓得,崔师兄这么交代的,总要试试看了。”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就在旁边看着。”

“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出面帮忙呢。”

“我能帮什么忙?”

“崔琰说他将会降生于一个姓谢的人家,祖父谢衡修儒多年,练有一身浩然正气,鬼神不能近。我怕被其所阻,完不成师兄嘱托,那就难过了。”

“梁兄想让我将他引开?”

“到时候再说。如果运气好。谢衡恰好不在家,那就没问题了。”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在山间溪边散步,眼见白云在山巅缭绕,碧水丹山交相争艳,河畔绿草如茵,各色野花姹紫嫣红,只觉得遍体舒畅,心旷神怡。所有的忧思、哀怨全都不见了。心里无比的安宁。

不知不觉走出十余里,正行间。忽然看见左前方有座高山,远远望去,茂林修竹,郁郁葱葱,云蒸霞蔚,景色迷人。

英台睁开慧眼,凝神观瞧,只见那云霞之间透出粉红地颜色,好似当初霍林洞天所见的情形,隐然有几分仙气,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梁兄,那山上似乎有仙人哩!”

“小小地龙虎山,竟有那么多仙人?别忘了,我们刚刚送走一位散仙。”

“梁兄你不信?”

“英妹说的我怎么能不信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要不要过去瞧瞧?”

“这个……老实说我有些胆怯……自从登上凤驾香车,喝了仙酒,被人家抛下来之后,我就对那些仙人没有了好印象……唉!关键还是自身实力不足啊!又何必送上门去,自取其辱呢?”

英台想起自己在天界做奴婢受人欺凌的日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眉头一皱道:“我们化蝶飞过去,看看是哪路神仙,若是不顺眼,展翅飞走就是。”

“那好吧!”

心念一动,两只蝴蝶便倏忽飞了回来!

不知何时,蝴蝶翩跹披上了一层白纱,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主人,我已经采了好多的鲜花,够您酿制十几坛百花酒的了!”

英台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

“一点小巧的功夫,没什么。主人您难道忘了?这是我们与生俱来地能力呀,哪有蝴蝶不爱鲜花的呢?”

山伯从旁笑问道:“蝴蝶翩翩呢?你也帮着采花了吗?”

淡黄色的蝴蝶清脆答道:“我只帮着采了一点儿。”

“翩跹采那么多,你怎么只采一点儿?”

“因为我发现一些有趣的事,忍不住走了神。”

“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我看见一群人,聚集在山顶上,议论纷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哪个山顶?”

“就前面那座云蒸霞蔚的山峰,顶上建了几座宫殿,号称‘仙人城’。”

山伯吃了一惊:“仙人城?难道说聚在那里的都是仙人不成?是从天上下来的?”

“依我看,也未必是什么仙人,只是功力稍微高些,略带几分仙气就是了。”

“带着仙气?那还不是仙人吗?”

“顶多是些小仙,还有些未登仙界地修真人,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做啥。主人您若想知道,我带您过去瞧瞧。”

山伯与英台对望一眼,点点头:“走吧,过去瞧一眼。”

两人将身形与玉碟合为一体,展翅飞了过去。伴着一阵清风,飞向山巅。

那山很高,拔地而起,远望去,犹如一柱擎天。

经过三道山门,数千级台阶,又过了凤凰桥、仙水井、龙化池、兜率宫,终于来到山顶,首先入目的是一块竖立的石碑,上书“仙人城”三个大字,下面还有几行小字,分明题着一首诗。

“千尺云崖上,仙城白莲开;徘徊凌绝顶,好景胜蓬莱”。

石碑之后是一片平地,四周建了五彩巍峨的宫殿,中间围成一个大大的院落。

277节 大仙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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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节 天仙子

278节

天仙子

山伯、英台隐蔽在高高的宫殿一角,静静的听众仙讨论眼下的形势。

当听到黄大仙类乎于穷凶极恶的发言时,两人都觉得有些吃惊。

不说英台从天界抄录了众多的仙典,知道“修仙就是修心,不可拔苗助长”的道理;就算山伯身在地底,也清楚“儒家修心”是多么的重要。

可是现在,黄大仙闭关多年,一出关就说出这么惊人的话,也不知他多年的潜修都悟出了什么。反正不管怎么样,山伯隐隐觉得,对于金华山门下弟子来说,未必是一种福气。

不知不觉,已是午时三刻。

众人都抬头望向空中,静待大神光临。

“怎么还不来?”

“来了吗?”

“来了,来了!看那边,祥云缭绕,五彩金光!”

“我怎么看不见?”

“你的功力差了点,还没入仙界,自然看不见!”

“你还看见什么?”

“一只仙鹤飞过来,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儿,大大的脑门,一双聪慧慈善的眼睛,手中托一仙桃,好似民间供奉的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来了?那可是大神呢!没想到他会来!”

“哎,他怎么不下来?停在空中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见仙音了,好似管弦之声。非常好听!”

“可惜我听不见!唉!功力太浅了,害人呐!面对大神,竟然又聋又瞎,真令人难过!”

仙人城中一共聚集了一百六十多人,其中大部分都能看到,却有二三十人因为看不见而焦躁不安。

山伯也看不见,就觉得一片红光映入眼帘。朦朦胧胧,好似天地间笼罩了一层迷雾!

然而他心里并不急。他喜欢顺其自然。看不见就看不见,没什么了不起的。

英台睁开慧眼便能看得真切,于是将身躯靠近来,在山伯耳边低声解说。

“仙鹤在空中盘旋,仙音停了,那老头从仙鹤背上站起来,开始说话了!”

“他说中土乃是宇内不可多得地圣地。道、佛、魔三教争鸣,牵一发而动全身。玉帝很重视这次的三教盛会,已经从在世众仙中挑选了十个人,下面开始念名字……”

“西城王君,青城丈人,紫阳真人……地仙张兆期……黄大仙也在里面了,排在倒数第二位……”

“那老头儿说,挑选出这十个人代表仙家出战。如果能赢,将会给每人赏赐一颗仙丹,那仙丹是由上元夫人采集奇花‘天仙子’提炼而成,服下一颗就能增加五百年的功力……”

听到这里,山伯心里禁不住“咯噔”一声,反问道:“你说的是‘奇花天仙子’?世间五大奇花中的天仙子原来在上元夫人那里!你知道上元夫人是什么人?”

“我在天界听说过。上元夫人是三天真皇的母亲,统领十万yu女之笈,在女仙中的地位仅次于西王母。她在蓬莱仙岛有一处很大地仙宫!”

山伯深吸一口气:“这么说要想采得天仙子,不能不去蓬莱仙岛了?你说说,什么叫‘统领十万yu女之笈’?”

英台想了想道:“我猜是十万个年轻美貌、纯情可人的少女。”

山伯低声喃喃道:“天仙子,天仙子……难道跟那些女孩有什么关系?”

英台眉峰微蹙,沉思片刻,说道:“我在天界奉命抄书,曾记得有一首词,名唤‘天仙子’。歌词如下:

‘冰雪少女入凡尘。

西子湖畔初见睛,

是非难解虚如影。

一腔爱

,一身恨

一缕清风一丝魂。

仗剑携酒江湖行,

多少恩怨醉梦中,

蓦然回首万事空,

几重幕,几棵松,

几层远峦几声钟。’”

歌词十分幽怨,山伯听得心中难过,暗道:“真是怪事,上元夫人身为仅次于西王母地女仙,却要统领十万幽怨伤情的yu女,可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那些女孩子都住在哪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那些女孩是仙人还是凡人呢?”

正想着,眼前的红光忽然消失不见了!

英台定睛看去,顿时有些惋惜:“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看那老头儿,他已经走了!”

“走了?这么快?”

“他临走之前留下一壶酒!我刚才隐约听见,他说这酒是要分给众仙品尝的,每人一杯,喝完之后能增长三十年的功力!”

“咦?老头儿很会做人嘛!身为大神,提携后辈,这么一下子,就让大家都记得他的好了!”

红雾散尽,山伯也看见了,就见黄大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酒壶,吩咐仙童拿酒杯来。

仙童跑入左侧的宫殿中,迅速取来酒具,托在盘中。

黄大仙面带微笑,正待斟酒,忽然一阵黑风掠过,手里的酒壶竟然不见了!

抬头一瞧,酒壶仿佛化成一片鹅毛,在一团黑雾中飘浮不定,随风往东南方飞去!

“呀!哪里来的妖孽!”

有人大声惊叫:“不好,有妖孽作祟!”

众人见了,无不骇然,一个个纵起身形,跳在半空里,直向酒壶追去!

更有人祭出法宝,扔出仙绳、仙网,试图拦下酒壶。

279节 仙城魅影

279节

仙城魅影

事出意外,山伯心中也感到无比诧异!

眼见众人眨眼飞出数十丈,他忙从屋檐下出来,从山巅向远处眺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远处一道长长的河谷,从山脚直通兰若鬼域!

生死碑后,却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有头有身,形似人体,可惜却不是很清晰,五关不分,眉目难辨,高达百余丈,从石碑后伸出一只手臂!

那手伸得极长,竟然能有两三里!

与此同时,一道疾风从手指间发出,捉住酒壶缓缓往回缩!

“黑山老妖!”英台神色大变,率先叫了起来!

山伯心中一凛:“黑山老妖?他怎么敢犯众怒,跟群仙直接交手?他不怕大伙儿将兰若殿砸个稀巴烂?”

转念一想:“黑山老妖既然敢伸手,大概就不怕麻烦!或许那么多的低级小仙,未必是他的对手呢!”

果不其然,众仙自以为人多势众,一个个义愤填膺,哇哇叫着飞扑上去!

然而还没接近十里之内,就被彻骨的寒风压制住了,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黑山老妖似乎成竹在胸,并不急于收回手臂,一面口中吐气,压住众人,引他们慢慢接近,一面遥控酒壶在空中颠来倒去,逗弄群仙,让他们郁闷至死!

谷中响起一声声狂吼:“**娘的!”

“气死我了!修炼八百年,竟然干不过妖孽!”

“谁知道这是什么妖?怎么这么厉害?一口气压得人难受!”

眼见众人一步步接近生死碑。距离不过七八里了!

山伯心中焦急起来:“这么多神仙,万一被黑山老妖一下子拿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关键就在那酒壶!”

“蝴蝶翩翩,去把酒壶抢下来!”

“谨尊主人吩咐!”

山伯知道自己功力较弱,就算身着蝶衣,也不敢暴露在黑山老妖面前。于是便将蝶衣退下来,顺手抛了出去。

英台见了。也将蝴蝶翩跹抛下了山崖!

“速去速回!不可恋战!”

“主人,我们知道了!

一双蝴蝶骤然合在了一处,疾如闪电,穿梭十余里,从众仙头顶掠过,倏忽从黑山老妖巨大地手掌中抢走了酒壶!然后又迅速飞了回来!

群仙大哗:“咦?那酒壶不见了?哪里去了?”

“还用问!肯定被妖孽收起来了!我们过去跟他拼命!”

黑山老妖也蒙住了!

到手的东西竟然飞走!甚至连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他刚才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群仙身上,正想捉几个回去好好享用。浑没注意有人那么大胆,竟然从自己手里抢走了酒壶。

他只知道有两个小东西,从自己眼前闪烁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法器,眨眼就不见了!

“娘的!什么玩意,竟敢跟我过不去!”

一时间,他忍不住勃然大怒,仰天一声咆哮。声若惊雷,霹雳震天!

对面的山崖“咔嚓“一声断了一半!

漫天巨石飞舞,仿佛雨点一样,“哗哗”落下来!

狂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

这时候群仙才知道不妙了!

“不好!这妖孽太厉害!”

“事不可为,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黑山老妖狂啸不止。百丈身形剧烈抖动着,一条腿已经抬了起来,眼看要跨过石碑了!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从上清宫飞出来,顷刻赶在群仙面前,厉声叫道:“黑山魅,你难道想要食言不成?忘了当年的赌约了?”

黑山老妖本来暴跳如雷,闻言却似乎受了打击,竟然将抬起的腿放了下去,怒道:“你是谁?敢管本尊地事?”

这时候。群仙都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是一个脸型窄受地中年人,身着淡蓝色的道袍。手持乌黑桃木剑。这个人大家都认识,原来是龙虎山的主人张天师!

先前群仙聚会的时候,张天师并没有参加。

群仙也曾请过他,却被他以功力尚浅,未登仙界为由拒绝了,没想到他的功力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弱。

只听张天师高声答道:“我乃第三代天师张鲁是也!当年先祖张道陵与尊驾有约,双方以界碑为限,互不往来!你怎敢跨出界外?”

黑山老妖脸上黑雾隐隐,厉声叫道:“那是因为有人闯入我兰若鬼域来了!不但盗走了灵石,还将我守坝的弟子打伤了!是你天师府先惹地事!休怪我不受约定!”

张鲁闻言一愣,旋即断然道:“我们天师府说一是一,绝对没有人越过界碑!那越界之人,绝不是我天师府的!你休要强词夺理!”

黑山老妖怒不可遏,可是却无法辩驳,因为他先前也曾经查看过受伤的弟子,从伤势来看不像是天师府的人做的。天师府属于正一教,强调真一、正道,功法醇厚,擅长符箓;而那闯入兰若鬼域的人功夫阴柔,并不似出于道家。

他却不知,伤人的乃是郭璞,郭璞生平复杂,又在地底待了多年,因而功力偏于阴柔。

为了快速闯关,郭璞不得已伤了几个人,没想到惹怒了黑山老妖。

张鲁见老妖守在石碑后兀自不退,心里担心不已,当下一面向众仙挥手,暗示速退,一面大声道:“黑山魅,你听好了!是谁闯入你兰若鬼域,你去找谁算帐!我天师府只管周遭五十里地界,外面地界大着呢,我们也管不了!你要是有本事,尽管天涯海角追索仇人,断不可撕毁赌约,令鬼神厌弃!”

黑山老妖重重的哼了一声,羞怒之中一拳挥出,将身旁地山崖掏了个直径十丈深不见底的大洞,随即转过身,愤愤不已的去了!

众仙惊骇不已!过了半天,才如梦方醒。

有人叹道:“唉!可惜了那些仙酒!竟然被老妖抢了去!那可是三十年的功力呀!”

“算了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好,多修几年,不就成了!”

“真没想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这群仙齐聚的仙人城侧,竟然有那么厉害的妖孽!”

280节 福祸相倚

280节

福祸相倚

众仙有气无力的往回走,全都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其中包括先前意气风发的山图公子、石长生,更包括刚刚出关、功力大进、牛气十足的黄大仙。

这些人冲下山时仿佛一阵风,回来却像蚂蚁一般,十分缓慢。

这时候,留在山巅的梁山伯心里有些犯难!

“这壶酒怎么办?要不要还给他们?”

“不还!”英台斩钉截铁的道!

“真的不还?”

“就是不还!我看这些家伙就不顺眼,要么沽名钓誉,互相倾轧,要么执迷于相,只求近利,与其将酒还给他们,还不如我们自己留着用呢!”

“留下来不太好吧?这可是南极仙翁赏赐给群仙的,被我们留下来,岂不辜负了大神的心意?”

英台抱紧了酒壶使劲摇头:“我们从黑山老妖手上抢下来,已经跟大神再没有关系!”

山伯苦笑道:“这样说是不是有些牵强?”

英台清秀的面孔露出毅然的神色,放缓了语气道:“若是一定要还,我宁愿等群仙散去之后,将酒壶交给葛仙翁一个人!也算报答他当年扶乩招魂的恩惠了。”

山伯想了想,道:“不能交给他。葛仙翁仁义之人,若是拿了仙酒,也不会自己独享,若是人都去远了,再找也麻烦,岂不令他为难?”

英台看他左说右说都有想还回去的意思,不得不柔语相劝:“梁兄。你心里只想着别人,就没有想想自己。这些大仙少喝一杯酒,也不过多花三十年地功夫苦修而已。而你若喝完这壶仙酒,就能一步跨越好几个台阶,脱离鬼仙之体,直接成为人仙,甚至有希望修成地仙!你明白吗?”

山伯眼望着她。柔声道:“我也想到了,只是你也知道。修仙就是修心,我如果跨不过这道槛,以后的进境恐怕十分有限。”

英台却道:“梁兄,你修的儒家功夫,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比起众仙来说。你现在是最穷的人,并没有照顾他人的本钱。你不如换一种想法,将仙酒留下来,先提高自己的功力,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尽力帮别人。”

山伯低头沉思,心里想起玉碟说过的话,自己身负惊天赌注。处于魔正交争地漩涡中,如果能将功力大幅度的提高,早日修成三清天神,就不会任人宰割了。英台也不会跟着自己受苦!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里,他终于决定下来,道:“这次我听你地!该走了。那些人也快回来了!”

英台禁不住舒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欢喜,暗道:“这冤家终于开窍了!他要肯听我的话,遇事多一分灵便,少一分执着,前路就会变得光明许多!”

两个人匆匆飞离仙人城,在三十里外一个遍地芳草的山谷中停下来。

英台放出蝴蝶“翩跹”自动采集花蜜,自己却与山伯坐在阴凉的树荫里,取出酒壶晃了晃,口里笑道:“梁兄。尝尝这仙酒怎么样?”

她一面说。一面取出一只精致的琉璃杯,同时将酒壶递在山伯手里。

山伯手捧酒壶四面巡视。眨眨眼睛笑道:“我觉得不太稳当。当心酒味太香,招来仙魔捣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就不好玩了!”

英台莞尔一笑:“我刚才察看过,方圆五里之内。没有一个人影,我不信这酒味能飘出五里之外。”

“那好,我们就打开尝尝!”

所谓酒壶,乃是一个精致的玉壶,上面有个雕刻细腻的檀香木塞子。

山伯小心翼翼地拔出塞子,便有一股奇异的清香飘出来。

那香味似麝如兰,初闻似不如杜康酒醇厚,再闻或不及英台所酿百花酒轻灵,然而那股子香气却能深入骨髓里,让人垂涎三尺,食不甘味,夜不能寝!

英台将琉璃杯递了过来。

山伯小心的倒了小半杯,然后将木塞塞了回去。

“呀,一闻就知道是好酒!”

他将杯子凑近嘴边,轻轻啜了一小口,忍不住又叫一声:“好酒!”

酒一入口,满口生香!四肢百骸都仿佛醉了!

于此同时,一股暖流直入胸腹,似乎有一团火焰,在腹中四处流窜,上下翻滚,从脾胃至丹田,然后在两肾之间跳跃,每跳一记,都有一缕阳和之气生出来!

阳气渐渐升腾,聚于胸中,散于四肢,身上的阴寒之气渐渐消了。

不一会儿,酒劲下去,山伯觉得浑身舒畅!

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整个人又活了一遍,那么轻松,那么舒爽,那么有力!

他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爽快!”

英台看着他清晰红润、生机勃勃的面颊,心中无比欢欣,急切的问道:“梁兄,你感觉怎么样?”

山伯面带微笑正待答话,忽听蝴蝶“翩翩”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恭喜主人,您身上有阳气了!”

“真地?有多少阳气?”

“主人现在拥有阳气三十点。除此之外,还有阳魂千点,阴魂五百点。”

“我这么快就有千点阳魂了?这仙酒还能大补阳魂?”

“是的,先将您的阳魂补足千点,剩下的转化成阳气!”

“奇怪,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阴魂?不是说阳魂足,阴魂就消了吗?”

“人身分阴阳,有点阴魂不是坏事。那是您本来就有的,还要您自己转化。不过有件妙事,鉴于您地阳魂已足,以后每转化一点阴魂,都会跳过阴魂,自动变成阳气!恭喜主人,您已经发生了质变,从体质上讲跟有灵肉齐全的人类差不多了!换句话说,您已经以灵体踏上初级人仙的门槛!”

山伯微微皱眉,心道:“怎么还有初级人仙的说法?”

蝴蝶翩翩与他心意相通,当即解释道:“等您的阳气超过五百点,才可以算作高级人仙,满千点则算人仙大成,可以转修‘地仙’。到那时,您需要将阳气转化为元神,也就是道家所谓的‘炼气化神’。接下来,等到阳神修满,自然而然就成了‘神仙’。最后,如果将阳神凝聚为神丹,积累到一定程度,还可以修成‘三清天神’,那是最高级的神仙,也是人人颂扬的大神。”

山伯放下心来,笑道:“我总算有了阳气了!可惜还没有阳神,对吗?”

“主人莫及,您还没修满阳气呢!怎么会有阳神?”

“也是,凡事要一步步来。”

“主人有了这些仙酒,可以进步很快。可是有件不好的事,您也要知道。”

“什么不好的事?”

“您地佛心下降了一些,增加了十年地罪孽!”

“啊?”山伯吃了一惊:“就因为没把酒还回去?这……这事怎么办?”

玉碟默然,不说话了!

英台握住他的手臂,心中懊悔,眼中盈盈含泪:“梁兄,都是我地错!这份罪责,都应该我来承担,可是我的佛心为啥降得很少呢?”

山伯不忍看她难过的神色,伸手拥住了她,微笑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不要紧,我的罪孽本来就重,虱子多了不咬人,也不怕再增十年!等我领悟了‘立地成佛’的道理,说不定一夕之间就能解除呢!”

281节 名门望族

281节

名门望族

车行徐徐柳树旁,

路有旋风绕池塘,

此日万鬼开颜笑,

家家户户上坟忙。

七月十五,乃是民间鬼节最关键的日子,同时也是道家的“上元节”,佛家的“盂兰盆节”。

古人言“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

又有诗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总而言之,这一天很重要,不论对鬼,还是对人,都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节气。

对于山伯这样肩负重任的人来说,更是尤其如此。

这天一早,天刚亮,他就偕同英台上路了,匆匆飞往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

一路之上,他看到众多的鬼魂,东游西荡,上蹿下跳,仿佛无头苍蝇一般。

阴气弥漫,天空灰蒙蒙的。

路上的行人很少,多的是各路的鬼魂。

山伯一边走一边瞧,发现绝大多数的鬼还是比较老实的,由于出关前领受了佛宗的法谕,不敢祸害百姓。他们要么聚集在田间坟头,要么围绕在屋前屋后,趁机享受子孙辈供应的祭品。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有少数的妖魅不太地道。有的龌龊鬼跟在人身后,一面吐口水,一面做鬼脸,甚至伸手拉女孩子的辫子;有的溺水鬼居心叵测,时不时在河边逡巡,盼着拉个人替死。至少也能增加点阳魂。

群鬼纷纭,群魔乱舞,到处都是从地狱跑出来的幽灵,山伯也没有精力去管那么多。只是打心里盼着老百姓都守在家里,若非必要千万不要外出。

不久赶到陈君阳夏,此时地阳夏不比后世的衰落,位居中原的心脏地带。还是一个繁茂的大城,人口众多。方圆几十里住满了人。因此要想凭空找到谢家,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空中地下都是鬼,随便拉一个出来问话还是很简单的。尤其是那些鬼多数出自本地,别说问谢家这样的大族,就算是小户人家地祖宗八代,都能打听清楚。

山伯一眼看到询问的对象,那是是一个坐在屋顶手捋长须头发花白地老头。

老头神色欣慰。面带微笑,似乎对子孙后世的生活很满意。

“老人家,我想问一户姓谢的望族,祖居在哪里?”

老头手搭耳边侧耳倾听,睁着一双昏花的眼睛,望着两人道:“什么?你问谢家的祖坟?你想去做啥?哎,我跟你说小伙子,谢家祖坟万万去不得!除了谢家自己人。没有人敢去那里!”

山伯有些奇怪:“老人家,为什么呢?”

老头颇有些自豪的意思,似乎因与谢家同住于阳夏而得意,口里“呵呵”笑道:“谢家可是我们这儿的名门望族,祖上十代都有名气,单是皇帝钦赐地丰碑啊。就有十几座!还有一些刻满了阴文、阳文的墓碑,就凭那些碑,就能镇住各路鬼魅了。”

山伯觉得愈发的好奇:“喔?竟有这种事?谢家的祖坟也成了圣地?”

老头笑着点头,接着又道:“你们是外来的吧?不知道不奇怪!我们本地人都知道,谢家祖坟有一块镇妖石,听说是从天上的神仙赐下来的,不但能驱鬼,还能镇妖呢。你们俩看着面善,千万别误闯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英台在旁莞尔一笑:“老大爷。我们要问的乃是谢家地府邸。不是他家的陵墓。请问谢家人住在哪儿?”

“喔,你问谢家啊?”老头儿又问了一遍才弄清楚。答道:“从这里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五六里路,就有一片高宅大院,前后数百间房子,那都是谢家的祖产。”

“多谢您老指路。”

山伯转身想走,却被老头儿唤住。

“等等,我再跟你们说一句,那谢府也不是闹着玩的,名门大族,镇宅的法门也多,你们可不要乱来啊!”

山伯闻言略有些担心,问道:“您说谢家有镇宅的宝贝?会是什么宝贝?”

“这个……我也不知道……嘿嘿,生前高攀不起,死后更不敢去了……”老头讪讪地笑了笑,望了两人一眼,道:“我看你们做鬼没多久?是不?可不能四处乱走,一定要小心点儿。若是碰见镇宅弓、桃木剑、斩妖斧之类的,起码避开十丈开外,才能安稳一些……”

山伯一面听一面点头:“多谢您老提醒,我们晓得了。”

英台也跟着笑道:“祝您老子孙万代,越来越兴旺。老人家,我们要走了!”

老头眉开眼笑起来:“好,好,你们要当心。”

离开当地,直奔西南。越往前走,两人见到的鬼魂越多,等到看见那高挂“谢府”匾额的高宅时,他们惊讶的发现,眼前聚满了鬼魅!身影曈曈,赢千赢万。

成千上万的鬼魂聚集在谢府周围,距离府邸三四十丈,就站在那里,也不说往前走,也不说往后退,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一团又一团,人人眼瞅着谢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英台睁大了眼睛,心中说不出的讶异。

“不知道,先观察一下再说。”山伯摇头,悄悄往前走,接近众人,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英台一面走,一面功聚于耳,凝神细听。

她的功力已经相当高了,隔着好远就能听得真真切切。

只听有人笑道:“张老哥,你还有孙子供奉。不像我们断子绝孙,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英台辨认方向看过去,却看见一位年约六旬面色晦暗的黑瘦老翁,声音低沉地答道:“唉!别提了!我那儿孙不走正道,都是败家子!当年我走地时候,给他们留下三十亩良田,谁知就这么十几二十年地功夫。就弄得家徒四壁,连自己都养不活。哪有钱财供奉祖宗?我等了好几天,家里连一刀纸、一点酒水也没有,只能来这里打打秋风了!”

旁边一人高声赞道:“还是谢家好!每年都能开斋救生,不但救人,还能济鬼,这样的大户人家,才该兴旺发达。”

还有人随声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该知足。都是孤魂野鬼,能沾点香火就行了,可不能不知道好歹!你看那边一群,看见了吗?留一副大胡子地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刚才听见他跟人说:‘一定要冲进府里去,只要能冲进谢府,靠近谢家人,哪怕摸上一把。就能平添百点的阳气!’你说可不可恨?”

先前说话低沉的老翁恨恨地骂道:“一群该死的混蛋!他得了百点阳魂,人家姓谢地就倒霉了!惹怒了谢家人,让我们连一点香火也享受不到!”

“他们还说,若能迷住谢家的女人,附在他们身上,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甚至都不用回归地府了!”

老翁牙齿咬得咯咯响。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娘的,想得倒美!也不看看谢家的镇宅法宝!让他不得好死!”

“哎,老哥,记得你年轻时是谢家的庄户,曾经租他们家地种的,你闺女还在他们家做过几年地婢子,可曾听说他家有什么厉害的宝贝吗?门口的铁八卦、石狮子、镇宅弓、桃木剑我们也看见了,你就说说有什么罕见的宝贝吧,希望能镇住那些歹人。”

老翁眼泪汪汪的道:“你怎么又惹我伤心?我那可怜的闺女哟,她在谢家过得好好的。谁知被一个后生勾了魂!出来没几年。就得病死了!我那闺女最知道疼人,她要是还活着。我也不至于连个烧纸的人也没有……”

旁边人低声劝道:“哎,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就别伤心了,就说说谢家地宝贝吧。让我们解解闷儿。”

老翁抹了把眼泪,道:“我闺女说……谢家有三宝,一个是化煞玉葫芦,二个是子母戊方鼎,三个是……好像是一部经书,也不知道叫啥名字,我闺女也没见过……只是听说,一旦谢家老爷念起经来,所有的鬼魂都不敢靠近十里之内!谢老爷就凭那部经书得了道了!”

英台听到这里,禁不住吃了一惊,赶紧拉住山伯,将得知的信息告诉他。

“一部经书?”山伯心道:“或许是一部佛经,也不知是哪一部?若是佛经,我应该不怕。毕竟,我念诵过几万遍《大般涅盘经》,也算是小半个佛门弟子了。”

正在这时,忽见谢府紧闭的大门“吱呀”打开了!

四个身材虬劲的汉子抬着一个硕大的三脚炉鼎走出来。

耳边传来众鬼地哗然叫声:“来了,来了!终于等到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年不弄了呢!”

四个汉子将炉鼎摆在门前二十丈外,转身进府,又陆续搬来大堆的香烛纸钱,一样样投入炉鼎内。

不一会儿,烛火燃起,香烟缭绕,烟灰飞腾在半空里。

众鬼纷纷凑近前,争着享受烟火。

过了片刻,又有人抬出几张八仙桌,摆上水果牺牲,各类祭品。

再然后,甚至从远处走过来一队身着袈裟的光头和尚,坐在府门前,高声诵经。

众鬼享受了烟火牺牲,心里安静下来,一个个坐在地上,听那些和尚念经,口里纷纷赞道:“好人啊!听了这些经,至少几个月不觉得难受,再回地府也能撑过去下一年了!满家子好人!愿满天神佛保佑谢家,让他们家族兴旺。”

山伯和英台在那里看了一阵子,心里盘算着怎样进府。

英台乃是小仙,早已是纯阳之体,并不属于阴鬼,进去应该不难。

山伯身上集聚了一些阳气,还有千点的阳魂,以及几百点阴魂,可以说是半鬼半仙,要想进府,可能有些麻烦。

不过他也不愁,因为他还有蝶衣呢。身着蝶衣,不但能飞行疾速,还能够挡住不少的罡气。想来问题不是太大

山伯看看天色,时候还早,才是午时,距离夜半还有六个时辰,就牵着英台的纤手,在谢府周围走动。

谢府围墙上画满了八卦,墙根摆了“九星太岁化煞钱”,墙头还挂着铜铃,单是这些东西,就能挡住绝大多数的鬼魂,令他们远远避开。

山伯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守护薄弱的地方,便在无人之处披上了蝶衣。

282节 婴啼不休

282节

婴啼不休

两只蝴蝶穿越围墙,飞在谢府上空。

由于山伯启动得太快,使得府门上悬挂的镇宅弓、桃木剑都没有来得及发动,倒是挂在墙头的铜铃“叮铛”响了两声。

因为是大白天,正是阳气旺盛的时候,铃声倒没有惊扰谢家人。

谢家人都守在屋里,读书的读书,做活的做活,一副心平气和不为所动的样子。

双蝶在高堂深宅里飞舞,只是盏茶功夫,就找到目的地,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

哭声很响,惊天动地,仿佛饿了三天一般。

那哭声显然很少见,慌得谢家的妇人跑来跑去。

上至老太太,下至小丫鬟,十几个人聚在一个宽敞的大房里。

耳听苍老的妇人问话声:“哎呦!小乖乖,这是咋的了?怎么一直哭个不停?”

一个年轻的妇人答道:“不知道啊!都三个月了,从生下来起,这孩子就一声不哭。谁知道一哭就哭得这么厉害,真是吓死人了!”

“吃奶了吗?”

“吃得好好的,我这两边奶都吃空了。”

“会不会生病了?”

“你看这小脸儿,还是水灵灵的,身上也没有痱子、疹子的,不像生病的样子哩。”

老太太又催问:“去请大夫了吗?”

门口一个小厮答道:“回老太太的话,府里地谷大夫刚好请假回乡了。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老太太急道:“那就去外面请!诺大的阳夏,难道就没有良医了?还不快去,站在那里做什么?”

小厮委屈答道:“外面的也去请了。医家说天儿不好,路上不干净,不肯来。要到明早才能过来”

老太太怒道:“多加银子!再去请!请不来大夫,你就别回来!真是没用!”

小厮吓得匆匆跑开了。

然后一屋子人争着去抱哭泣的婴儿,变着法子哄逗。希望孩子能安静下来。

可是无论怎么哄,哭声总是不停。

众人都心急火燎。上蹿下跳。

就连房檐上观望的山伯也觉得奇怪,暗道:“崔师兄,你干嘛哭这么响?究竟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委屈?转世投胎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吗?你要是夜里也这么哭,众目睽睽之下,我怎么将金针插在你头顶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请来一个身着青衫的壮年郎中。

那郎中年约三旬,身材倒是结实。

老太太嫌他年纪有些轻。将小厮叫到一旁,低声问:“这郎中你从哪里请来地?不会是行走江湖的游医吧?”

小厮陪着笑脸,道:“奶奶,这郎中是本县名医崔先生地徒弟,刚刚出师。今儿个日子不好,崔先生不敢出门,就让他徒弟过来瞧瞧。崔先生说了,他这徒弟医术很高。已经得了他的真传,若是看不好,责任由他担着。”

老太太松一口气:“既然崔先生这么说,那就请他看看吧。”

郎中进了屋,伸出一直大拇指,搭在婴儿腕上。

老太太有些讶异。问道:“郎中,别人搭脉都用三根手指,你怎么只用一根?”

郎中笑道:“我这功夫是跟从古书上学来的,讲究的是‘一指定三关’,只要用一根手指,就能摸透寸、关、尺三脉,尤其是小孩子,十分灵验。老太太您就放心吧。”然后闭了眼,静静的体会脉象。

老太太见他入了神,也不敢出言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

屋内很静。只有婴儿清亮的啼哭声。

过了好大一阵子,郎中才收了手。面色微变,说道:“老太太,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怕您不高兴,不说又对不住您。”

老太太地心立马提了起来:“你要说什么?到底怎么了?”

郎中看看四周,道:“能不能请大家散开,我只跟您老一个人讲?”

老太太面色惶恐,挥了挥手:“都退下,都退下!”

众人散去,只有头发花白的老妇和怀抱婴儿的年轻妇人留在屋中。

郎中望着婴儿道:“我刚才仔细看了,这孩子身上没有病,却有些失了魂。”

老太太吃一惊:“失魂?你说他是丢了魂?怎么会呢?这些天一直很安静,又没人吓着他。”

郎中道:“我听师傅讲,有些婴儿魂魄不够凝实,或许是因为转世投胎的时候没喝够孟婆茶,所以心里还保留一丝前生的记忆,特别到了阴气盛的时候,就像今天乃是鬼节,那种记忆就变得更加的清晰,所以才心里不安,一直哭泣个不停。只要能过了今晚,明早就好了。下年还可能会发,不过不用怕,再发就轻了。三年之后,魂魄凝实,便会彻底没事。”

年轻的妇人心里稍安,说道:“大夫,您是说这孩子没有大病,过两天就会好起来,是吗?”

“对,对,身上没有病,就是心里有点儿不对。”

“那么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安静一点呢?你看他哭得太厉害了!”

郎中沉吟片刻,打开药箱,取出一粒丹丸,道:“我这里有颗天王补心丹,内含朱砂、磁石,能够定心安神,你将丹丸用水化了,喂给他喝几口。稍微喝点儿就成了。”

“那谢谢大夫了。”

郎中转目四下里看了看,又道:“贵府防卫森严,想来不会有妖物闯进来。若有鬼魅闯入,这孩子身子不瓷实,魂魄容易被勾。贵府千万要小心了。”

老太太使劲点头:“好!好!我这就去跟老爷说,将谢家三宝都弄来!我还就不信了,哪个阴鬼不开眼,敢闯进屋里来,害我地宝贝乖孙子!”随后吩咐人封上厚重的诊金,送客出门。

郎中收了诊金,手提药箱去了。

窗外的山伯一直瞧着,心里恨得牙痒痒:“这混账郎中,说什么糊涂话呢!惹来谢家三宝,不是给我添麻烦嘛!”

转念一想:“要怪还是是怪崔师兄,你说闲着没事你哭啥,你也算饱学之士了,难道不懂得打草惊蛇的道理?若是害得我插不上金针,你可别怪我!”

接着思来想去,禁不住又叹了口气:“也不能怪崔师兄,转世投胎就已经抹去了大半的记忆,而且还是婴儿,想做什么都无能为力。他若是好好的,又怎会叮咛我来帮忙呢?不论如何,我都要完成他交代地任务,要不然我良心不安。”

既然探明了住所,就没必要守在当地。

时候还早,两人便飞出谢府,去周围闲逛,只待夜半三更,再回来不迟。

283节 金针唤魂

283节

金针唤魂

好不容易入了夜。

“梆梆,梆梆。”

二更已过,三更将至,阴气越发沉重,就连头顶的明月也变得阴森起来。

可是当梁、祝二人从远处飞来时,却发现原先围聚在谢家周遭的鬼魅都不见了!

“奇怪,那么多阴鬼,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放眼望去,只见占地极广的谢府几乎挂满了红灯!尤其是门口几个灯笼显得格外的明亮,几乎将府门口站立的石狮子、镇宅弓、桃木剑照得纤毫毕现。

英台预计墙头的铜铃还可能会响,于是抢先一步,捏住了铜铃,让山伯快速通过。

山伯飞速疾掠,穿过数道院墙,很快锁定了方位。

“嗯,就在前面,再越过两道墙,就该到了。”

可是忽然之间,他感到两股无形的力道传过来,就似有高人在不远处发功一般。两股力道一放一收,一推一拉,猝不及防,几乎将他拖过去。

“梁兄小心!”英台伸手将他拉住。

山伯努力稳住了身子,低声道:“怪不得众鬼都远远的躲开了!看来谢家严阵以待,真的祭起了三宝!”

英台见他身形趔趄,心中有些担心,连忙传音问道:“梁兄,你没事?要不你等在这里,让我先过去瞧瞧再说?”

山伯点点头:“好!你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宝贝儿。竟然这么厉害?”

英台展翅飞了过去。

来到近前,就见院子里灯火通明,正中央挑起十余根竹竿,高高悬挂了十盏灯笼,灯下摆着一把凉椅,上坐一位年长文士,年约六旬。面色白净,头戴高冠。身着官服,正端坐灯下捧书夜读!

英台吃了一惊:“见鬼!这人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跑这里坐着干什么?”

她停在墙头仔细观瞧,却见年长文士神态安详,双目炯炯有神,端坐凉椅摇头晃脑,却没有发出声音。看形象。此人似乎跟普通的书生没什么大不同,可是令人惊奇地是,这人头顶竟有一股淡淡的紫气,从院子里冉冉升起,飘飘而上,高出房顶两三丈!

英台看了好一阵,越看越觉得此人气势不凡。

再一转头,却见谢家小儿安眠的屋门口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件宝贝儿。

左边是一个高大的四脚方鼎。右边是一个两尺高的羊脂白玉葫芦。

英台心中明白:“很可能是因为这两件宝贝,害得梁兄过不来。”

眼看三更将至,不能再等了。

她心里已有计较,当下疾飞过去,“唰”的一下,将葫芦和方鼎收进了蝶衣的口袋里!

风声掠过。气机牵动,惊醒了正在默读地文士!

文士转过头来,第一眼没看见人,再一瞧两件宝贝儿不见了,忍不住面色骤变,又急又怒,低斥道:“孽障,胆子不小,真敢来谢府捣乱!”

英台被骂作“孽障”,心里不禁有些着恼。

回头看时。山伯已经飞了过来。

人是飞过来了。却没有抢着进屋,而是立在墙头呆如木鸡!

山伯呆呆的看着。他看地非是别处,乃是文士头顶的紫气!忍不住心中狂叫:“呀,紫儒之气!真想不到,谢家老爷竟然修成了儒家的浩然正气!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真有功夫高的!竟能将儒家气功修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骇人听闻!这‘紫儒之气’只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就连恩师郑玄也只是略通其理,而因为困于地底,无修炼之机,一直没能练成。没想到谢衡竟然练成了!”

他想起师兄崔琰转世前交代的话,判定眼前之人就是谢家的族长,官至国子监祭酒地谢衡了。

正在山伯呆立观望的时候,却见谢衡“唰”的展开一卷经书,仰头高声朗诵起来!

“敢问夫子之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可得闻与?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气。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

山伯心中恍然如悟,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孟子*公孙丑》中的原文吗?小孩子都会背的!谢衡怎么念诵起它来了?难道说这就是谢家化煞第三宝?先前还以为是一部佛经呢!真是奇怪,念诵《孟子》也能辟邪?”

眼见谢衡站起身来,脚踏方步高声朗诵:“敢问夫子恶乎长?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矣……”

山伯近在丈许之内,可以清晰的看见谢衡头顶的紫气越来越旺盛,

原先才高出房顶两三丈,可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长到七八丈高,从空中倒垂下来,仿佛雨伞一般,将大半个谢府笼罩在里面!

山伯心无旁骛,同样修的是儒经,心诚仁义,所以倒没有受到排斥。

耳中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惨呼:“呀……我被雷倒了,心……震碎了,快……快走……告诉你别进来……”

随后又是几声惨叫,“吱吱呀呀”凄厉地哀鸣,也不知发生什么。

再其后就没了动静,整个谢府,万籁俱寂,只有谢衡朗朗的诵经声,响彻在谢府院中。

也不知府中人有没有睡着,反正白昼啼哭不休的婴儿此刻十分安静。连一声儿啼都没有发出来。

英台饱读诗书,心地善良,也同样没有受什么影响。

她见山伯一直呆立不动,禁不住心中愈加担心。

谢衡诵经不停,将整部《孟子》滔滔不绝地念诵下去。念诵的同时,偶尔还加上几句自己的解释,听得山伯心中忽上忽下。仿佛老鼠在身上乱爬。

山伯自己也到了练气地关键处。

他虽然读过不少的儒家经典,也喝了奇珍仙酒。阳气在慢慢积聚中,但是在练气的理论上并没有很大的突破。如今碰到这样难得地机会,真希望一直听下去。

耳听谢衡字字珠玑,念了大段的经书之后,忽然朗声说道:“半部《论语》,一部《孟子》,庄严。理性,温柔,敦厚,天之大,地之厚,融入人心,天地之气汇于胸中,浩然之气自然得生。鬼神邪灵澹然不惧,保我谢家百世不堕……”

听见这句话,山伯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也跟着“嘭嘭”跳动:“天地之气会于胸中,原来这才是儒家练气的关键!呀,我明白了!我得着了……先前。我只知道一个人努力修炼,却没能借助天地的力量,所以不能突飞猛进,如今知道了这一点,以后的进程就有了极大地希望。”

英台见他一时悲,一时喜,面上忽白忽红,阴晴不定,禁不住越发地吃惊,急忙飞过去摇动他的手臂。传音道:“梁兄。梁兄!你怎么样?三更快到了!再不进去,只怕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似乎有打更人走过地声音,同时传来嘶哑的叫道:“夜深人静,小心烛火!”

再下来,就要打更了!!

山伯遽然警醒!

他从蝶衣中取出两部经书,递给英台,俯在耳边低声道:“我进去了。你将书抛给谢衡。”

英台接过经书,低头一瞧,一部封皮题着《龟山》,一部上书《鹤山》。

这时候,山伯已经穿窗而入,手提金针去寻婴儿了!

那婴儿倒是好找,正躺在母亲身边,不声不响,一双眼睛睁得溜圆。而母亲累了半天,却已经睡熟了。

山伯悄悄过去,手指摸到神庭穴,心中默默祷告:“老天爷,希望这针扎下去,师兄就能够还魂!”

“梆梆梆”!

梆声传来,刚好三更!

金针一挺就扎了进去!

那孩子竟然不哭不闹,没发出一点声音!

山伯也不知道此举有没有凑功,待在屋里不敢走。

屋外,谢衡正在聚精会神踱步诵经,忽听“啪”的一声,桌子上多了两本书!

谢衡浑身一震,暗道:“我念了半天的**,妖魅还没撵走?哼,我且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敢公然挑衅!”

他深吸一口气,上千翻开一瞧,却是两本平生未见的儒经!

“圣学之渊源,人德之大方。天下只是一理。天下之物,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为仁由己。欲待求‘仁’,必须‘诚意正心’,咦?这是难得的好书啊!你看这句子,这文理,简直妙极了!”

谢衡一页页翻看,当即沉浸在书本里,一时之间将诵经驱邪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屋里,山伯等了盏茶功夫,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听见婴儿低声呀呀地叫,仔细倾听,他竟然听出了音调!

“师……弟,我……现名‘谢安’,多谢……你了。”

山伯心中狂喜,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再世良友,恩师后继有人,太难得了!

此时怕警醒妇人,他也不敢说话,只能望着婴儿用力点头。

四目相对,他惊喜的看到婴儿眼中的留恋。

山伯伸出手去,抚摸婴儿的小手。

片刻之后,又听见婴儿呀呀说话声:“师……弟,明日若……有闲,不妨去……谢家陵园,感受……天地之气……将……金针拔了吧……”

山伯再点头,轻轻取下金针。

正在这时,睡熟的妇人忽然醒了,欠身看看婴儿,低声自语道:“奇怪,我刚才做梦呢?怎么听见好像是宝宝说话了,真是怪事!三个月的小儿,咋能开口说话?我一定是在做梦!”

山伯冲婴儿挥挥手,悄悄退了出去,同时招呼英台飞走。

英台让他先出府,却从蝶衣地口袋中取出辟邪化煞的方鼎和玉葫芦,将二者重新摆回门边,这才展翅离开。

284节 墓园修儒

284节

墓园修儒

次日晌午,阳光明媚。

山伯和英台联袂飞至谢家陵园。

英台欣喜的发现,占地十余亩的陵园内,竟然开满了金黄色的菊花。

看到那些艳艳的黄花开在炎炎的夏日里,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奇。

菊花的花朵不大,只有铜钱大小,全是金黄色的,足有几千朵,还有很多花骨朵,含苞欲放,煞是可爱!

见此情景,她忍不住扑了过去,在花丛中翩翩蝶舞。

山伯一入陵园,即被园内竖立的碑林吸引。

诺大的陵园,大大小小百余座石碑,前前后后刻满了精美的文字。

他一座座看过去,直到看见谢安曾祖父的墓碑。

谢安曾祖父谢缵,官至典农中郎将,乃是谢家族谱第四十五代孙。

谢缵的墓碑十分高大,碑文却极其简单,正面题了名字,反面只刻了一句话:“此园此刻同不朽,风雷呵护森光芒。”(鬼雨杜撰,不可当真。这句话本是赞王阳明的。谢缵的江湖地位远不如王阳明,可惜王是明代人,无法出场。)

山伯看了,禁不住心中霍地一跳:“死而不休,凭的是什么呢?莫不是凭着一口气?这么说,连谢缵也修成儒家正气了?风雷呵护,是否在说谢陵能承接天地之气呢?”

他一面凝神思考,一面围着石碑走动。

陵园内四处都是石碑。高低起伏,庄严肃穆。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石碑地摆放并没有遵从传统面南背北的规矩,而是围绕一圈,形成一个环行。

墓碑环绕的中央,有一块直径丈许的圆形空地,正当中有个尺许高的土丘。顶上埋着一块四四方方的汉白玉石。

玉石光洁细腻,约有三尺见方。上面工工整整的刻了几行字。

山伯走过去慢慢细读,一子一句,朗朗上口:

“圣人与天地为一体,淳德凝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于天地之间,视听于八远之外。闲观物态皆生意,静悟天机入窅冥,道在险夷随地乐,心忘鱼乐自流形。”

读着这些文字,山伯心中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光明!

“怪不得师兄让我来这里。原来果真有宝贝呀!这些话说起来简单,其实暗含深意,值得仔细推敲,慢慢揣摩。”

周围很安静,远近无人,只有鸟儿在树梢清唱。

碑林之内。菊花盛开,庄严之中暗含温柔,肃穆之间孕育着勃勃生机。

“真是一个悟道地好地方!”

山伯安下心来,盘膝坐在玉石边上,凝神思量那些文字。

“淳德凝道,和于阴阳。首先要德淳,继而要道凝,此后方能和于阴阳;‘闲观物态皆生意’,我的心够诚了,可是却不够闲。缺乏那一分安详悠闲地心态。有时候为了早日见到英台儿表现得十分急躁;‘心忘鱼乐自流形’,出神。坐忘,自在,这境界就更高了……”

他在玉石上坐直了身子,努力调摄身心,凝神,入静,放松,忘机……头顶苍天寂寥,丽日煦暖,身下大地坚实,生出凉凉的感觉,周遭一圈肃穆的石碑,鼻中闻着柔柔的花香,这一刻他觉得浑身是那样的舒适,自在,真有一种如饮佳酿心旷神怡的感觉。

不一会儿,他觉得一股暖流从头顶流入,经泥丸宫,过重楼而下,进而凝聚在胸部两肺之间,包绕在心脏周围。就像是一团火,让心房熊熊燃烧起来!

火势越来越旺,盏茶功夫过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胸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坚实,那感觉就像炉火烘烤土坯,将湿软地泥巴锻造成坚实的砖瓦,将丑陋的泥土烧制成精美的瓷器一般。

又过一阵子,山伯浑身热气蒸腾,面红耳赤,挥汗如雨,几乎热得受不了了!

汗水化作蒸汽在头顶汇聚起来,形成一条线,直直向上,竟然升起三尺多高!

这就是紫儒之气的初始!

因为山伯是初次练气,那蒸汽还是白色的,距离紫儒之气还有很大的距离,不过也难能可贵了!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只有练到紫烟拂动,气冲霄汉的地步,才算是练成了浩然正气。那需要不断地修炼,可不是朝夕之功就能完成的。

暖流不停,火势延续了一个时辰,正当山伯咬紧牙关,苦苦忍受,担心自己被火烧死的时候,忽然有一股冷气从身下尾闾升上来,经中极,过气海,抵达胸中,一下将炙热的炉火浇灭了!

山伯打了个寒战,却不敢私下乱动,只能意守胸中,静待其变。

好在头顶的暖流还在继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将逼人的寒气压下去,达到阴阳平衡、互相交争地状态。

等到阳气超过阴气,胸中热气蒸腾的时候,身下又来了另一股寒气!

就这样,山伯胸中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心房时而涨,时而缩,坚硬的心胸渐渐软化,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纤细。

君子修道,譬如弱水,水至柔而至坚。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儒家的修炼也是这样,一颗心要练得既坚实,又柔细。

两个时辰之后,山伯头顶蒸腾的白气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渐渐从三尺升高到五尺!

英台早已从花丛中转身,回到山伯旁边静静的瞧着。

随着山伯头顶白气的变化,她心里也在激动的跳跃。

“老天保佑,但愿他能早日练够充足的阳气,那样就不会久困冥界了!就算他罪孽深重,以灵体现世会惹来频繁的天劫,也可以寻找别地法子避劫。譬如说借尸还魂,或者去大禹地陵墓,找回自己的肉身?”

一想起寻回肉身,英台心里就有一种按捺不住地期待。

褪下蝶衣,重新做人,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憧憬!想想就令人心中甜蜜。

在此之前,山伯虽然也借用过老和尚的肉身,但是因为阳魂不全,更没有精气,还不能算是完人。如果山伯这一次修足了阳气,就有了以气生精的资本,魂魄俱全,精气充足,那就是完人了,就算天雷也不敢轻易劈下。

再者,有了肉身,精气充足,也就有延续子孙的资本,就能再续前缘、论及婚嫁了!

那可是英台在万松书院读书与山伯朝夕相伴最大的心愿了!

虽然来得晚了些,依旧能令她心动。

想到这里,英台面色绯红,心中仿佛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山伯在玉石上端坐不动,一直修炼到日暮黄昏,头顶的暖流渐渐消失,身下的寒气越来越重,他才不得不站起身来。

这时,蝴蝶“翩翩”清脆的提示音响起来:“恭喜主人,您已经完成了筑基,还增加了三百点阳气,可喜可贺哩!”

英台心中乱跳,又不敢说出口。

“三百点?是多是少呢?”

好在蝴蝶“翩跹”善解主人心思,在她耳边轻笑道:“做人可以,升仙还是不成的。只要有一百点,就能做个凡人了!”

英台粉面含羞,暗道:“能做人就好。修仙可以慢慢修嘛。”

山伯功力大进,也同样心中欢喜,拉着英台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

转头四顾时,却发现陵园中盛开的菊花大都枯萎了!

原来只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园中的阳气竟然被山伯吸取了大半,剩下的已经不足菊花维生!

低头一瞧,身下的玉石也变得干涩枯燥,失去原先光洁细腻的色彩。

看来,谢家陵园的修炼只能到此为止。

好在山伯已经完成了儒家的筑基,接下来就可以自己修炼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壶仙酒,可以大幅提升仙气呢!

离开墓园,飞起在空中,只听英台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口气淡淡的道:“梁兄,我想去清道原,九龙墟。”

山伯眼望着她,瞬间明白她的心意,微笑道:“你想去碰碰运气?”

英台娇媚的一笑,道:“梁兄学了阵法,总该去试一试。”

“也好!冥月才过去一半,我们还有些时间。”

285节 流沙阻路

285节

流沙阻路

两人休息一夜,七月十七的早上,迎着朝霞飞至鄞西清道源。

一年的时光过去,九龙墟上多了些小树。也不知什么人从何处移栽过来,围着土坟,形成一片小树林。

山上的鸟儿也似乎比先前增添了很多,“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土坟之后不远处,上次来时所见的凉亭已然升级,变成了小庙。

庙前竖着块石碑,上书“梁君庙”,碑上题词:“至情化蝶,千秋同穴”“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彩蝶双双人间处处传佳话,芳园奂奂柳下年年寄相思”。

山伯看着摇头,低声道:“我若是找回肉身,这庙就不该存在。要不然活人享受香火,是要被人骂的。”

英台心中柔情勃发,幽幽的道:“不管怎样,这庙就留着吧。就算找回肉身,也只是获得新生。昨日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我都死了一次。想起当初,就像是一场梦。这庙就是昔日美梦的见证。”

山伯驻足于自己的坟墓前,低头察看那堆土坟。

英台也停下了脚步,化成本来的样子,静立山伯身侧。

想起坟底深处便有自己的肉身,可是却难以找到入室的门户,两人都觉得心有不甘。

记得上次来时,就曾经铩羽而归。

当时见过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翁,说是已经看护九龙墟多少代人了。告诉他事不可为。

而且,山伯手头有一本《大禹秘录》,里面说:“为了练功时图个安静,大禹在九龙墟周围布了个十分复杂地大阵,能够挡得住天下九成九的神仙,只有功力达到玉清天神的人才能自由出入。”

山伯现在还处于修炼人仙的初级阶段,距离地仙、天仙直至玉清天神还有极大的距离。两者相较,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判若云泥。

英台也只是刚刚进入仙人界第二重,就算修满四重仙界,往上还有神界四梵天,再加上太清境,上清境,距离玉清境最少还差着七八重境界。要想修成玉清天神,按常规来算。不知道要多少年。

不过她始终不死心,总盼着老天开眼,将墓门打开个小口。

“这不算太过分吧?当初跳入坟中时,地宫不就开了个小口吗?”

山伯在周围踱着步,四处察看山领的走向,心里暗自揣测:“若说九龙墟周遭有复杂的阵法,可是我怎么看不到?我只看到山地丘陵,绿树荒坡。一切都是那么地自然,不像有迷阵的样子嘛!”

可是也不能否认,山里面蕴藏着不小地奇迹。

他心里清楚的记得,当初掉进枯井中时,里面金光闪闪,有一座金币辉煌的地宫!

“地宫就在山里。如果从这里往里挖,掘地十丈,不知能不能挖出来?”

他在心里不停的琢磨。

转了一圈,回头看时,却见英台从蝶衣口袋里取出一把黑黑的铁铲!

“你?真的想挖进去?”

山伯心道:“真是心心相印啊!我这边一想,英台就准备动手了!”

英台银牙一咬:“我要学愚公移山,就不信挖不进去!”

“这铲子从哪里来的?莫非是郭璞地宝贝儿?”

英台面色沉凝,答道:“不错,谁让他跑那么快!他既然宝贝多,不想要了。我就收起来!早就想好了用途!”

见到宝铲。山伯眼前也是一亮!心里多了分盼望。

记得在兰若鬼域挖掘天青石,这宝铲曾经发挥过很大的效力。挖起石头来仿佛切豆腐一般,现在用它来发掘九龙墟,想来也大有希望!

这时候,英台已经挥起了宝铲!错开土坟三尺,赫然开始挖掘了!

“让我来!”

山伯急忙上前一步,抢过了宝铲!

宝铲果然厉害,挖在硬土块中,真个是游刃有余。

山伯将挖出的泥土堆在旁边,轻快的往下挖掘。

不过只挖了一小会儿,他就觉得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

硬土之下乃是软土,才挖了五六尺,上面的泥土就有塌陷的趋势,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挖上面,设法将入口扩大一些。

开口扩了又扩,不停的往下挖,一直挖了两三丈,也没见到硬质地山石!

这时候,情形更加不妙了,就连软土也变得渐渐稀少,再往下竟然是流沙!

细细的沙粒,在阳光下泛着黄光,却带来很大的麻烦!

沙如流水,抽刀断水,水流不止!

这边挖一铲细沙,那边就冒出一铲,如此以来,挖了半天也没法再往前进!

见此情形,英台禁不住有些发呆,身子一软,靠在小树上,心里苦闷不已。

“老天不让我如意!我恨死老天爷了!”

山伯微微摇头,不得不住了手,跳出坑来,坐在坟头上仔细思量。

“地宫的范围很大,诺大的九龙墟,按说从哪里开挖都行。或许只有这里有流沙,别的地方没有呢?”

这样一想,他又站起身来,换到十余丈外,找了个土质坚硬地地方,开始往下挖掘。

可是十分遗憾的是,三丈之下又是流沙!

英台心中着恼,恨不得自己上阵,一直挖下去,将整个九龙墟所有的流沙全部清空!反正九龙墟也不算太大,就是一个方圆数里的土丘而已!挖它几个月,甚至三五年,总能够挖空!

山伯却不肯那样做。

冥月过去了一多半,他留在阳世的日子只有十几天了。

他将宝铲抛在地上,缓缓走近英台,伸手从侧面环住她的纤腰,面带微笑安慰她:“这些流沙,恐怕只是保护地宫的第一层,可以唤作‘流沙阵’。就算清空流沙,也不见得就能找到地宫。英妹,我看还是算了,时机未到,着急也没有用。”

英台心中凄苦,眼中有些湿润,柔声慢语说道:“若能寻回肉身,梁兄就不用重返地府了!我不想让你回去。一想起幽冥两途,我心里就空荡荡的。”说着将娇躯扑进山伯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山伯伸手抚摸她的香肩,劝慰道:“等我回到冥界,早早的建好传送阵,就能出来见你,你也能身入阴间,你我天天相聚,永不分离,好吗?”

英台抬起头,泪光盈盈地道:“梁兄,我相信你说地话。我还要去阴间,看看你的府邸院落呢,若是安宁幽静,我就留在那里,经年累月地陪着你。”

山伯松开了一臂,伸手捡起宝铲,将挖出的泥土又堆回去。

英台看着他填土,快到填完的时候,忽然神情一震,说道:“阳世进不了九龙墟,难道要从冥界进吗?梁兄你说,这九龙墟的阵法,是不是一个完整的圆?会不会冥界的一面相对薄弱些?或者根本就没有阵法?”

山伯一愣,沉思片刻答道:“英妹说得不错。我曾去过伏羲演卦台,那里的守护不算复杂。如果九龙墟也是大禹留下的暗门,方便他自己出入冥界,或者说为了转世修行留一条后路,里面的阵法就不会太难。因为不管你生前功力多高,死后入冥界,功力就变得很弱笑。如果阵法太难,他自己也没法进去,那就失去暗门的意义了。”

听了这话,英台心里又有了希望,明眸闪动,霎时破涕为笑了。

286节 拜访邻居

286节

拜访邻居

山伯和英台回到了七襄鬼市,一面总结外出半月的得失,一面闲着没事点数天青石。

短短的十几天里,竟然发生那么多的事,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不但在兰若鬼域采集了七八千颗天青石,而且机缘凑巧得到了一壶仙酒,更加令人欣慰的是,在完成师兄崔琰金针还魂嘱托的同时,还将儒家练气的筑基过程完成了。

一想到这里,山伯就觉得颇为兴奋。

因为这些机遇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值得兴奋的不仅是功力的提高,宝贝的采集,而且暗示着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接下来可能要时来运转!

此时此刻,鬼月已经过去一多半。

剩下的日子山伯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守在春秋茶馆后院的小楼中,陪英台没完没了的说话。

他很珍惜每一刻。

经历过长久的分离和刻骨铭心的相思,能有当面相对、闲话聊天的机会,本来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时光匆匆,眨眼过去了三天。

这天晌午,一直在茶馆忙碌的周旨忽然急匆匆跑进来。

“梁先生,有件事情我要跟您说,前些日子你让我打探的消息,已经有门路了?”

山伯一愣,笑道:“我都忘记让你打探什么了。”

周旨急道:“你问我左右两家居住的是什么人,我当时只知道左边住地是霍光。右边新搬来的住户一直不知道是谁,经过这些日子的明察暗访,我已经大致猜出来了。”

“喔?那是什么人呢?”

“我派人专门盯着这家人,想看看出入的都是谁。这家人虽然很谨慎,出入大都戴了面具,可是也有几个人没有戴!今天早上,竟然给我手下人认出来了!”

山伯十分好奇。笑道:“你倒是说清楚啊,究竟是什么人?”

周旨望着他。面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今早,我手下认出八个人!分别是许褚,典韦,李典,乐进,曹洪,曹仁。夏侯敦,夏侯渊……这些人都比早一辈,个个全是大人物,单听名字就令人景仰……就连杜公当年的声望也不及他们……”

“什么?”山伯听了心中一震:“你说这些人都聚在隔壁?如果是一两个,还可说是偶然凑巧,要是这八大将凑齐了,那说明什么?”

“所以说,我大致猜出隔壁家主的名字了!”

“你是说魏王住在那里?”

“十有八九!魏王一代人杰。只有他能管得住那么多将军。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魏王为何隐匿在屋里,一直不出来呢?他既然逃出了幽冥,还怕黑白无常追索不成?这可是七襄鬼市,神、人、鬼三不管地地界!”

山伯心中欢喜,暗道:“怎么会那么巧?我一直想找曹操。担心找不到,没想到他竟然搬到我隔壁来了!”

口中却答道:“因为他手下人多,单是阴间的曹家集,就聚集了几百口人,别处可能也有一些。那么多人,不可能同时逃出。若是大张旗鼓,一旦惊动了冥王、鬼吏,留下地人就可能逃不出了!所以才小心翼翼的躲着。”

周旨颔首表示赞同:“你是说直到今天,魏王手下的人还没有凑齐?”

“想来应该是。又或者,他有不测奇谋。想做一番大事业。因而选择低调行事。”

周旨十分高兴,看来。他很以强邻为容。

想想也可以理解,周旨跟从的主人杜预就出身于曹魏官宦之家,早年曹家兴旺的时候,曾经得过不少的好处,后来司马氏上台,杜预颇受排挤,就更加怀念曹公的风采了。

山伯按捺心思,与周旨攀谈起来。

聊了好大一阵,周旨才兴冲冲地离开。

这时候,山伯心里比周旨还要激动!

因为他想到一件惊天的宝贝:“春秋笔”!

只有找到曹公,才能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而春秋笔又是修炼儒家功夫的一大关键!

因此,他再也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告诉英台想去拜访邻居!

英台自然也跟着高兴,匆匆披上蝶衣,化作一根小小的蝶形发簪,躲在山伯浓密的黑发里。

山伯思索片刻,找了张红纸,提起笔来写了一封拜帖。

“晚辈梁仁,敬备菲仪,贺魏王乔迁之喜!”

然后准备了十颗天青石,两根九薇木,包裹严实,夹在腋下出了门。

从外表看,右侧隔壁是一处高宅大院,可是门口却有些破旧。别说装潢了,就连门楣上的题字都空着。

再比比左侧地霍府,门口大大的金字,差别简直太大了!

山伯站在门前,心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只要曹操在这里,院子就不会平凡。曹公将门关闭得这么严实,是想将所有人挡在外面。我这样冒然敲门,只怕未必讨得了好!毕竟我跟他只是一面之缘,交情并不算太厚。希望他看在厚礼份上,告诉我春秋笔的下落。”

一面想,一面将手扣在门环上,轻轻敲了两下。

停了一会儿,门内没有动静,好似无人在里面。

“怎么会没有人呢?不可能!”

山伯略微加了点力气,跟着又敲了两记。

结果还是没有动静。大门严丝合缝,没有打开的迹象。

山伯显得有些尴尬:“就这么走了?未免太无能!再加力气重扣?又怕失礼,惹人厌烦。”

要知道他修的是儒功,这个“礼”字却是不可回避的进身阶梯。

因此他没有选择重扣,而是用中等地力度接着敲。

门内一直寂静无声。

山伯也不走,就站在门前,隔上片刻敲两下,隔一会儿又敲两下。

如是三番之后,那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垂髫童子现出身,怒目相视,脆声斥责着:“敲什么敲!我家大人都不在,你是干什么的?干嘛敲我家大门?”

山伯微微一笑,将拜帖递了上去:“小兄弟,麻烦将这个给你家大人看。”

童子在拜帖上扫了一眼,“嘎吱”一声,将门关上了,只留下一句话:“你先回去!我家大人不知啥时候回来呢!”

