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聊斋 - xp1024.com
《鬼怪聊斋》


第1章 噩梦

方跃手中的酒杯滑落下去,摔在桌面上,“嘭”得一声轻响,酒水四溅。

悠扬的琴声为之一顿,抚琴的女子停下动作,白皙纤细的手指还搭在瑶琴上,她抬起眉目如画的俏脸来,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方跃,柔声道:“方公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方跃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他转头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边角和中间各处的烛台上点着儿臂粗细的蜡烛,照得房间明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名贵沉香的香气,可以让人凝神静气。

除了方跃和抚琴的美丽女子,房间中还有其他六七个人,皆是士人装束,身着宽袖皂缘的澜衫,腰间皂绦垂带,挂着玉佩等物。

他们席地而坐,面前分别放着一张长方形小木桌,上面摆放着美酒和几盘精致的菜肴,显然是一边喝酒一边听着琴音。

此刻这些人被打搅到了听琴,也纷纷看向方跃,神情不一,有人不满,有人讶然,有人平淡。

“没事,只是有些不胜酒力。”方跃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断白姑娘的琴声了,实在抱歉,白姑娘还请继续。”

“哈哈,方跃兄弟第一次来这风花雪月之地,眼前又是白瑶姑娘这样国色天香人比花娇的大美人,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方跃旁边不远的位置上,一个胖胖的士子开口说道。

方跃朝旁边说话的人看去,脑海中自然涌现出有关此人的记忆,这个胖胖的士子姓任,名骏麟,是个商人之子,家中颇为富裕,如今是个童生。

这屋中的一众士子,不是秀才就是童生。

“任公子说笑了,奴家蒲柳之姿,哪当得国色天香的评价。”白瑶轻叹一口气,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一点自怨自艾的神色,那股娇柔哀怜的气质,叫人分外怜惜。

“当得当得,如何当不得。白瑶姑娘是我们平安县第一美人,一手琴技四方闻名,哪怕在我们整个白泉府也是大大有名。”一个摇着折扇,腰间挂着香囊的骚包士子开口说道。

方跃自然也认得这个骚包士子,这是县学学生,名唤郑诚易,和方跃是县学同学。

当然这“县学同学”,只是名义上的同学,两人实际上没有什么交集,交际上也仅限于点头之交,见面问个好而已。

方跃也是县学学生,所有秀才都算是县学府学的学生,不过县学没有规定必须去上学,比如方跃和这个郑诚易就都没有去县学上过学。

不过两人不去县学上学的原因大不相同,方跃是因为穷,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无亲无靠,勉强坚持着考中秀才,就回到村中开馆教书,维持生计。

当然秀才中有廪生名目,科考成绩名列一等的秀才就可以称为廪生,由官府每月供给米粮,补助生活,不用为生计操心,可以安心备战乡试。

可惜每个府学县学中,廪生的名额有限,平安县十来万人口,每三年只有二十个廪生名额,方跃考中秀才其实都挺勉强的,自然没能力混上廪生名额。

而郑诚易则是刚好相反,家境豪富,良田千亩,考中秀才后,就拜入白泉府的清溪书院中。

清溪书院师资力量强大,有大儒镇场,在白泉府所在的整个云州中都是闻名遐迩,比之区区一个白泉府治下的平安县县学不知要强出多少。

郑诚易开口说话,其他士子也纷纷出言附和,极力夸赞白瑶的美貌和琴技,有的引经据典,有的甚至还当场吟诗,总之气氛热烈得很。

白瑶脸上哀怨的神色于是消失不见,重新变得言笑晏晏。

方跃没有参与他们,实际上他直到此刻心中还有些恍惚,脑中一片浆糊。

“怎么可能?明明只是做了一个梦,怎么就……”

在这之前,方跃是地球上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晚上睡觉时连续几天都在做了一个冗长而剧情连贯的梦。

梦里,他是一个家境贫寒的书生,刻苦攻读,终于考中了一个秀才。

而现在,他竟然真得变成了梦中的那个书生。

眼前的场景和人物清晰真实无比,方跃能肯定,这绝不是在梦里了。

“喂,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么一个大美人摆在你面前,你竟然在走神。”旁边位置上的任骏麟凑到方跃身旁低声说道。

屋子中的这几个士子中,和方跃有交情的其实也就任骏麟这胖子一个,其他人方跃大多仅限于认识,能叫出名字而已。

任骏麟的老爹发家前,是方跃他们那个小渔村邻村的人,后来经商发家后就举家搬到县中定居。

任骏麟小时候和方跃上的是一个私塾,是同一个先生教的,所以两人算是名副其实的同窗了。

方跃这次跑来喝花酒,是被任骏麟强拉来的。他来县学中参加完一年一度的岁考,任骏麟就说要带这位小时候的同窗好友,见识见识县中醉花楼的花魁白瑶。

当然,这也是方跃本身意志不够坚定,二十出头还没娶亲,少年血气方刚,好色慕艾,一听任骏麟吹嘘花魁如何美艳动人,一时没忍住,动了好奇心,就跟着他们跑来凑热闹了。

否则以他的家境,是断然不该来这种销金窟的。

白瑶确实挺漂亮的,眉目如画,肤白貌美,哪怕以现在方跃的目光来看,也是不错的一个美人,只是方跃的心思现在哪里还在这风花雪月上。

“还好,喝了点酒有点头昏。”方跃随意应付了任骏麟一句。

“不要贪杯,美人才是最重要的。”任骏麟拍拍方跃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了一句,就不再管方跃,回到自己位置上,因为白瑶重新开始弹琴了。

听着耳边如溪水般流淌的瑶琴声,方跃心情稍稍平定下来,不得不接受眼前穿越梦中的事实,开始思考以后该怎么办。

“继续科举之路么?以原本方秀才的底子,秀才都是勉强考中,想更进一步只能靠运气了。”

方跃在心中否决了这条道路,他可不想白发苍苍还在科举考场之上,最终一辈子碌碌无为。

皓首穷经,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那么就要从商了,虽然说商人地位低,但那也是相对而言。我有秀才功名,可以当一名缙商,大体也不差。而且我脑袋中好歹有一些地球上的现代科技知识,如果运用得当,搞些小科技小发明什么的,在这个世界经商……等等,这个世界……“

方跃的脸色蓦地变得煞白,他想起来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他做的有关这个世界的,那个冗长的梦,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梦,而是一个怪异离奇,十分恐怖的噩梦。

第2章 见鬼

梦的内容不受现实限制,所以通常会千奇百怪,诡异莫名。

方跃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梦,前半部分,或者说绝大部分内容都很平常,就是他化身成一个古代书生,努力科举的事情。

然而到了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昨晚,他穿越到这个梦中世界之前的那一个晚上,这个冗长的梦突然风格大变,变得怪异恐怖起来。

如果是平常情况下,这也就是一个荒诞的噩梦而已。

但是,现在方跃穿越到了这个梦中,变成了梦里的书生,那么最后一个晚上梦到的那些恐怖内容,是否也会真得发生?

想起噩梦部分的内容,方跃心中有些发寒。

虽然最后那一晚上的梦境混乱不堪,情节支离破碎,画面都是一晃而过,如同走马观灯一般,与之前几晚清晰得如同身临其境的梦境大不相同。

具体内容方跃也没记下多少,但其中的荒诞怪异、血腥恐怖,方跃绝不会记错。

“如果最后一晚的梦也成真,那么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什么乐土,而是恐怖地狱。”

方跃脸色难看,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好,白姑娘弹得真好。”

“白姑娘琴技无双,这一曲《山涧流水》,深得其中三昧。”

一阵叫好响起,却原来是白瑶弹完一曲了。

白瑶矜持一笑,秋水般的眼眸在众士子脸上扫过,观察他们的神情,最后在方跃脸上停住。

“方公子,方公子。”

方跃抬起头来,道:“白姑娘何事?”

白瑶嗔怪道:“方公子,你又走神了。”

方跃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道:“想起一些烦心事,你们且乐,不用管我。”

任骏麟摇头晃脑道:“方跃啊,不是我说你,到这个地方,你还想什么烦心事。无论什么事,现在统统忘掉。人生嘛,当及时行乐。”

“及时行乐?”方跃嘴角勾勒出一丝苦笑,如果噩梦成真,按记忆的梦境内容来看,应该不久后就会发生,根本没剩多少时间了,哪来的时间和心思及时行乐。

可是他一个普通人,该怎么在噩梦成真的时候存活下去呢?

“噩梦中制造恐怖血腥的鬼怪妖魔恶人,在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就存在,但是在这个世界的我能平安地从小活到现在,二十多年来虽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什么骇人听闻的怪事,那么它们要么是被封印还没出世,要么就是这个世界上有对抗它们的超凡力量。

只是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我该去哪里寻找他们,而且那些世外高人是否愿意搭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问题。”

方跃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梦中的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知道整个梦境,包括最后一晚的噩梦,方跃在梦中都是以方秀才的身份经历耳闻目睹的,那些噩梦中的怪异恐怖事件都是发生在方跃的身上或身边,而方跃既然能全部经历,那就代表着他在梦里活到了最后。

“我想起来了,梦里的我是靠一块玉佩。”

方跃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他感到一片黑暗中突然透出了一丝曙光,那是希望的曙光,是活下去的希望。

“对了,玉佩,玉佩呢?”

方跃的脸色又是一变,他想起来了,他身上是有一块玉佩,记不得是从哪来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就在今天,他来醉花楼之前,担心身上的钱不够,丢了面子,将那块玉佩当给当铺了。

“什么玉佩?”

方跃身旁的任骏麟听他嘴里念叨着玉佩,好奇地问了一句。

方跃霍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身上取出一小块银两丢在桌子上,“我有急事先走了,我的那份酒钱先付了。”

说罢,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剩下房间内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

暮色沉沉,夜色渐浓。

方跃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东街的那家“丰和当铺”,看到的却是当铺紧闭的木制大门。

虽然知道当铺这个时候早已关门,不可能这么晚还在营业,但抱着万一的希望匆匆从青楼中出来,一路跑到这里,方跃心中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只能等明日当铺开门,再来赎回玉佩。”

方跃心中焦急,但也无可奈何,玉佩现在对他来说是救命保命的东西,他是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没能马上赎回玉佩,方跃只能调头,往住的客栈方向走回去。

此刻已经入夜,街上一片安静,除了方跃,其他一个路人也没有。

四周一片黑暗,好在今晚的月亮还明亮,高悬在东面的天际,投射下来的月光虽然朦胧,但也能让地上的人勉强视物。

一阵风吹来,方跃身上因为一路小跑过来,微微有些汗意,被风这么一吹,感觉有些冷,不禁用手紧了紧身上的长衫。

走了一阵,方跃看到路的前方有人举着一个灯笼,远远得正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似乎在唤着谁,只是隔得远,听不清他在呼唤谁的名字,只有晚风吹送来他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这么晚了,这是在找什么人?”

方跃心中想着,不过也没太在意。

走近了些,借着月光,方跃勉强看清对面的人手中举着的是一个白灯笼,白灯笼左侧面有一个大大的黑体字。

“白灯笼黑字,有些不吉利,还有那个黑字,怎么这么像‘奠’,黑夜中举着这么个灯笼出来找人,这是想吓人吧?”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方跃感到四周冷意更浓。

看着前方举着白灯笼的那个人越走越近,方跃心中不知怎么有些紧张起来。

“小婉,小婉。”

举着白灯笼的是一个伛偻着腰的白发老头,口中喊着这个名字,步履蹒跚。

“老丈。”

方跃看他走到身前,喊了那老头一句。

不料那老头如同没有看到方跃一般,依旧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眼看着要撞到方跃身上了,也不知道避开。

方跃不得不主动让开道路,看着他走过去。

“这是谁家的老人家,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方跃眉头皱起,刚想追上去问他要不要帮忙,毕竟一个老人夜里在外面很不安全,这是古代的世界,不是现代。

然而刚一举步,方跃心中不知怎得就觉得有些不安,最终没有追上去,眼看着老头步履蹒跚地走远,伛偻的身影消失在路口转角处。

刚才擦身而过时,方跃已经看清白灯笼上的黑字确实是一个大大的“奠”字,而老头身上所穿的衣衫,如果方跃没有认错,很像寻常老人家过世时穿的寿衣。

第3章 闲聊

“不会是见鬼了吧?”

方跃嘀咕了一句,脚下的步子加快起来。

才走没几步,前方路上又有人影出现,不过这回是几个巡夜的衙门捕快,他们腰间挎着长刀,身着皂红色衙役服,头戴玄黑色的冠帽。

方跃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那几个衙门捕快走得近来了,他们见方跃身上穿着澜裳,是读书人身份,态度上还算客气,为首的捕快班头道:“这位秀才,马上要宵禁了,还请马上回家去,不要在街上乱逛。”

“哦,好。”方跃点头应是,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时,方跃想起他们来的方向似乎和刚才那个老头是一样的,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几位差爷,你们从那边过来时,是否看见走在你们前面的一位老人家,举着一个白灯笼的,到处在找人?”

“举着白灯笼到处找人的老人家么?没看见。”为首的捕快班头停住脚步,回了方跃一句。

“哦,这样,多谢相告。”方跃看见除了捕快班头,其他的捕快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他,朦胧月光下神情有些怪异。

方跃心中一紧,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但也不好多问,当下不再多言,埋头赶路。

……

走到客栈门口,方跃舒了一口气。

夜里在外面赶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也许是我想太多了,疑神疑鬼,若是到时噩梦没来,我反倒自己被自己吓死了,那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方跃皱着眉头想着,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对,过于消极了,如同惊弓之鸟。

“哟,客官,您回来了。”

客栈的店小二正守在柜台前,看见方跃从门外走进来,立刻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大厅中光线有些昏暗,除了店小二身前的柜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外,其它地方都没有光源。

夜里点灯在这个时代本来就属于比较奢侈的行为,有的穷苦人家可能连根蜡烛都买不起。

况且这客栈的大厅中除了守在柜台前,也没有其他人了,为数不多的客人都在自己房间中,所以倒也没必要多点蜡烛油灯什么的。

“小二,帮我整些……”

方跃在醉花楼中酒喝了不少,但菜没吃多少,毕竟那种场合不是真正去吃东西的,这一番奔波后,感觉肚子又饿了,便想让店小二整些酒菜来吃,但刚一开口,旋又想起自己现在不过一个穷书生,根本没有余钱奢侈。

无奈,方跃只好改口道:“帮我弄壶热水来,口有些渴了。”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

店小二得了一个铜板,虽然不多,但好歹是意外收入,所以很高兴,去到后厨,不一会儿就提着一壶热水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茶碗。

“客官这热水可是要小的拿到您房间里去?”

“放在这里吧,我就喝一点,待会你也好收拾。”

“好咧。”店小二应了一声,将热水壶和茶碗放在方跃面前的桌子上。

方跃给自己到了半茶碗热水,热水是滚烫的,昏黄的煤油灯下依然能隐约见到升腾的热气。

方跃将碗盖半盖着,等着热水凉一点可以入口再喝。

“小二,最近一段时间县城中可有办丧事的?”

“哟,客官,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事,县城中这么多人,几乎每天都有人家办喜事,也有人家办白事。你要问我最近县城中都有哪几家在办白事,那我说不出来,但要问最近有没有办白事,那当然是有了。”

“这样啊。”方跃沉吟不语,他本来是想查查,刚才路上碰到的那个举着白灯笼的老头是人是鬼,是不是自己精神太紧张,疑神疑鬼,把人家大活人当成鬼了。

但现在想来,要查起来没那么容易,时间精力金钱上也根本不允许,在这县城中多待一天都是一笔花费,他身上的银两已经快不够花销了,明天去当铺赎回玉佩,就要赶回乡下家中。

而且他现在还是一名塾师,私塾中有学生等着他回去授课,他这次上县城岁考,已经给私塾中的学生放了三天假了,总不能一直给他们放假,所以他也没有时间在这县城中久待。

“不知客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店小二见方跃坐在那里没说话,不禁开口问道,他在柜台前守着,其实也挺无聊的,难得有人在,便就找话题聊天。

方跃回过神,摇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拿起茶碗,轻轻呷了一口,感觉没那么滚烫,可以入口了,就慢慢喝了起来。

热水入腹,全身暖和起来,精神也是一振,方跃道:“小二你在这里,三教九流见得多,消息灵通,可曾听过一些鬼怪传闻?”

“鬼怪传闻?”

“就是闹鬼的事。”方跃放下手中的茶碗。

“听过一些,比如最近城中王员外家,就出了一件怪事,说是有人大半夜看见后院有个穿红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而且好几天夜里都是这样。”

方跃来了兴趣,问道:“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后来么,王员外请来广元寺的大师们上门做了一场法事,还摆了流水席请左邻右舍整整吃了两天,然后那红衣服女鬼就没有出现了。”

店小二边说边还砸吧着嘴,回味那两天的流水席,那可是大鱼大肉管饱,平常哪有这样的机会。

方跃心中琢磨起来,广元寺他是知道的,是他们平安县这里颇有名气的一座寺庙,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

不过他可没有王员外的财力,可以请广元寺的和尚上门做法事驱鬼。

归根到底,还是他现在太穷,没有足够的银钱,想做点什么都困难重重,不然像调查晚上遇到的那个举白灯笼的老头,验证那老头是人是鬼,直接可以用银钱多雇些人去做,很快就能出结果。

“也许该想办法弄一些银钱,好歹我也是穿越过来的,方法总是有的。只希望噩梦中的内容能迟一点降临,给点缓冲时间。”

方跃心中想着,揉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上楼回房间中休息。

刚走上两阶楼梯,方跃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店小二道:“现在应该宵禁了,没有客人会来投宿,小二你不去休息?”

“宵禁?”店小二抬起头,脸上神情奇怪地看着方跃,道:“哪有什么宵禁,县城里从来就没有过……也不对,听掌柜的说起过我们这里是实行过一段时间的宵禁,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有一任县令好像是姓文,在任上时实行过宵禁,夜里过了亥时就不能在大街上走动了。不过那县令据说是个乱党,后来被朝廷发现,被抓出来砍头了,同时被砍的还有县衙里好几个书吏衙役,死了挺多人的。”

第4章 玉佩

方跃从床铺上猛地坐了起来,此时天光大亮,阳光透过东面窗户上的窗纱直射进来,照耀在他的身上。

“睡过头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方跃掀开身上的被子,下床走到窗户前,拉开窗户,外面已经快要日上中天了。

昨晚接连怪事,他回到房间后久久难以入睡,直到快天亮时反而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近中午。

方跃转头看到房间角落里放着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走过去拿了起来,拭去灰尘,泛黄的镜面中可见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

方跃稍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镜中的人正是自己现在的模样,与原先未穿越的自己容貌上有七八分相似。

“毕竟这个世界原本只是我的一个梦,梦中的我是经过我潜意识美化过的,光这副相貌就能混饭吃了,可惜——”

方跃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镜子,相貌是好相貌,但这世界可不是好世界,还是先要好好想想,怎么在噩梦降临时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要赎回当铺中的那块玉佩,这是当务之急,然后还需采购一些东西,做点准备,虽然不一定有用。”

方跃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钱财,有一锭碎银子,大概一两左右,一张五两的小额银票,余下的就是一些铜板,这是他的所有家当了。

“勉强够用了,不过回去后得吃土喝西北风了。”

方跃心中苦笑,匆匆收拾了一番,出门而去。

丰和当铺位于城中东街,与方跃所住的客栈隔着有一段距离。方跃出门后,饭都顾不上吃,直奔东街而去。

一刻钟左右后,方跃站在了丰和当铺的门口。

“希望玉佩没出什么问题。”方跃边想着,边走进当铺之中。

此时当铺中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掌柜坐在柜台后面,还有一个伙计拿着抹布在做卫生。

“客人,你要赎回玉佩?”老掌柜接过当票,眯着眼扫了一眼后说。

“是。”

“客人,当的时候是四两银子,现在想要赎回需要五两银子。”当铺老掌柜放下手中的当票,漫不经心道。

这才一天时间,赎回来就要多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足够方跃一个月生活了。

不过方跃知道这是当铺的规矩,没什么好说的,好在还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畴之内。

咬牙肉痛地取出怀中的那张五两面额的小额银票,方跃从老掌柜手中将玉佩赎了回来。

“终于赎回来了。”

方跃心中有些激动,这可是自己的保命符。

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方跃将它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

玉佩上面只有简单古朴的花纹,看起来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玉佩,若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就是在这块玉佩正面雕刻着两条互纠在一起的鱼儿,构成一个圆形图案。

以方跃看来,这个图案很像是太极图。

“不知这玉佩的用途是什么?莫非只要挂在身上就可以辟邪?”

方跃研究了一会儿,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把玉佩收起来,贴身藏好,走出当铺。

“接下来要去买些硫磺和硝石,这两样东西具有医用价值,所以药铺应该有出售,去药铺看看。”

方跃想要搞点火药自保,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比较好的手段。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早已经有了火药,但都在官府的掌控中,方跃没有途径搞到,只能自己造了。

好在黑火药的配方他大概记得,虽然真要自己弄出火药其间还存在着很多困难。

方跃走在大街上,问了人后,终于找到一家药铺。

他走进去后,发现小胖子任骏麟也在药铺里面。

“方跃,正找你呢,昨晚在花满楼喝酒喝一半你怎么跑掉了?”任骏麟也看到方跃走进来,一把拉住他说话。

方跃感觉有些尴尬,这大庭广众之下就谈论去喝花酒的事真得好吗?

不过瞥了一眼四周,药铺中的伙计和前来抓药的人,除了个别因为任骏麟的声音大看过来,大多脸上神情很平常。

看起来大家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或者说其时社会上,对方跃和任骏麟他们这些书生逛窑子喝花酒,是默认的事。

“当时想起一件事要马上去办,匆匆离场,非常抱歉。”方跃一边道歉,一边转了话题道:“对了,你来药铺干什么?抓药?”

任骏麟笑了起来,道:“这是我家新开的药铺,你没看外面的招牌?”

杨跃想起来走进来时,看到的招牌上确实是写着“任氏大药铺”几个字,不过一时没有将它和任骏麟家联系起来。

“我记得你家以前是搞海运贩货的,怎么突然开起药铺来了?”

任骏麟叹了口气,“最近海上不太平,一些东海海寇不停跑到近海,骚扰我们白泉府沿海一带,海运贩货快做不下去了。家父觉得药材这一行不错,就开了一家试试水,若是可行就尝试转行。这不就将我打发来药铺中看看。”

平安县所属白泉府靠近东海,方跃对东海海寇的事也时有耳闻,印象以前是不怎么成规模的,现在难道这么严重了,连近海的商路都快被他们阻断了?

“我们朝廷不是有水师,在我们白泉府好像就驻扎着一支水师偏师,难道朝廷没有派他们打击来犯的海寇?”方跃问道。

“朝廷水师?”任骏麟脸上现出不屑的表情。

“咳咳,少东家慎言。”在任骏麟和方跃说话的时候,药材铺中的掌柜就站在他们两个不远处,听到任骏麟语气中对朝廷水师多有不满,急忙出言打断。

任骏麟清醒过来,也止住了话头,这不是私下场合,妄议朝廷,若是让有心听见了,顷刻间就是破家之祸,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商户,多少人眼红。

“鄙人姓陈,是这家药铺的掌柜,方公子不知道需要点什么药材,你是我们少东家的朋友,我可以做主给你打个八折。”

这陈掌柜四十多岁的模样,年富力强,精明干练。

而且方跃刚才看到他对药材铺中的各类药材很熟悉,显然这人很可能是任家从哪里挖过来的,毕竟任家原先不从事药材这一行。

“我需要一些硫磺和硝石,店铺中可有出售?”

“当然有,我们任氏药铺虽然新开不久,但药材齐全,在县城没有其他家可比。方公子需要多少硫磺和硝石?”

方跃将需求和陈掌柜说了一下,花了三百多文钱将所需硫磺和硝石买到手,又和任骏麟闲聊了几句,就和他笑着告辞离去。

其实两人虽然是一个村子长大,但自任家发迹搬到县城后,方跃和任骏麟一年也见不了一面,自然生疏了,直到最近方跃考中秀才,才算又熟络几分。

第5章 青衣白衣

“东海海寇?为什么老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方跃手里提着两包药,走在街上,两包药中就是硫磺和硝石,用淡黄色的桑皮纸包裹着。

“馄饨,卖馄饨嘞。”

方跃经过一个馄饨摊子,耳边的吆喝和鼻尖闻到的食物香味,让他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因为肚子在抗议了。

从醒来一路匆匆跑到丰和当铺赎回玉佩,又到任氏药铺中购买硫磺和硝石,他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此刻自然饿得慌。

“老板,来碗馄饨。”

方跃在摊位上的木桌前坐下,不一会,摊上老板将冒着热气的一碗馄饨端上来。

一碗馄饨下肚,方跃感到全身暖呼呼的。

“民以食为天,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感受到平安喜乐。”

方跃抬头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说这里只是个小县城,繁华程度不说和前世地球相比,与那些府城都城也根本没得比,但那洋溢的红尘气息依旧扑面而来。

“噩梦降临,不知道会影响多少人。虽然那噩梦是以当时梦中的我的视野来看,但那些画面如此恐怖惨烈,普通人如同草芥,生死不能自主,而在我视野之外的地方,人们真得能平安无事?”

方跃摇头叹息,可惜他现在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自身难保,帮不了别人,只能叹一声生死有命了。

“天灾人祸,鬼怪横行,人力有时而尽。不过说到人祸,似乎东海海寇的身影有在我噩梦的画面中出现。”

方跃眉头皱了起来,东海海寇的画面不多,噩梦中的内容又混杂紊乱,他更关注的是那些恐怖诡异的鬼怪,一时没想起东海海寇也是噩梦的内容之一,虽然在噩梦中微不足道。

“难怪我听任骏麟提到东海海寇时,心里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跃脸上神情严肃起来,仔细回忆噩梦中有关东海海寇的内容。

“有关东海海寇的内容在噩梦开始不久,除了寥寥无几的画面外,还有一些是听闻,而噩梦的内容都是以我的视野展开。既然我能在噩梦中见到他们奸淫辱掠杀人放火的身影,那么他们很可能是攻破城池了。”

方跃面色有些变了,按照时间排序,东海海寇入侵是在噩梦开头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是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的。

而短期内方跃不太可能离开平安县去别的县城,那么被东海海寇攻破的城池,显然就是平安县了。

“该死!”

方跃恨恨地一拍桌子,要是让那些海寇攻进城来,屠刀之下,这县城之中得死多少人。

“客官,你这是……”

馄饨摊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到方跃突然拍桌子,以为是对自家的馄饨不满意,有些忐忑。

方跃回过神来,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激烈了。

“没事,突然想起一些气愤之事,不关你的事。你家馄饨很不错,若有机会还会来吃。”

方跃脸色缓和下来道,他不可能去跟一个摊主为难,升斗小民,本是不易。

见方跃夸赞自家馄饨,馄饨摊摊主很高兴,笑逐颜开道:“客官喜欢就好。”

方跃站起身来,道:“多少钱?”

“三文。”

方跃付了钱,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路旁摊位上忙碌的人,微微叹了口气,提着药包离开。

“若是东海海寇真得攻进城来,我该怎么办呢?”

方跃一边走,一边想着。

他并不住在县城中,而且马上要回乡下村中,按理说就算海寇攻陷县城,也不一定能影响到他。

方跃住的村子虽然是临海的小渔村,不过位置偏僻,离县城较远,村中土地贫瘠,村民大多是渔民,靠着海上捕鱼为生,穷得叮当响。

东海海寇不太可能跑他们小渔村来,因为根本抢不到什么东西。

即使真有穷疯了的海寇跑到他们村子来,应该也是小股,从海面来的话,村里常年在海上的渔民可以预警,村民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进山里。

渔村三面临海,但后面是连绵的群山,躲进去海寇也找不到人。

“只是难道要这样被动,坐等危险来临?我既然提前预知了东海海寇可能破城,总该做点什么。况且真到大规模海寇破城,我哪怕躲到乡下,就能安然无恙了?救人亦是救己!”

方跃右手捏紧,心底慢慢有了主意,虽然他个人对此无能为力,但他可以去找有能为力的人。

“哎呦。”

想事情正想得入神,耳边一声娇呼声,方跃感觉自己撞到人,软玉温香满怀。

他吃了一惊,忙后退一步,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白一青两个美貌女子。

“你这个人有没有长眼睛?”青衣女子恼怒道,方跃刚才撞到的人就是她。

“冒犯两位姑娘了,在下这里给你们赔罪了。”方跃连忙道歉,这里是他不对在先,想事情太过入神,一时不查撞到了人。

青衣女子冷笑道:“撞到人说声赔罪就可以了吗?你拿什么赔罪!”

这女子长相甚美,瓜子脸,樱桃小嘴,只是此刻柳眉倒竖,气势汹汹,略显得有些刻薄。

方跃微微皱眉,道:“那姑娘欲待如何?”

按理说不小心撞到,不过是件小事,又不是骑马把人撞伤了,赔罪道歉后也就揭过了,青衣女子这般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小槐,莫要胡闹。”白衣女子开口说话了,语气轻柔,仿佛不带烟火气息。

她气质娇柔,似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玲珑剔透的肌肤,如玉胜雪,光洁细嫩。

方跃与她们撞上,后退了一步,与她不过一步之隔,离得相当近,却竟然没能从她肌肤上看到一丝瑕疵,整个人仿佛一尊无暇的玉人,衬着身上的白衣,竟有一股缥缈的意味。

“姐姐,我都被人占便宜了,你还这样说!”青衣女子跺脚道。

“姑娘还请慎言,这怎么是占你便宜了?”方跃急忙分辩道。

白衣女子拉住青衣女子的手,制止她继续无理取闹,转头对方跃道:“我妹妹喜欢胡闹,公子不用太在意。”

言罢就要拉着青衣女子离开。

方跃不知怎么,突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姓白?”

白衣女子微微愕然,而后回答道:“我不姓白。”顿了顿,又道:“以前或许是姓林吧,太久了。”

说着,微微福了一礼,拉着青衣女子离开了。

望着一青一白两女子袅娜的背影,方跃愣了会神,思索着白衣女子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确定?

“不过不姓白,不是白娘子啊,还有小青也凶了点。”

方跃摇摇头,继续赶路,前往县衙而去。

第6章 县衙

“姐姐,你干嘛告诉那个登徒浪子你姓什么?”青衣女子小槐不满道。

两人此时站在阁楼上,楼下是一片阔大的后花园,花木荫郁,亭台楼榭,流水假山,端得是富贵荣华,安逸享受。

若说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那就是偌大一个宅院和后花园,除了站在阁楼上的两个人,余者一个下人仆役也没有,空荡而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白衣女子白皙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额头,笑道:“小槐,你怎么对他这么大的意见,不过就是撞了你一下,这都回来了,还念叨个不停。”

“姐姐,我倒也不是光对那一个人有意见,我就是看不惯这些穷酸书生。前些日子我不是闲着无事吗?就去那书铺中买了些话本看,想看看他们怎么说我们这些妖精鬼怪的。结果这一看,可把我气坏了。”

小槐嘟着嘴,一脸气恼的模样。

“这些话本很多都是一些穷酸书生写的,你道他们在书中怎么编排我们!竟说我们喜欢变幻美女倒贴他们!什么狐狸舍身报恩,什么女鬼夜来扣门,而且常常一个还不满足,尽想着齐人之福,真真把人恶心坏了。”

白衣女子嘴角微翘,微笑道:“瞧你气得,难道还不许人想了。”

小槐哼道:“这些穷酸书生,也就想想,我们哪里看得上他们,不过世俗中的厌物罢了。”

说到这里,她突又冷笑道:“也幸好他们只是想想,若真有一天让他们碰上了你我之外的妖鬼精怪,倒叫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有多残酷,那些愚物可不会什么红袖添香,它们是要吃人的。”

白衣女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槐狐疑地看着她,“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干嘛要告诉那个登徒浪子你姓什么?下次若再见到他,岂不是要告诉他你叫什么?再下一次你肯定要告诉他你住哪了……天呐,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衣女子一脸无可奈何,她当时不过是心血来潮,随口回了那书生一句,小槐就开始胡乱脑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有什么下一次了,我们马上要离开平安县。”

“啊?”小槐吃了一惊,顾不得刚才的问题了,“干嘛要离开,我们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的?”

作为树类妖魔,她本性喜欢待在一个地方,最多就在周边转转,不喜欢到处乱跑。

“地气勃发,妖鬼渐聚,平安县马上就要成为是非之地,不能久待。”白衣女子如玉的脸上现出严肃的表情。

“妖鬼怕什么,我们不也是,那些蠢货还敢招惹我们不成?”小槐满不在乎。

她拉着白衣女子的衣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哀求道:“而且地气勃发,这也是我们的机会,若得足够地气相助,我们的修为岂不立刻更上一层楼。所以姐姐,我们不如留下来看看形势,多难得的机会。就算情况不对,我们再走也来得及,谁还能拦得住我们两个。”

白衣女子摇头,缓缓道:“不是这么简单,这是地发杀机,我有预感,不止我们妖鬼,大世家的人也会出现。”

听到“大世家”,小槐脸色微变。

……

方跃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县衙前。

迎面是县衙的大门,八字朝南而开,大门前是一堵八字墙,墙上最上方张贴着皇上“圣谕”,下面还有朝廷和上级官府的谕示,以及本县长官的告示和禁令,林林总总,几乎贴满了那一面墙。

县衙的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行人来往很多,所以此刻也有着几个人停在八字墙前,观看上面的告示。

不过这年头大多数平民是文盲,并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告示,有识字的就大声念出来给其他的人听。

普通平头百姓害怕见官,但方跃是秀才,身份不同,拥有特权,见官倒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方跃心中思考着待会要说的话,他手上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海寇必然会攻城。

但从和任骏麟的交谈中,他知道如今白泉府近海一带,聚集了好几股东海海寇,很不寻常,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这种可疑的情况,县衙不可能毫无所觉,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陈说一番。

他的目的是向县令陈说海寇攻打平安县的可能性,至于该怎么判断,怎么应对,那就是县令的职责了。

反正他有秀才的身份,哪怕最后证明是虚惊一场,也可全身而退,最多受点小责罚,没什么大不了,这点风险他担得起。

要知道在古代,秀才不但可以见官不跪,甚至可以大骂地方官员。

在古代民骂官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一般要被判重刑。

可是秀才却不一样了,他们要是觉得官员有什么做的不符合孔孟之道的,可以对官员大骂,一般官员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只能忍着。

甚至有时候如果秀才杀人犯法了,官员都不敢随意逮捕,更不敢对秀才施加刑罚,他们一般会向省级督学政申报,等到督学政革除秀才功名时,他们才敢对秀才动手。

更何况,海寇的身影在噩梦中出现,海寇攻城很可能不是虚惊一场。

方跃没在大门前多停留,过了大门,又经过仪门,到了县衙大堂之中。

此刻不是升堂的时辰,县衙大堂中除了一个老衙役,并无什么人。

那老衙役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杨跃进来了也没发现。

方跃没有打扰老衙役,继续往里面走,当初考中秀才时,他来过县衙一次,后来和县学同门前来拜访县令也来过一次,算是熟门熟路了。

当然,那是前任县令之时,现在的平安县县令是数月前刚刚到任的,为人秉性方跃都不了解。

刚拐过大堂,一个身着书吏服饰的年轻人从西面的厢房走出来,正好碰到杨跃。

那年轻书吏看见方跃,愣了一下,而后打招呼道:“方秀才。”

方跃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但一时叫不出名字,有些尴尬。

好在那年轻书吏自我介绍道:“我姓李,名长河,是衙门兵房的书吏,去年你们来县衙拜访县尊大人,我们见过。”

方跃心想难怪眼熟,不过当时主角是县令和他们这些新晋的秀才,这李长河和衙门的其他吏员都是在一旁,未曾通报过姓名。

别看方跃现在一副穷酸样,作为一名秀才,他的社会地位和身份是高于李长河,不过方跃可不敢轻视对方。

李长河年纪轻轻就进了县衙兵房,虽然作为胥吏上限有限,但好歹是衙门的人,而且吏不同于官,朝廷官员有任期,任期结束就要调动位置,而县衙中的吏员常常一辈子都不会挪窝。

方跃作为平安县人,以后多多少少会有机会和对方打交道,所以自然不会胡乱得罪对方。

另一方面,当时几十个秀才,方跃绝不是最出风头的那几个,甚至因为秀才榜上排名落后,家境又是贫寒,所以在当时一众秀才中并不起眼。

而即便这样,在这一年后的今天,李长河竟能一眼认出他,叫出他的名字。不管是记忆力好,还是有心,这可都是很了不得。

方跃也微笑着打招呼道:“李书吏,你好。”

李长河问道:“不知方秀才来我们县衙所为何事?”

方跃道:“是有些事,我想见一下县尊大人,不知县尊现在可在衙中?”

李长河看了一眼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脸上神情有些古怪,不过很快恢复正常,道:“县尊正在后面内宅中休息,若不是县尊传唤你过来,你要先把拜帖递给宅门班房中的门子,让他代为通传。”

“拜帖?”方跃愣了一下,而后懊恼道:“糟糕,我忘了带拜帖了。”

作为读书人,一般拜访长辈和大人物都要先送上拜帖,方跃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一出,或者说还没有适应过来。

李长河道:“不如这样,我去我们兵房中取来笔墨纸砚,你现在写份拜帖,也省得来回奔波之苦。”

方跃拱手道:“那就劳烦阁下了。”

其实不用拜帖也没什么,但他与现任县令未曾谋面,拜帖是表明身份,贸贸然上去,对方未必肯见自己,岂不误事。

李长河很快从班房中取来笔墨纸砚,方跃提笔,在一张纸上写起拜帖,身份姓名字号,哪一科的秀才,一一写上。

方跃的字不算出众,不过也中规中矩,不一会儿写完。

第7章 门子与县令(上)

李长河收起笔墨纸砚,同时也将方跃写好的拜帖带走,拿进县衙六房的厢房中烤火,毕竟刚写好的拜帖墨汁未干,不拿火烘干不行。

大堂中的老衙役已经从瞌睡中醒来,正盯着方跃看。

方跃等了一会儿,李长河拿着烘干墨汁的拜帖,从西边的厢房中出来。

“你把拜帖交给大堂后面宅门班房中的门子,他会给你通传。”李长河将拜帖递给方跃。

方跃朝他道了谢,拿着拜帖往大堂后面走去。

到了宅门班房中,果见一个长着鱼泡眼的中年人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应该就是县衙值班的门子。方跃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有发现。

“请问。”方跃出声道。

那门子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跳起来。

方跃有些无语,至于这么大反应?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门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有些丢脸,瞪着方跃道。

方跃将手中的拜帖递上,道:“在下本县秀才方跃,前来求见县尊,事关东海海寇,烦请帮忙通传一声。”

“哦,是来求见老爷的。”门子那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没看见方跃递过来的拜帖,顺手就去接他手中的两包药。

方跃清咳两声,淡然道:“里面是毒药。”

门子吓得立马缩回手,惊诧道:“你拿毒药过来干什么?”

方跃笑而不语,门子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吓他,心中有些恼怒,不过他以为这是方跃要给县令送的礼,里面很可能是珍贵的大补药,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药材,故意弄成药包。

门子贪婪的目光在方跃手中的两包药上流连,不过倒也没有再伸手去接了。

方跃知道这门子大概是误会了,这两包药包中是硫磺和硝石,他刚才在任家大药铺购买的,因为临时想到东海海寇可能破城的事,急着赶来县衙,就一起带过来了。

他刚才说药包里面是毒药倒也不算骗人,少量硫磺和硝石能用来入药治病,但这么两包硫磺和硝石,真有人敢吃绝对能吃死人,说是毒药也没错。

方跃又把拜帖递过去,门子接过拜帖,却是站着不动,一双鱼泡眼直往方跃身上看。

方跃微微皱眉,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索要好处,不给好处就不给通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大约有一百文左右,塞到门子手中,“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门子接了钱,却还是站着不动。

小费给了,却不办事,这令方跃有些不耐烦,道:“不知还有什么事?“

门子耷拉着眼皮,打着哈哈道:“秀才爷未免有些不够厚道,这不是看不起小的吗?”

方跃楞了一下,差点以为对方这是在拒绝贿赂,不过门子下一句话马上传来,“这也太少了,肉没有,至少也给小的喝点汤。”

说着,门子的目光还有意无意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上扫过。

方跃心中恼怒,知道对方这是嫌给的钱少,他可以忍受对方收小费,但忍不下对方这般贪得无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什么钱了,喂不饱眼前这个贪婪的饕餮。

他来拜访县令,本来是为了东海海寇的事,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目的毫无疑问是正义而光荣的,哪想在这门口就被挡住刁难,门都进不得。

方跃已经表明秀才身份,也提到事关东海海寇,对方却是都不理会,眼里只有银两,一个门子也敢如此嚣张,方跃心中恼火,几乎忍不住想要拂袖而去。

只是想到自己这次来拜访县令的目的,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虽然是抱着尽人力看天意的心态,但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门子耽误了。

方跃怒极反笑,道:“我要见县尊大人,可不是你想的什么送礼求办事,乃是事关东海海寇。如今东海海寇骚扰我们平安县近海,搞得民不聊生,县尊必然极为关注这事,这是正事,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门子皮笑肉不笑道:“秀才爷,小的可不懂这些大事。你来求见我们老爷,我帮着通报,这可是担着干系的,若是老爷心情不爽,小的可是要挨骂挨罚的。所以小的得点辛苦钱难道不应该?”

心头却是暗暗想着,这些读书人真是好笑,老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头,吓唬谁呢。

方跃皱眉道:“那一串钱难道还不够?”

门子道:“秀才爷你可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那一串钱就一百来文,够干什么?小的背井离乡跟着老爷来平安县赴任,家里可也有老婆孩子等着养。”

方跃没想到这门子如此难缠死要钱,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若是他身上有足够钱,他也不想在这跟个门子纠缠,被小人拿捏,受这腌臜气。

不过方跃这时反倒平静下来,道:“你若不通传,便将那一串钱还我,我可是秀才,想见县尊还是有机会的。”

门子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那串钱紧紧捏着,藏在身后,钱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回去,那就是他的钱,要他还钱比挖他祖坟还难受。

方跃沉下脸来,声色俱厉道:“怎的,不想还?那就不要怪我闹起来,县尊应该就在后宅中,闹起来县尊必然听到,我反正是想见县尊,到时反倒能见到,也省得劳烦你高抬贵脚前去通传。我是秀才,县尊最多责骂我一顿,还能把我怎样。而且——”

方跃故意提了提手中两包药包,“我有大事找县尊,若县尊觉得我这大事够大,并不会责怪我。倒是你,收了钱不通传,闹出事来,吵吵得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你既是跟着县尊从老家来的,代表着县尊大人的脸面,县尊大人觉得你办事不利,让他丢人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门子脸色大变,他数月前才跟着胡知县来到平安县,是铁杆知县一派,胡知县在平安县县衙立足未稳,县衙中想看他们笑话的大有人在,闹将起来他确实要吃大亏。

而且以他对胡知县的了解,他目光扫过方跃手中的两包药,到时还真不见得会袒护他。

见刚才的话有效果,方跃反而缓和了语气,道:“不如去通传一下,那一串钱就是你的了,我自然不会讨还。而且若事情办得顺利,事后还有好处与你,比之那一串钱多得多。”

方跃毫不犹豫地许下空头支票,门子气势被他所夺,一时晕乎乎得,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道:“我去给我们老爷通报一声,他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言罢,拿着拜帖往后宅而去。

第8章 门子与县令(下)

“真是蛀虫。”

方跃站在班房中,一时心气难平。

不过区区一个门子而已,却敢百般刁难,还要他耍点手段才能搞定。对方仗着谁的势,方跃看向后宅方向,默然不语。

等了好一会儿,门子终于从后宅回来。

“老爷让你去见他,你答应小的好处可不要忘了。”

方跃没有接他的话,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往后宅走去。

出了班房,过了宅门,就是二堂。二堂也是知县处理公事的地方,比之大堂森严的气氛,无疑要平和不少。

穿过二堂,就是内宅,知县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

方跃走进内宅中,胡知县正躺在一张竹藤椅上,他旁边有一个美艳女子,正在帮他轻轻锤着肩膀。

方跃愣了一下,他想起平安县人私下给这位胡知县起的外号“糊涂知县”,这才来平安县上任几个月就得了这么个外号,可想而知这胡知县的成色。

今日一见,第一印象,这外号还真没叫错。

方跃往那美艳女子看去,容貌妩媚,又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一身芙蓉色软烟罗裙上,微微漏出一抹惊心动魄的白皙。

“传闻胡知县前不久新纳了一房美妾,大约就是眼前这美艳女子。”

方跃正想着,那美艳女子听到脚步声,也往方跃看去,如水的眼波饶有兴趣地在方跃俊朗的脸上流连。

方跃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是胡知县的妾室,知县号称“百里侯”,在一县之内权利滔天,“灭门知府,破家县令”可不是开玩笑。

方跃赶紧移开目光,目不斜视,走到胡知县躺着的竹藤椅旁边。

“学生方跃拜见县尊大人。”

胡知县听到声音,终于从躺着的竹藤椅上坐起来。

这也是个长着鱼泡眼的中年人模样,眼圈微黑,竟和外面班房中的那个门子有几分相似。

不过官员到外地赴任,有时候会带着自己同族作随从,那门子是跟着胡知县来平安县,应该是他同族中人,外貌上某些特征相似是很寻常的事。

“你就是本县秀才方跃,说吧,来见本官所为何事?”