山伯站在门口静静的等待。

时间不长,那门忽然又开了!

一个精壮汉子出现在门内,目光犀利的望着山伯,片刻之后将头一摆,低喝道:“进来!”

山伯迈过门槛,进到院子里。

前院不算太大,同样被几棵高大的鬼月乔遮住。

又跟着那汉子走了二三十步,穿过一道圆门,进入第二道院落。

正在这时,那汉子忽然止住了脚步,轻轻吹声口哨,院子四角忽然冒出五六个人,个个膀大腰圆,看起来精壮有力的样子。

众人渐渐靠近,将山伯围了一圈。

287节 献上厚礼

287节

献上厚礼

山伯退后一步,笑道:“诸位仁兄,不必如此,在下添为左邻,诚心过来拜会!”

一个面如黑铁的汉子冷哼道:“既然进来了,你还想走吗?”

山伯朗声道:“闻听曹公仁德,礼贤下士,想来不会为难邻居。”

另一人面色赤红,手提长剑,低喝道:“这里没什么曹公!你小子有胆量,竟敢闯进园内,还不束手就缚?”

山伯微笑道:“我在冥界,曾于曹公有一面之缘,还请诸位代为禀报,就说梁氏山伯诚心求见。为表心意,特备薄礼,请笑纳。”说着将包裹好的礼物托在手中。

众人闻言并不理会,各自向前一步,将圈子围得更加小了!

眼见着再走一步,就要撞上来!

正在这时,圆门后面忽然现出一位身材瘦高、头戴纶巾的文士,抬头望了山伯一眼,低声唤道:“还真是梁先生!诸位且慢,梁先生身患残疾,阳魂不全,手无缚鸡之力,哪里需要诸位动手呢!”

“咦?真的?”

文士道:“梁先生身残志坚,乃是一位善人,也是曹公的朋友。”

几个壮汉闻言退下来,问道:“贾诩先生,你以前真的见过他?”

贾诩笑道:“见过,见过,还亲自为他把过脉!曹公珍惜他的才识,曾想邀他加盟,可惜他不肯。”随即笑问山伯:“梁先生。你是否相通了?愿意与我们共事?”

山伯将手中的礼品托高了一些,微微一笑,道:“我以九薇木、天青石为贺礼,诚心求见曹公,还请先生引荐。”

众人闻言,无不吃了一惊!更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九薇木?一根就要上亿地金币!你会有那种宝贝?”

“还有天青石,同样价值不菲。一颗就卖几千万!”

“你拿这些宝贝求见曹丞相,安的是什么心?”

“贾诩。我看这人有诈!”

贾诩双瞳放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山伯,片刻之后,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却则上前一步,接过包裹,躬身说道:“请先生少待。我进去说一声。”随即往里行去。

外面几个壮汉听说山伯阳魂残缺,早就失去了比武较量的兴致,此刻又听说送了厚礼,更加没了敌意,各自退到一边,显得十分无聊。

正在等待的功夫,外面忽然闯进一个手提铁叉身材高大的汉子,瞪着一双圆眼。叫道:“闯进来的人在哪?有没有捉住?捉不住让我来!”

“许褚先生!”山伯忍不住叫起来:“您当初比武路上借助尿遁,没想到真给您逃出来了!”

许褚瞪大眼睛,在他面上望了望,迟疑着道:“你是……那位小兄弟?走在队伍的最后,我俩还聊过几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原来闯上门地竟然是你!”

“我来求见曹公。”山伯笑了笑,“恭喜你能出来。”

许褚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心道:“你这文绉绉的白面小子,怎会入得了丞相地法眼?”

时候不大,贾诩从里面出来,伸手相招道:“梁先生,里面请!”

山伯对许褚和周围人抱了抱拳,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往里走。

又穿过两道院落,才来到真正的内宅。

内宅很大,足有杜预小院的三四倍!不但有演武场,还有一个池塘。

此刻。头扎英雄髻。身穿青缎袍的曹操正坐在池边凉亭里一个人喝酒!摇头晃脑,自斟自酌。很是悠闲自得。

看见山伯过来,他并没有走下凉亭,只是起身笑道:“梁兄弟,独酌无趣,请你过来喝一杯!”

山伯来到近前,躬身施礼:“曹公别来无恙!恭喜出走冥界,乔迁新居!”

曹操哈哈笑道:“小兄弟,你这菲仪不薄呢!你怎知我在这里?”

山伯微笑道:“机缘凑巧!您手下八将军联袂出门,给人家认出来了!恰好我住在左近,也就知道了!曹公您看,那边的春秋茶馆,就是我朋友开的。我住在后面地小楼内,从这儿就能看见。”

曹操不动声色,问道:“知道我在这里的人多不多?消息是否传扬开?”

“不多!八将出门都很小心,只有我朋友看到。我那朋友师从杜预,杜先生当年也是您麾下的部从。”

曹操笑道:“消息走漏也不怕!再有几天,我的人都出来之后,我就没必要隐瞒了!”

山伯道:“两月之前,我曾去曹家集再度拜访,可惜那里一片废墟,已经没有人了!”

“喔?你已经知道两个月了?多谢你一直帮我瞒着!”

“您老高风亮节,堪为我辈楷模。在下很愿意为您效劳。”

曹操笑了笑:“过来喝一杯!小兄弟,我听说你在冥界做了判官,日子过得不错嘛!又为何重金为礼,要求见我呢?我能帮你什么忙?”

山伯走入亭中,凝神望着对方,心态祥和,语气至诚的低声道:“我来求您,是为了一件法宝,我不惜一切代价,只求您老割爱。”

曹操一怔:“我有什么宝贝,能值几亿金币?若是有,我早就卖了!不瞒你说,我目前正在招集人手,缺的就是金钱!”说着端起酒杯,算作敬酒。

山伯沉声道:“只要您能将法宝转让,我情愿倾家荡产,再拿出一百颗天青石,献给您老做军饷!”

曹操浑身一震,端起酒杯的手微微有些晃动,面色变得一片肃然,眼盯山伯道:“你有那么多天青石?”

山伯点头,不卑不亢的道:“我刚好收集到了!”

曹操疾速地问:“你知道百颗天青石价值几何?”

山伯回答:“我知道。拿去拍卖的话,可以卖出五十亿冥币!”

曹操将酒杯满上,道:“五十亿金币能买多少东西?像这样的院落能买几十个!换成别的灵石,就算是修鬼圣品‘月影石’,也够很多人修炼的了!”

山伯点头表示同意:“您说的一点儿不错。”

曹操呼一口气,坐下身子,将酒杯凑近唇边,缓缓喝了一口,道:“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地,都可以给你!”

直到此时,山伯才挑明了来意:“我听说您当年从孔融那里得到一只笔,您曾靠它来炼制‘摸金令’,我想要那只笔。”

曹操面色微变,将头转向旁边,沉默着不说话。

山伯有些紧张,问道:“曹公您有顾虑?还能转让给我吗?”

曹操面上阴晴不定,思索片刻方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我说话当然算数,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曹操神情郑重的缓缓说道:“你必须亲自去拿,而且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拿不走,你可不能怪我!”

山伯微微发愣,问道:“这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曹操道:“你先答应下来,我就解释给你听。”

288节 铜雀台

288节

铜雀台

“好说!”

话既出口,山伯也不想改悔,更不可能改悔。

别说能亲手摸一摸春秋笔,就算是看一眼,知道在什么地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一百颗天青石如今对他来说还不算特别珍贵。

曹操眼望着他,面上略微有些笑容,道:“一言难尽!怎么说呢?那笔有一股煞气,或者说是罡气,也可以说凛然正气,反正普通人难以拿起。就算当年,我还活着的时候,身体康健,阳气充足,也必须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方能提笔作诗,而且提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放回去。”

“喔?竟有此事?”

山伯有些吃惊,同时也有几分喜悦!

他在心里暗道:“这才是我想要的春秋笔!那本是一件神器!若没有奇特之处,又如何称为神笔呢?”

曹操见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望之色,禁不住略松一口气,接着又道:“那股气非比寻常,能令人身心安定,只要靠近三尺之内,不论是人,还是物事,都能潜移默化,多少沾染一些气机。因此之故,我将金剑、铁令置于其旁,用以炼制‘摸金令符’。”

山伯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摸金令是这么得来的!只是仅仅沾了一丝正气,就能驱邪避祸,不惧鬼物。可见春秋笔自身的威力,该是何等的强大。”

曹操略停片刻,又道:“小兄弟。实不相瞒,那笔超凡脱俗,我现在阳气不足,几十年内是用不起的!留着也是留着,你若是能拿起,尽可取去,说明你是笔地主人。若是拿不起。说明气机不合,就算你每日对着它。也是虚度光阴,并无益处!怎么样,你还想试一试吗?”

曹操久经人世,单看面色就知道山伯的心态,显然不到黄河心不死,因而挑明了说话,也不怕对方反悔。

老实说。山伯心里也吃不准自己能不能拿起来,不过去看看也是好的,因而他毫不犹豫,毅然点头,同时伸手取出一袋天青石,“哗啦、哗啦”,慢慢倒在桌上!

大若龙眼圆圆的玉石在桌上骨碌碌滚动着,却没有一颗落到地面。

曹操睁大了眼又惊又喜。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梁小兄竟然将大笔的灵石带在身上?真令人惊叹!不过,你也不用倒在这儿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倒核桃呢!”

说话之时,他那双眼睛就没有眨动过一下,浓密的剑眉倒是忍不住跳动了两次。

山伯也不说话,就在桌上一五一十地数,数到最后。发现还多了一颗,又十分珍惜的收起那一颗,才抬头笑道:“刚刚够数,幸不辱命。请曹公笑纳!”

一番做作显得很逼真。面对传说中地奸雄,山伯也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没来之前,英台就帮他分装好了。将几千颗天青石分装成小袋,每袋百颗,多出来的那一颗是因为当时不小心数错了。

曹操满脸喜色,伸手抓起两颗碧绿的天青石,手指连动。让灵石在手心里不停的翻滚。

在鬼月乔淡淡金光的照耀下。天青石发出妖艳的色彩,仿佛一只只诱人的眼睛。

曹操恋恋不舍地把玩了一阵。才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锦囊,将天青石一一装了进去。那锦囊看着只有两指宽,三寸长,可是竟能装下不少东西,看来也是件难得的宝贝。

山伯心里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曹操生为人杰,死后做鬼那么久,身为曹家集的庄主,手下拥有很多的能人,总能收集到一些奇特的宝贝。又或者,锦囊是他生前收集的也未可知。

曹操收好了天青石,显得志得意满,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哈哈”笑道:“你要的神笔被我放在铜雀台,由我儿曹植看管着!我这里修书一封,你拿去交给他,他就能放你进去。”

“铜雀台?”听到这个名字,山伯心里又是一番震动。

相传建安十五年,曹操派人大兴土木,建铜雀、金凤、玉龙三台。其中铜雀台最为壮观,台上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三台建成之后,曹操大宴群臣,常邀建安七子,诸如曹丕、曹植、王粲、刘帧、陈琳、徐干等人,聚会于此,吟诗作赋,又以重金从匈奴赎回著名才女蔡文姬,在铜雀台上接见并宴请她,蔡文姬便在那里演唱了著名地《胡笳十八拍》。

可以说,铜雀台在当时是十分有名的。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奇的,真正令山伯惊讶的是,曹操多思多虑,竟然想的那么远,将铜雀台一石二鸟,生前作为聚会友人的乐园,死后又作为储备宝物地场所。

若说将宝贝放在坟墓里作为陪葬,还是比较常见的。

可是曹操既然做出了摸金令,纵容手下掘人坟墓

(诋毁伟人,这可是鬼吹灯主人的罪过),就不会想不到有人将来会挖自己的坟。于是他暗度陈仓,将宝贝埋在平平无奇的高台内,也不怕被人识破了。(铜雀台初毁于元末,被漳水冲坏一部分。后至明末大半被毁。至今尚余遗址。历时千年,够长了。)

山伯在心中默念:“春秋笔,竟由曹植看护……那可是妙人啊!想当年,他年纪轻轻写出《登台赋》,里面有不少的佳句:‘见天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新营。建高殿之嗟峨兮,浮双阀乎太清。立冲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川之长流兮。望众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更何况,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首令人惊羡的《落shen赋》,那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啊!若能见到这样的才子,也算是不虚此行!”

正在这时,曹操已经命人取来纸笔,提笔写了几行字,然后折好装入封内,交在山伯手里,略加沉思之后,肃然道:“小兄弟,我知你身上阳魂残缺,所以也不想欺负你。不然显得我太小气,好似外人所说的奸徒一般。前提略作改变,我可以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内,每到冥月,你都有一次取笔机会!如果能拿走,你就不要客气!”

听他这么说,山伯也收了嬉戏之心,投桃报李郑重道:“启禀曹公,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地阳魂已经补足了。非仅如此,我还修炼了一些阳气,所以才想去试一试。说话算话,不能再改!我只要一次机会,错过这一次,我也不会再来。”

“咦?噫!你地阳魂竟然补足了!”曹操面色微变,发出两声惊叹,却未曾开口多问,更没有将书信抢回去。

山伯收好书信,起身告辞。

289 洛水之滨

289

洛水之滨

回到自家居住的小楼,山伯并没有着急前去取笔,因为他也吃不准,自己能不能拿得起。

去总是要去的,在去之前,总要做些准备。

拿笔是一件功夫活,功力不到,想拿也拿不动;而且还可能是一件运气相关的事,据说神器能自己选择主人,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努力也没用。

山伯能做的准备并不多,他只是斋戒三日,沐浴更衣,诚心正意,收摄自己的心情。

三天之中,他每天饮下仙酒,就坐在小楼里静默诗书。

这期间,他重新阅读了儒家的四书五经,特别是有关于浩然正气,以及天人相应的部分,然后又看了恩师郑玄留下的经卷,直到自觉神完气满,心意通融圆润,才决定离家上路。

那是一个雾气蒸腾的早上,两人披上蝶衣,顶着初升的五彩朝霞,向邺城飞去。

据说铜雀台位于邺城一角,前临河洛,背倚漳水,乃是一块风水宝地。

未到这时,山伯还担心百年光景过去,铜雀台是否变得破旧不堪了,然而赶到地头才知道,铜雀台不但没破败,反而变得比古时描述更加宏伟!

因为后人又加盖了不少的建筑!

山伯站在台下,抬头观瞧,只见台高十丈,台上又建五层楼,楼顶离地近三十丈。(按汉制一尺合现在市尺七寸算,高达63米。)楼顶有一个铜雀。高一丈五,舒翼若飞,神态逼真,隐隐有王霸之气。

台周建了不少的建筑,楼宇连阙,雕梁画栋,飞阁重檐。气势恢宏。

台上台下时有人语,鸡犬之声倒不多。想来住了不少人,而且都是达官贵族。

再远处就是邺城民居,鸡叫声此起彼伏,房舍就显得破旧了许多。

山伯和英台围着铜雀台飞了两圈,越飞越感到疑惑,竟找不到可以问询地人!

“曹植他住在哪里呢?要找他去哪里找?唉!我真是糊涂了,为啥当时不问清楚?还以为周围荒无人烟。一过来就能找到呢!”

山伯皱起了眉头暗暗自责。

英台看得分明,故作轻松的笑道:“梁兄,你将书信取出来,看看有没有提示。我想曹操是聪明人,不该做没脑子的事,总会提醒我们的。”

山伯苦笑:“你说得没错。不过,没脑子的人是我。”

英台嫣然一笑:“我听说,做官的人讲话。通常只讲一半,无需交代太明白。听得懂就懂,听不懂拉倒。若是讲得太明白,不但容易出事,还会惹人笑话。梁兄见曹丞相没有多问,说明你也是高人!”

山伯“呵呵”笑道:“英妹真会哄我。”

取出信封瞧了瞧。信封并未封口。

山伯犹豫着要不要将信拿出来看上一眼。

他心里犹豫,又是因为那个“礼”字。

未经允许,私拆信件,这可是失礼失节的事,君子所不为也!

这事可小可大。信没封口,又到了关键时候,一般人也就取出看了,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换到山伯身上就是一件大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大大影响修行。

英台笑了笑:“坏事让我来做。”说着抢过书信。将信纸抽了出来。

山伯伸手去拦。却没能拦住。

英台低头瞧一眼,当即有些惊讶。揉揉眼睛又看,不觉愈发惊奇,睁大了明眸叫道:“梁兄,你来看,这信不是写给曹植地!信上的题头竟然是‘致梁小弟!’”

“你说什么?怎么会呢?”山伯觉得奇怪,心想:“英妹逗我玩呢!我不看。”

英台将信推到他面前,道:“你看,信上说:孔子言:‘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夫子守礼而不思变化,儒家格局就被限定死了!我劝小兄弟一句,做人不能太死板!你若不拆开这封信,回头找我地话,我会再索取百颗天青石!再来一次,还要交一回灵石!我总有法子,逼得你拆开信的!好让你明白穷则思变的道理。”

山伯看到这里,禁不住微微摇头,苦笑道:“怪不得被别人骂成‘奸雄’,真是……老不正经,竟然玩这种花样!”

英台微笑道:“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山伯缓缓摇头,凝神注视着远方,默然片刻,道:“英妹,你不要怪我执拗,我总觉得,任何一样东西,在没有学成之前,就应该认真的继承。如果老想着变通,就容易朝三暮四,朝秦暮楚,邯郸学步,变来变去,连自己的路都不会走了。即使要变,也应该发生在神功大成、登峰造极之后。”

听他这么说,英台心里倒也不敢再多责备。

因为山伯说的也有道理。修行地事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按着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出路!(就像金庸群侠传里的“野球拳”,威力最差,练到最后也很厉害)

相反,如果变来变去,看哪个好就照着修,结果很可能啥也练不成。就像世间的凡人,想得太多,庸庸碌碌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想通之后,英台笑了笑,错开话题,道:“梁兄,我再往下读。哎,下面讲到曹植了!‘欲寻曹植吾儿,请去洛水之滨,高声颂扬《落shen赋》三遍!吾儿自出,既见此信,入台观笔无忧!’我觉得有些奇怪,曹操用的,怎么是一个‘观’字?”

“他认为我拿不起,只能是过来瞧瞧。”

山伯接过信笺,低头细看,却见信末有一个奇怪的字符,好似是曹操的花押,边上还盖着一方私印,不禁点点头道:“有这花押印鉴,就可以跟曹植说话了。只是没想到,曹植会住在洛水边上!”

“是啊!曹植还真是有情人,死后还记挂着宓妃呢!”

“可是,这《落shen赋》我却记不全。英妹精于诗词,不知是否记得?”

英台想了想,莞尔一笑道:“大约记得。那可是经典之作哩!我以前可喜欢了!”

“那好,我们这就过去!”

距离铜雀台不远,就是清澈宽广的洛水。(古时水多,又没有污染,不像现在,差不多小河沟了。)

那河足有两三里宽,上下游一望无际,江中雾气弥漫,隐隐露出几点白帆的末梢,被朝霞染成了金黄色。

290 洛神赋

290

洛神赋

山伯站在洛水河畔,眼见左右无人,不知该去哪里朗诵辞赋。

英台微笑道:“别管哪里,只要是洛水之滨,就符合要求了。”

“那你试试看。”

英台略一沉吟,酝酿了情绪,开口吟诵道:“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山伯静静的听着,在英台声情并茂的朗诵声中,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种奇妙的景象:一代巨匠,天底下最有才华地文学青年曹植。在洛水之畔邂逅美丽的落shen。落shen生得极其美丽!体态轻盈柔美象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象腾空嬉戏的游龙;容颜鲜明光彩象秋天盛开的菊花,青春华美繁盛如春天茂密的青松;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形象飘荡不定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远远望去,明亮洁白象是朝霞中冉冉升起地太阳,靠近观看,明丽耀眼如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荷花;丰满苗条恰到好处。高矮胖瘦符合美感;肩部美丽象是削成一样,腰部苗条如一束纤细地白绢;脖颈细长。下颚美丽,白嫩的肌肤微微显露;不施香水,不敷脂粉;浓密如云的发髻高高耸立,修长的细眉微微弯曲;在明亮的丹唇里洁白的牙齿鲜明呈现;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两只美丽地酒窝儿隐现在脸颊;她姿态奇美,明艳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淑;情态柔顺宽和妩媚,用语言难以形容;穿着奇特人间罕见,骨骼相貌象画中的仙女;她披着鲜丽明净的绫罗做的衣服,戴着雕刻华美的美玉做的耳环;黄金和翠玉做为配挂的首饰,点缀的稀世明珠照亮了美丽地容颜;她踏着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子,拖着雾一样轻薄的纱裙,隐隐散发出幽幽兰香,在山边缓步徘徊;偶尔纵身跳跃。一边散步一边嬉戏;左面有彩旗靠在身边,右面有桂枝遮蔽阴凉;她正卷起衣袖将洁白细腻的臂腕探到洛水之中,采摘湍急河水中的黑色灵芝。

曹植深深地爱上了落shen的贤淑和美丽,心情振荡,闷闷不乐,苦于没有好地媒人去传达爱慕之情。就用脉脉含情的眼光表达他的爱意,希望真挚的情感能先于别人向她表达,并解下腰间的玉佩赠与她。

落shen受到感动,可是又有很多顾虑,于是低回徘徊,五彩神光忽隐忽现忽明忽暗,耸起轻灵的身躯象仙鹤一样欲飞还留。她徘徊于香气浓郁的生满椒兰的小路上,流连在散发着幽幽花香的杜衡丛中,怅然长吟抒发长久的思慕……举起手臂用修长地衣袖遮蔽阳光扬首眺望,轻薄地上衣在阵阵清风中随风飘动。眼波柔情流动。目光神采飞扬,爱情的喜悦润泽着美丽地面容;好像有许多话含在口中。气息中散发着幽幽兰香;她花容月貌羞涩柔美,深深地吸引着曹植而不知身在何处。

好景难留,不久落shen便离开了。

离去之前,落shen越过水中的岛屿,翻过南面的山岗,回转白皙的颈项,用清秀美丽的眉目看着我,启动朱唇,缓缓陈述分离的无奈,痛恨人与神的境遇难同,举起罗袖擦拭眼泪,而泪水不禁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裳。

神光消遁,曹植怅然若失,于是翻山越岭,上下追踪,驾起小船逆水而上,在大江之上任意漂泊,思念绵绵不绝,更增加思慕之情。夜晚,心神不安难以入睡,厚厚的晶霜沾满衣裳,直到天光大亮……

吟诵良久,英台停下来,心情很是激动,眼眶之中都有些湿润了。

不知不觉,她将身躯靠近山伯的身前,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人神有别,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梁兄,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你若修不成神功,我也不想修仙了……”

山伯紧紧拥住了她的纤腰,跟着嗟叹不已:“人世间总有那么多的无奈!天下文章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可怜这样的才子竟然郁郁寡欢,没活到四十岁就死了。他写的辞赋堪称天下一绝,词藻华丽,清新四逸,描写刻画,栩栩如生,让人感到就如在看一幅绝妙丹青,个中人物有血有肉,那美丽的落shen就好似站在我们面前,整个故事就像是真的一样。”

英台惊讶道:“什么?你以为这么美丽的故事竟然是杜撰的?”

山伯微微一笑:“我也不晓得。不过好多人认为,《落shen赋》写的并不是真的神女,而是‘托词宓妃以寄心文帝’,‘其亦屈子之志也’,很可能是曹植写给君王的,就是赋中所说的‘长寄心于君王’。”

英台呆了半晌,忍不住又叹一口气:“不管怎么着。让我诵完三遍,将曹植请出来,问他一声,也就知道了。”

于是接着吟诵,一面诵,她一面放眼巡视江面,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这时候日头渐高。江面上浓厚的迷雾变淡了很多,远处地白帆扁舟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二遍歌赋诵完。山伯心中犹疑不定:“曹植会住在哪儿呢?怎么没有一丝动静?难道说我们诵经的位址不对,他根本听不见,那不是白费功夫了?”

英台不管不顾,接着诵第三遍。

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三遍歌赋堪堪诵完,江面忽然变了颜色!原来清澈的江水变得五彩缤纷!光华四射!

与此同时,大江之上。顺水飘下一只十分华丽的大船!

那船又高又大,船首雕着龙头,船身漆作五彩,长有三四十丈,雕梁画栋,装饰精美,好似移动的宫殿一般。船身之内隐隐传出丝竹之声!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大船无桨无帆。行于水上,竟然十分轻盈,好似飘在空中的仙阁一样!

船行甚速,转眼来到面前。

大船之上现出一个宫装少女,娥眉一展,目光在山伯和英台脸上掠过。口气淡淡地问道:“是谁招呼陈思王?所为何事?”

英台一愣:“陈思王?谁是陈思王?”

山伯在她耳边道:“陈思王是曹植死后的封号,他最后地封地在陈郡,因而又名‘陈王’!”瞬即上前答道:“我等冒昧前来,求见陈王,是奉了魏王曹公之名,求取一件宝物来的。”

宫装少女眉毛微微一皱:“又是那老……!总给娘娘添麻烦!你们过来,有没有什么信物?”

“有!”山伯将曹操的书信取了出来。

宫装少女一阵风飘过来,接了信笺,转身进入船舱内。

不一会儿,舱内出来一个身材单薄、面目清秀的青年。跳下船舷。踏波走到山伯面前,面带笑容问道:“求取神笔的。可是这位兄台?”

山伯躬身施礼:“正是。请教仙兄,可是子建先生?”

青年潇洒的笑了笑:“梁小兄,不必客气。在下便是曹植。”随即转向英台:“请教这位是?”

英台的眼神一直被华美地大船所吸引,忍不住潜运玄功,睁开慧目往里看,透过舷窗,隐约看到舱内坐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那人生得太美,一见之下,她的眼神就更加难以移开了!

此时听见曹植问话,她不得不硬生生转回头来,笑着答道:“小女子姓祝,恭喜陈王得尝所愿。”

曹植回头望了花船一眼,肩膀一耸,“呵呵”笑道:“祝姑娘神思敏捷,还是让你猜到了。”

英台满心欢喜:“真的猜中了?那真是太好了!”

曹植修长的身材在风中微微摇曳,笑道:“她在船里听到了你的诵经,刚才还一个劲夸你呢!她说自己在洛水边居住,已经听惯了臭男子的阿谀奉承,却没听过多才少女的赞誉,所以觉得很不一般。她十分喜欢你,托我交你一件礼物。”

英台愈加高兴,脆声笑道:“竟然还有礼物?”心中却想:“妙极了!不枉我绞尽脑汁,背诵得口干舌燥!”

曹植从衣袖中擎出一直小小地玉瓶,笑道:“这里有十颗‘落shen丹’,本是她自己服用的。每服一颗,都能增一分美丽。服完十颗,就能美丽绝顶,倾城倾国!祝姑娘永远美丽,一天胜似一天。”

“呀!多谢仙子姐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台也不例外。

她虽然容貌不俗,堪称十里八乡少见的美人,就算在诺大的杭城也算上上之选了!但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能称为人间绝色,距离倾城倾国还有一点距离,心里有时候也在期盼,若是能拥有绝世的容颜,就像落shen那样,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瑰姿艳逸,仪静体闲,那该有多好!

如今得了丹丸,她心里又惊又喜,隐约还有几分害怕。

自古红颜多薄命,这道理她已经很明白了。

再好地丹药,她也不敢轻易服用。

不过爱美之心有时候就像胸中的小鹿,想按捺也按捺不住。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的想:“我不一定现在就用嘛!等我功力每上一层,就服用一颗。功力高了,保护自己也容易一些。再加上平日小心翼翼,没事少出门,还能有什么事?”

这时候,曹植已经转头对着山伯,神色十分凝重的问道:“梁小兄,你真想取那只笔?”

山伯面现为难之色,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想要,不过此刻却不敢有此奢望了。”

“怎么?你终于想通,决定放弃了?”

山伯望着对方,笑道:“事先不知先生已经修成了神仙,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先生才高八斗,理应将神笔留下来,自己使用才好。在下何德何能,敢夺先生之爱?”

曹植神情肃然,用力摇头:“

我不爱那只笔!我甚至有些恨它!你知道我当年是如何死的?”

山伯惊讶的摇头,心道:“你不是被兄长排挤,郁郁寡欢而死的吗?怎会恨那支笔?”

曹植缓缓说道:“我是让那只笔害死的!”

山伯大吃一惊:“怎么个说法?”

曹植将声音压得很低:“那只笔能折阳寿!我当年不听父亲叮嘱,一晚喝醉了酒,偷偷提起笔来,迷迷糊糊写了《落shen赋》!谁知道写完就耗尽了精气,从那之后身子一天比一天弱,没过多久就死了!”

山伯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么著名的《落shen赋》,竟然是曹植喝醉了酒,由春秋笔挥发出来的!

291 神笔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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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笔认主

曹植叹息着道:“正因为如此,我对那只笔爱恨交加,一想起来就打冷战。那笔太古怪,与其说是神笔,不如说是一只妖笔!是妖三分邪,你若降不住它,就会为它所害。”

山伯皱紧了眉头,沉吟道:“先生昔日乃是凡人,精气有限,为笔所伤有情可原。如今修仙有成,难道还是拿不起来?”

曹植用力摇头:“不成!前些日子,我也不死心前去察看过。结果还没接近三尺之内,就感到一股骇人的寒气,让人浑身难受。如今我也算想明白了,那笔不该我有。梁小兄若有此意,不妨过去试试。不过,你可要小心,千万莫要逞强。”

山伯渴盼良久,眼见机会在即,忽然心头一热:“好,我去试试看。多谢先生成全!”

曹植微微颔首:“跟我来。”

当即迈步上岸,凌波微步,从洛水之滨飘向铜雀台。

距离铜雀台三五十丈,有一片茂密的松林。

曹植径直走进松林,在一块无字碑前站住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在石碑正面用力拍了三下,又在背面反手摸了一把。随后,就听见脚下一阵“咕噜噜”的轻响,不一会儿,石碑竟然向旁边移开了三尺!底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从这里下去,可以直通笔室。”

曹植一面说,一面飘身而下。将身形没入黑暗中。

山伯轻挽英台的纤手,紧跟着跳下去。

下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是一条长长地甬道。

甬道入口很窄,往里越走越开阔,光线也渐渐由暗转明。

甬道顶部的石壁上镶嵌着一些夜光石,黑暗之中也能发出微光。

越往前走夜光石越多,光线也就越强。

走了不久。山伯感觉差不多到了铜雀台的里面,前面的道路忽然分叉。变得纵横交错,仿佛地下迷宫一般。

领路的曹植左一弯,右一拐,七转八折之后,进入一间简陋的石室中。

眼前光线大亮,石室之内,竟有一盏孤灯!

除了孤灯之外。里面空无一物。

山伯心中明白,此处还不是神笔藏身的所在,于是耐心等待。

英台老老实实牵住他地手臂,睁大眼睛瞧着那盏孤灯。

四周一片寂静,她心里生出些许不安,生怕冒然说话惊动了地下的生灵。

眼见曹植在墙角孤灯上方轻按了一记,只听“吱呀呀”地门轴转动声,原本平整的石壁豁然打开了一道门户!

进入石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书房。

此时光线更加明亮了!

四面墙上各点了一盏灯,灯火微微摇曳,室内隐约有风,人在其中竟然不觉得一丝的憋闷。

室内装饰考究,地面铺了藏青色的地毯,墙边两派书架。一张檀木长桌,边上有三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椅子。

除此之外,墙上还挂了两张古琴。桌上堆着几捆竹简和一些素绢手稿。

长桌正中,有一个青玉笔座,里面插着一只长约两尺的黑笔,细长地笔锋直直的刺向天空,仿佛一把吹毛饮血的长剑,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一见那笔,山伯就忍不住心中震颤,暗道:“那就是春秋笔!费了这么多功夫。我终于见到它了!”

隔着丈许。曹植就站定了脚步,目光忽明忽暗。长叹一声道:“害我丧命的,就是它了!这支笔,让我又羡又惧,可以说终生难忘。想当年,我父在铜雀台上大宴群臣,众官皆醉之后,父王便来到这里,对着这支笔静坐养心,偶尔提起笔来写几句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那些句子,都是在这里诞生的。我当时年轻顽皮,趁父王不注意,偷偷溜了进来。父王知道之后,不但没有责备我,还在桌旁加了把椅子,你看,那边的椅子就是我的!”

山伯听他叙述,心中也跟着感慨不已。

神笔尽在咫尺,他也不急着去拿。

与其匆匆出手惹人笑话,还不如听曹植讲完。

身为学儒之人,本应该谨守本心,戒急戒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点养气地功夫还是要有的。

耳听曹植接着道:“另外一张椅子,本是留给我兄长曹丕的,可惜他来了一次,就说头痛,不敢再来。我来的比较多些,前后加起来共有十五六次。父王当日曾说,这只笔十分神奇,普天之下只有两三人能拿得起,以我的才情本来是可以使用的,但是有些事一定要记住:必须戒烟酒,戒声色,沐浴更衣,静心涤虑,方可持笔,而且每次握笔,时间不可超过盏茶功夫。开始时我认真遵守,为了写一首《登台赋》,我前后来了三次,每次都不敢超过时间。后来有一天,我行经洛水之上,偶然得见神女,顿时心神荡漾,神思不属,回来便把父王地交代忘了个一干二净,不但饮了酒,还一口气提笔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伤及自身,导致精气亏空,夭折殒命!”

山伯叹息道:“真是可惜!先生才华横溢,冠绝当代,理当拥有此笔!要不,您再试试?”

英台偷偷瞄他一眼,心道:“梁兄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推脱谦让?知道的人说你心胸宽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惺惺作态呢!”

曹植却连连摇手:“不可!面对神笔,机会只有一次。我当初既然神气被夺。就再也翻不起身来!况且,我近年修道多于诗书,将书生之气丢弃了大半,此刻想拿也拿不动。梁小兄,若能提起神笔,那是一种缘分!你能拿的起,我只会为你高兴!”

英台见山伯迟迟不动。忍不住笑道:“先让我来!说不定我也能拿得起!那就是我地了!”

曹植微笑不语,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心道:“你尽管去试,能拿起才怪呢!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每一代人中,能拿起神笔的不超过两三个!你当我说笑话呢?”

英台才不管那么多!她见曹植不反对,便一个箭步跳过去,伸手去拿笔杆!

在她心意中。这一下拿住笔杆,就能提起来,然后顺手在旁边空白的丝绢上写两字,岂不是十分的潇洒?也好让才高八斗的大文豪瞧瞧,我们姑娘家也有能人,不是白吃干饭的!

谁知才一入手,就感到一种刺骨地寒气!

于此同时,身上地真气竟然像泉水一样往外涌!透过握笔的手指。直往笔杆里流去!

那笔就像吸铁石,又像张开口地水蛭,咬住人就不松口!

英台吓了一跳,猛的甩手,才挣脱开!口里惊叫道:“妖!妖啊!梁兄,这笔不能要!我们快回去。”

曹植“呵呵”笑道:“祝姑娘。我瞧你修的也是道家的功夫,与此笔气机不合,拿不起也可以理解。若想拿起笔来,必须饱读诗书,清修儒功,心志坚定,虚怀若谷,不但练有儒家的浩然正气,还要有超人的才智,慈悲的心情。才有可能成功。”

英台心里不服。问道:“为啥这么难呢?”

曹植晒笑道:“若是不难,早被魔、道两家抢去了!哪还轮得到谦谦学子。白面书生呢?”

说笑声中,山伯闭目调摄身心,凝神入静,洞然虚空,心神与天地为一体,淳德凝道,积精全神,游行于天地之间,视听于八远之外。

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极细极微,头顶冒出一股淡淡的白气!

过了好大一会儿,山伯睁开眼,慢慢走过去,伸手握住笔杆,轻轻提了起来!

这一刻,曹植面色骤然变得通红:“拿……拿起来了?”

急切之间,他连称呼都跟着变了:“梁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山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道:“毫无感觉!跟一只普通的铁笔没什么两样。”

曹植呼吸变粗了很多,道:“你就这么拿着!如果我数到十还没放下,就算成功了!一,二……”

英台又惊又喜,一时之间,很想尖声大叫,可是又怕惊乱了山伯的心神,所以只能捂住嘴兴奋的瞧着!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五,六……”

曹植的双目也在热切的瞧着,心里又是敬佩,又是欣慰,同时还有几分妒忌。敬佩地是山伯半人半鬼,身上的阴气还没有散尽,这种情况下都能拿起笔来!欣慰的是这笔终于又有了主人!那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惊人的辞赋横空出世。妒忌的是山伯年纪轻轻就能修成儒功,而且看他头顶的白气,浩然正气地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八……九……十!”

山伯十分轻松的握着笔,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曹植头上汗水涔涔,不得不郑重宣布:“梁先生,从今而后,这笔就是您的了!不过……我想求您一件事……有些冒昧,不知当讲不当讲?”

山伯微笑道:“您请说,何必客气呢。”

曹植抹了把汗,道:“这笔也算是在曹家手里走过一遭,我父亲要知道真被你拿走了,说不定会有些难过。如果将来……您神功大成,或者转世投胎,人生百年之后,用不着这只笔了,您需要选择传承的时候,能不能先来我们曹家,给曹家子孙一个机会?这是天下少有的宝贝儿,您可不要将其束之高阁,或者埋入墓中殉葬啊!”

山伯当然明白春秋笔的传承来历,这笔来历悠久,早在孔子之前就以神兽麒麟的样子行走三界,后来鲁哀公狩猎获麟,这笔就来到了世间,也将失传的大道借助孔子的笔传于人间。此后这笔代代传承,孟子传荀子,荀子传董仲舒,董仲舒传刘歆,刘歆传杨雄,杨雄传王充,王充传孔融,孔融得笔不久,还没来得及找传人,就被曹操杀了。所以老实说,这笔也不能算曹家地!

不过曹植既然这么说了,总要给人家一个面子。

于是山伯笑道:“好说!别说人生百年之后,我若是超过三年不用,就会携笔来到曹家。只要有人拿得起,定当转送于他!”

292 河洛文化

292

河洛文化

曹植见山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焦躁的神情显得放松了不少,面上恢复了笑容,说道:“多谢了!梁先生得此神笔,不日将成一代文豪大家,真是可喜可贺的事呀!”

山伯手捧神笔,浑身上下似乎焕发了青春,心道:“我要这笔,不是为了空泛的写文章,而是为了搞清儒家传承的大道,修成绝世神功!”

他低头仔细看那笔,但见笔杆黝黑,仿似乌木,摸在手里沉甸甸的,重如铁石一般;顶上毫毛细密,柔软圆润,既像是珍贵的孔雀翎,又像是天山狼毫。整枝笔粗细均匀,手感极佳,显得十分的考究,让人一见之下就想抢过去,抢到手里就不忍放下!

山伯叹道:“真是一件宝贝!身为读书人,有谁会舍得弃置不用呢?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陈王您当年殚精竭虑、持笔创作的心境了!能用这样的笔,写一篇千古传扬的歌赋,该是一件多么惊人的壮举!就算是我,也宁愿抛弃性命,再所不惜!”

英台听得摇头,心里暗说:“这傻哥哥,又犯病了!”

曹植闻言笑了笑,道:“我先前说过,对这笔又爱又怕。若没有它,我不会早逝,不会拥有生前的痛苦,所以我怕它;若没有它,我不会结缘‘宓妃’,更没有今日的自在,所以我还要感谢它。”

“宓妃?你是说落shen吧?”英台在旁忍不住开口询问。

先前,她虽然隔着舷窗远远的看了一眼。但只是那一眼,就被船内地美人吸引住了,此刻又得了人家赠送的“落shen丹”,心里更增添了钦佩和敬慕。

曹植微笑道:“宓妃是伏羲的小女儿,幼年不小心戏水而亡,后来在洛水修成神仙,成了‘落shen’。”

“原来是伏羲的女儿!也是修鬼起家的!”

英台心痒痒。想知道更多关于落shen的事,当下笑容满面。柳眉弯成了月牙,说道:“我刚才一直想问,可是不敢开口。反正现在落shen也不在这儿,您能不能说说,跟她怎么结识的?这可是很多人关心地故事哩!”

曹植听在耳中,却没急于回答。

他的眼睛一直瞧着山伯,见山伯手捧神笔那么久。还没有收入囊中地意思,心里感到十分的惊讶。

在他看来,山伯能拿起笔,保持盏茶功夫,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可是看山伯现在的状况,不知道能拿起多久!

他想知道其中的答案,于是充满和善的一笑,缓缓答道:“黄初三年。我去京师朝拜天子,回来时渡过洛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宓妃,顿时一见倾心,惊为天人。开始时她也很高兴,可是很快就现出了愁容。因为人神有别,她已是修行多年的神仙。可以算是三清天神了,按道理是不能与属血气的凡人相亲地。后来她愁容惨淡,含泪离去,害得我魂不守舍,夜不能寐,奋不顾身写下《落shen赋》,记述自己的感受和心志。那时候,我以为此生再没有指望,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暂时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山伯。越看越感到惊叹!

过了那么长时间,山伯还在神色不变的把玩那只笔!

那笔就像忽然失去了灵气。变成了一点没脾气的俗物!

见此情景,他忍不住暗自叹息,心道:“我一次只能拿盏茶功夫,他却能拿那么久!我算是服了!一个是真主人,一个是假主人,看来就是不一样!”

英台见他说了一半停下,忍不住催促道:“后来呢?你怎么又见到她了?是她来找的你,对吗?”

曹植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英台,略微怔了怔,接着又道:“我死之时,魂灵被她引去,承蒙不弃,每日灌以琼脂玉液,不过半年就成了鬼仙;三年之后修成人仙,三十余年修成地仙,如今百年过去,眼看就可以转修神仙,进入神界四梵天了!”

山伯抬头望着对方,赞道:“陈王福缘深厚,修得好快!”

英台却急切的问道:“陈王现在住哪里?是人间还是天上?”

曹植笑道:“凭我现在的功力,也可以乘坐宝马香车,去天界耍几天。不过要想长期定居,还是很不方便。于是宓妃就借着巡视领地地缘由,时常留在人间陪我。整个条洛水就是她的领地,也是她最喜欢游览的地方。华山之阳,洛水的源头,有她的别宫。将来你们若有空,不妨过去玩。”

“好呀,我一定去!”英台笑逐颜开,真的很想去。

曹植看了眼山伯,见他微笑不语,似乎并未确定会不会去,于是笑道:“梁先生,你一定要来哟!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贪恋你手中地神笔!而是对你真的有好处!”

山伯笑道:“我不想让您破费,要是想给我礼物什么的,那就算了。”

曹植摇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你若一直修儒,想要不断进步的话,就应该过去瞧瞧。”

山伯一愣:“为什么?请陈王明言!”

曹植笑了笑:“我不多说,只说几句话:《史记※#8226;货殖列传》说‘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周易※#8226;系辞上》载‘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河洛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源头,产生于夏,成熟于周,发达于汉魏,有很多宝贵的东西。你来了决不会后悔!”

山伯听得心动,毅然道:“好!等我冥界事了,一定前去拜访!”说完将神笔收了起来。

看不见神笔,曹植的神情变得更加轻松了,整了整袍袖,道:“我们也该走了。出去之前,我想求两位一件事:除了神笔之外,铜雀台中还埋了别的宝贝,不过都是曹家的私产,麻烦两位代为保密。”

山伯笑道:“那是自然。还要多谢曹家赐笔呢!”

293节 大道废

293节

大道废

回到七襄鬼市,距离过完鬼月只有不到十天了。

山伯十分珍惜剩下的日子,便不在外面行走,一心与英台厮守在小楼中。

英台也不想过多的逗留在外,甚至不敢在热闹的鬼市闲逛。

因为她是从天上逃下来的。这些日子,说不定天界的许飞琼还在找她,一旦找到了,无法保证不发生棒打鸳鸯、天各一方的事。

英台对这些本不是十分在意,可是自从听了落shen的故事后,她心里就增添了不少的担心。

身着明黄的衣衫坐在窗前,她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望着山伯,幽幽的问:“我总是想不明白,你说人与神为什么不能相亲?”

山伯叹了口气,回想自己在初掌判官时读过的《生规死律》,答道:“这事并非一直如此。很久以前,早在远古时代,人与神的关系是十分融洽的。天神可以自由的来到凡间,跟普通人相亲相爱,生儿育女。凡人也可以登上天界,与仙人喝酒聊天。可是后来有些事发生了。一则有不法的神仙下凡来捣乱,譬如大神共工,神仙做得好好的,忽然转了性子,到地上玩水去了;二则神仙与凡人生下的孩子带有一些神通,少数在凡间不干好事。黑帝颛顼觉得人神相交关系太复杂,就命天神‘重’将天往上拉,天神‘黎’将地往下扯,结果造成天地分离,凡人不能上天。天神也不能轻易下来。此后,‘人神不相亲’就成了一则天条。”

英台睁大了明眸,十分惋惜的道:“牛郎织女地故事就是于此有关,是吗?”

山伯点点头:“七仙女下凡看上了董永,就因为违背了‘人神不相亲’的天条,于是被王母硬生生分开。”

英台面现一丝愁容,想了一会儿。道:“我还听说一个‘沉香救母’的故事。汉代有个书生叫刘向,上京赶考时。顺道登华山一游。华山上有一座神庙,庙神是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自从被王母派遣到华山后,一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这天,她正在庙中吟歌曼舞,消磨时光,突然发现一个书生跨进了庙门。她急忙登上莲花宝座。化为一尊塑像。走进大殿的刘向,一眼就看到了仙女的塑像俊丽、温柔、安闲,于是被深深吸引住了……后来,仙女被压在华山之下,直到她儿子沉香修成正神,才把母亲救出来。”

提起那些仙规,山伯就觉得十分无奈,只能轻声叹息:“因为天条地约束。不但人、神不相亲,就是人、妖也不能相爱。人、神、妖、鬼,必须各守本类,不得互相通婚。小鬼配小鬼,大神配大神,凡人只能结亲凡人。违反此律。便是有罪,轻则被强行分开,如牛郎织女一般;重则被压在大山之下,譬如沉香的母亲。这些规矩都已经施行很多年了,想改变也不容易。”

(这段讨论是给白蛇传做铺垫)

英台心情郁闷,说道:“看来从今以后,我也只能呆在家里。就算出门地话,也要化作玉碟。或者乔装打扮,遮去本来面目。否则若给人瞧见,说我逃出天庭。不守职责。私自逗留下界,那可就麻烦了。”

山伯微微一笑:“我也该多多努力。争取早日成神,跟你到天界做事。要不然一直守在冥界,与你门不当户不对,别说老天责罚,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愧疚。”

英台将娇躯靠近了他,甜甜一笑道:“我宁愿去阴间长相厮守!修仙讲究机缘,拔苗助长没有用。你只要慢慢修炼,管它多少日子呢!梁兄,你可不能再找接口赶我走,就像上次的‘香车驻七襄,凤驾出天篁’,你自己半路下来,却将我孤零零抛在天宫!我差点儿恨死你了!”

山伯拥住了她的香肩,柔声道:“暂时分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你看,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

英台抬头看着他秀挺的剑眉,晶莹的眸子,刚毅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梁兄,我发觉你自从修炼浩然正气地功夫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挺拔英俊了!”

“是吗?”山伯淡淡一笑,心里并没有当真。

英台越看越觉得心中欢喜。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退后两步,背转身去,摸了颗“落shen丹”放进嘴里。

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让自己更美丽一些,才能配得上山伯。

这时,山伯又一次抽出了春秋笔,凝神静气,仔细体会。

他的眼睛半睁半闭,眼中的神光一半落在笔上,一般落向窗外遮天蔽日的鬼月乔,仿佛老僧坐禅,道士闭关,一动不动。

英台在旁边面带微笑静静的瞧着,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看见山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睛睁开,面现迷惘之色,这才关切的问:“梁兄,你刚才手拿春秋笔,似乎抖动了好一阵,是否有什么感悟?”

山伯回味了片刻,答道:“我也说不清楚,只看到无数的画面纷至沓来,仿佛流星一般,一闪就过去了。”

“都是什么画面?”

“既有人物,也有景致,有山,有水,有台,有阁,还有奇形怪状地生灵,甚至一卷一卷的经书,那么多东西,都在眼前“哗”的一闪,就不见了!”

英台既惊喜,又惋惜,问道:“一点都没看清?那就日后慢慢看。没想到真有那么多东西,果然不亏是一只神笔!”

山伯眨了眨眼,笑着补充道:“我只在最后关头看见几行字。”

“什么字,你快说!”

我只记得:“天下无道久矣!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大道复得,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音du)。”

英台听得吃惊,皱了皱眉,问道:“这些话似乎出自孔子、老庄,怎么会从神笔中出来?”

山伯想了想,道:“神笔在夫子手中数十年,自然得了他的神识。另外孔子师老子,又怎么忘了老子的话?又或者,五经六艺本就出自神笔!那就更好解释了!”

“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山伯沉思片刻,大道:“孔子周游列国,有人讥他‘累累如丧家之犬’,四处奔走,无功而返,最后收徒著述,至死犹言:‘

天下无道久矣,莫能宗予。’这句话还好理解,是说天下无道,没人听他的话。可是后面地‘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就不是太好理解。这几句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一般的解释是‘大道毁坏之后,才有所谓的仁义;智巧聪明出现,才有严重的虚伪。’不过我却觉得这种解法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你怎么解释?”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仁义和大道并不是相对的,正因为大道废了,才有仁义出现,仁义的存在对人类有好处。我觉得最难理解的乃是‘大道’两个字。究竟什么是大道呢?夫子为什么哀叹‘大道之不行久已’?”

英台“嘻嘻”一笑,轻松答道:“我也学过四书,虽不如梁兄精专,却也记得一些句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你看,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道就是大同。”

山伯摇头,缓缓而言道:“你说的是社会理想,我想的却是修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两者都不算错。从修真而言,儒家功夫自成一家,‘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按照这个顺序修炼,那只是后天地功夫,修得再久顶多做个‘人仙’。先前,我从恩师郑玄那里得到教诲,知道儒家修炼有一种高深地先天功夫,若能练成,可能成就仙佛一般的顶尖人物。我一直在练地‘静思,诚心,正意,养气’,虽然说有些效果,但都属于初级功法,练道一定程度之后,就要寻求久已失传的‘大道’!只有能领悟了大道,修炼进境才能一日千里!”

英台见他言辞郑重,说得神乎其神,当下信以为真,毫不怀疑,笑靥如花,鼓励道:“那你就接着领悟!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和专心,一定能成功的!何况正如你刚才所说的,‘大道复得,天将以夫子为木铎’!你已经得到春秋笔了,老天会保佑你的!”

山伯听得心中一动,旋即连连摆手,“哈哈”笑道:“那是说孔夫子!哪能套我身上?我要成了‘木铎’,恐怕将天下的读书人嘴都笑歪了!”

英台莞尔一笑:“孔夫子是人,梁兄也是人。你们都得了春秋笔,一个是前辈,一个是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梁兄的成就将会在夫子之上!”

山伯苦笑道:“那也要‘大道复得’啊!可是我连一点儿影都找不着!”

294节 鬼月尽

294节

鬼月尽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七八天过去。

每过一刻,英台的心中就增添一分离别的思绪。

她不想让山伯离去,可是又不能将他留下来。

她怕山伯去了冥界,又要苦苦的等待一年。

那可是整整一年啊,不多不少三百六十五天,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眼望窗外鬼月乔婆娑的枝叶,她的心乱了,再也无法保持宁静!

可是在这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

鬼月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

她的心有些伤感,整个人也变得沉默了,不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山伯。

山伯心中不安,早早的收了诗书,收了春秋笔,将她搂过来抱在怀里,就那么紧紧的搂着,口里低声安慰:“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英妹你害怕什么呢?我们的生命像小草那样坚韧,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出来的。你会在这里等着我吗?”

英台柔情万种,将面颊贴住他的下颌,颤抖着嘴唇道:“我会的,我会一直等下去,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一万年。”

山伯亲吻着她柔嫩的香腮,鼻子里闻到甜甜地花香。柔声道:“你放心,回去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搭建法阵,早早的出来。”

英台呢喃低语:“我晓得,我就坐在窗前,等着你的出现。”

山伯想说“傻丫头,不要那么等。你该做啥做啥去!”可是又无法说出口,只能更加温柔的抚慰她。

时光一分分流逝。鬼月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外面大街上传来尖锐的呼喊声:“该走了!”

“再不走,催魂鼓就要响了!”

“一鼓催魂,二鼓夺气,三鼓亡命!快,快跑!”

其实以山伯的功力,本可以勉强留在鬼市不走,可是因为他身上地罪孽太重。面临的天劫比别人大几倍,留下来凶险不小。而且他还有重任在肩,需要去冥界寻找《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以及世间五大奇花之一地‘念奴娇’,所以他不能不回去。

催魂鼓响未响,先传来急促的铜锣声,声声催人,仿佛敲在心坎上。

“咣……咣……行人速去……回归幽冥……逗留者死……”

英台奋力将山伯推开。焦急的催促:“梁兄,你快走!”

山伯站起身,再度拥吻了她,微微一笑,一步一回头的往外走。

英台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脸上摆出最美的笑容。目送他的离去,直至再也看不见山伯地背影,她的泪水才潸然流下。

时候不大,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咔嚓”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绕是英台已然进入仙人界第二重,也被吓了一跳,面色发白,差点儿坐在地上。

紧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声调变得低了一些。可是威力却提高了几分!震得人魂魄摇曳,心惊肉跳!

耳听隔壁曹家发出几声惨呼。也不知是谁糟了殃!

英台知道,曹家人好多是从冥界逃出来的,不少人罪孽未消,身上的阳气也未必充足,尽管可能做好了准备,可是在这三通鼓下,还是可能有人丧命。

第二声雷鸣还没有停歇,进接着第三通天雷又劈了下来!

这道雷起始时声音极小,却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股沉重的压力,几乎把人的心肺都要压扁了,根本喘不过气来。而且雷声持续的时间特别长,每过一分,不但没有减弱,反而似乎更增强威力,到最后地动山摇,连脚下地土地,坚固的小楼都变得摇晃起来。

英台也觉得有些憋闷,不得不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双手捧心,暗暗担心不已:“也不知梁兄有没有躲入地下?他去的不晚,又有蝶衣在身,应该不会有事。这天雷太可怕了,怪不得千万亿的鬼魂都要回归地府。要是不回去,别说躲入屋内,就算掘地三尺,也未必躲得过!而且这还是在鬼市,若换了别的地方,恐怕威力更强数倍。天雷一过,就像秋风扫落叶,留在世间的鬼魅相信已经很少了。”

这时候,她不由得想起当初在梅花谷见到地那群人,希望他们平平安安不要出事。

略微一想:“那些人都是好人,本身的罪孽很浅,再加上修炼多年,具有避劫的经验,更在杜公的带领下在山里挖了很深的洞,应该不会有事。”

可怜邻居曹家就惨了,刚才三通鼓响的时候,英台清楚的听见,隔壁一共响起十几声痛苦的惨叫,那叫声由高到低,最后嘶哑着消失,想来凶多吉少。

经过这一场劫难,曹家可能要损失不少人口。

天雷过后,周遭恢复了宁静。

天上飘下濛濛细雨,淅淅沥沥,落在鬼月乔胖大的叶子上。

耳边听着那悉悉索索的雨声,英台震惊地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当年在万松书院读书地日子。

多少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她读书厌了,斜靠在床边,静静地看山伯挑灯夜读。

那时候,即使她主动挑起话题,山伯也只是傻傻的回应,一双眼睛都很少离开书本。当时她只以为山伯是很呆,却不晓得他只是谨守礼数,不敢与自己嬉戏。

一想起当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心里就觉得十分的甜蜜。

不知不觉,她又想起第一次分手的时刻,十八里相送,执子之手,难言分离。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乘着一叶扁舟,飘向江海苍茫之处。

山阴水道清澈如镜,平原风光旖旎宜人。她却无心欣赏美景,而是满怀担忧。那时的她,是多么的孤苦。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窗前,透过朦胧的雨雾往外瞧,心里在默默自语:

“梁兄啊,你此刻到了哪里?是否走过了黄泉黑路?还是跨过了鬼门关?你知道我在想着你吗?在你离去之后,我心里就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梁兄,你究竟何时能回来?”

时光一点点流逝,静立窗前的英台仿佛定了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是半天?

忽然,院子里传来“咯”的一声,朦胧的雨幕忽然被一道人影隔断了!

一袭青衫飘进小楼,悄悄出现在英台身侧。

英台转过身来,定睛看时,禁不住心中一颤,泪水泉涌而出!

站在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书生,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看他脸上淡淡的微笑,除了那冤家,还会是谁呢?

(更新一般在中午,因为我这里晚上九点半开始写,12点半睡觉,时差12小时,恰是中午。九点半之前要督促儿子吃饭,作业,钢琴,汉语,游泳……很忙哩。别说我写的慢,只要每天2000字能完成就不错了。)

295节 入幽冥

295节

入幽冥

山伯走上前来,拉住英台微微颤抖的手臂,故作轻松的笑道:“鹊桥已经驾起,你愿意跟我跨过银河吗?”

英台想也不想,泪眼朦胧,一个劲的点头:“我愿意。”

山伯又道:“银河远在天界,你我功力太浅,暂时先不去了。传送阵已经建成,你愿意跟我奔赴冥界,隐居地底吗?”

英台哽咽道:“我愿意!我愿意!梁兄,无论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山伯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笑道:“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英台急匆匆收拾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向院中的地穴。

地穴之内有一个早就建成的传送阵。

前些日子,山伯在阵法的中央放置了一块直径三尺的青玉,然后按照八卦的方位将诸般宝物依次放在卦象的四周,最后在距离乾卦三尺前方摆放了一个黑铁打制的燕子,燕子左边放以龙鳞,右边放了凤羽。

这么放看似奇怪,其实是有讲究的。

传送阵就像两个八卦门,青龙、赤凤属阳主升,置于外面的阵中;白虎、玄龟属阴主降,放在冥界的阵中。合起来两升两降,阴阳相引,有助于魂魄出入冥界。

阵名“万宝燕息阵”,其中的关键还有那只黑铁燕子。

燕子古名“玄鸟”,乃是商的图腾。

《山海经》中说:“北海之内,有山。名曰幽都之山。其上有玄鸟。”

至于什么叫“幽都之山”,屈原在《招魂》里讲:“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那就是指地下幽冥了。

由此可见,古人老早就知道玄鸟能沟通阴阳了。

山伯与英台并肩站在阵法地中央,然后将一颗碧绿的天青石塞在黑铁燕子的嘴里。不一会儿,黑铁燕子变了颜色,从玄黑化作淡青。继而化作金黄。

于此同时,那镶嵌了诸般宝物的八卦阵开始不停的旋转起来。

转速越来越快。英台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漩涡之中,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宝物发出的环佩叮当声,又像被龙卷风抛入大漠。

身形忽上忽下,飘忽不定。

英台努力睁大了眼睛,却只看见一团迷雾,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一只金色的燕子,一直在前方领路,仿佛大海航行时看到地北斗,又像隧道尽头的一点微光。

那种飘浮不定地感觉不断持续着,大约过了盏茶功夫,耳边的风声才渐渐消失,旋转的八卦也渐渐停了下来。

英台定睛一瞧,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身处一个宁静优雅的小院中。眼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头顶不见了遮天蔽日的鬼月乔,代之以黯淡地星空,和一轮清冷的月亮。

英台又惊又喜,问道:“梁兄,怎么冥界也有月亮、星星?这不跟人间一个样?”

山伯微笑道:“此处唤作‘冥月城’。月亮、星星差不多是一种幻象,乃是地藏菩萨以大慈悲心凝聚而成的,你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跟人间有些不同。”

英台抬头望月,耐心瞧了片刻,发现月光异常的惨淡清冷,果然不似人间那么明亮。

转头看看小楼,屋檐高跷,雕梁画栋,虽然略有些陈旧。但显得古色古香。外观之美决不在春秋茶馆之下,几乎令她一见心喜。

“梁兄。你是说楼上有个书房,里面藏有不少的书籍,是吗?”

“不错,你若喜欢,尽可以每天阅览。”

英台抿嘴一笑:“我才不呢!有时间,我宁愿对花练心。哎,我看这里什么都好,就是院子里的花卉过于简单了。”

山伯叹道:“那没有办法。冥界光线昏暗,有好花也养不活。仅有的几种名花,譬如虞美人,念奴娇,都是人家呕心沥血浇灌出来的。”

英台转头四顾,发现这里地院落也不算很小,于是道:“这么大的院子,都是属于我们的?一共住了几个人?”

山伯伸出两根手指:“除了你我,还有两人,至于名字,我先前似乎跟你提到过。”

“哦,我记起来了。”

正在这时,圆门外边忽然传来柔和亲切的说话声:“欢迎夫人归家。奴婢秋水,给您施礼了。”

听见这话,英台面色“唰”的红了!语无伦次的道:“你是秋水姐……别……这么叫……”

说话间,她地身子变得扭捏起来,低声道:“我跟梁兄还没有成亲呢……”

山伯笑道:“怎么没有?当日十八里相送,在观音堂中,我们不是拜过天地了?”

英台乍然想起那些近乎嬉戏又有些心酸的往事,口中支吾道:“那……算……不算……”

山伯抢着道:“算!肯定算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能不算数呢?”

英台住了嘴,心里有些慌乱,却也不再辩解:“你说算……那就算好了……”

秋水走上前来,露出端庄和善的笑容,道:“我已将卧室收拾停当,夫人初来乍到,有些不熟悉的地方,尽管吩咐婢子去做。”

英台连忙摆手:“秋水姐,我听梁兄说了,他是以长姊的身份看待您的,在这里没有主仆之分。您直接唤我的名字即可。”

秋水凝视着她,微笑道:“你没来的时候,梁先生茶饭不思,每日里牵挂着你。当时我就想,不知是哪家女孩能有这样大的福气。今日一见,我终于放心了,你们俩果然是天作之合。”

英台甜甜一笑:“多谢姐姐照顾府里上下,你辛苦了。”

正在这时,圆门处又出现一个身材结实、目光炯炯地汉子,站在门外向里瞧了一眼,远远地打招呼:“夫人好!老奴公孙起,给您请安!”

英台赶紧走过去,敛袂施礼,神色郑重的道:“公孙先生,您是举世闻名地大家,这样称呼,我可受不起!”

山伯从旁笑道:“公孙兄,你不要吓唬她了。若不嫌弃,就当是多一个妹子,岂不是很好?”

公孙起朗声笑道:“好,好!我的亲人全都离散了!能多一个聪明伶俐的妹妹,当然是一件幸事!”

英台急忙叫道:“公孙大哥,小妹给您行礼了!”

公孙起忙回礼:“行了,妹子你先去休息,我找梁兄弟有点小事。”

山伯听他这么说,赶忙出了内宅,靠近前来问道:“什么事?”

公孙起向英台挥手,然后转过身去低声道:“前些日子,楚霸王派人来,问你有没有查清刘邦转世的情形?”

“喔?”山伯眉头一皱,心道:“这件事我一直拖着,本意就是时隔多年,何必再去寻愁?老实说,人家刘邦都已经转世好几回了,你却这么死脑筋,一直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

你难道不知道,所谓新生无罪,刘邦喝了孟婆茶,过去的仇恨就一笔勾销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谁让我当初答应了项羽呢?答应的事不能不做。罢了罢了,回头我帮他查查,看那高唱‘大风歌’的刘邦究竟落到了什么田地!”

296节 冥界改革

296节

冥界改革

英台很高兴。

能来冥界,与山伯长相厮守,哪怕条件再艰苦,她也觉得舒心。

山伯也觉得欣慰。

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有美作伴,红袖添香,这是多少读书人盼望的好事。

一宿无话,次日来到冥殿。

趁着阎王还没来,山伯大摇大摆进入后殿的档案室仔细查找。

如今他也算资深判官了,不比先前初来乍到,凡事都要小心。

管理文案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这时候就算给人看见,也没人会说他什么。

查了好大一阵,终于翻到十几代之后的刘邦,年龄很小,竟然还是个婴儿,生于江南富庶之地的晋都建康,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曜”字,字“昌明”。

资料很简单,除了名字,就是生辰八字,连父母是谁都没有标出来,更不用说家境如何了。

山伯也不愿多想,他只要将名字、生辰和地址记下来,交给项羽就行了。至于最后能不能找到,那就是楚霸王的事了。

忙完这一切,回到前面的大殿,静坐阅读案宗。

又过一会儿,楚江王才姗姗来迟。

隔着老远,山伯就急忙起身施礼:“卑职给王爷请安!”

楚江王看他一眼,微笑道:“嗯,来了?这么早?”

说话间,双目忽然放出异样的神采。赞道:“没想到,只是鬼月短短地三十天,梁判的功力就已经突飞猛进了!看来你不但学问好,还有极好的修真天赋,令人称羡不已!甚至连我都要嫉妒了!”

山伯谦逊的笑道:“王爷过奖了,多谢您老提携。”

楚江王对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十分满意,满面含笑点点头:“我很清楚梁判对修炼的执着。只想提醒你一句,成仙的路有很多条。除了个人修持以外,还有不少地捷径。”

山伯诚恳的道:“卑职愚鲁,求王爷指点迷津。”

楚江王道双目微张,道:“譬如‘积功成仙’。你或许有所不知,在这阴曹地府之中,每年都有越级成仙地机会,只要能积累一笔大大的功德。就可以飞升仙界,登上十洲三岛。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甚至还能一步登天呢!就像你居住的小楼,前任主人倚相、王弼,都是被天庭点明提拔上去的!”