胡知县端着架子道,勉强倒也摆出几分官威来。他已看过方跃的拜帖,不是出名士子,也不是县中大户人家子弟。

本来对于方跃的求见,他是懒得见的,不过门子暗示眼前这秀才带着好处来的,胡知县今天刚好心情又不错,就勉为其难见一见了。

至于方跃是因为东海海寇的事而来,门子没放在心上,不以为意,通报的时候倒是随口提了一句,胡知县同样是没放在心上,不以为意。

当胡知县看见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时,眼神一亮,语气温和不少,笑吟吟道:“来就来了,却还非要带东西来。你们这些人啊,本官知道你关心本官的身体,但本官向来两袖清风,说好了人参和灵芝之类的贵重物品我是绝对不会收的。”

说着,很自然地伸出手接方跃手中的两包药。

怎么跟外面的那个门子一个德性?方跃感觉很无奈。

“这里面是毒药。”方跃平淡道。

胡知县吓了一跳,立马缩回手,惊恐道:“你带毒药来想干什么?”

方跃严肃道:“县尊,你大祸临头了。”

胡知县脸色大变,一脸惊恐,几乎要张口喊出“快来人”了。

方跃心想糟了,玩过火了,赶紧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救的手段,县尊你可知最近东海海寇的事?”

胡知县看方跃不是要玩“图穷匕见”,“匹夫一怒”的把戏,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脸色相当难看,尤其是旁边还有他心爱的小妾在场。

他沉下一张脸,低喝道:“方秀才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你可知道戏耍本官会是什么下场。”

这一喝之间,倒显出了几分知县这“百里侯”的威势,毕竟常年居于官位,即使是“糊涂县令”,也能养出几分威严来。

方跃心中略微有些紧张,人强我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身为平安县知县,可以决定他的功名荣辱,甚至身家性命。

虽然他有秀才这一层身份当护身符,但真得激怒对方,后果难测。

不过方跃已经看透了胡知县的本质,心里还算有底,重要的是把握好度。

“学生想问县尊一句,若是有一天东海海寇攻进我们平安县县城来杀烧掳掠,县尊你待如何?”方跃郑重道。

胡知县还没得及说话,方跃又紧接着道:“以县尊如松柏般高尚的气节,自然是临霜傲雪,与城池共存亡。可是县尊的家眷该怎么办?如县尊身旁这位人比花娇如同天仙一般的夫人——”

方跃目光转向胡知县的小妾,她正坐在胡知县身旁,身体微微前倾,方跃此时站着,居高临下,那白皙如雪的波涛汹涌几乎尽收眼底。

方跃赶紧转开目光,“若是落到了那些五大六粗,穷凶极恶,胳膊比普通人大腿粗,大腿比水桶粗,混迹海上数月不洗澡,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东海海寇手上,那将是什么下场?还有县尊你辛苦持家,勤俭节约积攒下来的一点家当,在县尊你英勇牺牲后又该便宜了谁?”

“方秀才,那你说该怎么办?”说话的是胡知县的小妾,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害怕,显然是被方跃描述的东海海寇吓到。

方跃拿起手中的药包,肃容道:“与其被东海海寇捉住折磨蹂躏,生不如死,不如早做准备,若事到临头,那就一包毒药下腹,即成全了自身名节,也对得住牺牲的县尊大人。”

小妾花容失色,抓着胡知县的胳膊,快哭起来,“老爷,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好吓人,奴家不想被海寇捉去,也不想吞毒药。”

方跃老是提到共存亡、牺牲、毒药什么的,胡知县听得也有一些心慌,要知道他也很怕死,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妾那般毫无主见的女流之辈,当下喝斥道:“你这秀才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东海海寇最近一段时间,经常骚扰白泉府近海一带,导致海上商路不畅,平安县中有商户跑到胡知县跟前哭诉,这些胡知县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那些东海海寇基本是在海上劫掠商船,很少跑到陆地上来。

海上那就是朝廷水师的事,不归县衙管,胡知县自然不会自找麻烦去管,也管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胡知县官场行为准则之一。

至于说那群东海上的海寇会吃饱了没事干,跑来攻打城池,胡知县是万万不信的。

第9章 灭门惨案

“县尊是否在心里想着,那些东海海寇只是劫掠商船,偶尔骚扰沿海村庄,不可能来攻打县城这样城墙坚固兵备充足的城池?因为那得不偿失,而且也不可能成功。”

方跃的话语在胡知县耳边响起,仿佛猜中他心里所想一般。

胡知县有些不自在,道:“难道东海海寇真敢来攻打县城?这怎么可能?”

他有些怀疑方跃是县中一些商户派来的说客,平安县靠海,海上商路货运繁荣,很多平安县人要靠海运生存,东海海寇骚扰近海,几乎断绝了很多人的生路。

方跃道:“东海海寇一直在向我们白泉府近海一带聚集,本来就很可疑。现在我们平安县的渔船商船被他们劫掠骚扰得不敢出远海,海上商路几乎断绝,抢不到什么东西了,可是那些东海海寇还是盘踞在附近一带,不愿离去,他们在等什么?”

胡知县脸上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虽然他绰号“糊涂知县”,但却不是傻子。

方跃又道:“而且我听我一位家中从事海运的好友说起,我们平安县沿海海寇越来越多,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东海海寇向这里聚集,等他们人数到了一定程度……几百海寇来进攻城池,那是他们在找死,几千海寇来,也能让他们死伤惨重,攻不进来,得不偿失,但若是上万海寇,甚至更多的呢?”

胡知县一下从坐着的竹藤椅上站起来,在院中来回踱了几步,回过头来,盯着方跃道:“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海寇要攻打城池,也不一定非要攻打平安县,隔壁两县比平安县更富裕。

胡知县道:“你特意来面见本官,陈说东海海寇的事,有何目的?”

方跃肃容道:“事关我们平安县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学生虽是区区一秀才,但力所能及的事,岂能不为?否则良心何安!”

胡知县一脸狐疑。

方跃无奈,只好转变表情,一脸不好意思道:“学生才学有限,能考中秀才已是极限,想着给自己谋一份前途。而且学生也是本县人士,若海寇破城,满城生灵涂炭,学生难道独能幸存?”

胡知县点点头,道:“你先回去,此事本官自有主张。”

“大人,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闯进后宅中。

在场几个人面色都变了,这才刚在说东海海寇的事,难道东海海寇就开始攻打县城了。

胡知县手脚微抖,勉强压住内心的惊慌,喝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衙役道:“是王员外,有人发现王员外家一夜间全死光了,全家连丫鬟仆役六十余口,无一活口,而且死状诡异。”

“不是东海海寇攻城。”胡知县舒了一口气,而后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王员外全家六十余口一夜全死了?”

“是啊,王员外家怎么说也是县城中的大户人家,全家加上丫鬟仆役六十余口,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夜里左邻右舍却没人听到什么动静,还是今天下午一个每天往王家送蔬菜的菜农发现不对劲,跑来报案,这才发现。”

胡知县眉头皱起,在他的治下发生如此严重的灭门惨案,问题很严重,当下也不及多问,道:“带本官去看看。”匆匆和衙役走了出去。

胡知县和衙役走后,院中就剩下方跃和胡知县的那个小妾。

方跃转头看向那个小妾,刚好那小妾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小妾的目光越来越柔,越来越媚,似欲滴出水来。

方跃意识到不对劲,孤男寡女,徒惹一身骚。

“县尊忙于公务去了,在下也告退了。”

言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王家大院的府门前,此刻围了一大堆人。

方跃也挤在人堆中,从县衙出来后,胡知县领着一班衙役捕快赶往王家大院,方跃远远跟在后面也顺路过来了。

“县尊大人到,快让开,让开。”

衙役们奋力挤开人群,让胡知县来到大门前。

“怎么这么多人?”胡知县好不容易通过衙役们挤开的通道,走到王家大院的大门前。

一个衙役道:“都是来凑热闹的,听说王家发生了灭门惨案,就跑过来围观了,刚才还没这么多人,现在越聚越多了。”

“这群刁民。”胡知县小声骂了一句,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道:“去叫门。”

“李捕头,县尊大人到,快开门。”

叫了好几遍,里面才姗姗来迟传来回应声:“县尊大人到,还不快去开门。”声音很大,仿佛是扯着嗓子喊的。

隔了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李铺头从门内探出头来,见到胡知县一行人,赶紧将门大开,低头哈腰道:“县尊大人,您来了。”

胡知县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喝道:“让你的人都给我安心办案,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作为官场老人,虽然在很多方面糊涂,但在某些方面胡知县很精明,他哪里不知道李铺头的手下在里面干什么。

王家被灭门,没有活口,但庞大的家产还在,胡知县可是将之视为盘中之物,李捕头手下的捕快乱来,胡知县心中很不痛快,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

“是,是。”李捕头不敢反驳,低头跟在胡知县后面,边挥手让门旁的衙役把大门关上。

王家大门外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声:“我们也进去看看。”

数百围观群众乌压压一下子涌到大门口,往门里边挤。

正在关门的衙役大惊,声厉内荏地喊着:“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就进去看看,王家的大宅子老汉我一辈子都没进过。”

“听说里面的死人死状很恐怖,让我进去看看。”

“王家六十几口人全死了,好惨,我们进去送一下不行?”

衙役死命按着大门,大喊道:“你们这是在妨碍公务,小心被抓起来坐牢吃板子。”

可惜没人理会他的威胁,人一多胆子也大,若是只有几个人,王家大院中死了这么多人,这是很忌讳的事,哪怕大门大开,大家也不敢进去。

但现在有好几百人,又是青天白日,那还怕什么,不趁机挤进去看个热闹,以后还怎么跟人吹嘘?

大门被人群挤开,按门的衙役被挤倒在地,好在是倒在旁边,没有挡住人群的路,避免被踩踏到,但也吓得那衙役屁滚尿流,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开。

胡知县带着几个衙役走到庭前,那里地上的草席上躺着几十具尸首,都用白布盖着,一字摆开,分成三排,白花花的一片看上去有些瘆人。

第10章 溺死

胡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除了地上的尸首,看守现场的捕快都不在,这会儿才匆匆从王家大宅的各个地方跑回来。

这些捕快腰囊间都鼓鼓的,有一个捕快跑得急了,衣服中掉下了一串珍珠,摔断了线,滚圆的珍珠四散滚动,那捕快急忙趴在地上追着珍珠爬。

胡知县刚想开口训斥这些擅离职守的捕快,外面几百号围观的群众,这个时候也乌压压涌了进来。

胡知县脸色都气青了,大喝道:“站住。”

不得不说他身上的知县官服和官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涌进来的人群赶紧刹车。

不刹车不行,再往前挤最前面的人就要踩到尸首上面了。

“别挤。”

“后面的不要挤了。”

“李癞头,挤你妹,再挤回头我揍你。”

虽然王家大宅的庭院相当宽阔,但两三百人挤进来还是占了很大一块地方,后面的人看不见尸首,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后脑勺,就想往前挤,一时之间闹哄哄的,凶案现场弄得犹如菜市场。

当然也有那精明的,趁着场面一片混乱,没人注意,鬼鬼祟祟往王家大宅后院仓库等地方跑去。

方跃也混在人群中,虽然没有挤在前排,但也很靠前,而且他个子较高,倒没有被前面挡住视线。

他记得昨晚和客栈店小二闲聊时,店小二提到王员外家里闹鬼,有仆人丫鬟看见一红衣服女人在后院出现,连着好几天,闹得王家人心惶惶。

后来找了广元寺的大师前来做法事驱鬼,才终于家宅安宁,不再闹鬼。

但是现在,王家满门死绝,显然是情况有变。

“是因为那个红衣女鬼吗?”

方跃过来,不仅仅是为了看热闹,也是为了一探究竟。噩梦中,妖鬼横行,鬼怪是他将来很可能要面对的,多了解一点也能多一点准备。

虽然死了这么多人,但王家大院中闻不到什么血腥味,只是略有些阴寒森森,不知是不是错觉。

“啊?”

一声惨叫响起,撕心裂肺,喧闹的人群蓦地一静。

方跃心中一紧,往惨叫声处看去,却原来是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家伙被人挤得摔倒,整个身子趴在了尸首上面,慌乱中手脚乱抓,竟然将尸首上面盖着的白布掀掉,与尸首几乎脸贴着脸了,吓得发出惨叫声。

“搞什么鬼?吓死我了。”

“还以为闹鬼了,吓我一大跳。”

“你一个大男人,胆子怎么这么小。”

“等等,你们看地上那具尸首,他的表情……”

那个摔倒的家伙被吓得腿脚发软,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他阻挡视线,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被掀掉一半白布的尸首。

那尸首是个中年人,看身上的服饰似是王家的仆役之类,他的表情扭曲狰狞,手上额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无比,仿佛在水里浸泡了很长时间。

“怎么死得这么惨?”

“看着像掉水里淹死的。”

“不会是冤魂索命吧,王家前段时间刚闹过鬼。”

“看着挺瘆人的。”

围观的人渐渐静默起来,因为那尸首的表情看着着实吓人,而且王家大院还有闹鬼的传闻,大家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了。

“仵作来了,前面的让让。”

后方有人喊了一句,众人一听是仵作,赶紧往两边让开。

这仵作是一个老头,后头还跟着一个背着木头箱子的年轻人。

“草民曹德坤拜见县尊大人。”

“草民蔡进拜见县尊大人。”

胡知县道:“曹仵作,快点开始。”他脸上神情有些不耐烦,王家大院前庭中摆着这么多尸首,待着很不舒服。

“是,大人。”

仵作曹德坤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徒弟开始验尸。

“退后,都给我退后,别打扰曹仵作验尸。”

李捕头大声吆喝着让围观的人群退后,几个衙役忙着维持现场秩序,不让人靠得太近。

其实李捕头很想把这些围观的人群全都驱赶出去,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很多事情都不方便,但胡知县没发话,他们这边的人手又很不充足。

强行驱赶的话,围观百姓势必仗着人多势众不肯走,冲突起来没有充足的人手维持秩序,只会弄得更乱。

说起来李捕头手下的人手也不是不足,只是——

李捕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几个捕快,他们身上鼓囊囊的,这里面事后分赃的时候李捕头肯定是占了大份额的,所以现在不能让他们出来干活,否则和围观人群推推搡搡,身上的财物掉下来就事大发了。

那几个正在维持秩序的衙役也没有好好干活,手上有气无力的,眼神不时往几个捕快身上瞟,心思不定。

李捕头只好发话了,“没吃饭吗?都给我站好好好干活,维持好秩序,别让人挤到前头冲撞了县尊大人。都是自家兄弟,难道还能亏待了你们!”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事后分赃少不了几个衙役的一份,这就是见者有份了。

不这样不行,否则就算回去了,那几个衙役没得到好处心里能平衡?必然要闹出点事情来,只能是见者有份了。

这边闹腾着,那边曹仵作已经开始验尸了。

曹仵作蹲在那具已经掀开白布的中年人尸首前,仔细查看尸首的耳鼻嘴巴手脚等处,而后又掀开另一具尸首上的白布。

新掀开白布的这具尸首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上半身只穿着桃红色肚兜,凸显得身材玲珑有致,颇为诱人。

只是表情狰狞,原本俏丽的脸庞扭曲,额头手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如同水中浸泡过很久一般,死状跟那中年人极为相似。

跟在曹仵作身旁打下手的那个年轻人脸色红得厉害,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

“真可惜,多好看的一个女人。”有围观的人一边目光在女尸上流连,一边扼腕叹息。

“这是王员外的第四房小妾,就算没死也轮不到你李癞头这老光棍。”有人促狭道。

曹仵作大概是顾虑女尸有些暴露,围观的人又多,大致检查了一下,就给女尸重新盖上白布,去掀下一具尸首上的白布。

下一具尸首是个年轻人,同样表情狰狞扭曲,额上手上青筋暴起,皮肤苍白如同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

曹仵作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变,他弯着腰,又马上接连揭开几具尸首上的白布。

这下连围观的群众也全都察觉到不对劲和诡异了,因为这些尸首的死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胡知县心头有些发麻,问道:“曹仵作,有什么发现。”

曹仵作脸上神情有些疑惑,斟酌着道:“启禀大人,这些尸首身上的头发衣物皮肤都是干燥的,但根据他们的死状特征,小人初步判定,他们都是溺死的。”

第11章 诡异

“这怎么可能?他们的尸首大部分都是在他们卧室发现,凶手难道是把他们然后淹死在水中,再移回卧室不成?”

李捕头不解道,案发现场是他处理的,尸首都是他带领手下捕快从王家各处搬运过来的,而且没有一具是从水中发现的。

凶手若是将王家满门都丢到水里活活溺死,却还要将尸首处理好,搬回卧室,何必多此一举?

曹仵作摇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从初步尸检结果上看,他们确实都是溺死的,而且还应该在水中泡过一段时间。”

李捕头低头看着地上的尸首,道:“但是他们身上的头发衣服都是干燥的,没有水浸泡过的痕迹。”

曹仵作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猜测,只是都不敢说出口。

方跃眼睛盯着前方地上那几具面目狰狞扭曲、皮肤苍白的尸首,心头有些发麻。

“这是鬼怪所为吗?何等诡异恐怖,死得无声无息。王家这么多口人,一夜死光,外头人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他们满门死绝。若是我将来面对这些鬼怪,能活命吗?”

方跃伸手摸了摸怀中藏着的那块玉佩,这是他在噩梦中保命之物,但具体是什么用途他还没摸索到。

“这肯定是被恶鬼索命了!”有人惊恐道。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偷偷地溜回家,不敢再看下去。

“这是作孽太多,才招惹恶鬼。”有人咬牙切齿。

“王员外可是我们县城中有名的善人,人称‘王大善人’,怎么会是作孽太多招惹恶鬼,这分明是好人没好报?”另有人反驳。

“狗屁的王大善人,他在背地里造的孽不知道有多少,只是以前别人都不敢说。”有人冷笑。

“我以前就听到一些流言,这王员外和海上面的那些海寇有勾结。”

“王员外活着的时候修桥铺路,出了多少银两,现在人死了就任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看看他们王家满门死绝,死状如此古怪,这不就是报应来了。王员外勾结的海寇,打劫过往行船,不但劫财,还害命,这些畜生最喜欢把船上无辜的人丢到海里,看着他们在水中挣扎扑腾,然后因为筋疲力尽被活活淹死。”

“你们看王家这些尸体的死状,像不像是被活活扔在水里淹死的?”

“像,还真像,我以前见过海里飘过来的一具尸首,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

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有一种恐慌的情绪在蔓延,未知的鬼怪让人心生恐惧,于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走了一大半。

原本数百人的围观百姓,这会走得只剩下百来人了。

李捕头走到胡知县身旁,小声道:“县尊,现在该怎么办?”

从现有的证据和现场蛛丝马迹上看,这案子着实棘手,几乎毫无头绪。

胡知县感觉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围观的人群一个个离开,恐慌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胡知县沉吟了一下,道:“你带人暂时将现场封锁起来,同时查访一下和王员外家有仇都有谁。”

心中想着这个案子有些诡异,六十余口人一夜之间死得毫无声息,若是人为,凶手势力着实可怖,哪怕他这查案的主官都可能有危险。而若非人为,那就更可怕了。

“回去后,就让曾典史来负责这个案件,这厮和张县丞走得太近,上蹿下跳惹人心烦。”

胡知县转瞬之间,已经在心里定好了祸水东引、打压下属中刺头的主意。

“师父,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仵作学徒蔡进在曹仵作身旁小声道。

胡知县神情一动,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能无声无息将一家上下六十余口人灭门,若是有人投毒,那是可以办到的。

“曹仵作,你怎么看?”胡知县征询曹仵作的意见。

曹仵作摇摇头,道:“这些尸首身上并无中毒的迹象,而且小人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毒物可以造成这种效果。当然,小人见识有限,没听过也不代表这世上一定没有,所以有人投毒的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

顿了顿,又道:“可以让人牵只狗过来,再去王家后厨取些饮水和昨日残余饭食过来,一试便知。”

“干什么的,站住!”

胡知县正要吩咐手下的衙役照办,却听那边有声音传来。

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汉子从王家后宅方向鬼鬼祟祟地溜出来,被一个眼尖的衙役发现,大声喝止。

那年轻汉子肚子上的衣服鼓鼓的,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他本想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过去,哪想围观人群少了一大圈,他一下子就显眼起来,藏无可藏。

听到衙役的呼喝声,那年轻汉子吓了一跳,哪里敢站住,撒腿就跑,跑得急了,肚子衣服中的东西就掉下来,哗啦啦掉了一地,有铜镜、玉簪、梳子、胭脂盒等等物品,甚至还有肚兜之类。

这是跑进了王家哪个女眷的闺房,顺手牵羊,也不嫌死人的东西忌讳。

见他想跑,两个衙役追了过去,如饿狼扑食,将那年轻汉子狠狠按倒在地。

这些衙役来得晚,没有机会进后宅搜刮,见前面来的几个捕快满载而归,早已心生愤懑,这时见一个平头百姓也敢跑进去顺东西,正犯在他们怒火之上,哪里还会跟他客气。

“说,你是不是杀人凶手,王家满门是不是你杀的?”

“冤枉啊,大人,小人只是顺点东西,哪里敢杀人了。”那年轻汉子连忙喊冤。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人从王家大院后宅偷偷摸摸溜出来,身上衣服中也是鼓鼓的。

胡知县大怒,什么人都敢太岁头上动土了,大喝一声:“都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摩拳擦掌,朝着两人逼去,一个衙役抽出刀,恶狠狠道:“跪下,双手举起来,不要反抗,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两浑水摸鱼的混混见衙役都动刀了,哪里敢逃,乖乖按衙役的话做,跪在地上,双手举了起来。

这一举手,身上藏着的东西就哗啦啦地掉了下来,落了一地,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生活用品,值钱的早在第一波就让几个先来的捕快搜刮走了。

衙役拿着绳子,便要走过去绑人,两混混中的一个突然面色痛苦,双手疯狂挥舞挣扎起来,喉咙里“赫赫”有声,如同溺水之人临死前的扑腾。

第12章 变故

“别装死,你以为装死就能逃得了?”拿绳子的衙役显然经验丰富,认定那混混是在装病。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那混混挣扎越来越剧烈,面目狰狞扭曲,额上手上青筋暴起,仿佛被溺在水中,无法呼吸无法逃脱,因为窒息和恐慌,疯狂挣扎着。

“救……救命。”

那混混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含混不清,充满野兽临死般的凄惶,而后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慢慢没了声息。

最诡异的是,他身上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苍白,那不是普通的白,而是在水中浸泡许久后浮肿的苍白。

“鬼杀人了!”

“鬼来了,快跑!”

事发突然,诡异莫名,剩下的百来个围观百姓无不骇然,惊恐逃散,往大门涌去。

另一个混混被吓傻了,大叫一声,也拔腿往外跑,然而刚跑两步,同样的诡事在他身上发生了。

他发狂地挣扎起来,仿佛落入水中的野兽,越是挣扎,越是沉下去,溺在水中,无法呼吸无法逃脱,因为窒息,额上手上青筋暴起,面目逐渐狰狞扭曲。

再然后是那个最先从后宅溜出来,被两个衙役按住捆绑起来的年轻汉子,也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赫赫”有声。

现场一片混乱,胡知县也被吓到,被吓得最厉害的是李捕头和他手下几个捕快。

因为这发生变故的这三个人都是溜到王家后宅中顺手牵羊的,而李捕头和他手下的捕快同样去过后宅。

“捕头,我……我们……”一个捕快全身颤抖,吓得要死。

“走,逃。”李捕头一马当先,也往门口逃去。

几个捕快拼命往门口逃去,跑得急了,从王家后宅顺手牵羊,藏在衣服里的财物,掉了一地也顾不上了,显然自己的命还是比钱财宝贵的。

然而,和那个试图逃跑的混混一样,这几个去过后宅的捕快也都是刚跑几步,身上蓦地起异变,手脚狂舞,痛苦地挣扎起来。

其中一个捕快在异变之前,极度恐慌之中,蓦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空气胡乱劈砍了起来。

“扑哧。”刀入肉声,他身旁的另一个捕快被砍中,鲜血飞溅,扑倒在地,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只是“赫赫”有声,在地上挣扎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增添了诡异与恐怖。

而那拔刀的捕快似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砍中了同伴,依然在狂舞着手中的刀,脸上神情痛苦扭曲,显然也陷入异变中。

“啊。”

突然一声惨呼响起,却原来是落在后面的胡知县,慌乱中一头乱撞,肩膀竟然被狂舞的刀划到,扑倒在地,血流如注。

也是该他倒霉,恐慌中竟没人顾得上他。

方跃在异变发生时,已经逃到大门边,但他没有马上离开。场中的异变让他心中惊骇,但他依然想要一探究竟。

胡知县被刀划到,扑倒在地的情形,方跃全看到了。

方跃心念一动,在极短的时间内衡量完危险得失,顺手抱起大门旁的横条木头门栓,咬着牙,朝着那个持刀狂舞的捕快冲了过去。

“嘭。”

一声轻响,那陷入狂乱中的捕快被木头门栓撞飞,手中的刀掉了下去,落在一旁。

方跃抱着横条门栓,静静地看着那捕快在地上挣扎越来越弱,皮肤越来越苍白,确认没有危险后,方才摇摇头,丢掉抱着的门栓,来到胡知县身旁。

“县尊,你没事吧?”方跃试着搀扶胡知县。

胡知县痛苦呻吟,被方跃慢慢搀扶起来。

“方秀才,救我。”胡知县朝着方跃求救。

方跃张望了一下四周,除了他和胡知县两人,能动的都已经跑了,王家前庭中只剩下躺着的一地尸首,那相同的死状,狰狞的面孔,让人心中发寒。

“走。”

方跃搀扶着胡知县,快速朝外面跑去。

跑出大门,方跃方才舒了一口气,他看见李捕头正站在街角处,远远地朝这边张望,神色慌张,满是惊惧。

看见方跃跃搀扶着胡知县出来,李捕头大喜,踌躇了一下,快速跑了过来,“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胡知县肩膀上正在流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方跃有些惊异李捕头手下的捕快几乎全军覆没,他自身反而没事,不过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虽然感觉胡知县肩膀上的刀伤不至于危及性命,但这样流血也不是办法,方跃问道:“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李捕头这时也发现胡知县受伤了,赶紧道:“就在不远处,跟我来。”

他也想帮着搀扶胡知县,不过胡知县刚好是一边肩膀受伤,搀扶不了,就赶紧在前方带路。

“县尊,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馆了。”

路上方跃安慰着胡知县,这可是他冒着危险的大投资,他可不想胡知县有什么意外,不然岂不白冒危险白费力气。

走了一段路,方跃见这样搀扶着速度太慢,干脆蹲下把胡知县背上,跟在李捕头身后小跑起来。

胡知县是微胖身材,方跃一介书生,背着跑了一会儿,有些气喘吁吁,好在前面已经看见医馆的影子。

“孙大夫呢?快出来。”李铺头一马当先,冲进医馆中,大声喊起来。

“干什么?这么大声囔囔,不知道医馆要保持安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从内室中走出来。

“你爹呢?县尊大人受伤了,快让他过来。”李铺头显然认识这小姑娘。

小姑娘看见了方跃背上的胡知县,胡知县刚上任不足三月,她并不认识,但身上知县的官服她是认得。

“我……我爹他出诊去了,不在医馆。”小姑娘紧张起来,说话都磕巴,胡知县是平安县一县之长,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角色,却居然被人砍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大夫去哪里出诊了?你快去把他找回来,耽误了时间,县尊出了问题,你们医馆以后也别想开了。”听到医馆大夫居然不在,李捕头急了,言语中有些严厉起来。

胡知县若是真出了问题,他李捕头也麻烦了。

“是城西刘大娘家,我这就去把我爹找回来。”小姑娘急匆匆得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方跃开口叫住小姑娘。

第13章 恐慌

小姑娘停下脚步,愣然看着方跃。

“你跟在你爹身旁,可学过医术?”

“学过。”

“那就好,过来先帮县尊包扎一下伤口。”

方跃把胡知县放在一张木榻上,小姑娘也不迟疑,立即过去查看胡知县肩膀上的伤口。

“方秀才,你这是?”

李捕头目光犹疑地在小姑娘身上扫过,这个小姑娘从小跟在她爹孙大夫身旁,他是知道的,但毕竟只有十三四岁,能有什么医术。

方跃道:“耽搁不得,县尊肩膀上的刀伤要马上处理。李捕头,我对县城不是很熟悉,孙大夫在城西出诊,还得麻烦你去找了。”

李捕头反应过来,这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救命要紧,道:“我去城西找孙大夫。”匆匆出去了。

“如何?”方跃问道。

“虽然血流得比较多,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得不算重。”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谈起伤情却是很老道,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知县为何现在……”方跃微微皱眉,胡知县现在昏昏沉沉的。

“失血过多,再加上惊吓过度。”小姑娘翻看了胡知县的眼睑后说道。

“那就好。”方跃松了一口气,这和自己的判断差不多。

“方秀才,我要给县太爷伤口敷药包扎,你帮忙除去他的衣裳。”

“好。”方跃应承下来,将胡知县官服除去,里衣除下一半,只露出受伤的那一肩膀,他担心小姑娘看到陌生男子身体害羞,耽误包扎。

不过显然方跃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姑娘拿来药酒给胡知县伤口消毒,又拿来草药碾碎敷在伤口上,而后包扎起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流畅自然。

“县太爷已经睡着了,两三个时辰后应该会醒来。”

“那就好,多谢孙姑娘了。”方跃走过去,看胡知县面容平和,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医馆中可有棉被?”方跃问道。

小姑娘意识在自己的疏忽,这是秋季,天气见谅,胡知县身为伤患,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有棉被,我去拿。”

说着,匆匆去了内室,不一会儿抱着一床棉被出来,给木榻上睡着的胡知县盖上。

“胡知县这边的恩情已经结下,至于能借到他的多少势,那就未可知了。噩梦将临,或者已经开始了,我一个普通人,要想活下去,只能多方筹谋,借助多方势力。”

方跃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李捕头带着孙大夫从外面赶回来了。

“孙大夫,县尊就在这里,你快给看看。”李捕头大声道。

孙大夫面容清癯,背着一个药箱,跟在李捕头后面走进医馆。

他走到木榻跟前,轻轻掀开棉被的一角,将两根手指搭在胡知县的脉搏上,仔细诊断了一会儿,合上棉被,又掀开另一角,看了一眼胡知县肩膀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不过失血过多,再加惊吓过度,一时体虚,大概睡上一会就能醒来。”

这番诊断和小姑娘刚才说的差不多,不过孙大夫说出来比小姑娘自然更有权威。

听到胡知县已无事,李捕头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后感到一阵虚弱,身子一歪,还是身旁的方跃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有坐倒在地。

方跃搀着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李捕头,你这是?”

李捕头苦笑道:“死了这么多人,还是那么诡异的死法,几个跟我去过王家后宅搬运尸体的捕快全死了,几个去后宅顺手牵羊的混混也死了,就我去过王家后宅,侥幸活下来。你说若是你能不害怕吗?”

方跃默然,王家大院中的诡异,现在想来也觉得心生寒意,那莫名其妙的死法,那无可抵御的诡异,凡人在这种力量面前几无生路,甚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能活着从王家大院逃离,似乎不过是侥幸,或者仅是他们没有跑到王家后宅偷窃财物,才被里面的鬼怪放过了一马。

李捕头道:“不怕方秀才你笑话,若不是担心县尊大人出问题,我们这些下属也没好果子吃,我跑出来后几乎就要瘫软在地了。刚才不过强撑一口气,现在县尊大人没事了,我浑身都没了力气。”

方跃道:“我听说王员外家闹鬼时,曾请过广元寺的和尚们前来做法事,后来家宅安宁了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又出了这等诡事,王家满门被鬼怪所害死绝,但……县衙后面会是什么打算?”

李捕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县衙十几年了,从未碰到过这等怪事?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只能等县尊醒过来再做打算。”

方跃知道这李捕头还在惊惶之中,沉吟道:“县尊大人在这里,必须通知县衙,让县衙里的人来接,也让人知道县尊没出大事,不然上下要一团大乱。

另外王家大院发生的诡异事件,当时有数百人围观,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县城中此刻只怕是流言满天飞了……也不能说是流言,但此刻人心惶惶,事件在流传过程中必然会被无限夸大,放大县城百姓心中的恐慌。而一旦人心慌乱,县城势必会发生骚乱,一些混混无赖很可能会趁火打劫,加重骚乱程度。

县尊受了伤,暂时无法理事,那么县衙现在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否则整个县城都不安稳。”

李捕头目光闪烁,道:“方秀才不愧是读书人,不过这个还是等县尊大人醒过来再说。”

知县出事,那么县衙现在应该站出来管事的就是二把手县丞,但胡知县和本县张县丞不和,明争暗斗,李捕头可不想参合进去,等胡知县醒来被胡知县记恨。

而且胡知县随时都可能醒来,他要保证胡知县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知道他李捕头不离不弃,所以不能离开。

毕竟他在王家大院时弃胡知县而逃,虽然当时确实是吓坏了,但亡羊补牢,现在总要挽回一点在胡知县心中的印象,没准还能因祸得福。

方跃见李捕头推脱,虽然不知道其中底细,但也明白李捕头不愿此刻赶回县衙汇报情况,便道:“既然李捕头要留下照顾县尊大人,那么让在下走一趟县衙吧。”

李捕头楞了一下,道:“那就麻烦方秀才你了。”

第14章 大妖怪

出了医馆,方跃直奔县衙而去。

大街上,一片慌乱,摆摊的小贩也在急匆匆地收拾摊位,仿佛大难将临。

有那不知情的,还拉住相熟的路人询问发生了什么,得知了真相后,也是面色大变,匆忙奔逃回家。

乱象初显,这还是事件发生不久,没来得及扩大传播范围,一旦经过酝酿,整个县城都要陷入恐慌之中。

这个时候,就必须官府出面安抚人心,平息骚乱。

到了县衙,一听是来上报胡知县消息的,衙役立刻领着方跃去了二堂。

经过大堂,进了县衙二堂,方跃发现二堂中很热闹,本县的二把手张县丞、掌管兵马治安的赵县尉、掌管文书户籍的刘主簿、掌管缉捕狱囚的曾典史,甚至掌管县学的钱教谕,还有县衙六房的典吏,一干平安县的主脑官吏都集中在二堂中。

“现在连胡知县他都出事了,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马上上报府城。”

“远水解不了近渴,王家大院闹鬼,要马上请广元寺的大师过来。”

“县中百姓听说闹鬼的事,人心惶惶,若是有人趁机闹事,会是大麻烦。”

方跃来的时候,这些人正在二堂中讨论事情,他们听到了从王家大院逃回来衙役的汇报,了解了事件的经过,此刻也是惶恐。

“各位大人,这位方秀才有县太爷的消息。”领路的衙役道。

二堂中的大小官吏停住了话头,都看着方跃,无论怎么说,知县是一县最高官长,县中事物都是知县负责,胡知县出事生死未知,这个问题很严重。

“你知道胡大人的消息,他现在在何方?”一个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的中年官员首先开口问道。

方跃认得他是本县的张县丞,论起相貌来说,张县丞能甩鱼泡眼的胡知县几条街,而且张县丞在平安县县丞任上已经有四年多,按照官场三年一任来说,这是他的第二任期了,属于平安县官员中的“老人”了。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胡知县在的时候,他只能屈居副手,只有在胡知县出了事情,他才暂时居首,全权处理县衙事务。

“胡知县受了点伤,不过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在城南孙大夫家的医馆中休息,李捕头也在那。”方跃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听到胡知县没事,二堂中的大多数官吏都舒了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等胡知县回来至少有个主心骨。

张县丞虽然是二把手,可以暂时处理县衙事务,但毕竟不是正经一县主官。

方跃注意到张县丞眼神略微一沉,晦涩难明,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脸上喜道:“胡大人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派人到孙大夫的医馆去接他回来,县中发生这等大事,正需要他坐镇县衙拿主意。”

“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方跃心中暗想,不过当官的也不能单纯用是否良善来衡量。

这边,张县丞等官吏商量去医馆接胡知县、去广元寺延请大师高僧驱鬼,以及派人安抚县中百姓等事务。

方跃见没自己什么事,就要告辞离去。

这时,先前带着方跃进来的衙役,又领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和尚走进来。

“各位大人快派人救救我们广元寺!”这小和尚一进来,立即跪倒在地,涕泪交流。

二堂中的众位官吏先是齐齐一愣,而后是哗然。

“怎么回事?广元寺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山贼?寺内大师们可还安好?”

刚刚大家还在商量,要延请广元寺的大师前去王家大院驱鬼,转头广元寺自己就先出事了。

“诸位先静一静。”张县丞高声制止喧哗的众人,转头对小和尚肃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广元寺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跑来县衙求救?”

那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沾满灰尘草芥,脚上的布鞋也掉了一只,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脏兮兮的。

听到张县丞的问话,他的稚嫩的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边哭边道:“是妖怪,寺内突然来了一只大妖怪,好几丈高,到处吃人,寺里的师叔师兄被吃了好几个,方丈和妖怪打起来,打不过也被吃了,我师父让我偷偷从后山逃出来,到县衙来求救。”

“你这小和尚胡说八道,好几丈高的妖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一直以为妖魔鬼怪都是话本戏台上胡编乱造的,是市井传言而已,原来是真的存在。”

“好几丈高的妖怪?这,这得多高多大的妖怪,完了,完了。”

“天呐,先是王家大院中的鬼怪害人灭门,现在又有广元寺的妖怪吃人,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

众位平安县官吏听到小和尚的话,又是一阵哗然,有的不信,有的惊恐,有的骇然,吵成一团。

……

“妖鬼横行,噩梦中的内容终于开始降临了吗?”

方跃边往县衙外走去,边在心中想着,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不过两天时间,这是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

“方秀才。”

听到身后有人喊,方跃顿住脚步,却原来是之前在县衙见过的那个年轻书吏李长河。

李长河快步走了过来,他之前也在二堂中,见方跃出来,就追了过来,“方秀才,不知道我四叔现在怎么样?”

方跃疑惑道:“你四叔是?”

李长河一拍脑袋,道:“瞧我这急得,没说清楚。我四叔就是李捕头,刚才你在二堂时,提到我四叔也在医馆,当时各位大人都在,我也不好细问。”

方跃倒没想到李捕头是李动的四叔,不过都姓李,也不算奇怪。

“李捕头受到了一点惊吓,不过没受伤,现在在医馆陪着县尊。只是他手下的那几个捕快,在王家大院都没有逃出来。”

“四叔他没事就好。”李长河叹了口气,“那几个捕快可惜了。”

方跃不觉得那几个捕快死得有多冤,顺手牵羊,监守自盗,迷信点讲,算因果报应了。

方跃问道:“王家大院女鬼灭门,广元寺妖怪吃人,李书吏,你以前可经历过或听闻过这般事件?”

李长河摇头苦笑道:“以前倒是听闻过一些,都是发生在其他府县,一直都当是市井怪谈,没想到眼前竟然真得发生了。”

方跃又问道:“那这类事件,官府一般会怎么处理?”

李长河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只能等县尊回来,上报府城,让朝廷来处理了。诡异的鬼怪,几丈高的妖怪,实在无法想象。”

方跃默然,这意思是说县衙现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等上面处理,也不知朝廷是否有办法对付这些鬼怪。

第15章 功德神通

秋风萧瑟,街上行人稀少。

回到客栈,天色已暗。

一整天奔波下来,饥肠辘辘,方跃难得对自己大方一回,在客栈一楼大堂中点了饭菜吃。

大厅中此刻还有几个人在吃饭,但人人心思不属,议论着今日王家大院中闹鬼死人的事,毕竟当时很多人在场,细节都传了出来。

只是才短短这么一会儿时间,流传的版本已经众多,越传越恐怖,人心惶惶。有那外地的客商说是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要赶紧回家乡,不敢在平安县多待了。

也有人说,县衙肯定会延请广元寺的大师,前往王家大院驱鬼,广元寺大师都是有道高僧,收拾女鬼不在话下。

但也有人反驳,广元寺的和尚未必能对付得了女鬼,那女鬼能灭了王员外全家满门,何等凶厉。上回王员外已经延请他们上门做法事,还摆了流水席,最后还不是出事了。

“若是让他们知道广元寺现在也出事了,大和尚小和尚都被妖怪吃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方跃心中叹息一声,广元寺也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本来还想回乡下时,顺路去看看。

“小二,结账。”

“来咧,客官,你一共是两道菜一碗饭,承惠二十七文。”

方跃吃完饭,付了账,站起身来,没有再听大厅中几个住客的议论,上楼回到自己房间中。

房间中一片黑暗,方跃点亮一支红色的蜡烛,昏黄的烛光照亮四周。

整个房间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

方跃把烛台放在木桌上,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

木桌上还有一面铜镜,那是方跃早上出门时,无意间从客栈房间的角落里翻出来的,上面原本沾满灰尘,被方跃简单擦拭过,能照见人。

“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功用呢?”

方跃手中拿着那块从当铺赎回来的玉佩,在烛光下翻来覆去地看着。

这是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上面四边有着古朴简单的花纹,正面中间则是雕刻着两条互纠的阴阳鱼。

噩梦之中,这块玉佩是方跃保命的物品,但它的具体功用,方跃却还没搞明白。

方跃看了眼木桌上的烛火,咬咬牙,用手捏着玉佩,放在烛火上面烘烤。

冰凉的玉质开始升温,越来越烫,但没有其它任何反应。

方跃生怕把玉佩烤坏了,只烘烤了一小会儿,就赶紧收回手。

“火烤不行,那么试试水浸。”

方跃站起身,拿着烛台,去了一趟楼下,找点小二要了一碗冷水,端回房间中。

玉佩被放入碗底,浸泡于冷水中。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玉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真得只是避邪的功用?”

方跃有些不甘心,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他一个普通人,单靠一块避邪的玉佩就能顺利存活下去吗?

而且,关键是,这块玉佩是否有避邪功效也是一个未知数,只是方跃的猜测而已。

方跃抬起头来,目光无意扫过桌面上的铜镜,泛黄的镜面倒映出他俊逸的面容,精致五官,辰星双目,额前散着几缕长发,紧抿的嘴唇,带着几分书生意气。

“真是一副好皮囊。”

方跃摇头苦笑,但这对他眼下的处境又能有什么用?

随着方跃摇头苦笑,镜中那方跃也跟着摇头苦笑。

而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镜中那方跃突然抬起左手,将左手小指半放入口中,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将左手小指伤口中溢出的血液,抹在右手手中的玉佩上。

铜镜前的方跃,呆呆看着镜中那“方跃”的举动,惊骇欲绝,猛地站了起来。

“这,这是……”

方跃骇然,心中的第一反应是闹鬼了,然而再细看,镜中的那“方跃”也正站起身,脸色惊惶。

方跃皱眉,镜中“方跃”也皱眉,方跃伸出手来,镜中“方跃”也伸出手来。

“错觉吗?”

方跃有些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因为白天的离奇经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产生了幻觉。

“不,不可能是错觉,刚才镜中的我确实做出了和镜前的我不一样的动作。”

方跃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镜中“方跃”的举动代表着什么呢?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佩。

“血液么?”