山伯听了却有些郁闷,轻道一口气,道:“这法子好是好,可是我身上的罪孽太重了。积累的功德还不够消弭罪孽呢。”

楚江王笑了笑:“你那些罪孽其实也不算很重。在这诺大的冥界,十八重地狱,数十亿地亡灵中,比你罪孽重的多得是。你不要妄自菲薄,裹足不前。只要有心建立功德,即使不能成仙。你也能很快的消除罪孽。”

山伯急忙追问:“请问王爷,如何才能建立功德?”

楚江王颇为神秘的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山伯摇头,苦笑道:“王爷行事,神机莫测,卑职哪能猜得出?”

楚江王微笑道:“这是冥界最新十年规划要略,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发给冥府七品以上的所有官员。这是我的一份,你先拿去瞧瞧。里面列出了各种亟待解决的问题。一共有九百九十九个。每一个都注明了功德数,而且大得惊人。你如果运气好。凑巧完成三、五个,就能摆脱罪孽了!若是积德到了一定程度,还能越级成仙呢!”

山伯眼前一亮:“多谢王爷!如此说来,修仙地路真的又多了一条!”

楚江王将册子放入他的手中,道:“那么多问题,大多很难解决,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不过也有那么几个,似乎并不是很难。你抓紧时间瞧一瞧,趁别人还不知道,抢先一步做了,回头再去功德司领功。”

山伯心中大喜,忙躬身施礼道:“多谢王爷善待,不胜感激之至!”

趁着还没有犯人押过来,山伯就躲在书案后面翻看那本小册子。

册子简单明了,薄薄的十来页,前面是一片千字文,后面是长长的列表。

山伯先看千字文,匆匆浏览了一下,其中的大意是:“为了响应玉帝地号召,扭转冥界在世人眼中黑暗丑陋的形象,实现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双丰收,经十殿阎罗集体研讨,决定在今后十年之中改革旧习,做些实事。在此期间,冥府所有三品以上官员,无论职位高低,只要能提供思路,完成下列事项,就能积累功德,获得提升。”

赶紧往下看那长长的列表,第一条:“近年来,冥界亡灵越来越多,与往年相比大幅上升,究竟是怎么回事?烦请各级官员深入调查。”

第二条:“数十亿幽灵充斥地底,按照罪孽深浅,分别打入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又分作数十个小地狱,由十殿阎罗以下七十六司统一领导,众多的郡、县、亭、伍管辖着,定期核查罪孽、功德,有功者赏,有过者罚。纵然如此,管理效率仍显不足,诸多偏颇怠慢,常常引起幽灵怨怒,不知诸位有何良策,可以提高管理效率?”

第三条:“大道已亡,人心不古,恶徒层出不穷,犯案手法多变,出现一些新型的案例,譬如‘肉包子纸板馅’、‘西瓜加染料’、‘牛奶添尿素’等等,不知该如何定罪?罪孽值定做多少?该入几层地狱?请有心者制定新律。”

第四条:“黑山老妖气焰日盛,得魔宗之助,极难剪除,诸位有何良策,能对其加以限制?”

山伯飞速的往下看,心中一时欢喜,一时叹息。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像这种书面文章,写起来虽然不难,可是要想别出心裁,言之有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现如今,他有春秋笔在手,一切就变得简单了很多。

往下看,第五条:“冥界恶徒,极其可恨!现有酷刑一百零八种,已然不足使用!请诸君挖掘潜能,再创新法,总归让恶徒受尽折磨,难以逍遥!”

看得山伯一头汗,心道:“刀砍,斧剁,剖身,油锅,全都有了!这还不够?还要再觅新法?看来真有不怕死的妖孽啊!”

他一口气读了好多条,发现后面还有很多比较好玩地,譬如:“冥界过于阴暗,谁有法子帮地底带来光亮?就像地藏菩萨一般,在冥月城头升起一轮残月?如能实现,当记大功!”

还有一条:“冥界花卉稀缺,品种单调,若能引种新品,添色幽冥,当记一功。”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看得山伯心中欢喜,只感到眼前一片光明,恨不得这就跑出冥殿,一口气解决所有地问题。

当然,如果仔细想想,这些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297 敬畏上天

297

敬畏上天

匆匆几个时辰过去,山伯怀揣“问卷”往家赶。

走在路上,他将刘邦转世的踪迹告诉公孙起,请他代自己跑一趟,将消息转告楚霸王项羽,如此以来,也算是完成了先前答应人家的事。

公孙起点头答应:“兄弟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回到家里,却见英台和秋水正在院中花园里忙碌。

花园的一角似乎变了颜色,增添了不少花朵。

山伯轻手轻脚走过去,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英台站起身子,脸颊红扑扑的,笑答:“栽花儿!我看这些花不太鲜艳,因而想能不能略加改造。”

山伯有些奇怪:“怎么该造?”

英台眨着明亮的眼睛道:“我以前采集花朵,有些是连根拔的。储于囊中,时隔数月,竟不见枯萎,所以想拿几株试试,若是能活,也算是运道。”

山伯“呵呵”笑着表示难以置信:“时隔数月,还能重新栽活,那真是奇迹了!”

英台也笑了,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恢复了当年在万松书院读书的心境。

“嘻,我也就是试着玩嘛。梁兄你看,这花儿浇了水,简直跟新生的一个样!”

山伯弯腰去摸一株粉红色小花,果然感到细腻柔滑,有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

“这花是从哪里来地?叫什么名字?”

英台笑着摇头:“我也不知其名。这是我从……”

说着看了秋水一眼,见她正低头忙于培土。于是接着道:“这是从一处‘圣女岛’上采来的。当时采花甚急,招手就是满把的花草,其中有一些连着根。我刚才试着栽种了好几种,只有这些小花最有生气,别的都不行。”

“哦,圣女岛非比人间,或许是一种奇花。”

这时。秋水挺直了摇杆,对山伯笑笑。道:“天色已晚,我该去准备晚餐了。”

英台扔了手里的水壶,道:“我跟姐姐一块去。”

秋水连连摆手:“不用!冥界吃食简单,一会儿就好。”说着转身去了。

山伯拉住英台的手臂,柔声道:“跟我来,给你看一件新奇的东西。”

英台莞尔一笑:“什么宝贝儿?”

“跟我来呀!我们去书房里看。”

英台跟他上了小楼,将手一伸:“拿出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山伯将问卷拿出来,似笑非笑地道:“喏,就是它了。”

英台略微翻了一下,不知可否,道:“就是一些问题而已,有什么好?”

山伯按住她的手,笑了:“怎么会不好呢?这可是关乎你我未来地大事!我若能凭着它积累足够的功德,说不定就能走出冥界。跟你去人间修行了!”

英台眼前一亮:“真的?那让我仔细看看。”

山伯让她坐在椅子上慢慢瞧,自己却将春秋笔取了出来,又从旁边几案上取来一截丝绢,然后正襟危坐,凝神定志,提笔在手。写下第一篇文章的题头:“地狱人口骤增之谜及其解决策略。”

老实说,他对这个问题并没有深入的研究,但他相信春秋笔的神奇。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笔,这是历尽数千年地大贤良师,能够妙笔生花、无中生有!

自从拿到春秋笔,山伯已经从入定中看到一些奇异的景象,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更不清楚它还究竟有多少大能。

今天,他想以这些问卷作为试金石,来验证神笔的功力。

深吸一口气。山伯将心思慢慢安静下来。进入湛然虚空,洞然空明。至诚无碍的境界。

那感觉,就像当年葛神仙施法扶乩一般,神思不动,静待神灵指引。

英台在旁边尚未读完问卷,就已看见到山伯的异动,于是她悄悄起身,来到书房门口,守在那里不让人打扰了他。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山伯只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仿佛春江水暖,鲤鱼跳波,忽然有一股真气生出来,从臂上曲池穴向下,直达指端!

陡然一动,那笔竟真的自个儿写起字来!

“大道废,良心失,善人少,鬼魅多!”

“数百万如虎如狼,如蝗如蝻,如蜮如蛆之官吏,沦为社鼠城狐之身;数千万如蠹鱼,如鹦鹉,如水母,如畜犬之奸商,只知刮骨吸血……如此鬼多为患,堰塞冥府……”

“何以治之?当以正本!

正本之方,思求大道!

大道无言,唯有敬虔!

…………

敬虔的人多祈祷,敬虔地时代多歌声。

文、武、周公的时候,充满了祈祷、赞美之歌,面向上天,纯朴自然。

先祖们相信上天听人的祷告。

《礼记/盛德》中说:“夫民思其德,心称其人,朝夕祝之,升闻于皇天,上帝歆焉,故永其世而丰其年。夫民恶之,必朝夕祝之,升闻于皇天,上帝不歆焉,故水旱并兴,灾害生焉。”

就是说“人民所称道的,早晚祷告,达于天上,上帝喜而祝福。人民

所怨恨的,早晚祷告,达於天上,上帝恼而惩罚。”

先祖们知道赞美。

《诗经/小雅/大雅》:“明明上天,照临下地。”“皇哉上帝,临下有赫。”“荡荡上帝,下民之辟。”

译成白话就是:“灿烂夺目的上天,光辉普照大地。伟大荣耀地上帝,赫赫明威降临。永恒无限的上

帝,天下万民之君。”

古人知道感恩:“天生

民,有物有则。”“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

“上天啊!生养了众民,创造了万物,定下了律法”;“多好啊!大麦小麦都快熟了,

昭明的上帝,赐下了丰年。



古人知道祈求:“卓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于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圭壁既卒,宁莫我听?”“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

“明亮的天河,运转於苍穹。君王仰天长叹:世人犯了甚么罪过,上天竟降如此大祸?

祭祀的玉器已用尽,难道上天还不垂听?”“我将牛羊献上,祈求上天保佑;我会昼夜不懈,

敬畏上天威严。”

古人知道畏惧。《诗经/大雅》中说:“昊天疾威,天笃降丧。”“天降罪罟,蟊贼内讧。”

“伟大上天,突发盛怒,降下丧乱,遍地荒凉。”

古人知道哭诉:“中心摇摇……中心如醉……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是啊,悠悠上天啊!这是谁的罪咎?

古人知道感叹:“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古人知道记述:“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慕,诞先登于岸。”“帝谓文王……不识不知,顺天之则。”

上帝启示

文王,不要左顾右盼,不要攀比羡慕,径直登临我岸。上帝启示文王,不要自作聪明……

古人知道劝诫:“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驱驰。昊天之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敬畏上天的震怒,不要yin逸享乐;敬畏上天的神明,不要肆意妄为。上天有眼,明

察你的出入;上天有心,知道你的罪衍。

古人知道警告。《诗经/大雅/周颂》中说:“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忘。”“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至陟厥土,日监在兹。”

上天为甚么责罚你?神为甚么不祝福你?你舍弃了夷狄地大惠,妒忌我这正直地

人。恭敬吧,恭敬吧!天道显赫不可昧,持守天命不容易。莫说天高不可及,人之所

行,日监夜察,上下往来行赏罚。

直至后世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人的心思极容易偏邪,只有敬畏上天,心存敬虔地人,才有可能“思无邪”。

山伯端坐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任由“春秋笔”笔走游龙,在丝绢上落墨。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篇文章才写完。

睁眼一瞧,山伯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呀!大道废!废去的大道竟然被我找到了?怎么会是这样的?大道就是敬虔?”“不是说古人愚昧才会信天,今人聪明只信自己的吗?”

“难道说信天敬虔就能提高人的道德修养,寻回失去的良心?”

“就算我找回了大道,可是这‘道’似乎跟修仙不怎么沾边。我怎么才能将它与修炼结合起来呢?”

呆了好大一阵,他心里越想越觉得困惑,最后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想不透就慢慢想!不管怎么样,文章我是写好了,明早就交给楚江王,看他怎么说。”

(有时候觉得写书是一种享受,有时候又觉得十分痛苦,特别是这种求道派的文章。所以才时断时续,请大家理解)

298 见证往事

298

见证往事

晚餐之时,英台捧出自酿的百花酒,请公孙起和秋水共饮。

山伯没有喝,因为他身携春秋笔,正处于宁心涤虑、领悟神识的关键时刻,很自觉的戒了酒。

秋水只喝了一小杯,就脸红红不敢再喝。

公孙起却连尽三碗,赞不绝口:“哎呀,不得了!这可是我数百年没喝过的好酒了!别说冥府找不到,就算是人间也罕见,称它为‘仙酒’定不为过!就凭这酒,要想在冥界扬名,那可是小菜一碟!我说祝姑娘,你将这酒装几瓶,交给梁兄弟带去,到冥殿之中献给楚江王,保证他龙颜大悦,说不定高兴之下给兄弟升官增俸呢!”

“这……”英台心中有些担心,犹豫道:“恐怕不好……”

“为什么不好?”

山伯笑了笑,挑明了说道:“因为她阳气未绝,乃是偷偷潜入冥界的,只能待在家里。若是给人知晓,就有莫大的罪责,连我都要受牵累。”

公孙起“嘿嘿”笑道:“你拿了美酒献上,就说趁着鬼月从外面买的。楚江王得了好处,还会追究你的罪责不成?”

山伯想了想,道:“这样说也成。只是请大家小心些,莫要走漏了消息,外人面前切莫提起祝姑娘。”

公孙起抬头笑道:“兄弟信不过我吗?”

山伯忙道:“岂敢!先生丰功伟绩,百万军中运筹帷幄。如此大才,怎会行宵小之事?”

“那你是信不过秋水姑娘?还是担心我们受冥界指派监视你?”

山伯摆手:“千万别这么说,在我心里,秋水姐更是难得的好人!我能与两位相识,一定是前世修来地缘分。”

秋水手捧醉酒的面颊,眼中水汪汪的道:“我当初一见梁兄弟,就知道他是好人来着。只是见他每天愁眉不展。老担心他的身体。如今祝姑娘来了,你他脸上的愁容也消了。我和公孙先生都很开心。”

几个人不停的说着,一席话下来,心里都觉得暖暖的,彼此之间地情分增加了许多。

晚餐之后,走上小楼,山伯陪着英台坐了一阵儿,面对城头一轮残月。清清浅浅的叙说,更显心心相印地温馨。

随后掌起灯烛,凑在一起读了一会儿书,就像回到万松书院一般,直到英台心满意足,回到软榻上静坐修炼,山伯才在太师椅上坐定,手捧春秋笔陷入了冥想的境界。

这一次。夜深人静,又有心上人在旁,他的心思特别的安定,冥想的境界也比以前更加深入,因此看到的景象也更多了。

一支春秋笔,似乎蕴藏了无尽的信息。由远及近,一重重,一幕幕,无数地人物,无数的景象,纷至沓来,次第展现在他的面前。

山伯静坐宁心,不敢有一丝移动,任凭无边往事从眼前掠过。

远古之事闪现得极快,图像也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三皇五帝的长相。

他只看到有人领着百姓织网。种地,披荆斩棘。开山通道。

其中有一个人,显得略微清晰些,面色赤黄,头戴帝冠,四处登山拜祭,每到一山,便清除山顶,建筑祭坛,敬拜上天。

景象闪烁,时光很快跨越三皇五帝,到了夏、商时期,人物形象清晰了许多。

山伯看见大禹辛勤的治水,然后将帝位传给了伯夷,伯夷让位给禹的儿子启,启登天子位,建国号夏。

启帝骄奢yin逸,窥伺上天之荣耀,在耳朵上挂两条青蛇,又驾两条大龙,

三度登天,窃取了天乐“九辩"和“九歌",在千仞高原上为自己演奏,称为“九招"。

启将帝位传下去,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孔甲就更不像话了。

孔甲不敬上天,以yin乱为事,道德衰败,众叛亲离。

这时天降一雄一雌二龙入世。孔甲喜欢,但不知如何喂养。有一个叫刘累的人,前来为孔

甲驯龙。後来雌龙死,刘累作成肉酱献给孔甲,孔甲

吃了还要吃,刘累害怕,便逃走了。那条雄龙,也不知落於何处。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飞龙落地,则是不祥之兆。

孔甲背弃正道,引二龙入世,食一只

入了体内,另一只怀怒隐匿,为神州埋下大患。

从此,邪恶不断涌来。

一连串的“真龙天子"仿佛正是那一条雄龙地化身,在神州

大发yin威,极尽迷惑、戏弄、践踏之能事。

孔甲死後,四代传至夏桀。

夏桀荒yin暴虐。他发兵征伐有施氏,得了妹喜,日夜放在自己膝上。又征伐虻山氏,掠

来蒙女,肆意取乐。

终于,成汤兴起,灭了夏桀。

成汤这人心地很好,知道敬虔上天。

有一次,野外有人四面张网,说:“四方禽兽都入我网。"成汤听了说到:“噫,

太过分了,这不是想一网打尽吗?"便叫他撤去三面,然後祷告说:“想左的就向左吧,

想右的就向右吧,不听命令又没主张的,就到我网里来好了。"

成汤死後,子孙开始背离天道,直到帝纣亡国。

帝纣天资聪慧,智勇过人,可惜藐视鬼神,矜人臣以能,高天

下以声,凌驾於一切之上。他宠爱妲己,极尽享乐,在沙丘园中修造大酒池,叫男男女女

脱光衣服在酒池中嘻戏作乐,通霄达旦。有人劝谏,纣杀了他,作成肉脯。

接下来便是武王灭纣的景象。

武王以上帝为皇极,以敬天为喜乐。灭商之後,他常常夜不能寐。周公问道:“为甚么不睡

呢?"武王说:“商朝败坏,上天不接受他们的祭祀,才有我们今日地成就。我对上天的眷

望和托负还没有达成,哪能入睡呢!"武王又说:“我一定要达成上天的眷望与托付,贬责一切不顺从上天旨意的恶人,慰劳安抚人民。"于是建都於洛邑,马

放南山,刀枪入库,解甲归田,以昭示天下:从此不再用兵。

武王死后,开始几个子孙还不错,可惜后面就不行了。穆王擅武,厉王**,直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亡国了事。

幽王之后,西周尽,战国始,人的罪恶和龙的权势,终于联手送走了敬虔时代。

失了敬虔的人心,立即像脱了缰的野马,狂奔、猛突、践踏。

诸侯们纷纷拥兵自立,掠土掳民,争为人主。一时间,神州大地上冒出了一百多个国家,个

个有名有姓:姓姬的有晋、卫、腾、虞等国,姓姜的有齐、许、申、纪等国,姓赢地有秦、

姜、黄、徐等国,还有姓姒地,姓任的,姓曼地,姓风的,等等。

列国列家彼此吞吃,十年九战,神州遍地血泪。

刀枪背後,诡诈如云。人的智慧在权谋策术中勃然而兴,所剩无几的德行赤luo裸成为功利的

奴仆。

人心深掩的原罪喷涌而出,恰似决了堤的洪水,乘着智慧的劲风,尽情肆孽在神州大地上。

田间的农夫对孔子的门徒说:“罪恶滔滔,满天下都是,谁能改变呢?”

孔子说:“大道隐没了,天下成了家私,各人只顾各人。”

偶尔传来上天、古道、祭祀和笃敬的字眼,若不是无奈的追思和无效的劝诫,一定是邪恶者

掌股间的玩偶了。

看吧,与字里行间流溢著巍巍天道、荡荡公义的《尚书》截然不同,一部《左传》充满的是

累累罪恶和斑斑血污。

看吧,与《诗经》三百首纯洁无邪的馨香之气恰恰相反,一部《战国策》充满的是智慧的诡

诈和人心的险恶。

经过三百多年互相杀戮和谋算,一百多个国家只剩下七雄。

经过二百多年更大规模的死亡和更高智慧的角力,七雄只剩下一暴:秦始皇。

腥风血雨的五百个春秋,留下了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落叶。

这些景象在山伯眼前闪过,他虽然看不清所有的细节,却也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他心里感慨不已:“大道废去之后,夫子退而求其次,还剩下对仁义的渴求。截至今天,连‘仁义’两个字都难以听见了!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只有金钱、美女和权力,人从万物之长沦落为禽兽,怪不得地狱幽灵越来越多呢!”

(本文部分内容摘自远志明的《神州忏悔录》,在此向远先生致谢!)

299 龙涎谷

299

龙涎谷

经过一夜的冥想,山伯第一次窥见历史长河中血腥的征战,对于大道的理解隐然更进了一步,不知不觉,身上的浩然正气骤然增加了数十点!

他心里庆幸不已:“春秋笔效应如神,果然是一件宝贝儿。”

次日一早,他来到冥殿,见到楚江王,先奉上两瓶百花酒,施礼笑道:“多谢王爷提点,卑职无以为敬,回家之后,准备了两瓶薄酒,略表寸心。”

楚江王接了百花酒,开盖闻了一闻,神色一振,叫道:“真是好酒!虽然说距离仙酒还差一线,可是在人间已算是绝品了,到了这阴曹地府,就更加难得!我也明白,这样的美酒可不容易找,梁判费心了!”

山伯笑道:“鬼月之中,卑职凑巧买了点带回来,王爷贵为上仙,尝遍天下美味,又怎会将薄酒看入眼中?卑职昨日归家,一宿未睡,草草写成一篇粗鄙短文,想请王爷斧正。”

“哦?这么快就写出文章了?快拿来我看看。”

山伯从袖中取出丝绢递上去。

楚江王摊开文章浏览,谁知才读几句,就忍不住赞叹:“

‘数百万如虎如狼,如蝗如蝻,如蜮如蛆之官吏……数千万如蠹鱼,如鹦鹉,如水母,如畜犬之奸商……’

好文采!一语囊括天下歹人,刻画形象,入骨三分,梁判果然高才!希望你能在冥府多干几年,想走我可不放!哈哈!”

山伯面带微笑。心里却有些发苦,暗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能出去,谁会待在这幽暗的地底?你要是不放我,岂不是令我为难?”

当然他也明白,楚江王说这话未必作数。大概只是玩笑而已。

楚江王缓缓阅读文章,读着读着。面上地笑容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十分严肃。

山伯心里也跟着沉下去,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人说伴君如伴虎,楚江王虽然在天界算不得顶尖大神,在地府却是阎王,高高在上的人物。

山伯饱读诗书,事事小心。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尊上。

楚江王一面读一面若有所思,然而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

山伯心中忐忑:“难道说文章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么违背了天条,要么不符合地府的规矩?早知如此,我应该多读两遍的!”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楚江王终于读完了,望着丝绢出了一会儿神,忽然抬头。望着山伯道:“写得不错,文采不凡,道理明白,发人深省,可是……难落于实处。”

山伯有些难堪,面显羞赧之色。道:“卑职愚鲁,让您见笑了。”

楚江王微微摇头,淡淡的道:“这问题本来就难,不然也不会摆在‘冥府千问’的最前面。文章立意很好,可是需要用实事来证明。你想怎么证明?”

山伯呆了一呆:“如何证明?这倒是难了!让一个不敬天地人改变态度,这是很难的事。牛不喝水,怎能强按头?”

楚江王恢复了睿智地表情,眼中闪着神光,道:“单是一篇文章,恐怕还不行。若被评为优胜。会有很多人不服气。要不这样,我给你出一个实例。你若能完成,说明文章有应用价值,我去诸王面前帮你请功。你看怎么样?”

山伯被逼上梁山,此时不得不点头,道:“王爷请吩咐,卑职尽力而为。”

楚江王淡淡一笑:“我先说明,这题目难度很大,可以说数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完成。我也不求你彻底做成,只要能作成一部分,也算你有胆有识。”

山伯吸一口气,横下心来:“王爷您说吧。”

楚江王双目凝视着他,缓缓说道:“我也能看出来,你的功力自成一家,进步得很快。如果得天之助,或许……能做成这件事……也未可知。”

山伯心中焦急,暗想:“你倒是说啊!为啥一直故弄玄虚?”

楚江王终于点题了:“此去西南三百里,有一座神龙山,山中有个龙涎谷,谷内有一位夫人,养育着一种奇怪的花草。你去那山中,若能深入谷底,看清奇花长势,算你三成功劳;若能拔下几株,回头交我验看,算你六成功劳;若在拔花之后,再将满谷花朵尽数毁掉,算你九成功劳!若能劝得那夫人心动,答应你走出幽冥,放弃盘踞此地,算你十二成功劳!我可以动用‘地皇豁免’,免去你八成的罪孽!”

山伯听得心中狂震,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暗想:“再免八成,那我的罪孽就剩下十几年了!岂不是很快就能出去了?老天爷,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很难弄,要不然楚江王不会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而且人家先前就说得明白:“数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完成!”

山伯心想:“别人都完成不了,凭什么我就能行?我山伯功力未成,心智算不得绝顶,有什么独到之处呢?”

想到此处,他觉得有必要多问几句,最好能知道详细的情形。

“王爷,请问龙涎谷有什么古怪?”

楚江王摇头:“不晓得。凡是去地人,回来都丢了魂儿,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夫人是谁呢?是否有很高的功力?”

楚江王依旧摇头:“不清楚。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生死簿上也找不到。”

山伯感到奇怪:“既然回来的人都不清醒,怎么晓得谷中有花,还有一位夫人呢?”

楚江王笑了笑:“我刚才没说清楚。有一个人没有丢魂!但他只是站在谷口看了看,瞧见一位极其美艳的夫人,站在奇花从中,就没敢走过去,而是掉头退了回来。你知道那人是谁?”

山伯心想:“那谁知道,你不讲我怎么晓得?”

楚江王接着道:“那人乃是‘曹吏司’大司宪‘范滂’!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个名字?”

山伯惊讶的叫出声来:“你说的是‘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的范大人?那可是我地偶像!怎么会连他也没有进去?”

“范先生身为文人,行动很谨慎,看着情形怪异就回来了,然后派了几个冥司高手过去。谁知道那些人一去全都丢了魂,回来之后什么也记不得了!”

山伯心中有些作难,可是又不想放下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低头沉思起来。

听了一会儿,只听楚江王自嘲道:“冥界有很多的古怪,我虽然添为冥君,有时候也无能为力。老实对你说,诺大的宇宙,三界六道,不知道有多少隐世的高人!除了魔界精英,还有一些天界大神四处乱窜!我只不过是玉帝派来冥府的小神,又能拿那些精英怎么样?只要他们别惹事,就算是我地造化了。若能瞅准机会,将他们劝到别处去,那就太好了,有利于冥界的安定。”

山伯抬起头,微笑道:“我也向范先生学习,先过去看看再说,实在不行,也只能兜回来。”

300 倾国倾城

300

倾国倾城

冥殿之中,楚江王无心办公,草草审完几个案子,就将手一摆:“今天到此为止,有事明日再议!梁判,早些回去吧!”

于是山伯只好坐上马车回家。

一路之上,山伯想着龙涎谷的事,总是感觉十分怪异。

归家之后,英台察言观色,知道他心里有事,便走近前来细问。

山伯也不瞒她,一五一十的将楚江王交代的事说了出来。

英台十分担心,叮嘱道:“梁兄若去,一定要叫上我。看起来有些危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山伯答应下来:“我看捡日不如撞时,趁着天色还早,这就出门,过去瞧瞧。”

“好!”

两人当即起身,化蝶飞向西南。片刻之间,已经赶到三百里外。

眼见前方横亘着一道大山,山脊盘旋,好似巨龙一般,他们才收住蝶翼,轻轻滑翔过去。

“嗯,想来那就是神龙山了!”

山伯一面悄悄滑翔,一面放眼观瞧。

神龙山方圆数十里,高三百丈,山石黝黑,云雾弥漫,远望就像是一条黑龙,威风凛凛,在空中吞云吐雾。

距离山脊尚有里许,山伯忽然觉得一阵心悸!

浑身发冷,脚心的冷汗都出来了!心中更是平添几分惶恐!

转头去看英台,却见她娇美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泛白。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种不安地感觉。

山伯深吸一口气,设法让自己静下心来,一手探入囊中握住了春秋笔,试图吸取笔中的神气,一手伸出去拉英台。

英台不晓得前方会出现什么,被他拉住之后,忽然心中一动。渐渐缩小了身子,化成一只玉碟。守护在山伯头顶,将一丝真气缓缓输入他的灵台之中,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稍停片刻,山伯心中安定下来,展开双翼,继续向前方滑行。

这时候,阴森的气氛更加浓了。湿气弥漫,似乎能滴出水来。

山伯凝神定志,谨守一分空明,盏茶功夫之后,终于落在了山脊上!

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只见下面是一处山谷,地势较为平坦,长约五六里。宽有二三里,诺大的山谷,从里向外盛开着紫色的花朵。

紫花遍布山野,清幽冷厉,将平整的山谷装饰成一幅奇异地水墨画,又似未亡人苦心织就的地毯一般。

山谷地中央有一座黑色的圆形宫殿。殿前盛开着一株硕大的奇花。

那花极其高大,花径二三十丈,周遭盛开上百多大朵,每一朵都有蒲扇大小,最大的足有五六尺,色呈深紫,放出奇异的花香。

一见那花,英台就忍不住大吃一惊:“咦?奇怪!”

山伯赶紧低声问:“怎么了?”

英台化作的玉碟在山伯头顶轻轻的颤动:“天呐!那是……孽海花!长得那么高大,比我先前所见不知高大多少倍!真是怪事,这里怎会有孽海花?”

山伯盯着那花儿瞧了瞧。道:“那就是孽海花?颜色跟谷内一样。这么说来,漫山遍野都是孽海花了?竟然有那么多。真是蔚为奇观!你看殿前地那株,怎会那么高?莫非是母本不成?”

“看样子是的,那么高大,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在圣女岛上,曾听一个叫‘子夜’的女子说,孽海花是她首先在圣女峰的山谷中发现的。可是如今看来,她可能说得不对。世间的孽海花恐怕都是从这里发源的!”

山伯睁大双目,凝神注视着谷中的黑色宫殿,低声道:“据说那殿内住着一位女子,却不知是什么人。按照王爷吩咐,我若想得竟全功,必须劝她离去。”

英台皱眉道:“恐怕很难。那人既然能养出如此高大地奇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年的心血,就不会是平凡之辈。养花也是一种修炼,她的功力一定高得出奇。孽海花是魔门的奇花,殿中的女子该是魔门高手,梁兄,你可要小心呐!实在不行就不要露面了,偷偷剪除谷中的孽海花,也算是一分不小地功劳。”

山伯缓缓摇头:“不行。空气潮湿,想用火攻是不成的。若不用火攻,那么多花很难一下子连根拔掉。况且,最难毁掉的是那株母本,距离宫殿太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殿中人。到那时,得罪了对方,想走都不容易。”

“那可怎么办呢?梁兄,你想劝服不世出的大魔头,实在太危险了!”

山伯心里也在犯难,想前进心有顾虑,想后退又心有不甘,因而只能静立山巅,一双眼睛紧盯着宫殿不放,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机会。

正在这时,殿门口奇花之侧忽然如鬼魅般现出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

那女子面对奇花,山伯只看见一个侧面。然而只是一个侧面,就让山伯震惊不已,整个人都差点儿傻掉了!

那女子生得极美,美得不能用言语来表达!

山伯见过不少的美女,无论是霸王不忍别的虞美人,还是惊鸿一瞥未见全貌的落shen,似乎都没有殿前女子那种神韵!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说的就是那个样子。

此刻站在山巅地幸亏是山伯,若是换一个人,恐怕眼珠子都会掉下来!

他心中明白:“怪不得来了不少地高手,回去的全都失去了记忆,面对这样地美女,没有人能保持冷静!”

英台身为女子,也几乎看直了眼,口中痴痴说道:“她怎么那么美?……不是人……而是妖……不然哪有那样美的女人……我就算把十颗‘落shen丹’都吃完了,只怕也赶不上她呀……”

英台心有所系,先前还怕吃了落shen丹惹来麻烦,如今面对倾城之色,又忍不住有些后悔,生怕被那女子勾去了山伯的魂魄。

山伯凝神看了片刻,心里忍不住叹息:“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倾城倾国的美女!可惜那女子美则美矣,面上却沉凝似水,并没有一丝笑容!若是笑起来,不知会是多么的**夺魄?”

(今天搜索“倾国倾城”,忽然跳出阿宝的歌,还是第一次听,简直美极了,推荐大家去听听:http://www.cctv.com/download/qgqc/abaoxrlmp3.mp3

雨过白鹭州

柳恋铜雀楼……这几天没写,是因为看了一本小说,享受其中,自己忘了写了。)

301 龙涎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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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移花别宫

302

移花别宫

不知是因为褒姒的离去,还是由于判官笔引来了阳和之气,或者因为硕大的奇花结出金孽子耗损了阴气的缘故,谷中的阴霾变淡了很多。

虽然如此,英台还是觉得有些憋闷。再加上殿内空荡荡的,要想立即住进去,恐怕不太现实。要想入住,怎么着也要先花点功夫整理一下。

停了一会儿,英台道:“梁兄,我想出去走走。”

“好的。”

山伯赶忙盖上坛盖,收了春秋笔,与她一起走出宫殿,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眼望无边的深紫色花海,问道:“你真想住在这里?”

英台点点头,神情显得十分兴奋:“梁兄你看,山谷这么宽广,地方又很隐秘,少有人来,不虞被人打扰。我想将谷中的孽海花砍去大半,腾出的地方正好可以试种新花,每日对花修炼,岂不是十分美妙?说不定哪一天,我能变得像褒姒那么漂亮呢!”

山伯笑了笑:“在我心中,有的人永远都很美。”

英台睁大了明眸,问道:“你说谁很美?”

山伯避而不言,却道:“我觉得,人的美不仅在于外表,最主要的还是内里,发自内心,由内及外的优雅,才是真的美丽。褒姒美则美矣,可惜老板着脸。面对那样的美人,使人感到不适,或者说是郁闷,或者说是一种缺憾,让人觉得相见争如不见。譬如眼前的孽海花,若非我答应了褒姒,真想全部砍了!”

英台叫道:“不行啊!我还想留下一半封住谷口呢!再者说,每种奇花都有存在地理由,我可不想让它绝了种!”

山伯望向远处的花海,笑着提议:“来,我们在谷中飞一圈。看看周围的情况。”

“好呀!我想瞧瞧除了孽海花,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两人抖动蝶衣。展翅飞了起来,比翼一起飞,在谷中盘旋。

山谷长约五六里,宽有二三里,四周都是高山,近山根处却有数道清泉,泉水叮咚。滴沥而下,汇聚成细细的小溪,几条小溪回合在一处,在黑色的宫殿后方形成一个二三十丈宽广的小湖,湖里甚至还生着一些奇异地白鱼。

见此景象,英台心中愈发的欢喜:“梁兄,我决定了!就将此处当作别宫!”

山伯有些担心,问道:“周遭了无人烟。是否太冷清了?”

英台莞尔一笑:“我叫秋水姐过来陪我!平**去冥殿,我们就在谷里种花,怎么会感到寂寞?”

“秋水姐能进来吗?”

英台为之一滞:“这个……倒有些为难……让我想想办法……”

山伯又道:“就算能进来,两个弱女子,不怕被人欺负?”

英台微一挺胸,露出优美地曲线。笑道:“怎么说我也是小仙了!比起冥界多数的鬼魂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加上孽海花守护谷口,难道还怕人闯进来吗?”

“那要是有魔教中人进来怎么办?孽海花迷得住常人,未必拦的住功力高强的妖孽。”

英台想了想,道:“褒姒久居此地,都没人敢过来骚扰,可见龙涎谷在魔教中是有些名望的,魔门中人也不敢轻易上门。如果真要来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嘛。”

“你有什么办法?”

英台笑了笑,说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请公孙先生守在谷口。再花钱雇几个高手。是不是好一些?”

山伯哂笑道:“或许吧。”

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解决地办法也只能是这样。关键还是自身功力的增强,另外还要得到楚江王的首肯。如果楚江王执意要毁了龙涎谷,还真的令人为难。

英台在空中飞旋,欢快的笑个不停:“梁兄,你若有空,能不能跑一趟霸王府,跟虞姬求一株‘虞美人’的幼苗,我想在这里种植,你说好吗?”

“好!赶明儿我过去瞧瞧,也不知项羽找到刘邦没有。若真的找到了,以他的急性子,恐怕不肯再待在冥界,虞姬定然随他同去,留下地‘虞美人’无人照看,正好移植到龙涎山来!此时恰是时候,晚了就不成了!”

“还有那‘念奴娇’!等日后有机会,我也想弄几棵来!”

山伯苦笑:“‘念奴娇’可不太容易。前些日子,你也见识了黑山老妖的功力,短时间斗不过他,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英台抿嘴一笑:“不可硬闯?或许我能想出别的法子呢。”

“什么法子?”

“我现在还没想出来呢,想出来再告诉你。还有那天仙子,减字木兰花,要是能一并收拢来,尽数养在谷里,该有多好啊!”

山伯微微一笑:“不说那减字木兰花,我不知道它的地理习性。单说天仙子,生于仙界,气清姿高,恐怕不宜在冥界这么阴暗的地方栽培。”

“那……等梁兄日后发达了,能不能去仙界寻一处苗圃,在那里种花也行啊?”

山伯看着她期盼地眼神,禁不住心中一热,连忙道:“我尽力而为!希望能修成神功,有登上仙界的那一天。”

两人在谷中逡巡了很久,才恋恋不舍的回去。

次日,山伯来到冥殿,将几棵孽海花放在案上。

楚江王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梁判,你去了龙涎谷?”

山伯点头称是,大致讲了龙涎谷发生的事。

楚江王眼中神光转动,赞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做成了!你不但巡视全谷,还采来邪花的样本,虽然没有将花草尽数剪除,却成功的将妖女劝走了,这番功德虽不能算作十二成,也可以记为十成了!你说我怎么奖赏你呢?”

山伯恭谨说道:“请王爷将龙涎谷赐予卑职,便算是奖赏了,我喜欢那处的山谷。”

楚江王微微摇头:“一座荒山,值得了什么?你要便归你!鉴于你对冥府做出的卓越贡献,我准备知会诸位王爷,亲自动用‘地皇豁免’,免去你七成五地罪孽,这样以来,你剩下地罪孽就只有二十年了,是不是?”

山伯心中欢喜,躬身道:“多谢王爷成全!”

楚江王拍着他的肩膀,勉励道:“再立一件大功,你地罪孽就可以全消了!罪孽消除之后想做什么?是否想早点儿出去?我劝你别急着走,好好跟着我干几年,趁着现在是多事之秋,积累一笔大大的功勋,对于日后修仙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山伯因为刚接下褒姒交代的任务,同时又抹不开在冥界寻找三坟五典的念头,再加上英台来到身边,近日心神安定,情绪大好,倒是不急着出去了。

当下他点头答应道:“王爷说得极是,我先帮您干几年,至于啥时候出去,看情形再说。”

楚江王看他嘴上答应,可是表现得并不是十分热切,忍不住接着劝道:“你要知道,世间三界六道,乃是一个整体,哪里都能修行!功德是统一的,功力是一致的!你在冥界积累了功德,将来修仙时不但可以减少天劫,而且还能通过灌顶大法,将多出的功德转换为功力!这道理,你以前听说过吗?”

山伯闻言十分惊讶:“功德能转为功力?这倒是闻所未闻!请问王爷,什么是灌顶大法?”

楚江王道:“冥界管理不求功力,只重功德,所以在阴间是无法转化的。你要想强增功力,必须等到修成小仙之后,再去十洲三岛求助。在那里有专门的机构,养着一批灌顶大师,专门负责将功德转化为功力。很多小仙为了迅速提高功力,早日登上天界,都要走这一步。所以多积累功德,始终是有好处的!”

山伯感到眼界大开,连忙躬身道:“王爷指点迷津,令卑职感激不尽!”

这一刻,他想起那本问卷,还有很多的问题有待解答。

303 风胡子

303

风胡子

从冥殿出来,山伯命公孙起驾起飞马拉的车,赶往乌江岸边的西楚城。

一路向西,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看见一道幽深的峡谷。

谷中水平如镜,清澈见底,两岸山峦高耸,藤萝密布。

这时公孙起收紧了缰绳,令健马在青石路上缓缓而行。

又行一阵,山势渐高,正前方半山腰上现出一座孤城。

来到城边,抬头上看,只见高高的城头竟然没有一个人!以前来时还有三两个有气无力的兵丁,这次连一个都看不见。

山伯心道:“难道说这么快就走*了?”

公孙起跳下马车上前叩门,口中高声叫道:“有人在吗?”

城上无人答话,等了好久都没人现身!

公孙起摇头看着山伯,爽朗的“哈哈”大笑:“想不到,项羽报仇之心这么急切!前几日刚得了消息,现在就已经‘拔宅还阳’了!连个看家的人都没有留下!”

山伯微笑道:“我倒是觉得,楚霸王久困冥界,手下将士老早就受不了了,恨不得快些出去透口气,一旦机会来临,谁会留在这里看家?”

公孙起朗声道:“是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英雄豪杰,四海为家!这点儿家当,有什么可看的?”

“走得还真是快。”

“既然人不在,兄弟还进去吗?”

“当然要进!公孙兄不妨等在这里。待我进去瞧瞧,一会儿就出来。”

“好!”公孙起答应一声,坐回车辕上等着。

山伯的功力已经很高了,早已超越了鬼仙,即便不穿蝶衣,眼前地高墙也拦不住他,略一提气。便轻轻飘过了城墙。

城内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生气。宽宽的街道。众多的房屋,随着众人的离去,彻底沦为死城,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破败不堪。

山伯心里颇有些担心:“不知虞姬会不会将心血凝结的奇花带走?看来带走的可能很大。唉,人都走*了,花还能留着不成?”

转念一想:“‘虞美人’本是虞姬死后才生的奇花。适合长在阴间,带去阳世未必活得好。若是活不了,一种罕见地花朵就要绝种了!”

这样想着,他匆匆穿过西楚城,来到后面的山谷。

站在谷口,向里一望,就见远处一座雪白地石头房子,房前花圃中红彤彤一片!

“呀!有戏!花还在!”

山伯心中惊喜。连忙疾驰过去!

来到近前,只见两三亩的花圃中生着上百株尺许高的花草!有的鲜艳盛开,殷红如血,

有的含苞待放,露出一抹鲜红!

惊喜之中,他又有几分诧异:“记得上次来时。这些花儿都已经枝枯叶落了,只有三四株还在盛开,怎么现在人走了花却开得这么旺?难道说自从项羽醒来,虞姬心情大爽,因而令奇花枯木逢春了?”

他在花圃边上走了一圈,发现不远处多了一道清溪流泉,缓缓从花丛边绕过,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虞姬不得不走了,又不忍让奇花枯死,只好引来山泉。令这些花儿自生自灭。希望能活得久一些。”

再一察看,园中泥土有些地方有翻开的痕迹。似乎虞姬走时已然带了些虞美人上路。园中这些,应该是她无法带走留下来的。

山伯暗自庆幸,幸亏来得早,再晚些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无论是奇花枯死,还是被外人拔去,都是一种莫大地遗憾!

如果能养活这些花,不单保护了一种稀有的花卉,而且对于英台的修炼有着很大的好处。

英台的化蝶大法是以花卉为根基的秘法,拥有一枝跟拥有很多甚至对花修炼其中的效果是不一样的。假如说世间五大奇花,每样得到一枝就能修炼成小神地话,那么每样拥有百枝起码能将功力再提高几倍。

一般来说,灵芝仙草的效力虽然不能无限叠加,但是服用多次肯定比有限的一两次要好得多。比如说吃一种灵丹,第一次吃能增百年的功力,第二次可能变成九十九年,第三次可能是九十八年,吃得越多效果越差,但多吃总是有效果的。

山伯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帮英台找齐世间五大奇花,让她对花修炼,将化蝶神功练到极致。

此刻面对百来株虞美人,他不敢一次挖完,而是首先连泥挖了二三十株,将剩下的留在当地。

因为他吃不准这些花能不能移植,若是换个地方栽不活,那可就亏大了!

取了虞美人,乘坐马车回到府宅。

山伯想快些去龙涎谷栽花,谁知英台却不在家。

山伯有些忧虑:“会去哪儿了?她怎敢一个人出门?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公孙起笑道:“兄弟多心了!冥界非比人间,少地是闲人,多的是受苦受难的鬼魂,一个个忧心忡忡,连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又怎会关注别人?祝姑娘一早就陪着秋水出去了,说是要买些东西,不知道为啥去了那么久。要不,我去街上找找?”

“我怕她会出事,跟你一块儿去找。”

两个人又驾了车飞快驶去街市。

冥月城里有一条长长的鬼市,位置就在地藏菩萨宝殿的旁边。

山伯还是第一次去,却因为找人而没有留心鬼市的景象,只知道街道两边有很多的店铺,买卖的东西也很广泛,从绸缎布匹直到饮食水酒,吃穿用品几乎全都有,不过看起来或多或少与人间有些差异。

一直走到街尾,才在一家铁器店里发现了英台。

秋水也在里面,面前摆了几把花锄、水壶之类的东西。

山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铁了心要搬过去住了!

英台看见他,首先展颜一笑:“对不起,梁兄,让你担心了。”

山伯笑了笑:“快好了吗?”

“还差一把镰刀。”

山伯伸手摸了摸打好地花锄,道:“看起来还可以。不急,慢工出细活。”

谁知公孙起从后面进来,大声叫道:“风胡子,你又在拖拖拉拉,打个镰刀都要耗那么久,是不是皮痒痒了?”

304 泰阿剑

304

泰阿剑

山伯心中一动:“风胡子是什么人?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此时人多,不好细问,他准备回去之后仔细问公孙起。

铁器店中响起一阵“嘿嘿”的笑声:“原来是‘战神’来了!对不住,刚才小的一时走神,将活计给耽误了。公孙先生你且稍坐,我这里立马就好!”

随即就听见里间传出“乒乒乓乓”铁锤敲击的声音。

时候不大,一个瘦瘦的小个子男子走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好了,好了!让几位久等,实在抱歉得很!”

英台收了镰刀,准备支付冥币。

那被唤作“风胡子“的男子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既然是公孙先生的亲友,自当不收分文!”说着转过头来挤眉弄眼,低声问道:“公孙先生,您认识的人多,不知最近有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

公孙起摇头淡淡的道:“都失踪上千年了,哪里会那么容易?我劝你还是死了心!好言好语求求上面那位,放你转世投胎算了!”

风胡子一张不算太老的脸愁苦得满是皱纹,叹口气道:“你不知道,我求过多少回了!不管用!唉!你说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只不过出门求人家一趟,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上千年困在冥界,无法转世投胎!实在是太苦了!”

公孙起摇摇头,没说什么话。转身就往外走。

山伯不知道其中的情形,自然无法插话。

几个人上了马车,公孙起催马要往回赶,却被山伯阻住。

“去龙涎谷!”

英台首先叫好:“对!先去那里,我和秋水姐采购了一整天地物品,可以将宫殿打扮起来了!”

山伯笑道:“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消息呢!你要的‘虞美人’,已经取回来了!”

“真的?”英台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

最近以来真是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

公孙起和秋水都不是很清楚龙涎谷和虞美人花的事。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多问。

秋水想的是:“不该我知道的,我就不必多事。”

公孙起却想:“梁兄弟心怀坦荡,到时候他自然会说地。”

走在路上,山伯想起先前的疑惑,问道:“公孙兄,那个风胡子是什么人?”

公孙起一面驾车。一面爽朗地笑道:“一个倒霉鬼罢了!”

“什么倒霉鬼?麻烦兄长跟我说说。”

公孙起回头看他一眼,笑道:“你该听说过,春秋时期有两个铸剑大师,一个叫欧治子,一个叫干将。”

“嗯,这两个人我倒是知道。听说他们铸造了三把宝剑,是吗?”

“对!欧冶子和干将都是越国人,干将是欧治子的女婿。两人走遍江南名山大川。寻觅铁英、寒泉和亮石,先到龙泉的秦溪山旁,发现在两棵千年松树下面有七口井,排列如北斗,明净如琉璃,冷澈入骨髓。实乃上等寒泉,就凿池储水,成了剑池。然后,他们又在茨山下采得铁英,拿来炼铁铸剑,就以这池里的水淬水,铸成剑坯。最后,二人又爬山越水,千寻万觅,终于在秦溪山附近一个山岙里。找到亮石坑。坑里有丝丝寒气。阴森逼人。于是他们焚香沐浴,素斋三日。然后跳入坑洞,挖出来一块坚利的亮石,用其慢慢磨制宝剑。

经两年之久,终于铸剑三把:第一把叫做“龙渊”(唐乾元二年此地置县就以第一把宝剑为县名,叫“龙渊县”,因避唐高祖名讳“渊”字,改叫“龙泉”,一直叫到今天),第二把叫“泰阿”,第三把叫“工布”。都是绝世的宝剑。后来干将还用稍差的材料铸造出另外几把剑,分别是叫‘湛卢

’、‘鱼肠’、‘干将’、‘莫邪’……”

山伯赞道:“都是千古扬名地宝剑啊!这么说,风胡子跟欧治子和干将有关系?”

公孙起道:“风胡子本是楚王手下的仆从,听说宝剑的出世之后,将消息告诉了楚王。楚王命他去请欧治子和干将。当时恰巧欧治子出远门,只有干将和他的妻子莫邪在家。干将就跟着风胡子去了。谁知到了楚王宫,就被楚王所杀,连同宝剑也被抢了去!”

“风胡子动的手?”

“哪能呢!若是风胡子动手,早就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了,也不会住在冥月城中。就是因为他去请的人,所以犯下了罪孽!”

“是谁打压他?是不是干将?”

“非也。干将死过一回,修炼方面差了许多。出面打压的是他岳父欧治子。欧治子是铁器的鼻祖,因为铸剑有功直接升为神仙,后来在天界成就了冶铁世家,势力抵达冥界,将风胡子死死地压在那里,命他在冥界访查一把失踪的宝剑,只有找到了,才能放他出去。”

“哪把宝剑?叫什么名字?”

“剑名‘泰阿’。已经失踪上千年了,哪里能找的到呢!风胡子见人就求,也不知拜托了多少人,都不得消息。”

“泰阿。”山伯口中重复了一遍,心道:“一把宝剑,虽说是千古扬名的兵器,毕竟不是仙家法器,不知欧治子为何一直追着要?莫非是敝帚自珍,自己造出的东西不舍得扔?”

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一轻一重两个声音从心底响起来!

一个是玉碟翩翩清脆的声音:“主人,你错了。那泰阿剑不单兵器,还是进入神器排行榜百名之内地宝贝哩!位列三十五,相当高贵,价值连城!”

另一个是春秋笔沉重的冷哼:“泰阿剑只是个名!真正厉害的是它的剑气!那是一把威道之剑,剑气早已存在于天地之间,无形、无迹,只待时机凝聚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三道归一,才在欧治子、干将的手中成就了剑形。那样啸傲天地的剑气。怎会不是神器?”

山伯有些吃惊:“剑气那么厉害?”

只听春秋笔又道:“还能有假?楚国得此宝剑,一直当作镇国之宝。想当年,晋国十分强大,为了得到神剑,派出大批的兵马攻打楚国。兵力悬殊,楚国大部分城池很快陷落并且都城也被团团围住,一困三年。城里粮草告罄。兵革无存,危在旦夕。有一天,晋国派使者发出最后通牒:如再不交剑,明天将攻陷此城,到时玉石俱焚!楚王不屈,吩咐左右,明天自己要亲上城头杀敌,如果城破。自己将用此剑自刎,然后左右要拾得此剑,骑快马奔到大湖,将此剑沉入湖底,让泰阿剑永留楚国。第二天拂晓,楚王登上城头。只见城外晋国兵马开始攻城,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都城宛如汪洋之中地一叶扁舟,随时有倾灭危险。楚王双手捧剑,长叹一声:‘泰阿剑啊,泰阿剑,我今天将用自己的鲜血来祭你!’于是拔剑出鞘,引剑直指敌军。这时候,匪夷所思地奇迹出现了:只见一团磅礴剑气激射而出,城外霎时飞砂走石遮天蔽日。似有猛兽咆哮其中。晋国兵马大乱,片刻之后。旌旗仆地,流血千里,全军覆没……”

山伯听得几乎要呆住了,心想:“果然是一把神剑!一剑在手,引动天地之气,几十万大军顷刻灰飞烟灭……如此威势,有谁能挡?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春秋笔地话似乎还没有完,旋即又道:“你若想修炼儒家地浩然正气,最好能拿到那把剑,同时取得剑诀,将会大有裨益!”

山伯心里一时欢喜,一时犯愁,暗道:“失踪千年的宝剑,风胡子都找不到,你让我去哪里找?就算找到了剑,也找不到剑诀啊!有谁会傻到将宝剑和剑诀藏在一起?”

春秋笔似乎饱经人世,无所不晓似地,很快低斥道:“剑诀你已经有了!身怀宝贝却不自知,唉!让我怎么说你呢?”

“有了?在哪?”山伯心想:“难道你这老家伙连剑诀都知道?”

一个声音响起来:“项羽给你的霸拳心法,那就是剑诀!”

“啊?拳法就是剑诀?”山伯一愣,赶紧翻看口袋,“霸拳心法会不会让我扔了?哎呀,还好,幸亏还在这里。那神剑呢?却要去哪里寻找?”

“神剑被沉在云梦大泽里!距离楚国郢都不远。”

山伯心中有些诧异:“怎么会沉到云梦大泽里去了?”

“神剑既为国宝,楚王怕遭人窃取,便将其沉了湖。近在咫尺,仍可以剑气庇护都城。项羽生于郢都,幼年得神剑之气,故能拔山举鼎,力压万夫。可惜楚国灭亡的太快,项羽神功未成,全家惨遭屠戮,只能跟弟弟项庄逃到了吴中(今浙江湖州)。失去了剑气地庇护,他后来才不得不刎颈乌江。”

“嗬,竟有这种事?西楚霸王就是这么来的?”

“不错!”

“这么说我要去云梦大泽里捞剑了?”

“恐怕是的。”

(一下不算字数。

鬼雨写书很不敬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以为是一件无所谓的事,可今天接到一位读者发的emeil,

说是“我都等了3天了.你是不知道没你书看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阿.我这几天每天中午一吃完饭就到网吧上网看你的书仙踪更新没,可是眼睛都望穿了你还没更新,我本身并没多少钱,为了能看你一章的小说每天走一个小时到市里去割痛钱上网.可是每次都失望而归,我容易吗?”这话说得我满头大汗,无地自容!)

305 移花练字

305

移花练字

说话之间,来到龙涎谷的谷口。

距离数十丈,拉车的飞马忽然停住了四蹄,任凭公孙起挥鞭催促,就是不肯再前进一步!

公孙起很是奇怪,正待扬鞭狠抽,已被山伯拦住!

“算了!谷内有些古怪,放了那些可怜的马吧!”

山伯跳下马车,令公孙起弃马步行。

英台和秋水也下了车,手挽手往前走。

才至谷口,看见无边无际的紫红,秋水的心就醉了!

若非她常去佛堂,近来有了较深的领悟,恐怕将会彻底迷失在那里。

公孙起则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禁不住倏然挺直了身子,收摄心神,不敢多看,口里一个劲的叫道:“好厉害!好厉害!我也算修了几百年了,竟然抵不住那些花卉!”

山伯笑道:“最厉害的还在前面,只有去到殿堂的附近,才会好受一些。我看两位不妨闭上眼睛,将领路的活交给我来。”

公孙起连忙答应:“好!我听你的!闭上眼了,兄弟能否拉我一把?”

山伯伸出双手,一手拉住了公孙起,一手拉了英台。

英台的另一侧却拉了秋水。

四个人手臂相连,同心合力往前走。

其实这时候,谷内的煞气已经减轻了很多,若是英台一个人出入,定然没有问题。不过还带了两个人,就不得不小心一些了。

山伯一面宁心定志,挥发出儒家的浩然正气,一面催动春秋笔护住三人。

如此以来,走得倒不是很快。

过了好一阵,才走到黑色地宫殿前,踏入门槛。山伯方道:“好了!大家睁开眼。”

秋水睁眼看见那硕大的奇花,不禁惊呆了!

“老天爷!竟然有这样大的花朵!”

公孙起也拉长了脸。睁圆了虎目,赞道:“哇塞!真没见过这样的品种!尤其是阴曹地府,又没有充足的阳光,这花儿怎能长那么高大?”

英台笑道:“这才是世间罕见的奇花嘛!所以见了这花,我就不肯走了,就想着定居在这里。秋水姐,你要留在这里陪我哟!”

秋水抿嘴一笑:“只要梁先生吩咐。我自然会听从的。”说着看了山伯一眼。

山伯还没说话,却被英台抢了去:“不要管他!秋水姐,我们先将宫殿装饰起来,好吗?”说着从囊中取出无数地绸缎饰品,外加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具。

秋水见了,不得不四处察看,帮她布置。

山伯拿了镰刀走出大门,四周瞧了一圈。然后挥动镰刀开始砍花!

为了进一步减轻宫殿周围的煞气,他不得不将周遭三十丈之内地孽海花全部剪除!只留下那朵最大的花王。

公孙起想要帮忙,却不敢面对外面的煞气,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周遭的花朵差不多都砍了,他才走出宫殿。帮山伯栽种“虞美人”。

山伯生怕虞美人受了孽海花王的威压长不好,所以故意种得远了些。

他将二十株虞美人种在宫殿的另一侧,剩下的七八株干脆种到了里许之外靠近山根地地方。山根之处恰有一道流泉,即使不去浇花,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等到忙完这些,宫殿内也装饰好了。

虽然限于冥界物品不够丰富,殿内装饰不能算很华贵,但也相当难得,最少是适于人居了。

秋水显然爱上了装饰好的宫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花朵。觉得能留下来也不错。

公孙起却皱紧了眉头。道:“这地方好是好,适合隐士静修。可是出入太不方便。我在外面结交了不少的朋友,若是不常走动,只怕日子久了就变得生疏了。将来有事,也没法动用那些关系,就有些可惜。”

山伯道:“公孙兄莫急。老实说,我暂时也不会长住这里,只是每日忙完公事,过来瞧一眼,或者隔几天过来住一回,就行了。”

英台的目光中有些不解,上前握住他的手问:“梁兄,为什么不住在这里?”

山伯笑了笑,解释道:“冥月城是一个好地方。地藏菩萨凝聚自身的法力,在冥界造出一轮残月。别看是一轮残月,却能庇护城池,消解罪孽。凡是在冥月城居住的人,罪孽地消除速度能加快很多。放着那样的好处,怎么能不用呢?秋水姐和公孙兄身上都有不少的罪孽,我自己的罪孽也未全消,最好还是回去住。”

英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梁兄,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此刻既然知道了,当然跟你回去。”

秋水笑问道:“你不是要留在这里种花吗?”

英台微微摇头:“只是白天来一次就行了!用不着每天住在这里。区区三百里,你还怕我赶不回去?”

“三百里也够远的。虽说鬼走得比人快,三百里也要花一两个时辰。”

英台低声笑道:“秋水姐,我跟你说,我不是鬼身哩……”

秋水伸手捂住了嘴唇,面色变了变:“喔,我知道,妹妹有功夫在身的……”

山伯拍手道:“我已将虞美人栽好了,你们出去瞧一瞧,看地方选得咋样。时候还早,让我在这里练会儿字,就跟你们回去。”

英台听说他要练字,赶紧拉了秋水往外走,又对公孙起道:“大哥,你也跟着来。我领你们去看看谷里地风景。”

公孙起知道她这样说必有用意,便跟着出了宫殿。

殿内静下来,山伯在桌上铺开了纸张,提着春秋笔丢入盛满龙涎的坛子里,饱蘸龙涎开始写字。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功力,终于又写出“中庸”两个字。

字是写出来了,此时的他还不是十分明白,为什么写来写去始终是那么两个字。

他坐在殿中纹丝不动,心中在想:“中庸这两个字,无论是前世大儒,还是后世学者,都说了好多次,重复的次数太多,让人都有些厌倦了。可是这两字究竟蕴藏了什么含义?

记得恩师郑玄曾经说过:‘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

大儒子思也曾讲:‘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就是说人性是由天赋予的,循着这种天性而行就合于道。实行‘中庸之道’既是率性问题,也是修道的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中庸之道就是忠恕之道。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也就是孔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思想的发挥,要求在处理人与人的关系上合于‘中庸之道’。

这些说法之中哪个对修炼最有意义?或者说还有没有更好的解释?”

山伯心里隐隐觉得子思地解释似乎更贴切,可是又不敢肯定。

他心中明白,领悟这两个字就是修练儒家神功地关键,要不然春秋笔也不会说出“写足千遍可知三坟五典下落”的话。

考虑了一阵,还是不能定论。

“看来非朝夕之功啊!”

他将问题暂时压在心底,缓缓起身,走出了宫殿,向着远处地三人招手:“写完字,放学回家了!”

这时候,他心里还装着一件事,那就是去云梦大泽寻找神剑的下落。

306 阴中求阳

306

阴中求阳

当晚,山伯和英台并没有外出寻剑。因为两人都觉得有些头痛、心烦,似乎是吃下“金孽子”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了。

虽然褒姒曾说,那玩意要等十天才会比较明显,可是此刻刚刚两天,就已经有了初步的症状,表现为心中烦躁不安,难以安静下来,看什么都觉得不顺。

在这种情况下,山伯不敢外出,只能与英台守在小楼中静坐修练。

可是他也发现,此时要想入静变得很不容易,因为有无数邪念纷至沓来,一个又一个,不停的在脑海中闪现,那感觉就像按倒葫芦起来瓢,始终无法安静下来。

英台的症状稍轻,但也时不时心中悸动,偶尔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不过鉴于她已是小仙了,问题倒不是很大。

山伯试着求助于春秋笔,可是此时的春秋笔竟然对他有了排斥,握在手里有些冰凉的感觉,似乎在怪他心绪不宁。

“神笔老先生,求您帮吗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我不能事事帮你!这是儒家练心必经的步骤,还要你自己来!”

一句话将求助堵死,山伯只好咬紧牙关接着静坐。

就那么辛苦用功一整夜,第二天也未见好转,反而更加重了几分。

白日去冥殿,楚江王乍一见他就禁不住微微皱眉,关切的道:“梁判。你身上多出来一股阴气,这可不是好事,千万要当心啊!”

山伯闻言一愣:“您说我身上多出来地是‘阴气’,不是阴魂?”

楚江王道:“阴魂散而难聚,哪有这样坚实?一日之间,你身上多出五十年的阴功,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伯呆住了。心中想到褒姒曾经说过,服用金孽子之后。将会增加五百年的功力,没想到竟然是属于魔教的阴功!这才头两天,就增加五十年的阴功了,若是等到第十天,岂不是要多出五百年的阴功?那么多的阴功一下子压在身上,整个人还不变了性子?

“梁判,你跟我说说。这些阴功从哪里来地?是不是你去了龙涎谷,惹来了祸端?”

山伯点点头,叹口气道:“启禀王爷,卑职受龙涎谷主人胁迫,服下半粒孽海花王的果实,结果就留下这么个祸根。”

楚江王皱眉道:“有了这么多地阴功,修魔就变得很顺利!妖女是想拉你进入魔教!你现在正道功力还浅,骤然增添阴功。这可不是好事。”

“那可怎么办?王爷您有什么办法?”

楚江王起身在冥殿中踱步,思索片刻方道:“要想化解,也不是没有法子。”

山伯心中一喜,急忙道:“求王爷指点。卑职感激不尽。”

楚江王看他一眼,道:“法子有多种。最简单的莫过于灌顶,找一个丹道高手。在你头顶生生灌入足够的阳气,自然能克服体内的阴功。”

山伯面色微变,心道:“这一条不容易。我去哪里找人?怎么能找得到呢?就算找到了,还有英台需要灌顶,两个人加起来,那就是千年功力了!谁会奋不顾身帮别人灌注千年的阳气?”

楚江王又道:“其次是找人封脉点穴,将阴功压缩在一处,使之不致为患,等待慢慢修,炼神功大成之后。自然就不怕阴功了。”

山伯点点头。问道:“这一条倒是可行,我去找人试试。”

楚江王微微摇头。道:“这法子并不是很好,因为经脉被封住之后,修炼的进境就变得很慢,不知道何时才能练成。”

“那可怎么办?”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法子,如果运用得当,不但能克制阴气,还可以将多出的阴功转化为阳气。”

山伯双眼放光:“真有这种功夫?”心里却在想:“我为啥来到冥界,还不是冲着这门功夫来地吗?原来是想着补足阳魂,可惜没用上,没想到还能炼化阴气!”

楚江王微微颔首:“不错。有句古话:‘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本来,这门‘阴中求阳’的功夫乃是冥界秘传,非十殿王公或者一品大臣不授,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心腹手下,前几日又立下大功,未来前景十分光明,我倒是可以提前传你几句。”

山伯赶忙致谢:“谢王爷恩典。”

楚江王一摆手:“罢了,不要那么客气,你只要留在冥界,多帮我干几年活,我就有赚了!”

山伯心中发苦,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楚江王道:“阴中求阳,其中分为练功和药膳两部分。先说练功,你回去在修炼之地摆一个阴阳八卦阵,然后瞅准时间,专挑半夜子时,坐在阴阳鱼上修炼,气沉丹田,呼吸吐纳。半夜子时乃属于阴气最盛,一阳生起的时候,所以最容易修炼阳气。这就是所谓的‘阴中求阳’。”

山伯忙问:“为什么要摆一个阴阳八卦阵呢?”

“借助八卦阵的威力,更容易凝结天地之气。这门功夫本来是道家的法术,修道之人大都知道半夜静坐炼丹,可是却未必懂得结合八卦阵的道理。我们冥界地秘法关键在于八卦阵,修炼的快慢不但取决于阵法的大小,还与周围的灵气多少有关,灵气越丰富,阳气增长越快。为了克服冥界灵气匮乏的缺陷,还可以在八卦阵阴阳鱼的两颗眼睛上各放一颗灵石,那样一来,就能事半功倍了!”