滴血认主这一点,方跃早就想到。

只是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危险重重,诡异莫名,随意动用鲜血这种媒介,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先尝试了其它能想到的各种方法,而把滴血放到后面考虑。

如今铜镜中出现这种诡异的情景,方跃犹豫了起来,不知是否是陷阱。

“罢了,如今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方跃突然抬起右手,小指放在嘴角,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从小指指尖传来,血珠溢出,烛火下,鲜红艳丽。

方跃抬起头,看着铜镜,镜中,“方跃”亦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

方跃低下头,不再犹豫,将右手手指上的血液,狠狠涂抹在左手掌中的玉佩上。

鲜红的血液抹在玉佩上,竟然渐渐消融入乳白色的玉质中。

而后玉佩越来越烫,到最后滚烫如沸水。

“有效!”

方跃心中惊喜,咬牙紧紧握着滚烫的玉佩不肯松手。

滚烫到了一定的程度,玉佩也开始融化,玉质融化成白色的液体,那液体竟呈现出奇异的冰凉,慢慢融入方跃手掌心的皮肉之中。

这般诡异的变化,让方跃惊喜中带着些许不安,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蓦然,方跃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脑海意识中出现了一些东西——

方跃——

功德:475点

神通:推演

“这是……”

方跃震惊于脑海意识中的变化,而后却是狂喜。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了!”

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不过短短两天时间,诡异之事已经遇见了好几件,以一个普通人之身,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还知道噩梦将临,更可怕更血腥更恐怖的还在后面,这种煎熬几乎让人绝望。

而现在,终于有了自保的本钱,虽然还不知道这个金手指的具体作用。

方跃将心神沉浸入脑海意识中,一股讯息朝他涌来。

“向胡知县上报东海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获得670点功德。王家大院救胡知县,获得5点功德。融合玉佩,获得推演神通,消耗200点。”

“所谓功德,应是惩恶扬善,惩罚恶人,制止罪恶,帮助他人,弘扬善举,都能得到功德点。”

通过这些讯息,方跃大抵明白了功德点的由来。

“向县衙上报东海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之举,本是我无心之举,也有自保之意,毕竟若真让东海海寇破城,不但满城百姓遭殃,我又何能幸免?获得670点功德点倒是意外之喜。”

“不过救了胡知县,居然只有区区5点的功德点,好歹也是一县知县,掌管着平安县十数万人口,一举一动都对平安县百姓有着莫大影响,居然这么没价值。”

“这只能说明胡知县这人实在不怎么样,不是什么好官,与民无益,好在救了他至少还有功德点,而没有被倒扣功德点,也不算无可救药,十恶不赦。”

这些想法在方跃心中一晃而过,他开始把心神集中在神通上,这是重头戏了。

“神通者,当有大威能。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方跃心中默默想着。

第16章 照见

“推演神通,可推演武技术法,还有画符炼丹、炼器布阵等等诸般技艺,凡是我知原理,能领悟者,便皆能推演。”

方跃将心神放在神通上时,自然而然地明悟该神通的功用。

这门“推演”神通,却与方跃原本想的大不相同。

原本以为所谓“推演”,当是如传说中的高人前辈,掐指一算,便知天下事。

不过现在这门“推演”神通的功用却更合方跃的需求,他如今缺的正是力量。

虽然,这门神通上有诸多限制,需他能理解的,能领悟的,知其所以然的,方能推演,也就是说它是基于方跃目前的见识上进行推演,所推演功法技艺不会超出方跃本身的理解和见识。

但有一点好处,凡是它推演出来的功法技艺,方跃皆可通过消耗功德点直接学会,省下勤修苦练的时间。

“大善。”

方跃心中喜悦,这可是瞌睡送枕头,来的正是时候,他现在缺的就是力量和时间。

有此神通,只要见识足够,悟性不差,凡人也能获得绝大的力量,而随着力量的增长,见识必然随着提高,上限极高。

“鬼怪横行,我如今想要获得对抗它们的力量,毫无疑问,术法是最合适的。辟如雷法,雷霆之下,诸邪退散,妖鬼化为飞灰。但——”

方跃摇摇头,推演要基于他的已有知识,但他现在对术法一类的超凡力量一无所知,如何能推演。

而且运使神通,进行推演,这个过程也要消耗功德,方跃看了看自己三位数的功德点,这些明显是远远不够的,哪怕最简单的一个术法只怕也推演不了。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推演武技。

“然则,内功真气之类,我还是不懂,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我现在能进行推演的只有基于肉身的搏击技巧了。”

“好在前世地球时,一段时间国术热,我曾在网上学过内家拳,太极、形意、八卦三大内家拳法都有涉猎,虽然是好玩,学来强身健体,前后学了也不足一年,半生不熟,但基本内家拳拳术原理我还有印象。”

“内家拳根源于道家,以阴阳学说为理论基础,传闻练到高深处,内气自生,甚至能以武入道,成为陆地神仙般的人物。”

“在前世那个绝地天通、灵气不存的时代,这自然只是传说。但此世,妖鬼横行,邪魅丛生,内家拳练气归根、以武入道的理念,便有了实现的可能。”

方跃正自想着,突然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从外面飘来,打断他的思绪。

这些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隔着房间听不真切,方跃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晚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得烛台上的烛火摇摆不定,光线晃动。

方跃仔细倾听,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来源,是来自他右手边隔壁的隔壁那个房间,而且那些声音——

方跃面色有些古怪,那如泣如诉,如悲似喜,时而低若笙管,时而高若鼓瑟,充满极乐欢愉的呻吟声,明显是女子在床笫之欢时,欢愉至极发出来的。

且过分的是,这声音,竟不只是单一一个女子发出,方跃粗略分辨,起码有两三个,甚或更多。

往那个房间看去,窗户紧掩,但内里灯火通明,映照在窗户上人影憧憧。

方跃摇摇头,感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便将窗户关上,不再去理会。

“内家拳的理论我还有印象,虽然实践上我只练了一年,还是自学,真要实战,基本不顶用,属于半吊子水准中的半吊子。但以内家拳理论和原理为基础,运使神通,推演新的拳术,却是足够了。“

“推演。”

方跃心中默念,脑海意识中出现一个古朴的太极图案,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互纠,构成一个圆形。

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透露而出,仿佛天地初开,万物初生,荒蛮之中,众类竞演,只为寻觅那一线生机。

“我的方向,自然是以武入道。”

方跃神情肃然,这自然不是现在能办到的,但推演功法,不管武技术法,都需要一个方向,提纲挈领,方能事半功倍。

确定好方向,方跃心中再次默念:“祭!”

方跃身上的功德点开始缓慢下降,被献祭作养料,驱动神通,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缓缓转动起来,充满大道韵味。

“推演功法,看来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方跃将心神注意力从脑海中的阴阳鱼上移开,目光看向木桌上的那面铜镜。

“铜镜上刚才那些画面看来不是错觉了,那么是否这面铜镜——”

方跃看向自己右手的小指头,上面还在渗出血珠,他没有过多犹豫,将手指上的鲜血滴在铜镜上。

鲜红的血液,一滴上去,立即渗透入暗黄的铜质中。

铜镜上面斑驳点点的铜绿剥落,而后暗黄的铜质开始软化熔解,化作浅棕红色的铜汁,有几缕如丝般的青烟升起。

“果然。”

方跃大喜,试探着将左手食指探入铜汁,预想中的滚烫并不存在,反倒是一股深冷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如果说玉佩溶化时是热凉交织的话,这面铜镜溶化,却只有寒意,阴森而刻骨。

铜汁顺着方跃的指尖,融入他的皮肉血液之中。

不过片刻功夫,整面铜镜彻底消失,化作铜汁,融入方跃的身体中,方跃脑海中的功德系统也出现了新的东西——

方跃——

功德:225点

神通:推演,照见

“照见?这是什么神通?”

方跃心中疑惑,将心神放在这门神通上。

“照见者,照见过去现在未来、天地人间幽冥的影像。原是如此,难怪刚才镜中会出现那般诡异,原是未来的一丝冥冥气息。”

方跃心中一动,脑海中升起一个念头,想要运使神通,查看未来的种种可能,然而方一动念,又不得不立刻放弃。

那神通上的讯息明明白白告知他,窥探未来的功德消耗是恐怖的,而且还要承当可怖的后果,即便这般,照见的未来还不一定是真实的。

“不能窥视未来,那看看现在应该总可以吧。”

方跃心中想着,默念:“照见。”

一面暗黄色的铜镜突兀地出现在方跃面前,漂浮在半空中。

镜中,是方跃那张俊逸的面容。

“以后照镜子倒是挺方便的。”

方跃心情愉快,两门神通,各有妙用,他现在运使“照见”神通,却是想看看王家后院中潜藏的那个红衣女鬼。

虽知这方世界妖鬼横行,也有多方证据佐证,但方跃亲眼得见,确认是鬼物的,却还没有。

鬼怪很可能是他今后必然要遭遇的,若能多探查到一点信息,也好有个应对。

“祭。”

一声低喝,功德点剧烈消耗,泛黄的镜面一阵晃动。

一口古井出现在铜镜中,看那四周环境,似乎是某大户人家的后宅。

月色幽深,本应当不容易视物,但那口古井和古井周边的环境却在铜镜中显现得很清晰。

古井上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方跃心头一动,联系王家大院中那些人诡异的死法,“莫非那红衣女鬼就在这口古井下?”

第17章 井底沉尸

古井上的画面不过短短一瞬,很快,铜镜中的画面开始移到了古井之中。

潮湿的井壁,静寂的井水,大石堵住井口,月光照射不进来,这些本该是陷入一团幽暗中的,但在铜镜中却能清晰呈现出来。

消耗功德运使的神通,显出它莫大的威能。

“之前听人议论,王员外勾结海寇,联系到他们全家的恐怖死状,还以为那红衣女鬼是海寇的受害者,溺死海中,怨气沸腾,化作厉鬼回来寻仇。”

“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大家所想那样,而是另有隐情。不过红衣女鬼沉尸这水井中,是无疑了。”

马上要见到真正的鬼物,方跃心中也有一些紧张,不知是否错觉,感觉四周有寒意萦绕。

古井之中,井水之上的画面也是短短一瞬,画面一晃,已经到了井水之中。

幽深清澈的井水,哪怕隔着镜子,只是一副画面,也让方跃感觉到一股幽寒之意。

一团黑色和一大团红色出现在井水中,漂浮在靠近井底的位置。

方跃眼睛分辨出来,那一团黑色的是女子的长发,一大团红色的则是红衣,以及包裹在红衣内的尸身。

那尸身垂着脑袋,勃颈上系着一条粗绳,粗绳的另一头绑着一块大石头,沉在井底。正是绑着的这块大石头,令红衣女子的尸身沉在井底,无法浮出井面。

看到这一幕,方跃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这红衣女子,不知道是生前还是死后,被绑着石头沉入井中。

若是生前被活生生沉井,脖子上还被绑上大石头,生怕她不死,沉下后,还要在井口压上巨石,害她之人该是何等狠辣心肠。

若是死后被沉尸,又是绑石头,又是巨石堵井口,显然也不是正常死亡。

方跃虽然感叹,但没有追查真相,为这红衣女子报仇雪恨的想法,害她之人明显是王员外或王员外的家人,而王家如今已经被灭门,全家惨死。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红衣女子化作的鬼物动的手,但结果一样,什么仇怨,随着人死灯灭,烟消云散。

“只希望这红衣女子报完冤仇,就此轮回而去,莫要流连人间,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说到轮回,方跃不禁联想到前世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不知道这方世界存不在阴间。

“这世倒也有幽冥的传说,但我在噩梦中所见画面,并无它们的身影。”

方跃有心运使“照见”神通,窥探一番幽冥,他记得这门神通可观天地人间幽冥,不知道这是形容这门神通无所不能照见,还是真有幽冥存在。

然而,方一动念,铜镜中一直垂着脑袋的红衣女尸,蓦然抬起头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浮肿、苍白、腐烂!

臃肿不堪的面目,皮肉已经浸泡得绽开,狰狞可怖,凸出的眼珠,布满红色血丝,腐烂破败,几乎要掉出眼眶。

也许这红衣女子生前也有花容月貌,但现在,却只是一具浸泡得腐烂破败的死尸。

不,不只是死尸。

因为方跃看到它在笑,咧开腐烂得歪了的嘴巴在笑。

它那突出的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正死死盯着方跃,仿佛它能看见铜镜这一头的方跃。

方跃感到身上一寒,如入冰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望着女尸恐怖的面容,方跃忍不住想后退,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只不停地往下沉。

往下沉。

似乎有什么在底下死命拖着自己,这种感觉仿佛——

是了,是沉井!

方跃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拼命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脱,依然往下沉着。

冰凉的井水往口鼻中灌入,无法呼吸,窒息感袭来,脑袋一黑……

……

“砰。”

方跃膝盖撞到了木桌的桌腿上,疼得他直咧嘴。

木桌上的烛台被撞得一歪,上面点燃的蜡烛就要倒下,方跃眼明手快,伸手扶住蜡烛,重新摆好。

做完这些,方跃跌坐在桌前的木椅上,额上满是冷汗。

烛火燃烧,发出“毕波”声。

四周很安静,如果忽略那隔着一个房间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欢愉声响。

方跃扫了一眼房间,昏黄烛光下,一桌一椅一床,简单明了。

之前种种,仿若幻觉。

“活着,真好。”

方跃心中蓦然生出这样的念头,刚才那一幕令他心有余悸,嗅到死亡的味道。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死,在意识到危险,他便立刻收了“照见”神通,没有铜镜的媒介,那红衣女鬼施展在他身上的诡异情状,便也慢慢断开了。

只是单纯看到它的影像,竟然就能被它影响,这个世界鬼物的恐怖和诡异出乎方跃的意料之外。

“糟糕,不会因此被它记挂上吧?”

方跃想到了一些事情,传闻中某些鬼物,常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因果,就纠缠上生人,不死不休。

这红衣女鬼很可能就是这类鬼物,那天王家大院中,趁机跑到后宅顺手牵羊的几个捕快和混混,都因此死于非命。

“好奇害死猫。”

方跃站起身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用神通窥探那个鬼物,若真因此被纠缠上,也不奇怪。

“嘭,嘭。”

屋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谁?”

方跃脸上神色一紧。

“是我,店小二。客官,你让我从厨房拿的东西,我给你送来了。”

屋外传来回答声,确实是店小二的声音。

方跃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他走到房门前,拨开门栓,将房门打开。

店小二端着一个木盘站在门前,木盘上面放着五个小碟子,里面分别装着黄油、麻油、花生油、菜油、醋。

这是方跃之前到楼下找店小二拿清水时,吩咐店小二送上来的。

至于用途么,自然是为了试验那块玉佩的功用。

现在玉佩早已融入方跃身体,化作“推演”神通,眼前这些碟子里的东西就没什么用了。

方跃从衣袖中取出几文铜钱,放在木盘中,道:“东西现在用不着了,你端回去,这些是给你的跑腿费。”

店小二虽然有些嘀咕这秀才古里古怪的,东西送过来又不要,这不是让人白忙活吗,不过有小费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对了,隔壁辰字号房间住的是什么人?”方跃随口问道。

客栈的房间一般以千字文作为排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那辰字房就是有女子欢愉声传出的房间,与方跃住的列字房就隔着一间宿字房。

第18章 缠身

店小二看了一眼辰字房,那里面折腾得正欢,站在屋外,比之屋内,听得更清晰。

店小二脸色有点尴尬,道:“这是几个外地的行脚商,他们住一个房间,还找了三个青楼烟花女子,大约是在外寂寞……客官还请多担待,你看现在天色刚暗,时间还早,他们也不可能整夜胡搞乱搞,也许一会儿就停歇了。”

其实店小二有一点没提,这些外地行脚商出手大方,一次就给了五两银子,要知道客栈住宿一天也才八十多文,所以客栈老掌柜吩咐了,由得他们在房间中乱来,不要去打扰他们。

方跃皱眉,那间辰字房在左手边最角落,里面灯火通明,也不知道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紧闭的房门上,烛火倒映,人影显见,女子婀娜的体态,正上下起伏,折腾得正欢,再加上那隐隐约约、此起披伏的欢愉声,简直就是在现场直播。

方跃目光看向旁边的宿字房,这是在他房间列字房和那间辰字房中间的房间,里面一片黑暗,没有灯火透出。

“宿字房住的谁?”

“也是那几个外地行脚商包下的,不过没住。”

方跃心想难怪辰字房中那么折腾,旁边宿字房毫无动静,没人出来抗议,原来也是他们包下的。

店小二道:“如果实在不行,客官也可以换房间,客栈楼下还有一间房,不过好几天没人住,要收拾一下。”

方跃摇摇头,道:“算了。”

这都夜里了,要挪动收拾也麻烦,关紧门窗,声音传到屋里也就若有若无了。

而且不知怎么,他现在感觉身体很疲惫,很想好好睡一觉,不怎么想动弹。

“咦?”店小二突然惊咦一声,“客官,你的脸色怎么有些发白,是不是生病了?”

脸色发白么?

方跃觉得可能是刚才窥探红衣女鬼,被那具井底沉尸惊吓到,还没有恢复过来。

“大概是着凉了,没什么大碍。”

方跃送走店小二,关上房门,感觉困意越来越浓。

“今天白天折腾一天了,确实是累得慌了。”

方跃心中想着,吹灭烛台上的蜡烛,脱下鞋子,摸黑爬上床,合衣钻进被窝中,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方秀才,方秀才。”

方跃听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朝声音处看去。

只见几个挎着长刀,身着皂红色公服,头戴玄黑色冠帽的捕快,正捧着一套官服,朝这边走来。

“你们是谁?”

“方秀才贵人多忘事,昨夜亥时,我们在街上遇到过。”

“是你们?”方跃想起来了,昨夜回客栈的路上,确实碰到了几个巡夜的捕快。

“回去后,我与我们文大人提起你,文大人怜你之才,感慨你怀才不遇,殊为可惜,特地禀示明主,欲破格提拔,征召你为县主簿。这是上面赐下的正九品主簿官服,还请方秀才快快换上,与我们同去见明主。”

为首捕快捧着官服,边说边朝前走来。

县主簿,是知县的佐贰官,其秩为正九品,掌管全县户籍,文书办理等事务,虽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位,但大小也是官。

一旦当上主簿,那就代表入了官场,身份地位大不相同,由“民”变“官”。

方跃没有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且住,在下不过区区一名秀才,才疏学浅,岂能当此官位?况且不到举人,如何有资格选官,诸位莫要诓我。”

为首捕快没有停住脚步,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不是说过吗,这是我们明主欣赏你的才华,破格提拔,哪里还有什么可疑惑的。方秀才,还是快快换上主簿官服吧,时辰不早了。”

“站住。”

方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几个捕快朝方跃围拢了过来,他们脸色僵硬,嘴角都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方秀才,不要再耽搁时辰了,随我们上路吧。”

几个捕快按住方跃的手脚,为首捕快拿着官服,直接往方跃身上套。

方跃心中发寒,拼命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

他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活人。你们是跟随文知县的乱党,早在好几年前就被朝廷发现,全部抓起来砍头了。”

……

“呼。”

方跃猛地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剧烈喘息。

“竟然做噩梦了。”

方跃怔了好一会儿神,方才慢慢掀开棉被,从床铺上下来,趿上鞋,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

天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秋日的早晨,白露凝霜,薄有寒意。

“昨夜那个噩梦,究竟代表什么,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我真被冤鬼缠住了?”

方跃心情有些不好,脑袋昏沉沉的,睡了一夜,不知怎么还是感到很疲倦。

“算了,先不管这些,看看推演的武技功法如何了。”

方跃揉了揉发沉的脑门,集中精神,将心神沉浸入脑海意识之中,召唤出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97点

神通:推演,照见

昨夜运使“照见”神通,窥探红衣女鬼,前后不过短短两三分钟时间,竟然消耗了68点功德,让方跃着实有些心疼。

而“推演”神通,那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依旧头尾互纠,缓缓转动,推演还没结束,不过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先出去吃点东西,回头差不多武技功法应该就能推演出来。”

方跃心中想着,将鞋穿好,走到房门前,将门栓拨开,就要拉开房门。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店小二站在门外,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客官,你的脸色怎么有些发白,是不是生病了?”

对了,就是这句。

方跃心中疑惑起来,当时可是夜里,黑灯瞎火,哪怕房间中有烛火,在昏黄的光线下,哪有那么容易看清一个人的脸色是否发白,除非——

联系到自己现在身体的异状,方跃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照见。”方跃在心中默念神通之名。

一面铜镜出现在他面前的半空中,方跃朝着镜面看去,待看清自己的面容,顿时惊骇欲绝,怔在原地。

那是一张苍白无比的脸容,不是普通的苍白,而是如同在水中浸泡许久之后,尸体皮肤上那浮肿的苍白。

方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井底那具沉尸,那个红衣女鬼。

“它缠上我了!”

第19章 悟道拳

方跃站在原地,好半晌,动也不动。

良久,他缓缓回过神来,浮肿苍白的脸上带上一丝狠色,“厉鬼妖魔又如何?既然敢来纠缠,那就要付出代价!”

以他现在的模样,也无法出门,干脆就坐在床铺上,静等武技功法推演完毕。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朝阳东升,喷薄出万丈豪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耀在方跃脸上,带着淡淡的暖意,驱散渐浓的秋寒。

脑海意识之中,那缓缓转动的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终于停了下来,头尾互纠,构成圆形,一动不动,仿佛亘古永恒。

方跃——

功德:87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无名拳法(未入门)

“成了么,一夜的时间,120点功德的消耗,终于推演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消耗功德点,接受传功了。”

方跃目光中带着希冀,虽然以他所见鬼怪的恐怖和诡异,以武技去对抗,很难很难,但总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面对鬼物,螳臂当车,恐慌绝望,来得好。

“祭。”

方跃一声低喝,余下不多的功德点中,绝大部分被献祭,化作养料,推动功法传承。

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上散发出玄奇的光芒,方跃感觉全身皮肉仿佛被烈火点燃,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并在燃烧之中,重新构造塑型。

痛苦或许有,但谈不上多强烈,仿佛局外人一般。

脑海中关于拳法武道搏击技巧之类的知识和见解,也被快速统合起来,整合出了新的内容。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沙漏一粒一粒,流淌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方跃从传功中回过神来,窗外已是秋日高挂。

“这就是推演出来的武技吗?”

方跃对着窗外方向,一拳击出,拳风扫过,强劲无比,敞开的窗户竟是一阵抖动。

他感觉现在状态极佳,全身充满爆发力,晕晕沉沉的脑袋此刻也重新恢复清明。

“这几乎是将我理解的拳法、内家拳、搏击技巧等等方面知识,统合到一起,推演到了极致,虽然限于我个人对武道的理解不过半吊子水准,门外汉中的门外汉,所以无法跟真正的拳法大师比,但比之习武多年的精英弟子也是一点不差了,所缺无非实战经验。”

方跃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几乎便想立即外出,游历天下,拳战各路武道高手。

不过他知道这不过是陡然拥有力量后,心态上的失衡,很快便调整好。

对方跃来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说威胁。

“照见。”

一面铜镜出现在方跃面前,镜中的方跃,蓬头垢面,脸颊瘦削。

方跃之前虽然文弱,但绝对没有这么消瘦,这是传功塑形过程中,剧烈的消耗造成的。

而那头发脸上的油污脏垢,却是排除体内的废余残质,此刻他的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异味。

不过方跃在意的不是这些,最让他惊喜的是,消瘦后的脸颊上,皮肤不再是苍白浮肿,如同在水中浸泡许久的陈死人。

此刻的皮肤虽然依旧有点苍白,但不再浮肿,算是正常人的肤色范畴了,虽然比之一般人还是白得有些过分。

“虽然还是没有彻底摆脱,但这种改变,是否代表强横的体魄和血气,可以抵抗鬼物的纠缠?”

方跃将心神沉浸入脑海意识中,召唤出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7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无名拳法(入门)

“这门拳法,该给它取一个名字。它是以内家拳的理论为根基,寄托我以武入道的希望,那么,就命名为‘悟道拳’,寓意以拳法悟道,领悟大道真意。”

“有‘推演’神通在身,那么理论上,这门拳法可以无尽推演下去,那么总有一天能到达‘以武入道,以拳悟道’的境界。如今算是拳法起步阶段,这一层次,就定为第一重。”

随着方跃心中打定主意,脑海意识中的功德系统面板发生了变化——

方跃——

功德:7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做完这些,方跃突然感觉自己腹内饥饿难当,似同火烧。

“消耗太大了,得好好补补,否则鬼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方跃一边想着,一边摸了摸衣袋里的银两,原本高兴的神情,变得有些郁闷。

“没剩多少钱了,好在吃一顿饭的钱还够。算了,先去好好吃一顿,然后洗个澡,以后以后再说,办法总是人想的。”

……

方跃到了客栈楼下,寻了一处角落坐下,他现在蓬头垢面,不好往人群那里凑。

“客官,吃点什么?”

“一盘炒猪头肉,一碟清蒸鲤鱼,一盘青菜,一碗炖猪蹄……算了,炖猪蹄太久,不要了,换成一盘焖豆腐,一盘红烧肉,再加一桶米饭,就这些。“

“一桶饭是四五个人的饭量,客官这是要请客?

“这个你不用管,按我要求的上菜,要尽快,做好一道就先上一道。”方跃感觉腹内泛酸,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饿得已经难以忍受,额头冒汗了。

方跃已经在客栈住了三天,算是半熟客了,跑堂伙计记下他的要求,立刻跑去后厨。

大约一刻钟左右,方跃已经等得坐立不安,腹内绞痛,第一盘炒好的猪头肉被端上来。

腹内翻天倒海的饥饿,眼前诱人的肉香味,方跃几乎忍无可忍,眼睛都开始冒绿光,好在还保存一点理智,没有直接伸手去抓炒猪头肉往嘴里塞,而是提起筷子,开始风卷残云。

不到两分钟工夫,第二道菜还没上来,一整盘炒猪头肉已经进了方跃肚子里。

这不过稍稍缓解了方跃腹内的饥饿感,而后清蒸鲤鱼、炒青菜、焖豆腐、红烧肉,几乎是刚上一盘,方跃就扫光一盘。

等跑堂伙计将一桶香喷喷的大米饭抱上来,桌面上已经没菜了,令他目瞪口呆。

“同样的菜肴再上一份,再加一大碗海蛎豆腐汤。对了,汤先上。”

方跃边说着,边接过木桶,掀开上面的白布,拿起碗筷,给自己满满盛上一大碗白米饭,而后举起筷子,也不在乎桌面上没菜了,飞快扒拉起米饭。

一碗白米饭,竟然让他几筷子下去就见底了。

跑堂伙计这下不是惊愕,而是惊吓了,“客官,你这是……这是……”

方跃扒拉完一碗,还要再去盛,看见跑堂伙计还站在一旁,皱眉道:“怎么不去后厨准备菜肴?”

他摸了摸身上衣服,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大概三四钱左右,递给跑堂伙计,道:“两份同样饭菜的钱,这些银子应该足够了。”

“唉,客官,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只是太惊讶,客官饭量太惊人,小的从未见过。我这就去后厨让大厨再准备一份同样的饭菜。”

跑堂伙计还是接过碎银子,飞快往后厨跑去。

第20章 客栈凶案(上)

“痛快,真是痛快!”

方跃扒拉完碗中最后一口白米饭,放下碗,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拍拍鼓胀的肚子,心满意足。

桌面上杯盘狼藉,每个盘子碟子几乎都干干净净,两桶白米饭也见了底。

“几位有什么事?”

方跃转头看见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围了一圈人,客栈的老掌柜、跑堂伙计、店小二,甚至后厨的厨师,还有几个住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好。”

有人叫了声好,然后一群人竟然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方跃一脸黑线,这些人当这是看猴戏不成。

他面无表情站起身来,道:“店家,麻烦待会送些热水来我房间,我需要好好洗个澡。”

“行,行。小贵,还不快去后厨准备热水,给方秀才送上去。”老掌柜连忙答应下来,吩咐店小二照办。

“好咧。”店小二拔腿跑向后厨。

方跃往外走,人群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走了几步,方跃听到身后传来客栈老掌柜的声音:

“看见没有,别看方秀才脸白长得瘦,但能吃,这可是七八个人的饭量,方秀才一个人一顿饭就全吃光了,不带眨眼的。能吃代表什么?代表有力气,有力气就能打。有方秀才住在我们客栈坐镇着,什么妖魔鬼怪敢来?各位住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跃听得脚下一个踉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不过他知道因为王家大院中红衣女鬼的事,在县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满城恐慌,县城中的百姓家住在这里,避无可避,只能心中忐忑地观望。

而这客栈中的住客,却不是县城居民,随时可以离开,一旦恐慌继续蔓延,只怕平安县的几家客栈都要门可罗雀了。

老掌柜这是病急乱投医,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安抚人心,至于那些住客信不信,方跃不知道,反正方跃自己是不信的。

……

走上二楼,站在自己房间门前,刚要推开房门,方跃脸上神情一动,他鼻端嗅到了一丝淡淡的奇怪味道。

待要仔细分辨,却又没有了,实在是他自己身上现在怪味太重,其它什么味道都很容易被掩盖住。

“似乎是那边传过来的。”

方跃皱眉看向那间辰字房,里面房门紧闭,那丝奇怪的味道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

他想起昨夜听到的响动,摇摇头,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广元寺大妖怪吃人的事,似乎还没有流传出来,不知道是否县衙控制住了消息。但也瞒不了多久,那毕竟是个香火鼎盛的寺庙。”

“一旦这个消息也传开,所造成的恐慌只怕是难以想象的。”

“这还不是最可虑,最可虑的,是广元寺那头大妖怪会不会跑到县城来吃人,妖怪不像鬼物,是会到处跑动的。”

“而且,这些还只是个开始,依照我来到这个世界前的那个噩梦,更惨烈的景象还在后面。”

“这个世界属于人族的超凡力量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现?”

方跃相信人族绝对有对抗这些妖魔鬼怪的力量,否则这天下二十七州,就不该是人族的繁衍之地,而会直接沦落为阴森鬼地。

外面传来敲门声。

“客官,你要热水来了。”

方跃收起思绪,走到房门前,拉开门,看见店小二正吃力地提着一个木桶,里面热气腾腾,烟气直冒。

方跃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木桶,单手提了起来。

店小二吃惊道:“客官真是好一把力气,我们老掌柜说您吃得多,力气大,还真不是虚言。”

方跃没想纠缠这个话题,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小二,辰字房那边住的几个行脚商,他们还住着吗?”

店小二挤眉弄眼道:“还住着,现在还没出门呢,这都大中午了。看这架势,他们今晚应该没力气胡天胡地了,客官不用担心被吵到。”

“他们叫来的几个青楼烟花女子呢?回去了?还是还呆在那屋里?”

“这个没注意,好像还在吧,没见着她们出去。客官若是怕他们晚上还折腾,可以换到冬字房。冬字房的客人早上刚退房,客官可以换过去,那里和辰字房隔得远。”

实际上,冬字房的住客本来要住好几天的,但因为县城闹鬼的传闻,今天早上匆匆退房走人了。

同样原因退房的住客,早上有好几个,导致客栈空出了好多房间。

方跃不置可否,道:“再说吧,这些热水不够,麻烦你半刻钟后,再送一次热水来。”

“好咧。”店小二答应下来,便离开了。

客栈中条件有限,根本没有大浴桶,然后舒舒服服泡澡的场景,只有一桶热水,一个铜盆,一张毛巾,用来擦洗。

方跃松开头上束发的发带,要说起来,习惯了现代的短发,古代这男子也要留长发,还挺不适应的。

他先用热水浸湿长发,抹上客栈提供的胰子,将头发上的油污脏垢洗去。

胰子产生的泡沫不多,不怎么好用,至少对用惯现代洗浴用品的方跃来说感觉不好用,他心中产生了造肥皂的想法。

不管是练武,还是为了“扬善”收获功德点,都需要大量银钱,待得手头事情结束,就着手赚钱的事。

换了两趟热水,方跃终于将身上练功产生的杂质脏垢洗净,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舒服多了。”

方跃站在房间中,随意打了两趟拳,活络身体,感觉神清气爽。

他看着房间中放着的木桶,也懒得喊店小二上来收拾,干脆自己提了起来,打开房门走出去。

正在这时,旁边辰字房的房门也“咿呀”一声打开,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里面传来,似香似臭,其中还带着一缕铁锈般的味道,刺激得方跃连打了两个喷嚏。

“什么怪味道?”

方跃转头看去,只见辰字房打开的房门中,一个满脸胡渣的阔口大汉,从里面探出脑袋,看见方跃,恶狠狠地瞪了方跃一眼,又缩回脑袋,“嘭”得一声用力合上门。

“这是个什么意思?”

方跃一脸莫名其妙,提着木桶走下楼。

等方跃从客栈后厨回来,走到大堂中时,看见四个人高马大的粗犷大汉从楼上下来,脚步匆匆往外走去。

方跃认得其中一个,就是从辰字房中探出脑袋,狠狠瞪了他一眼的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

“这四个就是辰字房中住的外地行脚商了,只是看他们的气质,怎么感觉他们更像悍匪多一点,而不是商贩。”

方跃一边想着,一边往楼上走去。

第21章 客栈凶案(下)

到二楼时,方跃看到店小二拿着抹布扫把从楼下上来。

方跃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窗户前,望着天际,脑海中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行程。

按原先的想法,他是想回乡下去,但现在,身具神通,亦怀武技,县城中有更大的舞台,更多的资源。

无论是想获得更多的功德点,还是去收集一些武技,作为继续推演功法的资粮,以及练功过程中,每日的食物药材消耗,在县城里都更有便利的条件获得。

更重要的是,方跃想看看朝廷的应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平安县整个县城沦为妖鬼横行之地。

作为统治天下二十七州之主,大启皇朝之中,或者身后,必然有超凡的力量,只是不知道这些超凡力量对凡人死活是什么态度?

“杀人了!死人了!”

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声,打断了方跃的思绪。

“是那个店小二的声音,他刚才拿着抹布和扫把,明显是上楼来打扫卫生,发生了什么?”

方跃身子一晃,已经到了屋外,看见店小二正趴在走廊上,大吐特吐,苦水都快吐出来了。

方跃忍着恶心,问道:“发生了什么?”

店小二看见方跃,如同来了救星,指着房门洞开的辰字房,满脸恐惧道:“那,那里面,死人,死尸,哇……”

说着,又是大吐特吐起来。

方跃皱眉,敞开的房门,那股刺鼻的古怪味道再次扑面而来,似臭似香,夹杂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呕。

脚步声响起,楼下好几个人听到店小二的喊叫声,跑上来查看看究竟,二楼住客,除了方跃外,还有两个人也从房间跑了出来。

“阿贵,你鬼叫个什么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掌柜一张老脸快皱成菊花,刚才听到店小二又是杀人又是死人地喊,他心里有很不祥的预感。

这要是在客栈中出现了什么凶杀案,以后这客栈还能开得下去?

“掌柜,里面,里面……”店小二吐得昏天黑地,再加上极度惊恐,快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用手指着角落里的那间辰字房,仿佛那里面有着极为让人惊恐的东西。

众人被店小二的样子吓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怪味,脸上都现出恐慌之色。

“来个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方跃开口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人自告奋勇。

老掌柜一把扯过跑堂伙计,“阿虎,你跟方秀才过去看看。”

“啊,我?”跑堂伙计有些惊慌。

“走。”方跃当先往前走,阿虎只好在后面跟着。

走到辰字房门前,饶是方跃有心里准备,看到眼前的场景,脸上亦是呈现出来骇然之色。

而身后的阿虎更是不堪,探头看了一眼,也跟店小二一样,大吐特吐起来。

其他人见没有危险,惊恐中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也跟着过来,探头探脑往屋内望去。

这一望,无不大吐起来。

老掌柜更是大叫一声:“完了。”两眼一翻,晕倒过去,被方跃眼明手快一把搀住,才没有将一把老骨头摔出好歹。

屋内的场景几乎就是一个屠宰场,可惜屠宰的不是牛羊畜牧,而是人,方跃终于明白,那掩盖在似香似臭怪味中的那股铁锈味,根本就是血腥味。

方跃将老掌柜靠墙角放躺着,转头环顾众人,厉声道:“你们不要破坏现场,来个人照顾老掌柜,再来个人前去衙门报案。”

言罢,冲下楼,往外面追去。

那四个行脚商刚离开不久,他要试试能不能追上他们。

方跃跑出了一段路,最终还是无功而返,那四个行脚商已经不见踪影了。

回到客栈,众人已聚在楼下大堂之中,老掌柜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在那里唉声叹气。

看见方跃回来,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方秀才,可追到那几个凶手了?”

“方秀才,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天呐,这可如何是好!”

吵吵嚷嚷,让方跃头痛,“安静,可有人前往衙门报案了?”

老掌柜老脸颤动,咬牙切齿道:“我让阿虎去衙门报案了,这些挨千刀的行脚商,简直就是畜生!”

方跃不知道该说什么,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这家客栈以后只怕是很难开得下去了。

而那四个彪形大汉,身份是否真是行脚商也存疑。

“我再去楼上看看。”

之前匆匆扫了一眼,只觉恶心,又急着跑出去追凶手,并未细看,现在想来,那房间里的场景,除了恶心恐怖外,还有几分诡异,方跃要确认一下。

强忍着恶心、厌恶等等诸般情绪,方跃再次走进辰字房中。

一地还未干枯的血迹、残肢碎肉,几乎难以下脚,尤其是中间床铺上,放置着一个女子的脑袋。

这女子,从面容上看,颇有姿色,双目半闭半合,嘴巴微微翕张,脸上带着欢愉之后的余韵。

若是正常场景,这当是一副极为诱人的画面,仿若海棠春睡,梨花吐露。

但只剩一个脑袋,那就只有恐怖了。

方跃目光在屋内搜寻一圈,又找到另外两个女子的脑袋,分别摆在屋内的东南角和东北角。

地上还有几个用碎肉残肢堆成的奇特符号,还有那满地的血迹,似乎也不是随意洒落流淌,而是按一定的规律。

“献祭?还是单纯的残杀?若是献祭,这般诡异残忍的方式,祭祀的又是何方魔神?”

尤其是想到这一幕发生时,自己就住在隔着一个房间的客房中,方跃脸色有些难看。

眼前血腥的场景冲击力太大,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怪味和血腥味,方跃胃中也有一些犯呕。

他没有多待,查看完后,就离开案发现场,顺手关上房门。

走下楼,方跃看见有好几个客栈的住客已经匆匆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发生了这种恐怖血腥的凶杀案,谁还敢再在客栈中安心住下去。

“衙门的人还没来吗?”方跃开口问道。

“还没?”回答的是店小二阿贵,他正陪在老掌柜身旁。

老掌柜看着一个个收拾行李,逃命似离开的住客,不停唉声叹气,摊上这样的离奇大案,不但客栈生意要黄,只怕还要吃官司破财免灾。

老掌柜看向方跃,求救似地道:“方秀才,你是读过书的,可有办法?”

方跃苦笑摇头,他知道老掌柜的意思,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此刻他心中也有些疑惑,若那房间中的一幕是某种献祭的仪式,那四个大汉为什么要选择在人来人往的客栈中,而不是选择某处不易被人发觉的偏僻地方?

地点是随意选择,还是经过挑选?

第22章 张县丞

“案发现场在哪?带本官过去看看。”

随着说话声,一员中年官员走进客栈来,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不是本县张县丞是谁。

在张县丞身后,跟着李捕头,还有三四个捕快衙役,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客栈中。

老掌柜立刻停止唉声叹气,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凑到张县丞身前,“大人,您可总算来了,可一定要将那几个畜生绳之以法。”

张县丞面上意气风华,仿佛焕发了第二春,常言“权力是男人的春药”,如今胡知县受惊吓过度,正在县衙后宅养病,作为本县“二把手”,可不正迎来权力的巅峰。

他板着脸,对老掌柜道:“你就是这个客栈的掌柜?你把案发经过详详细细给本官说一遍。”

这边老掌柜在向张县丞陈说案情经过,那边李捕头看见方跃,他对这个年轻的秀才很有印象。

走过去,道:“方秀才,你住在这个客栈?”

方跃苦笑道:“说起来也是倒霉,昨天刚在王家大院经历闹鬼怪事,今天又碰到凶杀案,而且那案发地点的房间就在我住的房间不远。”

李捕头道:“那你应该看过现场,之前那报案的客栈伙计说得语无伦次,说什么房间中都是碎尸碎肉,血流满地。这等残忍血腥,不会又是一桩……”

显然他对昨天王家大院的事还心有余悸,毕竟当时手下捕快死了好几个,若非现在县衙一团乱麻,人手严重不足,他很想学胡知县躲到家里养病。

不过胡知县是一县正印官,朝廷委派,想怎么“养病”就怎么“养病”,他李捕头可没这个命。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上官焉能容得他退缩,真去“养病”,估计也不用回来了,就算回来也要去掉“捕头”二字。

方跃摇头道:“不是妖邪鬼物作祟,凶手是人。不过这等残忍,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我怀疑那四个行脚商是笃信魔教之徒。那里面……总之你们待会进去查看案发现场时,要有个心理准备。”

李捕头听到凶手是人,神情放松下来,恶狠狠道:“只要不是鬼怪就好。这些杂碎敢在这个时候犯案,逮住了看老子不剥了他们的皮!”

方跃问道:“对了,王家大院女鬼索命,还有广元寺妖怪吃人,这两件事,县衙中可有应对之策?”

这是方跃最关心的事,广元寺的妖怪还没见着,可以先不理会,但那王家大院后宅古井中的那个红衣女鬼,因为他用先前功德神通窥探它,此刻已经纠缠上他了,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见方跃问起这个,李捕头脸上神情有些奇怪,道:“县衙里能有什么办法。不过知县大人倒是提了一句,说他当初刚接掌县令官职时,上面来使曾说若辖区内发生异常事件时,可上报府城,当时他还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方跃心中一动,这是说朝廷对这些妖鬼灵异现象早有预案,也有对付的办法。

方跃问道:“那知县可已将妖鬼之事上报府城?”

李捕头道:“这是自然,知县大人让我们安心,已遣人快马加鞭,奔赴府城,不日就有消息。”

方跃来了兴趣,待朝廷来人,他倒要见识见识,这个世界人族存在着怎样的超凡力量。

那边老掌柜已经向张县丞禀告完案情,张县丞神情凛然道:“世上竟有这等凶徒,本官必然会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告慰我平安县父老乡亲们!”

老掌柜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跪倒在地,道:“大人真是勤政为民的好官,是我们平安县百姓的再生父母,一切还全仰仗大人做主。”

张县丞伸手虚扶跪倒的老掌柜,道:“不必如此多礼,快带本官前去查看案发现场。”

老掌柜顺势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道:“大人,上面案发现场,极为血腥,大人可要有点心理准备。”

张县丞有些不悦,板起脸道:“凶案现场,哪有不血腥的,本官身为百姓父母官,自当尽心尽力,不避艰险,区区一点血腥就能吓到本官不成?”

“是,是……啊,不是,这些自然吓不倒大人。”老掌柜点头哈腰,忙在前面引路,带着张县丞一行往二楼辰字房而去。

老掌柜现在极力想讨好张县丞,度过这一劫,焉敢让张县丞有一点不痛快,否则随意给他安个勾结包庇凶徒之类的罪名,就有的他苦头吃,谁让这等凶案偏偏就发生在他的客栈中。

方跃想了想,跟着李捕头等人也上楼去。

这件凶杀案,血腥诡异,很可能涉及到魔教徒。

在这个妖鬼横行的世道上,魔教徒所祭祀崇拜的异神魔神,似乎也有真实存在的可能。

方跃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魔教了解不多,虽在那凶案房间中发现很多疑点和血肉构成的诡异符号,但完全辨不出那是什么,自然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李捕头等人都是积年破案老手,常年与各类案件打交道,方跃想上去听听他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抬头看看走在前面的张县丞,步伐坚定,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仿佛要与这世上最凶恶的歹徒作最坚决的斗争。

一路走过,哪怕那些收拾完行李,匆匆要离开的客栈住客,看见张县丞坚毅的面容,坚定的步伐,也是神情一愣,心底凭空生起一丝信心,慌乱的心态安稳下来,纷纷心想:

“有这样一位父母官为我们做主,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这些人也暂时停下离去的脚步,驻足观望。

连方跃心里都想着,这位张县丞虽有卖弄之嫌,但看起来还是一位很有胆魄的官员。

一行人上了二楼,直奔角落里的辰字房而去。

老掌柜当先引路,走到辰字房门前,道:“大人,就是这里了。”

张县丞站在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大声道:“你去推开门,本官倒要看看,这些凶徒犯下了何等血案!”