山伯听得十分高兴,问道:“什么样地灵石管用?”

“你要练的是阳气,自然是温阳助火的灵石了!不能是月影石之类修鬼的东西。其实要让我说的话,最好是天青石,地赤珠,传世玉,丹心铁,也就是所谓的‘天地君臣四珍’。”

山伯迷惑不解,不得不再次发问:“王爷,天青石我知道,可是另外三种东西是什么呢?”

楚江王解释道:“地赤珠是一种地下岩浆**而出化成的宝贝,比天青石更适合修炼;传世玉是人间国王传承的玉玺,其中蕴含了王道之气,跟普通的印章还有不同,普通的印章只能填补阳魂,传世地玉玺却能增添阳气;至于丹心铁嘛,我也没见过,听说是些常用地东西,里面却凝聚了不少的阳气,乃是修真人将满腔地爱国、爱民之心凝聚在手边工具上形成的。一腔热忱,丹心似铁,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山伯听得若有所思,此时此刻,只觉得眼前仿佛开出了一道宽广的门户。修炼的道路越来越宽,可以借助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接近高人所能得到的好处。

稍停片刻,楚江王又道:“阴中求阳还有一层秘法,需要在练功的同时配合药膳。药膳的配方主要以补阴的药物为主,里面加了一味补阳的桂枝。单论桂枝也有讲究,最好的当属月宫里桂树的枝子,不过月桂乃是天界的宝贝,凡人无法得到。神仙吴刚天天伐桂,其实就是砍些小枝条,供奉给玉帝配药的。”

山伯听得有些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也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随即听楚江王又道:“我会将配方抄一份给你。不过,要想配齐丹药,可能会花些时间,对你来说有点来不及了。要不这样,我这里有些自用的药丸,先给你十颗。这些药丸是采用冥界‘幽涵谷’出产的‘幽桂’炼制的,效果虽不如月桂,但也属于难得的上品。”说着从宽大的袖中抖出一个玉瓶,拔掉塞子倒了几颗,交给山伯,随后又去书写配方。

山伯连声致谢:“王爷您真是好人啊!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

307 冥府禁忌

307

冥府禁忌

归家之后,山伯拿出丹丸交给英台:“你看,这是阎王给的阴中求阳的灵丹,据说能将金孽子附带的阴功转化为阳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我各服一半,如何?”

英台微笑摇头:“不用。我修炼化蝶大法,已经到了仙界第二重了,相当于凡人八百年的功力,所以不怕那五百年的阴功。”

山伯关切的道:“我看你面色不好,还是当心一点。”

英台道:“这只是刚开始,感觉不适,可能过几天就好了。对我来说,只要能克制住,就用不着丹药。这些灵丹你先拿着。”

山伯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多劝,便将丹丸放在了桌上。

回头将公孙起请来,命他照着楚江王所给的药方抓药。

公孙起答应一声就去了。

时间过不到一个时辰,公孙起从外面进来,近前说道:“梁兄弟,事情有些不顺。其他的药物都好办,冥界多的是阴寒属性的药材!只有桂枝一味阳药,在冥界是买不到的。我跑了好几家药铺,都不成。”

山伯有些诧异:“桂枝不过是普通的药材,怎么会买不到呢?

公孙起道:“兄弟有所不知,冥界乃属于至阴至寒之地,凡是性味偏阳的药材,都被归为禁忌之列,不允许在阴间买卖。纵然偶然碰到,

那也是别人走私带进来的。”

“有这种事?我枉自作了判官小半年,竟然不知阴间有这种规矩!”

公孙起笑了笑:“不光是阳药。就连明火都不能在家里用,像我们点地油灯,按理都不合规矩。你没看阴间大都是冷食吗?”

山伯眨眨眼:“这么说我已经违反幽冥的规矩了?”

公孙起微微摇头:“也不算太出格。因为你现在乃是五品判官,可以勉强使用明火。若是官职再低点,就不能用了。连六七品的县君、亭长都不行,更不用说那些平民。”

山伯皱了皱眉:“我听某些人说,地狱有‘不灭的火。不死的虫’(这是西方关于地狱的概念),十八层地狱之中。不是也有火刑吗?”

公孙起笑道:“那是上天造就的刑责,非比民间使用地明火,火焰之烈非同小可,自然另当别论。”

“火焰烈度还有什么说法吗?什么样的被禁,什么样地能用?”

“单从烈度来讲,火焰可以分成不同的等级。先从普通的凡火说起,平常人家烧柴做饭用的是明火。烈度不高不低,居于中间。烈度比凡火强的有地狱火,三昧火,刑天火。其中地狱火用来烧鬼;三昧火用来烧修真人;刑天火用来烧神仙。都是令人难受的刑罚。烈度较低的有木炭火,三阴火,六微火。木炭火能暖身子;三阴火能温煦阴脉;六微火能温养五脏六腑。阴间禁忌地是低烈度的火焰,因为它们能助人修炼阳气,所以不准在阴间使用。”

山伯听完。感觉眼界又开阔了一些,面带微笑问道:“若是九微火呢?是不是也要被禁?”

“那还用说!不过也只是一句空话!”公孙起晒系道:“九微火乃修鬼圣品,就算是王公重臣也难拥有,更不用提小户人家了!就算要禁,也没有目标!还不是没用的禁令?”

山伯“呵呵”轻笑:“九微火,公孙兄想不想试试?”

公孙起目放异彩。紧盯着山伯一瞬不瞬,心中“砰砰”跳动着,问道:“难道说兄弟……有九薇木?那可是冥界至宝啊……”

山伯点点头:“不错。我这里还有几根。”说着从蝶衣口袋中摸出了两根木条,递在对方手里,“你拿去偷偷用,莫要被人捉住。

“老天爷,你真有这等宝贝!”

公孙起双手颤抖着接下,心中颇为激动:“我将门窗都闭起来,一个人悄悄享用。”

过了一会,他才想起买药的事。问道:“兄弟要找桂枝。可是阴间买不到,怎么办?”

“那就去阳世买!既然传送阵已经开通了。出去一趟也很方便。”

公孙起苦笑道:“阳世我不能去。罪孽尚重,害怕天雷。我的功力还不到出去的时候。”

山伯笑道:“那就趁着夜色,去七襄鬼市购买。请公孙兄谨记,要买最好的品种!不论价钱高低。”

“好的,那我就去了!”说着转身往外走。

山伯待其去远,叫上英台离开了府邸,化蝶飞往龙涎谷。

谷中寂静无人,阴气又重,正好适于修炼阴中求阳地功夫。

他首先在黑石宫中布了个阴阳八卦阵,然后按照楚江王的指点,在阴阳鱼的两个眼睛上各放了一颗天青石,这才拉着英台来到阵法的中央,盘膝坐好,气沉丹田,以意念为火,呼吸为风,开始了修道之旅。

这套功法本来是道家的,英台的化蝶大法脱胎于道家,因而早已轻车熟路,丝毫不用犹豫,便已经开始炼丹了。她地丹道基础早已奠定,甚至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的功夫都已经很高,元神伸展开来,足有十几丈高!这还是小仙阶段呢!若是修成了大神,如果不加束缚的话,元神可以大过山脉,长达百里!

相比之下,山伯的功力就差了许多。

他现在才修满阳魂不久,还处于修练阳气的阶段,距离炼气化神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不过他修的儒家功夫,与道家大不相同,若非为了转化金孽子带来的阴功,原不用经过这一步。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炼丹,就可能达成儒家的至圣功夫。

山伯谨守心神,宁心静气,非物非量,设法与天地融为一体。

不知不觉到了夜半子时,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脚心升起来,缓缓流向丹田的部位,然后在腹中不停地流转。与此同时,原来集聚于心中地阴云逐渐下行,与温热的炉火纠缠在一起,仿佛锅炉中地铁石,渐渐化成铁水,继而化作蒸汽,氤氲蒸腾。

308 笔说中庸

308

笔说中庸

修炼了一整夜,次日凌晨,山伯忽然听见玉碟“翩翩”在耳边轻声说:“恭喜主人,您又增加了近百点阳气!”

山伯心中欢喜,同时又有些疑虑:“我修炼儒功能增添阳气,从墓碑中能吸取阳气,饮用仙酒能增添阳气,如今依照道家炼丹,也能增加阳气,道法不同,所增的阳气是否有所不同?”

玉碟脆声答道:“不然。增添的阳气是一样的。主人您多虑了。”

“为什么会这样?”

“修真就像爬山。譬如前面有一座万丈高山,路途复杂多变,有的地方可以坐车,有的地方可以乘马,有的地方则需要步行。不管你是跑步,还是匍匐爬着走,也不管你是乘马还是跳跃,只要能到达山顶,就算成功了。”

“哦,这么说儒家的浩然正气跟道家的元阳一个样?”

“形虽异,理则同,不论怎么修炼,到了高层都能相互转化。所以主人您不要拘泥于一家,应该取人之长,补己之短,看见好的法子就拿过来。譬如祝姑娘的化蝶大法,自有其中非凡的长处,主人您何不考虑一下,也拿来修炼呢?”

山伯心中一震:“能行吗?”

“为何不行?主人您当初无法修炼化蝶大法,是因为阳魂不足,无法修炼,如今阳魂已满,又何必偏执着于一味?”

山伯点点头:“单是修儒好则是好,可惜进步慢了点。到现在英台修成了小仙。而我还在修人,其中的境界差别未免稍大。这样下去可不好。”

“是啊!主人又不缺孽海花、虞美人,为何不试着修一下呢?放着手边地宝贝不用,我和妹妹都替您可惜。”

山伯沉吟了一阵子,探手如囊,抚摸着春秋笔,轻声道:“神笔老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么想的?”

时候不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反问道:“你写了几天的字,知道‘中庸’的含义了吗?”

山伯心中跳动起来,诚恳的道:“还没想明白。”

“你要多想想才成!此刻我只提醒你一点,中庸的含义不是你想地那样简单。”

“老先生请仔细说说。”

“中庸的‘中’字有那么一层意思,是说‘射箭中地’,打中目标。没有偏离方向。至于打中什么呢?打中的是‘真理’。什么是‘真理’,真理是事物运行的内在规律。就像修真,各人有各人的练法,每个门派都有各自的修行方法,看起来乱象纷纭,错综复杂,可是其中有一些内在的规律,你如果找到了。就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如果找不到,或者不能坚持下去,就很难练得成。”

“这么说,您不希望我修炼别派的功夫?”

“哼!我说地话你要好好揣摩!我站的位置很高,在我眼里。并没有别派、己派的区分。所谓中庸,讲究的是事物的本源,追寻的是‘永恒的真理’。”

山伯讪讪的问:“什么是永恒地真理?”

“我告诉你!真理不是教科书上的公式、定理,也不是所谓‘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任何的科学、总结、思想、功法都不是真理,那只是人们自以为是的印象。真理是无法度量、无法最终触摸的,也是无处不在地。你以为你坚守的是真理,其实根本就不是!”

山伯呆了一呆:“既然真理无法度量,无法触摸,那怎能‘射箭中的’呢?”

春秋笔沉默了一阵。低声叹了口气:“要解释这个问题。就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了。当年我还在老子李耳手里的时候,孔子就曾经过来问礼。我也给他解释过,可惜他到老也只明白一半!”

“真没想到,您以前还跟过老子?”

“哼!什么叫我跟他,是他跟我!”

山伯吃了一惊:“您说太上老君也要跟着您?”

“休要打岔,老实听我说法!难得我今天有兴致,你小子还不好好听!”

“对不起,请您接着说。”

“你可知道,这世界是哪里来的?”

山伯忙道:“这世界本来就有。或许是老天爷造的?”

“老天爷是什么东西?”

“老天爷?就是上天,上苍,上帝?上主?谁知道呢?”

“你可以将它当作一个符号,也可以呼之为‘主神’,谓之以‘天帝’,称之为‘大自在’、‘大自然’。你可以将它看作是无生命的,也可以将他看作是有生命的。如果认为他无生命,你就是无神论者;如果认为有生命,那就是有神论者。你说造物主有没有生命?”

山伯皱了皱眉:“我觉得……或许有生命吧。像是一位威力无穷的大神,一时高兴,造就了整个宇宙。不过,他造地宇宙未免太完美了!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会出自人地手笔。”

“他不是人,又谈何‘人的手笔’?他地大能是人类无法测度的。没有人能赶上他的万分之一。世上有很多伟人,认为与天斗其乐无穷,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到老他们都死了,而这个世界仍然存在的好好的。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厉害,简直赶得上老天爷,那你距离死亡已经很近了。‘主神’不是人,他站在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外面,任何凡人都不能触摸到他,更不知道他长的样子。”

山伯的眉头越皱越深:“那究竟什么是真理呢?”

“真理是一个有位格的神,也是主神的一部分。主神很大很大,就像一头几万丈高的大象站在人们面前。所有的人类都像瞎子,摸象的时候只能摸到它的一部分,有的摸到脚趾头,有的摸到小腿,就以为那是大象了。其实没有人能了解他的全部。主神不但高大,而且无处不在,他像风,像雾,又像水,时刻伴随着我们的生活。”

山伯执拗的问:“那怎么才能‘取法乎中’呢?”

“‘主神’将自己的性格融入这个世界,将他创造的每样物体都深深的打上自己的印迹。如果你用心去找,就能找到。如果你用心感受,就能感受到他的存在。风中有他,雨中有他,坐车的时候有他,睡觉的时候也有他。身外有他,身体里面也有他。譬如良心,每个人心底都有发光的东西,那是他所打下的最分明的印迹。有的人心地淳朴,良心显明;有的人良心被邪恶掩盖了,必须等到午夜梦回的时候才可能找到。儒家的修炼就是要静下心来,诚意正心,格物致知,剥去事物的表象,寻找内在的真理。具体的功夫我不能教你,必须靠你自己去领悟。只有当你感受到‘人人皆是尧舜,世界无比美好,对上苍充满感激,并且能与天帝建立某种联系的时候’,你的功力才算初成。”

山伯心有感触,叹息良久,复问道:“那你看,我究竟能不能修炼化蝶大法呢?”

“为什么不呢?心物一体,原无二致。养心与健身同样重要,炼丹与悟道相辅相成,只要心中保有仁善,管他什么道门、佛宗还是儒家呢!就算是魔门也有其可取之处!要不然主神无所不能,为何偏要造出貌似邪恶的东西来?”

山伯深吸一口气,感到心中豁然开朗,身上的枷锁一下子解除了,修真的道路变得无比丰富。

309 ‘全真’的人

309

‘全真’的人

英台听说山伯要修炼化蝶大法,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因为这功法她已经练过,而且一切都是现成的,五大奇花已得其二,就连百花酒都酿成了很多坛。面对那么多百花酒,她一度都有些发愁,喝又喝不完,喝多了会醉人;卖又不敢卖,酒香名气大,说不定会走漏她逃离天界、滞留阴间的消息。如此以来,倒真让她发愁了,难不成要将那些美酒倒掉不成?

现在有山伯帮着喝,一切都变得轻松了。

自己酿的美酒有人品尝,本身就是一件高兴的事。

而且,两个人并肩同心走一条路,也更多了切磋交流的机会。化蝶一起飞,生死不渝,就不再是一句空话。

英台心中欢喜,笑得比宫外的虞美人都要艳丽,说道:“梁兄要修蝶功,真是令人欣喜。我这里还有些浓缩的花露,可以先给梁兄饮用。再过几日,新酿的‘孽海花露酒’又要出来了。保管你喝个够。”说着取出一只小小的玉瓶,放在山伯的手中。

山伯打开瓶盖,当即有种浓郁的花香飘出来,忍不住赞道:“闻一分花香,长一分精神,饮一滴花露,增一分功力。好一个化蝶大法,果然神奇之极。”

英台莞尔一笑:“那还用说,除了这门功夫,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人半年之内修成小仙?”

山伯“呵呵”笑道:“这么小小的一瓶,差不多一口气喝完。”

英台惊叫起来。伸手欲夺玉瓶:“不行!这一瓶至少要喝两个月!梁兄有所不知,这可是五大奇花地花露,威力极强,每次只能轻啜一小口,然后配合着静坐修炼,将其转化为内丹,继而在泥丸宫中凝结成元神。如此才算收工。若是喝得太多,身上的经脉承受不住。说不定就被涨破了!不但无功,反而有害!”

山伯抢着喝了一小口,然后将玉瓶交回英台手里,笑道:“看你这么慎重,我就小心一点。”

英台瞪他一眼,继而轻笑道:“梁兄,你几时学会吓我了?”

山伯笑而不答。

正在这时。花露刚刚入腹,他忽然觉得有一股真气在丹田内蒸腾而起,仿佛烈火一般,“噌”的窜起老高,差点烧到嗓子眼!禁不住脱口叫道:“好厉害!”

英台“嘻嘻”笑着道:“那还用说!谁叫你不老实来着。快点坐好,我帮你护法。”

山伯急忙盘膝坐下,设法气沉丹田,调摄那股真气。

玉碟也在耳边及时提醒他如何修炼。所以不久之后,那股真气就逐渐安定下来,摆脱了四处乱窜的状态,缓缓聚集在丹田之中,然后随着呼吸吐纳,慢慢转化为元神。升入泥丸宫中。

如此以来,山伯也算是开始了化蝶大法的修炼。

所谓“化蝶大法”,名字听着很神奇,其实道理也简单,跟许仙被竹林七贤逼着醉酒修道有些类似。酒为熟谷之液,其行彪悍,容易在经脉中流行,所以配合适当的功法,就能助火生阳,完成丹田筑基。

比较而言。化蝶大法采用经过凝练的花露。其性轻轻上扬,质地清纯。更容易转化为阳气。从花露中吸取精微物质,继而将花之精华转化为人之阳气,然后进一步淬炼为元神,这就是化蝶大法地基本原理。

这是一门奇特的功夫,只有山伯和英台能够修炼,因为他们各拥有一只九天神器。离了神器玉碟,也就谈不上化蝶大法。

这门功夫是有来历地,乃是居于天界的一位功力绝高的大神,为了救助梁祝二人专门构思出来的。其中的特点就是能在修炼的初期以极快的速度提高功力。

有了化蝶大法,世间五大奇花,得一可以成仙,得全可以成神。

不过需要指出地是,即使成了神,也只是进入神界四梵天、仅能自保的小神,距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三清天的大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因此实事求是的说,化蝶大法只是一门初级修神的功法,至于成神之后的修炼,并不在本法之内。

那位大神或许有所顾虑,不敢让他们功力增长得太高,或许一时之间无法设计出更高明地功法,因而化蝶大法只是一个半成品。

虽然如此,英台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换了此法,实在难找更快修仙的法子。

只要能摆脱人间的窘境,不受九幽宫魔头的欺辱,她就可以安心了。

至于修成天界顶尖的大神,去天界与许飞琼比肩,并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她也曾登上天界,知道神仙也难做,就算是许飞琼也有不如意的地方,除非换了玉帝、王母,才能领袖群仙,显得轻松一些。

如果没有恶魔地骚扰,她宁愿做一个凡人,与山伯回到万松书院,西子湖边,面对清风明月,做一对自由自在的鸳鸯。

英台站在黑石宫中,静静的凝视着山伯,心中充满了柔情。

山伯修炼了好一阵,才将花露中蕴藏的精气炼化。

这时候,耳边传来玉碟的清脆的声音:“恭喜主人,您终于结成了内丹,也算是彻底摆脱了鬼仙,进入修真人的行列了。”

山伯半信半疑,问道:“你说是修真‘人’,还是修真‘鬼’?”

玉碟“咯咯”笑道:“哪有修真鬼的说法?刚才这一阵修炼,在奇花花露的牵引下,您身上原有的数百点阴魂全部炼化了!现如今魂、魄俱全,不但阳气充足,而且结成了内丹,虽然没有肉体,也算是‘全真’地人了。”

山伯苦笑:“‘全真’会没有肉体?”

“您这是‘灵体’,依附在蝶衣上,就是活生生地人呀。”

山伯依旧摇头:“依我看,还是有很大的不足。算不得全真。”

玉碟辩解道:“主人您要求太严了!说是全真,世间有几个精、气、神、魂俱全地?有的人缺乏锻炼,肉体松松垮垮,一看就是半死的人,还不如您的‘灵体’康健呢;有的人肉体尚可,可是执迷于声色犬马,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心中迷乱,神魂颠倒,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世人皆如此,主人您有点缺憾,又算得什么呢?”

山伯想了想:“你说的不错。我也要随遇而安,凡事不能强求。倒是有一点没想到,修炼化蝶大法不但能增长功力,还能迅速消除身上的阴魂,早知如此,我也不去郭璞府上受那‘碎魂筒’的罪了。”

“多一些人生经历,总是有价值的。主人您可知道,进入‘修真人’的境界有什么好处?”

“你说说看。”

“主人以前只算是半鬼半人,阴气未脱,就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您现在消除了阴魂,就能像平常人一样,在阳世四处徜徉了。如果多积点功德,就连天劫也不怕。”

“嗯,我现在的罪孽也变得很轻了。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消除全部的罪孽,开始积累功德。玉碟啊,我问你,要积累多少功德,才能避免天劫?”

“如果是阴鬼,功德至少要超过普通人的三倍,晚上行走阳世,才不会引来天雷。就像您当年在梅花谷见到的那群人,他们的功德都比较高。如果是修真人,不但要求功德超过普通人的三倍,还必须是自身功力的五倍以上,才能完全避免天劫。”

山伯没听明白,因而皱眉道:“功德与功力是怎样衡量的?如何能让功德超过自身功力的五倍?”

“主人您听我讲。功德是以佛心计数的,功力则以泥丸宫中积累的神丹记数。初级修炼人一天的修炼算作一个神丹数。元神越大,仙品越高,炼丹的速度越快。与此同时,随着能力的提高,也要多做善事,多积累佛心,否则佛心与神丹的比例太低,就容易招来天劫。”

“真是这样吗?我以前读《生规死律》,怎么没读到这种说法?”

“《生规死律》是冥界的宝典,冥界是逼人改造的地方,在这里不求功力,只求修心悔罪,因而典籍上只提到是佛心,而没有说神丹的事。我讲的乃是天界的律法,又叫‘天条’。主人您或许不知,世上有很多修真的法门,不同的门派因功法不同,积累的功德差异很大,因而天劫数目也不一样。佛家有‘八难’之说,道家有‘四九’天劫,魔门则有‘九九八十一难’(孙悟空不讲秩序大闹天宫,就是标准的大魔头,经历九九百十一难,才修成佛。),方能成真。”

“那么儒家呢?我若是修儒,又有多少劫难?”

“嘻嘻,我说话主人您别生气!儒家是一个小门派,在天界不成气候,因而天条上没有提!”

“噫!这叫什么话?”

“咯咯……按照一般规律,总是多做善事,积累的功德越多越好了!”

“这么说楚江王说的倒不算太离谱,我应该在冥界多建功业,日后修仙才会变得容易一些。”

310 修仙捷径

310

修仙捷径

天明回到府邸小院,公孙起已经从七襄鬼市回来了,说是买齐了药材,正待交给熟识的药店,请人家制作药丸。

山伯关切的问:“一路之上还顺利否?”

公孙起点头,满脸笑容:“十分顺利!多少年没出去过,今天出去透口气,简直舒服极了!”

“那你以后多出去转转。反正我这边也不是很忙,你要想出去,随时都可以。”

“好!好!多谢兄弟挂怀!老实说,我倒是有些想法,想出去做点事情。”

“你想做什么事?”

“还没有考虑周详,等我想好了再说。”

山伯微笑道:“买来的桂枝怎么样?是什么品种的?”

“出自赤峰山雲逸洞的极品肉桂,据说药效极佳。”

“你交给谁制药?本地的药师吗?”

“嗯,扁鹊的徒弟,名叫‘子阳’,因为当年不小心,误诊害死了人,一直留在冥界,就在不远的鬼市一角,开了家很大的药铺。”

“那么,你将阳药桂枝给他,他也没说什么?不怕触犯冥界的禁忌?”

“嘿嘿,子阳是我的朋友。多年的交情,还怕他出卖我不成?”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大约啥时候能制好?”

“我已经交代下去,让子阳放下手头的活计。专心炼制药丸。子阳是老药师了,炼制一千颗丹丸,也只要一天时间。”

“一千颗?怎么会那么多?”

“不多,一天吃一颗,也不过三年时间就全完了。嘿嘿,兄弟若用不了,还可以分我一些。”

“哦。也不是什么贵重地灵丹,公孙兄想要。咋还要客气呢?”

两人说了一阵,就动身去冥殿了。

冥界之内,昼短夜长。

山伯帮着楚江王审了两个时辰的案子,便又回到了龙涎谷。

他已经尝到了静坐炼丹的甜头,于是不分昼夜得空就开始修炼。先练两三个时辰的化蝶大法,等到夜半子时就练阴中求阳的功夫,黎明之时开始读书练字。手提春秋笔饱蘸龙涎,修炼“中庸”的功夫。如此忙碌一天,心里感觉十分充实。

英台也不会寂寞。她一面照顾花草,不时采集花露,一面修炼自身的功夫。停下来地时候,就在旁边静静的端详山伯。

她喜欢山伯面带微笑练功地样子。她喜欢那分安详。只要看到他在跟前,就觉得心里踏实。

如此修炼了一个月,两个人的功力都发生了飞越。

在几种功法的合力之下。配合着公孙起找人炼制的丹药,山伯在短短月余的时间里,就将得自“金孽子”的五百年阴功全部转化为自身的功力!

这时候,他地丹道功夫已经提升到相当高明的地步,从刚刚起步的‘全真人’,一举跨越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等十余重境界。进入真人界第八重的“观明端靖天”。

在他努力修炼的同时,玉碟也在不断的交代化蝶大法的有关知识。因此山伯能够清楚的知道,道家修为共有三十六重天,可以大致分为六界。

第一界六重天,乃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地基础阶段,平常人要想修完,至少要一个甲子。

第二界又名真人界,总共有十八重天,依次是无越衡天、太极蒙翳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耀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曜天、观明端靖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孔升天、太安皇崖天、显定极风天、始黄孝芒天、太黄翁重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要想将整个真人界修满。一般人要花八百年。真人的寿命最长有一千年。如果千年之内修不到仙界,很可能就废了。那是很可惜的事。

第三界又名仙界,可以白日飞升,抵达十洲三岛,总共有四重天,分别是皓庭霄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

仙界之上还有神界,又名四梵天,依次是无上常融天、玉隆腾胜天、龙变梵度天、平育贾奕天。修到这种地步,就可以算作小神了,如果没有法器的协助,还是无法登上天界。

第五界乃是三清天,分别是玉清天、上清天、太清天,只要进入其中,都是天界大神,可以行走于天宫之中,参加三清天神大会,决定未来神仙界的大事。

最高境界是第六界的大罗天,居于天下无数修真人地顶端,据说只有功力最高的十个人能进去,号称“宇内十大高手”。

修道很艰苦,以上三十六重境界,可谓步步惊心,如临深渊。

而且整个修真道路又是十分漫长的。对于普通人来说,成仙要数百年,成神要上千年,要想修成三清天神,说不定要上万年。而居于大神高层的人物,譬如五星、七曜,天官,玉帝,那都不知道修炼了多少万年了。

比较而言,山伯修鬼的日子很艰苦,修仙的日子却很轻松。一个月的功夫就进入真人界第八重,可以说是修真史上少有的奇迹。这种奇迹以前不是没有,而是相当少见,除了留有后门、带着记忆转世重修的大神,或者人品太好外加极度幸运的顿悟得道者之外,普通人是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地。

不过山伯也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自己聪明,而是由于自己得蒙上苍眷顾,化蝶大法过于强悍,再加上仙酒、花露、灵石、丹药诸般因素相加,才有了这样地成绩。

一想到这点,他就忍不住要感谢赐下玉碟的那位夫人,同时也要感谢楚江王对自己地指点。

经过一个月的修炼,英台也大有收获。

她本来已是小仙,如今又增加五百年的功力,仙品骤然提升了一级,已经进入仙界第三重翰宠妙成天,只要再拿到一两种奇花,就能进入仙界第四重,甚至直接跳级进入神界四梵天了。

山伯怕耽误英台的修炼,很想将剩下的三种奇花早些拿到手。

念奴娇,天仙子,减字木兰花,三者之中最容易找到的似乎是前者,因为念奴娇就在冥界。

可是想要念奴娇,就要去大黑山云雾峰,不得不直面黑山老妖的yin威。

黑山老妖不是普通的妖孽,而是魔界驻扎在阴间的两大高手之一。大黑山云雾峰更是魔门沟通幽明的门户,是他们盘踞多年的根据地。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英台迟迟不想去,每当山伯提起,她都要用力摇头:“嗯嗯,不去!不要去嘛!在你修至仙界之前,我哪儿都不想去,更不愿去冒险!”

“我啥时候能修成小仙?”

“那还不快?只要将花露吸取完毕,半年功夫,就能成功了。”

“半年时光,就一直守在家里,不出去逛逛?”

“我陪你去人间玩耍,顺便取来泰阿剑。”

“你说要去取神剑?”

“是啊,修真路上免不了与人争斗。梁兄手握宝剑,也显得更潇洒一些,不能出门老提着春秋笔吧?”

311藏剑大泽

311藏剑大泽

终于到了某一天,轮到山伯休息的日子,趁着夜色,他和英台一起通过传送阵来到七襄鬼市。

两人在鬼市没有停留,便又飞向东北方的楚国郢都旧址。

穿过大半个云梦大泽,蝶飞千里,来到大泽之滨。(古时候水多,云梦大泽很大,说是方圆千里,其实真差不多。想一想今天,如果南极冰川融化,海平面提高50米,山东就剩下两个孤岛,江苏就剩下几个山头出现在水面,湖南、湖北很多地方都在水里。)

在春秋笔的指引下,他们很快找到了沉剑的所在。

然而望着月光映照下距离都城三里的一片汪洋泽国,他们却感到一筹莫展了。

英台飞在山伯身侧,两个人静静的悬浮在空中,眉峰都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也不知这水有多深,梁兄你说。我们能下去捞剑吗?”

山伯倒吸一口凉气,道:“你我都不会水,下去之后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怕不容易。”

英台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秀发,道:“我虽然修成了小仙,然而却不会避水的功夫。说来也是无奈,化蝶大法能够上天,能够飞行疾速,眨眼间飘飞千里,可是也有很大的弱点,就是不能入水,入水就容易沉底。”

山伯苦笑道:“是啊,你几时见过蝴蝶会游水的?会游水那是蝌蚪!别说游水,就算雨水打湿了翅膀。蝴蝶都不容易飞。”

“梁兄!我们都下不去,那可怎么办呢?”

山伯沉吟道:“看来要找人帮忙了。我们先回鬼市,找人问问再说。”

两人很快又折回鬼市,来到春秋茶馆。

此时周旨正在院子里练刀,将长刀舞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看他虬劲地骨架,矫健的身材。游龙般的身法,也令人佩服不已。

山伯心道:“若换作当年。周旨也是一员虎将!可惜如今却困在鬼市,也不知何时能修成正果!”

待得一趟刀法走完,周旨转过身来,看见梁祝二人,禁不住喜上眉梢,问道:“先生回来了?这次能否多住几天?”

山伯微笑道:“只能待两天。两天之后,还是要回去的。周兄。我有事要问你,你现在有空吗?”

周旨将刀挂回兵器架上,朗声笑道:“先生你请说,有啥事需要我帮忙的,不要客气。”

山伯道:“不知周兄是否熟悉水性?”

周旨将胸脯一拍,笑道:“你要找人下水?还真是找对人了!我虽然生于北方,可是当年为了领兵伐吴,也曾经苦练过几年的水里功夫。现如今,就算整个七襄鬼市,水功比我好的也不会太多。”

山伯心中大喜,笑道:“太好了!周兄,我想在大泽深处捞一把宝剑,不知您能否帮我?”

“哪个大泽?难道是说鬼市之外地云梦大泽?”

山伯点点头:“不错。不知这云梦大泽水有多深?”

周旨当即咧开了大嘴,苦笑道:“我以为要去小河沟里折腾呢!没想到先生要在云梦大泽里捞剑,那我可不行!先生不是说笑吧?哪有在大泽里捞剑的?”

山伯泄了气,道:“哪里是说笑呢!真地需要人帮忙。”

周旨挺胸抬头,大声道:“先生有所不知,这云梦大泽深不可测,往少里说有三五十丈,多了上百丈,底下通着龙宫呢!再者说了,宝剑沉重。在水底淤泥里越陷越深。谁能在水底闭起挖掘?不成不成,这我可没法帮你!”

英台从旁边轻声插言:“周大哥。你帮我们想想办法,能不能请到功力高深的水鬼,再穿上高级的水靠,下去试试怎么样?”

周旨摇头,正色道:“祝姑娘,不是我自己吹牛,单论水功,一般的水鬼赶不上我!水鬼生前就喜欢戏水,死后没了肉体,只能下潜三五丈,再深魂魄就散了;以我的功力,能够下潜七八丈,可是还不能摸到大泽的底部,更不用提闭起挖掘了。”

英台秀美微张,明眸闪烁,又道:“我听说有一些潜水的法器,譬如避水战甲什么地,穿上之后不知行不行?”

周旨将手一摊:“我也听说过避水战甲,只是在鬼市买不到。那东西只有在仙界才有。”

提起仙界,英台就禁不住面色微变,不再说话了。

其实以她目前的功力,已经能飞上十洲三岛了。

可是她不敢去,生怕被别人知晓自己逃离天宫的事情。她怕万一走漏了消息,就会被逼着回到琼华宫去做婢子。若论做婢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可是就要与山伯分离,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会有重新相聚的机会。那可是天界呀,练不到三清境都很难上去的。

周旨看两人眉头紧锁,忍不住提醒道:“或许,先生可以去‘万圣山’试试。”

山伯双目忽放神采,问道:“万圣山?那是什么所在?”

“那是魔教总坛。听说魔教有些高人,是可以深入水底的。木火土金水,其中有一派专练水功,甚至本来就是水中的妖怪。”

英台有些吃惊,紧忙摆手道:“那可不成!就算挖出了宝剑,万一被妖人据为己有,从水底逃掉怎么办呢?”

周旨又咧了下大嘴:“这个……魔教也有人很讲意气的,既然说好了地,怎能半路变卦呢?当然了,祝姑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若是他们起了歹心,真不好防范。”

山伯想了想,问道:“万圣山怎么走?”

周旨伸收一指:“万圣山据此不远,可是妖魔众多,不亚于龙潭虎穴,正道中人很难进去。我在想,或许可以不用去那儿,就在这七襄鬼市上,也有魔门中人隐居。”

“鬼市上也有魔徒?”

“有的,只是不容易找。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好,麻烦周兄了。”

周旨跑了出去,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山伯和英台登上小楼,继续思索可行的方案。

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忽听玉碟“翩翩”的声音响起来:“有一个人,主人先前见过,再深地水她都不怕。”

山伯心中一跳:“是谁?”

“那位白衣姑娘,主人在竹林七贤那儿见过她。”

山伯感到奇怪:“她一个弱女子,怎会不怕水?”

玉碟脆脆的声音道:“因为她出身龙族。主人去找她吧。”

(下面该写许仙了,再不写就忘记了。本书原来架构很大,可是因为读者支持少,作者想择其要点早些结束,这样以来以前的伏笔就变得难以处理了。鬼雨还在犹豫中,没办法,人力有时而穷,写书是很吃力的。如果您想看长书,就来起点多支持吧。)

312 温柔乡

312

温柔乡

“晚日姑苏岸草平,落霞明,水无情。

数代繁华,暗逐逝波声。空有虎丘台上月,西子镜,照吴中。”

苏州城的美,醉了人心,沉了意气,竟至可以打消杀伐之念,留守一方宁静,直把姑苏做了桑梓……

夜深人静,白衣姑娘素梅没有出去练剑,而是静静的坐在昏黄的油灯下,看许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随着灯火忽明忽暗,她那柔软的娇躯微微有些颤抖,心里一时高兴,一时忧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许仙喜欢自己,从他眷恋的眼神、痴迷的神态,可以清晰的看出来。

她也不是不喜欢许仙,面对一个两次救命的恩人,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一个倾心迷恋自己的男子,许真君留在世间唯一的后人,她心里有五分感激,三分欣喜,还有两分惶恐。

随着行走人间阅历的增长,她渐渐明白了人情事故,也更加清晰自身的状况。

她站在灯下默默的想:“可叹我生为异类,自幼为妖,功力未成,无法与人亲近,更不能与人长相思守,否则便是我害了他!”

“我身上的妖气很重,外表看着娇媚,体质却与人迥异。要想化去所有的妖痕戾气,进而拥有人类的肉体,与人同居繁衍后代,至少还要修三、五百年。”

“我已经修炼了很多年,见惯了妖魔世界的生生死死。然而对于人类地感情,还没有深刻的体验。如今第一此尝试,就有些沉重的感觉。问世间情为何物,搁到自己身上,却有几分甜,几分苦?”

“许仙还年轻,不知道岁月杀伐的苦楚。少年人精气充足。正该加强修炼,如果错过了时候。将来气血枯干,就没法修炼了!人生百年,眨眼成空,到那时我就算想帮他,也是回天乏术,只能望月兴叹!”

“来到苏州好几个月了。这些日子里,许仙的功力有些进步。可是还不能令人满意。原因是他不能沉下心来,只要看见我,就忍不住心猿意马!开始时还能每天用功,最近神魂迷惘,睡觉的时间大大延长,这可不是好事!”

“唉,都是我害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离开!也要让他离开苏州!这里风景虽美,却是温柔乡。英雄冢!我要送他去金华山,让他回师门修道!”

“可是,我难道就这样离开他吗?他若是出事怎么办?他师傅石破天剑走偏锋,修道的法理大异常人,真地令人担心!迫不得已,我还要从旁照应。否则我心不安!”

就这样思考了很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回到另一侧的静室打坐,直到天明。

等到许仙醒来,美味地饭菜早已摆在桌上。

面容清秀、身材尚未长成的小青姑娘露出一付凶相,一面气鼓鼓的收拾食盒,一面用筷子敲打桌面:“懒猪,这时候才起来,姐姐都已经对着太阳练了一个时辰的呼吸吐纳!你知道吗,为了给你买菜。耽误我练功。你拿什么赔我?”

许仙讪讪的笑着去洗脸:“对不起,我最近用心揣摩功夫。有点累了。”

“哼!你这样绞尽脑汁,是在想功夫呀,还是在动什么歪念头?”

许仙面上一红:“小青姑娘,你说啥呢?我脑子里有一团东西,能感觉到,就是看不清!我这不正在用功吗?”

“好了,你都说了两个月了!该想起的都已经写下来,想不起的就留着慢慢想!你功力这么差,不用心修炼,啥时候能看清封印在脑子里地东西?”

许仙擦了把脸,神色显得有些迷惘:“修炼?我最近……练到什么地步了?”

小青双眼一瞪,面现薄怒:“你自己不晓得,难道我会知道?”

正在这时,一袭白衣随风而至,撩开门帘飘进来,温柔的笑容展现在许仙面前:“许公子,赶紧吃饭了,要不然饭菜都凉了。”

许仙一看见云鬓花容,就有些神魂颠倒,脚下有些发软,低了头匆匆走到桌边坐下。

素梅莲步轻易走过去,将筷子递在他手里,笑容满面说道:“有个大好的消息,公子是否喜欢听?”

许仙努力坐直了身子,抬头瞧她一眼,手提筷子说道:“姐姐你说,究竟有什么大好的消息?”

素梅笑道:“黄大仙出关了!”

就听见“啪”的一声,许仙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什么?你说我师祖出关了?这是啥时候的事?”

他一直待在院子里,向来不敢出门,自然不知道武林中发生的事。

素梅轻声笑道:“大概有十几天了。消息走地慢,我也是刚刚才晓得。”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许仙。

许仙犹豫一下站了起来:“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要上金华山。要想修仙有成,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谁知刚刚迈出半步,回头看见柔媚的面容、关切的眼神,又禁不住一阵乏力!

素梅柔声劝道:“公子想回去,也不必急于一时,总要吃了饭再说。”

许仙连忙道:“你说的是。我还怕有魔教高手守在路上。要是被人家捉了去,还不如留在这里。”说着又坐了回去,伸手摸起了筷子。

坐在另一侧的小青没有说话,小嘴却已经撅起了老高。

素梅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只是吃了一小口,就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许仙。

“姐姐,你怎么不吃了?每次只吃一丝丝,也不觉得饿?”

许仙一面小心吃饭,一面问话。

素梅善解人意的道:“公子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一点。我在练辟谷吐纳,不能吃太多。”

稍停片刻,许仙道:“姐姐,你说我师祖出山了,那些魔教高手是不是还围在金华山下?”

素梅笑着摇头:“都已经走*了!却不是因为黄大仙出关,而是因为魔门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据说魔教圣主阳起石从仙家囚室逃了出来,回到万圣山重新掌舵,号令魔门弟子上山觐见。所以那些人都回去了。”

“这么说没人阻挡我回金华山了?”说这话时,许仙的面色显得有些不舍。

素梅柔声道:“公子若想回去,我可以一路送你。”

“真的?这么远的路,姐姐一直送到底?”

“对,我把你送到地头。回去之后,公子努力修炼,希望能得到黄大仙的赏识。”

313 归师门

313

归师门

从苏州到金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是很近。

依着许仙这时候的功力,若是全力飞奔,大概只要半天的功夫,就能走完这段路。

可是他心中眷恋,神不守舍,因而很难走那么快。

素梅也不去催他,只是不紧不慢陪他走路,衣袖飘飘,满面含笑,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

许仙越看越失神,只希望脚下的路越长越好,最好能一直走下去。

可是路徒平坦,没有魔门中人阻挠,再远的路也有个尽头。

早上出发,一直走到日幕黄昏,终于到了金华山脚下。

眼瞅着山门在望,许仙站住了脚步,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留恋,双眸凝视着身边的女子,轻唤道:“姐姐,就送到这里吧,我要进山了。山里都是修真的道士,姐姐不好进去。”

素梅手指拂动额前的秀发,笑道:“好,你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许仙十分不舍,口中道:“姐姐,今日一别,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素梅眼望着他,口角微微翘起,轻声笑道:“怎么见不到呢?肯定能见面的呀。”

“真的?你可别骗我。”许仙鼓起勇气道:“我若想姐姐了,不知该去哪里找你?”

素梅想了想道:“苏州府的小院,我已经买了下来。你若有空,就去那里找。”

“姐姐会一直在那里吗?”

“若不在。你可以在那里留言。我知道了,就来找你。”

许仙闻言心中稍安,抬起腿来想走,还是觉得没有力气,只是在口里说道:“姐姐,还是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你上路。”

素梅微笑道:“那我就先走了。”

许仙欲言又止:“姐姐走好。”

素梅并没有立即迈步。而是面带笑容望着许仙,柔声道:“公子用心修炼。不可心有旁骛。你若是进步飞速,我会在每年七夕过来看你。”

许仙面现愁容:“若没有进步呢?姐姐就不来了吗?”

素梅摇摇头,略微收敛了笑容:“公子若无进境,我就不来。你去苏州也找不到我。”

许仙呆了一呆,望着对方口角的一丝微笑,道:“姐姐又不在金华山守着,怎知我功力进境如何?”

素梅眼中神采流离。道:“你忘了,我会蓍草占卜地,若想知天下事,只要起一卦就成了。”

许仙心中郁闷,道:“姐姐为什么逼我练功?看起来比我还要上心?”

素梅沉默下来,稍停片刻,方缓缓说道:“我希望公子修仙有成,仙路顺畅。最好一年一个台阶,十六岁完成炼精化气,十八岁开始炼气化神,二十五岁之前踏入真人界的门槛。”

许仙睁大了眼睛:“踏入真人界?哪能修那么快呢?”

素梅正色道:“人生苦短,若不能踏入真人界,寿命最多有一百二十岁。我希望公子活得更长一些。”

“为啥要活那么长?快快乐乐一百年就够了。我现在都怀疑祖父将我留在人间。是不是有意而为之。或许他想让我尝尽人生的苦辣酸甜,也可以说是来生修行的宝贵财富。”

“公子,你……”素梅心中有些烦恼,然而却不忍责备,只是温言劝道:“我记得你上次默写的仙典中曾经提到:修道完成炼精化气,就可以算作‘灵人’,寿命最多延长到三百岁,但是在三百岁前必须进入下一层境界,否则将会死去;灵人之上谓之‘真人’,寿命可达八百岁。如果八百年内无法修成仙人。真人也要灰飞烟灭。所以说时间是很宝贵的,公子一定要努力才行啊。”

“姐姐你还没有说。为啥要活那么长?”

素梅淡淡一笑:“我跟你说实话。很早以前,就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能活三千年。公子若不修仙,将来就见不到我了。那你想不想用功呢?”

许仙见她眉目如画,款款而言,语气里带着几分萧索,忍不住心中激荡,热气上涌:“好!我一定好好修仙!争取早日修成小仙,寿命至少有几千岁!跟你一样长!”

素梅笑着颔首:“那就太好了。时候不早,我去矣。”说着挥手作别,毅然而去。

许仙眼巴巴的看着她去远,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才不得不转身向山门走去。

沿着山路上行,地势越来越高。

站在山门前,抬头望去,但见山峰巍峨,林海苍茫,山泉曲曲,云树重重。

山风一吹,带来些许凉意,许仙心里生出无尽地惆怅!

回首往事,下山一年来的经历,仿佛是做了一场梦。直到这一刻,他似乎还沉醉在梦里,头脑并不是很清醒。

经历了“孽海迷魂”以及“静夜唤魂”地洗礼,他的魂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跟初次登临金华山时大不相同了。

以前的许仙心地淳朴,神气丰盈,仿佛一块璞玉,若遇名师很容易雕琢成仙器。

此刻他的魂魄虽然回到了本体,精气依旧充足,然而神魂之间却有了一丝缝隙。若不能得到仙师的指点,经历多重劫难,只怕很难修成正果了。

而且更加遗憾的是,他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却不太明白其中地道理。

从他的内心深处,就觉得对那“迷魂”、“唤魂”的女子有着说不出的迷恋,那感觉仿佛干渴了千万年,才终于找到心灵的源泉。他甚至分不清“迷魂”的是谁,“唤魂”的又是哪一位。在他心里,始终觉得是一个人。因为素梅的形象本来就是根据素贞地姿容幻化出来的。

许仙努力甩了甩头,试图将心中的杂念暂时搁下,抬腿向前方走去。

“喂!小子,站住!你是打哪儿来的?来这儿干什么?”山门内有个年轻道人拦住了他。

许仙差点儿被吓了一跳,连忙揖手回答:“我也是本门的道人,我师傅姓‘石’。”

“你说什么?姓石的有好几个?你说地是哪一个?”

“师尊‘石叫天’,位居赤松五老之列。”

年轻道士骇然变色:“什么?师叔祖有你这个徒弟?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晓得?”

许仙忙道:“我叫许仙,拜入师门不久,就被师尊派出去做事,到现在才回来。”

道士上下打量着他,转过身去跟另一个略显年长的道人商量道:“师兄,你看让不让他进去?”

那道人皱眉道:“我听说石师叔祖去年是收了个姓许的弟子,只是未曾见过。看他这模样还有点老实,让他进去吧。”

“师兄,不再问问?就这么放他进去?”

“算了!石师叔祖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弄不好踹你几脚算是轻的!踢断腿就不值过了。”说着将山门打开,对许仙道:“进来吧,我带你去师叔祖的洞府。”

许仙忙道:“不麻烦了,我知道怎么走。”

道人不依:“赤松观天下第一道观,大殿十余座,前后七进,房屋千间,还有不少依山开辟的洞府,你要是摸迷了怎么办?师叔祖怪罪下来,谁能担待得起?”

许仙只好任对方头前带路。

(前几天又差点儿想太监,不过还是不忍心。毕竟都写了77万字了。我终于明白老作者做太监的心情了。因为别人的作品有数万的订阅,我却要坚守极少数的读者,写一部看不见结尾地长篇作品(全部展开可能要200万字,我写地速度又慢),这种寂寞是相当折磨人的。相反,如果太监了这本,或者暂时放一放,换个名字另外写一本轻松地单主角的YY书,说不定能挽回写作的心情。)

314 争面子


class="width">许仙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往前走,依着山势曲折而上,穿过数座宫殿,几道回廊,来到一个两层高雕梁画栋的阁楼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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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金华五老的石叫天恰好站在院子里,身披一袭藏青的道袍,头戴杏黄色道观,抬头望着树梢,神情严肃,双眉紧锁,心里在不停劲的叫苦:“恩师黄大仙出关,前几日发下话来,要在九九重阳之日,汇集门下弟子,考校功力,择优选才!可恼的是几位师兄弟门下弟子众多,开枝散叶,十分红火,别说第三代,就是第四代、第五代的弟子,都有近乎成才的了!独有我这里门下凋零,原先培养的十几个弟子,按说资质也还可以,没成想一个个中途夭折,只剩下傻乎乎的阿牛,还有一个新弟子许仙,可怜竟然奉命下山,一去不归!我现在孤零零的,遭本门嘲笑也倒罢了,要是师尊问起来,我可怎么回话?”

正思虑烦恼间,忽听有人叫道:“师叔祖……”

“什么事?”

“这小子鬼鬼祟祟来到山门,说是您门下的弟子。]”

石叫天转头一瞧,忍不住双目放光:“许仙,你回来了?呀,快过来,让为师瞧瞧,功力有没有进境!”

“是,师傅!弟子回来晚了,请您责罚。]”

许仙走过去躬身施礼。

石叫天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让你下山送一封信,怎么竟然拖到现在才回来?这么一两年的功夫,娶妻生子也够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仙只觉得肩上一沉,差点儿跪倒在地上,双腿一用力,才勉强站住不动,口里答道:“弟子一路上多逢劫难,差点让魔门捉了去,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石叫天见他没有摔倒。]忍不住心中一喜,“哈哈”笑道:“好!好!下山一趟,功夫长进不少嘛!来,既然一句话讲不完,就跟我到屋里慢慢说。”说着转过头去,朝旁边领路的年轻道士瞪了一眼:“你刚才说啥?我徒弟鬼鬼祟祟?瞧瞧你尖嘴猴腮的样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老道我今儿高兴,就不收拾你了!你给我记清楚:许仙是我的徒弟。辈分比你高一辈,再敢出言无状,定把你撵下山去!还不快滚!”

年轻道士面色发白,一面作揖一面后退:“是,是,您老息怒。]”然后拔腿就跑。

许仙进了阁楼。在一张矮凳上坐下,将过去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由于怕师傅怪罪,他把美貌少女素梅说成了中年大妈的样子,也没敢讲自己领悟祖父灌输在脑海中功法的事,除此之外倒是说得大差不差。

石叫天倒没有十分在意他说的故事,只是伸出手来在他身上捏摸了一阵,喜上眉梢地说道:“前些日子,魔门围困金华山,连本派高手都不敢轻易下山。[妹妹小说网]你又怎能回得来呢?所以你不回来我也不怪你!你就跟我说说,修炼到了什么境界了,都有什么感觉?”

许仙道:“弟子丹田温暖。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不停的运转,将一股股经气催动起来。沿着任督二脉上下流动。于此同时,十二条正经也已经打通了八、九条,只剩下阴跷、阳跷和阴维脉没通。”

石叫天放声大笑:“哈哈!好!不错!奇经八脉已通,十二正经还差了几条,也就是说。炼精化气的功夫已经有七八成的样子。已经很好了!你让我很满意!”

许仙也跟着高兴。却只是双目放光,不敢乱说话。

石叫天目注着他。又道:“你回来得也恰是时候,再过一月,本门师祖要亲自考校门下弟子,择优选材,因材施教,论功责罚。我门下弟子稀缺,说不得这张老脸就全*你了!”

许仙又惊又喜:“老神仙要亲自考察后辈?师傅,我才练了不到两年的功夫,比起别的弟子还差得远,这能行吗?”

石叫天微微皱眉,道:“若论功力,是差了不少。本门上下,大大小小的道士,足有上千人。三十岁以下地弟子也有五、六百。这其中,已经将炼精化气的功夫修至大乘境界,全身经脉尽数打通,能够算作灵人的弟子就有四、五十个,更不要说还有几位,已经将炼气化神的功夫修炼到一定地步,眼看结成元神,就要接近真人界了。说实话,你现在的功力只能排在六七十名的样子。”

许仙听了十分失望:“差这么多?岂不是没机会接近老神仙了?”

石叫天望着他精气流溢、光滑如处子地面庞,宽慰道:“话虽如此,其实也不尽然。[妹妹小说网]你的体质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年纪又轻,或许还有机会。纵然进不去前十位,只要能进入二三十名,我的面子也好看一点。总比派阿牛上去强。”

许仙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问道:“师傅,您是说老神仙要亲自教徒弟?”

“差不多。他老人家虽然不会再收徒弟,但为了金华山赤松观的面子,也要挑几位青年俊杰,亲自点拨一番,好叫这些人快点成才,将来参加万仙会,也能排个好名字。”

“师傅,什么是万仙会?”

“那是天下所有道门,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所有好手参加的盛会!每个门派派出五位老者,五位年轻人,分别参加成年组和少年组的比试,从而排定各派名次。对于各派而言,那都是一件大事,所以都选出英才,早早的准备。”

许仙听得十分神往,随口问道:“师傅,我听说本门是天下第一道观,是不是往届的仙会比武都赢了?”

石叫天晒笑道:“哪能呢?本门参赛三界,从来没赢过剑会头名。只是因为弟子众多,实力平均,所以最后算总分才排在前头。”

“师傅您上次也参加了吗?师祖他老人家有没有参加?”

“师祖已是地仙,按规矩凡是仙体都不能参加比试。为师倒是参加过上一届,说来惭愧,当时地千人剑会我只排在五十余名。”

“那已经很好了!师傅您真厉害。”

“唉,有啥厉害的?将来还要看你们!再过几年就要举办新一界万仙会,所以本门要先挑出十个年轻人重点培养,然后视功力进展情况,从中选出五个人参加仙会。你若能被师祖挑中,为师睡觉都能笑醒!”

许仙挠了挠头:“师傅,您不是说我的功夫只拍在六七十名嘛?怎可能在一月之内提高上去?”

石叫天抬头看看房顶,咬牙说道:“你放心,为师还有法子!说不得,要兵行险着了!”

“兵行险着?”

“这也是你自己争气!我这一枝最难修地就是开头,你既然闯过了第一关,我就敢帮你上第二关!”



315 服丹砂


class="width">许仙心里又惊又喜,问道:“师傅,您都有什么法子?只要有一点希望,那怕再危险,弟子都愿意试试。www.65txt.com”

石叫天道:“最难过的一关你都闯过去了,接下来的危险要小一些。不用怕,有为师给你护法,过关的机会至少有七成!”

许仙听了虽然高兴,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跳了两下,暗道:“七成的机会?也不是太高嘛。也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希望别是性命之忧才好。”

这时候,石叫天手指在桌台上轻轻一搭,整个身子忽然飘了起来,仿佛飞燕一般从屋顶横梁上掠过,再落地时手里多了个花篮,里面装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他将花篮置于桌案上,伸手在篮中翻检,片刻之间摸出一个泛黄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朗声笑道:“早已备好多少年了,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许仙好奇的问:“师傅,这里面是啥东西?”

石叫天得意的笑道:“这都是你师祖传下的秘方,我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收集到其中的几样。虽然不完满,未尽全功,但也能大大提高你的功力了!”

许仙探头一瞧,发现是些红红的粉末,好似石头敲打成的碎屑,不禁叫道:“还是五石散?师傅,我已经吃过好多石粉了!”

石叫天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入我门来,第一步服用五石散,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这些你已经过关了,我岂会不知?现在是第二步,该要服用丹砂了!丹砂!你知道吗?”作者注:五石散主要成分是砷,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剧毒。前次要不是皇甫医仙的救助,许仙已经死过一回了)

“师傅。什么是丹砂?”

“丹砂是仙家灵药,乃是道门不传之秘。这些丹砂是我从大荒山巅采集的,服下之后浑身燥热。大补阳气,至少能帮你打通两条经脉!”(作者注:丹砂是硫化汞,含汞86.2%,剧毒。魏晋时期道家常服之药。)

许仙睁大眼睛:“真地?有那么灵验?”

“为师还能骗你不成?本来这些丹砂是要一点一点服用的,不过因为时间紧,我看你可以多服一点。服下之后静坐修炼,三日之后必然建功!”

许仙看着那红红的粉末,心里有八分憧憬,又有两分畏惧。

他心里也明白:“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与其畏惧退缩,碌碌无为,还不如冒险试一试。再说。师傅既然敢拿出来,总是大有希望的。”

想到这里。他毅然点头:“师傅,我听您的!”石叫天从灶间拿来个小小的木勺,挖了一勺丹砂,吩咐道:“张开口来!”

许仙将嘴张得大大地,一双眼睛流露出些许慌乱。

丹砂入口。一阵烧灼的感觉。还有几分苦涩。

石叫天又亲自端来茶壶,将一壶冷水灌进他嘴里。然后道:“好了,你可以坐在那边,试着打通剩下的几条经脉。不要害怕,为师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过来看你一回。

“好!”许仙答应一声,强忍着腹中地刺痛坐在屋角的矮榻上,设法让那股热气聚集在丹田里。

然而那灼热太难受了!只是一会儿功夫,他就满面通红,浑身滚烫!几乎要大声狂叫起来!

石叫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若没有那股子热气,凭什么打通身上的经脉呀?”

石叫天看了一会儿就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望着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心里暗暗祷告:“希望这小子运气好!千万别像其余的弟子!我前后带过十几个徒弟,一多半折损在五石散上,剩下的也没通过丹砂的考验。先前,我让许仙去见竹林七散人,只是盼着先用酒力打通他身上的经脉、穴道,然后再回来服用丹砂,这样能减少经脉暴溢、五脏破裂的可能。[百度一下:搜搜999]三天,只要他能挺过去三天,保证能功力大进,极有可能打通所有的经脉,一步踏入灵人地门槛!”

他在外面这样想不要紧,却不知许仙在屋里可苦了!

肚子里火烧火燎,痛苦难当,哪里能坐得住?

所以师傅刚刚出门,他就将身子歪倒在矮榻上,很快陷入办昏迷状态,神智不清,不辨东西了。

如此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其间石叫天回去看了两回,见许仙歪倒无力,也没有特意拯救,只是将他双腿盘好,身子扶正,在嘴里灌了半壶凉水,便又出去了。

一夜煎熬,五更时分,许仙的精神更加不济,口角渗出血丝,眼窝都变得有些凹陷了。

石叫天见了有些着急,心想:“难道我运气这么差?这傻小子也不行了?可是他资质这么好,功力也相当高了,怎么会闯不过去?嗯,不急,再等等看,或许他能涉险过关呢?生死由命,修仙本不易,多受点煎熬又算什么?”

黑夜沉沉,东方欲晓,石叫天手提宝剑出了门,走到阁楼后面的山林里,祭起飞剑上蹿下跳,开始了晨练。

于此同时,一道白影闪进屋中!

看着许仙红里发黑地面色,白衣姑娘素梅花容失色,忍不住一咬银牙,低声骂道:“该死的臭道士!给公子吃下丹砂,这不是害人吗?丹砂哪有这么吃地?没经过进火、抽添、九转萃取,怎么能直接服下去?幸亏我跟皇甫医仙学习医术,身边一直带着救死扶伤的龟胶打老儿丸,要不然就完蛋了!”

说着伸出皓腕,将一粒碧绿的丹丸纳入许仙的口中,又用一双纤手在他身上拍打揉捏了片刻,眼见许仙面色好转,她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师傅是混蛋,徒弟是糊涂蛋!我让你回来修仙,是盼你得到黄大仙的指点,早日修成正果,没成想遇到个混蛋,差点儿把你害死!唉,看来我不能走远!要不然,这种事说不定还会发生!”随即一跺脚,飞身出了阁楼。

等到石叫天回来时,发现许仙面上地淤紫不见了,神色也变得好看了许多,禁不住大感欣慰,心里庆幸不已:“看起来大有希望闯过第二关了!冒险成功!好呀!老天爷,我石某屡败屡战,这回终于得到你地眷顾了!”



316 麻姑仙枣

只用了两rì,许仙就从混沌中苏醒过来,虽然觉得浑身乏力,骨节酸痛,有种大病初愈的感觉,可也有一重难得的惊喜:先前一直没有打通的三条经脉竟然一下子贯通了两条!

“师傅没有骗我,丹砂真的有效!”他忍不住叫起来!

声音虽不如服药前响亮,danshi充满了欢愉,听在石叫天耳中也觉得十分的悦耳。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师傅,我觉得有点饿,能不能吃点东西?”

“切!我问你练功进境,谁问你饥饿与否了?”石叫天伸手在许仙小腿外侧上摸了摸,顷刻间喜不自胜:“好!只用了两天,yīn跷、阳跷就已经贯通了,只差一条yīn维脉!放心,包在我身上!”

“师傅,我真的很饿,您这里有什么吃的?”

“想吃饭?不行!水谷之气令人壅塞,你需要的是轻灵之气,我这里有备haode仙药,可以拿来充饥。”

闻听此言,许仙被吓了一跳,身不由己的抖动了一下,脸sè都变得微微有些发白:“怎的?还要吃药?”

石叫天转过身去,从竹篮里摸了摸,笑嘻嘻的道:“别怕,这药比丹砂好吃!你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许仙勉强汇聚jīng神定睛一瞧,却见师傅左手抓一只拳头大小淡黄sè的果子,看样子好似番薯。只是表面没那么光滑,右掌则托着两颗黑枣。

“师傅。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叫黄jīng(SolomonealRhzome),又名仙人余粱。修仙之人离不开它!”

许仙还是不放心,张口想问,怕惹师傅不高兴,可是不说又心里难受,zuihou只能大着胆子低声嗫嚅:“师傅,我已经吃了不少药了,眼看成了药罐子。我有点不明白。是不是别地修真人也要吃药?为什么要吃这么多药啊?”

石叫天双目疾张。面sè微变,望他一眼道:“修仙之人,哪个不用吃药?你师祖曾经说过。前辈仙人之中,韦节卜居华山之阳,饵黄jīng、白术、胡麻、茯苓、丹砂、雄黄;田仕文常饵服白术、茯苓,久而有益;梁谌广索丹砂,还而为饵;马俭断谷服水。饵枣膏、天门;尹通服黄jīng、雄黄数十年。体渐清爽;王延唯松餐涧饮,以希真理;于章啸咏林泉。饵黄jīng、茯苓、山地黄……这些人zuihou都成仙飞升了!”

“真的?”

“还能有假不成?我这里备下地灵药,都是补气壮阳填jīng补神的宝贝儿,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越说声音越高,再说下去就要训斥了。

“是,是,弟子愚钝,多谢师傅成全。”许仙一面咧嘴傻笑,一面伸手先将黑枣接了过来,心想:“不管怎么着,这些枣子总不会太苦吧!”

丢进嘴里才发现,枣子虽然不苦,却硬得如石头一般,一不小心,差点儿咯掉大牙!

“哎呦!师傅,您这是哪年摘地枣子?怎么这么硬?”

石叫天看着他手捂腮帮子皱着眉头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上火:“怎么着?觉得不好吃?你小子别不zhidao好歹!这不是普通的甜枣,乃是我三十年前随仙师探访麻姑山二十八洞天,从仙山脚下采摘的麻姑仙枣大补元气,吃一颗能顶三个越修炼!”

“啊呀!那可真是宝贝哩!“许仙叫了一声,“您既然这样说,我就要连核吞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仙枣很大,核也不小,在嘴里咕噜半天也没咽下去,不得不又吐出来,捧在掌心上下端详:“赶明儿种在院中,说不定也能长出仙树来呢。”

石叫天晒笑道:“离了仙山,即使结出果子,也没有仙家效力。”

吃了两颗黑枣,肚子里根本没什么感觉,许仙不得不接过黄jīng,大着胆子咬一口。

显然,放在篮中的黄jīng也已经有些rì子了,失了水分,一点也不脆生,可是有了先前黑枣的例子,他也就没敢多问,只是张开大嘴使劲的咬嚼。黄jīng味道甘平,吃在嘴里口感还行,再加上他确实饿了,所以不一会就吃个jīng光,吃完之后眼巴巴地望着:“还有吗?师傅,我还饿!”

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地时候,这点东西自然填不饱肚子。

“有也不能再吃了!吃多了xiongdi犯困!你是在修仙,最好能辟谷!”

“饿着肚子静不下心来。”

“芍药嗦!快些静坐修炼!三rì之后,等身体将养好之后,就该冲第三关了!”

闻听吩咐,许仙硬生生忍住进食的,老老实实坐回矮榻上,收摄心神开始修炼。

这一坐就是三天。虽说修炼起来全神贯注,并不觉得太饿,danshi腹中空空的感觉总是令人不爽。

夜里,白衣少女素梅偷偷过来瞧了瞧,很快就走了。

她怕打扰许仙修炼,所以只是远远地观望,不敢现身说话,更不会给他带吃的东西。

石叫天虽然教徒无方,可是身为赤松五老,自身功力并不低,对于修仙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解。随他教化,或许能走出一条捷径!

素梅心中,也一直盼着许仙能进步飞速,早rì功德圆满,因而不想干预石叫天拔苗助长的授徒方法。

为了照顾许仙,她自己就住在距此不远的“仙瀑洞”。金华山不是孤零零地一座小山,而是一片山峦,绵延250平方公里,像一条长龙横卧于古婺大地。全年气候湿润、云雾缥缈,环境清凉宜人,并以林海莽原、奇异洞景为特sè。

诺大地山脉,众多的山峦,几乎被黄大仙门下弟子占据了一半。

素梅好不xiongdi找到一处水帘遮蔽地洞府,便在里面住了下来。

她每天练功不辍,魔功、仙法交替修习,两个炉鼎同时生火,进步神速,一rì千里,此刻功力已经相当高了,虽然比不过当世顶尖的高手,譬如阳起石、宁九幽之流,但也不逊于赤松五老之一的石叫天。可以说整个金华山,只要黄大仙不出来阻拦,她差不多可以来去zì

yóu、畅通无阻了。

(今rì看了悲而不泣的书评,觉得很是欣慰。“鬼雨大大,既然咱走高速大量更新的路线不行,那就走jīng致细腻的路线,那些传世的名著没有那本是几天几月可以铸就的。大大不用急,有灵感就写点,有空就修点,十天半个月出一章的就行,不用急着完本。反正累死累活的写还是没多少人领情,不如好好琢磨着写,慢工出细活,到时咱写本传世巨著出来,总比赶工出来的烂尾楼强。大大写一年,我跟一年,大大写十年,我等十年。大大别气馁,不是你的书不好,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总有一天大家会发现,仙踪是一本难得的好书。”说得太好了!这样没有压力,写起来也觉得愉快。名著不敢想,尽力构思,让自己满意就行。)

317 炼精之秘

317

炼精之秘

三日之后,许仙从入定中醒转,忽然惊喜的发现,奇经八脉中最后一条,阴维脉也已经全线贯通了!

“师傅!麻姑仙枣管用了!看来真的是仙枣也!”

石叫天乐呵呵的从门口走进来:“那还用说!当年我在麻姑山下采摘了百颗仙枣,如今只剩下十余颗,都已经珍藏了三十年!难道还不珍贵?来,让我给你搭搭脉!看看有何进境。”说出伸手过去,摸在许仙的脚脖子上。

许仙“哈”的笑出声来:“师傅,人家摸脉在腕上,你咋摸脚上了?”

石叫天一撅嘴,下巴上的小胡子敲了敲:“腕脉三部九叩,容易明辨脏腑之气;要想摸经脉之气,当然还是脚上方便。”一面口里说着,一面将手环绕足踝一圈,赞道:“很好!足上几条经脉也已经全部贯通了!至此,你现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三百六十五络,无一处不畅通!好啊!”

许仙喜不自胜:“师傅,从今而后,我是不是就可以算作‘灵人’了?”

石叫天沉吟道:“灵人的标志有两条,一是丹田火足,炼精化气;二是元气充足,经脉贯通。你现在丹田火有了,炼精化气到了一定程度,经脉也通了。只是因为时日尚短,达不到‘九转功成’的境界。所以还不能算作十足的‘灵人’。寿命却可以增长三十年了!”

许仙神色有些失望:“还不算‘灵人’啊?”

石叫天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作师傅的都不急,你急什么?过两天师祖考核。丢地首先是我的面子。”

“嘻嘻,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师傅,什么叫‘九转功成’?”

“你问这个?‘九转功成’一词本来出自外丹的修炼(就是古代道士从朱砂炼药开始的初级化学反应),据说上乘的金丹必须经过九次淬炼,才有起死回生、白日升仙的效果。我们修内丹的也这样讲,乃是一种比喻,意思是经过九年艰苦地磨练。丹田才能稳固。所谓‘九转功成数尽乾,开炉拨鼎见金丹’。必须将身上的**全部炼化,才能在丹田集聚充足地元气,具备修炼金丹的条件。”

许仙听得似懂非懂,睁大眼睛问道:“什么是‘把**炼化’?”

石叫天望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没了**,就不能像普通人一般生儿育女了!”

“啊!”许仙大吃一惊,面色遽然而变!

“师傅。您没说错吧?”

“没错。修道之旅有所得,必有所失,不得不如此。”

“怎么会这样?师傅,这……这也太离谱了!”

“怎么?想不通?那我就跟你好好说说。你知道为啥一般来说,和尚、道士不能成亲?”

许仙惶然摇头:“为啥呢?”

“就是因为要修炼啊!不然哪来的真元?世上之物都有源头,我们修真也不例外。修真的源头是什么?乃是先天之精。”说到这里,石叫天停了下来,挑了挑小胡子。想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若是说得太明白,只怕吓着眼前的少年人。(也包括读者,说的就是你啊,嘿嘿)

许仙催促道:“师傅您快讲,什么是先天之精?”

“好,谁让你是我唯一管用的徒弟呢!我今天将该讲地都讲给你听。要说‘先天之精’。不得不提到‘精、气、神’三个字。三者是修真的基础,合起来谓之‘三宝’。三宝俱全,谓之‘全真’。作为一个普通人,正态发育的过程是这样的:父母同房,自受孕开始便产生了新生命。新生命的发端是从混沌中产生了灵魂,灵魂是什么?就是一口得自上苍的神灵之气,可以缩略为‘神’一个字。因此说,从受孕开始就有了神(堕胎是不好的)。然后胎儿在母腹中成长,直到诞生的那一刻,才能够自主呼吸。这时候也就有了‘气’。儿童不断生长。到了十三四岁地时候,‘天癸至’。就有了‘精’,具备了生育后代的能力。这时候泻出的‘精’乃是‘后天之精’。先有神,再有气,最后有精,这是正态发育的三关。”

许仙听得迷迷糊糊。

他一个少年人,对这些虽不是很清楚,可是朦朦胧胧中也有些了解,不得不承认师傅说的大体不错。

石叫天眼睛眨了眨,压低声音接着道:“我们道家修炼,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从源头上堵住后天之精的生成!使先天之精还没有转化为后天之精时,就已经通过丹田炉火修炼转化成阳气了!丹田火旺,炼精化气,简单地八个字,说的就是这个复杂的过程。”

许仙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这样!炼化**……太恐怖了……”

话说一半,却被石叫天打断:“要想修成灵人,其中关键的标志就是丧失生育能力!将那话儿缩小,炼到再不能举!道家叫‘返老还童’,如同小孩子一般,好似牙签;佛家叫‘马阴藏相’,都是一个意思。如果是少年人,从来没有后天之精的泄露,从小修炼叫‘童子功’。”

许仙面色煞白,惊得说不出话:“这,这……我练……童子功?”

石叫天“嘿嘿”笑道:“童子功也未必一帆风顺。有人苦苦修炼几十年,也没修到漏尽通的境界。据说有一个老和尚,从小入寺,四十年的功力,一夕败坏在ji女身上,‘可怜几滴菩提水,倾入红莲两瓣中’,甚是可惜!”

话未说完,一块石头飞过来,“咣当”打在窗户上,砸碎窗棂飞进屋里,然后骨碌碌转了两圈,停在石叫天脚边!

“谁!谁扔的石头?”石叫天吃一惊,飞步窜了出去,四面一瞧,却没有什么人!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难道是掌门师兄怪我泄露修道的秘密?可是不对啊,师兄稳重之人,若是有话,好好跟我说就是,何必扔什么石头呢?”

转念又一想,他忍不住面色大变:“难道是师傅嫌我多嘴?扔块石头警告我?对,也就老人家小孩儿心性,无惧无束,能做出这种事来!”

稍停片刻,他默默走回屋里,看了傻傻呆坐的许仙一眼:“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我刚才讲地,一句都不能泄露出去!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你明白了吗?”

许仙魂不守舍地点头:“嗯,嗯……”

石叫天皱着眉头在屋里走了几步,低声道:“我本想找一家勾栏院,将你扔进去试炼一番,可是既然师祖他老人家不喜,便将此事作罢!你现在为山九仞,功差一篑,这可怎么办呢?”

许仙还处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不知死活的又问了一句:“师傅,成了灵人。真地就不能成亲了吗?”

石叫天一听就恼了,双眉竖起,骂道:“小子,我说的话你还不信?怎么着,出去一趟找到相好的了?”

许仙吓得缩了缩身子,口里嗫嚅道:“没,没有……”

“哼!别说没有,就算有,入我门下也给你掐了!吃了我的仙丹、仙枣,你还想走不成?”

许仙欲哭无泪,心中百味杂陈,不知怎么办了。

318 吞金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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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金固本

石叫天看着许仙惨不忍睹的面色,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收了怒气,淡淡一笑,说道:“灭性绝情,这只是初步的功夫。如果修成了大神,未使不可随心所欲……若不然,王母怎配得玉皇呢?”

许仙眼前一亮:“说的也是。师傅您干嘛吓我呀?”

石叫天一摆手:“好了,好了!不要想那么多!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此刻你还是想想怎样收摄心神,绝情灭性吧!我可警告你:在达到白日飞升之前,女色还是要戒的!若有三心二意,难保天打雷劈!”

“喔,我知道了。师傅,您说接下来该怎么修?我听您的。”

石叫天转头望着被石头打碎的窗棂,沉思片刻,说道:“除了九转试炼之外,其实还有一个补救的法子。”

“什么法子?”

石叫天收回目光望着他,缓缓说道:“古语有云:‘仙人食金饮珠,寿与天地相齐;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你现在的修炼,该到了吞金的时候了!”

“要吃金子?有没有危险?”

石叫天抬头傲然道:“修仙步履维艰,怎么会没有凶险?不过舍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速成法子!”

许仙紧皱眉头,心里生出恐怖的感觉,婉言询问道:“师傅,弟子有些不明白,修道为啥要吞金?吞金有什么好处?”

石叫天一字一顿的道:“五行之道,天人相应。黄金性坚。百炼难消,所以官宦人家死去,便将金玉之属陪葬,希望灵魂永驻;仙家将金玉服下,却有另外一层意思,乃是将黄金作为修炼内丹地引子。譬如像你这般,未经试炼。丹田不稳,最好能吞块黄金。将其固定在丹田里,然后接着修炼,就能是事半功倍。”

许仙半信半疑:“这样能行吗?吞了黄金,不得拉出来?”

石叫天“呵呵”笑道:“我道家有独门秘法,能将其引入丹田。尤其是我这一枝,曾经得到仙师的真传!来来,附耳过来。我这就教你秘诀,你可要听仔细了!”

许仙靠近前去,一边听一边点头,“嗯,嗯,是这样,我记住了,师傅!”

“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金锭来。”

石叫天走上阁楼,取了一块拳头大的赤金下来,捧在手心里,“呵呵”笑个不停。

“我藏了有不少的宝贝,就连这块金子。也非世间凡品!昔年我奉师命下山,游走于五湖四海,偶然从东海之滨看到一块百丈高的碣石。碣石依山靠海,吸收日精月华,已经有了灵气,竟然在顶上结出一块碗口大的赤金!我当时一见心惊,便将其采了回来。哈哈,现在刚好用在你身上了!”

许仙眼瞅着拳打大的赤金,张着大口,简直傻掉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哭丧着脸道:“师傅。我又不是大蟒!哪能吞下这么大个地金子?”

石叫天正说得高兴,忽然看见他脸上的苦相。忍不住喝斥道:“咄!混账小子,瞎想什么呢!我会给你这么大块地金子?你做梦呢!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我喝酒哪来的酒钱?还不全靠它嘛!当年采来的时候,足有碗口大,我每年敲下来一块,几十年过去了,还剩下这一点儿,难道都给你不成?哼哼,想得美!”

许仙舒一口气:“对,对,师傅给我一丝丝就够了,反正做引子,太多了反而不好。”

石叫天将金块放在桌上,又从屋角拿了个硕大的石臼来,将金子放进去“哐当、咣当”砸了几下,然后走到门口,迎着日光仔细察看。

不一会儿,他从中挑了蚕豆大小、色彩最亮的一块,然后在光滑的的磨石上慢慢地磨。

这一磨就磨了两个时辰!

“师傅,您这是做啥呢?要不要弟子帮您弄?”

“去去,一边看着!”

石叫天蹲在那里细细的磨,仿佛在打磨首饰一般,也不说出其中的缘由,看神色似乎越来越高兴。

许仙看着奇怪,心道:“人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难道师傅真要磨针不成?不对呀,他磨得没那么细!不但不细不尖,反而越磨越钝!喔,我明白了,原来是要磨成浑圆的样子。这样也好,最起码吞下去不会伤了喉咙!”

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等到石叫天站起身来的时候,手里面托着的再非蚕豆,而是只剩下黄豆大小的金珠!

小是小了点,可是金光夺目,甚至比大块的赤金还要耀眼!

许仙忍不住叫道:“真好看,我都不忍心吞下去了!师傅,咱拿去卖了它!”

石叫天手捧金珠微微颔首:“大块地赤金,就磨出这一点儿,不亏为赤金之沁!圆滑如珠,才能在经脉中流转,加以导引,方能进入丹田;光彩夺目,代表赤金的成色,内蕴天地之精华,日月之光芒。吞下这颗金珠,不但能稳固丹田,还能增长功力,可以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贝了!要卖?千两黄金也不换!”

许仙也跟着高兴:“师傅说好,自然就是好的。”

在他想来,能不能增长功力先不管,反正只有黄豆大小,就算伤人,也不会太厉害。

“哈哈!”石叫天越看越爽,忍不住大笑三声,“有了它,我对你更有希望了!快,去那边盘膝坐好了!”

许仙走过去老老实实的坐正了身子。

“张开口来,吞金入喉!下膈入胃,吸气逼住!”

许仙张口吞下了金珠,耳边听着师傅的指示,一步步照做,不敢有丝毫地差错。

“将金珠纳入足阳明胃经,催气上行,穿太乙,过梁门,上缺盆,至承泣!到承泣穴了吗?到了你眨眨眼!小心别过了头,从胃经到任脉只有这么一个交汇的穴位,过了就要再转一圈!危险大大的增加!”

许仙憋住一口气,努力眨了眨眼睛。

“好!”石叫天一掌轻拍在许仙的头顶,同时低喝道:“鲤跳龙门,易经换脉,自承泣而下,进入任脉,经璇玑、华盖、紫宫、玉堂,下至关元、气海,由此进入丹田!怎么样?进去了没有?进去就没事了!”

停了片刻,许仙长吸一口气,点头道:“进入丹田了,停在丹田正中,光彩不减,熠熠生辉,将周围的元气都吸了过去!丹田之火也更加旺了!师傅,我的功力也似乎增长一些。”

“大功告成!起来吧,围着赤松观跑一圈,见见下面的师兄、师弟、师叔、师侄,告诉他们,我石叫天门下也有修成‘灵人’的弟子了!哈哈!”

许仙又惊又喜:“真的?我也算是‘灵人’了?”

“不错!你已踏入灵人之境,寿数可达两、三个甲子!”

“能活那么久?三个甲子都不会死?”

“只要不遭到天劫、魔劫,轻轻松松活到一百五十岁没问题!”

“哇塞,太好了!”许仙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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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书中描写的修道方法半真半假,故事虚构,不可轻信。重金属有毒,吞金要死人地。小孩子千万不可尝试,切忌。)

319 心迷孽海

319

心迷孽海

许仙性格内敛,又有些怯懦,因而犹豫片刻,终究没遵从师傅的吩咐出去显摆,只是难得的走出屋外,站在突起的山岩上远眺。

此时已近中秋,长风悠悠,天高云淡,秋雁成行,“呀呀”南飞。

他大口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心里盘算着何时才能再见心爱的女子。

分别好几天了,素梅一去无踪,不知到了哪里。

还有那白家的二小姐素贞,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不知是不是还好。

一想起这两人,许仙心里就忍不住感到奇怪。因为她们的外貌实在是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两人站在一起,不说不动,他真的分不出谁是谁。

一样的美貌,一样的妖娆,许仙心里更喜欢素梅,因为朝夕相处,每看一眼心里就多一分留恋。

可是在脑海中,却总是时不时跳出青梅竹马玩伴素贞的影子。

虽说白得财混蛋,可他女儿素贞却是极善良、极温柔、极美丽的女孩,一直以来给许仙不少的照顾,因而让他念念不忘。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因素,许仙自己并不明白。

他先前中了“孽海迷魂”的魔禁,一直没经过素贞亲手解除,虽然后来服了灵药,屡次唤魂,神智固然清醒过来,可是灵魂深处却留下一道裂痕。每当午夜梦回,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嫣然微笑的少女形象。怎么甩都甩不脱。

说起来,孽海迷魂地功夫也算是魔门一大奇术了。

这门功夫并不好练,只有褒姒、子夜那样才貌双全,倾城祸水级别的女子才能练成,可是偏又威力奇大,一经施出,至死难忘。甚至喝了孟婆茶重生之后,都要在三生石前流连忘返!

凡是中了法术的人。每一个都为情所困,疯疯癫癫。

像许仙这样能够恢复神智的,已经是极为罕见,万里挑一了。

纵然如此,他并没有完全摆脱魔禁的束缚。

可以说,他这一生都有了丝缕梦魂的牵绕,一只脚已经站在孽海的边上。想要摆脱简直是千难万难!

此刻看着蓝天白云,他地心里充满了柔情。

他爱这山,这水,这凉爽的秋风,煦暖地阳光,万紫千红的混沌世界。

他有点不想修仙了。

师傅让他斩段情缘,灭绝性情,他又如何舍得?

正在愁肠百结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大声说话:“咦?这不是许师弟吗?好久不见,几时回来的?”

许仙转头一瞧,发现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道人,约有二十六七岁,淡眉细目,面色略黑。一时之间没认出是谁,连忙走下山岩施礼道:“请问道兄是哪位?”

来人仰天打个“哈哈”,声音尖细,如击金戈:“许师弟忘记我了?我是第七支门下洪西帅,年前我们见过,你当时满山奔跑,还让我训斥了几句,你难道都不记得了?”

许仙微微皱眉,旋即展颜道:“喔,想起来了。原来是洪师兄。只是你这声音。似乎跟以前不一样,眉毛也似乎淡了点儿。”

“哈哈。时隔一年,你还记得我的声音!真是孺子可教也!”

说话功夫,洪西帅眉开眼笑,双眉显得更加的稀疏,一双眼睛闪闪烁烁,不停地放出精光

许仙微笑道:“那是自然,师兄教训,总不敢忘。我现在仔细听来,师兄声音清脆,仙气十足,似乎比以前更有神韵了。”

“哈哈。那是当然!功力长了,声音自然跟着变!再过二十年,你或许就明白了。”

“恭喜师兄神功大成!”

洪西帅将手一摆:“嘿!没什么……没什么!师弟你呢?修炼得咋样了?筑基完成了没有?”

“托师兄的福,勉强完成了筑基。”

洪西帅上下打量着他,面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阴阳怪气的道:“阿牛师弟比你早来了五年,到现在还未入门吧?你咋就筑基完成了呢?”

许仙苦笑道:“我没问过,不知阿牛师兄功力如何,想来不会太差。”

“哈!你可真会说话,对一个半痴的师兄还那么尊敬!难得啊!”

许仙不喜欢他这样说,更不想被师兄听到,因而反问道:“洪师兄你呢?修到什么程度了?踏入‘灵人’境了吗?”

“你问我?快了,呵呵,很快就成了!”一面说一面得意的笑。

许仙随口说道:“听说下月重九,本门有一场考校功力的法会,师兄准备好了吗?”

洪西帅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奇道:“你还知道重九法会?咦,不简单嘛!”

说话间,只见他微微皱眉,又道:“本门高手众多,以我地功力,勉强能参加一试。师弟你入门太晚,就不用想了!”

许仙平日少有朋友,难得见到个说话的人,因而也不管对方性子如何孤傲,是否看得起自己,只管逮住对方问话:“您说的是,我自然不行的。请教师兄,你可知道本门都有哪些高手?”

洪西帅见他说话客气,四周又没有旁人,忍不住敞开心胸说道:“若问高手,那可就多了!金华山天下第一道观,黄祖师以下共分七支,除了令师以外,每支都有众多的弟子,若算上俗家弟子、记名弟子,总数有三、五千,单论入室弟子也有上千人。其中香火最盛的乃是掌门师伯赵里煜,身居赤松五老之首,功力通玄,擅育良才,门下三百精英,最是令人称羡;其次是二师伯钱荪,弟子固然不少,可惜功力大成地少了些;然后是四师伯李诚,五师伯周岩,六师伯武启,都有上百的弟子。其中最厉害的是五师伯,徒弟虽不满七十,踏入‘灵人’界的却有八、九人;我师傅姓郑,入黄祖师门下最晚,虽未能列入赤松五老之内,也有弟子百名,我在其中侥幸派在第五位!”

许仙忍不住赞道:“真难相信,金华山竟有这么多道人!洪师兄也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洪西帅虽然十分得意,却还有自知之明,当下“哈哈”大笑道:“高手?噫!比起师弟你算是高手,可是到了重九盛会,却不知排到哪里去了!我看五十名之内是进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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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中了孽海迷魂的魔禁,一只脚陷入红尘中。诸位看官,心底有没有今生难忘的红颜?

320 修仙之妙

320

修仙之妙

此时在许仙的屈艺奉承之下,洪西帅也显得越发的高兴。

两人就站在距离阁楼数十丈的地方,开怀畅谈起来。

过了一会儿,许仙问:“洪师兄,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喔,家师让我过来请三师伯,说是明日午时聚会‘飞云殿’,有要事相商。”

“那可不巧,我师傅刚刚出去了。他去山下打点儿酒,因而给我放半天假,我才站这里吹吹风。”

“我晓得了。刚才来时,已经看见三师伯的身影,可惜他去的太快,我没有搭上话,因此过来找阿牛,想让他帮忙传言。如今见了你,我也可以回去了。”

“哎,师兄别走啊,再跟我聊会儿。”

“不聊了!金华门下,我最怕的就是你师傅,他很快就会回来,若见我胡言乱语,还不顺手抽我大嘴巴子?你以为他来了会对我好言好语?”

“为啥怕我师傅?我师傅人很好的。”

“嗬,整个金华山,你去问问所有的弟子,哪个不怕你师傅?功力高不说,还……”

“还什么?”

洪西帅四面瞧了瞧,低声诡笑道:“你师傅脾气不好,谁都怕他,你怎么不怕?”

许仙笑了笑:“当师傅的,骂我两句是我的荣幸,打我两下是为我好,有什么好怕的?”

洪西帅上下打量着他,“嗬嗬”干笑两声:“好。好!三师伯找到个好徒弟。我得赶紧回去了,不能再耽搁。”

“师兄,您慢些走。”

“还有啥事?”

许仙扭捏道:“你说……我能不能参加那个……重九考较法会?能不能比得过……那些高手?”

“啥?你说啥?你要参加?哈哈……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你可真逗,不跟你说了,我……哈哈……”一面仰天大笑,一面转过身,摇摇晃晃地去了。

许仙哭笑不得。心道:“师傅让我到外面四处宣扬,我这里还没说出进入灵人境的事。就已经惹人笑话了!唉!也不知师傅怎么想的!”

抬头极目远望时,却见师傅已经从远处飞过来。

许仙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飞过来?

一点不错,是飞过来的!脚下踩着一截黑黑的物事,说不清是飞剑还是树枝,贴着树梢飞了过来!

许仙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傅飞在空中,禁不住看直了眼。

片刻功夫。石叫天来到面前,劈头问道:“刚才那小子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许仙心中一凛,心道:“若是被师傅知晓,洪师兄就惨了!幸亏他去得早,再晚一步,碰见我护短的师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口里回道:“没什么,他心里高兴就笑了。七师叔请你明日午时去飞云殿议事。哎呀。师傅,您怎么飞过来了?你是怎么飞地?”

石叫天轻“哼”一声,抬起下颌:“怎么?没见过御剑飞行?”

许仙一脸的景仰:“师傅,修仙有这等好处?真地能飞?”

石叫天伸出手指在他脑袋上点了一记:“你小子修了这么长时间,感情一点都不明白仙家的厉害?你这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怪不得成天愁眉苦脸,让你服点仙药都不情愿。还怕我害了你?”

许仙缩了脑袋,低声叫道:“您又没有教过我,我哪里会晓得?”

“啥?”石叫天揪着他的耳朵:“来来,到屋里来,这回我说给你听。”

“好,师傅你放手啊!痛了,哎呦,痛!”

两人来到屋中,石叫天才松了手:“坐在石墩上,听我解说!”

“是。是!师傅您讲。我听着呢。”

石叫天瞪他一眼:“我们修仙之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白日飞升。获得超人的大能?”

许仙张大嘴巴:“白日飞升,那不就是神仙了吗?哎呀,师傅!您什么时候已经修入仙界了?”

“想得倒美!去!不许插话,听我细说!”

许仙闭了嘴,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师傅。

石叫天被他天真无邪的眼睛看得有些走神,整了整思绪方道:“我先前跟你说过,修仙按功力高低分成三十六重境界,比喻为‘三十六重天’,从踏入‘灵人’境开始,算作跨入真正‘修仙’地门槛,在此以前只能算‘修道’,为修仙打下基础。”

“师傅,您说我已经进了‘灵人’境了?是真的吗?”

石叫天点点头:“不错,你已经踏入了修仙的门槛。灵人境又分为六重境界,如果全部修满的话,就可以结成元神,功力通玄,身轻如燕,进而踏入真人界。只要能进入真人界,就能借助飞剑、法杖之类的灵器,飞在空中保持一定时间。”

许仙双目放光,忍不住又问:“你是说停在空中?多长时间不掉下来?”

“这要看功力深浅了。真人界共分十八重天,为师才修到第九重,目前只能飞在空中一小会儿,也就是一口气飞出三四十里的样子,再远就不成了!等到真人界十八重,就能够一口气飞出八百里,停在空中三四个时辰不下来。”

“那要是进入仙界呢?”

“若是再升一步,踏入仙界四重天的话,就可以终日飞在空中,不用担心掉下来了!”

许仙拍起了巴掌,笑道:“呀!太好了!”

“好什么?再好也不是你的!为师修到今天,经过多少年了?花了多少心血?你我容易吗我?”

许仙吐了吐舌头:“师傅,您这么年轻,最多不过修炼四十年吧?”

“哼!修道之人,哪个看着不年轻?外表地形象已经不代表内在的年纪了!不瞒你说,为师今年两百一十三岁,已经修了整整两百年!”

“啊?”许仙惊得从石墩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师傅您说啥?我听人说,师祖也不过两百岁吧?”

“胡说!外人传言,岂能当真?师祖已是地仙,具体修了多少年我不清楚,但是掌门师兄比我早进师门两个甲子,这可是一点不错!所以我跟你说,修道是很艰难的,为了能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像灵龟一样拥有千万年的寿命,很多修真人付出了世俗的一切!抛妻弃子,进山修道!像你小子,道心不坚,很容易中途夭折!”

“啊?有这么难吗?”许仙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索索坐回椅子里,心想:“我祖父不过百岁就升仙了,师傅你修得慢,或许是你灵性不好,要是我来修,说不定只用三五十年。”

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他心里明白:此时祖父已经仙去,自己除了跟石叫天老老实实修炼之外,也没有更好地法子,只盼着下月重九会上能得到黄大仙的赏识,那就增添了很多的希望。

321 次品灵丹

321

次品灵丹

说起修仙,许仙就有数不清的问题想知道答案,可是太远的不合时宜,太近的又不知问什么好。

最后还是师傅石叫天点了出来:“徒弟啊,你现在进入‘灵人境’,踏入了修仙的门槛,接下来修炼的重点已经不再是‘炼精化气’了。”

“接下来该做什么?”

“‘炼气化神’!设法将元气转变为元神!此乃仙道之旅,承上启下的关键!”

“怎么弄呢?”

“首先,你要将注意力集中到胸前两乳之间的膻中穴。将呼吸炼得极细极微,进入一种类似于‘龟息’的境界。”

“师傅,为啥要凝神在膻中穴?而不是气海、关元?”

石叫天沉声答道:“你应该听说过,人身有上中下三个丹田,下丹田位于脐下,就是你平日‘炼精化气’集中注意力的地方;中丹田位于膻中,乃是你将要修习‘炼气化神’的场所;上丹田位于印堂,乃是将来修习‘炼神还虚’的所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凝神于膻中穴,尽可能的将元气转化为元神,练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就可以跨过‘灵人境’,进入‘真人界’了。”

许仙听得兴奋,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口里喃喃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这都是神话里描述的境界啊!”

石叫天点点头,面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颇有点仙气飘飘地问道:“所谓三花,是指‘精、气、神’三种精微物质;所谓五气,乃是肝、心、脾、肺、肾五脏之气。归根结底,灵人境的修炼就是要调动全身的元气,千方百计转化为‘元神’。元神集聚到一定程度,就会在泥丸宫中形成婴儿一般的灵体,叫做‘元婴’。初生的元婴很小。仿佛蚕豆一般。不管大小,只要元婴成型。就可以宣告‘灵人境’的结束、‘真人界’的开始了!”

“结成元婴?”许仙地瞳孔骤然缩小,心里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我啥时候能拥有元婴啊?”

石叫天“呵呵”笑道:“以你地资质,要想结成元婴,就算修得快,至少也要二三十年。除非你能得到世所罕见的灵芝仙草,那又另当别论了。”

许仙脱口叫道:“师傅。您还有麻姑仙枣吗?”

石叫天面色微变,低斥道:“咄!吃了两颗,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你还不知足?想要灵芝,自己去找!”

许仙吓得脑袋一缩,讪笑道:“师傅,您告诉我哪里寻找?我去碰碰运气。”

石叫天眉毛一挑:“仙境胜地,名山大川,风景秀美。人迹罕至之所,或许会有通灵的宝贝儿。关键还要看你的运道,若是运气不佳,哪怕踏遍三山五岳,也只会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许仙低头冥思苦想,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苦笑道:“师傅,您先前也曾说过,就算是踏入灵人境,也只能排在金华门下年轻一代三、五十名之后,若想参加下月的考校法会,恐怕很难胜出。您老能不能再想想,还有什么秘传之法,能将我的功力再提高一截?”

石叫天皱了皱眉,很快说道:“法子还是有地。待我找找看。”说出脚下一弹,“噌”的又上了屋顶!将竹篮取了下来。

他伸手在竹篮里翻了一阵。找出一个牛皮纸袋。攥在手中道:“灵药还有一些,不过都不适合你现在服用。”

许仙惋惜的道:“师傅。真的没有仙药了?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弟子无能,不能给您增光,我心里很难过。”

石叫天小胡子微微颤动,手摸牛皮袋踌躇了一阵,忽然一咬牙,道:“只剩下这些‘四季丸’了!你把它都吃了吧!”说着往桌上一倒,骨碌碌滚出十几颗龙眼般的丹丸来。

许仙吓了一跳:“这么多?还要一下子吃完?”

石叫天急忙摆手:“不行不行!不能一次吃!每天早晚各服一颗,服下之后,再按我教的法子修炼,才能发挥药效。”

“嗯,我晓得了。”许仙伸手去拿丹丸,准备拿过来放在口袋里。

石叫天将手一招,所有丹丸又回到牛皮袋中!口里道:“还是我帮你收着,需要用时再给你。这些可都是宝贝儿,丢一颗都觉得心疼。”

许仙笑嘻嘻的问:“师傅,这又是什么灵药?您从哪儿弄的?”

石叫天瞧他一眼,“嘿嘿”笑道:“两三个甲子之前,葛洪地师傅郑隐来到金华山,跟黄祖师借用一处山峰炼丹,又借我过去帮忙。我那时作为烧火的道童,帮他整整炼了三年的丹药!郑隐是世间少有的丹道大家,他炼丹很挑剔,练了一炉又一炉,稍微有一点不满意,就将整炉的灵丹倒掉。我当时看着不忍,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捡回来一些。这些都是我当年捡地,虽说是次品,服下一颗也能增添两年的功力!对你来说已经是极品了!”

“啊?”许仙惊叫起来:“一颗能增添两年的功力?那还是您老自己留着!弟子年纪轻,日后还有机会!”

石叫天哼了一声:“我当年不知道吃了多少颗,要不然功力进步那么快?我的资质又不算太好,能排进‘赤松五老’之内,其中多亏了灵丹的功劳!如今这些丹药对我来说已经没太大用场!我先前犹豫,只是想要不要留几颗备用。”

许仙忙道:“我只用一点就行,剩下的留给别人。”

“罢了!不成功则成仁。我已经想好了,你是我最后一个徒弟,若还是不成,我今生不再收徒了!”

许仙颇为感动,心里唏嘘不已,口中道:“弟子一定尽力而为,不让您老人家失望。”

“好,我现在正式传你‘炼气化神’的秘法。你可要听仔细了!”

许仙端端正正的坐好,作出侧耳倾听之态。

“这些都是歌诀,你先记下来,若遇见不懂的地方,回头再问我。”

“嗯,弟子明白。”

“虚无寂寂空中素,使形如是不当污,九室正虚神明舍,存思百念视节度,六腑修治勿令故,行百翱翔入云路……三气右回九道明,飞一含华乃充盈,遥望一心如罗星,金宝之下不可倾……”

许仙听得迷迷糊糊,然而此刻却不敢多问,只能先拼命记下来。

渐渐的,他觉得有些句子比较熟悉,似乎跟祖父封印在脑海中地初级仙法有些相似。看来尽管各派有自己地秘法,修道的宗旨是相通地。

他心想:“如此就更好了!我既有祖父的法诀,又有师傅的讲解,两相参照,岂不是大有裨益?”

322 华佗弟子

322

华佗弟子

经过起始几天恐怖的服石吞金的疾风暴雨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很平静。

许仙每日服一颗四季丸,然后在师傅的督促下一丝不苟的修炼。

四季丸乃是以六味地黄丸为基础,加上一些仙家灵药炼制而成的,成分大多是草药,很少金石之类的药材,因而口感不算差,吃起来也令人放心。

素梅每晚都过来偷偷的探视,见许仙进步神速,也禁不住感到欣慰,暗想:“幸亏我逼他回到赤松观,要不然一直赖在姑苏城,岂不是虚度光阴?”

既然左右无事,她决定离开金华山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也不是闲逛,而是有明确的目的:她想去寻找灵药,帮助许仙修炼。当然,如果真找到增强功力的灵药,她自己也用得着。

可是哪里会有那么多灵药呢?

灵药又不像木薯,埋在地里随便挖。就算如石叫天所说,隐藏于名山大川,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找到的。

素梅自幼生于荒野,名山大川就是她的家,因而知道寻找仙药的难处。

若没有高人的指点,单凭自己碰运气,几乎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高人指点?我认识的高人还有谁?义父张酷走了,传我天圣剑的尾三也已经远赴海外圣岛,还有谁能为我解惑?”

她眉峰微蹙,脑子里不停的转动。顷刻之间,忽然一个念头涌上来:“对了,不是还有皇甫先生嘛!皇甫先生贵为神医,又岂能不知道灵药地产地?守着这样的高人不去求,我真是个大傻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哈”的笑了,当下毫不犹豫。趁着夜色飞身而去。

当她赶到柳湖庄时,天色已然接近黎明。

皇甫先生一代医仙。早已达到神满不思睡的境界,此时正穿着一袭宽衫站在院子里,遥对东方露出的一丝霞光,修炼呼吸吐纳的功夫。

素梅悄悄的站在内院门口静静地端详。

耳听“噫”的一声长长地吸气,然后是“嘘”的一声疾呼吐气,皇甫先生的面色一阵白,一阵红。胸口鼓起老高,而他正前方三十丈外的一棵粗大的柳树满头的枝叶都随着他的呼吸不停地摇摆!

素梅看得心惊,暗道:“真没想到,皇甫师傅不但医术惊人,冠绝当代,就算是内功修为,也可以列入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之内!可是他平时怎么一点都不显露呢?”

转念一想:“师傅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医术高超,德高望重,单凭医术一项,就已受到世人的尊崇,又何必画蛇添足,显露功力博什么虚名呢?”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皇甫先生渐渐收住了呼吸,转头望了素梅一眼,朗声道:“一日之计在于晨!年纪轻轻不要虚度光阴!你去屋里捧出《黄帝内经》来,先自己阅读一遍,等我打完拳,说不得要考问你!”

素梅明眸闪动,笑道:“师傅,我老早就已经背下来了!我想在这里看你练功!”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花架子!”皇甫先生将手一挥,“去拿《甲乙经》背诵!老老实实坐那边石凳上读书,休要多言!”

素梅笑嘻嘻的跑进屋里。捧了一卷书出来。坐在院中石凳上,一面看书一面拿眼瞄向师傅。

这时候。皇甫先生不紧不慢的在院子里摆出各种各样的架势,时而像猛虎,时而似白鹿,时而像黑熊,时而如猿猴……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院中的苍松也跟着晃动。

等到一套功法练完,早已是旭日东升,霞光万道了!

素梅合上书本,在旁边鼓掌,脆声叫道:“好呀!师傅,您练的什么功?看起来很有威力,能不能教教我?”

皇甫先生神采奕奕,微笑道:“这门功夫原本叫‘五禽戏’,乃是昔年由华佗先生首创,又经过高人地改造,成就出的一门奇功。老实说。我的功力有一小半是从这里来的!”

“真的?您从哪里学来这么神奇的功夫?”

皇甫先生笑了笑,沉吟片刻道:“不光是五禽戏,就连我这身医术,都是别人教地。”

素梅眼珠转了转:“教你医术的算是我师祖了!我师祖叫什么名字?”

皇甫先生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号。只知道他姓‘华’,跟华佗一个姓!”

素梅奇道:“您竟然不知道他叫什么?这么会这样呢?”

皇甫先生缓缓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只有二十多岁,还是一个身体羸弱的书生,虽然有些学问,却不幸得了风痹症,双腿麻木难行,右脚比左脚小了一圈,早先定下的亲事也吹了,我觉得十分痛苦,就到了青弋江边,想要投河自尽。谁知我刚刚跳入水中,就被一个赤足老者救上来。老者非是凡人,双目有神,隐隐带着仙气。他只在我腿上摸了一把,就将我的风痹症治好了!随后,他又给我几本医书,传了我一套活血行气的功法。我问他姓名,他只说自己姓‘华’,并没有说出名字。后来,我将他留下的医书琢磨透彻之后,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夫。我只能说,他留下地全是价值连城地医书方药!”

素梅忽然问道:“师傅,那人姓‘华’,会不会是华佗?若不是他,谁会带着那么高明的医书呢?”

皇甫先生望着她,道:“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后来经过寻访,才知道不是。因为在我出生之前七年,华佗就被曹操砍了头,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他。前些年,我见过华佗地徒孙,也见过他们的五禽戏,发现跟我所练差得很远。他们的五禽戏只能强身健体,而我这门奇功却能成就仙基。所以我想,传我医术的那人应该不会是华佗。”

素梅嫣然笑道:“那可不一定!师傅,我猜您见到的或许还是华佗!华佗被曹操砍了头,难道说他一定死了吗?您知道,死而复生的事多了!或许,华佗临死之前被仙人摄去了神气;或许,他死后借尸还魂;又或者,被砍头的压根就是另外一个人!谁知道当时的情形呢?”

“可是,他练的五禽戏跟我的不一样!”

素梅“咯咯”笑道:“师傅您刚才说,华佗死后七年您才出生,到您二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是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边,或许华佗又有些奇遇,因而改编了五禽戏呢?”

皇甫先生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素梅想起一件事,忍不住问道:“师傅,我有点不明白,我刚才去书架上拿书,发现您写的那些书都冠以‘黄帝’的名字,譬如《黄帝内经》、《黄帝外经》、《黄帝名堂针灸甲乙经》,难道说那些书真是黄帝传下来的?”

皇甫先生笑了笑:“架上的书不全是我写的,其中内容一部分由华先生传下,一部分出自前人记载。我只是抄录、誊写、编纂,将原有的书籍合在一起,又经过进一步的发挥考证,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很多书名原本就有‘黄帝’两个字,我只是随手抄上去而已。”

323 师徒合谋


class="width">皇甫先生教导了一阵医药源流之后,忽然眯起眼睛问道:“小丫头,每回来都有故事,你这次过来做什么?”

素梅嘻嘻笑道:“师傅,我回来看看您老人家,还能有什么事?”

皇甫先生轻哼道:“我看你呀,学医只是个幌子,主要的心思不在我这里!”

“哪能啊,师傅!你看我将您交代的医书都记住了,我可是很用心的。(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我是好徒弟哩!”

“好,好!你很用心!说吧,想问我什么事?”

素梅微笑道:“师傅,我最近觉得修炼进境太慢,想去四处走走,找点儿仙药,您知道哪儿才能找到?”

皇甫先生转过头去不睬她:“修仙就慢慢的修,灵药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不知道!”

素梅上前一步,拉住先生长长的衣袖,不住的摇晃着:“师傅,您给我说说嘛!大不了取来仙药,我孝敬您一些。”

皇甫先生转头看他一眼,瞳孔露出神采:“噫!孝敬多少?”

素梅笑了:“师傅想要多少?要不咱三七开?您三我七?成吗?”

“哼!不行!”

“要不四六开?再多了可不成了,我还要分给许仙那小子呢!”

“那傻子,给他做什么?纯粹是暴殄天物!你将许仙那份分给我,我有灵药更容易炼制起死回生的药物,拿来治病救人,能救多少人啊?”

“师傅。梦想文学网www.您老人家功力忒高,炼制了灵丹自己服用不行吗?干嘛要去治病救人?您心肠为啥这么好?”

“你这孩子!简直啥也不懂!为师这是在积累功德!功德你懂吗?老实跟你说,我的修炼已经到了一个瓶颈,如果再进一步,将会遇到极大地麻烦,我必须积雷功德,才能减轻天劫的力道,否则我很难闯过去。”

素梅眼前一亮:“咦?还有这种说法?师傅您仔细说说。”

皇甫先生捋了捋颌下花白的胡须,道:“你难道没听说过?魔门八十一难,道门四九天劫。佛宗有八难之说。我修的法门乃属于道家,总共有四重大劫和三十二道小劫。我早在八十年前就过了两重大劫,然后又过了八道小劫,下面该过第三重大劫了!只要过了这一关……嘿嘿……”

素梅赞道:“师傅真厉害!过完这一劫,岂不就是神仙了?”

皇甫先生道:“虽然说是神仙,神是神,仙是仙,境界差远呢!为师……嘿嘿……多年之前就……”说到这里却住了口,不肯再说下去。似乎怕泄露了天机。

素梅知道他功力很高,具体多高却不是很明白,不过听他的意思。大概多年之前就已经修成了小仙了,或许还没有臻至神界吧。稍停片刻,她进一步问道:“师傅,您要救多少人才能消除天劫?我是说,您需要多少灵丹?”

皇甫先生笑道:“最少还要五千人!哈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必算得那么仔细!灵丹嘛,总是越多越好了!”

素梅撅起小嘴叫道:“师傅!你总得给徒儿留下点吧!咱最后五五分成,还不行吗?”

皇甫先生点点头:“好!”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先跟你说一声。想取灵药不容易,不但要跋山涉水的奔波,而且有着莫大的危险,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你还敢去吗?”

素梅笑道:“去!当然去!我最喜欢刺激了!”

“好。你跟我来!”

“师傅,去哪儿?”

“来就是了,我早将灵药的产地画影图形,你拿去按图索骥,岂不方便?”

“啊?真的?”素梅心中怀疑。暗道:“若那么方便。你咋不自己去?”

两人进了屋,素梅静静的等着。

皇甫先生从墙角地药箱里拿出一卷厚厚的书册。足有好几百页的样子,递在她手里,淡淡的道:“拿着,就这个了!”

素梅睁大眼睛问:“师傅,藏宝图在书里?”

皇甫先生点头,微笑道:“这整本书就是藏宝图。”

素梅十分诧异:“这么多?要写整整一本?世上有那么多的仙药吗?”

“不多不多,一页一种灵药,写明了产地,药性,功用,禁忌,所以才这么厚。”

素梅打开一瞧,发现前面几页都是些常用的中药:芍药,黄芪,白术,山药之类的

药材,禁不住哭笑不得,狠狠的一跺脚:“师傅!这哪是仙药?吃了这个能成仙吗?我要的不是普通地药材哩!”

皇甫先生将头一摆:“往后翻,在后面呢!”

素梅紧着翻书,一直翻了两百页,还没见到仙药的影子,禁不住埋怨:“这不都是普通的药草吗?到底在哪儿呀?”

“不能光找仙药,这些普通地药草也能治病救人,你都要记熟了!要不然怎么出门行医?”

“师傅!我知道了,这些药草在您眼里都是宝贝,回头我慢慢看!我现在要找仙药,您画的藏宝图在哪儿呢?”

“往后,再往后!”

素梅一下子翻到最后,发现后面几页字迹明显缩小了不少,内容也显得很单薄,由原来的一页一药,变成了一页三四种,而且注解不全,不是缺了插图,就是缺了功效禁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种稍微普通的灵芝:石芝,木芝,肉芝,菌芝,草芝,相传每种能增加两年的功力;然后是五种仙芝,分别是丹芝,玄芝,龙芝,金芝,玉芝,每种能增添至少二十年的功力。

仔细看每种仙芝的产地,她越看越觉得奇怪:“师傅,这些仙草几乎都在洞天福地,或者魔门十脉的庄园内,都是人家私养的,为啥野生地很少见呢?”

皇甫先生淡淡的道:“那是自然。野生的仙芝早被人家抢光了!你知道为何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出自各大门派?那是因为每个门派都有自家的药圃,种植着世间少有地灵药,正是由于这些灵药的存在,才造就出一轮又一轮的高手,从而竖立起长盛不衰的门派!”

素梅想起当年在九幽宫偷吃了数不清的灵药,心内深以为然,说道:“是呀,您要不说我几乎想不起来了。当年为救许仙,您让我去取千年神蟆,那就是枯木门地。师傅,这些灵药都是各派私密,您怎么就晓得了呢?”

皇甫先生微微一笑:“身为医者,穿堂入户,自然比普通人多知道一些**。何况当年魔道大战,各派都有我救地豪杰,大家征象讨好,也不将私密事瞒我。”

“既然这样,您何不亲自索要?你若张口,人家不就送上门了?”

皇甫先生干咳两声道:“携恩索报,非义者所为……何况我要的不是一点,真要张口,人家不给,岂不是更加丢人?”

“嗨,那您老人家何不蒙面去抢?您功力这么高,谁能拦住你呢?”

皇甫先生连连摆手:“我倒是想去,不过犯不着。修道,修德……嘿嘿……”

“师傅不去,那只好我这小丫头去了!”

“对,也只有你能去。我还有几颗易容丹,你最好改变了形貌再去,见势不好赶紧跑路。”

“那您帮我参详参详,先去哪一家?最好是仙草正好长成,药效神奇,而且风险略小一些地?”

“哈,让我好好想想。”



324 五台净土

才过小半个时辰,皇甫先生就画出详细的盗药路线图,属于第一批要去的地方共有八处,其中魔门五家,道门三处,还有一处在佛宗的五台净土。(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素梅问:“师傅,盗齐了这八种灵药,能有什么说法?”

皇甫先生朗声笑道:“有了灵药,我可以炼制一炉上佳的仙丹,服下一颗就能增加四十年的功力!而且能够累加,没有副作用,比单吃一种要强多了。”

素梅眉开眼笑:“我要是服下十颗,不就是四百年功力了?三十颗就是一千两百年的功力,那样我也能白rì飞升了!”

“呵呵,这就看你的运气了!你只要盗来足够的药材,我就有法子炼出灵丹来!我的炼丹之法出自医家秘典,跟道门大不相同。至于服药后的功效,我可以肯定的说,尽管放心,一切皆有可能!”

素梅心中欢喜,挥手作别,裙裾飘飘,迎风而去。

不几rì,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在争相传说!

“喂,你听说了吗?最近出现一个蒙面女贼,趁着各派圣君赶赴万圣山的当儿,连闯数派,盗走说不清的灵药!几乎把各派药圃抢掠一空!连藏在密室里的药材都被她偷去了!”

“你说啥?我不信!一宫,二殿,三教,四门,哪个不是龙潭虎穴?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独自闯进去?圣教高手千千万,难道都是吃素的?”

“嗨!你不晓得!那女子功力极高,据说与各教掌门差相比肩,一口气能飞出十余里,而且善于水遁,见水就没了影。枯木门五位护法联袂出手。都没有拦住她,不但失了灵药,还被她抢走了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

“听说是一件聚仙保命铜铃,能护住元神不散,乃是昔年大贤良师张角留下的法器,也被她抢走了!这下子估计枯木门主古松要难过一阵子了。(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http:///

搜书网”

“究竟是什么人那么厉害?”

“不zhidao呀!这才是最令各派着恼的地方。我听说不单是圣门,还有几处修道的灵山也出了事!四明山的刁真人发下话来,谁要能逮住盗药的女飞贼。他愿意赠送仰天湖倒生地湖笋八百只!你想想,一只湖笋都能卖几十两银子,看样子刁真人是真急了!不然不会下这种猛注!”

正在江湖纷乱、波起云涌的时候,素梅正处于飞身赶往五台山的路上。她一面摸着口袋中圆滚滚的铜铃,一面笑嘻嘻的自言自语:“这宝贝儿bucuo,说不定能帮许仙渡过一劫!”

想起这几rì的经历,她心里就觉得爽快。

事先,她压根儿没想到盗药会那么顺利。因为她心里明白,虽然修炼了弱水经和天圣剑诀以及许逊传下的仙法。可是毕竟修炼时间短,如果正面交手,自己有八、九成的可能会输给各派掌门。所幸几位魔尊都上了万圣山还没有回来。所以才给自己钻了个难得地空子。

而道家的几位真人并不是顶尖的高手。这也是皇甫先生事先仔细考虑好了的。

道家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比较而言,主持“十大洞天”的多半为知名的仙人,她现在还不敢惹。后面的小洞天、福地之类的,有些主持还只是真人,功力参差不齐,有的修到了真人界十八重,有地还在九重、十重的中级。大概跟石叫天差不了许多。这些人能够开宗立派,有些是靠了人多势众,弟子多,有的是靠着天时地利,阵法庇护。

素梅对阵法地参悟比较深。普通的阵法是难不住她的。再加上皇甫先生足迹踏遍中土,说不得去过那些地方,略一指点就可以让她通关了。

如今八种灵药眼看将要收齐,只差zuihou一种灵芝,位于五台净土的明月池畔。

提起佛宗净土。她心里就感到有些不安。

想当初。伏羲台下采集耆草的时候,她就给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一眼看破了行藏。后来又到了金山寺,躲在寺后的梨花林中月余,愣是不敢闯进去救人!

老实说金山寺还只是一个小寺,比起五台山差了一截!

临来之前,皇甫先生就已经交代过,眼前这一关难度非常大,远在其余几关之上。

因为五台山居于中土四大佛教名山之首,俗称“金五台,银峨嵋,铜普陀,铁九华”,这里高僧如云,罗汉如雨,还有文殊菩萨的庇护,硬闯是肯定不行的。

于是乎来到山下时,她干脆摘下了蒙面的纱巾,露出服下易容丹改换过地面容,装成一个普通农家女子,大大方方的登山进香。

一路走,她一路看,一面寻找月亮池的所在。

五台山地处山西省五台县东北部,由东、南、西、北、中五座山峰环绕而成,五峰耸峙,高出云表,顶无林木,平坦宽阔,犹如垒土之台,故名五台山。盛夏时节,绿草红花与台顶千年不化的坚冰为伴,景sè秀美,气候凉爽,又名清凉山。此时已经到了八月中旬,山上尤其凉爽,半山腰里都堆了积雪,风吹过来有些寒冷的感觉。

她一路走过好几个山峰,看了二三十个大小寺庙,终于来到距离镇海寺不远地明月池。远远望见一汪绿水还有池畔红红的丹芝,她却被几个和尚挡了回去。

“女施主,此处乃佛门禁地,请你往回走。”

素梅一撇嘴:“大和尚,别拦我,我是来进香的!”

一个身材魁梧的和尚拱手道:“寺庙在那一面,您怎么走到池边来了?你要进香,请快些去寺里!天sè已晚,再迟些就回不去了!”

“寺中有无客房?我很累,想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去清凉寺烧香。”

“阿弥陀佛!本寺并无住处,你一个女子,怎么独自上山?”

素梅装出愁苦的样子:“没法子,小女子家里没人,丈夫去岁病死,近rì托梦来,让我上山进香,不然无法托生。大和尚你帮帮忙,给我找个住地地方,别让我露宿山林。”

和尚将手一指,大声道:“那边有个金刚庵,你去那儿找住处!”

“远不远?远了我走不动。”

“距离不远,只有两三里路。”

素梅看对方防护甚严,寺庙门口还站着几个白眉和尚,功力不zhidao深浅,当下不敢造次,在庙里烧了几炷香,然后向金刚寺地方向走去。

预祝大家圣诞快乐诞节是西方的节rì,耶稣降临地rì子。按照基督教的观点,耶稣降临是为了拯救世人,体现了上帝无私的爱,所以圣诞节是爱的节rì,爱主,爱人,爱世上的一切,甚至爱你的仇人。国人也不必过于反感,儒家的仁爱,佛家的慈悲,**的大公无私,为人民服务,意思都差不多。

325 深陷池底


class="width">金刚庵的尼姑十分好客,只是随便问了两句,便让她住了进去。www.65txt.com

入夜,素梅坐在床上,静静修炼《弱水经》中的功夫。

最近以来,她的功力进境很快,眼看就要修至弱水功第六重境界了。

可是今天,她却觉得有些不对,原本通畅的经脉竟显得有些滞塞,浑身的功力也似乎下降了许多。

她试着挥动手臂,轻轻发出一掌,结果令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她只能发挥出平日里一半的功夫,另一半功力却如石牛入海,不知跑到了那里!

她当时就吓了一跳!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一半的功力,那可是几百年修炼积累下来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试着催经问脉,省察自身,结果过了好大一阵,才发现功力并没有消失,只是潜藏在络脉里,无法进入十二条正经以及奇经八脉之中,也就无法发挥功力。

见此情形,她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只要还在就好。可是她又觉得奇怪:“我这两天一帆风顺,又没有受过内伤,刚才上山时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难道说这金刚庵有古怪?还是说这五台净土有蹊跷?”

想到这里,她试了试道家的功夫,结果发现却没有事!

她心想:“或许因为五台山乃是佛门圣地,充斥着佛宗不知名的法印,所以我的功力无法发挥出来。我现在该怎么办呢?遇到高手打不过,难道就这么回去?不行!七种灵药都抢到了,如今还差这最后一种,我怎能功亏一篑呢?说不得,我需要冒险一试!”

一直坐到夜半三更,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轻手轻脚的出了金刚庵。悄悄摸向明月池。

此时正当中秋,月明星稀,四周寂静无人,就连秋虫的呢哝也因为地势太高气候寒冷而显得极其稀缺。耳边只听见风声呼呼吹动草木的声音。

素梅贴着齐腰深的白草悄无声息的接近池畔。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池边小溪叮叮咚咚的水声听得格外地清楚。

四周依旧看不到人影,白日里巡逻的和尚可能早已进入了梦乡。

素梅放下心来,走进池畔去采石壁上红红的丹芝。

一朵,两朵。三朵……灵芝入囊,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眼看采了七八朵,脚下忽然一软。耳边响起“咚”的一声巨响!

不远处镇海寺外的钟声竟然迎风自鸣!

霎时间喧闹声传出来,几条人影飞一般窜了出来!

“怎么了?没人敲钟怎会自己响?”

“快快!有人偷盗灵芝!触动了岩壁机关!”

这时候素梅还想多采几朵,没有第一时间逃走。

等她手脚并用“唰唰”又摘十几朵之后,岸边的退路已经被人封闭了!

见此情形。她腾的拔起身形,想要一飞十里冲下山去,谁知刚飞出三丈,就被一个白眉老僧单掌拦住!

匆忙中对了一掌,只觉得重如山岳,她竟然被生生逼了回去!

改换方向再冲,结果又被逼回!

老和尚身形如电,移形换位的功夫比她还快!

素梅心知功力受限闯不过去,于是倒回头去一头扎进池水里!

只听“咕咚”一声,掀起小小地浪花。梦想文学网www.瞬间不见了影踪!

岸上和尚大都有些慌乱:“哪去了?哪去了?”

“你看见了吗?天太黑看不清楚!”

白眉和尚一声大喝:“妖孽在水里!莫要慌乱,快将池子四面围住!别让她跑了!”

片刻功夫,四面八方冲过来数百个和尚,将诺大的明月池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等着盗芝人浮出水面。

素梅在水底暗自好笑:“哼!姑奶奶就待在这里,不出来了!你们这群贼秃,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就在这里守着,仨月俩月我也不怕!”

众多的和尚全神戒备了半天,也没见人浮出来。禁不住感到奇怪。

有年轻僧人问:“师叔祖。那人是不是走了?要不然怎么还不出来?”

白眉和尚摇头:“老衲一双眼睛紧盯着她,怎会让她走掉!莫要急。一定还在水里!”

年轻和尚不信:“这都多长时间了,她怎能憋气那么久?”

白眉和尚皱了皱眉:“或许是出自水族地妖孽,不需闭气便能在水里生存。”

“那可怎么办?我们这些人水功没那么好!”

白眉和尚怒哼道:“佛法无边!诸僧莫急,跟老衲一起念《金刚经》,我就不信,她能扛得过去!”

“这法子好!还是师叔祖厉害!”

于是乎一群和尚围着明月池高声诵经,头顶一轮冥月,面对微波不兴的池水,齐声颂扬,倒也壮观。

素梅在水底听见,一开始被吓了一跳,接着觉得心里憋闷,几乎喘不过气来!渐渐的,她觉得浑身乏力,仿佛被人抽了筋一般!

她心想:“金刚经的威力果然厉害,不亏为佛宗法宝,魔门克星。尤其是这么多人一起念,就算我功力再高也受不了。”

这时候她心里一阵慌乱:“完了,完了,这回要交代在这里了!再念下去我就会现出原形,还不被人打死呀!”

死到临头,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面孔,她忽然觉得很难过:“许仙啊许仙,我是为了你才死在这里地,你躲在金华山千里之外,能知道我此刻的情形吗?皇甫医仙啊,你老人家功力通玄,为啥算不到这一刻,要让我过来送死呢?义父你在哪里?可曾想到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一会儿,她腹中魔宗炉鼎完全停止了运转!

危急关口,另一个丹田却忽然自动流转起来,丝毫不受佛经的束缚。

那是出自仙家的丹田,是她根据许逊传下的道法修炼出来的,虽然炉火尚弱,比不得魔功,却也让她恢复了力气,胸口也没有那么憋闷了。

慌乱渐消,素梅心里感到庆幸:“多亏了许仙那小子,又救我一命,回头我奖赏他什么呢?要不就让他亲一下?”

她在水底心里甜丝丝的,岸上的和尚却念得口干舌燥了。

“师叔祖,怎么不顶用啊?”

“师叔,要念到啥时候,天都亮了!”

白眉和尚眉头紧锁,口里骂了几句,然后恨恨的道:“这不是普通的妖孽,没想到竟然能抗住我地金刚密咒好了,别念了!”

“师叔祖,就这么算了?”

“降妖伏魔,岂能轻易放弃!来人,取水桶来,将这明月池水给我舀干!”

众多的和尚纷纷叫嚷起来:“师傅,恐怕不行啊,这么大的池子,啥时候能舀干?”

“师祖,这还有条小溪,有水流入呢!”

白眉和尚怒道:“先将小溪堵住!然后每人拿一个大盆过来!我就不信,五百个和尚一起使劲,十天舀不干池水!这池子能算大吗?才不过二三十丈而已!比起愚公移山容易多了!”

和尚们只好听令,纷纷去拿家什,从明月池取水,跑出十几丈,倒在另一侧的山坳里。

素梅在水底倒也不急,心想:“这群贼秃也不觉得累,这么笨的法子也能想出来!池子深着呢!要想舀干,至少要一个月!这期间,我就不信没机会冲出去!”

人处困境,保持乐观地态度总是好的,可是现实却比较严酷。

池水下去很快,一天功夫就低了两尺!

岸上的和尚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不但人没少,还从别的寺庙又来了几个功力很高地老僧。

素梅偷偷贴着池壁往上瞧,一直找不到机会,心里禁不住有些忐忑。

第二日,情形更加地糟糕,池水竟然又下去三尺!跟头天加起来,比开始整整低了五尺了!

素梅不止一次的测量过,明月池依山而成,下有罅隙,总共不过八丈深!越往下越小,水降地也快。看样子不要半个月,池水真的就干了!

鬼雨祝大家圣诞快乐!



326 故人相救

很快又过去几天,眼瞅着水位呼呼下降,素梅开始心急火燎起来,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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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心里不停的呼唤:“苍天啊,大地啊!圣君,老祖,诸天神佛,开开眼吧!只要能让我出去,我以后老实做人,再也不偷不抢了,还不行嘛!”

“岸上的老和尚!出来混总要还的!做人不能太凶恶!只要你慈悲为怀放了我,我一定敬献香火,多给您几斤香油!”

“哎,走过路过的香客、菩萨,低下可怜可怜小女子!谁能救我出苦海,我一定帮他实现心愿!一个……两个……最多三个心愿!”

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忽然天际飞来两只蝴蝶,一只晶莹洁白,一只sè彩艳黄,轻轻驻足在池畔的野花上!

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穿过数尺水帘直入素梅的耳中:“白姑娘,你被困在水底了,我可以帮你出去!”

“啊?你是谁?为什么救我?”素梅透过池水看出去,心里十分疑惑。

救命的人来了,她反而有些迟疑。

她zhidao山jīng、木灵、野狐、熊兽修行五百年可以成为jīng怪,可从来没听说短命的蝴蝶也能修成正果的。如今看见一只俏生生的蝴蝶对自己说话,而且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岂不是奇哉怪哉?

白sè的蝴蝶扑打着翅膀道:“白姑娘莫怪,说起来,我们乃是旧识哩!”

“旧识?您是哪位?何处与我相识?”

“让我想想……我们在宁幽宫见过,当时我们跟在你后面,进入清幽洞,见到了尾三……”

素梅吃了一惊,心里生出寒意:“什么?你偷偷跟着我。见我抢了宝剑?”

“嗯。在此之前,竹林七贤处也见过面。那时,梁兄借用了大和尚的**,跟着法显闯入竹阵,跟你和许仙都朝过面……”

素梅眼前一亮:“呀?你是那位讨教阵法的大和尚?对许仙可好呢!”

“不是我。(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那是梁兄。我当时没露面。”

“你……是jīng灵还是鬼魂?”

“嘻,我不是鬼魂,也不是jīng灵,我是仙人!”

“仙人?”

“是呀!其实更早的时候,我们就认识许仙了。”

“还要早?在哪儿?他怎么没说过呢?”

“我们最早见他,乃是在烟波浩渺的西湖之畔,一个chūn暖花开的rì子,许仙坐在草地上吹笛……一个黑衣人从水上踏波而来……”

素梅听得身上一阵颤抖:“你……你当时竟然在场?你……真地是仙人?怎么什么都zhidao?”

“当时我们还是普通的凡人,尚在万松书院读书,见了那黑衣人也感到害怕。素梅回想当rì的情景。心中忽然一动:“你们是那两位年轻的书生?其中一个是女孩子,我当时就看出来了!”

“怎么?白姑娘当时也在?是在水里面吗?”

“我……嗯,我在水下瞧见了。”她不想说自己藏在竹笛里,于是支吾相应,问道:“才这么两年功夫,你一个活生生的女孩,怎舍得抛弃**。一下子成仙了呢?”

“唉!又有什么办法?我们为那黑衣人所害,发生了一些变故,失去了肉身……”

“喔,太可惜了!请教姐姐贵姓?”

“我姓祝,名贞,字英台。白姑娘,闲话等会儿再叙,我这就救你出去。”

“多谢姐姐!你只要将那老秃驴引开,我就能出去了!”

“好!梁兄,你去那寺庙前放把火!”

黄sè地蝴蝶“呵呵”笑道:“放火烧寺?这可是折损功德的事。我要修大儒,哪能做这个?”

“我不管,你要想办法引开众僧的视线!”

“行,我来想办法!”

黄sè蝴蝶飞了起来,眨眼来到寺前,停在硕大的悬钟旁。

顷刻之间,雄浑的钟声响了起来!

“咣,咣……”震耳yù聋,连续不断!

水池边的和尚纷纷转头去看。

“咦,那钟怎么又响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不好!师叔祖。有妖人闯进庙里去了!”

正在纷乱之际,一道白sè的身影从池畔飞出去,眨眼腾起老高,从众僧头顶掠过。

老和尚一时不查,竟然给白影冲了出去。于是急忙从后面追赶。脚下虚踏,疾掠数十丈。同时口里高声断喝:“孽障!哪里走?”

众和尚也纷纷丢了手中的家伙,窜高纵低,从后面赶上去。

白影开始时并不快速,看着堪堪赶上,可是稍一提速,又将老僧甩开。

老僧越追越急,心中诧异:“妖女功力怎么高了许多?”

心中狐疑,脚下却不敢停步,不一会儿功夫就跑出七八十里。

这时候,镇海寺旁,寂静无人的水池中忽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接着又有一道白sè的身影窜出来,从另一方向飞下山去。

素梅急匆匆飞离五台山,心里一个劲地打颤。

“哎呀呀,终于逃了出来!”

一口气跑出两百里开外,她才收脚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忽然惊喜的发现:原本消失的功力竟然又全部回来了!

“噫!我的功力竟然恢复了!太好了!”

想起先前被困水池的情景,她心里又气又馁:“贼和尚居住的庙宇,竟然这么古怪!能限制我一半的功力!幸而今番运气好,命不该绝,有人搭救。下次我可要小心些,未修成仙法之前,还是避开佛宗远点为好。”

她坐在树林边地草地上,稍微歇息片刻,一面等待救命的恩人。

过了一会儿,那对蝴蝶竟没有来。

她在心里默念:“怎么还没来?难道说找不到我?她不是仙人了吗?仙人掐指一算就zhidao了……”

又过片刻,一对风姿绰约、玉树临风的情侣并肩走过来。

左侧的女子乍一看似曾相识,仔细看跟记忆中的形象大不相同,眉眼之际露出绝代的风华,笑靥如花更显得格外的亲切。右侧的男子身着青衫,相貌端庄,一身正气,面容跟西湖之畔所见的书生十分相像,只是眉宇轩昂,多了几分英气。看来时隔两年,每个人都发生不小的变化,修真路上多有奇遇。

“想不到还真是故人哩!”