老掌柜一咬牙,“咿呀”一声,推开房门,一股怪味扑面而来,他急忙闭上眼睛,不敢往里面细看。

一声尖叫声蓦然从老掌柜身后响起,骇得老掌柜手脚一颤,心跳都慢了半拍。

老掌柜鼓足勇气转过头,却愕然发现之前信心满满的张县丞,正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那声尖利的尖叫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第23章 案发现场

那声尖叫声响起,落在后面的方跃和李捕头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方跃和李捕头,都是经历过昨天王家大院那场诡异的闹鬼事件,格外敏感,尤其是在这等凶案现场。

李捕头想上前,一时畏惧未知的恐怖,踌躇不前。

方跃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拉开老掌柜,一脚蹿开房门。

一地还未干枯的血迹、残肢碎肉,几乎难以下脚,尤其是中间床铺上,放置着一个女子的脑袋。

这女子,从面容上看,颇有姿色,双目半闭半合,嘴巴微微翕张,脸上带着欢愉之后的余韵。

若是正常场景,这当是一副极为诱人的画面,仿若海棠春睡,梨花吐露。

但只剩一个脑袋,那就只有恐怖了。

屋内的东南角和东北角位置,另有两个女子的脑袋,残留在脸上的神情也是欢愉的,不见临死痛苦。

地上还有几个用碎肉残肢堆成的奇特符号,还有那满地的血迹,似乎也不是随意洒落流淌,而是按一定的规律。

虽说看起来诡异恐怖,但与之前方跃进来查看时,没什么区别。

方跃于是立刻明白过来,敢情这位县丞大人是被吓到了。

“方秀才,可有什么发现?”李捕头在后面问道。

“没什么危险。”方跃转头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张县丞,心中有些无语,联想到之前张县丞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只觉得荒诞怪异。

李捕头立即窜上前,抽出腰间长刀,挡在张县丞面前,大声道:“大胆凶徒,竟然伤到张大人。来人,快保护张大人下去休息,还有把客栈中闲杂人都给我赶出去,莫让凶徒混入人群。”

楼下的几个住客,一听这话,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但都赶紧带着行李跑出客栈了。

唯有客栈的两个伙计,阿贵和阿虎,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闲杂人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捕头吆喝了一声,便没再理楼下的人,见手下几个捕快还没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过去搀起浑身颤抖的张县丞,小声道:“大人还好吗?”

张县丞突然一把推开李捕头,跑到墙角大吐特吐起来。

李捕头低声对老掌柜道:“在客栈楼下安排个房间给张大人休息,快去。”

等张县丞被人搀扶下楼休息去,楼上只剩下方跃和李捕头,以及三个捕快。

方跃道:“张县丞这是?”

李捕头摇头苦笑道:“张大人他是科举出身,以前一直是在县衙处理文书、仓库、赋税之类的文职工作,这般刑名凶案,从未接触,大概是不习惯。”

方跃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人往案发房间中走去。

李捕头大概见多了凶案血腥场面,并没被辰字房中的场景吓到,虽然脸色有些难看。

他手下的三个捕快,却就差了一点,其中一个也跑出去吐了。

方跃道:“这间客房,之前是四个行脚商租住的,不过说是行脚商,但他们一个个人高马大,身形剽悍,我怀疑那是他们假冒的身份。”

说着,指了指床铺上和地上三个女子脑袋,“这三个女子,我听店中伙计说,是那四个行脚商从青楼中找来的烟花女子。”

方跃将自己知道的,还有昨天夜里听闻的一些动静,都一一说了,希望多给李捕头他们一些有用的判断信息。

李捕头道:“那四个行脚商是凶手当是无疑。”

方跃道:“他们的嫌疑是最大的,毕竟这房间中就他们几个。他们离开客栈不久,如果封闭城门,大索全城,他们躲无可躲,应该很快能将他们缉捕归案。”

李捕头摇头道:“封闭城门,大索全城,动静太大,此是非常时刻,并不适宜。”

方跃皱眉道:“正是非常时刻,不是该尽快将凶手缉捕归案,明正典刑,彰示衙门的决心,安抚人心,也让那些想趁乱打劫的非法之徒,不敢轻举妄动。”

李捕头道:“方秀才,你想的太简单了,衙门现在人手不足,昨天王家大院我手下捕快死了好几个,今天一堆捕快衙役称病躲在家里,不肯来衙门,谁也拿这些滚刀肉没办法。”

方跃道:“若捕快衙役不够,县尉手下应该还有一部分兵马人手,还有为数众多的民兵,此刻都可以调动。”

李捕头略微有些不耐,道:“赵大人手下的兵马人手另有用途。方秀才,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知县大人下过令,现在县城诸事当以‘稳’为主,不宜徒生是非,一切等上面派人过来,平定妖鬼之乱再说。”

方跃默然,这些当官的心态,他也能预知一二,想真正指望他们估计是不怎么指望得上。

这凶案现场如此诡异血腥,明显与魔教徒有关,而且凶手也已经确定,正该极力追捕归案,挖出他们背后的目的和主谋。

但县衙动作却如此迟缓,令方跃有些失望。

方跃有预感,若不尽快制止这些魔教徒的进一步行动,他们造成的危害不会比妖鬼差,毕竟牵扯到魔教魔神,诡异莫名。

这时,曹仵作也带着他的学徒,赶到案发现场,开始验尸。

屋内空间有限,方跃和李捕头退出房间,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曹仵作在屋内忙碌。

……

暮色降临,屋外风声阵阵。

客栈大堂中,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方跃坐在桌子前,捧着饭碗,桌面上摆着好几盘菜肴,也有好几盘空盘子。

相比于吃得正欢的方跃,坐在方跃对面的店小二阿贵也是捧着饭碗,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食难下咽。

“方秀才,你说这个世上不会真有鬼吧?”

方跃的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感染到他,店小二阿贵怕得要死,尤其是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依然恶心得要死,哪里还吃得下东西,桌面上的饭菜基本都落入方跃腹中。

“有。”方跃很肯定地回答,一边夹起一块排骨,吃得津津有味。

店小二是被老掌柜逼着留下看守客栈,此刻偌大客栈中除了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所有其他住客都走了。

第24章 守夜(上)

相比店小二的愁眉苦脸,方跃现在心情还不错。

客栈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厨中原本备下的几十人分量的蔬菜肉类,现在全便宜他们了。

虽然这一顿吃得没有中午那一顿吃得多,但也整整吃了三四个人的分量。

“常言道‘穷文富武’,没有雄厚的财力和家底,根本供不起习武的消耗。”

方跃微微叹息,站起身来,走到客栈大堂中间。

刚学会的拳法,他还没有时间好好熟悉一番,这一整天都是事情。

无论怎样,在这个妖鬼横行,危险重重,如同噩梦的世界,外来的力量只能借用,提升自身的力量才是根本。

身怀神通,这是他的底气所在。

昏黄的油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屋外阵阵风声,如同鬼神的呼喝。

方跃神情专注,慢慢握紧拳头,脚下跨出一步。

这门悟道拳,是以方跃所知的一点内家拳精要,配合一点搏击技巧为根基,中正平和,刚柔并济。

方跃随手一拳,便是中规中矩,符合拳法精要,仿佛千锤百炼过一般。

这便是他身上神通的大威能之处,推演出来的功法,消耗功德点传功之后,便能自然而然掌握,仿佛多年苦练过一般,融会贯通,深深地镌刻在脑海深处。

空阔静寂的客栈大堂中,人影晃动,或是轻灵拂动,飘逸如风,或是大气稳健,不动如山。

每一拳击出,拳风激烈,击得空气呼呼直响,与屋外阵阵风声相呼应,充满某种诡异的和谐。

“不过要想更进一步,还是需要我多多练拳,于每天锻炼或实战中,领悟新的武学至理,方能再往下推演下一重拳法。又或者去学习新的武学秘籍,学会新的武学道理,补充进来,作为继续推演的资粮。”

好半晌,方跃终于停下动作,收拳立在原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心中悠然想着。

店小二收拾碗筷碟盘到后厨,回来看见方跃在练拳,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他不懂什么武技,只觉得方跃打得甚是好看,便觉得大概是很厉害。

这时候见方跃收拳,忍不住叹道:“方秀才真是文武双全,这么厉害的拳法,那些妖魔鬼怪估计都不敢来了。”

方跃摇头道:“我身上的这一点武技,对付人可以,对付那些诡异莫名的鬼怪,只怕是不行。如果真有妖魔鬼怪来了,大家还是赶紧逃命比较好。”

他想起沉在王家后院古井中的那具红衣女尸,如果鬼怪都如它那么恐怖,他现在还差得远。

店小二畏惧地看了看黑黝黝的门外,又看看二楼那间隐在黑暗中的辰字房,道:“总说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总感觉晚上不安稳。”

实际上,方跃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是基于他自身的判断,他的目光也朝二楼辰字房看去,他觉得那里面很可能会有什么变化,虽然里面的尸身尸块白天时早已被衙门的人清理走了。

“晚上我们轮流守夜,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

方跃走在街道上,月光朦胧,远处烟气缭绕。

四周的房子若隐若现,没有一点灯火光亮传出,方跃脑海中有些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条街上。

街的尽头,烟气缭绕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影从那边出现,不只一人。

“方秀才,方秀才。”

声音远远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人影也越来越近。

很快,方跃便看清来人,他们挎着长刀,身着皂红色公服,头戴玄黑色冠帽,为首的一人手中捧着一套官服。

方跃微一皱眉,迷蒙的脑袋已经恢复了清明。

“又来了吗?”

方跃站住不动,面上闪过一丝厉色。

“恭喜方秀才,文大人怜你之才,感慨你怀才不遇,殊为可惜,特地禀示明主,欲破格提拔,征召你为县主簿。这是上面赐下的正九品主簿官服,还请方秀才快快换上,与我们同去见明主。”

来人大声道,语气中充满羡慕。

县主簿,是知县的佐贰官,其秩为正九品,掌管全县户籍,文书办理等事务,虽是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位,但大小也是官。

一旦当上主簿,那就代表入了官场,身份地位大不相同,由“民”变“官”。

然而方跃面上毫无欣喜之意,只是冷笑,“你们活着不过一群乱臣贼子,死了也不过一群孤魂野鬼,也敢学人封官许愿!”

话音刚落,来的四个捕快面上神色都是一变,原本僵硬古怪的笑容不见了,一个个都铁青着脸。

方跃心知有变,不过心下并未害怕,这些孤魂野鬼来了一次又一次,是纠缠上他了,逃避无用,反正是在梦中,他倒要试试它们有几斤几两。

当下也不再言语,趁着它们脸上变色的那一瞬间,脚下用力一点,猛地冲了出去,如同猛虎下山,朝着为首捧着官服的那个捕快扑下,一拳朝着它的脑袋贯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方跃不知道凭自己现在的武技,能否同时对付身怀利刃的四个人,但先发制人,趁着它们反应过来前,先将为首的击倒总是没错的。

“嘭。”

这一拳方跃全力而出,不留余地,正中为首捕快的脑袋。

而后让方跃惊诧的事情发生了,那为首捕快的脑袋竟然应拳飞了出去,落得老远,在地上滚了两滚。

留在原地的尸身却是依然捧着官服,动也不动。

方跃可不觉得自己一拳的威力有这么恐怖,尤其是尸身脖颈上的断口整整齐齐,他瞬间便明白过来。

“听说这几个捕快是随着文知县一起被当成乱党抓起来,拖到菜市口斩首示众的。”

另三个捕快很快反应过来,齐齐拔出腰间长刀,朝着方跃斩去。

方跃飞快抽出为首捕快尸身上的长刀。

“铿。”

长刀相击之声响起,火花迸溅。

方跃一脚将其中一个捕快蹿飞,不退反进,欺身上前,一刀斩在左手边的一个捕快身上。

刀身传来的触觉,斩中的不似血肉,倒似枯木。

那被方跃斩中身体的捕快竟是毫发无伤,只是晃了一晃,它也有几分不弱的武技,很快也一刀朝方跃回击。

方跃一时预料不及,没想到长刀之下对方竟然毫发无伤,虽然及时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它手中的长刀伤到左边肩膀,火辣辣地痛。

方跃强忍痛楚,扑到它面前,欺身进怀,一拳朝它脑袋贯下。

“嘭。”

对方脑袋应声飞了出去,远远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第25章 守夜(下)

这几下兔起鹘落,四个鬼捕快已经损了两个,方跃也受了一点轻伤。

这点伤本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是方跃厮杀经验不足。

不过一番厮杀,方跃已经建立了信心,这四个鬼捕快,除了身体奇特,刀剑难伤外,没有什么其它特异的地方,再加上还有致命的弱点,不难对付。

方跃当下也不停息,再次持刀扑向一个捕快,手起刀落,那个捕快的脑袋也被击飞出去。

一重的悟道拳,令方跃的身体素质有了一个全面提升,速度迅捷,单对单情况下,一个捕快在他手下撑不了几回合,除非几个捕快合击才能给他造成一点威胁。

而现在,四个鬼捕快已经被方跃各个击破,只剩下最后一个。

“铿。”

长刀相击之声再次响起,那最后一个捕快挡住了方跃劈下的一刀,巨大的力道令它身子一晃,踉跄后退。

方跃脚尖一点,已经扑到它面前,长拳猛击它的脑袋。

“嘭。”

一声闷响后,长街上恢复了静寂。

唯有那四具无首的尸身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配合它们落在远处的脑袋,朦胧月光之下,呈现出一种阴森森的的气氛。

忽然,街道尽头,烟雾缭绕之处,又有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沉闷厚重,远远传来,在悠长静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响亮。

“大人,这方秀才冥顽不灵,不愿接受任命,还殴伤我等!请大人一定要为我等做主。”

地上一个捕快头颅大声道,嘴巴一张一合。

方跃面上神色一冷,这些鬼东西只剩下一个脑袋都还能活着,不过它们本来就不是活物,这样也不奇怪。

他刚想上前几步,将地上那个喋喋不休的脑袋再斩上几刀,街道尽头那个脚步声的主人已经走出烟雾缭绕处,显现出一点身影。

这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足有两丈多高,头颅几乎跟街道两旁两层高的阁楼屋顶平齐,身上穿着正七品知县的官服,正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方秀才,你为何抗命?”

那高大身影的声音远远传来,如同闷雷,在方跃耳边嗡嗡作响,带着巨大的压迫力。

方跃也不答话,转头就跑。

他活得好好的,哪里肯去接受死人授予的官位,鬼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街道尽头走来的高大身影,应该就是那个文知县,虽然不知道他化作的鬼物是什么实力,但光论这两丈多的身高,就不是方跃现在的实力能对抗的。

……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一直跟在身后,远远传来的沉重脚步声,终于慢慢淡去。

“呼。”

方跃猛然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一盏如豆的煤油灯,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

屋外,风声阵阵,呼啸盘旋。

“又是一场梦。”

方跃心中叹了一句,掀开棉被,想要去隔壁房间,通知店小二,后半夜换他来守夜了。

然而这一动,左边肩膀靠近后背部位,感觉火辣辣地疼。

方跃伸手去摸,湿漉漉的,将手凑到油灯前一看,竟是一手鲜红的血液。

“该死,不是梦这么简单。”

方跃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梦中受的伤竟然能被带到现实中。

好在肩膀上的刀伤不算太重,甚至并没有影响到左手的动作,只是血流得有些多,方跃估计是受伤后,又剧烈打斗,伤口有些撕裂。

现在又是大半夜,不好找药止血,方跃从长衫上撕下一条布条,对伤口简单做了包扎。

“等天亮去医馆拿点药,否则这种刀伤伤口感染是个麻烦。”

方跃皱着眉头想着,拿起木桌上的那盏油灯,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隔壁房间门口。

隔壁房间中也点着一盏油灯,店小二正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打瞌睡,身影被油灯灯光倒影在房门上。

“叩,叩,叩。”

方跃用手背轻轻叩响房门。

正在打瞌睡的店小二脑袋一点,立马惊醒过来,惊恐道:“谁?”

“是我。”

“哦,是方秀才。”店小二安下心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

“下半夜了,轮到我来守夜。”方跃道。

“这么快就下半夜了。”店小二打着哈欠,抬头畏惧地看了一眼二楼角落处的那间辰字房,“刚才一不小心睡过去了,都没有听到打更声。幸好夜里什么事也没发生。”

方跃道:“没事才是最大的好事。”

刚说完这句话,方跃面上神色突然一变,神情凝重地看向客栈大门外方向。

那里一团黑暗,大门紧闭,然而门外却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混杂在风声中,隐约可闻。

大半夜突然跑到客栈外面来,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刻,行迹实在可疑。

方跃压低声音,道;“外面有人来了,身份未知,你躲在屋里,把灯灭点,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言罢,将手中那盏煤油灯也塞到店小二手中,方跃身子一晃,轻手轻脚,几步跑到柜台前,身子一矮,躲到柜台下面。

店小二惊恐莫名,这个时刻有人来,很明显来者不善。

他赶紧回到屋里,轻轻掩上房门,上了栓,而后打开灯罩,将两盏煤油灯都灭掉。

黑暗加重了店小二恐惧的心理,他原本想要爬上床,想了想,干脆钻进床底下。

“店家,快开门,我们要投宿!”

客栈大门外传来一声粗豪的叫门声和拍打门声。

店小二职业习惯,刚想应一句,立刻反应过来,用手死死掩住自己的嘴巴。

这个叫门的声音,他隐隐有些熟悉,似乎就是之前住在辰字房四个行脚商中的一个。

“他们杀了人,现在又半夜跑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店小二心中充满恐惧,忍不住又想起白天在辰字房中看到的恐怖场景,床铺上女子的脑袋和满地残肢碎肉。

这般杀人狂魔,现在深更半夜突然跑回到客栈大门外叫门,哪里能有什么好事。

店小二趴在床底下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心底不停地祈求这些杀人狂魔叫不开门,就赶紧离开。

然而事情自然不会如他的意,客栈大门外的来人连喊了好几遍,见客栈中没人应门,还用力拍打起大门来。

“嘭,嘭,嘭。”

拍门的声音极大,哪怕店小二躲在床底下,隔着客栈大门和房门,整整两重门,依旧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边。

如同魔音贯脑一般,每一下怕打大门的响声几乎都令店小二心头一颤,恐慌到了极点。

第26章 魔教徒

方跃猫着腰,蹲在在客栈柜台下。

他仔细分辨客栈外的人数,说话的声音,大概有两三人,但应该还有没出声的,人数不好确定。

客栈外的来人拍了一会大门,见客栈中没人出来应门,终于停了下来。

而后是一阵撬门的响动,显然外面的人想强行进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客栈大门的门栓被人从外面撬开。

咿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冷风从外面直灌进来。

方跃躲在黑暗中,探头往门口看去,前后进来的是六个人。

前面的一个大汉提着一盏红灯笼,中间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布袋,另外三个人跟在旁边。

“徐香主,客栈中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提着红灯笼的大汉神情轻松道,一点也没有身为逃犯的觉悟。

被称为“徐香主”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寸许长刀疤的大汉,面容冷峻,红灯笼的光线之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没人最好,省得还要动手杀人。”徐香主冷冷道。

其他几人嘿嘿笑了起来,显然杀个把人,对他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同样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进了客栈大堂,他们将抬着的布袋放在地上,布袋不停在扭动,里面竟是活物。

“这小娘皮真不安分,该好好教训一顿。”一个满脸胡渣的大汉看着布袋,目光中透出一丝淫邪的光芒。

他是之前住客栈那四个行脚商之一,虐杀那三个青楼烟花女子有他一份。

徐香主冷冷地瞥了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一眼,道:“张成柱,给我老实点,这小女孩是给圣使附身的人间肉身,是圣使降临人间夺舍用的,也是你能觊觎的,活腻味了?”

那满脸胡渣的大汉不敢反驳,讪然笑着。

缩在柜台后面的方跃心中一凛,出现“附身”“夺舍”这样的说法,这绝对是超凡的力量了。

而且这些魔教徒祭祀的方式如此血腥诡异,那要降临的魔使,能是什么好东西?

方跃的心中顿时杀意凛然。

“必须赶在那所谓的魔使降临之前,将这几个魔教徒击杀。这不但是救人也是救己,否则一旦魔使降临,我现在待在客栈中焉能活命?”

方跃躲在柜台后面,一边偷听客栈大堂中几个魔教徒的谈话,一边在心中想着。

另外,他心中其实还想到另一件事,这魔教魔使降临人间,总不至于是来游玩的,以这些魔教徒的行事风格,视人命如草芥,这魔使一旦降临人间,估计又是一番杀戮,多少会因此丧命,家破人亡。

那么,击杀这几个魔教徒,阻止魔教魔使降临人间,又将获得多少功德点呢?

惩恶扬善,皆可得功德点。

这几个魔教徒无疑是恶的,击杀他们自然就是惩恶。

而击杀他们,直接救了布袋中的女孩和客栈中的店小二,间接救了更多无辜的人,这就是扬善了。

方跃心念一动,脑海中的功德系统出现。

方跃——

功德:47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之前接连动用“推演”和“照见”神通,功德点只剩下7点,之后梦中击伤那四个鬼捕快,获得了40点功德点。

这些功德点都是宝贵的,不管是运使“推演”神通,推演更强力的功法,还是运使“照见”神通,获知更多的信息,都需要它们。

而现在方跃拥有的功德点,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徐香主看了眼客栈二楼方向,道:“时辰差不多了,把布袋打开。”

两个大汉解开布袋上的绳索,将布袋中的女孩拉出来。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双手被反绑,嘴巴上还塞着布条,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嘴里呜呜发不出声音。

“香主,你说圣使若是附身这小姑娘,这小姑娘岂不是就成了我们教中的大人物?”提着红灯笼的大汉道。

徐香主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有意见?”

提着红灯笼的大汉忙道:“这可冤死我了,小的哪敢有什么意见。只是想到圣使是上界之人,她对我们人间界是个什么态度。”

徐香主冷冷道:“你的想法太多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也别想。”

“是,是。”那提着红灯笼大汉慌忙应是,又道:“马上要迎接圣使降临,我有些紧张,想先上个厕所。”

徐香主皱眉,挥挥手,仿佛驱赶一只苍蝇一般,道:“就你事多,快去快回。”

“好,好。”那提着红灯笼的大汉,将手中红灯笼交给旁边一个大汉,摸黑往客栈后面走去。

“走,我们上楼去。”徐香主显然没有等那个大汉上完厕所回来的意思,提起地上那个被捆绑住手脚的小姑娘,往楼梯口走去。

方跃心神紧绷,柜台就在楼梯口附近,等他们走到楼梯口,就是出手的好机会。

对方现在是五个人,实力未知,身上都是鼓囊囊的,明显带了兵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方跃肩膀上又受了点伤,多多少少会影响到自身的实力。

他现在可选偷袭对象有两个,一个是那个举着红灯笼的汉子,打灭那汉子手中的红灯笼,对方五人,方跃只有孤身一人,黑暗中对方跃比较有利。

另一个是那个徐香主,这是几人的头领,又有魔教“香主”身份,看他气度,实力只怕是不弱的,需要第一时间将其打残打死,至少要解除他的战斗力。

偷袭的机会基本只有一次,再次出手,对方几人就应该反应过来了,后面就是实打实的硬战。

所以选择好要偷袭的对象很重要。

时间上不允许方跃多想,因为徐香主提着那个小女孩,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

方跃屏住呼吸,平缓心跳,静静听着对方脚步声的靠近。

在柜台后方不远处有一把木椅,是目前能找到的最称手的武器,用来偷袭极佳。

不过方跃强忍着没有伸手去拿,虽然只要稍微挪动一下身子,就能够到那把木椅。

他不能动,不能引起对方的任何警觉。

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

在徐香主走到楼梯口时,方跃如同一只潜伏猎物的猛虎,从柜台后面猛扑出来,一拳朝着徐香主脑袋太阳穴贯去。

方跃最终选择要偷袭的对象是徐香主,而不是落后徐香主一个身位的那个举着红灯笼的汉子。

第27章 袭杀

方跃最终选择偷袭徐香主,因为他感觉这个人的威胁比较大。

借着黑暗的掩护,方跃从柜台后面猛扑出来,一拳贯向徐香主脑袋的太阳穴。

这一拳若是击实,对方不死也要重伤。

在这生死一刻,徐香主大吼一声,肌肉膨胀,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小姑娘举了起来,当成盾牌。

然而方跃偷袭的时机选的相当好,出手又极为迅速隐蔽,徐香主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方跃右手拳头在徐香主将小姑娘举起来之前,已经击在他的下颚。

一声响亮的骨裂声,徐香主半边脸被打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声。

方跃更是得势不饶人,身子一矮,又是一拳朝着徐香主腹部猛击。

徐香主举着小姑娘,这下不但没能成为盾牌,反而被遮挡视线,又拖累了移动速度,被方跃一拳再次击中腹部,惨嚎声戛然而止,俯身倒下。

方跃左手接过小姑娘,右手一探,将徐香主腰间挂着的长刀拔出,对着趴伏在地上的徐香主背心刺下。

鲜血汹涌,徐香主闷哼一声,终于再无动静,只剩微微抽搐。

“什么人?”

“徐香主!”

跟在徐香主身后的几个魔教徒,这个时候才纷纷反应过来,对方跃拔刀相向。

不过他们不但没有马上向方跃围攻,反而不停往后退。

对方不过两拳之间,就将炼出内气的徐香主打得生死不知,而后一刀了账,虽说是占了一点偷袭的成分,但实力绝对是实打实的。

即使是亡命之徒,遇见难以抵御的强手,亦不免要心生怯意。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和方跃有一面之缘,认出方跃正是住在他们隔壁的秀才。

方跃没有说话,一手持刀,一手抱着小姑娘,眼睛注视着眼前四个大汉。

这四个大汉,正好就是装成行脚商的四个人,也是客栈凶案的凶手。

方跃将小姑娘放下,轻声道:“躲到后面去。”

这小姑娘面上虽然有些惊恐,但很听话地往方跃身后跑去,远离战圈。

感觉体内汹涌的气血平稳下来,方跃再次看向面前四个大汉,目光渐冷。

之前为了袭杀徐香主,他全力爆发,导致体内气血有些不稳,这也是他在杀死徐香主后,停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击杀剩下几人的原因。

在这个拥有鬼怪的世界,徐香主身为一名魔教“香主”,是否拥有什么神秘诡异手段,是方跃所忌惮的。

所以方跃不惜全力爆发,导致体内气血不稳,也要保证第一时间击杀徐香主。

“我们是极乐圣教的人,阁下真要与我们为敌?”满脸胡渣的大汉色厉内荏道。

方跃面上神色不动,他已杀了徐香主,什么极乐圣教,该得罪也得罪了,还差这剩下的几条杂鱼不成?

眼前几个魔教徒,在他眼里不过是宝贵的,还未收割的功德点。

“兄弟们,完不成任务,回去教中也是死路一条,大家并肩子跟他拼了。”

这边方跃还没动手,几个魔教徒已经经受不住压力,反而抢先动手了。

持着刀剑朝着方跃围攻了过来。

方跃怡然不惧,身子蓦地动了。

……

红灯笼掉落在地上,笼纸燃烧起来。

火光中,望着客栈大堂地上多了的几具尸首,方跃微微皱眉,初次杀人,还是略有几分不适。

不过,这四个魔教徒整整给方跃带来了122点功德点,再加上杀死徐香主获得的86点功德点,所以现在——

方跃——

功德:255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方跃对这次收获还是很满意,他提着滴血的长刀,走到徐香主尸身前,仔细摸索一番,从尸身上得到了几两碎银子,几张银票,一块腰牌,还有两本册子。

这两本册子令方跃心神一震,拿到火光前一照。

一本上面写着《极乐宝鉴》四个大字,方跃翻开一看,书页上是各种绘图,皆是男女之事,栩栩如生。

方跃随意翻看一会,就失去兴趣,对于前世阅尽各种影像的他来说,这些不过是小儿科。

他又拿起另一本书册,这本书册封面上写着《青玉功》。

“似乎是门内功心法!”

方跃大喜,这正是他目前急缺的,连忙翻看起来。

上面记载的果然是一门内功,方跃翻看了几眼,便将它收了起来。

他想了想,将几张银票和几两碎银子,以及这本《青玉功》收在怀中,那块腰牌和那本《极乐宝鉴》,又给塞回徐香主的尸身身上。

之后又搜了四个魔教徒的尸身,除了些银子和银票,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银两和银票也是方跃目前紧缺的,所以他毫不客气地全部收下了。

“阿贵,可以出来了,没事了。”

方跃朝店小二的房间喊了一句,又转头去找那个小姑娘。

“奇怪,刚才还在这。”

方跃在客栈大堂中找了一圈,发现刚才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不见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糟了,后面还有一个魔教徒。”

就在这时,掉在地上的那盏红灯笼,笼纸烧尽,终于熄灭下来,客栈大堂中一下子陷入黑暗。

方跃站在原地,静听四周动静。

大门处,夜风不停灌进来,呼呼作响。

旁边不远处,店小二的房间中一阵响动,店小二阿贵拿着一盏煤油灯从房间中出来。

他看见客栈中一地的尸首,骇了一跳,战战兢兢道:“方秀才,这,这些人都是被你……”

方跃没有答话,而是道:“阿贵,把油灯给我,我去后面找个人。”

那个小姑娘很可能在方跃和几个魔教徒厮杀时,太过害怕,跑到客栈后面去了,若是碰到那个去后面上厕所的魔教徒,那就麻烦了。

店小二忙把手中的煤油灯交给方跃,有些六神无主道:“方秀才,那我现在……”

“你现在……”方跃刚想说点什么,脸上神色蓦然一变,嘴边的话也夏然而止。

他抬起头往二楼看去,从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见辰字房,那里,紧闭的房门中,竟然有光亮透出。

那是凶案发生的房间,夜里根本没有住人,里面怎么可能有光亮?

方跃心中一凛,而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如泣似诉,如悲似喜,时而低若笙管,时而高若鼓瑟,充满极乐欢愉的女子呻吟声从透出光亮的房间里传来。

紧闭的房门之上,有女子妖娆的胴体倒映其上,上下起伏。

这一切,一如昨夜。

第28章 极乐客栈

“谁在上面装神弄鬼?”

方跃大喝一声,右手按着刀柄。

楼上依旧是“嗯嗯哼哼”,带着极乐欢愉之意,仿佛这世上,这天地间,唯有这片刻的欢愉才是永恒。

这时,二楼走廊上,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朝着辰字房走去。

方跃吃了一惊,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跑到楼上去了,而且看状态有些不对劲。

“站住。”

方跃朝着楼上的小姑娘喊了一声,然而她毫无所觉,依然往前走。

“这是中邪了。”店小二惊恐道。

方跃略一犹豫,几步往楼梯口跑去,想要上去拉住那个小姑娘。

然而才跑上几阶楼梯,只听上面“咿呀”一声,小姑娘已经推开辰字房的房门。

原本沉在黑暗中的客栈,蓦然亮了起来。

这光亮来得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来源。

只是突然之间,整间客栈便亮如白昼,有悠扬的丝竹之声飘荡,名贵沉香的香气袅袅。

方跃甚至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也升高了,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舒服得让人不想动弹。

然而方跃一点也没有感到享受,心底反而生起一股寒意。

因为客栈的大堂中此刻已经坐着几个人。

徐香主和几个魔教徒,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急切地望着二楼,仿佛二楼即将有姿色绝世的妖娆女子要出来。

如果忽略他们身上狰狞可怖、正在淌血的致命伤口,眼前的场景倒如同秦楼楚馆,恩客们纷纷翘首以盼花魁出场。

但徐香主这几个人,是方跃亲手击杀,早已是死人。

所以此刻的情景,诡异无比,店小二早已吓得手脚发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方跃望了一眼二楼,那个小姑娘已经走进辰字房中,他再上去也是于事无补。

方跃手中持着刀,退下楼梯口,慢慢往外走去。

路过店小二身旁时,低声道:“走。”

店小二慌忙跟在方跃身后,哆哆嗦嗦,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慢慢往外退去,路过徐香主等人身旁时,方跃手按着刀柄,提起十二分小心,然而徐香主等魔教徒对方跃两人毫无反应,只是仰头望着二楼,脸上带着期待焦急神色。

无论神态还是动作,他们都与活人无异,一点也看不出他们之前是趴伏在地上的一具具尸首。

出于对眼前诡异事件的忌惮,方跃也没有主动去惊动他们。

一直到方跃完全退出客栈,站在客栈大门外,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望着灯火通明的客栈,方跃陷入沉思。

眼前的事,太过怪异,只能归结为超凡的力量在作怪,不是现在的他能掺和的。

方跃摸了摸怀中的那本书册,那是从徐香主尸身上搜到的内功心法,名唤《青玉功》。

“不够,我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要想在这个妖鬼横行,如同噩梦般的世界生存下去,我需要更强的实力。”

方跃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如同惊涛骇浪。

“参见圣使。”

客栈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声。

“客栈的名字怎么变了?”

店小二指着客栈大门上的牌匾,一脸惊恐。

方跃抬头望去,只见牌匾上面此刻是“极乐客栈”四个大字。

他记得这些客栈的名字应该是叫“同福客栈”,而今片刻间,名字竟然变了。

而且,客栈大门口还亮起了两排红灯笼,红彤彤的,颇为喜庆。

客栈内,人声鼎沸,既有男子的吆喝声,也有女子的娇笑声,热闹非凡。

站在大门外的两个人,一点没有感染上这喜庆热闹的气氛,反而只觉得遍体生寒。

“走,这里不能多待了。”

方跃左手拿着煤油灯,右手持着刀,望了灯火通明的客栈一眼,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的街道中。

……

道家言:“炼精化气。”

欲要炼出内气,先要从“炼精”入手。

精者,泛指有形状态之精微物质。

气者,泛指无形状态之精微物质。

两者之间的转化,当从何入手呢?

方跃坐在庭院中,皱眉思索着,大腿上放着的本摊开的书册,正是《青玉功》。

院前的石阶上,半枯黄的梧桐树叶落在其上,秋风扫过,沙沙作响。

这里是他租住的民居,从徐香主和几个魔教徒尸身上,搜刮到了一些银两和银票,方跃身上有钱了,暂时不用为生计担忧,就租下了这栋两进的小宅子。

这两日来,他除了练拳外,就是一直在研究这本《青玉功》。

不过方跃毫无内功基础,又无人教导,自个儿研究,颇为艰难,很多地方都是一知半解。

“内功心法不同其他,一旦练错了,后果很严重。”

方跃想起前世看的那些武侠小说,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们,练功出了问题,轻者残废,重者走火入魔,甚或直接丢了性命。

“所以最好找个武者教导,系统地学习一些基础内功知识。只是,这个世界会内功的武者,究竟在何方?我该如何寻找?”

方跃感觉有些头痛,以前一心只读圣贤书,哪关注过什么武者,连这个世界是否存在如武侠小说中的江湖都不甚清楚,想找会内功的武者,一时茫然无头绪。

而且就算找到门路,对方是否愿意教他内功,也是一个问题。

“去城里的武馆问问,既然敢开馆收徒,总该有几分本事。哪怕本身不会内功,也许也有门路。”

方跃将《青玉功》书册收了起来,站起身,决定出门一趟。

铜镜前。

方跃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衫,长身玉立,鬓角飞扬,俊逸不凡。

身上有银两后,食物供应不缺,短短几天功夫,他通过功德系统传功后,造成的身体上的消耗,也渐渐补上。

原本消瘦的面容,重新恢复丰润。

只是脸上的肤色,还残留几分苍白,怎么也消不下去。

“这是那个红衣女鬼留下的印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是个大麻烦。”

方跃皱着眉头,留着这个隐忧,令他很难受。

虽然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但心理上的压力却是非常大。

只是涉及到妖鬼,他也没有办法解决。

“听说朝廷里会派人来处理平安县妖鬼之事,到时可向来人求助,抹掉我脸上红衣女鬼留下的印记。当然,最好是朝廷来人将红衣女鬼消灭掉,那就一了百了。”

方跃心中想着,不过也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想要在这个世道活下去,自身的强大必不可少。

第29章 失踪的乞丐

走在街上,明显感觉安静了许多,不如往日人来人往的热闹。

行人脸上大多带着忧虑,与妖鬼同居一城,时刻都要担心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奇怪,往日这里能看到好几个乞丐的,今日怎么一个不见?”

方跃想要施舍点钱财,看看能不能收获功德点,没想到找了一圈,一个乞丐都没看到。

“老丈,你可知道附近的乞丐都跑哪去了?怎么今日一个不见?”

方跃拉住路过的一位大爷,询问那些乞丐的去向。

“不见就不见了,你找那群叫花子做什么?”

路人大爷被方跃拉住很不满,不过路旁的乞丐跑去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跃想了想,又找路旁卖菜的一位大婶询问。

“大婶,你可知道附近的乞丐都去哪了?怎么今日一个也不见?”

卖菜大婶看了一眼四周,也有些惊讶道:“咦,我说这两天怎么这么安静,这往常在这里乞讨的那个老叫花子和几个小叫花子,今天怎么都不见了?”

“那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这我哪知道,也许是最近城里老是闹鬼啊怪啊的,他们跟着逃难去了。”

方跃又问了几个人,竟然无一人知道这些乞丐的确切去向,倒似他们突然就消失了。

“难道真如那位大婶所说,他们逃难去了?毕竟他们虽然无依无靠,但同样也无牵无挂,不似本城居民,田宅家产皆在本地,故土难迁。他们随时都可以走,到别的县城乞讨。”

方跃心中思索着,但这里有一个问题,这些乞丐离开时,总会有些动静,没必要偷偷摸摸,不至于说附近竟没人知道他们逃难去了。

“而如果他们不是逃难去了,那么还有什么原因会促使他们突然失踪?”

方跃在附近一条街道上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一个乞丐,往常这一条街上起码有四五个乞丐的,但现在一个都没有。

联想到最近县城不太平,妖鬼出没,方跃对他们的下落有了一些不祥的预感。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妖鬼出没的世道,只怕是乱世之象。”

方跃叹了口气,县城里乞丐失踪一事,除了他因为需要功德,想要施舍钱财,这才注意到人都不见。

其他人,竟都没有留意到,作为社会上“多余之人”,该是何等悲哀!

“抽空去一趟县衙,将这件事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方跃脑中转动着想法,调查县城乞丐失踪一事,需要人力精力财力,他现在势单力薄,更被妖鬼困扰,抽不出时间精力,只能上报官府,算是略尽人事。

“若我有一个势力作帮手,遇到这类事,可以派出人手,调查个清楚,从中收割功德。”

方跃突然产生出建立个人势力的想法,不管是家族还是帮派门派,甚或是地下组织,只要能完全受他指派,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方便他“惩恶扬善”,收割功德。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至少暂时还不适合,时机不成熟。

……

孙氏医馆中,孙大夫又出去行医,留着他的女儿孙清露看守医馆。

方跃前两天来孙氏医馆处理过肩膀上的伤口,今日再来,却是熟门熟路。

“方秀才,你过来给伤口换药吗?”小姑娘孙清露正在屋里分拣药材,看见方跃进来,笑着开口询问。

方跃点点头,看见孙清露,他不知怎么就会想起几天前客栈中那个小姑娘,同样是十三四岁年纪。

“可惜最终还是没有救下她,现在估计是被那所谓的圣使夺舍了,沦为对方肉身。”

方跃心中叹了口气,倒也谈不上懊悔什么的,毕竟当时他已经尽力了,只是那种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炕的无力感,令方跃很难接受。

“你在那坐好,我去屋里拿药膏。”

“好。”方跃随意在医馆中找了把椅子坐下。

“我如今修习武技,若有时间,倒也要学习一些人体经络和医理,加深对武技的理解,运使‘推演’神通,才能更好地推演武技功法。”

方跃看着医馆中的药材和墙边一个标满各处穴位的木头人,产生了一点学习医术的念头。

孙清露很快从内屋拿了中草药磨制成的药膏出来,“你,你把外衫除下,我先看看伤口。”

事到临头,孙清露突然有些害羞,她今年已满十四岁,女孩早熟,早知人事,这样与一个成年男子单独共处一室,还要帮他敷药,实在有点……

倒是方跃毫无所觉,眼前的小姑娘跟他差着好几岁,在他眼里算是两代人了,而且就他前世的经历,护士医生帮病人敷药,是很寻常的事。

虽然这个世界的环境类似于前世古代,有些礼教之防,但方跃上次见过孙清露给胡知县治伤,表现得落落大方,以为她心里只有医患之别。

“劳烦孙姑娘了。”方跃除下外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

孙清露脸上一红,好在她是站在方跃身后,她稳了稳心神,伸手掀开方跃左边肩膀上的衣裳。

方跃的伤在左边肩膀背后位置,两天前孙大夫已经给他处理过,敷上药,绑着白色的绷带。

孙清露轻轻解开绷带,见着结疤后有些狰狞的刀伤伤口,少女心里不知怎么有些心疼。

“方,方秀才,我听上回陪你过来的那个店小二说,你是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杀人犯打起来,被他们所伤,你都不害怕吗?”

“不过一些亡命之徒,谈不上多危险。”

实际上那几个魔教徒,除了那个徐香主让方跃感觉到威胁外,余者不过是徒有蛮力的壮汉,不难对付。

而徐香主在开头,就被方跃偷袭身亡,去除了最大威胁,其他几个魔教徒根本没对方跃造成多少伤害。

他肩膀上的伤势是梦中被几个鬼捕快所伤,但这梦中之事,造成的伤害竟能投射到现实中,实在匪夷所思,方跃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说起来,那夜真正的凶险是魔教那个魔使降临的时刻,那诡异的场景,方跃心底依然涌起一股寒意。

孙清露拿着药膏,道:“方秀才,我要给你上药了,如果疼的话,你要忍着点。”

方跃道:“没事,你上药吧,伤口都结疤了,不疼。”

孙清露将草药药膏挤到他肩膀的伤口处,用手指轻轻涂抹起来。

第30章 火烧客栈(上)

少女的指尖轻拂而过,带着异样的酥麻。

尤其是伤口结疤处,本来就有些麻痒,这种感觉更强烈。

方跃没话找话道:“孙姑娘,令尊今日不在,可是又出去行医了?”

孙清露“嗯”了一声,道:“我爹去城东了,有一家老婆婆生病了,体弱不好出门,我爹上门诊病去了。”

似是想到什么,又道:“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方跃感觉她后面补充的话有些怪异,但没想明白哪里怪了,下意识接道:“是啊,最近外面挺危险的,早点回来好。”

孙清露轻轻“啊”了一声,没再说话,气氛于是有点沉默。

她在方跃伤口结疤处以及周边抹上草药药膏,而后又取出一条干净的绷带,帮他绑上。

方跃动了动胳膊,感觉动作有些不便,他想去武馆,这样未免有些影响习武。

“伤口已经结疤了,绷带不用绑了吧。”

孙清露秀眉一扬,坚持道:“这可不行,绑上绷带,可以防止伤口撕裂,你要听大夫的。”

“好吧。”方跃也不与她争论这个,转而问道:“我身上的伤口,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完全恢复?至少是不影响行动。”

“伤口哪有那么容易好,你这肩膀上的还是刀伤,寻常人起码要半个月以上。你体质不错,恢复得很好,但也还要六七天,才能恢复到不影响行动,否则过于激烈的动作还有撕扯到伤口的风险。”

方跃眉头微皱,他之前练拳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这县城妖鬼横行,骚乱越来越大,他急于提升实力,耽搁时间太长可不是好事。

“不过原本寻常人要半个月以上才能痊愈的伤口,在我身上只要八九天就能痊愈,我身体素质的提升倒是很大。如今只要我只要将内力的基本原理弄懂,便可以将‘悟道拳’继续推演,一旦产生内力,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实力,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跃。”

方跃将心神放在脑海中的“功德系统”界面上,功德点只有两百多点。

推演悟道拳一重时,花费了120点功德,再加上传功消耗了80点功德,总共消耗了200点功德点。

那么推演悟道拳二重,再加上传功,所需功德点必然要超过200点,现有的200多点功德点只怕是不够用。

方跃本来想推演一门刀法,不然平常战斗中只能靠随机应变,毫无章法,战斗起来挺吃亏的。

但现在功德点不足,只能存着,优先推演悟道拳,因为这门拳法是基础,对实力提升最大。

……

出了孙氏医馆,方跃往南街方向走去。

他之前找人打听过,县城里最大的一家武馆名唤“大义武馆”,就在南街靠近郊外处。

才走了一会儿路,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声,不知在干什么。

方跃起了好奇心,快步走上前。

原来是张县丞正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朝着这边走过来。

而且看他们去的方向,似乎是同福客栈,也就是方跃之前住的那家客栈。

当然,现在名字已经变成了“极乐客栈”,成了一个魔教魔使的据点。

方跃有些惊讶,不知道这张县丞又想干什么,前几日还见他被满屋的残肢碎肉吓得半死,今日竟然又敢往那去。

“莫非是得了什么倚仗?”