因着许仙地缘故,素梅心里更觉得亲近,当下起身相迎,口里叫道:“祝姐姐,梁公子,多谢你们了!要不然,我就要命丧五台山了!”

英台上前挽住她的柔荑,笑道:“白姑娘貌美心善,秀外慧中,敢作敢为,胆大心细,自当一帆风顺,早晚修成正果。没有我们,你也会闯过来的。”素梅笑道:“先前困在水里,我曾经发下宏愿,谁要是救了我,我一定帮他达成三个愿望。祝姐姐,我这下不用还愿了!你已是仙人,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英台笑了笑:“白姑娘,我这次过来,还真是求你相助的!有件事离了你可不成。”

“我能帮姐姐做什么?”

“有一把宝剑,埋在云梦大泽百丈深的水底,想请你帮我取出来。”

素梅稍显迟疑,道:“姐姐若不着急的话,能不能多等我几天?中秋月圆之时,许仙要参见剑会,在此之前,我有些放心不下。等到剑会之后,我再跟你去寻宝,成吗?”

“好呀,黄大仙出关收徒,我也想过去看看。”

(新年本有几天假,可以写书的,因为去迪斯尼乐园,耽误了。抱歉。)

327 炼制炼丹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秋rì初升的太阳暖暖的照在青弋江上,柳湖庄袅娜的垂柳却已经开始飘起了黄叶,簌簌的落在江水中,引起鱼儿不时的跳跃,翻起朵朵涟漪。(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师傅,我回来了!”

素梅移动莲步迈入内宅,将一路搜集的灵药不停的拿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笑嘻嘻的道:“你看,我尽心收集了这么多仙芝,该给我什么奖赏?”

皇甫先生垂手立于窗前,闻言转过身来,大袖飘飘,抖了两下才露出手掌,伸出五指翻了翻桌上的仙芝,眼中神光闪烁,嘴唇颤动了两下,咕哝道:“很难得!你竟然真的收齐了!”

素梅掐了朵赤芝在手,娇靥如花,笑道:“为了这些宝贝儿,我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五台山……老和尚好生厉害!”

“那是自然,五台山的法灵禅师乃是三大神僧之一法显的师弟,功力十分高强。即使在整个的中土佛宗内,也可以排入十大高手之内。”

“哇!师傅,你怎么不说清楚?害得我几乎回不来!不行!等你炼成了灵丹,可得多分我几颗!”

皇甫先生望着仙芝老怀大开,“haha”笑道:“好说!我这就开始炼丹,你不要走开,就在旁边做个帮手。”

“好吧!做徒弟的,就是辛苦的命!”素梅挽起衣袖,露出白嫩润滑的手臂,问道:“丹炉在哪儿?我去给您老取过来!”

皇甫先生眉毛一挑:“医家炼丹。要什么丹炉?拿铜盆来!”说着往墙角一指。

素梅赶紧走过去,从一摞铜盆底下取了最大的一只。(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皇甫先生接过铜盆,用手一拂。将几种灵药扫在盆里,一面道:“生火,开炉!”

屋内有一个熬药地炉灶,里面的木炭还没有燃尽。

素梅又丢了几块木柴进去,炉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皇甫先生甩脱了大褂。露出藏青sè的紧身衣服,两只手端了铜盆,离开火焰三尺,左右晃动个不停。一面摇一面说道:“医家方药。分以汤、丸、散、膏、丹。汤不用说了,文火,武火,先煎,后下,各有讲究,这些我都教过你。如今且说这丹丸,丸剂又分为水丸、蜜丸、糊丸……”

素梅在旁边仔细瞧着,一面听一面附和:“是这样呀?我zhidao了。师傅。”

皇甫先生将灵药炙烤到焦黄,然后伸手进去揉搓,渐渐揉成细末,又从桌上取了几种新鲜地仙芝放在捣臼里,慢慢捣成糊状。与焙干的细末混合在一起。然后往铜盆里加了些不知名的药草,还有少许的白糖。蜂蜜,zuihou在一个直径三尺的砂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煨,一面煨,一面环行摇动。

这一摇就摇了好几个时辰,直到rì落黄昏,才停下来将砂锅的盖子打开。

这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淡黄sè大大小小的丹丸。大地犹如龙眼,小地好似米粒,甚至还有更小的,好似细小的谷子一般,散在锅底,不知凡几。

皇甫先生先将龙眼大的丹丸取出来,摊在纸上,数了数,大约有三四十颗。

又将米粒、谷子般的小丸子小心翼翼的分装在七八个木盒里。

素梅瞪大眼睛瞧着,此时忍不住问:“师傅,这就成了,是吗?为什么有大有小?比米粒还小,能有什么用?”

皇甫先生微微一笑,道:“大的可谓仙丹,可以助长功力,一颗能顶四十年修为!小的可作妙药,可以治病救人,生死人而肉白骨!你想要哪一种?”

素梅叫道:“当然要大的了!这还用说?师傅,大地全部归我,小的都是您的!您看看,几千颗都归您了!如您所愿!”

皇甫先生“呵呵”笑着摇头:“仙丹也不能全给你!我也要留几颗享用!”

“师傅您要几颗?三颗够不够?”

“小气鬼!给我十颗,剩下的归你。”

“十颗?不行,不行,最多八颗!”素梅咬了咬银牙,恶狠狠的道:“这些小丸子也给我几粒!我待在身上,说不定啥时候派用场。”

“你要那个做啥?”

“师傅是神医,我也要治病救人!”

皇甫先生并不理睬她作怪地表情,乐呵呵地取了十颗龙眼般的丹丸,装进一个紫金葫芦中收入怀中,又从木盒里到处十几颗米粒大地丸子,装在布囊里递给素梅,不紧不慢的道:“剩下的仙丹你自己收好!记住,这么多丹药,不可一下子服尽!必须间隔旬rì方得安全。若想讲求药效,最好每月服用一颗。每当十五月圆之夜,斋戒之后静心修炼,久而久之,必然神功大成!”

“真的?那我回去先吃几颗试试,若是有效,就再去偷些仙芝来!还找您炼制成丹!”

皇甫先生摆摆手:“仙芝就免了!若有其他的药草,你碰巧见到的话,不妨多采些来。灵药图谱都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素梅喜滋滋的收拾好灵丹,甜甜的问道:“师傅,服完这些灵丹,我也可以成仙了,对不对?”

皇甫先生眼望着她,轻哼道:“只增功力,不长功德,小心渡不过天劫!为师苦心孤诣治病救人,为的是啥?你当修仙这么xiongdi?”

提起天劫,素梅就觉得头痛不已!

先前藏身青楼,她都差点儿被雷劈死,此刻想起来就觉得后怕,禁不住皱眉问道:“师傅,您老人家号称神医,为啥不炼制避劫丹?”

皇甫先生瞪她一眼:“避劫丹是那么xiongdi炼成的?”

“为啥不xiongdi炼制?”

“因为缺乏材料!”

“那就去偷去抢!”

“尘世根本就没有!”

“避劫丹哪里来的?我听说很多年前有人得到过……可是万分金贵,价值连城……”

皇甫先生也跟着皱眉,口气淡淡的道:“避劫丹是天庭监制的仙丹,专门分发给少数功力较浅的神职人员,其中含有出自佛宗极乐净土七香海的忘忧水,不是尘世能得到的材料。流传世间的避劫丹多为伪造,即使能暂时避劫,也将遗下莫大的祸患。真正的神品极少,其来源或许出自神职人员私下里赠送,或者魔教中人乘虚劫掠。不管怎样,都无法轻易得到。”

素梅一甩额前的秀发:“得不到就算了!不想那么多,想多了让人头疼!我走了,师傅,等有空再来看您。”

328 仙灵大智慧

八月初五,金华山,赤松观。(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许仙一言不发在屋内修炼。

石叫天皱着眉头在屋外石墩上坐着。

眼看rì近中午,许仙腹中饥饿,实在无法静下心来,忍不住睁开眼睛左看右看,良久小声叫道:“师傅,有吃的没有?”

石叫天一个箭步窜进来,面上黑沉沉的,努力压抑着怒火,然而却无法完全压住:“吃,就zhidao吃!几天不吃饭你就饿死了?”

许仙咧嘴苦笑:“师傅,真的饿了!过去十几天,就吃过两顿饭,还没有吃饱……有点酒喝也行啊。”

石叫天怒道:“吃个屁!你难道不zhidao?人食五谷杂粮,要在肠中积结成粪,产生秽气,阻碍修仙!仙家有云:百谷之食土地jīng,五味外邪魔腥,臭乱神明胎气零,那从反老得还婴?你如果真想修仙,就不要惦记着吃饭!”

许仙低声道:“弟子功力不足,哪能一下子断食?”

“哼!早断晚断,还不是一样断!就跟你小时断nǎi一样,老娘不掐,还不得吃到五六岁?”

许仙饥肠辘辘,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苦笑道:“师傅,这样的rì子,啥时候是个尽头?”

“等你通过了比试,给你吃一顿大餐!烤全羊!”

“烤全羊?俺娘哎,口水流出一地!师傅您别逗我了!要是通不过呢?”

“通不过再接着饿,三年五载别想吃饱!”

许仙眼巴巴的瞧着:“师傅,你看我现在的功力。能通过比试吗?”

石叫天皱眉不言,停了好大一阵,怒气渐消。勉强说道:“可能在二十名之外!距离前十尚远。有没有fangbian,要看祖师地面子。”

“师傅,您看过去一个月,我已经吃了不少的丹药,难道还不成吗?”

“你原来功力太弱。差距不是一点,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一下子赶上?再说,紧要关头。兴你吃药。不许人家吃?”

“还有别地法子吗?”

石叫天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淡淡的道:“实在不行,为师给你醍醐灌顶!”

许仙惊叫起来:“灌顶?不行!不行!弟子愚鲁,不能浪费您老人家辛苦修炼的功力!”

稍停片刻,石叫天叹了口气:“要只是一点功力,我也不觉得什么。(看小说

来哟

www.laiyo.cn首发更新)可是rì子太近,灌入的功力无法与你自身地真气融合,万一给师祖看出来,连我都跟着挨骂!”

许仙做个鬼脸。问道:“师傅,你每rì催我练功,为何不传我剑技?弟子连剑都不会拿,如何参加比试?”

石叫天摇头缓缓说道:“修仙大道以炼丹为本,拳脚刀剑乃是细枝末节。连为师都看不上。又怎会入得了师祖的法眼?放心吧,到时候不比剑!”

许仙奇道:“不比剑怎么考较功力?”

石叫天面露不屑之sè:“我都跟你说了。拿刀动剑那是普通江湖人斗狠卖乖的雕虫小技,作为修真人,你已经踏入灵人境,追求的是返璞归真,心即是剑,还要招法做什么?”

“心即是剑?怎么才能做到?”

“等你修成元神,踏入真人界,就可以御剑飞行,靠着意念引飞剑,想打哪儿就打哪儿!你说还要剑招做什么?”

“啊?有那么神?”

“今后,你只要心里装着大道,努力修炼内丹就成了!你小子,zhidao我们道家修炼地终极目标是什么吗?”

“成仙吧?”

谈起修道,石叫天地面sè变得好看不少:“你说什么是仙?仙只是修真路上的一个小站。离终点还远着呢!”

“成神?”

“神也分大神,小神。我们修炼的终极目标是要做三清天神!”说到这里,石叫天的眼中熠熠放光,“什么是三清天神呢?可以这么说,那是一种永恒的存在,寿与天齐,就算是太阳、月亮消失了,他可能还在!”

许仙眼前一片光明:“师傅!真的吗?人能活那么久?”

石叫天口角含笑,慢慢说道:“修到那重境界,就已经不是人了!”

“不是人是什么?”

“脱离**,只剩下灵识、异能、或者说大智慧。”

许仙瞳孔骤缩:“那样就没有形体了?变得虚无飘渺,像空气一样?”

石叫天嘿嘿笑道:“形体嘛,可能还是有的。只是少了肌肉骨骼,多了一些光晕和一些神秘的东西。(可能是由反物质构成的,所以才那么神奇)”

许仙转动眼珠,仿佛有金花在脑海里绽放,一时之间,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

就听见石叫天“haha“daxiao:“就像佛家所说地,佛陀与诸佛、诸菩萨,并非肉身,他们是永恒存在各系多元宇宙空间时间之中的超识、超能与大智慧。他们存在于无sè界及更高的空间,时间对他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你想想,如果真的修到那层境界,将会是多么地美妙!”

许仙赞道:“师傅,您懂地真多!”

“嗨,我也听来的!行走江湖,免不了见到大德高僧,我们虽属道家,也要尊重人家地修行。今天给你说这么多,是给你鼓鼓劲,让你好好修炼!为了修成正果,一顿饭不吃,又能怎么着?”

听了一席话,许仙心里好受了一点,肚子也似乎没先前那么饿了,口里道:“师傅我明白了!”石叫天点点头:“我要下山一趟,晚上回来。你就待在这里,好好修炼,莫要辜负我一番心血!”

“是!”许仙答应下来。

待得石叫天去远,屋里安静下来。

许仙努力静下心,闭上眼睛,将呼吸变得极其微细。

不一会儿,忽然有轻微的脚步声传过来,很快的,一股浓郁的肉香充斥屋内。

许仙还没睁眼,就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响在屋内:“许公子,醒一醒!”

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不知在梦魂中萦绕了多少回!

“呀,姐姐,你来了?”他忍不住叫起来!

睁眼一瞧,果然是心中白衣飘飘、娇媚明艳的女孩!

他的心一下子热得滚烫!手足都有些颤抖!

素梅微微一笑,仿佛chūn风拂过:“许公子,我给你带来些吃食!趁你师傅不在,赶紧吃吧。”

“啊?”许仙腹中反而不觉得饿了,看着床前桌边的食盒,却没有动手去拿。

“姐姐,此处禁绝女子,你怎么上来的?”

素梅嫣然笑道:“我想来,自然能来。公子修炼得怎么样?中秋比试有没有把握?”

许仙惭愧的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对方,口里嗫嚅道:“师傅说,可能还差一些。”

素梅安慰道:“公子莫急!我这里有些灵丹,你今夜服下一颗,十rì之后,中秋比试之前,再吞下一颗,就能增加八十年的功力。想来就能过关了!”

许仙惊奇的抬起头:“哪儿来的仙丹?那么神?你留着自己用好了,不用给我。”

素梅笑了笑:“没什么,皇甫医仙炼制的药丸,我这里有不少呢!分给你一半。”说着取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铜铃,递在许仙手里。

许仙有些奇怪:“给我铃铛做什么?”

“药丸在里面藏着呢!不但有灵丹,还有一些馒头、肉干!饿了就拿来吃,千万别给你师傅看到。”

许仙惊奇不已:“能将肉干藏在里面?真的吗?”

“这不是一件普通的铜铃,这铃有名堂的,叫做中黄太一聚仙保命铃,不但能储藏少量的物品,还能收摄元神,保护魂魄,乃是大贤良师张角遗下来的!公子收好了,藏在身上,莫要被别人知晓!”

许仙觉得手里的铃铛变得十分沉重,忙道:“这宝贝儿太珍贵了,还是姐姐留着,我怕弄丢了!”

素梅推过他伸出的手,微笑道:“这东西是道家的法宝,在我手里没用。公子就拿着好了,实在丢了也没什么,反正是……抢来的!”

许仙拿着铃铛轻轻的摇动,却没有听见响声:“咦,这东西怎么不响?”

“怎么摇都不响的!必须倒过来,笔直xiangshang,连摇三下,才能将东西取出来。”

许仙依言倒过来摇了摇。

摇一下,铜铃变作拳头大小。

两下,仿佛海碗一般;

三下,变作笆斗一样大。

定睛一瞧,里面有一个四方的药盒,还有一个装满了食物的篮子,上面盖了白布。

他心里又惊又喜,赞道:“真是宝物哩!有了这东西,我不怕挨饿了!姐姐,你对我真好!”

素梅抿嘴微笑,叮嘱道:“公子用心修炼,别忘了夜半三更服下灵丹。这里有十颗仙丹,每月一颗,足可以增加四百年的功力!到时候,你的功力还在你师傅之上!”

许仙心里十分的依恋,忍不住道:“姐姐,你能留下来就好了!”

素梅正sè道:“我不能多待,否则给人看见,会把你赶出山门!桌上有只肥鹅,你先吃好收拾干净,不然你师傅回来就麻烦了!”

329 重九比试

(前面写错了时间,应该是重阳法会,有的章节写成八月中秋,已经重新改过——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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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匆匆,眨眼到了重阳。

这天一早,金华山就封了山门,数千弟子云集在赤松观前的广场上,一个个自带了蒲团,按照师承分支,一排排,一列列,坐得整整齐齐。

许仙也坐在人群中,虽然出自同一师尊的tianqi很少,心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素梅终究放心不下,于是早早赶来,悄悄藏身于赤松观左侧的水潭里。

她一旦恢复本体,就可以变大变小,此时不过数寸,不虞被人发现。

那潭相当宽广,水清见底,边上有一道飞瀑流泉,从数丈山岩上垂下,水量虽然不大,水花却溅起很高。

素梅就藏在瀑布下面,距离广场不远。

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功力虽然提升很快,可此时还不是黄大仙的对手。一旦给对方发现,只怕重演五台山深陷池底的那一幕,所以必须小心应付。

黄初平一代人杰,早已修成地仙多年,论功力不在三大神僧之一的法显之下。

而素梅现在的功力,只不过略强于许仙的师傅石叫天而已。

先前盗药一帆风顺,是因为机缘凑巧,各大掌门都不在家的缘故。如果宁九幽之流都在,硬碰硬抢夺,她恐怕很难成功。

山伯和英台也偷闲赶过来,藏在赤松观右侧的松林中,想再一次领略黄大仙的风采。

英台功力较高,已经踏入仙界第三重,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观礼,可是她不想凑那分热闹。更不想暴露身份,走漏消息,上达天庭。

山伯功力稍弱,此刻还不是纯阳之体,兀自带着几分鬼气。听说黄大仙功力甚强。善于捉鬼,为安全见,不得不离得远些。

好长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万众瞩目,望着殿前高台,等待祖师现身。

辰时已了,巳时都过去一小半了,黄大仙还没有来,高台上却出现几个老道。石叫天赫然在内。

阿牛怕许仙不晓得。凑近耳边低声道:“上来的是赤松五老!年纪最大,胡子雪白的那个,是掌门师伯赵里煜;面sè赤红,额头突出的那个,是二师伯钱荪;身穿青袍,缺了一条胳膊地那个,是四师叔李诚;头戴逍遥巾,看起来像书生的那个,是五师叔周岩——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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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点点头。眼看着五位老道走上高台,在长椅上坐好。

胡子雪白的掌门师伯赵里煜站起身来,扬声道:“金华山中,赤松门下,三千弟子。考校法会。现在开始!”

下面众弟子坐在地上齐齐行礼:“静听掌门吩咐!”

赵里煜面带微笑,须发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凉风习习之中,不忘手摇折扇,大声道:“今番考校,分做四场。第一场,比力气!这里有个石墩,重两千斤,谁能举起来,算过过第一关!”

话音未落,台下传来“嗡”的一声。

“咋着?比力气?这……这……”

有人皱眉,有人不屑,更多地人露出不解的面容。

身在水池中的素梅差点儿笑出声来!

藏在松林内地山伯也觉得有些奇怪。

有人站起身来尖声问道:“师伯,我们修道之人,练的是内丹,为啥要举石墩,考外功呢?”

许仙定睛一瞧,发现发话的是前几rì见过面的洪西帅,禁不住心下佩服:“洪师兄胆子真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问掌门师伯话。要是我,我可不敢。”

赵里煜手摇折扇,不紧不慢的答道:“修真之士,首要练气,气凝则脉通,脉通则筋强,筋强则有力,有力就能举起石墩!这些简单的道理,你早该明白了!”

洪西帅面皮有些发涨,深吸一口气,颇不情愿地坐下。

很多弟子纷纷点头:“嗯,这么说也有道理!”

有人晒笑道:“掌门师伯既然发话,那就比呗!不过两千斤,岂在话下!”

这时候,已经有弟子站起来跃跃yù试了。

掌门老道在台上蒲扇摇了又摇,扬声道:“莫要急,排成一列,一个个上前来!这是第一关,只有过了地人,才能参加后面的比试!”

听见这话,原先不以为意、心中鄙视的弟子也不得不站了起来,走过去排成一行。队列弯弯曲曲,几乎将广场绕了一圈。

许仙动作慢,几乎站在了zuihou。

有个jīng瘦的小道士跑得最快,第一个冲上台去试举石墩。

他心想:“两千斤不算沉,我以前举过比这还重的石锁呢!”

谁知这石墩跟石锁还不一样,滑不溜俅不好抓。

他虽然举起来了,却没能稳住,手一滑,又掉了下来,“砰”一声砸在地上,现出一个凹坑。

jīng瘦小道士苦着脸,叫道:“师伯,再给我一次fangbian!”

赵里煜将手一摆:“下去吧。你的功力不够,就算过关,也走不远,不如省点力气。”

jīng瘦小道士垂头丧气下了台。

然后是一个筋骨虬劲,臂上都是肌肉的壮汉,抱紧石墩“哈”的叫了一声,却只是举起一半,连肩膀都没能超过,就无法翻腕上挺了!

赵里煜面现微怒,斥责道:“去!你以为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就能举起来?筋脉不通,没有内力修为,是不成的!喂,下面排队地弟子听好了!上来之前先估量自己的shili,不行的话就老实坐着!”

听了这话,原本熙熙攘攘的队伍很快变得松散起来。

壮汉灰头土脸下去,心中窝火,面sè铁青。

随后一个年约三旬的道士上台,轻轻松松举起了石墩。

赵里煜在旁淡淡地道:“bucuo,你过关了。站右边等着。”

道士躬身退下,依言站在大殿右侧松林前地空地上,距离山伯不过十几丈。

接下来连着好几个道士举起了石墩,随即又有人没能举起。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轮到许仙上台。

望着那juda的石墩,他心里十分犯怵。

因为他从来没举过如此重物,不zhidao自己能不能举起!可是师傅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也不能不举。否则连第一关都过不了,还不把石叫zhunbei死?自己心里也不会好受。

他抓紧石墩,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试着将内力聚集在手臂上。

谁知才一发力,那石墩就变得很轻很轻,仿佛不是石头,而是棉絮作成地一般!

当下他有些发呆,张开大嘴傻笑两下,然后将石墩轻轻放下。

转头去看师傅,石叫天仰头看天,根本就没瞅他!

又过一小会儿,所有排队的弟子全部举完,最终过关的竟然有七百多人!就连憨厚的阿牛都过了关!

许仙心中吃惊:“看起来高手不少啊!赤松观数千弟子,真正的入室弟子只有一千人,就有七百多人能举起两千斤重的石墩,厉害!”

七百人站在大殿的右侧,将右侧的平台挤得满满登登。

这时,掌门师伯赵里煜退下去坐在椅子上。

面sè赤红、额头突起的二师伯钱荪站了起来,让人在高台一角放了个木桌,然后燃起一根手臂粗的红蜡烛。

台下众人目不转睛的瞧着,不zhidao接下来要比什么。

钱荪转身面对右侧过关的众人,双目睁得溜圆,声如洪钟,说道:“第二关,比的是内气!距离八丈,能吹灭蜡烛者,算作通关!”

台下又是一阵sāo动!

“八丈,那么远?有没搞错?”

“不成的,不成的!我看没几个人能通过。”

“师叔,吹蜡烛做啥?为啥这么个比法?”

钱荪的声音极其响亮:“身为道士,练的是什么功夫?炼jīng化气,这是修炼的第一步!如果完成了,别说距离八丈,就算是十丈,二十丈,也能吹灭!休要鼓噪,好好看着!可以开始了!”

很快就有人奔上台去,站在八丈开外,“噗”的一口,果然吹熄了蜡烛!

许仙在下面仔细瞧着,发现那人吐气之时凝成了一道细细的白线,仿佛飞镖一般,笔直奔过去,就吧火苗弄没了。

“吐气成线,八丈不散,这功夫比举石墩更厉害了!”他心里愈加的佩服。

蜡烛点了又灭,灭了又点,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许仙。

许仙一步步走上台,心里的困惑不安比先前更甚。

说实在的,他的功力纯粹是最近硬生生拔起来的,每天用功,昼夜修炼,根本没空体验,更没试过这些新鲜的玩意。

他不zhidao自己能不能吹灭蜡烛,距离那么远,总觉得很玄。

不远处,藏在水底一直观望的素梅也不清楚许仙的shili,想帮忙,可是又不能现身。

山伯和英台也不愿出手。他们不是不想帮许仙,而是不屑做投机取巧的事。

在此二人看来,这种派内比试,又不牵涉生死,即使失败了,又能咋的?

330 水中龟息

许仙在八丈之外站定了身子,转头看师傅一眼,发现石叫天正盯着自己,目光中含有几分嘉许,几分鼓励——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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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当下凝神定志,将一股真气在丹田内转了三圈,然后骤然提起,从口中冲了出去!

由于用力过猛,真气并没有凝成一条线,而是形成一团白雾,距离蜡烛还有三丈便消散了。

见此情景,他心里有些发慌!那股气顿时就衰下来!

蓦地,耳边传来师傅的训斥声!

急切之中,石叫天忍不住了,径直传音入密,送入许仙的耳中:“慌什么!继续吐气,不要中断!慢慢运气,收紧口型,凝集成一条线,蜡烛自然就灭了!”

许仙忙依照吩咐缓缓运气,真气在体内不停的流转,吐出的白气越来越细,越来越远,终于接近了烛火。

烛火在白雾之中摇摆,闪闪烁烁,却没有一下子熄灭!

许仙还想再加把劲,可是腹中空空如也,似乎耗尽了真气!

因为他开始时太猛,此时已无以为继!

见此情景,石叫天的面sè霎时黑下来,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混账,这种小事也完成不了,太让我失望了!”

要不是当着几千道人的面,他几乎喝骂起来。

山伯在林中暗暗为许仙惋惜:“唉!小tianqi功力不弱,可惜没有用好。若是再来一次,定然就成了!”

英台低声传音:“梁兄,要不要帮他?”

山伯心怀坦荡,微微摇头:“修炼是一种造化,必须他自己去闯。”

素梅在水底看得着急,眼见许仙面sè发白,烛火却迟迟不灭,忍不住兰花指一拂。溅起一滴飞瀑,无声无息的杂入白雾中。倏地砸在灯蕊上!

摇曳不定的烛火终于灭了!

许仙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儿窒息过去。

石叫天眼前一亮,忍不住“哈”的笑出来!

“运气bucuo,终于冲过去了!这小子。急死我了!”

台下众人距离较远,自然看不见细小的水滴。

台上的赤松五老却有人看见了。

掌门师伯赵里煜眼光独到,见烛火灭时有些异样,忍不住侧身看了石叫天一眼,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来。

他心道:“老三弟子极少,门下凋零。眼前这位显然是唯一有望闯关的弟子。事涉三弟的面子,我就不说了。”

主持比试的二师伯钱荪距离最近,看得也真切,当下便叫了起来:“嗨!这小子连口水都吐出来了!”

其余两位老者面面相觑:“怎么着?吐出口水来,算不算过关?”

石叫天面sè发赤,口里却道:“哪有口水,你们都看见了?我怎么没见?”

钱荪晒笑道:“是有口水出来,不信你问问自个儿地徒弟!”

石叫天厉声喝斥:“许仙,你刚才吞口水了?”

许仙喘了口气。答道:“没有,师傅,我没吐。”

钱荪怒道:“臭小子,我看见有水滴飞过来,还能有假?当着诸位师伯的面。你可敢发誓吗?”

许仙指天发誓:“我真没吐口水!如果吐了。让我不得好死!”

头戴逍遥巾、文质彬彬地五师叔周岩刚才有些走神,并未看清场上的形势——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此时盯着许仙瞧了瞧,劝钱荪道:“二师兄,我看这小子似未说谎。你瞧他口角干净,并无唾涎之迹,而且年幼质朴,面相纯真,不似jiān猾之辈。”

掌门赵里煜向着飞瀑流泉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有水滴自山岩上溅出,这也算天意。我看师侄功力不弱,一口真气能喷出那么广的范围,收回之后还能坚持那么久,已经十分难得了,非有灵人境地修为是无法做到的。算他过关,我无异议。”

钱荪还想说话,却见缺了一根手臂的李诚站起来,淡淡的道:“这小子根骨bucuo,给他一个fangbian!”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几个人都这么说,钱荪也不好再坚持下去。

许仙从台上退下,与过关的弟子一起站在大殿的另一侧。

又过顿饭光景,所有过了第一关的弟子都在台上走了一遍,结果总计有七十人吹灭了蜡烛。

许仙心中明白,剩下来地这些人都是功力很高,接近或达到灵人界地,其中有三五人,闯关之时十分轻松,一口真气吐出十余丈,只怕接近了真人界。

想到这一点,他禁不住心中惴惴,不zhidao接下来会不会输。

这时,二师伯钱荪完成了监督,该到老三石叫天主持了。

石叫天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脸上一片肃然,冲台下众人道:“接下来要比的,乃是龟息”

台下好多人面现愕然之sè,心道:“龟息怎么比?难道掩住口鼻不成?”

也有小道士功力较浅,大着胆子问:“师叔,啥叫龟息?”

石叫天有些不耐:“龟息,就是像乌龟一样,几乎不用喘气的!”

“师叔?您说乌龟不喘气?可是前些rì子我捉到一只,鼻子忽闪忽闪的,好像也会喘气,那是怎么回事?”

石叫天为之一滞,大声喝斥道:“闪一边去!龟息是一种比喻!我们道家修行,面临几个重要的关口。第一关炼jīng化气,需要将元jīng转化为阳气,刚才过关的人,都是完成了炼jīng化气,聚足了阳气的!第二关,乃是炼气化神,需要将呼吸修炼得极细极微,进而不用口鼻呼吸,就叫做龟息接下来这一关。就比龟息的功夫!所有测试的弟子,都要跳入水潭里。将身子潜于水下,能憋足一个时辰,才算过关!”

台下修为不足地小道士一个个吃惊不已,心道:“谁能憋一个时辰?不是神仙。就是虾蟹!我可不成!”

站在大殿一侧的闯关者表情各异,有的惊愕,有的欢喜,也有地面无表情。

许仙心里依旧没有底,隐隐觉得自己不可能闯过去。

那不是十息、百息地时间,也不是盏茶功夫,而是满满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不喘气。谁能做到?”他心想:“能做到的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地人!我大概不行,事到如今只能勉力而为,拼死一试了。”

石叫天在台上大手一挥:“比试开始!”

七十人顿时变成了蛤蟆,“扑通、扑通”跳进水潭里,各自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埋进水下,很快不见了人影。

广场上数千弟子伸头定睛瞧着,也有人在默默记算时间。

台上的石叫天早已备好了沙漏,放置在高台正中地桌子上。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开始有人憋不住了,不得不浮出水面,一面摇头叹息,一面爬上岸来。

接下来就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越来越多的人冒出头来。一会儿功夫出来五六个!

有人不甘心的坐在水潭边疾呼:“这不是人玩的玩意!师伯,我不熟悉水xìng。不会水里换气,太不公平了!”

台上站着的石叫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金华五老中老四李诚沉着脸摆手:“你自己功力不足,那就老实看着人家!休要胡言,还不退下!

那人挨了师傅地训斥,低着头离开了水潭。

台下一直观望地众人有不少人心里疑惑,有人低声问:“你说,究竟有没有换气之法?”

有人答道:“没有!水里怎能换气?水液进入肺里,先就呛死了!”

“那我喝进肚子里行不行?”

“你先去试试!要是肚子涨的像鼓,就成了浮尸!”

“靠!别吓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沙漏不停的流动,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已经有三四十人浮出了水面。

这时候,许仙在水底也觉得有些难过,只能不停的催动真气,在奇经八脉中循环往复。

又过一阵子,他觉得真气渐渐变得滞涩起来,胸口像灌了铅,压抑得十分难过。

这时候,他只能咬紧牙关,拼死忍耐。

台上的石叫天一直静静的瞧着,眼中不时放出逼人的神光,瞧见沙漏走了一半,水潭中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不到三十人了,zhidao到了关键时候,禁不住暗暗替许仙鼓劲:“徒弟啊!我zhidao这一关有些难过,可你一定要挺住!你可zhidao,师傅地面子全搁你身上了!”

水里的许仙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沿,心里“砰砰”的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恨不得变成游鱼,大口大口地喝水!

“不行了!不行了!我撑不住了!师傅啊,你不能怨我,我已经尽力了!”

刚想浮出水面,忽然觉得脚下一沉,仿佛被水草勾住了!

许仙一阵心慌,挣扎着想浮上去,可是身子越来越沉,竟被某种不知名地东西拉到了潭底!

那潭依山而成,面上不是很大,底下却很深,足有五六丈,水底一片昏暗!

许仙挣扎不出,手脚一片慌乱,张口想叫,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嘴!

“唔……”嘴一张,忽然有新鲜地空气吸进来!慌乱的心顿时宁静了少许!

对他来说,只要有口气,就不用害怕。这么小的水潭,爬也能爬出去。

“是谁?谁从背后捂住我的嘴?”

一转头的功夫,润滑的纤手又不见了!背后竟没有人!

许仙惊疑不定,潜在水底四下里瞧,可是眼前昏黄一片,啥也看不清楚。

“肯定有人想帮我!将我拖入水底,是不想给人看见。”

略一沉吟,他便明白过来。

这时候,一道细细的声音传入耳际:“许公子。沉住气,莫要慌。我传你水里换气的法门。你仔细听好了。”

听声音竟是素梅!

许仙一阵欢喜,暗道:“姐姐竟然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熟悉的声音不停传过来,玉人却不知藏于何处:“水里换气。首先要凝神于肌肤,将真气从丹田弥散,散之于四肢百骸,三百六十五络,开放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按照我的法子,你试试看。”

许仙欣喜之中依照吩咐行去,试着开放全身地毛孔。一张一缩间。果然有气体进入体内!

他心里佩服不已:“姐姐真厉害!连水里换气的功夫都这样jīng通!如果能过这一关,全拜姐姐所赐!姐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时间又过去一刻,水潭里剩下地不足二十人了。

台上的石叫天放了心,面上露出嘉许的神sè,心道:“臭小子bucuo,能挺住这么久,出乎我的意料!就算撑不到底,也帮我挽回些面子!”他转过头去。得意地瞧了瞧钱荪,笑道:“师兄,我的徒弟还行吧?刚才他没吐口水,这下你该相信!”

钱荪轻“哼”道:“恭喜师弟了!希望他能再撑一阵子,不要到头来功亏一篑!”

石叫天面sè微变。扬头说道:“那可没准儿!我这徒弟。一项运气好!”

“那就等着吧。我想zuihou过关之人,不会超过十个!”

说话间。又有三人同时浮上来,其中两个是钱荪的弟子!

钱荪的面sè霎时变得有些难看。

沙漏不停的流下,眼看剩下不足一成,“呼啦啦”又浮起好几个!

石叫天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一次该有许仙了,可是仔细一瞧还没有!

他心道:“难道说这小子真能闯过去!老天保佑,希望他能成功,那我就太有面子了!”

说起来也令人沮丧,就在沙漏滴尽之前百息内,还有人从水里浮出来!

因为人在水底,无法计算时间,那人到zuihou实在撑不住了!

出水之后,他才傻了眼!忍不住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一个时辰终于到了!

“时间到!”

石叫天大叫一声,从台上跳下来,奔到水里去捞许仙,心道:“这小子不会淹死了吧?千万不要肚皮朝上变成死鱼!那我就丢尽了颜面!”

许仙听见呼喊,不紧不慢从水里出来,叫道:“师傅!我过关了!过关了!”

“好,好小子!有你的!回头赏你吃烤全羊!”

上岸一数,坚持到zuihou地只有七个人!

七人之中,许仙地年纪最小,面sè红润,神sè如常,看来要不是时辰到了,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台下道士全都佩服不已,站在远处原先讥讽过许仙的一些小道士更是傻了眼,彼此相视,心中骇然,心道:“那是许仙吗?几时不见,怎么许师叔这么厉害了?”

许仙回头望向水潭,却看不见素梅的身影,也不知她究竟藏在哪里。

山伯不zhidao水中发生的事,此时也禁不住为许仙高兴:“小tianqibucuo,心xìng坚韧,能熬过这一关,不xiongdi!”

英台身为仙体,功力高山伯不少,此时已察觉水中的异状,虽未能清晰看见素梅,却因为明白她的出身来历,故而能猜出她藏在水里。

虽然如此,英台并没有点出来,只是望着山伯微笑,低声道:“希望他一切顺利!梁兄,怎么过去了这么久,还没看见黄大仙现身?”

“快了,压轴的快出来了!”

331 三尸九虫

高台之上,连闯三关的七位年轻高手站成了一列——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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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年纪最轻,因而站在了最前面。

高台之下,也站了十几人,都是水底闭气超过半个时辰的佼佼者。

掌门师伯赵里煜走向大殿一角,亲自鸣响了黄钟。

钟响九声之后,他高声道:“zuihou一关,有请师尊亲自点校!”

台下众人跪倒,齐声响应:“恭迎祖师!”

万众瞩目之下,大仙黄初平终于现身了!

一团白云从后山飘过来,上面端坐一位老仙,头戴莲花冠,身着得罗袍,面如稚子,发白无须,仙气飞扬,一尘不染。

众弟子连连叩首,参拜祖师,就连赤松五老都跪下了。

许仙心中激动,也跟着叩头。

林中的山伯默然无语,静静的瞧着。

英台不以为意,心想:“天界我都去过,大罗金仙也见过,地仙就不算啥了!偏有黄大仙架子大。”

黄初平飘然来到高台,轻轻落足其上,将手一挥,柔和的声音仿佛chūn风送入众人耳中:“仙道之人,不可为俗礼束缚,诸位都起来吧!”

一股力道散逸开来,近处的弟子身不由己坐直了身子。远处的道人也感到一阵轻松,紧跟着坐了起来。

赵里煜起身道:“启禀师尊,本派的年轻人都在这里,三关之后。尚余七人。备选之人亦有十几个,请您查验。”

黄大仙点点头,面对七人微微一笑,声音变得高亢起来:“能将龟息功夫坚持一个时辰,至少到了灵人境第三重!三十岁之前。能达到这一步,已算是难得了!”

台上几人受到夸奖,无不喜出望外,纷纷道:“多谢祖师勉力!”

许仙目不转睛的盯着黄大仙,心中欢喜莫名,恨不得冲上去抱住大腿,哀求对方收下自己。

黄初平走近了几步。声音显得十分悠扬:“炼气化神。聚神为要。气已柔,未知神足否?”

台下众人有一半没听明白。

台上几人大都明白了:接下来是要考元神了!

练气化神地目地是为了在泥丸宫中结聚元神,元神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凝成元婴,一旦元婴成形,那就标志着脱离“灵人界”,跨入“真人界”的门槛。

山伯远远的瞧着,心中暗自揣摩,不知黄大仙如何测定弟子的元神。

这时。只听黄初平朗声说道:“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目为五官之首,五脏六腑之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睛,因而眼睛是否明亮就代表着神气修为地高低——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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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话,台上站立的几个人急忙瞪大了眼睛。拼命将神气汇聚在瞳孔中。露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希望师祖能看中自己。

黄初平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微笑道:“现在就开始测试!你们几个人,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动,对,就这么一直看着!谁能坚持到zuihou,便算是赢了!”

“啊?怎么简单?”台上几人定睛瞧着他,心里都感到有些疑惑。

自打黄大仙露面,许仙的眼睛就没有移开过一寸,此时更是一眨不眨的瞧着对方。

黄初平面上地笑意越来越浓,渐渐地,眼中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又仿佛有rì月之光华,照得人难以睁眼。

目光所及,七名道人都好似被针扎了一下,瞳孔骤缩,眼中的神气顿时就散了!

他们不敢躲避,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许仙的状况也好不了哪里去,眼泪差点儿流下来。

几个人都一动不动的瞧着,尽力控制着双目,望向丈许外的双瞳。

过了一会儿,许仙隐约看见黄大仙黑洞洞的眼睛里出现了北斗七星般亮晶晶的东西!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颗星星,越来越清晰,仿佛汤勺,在瞳孔深处不停的转动,转一圈,似有yīn魂在跳跃;转两圈,仿佛有魄jīng在摇曳;转三圈,仿佛有山鬼在狂舞……

片刻功夫,台上几人全变得痴呆一般!

不过数十息光景,就有几个人神志不清,“扑通”、“扑通”倒下去。

盏茶功夫,七个人倒下了六个,只有许仙还呆呆的站在台上!

见此情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石叫天感到奇怪:“咦?这小子功夫没这么强!难道是天生地仙材?不论如何,我这回大有面子,多亏他了!”

最惊讶的要数坐在台下的洪西帅,脸sè又青又白,嘴巴张得老大,恨不得抬起手来抽自己几巴掌:“叫你小子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高人面前吹牛!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因为时隔一年,山伯和英台不清楚许仙经历了多少奇迹,此刻见他能坚持到zuihou,打心里为他高兴:“好tianqi!不简单!望你再加把劲,早rì修成正果!”

藏在水底的素梅却觉得十分惊讶:“奇怪!许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比别人都强?不会呀!台上七人中,有两三人踏入了真人界,他的功力绝没有那样高。可他怎么就不倒呢?真让人难以理解!”

台上,正在施术地黄大仙几乎施展了三成地功力,眼见许仙还没有倒下,禁不住心中高兴,收功走了过去,伸手在许仙肩膀上一拍,赞道:“好小子,功夫不赖嘛!我收下了!这时候,许仙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口里呢喃道:“好厉害……孽海……姐姐……”

素梅心中一惊:“哎呀。不好!他中的孽海**一直没除尽,这次被黄大仙一激,可能又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我还有唤魂地药物,可是当着黄大仙地面,怎么给他送过去呢?”

见许仙轻松闯关拔了头筹。她心里不zhidao是喜是忧:“孽海**地功夫果然是厉害,竟然能将黄大仙三成功力发出的**法术排斥在外!许仙虽然犯病,神智并没有完全丧失,所以始终站在台上而不倒。看来他的症状比以前轻了,说不定不要紧,过几天就会好。”

这时候,先前倒下的几人都缓缓坐了起来。只有许仙倒在地上。半梦半醒,神情似笑非笑,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迷雾之后隐约站着一个巧笑倩兮的美貌少女,他宁愿沉醉在迷梦中,再也不愿醒过来!

黄大仙双目紧盯着许仙,弯下腰去摸了摸他地脉门,禁不住皱紧了眉峰,霍地转过身来。双目怒视着赤松五老,道:“这是谁的门下?”

石叫天正在高兴之中,不知师傅为啥忽然发怒,忙上前一步道:“启禀师尊,那是小徒许仙。”

黄初平怒道:“你教的好徒弟!既然入了本门。为啥不好好看护?怎让他受了三尸九虫的蛊惑?”

“啊?”石叫天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黄初平怒道:“我问你,这孩子何时入门?入门之时可有此症?入门之后是否留在山上潜修。有没有下过山?”

石叫天面sè难堪,老实答道:“前年上山,我命他下山送信,谁知他许久不归……”

黄初平恼怒不已:“这么haode苗子,就让你毁了!十三四岁,正是血气未定的时候,只合幽闭山中,rì夜苦修,怎么能让他独个儿下山呢?身入红尘,三尸侵入,如何是好?”

石叫天稳了稳心神,道:“师尊息怒。本门有老君尸虫丸,能否给他服下?”

黄初平轻“哼”道:“管得了什么用?他中的尸虫非比寻常,已潜入三丹田内,乃是有名堂地!上尸虫名为彭候,在其头内,久而久之令其愚痴呆笨,没有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质,在其胸中,令他烦恼妄想,不能清静;下尸虫名为彭矫,在其腹中,令他贪图男女之yù。你说,有了这sè、爱、贪三尸,怎么个除法?”

石叫天诺诺不敢言。

黄初平转回身去,伸手在许仙头顶摸了摸,道:“好在此子年纪尚轻,尸虫潜伏不深,或许还有挽回地fangbian。你将他送入我的洞府,交由我亲自看管,先幽闭三月,让他清清心再说!”

“是,是。”石叫天躬身答应,提起许仙的腰带就走。

素梅在水底想跟过去,可是又不敢现身。

黄大仙望了望剩下的赤松四老,道:“这些个弟子,都是本派jīng英了,对吗?”

赵里煜急忙点头:“对!师傅您能带几个?”

黄大仙沉吟道:“我只能再挑三个,其余之人由你们接着教。若有疑问,可来问我。”

“只要师傅没闭关,弟子们有请益的fangbian,就是本门莫大的荣幸!”

黄大仙又从七人之中拣选了三人,然后向台下众人挥挥手,在一片颂扬声中飘身而去。

不久,台上台下的众人纷纷散去。

素梅从水中现出身来,心中犹豫,不知该往哪里去。

她想去看看许仙,可是又不敢接近黄大仙修真的洞府,这可怎么办?

她心里有些恼恨:“什么三尸侵袭!一派胡言!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苏州,不送他回来了!”

有时候就是不想落笔,真想太监了拉倒。

可是一旦沉下心,还是有东西写的。

写作需要激情,需要沉迷其中,可惜我为俗事所累,无法做到。所以请大家原谅,若是十天半月不写,也是很正常地。就算十年八年后能续上,也算好同志。

这书缺乏影响力,主要原因是我写的慢。还有一层是题材的原因。

目前繁体没有出版,简体出版也暂停,vip读者也很少,之所以还往下写,不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神仙架构没有在道缘儒仙中交代完毕,我的梦境没有完全展示出来,必须写完才能获得其中隐藏的价值;其二是少数读者地支持,这种坚持不断地支持,很多时候令我汗颜。汗颜之后就有点动力,就可以再写几章。

交代一下后面的情节,如果我写不完,请有志之士续上。

1、许仙修仙肯定要夭折,不然无法转世,转世之后才有真正白蛇传地开始。

2.山伯要挖掘出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的奥秘,功力才能突飞猛进。

他是儒仙的代表之一,功力不亚于叶昊天。

3、结局要体现正邪双方各种宗教的摩擦与融合,这也是现实的必要。

332 五方五牙

素梅在池边徘徊了一会儿,心想:“许仙被关在黄大仙洞府,开始几天定然看护得很严,我就算偷偷进去,恐怕也xiongdi见到他——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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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laiyo.cn首发更新——唉,先不管他了!无论如何,赤松观总归是许仙的师门,黄大仙功力人老成jīng,应该不会害他,关许仙一阵子,说不定对他有好处。要不然一天到晚老想着我,也不是个事!”

想到这里,她的面颊微微有些发红,轻轻甩了甩秀发,悄没声息的走向大殿另一侧的密林,轻声呼唤:“祝姐姐,你在哪

“我们在这儿呢。”英台传音过去。

“姐姐,我现在有空了,可以帮你取宝剑。”

英台莞尔一笑:“你不管许仙了?要不要我帮你进去瞧瞧?”

素梅睁大了眼睛:“姐姐能进得去?会不会被黄大仙发觉?”

“同是仙家道友,发觉了不怕。只看一眼,想来应该没事。白姑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素梅紧着摇头:“没,我只想zhidao许仙被关在哪儿。”

“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英台说完,化成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翩飞过了大殿。

山伯功力稍弱,未修成纯阳之体,因而留在林中静等,冲着素梅笑了笑,十分自然的说道:“白姑娘用心了,许仙得你之助,自然一帆风顺。我替小tianqixiexie你——手机阅读小说wap.dzt.cc——”

素梅纤足踏在一根纤细地树枝上。婀娜的身形随风摇摆,柔声道:“没什么。梁先生,你刚才也听见了,黄大仙说许公子中了三尸九虫,你猜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山伯温言道:“修真之路,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秘法。黄大仙一代高人,说出的话总有几分道理。”

素梅有些烦恼,问道:“梁先生。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三尸九虫是怎么来的?究竟有什么危害?”

山伯沉吟道:“我以前看书,也读过几本道家的经典,譬如《太上洞玄灵宝五符序》中云:诸修长生之道。当先去三虫,下伏尸,乃可将服食,休粮绝谷耳。三尸与人俱生,上尸喜好宝货千亿,中尸喜好五味,下尸喜好五sè。常yù令人死。还有《三洞珠囊》中也说:必yù服食者。当先去三尸。三尸不去,虽断谷绝五味,虫犹不死,人体重滞,所梦非真,颠倒翻错。邪yù不除,由于虫在其内,摇动五神故也。由此看来,三尸九虫是修道之人地大忌。如果不能根除,则xiongdi走火入魔,所以不能不谨慎对待。”

素梅侧耳倾听,唯恐听漏了他说的话,思索片刻问道:“梁先生。你可zhidao有什么解救的法子?”山伯微笑道:“修道重在修心。三尸等同妄念,祛除三尸就是斩断心魔。诚心、明心。方能入神坐忘。一念不生,也就没了三尸九虫。”

素梅眨了眨明眸,柔声道:“先生所言,我还是首次听说。不知除了修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山伯笑道:“除了明心坐忘外,还有一种简易地途径,那就是积累功德。”

素梅眼珠转了转,淡然笑道:“积累功德?就像老僧说法,医仙救人?”

“bucuo。按照正统的说法,修真离不开修德。一般来讲,如果功德太浅,而功力进展太快,就xiongdi滋生三尸九虫,说起来,这也是天劫的一种形式。”

素梅细细的眉峰微微跳动了两下,心道:“魔门也没有这种说法!阳起石功力那么高,人家是怎么修来的?看来魔道两途迥然有异!对于道家的修行方式,我还是了解得不够。”

她一面这样想着,口里却问道:“梁先生,不知你是否听说,有什么灵药能祛除三尸九虫的吗?”

山伯也跟着微微皱眉,心想:“魔门行经,终究是缺乏耐心。如此急功近利,只怕将来会出事。不过,修真之路千头万绪,没一个人能完全说得清楚,书上讲地未必是对地,黄大仙说言也有可能出错。魔门一脉拥有那么多的高手,自然有其独到的修真秘法,我也不能把话说满了。”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他微皱的眉头松弛下来,说道:“我家里有一套《青囊书》,里面似乎有几个方子,据说可以去尸虫。还有一套五方五牙吐纳功法,说什么东方青牙,服食青牙,饮以朝华;南方朱丹,服食朱丹,饮以丹池;北方玄滋,服食玄滋,饮以玉饴……如此三十rì,三虫皆死,伏尸走去。正神正气自然定,伏尸不复还心中,兆自仙矣。”

素梅听得心动,眼中神光闪烁,脆声叫道:“梁先生,您能否说慢点?让我记下来!”

山伯笑了笑:“我当初只是匆匆看过,如今也记不全。书在家中,过两天我抄好了,送你一份就是。”

“呀,那太好了!”素梅禁不住喜上眉梢。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穿过浓密的枝丫,落在两人跟前,英台回来了!

此时的英台褪去了蝶衣,现出丰华绝代的芳姿,站在素梅面前丝毫不显得逊sè。

两女亭亭而立,一个清纯自然,展露出仙子的幽静娴雅;一个婀娜多姿,焕发出妖女的妖娆妩媚,竟然如chūn兰秋菊,相得益彰。

素梅清晰地感受道这一点,因而心中愈发服帖,口里甜甜的叫道:“姐姐此去看到了什么?”

英台面露微笑,轻声道:“许公子被关在朝阳洞外的竹林里,林内有一个茅舍,外面有阵法守护。我听见黄大仙说:先将许仙幽禁三个月,等到冬至之rì,夜半子时,再动用六甲神符,帮他祛除三尸。所以白姑娘不要担心,许公子有大仙照料,衣食无忧,不会有事的。”

素梅嫣然一笑:“那就好,多谢姐姐帮我前去探看。我这里jihui好了,可以前去寻宝。只要宝剑埋在水里,一定帮你们弄出来。”

333 霸剑九重


class="width">次日黄昏时分,素梅从郢都之旁的云梦大泽里捞出了泰阿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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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跟传说中的尺寸有些不同,到手的是一把巨剑,长约四尺,宽有三寸,首、茎中空直通剑身,茎上有两箍和一对小翼,剑身有脊,基部浑圆,从茎至身遍饰花纹。

素梅将剑交在英台手里,只说了句“恭喜”,就心事重重的走了。

英台想安慰对方,都没有来得及开口,只能望着远去的背影轻叹。

稍停片刻,她掂了掂巨剑,觉得十分沉重,便将其递给了山伯。

“梁兄,这剑样式古朴,看上去颇有威道,尤其是剑上花纹,显得有些古怪,你仔细瞧瞧。”

山伯手捧泰阿剑,站在云梦大泽的边上,面对如血的夕阳,耳闻猎猎长风,心中生起莫名的悲凉,不由自主的说道:“日暮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他低头看剑上的花纹,发现花纹十分细密,乍看仿佛鱼鳞,细看如乌云翻滚,盯着仔细瞧,又似乎内含文字,仿佛一串串的符,不知隐藏着什么含义。

他心想:“真是一把怪剑!难道说正是因为这些花纹,才造就了泰阿剑的威道?”

这时候,藏在怀中的春秋笔忽然传音过来:“那叫云雷符,其中大有讲究“哦?什么讲究?”

春秋笔低沉的声音道:“云雷符是一种高深的云雷纹,上通于天,下接于地,天机深沉,难以测度!”

“什么天机?连你也不知道?”

“云有多样,形态万千,有的婀娜。^^有的庄重,东游西荡,灵气丰富;雷有一种,威道盛极,霹雳雷霆,天下震惊。十步杀人,流血千里。这柄泰阿剑凝聚了云、雷两重符。即是威道之剑,也是通灵之媒。”

山伯心中一震:“何谓通灵之媒?”

“沟通天地灵气的媒介!要知道,修真之人都离不开灵气。凭你现在的入静功夫,尚不能直接从周围地环境中吸取灵力,只能从灵石、玉器、仙酒、药物中得到补益,这还属于下层的功夫。若想踏入更高的层次。就必须提高心法境界,要么如佛宗一般,大慈大悲,德配天地,要么如道家全真,入窈冥,守静笃,玄之又玄,修为高深。才能吸取到丰富的天地灵气。如今有了泰阿剑,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它可以将周围的灵气凝聚在一起,直接灌注在你的身上!而且随着你修为地提高,它能吸取的范围也不断拓宽,十丈,百丈。甚至将十里之内地灵气全部凝聚起来,供你修炼内丹!你说这东西是不是简直练成的宝贝儿?”

山伯大喜过望,忍不住叫道:“是,当然是宝贝儿!”

只听春秋笔又道:“如果单凭吸取灵气,还不能进入神器排行榜百名之内,那样的宝物多了!这柄剑被评为威道之剑。^^位列神器榜三十五位。是因为它威力极大,能发挥出持剑者数百倍的功力!”

“数百倍?”山伯瞪大了眼睛。简直觉得难以置信!

春秋笔低沉的声音显得十分凝重:“霸剑心法共有九重,每高一重就能增强一倍的威力。你算算,九重之后能发挥多少倍地功力?”

“一重两倍,两重四倍,三重八倍……九重是五百多倍!天呐,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跟五百个汉子同时交手,那要是神仙、高手呢?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那倒不至于。天下宝物繁多,互有生克。而且霸剑心法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不信你试试,看能施展到第几重。”

山伯将宝剑举起来,试着运起得自项羽的“霸剑心法”第一重,迎着秋风抖了一抖。

霎时间,宝剑发出龙吟之声,隐隐与大泽深处的波涛声相合。

不一会儿,眼见着一道又一道三尺高的白浪涌过来,重重的拍在岸边的礁石上。

山伯斜着一挥,运起了第二重霸剑心法。片刻功夫,猎猎的秋风变得无比的狂野,吹在脸上仿佛刀子一般。

疾风掠过,斩断岸边地白草,呼啦啦卷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挡住了如血的残阳!

英台看着心惊,倒吸一口凉气,说道:“真厉害!梁兄,收了剑势吧,瞧着令人恐怖!”

山伯轻声道:“且慢!这才是第二重的霸剑诀,让我试试第三重!”说着竖起宝剑,笔直的刺向苍穹。

一股白气从剑尖冲出,漫天飞舞的白草忽然散落开来!

原本晴朗地天空忽然生出数朵乌云,上下翻腾,波浪滚滚,隐有雷声,越来越近!

“不好!”英台急切叫道:“梁兄,当心雷劫!”

山伯也吓了一跳!

他现在阴气未尽,偷偷跑出冥界,怕的就是雷劫,没想到这么一挥剑的功夫,竟然能招来天雷!

春秋笔的声音及时响起来:“莫怕,这是你自身的五雷真气,不会害你自己。”

山伯心神稍定,便将宝剑笔直的举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已经来到跟前!

英台惊惧不已,想要挡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顺着剑尖直入山伯地身体,将他笔直地身躯瞬间击弯了下来。

“梁兄!”英台面如白纸,“啪”的击落了泰阿剑,双手抱住了山伯:“梁兄,你怎么不躲开?”

山伯身躯一阵颤抖,仿佛筛糠一般,面上却现出惊喜地神色。

英台眼泪流下来,口里呜咽道:“梁兄,我让你赶紧停下来,你怎么不听哩?”一面扶住山伯,想要输出功力,护住他的心脉。

山伯笑着抱住她:“英妹,我没事!这道电光从空中带来灵气,我刚才接收了不少!”

“咦?你……说的是真的?”

“嗯,我还能骗你不成?”

英台上下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如常,忍不住破涕为笑,手指掐着山伯的手臂:“哼,就知道吓我!不理你了!”

山伯捡起地上的宝剑,还待再施展第四重心法。

可是他提气之下才发现,丹田之内竟然空空如也!

看起来,刚才三式已经耗尽了气力!要想动手,就必须休息打坐了。

“罢了,我的功力只能施展到第三重!”

“第三重也不错了!”

此时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消散,稍停片刻,隐隐又有雷声响起来!

雷声刚起,一双玉蝶就在两人耳边惊叫:“主人,你身上阴气太重,刚才勉强施展霸剑,已经引动了天雷,还不赶紧逃走!再不走真个被雷劈了!”

“啊?引动天雷了?怎么会呢?春秋笔,你不是说没事吗?”

“噫!刚才没事,现在有事了!”

听了这话,山伯再不敢逗留,匆忙拉了英台化蝶而去。



334 梁父封禅

334

梁父封禅

回到冥界,静坐在龙涎谷外的草地上,双手捧着泰阿剑,山伯心里十分高兴。

诸般神器都有自己的灵性,泰阿剑为剑中极品,不但拥有剑心,剑意,更有剑魂,剑神,就像玉蝶和春秋笔,都有近乎完整的人格,仿佛活生生的人一样。

因而当山伯静下心来,设法将自己的心神与宝剑的剑魂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清晰的听见宝剑低沉的话语。

神剑会说话,这事一点不奇怪!

泰阿剑的声音低沉浑厚,与玉蝶处子般的圆润清脆截然不同,也不同于春秋笔老气横秋阅尽人间不平的孤愤,它仿佛一位气吞山河、力挺五岳的大汉,呼吸悠长,收发自如,吸则敛尽天下之精华,呼则立拔五岳开山裂石。

这样的神剑才和山伯的心意,怎会令他不高兴那人?

英台也跟着欢喜,从旁问道:“梁兄,你问问宝剑,要怎样才能尽快吸取灵气?”

山伯笑道:“我问过了。它说要四处走动,遇到灵气丰厚之地,就会发出龙吟之声。”

“龙吟之声呀?会不会吓着别人?”

“神剑有心,一切皆可商量。我让它不出声也成。”

“那太好了!我去通知公孙先生,命他驾起马车四处闲逛!我与你坐在车里,遇到灵气丰富的地方就停车,走走停停。一路游山玩水,呀!我一刻也无法按捺下去!”

山伯笑了笑:“可惜这是冥界,想找灵气丰富的地方可不易!”

英台莞尔一笑:“没关系,先将冥界逛遍,等你功德圆满,就可以去人间游历了!”

山伯吸一口气,意气风发地道:“好!你我同车出游。白马香车,实为人生一大幸事!”

时候不大。身着一袭黑衣、老仆打扮的公孙起驾着马车进入谷内,停在两人身前,笑着招呼:“有请主人上车!”

山伯笑道:“公孙兄,麻烦你了!”

“嘿嘿,说什么麻烦?梁兄弟,说实话,我在冥界几百年。最痛快的日子就是现在!自从来到你府上,不但吃喝不愁,而且好酒管够,还有大把的金钱,想要什么灵药,都可以买到!昔日,朋友见我就躲,如今见了我。巴不得凑到跟前!我还懒得理他们呢!”

山伯道关心的问:“先生的修行怎么样了?”

公孙起收起脸上的浮华,眼中闪烁着神光,郑重道:“大有进境!最近我仔细研读了你给地《青囊书》,又吸取了灵石的精华,集聚了不少地阳气。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离开冥府。趁着阴天去人间走走了……”

山伯笑道:“好!我也盼着先生早日走出生天呢!”

公孙起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望他一眼:“我看兄弟也不必长留幽冥,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早出去的好。到了外面,我依旧可以给你们驾车!”

英台笑盈盈的抢着道:“那可不敢当!公孙大哥一代人杰,让您驾车可不成!要是一同出游,并驾齐驱,倒是不错!”

公孙起朗声笑道:“好说。小妹你说,要去哪里?这就上路!”

英台欢喜的道:“信马由缰,随便走就好!”

公孙起一愣:“随便走?”

“对呀!最好找些无人罕至地幽僻所在。梁兄要在车中练功。麻烦大哥在外面帮着护法。”

公孙起傲然道:“放心!依我现在的功力。只要不是千年老魅,黑山老妖之流的妖孽。普通的鬼魅可近不了身!”

说着两人上了车,公孙起催马出了山谷。

从这一天起,三个人有空就出门游历。山伯一面吸收周围的灵气,一面有意识的寻找“众帝之台”,不到百日就几乎踏遍了周围千里之内的幽谷荒岭。

一番游历之后,他的功力增长得很快,差不多十天半月就能提升一级,眼看到了真人界第十二重了。

转眼到了年底,春节在望。

每到节日,冥界也都有几分喜气。尤其到了过年地时候,冥界放了十五天的长假,众鬼都忙着享受三牲,吃过几顿饱饭之后,脸上的菜色就不见了。

山伯趁着假期出了远门,向着东南方向一路前行,大约行了两三千里路,来到一处崇山峻岭之间,他感到周围的灵气明显丰富了不少。

“公孙兄,这是什么地方?”

公孙起勒住马缰,左右瞧了瞧,答道:“应该是泰山附近了。”

“泰山?”山伯赞道,“五岳之首,通达三界,怪不得灵气这么丰富。”

公孙起苦笑道:“估计再往前不远,就会有人出来挡路了。我们要不要先避开?”

山伯想了想,道:“哦?我差点忘了!这里是东岳大帝的居所。大帝统领幽冥七十六司,权力之大还在地藏王菩萨之上。我们还是不要惊扰他,干脆从旁边绕过去好了。”

英台有些不解,凑近身边低声问:“梁兄,你说他比地藏菩萨还厉害?”

山伯微笑低语:“一个出自道家,一个出自佛家。一个管官吏,一个管轮回。佛道两家并治天下,原本说不上哪个高哪个低,不过地藏王行事低调,因而更彰显大帝的威势。不管怎么说,十殿阎罗都在二人统治之下,更不用提我这等五品判官了。不要生事,还是远远地避开为好!”

公孙起调转了车头,从旁边斜斜飞了过去。

行不到百里,来到一处幽僻的山谷边上。

山伯觉得周围的灵气忽然变得十分丰富,简直不似冥界所有!一股股涌过来,透过神剑直入体内,仿佛涓涓流水,长盛不衰,

他心中惊异,急忙停住了马车,透过车帘四面察看。

不远处一道深谷,四面都是高山,谷内层层迷雾,氤氲蒸腾,隐隐泛出淡淡的金光。

“咦,这是什么地方?为何甚是古怪?”

公孙起也看不清谷底的形势,只能抬头远望,指着不远处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峰道:“那里就是大大有名的梁父山!其山依傍徂徕,俯临柴汶,山势小巧险峻,是历代帝王的封禅圣地。从上古至秦汉,历代君王为了会盟诸侯,宣承天命,常举行封禅大典。”

“啊?到梁父山了?”

山伯心里清楚,梁父山在华夏古代文明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所谓“封禅”,封的是泰山,禅地是梁父。

《史记※#8226;封禅书》曰:“封泰山禅梁父者有七十二家”。秦始皇于二十八年,汉武帝于西汉元封元年、光武帝刘秀于建武三十二年,均登封泰山又降禅梁父。孔子登梁父,作《邱陵歌》喻推行仁道地艰难。东汉张衡以《梁父吟》喻仕途险恶,诸葛圭曾任梁父尉,诸葛亮随父宦游,好为《梁父吟》。因此,梁父山有着浓厚的文化和宗教色彩,乃是一座历史名山。

想到这里,山伯心里有些想通了:“喔,怪不得此地灵气丰富,原来是到了名山地缘故!梁父山不像泰山,周遭没什么大神隐居,正适合我等修炼!公孙兄,请你再往前走一点,看看哪里的灵气最浓!”