方跃对客栈现在变成怎样,也很好奇,干脆跟在后面。

除了方跃,一路上跟过来看热闹的人还有很多,浩浩荡荡的。

方跃在跟随的人群中,听旁边的人议论,才明白是什么回事。

原来自那夜之后,客栈被魔使占据,更名“极乐客栈”,白天时,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到晚上,里面就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因为方跃已经让店小二阿贵前往县衙报案,县衙也知道客栈发生了变故,所以那里已经派人看守,禁止路人靠近。

同时县衙还张贴告示,晓瑜此事,让城里的百姓绝不可接近此处。

然而哪怕是明令禁止,依旧禁不住一些作死之人。

尤其是一到夜里,客栈中就是灯火通明,有女子的调笑声传出,娇柔动听,勾魂夺魄,惹得人心痒痒的。

在这样一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时代,这是何等吸引人。

于是有些城中的百姓,或者无意路过的路人,就趁着看守路口的人松懈,摸黑混进客栈中。

当然,这些混进客栈的百姓和路人,一个也没有出来。

前前后后,不过两天左右的时间,就有十几个男子因此失踪。

据说晚上时还能听到这些失踪的男子在客栈中说话的声音,但白天过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也不是没有大胆的,晚上趁着里面人声鼎沸,想要进去寻找失踪之人,同时一探究竟,然而也陷落在里面没出来。

这件诡异的事,立刻就在县城中传开了,沸沸扬扬,结合最近一系列的闹鬼闹妖事件,整个县城都是人心惶惶的。

而如今,张县丞从县衙调来人手,搬来火油柴碳等易燃物,想要趁着白天客栈中的妖魔鬼怪不在,干脆把客栈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方跃也觉得张县丞这个想法倒不错,不过是否有效果就很难说了。

到了目的地,方跃抬头看去,阳光之下,大门匾额上“同福客栈”四个字熠熠生辉。

客栈之中,一片寂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观众,都是附近的老百姓,听闻张县丞要火烧客栈,前来看热闹。

“今日本官来就是要为民除害,烧掉这座被邪祟占据的客栈。本官身为平安县的父母官,……”

张县丞发表了一通义正言辞的感言后,见围观众人没有附和,心中觉得不甚满意,还想再说点什么。

围观的人群有点等急了,有人喊了起来:“大人,快点火,烧死邪祟。”

“点火,点火。”众人呼喊了起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惧怕与兴奋。

张县丞于是决定听从民意,清咳两声,下令道:“来人,快去准备。”

众衙役民兵开始动手,将车上装的火油柴碳等物搬下来,远远地丢进客栈中。

张县丞接过手下递上来的火把,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朝着客栈走去。

待离得几步远了,用力将火把丢了进去。

第31章 火烧客栈(下)

火油柴碳等物都是易燃物品,一遇火焰,立即燃烧起来,火焰越腾越高,不过片刻工夫,整座客栈都陷落在火海之中。

滚滚的浓烟升腾起来,笼罩了客栈上方小半边天际,场景颇为壮观。

围观的人群,情绪随着火焰和浓烟的升腾,也高涨起来,带着恐惧与兴奋,议论纷纷。

张县丞已经退回人群中,抚须微笑,看着自己放着的一把火,腾烧成滚滚烈焰,很有一种成就感。

在哪跌倒,就要在哪站起。

当日在这家客栈丢人,今日终于要靠这把火找回来。不管什么妖魔鬼怪,在这熊熊烈火下,不得化为灰灰。

“咦,好香,哪里来的烤肉香味。”

正当张县丞陷入一把火降妖除魔的畅快中时,一阵阵烤肉的香味从熊熊大火的客栈中传出。

“奇怪了,客栈中怎么会有烤肉的香味,难道是客栈后厨中留着的什么猪羊肉被大火烤着了?”

有人小声嘀咕,而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因为他想到这烤肉香可能烤的是什么肉了。

其他人也有想到的,有人忍不住,跑到一旁哇哇大吐起来。

这烤肉香,很可能是客栈中的尸体被大火烧烤,散发出来的。

围观的众人无不捂着嘴,一旦知道是什么,诱人的烤肉香反而让人犯呕。

方跃也感到反胃,不过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看见李捕头就站在张县丞身旁,便挤了过去。

“李捕头。”方跃唤了他一句,也没空客套,直接道:“客栈周边还有房子,虽然隔得比较远,但也要防止火苗窜过去,引起火灾。”

李捕头望了一眼客栈四周,心中也有了这番顾虑,凑到张县丞身旁,将方跃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张县丞看了方跃一眼,认出方跃是当初客栈中扶了他一把的那个秀才,印象上不差,便让李捕头带上一些衙役和民壮,往客栈四周巡逻,防止火焰窜到附近的民居。

客栈的大火烧了小半天,终于慢慢熄灭下来。

众人担忧的恐怖现象并没有发生,客栈燃烧的过程中,一切风平浪静。

当然,也不是完全风平浪静,还是有一些小波折,方跃和李捕头他们的巡逻队,碰到了几次火焰窜到周边民居的现象。

好在发现得早,及时扑灭,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方跃在这一过程中,还多了几十点功德点,倒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再无他事,整座两层楼的客栈,在众人围观下,燃烧成了一堆灰烬。

有人觉得客栈被焚烧时,没有跑出妖魔鬼怪,着实有些不过瘾。但多数围观的人,却都是松了一口气。

热闹没看着没关系,看一场大火已经足够,真要从客栈大火中跑出什么东西来,那可是会丢命的事。

一场大火烧过,张县丞意气风发,站在人群前,扬声道:“幸不辱命,客栈中盘踞的邪祟已被本官一把火出去,众位百姓可以安心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终于噼里啪啦鼓起掌来。

张县丞满意地点点头,待众人鼓了会掌,方才举起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讲话。

“虽说邪祟已除,但这废墟要清理一番。里面可能还有之前消失男子的尸骸,需要把他们清理出来,入土为安。不知有哪位壮士自愿前往清理?且放心,县衙不会亏待你们,自有重赏。”

张县丞这一番话说完,场面一度安静无声,围观百姓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出来响应。

邪祟这东西谁也没见过,到底烧没烧死谁也不知道。若是还藏在废墟底下,过去清理废墟岂不是很危险。

那些走进去就没出来的男子,现在都被烧成焦炭,在客栈废墟堆里躺着呢。前车之鉴,不得不谨慎。

而且活人接触尸体,也是一件颇为犯忌讳的事,尤其是现在烧成焦炭一样的尸骸,传说怨气很重。

如此诸般原因,就没人愿意出头了。至于张县丞口中的重赏,因为县衙信用太差,就没什么人相信。

谁知道冒着危险忌讳忙活一场后,县衙不会用几个铜板打发了。也许上面的官老爷们觉得赏银已拨出去了,但能不能到领赏人手中,小吏们说了算。

眼见无人响应,张县丞倒也没多少失望,他对此早有准备,“诸位惜命,本官也不忍苛责。来人,把张业昆和赵四成两个人带上来。”

后面早有衙役压押着两个身穿囚衣的人上前。

张县丞转了脸色,不再和颜悦色,厉声对两个囚犯道:“你们两个,数次作奸犯科,屡教不改,本该判你们充军千里。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前去客栈废墟上收敛尸骸。只要完成任务,便可将功赎罪。”

两个囚犯踌躇不前,最近县城里的怪事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大牢里也听到传闻。

“磨蹭什么,还不上去。”围观百姓有些不满,起哄起来。

这两人在县里名声恶劣,不受待见。

张业昆和赵四成终于还是硬着头皮上去。充军千里,那是九死一生,这里搏一搏没准还能活命。

这两人都是无赖性子,决定之后,倒是能豁出去。

花了小半天,两人从客栈灰烬中扒拉出十几具化成焦炭的尸骸,看得围观众人惊呼连连。

这些尸骸,应该就是误入客栈的男子,现在看来都是丧了命。

清理出第一具尸骸时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两个囚犯战战兢兢的心放了下来,而后越发卖力,如此简单就能抵消充军千里这样九死一生的重罪,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眼见尸骸被清理出来差不多,事情接近尾声,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客栈中的邪祟看来确实是被解决了。

很多恐惧都是来源于未知,如果人力能解决,那就没什么恐怖的。

一些人心中还想着,一把火就能烧死的邪祟,看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县城里的其它妖魔鬼怪也全都可以照此办理,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然而,就在所有人松懈下来时,意外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是十几具躺在地上,被烧成焦炭一般的尸骸,突然如同池塘里受惊的青蛙一般,蹬着两条大腿,弹跳了起来,焦黑的身形猛地朝围观人群扑去。

第32章 尸骸

焦黑的尸骸,带着满腔的怨恨,张牙舞爪地扑向人群。

凡被扑到的,立即被尸骸死死地扼住脖子,或者紧紧地箍住身子。尸骸力气之大,匪夷所思,勒得活人直翻白眼。

方跃站得比较前方,躺在地上的十几具的尸骸中,有一具朝他扑了过来。焦黑的面目,没有毛发,狰狞可怖。

“汰。”

方跃没有和众人一样惊慌四散,反而欺上前,扬气吐声,猛地一拳朝着那具扑过来的尸骸击去。

这一拳正中尸骸的胸膛,将它的胸膛打塌半边,击飞出去。

“这些尸骸被烈火焚烧之后,身躯很脆弱。”

方跃心中立即有了判断,大步上前,一脚朝着胸膛破裂,却还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尸骸,重重踏下。

“咔嚓”一声脆响,焦黑的尸骸如同破败的朽木一般,从胸部开始脆裂成上下两半。

然而裂成两半的焦黑尸骸,依然各自在地上扭动挣扎,仿佛断成两截的蚯蚓,就是不死。

甚至上半身上面,毛发焚烧殆尽的光秃秃脑袋上,黑兮兮的嘴唇一张一合,作出无声的咆哮状,凶狠暴虐异常。

这种诡异顽强的生命力,令方跃很是心惊,他没有犹豫,对着光秃焦黑的尸骸脑袋就是一脚踩下。

原本坚硬的头骨,在烈火煅烧过后,却是脆得很,在方跃用力一踩下,裂成碎片。

然而没了脑袋,没了胸膛以下的下半身,剩下的部分还在动弹,焦黑的双手更是在方跃踩下时,牢牢地抱住方跃的小腿,箍得他小腿生疼。

方跃弯下腰,用力掰断尸骸焦黑的双手,丢在地上,碾踩成碎片。

“大家都不用慌,这些尸体没什么可怕的。”

方跃高声叫喊,人群惊慌乱跑,已经发生挤压踩踏事故了,有人没被尸骸攻击,却反而因挤压踩踏受伤。

那些张县丞带来的衙役民壮,手里也都是拿着家伙的,碰到这般变故,本也是惊慌失措。

但有了方跃带头作用,胆气也壮了起来。

尤其是刚才几个跟方跃一起去巡逻扑灭火灾的衙役,当时方跃带头指挥很出色,让他们觉得这个秀才有本事,此刻一声喊,纷纷操家伙和焦黑的尸骸厮杀起来。

再然后,其他衙役民壮,甚至一些围观百姓也加入进来。

人多力量大,十几具尸骸被砍打成了一堆碎片。

这些尸骸,除了力气大,诡异外,其实战斗力和攻击方式很有限,甚至连撕咬都不会,身体又很脆弱,除了给众人带来一些惊吓,其他没多大影响。

方跃除了第一具尸骸外,还从众人手下抢到一具,两具尸骸给他带来了72点的功德点。

他算了一下,加上之前救火的几十点功德点,一共是一百多点,那么现在是——

方跃——

功德:388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方跃查看了一下功德系统,接近四百点功德点,用来推演第二重悟道拳应该足够。

心神从功德界面移开,方跃看向不远处的张县丞,他正被众衙役民壮护在中间,只是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要李捕头搀扶着才能站立。

刚才有一具尸骸扑向他,但被身旁的李捕头一刀劈飞,所以张县丞并没有被伤到,他这样完全是被吓到了。

方跃摇摇头,心想这位张县丞,行事还算有板有眼,但胆子未免太小,一遇惊吓就成软脚虾,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未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转头环顾众人,见众人还陷在打败尸骸的兴奋中,不得不提醒道:“诸位,这里可能还有未知的危险,大家把周围封锁起来,禁止闲杂人靠近。还有,尽快离开这里。”

作为当时客栈中,魔使降临的见证人,那诡异恐怖的气氛令他印象深刻。

方跃不觉得这一把火,就能彻底将诡异的魔使给消灭了。

若妖魔鬼怪们真得这么弱,噩梦中的它们就不可能掀起那么大的腥风血雨。

……

三日后,天降小雨。

方跃穿着蓑衣,冒雨从武馆回到租住的小宅子中。

这三日很平静,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县城里潜藏的妖魔鬼怪也安静下来,没有出来闹事。

无论是烧成废墟的客栈,红衣女鬼盘踞的王家后院,还是妖怪吃人的广元寺,都安安静静的。

甚至梦里纠缠了方跃几次的几个鬼衙役,这几日也没在方跃梦中出现。

然而方跃却总感到有些心神不宁,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也不知道胡知县上报后,朝廷派来平息妖魔的人手到了没有?”

方跃有些发愁,红衣女鬼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还没消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纠缠上来。

还有不时在他梦中出现的鬼物,都是大麻烦。

“如果不行的话,那么我就回乡下去,或者远远离开平安县的范围,惹不起,总该躲得起。”

反正他在平安县也没什么牵挂的,大不了就离开平安县,远远逃命去。

解下蓑衣,挂在墙壁的木钉上晾着,方跃看了看外面天色将晚,就到厨房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

而后进屋点起油灯,坐在桌前,翻阅那本《青玉功》。

这几日,方跃自然不是空闲着。

他花了大价钱,拜入县中最大的武馆大义武馆。

大义武馆的馆主身手不错,还通内功。

方跃不惜银两,再加上《青玉功》的抄本,让馆主对他在内功上的问题,知无不言。

所以如今,方跃已经可以大概理解《青玉功》上的内容。

而理解之后,便可推演。

方跃将心神转到功德系统上。

方跃——

功德:496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这几日,方跃还做了一些好事。

手中有银两,做起好事来很容易。所以又得到了一些功德点,现在积累了496点功德点,足够推演下一重悟道拳。

那么——

“推演。”

方跃心中默念,脑海神识中出现一个古朴的太极图案,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互纠,构成一个圆形。

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透露而出,仿佛天地初开,万物初生,荒蛮之中,众类竞演,只为寻觅那一线生机。

“祭。”

方跃再次默念,身上的功德点开始缓慢下降,被献祭作养料,驱动神通,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缓缓转动起来,充满大道韵味。

第33章 老道

雨后清晨。

空气清新,枝叶凝露。

阳光从东面而来,普照大地。

方跃正在院子里,打着一套拳法。

俗语有云:拳不离手,曲不离口。

虽有功德系统,可以推演功法,但方跃并不放松每日的锻炼。

打完一趟拳法,方跃收手立在庭院中。

“第二重悟道拳的推演,到现在才完成一小半,看来要到明日才能推演完毕。”

方跃查看了一下功德系统,推演这么一小半,已经消耗了一百多点功德点,待完整推演完毕,大约要消耗接近300点,甚至超过300点也不稀奇。

剩下的功德点,只怕是不够功法传承、改造肉身的消耗。

原本以为差不多500点的功德点,用来推演和传承第二重悟道拳,应该是充裕的。

没想到第二重悟道拳比第一重消耗的功德点,多了整整一倍有余。

“第二重悟道拳,融入《青玉功》上的内功武学原理,一旦推演成功,传承之后,我体内便可内气自生,踏入超凡脱俗的门槛,实力与现在比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消耗的功德点多点,倒也正常。”

方跃对第二重悟道拳很期待。

第一重悟道拳使他身体素质达到了人体的顶峰,无论是力量、反应和速度等等方面,都趋向完美。

然而再完美,也不过是凡人肉体上的完美。

再强壮的猪羊,还是猪羊,只能任凭屠夫宰割。

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再厉害的凡人,在它们超凡的力量下,与猪羊又有什么不同。

唯有拥有内气,才能摆脱凡人肉身极限的束缚,踏入超凡脱俗的门槛,拥有一点点对抗妖魔鬼怪的本钱。

“今天就不去武馆了,去街上看看有没有获得功德点的机会。”

方跃心中规划着行程,回到屋里取了些银两揣在兜里。

想做好事,获取功德点,武力和财力都不能缺。

方跃从几个魔教徒身上搜刮到的银两财务,又是养身体的食物药材消耗,又是为了获取功德点做好事,还有为了尽快从武馆馆主那里获得内功方面的指导大把撒银子,短短几日,竟是花费了大半。

不过方跃也不心疼,如今的形势,一切以提升实力为主,保命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当然,虽然大手笔花钱,但钱也都要花在刀刃上,花在合适的地方,而不是铺张浪费随便乱花,方跃并不是一个重享受的人。

刚走到院门口,方跃看向一个衙役匆匆朝这边走来。

“方秀才,县尊大人有请。”

方跃有些惊讶,胡知县躲在县衙后院养病,好几日没露面了,竟然突然遣衙役上门邀请他,“不知县尊为何邀请我?”

衙役道:“大人说上面要来人,晚上要安排接风宴接待,请方秀才你过去作陪。”

“什么?上面来人了?”方跃面上大喜,他一直待在县城里,可不就等着朝廷派来平息妖魔鬼怪之乱的人。

既是为了接触见识这个世界人类掌握的超凡力量,也是为了让人帮忙祛除身上鬼物留下的印记,避免被鬼物纠缠。

“你可知上面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方跃追问道。

衙役挠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上面的人还没到,只是先用信鸽发来了消息,说今天会到。”

方跃顿时知道衙役了解的应该也不多,没有再问,拱手道:“还请回禀县尊,我会准时赶去赴宴。”

……

傍晚,日刚西坠。

方跃换了身青色的衣袍,准备出门赴宴。

他知道胡知县邀请他过去作陪的原因,作为王家后院和同福客栈,两处诡异事件的见证人,需要他来向上面来人说明一些情况。

出门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工夫,方跃到达县衙,却发现一群人都站在衙门口,朝着街面张望,翘首以待。

这群人中,以身穿青色七品官袍,头戴玄色官帽的胡知县为首。

张县丞,赵县尉,曾典吏等等安泰县官员也全都在场,皆是身穿官袍头戴官帽,显得很隆重。

方跃自然知道这群人如此大的架势,肯定不是为了等他一个方秀才。

他们等的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也就是说上面的人到现在还没到。

方跃走了过去,衙门口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街头上望,没什么人去注意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秀才。

方跃也没太在意,他也站到人群中等待。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了。”

有人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街头处出现两匹马,正朝这边奔来。

其中一匹马上没人,另一匹马上却是坐着两个人。

方跃眼力很好,老远就能看见,马上的两个人,坐在前方的是一个妙龄女子,而后方搂着妙龄女子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

这是什么组合?

方跃正感诧异,旁边有人惊慌地叫了起来:“快停下,马要撞过来了。”

原来两匹马出现在街面上后,竟毫不减速,径直朝着衙门口奔来。

而衙门口此时可是站着一堆人,马上的人是何等丧心病狂。

衙门口的人群顿时乱了起来,众人纷纷退避,挤成一团。

“吁~”

在奔跑的骏马即将撞上人群时,妙龄女子一手拉住缰绳,奔跑如飞的骏马硬生生地在衙门口台阶下停了下来,将衙门口等待的人全都吓出一头冷汗。

看马前众人惊慌失措的模样,那妙龄女子竟咯咯笑了出来。

妙龄女子的容貌很甜美,很吸引目光,但行为很过分,也很拉仇恨,众人皆目视她。

但方跃注意力却被她身后那搂着她的老道吸引。

刚才奔跑过来的是两匹马,电光火石之间,方跃清楚地看见,两匹马身子交错时,这老道伸手拍了一把另一匹马的马身,而后那匹无人骑乘的骏马,竟也在高速奔跑中,硬生生刹住马蹄。

在高速奔跑中,骏马很难凭自身的力量,如此巧而又巧地在即将撞上众人时,硬生生在阶前刹住马蹄。

除了方跃,衙门口的众人中,也有人精想到这一点,往妙龄女子身后的老道望去。

只见这老道一头白发,应是年纪一把,但脸上肌肤红润,光滑细嫩如同幼儿,没有一丝皱纹,甚至比身前的妙龄女子皮肤还好。

这般奇异的外貌,分明就是高人,有那不忿妙龄女子纵马奔驰的人,此刻也不敢出言责难,将不满埋在心底。

“可是田阳子道长法架?”胡知县满面春风道。

第34章 奇术

田阳子从马上翻身跃下,身子轻如落叶,展示了一手相当高明的轻身功夫。

“正是老道。我和小徒见路上风景秀美,便多欣赏了一阵,以致让诸位久等了。”

胡知县赶忙道:“道长哪里话了。道长乃世外高人,寄情山水,纵声林野,才是正道。若非平安县中那些妖鬼闹腾得不像话,怎敢劳烦道长法架,耽误道长的雅兴。”

田阳子笑道:“胡知县真会说话,老道我奉上命前来降妖收鬼,这几日就叨扰你们了。”

胡知县道:“哪里哪里,道长是为民而来,大有本事之人,我们平安县只有感激和欢迎,哪里会叨扰?”

骑在马上的妙龄女子不耐烦道:“我说你们有完没完,站门口老半天了。”

衙门口众人脸色微变,在场的哪个不是有一官半职,虽然只是芝麻大点的小官,但在这一县之内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妙龄女子是个什么身份?也敢当着知县说话的时候,当着众人面前,大大咧咧地呵斥。

胡知县却是依旧面带笑容,看不出任何不悦,“瞧瞧我,光顾着说话了。里面宴席已经摆好,还请道长和这位姑娘里边请。”

田阳子转身对马上的妙龄女子招手,“乖徒儿,快下来。”

妙龄女子嘟着嘴,撒娇道:“我下不来,你抱我。”

田阳子宠溺道:“好好好,你下来,我接着你。”

妙龄女子从马上纵身一跃,径直朝田阳子怀里扑去。

田阳子稳稳地接住她,两人搂成一团。

衙门口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听他们相互称呼,妙龄女子明显是田阳子的徒弟。

两师徒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搂搂抱抱,亲密无间,实在有些挑战众人的伦理道德观。

哪怕是合法夫妻,大庭广众下亲热,在这个时代的道德观下,都是伤风败俗的,更何况一对师徒。

不过这个时候,谁又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当出头鸟。

城中的妖魔鬼怪还要倚仗田阳子降服,没谁不开眼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众人面上欢欢喜喜地将田阳子和他的女徒弟引入后衙,摆开酒席。

厨师请的是县城中最好酒楼“天香楼”的大厨,一直在后面严阵以待。

见人来齐,立马开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来,摆上桌面。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非常有食欲。

后衙中一共摆了三桌酒席,坐着的都是县衙中有头有脸的人。

方跃被安排在了主桌,和田阳子、胡知县他们一桌,大约是为了谈事询问时方便。

酒席间觥筹交错,很容易拉拢感情。

其间,田阳子还介绍了一下他那个女徒弟,名叫王芝芝。

“有酒有菜,没有丝竹歌舞,未免差了几分意思。”田阳子突然放下酒杯说道。

胡知县为难道:“一时匆忙,未曾安排,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

田阳子摆手道:“无妨,无妨,老道不是怪罪的意思。”

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副画卷,拉开画轴,笑着道:“诸位且看,这画上歌舞如何?”

众人睁大眼睛往田阳子手中展开的画卷看去,只见上面有四五个身披薄纱的女子,正摆出舞蹈的姿势。

这些女子,虽是笔墨勾勒,然细节妙到毫巅,神情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众人看去,仿佛能看见她们如花的笑靥,玲珑婀娜的舞姿,以及薄纱下如玉的肌肤。

胡知县惊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画作,这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田阳子笑而不答,看到众人惊叹神情,他很满意。

这幅画是他的得意之作,用了一些特殊手法,不足为外人道,本该秘而不宣,深藏密室,自我欣赏就好,然而他总是忍不住要在人前展示。

方跃听到对面田阳子的女徒弟王芝芝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可不是画出来的。”

方跃转头朝她看去,王芝芝也朝他看来,展颜一笑,“这位小哥看起来很年轻,在衙门中居何官职?”

“姑娘误会了,在下不过一介秀才,因亲身经历了县城中两场诡异事件,县尊安排我在席中,是为了方便跟道长讲述当时情况。”

方跃客气地回答着,而后马上断了话题,抬头继续观赏田阳子手中的画卷。

王芝芝骄纵的性格让他不喜,和她师父田阳子不清不楚的古怪关系,也让他敬而远之,不敢多接触。

方跃心中思索王芝芝刚才嘀咕的那句话的含义,田阳子手中这幅画不是画出来的,那是怎么来的?

田阳子见众人赞叹,笑道:“画毕竟只是画,再怎么生动,也是死物一件。但老道这幅画,却是不同。”

胡知县讶然道:“道长的画有何不同?”

方跃发现胡知县很有当相声中捧哏角色的潜质,难怪能够官运亨通。

田阳子道:“诸位且看仔细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将酒含在口中,一口全喷在画卷上。

有人惊呼,不明白田阳子在干什么,好好一副画要这样毁掉不成?

然而下一刻,惊呼差点变成了惊叫。

只见田阳子喷完酒后,随手将画卷往外一丢。

画卷轻飘飘地飞出去,而后在半空中炸裂成一团白光。

白光一晃,顷刻就散去,五个身披薄纱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半空中,翩翩起舞。

随着她们的舞动,半空中还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与她们曼妙的舞姿伴和。

宴席中的众人无不惊得张大嘴巴,呆呆地望着半空之中。

方跃亦是内心惊骇,仰望着半空中神情妩媚,舞姿动人,丝带飘扬,如同天女下凡的五个女子,感觉震撼无比。

这可不是什么特效,而是实实在在的奇术。

这五个女子,一颦一笑,看起来皆与真人无异,不是光影效果。

若非她们身在半空,而是平地之上,常人根本分辨不出她们只是一副画所化,而会把她们当成有血有肉的真人。

甚至方跃亲眼见到田阳子施法的过程,心里一瞬间都产生一个疑惑:她们不会是真人吧?

伴随着丝竹音乐的靡靡之声,五个女子的舞蹈渐入佳境,摆腰扭胯,姿态曼妙,说不出的动人风情。

一直到曲终人散,五个女子重新化作画卷,飘落回田阳子手中,众人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现场一片安静,直到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吸气声和惊叹声。

第35章 血酒

田阳子道:“老道这手术法,可还入得诸位的眼?”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有人连连惊叹。

胡知县气恼地看了一眼抢自己台词的那位,却原来是钱教谕。

“道长真是活神仙呐。”赵县尉也开口赞叹。

一时之间,后衙之中,阿谀奉承之语不绝于耳。

田阳子很满意,他喜欢被人吹捧的感觉。

胡知县趁着他兴致颇高,恭维道:“道长如此道行,想来我们平安县的那些妖魔鬼怪是手到擒来了。”

田阳子傲然道:“不过一些孤魂野鬼、山精野怪罢了,在常人看来自然厉害无比,不可战胜。但在我们修道之士来看,不外如是。”

胡知县喜道:“有道长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这里,可得先替满城百姓谢过道长了。”

田阳子道:“好说,好说。”

方跃在一旁微微皱眉,他是亲身经历王家后院和极乐客栈两处诡异的人,总觉得这两处的妖鬼并不是田阳子想得那么简单。

但田阳子毕竟是专业人士,刚才那一手也是神奇无比,确有本事的。

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凡人的“弱”,才衬托出妖魔鬼怪的“强”。

方跃心中也是期望田阳子能解决平安县作乱的妖魔鬼怪,毕竟谁也不想生活在一个朝不保夕的环境之中。

宴席中众人听田阳子这般说,无不欢喜,这几日可叫那些妖鬼吓得寝食难安。

酒过三巡,胡知县终于想起方跃这么个人,“方秀才,那日王家后院,你在场,后来同福客栈中,你也是住客。可以说这两场闹鬼闹妖的事件,你都亲身经历。

如今田道长在场,你速向他说明当时你在场时的所见所闻,不得有任何隐瞒,以免蒙蔽道长的判断。”

“是。”

方跃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朝田阳子拱手一礼,道:“学生方跃,见过道长,当时的情况是……”

方跃的口才颇佳,讲述的时候声情并茂,王家后院中,活人突然变作淹死水中尸首的恐怖,同福客栈中魔使降临死尸复活的诡异,无不讲得活灵活现。

听得在场没有经历过的众人面色发白,两股战战。

而经历过的,胡知县想起当时王家后院的凶险情景,面上犹带几丝惊惧。

张县丞则想起那日推开同福客栈二楼一间房间时,见到一地的碎肉,顿时又犯恶心,满桌珍馐佳肴都食之无味。

田阳子抚掌道:“同福客栈中,大概是一个外魔降临,不过连火焰都能烧掉客栈,那外魔想来不足为虑,大约只有一点蛊惑人心的本事。

但那王家后院的女鬼,能致如此多的人死亡,当是厉鬼无疑。老道会亲自出手前往降服。”

那些困扰整个安泰县,让所有人惶恐不安的妖魔鬼怪,在田阳子口中,似乎不过随时可除。

方跃便又说起自己被红衣女鬼种下印记的事,当然他不会说是自己运用“照见”神通窥视红衣女鬼才惹上麻烦。

神通的事,是他最大的秘密,绝不可对人言。

所以方跃换了说辞,就说自己是待在王家后院时,无意被红衣女鬼纠缠上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田阳子仔细打量方跃一番,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一个普通人竟能从厉鬼手上逃脱。不过你脸上被厉鬼留下的印记,随时有被厉鬼索命的可能。”

方跃恭敬道:“还请道长救我。”

田阳子道:“好说,我本就要去除那红衣厉鬼,倒也不惧得罪它,今日便先为你抹去它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师父,让我来试试。”一旁的王芝芝开口说话,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

田阳子看了王芝芝一眼,目露宠溺之色,“行,那就让你来。”

王芝芝在桌上放了一个酒杯,倒进半杯酒,而后拿出一把小刀,直接在自己手腕上一划,白皙的手腕上涌出鲜红的血来。

王芝芝将受伤的手腕置于酒杯之上,让涌出的鲜血滴落到酒杯中。

这般方式,令旁观的众人感觉新奇,胡知县忍不住问道:“道长,这是何意?为何令徒要用自己的鲜血?”

田阳子得意道:“老道这徒弟,身具灵血,乃是世家遗落凡间的偏远血脉。虽然血脉很稀薄,但灵血毕竟是灵血,祛除鬼物留下的痕迹自然轻而易举。”

众人纷纷惊叹,表示这好神奇,虽然他们自己也没明白具体哪里神奇了。

座上唯有胡知县,听到“灵血”一词,若有所思。

到他这一县长官级别,多少能接触到一些东西,当时听来以为只是虚妄之言,如今来看,竟是真实无虚。

王芝芝划破手腕,滴了几滴鲜血在酒杯中后,一幕真正让众人感到神奇的事件发生了。

她那手臂上小刀划破的伤口,前一刻还在流血,下一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愈合。

“这,这……”胡知县惊骇地说不出话来,同桌其他人也皆是如此。

哪怕是方跃,也感惊奇无比。

这还是经过田阳子画中人的表演,大家对神异之事已有心理准备。

“这是灵血拥有者正常的体质,我徒儿血脉还是稀薄了一些,伤口愈合速度并不快。

若是真正的世家子弟,他们哪怕是断指断臂,也能在顷刻间重新生长出来。”

田阳子一脸感慨和羡慕道。

胡知县等人大感惊奇,追问世家和灵血之事,田阳子却是闭口,不肯再多言。

方跃脑海中将“世家”和“灵血”这两个词语记下。

看来隐藏在整个大启皇朝背后的人类超凡力量,应该就是田阳子口中的世家了。

王芝芝这边,放完血,又取出一张符纸来。

她口中不知念着什么,符纸蓦地自燃起来,不一会儿就整张化成灰烬,掉落到酒杯中。

王芝芝双手捧着酒杯,笑语盈盈地走到方跃面前,道:“公子可饮下这杯血酒。”

方跃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酒杯,道:“多谢姑娘。”

他对这杯怪异的血酒,心头有些疑惑,不过这是他在请求对方帮助,解除脸上红衣女鬼留下的印记。

正如请医生看病,哪怕心头疑惑,还有什么选择?

想着,一仰头,将一杯血酒,连同里面的符纸灰烬,全部饮尽。

酒下腹,喉咙胃中,一股灼烧的感觉升起。

“公子感觉如何?”王芝芝开口问道,笑容有些诡异。

“肚中感觉火烧一般。”方跃微微皱眉,他感觉有些难受。

“没事,过一会就好。”王芝芝柔声道。

方跃不知怎么,感觉王芝芝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整个人也更让人觉得亲切。

“她这是在帮我,我对她产生一点感激之情,觉得亲切,倒也正常。”

方跃心里想着。

第36章 伥鬼咒

接下来的宴席,方跃有些食不知味。

一直到肚中灼烧的感觉慢慢淡去,方跃才放下心来。

散席时,方跃再次向王芝芝和田阳子道谢,感谢他们帮忙祛除他身上红衣女鬼留下的印记。

王芝芝笑盈盈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都是自家人了。”

方跃有些怪异,她的话很奇怪,还有她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就像在看宠物一般,方跃突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他赶紧告辞想要离开。

王芝芝突然又道:“你身上气血旺盛,不像一个文弱书生,以前可学过武?”

方跃耐着性子道:“学过一点,用来强身健体,不算精通。”

王芝芝目光在方跃身上流连,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寸地方放过,“看起来挺结实的,习武虽然是小道,但锻炼肉身确实不错。”

边说着,她似乎还想伸出手去捏捏方跃的胳膊,试试他手上是否有肌肉。

直到身旁的田阳子轻咳两声,她才没有真得伸手摸上。

“乖徒儿,我们走吧。”田阳子似有深意地看了方跃一眼,带着王芝芝离开。

方跃浑身不自在,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不明白不对劲在哪里。

“难道王芝芝刚才给我喝的那杯酒有问题?但我与她无冤无仇,没道理害我。”

方跃想不明白,而且那杯酒除了开始让胃中灼烧难受外,现在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回到租住的小院,方跃运使“照见”神通,召唤出那面镜子。

镜中的他,脸上的苍白之色已经完全消去。

方跃大喜,看来那杯血酒确实有效果,解除了他的心腹之患。

“看来是我误会王芝芝她了,她的种种异常举动,大概是他们修行之人,不拘小节。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跃放下心来,既然红衣女鬼留下的印记已经祛除,朝廷派来降妖除魔的高人也见识过了。方跃心生离开县城,回去乡下的想法。

“县城妖鬼盘踞,这些鬼东西是不讲道理的,一旦再被纠缠上,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方跃不打算留下来观看田阳子斩妖除鬼,这种事情太危险,他没有自保之力,不想去掺和。

回到乡下去,搞点小发明挣点钱,有钱可以大量撒出去做好事,收获功德,有了功德,可以用来提升实力。

有了实力,才能在这妖鬼横行的世道上生存下去。

想着,方跃在脑海中唤出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301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一重)

今日在县城集市上逮住两个偷东西的小蟊贼,还碰到几个想趁着县城因为妖鬼造成的混乱,企图冲到商铺抢劫的市井无赖,顺手收拾了。

再加上其他好事,林林总总又得到了25点功德点.,总计应该达到521点功德点。

不过此刻正在运行功德神通,推演悟道拳,每一刻都在消耗功德点,昨晚到现在,一夜一昼,还未推演完成,已经消耗了220点功德点。

方跃估算着到后半夜,应该能推演完毕,总消耗功德点在300点左右,还能剩下200多点功德点,用来传承推演后的功法,改造肉身,应该是足够的。

“上一次传承推演后的功法,改造肉身,体力消耗极大,需要吃很多东西补充。这一次,传承后,大概会在我体内诞生内气,变化更大,不知道体力消耗如何,我能不能扛住?”

方跃来到厨房中,清点准备好的食物。

几大块猪后腿肉,都是卤好的,还有烤牛羊肉,加起来上百斤,都是可以直接啃着吃。

还有一桶桶菜肴,都是下午让酒楼送来的。

别人按盘来,他直接按桶算。

这些菜肴现在都凉了,不过方跃也无所谓,他要的是饭菜的营养,在改造肉身后补充体力,至于口味口感什么的,完全不在乎。

回到卧室,方跃又查看了一番准备好的药材。

人参鹿茸当归等等,都是强身健体,补充气血的。

这一次推演出来的悟道拳,可以使体内产生内气,方跃担心单纯饭菜食物,能否及时补上气血。

为了不至于造成身体损害和暗伤,所以他又备了补充气血的药材,可以快速补充损耗的体力和气血。

反正手头有些银两,方跃在提升自己实力方面,绝不吝啬。

……

县城中,一处大户人家的后院。

这里是胡知县给田阳子和王芝芝安排的住所。

房子是县城的一位富豪主动借出来的,既讨好胡知县,也讨好田阳子。

如今县城妖鬼盘踞,人心慌乱,正需要田阳子这类异人庇佑。

而此刻,月上中天,田阳子和王芝芝正裸身躺在奢华的卧室中,抵死缠绵,合籍双修。

这两人,即是师徒,亦是道侣。

两支儿臂粗细的大蜡烛点燃着,照得卧室亮如白昼。

这是田阳子的癖好,喜欢在光亮下双修。

卧室中还摆放着时令瓜果,可以随时取用,端得享受。

外面,候着几个丫鬟,全部是城中几家大户人家派来伺候田阳子和王芝芝的。

这些大户人家在安泰县中都是有家有业的,妖鬼横行,他们受损严重,急需田阳子斩妖驱鬼,自然不惜代价讨好他。

田阳子也不客气,别人送来的财物丫鬟,他一概受用了。

卧室内的缠绵之声,一直进行了大半夜,听得外面候着的几个小丫鬟面红耳赤。

待风停雨收,田阳子搂着王芝芝,道:“乖徒儿,帮我生个孩子。”

女修能斩赤龙,若自身不愿意,交合了也怀不了孕。

王芝芝面色红润,正闭目享受云雨余韵,闻言微微张目,“你往日说过不勉强我的。”

田阳子手掌在她娇嫩身躯上轻轻滑动,“我知生儿育女对你修行有损害,放心好了,我会找些年轻力壮之辈供你采补。

这里妖鬼横行,一片大乱,失踪个把人都不算事。我们多在这里盘桓一段时日,足够你吞吸到足够阳气,弥补亏损。

你今日下了‘伥鬼咒’的那个秀才,我知你看上了,我也允许你和他缠绵欢乐,采补他身上的血气,吞吸他身上的阳气。”

“伥鬼咒”,取意“为虎作伥”,凡是中了这一咒,就会丧失自我,沦为施咒者伥仆,是相当恶毒的一种控制人的咒术。

王芝芝咯咯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这个绿毛老乌龟。你既大方,我也不能小气,外面那些小丫鬟,你可随意采补。”

顿了一下,王芝芝舔了舔红润的嘴唇,又道:“那个秀才也是天赋异禀,‘伥鬼咒’竟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暂时潜伏下来,可见他的肉身气血当是很强大,奴家颇为期待。”

田阳子拍了一巴掌她丰腴的翘臀,笑道:“放心,有你的灵血为引,他一个凡人,抵挡不了‘伥鬼咒’多久,熬不过今夜的。”

第37章 悟道拳二重

深夜,方跃被身体中强烈的灼烧感惊醒。

原本是想等到功德神通推演功法完毕,哪想半途突然感到极为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而现在,又被从睡梦中惊醒。

那饮下的血酒,竟如同火焰一般,在方跃体内灼烧起来。

而且不仅在胃中,此刻血酒早已随身体中的血液流转,移动到了身体各个部位。

手脚、五脏、六腑、大脑等等身体部位,凡是血管通到的,此刻都在灼烧。

方跃知道这种灼烧只是一种错觉,但灵血对他身体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那种强烈无比的,被灼烧的痛楚,也是真实存在的。

方跃痛得从床铺上摔落下来,在地上直打滚。

那种整个人被放在火焰上烤的恐怖痛楚,此刻就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

“该死,那杯血酒果然还是有问题!”

方跃意识到了不妙,他的意识在强烈的痛楚中变得模糊不清。

前方似乎有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在向她招手。

“乖,听话,就不疼了。”

她的声音悦耳温柔,仿佛母亲召唤在外受苦的游子。

方跃看清了女子的面容,是王芝芝的模样。

这不是真正的王芝芝,而是伥鬼咒在他脑海中形成的主人影像。

方跃忍不住想听从脑海中王芝芝说的话,放弃一切抵抗,趴伏在她身前。

“该死的妖道,想让我当狗,不可能。”

方跃怒吼一声,拼命地以头撞地,直撞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他快抵挡不住了,脑袋里的灼烧感,在侵蚀他的意识。

哪怕他不想屈服,伥鬼咒也能吞噬他的意识,让他变成为虎作伥的傀儡。

“只剩最后一个方法了,若不行,我便立即横剑自裁,哪怕头断血流,也不做这傀儡。”

方跃咬牙切齿,怒目圆睁,挣扎着拉下床头挂着的宝剑,紧紧握在手中。

此刻功德神通推演的功法已经完成。

上一回被红衣女鬼在脸上留下印记,传承功法、改造肉身后,将印记勉强压制下来。

这一回中了法咒,只能寄希望二重悟道拳对身体的改造,能压制住法咒。

“祭。”

方跃没有犹豫,一声低吼,二百多点功德点被献祭,化作养料,推动功法传承。

脑海神识中,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散发出玄奇的光芒。

体内绵延的灼烧感,在这玄奇的光芒下,仿佛雪花遇到了阳光,一下子就溶解,消失无踪。

同样在玄奇光芒下融解的,还有方跃的肉身。

方跃的意识被隔离了出来,感觉不到痛苦,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旁观整个过程。

融解,重塑。

看起来像光影幻觉一般,但却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脑袋中关于内功的知识,也被不断统合进拳法中,理解得越发深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窗户外透进屋内第一缕晨光时,方跃的意识回到了肉身中。

饥饿,强烈的饥饿感。

这是方跃重新掌控肉身后的第一个感觉,这种感觉如此之强烈,以至于完全压倒了身体中的其它任何感觉。

方跃扑到桌面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一个装药材的盒子,也不管里面装的是那种药材,直接用手抓起一把,往口中塞去。

而后咔擦几下咬断,也不待咀嚼,直接囫囵吞下肚。

胃中仿佛藏着浓酸一般,吞下去的药材,直接被消化,化作养分供给到全身。

一盒的药材还不够,方跃又打开另外几个药盒,无论是人参鹿茸当归还是其他,都是咬几口就吞,把人参当胡萝卜啃。

不一会儿工夫,一堆补血养气的珍贵药材下肚,饥饿感总算减轻了不少。

这些药材化作的养分,被方跃的身体飞快转化为血气,弥补身体改造所造成的亏损。

方跃感觉一团气流在胸口膻中穴位置不断壮大,随着血气的补充,这团气流从最初微不可闻,到绣花针粗细,再到手指大小,一直到现在如同成年男子拳头大小。

而且,它还在继续壮大。

方跃看了一眼桌面上东倒西歪的空药盒,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来到后面厨房中。

厨房中早有准备好的食物,卤好的猪后腿肉,烤好的牛羊肉,红烧的鱼肉,一桶桶酒楼做好送来的菜肴。

方跃也不挑剔,就站在厨房中,拿起卤猪肉和烤牛羊肉就啃。

一块块肉类下肚,一盘盘菜肴下肚,方跃化身饕餮,整个胃仿佛无底洞一般,怎么也填不满。

一直到中午,日上三竿。

方跃终于停了下来,从后厨中出来,拍拍肚子,一脸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食物消化,转化成气血,没有人参等药材快速,哪怕以方跃如今强悍的消化能力,一上午吃下去的,还有一部分没有消化完。

不过消化了的那部分食物和药材,提供的血气,已经弥补上了身体改造变强,短缺的那部分能量。

方跃——

功德:6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二重)

“第二重的悟道拳,不知是何威力?”

方跃感受着胸口丹田中,那股涌动的气流,带给了他可怖的力量。

他走到院子里的一块巨石面前,平稳呼吸,而后扬气吐声,吃力地将巨石抱起。

“上千斤的巨石,之前我顶多只能使它在地上挪动一点,现在却可以抱起来,力量上的提升很大。不过这还不够。”

方跃边想着,边调动丹田中的气流涌动到双臂。

一瞬间,他手臂上的力量大增,抱着感觉吃力的千斤巨石,这刻也不重了,他轻松将上千斤的巨石举起,过了头顶。

放下巨石,方跃又将丹田中的气流调动到双腿上,而后一跃而起。

这一跃,感觉身轻似燕,直接窜起两丈来高,把他自己也给吓了一跳。

“拥有内力,我现在的身手,在一个普通的武侠世界,大概能算一方小高手了。”

方跃感觉很满意,不过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这些还是不够。

方跃想到田阳子和王芝芝这两个妖道。

“原以为他们是朝廷派来为民除害,却不料无缘无故对我下咒,实乃妖道。大丈夫恩怨分明,这仇不能不报。”

方跃想起昨夜如同被火灼烧的痛苦,咬牙切齿,若非自己身上另有秘密,这会自己已经中咒,沦为对方的傀儡。

“只是,对方修道之人,手段诡异,我虽获得内力,实力大进,但只怕还不是他们对手。”

方跃思索着,若是自己假装中咒,趁机偷袭,是否有机会杀死这两个害人的妖道。

虽不知这两人具体手段如何,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刀砍也会受伤。

以方跃现在的实力,趁其不备,暴起偷袭,还是有机会杀死他们的。

不过思索良久,方跃还是放弃偷袭击杀两个妖道的想法。

道人的手段如何,只看画中变人,酒中下咒,已可窥见冰山一角,着实诡异莫名。

方跃并无把握,而且假装中咒也不靠谱,没准法咒一失效,对方就感应到了。

一旦偷袭杀不死他们,或者提前被发觉,死的就是方跃自己。

而且这两人是朝廷派来,身后还有否势力也是一个问题。

螳臂挡车,风险太大,事不可为。

方跃决定按原计划,回到乡下去,避开这满城的恶鬼、妖魔、邪魔、妖道等等乱七八糟的怪物。

拥有功德系统,还是躲起来偷偷提升实力比较重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样想着,方跃也不耽搁,怕田阳子和王芝芝发现法咒失效,找上门来,匆匆收拾了一点行李,租的院落押金也不管了。

背着行李,出门雇了辆骡车,也不向谁告别,径直回乡下去。

第38章 世道

东海之上,碧波万顷。

一艘两丈来高的豪华两层画船,正在缓缓行驶。

要说这般华丽的画船,本该是在那平静安逸,充满胭脂味的内城河中,而不该在这凶险万分,时刻有倾覆风险的东海之上。

但此刻,它就是诡异地出现在东海上了。

“则问那阎浮世道,怎睁眼见得这豺狼虎豹世间横行,是非黑白颠倒……”

一个戏子立在画船船头,舞着长长的的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舟。

地也,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戏子唱到深情处,忍不住落泪,眼眶中珠泪滚滚,声音凄切哀婉。

满船木木地听戏的船客,齐声叹道:“苦也。”一个个跟着也落泪。

在画船远处的东海海面上,几艘海寇的大船正旌旗昭扬。

其中一艘最大的海寇船旁,放下一艘小船。

一个头发花白,身上穿着布衣的老头,跳到小船上。

小船上已经有两个浑身肌肉的海寇,正手持着船桨候着,等老头跳上船,两个强壮的海寇一声吆喝,一左一右,用力划桨。

这两个划桨的海寇,都是炼出内气的高手,是老头心腹之人。

小船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海面上飞驰,不消片刻,已经赶上画船。

小船停在画船数丈远的地方,布衣老头和他的两个手下,翻身跪伏在小船船板上,一动不动。

画船上,那个花旦装扮的戏子,依旧甩着水袖,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全情投入。

老头和他的手下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戏子唱累了停下来,老头才出声:“老奴叩见少爷。”

“什么事?”戏子的声音从画船船头传下来,很年轻,听起来是个温和的男子,极有修养的样子。

这时一个女子从画船中走出来,她裸着双足,身穿浅黄色宫装,体态婀娜,相貌极美。

女子看见小船上趴伏着头也不敢抬的三人,不悦道:“说过多少次了,你们那些腌臜事别老拿到少爷面前说,少爷心善,听不得这些生生死死的事。”

老头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事不就是这位少爷安排下来的吗?

不来请示这位爷,难道让他们自作主张,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但这位女子是少爷身旁的贴身侍女,老头也不敢得罪,忙道:“是,姑奶奶说得是。可老奴也是没办法,东海一堆人聚在近海半个多月了,老奴担心朝廷水师的反应,所以来请示少爷是否可以动手了?”

女子道:“你怕得什么,好歹是东海海寇王,就这么点胆量?”

老头唯唯诺诺不敢言。

女子又道:“等十三日之后,重阳那日,你们就可以组织人手攻城。

这是我们几大世家约好的事,你们尽管去做,整个平安县,除了县城的几百驻守县兵和上千民兵,不会再有任何援兵,挡不住你们。

城破之后,城中的财帛女子,你们尽可取用,但交代的事,也必须一丝不差地完成。

务必要在城破的三日之内,屠杀八万一千的人口,凑足九九归一之数。

若不够的话,就拿你们这上万海寇凑数。”

整个平安县,加上周边村镇,人口总计不过十来万,这一开口就要屠杀八万一千人口,基本要把整个县城的人屠光。

而且还要在城破三日之内,难度颇大,但老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女子说不够拿他们上万海寇凑数,绝非虚言恫吓,而是在讲一个事实。

“姑奶奶放心,老奴一定办到,若是事情没办好,那就用老奴这颗脑袋凑数。”

老头忙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一定办到。

“另外。”女子继续道:“除了平安县,白泉府的其它县城,你们最好不要想浑水摸鱼。

平安县上,我们几大世家达成一致,朝廷也默认了。

但如果你们动其它县城府城,让朝廷御史捉住把柄,虽然你们是少爷养的狗,但少爷绝不会为你们出头。

甚至若是因此连累到少爷,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们。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

女子道:“行,那就赶紧滚去准备,别老在少爷面前碍眼,污了少爷的眼睛。”

老头指挥两个手下划桨,以最快的速度调转小船船头离开。

身后又传来唱戏的声音:

“不是我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

声音凄婉动人,说不尽的冤屈。

“冤也。”满船木木听戏的船客齐声悲叹。

……

一直到小船划出了老远,远离画船,再也看不见画船的踪影。

小船上的三人才敢大喘气,老头也重新恢复了东海海寇王的气度。

一个心腹海寇忍不住问道:“贵人为什么要让我们屠城,还非要杀够八万一千人?”

老头道:“这些在世家中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你们是我的心腹,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平安县最近地气勃发,阴气弥漫,引得妖鬼齐聚。

有人就猜测这平安县的地下可能有异宝,关乎传说中的幽冥。

幽冥,那是传说中死者归去的地方。关乎幽冥,世家怎会放过。

但要等这地气慢慢勃发,估算起码得几十年的时间,世家们等不及了,就想用屠杀人口,积累人死的怨气,引发地气喷发,加速异宝出世的时间。”

那海寇打了一个寒颤,道:“这些世家的可比我们这些刀口讨生活的还狠。”

老头看见另一个心腹海寇面带傻笑,不住往一个方向张望,皱眉道:“海狗子,你在傻笑什么?”

海狗子嘿嘿道:“少爷身边的那个侍女可真美,跟个仙女似的,俺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老头惊道:“你抬头去看她了?”

海狗子不好意思道:“俺听她声音好听,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她还冲俺笑了一下呢。”

老头惊怒交加道:“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你们,绝不可抬头目视贵人们吗?”

见老头神色大异,海狗子也意识到不对,“贵人们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惩罚俺吧?”

老头气得跳脚,连声道:“你不懂,你不懂。”

海狗子还想说什么,另一个海寇突然指着他的脸道:“海狗子,你脸上怎么了?”

海狗子感觉脸上有点痒,就伸手去抓,这一抓,手中鲜血淋漓,竟是一大块血肉。

“我……”海狗子被吓坏了,但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而后全身都痒了起来,忍不住伸手往全身抓。

片刻后,小船上只剩两个人,和一堆血肉内脏骨骼。

第39章 村塾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一间乡村破庙改造的低矮学堂中,十几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垂髫童子,正在摇头晃脑地背诵着古文。

方跃穿着一件长袍,坐在桌案前,目光在小小的学堂中巡视,看有谁敢偷懒的。

从县城回来两天了,村里的学堂重新开课。

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他还是村学堂的塾师。

原本他当村里塾师,是家贫,混口饭吃。

如今倒不用靠塾师的微薄收入过活,但村里暂时没找到新的塾师,方跃就决定再教一段时间,不耽误孩子们的学业。

反正一个村塾就十来个童子入学,教学任务并不重。

“把我昨日布置抄写的字帖,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我一个个检查。”

方跃拿着戒尺,一桌桌巡视过去。

遇见字写得满意的,点头微笑,以资鼓励。有错误的,当场指出,纠正错误。

至于没完成课业的,手中拿的戒尺也不是摆设。

“现在你们自行温书,我出去一趟。方宝辰,你来帮我看着,若有不自觉的,等我回来告诉我。”

“是,先生。”

被方跃委托“重任”的方宝辰,是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在一众童子中,显得比较沉稳。

方跃走出学堂,旁边是一座供奉神灵的新村庙。

不过所谓的新村庙,也是相对于被改造成村塾的破庙而言,其实建立时间也有十几年了,是在方跃很小的时候。

在梦里,他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二十来年,如今真身到了这个世界。

总有一种淡淡的隔离感。

走到村庙前,里面空无一人,在非节日和特殊日子,这里本来就不热闹。

方跃没有走进去,泥塑木雕的神像没什么好看的。

若真有神,县城中就有不该妖鬼肆虐,这世上就不该奸恶横行。

而若说有神,神对此无能为力,或视而不见。

那么拜神又有何用?又何必拜神。

求神,莫若求己。

方跃回头看向村塾,他在想着要不要在这个世界传播科学知识。

或者准确地讲,科学知识对这个妖鬼横行的世道,有否有帮助?

“多一条路,多一份希望。”

方跃心中下了决心,传播知识,教化众生,也是有大功德的。

他这两日按部就班当塾师,教十来个童子古文,每日都能收获2点功德点。

虽不算多,但源源不断,细水长流。

而若传播这个世上还没有的知识,当有更多的功德点。

不过这个要与具体的实践结合,方跃想在村子中搞一些小工坊出来,生产一些这个世上还没有出现的小物品。

他这两天也具体考察了一番村子的地理位置。

方桥村靠海,三面环山,一面临海。

方桥村所在的鱼头镇,整个镇子就是个鱼头状的半岛,是平安县陆地延伸进海洋的突出一小部分。

方桥村位于鱼头镇这个半岛的前端部分,从陆路上看,离县城有近一天的路程,属于很偏僻的小渔村。

县衙里的人若不是收税,根本没人愿意跑这么远路到这里来。

所以整个方桥村,包括整个鱼头镇,高度宗族自治。

甚至一些案子,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基本也在宗族内部解决。

而若从海路上看,方桥村就没那么偏僻了。

方跃问过村里的老渔民,从村头的海边乘渔船出发,大约一个白天不到的时间,能到达对岸鸥汀县。

若再走一个黑夜,既一个白天一个黑夜,完整一天,就能到达白泉港。

白泉港是隶属白泉府的一个港口,也是整个云州有数的大港口。

可以说,通过白泉港,能快捷将货物运到云州的各个府县,甚至全国其它二十六个州。

所以方桥村是个很合适方跃发展小工坊的地方。

位置偏僻,能隔绝一大部分人窥探的目光,一些秘密和技术没那么容易外泄。

又有便捷成本低廉的海运,可以方便地运出货物,输入原料。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方桥村的村民以方姓为主,都是沾亲带故的,以宗族的形式生存。

方跃拥有秀才的身份,在方氏宗族内部,拥有很大的话语权,更不用说如今还有自身武力做保障。

通过以方桥村的方氏宗族为根基,再以方氏宗族跟附近几个村的姻亲关系,聚拢其他村子的人,进而将整个鱼头镇纳入掌控。

可以说,在这里搞小工坊,方跃既有地利,亦有人和。

然而还缺天时。

整个大环境有点不对劲,县城里还在被妖鬼盘踞,不知将来会如何。

朝廷派来的田阳子老道,他身边的女徒弟,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就敢在酒中下咒,妄图将方跃变成她的傀儡。

田阳子明显知道自己徒弟的所作所为,但是纵容了她。

这般行为,根本就是两个妖道。

方跃对他们失去信心,连带对朝廷也有些失望,供奉这种随意残害他人的妖道,朝廷并无他想象般的公正严明。

而对田阳子是否会去对付县城中盘踞的妖鬼,或者说能否对付得了,方跃也有几分怀疑。

田阳子称县城中的那些妖鬼,不过是“山精野怪”罢了,仿佛他出手,就能手到擒来。

但方跃觉得他有吹牛的成分,宴席上短短的接触,方跃能看得出这位田阳子老道是位好虚荣、喜欢他人吹捧的道人。

虽然他的本事是有,但方跃亲身经历的两场怪事,红衣女鬼和极乐魔使亦是诡异莫名。

除了这些,还有更近在咫尺的威胁,那就是噩梦中出现过的东海海寇。

妖鬼目前来看没有到处跑动,大规模害人,但海寇若入城,不但县城,他们这些周边的村镇,也可能被祸害到。

方跃之前在县城时,已经把东海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上报给胡知县了。

但胡知县有没有听进去,听进去了重视到什么程度,又能做出多少安排防备,方跃没法预料。

县城的事,方跃掺和不进去,有田阳子师徒两个妖道在,他暂时也不敢去掺和。

目前还是顾好方桥村这一片的事,虽然觉得方桥村的村民生活穷苦,家中没有多少余财,海寇不至于特地跑这么远来这偏僻的角落劫掠。

但是,还是不能不防。

方跃觉得光靠自己一个人不够,需得动员整个村的青壮年才行。

只是要让村民们从繁忙的生计中,硬挤出时间参与集训,这不现实,凭方跃目前在村里的威望,也根本做不到。

方跃现在只能先告知村民,他从县里听得消息,有海寇可能侵犯周边村镇,让大伙做好准备。

“从噩梦中的内容看,东海海寇的入侵,当就在近期了。这个时候召集村民训练,短时间也来不及,需要另想法子。”

方跃想到的是黑火药,官府里有火药的存在,据说是道人炼丹时无意发明出来的,但威力不大,目前只是用来制做一些烟花爆竹用。

方跃想将黑火药鼓搞出来,这东西属于改良后的火药配方,威力大了不只一个层次。

用黑火药,出其不备,也能将海寇炸个晕头转向,再配合人手,只要跑来鱼头镇这边的海寇不多,管教他们有来无回。

第40章 山神

一座三个房间的石头老屋,这是方跃在方桥村的住所,过世的父母留下的。

方跃正在院子里打拳,融合了《青玉功》的内功法门后,他的拳法与体内内气配合,每打出一拳,内气涌动,拳头与空气摩擦,带出呼啸的风声。

他的呼吸,也是极有节奏感,甚至到了后面,每次呼出气息,鼻端如同有一条淡白色隐约可见的气流细线。

这是内气运行到了极致的表现。

打完一趟拳法,身体活动开来,方跃感觉全身每个毛孔都得到舒张,舒适无比。

“我如今的实力,虽然还过得去,但对付诡异莫名的鬼怪之流,还是差了一点,顶多勉强自保。

我需要更多的功德点,再次提升悟道拳的境界,同时也需要收集更多的武学秘籍,融会贯通,作为提升的资粮。”

方跃收拳站在原地调息,心里想着这些内容。

……

屋内。

“祭。”

方跃默念。

泛黄的铜镜上,画面晃动。

几条光溜溜的肉虫纠缠在一起,男的是田阳子老道,两个女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方跃扫了一眼,前后不过一秒钟,在田阳子老道察觉前,立即断开神通。

“祭。”

泛黄的铜镜上,画面再次晃动。

几条光溜溜的肉虫纠缠在一起,女的是田阳子老道的那个女徒弟,两个男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方跃愕然,这对师徒真是神奇。

不过方跃也是扫过一眼,不到一秒钟,在王芝芝察觉前,立即断开神通。

其实以方跃目前的实力,田阳子老道两师徒就算察觉,也无法确认是否有人在窥探他们,更不要说通过镜像反噬了。

方跃心疼的是功德点的消耗。

“两师徒还在县城中,没追杀过来。”

方跃松了一口气,逃回乡下方桥村后,虽然方桥村远离县城,但方跃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担心田阳子师徒会否追杀过来。

所以每日里,早中晚,都要用照见神通窥探两人一次,每天三次,确认两妖道师徒的行踪。

虽然每次都是扫过一眼,前后不到一秒钟,但每次都要耗费好几点功德点,每天几次,加起来就多了,让目前缺少功德点的方跃颇为心疼。

现在每日里辛苦收获的功德点,都要耗费在这上面,一点也积攒不下来。

不过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这点损失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今来看,他们并未把我看得多重要,也没把我一个普通人放在心上,逃了也就逃了,换些目标就行。”

通过这两日窥探到的画面,方跃隐隐约约知道了对方突然给他下咒的原因。

……

“秀才,不好了,不好了,隔壁泊头村的邓鱼荣带着媒人,到李娘子家提亲去了,你快去看看。”

村里一个十四五岁皮肤黝黑的少年,急冲冲地跑进方跃的院子里。

听到这个消息,方跃眉头皱起,他刚从县城回来才两天,村里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但隐约听说李娘子的丈夫方百宽刚出意外死了,头七还没过,家里正摆着灵堂。

方跃刚回来时,还去灵堂祭奠过,宽慰了李娘子和方百宽的老母亲几句。

这种时候,人家丈夫刚死,尸骨未寒,就带着媒婆跑上门提亲,完全是不怀好意的闹事了。

“百宽叔揍过那个邓鱼荣一顿,结果被山里的野兽咬死了。听说泊头村也有两个人得罪了邓鱼荣,也被山里的野兽咬个半死,一个被咬断一条腿,一个被咬断一条胳膊,都成了残疾。

所以大家都说邓鱼荣是我们后面那片大山的山神转世,不能得罪,否则会被山里的野兽咬死吃掉。”

方跃和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往李娘子家赶去,少年是个多话的,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说那个邓鱼荣是山神转世?”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方跃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泊头村就在方桥村隔壁,邓鱼荣是个什么人,方跃还是了解一点。

那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什么时候能让山里的野兽跑出来咬人了?

……

“李娘子,不是我贪那点媒人钱,非要来做这个说客。可是你家男人走了,留你和你那瞎眼婆婆两个人,你这青春守寡的,连个孩子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要我说,邓鱼荣也是个手脚勤快、身家清白、会疼人的好男子,你改嫁给他当续弦,往后也有个依靠不是?都是二婚,谁也不吃亏。”

王媒婆是个肥硕的婆子,满是肥肉的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容,五官挤在一起皱成一团,仿佛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她吃的是这行饭,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

邓鱼荣明明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不事生产,每日里专好偷鸡摸狗,或者跑到镇上当帮闲,惹得镇上村里神憎鬼厌。

但在王媒婆口中,却成了手脚勤快,身家清白的男子。

至于说会疼人,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他的前一个妻子,就是因为被他家暴虐待,跳海自尽了,尸体在海水中泡得膨胀了漂上岸。

尤其是这王媒婆在人家丈夫的灵堂中,一脸喜庆的模样,就更叫人看不惯了。

李栀兰渔民家庭出身,皮肤微黑,但颇有几分姿色,否则也不会引人觊觎,此刻身上披麻戴孝,更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娇美。

面对王媒婆的说媒,她脸上现出厌恶的神情,不客气地赶人:“先夫头七未过,这里不欢迎你们,还请快点离开。”

邓鱼荣道:“李娘子,你怎么这么倔呢,你丈夫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告诉你,我今时可不同往日,镇上的钱大老爷赏识我,听说我最近的事后,要请我去当护院。

钱大老爷那是我们镇上的首富,家里金山银山的,从手里漏出一点点,都能叫人吃喝不愁的。

你要跟了我,保准以后吃香喝辣,省得留着这里陪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婆喝西北风。”

邓鱼荣一边说,一边还拿自己一双绿豆苍蝇般的小眼睛往李栀兰全身上下打量,满是淫邪。

他长相本就老态,不到中年,却就跟个小老头似的,一说话就是一口黄牙,盯着李栀兰看的贪婪神态更是显得猥琐无比。

王媒婆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跟着他,你以后肯定吃喝不愁。而且大家都在说鱼荣是我们镇后面那片大山的山神,以后啊,你老了没准还能跟着沾光当一个山神婆婆。”

说着,王媒婆还嘻嘻地笑了起来。

李栀兰咬着牙齿,几乎要咬出血,王媒婆提起什么“山神”,正说到她的痛处上。

邓鱼荣几天前调戏过她,被她丈夫方百宽知道后狠狠揍了一顿,打了个半死。

平常猥琐胆小的邓鱼荣突然不怂了,放话要叫方百宽好看。

大前天时,方百宽和村里几个年轻人进山里打猎,想弄些野味改善生活,结果悲剧发生了,突然从山林中跑出几只野兽,不攻击其他同去的人,朝着方百宽就撕咬。

事发突然,大家都来不及防备,等大家拼命将袭击的山林野兽赶跑,方百宽已经被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还没抬回村里,半路就断了气。

李栀兰看到血肉模糊的丈夫,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后,不得不咬牙强撑着操办丈夫的丧事。

方百宽父亲死得早,是他老娘一手带大,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丧事基本得靠李栀兰撑着,还有村里一些同宗族的乡亲帮忙。

发生这种惨事后,邓鱼荣幸灾乐祸,到处宣扬这是得罪了他的后果。

再加上镇上还有两个人也得罪了邓鱼荣,夜里睡觉时,突然有山中的野兽发狂,冲到他们家中,将他们咬成残疾。

这些事情一出,乡下的人本就迷信,就出现邓鱼荣是山神转世的传言。

你说要不是山神转世,怎么能驱使山里的野兽了?

那镇上的首富钱大老爷,之所以要招邓鱼荣这么一个泼皮无赖当护院,也正是听了这个传言。

邓鱼荣对别人传言他是山神转世,采取默认的态度,但要有人说是他驱使山中野兽咬人,那他是绝对不认的。

他又不傻,认了那就是杀人的罪过。只是到处宣扬这是得罪他上天给的惩罚,让大家害怕他。

第41章 让它来找我

李栀兰脸上带着仇恨地看着邓鱼荣和王媒婆,她认定邓鱼荣是她的杀夫仇人,但苦无证据,奈何不得他。

她甚至觉得事情是因自己而起,若非担心婆婆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人照顾,活不下去,她都想跟着丈夫一起走了。

如今丈夫头七未过,这人就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完全是在羞辱她。

“滚,滚出去,再不滚我报官了。”

李栀兰咬牙切齿,恨不能生食仇人的血肉,但无奈她一个弱女子,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邓鱼荣对李栀兰的怒火视而不见,反而嬉皮笑脸道:“李栀兰,我是真心上门提亲的,你何苦如此绝情?”

当日见色起意,看李栀兰一个人在院子里洗衣服,邓鱼荣就上去言语调戏,占些口头便宜。

李栀兰不假辞色,但害怕屋子里的瞎眼婆婆担心,没有大声喊叫,只是严词警告。

哪想邓鱼荣这种泼皮无赖,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见李栀兰没有大声声张喊人,反而愈加过分,甚至还想上前动手动脚。

李栀兰虽然温婉,但渔家女出身,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小姐,没那么好惹,抄起捣衣棒,对着上前的邓鱼荣就是一顿胖揍,打得邓鱼荣抱头鼠窜。

逃到院门口时,刚好碰到李栀兰的丈夫方百宽从外面回来。李栀兰一说,方百宽顿时大怒,他是个渔民中的好汉,身强力壮。

当即拦下邓鱼荣,赤手空拳,将这个调戏他娘子的无赖打了个半死。

邓鱼荣现在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所以他对方百宽恨极,如今方百宽死了,如果能霸占他这个千娇百媚的娘子,这才能真正算大仇得报。

此时李栀兰家已经来了好几个同村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有人看不惯邓鱼荣的行为,开口道:“邓鱼荣,这是我们方桥村,不是你们泊头村。方百宽刚过世,你就跑上门提亲,这算个什么事?”

邓鱼荣把他那双绿豆眼一瞪,手指着那个说话的人,几乎要将手指戳到那人脸上,态度嚣张道:

“老子想什么时候提亲,就什么时候提亲,关你他娘的屁事。”

那说话的方桥村村民脸色涨得通红,却一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邓鱼荣敢这么嚣张,除了那传言的“山神转世”身份,还在于他这次来提亲,除了他自己和王媒婆,还有两个抬着聘礼过来的钱家护院。

这钱家自然是镇上首富钱大老爷家,两个护院人高马大,很有威慑力。

钱大老爷是鱼贩出身,一路摸打滚跑到如今身家地位。

鱼贩市场鱼龙混杂,钱大老爷能够垄断鱼头镇的鱼产市场,可不是靠什么“以德服人”,而是底下的手段。

他借给邓鱼荣抬聘礼的这两个护院,当然也不是单纯的护院,而是混黑出身,对付普通的村民,轻而易举。

方桥村围观的村民,就算想出头为李栀兰说话,也得顾着邓鱼荣那传言的身份,怕得罪邓鱼荣被山里的野兽咬死。

同时也忌惮镇上钱大老爷的势力,他让两个护院来帮邓鱼荣,就是给邓鱼荣站台。

邓鱼荣见围观的几个方桥村村民都不敢说话了,心中更是得意,神态上就更嚣张了。

他本是泊头村的一个无赖,到处偷鸡摸狗,所以被人看不起,被附近村民厌恶,活得像条癞皮狗。

如今不同了,终于扬眉吐气,一张老脸上,满是得意。

看着李栀兰那张羞愤欲绝的俏脸,邓鱼荣心头痒痒的,若非屋里头还有好几个人,他都忍不住想动手动脚了。

“这可比镇上那些暗娼好看多了,娶了她,每天有人服侍快活,以后不用再去找那些臭婊子了。”

邓鱼荣心里头美滋滋地想着,他的前一个妻子,被他虐待跳海自尽后,他在镇上给人当帮闲,得点钱就往暗娼那里跑。

然而姐儿也爱俏,邓鱼荣长得又老又丑,形象猥琐,关键还没什么钱,那方面也不行,没少受到镇上这些做半掩门生意窑姐的奚落和白眼。

王媒婆看着现场僵住,“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李栀兰来,“我说李娘子,这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年华。不趁着现在给自己重新找个好归宿,等过几年年老色衰了,想再找也找不到好的了。

邓鱼荣现在上门提亲,是急了点,但这不正说明了人家在乎你吗。

你要改嫁过去,他不得把你捧在手心中,往后啊,有的是好日子过。”

李栀兰一口细牙都要咬碎,她看了一眼围观的村民,虽也义愤填膺的,但除了刚才说话的一位,现在没什么人敢出声了。

李栀兰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再改嫁,就算改嫁也不会嫁给邓鱼荣这种烂人,你们若是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了。”

邓鱼荣不满道:“李娘子,你这话可就不好听了,我怎么就成烂人了?以前我没钱没势,被别人看不起,但现在我可不一样了。”

边说着,眼睛不住往李栀兰胸前臀部瞄,带着兴奋淫邪的光芒,威胁道:“而且不是我说,你是我邓鱼荣看上的女人,除了改嫁给我,其他人谁敢跟你勾搭,那就是跟我过不去,小心被上天惩罚,哪天睡梦里没准就被山里跑出来的野兽叼去了。”

“谁在外面说话,吵得老婆子睡不着觉。”

里屋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正是李栀兰那个瞎眼婆婆。

她不但眼瞎,神智上也有一些糊涂了,经常忘东忘西。若非儿子媳妇孝顺,她这样一个瞎眼又老糊涂的老婆子,在古代这种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根本活不了几天。

儿子被山里野兽咬死了后,她受了惊吓,更是老糊涂了,甚至已经不记得儿子死了。

“哟,你儿子都死了,你个老虔婆竟然还没死。”邓鱼荣幸灾乐祸道。

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脸带愤怒道:“是谁在胡说八道,等我儿子百宽回来,不会饶了你。”

瞎眼老妇人虽然眼瞎且糊涂,但耳朵特别好,从里屋就听出了邓鱼荣说话的方位,出来拄着拐杖就直走到邓鱼荣面前。

邓鱼荣那是什么人,十足的泼皮无赖,见瞎眼老妇人站到自己跟前,伸手就用力去推老妇人,若非李栀兰眼明手快扶住她婆婆,当时就要摔出个好歹。

李栀兰怒道:“你干什么?”

邓鱼荣无所谓道:“是这个瞎眼的老虔婆自个儿不长眼站到我面前的,她儿子得罪了我,难道还要我跟她客气。”

围观的村民怒了,终于又有人说话,“邓鱼荣,不要太过分,人家一个瞎眼的老婆婆,若被你这么一推,摔出好歹怎么办?”

邓鱼荣嘿嘿冷笑:“儿子都死了,这瞎眼的老虔婆不跟着一起去,留在这世上拖累人吗?若是一跤能给她跌死,那不正好一了百了,省得影响我和李娘子的亲事。”

“太过分了。”

“积点口德吧。”

“欺负人孤儿寡母了。”

眼见群情激奋,邓鱼荣也有点心慌,若被村民围殴,不小心打死了那也是一个法不责众。

不过看了看两旁两位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钱家护院,邓鱼荣的胆气又壮了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他邓鱼荣可不是一个让人憎鬼厌的无赖混混了,而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山神”。

邓鱼荣挺起瘦弱的胸膛,像只愤怒的狒狒,嚣张道:“瞎咧咧什么呢,都给我闭嘴。怎么,还想打老子不成,那来呀。

那个谁,你不是喊得最大声吗,来呀,有本事站出来打我啊。

是不是想学那死鬼方百宽了?告诉你们,老子现在有山神罩着,得罪了老子,你们不怕落得跟方百宽一个下场?”

“哪来的野山神?让它来找我。”

一双有力的手掌后面从伸出,揪住邓鱼荣的后衣领,将他如同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正是从家中赶来的方跃。

第42章 教训

“是秀才,秀才来了。”

“秀才过来主持公道了。”

“秀才……”

外人一般称呼方跃为方秀才,但在场的村民和方跃同宗,大家都姓方,所以直接称呼方跃为“秀才”。

身为读书人,在村民眼中就是有见识的人,往常村里一些大事,都要邀请方跃参加,发表意见。

那个村里的黝黑少年,见到邓鱼荣带人到李栀兰家提亲,特地跑到方跃家找方跃过来,也是因为方跃是村里有话语权的人。

不过方跃一出场的表现,除了让村民们感到惊喜,找到了主心骨外,也让大家感到愕然。

邓鱼荣虽然猥琐瘦小,但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竟然被方跃单手扯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这,这还是大伙认识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吗?

邓鱼荣被方跃扯住后衣领,勒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手脚拼命挣扎,活像一只翻盖的老乌龟。

“这位秀……秀才还请放下邓鱼荣,有话好好说。”

一个钱家的护院开口说话,他不认识方跃,但听村民都称方跃为秀才,这身份可就不好直接动手。

而且方跃单手提着邓鱼荣,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明显不那么好惹。

所以钱家护院在方跃先动手的情况下,还好言相劝要好好说话,否则一般人他们早就动手打了。

方跃扫了两个钱家护院一眼,道:“你们两个是谁?不是我们村的,跟这个邓鱼荣一伙的?”

那个护院道:“我们是镇上钱大老爷家的护院,钱大老爷让我们过来给邓鱼荣帮衬一二,你要说是一伙的,那也无不可。”

这是想借钱大老爷的名头压一压方跃,钱大老爷在鱼头镇这一亩三分地还是很有威慑力。

方跃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钱大贵在镇上欺行霸市也就算了,还想派你们这些狗才给这个王八蛋撑腰,到我们方桥村来耀武扬威了?”

他收紧手中揪着的衣领,勒得邓鱼荣直吐舌头。

旁边的村民听到方跃的话,大感解气。

“是啊,你们在镇上欺行霸市也就算了,还来我们方桥村撒野了?”

“当我们是死人不成,秀才,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没错,让他们知道我们方桥村,也不是好惹的。”

钱家护院神色有些不好看,他们名为护院,实际上是混黑的,而且不是那种街头打架的小混混,而是真刀真枪抢生意见过血的。

为了帮钱大老爷垄断鱼头镇的鱼市,他们可是出过大力的,被他们沉海的不长眼的,每年可都有。

从来是他们欺负别人,哪里容得别人欺负。

他们没有理会义愤填膺的村民,对他们来说这些人很好对付,关键的是这个领头的秀才。

“这位秀才,莫非真要跟我们钱大老爷作对不成?”

“是又如何,一个靠着不上台面的手段,欺行霸市,压榨渔民,挣着那点黑心钱的,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两个护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其中一个冷哼道:“别以为你是一个秀才,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钱大老爷可是跟县里的赵县尉相熟,你可莫要自误。

而且你手中提着的那位,传言可是山神转世,或者受到山神庇佑,你这般对待他,不怕遭到报应吗?”

方跃道:“扯虎皮的事就别在我面前炫耀了,县里的知县还是我的座师。另外说到山神之事,我正有话要问。”

他将手中的邓鱼荣往地上一扔,冷冷地注视着邓鱼荣,道:“所谓山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扔,邓鱼荣站不住脚,跌倒在地上,摔了个四面朝天。

兼且被勒了好一会儿脖子,气血不畅,在地上好半天没能爬起来。

听到方跃的问话,邓鱼荣本想吹嘘一番“山神”的可怕,吓唬吓唬人,但一见方跃冰冷的眼神,便知所谓“山神”根本吓不住对方,若回答有一点不对劲,他今天能不能走出李栀兰家都是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山神是怎么回事,是大家都这么传的,说我是山神转世。”

“那你到底是不是山神转世?方百宽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邓鱼荣急忙喊冤:“冤枉啊,方秀才,我其实真不是什么山神转世,这都是别人胡传的,我跟山神一点关系都没有。方百宽的死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听说你们泊头村也有两个人因为得罪你,被山里的野兽跑到家里咬成残废了。”

“这跟我也没关系,完全是巧合。”邓鱼荣一概否认。

方跃看着他乱转的眼珠,知道他并不老实,心里估计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冷笑道:“行,山神的事跟你没关系,那么你今天带人跑到人家灵堂来提亲,此等骇人听闻的事你也敢干,饶你不得。”

一听“饶你不得”,邓鱼荣吓得屁滚尿流,大叫救命。

两个钱家护院挡在邓鱼荣身前,“方秀才,你想干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过分了。”

方跃听他这话觉得刺耳,“你们也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跑到人家丈夫灵堂来提亲,欺负人家孤弱,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

他一边说,一边径直往前,不理挡在身前的两人。

两个钱家护院对视一眼,脸上皆闪过一丝狠色,并不让开道路,反而悄悄朝着方跃撞去。

两个护院的体格,看起来无疑比方跃壮硕上许多,他们合谋这么用力一撞,要将方跃撞个内伤,让他有苦说不出。

“秀才,小心。”

有人看出两个护院想要一左一右用肩膀夹击方跃,大叫出声,提醒方跃。

然而迟了,两个护院已经跟方跃撞上。

围观的村民惊呼出声,两方的体格相差太多,方跃身量颇高,但长得文弱,而两个护院膀阔腰圆,如同两头大狗熊一般,还是两个撞一个,可别被撞出个好歹来。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而后是惨叫声。

让所有人跌破眼珠子的是,惨叫着跌飞出去撞倒桌椅的,并不是大家眼中看起来文弱的方跃,而是两个壮硕得跟狗熊一般的钱家护院。

方跃恼他们助纣为虐,所以也不客气,上来就用上内劲。

两个护院如何能跟拥有内气的方跃比力气,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方跃一下撞断肩膀,惨哼着倒在地上,手臂软绵绵地垂着。

第43章 处置

“撞得好。”

“撞死这些王八蛋。”

“秀才厉害了。”

围观的村民经过最初的错愕后,纷纷叫起好来。

村民们畏惧邓鱼荣的“山神报应”和钱大老爷在鱼头镇上的势力,不敢跟他们动手。

但邓鱼荣的行为早惹得大家心头愤慨,义愤填膺。

如今这两个钱家护院,想要使暗手,撞伤方跃,没想到反倒被方跃撞折胳膊,跌倒在地,可不叫人心头如同热天饮冰般畅快。

方跃不理倒在地上惨哼的两个钱家护院,站到邓鱼荣面前。

邓鱼荣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原本看两个钱家护院夹击着撞向方跃,他心中还大呼痛快,要看到这个多管闲事的方秀才被撞得筋断骨折才好。

怎想事情变化太快,跌飞出去骨折的不是文弱的方跃,而是两个狗熊一般壮硕的钱家护院。

“你,你想干什么?动我你要想清楚后果,山神不会放过你的。”

邓鱼荣手脚颤抖,有些站立不稳。他之前否认跟“山神”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得不拉“山神”当护身符。

“我说过了,那野山神有什么意见,尽可让它来找我。”

方跃也不跟邓鱼荣多废话,扯住他的一条手臂,用劲一捏,将他的一条胳膊也废掉。

“方百宽的死,你不认,暂且不谈。但你趁着人家办丧事其间,上门提亲,欺负孤寡,逼迫别人改嫁你。这是欺我方桥村无人?此事不能饶你,断你一臂以示惩戒。”

方跃看着捂臂惨叫的邓鱼荣,慢条斯理地说出这番话。

邓鱼荣痛得两眼翻白,说不出话来。

“都给我滚吧,方百宽的死,如果让我查出来跟你有关系,不管是什么山神不山神,杀人偿命,我饶不了你邓鱼荣。”

邓鱼荣和两个钱家护院,捂着胳膊,灰溜溜地从李栀兰家飞也似地逃走,连句狠话都不敢放。

方跃转头看见王媒婆还在屋子里,似乎想把两个护院抬来的聘礼搬走。

“干什么,还不快滚,还要我动手请不成。这等黑心肝的说媒钱你也敢挣,往后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方桥村,打断你的腿。”

王媒婆讪讪然,说媒时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她,此刻不敢多舌。

眼前这位不像秀才,倒像嫉恶如仇的江湖头子,王媒婆担心走得慢了真给打断腿,赶紧挪着肥硕的身子往外跑。

跑得急了,没注意看脚下,差点被李栀兰家的门槛绊倒,惹得屋内围观的村民哄然大笑。

“我儿子百宽呢?百宽你在哪里?”

瞎眼的老妇人慌慌张张地问着,她听到有人提她儿子方百宽的名字。

于是屋内畅快的笑声戛然而止,方桥村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方跃,期待他来拿主意。

方跃叹了一口气,看了李栀兰和她的瞎眼婆婆一眼。

方百宽出了意外死掉,留下这婆媳两人,孤苦无依。

李栀兰正值青春,乡里人倒也没有官宦大户人家那种死规矩,要给亡夫守一辈子寡,该改嫁就改嫁,一切都以生存下去为目标。

方跃虽然是秀才,但观念完全是现代人,并不反对改嫁。甚至若有人敢出来阻止李栀兰改嫁,他作为同村人还会站出来给李栀兰做主。

当然,若有人像邓鱼荣这种无赖,强迫李栀兰改嫁,方跃同样不会答应。

改不改嫁,决定权当在李栀兰自己手上,外人无权干涉,这是方跃持有的观点。

不过若真有一天李栀兰选择改嫁,留下这个瞎眼婆婆,却又该如何安排?

没人照顾,一个瞎眼又糊涂的老婆子,根本活不了几天。

但不让李栀兰改嫁,这未免也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她又没孩子,要她一辈子守寡,老了谁又来照顾她?

而且李栀兰一个妇人,在这样一个时代,不再找一个男人,日子会很难过。

所以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李栀兰正低头,轻声安慰着她的婆婆。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脸上有一抹泪痕,“我送婆婆进去休息,失陪一下。”

李栀兰牵着她的婆婆进了里屋,外面响起人声,却是村长赶来了。

“家中有些事耽搁了一会,邓鱼荣人呢?”

方桥村的村长是个小老头,一进屋就大声嚷嚷起来。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人开口道:“他们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村长愣了一下,他看见屋里的聘礼,“聘礼放在这,难道李栀兰答应改嫁给那个邓鱼荣了?”

“没有,他们被秀才赶跑了,连聘礼都落下,灰溜溜地走了。”村民们与有荣焉道。

村长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可是知道邓鱼荣带着钱家两个护院来的,方跃怎么把他们赶跑的。

莫非是口才好,说得他们羞愧而逃?

还是方跃在县里这几日,结交了什么大人物?

方跃看了村长一眼,他有些怀疑这位村长之所以现在才赶来,是故意耽搁时间。

要知道村长家离这可不远,他有很大可能是不想和邓鱼荣对上,所以推说家中有事,故意姗姗来迟。

这些事情,方跃也不去揭穿,揭穿了也没意思,难道还能指望村长为李栀兰家出头,而得罪传言是山神转世,能驱使山中野兽咬人的邓鱼荣?

这世上的事,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多。

至少这位村长没有对李栀兰家落井下石,等着吃绝户。

方跃指着那一担聘礼,道:“这些东西,当然不能再算作聘礼,而是我们的缴获品,大伙说对不对?”

村民们纷纷赞同方跃的话,邓鱼荣带着人趾高气扬地来,又灰溜溜地滚蛋,留下的东西当然不可能还回去,那就算是缴获品了。

方跃又道:“既然是缴获品,那么现在由我做主,将这两担东西送给李栀兰家,作为补偿。大伙有没有意见?”

众人哪里能有什么意见,也轮不到他们有意见,纷纷说好。

这两担东西,起码能值个十几两,是邓鱼荣借镇上钱大老爷的钱置办的。

若是直接留给李栀兰,毕竟是聘礼性质,李栀兰就不好收。现在方跃将它们转了个形式,变成缴获品,收下就没什么问题。

而且有方跃背书,别人若敢拿这件事胡说八道,风言风语,那就是得罪方跃。

有这些财物,李栀兰和她的婆婆日子大概能好过一点。

方跃转而问村长道:“村长,不知我这样处置可还合理?”

村长正有些发愣,他刚才不在场,不明白方跃怎么突然在村民中这么高威望了。

听到方跃的问话,村长道:“合理,当然合理。你是读书人,见识比我们高,这样处置当然没问题。”

第44章 山妖

邓鱼荣一只手用布条吊着,镇上的大夫说他这条手臂很可能会废掉。

他心里对废掉他手臂方跃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食其肉。

“不能这么算了,得罪了我,我要让他去死。”

邓鱼荣来到镇上,买了两斤肉,而后提着生肉,一拐一瘸走进了鱼头镇后面的那一大片山林中。

他却不知他的这些行为,都落在一个黝黑皮肤的十几岁少年眼中。

这少年名叫方宝木,正是方桥村人,上回邓鱼荣到李娘子家提亲,跑去通知方跃的也是他。

村里的方秀才这次交给他一个任务,就是要盯着邓鱼荣,看邓鱼荣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眼见邓鱼荣进了山林,方宝木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径直从镇上回方桥村,告诉村里的方秀才这个消息。

方跃正在院子里鼓搞一些东西,将一些黑色的粉末装进瓶瓶罐罐中,而后封紧封口。

现在是黄昏,村塾里的课一般只上一个上午。中午时,孩子们就要回家吃午饭,然后留在家中,要么自己温习课业,要么帮家里干活。

村里人穷,大多小孩就是放在村塾中认识几个字,没指望他们能学出个什么,大了还是要回到渔民的老路上来。

至于说供养一个孩子去考科举,一般的渔民家庭都是穷困不堪,根本没有这个财力。

方跃听完少年说的消息,神色微冷,那个邓鱼荣果然有问题。

他取出一串铜钱要给少年,少年不肯收。

方跃道:“我委托你注意邓鱼荣的动向,这是给你跑腿的辛苦费。”

方宝木摇头道:“秀才,我知道你要给百宽叔报仇,我也想给百宽叔报仇。百宽叔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因为得罪了邓鱼荣,被山里的野兽咬死了。

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差点死掉,我爹出海打渔未归,是百宽叔背着我一路跑到镇上找大夫。

所以我也想给百宽叔报仇,不能收你的钱。”

方跃倒没想到原来方百宽还对方宝木有这样的恩惠,难怪当时邓鱼荣跑到李娘子家提亲时,他赶紧跑来找方跃。

“杀人偿命,方百宽与我同宗同族,只要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的死是邓鱼荣干的,我不会放过邓鱼荣。

如今我废了邓鱼荣一臂,他当恨我入骨。他偷偷进山林,必有后续,我倒要看看他后面藏着的是什么鬼东西,能驱使山林中的野兽袭击人。”

方跃缓缓道,邓鱼荣的背后,应该是藏着什么山精野怪。

那山精野怪,实力当不会太强,否则没必要潜藏着,要知道鱼头镇可没有什么厉害人物存在。

他如今悟道拳已经进入第二重,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强大的鬼怪对付不了,但一般的山精野怪,还是有可能抗衡。

更何况,他另有底牌。

等方宝木离开后,方跃想了想,“保险起见,先窥探一番,照见!”