公孙起催车再行,渐渐接近梁父山。

这时候,山伯觉得周遭的灵气反倒不如先前充足了,因而叫道:“且慢,还是往回走!我觉得玄奇之处似乎在深谷里!我们下去瞧瞧。”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当太监,因而再写点。)

335 生魂丝,封禅台

335

生魂丝,封禅台

山谷之中雾气蒸腾,公孙起一抖缰绳,驾驶飞马直冲下去。

冥界飞马跟人间普通的马不一样,乃是由阴灵之气催生而成,换句话说就是鬼马,背生双翼,轻若飞羽,从来都是在空中飞的,自然不怕从万丈悬崖上掉下去。更何况,那山谷不过数百丈深而已,就算一头栽下也没什么。

四匹骏马拖着马车笔直下降,耳边风声呼呼,转眼降下一半。

正在这时,山伯只觉得身形一顿,似乎马车落在了地上,微微弹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到底了吗?”英台想下车出去。

耳边传来公孙起的低喝:“小心!车下有古怪,不要踩在上面!”

“什么古怪?”车内两人一起探出头来往下看。

映入眼帘的只是黑乎乎的东西,高低不太平,一团一团,仿佛丝线,又似泥浆。

山伯看不真切,因而问道:“是不是落入沼泽中了?”

公孙起面色严峻,疾声道:“更像是蛛网!车轮、马蹄都沾在上面了,挣都挣不脱!”

英台按捺不住,立时手掌在车窗上轻轻一按,整个人就飘了出去。

“哎,真的似蛛网!很厚的蛛网,我们陷在里面了!”

山伯也跟着出来,落在车辕上。

定睛看时,只见底下全是蛛丝。千丝万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说不出有几尺还是几丈。偶尔露出三两个狭小的空隙。透过空隙,可以看见下面还有一半地山谷,谷内似有灯火闪烁。

公孙起探手取出腰刀,用力砍了下去。

蛛丝迎刃而断。然而很快又连接起来。

他挥刀连砍数次,结果情形依旧。颇有点抽刀断水、无法隔绝的感觉。

“此地甚是古怪!大家小心些!”

山伯转头四顾,周围灰蒙蒙的,视力所及,只有七八丈光景。抬头上看,只见上方云雾缭绕,遮住了清幽的天空。

英台轻盈的身躯远远的飘了出去,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梁兄稍待。让我看看周遭形势。”

“千万小心。”山伯虽然对她地功力有信心,还是免不了叮嘱一句。

公孙起低头瞧了片刻,说道:“整个黏住了!要将马蹄下面的蛛丝一个个砍开,还要将车轮挖出来。不然只好将马车丢在这里。”

山伯地目光却顺着蛛网之间细细的空隙望了下去,口里问道:“公孙兄,你猜底下会有什么?我感到下面灵气很丰富,还有火光,似有人烟。真想下去看看。”

公孙起皱眉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下面似乎是一块囚地!要么是谷主自封,要么被别人封禁了!说不得整个山谷就是一个‘陷空大阵’,如果找不到阵眼,就无法破阵。破不了阵法,就没法下去。”

山伯沉吟道:“你是说整个山谷都被蛛网封闭了?以蛛网结阵,我还是平生仅见。”

公孙起摇头:“恐怕并不是真的蛛网。蛛网不会砍了迅速接起。”

“那会是什么?”

“梁兄弟,你低头仔细瞅瞅,看到蜘蛛了吗?”

“没有蜘蛛。我倒是看见一些衣服、鞋袜,还有些刀剑之属。难道说有人陷在了这里,最终魂魄消散了?因而留下这些东西?”

公孙起点点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冥界有一种传说:要想捆仙,需要用天蚕丝制成的捆仙索;若想捆鬼,则要用‘生魂丝’制成的捆鬼绳!所谓‘生魂丝’,并不是蚕丝、毛线之内地东西,而是将幽怨哀思的‘生魂’凝聚在一起。再用某种秘法绞碎。揉搓成细丝……”

闻言之下,山伯心中一凛。几乎打个寒战,脱口问道:“谁会抽‘生魂丝’?毁灭生魂,这可是违背《生规死律》的!”

与此同时,原本纹丝不动的马车忽然颤动了两下!

一阵冷风吹过,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呻吟,仿佛有无数的魂魄在下面哀鸣!

公孙起压低了声音道:“千年之前,冥界还比较乱,抽取生魂丝的事时有发生;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梁兄弟,我看形势有些不妙,我们还是及早脱身的好!”

山伯有些紧张,低声道:“公孙兄,你说这里会不会是魔门地密穴?”

公孙起微微点头:“有这种可能,但也说不准。还是赶紧将祝姑娘叫回来,快些走为好!”

山伯还想再问,忽然心底传出春秋笔苍老的声音:“能走乎?不能!谷内有紫儒之气,必有大儒幽闭此间,若能救出,功德无量!”

山伯吃了一惊:“有大儒在下面?救了会增加功德?这话怎么说?”

春秋笔的声音低沉而又和缓:“幽冥之界,原本缺乏灵气。此地灵气丰富,气势磅礴,就连万千生魂积聚的怨气都几乎显示不出来,除了儒家的浩然正气之外,

就只有佛宗的大悲之术了!我观谷内隐然有紫气蒸腾,定是有大儒被困在里面了!”

“大儒怎么会困在下面呢?是谁出手困他?”

春秋笔地回答很简短:“五帝之下,夏商周秦,秦皇汉武,历代君王,皆封禅于此,其中有些隐秘,还需你自去寻求。解开大阵,方能知晓!”

山伯急问:“如何才能破阵?阵眼在何处?”

“封禅台上,小心寻觅!”

“封禅台在哪里?”

春秋笔不答,却听英台的声音由远及近:“梁兄,公孙大哥,快过来看!我在那边山腰,看到一处古怪的高台。”

山伯欣喜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英台曼妙的身形飘了回来,脆声说道:“是一个赤金垒成的九尺高台!周遭全是符箓,我想上去却无法靠近!勉强飞过去,也没有站住,又从上面滑了下来!”

山伯笑道:“那该是封禅台了!公孙兄,我们过去瞧瞧!”

336 金泥石印

336

金泥石印

封禅台,一个金光闪闪的高台,四四方方,周遭云雾缭绕,将刺目的金光包绕在内,若非走至近前,倒也不易发觉。

距离高台还有三丈,公孙起就觉得身前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得他不能往前走。

“兄弟小心啊!我看这台子很古怪!”

英台也站住身形道:“大哥说得是!越往前越有压力,尤其是高台之上,连我也站不住。要想勉强发力,丹田中就觉得很沉重。我猜可能是心法不合的缘故吧,梁兄可以去试试。”

山伯睁大眼睛瞄了两眼,沉声道:“让我试试,你们就站在这里,别再往前走了!”

“梁兄小心!”英台一面说,一面腾身而起,从空中靠近高台,生怕山伯会出什么意外。

山伯收敛心神,诚心正意,将一股浩然正气充满胸中,然后一步步走向封禅台。

渐渐接近高台,他觉得一切如常,于是提步上了台阶。

那台看似不高,却有九九八十一级。

自踏上高台第一步起,山伯就觉得足下有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小腿冒上来,仿佛有蛇虫在爬,瞬间窜上胸腹,与胸中的浩然正气纠结在一起,一圈圈不停的旋转。

他心神安定,足下不停,很快走了二三十步。

眼前黑雾渐渐散去,白雾朦胧围上来,耳边风声呼呼。仿佛走在深谷山涧,时有虎豹龙吟之声,闻之令人颤栗。

胸中浩然正气依旧旋转个不停,每当他登上一级台阶,都要迅速旋转一圈。

等到登上五十级,眼前白雾渐渐变淡了,胸中的浩然正气却有上升蒸腾之势。渐渐化成一股白雾,从头顶蒸蒸而上。高达五尺,清晰可见。

英台在空中紧张地瞧着,见此情景,心中略有些安慰:“梁兄又有奇遇,他的功力又长进了!看来眼前一关对他来说问题不大。”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山伯才缓缓登上高台。

这时候,他头顶的白气已经长高到丈许。颜色也变得微微有些淡黄,仿佛受了封禅台的金光映射,因而改变了颜色。

山伯站在台上,抬头看去,只见台中央有一个硕大的石龟,足有七八尺长,白玉筑成,背上印满了金黄色的符箓。

仔细一瞧。那些符箓纹理都不是很清晰,似乎年代久远,渐渐淡化了。

而那封禅台的金光似乎就是从那些符箓中发散出来地!符箓千奇百怪,很难看得明白。

山伯心中惊奇,不知不觉围着石龟走了一圈,渐渐接近石龟的头部。忽然发现石龟张着大口,嘴里含着一个淡绿色地玉盒。

“这是什么?”他不敢乱动,双眼盯着玉盒沉吟起来。

过了好大一阵,他才小心伸出手臂,将玉盒抓在手里,轻轻移动,将其取了下来。

他将玉盒放在台上,凝神默祷,提气缓缓打开。

定睛一瞧,发现里面是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石印。出此之外还散落着一些金粉。

他将水晶石印提在手里。仔细去看印迹,却发现上面模糊不定。似乎有水银在流动,一会儿现出一副图画,时而似山川地理,时而如飞云瀑布。

他心中一动:“瞧着像符箓?莫非石龟上的印纹就是用这个印上去的?”

恰在此时,春秋笔包含沧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是一件宝贝,名字叫‘金泥石印’。《白虎通》云:‘或曰封者,金泥银绳,封之印玺也。’太史公言:‘飞英腾实,金泥石记’。”

山伯目光闪动,问道:“喔,为啥说是宝贝儿呢?”

春秋笔缓缓道:“上自三皇五帝,下至秦皇汉武,封禅之时都要沐浴更衣,斋戒数日,来到封禅台上,对天祷告,对地祈福,手持石印刻录祷文,将石龟一周盖满了印符才算完。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帝王的心血凝聚在石印里。久而久之,普天之下黎民百姓的赞美、期盼、渴求凝结在里面,因而石印蕴含了数不清地灵力和功德……”

山伯淡然笑问:“封禅,封禅到底有什么意义?”

春秋笔慢悠悠的道:“所谓‘封禅’,包括‘封’和‘禅’。

“登封报天,降禅除地”。大意是说,在泰山顶上筑圆坛以报天之功,在泰山脚下的梁父丘筑方坛以报地之功。老百姓想要好收成,那就要天地和谐,在天讲‘风调雨顺’,在地讲‘土地肥沃’。土地肥沃也就是灵气丰足,这方金泥石印说它是难得的宝贝,就因为它能沟通地气,甚至能将周围数千里的灵气聚集在一起,封闭在一个很小的区域里。譬如现在,石龟的头部正对着下面的山谷,因而谷内灵气十分丰富,正是修行练气地极佳处所,冥界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甚至比起阎王居住的九幽城还胜一筹。”

山伯觉得好笑:“那阎王怎么不搬这里住?”

春秋笔轻哼道:“他倒是想啊!可这封禅台乃是三皇五帝亲手铸就的。三皇五帝你知道吗?那几位在人间受人景仰,在天界也是君王,贵为五老帝君,不是阎王能惹得起的。再说这封禅台,可以说除了人间帝王,肩负千万百姓重托,斋戒沐浴之后,才能上台一拜,短暂逗留之外,再就是掌握了五老心法的人,也能上台久住。”

“什么五老心法?我可不会,怎么上来了呢?”

“三皇五帝是中华文明地始祖,儒家心法就是从他们那里来的。”

“啊,怎么会?”

“有何奇怪之处?先秦古儒是一群司职祭祀的文书,天天跟在五帝身边,自然能学到五老的心法。非止是祭祀祷告,就算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山伯闻言心中欢喜:“这么说,我学的也是五老心法了?真没想到,这门功夫还能跟圣人挂上勾,前景向来也不会差的,对吗?”

“是,可惜你会的

很少。五老心法博大精深,流传至今残缺不堪。你所掌握的,在当世之中已经算多的了,但还要继续努力。这方金泥石印不妨带走。”

山伯有些吃惊:“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咋能拿走呢?拿走之后怎么让后代地帝王封禅?岂不让普天黎民失望?”

春秋笔道:“尧舜已远,王道不存。自从天龙降世,化生妖孽以来,懂得五老心法地人越来越少,也没人明白如何沟通天地。如此宝物,空对邪魔觊觎,留在这里,只会变成皇帝、权贵愚民的借口!”

山伯还是犹豫不决:“那要是五老帝君怪罪怎么办?就算要收起来也该他们去收啊!”

“三皇五帝非比等闲,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岂会跟你这后生晚辈过不去。只要你行事端正,不仗着‘金泥石印’为恶,就不怕他们降罪。再者说,等你通达玄理,弘扬儒学,使尧舜之道重临中土之后,也可以将石印放回来。”

听了这话,山伯心道:“我师傅郑玄研究了一辈子都没弄明白,我自己又怎能轻易明白呢?再说就算我明白了,又怎能让儒家大道重降中原?这压根就不是一个人地事!必须找一批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努力才有希望。”

想到这里,他将金泥石印收入囊中,口里说道:“就依您说的办。若有机会,就将其还给五老帝君。”

石印刚刚收起,就听身前“咔咔”轻响,低头看时,只见那巨大的石龟忽然向旁边移出三尺,底下现出一个深深的洞穴!

正在惊异之间,就见一人头顶紫气从洞里冒出来,口里长吟:“茅焦出来了!嬴政,你封不住我!金泥石印在哪里?让我砸碎了它!”

337 茅焦


class="width">“茅焦?”山伯惊异不已,脱口叫道:“先生竟是茅焦?”

出来的人身材高大,年约四旬,满脸胡须,眉毛又黑又长,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不错!某家就是茅焦!小兄弟是什么人?你认得我?”

山伯曾经在恩师郑玄留下的书籍中读到,相传茅焦是齐国人,是战国末期的一代大儒。(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茅焦最大的贡献是为秦始皇挣得一个好名声。在古代,一个好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它所取得社会效益也是极大的。

秦始皇在处置一事上十分震怒。史载“始皇取四支车裂之,取两弟扑杀之,取太后迁之咸阳宫。下令曰: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脊。谏而死者二十七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茅焦不畏权势,没有退缩,做了第二十八个谏者,不过,他的下场不象前面那二十七个。茅焦在上谏中说:“陛下车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扑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咸阳,有不孝之行;蒺藜谏士,有桀纣之治。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说着,便解去外衣,赴镬就烹。

秦王听完这番话,竟然没有发怒,反而下座揽焦,当面致谢,拜焦为上卿,令他随往迎母,与太后同辇还都,再为母子如初。泰山压顶不弯腰!既有勇气,又有说辞,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对于这样的铮铮大儒,山伯心里说不出的钦佩,当下深施一礼,恭谨说道:“先生大名垂宇宙,后生学子谁不知?晚生梁仁,拜见先生!”

“嗯?姓梁名仁,这名字取得好!”茅焦上下打量着山伯,郎声道:“能登上封禅台。你的修为不浅呢!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山伯微笑道:“末学后进。偶然路过这里,侥幸上来台来。没想到得见前辈,实在是三生有幸。”

台下的公孙起远远听到,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向来以为梁兄弟是老实人,没想到也会说这样肉麻的话!这茅焦又算是什么名家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哼,生的比我晚。名声、功勋都不怎么样,值得溜须拍马吗?”

英台飞在空中,静静地瞧着,对于茅焦这人几乎没什么印象。她只担心山伯会不会受到伤害,因而一双妙目紧盯着台上,仔细观察对方地一举一动。\\\\\

茅焦对台下、空中的两人视而未见。只是瞄了山伯两眼。便将眼睛转向巨大的石龟,走过去伸手在石龟嘴里摸了一把,轻声道:“果然如此,金印不见了!不知是小兄弟收了?还是被别人拿去?”

山伯有些犹豫。想说自己拿了,又怕对方硬抢!这么一件宝贝,砸坏了多可惜!想说没拿,他又不愿撒谎。因此略一停滞,嘴角翘了翘,没有当堂作答。

茅焦的目光在他面上掠过,心里早已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拿了就拿了吧。只要不留在这里。比什么都好!还要多谢你救我出来!”

山伯连忙摆手:“我什么也没有做,哪里救得了先生。”

茅焦一掌拍在石龟颈上。传出“啪”的一声,说道:“小兄弟若不救,我便出不来!”

“此话怎讲?”

“此处有封禅大阵,石龟就是阵眼,若不移走金印,就没法破阵。”

山伯点点头:“喔,原来是这样。^^^^”

茅焦拱手施了一礼,淡淡的道:“我本来已经算定,如果无人封禅的话,至少还要三百年光阴,石龟上地法印才会渐渐变淡消失。那时,我才有机会出来。今天我在谷中闲坐,忽然见上方洞府大了,心中惊喜,便急忙跑了出来!没想到是小兄弟救了我!多谢,多谢!”

山伯连忙还礼,笑道:“晚辈误打误撞,实没想到破阵。奇怪,先生您怎会困在此间?”

茅焦闻言,双眉微颤,身上破旧的衣服随风飘摇不停,口里轻“哼”道:“还不是上了嬴政的当嘛!随他过来封禅,却被他连人封在里面!”

山伯睁大眼睛问道:“封禅是在人间,还是在冥界?此乃幽冥,始皇帝怎能过来?”

茅焦望他一眼,缓缓说道:“是在人间封禅,可也就封到了地底!”

“怎么会呢?”

“这封禅台非比寻常,由内及外,通着阳世、天庭呢!我跟你说,昔年这里原本是一个沟通天、地、人三界的传送阵,诸多的大神,包括三皇、五帝,都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到了后来,黑帝绝天地通之后,人、神、鬼三界隔绝,神仙才不能进来。日久天长,传送阵无人维持,功能逐渐被废,到后来就成了古迹圣所。”

山伯恍然道:“您说这儿是上古先贤的遗迹,所以才有人间帝王过来封禅祭奠,是吗?”

茅焦缓缓说道:“也不尽然。封禅之事由来已久,早先地帝王譬如三皇五帝,都是修炼有素地神仙,便在封禅台边设了传送阵,往往借封禅之机上天入地;后世的帝王都是凡人,只知道依样画葫芦,对天祷告,为民祈福,却无法出入三界了!”

“原来是这样!”山伯叹了口气,“可是先生是怎么被封的呢?”

茅焦面现薄怒,深吸一口气,忍住怒火说道:“还不是因为当年那点破事儿!嬴政表里不一,我当时说了他几句,他表面上口服心服,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可是心里恨着我呢!开始他隐忍不发,直到统一六国之后,才设了圈套害我!”

“他怎么害先生地?”

“有一年,嬴政带我来梁父封禅,却在台边挖个坑,将我活埋进去!活埋啊!”茅焦怒火难抑,又在石龟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道:“不光活埋,他还连续七次封禅,将我的魂魄困在这里,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待在这里,迄今四百多年了!”

“啊!好狠得心呢!”山伯忍不住问:“先生,就为了几句话,您苦了这么久,会不会感到后悔?假如一切从头再来,您还会不会劝?”

茅焦长眉耸动,摇了摇头。\\\\\

山伯有些惊讶:“啊?您不劝了?为什么?”

茅焦道:“哼!劝之无用,何必多事!他杀都杀了,车裂都车裂了,罪孽已成,就该承受上天的惩罚,岂是受两句指责就完的?我有那分力气,不如做有益于百姓的事。”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望了山伯一眼,道:“小伙子,我看你修儒有成,功力不浅,可还要劝你一句:圣人更知晓变通!有勇气是好事,可也要考虑后果。守住本心,谋定而后动,有希望的才去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叫犯傻!”

山伯低头沉思片刻,躬身道:“多谢先生教诲!”茅焦将手一摆:“罢了!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不过这里是风水宝地,谷底有些石刻,可能对你有用。”

山伯欣喜不已:“谷底有石刻?是您留下来的?”

“我哪行!都是上古先贤地遗迹。道理很深,我也没看明白。”

“那我得去瞧瞧!”说着心里发痒,很想快点下去,可是看见茅焦头顶蒸蒸地紫气,又觉得眼前就是难得的高人,如不能多多请益,说不定日后会后悔,因而迟疑道:“看先生现时地样子,浩然正气已成,您已经修身成圣了?”

茅焦目中放光:“成圣?何谓圣?”

“我说的是儒圣呀!譬如夫子一般。”

茅焦微微摇头:“儒家谁是圣人?我看除了三皇五帝,德配天地,浩气长存之外,就算是孔夫子,学问虽深,功力却不行。我现在的修为,浩然正气是有点火候了,但离着气贯长虹的境界还差得还很远,更不要提浩气长存、天地同寿了!我顶多算半个亚圣,就是说连亚圣都不及。修了四百年,才到这步田地,汗颜,汗颜呢!没面子,走了!”

山伯听得心痒,什么气贯长虹,德配天地,浩气长存,天地同寿,这可都是新名词,不知道怎样才能练成,此时见对方想走,当下急忙叫道:“先生别走!晚辈诚愿请教!啥叫气贯长虹?”

茅焦望着他微笑:“这些东西,说也说不明白。等你修成了,自然就懂了。”

“啊?先生能不能稍作解释?多谢您了!”

“我自己尚且不知!你去谷中自悟!仔细揣摩石刻,总会有收益的!”

“先生要去哪里?”

“久困多年,我想四处走走,行止未定。”

山伯迟疑道:“您……想不想知道嬴政的下落?晚辈或许能帮你查一查。”

提起这个名字,茅焦的面色就有些改变,神情稍有些犹豫,稍停片刻摆了摆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让浮云遮住了望眼,留下时间精力,去做些正经事。”

“哎,真希望还能再见到先生!”

茅焦朗声长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多保重,小哥!”

“保重!”

茅焦袍袖一抖,高大的身躯随风飘远,很快消失在迷雾中。



338 人生的彼岸


class="width">收回目光,山伯转头望向台下的公孙起,叫道:“公孙兄,我们下去看看!”

公孙起摇头,神色淡然:“不了!我守在这里,你们下去!”

“也好!我们会尽快出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若是三日不回,只恐阎君怪罪。”

英台在空中唤道:“梁兄,你慢点,让我先下!”说着径直落向敞开的洞口,先于山伯飞了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功力要高一些,因而遇事总想冲在前面。

山伯虽然知道底下很安全,但也不敢大意,当下急忙跟上。

洞口很小,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台阶,蜿蜒曲折,消失在云雾中,看不见尽头。

时候不大,两人穿过烟云,眼前变得豁然开朗!

入目是一个幽静葱绿的山谷,苍松翠柏,飞泉瀑流,绿草如茵,山花烂漫,除了没有飞鸟的啼鸣,略微显得有些静寂之外,其余感觉跟人间的风景胜地别无二致!

叮叮淙淙的小溪边,矗立着几间白石垒成的屋子。

石头很光滑,仿佛白玉一般。

“呀!真是好地方!我喜欢这儿!”英台欢快的叫着,纵身飘向石屋。

山伯也跟着跳下台阶,轻轻飘落在屋前。

屋门敞开着,一眼望去,内部摆设十分简单,除了石床,石椅之外连锅灶都没有。也不知茅焦的四百年是怎么度过的。

待到漫步周遭,看见小溪边长满的黄精、贝母以及各种灵药、幽草之后,山伯才明白过来:这里不是人间,而是处于冥界。作为鬼身,不过是一股魂魄。稍微吸食点草木芳魂就够了。如果硬要吃饭,大鱼大肉的,反而不利于修行。只有食不果腹地下乘鬼魅,赶上鬼节外出的时候,才会饥不择食,什么都吃。

放眼望去,石屋后方数十丈外。*近山岩的地方。有一道光洁的石壁,上面隐约刻了字。

山伯记着茅焦的话,心有牵挂,连忙唤了英台,急匆匆跑过去。

来到近前,才发现石壁跟前还立着一群高矮不一的石碑,粗略一数,大约二三十座。隐约形成碑林的样子,每块石碑都刻满了碑文。

山伯不忙去看碑文。而是抬头望着石壁。

白色地石壁上印着手指粗细地金黄字迹。字字相连,灵动无比,仿佛有人以指代笔,而成,勾画而成。

碑文古朴,不知有多少年了。-====-

山伯仔细辨认,只见上面写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人之大事,唯立与求。立有三立。立德。立言,立功;求有三求。求知,求善,求生……”

看起来是一段修行的导论,山伯一面细读,一面揣摩,用自己的话翻译古语。

“人生在世就是不断的找寻,找寻一条通向彼岸的道路。一路行来,要明白各种各样的事理,这是一个求知的过程;要追求仁善,寻找爱人,提高自己的道德标准,这是求善地过程;想找长生不老的方法,力求多活几年,最好能永存世上,这是求生地希冀。每个人都在努力追寻,然而能达成目标地又有几人?

求知很难。人生而有涯,而知也无涯。越是求知,越觉得自己的局限。年少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年长时才知道一无是处。学问越大,越是惶恐,越是谦逊;学问越小,越是矜夸,越是无畏。

求善也难。人都想做好人,然而又管不住自己。想要行善,偏偏去做坏事。是人都有罪性,贪、嗔、痴常伴一生。试问古往今来,谁人臻于至善?

求知、求善都很难,求生就更难了!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到头来都是一个死字。

越是成功的人,死时越是惋惜;越是普通的人,死时越是平静。(翁美玲死了,令世人嗟叹;张国荣自了,令人惋惜。村翁村妇,碌碌一生,死时却带着欢喜。

全知,至善,长生,那种美妙的境界怎样才能达到?

大海茫茫,何以抵达人生的彼岸?

有没有一条小舟,可以载我过去?

夫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如果能找到通天的大道,就算死也值了!

请问诸君,大道何在?何以成神?”

石崖上只有询问,没有答案。

山伯看得迷惘,心中若有所思,然而又禁不住摇头。

对于仙道、至圣的追求,他一直在探索之中,至今没找到答案。

曾经有一度,他以为只要从天青石、仙药中吸取真元,日久天长就能修成神仙,然而当他看到石崖上这段话,又觉得以前的想法可能有些不对:难道说求仙只是吸取真元?只是提高功力?如此下去就算能长生,也无法达到佛陀、天帝全知、至善地境界!就算成了仙,也只是不入流地小仙!真正的大神必然伴随精神力和心境地巨变,首先要克服自身的缺点,让自己做一个完人。

然而怎样才能提高精神力?怎样提高自己的心境呢?这问题可真难回答呀!

正在思索之际,耳边忽然传来英台清脆的叫声:“咦?梁兄,你来,每个石碑看起来都是答案!”

“你说什么?”

山伯转过头去,看见英台茕茕玉立于石碑旁,轻轻向他招手。

“梁兄,答案可能在石碑上!”

山伯急忙走过去,站在英台身侧,双目望向石碑,石碑署名“李伯阳”。

英台侧头问:“梁兄,谁是李伯阳?我怎么没听说过?”

山伯微笑:“就是李耳。道家宗师,太上老君!字伯阳。”

“我说呢在!刻的字都很熟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嗯,这些话看着熟悉,其实却有很深的含义,我们要仔细揣摩。再往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是谓玄同。……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碑文很长。基本参照《道德经》,内容则稍有出入,多了些新鲜的内容。

“唉,太深奥了!我可不成。”

才读一小半,英台就觉得有些头疼,于是离开当地,去看另外的石碑。

山伯还留在当地,一边读一边细想,同时对照以前学习地道家理论。

老子写《道德经》,前后五千言。总起来看,大致包含三层道理。

一是道,这是修仙成神最重要的命题。《道德经》第二十五章如是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之母。无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发自然。

这个道,是先天地而存在的宇宙本源,天地万物无论如何变化,还要回到它的起点道。道是无形的,物质的,本原的,独立地,而天地是有形地,要受道影响的。

二是无有。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天下万物的存在是有名有形的,但有名有形的万物必定要以无名无形的道作为根源。无才是天下万物的本原。《道德经》第二章中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其意为,有无是相互相成的,难易高下长短是相互成就地。因此,既要有无形的道,也要有有形地万物。

现代科学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生成于一点,爆炸之前为零,所有地物质、规律都不存在。极短的时间发生爆炸,然后一切都出现了。)

三是做人的态度,也就是修炼的方法,需要“无为无不为”。

《道德经》四十八章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其中包含两层意思,缺一不可:做学问就要认真做,工作认真完成,不可消极对待;修道的时候则要减少思虑,让自己越简单越好。

做人应像水一样,谦逊卑躬,柔德仁善,同时又遵循天道,自强不息,于不知不觉中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才是道家无为而无不为的含义。

读到这里,山伯心中很是高兴,禁不住暗暗点头,钦佩大神超凡的智慧。

一直往下看,碑文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此为总纲,细解可参拙作《八索》。”

他吃了一惊:“八索!又见八索!然而八索何在?”

瞪大眼往下瞧,却没有任何指示!

山伯心痒难耐,围着石碑转了一圈,希冀有所发现。

结果碑文没再多出半字,却在碑后看见一幅图画!

仔细看时,好似伏羲八卦台前留下的算盘一般。

“难道说又是一把钥匙?”

想到这里,他心里“扑通”跳动着,急忙从口袋里取出纸笔,将图画拓下来!

还没拓完,就听见英台在不远处呼唤:“梁兄,我大致看了一圈,总共三十六块石碑,属于道家地八块,佛家地九块,三皇五帝每人各一块,儒家两块,除此之外,还有些不知名的教派,内容迥异,说得还挺有道理呢!”

山伯笑道:“那么多?留着慢慢看,希望能博采众家之长,成就大神之道!”



339 三十六块石碑

封神台下,隐秘山谷。灵气充沛,碑石林立。

山伯在碑林中缓缓走动,静静的察看碑文,一面读一面思索。

“人生百年,如同白驹过隙,实在太短暂了!生命的尽头是什么?通天的大道在哪里?前方有没有一条小舟,可以抵达人生的彼岸?我的修真之路又该是怎样的呢?”

通天的大道因人而异,在每个石碑上都有一个答案。

山伯将所有的碑文通读了一遍,结果惊喜的发现,英台说的一点不错!三十六块石碑内容迥异,大致来说,属于道家的八块,隐然象征着传说中的《八索》;属于佛家的九块,合起来似乎就是《九丘》;三皇、五帝各一块,气势宏伟,浩然磅礴,大概对应着《三坟》、《五典》;儒家两块石碑,不知是何人所作,内容与三坟五典一脉相承。除此之外,剩下的九块,赫然竟然是出自魔门!

真人奇怪。魔门也在封神台留下了石碑!

真可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了道,又怎能离了魔呢?

三十六块石碑,描述了三十六种修行方式,揭示出三十六条天路,内容是够丰富的,可惜最长的也不过千字,最短的只有一百多字!

石碑上的内容只是每门功夫简单的概括,叙述精炼,文字古奥,以山伯的学识也只能读懂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然而就是这很少一些字迹,就让他感到震撼,感到不虚此行!在他的眼前,仿佛开辟出一道道山门!虽然看不清门内的景象,可却看见了门上的匾额、门旁的旌旗!

《三坟》,位列众碑之前,分别是《山坟》、《形坟》和《气坟》!

其中《山坟》又叫作《连山》,为盘古之后,上古三皇之一的天皇氏所作,其中描绘了一幅卦象,如果能研究明白,就能摆出天地间最复杂的大阵,据说连三清天神都跑不掉,更别说其下的小神、小仙、妖魔鬼怪了!

《形坟》为地皇氏所作,言及山、 川、 云、 气, 谓之《 乾坤》 。如果能研究明白,一伸手就能抽出山魂、云魄,制作出神奇排行榜五百名之内的神器;一摇身就能化作昆仑、泰山,俯视苍茫大地!

《气坟》为人皇所作,言及生、动、长、育、止、杀,谓之《 归藏》 ,若能研究清楚,则能在攻击的时候动于九天之上,防守的时候藏于九地之下!龙潜深渊,利于修行!

《五典》为天界五老帝君所作,其中青帝位于东方,行春令,于阴中起阳,使万物生;赤帝位于南方,行夏令,于阳中升阳,使万物长;白帝位于西方,行秋令,于阳中起阴,使万物成;黑帝位于北方,行冬令。于阴中进阴,使万物死。黄帝位于中央,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五人各感天时,分别领悟出一套功夫,青帝为“春风化雨”,赤帝为“烈火炎炎”,白帝为“严霜萧瑟”,黑帝的“寒冰凝止”,黄帝为“黄天厚土”。《五典》之中,就有这五种功法的详细描述。

《八索》为道家修炼方法,总共分成八卷,下二卷曰“二化”,中三卷曰“三变”,上三卷曰“三精”,凡八卷,号曰“八索”,主要描述了“练气化神”之后、“炼虚合道”进程中的八重境界,这是从小仙到大神关键的八步,可以说是道家的不传之秘!

山伯看得心痒难耐,暗道:“这些功法我只要掌握一项,就能成为天界的大神了!哎,我啥时候才能拿到详细的**呢?”

至于《九丘》,说的是佛门九种不同法界的修行诀窍。一、佛法界,自觉觉他觉行共满之境界也。二、菩萨法界,为无上菩提修六度万行之境界也。三、缘觉法界,为入涅盘修十二因缘观之境界也。四、声闻法界,为入涅盘,依佛之声教修四谛观法之境界也。五、天法界。修上品十善,兼修禅定,生于天界,受静妙之乐之境界也。六、人法界,修五戒及中品十善,受人中苦乐之境界也。七、阿修罗法界,行下品十善得通力自在之非人境界也。八、鬼法界,犯下品五逆十恶,受饥渴苦之恶鬼神境界也。九、畜生法界,犯中品五逆十恶,受吞啖杀戮苦之畜类境界也。

剩下的则是九种魔门法诀,大都是逆天而为、杀伐孤傲的修行方法,山伯一时觉得难以理解,也就没有细看。

因为每块石碑上都只有寥寥的几百字,可谓字字珠玑,深奥难解,他生怕夜长梦多,连忙取出笔墨,准备将碑文全部拓下来,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英台也明白其中的价值,紧着在旁边帮忙。

两个人花了半天的功夫,才将碑文细心的拓好。

这时候,山伯还发现。几乎每一块石碑的下方,都有一个独特的标记,有的呈八卦样,有的呈梅花形,有的好似佛家的钵盂,而那些属于魔门的石碑下方,有的画着奇怪的令牌,有的干脆画一幅骷髅头!

山伯看得讶异,忍不住皱眉:“怪哉!难道说这些都是开门的钥匙?可是单凭这些印迹,又怎能将门打开!这其中究竟蕴含了怎样的寓意?难道说真像公孙起猜测的,将卦象简化为某种形状的石钥。就能发挥作用?每人的心思都不一样,就算我根据自己的想象制作出钥匙,也未必就能如意。”

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过了好久也没有答案,只能将头一甩:“先不管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后慢慢琢磨,总能想出道理来。”

英台也跟着劝解:“是啊,梁兄,我看这些碑文只能算是引子,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些详细的**。那些经典究竟在哪里呢?”

山伯环顾四周的石碑,沉吟道:“根据我所了解的《生规死律》,天道轮回是无法逃避的,即使是三清天神,也不是永远不死。就算是玉皇大帝,也遭受数千回劫难,大劫来时,也可能来地府一遭。假如说这些碑文都是大仙给自己或者亲近的下属预先设置的后门,那就应该在某处留下提示。”

“是啊,提示在哪儿呢?难道说藏在碑文里?”

山伯看着面前的碑文,叹道:“一时三刻看不出啊!”

两人在山谷中四处寻找可疑的迹象,却一直找不到,最后不得不放弃。

好在此地灵气充裕,乃是冥界不可多得的修真之所,于是山伯就坐在碑林中,一面阅读碑文,一面潜心修炼。

泰阿剑不愧是位列神器排行榜35位的法宝,它既是一把威霸之剑,也算是“通灵之媒”,能够聚集周围的灵气。

山伯手持泰阿剑,将周围五丈之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吸入体内,如此以来,他的功力进展很快,不到十天的功夫,他的功力又升高了一层,达到真人界第九重,玄明恭庆天了。如果按照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的划分。他现在也可以算是人仙。

在三十六块石碑中,他将研究的重心放在两块儒家的碑文里。

通过揣摩碑文,他逐渐了解到,儒家的修行主要是炼心、练气和炼神,其中有几个关键的步骤,包括诚心正意、浩然正气、气贯长虹、浩气长存,从修行的境界上来说,可以分成凡人、智人、贤人、亚圣和圣人。如果跟道家的36重天相对应的话,诚信正意相当于修道1-6重,可以算作灵人界;浩然正气相当于真人界;气贯长虹相当于小仙和神界四梵天;浩气长存则相当于三清境界。

目前,他的儒家功夫已经完成了诚心正意,到了积聚浩然正气的阶段,不过距离大成还差得很远。

除了儒家的功夫之外,山伯还在修道。因为化蝶**就是属于道家的。

至于佛门,他也有一些涉猎。前段时间,因为念诵了无数遍的《大般涅槃经》,他对佛经的理解逐渐加深,只是由于当年灭蝗造成的杀孽太重,所以目前还没有得窥门径。一旦消除了罪孽,他的佛功也可能进步很快。

所谓技不压身,这些功夫都是有用的。而且到了一定的地步,修为也可以叠加。

因为经历了碎魂的过程,山伯身上残缺的阳魂已经补足,苦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的面前隐约浮现出一条修真的金光大道!

忽然间,他又想起那两句简单的话:“你若不压橄榄成渣,它就不能成油;你若不投葡萄入酢,它就不能变成酒。”

修仙既是修炼大能的过程,更是修心的苦旅。

对于正道修真者来说,求知,求善,求生,这是躲不过的三求门槛。

那么对于逆天的魔门呢?这三求是否能豁免?

山伯不经意间,目光瞄向魔门留下的石碑。

一块石碑上,赫然题着:“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上帝死了,我的未来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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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续写仙踪,不论历时多久,都要把这本书写完!

340.秘笈藏身之所

以山伯谨慎的心性。即使看不懂魔门的修行,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心里明白,凡是能在石碑上留字的,没有一个是弱者,至少都是纵横九天、傲视八荒的大人物。若以功力而论,或许不在天界大神五老帝君之下。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有可能,山伯希望能多了解一些魔门。

可惜九块修魔的石碑,上面的字数都很少,差不多全是难解的口诀,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无法贯穿在一块儿,更不用说照着修行了。

虽然如此,经过仔细揣摩,山伯还是有些收获。

看起来,魔门总纲包含了两部经典,一部为《魔器诀》,一部为《傲世经》。

《魔器诀》分为七章,分别是天圣剑,天魔刀。天吟钩,天苍匕,天裂斧,天巡叉,天亡戟,总称“七诀”。《傲世诀》则分成十三部,又名 “十三经”。

十三经主讲内力,七诀主修法器,两者相辅相成,合在一起,就是魔门最核心的功夫——“七诀十三经”。

石碑上介绍说,《七诀十三经》出自魔门老祖。那是一位盘古同时代的创世古魔,亲手铸造了七种顶级魔器,又传下操控魔器的心法,号召魔宗弟子按照这七种武器的样子打造兵刃,修炼魔功。因此,大多数魔门修士身边都带了类似的魔器。

如此以来,同样一种天魔刀,就有成千上万的魔器,虽然样式一样,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等级却有不同,从低到高,可分为人魔器,地魔器,天魔器和神魔器。神魔器几乎是传说中的东西,相当于三清天神使用的神器。在凡间十分罕见。至于魔祖亲手铸造的那七件顶级法宝,就连天界大神也很少有人见过。因为魔祖就像盘古大神一样,已经有多少万年未现于世间了。再说,就算是现身了,像他这样超凡的存在,谁又能认出来呢?

山伯还想进一步了解每种魔器的法诀,或者《十三经》的详细内容,可惜石碑上只有寥寥的几句,根本无从揣摩。

不知不觉,两人在山谷中修炼琢磨了十余日。

山伯还将金泥石印取出来研究了一番,准备等将来神功大成的时候,拿它来篆刻符文,想来定能大大提高符箓的威力。

眼看十五天假期将要过完,山伯记起冥殿的职务,不得不准备回去了。

临走的那一天,英台又在碑林中驻足了两个时辰,最后忽然手指一块石碑,惊讶的叫道:“梁兄,你来看!”

山伯急忙跑过去,口里问道:“英妹,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眼前是一块属于道家的石碑。碑文密密麻麻,至少有**百字,在三十六块石碑中算是字数比较多的。

英台的纤纤手指在石碑的抚摸着,口里惊喜的叫道:“你看这里,这些字斜着读,会是什么?”

山伯顺着她手指滑动的方向看去,分明看见四个字:“索于东华!”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噫!这能是提示吗?”

英台又走到另外一块石碑前,声音颤抖的唤道:“梁兄你再看这儿,也有同样的字!”

山伯快步过去一瞧,果然在石碑的下方,斜斜的刻着四个字:“索于东华!”不由得兴奋起来:“好!这可能暗含寓意!”

说着,他急匆匆查看剩下的几块道家石碑,结果发现每块石碑上都有这四个字,有的从左斜到右,有的从右斜到左,夹杂在碑文之中,真的很难察觉!

看完之后,他禁不住赞叹道:“英妹,你的眼神真好!竟然发现了这些提示!这些字太有价值了!”

英台欢喜的问道:“梁兄,这是不是说,八索藏在东华?可是,东华在哪儿呢?”

山伯kao近一步,面带微笑附耳说道:“或许是东华帝君!也就是泰山神。泰山神是道家主管冥界的大神,在阴间的权力很大,同时也有广**力,是跟地藏王同一级别的。”

英台看看四周,惊讶的掩住樱口,传音道:“这么说,《八索》应该在泰山附近了。对吗?”

山伯点点头:“应该在他的东华帝君的宫殿附近。距离再远,也不会超过泰山山脉的范围。”

“泰山不算大,应该好找的。”

山伯笑了笑:“我只担心,就算找到了,也难进去拿。你想想,这样的神秘所在,又怎会没有严密的防护呢?”

英台一愣:“是呀,知道了在哪儿,可又拿不到,岂不是更愁人吗?”

山伯没有回答,而是身形一转,来到一块佛宗的石碑前,微笑道:“英妹,你帮我看看,这上边有没有九丘的位置?”

英台打眼一瞧,已经发现了四个字:“丘垒冥月”!

山伯也在瞬间发现了!

两人对视一笑!

英台传音道:“冥月城?”

山伯低声道:“或许在地藏菩萨的宝殿里。他那座宝殿也很神秘!”

英台兴奋的道:“距离我们住的地方很近哩!”

“不错,我看这事儿有谱!英妹你再看看,三坟五典,位于何处?”

不一会儿,两人分别在石碑中找到了“坟埋九幽”、“典藏幽冥”几个字!

英台忍不住问:“九幽、幽冥在哪里?”

山伯低声道:“可能是‘九幽冥城’,那是阴间最神秘的都城,只有十殿阎罗和二品大员以上才能够住进去,我才是五品判官。没资格去那儿。”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公孙起所说的话,“九幽冥城有一些禁区,外面有金甲神人把守着,那些金甲神人都有很强的法力,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鬼仙、甚至误闯冥界的神仙都进不去!前些年,经常有人偷闯九幽城,结果捉住以后,都被枭首示众,头颅就挂在城墙外!血淋淋的!”

山伯心想:“这样看来。三坟五典可能真的藏在九幽冥城!要不然。为啥防范得那么严?这事有些麻烦……”

英台看着他面上严肃的表情,心里也有些紧张,不由得抓住他的手,问道:“梁兄,那儿是不是很凶险?”

山伯点点头:“是有些难处!此事不可大意,必须谋定而后动,做足了准备,才能下手。”

英台看一眼石碑下方的印记,面带忧色,说道:“就算闯进去了,没有开门的钥匙也不行啊!”

“是啊,我们不但要找到地方,还要想出适当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若是闹出动静,就会被人捉住,后果不堪设想。”

山伯一面说,一面走到魔门的石碑前,查看相应的提示。时候不大,他在石碑上找到两处暗示,一个是“经湮赤水”,另一个是“诀隐黑山”,禁不住皱眉,心道:“冥界有‘南赤水、北黑山’的说法,南赤水,是说南方的十万大山中,有一条凶悍的赤水河,河谷中有一座万年不倒的魔城,里面住着个赤水老魔,功力深不可测;北黑山是指北方的大黑山周遭七十二峰,以黑山老妖为首,门下聚集了无数的妖精。这两大魔头法力通天,都将驻地修得固若金汤,还各自开辟了通往阳界的秘道。看样子,《十三经》有可能淹没在赤水河谷之中,《七诀》则可能隐藏在大黑山的范围内。这两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除非是魔门弟子,若换成正道修士。那简直是有去无回!”

顷刻之间,他又想起当时在兰若鬼蜮所见的黑山老妖,那家伙极其凶悍,一拳击出就能打到一座小山,就连那几十号牛哄哄的神仙,包括黄大仙在内,摞在一起也不是黑山老妖的对手,实在太恐怖了!

山伯目前的功力还太弱,因而不想轻易犯险。

眼看到了离去的时候,他又一次查看每块碑文的拓片,确保没有遗漏,然后与英台携手走了出去。

公孙起还在距离封禅台数十丈的地方守着,一直不敢kao得太近。

等两人来到近前,上了马车,他才坐在车辕上,低声问:“怎么样?兄弟,有收获吗?”

山伯道:“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我已经拓下来了,回去研究。”

341.阴阳符

341.阴阳符

当晚,回到冥月城的府邸。关起门来,山伯拿出拓下的碑文,对公孙起道:“今天颇有收获,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都有些眉目了。只是这些神秘的图画,着实令人费解。公孙兄你看看,除了这幅算盘摸样的图形跟太昊陵石碑上的印迹差不多之外,其他的我们都没有见过。以我之见,很难做成钥匙的形状,不知该怎么解析。”

公孙起将碑文铺在桌上,在昏黄的宫灯下慢慢查看。

英台取来百花酒,给每人递了一盏:“慢慢来,别着急。”

看了良久,公孙起缓缓说道:“我怀疑这是一些令牌。图画可能是刻在令牌上的。”

山伯挠挠头,道:“如果是令牌的话,那就有了新的问题:这些令牌都藏在哪里?我们该去哪里寻找。”

公孙起摇头:“不知道,没有丝毫的线索。”

山伯沉吟道:“我想,如果天界大神转世重修,他们的功力也会受到限制,如果令牌太难寻找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吗?这些图画都是独门的提示,对那些人来说,未必很难做到。”

英台从旁说道:“会不会是一种法印,就像佛宗的大手印,只有会那门功夫的人,才能用真气结出印法,打在石壁上开启门户?”

山伯继续挠头,说道:“这也有可能。不过,我总觉得,善结法印的多属于佛宗,三皇五帝和那些道士们应该不会拿法印开门。”

英台娇美的面庞上现出微笑,问道:“那你说,道家喜欢什么呢?”

公孙起淡淡的顺口答道:“道家善于画符!提起道士,那就是手拿桃木剑、挥洒灵符的形象!”

山伯笑道:“如此说来,三坟、五典和八索的开启所需要的东西,可能就是符箓了!”

公孙起沉思片刻,郑重点头:“不错,这种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

山伯道:“取纸笔来!”

英台迅速备好了笔墨,微笑道:“梁兄,你学过画符吗?”

山伯苦笑:“没有,不过有这样的图画摆在跟前,临摹我总是会的。”

公孙起笑了笑:“那可不成。画符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我在《青囊书》中读到,符者,阴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矣。故曰。以我之精合天地万物之精,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精精相附,神神相依,所以假尺寸之纸号召鬼神,鬼神不得不对。”

山伯睁大了眼:“公孙兄,你会画符?”

公孙起摇头:“我只懂一点皮毛的知识,真要让我画,那可不成。因为画符不单要懂得原理,还要具有一定的功力。画符需要消耗元精、元神,将修为转成能量,附着在纸上,才能具有效果。一幅灵符画出来,可能要耗费三个月苦修的功力,所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英台抢过笔“嘻嘻”笑道:“让我来试试,我好歹也算是小仙了,总比普通的道士要强一些。”说着盯紧眼前的图画,照猫画虎描了一幅,“怎么样?看看像不像?”

山伯点头:“像!看起来差不多。”

公孙起站起身来,道:“等一等,上次崔琰走的时候,送过来一些东西。都堆在厢房里。前些日子我去看了看,其中有一只符盘,能够测灵力。”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时候不大,他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只核桃大小的圆盘,里面有一根指针,边上还有些刻度。

他将圆盘放在英台画出的符上,停了片刻,指针一动不动,于是笑道:“不行,这里面没有灵力,不能算是符箓!”

英台奇怪的拿起圆盘,道:“这东西灵不灵?”

翻过来一瞧,只见圆盘的背面刻着一些小字,上面写着“符盘”,下面有“天师府监制”,中间还有一些小字,说是这东西能测量灵力,根据灵力的大小,可以将符箓分成不同的等级,最高级的乃是上品三清神符,其次为中品梵天神符和仙家符宝,再下面有下品真人灵符,最差的是普通道士制作的道符。

山伯见了,忍不住笑道:“英妹,你没有掌握方法,所以没有灵力。”

英台道:“看来公孙大哥说的不错,符不是随便画的,得认真学习才成。我需要找一个师傅!梁兄。你知道哪儿有画符的良师?”

山伯想了想道:“茅山派的张天师,抱朴道院的葛洪,金华派的黄大仙,还有阴阳派的祖师郭璞,都是画符的高手。”

这时候,公孙起忽然道:“符还分阳符、阴符!据说阳符是在阳世用的,能够驱神;阴符是在阴间使的,可以驱鬼。既然三坟五典藏在阴间,就可能要用阴符来开启。黄大仙善画阳符,未必会画阴符。我所知道画阴符最有名的是郭璞。”

“可是,郭璞去哪儿了?”

山伯回忆道:“当时分别的时候,他说要觅地潜修,受不得打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英台眉峰微蹙:“这么说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教。”

“是啊,他是尸解的散仙,修炼得十分辛苦,恐怕没有时间耽搁。”

公孙起又道:“我这两天在看郭璞的《青囊书》。他在页缝里做注,说自己的师傅名叫‘郭公,字灵应,善画阴符’。我后来查了一下郭灵应这个人,发现他常驻阴间,是东岳大帝麾下客卿之一。在泰山脚下有一个‘灵应宫’。就是郭灵应居住的地方。每月十五的黄昏,他都会开坛布道,讲授《阴符经》,若是遇到资质上佳的弟子,还会收归门下。”

山伯大感兴趣:“喔?只要做了郭公的弟子,就能学会画阴符?如果有这个机会,那倒是好啊!可惜我还要做判官,又不能辞职前去求学!”

公孙起道:“郭公自己也很忙,所以授课都选在夜间,正因为如此,郭璞做判官的时候。才能驾着飞马,赶过去听课。”

山伯笑道:“果如此,我也该去听听。这下好了,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东岳大帝的辖区呢!”

几个人又说了一番话,公孙起就离开了。

静夜不眠,孤灯昏黄,屋里充满了宁静温馨。

英台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书院,与山伯同寝同学,心里就觉得有了依靠。

略微定了定心,她在软榻上盘膝坐下,开始修炼化蝶大法。她的功力已经踏入了仙界第三重,再上两层就是神界四梵天,这些都是炼虚合道的过程,其中的难度不是一点点,很多人穷尽千年都无法攀升一步。修仙之旅极其漫长,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越往上需要的时间越多,要想踏入三清境,往往需要上万年的时间。

山伯坐在桌边,回头看了英台片刻,然后收回目光,诚心正意,凝神定志,提起春秋笔,信马由缰,著书立说。

春秋笔内藏有千古笔魂,见多识广,历尽沧桑,只要有人扶着,自己就会书写,根本用不着思考。

不知不觉,桌案上铺满了文字。

等到夜半三更,收笔的时候,山伯定睛一瞧,禁不住心中大乐:“嘢呵,又完成一篇文章。明日拿给楚江王,说不定能换不少的功勋呢!”

随后,他收好文字,取出天青石,握在手心里修炼。

天青石是修仙的灵石,在仙界都不可多得,更不用说阴间了。

天青石内含丰富的灵气,能够极大的提高修炼的速度。

山伯相信,在这些天青石的帮助下,一定能赶上英台的脚步,修至神界四梵天。只有到了神界,才可以重铸肉身,彻底摆脱昔日的恶梦。

342 无罪一身轻

342

无罪一身轻

次日,楚江王头戴纱帽,面色黧黑,端坐在宝座上。

山伯收拾好桌案材料,趁着还没有开堂的功夫,将新写的文章呈了上去。

楚江王睁开圆眼读了一遍,忍不住击节赞叹:“梁判,写的好文章啊!简直是花团锦簇,字字珠玑,不可多得!这样的文章,最好能刊登在‘幽冥邸报’上,然后上传天庭,送交文华殿众神阅览,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放到玉帝的书案上!到时候,玉帝一纸传书,就把你拔升到天上去了!”

山伯恭谨说道:“多谢王爷夸奖。我也没想那么多,只要能早日消除罪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楚江王大手一挥,放声笑道:“哈哈,梁判的要求太低了!我可告诉你,只要能登上邸报,有一个人阅读,就能减你一天的罪孽;有六千人阅读,20年的罪孽就没了!若有一万人阅读,消除罪孽之后,你还能积累十几年的佛心呢!有了佛心,既可以去阳世的海外仙山,运用灌顶大法增加功力,也可以转而修佛,化身为菩萨、罗汉!那可是大好事!梁判,你要多努力了!这样的锦绣文章,以后要多写点儿!”

山伯心里有些兴奋,连忙道:“多谢王爷指点迷津!”

楚江王望着他,面上浮出浓浓的笑意,说道:“梁判,本王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是否愿意,这事儿对你有好处。”

“王爷您请讲。只要卑职能做到的,一定谨遵吩咐。”

楚江王轻轻挥手,让牛头、马面和几个鬼差下去,然后声音温和恳切的道:“梁判,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这篇文章,如果单署自己的名字,恐怕看的人不多。若是将我的名字同署在后面,相信会吸引更多的眼球,不知你意下如何?”

山伯心思电转,快速答道:“若有王爷连署,自然是大好事!属下求之不得!”

楚江王点点头:“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帮你把文章转过去,争取放在邸报头版的位置。”

老实说,到冥界这么久,山伯还是头一回关注“幽冥邸报”的事。

随后问了问牛头马面,他才知道,邸报是由冥界文宣司主办的,发售对象主要是各级官员和罪孽较轻的自由民。发行的数量不少,其中单是官员就有数万份。十殿阎罗,郡侯亭伍,佛宗地藏王一支,道门泰山大帝君一支,各级官员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除此之外,魔门也常有些偷订,以了解冥界动态。因此之故,在邸报上发文章是积累功德最快速的方式之一。

山伯心想:“我以前只顾着修炼,一直没留心邸报,要是早知道,肯定多写一些文章了!”

没过几天,在他的焦急等待中,文章从邸报上刊登出来了。

一篇文章,只有三千字,登在头版头条,显得十分醒目:“抛砖引玉,试论幽冥管理制度的缺憾。”文章有理有据,还提出了简单的解决办法。再看一次,连山伯自己都觉得很满意,暗想:“春秋笔帮我大忙了!要单凭我自己,最少花三个月的功夫,也未必能弄出这样的文章来!”

一众鬼差纷纷过来贺喜。

楚江王也赞了两句:“梁判,我今日沾了你的光,其余几位王爷都在羡慕我呢!”

“多谢王爷提携,卑职永不敢忘。”

两天之后,临近下班的时候,众人都走*了,只剩下山伯一个人,待在宽敞的大殿中。

他从抽屉里取出“佛心印”,深吸一口气,检查自己的佛心值。

巴掌大的圆盘泛着白光,顷刻之间现出一个通红的数字:“罪孽全消!佛心值1119!”

山伯吃了一惊:“什么?我的罪孽全部消失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他先是呆呆的愣了一阵子,然后欢喜得热泪盈眶,几乎要仰天长啸:“苍天啊,大地啊,我山伯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想当年灭蝗五万石,犯下两千多年的罪孽,自以为要久困地底,直到地老天荒,没想到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竟然将所有的罪孽全部消除掉!老天开眼了,我也算熬出头了!”

他欣喜若狂的收起佛心印,然后关上殿门,快步冲向外面等候的马车,想早些回家与英台分享。

公孙起正坐在车辕上等候,看见他急匆匆跑出来,而且面上的表情十分激动,禁不住问道:“梁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山伯勉强压抑激动的心情,笑道:“好消息,我将自身的罪孽消掉了!”

公孙起也显得有些吃惊:“啊?这就消掉了?兄弟你好厉害!”

山伯兴奋得满面通红,回头对着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秦广王和楚江王,幸亏王爷两次动用‘地皇豁免’,将我的罪孽消除了大半,再加上我写了两篇文章,才将剩下的罪孽消除掉。”

公孙起不无羡慕的道:“这下好了,兄弟可以早日出去了!若是愿意,你可以立马转世投胎!”

山伯摆手,兴奋的笑道:“我怎么可能转世投胎呢?公孙兄,你说你要是罪孽消除了,会不会愿意喝孟婆茶,抹去今生的记忆?”

公孙起苦笑道:“我还有一百余年的刑罚,哪里能消除得那么快?若真的消了罪,我宁愿找些秘法,带着记忆转世。”

山伯想起崔琰的转世,心里不觉一动,道:“带记忆转世也是个法子,可是我宁愿接着苦修,即使不能修至神界四梵天重铸肉体,也希望积累功德拔升天界,就像我师父郑康成一般。”

公孙起笑道:“是啊,梁兄弟与祝姑娘琴瑟和谐,别无牵挂,又何必动什么转世的念头!在冥界也可以优哉游哉!”

山伯安慰他道:“可惜我现在能力有限,不能帮兄长。如果将来有可能,我希望能为你消部分罪孽。”

公孙起一挥马鞭,“啪”的甩了个响哨,沉声说道:“那感情好。不过要说起来,一百多年也没什么,熬一熬就过去了。我最痛恨的是,顶着这么多罪孽,不敢去阳世逍遥!就算去也只能趁着夜黑风高,阴气重的时候出去透口气,一个不小心,就会有天雷降在头上!实在太讨厌了!”

“兄长可以去七襄鬼市,那里的雷劫要少得多。”

公孙起一面驾车,一面道:“我还想去四野里走走,看看五湖四海的名山大川呢!”

“嗨!那就没法子了!”

“我听说,天雷的多少取决于两条,一个是阴气的多寡,一个是罪孽的深浅。我身上的阴气不少,不过阳气也积聚了一些,如果出去的话,倒不怕因此招致天雷;比较难过的是因为罪孽,罪不消,我就得时时小心,弄不好就落个魂飞魄散。”

“公孙兄说得不错,我在《生规死律》上看到有这一条。这也就是我今天很高兴的原因。罪孽消除之后,碰到天雷的机会将会减少很多。再加上我将阴魂转化为阳气,修了纯阳之体,就可以四处游荡了!就算有雷,也不是因为罪孽,而是因为逆天修行,将受到天劫的制约。”

343 郭公

343

郭公

回到冥月城的府邸。山伯将一身罪孽尽数消除的事跟英台一说,英台自然为他高兴。

“梁兄,我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山伯轻轻揽住她的娇躯,抱住她亲昵了一阵子:“从此之后,我可以陪你畅游人间,只要你喜欢,还可以回到杭城,在万松书院的旁边找一处宅子,你说怎么样?”

英台的泪水在美丽的眼睛里打着转:“梁兄,不论天上地下还是人间,只要有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就觉得安宁。”

一夜无眠,宁静的小楼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气。

又过两天,便到了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节。

元宵节又名“上元节”,在人间是万众出户热闹赏花灯的日子,在冥界也是重要节日。十殿阎罗发下通告,各级官员一律放假三天。

当天晚上,酉时黄昏,正是“月上柳上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时候。冥月城的上空飘着十盏大灯。给清幽的冥月增添了光辉。

英台一面倾听耳边不时传来的梵唱声音,一面望着山伯,轻声道:“梁兄,今晚该是郭公讲经的日子,你一个人过去好了,我就不去了。”

山伯沉吟片刻,点点头:“这样也好。郭公属于道家一脉,或许跟天界的许飞琼熟识,你若是前去,说不定被他识破身份,那倒是有些麻烦。”

英台叮嘱道:“梁兄,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于是山伯孤身一人,轻展蝶翅,飞往东岳泰山。

冥界的疆域与阳世有些相似,只是缺少了阳光雨露,显得格外的阴森暗淡。

山伯一路往前飞,耳边风声呼呼,不到百息的功夫,就已经抵达泰山脚下。

他不忙落下身形,而是远远的围着泰山飞了一圈。

抬头望,巍峨清幽黑沉沉的泰山之巅,有一座闪着淡淡金光的宝殿,金光时强时弱,强时仿佛流星滑过夜空,弱时又似暗夜萤火闪闪烁烁。

虽然金光不是很强,可是在冥界黯淡无光的世界里。还是给人无限的向往,隐约增添了些许胜机。

山伯悄悄靠近了一些,隔着两三里,已然看见宫殿上方巨大的匾额,分明题着:“东岳冥宫”几个字。

他的眼前一亮,心道:“这就是东岳大帝的宫殿了!看起来规模不小啊,坐南朝北,前后十余进,俨然是一处大宅院!不知道里面住着多少人?我听说东岳大帝秉承三清道宗的旨意,是道家一脉派至冥界的总管,其下管理着七十二司,所有人员加起来,还不得有几万人啊!”

他的目光从山巅掠过,沿着山坡往下看,却见泰山北麓黑漆漆的,眼望去似乎是悬崖峭壁,了无人烟;东西两侧散布着低矮的房子,似乎住着一些隐士;南麓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式小型的宫殿,依着山峦迤逦而下,隐然构成整排的建筑群。

山伯静悄悄的从宫殿群的旁边飞过,眼睛盯着宫殿门口的匾额。结果发现那些小型的宫殿都是东岳大帝的各个衙门。看来,冥界七十二司至少有一半位于东岳。另外一半可能在酆都鬼城。他以前去过酆都鬼城,曾在那里看见“善生司”、“看经司”、“悯众司”,“施药司”等。

一直向下,东岳泰山的南麓,离开山脚十余里,有一片茂密的森林,远望去树木又高又大,黑漆漆的似乎是些松柏。

森林的边上又有一处青砖白瓦的宫殿,门口点着有一盏孤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光,周围聚集了很多人,黑压压一大片,似乎能有上万人。

山伯飞到近前,看见宫殿门口题着“灵应宫”三个字,心道:“应该是这儿了!”于是落下身形,走入人群中。

眼前众人或站或坐,因为刚刚过了春节,多多少少享受了牛羊牺牲,所以面上的颜色略微好看些。虽然如此,还是有的人衣衫褴褛形骸消瘦,显然过节的时候没有收到子孙的祭祀。

山伯侧身从人群中穿过,缓缓走向前去,耳边倾听着众人的言语。

一个粗哑的声音低声问道:“喂,是不是快到时辰了?郭公几时开始讲经?”

然后是一个浑厚的声音:“酉时三刻!别急,很快就到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不知道今年的规矩有没有改变,按照往日规矩,只要能听到最后,就算是闯过了第一关。可怜我上回才听了一半。就觉得头疼难忍。”

然后是浑厚的声音道:“是啊,我也才听了一小半。每回来的人都很多,开始时上万,可是听到最后的不超过十个!据说第二关之后,这十人还要淘汰大半,只能有两三人进入宫内,被郭公收为记名弟子。真是不容易啊!”

旁边一个少年眉飞色舞的说道:“哎,你听说了吗?郭公是有大神通的人!他被派到阴间来,值守千年,眼看就要到期了,这是最后一年开坛讲经!如果能拜在他的门下,讨得他的欢心,说不定能跟他到天上去呢!”

面型消瘦的老者“呵呵”笑道:“按照规矩,就算是大神,也不能随便拔升阴鬼!我觉得没那么容易。”

先前说话的声音粗哑的汉子道:“老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相信规矩!难道不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郭公真愿意提拔你,怎么着都能带你出去!”

山伯听这伙人说得热闹,干脆站住不走了,想听他们还有什么话讲。

这时就见消瘦老者反驳道:“人和人不一样,无论哪里。有坏人也就有好人。我听说郭公为人刚正不阿,跟‘曹吏司’大司宪‘范滂’堪称莫逆之交,他在冥界值守近千年,总共收了上千位记名弟子,但只收了两个入室弟子,其中一个是做了三任判官的鬼师郭璞,还有一个是著名的玄学家郭象,这两人虽都是入室弟子,可是修仙的旅程依旧艰难,都现在还没有成神!你说郭公能拉一个阴鬼去天界吗?”

边上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又听不远处有人说话:“据说郭公是鬼谷子的师弟。鬼谷子你知道是什么人?”

旁边有人笑答:“鬼谷子谁不晓得?那是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的师傅,自然是神仙之流了。”

“是啊,郭公是他的师弟,说以有鬼神莫测之能,每回讲经都能聚集这么多人。可惜啊!他讲的太深奥了,听上几句就让人头痛难忍,真是受不了!”

底下跟着一阵哀叹:“就是说嘛!我也知道坚持不了,可又想来碰碰运气……”

周围人声嘈杂,山伯听了一阵子,就见正前方灵应宫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丫角童子挑着盏宫灯走出来,口中清亮的喝道:“大家肃静,师尊要出来了!”

底下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

童子将宫灯挂在门的一侧,然后进去搬了一张高高的太师椅。

那椅子又宽又大,足有丈许高,容得一人斜躺。

又停片刻,一位身着道袍,年约六旬的清癯老者从门里走出来,未见他有任何动作,脚下忽然生出一股云气,轻飘飘的飞升到高高的椅子上,盘膝坐在了上面。

山伯定睛观瞧,只见老者须发灰白,神情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纹,额头高耸,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深邃。

这时候,众人全都坐在了地上,心里怦怦的跳个不停。

山伯听见身侧有人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这就是郭公了,名灵应,字景纯。他可是值守冥界的大神啊,我若能得到他的垂青,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一样了!”

山伯跟着众人缓缓坐下,收摄心神,静听郭公开讲。

郭公浮尘一抖,开口背诵**:“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物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山伯读书甚多,但主要集中在儒家经典,对于道家**除了《道德经》、《南华经》之外,其余的了解并不多。《黄帝阴符经》只有短短的三百字,但是其中蕴含了深奥的哲理,以他的学识也无法快速破解。

郭公先将**背诵了一遍,然后开始解经,他似乎知道听众的水平参差不齐,所以使用的语言极其浅显:“天有五贼,见之者昌,啥意思呢?就是说木火土金水这五行,只要了解了五行,你就能懂得宇宙万物的哲理……想当年,五老帝君各执一方,青帝居于东方,赤帝居于南方,白帝居于西方,黑帝居于北方,黄帝居于中央,分别领悟了五行的一支,就已经开辟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将功力修为提升到玉清天神的顶端……”

这段话讲得十分平和,不含丝毫的内力,台下众人听得心潮澎湃,无限欢喜。

山伯也觉得心动不已:“老先生果然不俗!他讲的内容已经脱出了《阴符经》的范畴,隐约提到《三坟》《五典》了!闹了半天,五帝的功夫脱胎于五行,青帝的春风化雨属于东方木;赤帝的烈火炎炎属于南方火……如果能找到《五典》,将五种功法修到了极致,也就掌握了五行之道,自然而然成为天界大神……要是将五种功法结合起来,岂不就成了超越三清境、踏入大罗天的金仙了?”

344.郭公的考题

344.郭公的考题

春寒时节,冷风习习。

灵应宫前。两盏昏黄的宫灯照耀下,郭公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不急不缓的讲经,清幽的声音远远的传出去,台下万人鸦雀无声!

山伯凝神静听,但闻郭公说道:“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这句话怎么理解?人生于世间,每个人都在苦苦挣扎,少年求色,中年求财,老年求子,然而辛辛苦苦,求到最后,如果没有生命的延续,一切都是空的……因此,无论是凡人,还是作为一个修真人,最强烈的愿望就是‘求生’!孜孜不倦,对于生命的渴求,贯穿了修炼的每一步!可是,这条向上的路。是那么的艰险,荆棘密布,充满了杀机。这种杀机是从哪里来的呢?我现在告诉你们,它来自于上天!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讲这话时,郭公的声音渐渐充满了杀伐的味道,听得众人心中凛然。

一阵淡淡的罡风笼罩了灵应宫前数百丈的空间,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更加的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

“天发杀机!”郭公又重复了一遍,“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老天爷不想让你活得太久!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宇宙需要平衡,有生就有灭,有人要成为大神,就会有人下地狱。天上的空间,地上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自然法则,就是天罚,天杀,天劫!”

这话说得越来越严厉,周遭的气氛越来越冷,简直有种阴寒彻骨的感觉。有部分人已经受不了,不得不悄悄向外挪移。

郭公接着道:“诸位既然到了冥界,想来都清楚阴阳转换的规矩,要想回到人世间,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认同天道法则,老老实实的改造,消除了罪孽之后,喝下孟婆茶,转世投胎做人;要么横下一条心。逆天修真,接受一道道天劫的考验,踏过荆棘密布的原野,寻找人生的彼岸,延续今生的记忆!诸位,你们都想好了吗?”

因为寒气越来越重,台下众人略有些骚动。

有人尖声答道:“郭公,我们想好了!大家过来听您讲道,都是想逆天修真的。既然上面有天罚,您老能不能多宽仁一些?别弄这些罡风了?”

底下传来嘈杂之声:“是啊,怎么这么冷?实在受不了了!”

“咄!”郭公在太师椅上冷斥一声,“受不了些微寒气,又如何能抗得住严酷的天杀?都不是修真的材料,还不闪去一边,苟且偷生去吧!”说着袍袖一摆,带起一道彻骨的阴风!

阴风扑面而来,带动旁边的松树洒洒作响。

对于台下众人来说,这道风可不得了!

冰寒透体,魂魄都快要凝结,那感觉,简直比身在寒冰地狱还要难受!

因此。除了少数身上有些阳气的人之外,近乎九成五的人被逼得连滚带爬往外跑!一直跑出里许之外,才能站住脚步!

远处响起骚乱声,似乎有人在追打刚才尖声说话的人:“胡三你个龟孙,好大的贼胆,竟敢得罪郭公!害得我们这么早被逐出来!我还想多听两句呢!”

被追打的人尖声嘶叫:“哎呀,别打了!再打我的腿就断了……”

“使劲扁他,让他还敢乱说话!”

“喂喂,你们也不想想,我就算不说话,大伙儿又能听多少?接下来阴气逼人,越来越冷,谁能坚持住?”

“多听一句是一句!

就你丫的多事!你别跑,再让我捶一拳!”

山伯转头四顾,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留在灵应宫前的人已经很少了,诺大的广场变得空空荡荡。

郭公却不管那么多,双眼望天,继续讲经。

余下的人越来越少,又过盏茶功夫,现场还剩下六七十人。

等到差不多一炷香,《阴符经》才讲一半,剩下的人只有八九个了。

这时候,郭公叹了口气,停下来不讲了,拂尘一抖,身子轻轻飘起,从高空落下来,对着丫角童子吩咐道:“将这些人带到北斗殿!好好看顾。每人赐一杯‘温阳酒’!”

“是,师傅!”童子答应了一声。

郭公进了门,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童子望着众人,用清脆而又严厉的声音道:“进了宫以后,大家要晓得规矩,未经允许,不得乱看乱动,记住了吗?”

几个人纷纷点头。

山伯夹在众人之中,跟着童子进了宫门。

灵应宫从外面看不是很大,占地不过几十亩,可是进去之后,就觉得云雾蒸腾,烟霞弥漫,很难看得清楚,给人一种深入宝山、云深不知处的感觉。

走了半个时辰,还没有走到地方。

山伯越走越觉得奇怪:“刚才从外面看的时候,只看见这儿是一片树林,地势平坦,一览无余,可是进来之后,走了这么久,经过两座山峦,还没有尽头。难道说进入了仙家宝地,纳须弥入芥子,里面是一处神秘空间?”

身处冥界,又是在夜里,周围光线昏暗,看不太清楚。

山伯抬头望,正前方隐约有一座环形的山包,四周地势很高,山势陡峭,形成悬崖峭壁,只在一侧留有缺口。缺口处地势平坦。矗立着几座宫殿。

渐渐来到跟前,只见一座大殿的匾额上题着“北斗殿”三个大字。

童子领着众人进入殿中,大声叫道:“吴三、谷四,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过来伺候?”

声音刚落,一个身着青衣、身材消瘦的奴仆跑过来,口里叫着:“来了!小爷您有什么吩咐?”

童子瞪他一眼:“谷四呢?”

“他在后殿洒扫。”

“还不快去拿温阳酒来!”

奴仆急忙跑下去,时候不大,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九个酒盅。

童子接过托盘,对众人道:“这是师父赐给你们的,每人一杯,都消弭身上的寒气,对修炼有好处。”

山伯跟着众人接过一个酒盅,低头看时,只见杯内有半杯淡绿色的酒液,心想:“郭公久负盛名,而且是郭璞的师傅,想来不是坏人,这酒里该没有毒。”于是一仰脖,喝了下去。

酒液入腹,只有淡淡的温热感,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感觉。

剩下几人感觉迥然不同,一个个热气腾腾,额头见了汗。

山伯见了,也只好逼出些热气来。

童子道:“好了,你们先在这殿中休息打坐,等到药力化了,师傅就会过来,对你们重新考校,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被师傅收为记名弟子。”

众人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山伯感到眼前有一阵清风拂过,睁眼看时,郭公已经来到了殿中。

几个人纷纷起立,肃然垂首,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色。

郭公灰白的头发飘洒在脑后。深邃的目光望向众人,沉声道:“郭某

出上清,抵幽冥,已历九百余载,每当月圆之夜,都要登坛讲经,希望能找到满意的弟子,可是天可怜见,一直未能如愿。今次是最后一回,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我这里有一套试题,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做一下看。”

说话之间,他一抖袍袖,手里多出一叠绢纸,手指捻了一捻,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眼神,接着又道:“但是有件事我要先说明白,做这套题目是有风险的!这里总共十道题目,如果答错五题以上,就必须留在灵应宫为奴,历时百年,才有出去的机会!如果答对五题,可以做我的记名弟子;如果答对八题,可以入我门下,做入室弟子;如果十题全部答对了,将会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以上清天神的名义起誓,会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怎么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不想做奴隶的话,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众人眼见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一个个热血沸腾,毫不犹豫的叫道:“先生,我们愿意一试!”

郭公看着众人,点点头:“好,一人一份,限时一个时辰!”说着将试卷逐个发下去,然后扬声道:“清风,带他们下去!每人一个房间,笔墨准备好!”

童子脆生答应了,领着众人来到后殿。

后殿有一排小房间,似乎专为应付这样的考试而准备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摆了文房四宝。

山伯坐在椅子上,心里涌出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科举考场,暗道:“郭公怎么会来这一招?难道说要招秀才、举人为徒?这我倒不怕!”

然儿轻轻展开试卷定睛一瞧,他一下子傻了眼!

第一题:“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何解?”

第二题:“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何解?”

第三题:“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弊则新,何解?”

……

第八题:“金花开汞叶,玉蒂长铅枝,坎离不曾闲,乾坤经几时。”

第九题:“夫妇交会时,洞房**作,一载生个儿,个个会骑鹤。”

第十题:“请画出河图、洛书、六十四卦图。”

看了这些题目,山伯只觉得心中惶恐:“完了,完了!弄不好要做奴隶了!没想到都是道家的东西,正好是我薄弱的环节,我就算拼劲全力,也就是能答出六道题,还未必能保证都对。”

他定睛瞧着试卷,发现前面的几道出自《道德经》,还算是有些了解,后面则不知出处,什么“夫妇交会时,洞房**作,一载生个儿,个个会骑鹤”,这都是啥玩意啊?

345.遇麟而生

345.遇麟而生

考试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如果通不过,就只能成为当奴才了。

山伯心中略有些惶恐:“没想到题目这么难,早知如此,我就该多看看英台带回来的资料。她从天界抄了些仙家典籍,虽然都是些大道理,很难照着修炼,但是解这些题还是有希望的。可惜我都没怎么研究。”

然而事已至此,他只能赶鸭子上架,努力一搏了。

当下他摊开纸笔,整理思绪,准备答题。

伸出手去,提起桌上的毛笔,他禁不住微微摇头:“这笔太轻了,不趁手!”于是将春秋笔取了出来。每天练字,他已经用惯了神笔。

凝神定志,正心诚意,他在心里询问:“神笔老兄,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如果知道的话,请多帮忙啊!如今到了关键的时候了,你可莫要推辞呀!”

笔中传出苍老的声音:“莫要小看我!我乃上古麒麟所化,曾经伴随无数高手。游历过万载江湖!如果说是修行的细节,我可能不是很清楚,但这些浅显的问题,又岂能难得住我?”

山伯心中欢喜:“那太好了!能者多劳,我可全拜托您了!”

于是他手扶神笔,双目微闭,开始信马由缰的书写!

一口气写下来,才经过盏茶功夫,就已经答完了十道题目!

睁眼定睛一瞧,他发现最后一首诗的解释是这样的:“本诗讲述真铅真汞由真土为媒介,在丹田交会,如男女婚后**,怀孕十月,九转还丹,炼精化气,练气化神,最后结金丹于泥丸宫,由此便能飞升。”

看完之后,山伯叹了口气:“嗨!这些炼丹道士太会描写了!比喻得很形象,却将修真写得这么隐晦,如果没有解释,岂不引人误解?”

他不想惊世骇俗现在就交卷,便将纸放在桌上,然后手中抚摸着春秋笔,进行无声的交流:“神笔老兄,你既然博文广记,能不能写出《三坟、五典》来?也省了我费尽心机四处寻找了!”

笔内传出有些傲然的声音:“若说《三坟》。我真是没见过。天地人三皇,乃是历史久远的古神,神龙见首不见尾,比我出生得早。要说《五典》嘛,我倒是见过一些内容,”

山伯惊讶道:“你怎么会见过《五典》?”

“嘿嘿,你知道我的前身是麒麟,麒麟是什么?那可是圣兽,法力高强,可以吐出三昧真火!我告诉你!勾陈六星,每颗星球上有一个主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再加上麒麟。麒麟位居中央,性属土。轩辕黄帝恰好主宰中枢运化,我当年是他的坐骑!他写书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瞧着呢!”

“啊?你是轩辕黄帝的坐骑,那怎么堕落人间的呢?”

神笔略有些发怒:“说啥呢!我是受黄帝指派。来到人间教化百姓的!”

“教化百姓?孔圣先师要跟你学?”

神笔咕哝了几句:“这有什么?鲁哀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的母亲颜征在怀了孕,祈祷于尼丘山。我当时在附近徘徊,听了她的祈祷,就将一丝神念融入她的腹中。因此有说法:‘孔子因麟而生’。后来,周敬王庚申三十九年,鲁哀公‘西狩获麟’,那也是我故意为之,是为了将自身肉体脱去,转化成春秋笔,直接帮孔子写书。因为他写得太慢了,我看着都觉得难受。孔子为了祭奠我,专门写了一首诗: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听了这话,山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暗道:“这话倒也讲得通,可就是太玄幻了。”

过了好大一阵,他才想起来问:“神笔老兄,你既然记得五典的内容,能不能录下来给我?”

神笔支吾道:“这个嘛,我当年只是瞄了几眼,没有用心记忆,时隔多年,有可能写不全了。你若是逼着我写,然后照着练,练歪了我可不管。”

山伯挠挠头:“那就算了。笔兄,我记得还有一件事,你以前在龙涎谷中曾经说过。有了那几坛龙涎,不但能修炼儒家的中庸之道,还会对寻找《三坟五典》有好处,你能不能说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神笔的声音脱离了沧桑,略有些高亢:“就是画符喽!你先前提笔蘸着龙涎写字,就知道对修炼有多大助益;同样的,你若以之画符,也能画出世所罕见的神符来!若没有神符,怎么进藏宝秘室?”

山伯心中一震,忽然感觉手中的神笔变得无比的沉重。

耳听神笔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本来以你的功力,就算学会了符箓,也无法画出三清神符。符是有等级的,它一般分成宝符,灵符,仙符,神符,三清神符,太上神符等,每一种又分上中下三品。宝符是普通道士画的,灵符是真人画的,仙符出自小仙,神符出自四梵天的神人。三清神符则只能出自三清境的大神。若没有我的帮助,你如果随便找一只笔,就只能画出中品的灵符。若有我而没有龙涎,你只能画出下品的神符,距离上品三清神符还差了五个等级呢!”

山伯双手紧抓住神笔,生怕笔飞走了,叹道:“这么说来,那些龙涎也变得十分珍贵了!容不得浪费一丝一毫!干脆我以后不练字了,练字太奢侈!”

神笔缓缓说道:“你已经过了诚心正意的阶段,不练字也没关系。你目前最需要的是炼气,努力培养浩然正气。早日达到气贯长虹的地步,那就是神仙的境界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童子喊:“时间快到了,请大家停下笔,将试卷交上来!”

山伯忙将春秋笔收了起来,藏在玉蝶的口袋里,然后将试卷整理好,交给走过来的丫角童子。

然后一众人回到前殿,在殿内等候。

郭灵应当着大家的面,目光迅速扫过所有纸张,只是八九息的功夫,就已经从里面抽出两张来,

面色欣喜的问:“黄德培是哪个?”

一个身材瘦高年约三旬的汉子走出来,躬身道:“是小人。”

郭公看他一眼,问道:“你以前学过道法?”

那汉子点头,小心翼翼的回答:“小人在金华山待过十八年,曾经拜在黄初平门下,是他早年的徒弟,可惜运气不好,跟魔门争斗的时候死得太早了。”

郭公“嗯”了一声:“黄初平我倒是听说过,最近几年似乎在人间略有些名气,虽然还没有位列仙班,但也算一位地仙了。你能答出五道题,可以成为我的记名弟子了。”

那汉子变得十分兴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里叫道:“多谢师父成全!”

郭公一摆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跟人去灵岳院。”

“是!”

那汉子走出了大殿。

这时候,郭灵应望着众人,面上的喜色越来越浓,问道:“梁仁是那一位?”

山伯急忙上前,躬身道:“在下名仁,字山伯。”

郭公大笑道:“好,你且留下。其余众人都出去,至杂役房听令。”

剩下六七人中,有的面色黯然。有的叹气不已,还有的面色如常,全都不声不响的走了出去。

殿内变得空空荡荡。

郭灵应笑望着山伯,道:“说来听听,你是哪里人士,以前的经历如何,目前在做些什么?”

山伯知道,当着大神的面,若是信口胡言,极有可能被对方看出来。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叙述以前发生的事,包括万松书院的读书,九品中正的科举,当了县令,灭蝗招罪,后来为了修补残缺的阳魂深入幽冥,幸运的做了楚江王手下的判官,因为受了郭璞的影响,知道郭公是冥界少有的高人,于是前来听经,期望能长见识。

郭灵应追问道:“你以前学过道术没有?”

山伯答道:“我读过道德经、南华经,还看过少量的道家典籍,一直对道法很想望,可惜没怎么修炼过。”

郭公赞了一句:“好!你能答出十道题,已经超过了以往的所有人,比郭璞当年还强,他才答上来八题!梁仁,你可愿入我门下,做我在冥界最后一个弟子?”

山伯朗声道:“弟子求之不得。”说着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还准备往下磕的时候,却被拉了起来。

“好了,够了!”郭公微笑道:“老实跟你说,我在冥界广招弟子,是有原因的。我当年跟人打赌,说能在冥界招一个徒弟,让他能凭着自己的努力,克服重重磨难,一步步往上走,从阴鬼修成三清天神。我知道这难度很大,可是赌注也不小。我不想轻易放弃,所以孜孜不倦的收了数百个记名弟子,再加上两位入室弟子。虽然有了这么多人,可我还是不放心,还想再招一个徒弟,倾囊传授,希望能成功。这次看到你脱颖而出,我心里很高兴!可是按照赌约,我只能传你道法,不能帮你提高功力,更不可能将你拔升到天界去,你明白吗?不但是你,我以前教的两个徒弟都是这样。”

山伯躬身道:“弟子明白。郭璞先生去修尸解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郭公点点头,说道:“可惜你来得太晚!我在冥界的日子不多了,只剩下短短的一年零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我想尽量多教些东西。你看能否如此?我跟楚江王打个招呼,让你辞掉判官的职位,专心跟我修习道法,怎么样?”

山伯想了想,低声说道:“弟子别无异议,只是有家眷在冥月城,能否每隔三月,让我回去看一眼?”

郭公微微皱眉,道:“你也是聪明人,怎会有如此羁绊?若是双修道侣,相互促进,也倒罢了。若是阴鬼,不利修行,我劝你还是早些摆脱为好。”

山伯咬了咬牙,心里想说:“英台是小仙,她是偷偷溜到冥界来的,不是什么阴鬼!”可是犹豫片刻,还是没敢说出来,只是道:“弟子明白!我一定刻苦修炼,不辜负您的教诲。”

郭公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我相信你能够安顿好。若是处理不当,又怎能克服百般险阻,修成三清天神?说起来,我只管传授道法,修行还得靠你自己!”

346.阴符盗机

346.阴符盗机

夜已深沉,然而郭公毫无倦意。捉住山伯侃侃而谈:“老夫平生,修以三门绝技,一为风水,二为玄冥,三为阴符。风水之术可察五百年沧桑变迁,运转地理枢机,我已经传给了大弟子郭璞;玄冥之道能察人心之幽微,我已经传给了二弟子郭象;如今还剩下阴符之法,还没有找到传人。你如果愿意学,就教给你了!”

山伯兴奋不已,心想:“太巧了!这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呀!”口中答道:“弟子愿意学!还请师父成全!”

郭公傲然道:“阴符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是我最后压箱子底的宝贝!你若能学会了,只需画出中品灵符,就能拘役鬼魂,收摄数百年老魅,还能召唤化成人形的山精海怪,若是修至上乘境界,画出上品神符的话,甚至可以困住居于天界的神魔。想当年,我跟黑山老妖一战,就凭着几道阴符。困了他三天三夜,后来若非又来了不世出的老魔,我就能擒下他了!”

山伯惊讶的问:“师傅跟黑山老妖交过手?我听说那人十分厉害,是吗?”

郭公望着他道:“黑山老妖的实力是不错,相当于太清天神,在修士排行榜上大约能占到两万名左右,但他只是魔门派驻冥界的代表,他后面还有很多顶尖的魔门高手,因而势力很大。所以这么多年,十殿阎罗一直想将他除去,可总是功亏一篑。日后你就算学会了阴符,也要避开大黑山,不可冒然闯进去。”

山伯点点头,问道:“师傅,什么是阴符?我听说除了阴符之外,还有人能画阳符,那又是怎么回事?”

郭公缓缓说道:“符者,观天之道,执天之道,尽矣。‘天生天杀,道之理也’。符是用来模似天地万物运行的图画。阳符是以阳神为引,招来天地之气,是一种青天白日下的神煞;阴符则不同,又名‘盗机’!‘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其盗机也,天下莫不见,莫能知也’。阴符是以一缕阴神作为引子,运转天地,偷取天机。乃至于三魂六魄、元精元气以至于修行未满的元神。”

山伯睁大了眼睛,问道:“偷来以后做什么?”

郭公淡淡的道:“偷来之后,你可以将其困之一隅,逼其就范;也可以投之于净瓶,炼化为丹药;或者束之于魂幡,作为一种厉害的法器。”

山伯心想:“这方法是不是有点儿阴损?偷取元神算不算邪魔外道?”口中却不敢问。

郭公似乎猜到他如何想,于是说道:“阴阳是平衡的两段,并没有高下之分。阴符主要对妖魔鬼怪有效,使用的时候,只要对方不能是纯阳之体,或者道心不稳,达不到修行圆满三蒂圆融的境界,都会被阴符所制。相反,如果面对的是佛门高僧,或者是功力通玄的三清天神,你就不要用阴符了。”

“喔,若只是对付妖魔鬼怪,也不怕别人指责。”山伯笑了笑,问道:“师傅,您刚才提到了阴神,说要以阴神为引。才能画出阴符,请问阴神是怎么回事?您老是上清天神,应该是纯阳之体了,又怎能拥有阴神呢?”

郭公“呵呵”轻笑:“阴阳互根,阳中隐阴,阴中隐阳,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能绝情灭性,也要保持一分阴柔。我这里有一套修炼的法诀,既可以将偷取的阴魂转化为阳气,借住外力增加自身的修为,也可以从纯阳之中抽出一丝阴神,画出上品阴符。”

笑声未尽,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经书,说道:“这是一卷《阴符书》,乃是我亲手所著,脱胎于三百字的《黄帝阴符经》,总共收录了七十二种阴符,还有练功打坐,培养元神,盗取魂魄,阴阳互化的法术。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提到如何祭炼‘羊脂玉净瓶’,通过净瓶萃取丹药,以及制作‘引魂帛’、摄神索魂的方法。这么多法诀,我都一股脑交给你,能学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山伯接过经书,心中激动不已。禁不住连声拜谢:“多谢师父!没想到刚刚入门,就得到您的垂青,赐予如此宝典,弟子感激不尽!”

郭公笑道:“我每次开坛讲经,都用了多种法诀筛选弟子。你于近万人中坚持到最后,又顺利回答出十道难题,令我十分满意。况且,你还是楚江王麾下的判官,在冥界官居五品,显然德才兼备,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好了,你下去好好揣摩这本书,什么时候能画出中品灵符,才可以行走江湖,报我的名号。”

“弟子晓得了。”山伯点头,心中想起英台,忍不住低声问:“师傅,我有时候想家,能不能回去看看?”

郭公轻哼道:“我先前已经说过,这些私事,你需要尽快解决。我可告诉你啊,若是一年之后,还没有画出下品灵符。我不但将你逐出门墙,还要收回你的功夫,省得传扬出去丢我的面子!”

山伯躬身道:“弟子一定尽心修炼,争取早日画出灵符。”

郭公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又摸了摸他的手臂,道:“我观你的功力,已经超越了筑基的阶段,阴魂淡微,阳魂坚凝,真气弥漫,百脉畅通。似乎已经踏入真人界了。这样的资质,在冥界十分罕见,能被我找到,也算我运气好!以你现在的状况,只要能领悟阴符盗机的道理,画出下品灵符不难,但要想画上品灵符,进而成就仙符、神符,还需要艰苦修炼,切莫掉以轻心!”

“是,弟子明白,多谢师父提醒。”

郭公从桌上拿起一块玉牌,道:“拿着这个,就可以在灵应宫往来无阻。你先回去,将家里安顿好,明晚再开始修炼吧。”

山伯接过玉牌,施礼之后退了出去。

道童清风正站在殿外,见他出来,轻声笑道:“师兄

,您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您一人独居‘天涯明月阁’,那可是一处清静所在,我带您过去看看。”

“好,麻烦你了。”

山伯跟着道童往左一拐,走上一条偏僻的山路,翻过一道山峦,拾级而上,来到悬崖峭壁的上方,那里有一片平地,中间一座小型庭院,周遭苍松密布,林间一条小溪,流水淙淙,如闻丝竹,靠墙处竟然生着几丛青竹,这在冥界可不多见,显然此地灵气丰富,是一个难得的修真之所。

走进房间内。里面的陈设却比较简单。

山伯不以为意,在屋里静坐了一会儿,然后走下山道,出了灵应宫,飞回冥月城的府邸。

此时天已经微微发亮,空中泛出淡淡的黄光,显然到了冥界白天的时候。

英台正在院子里对着鲜花呼吸吐纳,看到山伯回来,赶忙迎过来问:“梁兄,怎么样?此行还顺利否?”

山伯笑了笑:“有一件好事,还有一件坏事。英妹想先听哪一件?”

英台微笑:“先听好事。”

“好事是,我已经被郭公收入门下,坏事是郭公希望我闭关修炼,不能常回家来。”

英台微微蹙眉:“需要闭关修炼多久?”

“郭公在冥界值守的日子快要尽了,一年零三个月,就要回天界去。在这段时间里,他会盯得我比较紧,我不知道能否飞出来见你。他走后,我就自由了。”

英台舒了口气,甜甜的笑道:“你尽管去。我知道你在哪里,心里就不担心了。一年的时间并不长。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跟秋水姐去龙涎谷修炼,也可以去地藏王的宝殿听经,还能走出冥界,到七襄鬼市透透气。我跟你说一件事,公孙先生准备在七襄鬼市买间店铺,我想跟过去看看。”

“公孙先生已经厌倦冥界了?”

“那是自然,任何人在这样阴暗的地方待好几百年,都想着出去生活。近来他的功力有了进步,已经可以承受七襄鬼市淡淡的杀气了,但是还不能去外面更远的地方行走,所以我劝他先去鬼市修炼。买店铺是他自己的主意。”

山伯沉吟道:“这样也好,如果钱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让他买在春秋茶馆的附近,那里环境优雅,守着传送阵,出入也方便。”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山伯唤来公孙起,驾驭马车赶到冥殿,向楚江王辞行。

楚江王倒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笑着道:“我已经得到郭公的通报,恭喜梁判了!郭公是天界大神,在佛道魔各界修士综合排行榜上列在三千五百位,已经属于上清天神了。能拜在他的门下,乃是你的造化。”

山伯歉然道:“卑职突然离去,给王爷添麻烦了!”

楚江王将手一招,将冥殿上方的一面巴掌大的秦镜摘了下来,托在手中,说道:“楼上冥王镜,千秋独有名。龙在形难掩,人来胆易呈。升台宜远照,开匣乍藏明……这面镜子是我祭炼多年的一件法器,已经吸取了亿万鬼魂的灵性,只要有一分的鬼气,都逃不过它的法眼。如果镶在腰带上,不但能查知周围的阴魂妖孽,还能洞察一切的阴谋伎俩。临别之际,我将它送给你,望你能多远离邪魅。”

山伯连忙推辞:“使不得!卑职仓促离去,已经对不起王爷,又哪里敢收这么贵重的宝贝!”

楚江王将冥王镜挂在他的腰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休要多言。好生跟郭公学习道法,功成之后,我帮你推荐新的职位。”

山伯心想:“等我拿到了《八索》,还要去九幽冥城寻找《三坟五典》,不知道要在冥界待多少年,既然如此,我必须跟十殿阎王打好关系,不能辜负他的好意。”口里恭谨答道:“多谢王爷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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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每周更新一章,是够慢的。不过只要有更新,就表示还有希望。)

347,画出灵符

347,画出灵符

当日晚间,山伯回到灵应宫的住所。在悬崖顶上的小院中,耳听流水淙淙,静下心来闭门修炼。

打开阴符书,开张名义第一页,写着:“阴符者,不用朱砂,当以‘阴墨’书之。阴墨分数种,下有黑骨烟墨、阴尸油墨,中有百子榴墨、八宝药墨,上有乌龙角墨、乌贼骨墨,极品者,则有龙香御墨、金泥石墨。”

山伯看了,心想:“龙香御墨?这是说我珍藏的龙涎吗?”

耳边传来春秋笔略带苍老的讥笑声:“哼哼,所谓龙香御墨,乃是用油烟入脑麝、金箔,加上桐油、清油、松脂油,再配上少量的龙骨粉末制成的,若用来画符,只能算是冥界的极品,怎么能跟稀世珍宝‘龙涎’相比呢?”

“那么,‘乌龙角墨’又是什么东西?”

“乌龙乃是生存于北海中的一类低等龙族。用它的角做成的墨,也没法跟‘天龙之涎’相比,差别不在一个档次!”

“那金泥石墨呢?是不是我得自封禅台的那种金粉?”

春秋笔淡淡的道:“你将金粉一钱,溶合在桌子上的八宝药墨里,再加一钱‘天青石’的粉末,就成了上等的金泥石墨!以你现在的功力,用普通毛笔蘸上金泥石墨,也能画出上品的灵符。”

山伯听说金泥石墨也有这么大的作用,禁不住十分欣喜。一抬头,看见案首摆着一个黑黑的

砚台,边上有一个墨匣,上面题着“八宝药墨”四个小字,于是问道:“为何叫做八宝?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犀角、羚羊角、牛黄、麝香、冰片、金箔、蟾蜍、麃胆。此所谓八宝。”

山伯咂了咂嘴:“这么好的药材,用来研墨,有点儿可惜了。”

“可惜啥?这东西在人间难弄,在冥界多的是!”

“为什么呢?”

“珍稀动物在阳世为百姓猎杀,也就跑到阴间来了!冥界,妖魔界,牲畜道,都有很多的灵兽。郭灵应身为上清天神,想要这些东西还不容易?只要吩咐一声,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山伯心想:“以后有机会,我也弄点儿灵药,出去救助百姓,也能立些功德,有助于儒家修为。”

此时修炼要紧,他不敢将时间浪费在无关的事务上。于是继续低头继续看书。

书上写道:“画符首先要心诚,诚则灵,不诚则不灵。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画符之时,需将心神进入洞然虚空的境界,然后才能沟通天地之气,笔走游龙落在纸上,一口气画成符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符箓只是形式,起作用的是附着在其上的精气……”

山伯一点点往下读,渐渐的了解到:“一个人的精气是有限的,就算全附在纸上也还是不够,无法困住强过自己的妖魔。所以,画在阴符上的主要是一点‘阴神盗机’,它就像枢纽机关,只要一被触发,就会激活整个法阵……”

再往后翻,则是一页页的符图。总共有七十二页。

快到末尾的时候,还有几页内容。主要讲述“羊脂玉净瓶”和“摄魂帛”的制作方法。

书上说,要想制“羊脂玉净瓶”,先要找到上好的美玉,要求玉质均匀,杂色越少越好。然后雕刻成玉瓶,又要在瓶上画符,符的品质越高,威力则越强。

“摄魂帛”则要用天蚕丝织成的帛,帛长三尺六寸,宽一尺三寸,也要在上面画很多的符箓,符箓首尾相连,构成一幅山水画,收来的魂魄则寄养在山水之间。

山伯明白,要想制作法器,先要学会画符。否则一切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又看了一会儿,他开始按照书上交代的方法凝神调心,达到诚心正意,洞然虚空的境界,然后提起桌上的毛笔,蘸以八宝药墨,照着书上的符图开始描绘。

一连画了十几幅,渐渐的,他觉得头顶隐约盘旋着一股沧桑云气,从天门而下,直入胸中;脚下则有一道阴凉的灵泉,自足底而上,至于腹内;两道气机一上一下,在中焦交会。然后沿着手臂内缘直冲指尖,通过毛笔落在了纸上!

低头看时,笔下的灵符已经有了隐然流动的灵气!

这时候,耳边传来玉蝶清脆的声音:“恭喜主人,您已经画出‘下品宝符’了!”

山伯知道,宝符算是最低等的符箓,于是微微一笑,继续凝神画符。

一个时辰之后,心里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头顶的沧桑云气越来越厚,脚下的灵泉也越来越清凉,一阴一阳两种灵力在丹田汇聚,旋转数周之后奔出胸腹,直落在符箓上!

玉蝶的清脆声音再度响起:“恭喜主人,您已经画出了‘中品宝符’!”

山伯觉得有些疲倦,于是停止画符,盘膝坐在蒲团上,一手一只天青石,开始练功恢复身上的真气。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恢复了功力,然后继续画符。

如此周而复始,锲而不舍,两天之后。他就画出了“上品宝符”。

又过三天,他的境界连续突破,终于凭着自身的功力画出了第一张“下品灵符”!

看着摊在桌上巴掌大的灵符,山伯觉得浑身舒畅,心道:“画这幅灵符,我用的只是普通的毛笔,以及平凡的八宝药墨,如果我用上春秋笔,再加上龙涎的话,肯定能将灵符的等级提高很多!可惜龙涎太珍贵了,我画符的技法还不够熟练。容不得一丝浪费。不过,我那些得自封禅台的金粉可以派上用场了!”

于是乎,他将金粉取出来,倒了一小撮入八宝药墨之中,又将天青石研成粉末,丢进墨中,研磨均匀,这就成了极品的“金泥石墨”。

他用这样的墨凝神画符。

盏茶功夫过后,玉蝶清灵的声音传入耳际:“恭喜主人,您已经跳升了一步,画出‘上品灵符’来了!”

然后是春秋笔苍凉的声音:“哼,有啥好兴奋的?这样的一幅灵符,就算拿出去卖,还赶不上九薇木的价值呢。”

山伯略有些诧异,问道:“灵符也能卖?”

春秋笔嘿嘿笑道:“灵符也算是好东西,怎么会没人要呢?关键时候能救命,你说有没有用?”

“哈哈,若如此,我今后多画一些,交给公孙先生去卖!”

“你用普通的毛笔画符,只能得出上品灵符!若是有我出手,怎么着都该是仙符了!”

山伯依言放下毛笔,从怀中取出春秋笔,平心静气又画了一幅,谁知刚刚画了一半,就有一道乳白色的云气在屋子里生成,仿佛月夜下的浓雾,笼罩了周围五尺之内的空间。

玉蝶的声音变得很兴奋:“恭喜主人,这符还没有画完,里面的灵气就已经溢出来了!可能是一幅上品的仙符了哟!”

山伯心中惊讶,笔下不停,疾速将符画好,转头一瞧,发现白雾已经扩散到小院中,笼罩了周围十丈之地,少部分流散到外面的竹林里,引起竹林沙沙作响!

他心想:“这可不好!若是落到外人眼里。就没法解释了。师傅对我的期待只是下品灵符而已,而我才练了几天,就已经画出上品的仙符,若问我缘故,我怎么对他说?”

于是他急匆匆收起仙符,藏进玉蝶口袋内的空间里。

仙符一收起来,外面的雾气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听见春秋笔发出的孤傲笑声:“怎么样?我一出手,起码也是仙符!这才只是金泥石墨,若换成‘龙涎’的话,怎么着也是中品的神符了!等你功力再进一步,甚至能画出三清神符,那也不无可能!你将灵符画在‘摄魂帛’上,岂不是一件行走江湖的法宝?”

山伯十分兴奋,问道:“要想制备摄魂帛,需要用天蚕丝织成的帛,我该去哪里寻找那样的丝帛呢?”

春秋笔答道:“天蚕丝原产于天界,你在冥界是很难找到的,除非是跟郭灵应或者楚江王求告,这两位大神定然有接触天蚕丝的机会。”

山伯心道:“我不想欠太多楚江王的人情,更不愿让郭公知道我修炼的进境,最起码现在不想让他知道,否则去偷‘八索’的时候,说不定会遇到麻烦。我想先自己找找看,或许能在‘七襄鬼市’找到。因为那里是神、妖、鬼三界的交会处,有机会买到好东西。”

想到这里,他低声吩咐玉蝶:“翩跹,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飞出去找祝姑娘,让她请公孙先生出面,去鬼市寻找天蚕丝织成的帛,长度不少于三尺六寸,宽度为一尺三寸。如果资金不够的话,可以卖掉我画的灵符,或者将剩下的九薇木也卖了,因为我已经脱离了鬼身,踏入修仙的阶段,从此之后用不着九薇火了,不如提供给有需要的人。”

“是,主人!”玉蝶清脆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双翅一展,瞬间消失不见。

三天之后,山伯画符的功夫又有长进,不用春秋笔,也不用金泥石墨,就能够画出中品的灵符了,算是发挥了自己的水平。鉴于他目前的功力才只是到了真人界的中期,所以在未来的日子里,画符的功夫不会再有明显的进步。

这时候,他开始期盼天蚕丝织成的帛。

可是直到十天之后,玉蝶才姗姗飞回来!

“翩跹,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玉蝶落在他的肩头,轻声禀告:“主人,公孙先生在七襄鬼市找了五天,一直没有找到。后来祝姑娘飞去昆仑仙墟,用十坛百花酒,加十颗天青石,才换了一截天蚕丝织成的帛,让我给您带来了。”

山伯心中感动,沉默了片刻,然后又笑了。

他取出丝帛,定睛查看,发现丝帛通体雪白,长约四尺,宽为一尺三寸,足够做一幅“摄魂帛”了。

这时候,春秋笔及时提醒道:“天蚕丝是一种宝贝,刀砍不断,火烧不焚,纵然是沉在海底,历经千年也不会浸坏,而且它通体雪白,正可以拿来画符,用它来制作‘摄魂帛’,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山伯心道:“这样的珍宝可不能毁坏了!我先要好好构思,反复

348.摄魂帛

348.摄魂帛

龙涎谷内,鲜花盛开。

英台身着蝶衣。正指挥一群蜜蜂采集花蜜,看见山伯飞来,急忙迎上前,轻快的叫道:“梁兄,你怎么出来了?”

山伯看着她吹弹得破的粉面,纤细轻盈的腰肢,心中颇为激动,上前轻轻拥抱,附在耳边道:“我偷偷跑出来的,想看看你是不是瘦了。”

英台双目含情,凝视着他的面庞,嘴角微微翘起,笑道:“我已不食人间烟火,仅以灵体代肉身,又有什么胖瘦之分了?”

山伯细细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说不出是花香还是别的香味,柔声笑道:“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思则伤脾,久不饮食,自然就瘦些。”

英台被他呼出的气息吹拂着耳垂。面色微红,低声说道:“愿言思伯,甘心首疾。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这句话也是从《诗经》里出来的,表示“我愿意等你,致死无悔。”

三月不见,两人都倍觉亲切,好一阵缠绵,很久才分开。

随后,山伯迈步来到褒姒留下的宫殿里,在桌上摊开了天蚕丝帛,又将春秋笔和龙涎捧了出来。

英台怕打扰他的心志,因而守在门口为其护法。

山伯收摄心神,回想几个月里反复构思的山水符图,先在脑海里又走了一遍,确信自己能一气呵成,然后才提起春秋笔,饱蘸龙涎,开始画符。

龙涎不愧是天龙滴下的口涎,果然是世所罕见的宝贝,效果比金泥石印高了好几等,配上春秋笔的神力,两相叠加,果然创造出奇迹来了!

总共要绘七十二张幅符图,结果第一幅还没有画完,宫殿内就已经笼罩着粉红色的云气,等到完成一张符图。丝帛上发出银白色光芒,仿佛有一道剑气,从符中透出来!

那种威迫感,比先前的仙符还要强大百倍、千倍!

耳边及时传来玉蝶欢快的叫声:“恭喜主人,您已经画出上品神符来了!”

山伯心中欢喜,暗道:“一般来说,要想画出神符,需要四梵天的境界才行,我如今越级画符,一步登天,端的是奇迹啊!若是给郭公看见,不知会多么的惊讶!”

他定下心来,运笔不停,继续画第二幅。

又一道神符画完,粉红色的云气冲出了大殿,将整个殿堂包绕在里面。

与此同时,丝帛上银光闪闪,仿佛有两道电芒出没其间。

山伯不管不顾,沉下心来一幅接一幅的往下画,一口气画出十幅,浑身的功力已经全部耗尽了。于是坐下来,借住天青石的灵气恢复功力。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他起来继续画符。

随着符图的增多,天蚕丝帛化成了“摄魂帛”,威力似乎越来越强,颜色也从亮银色转化为淡黄色,进而呈现出金黄色……而殿外的云气也积聚得越来越多,等他画出一半符图的时候,云气就已经笼罩了周围百丈的范围,几乎占了龙涎谷的四分之一。

英台在门口不时回头观看,见此情景,心里也跟着高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梁兄一去三月,竟然学会了如此高妙的符法!看来他又要添一件法宝了!而且,这是他独立制作的法宝,意义非凡,值得庆贺。”

山伯在龙涎谷待了两天,心神一直沉浸在符图里。

等他完成七十一幅神符的时候,白色的云气笼罩了整个龙涎谷,雾气蒸腾,上下翻滚;摄魂帛也放出耀眼的金光,仿佛夕阳西下,浮出片片彩霞!

等到画完最后一幅时,就听见“咯咯咯”一阵雷鸣之声,空中的云气忽然收敛起来,从偌大的龙涎谷收缩到宫殿内,进而化成一朵朵白云,进入到摄魂帛里!

与此同时,帛上放出的金光忽然消失不见,仿佛龙隐大海。猛虎归山,展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幅水墨山水画,虽然回归于平凡,但却栩栩如生,那山,那水,那树,仿佛活过来一般,那房屋,那宫殿,那凉亭,都充满了无尽的魅力,似乎在召唤人们往里走。

山伯静静的看着,越看心里越是欢喜:“辛苦数月,总算完成了摄魂帛!此刻看着还挺满意。”

春秋笔发出深沉的叹息:“嗯,不错!你将这么多上等神符融合在一处,集中在这幅丝帛上,布局合理,构思精巧,收尾相连,彼此叠加,大大增加了摄魂帛的威力。我看它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法器,应该算是高档的神器了!”

稍停片刻。玉蝶发出惊叹声:“主人啊,不知您是否晓得,这件法器已经可以列入神器排行榜内,大约排在两千三百位左右!”

山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面带微笑问道:“两千多位?是高还是低?”

玉蝶清脆的笑道:“主人您想,宇宙间有无数的修真人,从高往下数,先是玉清天神一千人,然后是上清天神一万人,再有太清天神十万人,继续往下。还有四梵天一百万,小神小仙数千万……假使每人拥有一件法器的话,您这件摄魂帛排在两千三百位,应该落入上清天神的手里才对!”

山伯精神一振,喜出望外:“这么说,我的运气还行喽?”

春秋笔淡淡的道:“不要高兴得太早,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纵有极品法器,若不知韬光养晦,更容易招来祸患。”

山伯咧了咧嘴:“笔兄,这道理我晓得,你就别吓唬我了。”

英台走过来,低头看着摄魂帛,轻叹道:“梁兄,你的画工何时变得如此之强?这样美的水墨画,连我都想住进去哩。”

山伯微笑道:“那恐怕不行。这是摄魂帛,画的都是阴符,用来养鬼可以,养人却不好。住在这里面的只能是魑魅魍魉,猛鬼山魂。换句话说,我可以进去,你不能进去,因为我还有一些鬼气。”

英台笑了笑,问道:“梁兄,这么小的一段丝帛,能收多少魂魄?”

山伯取出郭公给的《阴符书》,翻看了片刻,答道:“如果是仙品摄魂帛,能收七十二万阴鬼,包括七十二个主魂,八个鬼仙。而我这幅摄魂帛已经超越了仙品,差不多可以算作‘三清神品’了,我也不知道能收多少鬼魂。”

春秋笔口气淡淡的补充:“它收的不仅是鬼魂,还包括修真人的三魂六魄。也就是说,只要对方还有魂魄,而且不够坚定的话,就可能被抽出来。活人被抽了魂魄。就会变得痴呆。”

山伯随口问道:“还有人没有魂魄吗?怎么算坚定不坚定?”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魂,地魂,人魂,七魄指喜、怒、哀、惧、爱、恶、欲。只要这人还有喜怒哀乐,那他就有魂魄!当他大喜大悲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魂魄就容易离散。”

山伯微微皱眉:“这儿说来,每个人都有魂魄?究竟有没有人没有魂魄?”

春秋笔不紧不慢的道:“佛家涅槃静寂,无情之中孕育着有情;道家太上忘情,忘情亦非无情;这两种功法修到极致,都是没有魂魄的。我们儒家讲究有情不为情牵,把情处理得豁达洒脱,不为情所困,不因之沾滞,因此也算魂坚心凝,很难被抽去魂魄。”

山伯心有所感,抬头望着英台,叹道:“有情不为情牵,英妹,你能做得到吗?”

英台凝望着他,红唇张了张,低声幽幽的道:“若不为情所牵,我又为何化蝶?连肉身都不要了,还不是为情所苦?梁兄你当初也是这样啊。”

山伯苦笑:“像你我这般,魂魄不坚,只怕修不成大神了。”

英台莞尔一笑:“修不成就沉沦地狱。只要能多陪你一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山伯抬头看看天色,面色微沉,很是惋惜的道:“英妹,都是我不好,这两天都没有好好陪你。眼见时候不早,我又该回去了。真是对不起。”

英台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梁兄,我可以化蝶与你同去。”

山伯沉吟片刻,皱眉道:“同去固然好,只恐为郭公识破。郭公乃是上清天神,法力高强,若是发现了你,怕有说不清的麻烦。责备我一番倒不怕,就怕怪罪于你。”

英台轻柔的说道:“梁兄,这些日子不见,我的功力也高了一些,眼看要进入仙界第四重‘秀乐禁上天’了。两个月前,我出门去昆仑仙墟,不仅买了天蚕丝帛,还淘换两种适合自己用的功法,一种叫作‘蝶舞飞针’,另一种叫‘梦花了风’。”

山伯觉得有趣,问道:“‘蝶舞飞针’还可以理解,想来是一种飞针绝技,可能威力不小,可是‘梦花了风’是什么意思?”

“自在飞花轻似梦,可怜*梦了无痕。‘梦花了风’是一种龟息隐身的功夫,练成之后,可以抹去一切的生命迹象,将自己融合在周围的环境里,做到扮山像山,扮水像水,扮石头像石头。”

“咦?真有这么神奇的功夫?”

“总共五层功法,可惜我才练到第二层。不过,我用这么功夫藏身于玉蝶里,倒是不易被人发现。比以前稳妥多了。”

山伯想了想,道:“那好!我们一起去灵应宫,就算给郭公察觉,我也不怕了,生死都一起走过,还有什么可怕的?郭公能容你,我就在灵应宫修习;不能容,我离开那儿就是。”

349. 收炼恶鬼

349.

收炼恶鬼

傍晚时分,山伯回到灵应宫。

英台则化成豆粒大小的玉蝶。藏在他的发髻内,伴他同行。

进入宫内,顺着山路上行,刚刚来到悬崖边,就见郭公面色阴沉的站在小院门口。

山伯心中有些郁闷:“唉,自从收我入门,扔给我一本书之外,这老头儿就很少过来,怎么今天就来了呢?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他造化通神,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无可逃避,只能上前恭敬行礼,叫了声“师父”。

郭公望他一眼,语气之中有些不善,问道:“你几时出宫的?”

山伯答道:“弟子出门两日矣。”

“出去做什么?”

“弟子想找天蚕丝,制作摄魂帛。”

郭公面上现出一丝异样的笑容:“天蚕丝?找到了吗?”

“没。弟子在冥月城打听了一番,据说天蚕丝十分罕见,并不容易得到。”山伯心中怀着窃取《八索》的大秘密,所以不敢说出实话。他怀疑郭公留在冥界,或许肩负着看守东岳的重任,而八索就藏在泰山周遭某个地方。所以不能说实话。

郭公眼望着他,面上似笑非笑,道:“天蚕丝乃出自天界的珍品。若不能画出仙符,就不用去想它,否则便是暴殄天物。我问你,你的符法学得怎么样了?”

山伯低头道:“弟子功力尚浅,才只是刚刚入门。”

郭公皱眉道:“为师让你闭关修行,是有原因的。出门浪费时间,而且有风险。你是我的徒弟,只要一出门,就会落入别人的眼中。有些人心怀叵测,想从你手里夺得‘阴符书’。你若画不出灵符,就无法在冥界自保,这是我让你留在宫内不得外出的原因。”

山伯汗颜道:“弟子不听师命,辜负了您的期望,请您责罚。”

郭公看他态度诚恳,也不想责备太甚,于是拍拍他的肩膀,道:“先进屋去,拿出你的功力,画一幅阴符给我看看,再定责罚之法。”

山伯一面往里走一面想:“我该画什么样的符呢?若没有春秋笔、龙涎和金泥石印,我顶多能画出中品灵符。我不能暴露全部的功力,否则盗取《八索》之后,可能会被人追查。”

进了屋,他略微定了定神,不紧不慢提起桌上的毛笔。蘸以普通的八宝药墨,动用两成的功力,不到百息功夫,画了一幅金刚符出来。

虽然一再压着功力,但结果还是让郭公吃了一惊。

“咦?竟然是一幅上品宝符!不错嘛!你才学习了三个月,就能达到如此地步!梁仁,为师不得不说,你的进境超出了我的想象!既然进步这么大,为何还说‘刚刚入门’的话?”

山伯挠了挠头,笑道:“弟子对符法了解不够,也不知道画得怎么样。师傅,这真是上品宝符吗?”

郭公笑容满面,说道:“看来你学习很用心,为师刚才错怪你了!”

“不,师傅您责备的对。弟子不该偷偷出门。”

郭公沉吟道:“真没想到你能画出上品宝符,如此以来再有半年的功夫,就能画出下品的灵符来了。不过,光会画符还不行,还要知道怎么应用。从今而后,你也不必拘在屋内!每天画符累了,可以去宫外走走。找一些小鬼小魅,演练各种符法,只有多用才能精通符理,画出更高等的灵符。”

山伯听了有些讶异:“师傅,您不是说要画出灵符来才可以出门吗?”

郭公微笑道:“我说的是出远门。上品宝符距离灵符只差一步,也算是难能可贵了。若是不走远,问题应该不大。”

山伯心中欢喜,笑道:“这么说,我可以在附近走走了?东岳泰山天下闻名,我还没有好好游览过。”

郭公缓缓说道:“泰山周遭三十里内,不时有冥府卫士巡逻。除了北麓的后石坞之外,其余各处还是比较安全的。”

“后石坞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处禁地,私闯进去十死无生。”

听了这话,山伯心里不觉一动,暗道:“后石坞乃是禁地,难道说《八索》就藏在那里不成?”

这时,郭公提起桌上的毛笔,轻轻画了一张符,道:“这是一道‘归乡符’,你将它带在身上,如果遇到危险,只要拿出来迎风一展,就能在眨眼之间回到宫里,可以保你性命。”

山伯接过来赞道:“师父您真厉害,随手一挥就画出神符来了!”

郭公嗤笑道:“这哪里会是神符!只是上品灵符而已,连仙符都算不上。想要神符?那你要自己努力!”

“弟子知道了。您给的《阴符书》里就有练功打坐培养元神的功法,弟子一直在练,只是进境有些慢。”

郭公笑了笑:“单靠自身修炼,总是不可能太快。不是还有吞噬魂魄。阴阳转化的方法吗?这也正是我让你出门捉鬼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了停:“也罢,我再赐你一件宝贝。”说话之间,手里多了件三寸大小的乳白色玉瓶,接着道:“这是我早年用的‘羊脂玉净瓶’,等级不算太高,只能算是上品仙器。我曾经用它炼化过三万六千个鬼魅,六十名鬼仙,还有一名散仙也被我装了进去。”

“散仙也能装进去?”

“我在玉瓶上刻了一百八十个阴符,外加七十二个阳符,阴阳相合,水火既济,所以不但能收魂魄,还能收元神。将魂魄炼成‘阴魂丸’,元神炼成‘阳神丹’。吃进肚子里,阴阳九转之后,都能够增长功力。”

山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往他一眼,大着胆子问:“师傅,吞噬魂魄不会是魔道吧?”

郭公笑道:“你吃饭算不算魔道?草木牛羊皆有灵性,那你就不吃了吗?”

山伯为之一滞:“这个……人非草木,灵性方面有些不同……”

“前些日子,我见到楚江王。他说给你一只‘冥王镜’。你有了‘冥王镜’,还怕什么啊?只需拿宝镜一照,凡是罪孽深重的游魂,未在十八层地狱管教之列,直接收了炼成魂丸就是。”

“若是收错了呢?”

“收之前要仔细甄别。错了会增加你的罪孽,那就要留在冥界赎罪。相反,如果降妖除魔,惩罚得当,你还可以获得功德,积功以至于成仙。”

山伯精神一振:“啊?还有这种好事?吞了恶鬼,不但能增长功力。还能累积功德,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啊!”

郭公点点头:“这也算是维系地府安宁,惩恶扬善该得的奖赏。天,地,冥;神,人,鬼。三界六道,都是有秩序的。有些鬼魅、妖物不服管教,从地狱、妖界跑出来,游荡在阴间、阳世。你见到心地良善者,还可以网开一面;若是怙恶不逡,就要像春风扫落叶一般,用摄魂帛将其收复服,或者用玉净瓶炼成魂丸。”

山伯躬身道:“多谢师父指点,弟子往昔只知与人为善,却不知杀伐之道。从今而后,我也要狠心一些了。”

郭公将羊脂玉净瓶交在他的手中,道:“玉瓶口太小,每次只能收一只鬼,速度有些慢。等你有了摄魂帛,就可以配合使用,先用魂帛大规模收鬼,再一个个装进玉瓶里。”

随后,他传授了净瓶的使用口诀,笑道:“好好习练,三月之后我再来考察。”说着转过身去。

“师傅您慢走。”

郭公尚未迈步,回头望着他道:“我给你的‘归乡符’只在五十里内有效。你现在功力未成,切记不要走远了。此去西南三十里,有一个黑风谷,聚集着一群邪魅,所幸功力不是很高。你可以先去那里修炼,什么时候将恶鬼收尽了,才可以去稍微远些的地方。”

“弟子明白了。”

郭公一走,山伯就轻松下来,心道:“这下好了,我不但得了玉净瓶,还可以自由出入灵应宫。去外面寻找《八索》。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呀。”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存着几分歉意:“郭公对我这样好,我却说谎话骗他,实在是不应该。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镇守东岳,有可能肩负看护《八索》的职责呢?师傅护宝,徒弟去偷宝,这事儿就有些不地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

他手里摸着圆润细腻的玉净瓶,心里又想:“或许师傅的职责只是镇守东岳,并没有对守护《八索》负有直接的责任。要不然,他为何不守在宝物埋藏之处?不过,这《八索》究竟藏在哪里呢?若不在后石坞,我一定搜遍附近的一草一木,将它找出来!”

两天之后,山伯怀揣一摞子灵符、仙符,又带了一堆空白符纸,八宝药墨,金泥石印出了门。

走出灵应宫,英台才开始张口说话。在宫里,她一直默默无言,生怕被上清天神郭公听见。

“梁兄,我们要去后石坞吗?听郭公的口气,或许那里真有古怪。”

山伯笑道:“等我练熟了符法,掌握了摄魂帛、玉净瓶,再过去探索不迟。”

“那也好,我陪你去黑风谷收炼恶鬼。”

35黑0. 黑山奴

黑风谷,乃是一片枯松围绕的山谷。那松又黑又密。想来以前十分茂盛,如今却枯萎了,不知何故,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味,闻起来说不出的难受。

英台闭了口鼻,全以内息流转,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站在谷口,放眼望去,看不见入谷小径。

于是两人化作蝴蝶,悄没声息的飞了进去。

身在空中,远远一看,只见谷底黑压压一群鬼魅,大都青面獠牙,衣衫褴褛,也有个别生得好看的,却都站在周遭。

众鬼张牙舞爪,吵吵嚷嚷,围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又跳又叫,高低叫骂着。

飞到近前,隔着数十丈。山伯定睛看那巨石,见其高约十丈,俨然一座小山,迎面是平整的石壁,距地三尺,开着一个碗口粗的空洞,不停的冒出黑雾,夹杂着阵阵阴风;

山伯瞧了一会儿,见那阴风时强时弱,强时如秋风猎猎,吹得谷中树木沙沙作响;弱时则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吹起黑雾,仿佛灰尘泄地,铺洒在周围百步的地面上。

过了片刻,阴风渐渐停了下来,众鬼一拥而上,凑在巨石边,大口的吞噬洞中泄出的黑烟。

一群鬼魅拼命往前挤。身材强壮的跑在前面,对凑近身前的弱鬼横冲直撞,拳打脚踢。后面的鬼魅挤不过去,眼巴巴的望着黑烟,想吞又吞不到,急得低声诅咒。

这时候,山伯略微吸了口气,就闻到黑烟中透出一股腐尸的气味,似乎有人在远处焚烧尸体,只是不知焚尸炉位于何处。

英台也觉得诧异。传音过来,问道:“梁兄,这些鬼魅在作什么?”

山伯回答:“那洞穴似是焚尸炉的烟囱,这些鬼魅吸食飞灰,或许能壮大魂魄。我们先不忙动手,观察一会儿再说。”

又过了盏茶功夫,却见那石头冒出的渐渐黑雾停了下来,只剩下阴风还在吹着。

后面的鬼魅错过了吸食黑雾的机会,忍不住大声骂起来。

有个独眼青面小鬼看起来很不甘心,趁着壮鬼退下去的功夫,猛的冲上前去,拼命想将头颅伸进碗口大的空洞里。

这时候,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衣衫略显完整的壮汉从后面揪住了他,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龇牙咧嘴的叫道:“小子,你他娘的不要命了?这洞里不光有‘阴霾灵雾’,还有‘九幽阴风’!远远的吸点儿灵雾就行了,你还想承受阴风?你这副骨头架子,能受得了吗?还不快滚回去!”

小鬼努力挣扎着,口里尖声叫道:“要你管!你他妈的给我死开!”

壮汉勃然大怒。双手一用力,竟然将小鬼的胳膊扯了下来,“嘎吱吱”放进嘴里咬着。

小鬼疼得吱呀乱叫,用一只手乱抓乱划。

随后情形巨变,壮汉的头颅忽然增大了两倍,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小鬼吞了进去!

众鬼见了,惊骇的纷纷后退。

壮汉吞下小鬼之后,瘦长的身躯增大了一圈,一时之间骨骼咯咯作响,手足微微颤动,好似轻微的中风发作。

旁边的鬼魅见了,尖声叫着冲了上去。

“吞魂反噬!快灭了他!”

几十个鬼魅紧紧的缠住了壮汉,抱头的抱头,拉脚的拉脚,更有张嘴撕咬的。

壮汉虽然手足抖动,却没有丧失反击的能力。

于是乎,一群鬼魅混战起来,搅得谷中黑气弥漫。

大约混战了盏茶功夫,壮汉功力开始恢复,张开的嘴比先前更大了一圈,奋起神威,一口气吞噬了好几个鬼魅,随后就见他的身形愈长愈高大,从七尺汉子化成了身高三丈的巨鬼,血盆大口赛笆斗,一双眼睛大若铜铃,仿佛天神一般;

山伯几乎看得直了眼,浑然忘记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了。

正在这时。枯松林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远处过来一盏昏黄的风灯。那灯昏昏暗暗,仿佛随时都能熄灭,然而却又灭不下来。

来到近前,就见灯下一个身材窈窕的小婢,细眉素面,双眼倒也明亮,只是眉心透着一股妖异的青气。

众鬼见了风灯,片刻之间皆匍匐在地。只有那巨鬼兀自站着。

小婢声音清冽,开口说道:“我奉黑山帝君之命,循例视察黑风谷。这里的‘阴霾灵雾’本是由帝君开发出来的,自然都是帝君的产业!你们这些人,凡是能从中受益的,都应该为帝君效劳!”说到此处,小婢斜眼看了看巨鬼,“喂,站着的大个子,你叫什么名字?”

巨鬼略微迟疑了一下,答道:“在下方山。”

小婢冷声问道:“你可愿加入帝君麾下,成为圣门外围‘黑山奴’?”

“我……”巨鬼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心中有些犹豫,不甘心受到束缚。

“嗯?”小婢双目一瞪,眉心仿佛有漩涡流转。青气散发出来,隐然构成一道天网,将巨鬼罩了进去!

“哼!真是不知好歹!成为‘开山奴’,就可以在幽冥开辟自己的领地,如果干的好的话,还有前往大黑山受训的机会!你竟然犹豫不决,非要我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巨鬼跳起来挣扎,然而却挣扎不拖。

刚才他还八面威风,一人独对数十人不败,然而这一刻,他却成了被缚的羔羊。显得那样的无力。

“我愿意,我愿意加入圣门,成为‘黑山奴’!”他声音嘶哑的叫着。

“就饶你这一遭!”小婢双眉一展,将青气网罗收了回去,轻斥道:“走近前来,跪下!”

巨鬼直挺挺的鬼了下去,跪倒的身子还比小婢高了一截。

小婢接下挂在腰间的一只方形的法印,“啪”的一声,扣在巨鬼饿脑门上,留下明显的印记,赫然便是“黑山奴“三个字。

“好了,你先跟着我,继续巡视圣门地产,待我巡查完了,就传你入门的功夫。”

巨鬼高兴起来:“多谢姑娘!”

小婢脸一板:“什么姑娘!我是帝君门下‘五等使婢’,你要称我‘圣使’!”

巨鬼低头作揖:“是,圣使大人。”

小婢的双目在周围逡巡了一圈,再未发现类似的人才,于是怒视众鬼,骂道:“一群废物,只知道糟蹋灵雾,也不见功力长进!”说完转身去了。

巨鬼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脸上带着喜色;

山伯看到这一幕,心里未尝不想将小婢收进摄魂帛,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出手,不知对方功力如何,心里没谱,于是便没有动。

待小婢和巨鬼去远,又停了片刻,他才将冥王镜取了出来,借用两条金丝,系在额前眉心的上方,正当印堂之处,仿佛二郎神拥有三只眼一般。

冥王镜发出淡淡的白光,照在那些鬼魅身上,显示出深浅不一的黑色。罪孽深重的,显浓黑色;罪孽浅的。呈淡黑色;功过相抵无罪的,呈白色;若是功大于过,合该转世超升,则呈现出红色,功勋越大,红色越浓。

山伯看了看,在场的鬼魅全都现出黑色,连一个白色都没有,于是乎放了心,从怀中取出摄魂帛,念动咒语,对着众鬼展开来。

在咒语的催动下,摄魂帛上的符箓依次开启,先是形成一道波纹,然后是一团白雾,弥漫开来,笼罩了周围十丈之地,接着白雾氤氲蒸腾,伴随着三声低沉的雷鸣,云蒸霞蔚,一道红日浮现在图画正中,继而烟消云散,谷中一片宁静。

山伯定睛一瞧,云雾过后,阴风谷里的鬼魅全都不见了,摄魂帛的左下角方寸之地隐隐浮现出阴森的鬼气,然而却看不到半个鬼影。

“咦,这些鬼哪里去了?”英台凑过来察看。

山伯手指角落答道:“在这里面呢。我在摄魂帛上画了七十一幅上品神符,总共九百九十座山峦纹理,每个山峦能装十万个鬼魅,还有一些山谷、溪流、平原、草地,都能封印很多鬼,如果装满了,最起码有两三亿。”

英台望着空荡荡的山谷,说道:“怎么会这么容易?郭公让你来这里修炼,定然想不到你收鬼这么快!”

山伯笑了笑:“这里的鬼魅档次比较低,而我有如此神器,怎么能不容易呢?我刚才仔细瞧了:白雾一起,就有一半的鬼魅被收了进去;等到白雾氤氲,四处流转的时候,九成的鬼魅不见了;就算最强的野鬼,也没能坚持到第一声雷响,更何况后面还有云霞、紫日,都算是浪费了!好在摄魂帛上的符箓收尾相连,形成一个周天,能够吸收地气,生生不息,还能从摄取的魂魄中获得能量,因而不需充能便可以反复使用,否则我可不舍得。”

“可是,你怎么向郭公交差呢?要给他看摄魂帛了吗?”

“我将摄魂帛投入玉净瓶中,炼化一些魂魄,制成‘阴魂丸’给他看,那就可以了。”

英台微笑道:“梁兄,你这儒家高弟也变得狡猾了。”

“没办法,圣人也需要变通嘛。”

“梁兄,是否现在就回去?”

“不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要四处走走,多收些鬼魅,再去后石坞打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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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隔了好久才更新。不是我不想写,而是这书有难度,写起来费劲。而且事情多,自己又没有毅力。写书哪赶上看书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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