一面古朴的铜镜出现在方跃面前。

“上回用这门神通,窥探红衣女鬼,被红衣女鬼通过镜像在脸上留下印记。如今我肉身强横,气血旺盛,不容易被诅咒到。”

方跃的想法,就是通过照见神通,窥探邓鱼荣背后的精怪,若那精怪的实力强横到能够通过镜像给他造成伤害,那么不消说,什么都不用管,先逃命为妙。

而若影响不到他,那说明还在他能应付的范围之内。

……

鱼头镇是一个半岛,它三面临海,另一面与陆地相接的地方,是一大片连绵的山林,将向外的道路隔断。

所以鱼头镇的村民要出外,要么乘渔船,要么到镇东头的一个小码头上坐小船渡海,半个小时左右到达旁边另一个小镇青鱼镇,从那里走陆路到别的地方。

鱼头镇后面的这一片山林,隔断道路,将鱼头镇变得偏僻。

但也提供一些物产,除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外,就是一些野兽的皮毛和血肉。

当然,山林中既然存在野兽,那同样也代表着存在危险。

所以要进这片山林采药或狩猎,一般是要几个人结伴而行,相互有个照应。

邓鱼荣提着一块两斤左右的生猪肉,一拐一瘸地走在山林中。

他孤身一人,手上连个武器都没有,就这么大摇大摆,似乎完全不怕山林中存在的危险。

黄昏时刻,倦鸟归巢,山林中一片喧闹的鸟鸣声。

也有山林猛兽的吼叫声在远处响起,此起彼伏。

邓鱼荣翻过一个山头后,来到一片小溪流旁边。

几头野山羊在溪边饮水,看见邓鱼荣,警惕地抬起头,待见邓鱼荣没有过去的意思,才没逃开,继续低头喝水。

邓鱼荣朝四周张望一眼后,走到小溪不远处的一个大山洞前。

“黑子,黑子。”

邓鱼荣一边朝着山洞中呼唤,一边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生猪肉。

然而他连唤了好几声,山洞中毫无回应。

林风吹过,草木枝叶沙沙作响,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外面此起彼伏的兽吼声越来越密集,邓鱼荣心头终于有点慌张起来。

两头狼趴伏在草丛中,静悄悄地朝在溪边饮水的野山羊靠近。

有一头狼似乎是闻到邓鱼荣手中生猪肉的肉味,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邓鱼荣吓得咽了口口水,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掏出布袋中的一颗兽齿,握在手中。

这是一颗不知是什么动物掉落的牙齿,大概有成年男子大拇指两倍粗细。

兽齿前端尖锐,看起来像是犬科动物的。

但这样大的一颗兽齿,若是属于犬科动物的,那犬科动物该是何等庞大的体型。

拿出这颗兽齿后,邓鱼荣似乎是有了信心,冲着远处两匹潜伏在草丛中的狼大声道:“这可是你们山大王的牙齿,还不快点滚开。”

两头狼似乎嗅到什么东西,毛发直竖,如临大敌,不停往后退,而后“嗷呜”一声,头也不回地夹着尾巴逃开了,连快要到嘴的野山羊都顾不上了。

几头喝水的野山羊对危险的感应没有野狼敏锐,但也意识到不对,不停用蹄子扒地,耽搁了一会儿,也匆匆跑进山林中。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动物似乎都跑光了。

“黑子,黑子。”

邓鱼荣又往洞口呼唤,犹豫着要不要进洞看看。

一直呼唤了好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嗷呜”声。

“原来不在山洞中,我说呢。”

邓鱼荣自言自语,刚回过头,一双赤红的兽眼正盯着他。

看模样,这头野兽应该是一只普通的黑狗,是属于普通农家养来看家护院的那种土狗。

但看它那庞大如野象的体型,充满兽性的赤红双目,膨胀鼓起的肌肉,又很难将它跟普通黑狗联系在一起。

“黑子,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猪肉。”

邓鱼荣晃了晃手中的生猪肉,他此刻也有些紧张,几日不见,黑子的体型又壮大了一圈,看起来更加凶悍。

很难想象,一个多月前,它还是一只瘦弱的小土狗。

但现在,它是这片山林的王者,光凭气息就能吓得其它野兽不敢靠近。

黑子低下头,认出邓鱼荣来,原本凶戾的神情慢慢散去。

邓鱼荣将手中的生猪肉抛给它,它一仰头,轻松接住。

一块两斤的生猪肉,对庞大体型的黑子来说,也就是一口的事。

邓鱼荣试着伸手想摸它的脑袋,不过黑子如今的体型太高,邓鱼荣需要高举着手才能摸到它。

黑子犹疑了一下,慢慢趴下来,低下硕大的狗头,让邓鱼荣能够轻松抚摸到。

邓鱼荣轻轻摸着它的脑袋,终于放下心来,毕竟是他从小养大的,虽然越发凶戾暴虐了。

第45章 大刀

夜,月明。

整个村落陷入安静中,没有一点烛火灯光。

不管是蜡烛还是油灯,对方桥村这个贫困的小渔村来说,都算是奢侈品。

一些村民家中可能会备下蜡烛之类的照明物,但那通常是用来应急的。

所以一到夜间,村落里的人都是早早睡去,省下照明的费用。

方跃的石屋中,也没有一点灯火光亮,静悄悄的。

但他还没入睡,正坐在床榻边上,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借着门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用布轻轻擦拭着。

床头上挂着一把宝剑,从县城里带回来的。

但剑这种武器,不耐劈砍,对方跃目前的武力和所要面临的可能敌手,并不实用。

手中这把大刀,是从镇上的铁匠铺买来的。

刀重十七斤,铸铁打造,是铁匠铺中最重的一把大刀。

十几斤的大刀,一般人舞几下就要累得慌,更不要说拿着这么重的刀上战场。

但对方跃来说,却是轻了,只是镇上铁匠铺中打好的大刀,最重的也就这一把了。

方跃急着要,就先拿这把凑数,同时给铁匠铺下了订单,订做一把八十多斤的大刀。

擦完大刀,方跃拿在手中随意挥舞了两下。

大刀的质量并不怎么样,所用的铸铁也是铁匠铺中平常用来打造农具锅鼎菜刀的。

不过够用就行,方跃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追求那些花哨的东西。

大刀么,能砍就够了。

本来是想用来对付可能跑到鱼头镇劫掠的东海海寇。

但今夜,显然有新的敌人用来开刃。

“该用功德推演一门刀法。”

方跃心中想着,他对用刀并不擅长,不过武力上来了,虽没有“一法通百法通”的本事,但基本的刀法概念却是有的。

这些足以推演出一门基础刀法,将方跃对使刀用刀的粗浅体会和理解,融会贯通,融入到身体记忆中。

而后使出来,便能如千锤百炼一般。

可惜功德点不够,为数不多的功德点要留着备用。

方跃最近发现了功德点的一个新用法,足以在必要的时候用来救命,也许今夜就能用得上。

这也是他敢孤身应付那山妖的底牌。

外面突然传来狗叫声,而后,很快地,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连绵成一片,叫声中充满躁动不安。

“来了么。”

方跃站起身,来了正好,免得枯等一夜。

只不知今夜来袭击的,是普通野兽,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方跃持着刀,径直走出屋子,来到小院中。

一道黑影从暗处扑了出来,体型不算大,大概有家犬大小,灰黑色的皮毛,借着夜色的掩饰,突然袭击方跃。

这是一匹灰狼,行动敏捷,动作快速无比,黑夜中出手,无声无息,尖利的牙齿直奔方跃的喉咙而去,如同一名出色的杀手。

实际上,野狼在丛林和草原中,就是天生的杀手,伏击偷袭样样精通。

一抹刀光亮起,长刀当头劈下,狼血飞溅。

方跃的刀法并不高明,但反应速度快,力气大,这一刀正好将飞扑过来的灰狼劈了个正着。

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方跃这随手一刀,劈在它坚硬的脑袋上,竟没能将它彻底劈开,而是劈飞出去,滚落在地上。

方跃没空去查探劈飞出去的那只灰狼的生死,更来不及补刀。

因为在这只灰狼进攻,吸引了他注意后,立刻又有几只灰狼从夜色中扑出。

狼,不仅是杀手,还是喜欢围攻的杀手。

丛林草原上,狼群从来就是极为可怕,叫人望而生畏的。

方跃挥刀扬拳,与十几匹灰狼战在一起。

若是在突破到悟道拳二重之前,单凭一重悟道拳带来的体质改变,想要跟这十几匹灰狼在夜色中厮杀,哪怕有刀,方跃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夜色带给灰狼极大的优势,它们随时可以从黑暗中袭击,又随时能隐入黑暗中,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灰色的皮毛,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虽有朦胧月光,但也极难看清。

不过,很多时候,并不只是要用眼睛看。

二重悟道拳,不但使方跃胸口丹田中产生了内气,力气速度数倍提升,也使方跃的感应力更为敏锐。

灰狼想借夜色来偷袭他,根本就是妄想。

“噗嗤。”

长刀入肉的声音,一匹灰狼从背后袭来,方跃蓦地回首,长刀劈在灰狼腰间,将整匹灰狼劈成上下两半,狼血洒落一地。

而后一拳挥出,将另一匹扑过来的灰狼打飞出去。

被方跃的拳头打中,下场并没有比被刀砍中好多少。

方跃的拳中,带着内气的力量增幅,一拳打中,哪怕是打在号称“铜头”的狼头上,也能造成骨裂的效果。

基本打中了,哪怕那匹狼还在地上挣扎,但也活不了多久,失去战斗力是必然。

这才一会儿工夫,已有五六匹狼在方跃手上刀下丧生或失去战斗力,剩下的灰狼只剩下九只左右。

而它们给方跃造成的伤害,却不过是在方跃的背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抓痕,还是被避开了要害的。

狼群有些骚动,明显感觉到敌人难以对付,无法战胜,有了退却的想法。

一般来说,山林中的野兽,碰到难以对付的敌人,除非饿急了,否则很少会死磕。对野兽来说,受伤,往往意味着死亡。

不过既使现在狼群想退,方跃也不会让它们退了。

因为方跃发现了,击杀每一匹野狼,都能给他带来八到十点左右的功德点。

这大出方跃的意料。

“难道这些野狼咬死过人,身上带有罪孽,所以杀死它们有功德点?还是仅仅它们是狼,肉食性动物,所以杀死它们就有功德点?”

方跃暂时搞不清楚产生功德点的具体原理,但毫无疑问,功德系统是极为偏向人族一方的。

眼见野狼踌躇,隐在黑暗中,似乎要逃,方跃正欲上前,化被动为主动。

远处村头的一处小山坡上,响起一声嘹亮的“嗷呜”声,对月长啸,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在寂静的村庄中清晰无比。

原本退缩的野狼,跟着仰天“嗷呜”起来,双目变得赤红,龇牙咧嘴,重新伸出利爪。

不仅如此,村落各处还响起各种山林野兽的咆哮声,与最先开始的那声嘹亮的“嗷呜”声相呼应。

有虎啸,有狼嚎,有豹鸣,有牛哞,有野猪叫。

这些山林野兽,无一例外,都朝着方跃的石屋奔来。

村里吠叫个不停的狗,此刻都没了动静,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46章 痛饮虎血

黑暗中奔袭而来的山林野兽,影影绰绰,加起来起码不下几十头。

方跃抬头向村头的小山坡望去,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月光下,只隐隐约约看见一团黑影傲然站立在坡上。

方跃知道那才是今夜的大敌,也是他通过照见神通窥探过的那只山妖。

不知道它有何能力,竟能号令这么多野兽,翻跃好几座山峰,从村后面的山林中跑出奔袭方跃。

这么多的山林野兽,对如今的方跃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一不小心就有翻车的可能。

然而方跃怡然不惧,区区野兽,还没有到让他退却的地步。

这些野兽,今夜注定是他的磨刀石。

方跃手持长刀,主动朝着一匹野狼奔去,夜色下,它的眼睛闪着幽光,极好辨认。

大战一触即发,生死间的搏杀极易分出胜负,眨眼间又有两匹野狼丧生在方跃刀下,身躯分离,狼血喷洒,方跃半身浴血。

随着奔跑的蹄声,一团硕大的黑影朝着方跃的小院直直奔来,带着一连串轰隆隆声。

这是一头野猪,尖嘴獠牙,灰黑色鬃毛粗而稀,几百斤的体重,在山林中,一般的野兽根本不敢招惹横冲直撞的它。

方跃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内气涌动,纵身一跃而起,如同一头苍鹰,跳起数丈来高,轻盈地落在野猪身后。

横冲直撞的野猪刹不住蹄子,直直撞在了石屋的外墙上,屋子一阵颤动。

方跃也不跟这畜生客气,一刀砍在野猪的臀部。

野猪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这一刀砍得狠了,半边猪屁股被削掉,猪血喷洒而出。野猪轰然倒下,没有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几匹狼再次从黑暗中扑来,隐在它们中间,同时攻击的,还有两头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花斑豹。

两头花斑豹四肢矫健,动作灵活,它们是偷偷攀缘到屋顶,从屋顶居高临下扑击。

方跃一刀劈开一匹野狼,而后就地一滚,避开一头花斑豹,长刀上撩,将另一头从屋顶扑击而下的花斑豹开肠破肚。

……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天空的明月已偏西。

方跃浑身浴血,持刀傲然而立。

他身上的血,有野兽的,也有自己的,更多的,当然是兽血。

整个人都被染红了,只是夜色中,没人看见,否则该感到骇然。

地上堆了一地的兽尸,这些野兽,竟没有退避的,疯狂跟方跃厮杀到最后,直至死绝。

击杀几十头山林野兽,方跃也不是没付出代价,左手肩膀上血肉模糊,是被一匹野狼趁乱抓伤的。

右手持刀的手背上,脖颈上,还有三个毒蛇咬伤的口子,这些毒蛇体量小,又有夜色掩饰,战斗中很难防备。

幸好方跃现在体内有内气,一旦察觉被咬,立即将伤口毒血用内气逼出,才没中毒而亡。

而最重的伤势,却是后背上,被虎掌拍中的地方。

山林中,猛虎为王。

一只老虎全力拍出的一掌,力道不下千斤,方跃被拍中后,及时卸力,又有内气抵挡,还是受了重伤。

人体还是脆弱了点。

当然,那只老虎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此刻也变成了一具虎尸躺在地上。

方跃感觉很疲惫,连番的搏杀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隐在黑暗中,驱使这些野兽的存在,才是今夜最可怕的敌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还在冒血的虎尸,干脆蹲下身子,趴在老虎伤口上,大口大口吞饮虎血。

滚热的虎血下腹,被方跃强悍的消化能力吸收,化成养分和血气,补充到身体各处,迅速缓解一场厮杀后,所造成的剧烈体力消耗。

“痛快。”

待饮得虎血干枯,方跃方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

他感觉全身体力得到有效的补充,虎血果是大补之物。

“没有出现,是走了,还是趁机躲在哪里,要待我松懈时再偷袭?”

方跃心头疑惑,幕后驱使山林野兽的存在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明明趁着他跟山林野兽厮杀后,身疲力竭,才是最好的偷袭时机。

不过方跃心头没有丝毫放松,一直保持警戒,当时远处山坡上那一声嘹亮的对月长啸,让方跃印象深刻。

方跃决定先清点下刚才那场厮杀的收获,除了一地的野兽尸体,这些兽肉皮毛都是可以卖钱的,另外就是功德点。

击杀这些山林野兽,每一只每一头,甚至连每一条毒蛇,都有功德点,区别只是功德点数量的多寡。

这一次收获的功德点极为丰厚。

“若说老虎豹子野狼这些肉食动物,杀死它们得到功德点还能理解,但野猪野牛之类吃草动物,竟也能从它们身上得到功德点,就有点不可思议。

老虎豹子野狼等野兽,食肉是天性,和野猪野牛野山羊得动物吃草的天性是一样的,所以原因肯定不是出在这里。

最大的可能是,它们跑来袭击我,我杀死它们,就是在救我自己,也算是在救人,所以能收获功德点。”

方跃心中琢磨着,这个可以以后慢慢验证。

他将心神沉入脑海功德系统上。

方跃——

功德:728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二重)

功德点达到728点了,再凑个几百点,就可以推演下一重悟道拳了。

不过方跃如今武学见识还不足以支撑推演第三重悟道拳,还需观阅更多武学秘籍,经历更多战斗,提高武学见识。

“今夜与野兽厮杀,我在刀法上有颇多感悟,如今功德点充足,先推演一门基础刀法,将这些感悟巩固下来。”

方跃心中想着,便直接用功德点驱动推演神通,推演刀法。

远处传来人声,有人举着火把,正往方跃的小院这边过来。

方跃和几十头山林野兽的这一场厮杀,声势浩大,村里人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没听见。

不过方跃让人提前通知过了,村民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哪里敢在这种情况下出来看热闹。

无不闭紧门户,紧张地等待外面的结果。

一直到后半夜,厮杀声停了下来。

大伙在安静中煎熬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有有胆大的村民打开家门,拿着鱼叉锄头等家伙,小心翼翼地出来查看究竟。

而外面有了人声后,更多的村民也跟着出来了。

方跃看到他们时,已经有二三十个村民聚集在一起过来,手上大多带着家伙防身。

出来查看的村民都是成年的男子,但也有一个女人混迹其中,却是李娘子。

而且他们过来时,还绑着一个人过来。

方跃定睛看去,那个被绑着的人正是邓鱼荣。

第47章 杀妖(上)

借着火把的光亮,村民们看到堆积了一地的野兽尸身,那种视觉上的震撼,令他们目瞪口呆。

而站在堆积的兽尸前方,持刀而立的方跃,在他们眼中就是如同杀神般的存在。

什么山神,又哪里抵得过杀神。

方跃看见举着火把的那位村民,要走上来和他打招呼,他想起屋子这边还存放着黑火药,若不小心让火星溅到,可有得乐子看。

“等等,先不要过来。”

方跃一句话,举火把的村民立即停住脚步,不敢妄动一步。

其他的村民也全部站在原地,等着方跃发话,大家现在对他可谓敬若神明。

方跃走出院子,看了一眼被绑起来的邓鱼荣,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举火把的村民道:“这个泼皮无赖偷偷摸到李娘子家外面,被李娘子用木棍敲晕,被我们绑过来了。今晚这么多山里的野兽跑到我们村,肯定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这举火把的村民名叫方青柏,是村长小老头的二儿子,村长之所以能是村长,很大意义上就是因为他家儿子多,而且还有几个比较能干的。

邓鱼荣被绑着,这时候急忙喊冤道:“冤枉啊,这些野兽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听到响动才跑过来看热闹的。”

他的眼里充满恐惧,这一地的野兽尸体,也给他带来了极大冲击。

有村民道:“你在骗谁呢?你说你跑来看热闹,那为什么跑到李娘子家去了,这么多的野兽为什么偏偏都不攻击你?”

“是啊,为什么野兽偏偏不攻击你?这些野兽分明就是你招来的,要不是秀才厉害,今天就被你害死了。”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我们村的方百宽被野兽咬死,看来也是你动的手脚,你还说是什么得罪你上天的惩罚,蒙谁呢,就是你干的。”

“杀人偿命,不能放过这个泼皮无赖,让他给方百宽抵命。”

“对,让他给方百宽抵命。”

村民们越说越气愤,到最后纷纷要求让邓鱼荣给方百宽抵命。

邓鱼荣本就是神憎鬼厌的货色,这些日子仗着“山神转世”的传言,可没少干恶心人的事,附近的村民早就对他厌恶到极点。

之前他对驱使野兽咬死人的事一概否认,大家没有抓到有利的证据,又因迷信畏惧传言,不敢拿邓鱼荣如何。

今夜在现场逮到他,证据确凿,而且他驱使的山林野兽被方跃一人杀得尸横遍地,所谓“山神”的光环也不灵光了。

眼见群情激奋,要他给方百宽抵命,邓鱼荣吓得面色发白,大叫道:“你们不能草菅人命。”

方跃持刀走到邓鱼荣面前,他衣服被兽血浸透,一身血红,火光下,煞气十足,“邓鱼荣,你还有何话可说?”

邓鱼荣嘴唇哆嗦道:“方秀才,你,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干知法犯法的事,我哪怕有罪,也要让衙门来审。”

方跃冷冷道:“杀人者死,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你也不用去衙门再遭那一趟罪了,就死在这次野兽袭击中吧。”

这话的意思是要把邓鱼荣杀死后,伪装成是被野兽袭击而死。

“方秀才,可不可以让我动手,我想亲手为先夫报仇。”

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栀兰开口请求道,她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应该是出门时带着防身。

村民们要么锄头,要么斧头,要么菜刀,要么鱼叉,要么铲子,几乎人手一件家伙防身,不这样都不敢走出家门。

“对,冤有头债有主,就让李娘子亲自动手取他狗命。”

“李娘子的丈夫被邓鱼荣害死,留下她们婆媳二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可怜呐。”

众人纷纷赞同让李栀兰动手,不过眼睛都看向方跃,这里最终还是要方跃拿主意。

方跃有些犹豫,李栀兰不过一个普通渔妇,若让她杀人,不知会否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不过看她脸上对邓鱼荣掩饰不住的恨意,方跃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邓鱼荣害死她丈夫,可以说毁了她一辈子。

眼见李栀兰拿起镰刀,邓鱼荣彻底怕了,疯狂咒骂起来,各种污言秽语,什么“臭娘们,烂婊子”之类,张口就来,极为难听。

李栀兰不为所动,她之所以请求让她来动手,除了想要亲手报仇外,也是想将杀死邓鱼荣的罪过揽在身上。

这毕竟是动用私刑,虽说民不举官不究,但总有后患。

李栀兰虽是女子,但心中恩怨分明,方跃给了她报仇的机会,罪过她便想一己承担,不牵连他人。

邓鱼荣见咒骂无用,李栀兰马上就要动手,蒙混不过去了,只好大叫起来:“黑子,黑子,快来救我。”

一道庞大的黑影从黑暗中跃出,如同狂风一般,冲向人群。

“快退开。”

方跃大叫一声,他一直在警戒四方,在黑影冲出来时,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然而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方跃还来不及挥刀,已经跟黑影撞在一起。

两者体型完全不成比例,方跃感觉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下子倒飞出去。

“丢开邓鱼荣。”

方跃人在半空,高声大叫。

李栀兰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将绳索绑着的邓鱼荣推了出去。

庞大的黑影硬生生顿住脚步,低头叼起邓鱼荣,往后退去。

众人方才看清这黑影是什么怪物,赤红的双目,四肢着地都比成年男子要高,整个身子比山林猛虎还要庞大。

人站在它面前,面对它庞大的身躯,尖利的牙齿,有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虽然它长得很像村民们家中所养的土狗,但那体型和气势,大家绝不会将它错认成土狗。

这就是一只可怕的怪物。

村民们被吓到了,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有人甚至忍不住惊呼:“这,这肯定是山里的妖怪,只有山神才能号令,邓鱼荣真得是山神转世,我们都得罪山神了。”

“天呐,这怪物太可怕了,一口就能咬死一个人,我们死定了。”

村民们手持着锄头鱼叉,不停地往后退,眼前的怪物让他们根本升不起拼命的勇气。

甚至他们都不敢撒腿跑,生怕引起怪物的注意被扑上来一口吞了。

邓鱼荣看着惊慌失措的村民,哈哈大笑起来,他身上绑着的绳索已经被黑子咬断。

此刻邓鱼荣彻底放开,不想再装可怜,他神态疯狂,充满恨意地咆哮道:“这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啊,快来啊。现在你们知道了我和黑子的关系,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了,都给我去死吧。”

第48章 杀妖(下)

“黑子上,咬死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邓鱼荣面目狰狞,他把方跃等人恨死了。

如今黑子的秘密暴露,他就不能让这些看到的村民活着。

只有让这些人通通死光了,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秘密。

黑子略微有些犹疑,它不是一条年轻的狗,而是存活了几个年头了。

而一个月前,它还是一条普通的土狗,面对这么多手持锄头鱼叉的村民时,难免胆怯,这种畏惧是多年来刻入骨子里的。

虽如今,它发生了异变,从一只普通的土狗,往山林妖魔变化,但短短一个月时间,妖化还没完成,刻在骨子里的畏惧也没有完全消除。

“黑子,快上,咬死他们。”

邓鱼荣连声催促,他迫不及待想看着这些得罪他的人被咬得肢体残破,死无全尸。

甚至连他原本觊觎的李栀兰,此刻也顾不上了,只想看到他们死。

他猥琐的脸上带着扭曲的兴奋,对黑子,他有强烈的信心,哪怕那个身手过人,杀死一地山林野兽的方秀才,也不可能是他黑子的对手。

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些村民苦苦哀嚎,跪地求饶,但依然被黑子咬成几截的情景,血流遍地。

一想到这,邓鱼荣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一直隐瞒黑子的存在,就像现在,谁又能挡得住黑子。

方跃从地上爬起,刚好和这怪物一撞,他也被撞得有些晕头转向,好在并无什么大碍。

他重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站到村民们身前,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它的模样就是一条体积放大了几十倍的黑狗,但无疑比普通黑狗更强壮更恐怖。

那庞大的体型如同一只巨象,身上的肌肉鼓起膨胀,充满爆炸的力量。

赤红的双目,显得暴虐而妖异,凶戾之气十足。

“这怪物,就是传说中的妖了吗?看它的模样,很可能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变异的。”

方跃深吸一口气,通过铜镜观察到的影像,和真实所见,那种感觉,是大不相同的。

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这个世界的妖物竟如此可怕,随便跑出一只,都是几乎难以力敌的。

他想起盘踞在广元寺的大妖怪,听说有好几丈高大,当时以为是见到的人太害怕夸张了。

如今看到这庞大的狗妖,想来那盘踞广元寺的大妖怪也确实有那么高大。

如果没有超凡的力量,光靠普通人的力量,面对这些妖物大概要绝望。

就如这只狗妖,如果跑到镇上大开杀戒,整个鱼头镇都要毁于一旦。

“咬死他,咬死他。”

邓鱼荣看见方跃站出来,疯狂大叫起来,像一个跳梁小丑。

狗妖在他的催促下,终于对方跃亮出獠牙。

它身躯庞大,但动作却敏捷无比,眨眼睛就到了方跃跟前,巨大的前爪挥下,仿佛拍苍蝇一般。

方跃哪里会跟它硬碰硬,内气涌动,脚尖一点,身子一个转折,如同风吹落叶,翩然到了狗妖的侧面,手中长刀斩下。

“嘭”得一声响,方跃感觉如同斩中坚硬的皮革,用力斩下的一刀,石头都能嗑个口子,却没给狗妖带来致命的伤害。

但也不是全无效果,那斩中的地方,破开一道伤口,鲜血涌出。

“有效果。”

方跃心中大喜,只要刀剑能伤,就有战胜的希望。

若是他全力一刀都砍不动,那没得说,赶紧跑路为妙。

狗妖被方跃伤到,虽然不算重,但伤口的疼痛让它发了狂,一声嚎叫,愤怒地转身再次扑向方跃。

它自从妖化后,本身就是凶戾暴虐异常,只是时间还短,还能保持一点清醒。

但一条狗的理智能有多少,更何况被激怒之后。

方跃且战且退,局势对他很不利,狗妖的速度很快,几乎与动用内气的方跃差不了多少。

方跃能倚仗的,是自己身躯相对狗妖要小得多,可以瞬间转弯,而狗妖身躯庞大,前冲的惯性之下,想要转弯始终会有一点迟滞。

方跃利用这一点,和狗妖游斗起来,每一步都是险之又险。

他的拳头很难给庞大的狗妖造成有效的伤害,大刀若是砍中,倒是能给狗妖身上增添伤口。

但这些攻击都无法致命,而狗妖每一抓,每一次咬合,每一次撞击,方跃都必须要小心躲避。

因为狗妖的每一下攻击,一旦打中,方跃非死即残,双方身躯实力相差太大了。

村民们早已远远退开,躲到老远的地方观望。面对这种庞大的妖物,在黑夜中,他们上去也帮不了忙,只能徒添累赘。

躲在远处,黑夜里,只能凭借一点月光,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里面战斗的场景。

但战斗的声音是惊天动地的,整个村子里都清晰可闻。

狗妖暴怒的情况下,横冲直撞,方跃小院外面有几颗老槐树,都被它硬生生拦腰撞断,轰然倒地。

村民们心中满是忧虑恐惧,如此强大的怪物,秀才到底能不能打得过?

若打不过,在场这么多人,甚至整个村子,只怕都要遭殃。

“咬死他,咬死他。”

邓鱼荣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神情兴奋而猥琐地盯着黑暗中的厮杀。

狗妖强大而恐怖的表现力,让邓鱼荣对它充满信心,哪怕那个方秀才再怎么厉害,但人又怎么可能战胜妖物呢?

邓鱼荣已经开始幻想着,等狗妖杀死方跃后,面对村民们的跪地求饶,是该让黑子顺口把他们咬成两截,还是放过他们,让他们从此给自己做牛做马。

还有李栀兰这个臭娘们,居然想动刀子杀他,邓鱼荣咬牙切齿,但又有点舍不得她的美貌,心想着等教训她一顿后,让她为奴为婢就好。

邓鱼荣感觉胜券在握,对于想象中“俘虏”就宽容许多。

“嘭。”

黑暗中,方跃第二次被狗妖锋利的爪子扫中,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胸口处衣裳破碎,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差一点就被开膛掏心了。

方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个踉跄,竟再次摔倒在地,他手中的大刀在狗妖庞大的身躯上留下了十几道伤口,但代价是也被狗妖抓中两次。

十几道的刀伤没有要狗妖的命,但两道抓痕,却差点要了方跃的命。

说是差点,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方跃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骨头断了几根,内脏碎成几块。

这一场搏杀,方跃可以说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根本就不是狗妖的对手。

这本来就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搏杀,狗妖庞大的体型,是方跃现在还很难抗衡的。

眼见狗妖赤红着双目,一声长啸,准备过来结束方跃苟延残喘的性命。

若无意外变化,一切该就这样结束了。

方跃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垂死关头,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惧意。

“祭。”

方跃大喝一声,功德点飞快消耗,他身上的伤势诡异地开始痊愈。

断了的骨头重接,碎了的内脏重合,血肉模糊的伤口重新生出血肉。

几乎是一刹那间,重伤垂死的他恢复如初,完全痊愈。

这就是方跃的底牌,也是方跃前不久才刚发现的功德点的妙用。

这是救命的手段。

方跃拾起大刀,重新冲向狗妖,夜色正浓,战斗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第49章 人与狗

黎明,东方的第一缕光线破开重重黑暗。

守了大半夜的村民们都把目光投向战场,那里,在夜色最浓的时刻分出了胜负,已经没有声响好一会儿了。

经过半夜的搏杀,哪怕是躲在暗处等待的村民们,也是惊心胆颤。

如今,胜负的结果即将揭晓,决定村民们命运的时刻到了。

若方跃胜了,他们可以欢呼庆祝,而若狗妖胜了,等待他们的命运将是悲惨的。

天际投射下的一缕光线的照亮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那个庞大的身躯。

虽然它浑身密布刀伤,鲜血直流,但毕竟是站着的,庞大的身躯依旧能给人带来恐怖的压迫力。

村民们瞬间感觉到了恐慌和绝望,秀才还是打不过这个怪物,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办?

“哈哈。”

一阵张狂而得意的大笑声传来,邓鱼荣哈哈大笑,充满胜利的喜悦。

然而他的笑声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如同一只鼓起的癞蛤蟆突然泄了气。

那晨光下的庞大身躯,双目不再赤红,而是恢复了正常的黑色,狗眼看向邓鱼荣,目露害怕畏惧之色,向主人祈求保护,一如一只普通的土狗,布满伤痕的身躯缓缓地倒了下去。

当狗妖庞大的身躯倒下去后,显露出身后的人来。

他手中持着断刀,浑身衣裳破碎,撕成布条一般挂在身上,鲜血尘土裹满一身,仿佛一个流民乞丐。

但是在现场所有村民眼中,晨光下的他宛如天神下凡,那恐怖骇人的狗妖,就这样被他战胜了。

除了邓鱼荣,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邓鱼荣吓得腿脚发软,他想逃,但腿脚不利索,被几个村民堵住,押到方跃跟前。

看见邓鱼荣被众人捉住,倒地的狗妖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声,龇牙咧嘴。

村民们被吓了一跳,以为狗妖还有行动能力,丢下邓鱼荣,慌忙往后退开。

以这狗妖的可怕,哪怕只是回光返照,普通人被它随便拍上一下,都要筋断骨折,丢了性命。

不过狗妖并没有再爬起来,它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刚才那一下是真正的回光返照。

邓鱼荣原本听到它的咆哮声,心中还大喜,以为有翻盘的机会,这刻见到狗妖一动不动,心凉了半截。

眼见前方方跃正冷冷地看着他,邓鱼荣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

他突然发了狠,当然不是冲上去找方跃拼命,他根本没那个胆子。

邓鱼荣抬起脚,拼命往身前的狗妖踹去,一边踹,一边破口大骂:“你这狗东西,竟然跑出来伤人,我踹死你,踹死你。”

他为了活命,恍然不觉自己的行为幼稚而可笑。

狗妖的眼神中流露出惊诧和不解,吃力地抬起眼皮子,看着这个此刻疯狂用脚踹它的主人。

而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垂泪,彻底死去。

方跃一言不发,举步走向邓鱼荣。

邓鱼荣停下脚踹的动作,他不敢逃,因为他知道逃不了,颤抖着跪了下来,“方秀才,求求你饶了我,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往后再也不敢了。是这妖怪自己跑出来咬死人的,我不想的。”

“站起来。”方跃冷冷道。

邓鱼荣腿脚哆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记住,就算死,也该站着去死。”

邓鱼荣一听这话,骇得亡魂俱丧,知道不妙,转头就跑。

方跃身子一晃,瞬间到了邓鱼荣身后,一掌拍出,正中邓鱼荣的后脑。

邓鱼荣顿时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敌除去,方跃终于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坐倒在地。

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搏杀,他的体力内气消耗殆尽,几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全靠一口气强撑着。

若狗妖再坚持一会儿,死的不见得会是谁,功德点虽然能让他立即恢复伤势,但却无法回复消耗的体力和内气。

甚至恢复伤势过程中,会加剧对体力的消耗,若非方跃当时饮下一肚子虎血,搏杀时刻虎血消化,补充体力血气,可绝对支撑不了这么久。

如果不是狗妖受伤后,流血过多,越到后面速度和力量越弱,这一场战斗方跃身上的功德点都不够恢复伤势消耗的。

这一场战斗,从后半夜到黎明,其实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方跃被狗妖重伤到垂死境地,需要用功德点恢复伤势的次数,一共是十一次。

每一次重伤,伤势不同,消耗的功德点也不同,差不多都要三四十点左右。

消耗功德点最多的一次,是一条手臂被狗妖獠牙硬生生撕断,用功德点重新生出一条手臂,整整耗费了一百多点。

一场战斗下来,四百多点功德点被消耗,若非前面狗妖驱使了一堆山林野兽前来送功德点,方跃这次真要栽了。

这让方跃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实力的不足,若是实力足够,哪会被狗妖数次打到重伤,还是靠着功德点这作弊一般的手段才能赢。

这一次能活下来,可以说极为侥幸。

狗妖的出现,同时也让方跃意识到了,不仅是县城,鱼头镇这个偏僻的小镇,也有妖鬼出现,不再是安静的乐土。

村民们重新围了过来,那个少年方宝木也从家中偷偷跑出来混在人群里,他想去搀扶方跃,方跃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搀扶,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秀才,你没事吧?”

“秀才,你怎么样了?”

“秀才,你身上都是血,要不要找个大夫过来。”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方跃摇头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会。

村民们见方跃确实没事,也就放下心来,跑到狗妖尸体前围观。

这么大的狗,如同大象一般,这可是前所未见。

当狗妖活着的时候,村民们看到它自然是恐惧,但现在死了,大家看到它庞大的尸身就变成惊奇。

李栀兰见到狗妖和邓鱼荣的尸身,眼见丈夫的大仇得报,失声痛哭起来。

而后拜倒在方跃面前,道:“方秀才,你为先夫报了仇,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大恩。”

方跃不喜人跪,只好强撑着站起身,想伸手去扶,又觉不合适。

他倒没有男女之防的念头,只是顾虑李栀兰的名声,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寡妇,多有不便。

方跃道:“都是同村人,守望相助,没什么恩不恩的,我杀这狗妖,也是它想杀我。”

李栀兰拜了一下,就站起身来,虽说方跃施恩并不图回报,但她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

第50章 大富大贵

镇上,钱家大院。

钱大贵正坐在家中喝茶,他的旁边陪坐着的是鱼头镇的镇长邓和通。

所谓“皇权不下乡”,朝廷的基层管理机构,只到县一级,县以下的乡镇村等基层,都是县衙指定本地的地主乡绅代为管理。

这里面就有很多花样可玩。

邓和通是钱大贵的妻兄,俗称“大舅子”,他能当上鱼头镇的镇长,自然是仰赖钱大贵的帮助。

所以在这位妹夫面前,邓和通完全撑不起“大舅子”的架子,反而陪着小心,倒像钱大贵是他上级一般。

“大贵,那个方秀才这么折你的面子,打断了你家两个护院的胳膊,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邓和通是泊头村人,和邓鱼荣同一宗族,打着八竿子勉强也能扯上亲戚关系。

以前邓鱼荣是一个泼皮无赖时,自然是不入他邓和通这镇长的法眼。

但后来有了邓鱼荣是“山神转世”的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邓和通是泊头村人,虽然不在泊头村住了,但老家还在那,回去一打听,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泊头村确实有两个人因为得罪邓鱼荣,被山林野兽冲进村子里,咬成残废了。

甚至若不是村里人发现得早,赶走野兽,那两个人就要被咬死了。

而且这不是一次发生,而是分成两次,两个得罪邓鱼荣的人是在不同的时间,隔了好几天,分别被冲进村子的野兽咬伤。

若说一次还能是巧合,两次就不一样了。

尽管被咬成残废的两个泊头村人也姓邓,论亲戚关系跟邓和通更近,但他们的利用价值显然远远没有邓鱼荣高。

到了前几天,方桥村的方百宽痛揍邓鱼荣一顿后,进山打猎,却被一群野兽偷袭咬死,这下更坐实了邓鱼荣身上的“山神”光环。

邓和通就有了想法,找邓鱼荣拉亲戚关系,还把邓鱼荣介绍给钱大贵。

所以发生了前天的事后,他就来探探钱大贵的口风。

邓和通知道这个妹夫为人霸道,方桥村的那个秀才这么折他的面子,他肯定不会轻易饶过。

钱大贵手中正捏着两个铁胆把玩,他长得五大六粗,看着像一个莽夫。

但如果你真把他当莽夫看,那你就要在他手上吃大亏了。

听到大舅子的抱怨,钱大贵笑眯眯道:“无妨,面子能值几个钱。不是说得罪邓鱼荣的都没好下场吗?那我们就趁机看看,是不是真有其事。”

邓和通陪笑道:“还是大贵你高明,是该看看这邓鱼荣的成色如何。”

两人身后的小婢女,泡好茶,小心翼翼将茶杯移到两人身前。

钱大贵拿起细小精致的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口,品味茶中的苦涩与甘甜。

年轻时,他好酒,性子也如酒一样烈,不撞南墙不回头。

如今年纪大了,酒被他戒了,好上了饮茶,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放下茶杯,钱大贵道:“我听说县城里最近又是闹鬼又是闹妖的,我鱼市上的生意都受到很大影响。”

他在鱼头镇这边收购的鱼货,贩卖到周边几个乡镇和邻近的半山县,其中本县县城自然是重点市场。

邓和通道:“听来往县城的伙计们说起,县城里确实是有妖鬼出现,邪门得很。不过我也听衙门里当差的说,朝廷上面派来了一个道长,应该能很快收拾那些妖鬼。”

钱大贵道:“邓鱼荣这小子,只怕也是好运得到了什么山精野怪的帮忙。”

他这一猜,竟给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邓和通额头冒汗,邓鱼荣是他推荐给钱大贵当护院的,若有问题,岂不也牵连到他头上。

邓和通忙道:“这个我真不清楚,大家都传言他是山神转世,哪知他的真正底细是什么。”

钱大贵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山精野怪就山精野怪,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他邓鱼荣能为我所用,这都是小事。

这年头,实力才是根本,什么妖魔鬼怪,害不害人的,都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没威胁到我们就行。”

邓和通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大贵你见识高,我一听这妖魔鬼怪就慌了神。”

小婢女添上新茶,钱大贵又品了一杯,悠然道:“算命的说我这辈子会有两次遇到贵人,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鱼贩,东奔西跑,累死累活也挣不到几个钱,还要时常受人欺压,受小吏勒索。

后来我在海上救了一个人,他教了我一些本事,凭着这些本事,我从一个小小的鱼贩,挣下了今天这偌大的家业。”

邓和通吹捧道:“那是,那是,大贵你一看就是天生大富大贵的命,不但能遇上贵人,你自己不也是我们这些人的贵人。”

这话说得钱大贵心里舒坦,年轻时的经历,让他现在很信命。

“我在海上救下的那个人,确实改变了我后来的命运,算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贵人。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第二个贵人也该出现了。那邓鱼荣,若真有本事,没准就是我的第二个贵人。”

钱大贵虽然说开始修身养性了,但骨子里的野心却从来没变过。

有了钱,就想要权,想要地位。

钱大贵在鱼头镇一手遮天后,就有了更近一步的想法。

他曾想过去给自己捐一个官身,但一直没门路。

他对那些官员的禀性门清,冒冒失失地上门,他一个乡下土财主,别是被人连皮带骨吞了。

所以钱大贵一直在等待算命先生所说的第二个贵人的出现。

第一个贵人,让他“大富”,拥有如今的家业,那么第二个贵人,也该能让他“大贵”了,不然怎么算改变命运?

邓和通向他推荐的邓鱼荣,让钱大贵看到了一点“命中贵人”的迹象,所以不惜下重本拉拢。

这时,一个钱家的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

“大老爷,大,大事不好了,邓鱼荣他,他……”

“慌什么慌。”钱大贵不满道,他一直教育下人们要有规矩有体统。

虽然他一个乡下土财主,学人家大户人家讲什么规矩体统很无必要,但钱大贵坚持如此。

“到底什么事?邓鱼荣他干了什么?”

钱大贵说着,眉头皱起,邓鱼荣这小子不会把方桥村那个秀才弄死了吧。

秀才虽然也不怎么值钱,但比普通人还是金贵一点,真弄死了,没被抓到把柄也就罢了,否则真不好掩盖。

“不,不是,是他的尸体,被人抬来了,外面围了好,好多人。还有一头妖怪的尸体,看着好吓人。”

第51章 立威

钱家大院门外,围了一大圈人,大部分是小镇上过来看热闹的。

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这个没什么人关注。

这年头,死个人什么得很正常。

让大家感到惊骇莫名的,是后面用两辆牛车拖着的庞大狗尸。

这么大的狗,如同巨象一般,这都该成精了吧?

方跃坐在前面的骡车中,正在闭目养神,对周围的议论全然不在意。

那一场与狗妖搏杀后,他大吃大喝一顿,补充体力,又好好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到下午,村民们按他的吩咐,将满地的兽尸处理好,并从自家或邻村借用,凑齐五辆牛车骡车。

而后一行人就跟着方跃,带上邓鱼荣和狗妖的尸身,坐上牛车骡车,来到镇上钱家。

……

钱大贵带着几个持枪拿棍的护院,气势汹汹来到外面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坐在骡车上闭目养神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就仿佛一把出鞘的刀,气势锋利无比。

钱大贵也是一个练家子,他当年海上救的那个人,是个先天宗师,受了重伤昏迷后,在海上漂浮数天不死,被他驾船路过所救。

年轻的他当然不知道先天宗师代表什么,但那人无意间显露的几手,就让钱大贵知道这是个大有本事之人。

钱大贵是个机灵的人,当即下跪拜师,言称愿意鞍前马后照顾师父。

那人说钱大贵习武资质不是太好,又错过最佳习武年龄,成就不会大,没必要辛苦习武。

钱大贵不放弃,依旧苦苦哀求。那人挨不过他的哀求,又兼钱大贵对他有救命之恩,虽然还是没有答应收他为徒,但教了他一个月武功,而后伤好离去。

年轻的钱大贵很能吃苦,最后竟然真得被他练武练出了一点本事来,在鱼头镇横行无忌。

正因为也是练家子,所以看见方跃的第一眼,钱大贵便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劲敌。

原本两个护院被折断胳膊,钱大贵不在现场,并没太把方跃当回事。

两个护院觉得太丢脸,诉说经过时也是含含糊糊,给人感觉是他们是一番激烈搏斗,才在搏斗中被弄折胳膊,而非是想撞人却反把自己胳膊撞折了。

钱大贵对方跃实力的判断出现失误,以为只是一个学过两手武功的年轻人,不足为虑。所以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邓鱼荣如何对付方跃。

如今方跃就在钱大贵面前,他刚与狗妖搏杀不久,身上带着搏杀时的凌厉气势,如同出鞘的刀锋,让人一看便觉不好招惹。

而当钱大贵看到后面两辆并排牛车上庞大的狗妖尸身,顿时瞪大眼睛,赶紧挥手让几个护院将手中枪棍收起来。

“这位可是方秀才?”钱大贵已经失了和方跃争雄的心思,原本要出口的喝问,变成了客客气气的问好。

方跃睁开眼睛,身上锋利如刀的气势一下子收敛,仿佛宝剑归鞘,不见锋芒。

“是我,你是钱大贵?”

“我是钱大贵,不知方秀才今日上门,有何贵干?”钱大贵明知故问,这般抬尸上门,明显是来者不善。

方跃从骡车上跳下来,他身上刚换上的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衫,是箱底翻出来,有些旧了,看上去就是一个寒酸的读书人。

“钱大贵,我听说邓鱼荣是你们钱家的护院。”

钱大贵顿时有些语塞,这件事真不好否认,只好道:“就是听说这个邓鱼荣有些奇特的本领,所以想招他当护院,他若惹了什么事,与我钱家无关,我们钱家也不会为他出头。”

这个服软的态度很彻底,钱大贵也是没办法,这么大一只狗妖,换成他,哪怕狗妖只有一般狗的扑咬本事,光凭这庞大的身躯,就不是他能对付的。

而如今这狗妖被方跃诛杀,还用牛车拉到他家门口,事情只怕不能善了,不赶快服软,钱大贵生怕自己也跟盖着白布的邓鱼荣一个下场了。

年纪越大,胆子越小,钱大贵早就没有年轻时那股拼劲了。

“行了,这些跟我没关系。邓鱼荣被山里的野兽咬死,他又没有家人,听说他是你钱家护院,我就让人把他的尸体拉来了。”

方跃颠倒事实,面不改色,钱大贵服软了,他也没有过分逼迫的意思。

他这次来人拉着狗妖的尸身,一路大摇大摆来到镇上,却是为了尽快在鱼头镇建立威望。

东海海寇很可能入侵,光凭他一人,哪怕力有千斤,又能杀得了几个海寇?

更何况海寇中不是没有武功高手,方跃不觉得如果有大批海寇跑到鱼头镇,凭他一人就能保住鱼头镇。

唯有将鱼头镇的居民组织起来,再配合一些手段,才能保住家园。

而要想临时组织镇上的居民,自然要有足够的威望,不然谁会听你的。

所以,钱大贵并不是方跃这次来的主要目标,只要他肯低头,方跃暂时也不准备对他喊打喊杀。

毕竟朝廷有律法在,不是随意可以杀人的。

当然,若是钱大贵不识抬举,那方跃也不介意当场废了他,顺便也用他来立威。

钱大贵在鱼头镇作威作福多年,用他立威的效果大概不会比狗妖的尸身差。

钱大贵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何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方跃又道:“我听说你是镇上有名的大善人,我们方桥村方百宽被山林野兽咬死,留下老母妻子孤苦无依。还有泊头村的两户人家,他们家中男人被野兽咬成残疾。

这几户人家,生活都因此有了困难,你钱大善人不该接济一二?”

钱大贵一听,反而大大松了口气,愿意开出条件,那就好办了。

他怕的是对方完全不开条件,忙道:“都是镇上乡里乡亲的,我钱某人薄有家财,当然不能看着他们生活陷入困境,方秀才你尽管放心。”

方跃道:“这话我就当你的保证了。邓鱼荣是你的护院,尸首就留给你了。”

钱大贵道:“当然,当然,我钱某人信誉还是有的,说到一定办到。”

方跃点点头,突然又道:“我听说你也是学过武,这样吧,这本《青玉功》送你一观。”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手抄秘籍,抛给钱大贵。

钱大贵愣然接住秘籍,不知道方跃这是什么意思。在方跃目光示意下,翻看秘籍,果是一篇内功心法。

上面笔墨尚新,显是新近抄录的,但内容货真价实。

方跃道:“武学之道,贵在交流,闭门造车是没前途的。这本《青玉功》是我习练的内功心法,既然你已看过,那么……”

钱大贵心头一颤,感觉不妙,手中拿着的秘籍顿时成了烫手芋。

方跃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习练的内功法门也该借我一观,大家互通有无,才能共同进步。我也不要原本,你把你的内功心法抄录下来就行,明日我让人来取。

当然,如果有拳脚刀剑方面的武技,也可一并写下,我自有同样武技交换。”

第52章 失踪

方桥村,石屋。

方跃从村塾归来,正坐在屋子里,捧着一本内功秘籍观看。

钱大贵很自觉,一大早就让人送来了这本《飞熊功》,还有一箱银子。

方跃不客气地把秘籍和银子都收下了,他正缺银两,对方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当然,没必要感谢对方,这是钱大贵付出的赎罪银。

《青玉功》重养生,而《飞熊功》则更霸道,方跃体内有了内气,对内功功法理解起来更加容易,从《飞熊功》上获益良多。

他放下秘籍,将心神转到脑海中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932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

杀死狗妖,得到了六百多点功德点,几乎是方跃一次性得到最多的一次。

另外钱大贵受他威胁后,早上除了派人往他这边送了秘籍和银两外,也往李栀兰家和泊头村的那两户残疾人家送了银两。

这件事也给方跃增添了几十点功德点,林林总总加起来,再减去消耗,现在有九百多点功德点。

“钱大贵送来《飞熊功》,但拳脚刀剑方面的武技,一本没有,不是他不会,就是藏私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法强求,能逼得他交出内功心法,已经不错,这还是有《青玉功》作交换,他心里抵触没那么大。”

方跃叹了口气,这年头大家有点本事都要藏着掖着,不肯轻易示人,他想遍览武学秘籍谈何容易。

外面传来人声,一群村民来到方跃的石屋前,他们是来交银子的。

几十头野兽的尸体,方跃除了留下虎尸,余者便让村民用渔船运到附近各个乡镇县城出售,卖出的银钱四六分账。

去得比较近的,这个时候已经回来。

交上来的银两大概有六十多两,还有一些还没回来,方跃估算一下大概还有三四十两,总计能有近一百两。

加上钱大贵送来的那一小箱银两,大概两百两左右,方跃目前手头就有三百两银两可动用。

“勉强够用。”

方跃留下两个村民,让他们帮忙去镇上跑一趟腿。

“你们两个一起去一趟镇上,到了镇上后。青柏,你去铁匠铺,问问我定做的那把八十斤大刀打造得如何了?

另外交代铁匠铺的李铁匠,让他帮我打造一百枚长枪枪头,价钱不是问题,一定要尽快,最好在四五天内打造好。

成德,你去钱大贵家,就说是我交代的,让钱大贵通过他往外贩鱼的伙计,往周围乡镇县城发布消息,收购武学秘籍。

价格上,武技一本三两以上,内功心法一门三十两以上,不用原本,手抄一份过来就能卖钱。”

方跃揉了揉额头,心里也有点不太确定这种方式能否收购到武学秘籍。

……

“宝辰,宝辰。”一个黝黑的少年在外面喊方宝辰的名字。

方宝辰正在温习课业,只不过往常好学的他,此刻竟学不下书本上的内容。

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就走了出去。

黝黑少年是方宝木,和方宝辰是堂兄弟。

方宝木问道:“你哥回来了吗?”

方宝辰摇摇头,他正为这事担忧。

他哥哥方宝良前天跟大伙一起,带着几具野兽尸身,驾着渔船前往外地贩卖。

其他人到今天都回来了,就他哥一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同去的人说,方宝良想将野兽尸身卖个好价钱,毕竟方跃当时承诺过,卖出的银钱,渔民们能得到四成。

几具野兽尸身,能卖十几两,分到手中的也能有好几两,对穷苦的渔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方宝良家里开支大,就想多挣点,驾渔船到白泉府那边去了,那里是府城,比周边县城繁华,野兽更能卖出好价钱。

然而这一去,算时间两天两夜,足够一个来回。

但方宝良还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什么事耽搁了。

其实若真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那还好,最怕的是遭遇不测。

海上讨生活,风云难测,不知那一日,就有丧生大海之中的可能。

渔民们祖祖辈辈,靠海而生,很多也因海而死。

方宝木道:“羽仁堂哥也真是的,秀才通知过大家,近海有东海海寇出没,暂时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他怎么偏偏不听劝,要跑到白泉港那边去,若是遇上海寇,那不完蛋了。”

方宝辰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海寇对渔民来说是和海上风暴同等的噩梦。

他们是贪婪残忍的代名词,海上遇上他们,鲜有能活命的。

方宝木见吓到方宝辰,忙改口道:“当然,大海那么大,也不会那么倒霉就偏偏碰上海寇。宝良堂哥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许等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堂兄弟两人这边正说着话,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从里屋出来。

看到方宝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各种不顺眼,骂道:“你这吃白饭的,闲着杵在这里当丧门钉呢。”

这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是方宝辰的嫂子陈香玉,长得倒有几分标致,但性子极为刁钻刻薄。

方宝辰在村塾读书,不能给家里增添劳力,陈香玉就分外容不下他。

陈香玉自己也是一个好吃恶劳的懒婆娘,不敬公婆,在家里平常连顿饭都不做。

她娘家是附近一个村的,小时候被送到隔壁县城里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不知道什么事被那大户人家的主母赶出来,匆匆嫁人。

当然对外不是这么说的,说是年纪大了,主家心善,放她出来嫁人的。

方宝辰被陈香玉骂了一句,心头有气,但他和他哥哥都是一样木讷寡言的性格,陈香玉是他嫂子,哥哥失踪的情况下,没心情跟她吵嘴。

方宝木和方宝辰、方宝良是堂兄弟,但性格大不相同,听到陈香玉出言不逊,当即不乐意了,“到底谁吃白饭,谁是丧门钉了?人家至少是老爹老娘养着,总比你这吃白饭不下蛋还整天花枝招展的老母鸡强。”

陈香玉一下就跳起来,这话说到她的痛处,手指着方宝木就想破口大骂。

不过马上想到方宝木可不同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方宝木方宝良两兄弟,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十四岁的年纪,长得和大人差不多高。

不管是打是骂,陈香玉都不是对手,她正要出门去娘家,刚梳妆打扮好,可不想在这跟一个半大少年撕扯。

陈香玉放下话,说要告诉方宝木的爹娘,让他爹娘来收拾她,而后扭着屁股出门走了,赶去邻村娘家。

方宝木拉着方宝辰的手,道:“你爹娘都出海打渔去了,你嫂子又是个懒婆娘,家里没人做饭,我娘让我过来叫你到我家吃饭去。”

第53章 归来

海边,沙滩上。

二十几个渔民每三人一队,分成八队,在一个独臂渔民的带领下,手持长条木棍,练习刺击。

这个独臂渔民,是泊头村的邓大海,当过兵,长枪兵的训练方法他有经验。

邓大海性格耿直,跟泼皮无赖的邓鱼荣起过冲突,被邓鱼荣通过狗妖驱使几只山林野兽,跑进村子里咬断了胳膊。

实际上,要不是邓大海当过兵,反应快,身手也不差,那就不是被咬断一条胳膊这么简单。

胳膊断了,生活变得艰难。

邓大海本打算养好伤,豁出去将邓鱼荣杀了,但顾虑家中老小,不知杀了邓鱼荣,家中老小会不会遭到“山神”报复,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再后来,邓鱼荣巴结上镇上的钱大老爷,就更难下手了。

眼看邓鱼荣逍遥,而自己断臂之仇难报,邓大海心中大恨,却无可奈何。

方跃一举将狗妖和邓鱼荣击杀,这也是帮邓大海报了断臂之仇,而后威逼钱大贵给他们三家受害者补偿,这又是一桩恩惠。

所以邓大海听说方跃要训练渔民,抵御海寇,当即自告奋勇过来帮忙。

方跃站在一旁看着邓大海领着渔民训练,训练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三人一小队,配合着将手中的木条刺出去。

这是方跃要求的,要想尽快让渔民形成战力,只能这样了。

训练的渔民基本来自方桥村和泊头村,方桥村自不消说,泊头村的村民看到方跃对那两户受害人家的帮助,再有,邓大海平日在泊头村也有几分薄面,所以也拉了几个人过来。

二十多渔民,人数很少,但两个村大约也只能出这么点人,大部分人要忙生计,空余不出时间来。

若非方跃这几日在鱼头镇上建立的威望,这么点人估计都拉不出来,毕竟方跃所说的海寇,还没杀上门,渔民们也是将信将疑。

通常海寇是在海面上劫掠,攻城略地极少发生,更不要说跑到鱼头镇这穷乡僻壤来。

便是方跃自己,也不敢保证东海海寇一定会跑到鱼头镇上,所做准备无非是有备无患。

方宝木正举着根长木条,跟着大家一板一眼地刺着。

突然,他眼睛瞄到远处海面上行驶的一艘渔船。

方宝木的眼力很好,隔着老远,就认出这艘渔船是他堂哥方宝良的。

当下丢下木条,跑到海水边,拼命挥手:“宝良堂哥,宝良堂哥。”

渔船上升满帆,顺着风,很快就靠岸。

方宝良停好渔船,跳到海滩上。

他身上衣衫褴褛,浑身还有血污,看上去惨不忍睹。

方宝木跑过去,看见他这副模样,吃惊地问道:“堂哥,你这是被打劫了。”

方宝良心有余悸道:“回程的路上,碰到一艘海寇船,我连人带船被他们劫持到一个小岛上,我是趁着夜里他们防备松懈,偷偷挣脱绳索,跑到岸边解了渔船逃跑出来。”

方跃这时候也走了过来,闻听海寇消息,问道:“你碰上海寇了,可知那岛在何方?岛上有多少海寇?”

方宝良道:“那岛是个荒岛,就在我们鱼头镇去白泉港的海上航线不远处。我以前去白泉港,途中碰见海上迷雾,无意中到过那个荒岛歇脚,这次能从上面辨别方向逃出来,多亏那次经历。

至于岛上有多少海寇,我却是不知,我被他们劫持后,用绳索绑着关起来,逃出岛后,就赶紧驾船逃跑,哪里敢乱逛,所以不知他们岛上有多少海寇。不过隐约感觉,那荒岛上挺热闹的。”

听他这么说,方跃陷入沉思中。

看来噩梦中东海海寇入侵的事,马上就要变成现实了。

方宝良这时有些不好意思道:“秀才,我被海寇劫持,身上卖野兽尸身的银两,全给那些海寇搜刮走了,所以……”

方跃回过神来,拍拍方宝良的肩膀,笑着道:“人没事就好,银两无关紧要,你且放宽心。你这么久才归来,家中亲人该担心了,你快些回去报个平安。”

“正要赶回去报平安。”方宝良边说,边似无意般往后退了一步。

待方宝良走后,方跃眉头皱起,感觉有些奇怪,拍他的肩膀时,触觉不似骨肉,反倒软绵绵,似填充了什么一般。

而且靠近时,方跃鼻子嗅到他身上鱼腥味极重,虽说方宝良身为渔民,身上鱼腥味重点正常,但未免也过重了,像是在怀中揣着一堆死鱼。

……

陈香玉在娘家盘桓了一会儿,就吃了个午饭,被她娘家嫂子和弟媳明地里暗地里贬了好几句。

陈香玉心头不畅快,连她老娘也不帮着她说话,她小时候被送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跟她老娘关系也不怎么亲近。

娘家里受了气,陈香玉把气撒到丈夫头上,都怪方宝良不争气,没本事,挣不到什么大钱,害她在娘家抬不起头来。

出了娘家,陈香玉没有马上回方桥村,反而往镇上去。

丈夫出海未归,她内心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到了镇上,陈香玉熟门熟路来到一间小小的胭脂铺。

鱼头镇上的居民并不富裕,所以这间胭脂铺小得可怜,生意看起来也有些冷清。

看铺子的是一个婆子,正坐在那嗑瓜子,客人来了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陈香玉看着柜台上摆着寥寥几种劣势胭脂,不无怀念地想起未嫁人时,在大户人家当丫鬟,那户人家的老爷经常私下里偷偷给她送高档胭脂水粉,还有各类首饰。

那真是让人怀念的一段日子,可惜被主母赶出来时,所有的东西都被那黑心肝的主母没收了,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

“这位小娘子,可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小小的胭脂铺中响起,陈香玉吃了一惊,往来人看去,却是一个颇为俊朗的男子。

那个无精打采的婆子顿时从柜台前站起身来,客气道:“哟,少东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俊郎男子笑道:“这里虽然小了点,但好歹也是我家铺子之一,有空总得来看看。”

听到男子是这家胭脂铺的东家,而且不只这一处产业,陈香玉眼前一亮。

男子手中拿着扇子,走到陈香玉身旁,道:“小娘子这般美貌,要我说,这里的这些庸脂俗粉,可都配不上小娘子的花容月貌。”

陈香玉以手遮脸,故作羞涩道:“哪有人这般说自家卖的东西不好。”

男子道:“这些胭脂不够名贵,确实配不上小娘子,难道还要我昧着良心说谎不成。”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盒新的胭脂,“这是我从府城带回来的‘半边娇’,府城里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喜欢用这种胭脂。”

陈香玉探头去看,男子借机靠近,两人贴得很近。

一声咳嗽,把两人吓了一跳,急忙分开,陈香玉羞红脸。

看守铺子的婆子道:“你们注意点影响。”

男子看了一眼陈香玉,试探道:“这里会有人进来,要不我们去里屋试试这款胭脂?”

陈香玉道:“还是不用了,这胭脂太名贵,妾身可买不起。”

男子道:“你我今日相见就是有缘,这款胭脂就当我送你。”

陈香玉还是有些迟疑,“孤男寡女的……”

婆子不耐烦道:“我们少东家是柳下惠一般的人物,难道你还担心他做什么?老婆子我就在这外面,真出了什么事,你不会大声叫?你们要试胭脂就到里面试去,可别忤在这里,耽误老婆子做其他人生意。”

男子无奈道:“行行,不耽误你做生意。”当先往里屋走去。

陈香玉犹豫了一下,也低头跟了进去。

第54章 咀嚼声

陈香玉面色绯红,钗横鬓乱地从屋里出来。

看见婆子,头都不敢抬,匆匆离去。

过了一会儿,男子整理着衣衫,心满意足地从里屋出来。

婆子伸出手来,讨要赏钱。

男子赔笑道:“最近手头紧,下回一并给。”

婆子不乐意道:“老婆子我豁出老脸,帮你物色良家,牵桥搭线,你若不给钱,咱们一拍两散,往后再无瓜葛。”

男子只好不舍地取出半两碎银子,递给婆子,婆子这才满意。

却原来男子根本不是什么胭脂铺的少东家,而是县城里来的浪荡子,买通了这婆子,专门在这胭脂铺勾搭良家。

至于他送给陈香玉的名贵胭脂“半边娇”,其实是仿冒的假货,值不上几个钱。

……

方宝良回到家中,看到老父老母和弟弟,突然一下子跪倒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

他的父母都是老渔民,风吹雨打,四十不到的年龄,已有老态,却还得每日出海。

这番劫后余生,忆及往日种种,恍如隔世。

若非挂念家中父母兄弟,执念未竟,大约不能从海底爬出来。

“爹,娘,往后孩儿再也不让你们受苦受累。还有弟弟,哥哥一定要把你培养到考进士当大官,为我们方家光宗耀祖。否则我方宝良就算死了,也无法瞑目。”

方宝良的老父把他拉起,几人抱头痛哭。

……

陈香玉回到方桥村,已经到了傍晚,日落时分。

她怀里揣着那盒“半边娇”的胭脂,心情还算愉快。

不过到了家,重新回到低矮的屋子里,陈香玉的心情变差了,就连丈夫逃脱海寇虎口,平安归来,都没让她感到高兴。

甚至见到黝黑的丈夫,对比胭脂铺中那个知情知趣的俊朗男子,更觉得丈夫面目可憎。

尤其是丈夫身上散发出如同死鱼一般的鱼腥味,更让她作呕。

“你身上这是什么怪味道,还不快去洗澡,臭死了。”

陈香玉捂着鼻子,不停扇风。

两人在屋子里,陈香玉坐在化妆台前,而方宝良站在旁边。

“不着急,一会你就感觉不到臭了。”

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方宝良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陈香玉转过头来,板起脸,“长本事了?让你洗澡还不快去,身上臭成这样,快熏死老娘了。老娘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给你这么一个穷懒鬼。”

陈香玉骂起丈夫,就跟训孙子似的,方宝良是个木讷性子,她怎么骂,也不会反驳。

方宝良一直庆幸自己一个穷渔民,能娶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所以对陈香玉疼爱有加,处处顺着她,家里连一点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干。

这就越发助长陈香玉的气焰,在家里说一不二,她说往东别人就不能往西。

方宝良今天出乎意料没有顺从她的话,令她心头不快,不过她暂时不计较这些,而是问了一件她觉得更紧要的事:“你出海卖那些野兽的钱呢?”

“我被海寇捉住,身上的银钱都被他们搜去了。”

“什么?钱都没了?”陈香玉的声音瞬间拔高,丈夫被海寇捉去的事引不起她内心波动,但将银钱丢了的事,却让她激动起来。

村里几家出海贩卖野兽尸身的,每家都分得好几两银子,这可是好大一笔收入,陈香玉都规划好了要给自己做两套衣裳,买几件好点的首饰。

现在方宝良告诉她银钱都被海寇抢走,这简直是在挖她的心肝肺,叫她怎能不激动。

“小声点,别吵到外面爹娘和宝辰睡觉了。”

方宝良的语气很平稳,与往常那个老实木讷的他大不相同,但一心只放在银钱上的陈香玉硬是没有听出来。

“你这窝囊废,还有脸说,银钱都让你丢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怎么就不干脆死在海寇手里了。”

陈香玉不但没有收声,声音反倒越发大了。

她气急了,甚至还伸出手想抓丈夫的脸。

方宝良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脸上的神情从诡异,变得阴森。

只是煤油灯的昏暗光线,并没有让陈香玉看清他脸上的神情,陈香玉依旧在骂骂咧咧。

而且越骂越难听,各种污言秽语,她一个妇道人家却是张口就来,仿佛骂得是一个生死仇人,而不是同床共枕的丈夫。

方宝良的脸色越发阴沉,连带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阴森了几分。

他慢慢将脸往陈香玉的脖颈趴下,嘴巴贴在光滑的肌肤上。

陈香玉以为丈夫想亲热,她不久前刚跟胭脂铺那男子厮混过,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况且她现在在气头上,对丈夫只觉厌恶,那身上死鱼般的鱼腥味更是闻之欲呕。

她使劲用手去推丈夫的脑袋,想把他推开。

但方宝良似乎铁了心,用手紧紧箍住陈香玉的脑袋,嘴巴依旧贴在陈香玉的脖颈上。

“放开,老娘今天没心情。”陈香玉厌恶道,不知怎么,今日感觉丈夫的嘴巴滑腻腻的,吻在脖颈上,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宝良没有放手,陈香玉顿时怒了,直接抄起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往方宝良头上砸去。

“嘭”得一声脆响,陈香玉砸得很用力,铜镜都砸凹进去。

方宝良的脑袋被砸破了一个口子,却没有丝毫血液溢出,倒是身上散发的鱼腥味越发重了。

陈香玉被熏得干呕起来,刚想骂丈夫是不是在死鱼堆里打过滚,怎么身上死鱼的味道这么重。

然而当她抬头,看见手中拿着的铜镜中的倒影,顿时骂不出来了,反而一脸惊骇欲绝。

方宝良被砸之后,嘴巴终于从她细滑的脖颈上移开,微微抬起头来,裂开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倒影在陈香玉手上的铜镜中,是一张裂开弧度远超正常人的大嘴巴,甚至都裂到下巴处了。

而且那口腔中也不是正常人的牙齿,而是两排尖细的鱼齿。

在昏暗的光线下,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陈香玉刚要惊叫出声,一只有力的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双手,控制她的行动。

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成年男子都不可能挣脱,更不要说陈香玉一个女子。

“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方宝良从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口中赫赫有声,再次把嘴巴贴到陈香玉细滑的脖颈上。

再而后,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声和咀嚼声。

第55章 秋雨

秋雨绵绵,天气渐凉。

方跃穿着单衫在屋内看书,当然不是圣贤之书,而是武技书籍。

不得不说,钱大贵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或者说是财帛动人心,两天时间,已从本县各地收上来四本武学秘籍。

这四本武学秘籍,两本拳谱,一本刀谱,一本枪谱。

都是很基础的东西,比如两本拳谱,一本是猴拳,一本是长拳,就是一些基本招式,对目前的方跃来说,帮助实在有限。

方跃现在缺的是内功心法和厉害的武技,然而以他开出的价格,明显是收不到。

“一本内功心法,三十两以上的价格,确实低了,只怕没人愿卖,除非运气好碰上败家子或极缺钱的武者。”

方跃心中感叹,他是想提高价格,不惜血本地收购武学秘籍,可惜没这个本钱。

“请问秀才在家吗?”院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方跃放下手中的拳谱,走到门口,看见一个包裹在蓑衣中的人,站在连绵的细雨之中,雨水顺着他蓑衣的下摆不停往下滴落。

“进来说话,你找我何事?”方跃开口问道,眼前这人是方宝良。

方宝良跟在方跃身后,在门口除下蓑衣,挂在屋外墙壁的木钉上,而后进了屋。

面对方跃,方宝良略微有些局促。

方跃记得他是方宝辰的哥哥,方宝辰是他私塾中拔尖的学生,聪明用功,方跃印象很好。

“我记得你出海碰上海寇,侥幸逃脱。怎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

方跃看出了他的局促,主动开口询问。

方跃温和的态度,令方宝良紧张的心情减轻不少,他道:“秀才,我,我想跟你练武。”

方跃好奇地看着他,“为何?”

方宝良咬牙切齿道:“我想报仇,那些海寇他们害死……”

话到嘴边,他意识到不妥,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秀才你说那些海寇很可能会跑来抢劫我们平安县,所以我想跟你学武,到时候找他们报仇。”

方宝良忍不住想起海上那一幕,他被劫掠后,那些海寇将他双手双脚绑起,活生生丢到海里,张狂大笑着看他沉下去。

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方跃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

方宝良额头上冒出冷汗,在方跃的目光下,他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你这次出海,不只碰上海寇这么简单,似乎还有别的遭遇?”

方跃缓缓说道,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宝良悚然而惊,神情警惕,不过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方跃给他的压力极大,除了在海底碰到的那不可言说的恐怖存在,方跃是他平生遇到的气势最强的人。

以前是普通人时,察觉不出来,如今成了异类,某些方面感官敏锐,更能感觉到方跃身上的气血如燃烧中的炭火,靠近便觉灼热。

哪怕方宝良觉得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但在方跃面前,依旧感觉自己如同手无寸铁的孩童。

那庞大的狗妖都死在方跃手中了,方宝良不觉得自己能比狗妖强。

事实上,他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然而方跃的问话,将他逼到墙角上了,他根本不敢坦白,自然也就无法回答。

随着方宝良情绪的激动,他身上那股原本淡下去的鱼腥味,又开始弥漫。

方跃闻到了,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邓鱼荣养的小黑狗都能变成恐怖的狗妖,这个世界看起来大不相同了。你有点奇遇,这并无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想具体过问。但有几句话,你要给我记住。”

方宝良没想到方跃会是这个说法,心中感激,忙站直身体道:“秀才,你是个读书人,见识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高得多。你说,我都听着。”

方跃道:“看你的样子,确实得到了某种力量。我不说什么多大能力多大责任那种话。你想凭你的能力求荣华富贵、求功名权势,我不会干涉;你想凭你的能力帮助他人、造福乡里,我会很高兴。

但是,若你要倚仗能力为非作歹,学那邓鱼荣为祸乡里,那么邓鱼荣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绝不姑息。”

方跃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他正缺功德点,若方宝良真犯在他手里,他绝不会留情。

方宝良认真道:“秀才,你放心,我不是邓鱼荣那个没良心的。我也没什么大的野心,就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一点,自己也过上好日子。至于为祸乡里,那我是万万不敢干的。

当然,若是有人伤害到我和我的家人,我也不会忍耐。就比如海寇,他们差点害死我的性命,我要学武找他们报仇。”

方宝良最后一句话留下余地,伤害他和他家人的,他要报复回来,这不算为祸乡里。

本来以他木讷的性格,是说不出这般话的,但一番遭遇后,他现在不但身体在慢慢发生改变,性格也跟着变化。

方跃对方宝良的这番话还是满意的,他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的性格,哪怕方宝良现在可能变成异类,但只要他的心还是想着人族这边,方跃还是容得下他。

“你想学武,我可以教你。不过习武绝不是件简单的事,你可能吃得苦?”

本来方宝良年纪这么大了,早已错过习武的最佳年龄,但他既然有奇遇,这点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便如方跃自己,也是刚刚练武不久。

方宝良连忙道:“我不怕吃苦!”

方跃点点头,道:“那就好,等明天雨停了,你先跟着邓大海他们一起训练。”

方宝良一口答应下来。

方跃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屋外,道:“我这有客人来访,你先回去。另外你这身上,去弄两个香囊挂着,掩盖一下。”

方宝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出了屋子,方宝良把蓑衣套上,带好斗笠。

走进雨幕中,方宝良看见方跃的院子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对村民们来说可是稀罕物,方宝良驻足看了两眼。

一个胖子从马车中出来,打开一把油伞,在全身蓑衣斗笠的车夫的帮助下,下了马车。

胖子看见方宝良从方跃院子里出来,冲他和善地一笑。

方宝良撇过头,没理会胖子,转身离开,大步踏入雨幕之中,在雨中越走越远。

身体异变之后,方宝良越来越厌恶和生人接触。

胖子正是方跃小时候的同窗好友任骏麟,他们任家一家子刚刚从县里回到鱼头镇。

任骏麟此番冒雨来找方跃,却是有要事。

对于方宝良态度上的冷淡,他倒也没太在意,虽然算是同辈人,但他们任家以前是隔壁村的人,他与方宝良并不相熟。

看着眼前雨中的石屋和小院,任骏麟感叹道:“小时候还来过这里玩,这一晃就好几年过去了。我这位同窗好友,现在不简单了。”

第56章 名分

细雨如线,延绵不断,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方宝良扯掉身上的蓑衣和斗笠,将自己整个人沐浴在雨水中。

得到方跃的承认,压在他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理智上讲,他是不该跑去见方跃的,甚至还该远远地躲开。

只是突逢巨变,方宝良的内心极度惶恐不安。

不是谁都能接受自己变成怪物的。

尤其是在海底碰到的那个使他死而复生的恐怖怪物,方宝良心底没有感激,只有无尽的恐惧。

这种恐惧,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他跑去找方跃要练武,某种意义上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当方跃叫破他的身份,他就后悔恐慌到了极点,瞬间想到了死在方跃手中的狗妖。

好在结果不坏,方跃承认了他的存在,没有将他如同狗妖一般对待。

这对方宝良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因为对一个人来说,如果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很容易发疯。

方跃在他眼中,是个有见识有能力的人物,得到他的承认,让方宝良去了一块心病,哪怕是作为一个怪物活着。

便如民间的一些传说中,山里的山精野怪,修行有成,想要化形成人,就会跑下山。

碰到的第一个人,妖物就会问他:“你瞧我像不像个人?”

如果回答“像人”,那么妖物便能化形成功,顺利化成人形。

而若回答“不像”,那妖物就会化形失败,变得怪模怪样,丑陋不堪,道行大损。

当然,这些不过乡野杂谈,当不得真,但道理上是相似的。

“名分”这个东西,看似无用,但对于人,以及想化成人的,有着重要的意义,它代表着一个“人”在社会中的存在。

雨水淋在他的身上,将他浑身淋透,方宝良却觉畅快。

自从从海底重新爬出来后,对于水,他有了莫名的依赖感。

……

方宝辰感觉有点不自在。

外面下着雨,他坐在屋中温书,屋内的正对屋檐方向的窗户打开着。

他的嫂子陈香玉正坐在屋檐下,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看。

当然,陈香玉看得是院子里下着的细雨,只是刚好方向对着这边。

让方宝辰不自在的是,她已经盯着细雨看了很久了,而且眼神很奇怪,直勾勾的,却又似没有焦距。

再加上她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在雨天略微暗沉的天色下,诡异得如同一具坐着的山村女尸。

方宝辰放下书本,决定出去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因为从早上到现在,陈香玉就这样坐在那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他的父母出海了,对于老渔民来说,虽然下着细雨,但这点风浪算不得什么。

哥哥方宝良一大早也出门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家里又只剩下他和嫂子两个人。

虽然嫂子并不待见他这个小叔子,但方宝辰觉得自己作为家里的男人,遇事该担起责任,哪怕他还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

他走出屋子,过了堂屋,来到陈香玉身后,喊了一声“嫂子。”

陈香玉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依旧呆呆坐着。

细雨绵绵,屋檐上的破瓦往下落水,哗啦啦响。

方宝辰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陈香玉的状态明显有些不对。

“嫂子,嫂子。”方宝辰又喊了两声,依旧是没有回应。

陈香玉就坐在那里,仿佛失去了生机一般。

她的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鱼腥味,死鱼的鱼腥味。

方宝辰知道这个嫂子虽然性格恶劣,人懒,但是很爱干净,断不至于让自己身上散发出这么冲的怪味。

他颤抖着伸手去拍陈香玉的肩膀,触手处,软绵绵的,不似血肉骨骼,倒似皮肉里面填充了什么。

陈香玉猛然转过头,把方宝辰吓了一大跳。

“嫂子,你,你没事吧?”方宝辰结结巴巴地问道。

陈香玉现在的样子很可怕,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纸,眼神没有一丝色彩,空洞无神。

若非她还能动作,方宝辰都要怀疑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正在这时,他哥哥从外面回来了。

“哥,你身上怎么全淋湿了?”

方宝辰看见他哥手中拿着蓑衣斗笠,身上却是湿漉漉的,明显一路淋着雨赶回来。

明明有雨具却不用,着实有些奇怪。

方宝良摇摇头,道:“心情高兴,淋了会雨。”

方宝辰问了一句,也没再细问,他道:“哥,嫂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是不是生病了?”

往常方宝良是很宝贵他的娘子,若听到陈香玉说有一丁点不舒服,都是着急得要命,问东问西,跑东跑西。

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借债也要买,请大夫抓药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渔民们一场小病是根本舍不得请大夫的,完全是靠身体硬抗,最多是去药铺抓点草药喝,实在熬不下去才会请大夫。

而方宝良一年到头要去镇上给他娘子陈香玉请上好几次大夫,再加上买这买那,家里都给他弄穷了,在外还欠了一笔钱。

方宝辰以为他哥听他这么一说,估计又要着急起来,但没办法,这会陈香玉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很不对劲。

然而出乎方宝辰的意料,方宝良只是淡淡地看了他娘子一眼,道:“别担心,她没事的。快中午了,你肚子也该饿了,让你嫂子去煮饭。”

说着,眼睛看向陈香玉。

方宝辰愕然,先不说陈香玉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做饭,就说以陈香玉一直以来的表现,嫁到他们家哪曾做过一餐饭。

方宝辰转头往陈香玉看去,以为他哥这个态度,他嫂子定会勃然大怒。

以陈香玉的蛮横性格,他这样想很正常。

然而事情再次出乎方宝辰的意料之外,在他哥方宝良的目光下,陈香玉显得有些畏惧臣服,很顺从地站起身来,木然地往后面厨房走去。

方宝辰再次愕然,看向他哥。

“别想太多。”方宝良将手中蓑衣斗笠扔在墙角,拍拍他年幼弟弟的肩膀,“去屋里温书吧,饭熟了,我会叫你。你大哥自己没用,往后要指望着你光宗耀祖。”

方宝辰茫然地点头,他感觉到了,不仅他嫂子不对劲,他哥哥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一声闷雷自天外响起,外面的雨势陡然变大,天地白茫茫一片。

第57章 失魂症

一声闷雷自天外响起,外面的雨势陡然变大,天地白茫茫一片。

光线昏暗的屋内,方跃和任骏麟两人相对而坐。

方跃本想开窗,哪想雨势突然变大,雨丝从窗户外面直往屋内飘洒,只好重新关上窗。

“听过你的劝告后,我一直让人注意海上东海海寇的动向,近日探听得消息,他们确实有攻打平安县县城的可能。”

任骏麟神情严肃,他们这些跑海运的商家,多多少少会跟海寇有牵连。

除了少数丧尽天良与海寇有直接勾结,替海寇销赃和采购生活物资,以及提供情报的外。

大部分来说,是迫不得已,向航线沿途的大海寇交一些保护费,换取商船在海上平安,不受骚扰劫掠。

但海上不同陆上,海寇行踪不定,虽然一些大海寇会划分势力范围,但也架不住一些小海寇东奔西窜,茫茫大海你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所以交了保护费后,商船在海上也不见得就安全了。

一旦商船货物被海寇劫持,商家们就不得不找一些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中间人,找海寇赎回被劫的船只货物和船上的人。

这一来二去,这些海运商家,就跟海寇牵扯上,海寇内部的消息也能偶尔探听到一鳞半爪。

任家是平安县有数的海运商家,之前主要是通过海运贩卖珍稀木材,后来又渐渐转到药材上,再而后还尝试起自家开药铺。

方跃从噩梦中得知海寇可能攻城的信息后,除了跑到县衙上报外,也告知了任骏麟这位小时候的同窗好友,让他帮忙通过任家的门路,探听海寇的具体消息。

如今任家全家匆匆搬回鱼头镇,便是意识到不妙了。

方跃道:“不知海寇的规模如何?另外县衙那边是否做好准备,有否向上禀告?”

任家既然溜了,那么说明这次海寇的规模不会小,对县中能否守住县城没有信心,所以这次必须要上报,从外面调来援兵。

果然,任骏麟道:“具体消息打探不到,但是我们白泉府沿海附近岛屿上聚拢了好几股大海寇,甚至连传说中的东海海寇王都来了,海寇人数只怕不下万余人。”

任骏麟心中忧虑,这么多海寇,光靠平安县县城自己的兵力,根本守不住,一旦让海寇破了城,必然要洗劫,他们这些城中大户损失就重了。

“探听到消息后,我爹联络了城中其他大户人家,一起向胡知县进言,要求县尊大人向府城上报,调来援兵。胡知县当场答应下来了。”

方跃舒了口气,道:“上报了就好,就怕那些官员尸位素餐,不拿海寇当回事。只要重视起来,以我们整个白泉府驻扎的兵力,倒也不怕那些海寇了。”

朝廷驻扎在白泉府的兵力不下数万人,只要有所准备,还是能守得住。

甚至若是带兵的主将够骁勇,将这来犯的海寇杀个片甲不留也不是没可能。

任骏麟显然也是这般觉得,所以虽然心中忧虑,那也是出于商家的小心谨慎。

事实上还是觉得提前探得消息,县城守住的希望大。

在他的想法中,上万海寇哪怕全来进攻平安县,凭着县城城墙,也能抵挡一阵,只要等得援军到了,上岸的海寇就是瓮中之鳖了。

当然,平安县的兵力还是太薄弱,也有可能不小心没等到援军就被攻陷了。

考虑到这个风险,任家暂时举家迁回鱼头镇,待得这一波风头过去,再回县城。

鱼头镇这边,偏僻是偏僻,但也相对安全,后面还有大山可以躲。

两人却根本没意料到,他们预想中的援军根本不存在,这次海寇也不只是来图财,更是想要平安县满城百姓的性命。

方跃又问道:“可有朝廷水师的消息?按理说这些海寇平常在茫茫大海中,想逮住他们不容易,如今聚到近海岛屿上,为何不见朝廷水师出动?”

这是私下里,任骏麟忍不住抱怨道:“别提这帮混蛋了,平时各个关口吃拿卡要,到这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就不见踪影,完全不知道躲哪去了。”

说起朝廷水师,任骏麟是一肚子不忿,他们这些海商,本来是要靠水师保护的,结果这帮人平时接受他们的财物上供,关键时刻却不见人,由不得任骏麟不满。

方跃却是眉头皱起,朝廷水师就算再无能,那也是朝廷水师,跟海寇是猫和老鼠的关系。

现在海寇都快堵上门了,朝廷水师却不见了踪影,这里面透露着古怪。

海寇的存在,对方跃来说,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搞得他如今很大一部分精力都被牵扯。

他现在就是想在鱼头镇大搞工坊,也生怕还没成型,就让海寇上门全给糟蹋了。

若是朝廷水师够给力,现在出动将这些盘踞在白泉府近海岛屿的东海海寇剿灭或者驱赶走,方跃也能尽快开始他的“工坊计划。”

把工坊弄起来,挣得银钱,不管是收割功德点,还是收购武学秘籍,都能轻而易举。

……

海寇的话题,谈到这里就结束了,实际上任骏麟特地冒雨赶过来找方跃,并不只是为了说海寇的事。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笑道:“听说你最近在到处收购武学秘籍,我这里倒是有几本,你且看看值个什么价?”

方跃有些惊讶地接过布包,解开一看,里面果是四本武学秘籍。

看封面大字,分别为《火云功》《火焰掌》《火行术》《火铁身》。

这竟是一整套,内功掌法轻功硬功全部包括。

任骏麟道:“我学文不行,勉勉强强就考了个童生。后来有一段时间对习武感兴趣。我老爹就帮我延请武学名师教导,还花了大价钱从一个破落门派的弟子那里收购了这套武学秘籍。

当然,我后来练武也没练下去,这套武学秘籍也就束之高阁了。

从县里回到镇上时,刚好听到有人说你在收购武学秘籍,干脆就把它们带过来给你了。”

方跃对这四本武学秘籍爱不释手,这些刚好是他目前所缺的,但还是摇摇头,道:“这四本武学秘籍,是完整的一套,内功掌法轻功硬功齐全,价格只怕不下几百金,我现在是付不起价钱。”

任骏麟道:“这些武学秘籍放着也是没用,留在书房里吃灰,我带过来,就是想赠送于你。”

方跃听他这么说,倒也不矫情,笑道:“你既大方,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这些武学秘籍我现在确实很需要。不过你这冒着雨跑过来,应该不会是特地为了送这几本秘籍吧。说吧,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任骏麟干咳两声,道:“还不是我家那个老爹,非要逼我冒雨跑一趟,我说等雨停都不行,心急火燎的。”

“任老爷要找我?不知为了何事?”

“是我六娘最近出了问题,得了失魂症。”

第58章 中邪

任骏麟口中的六娘,就是他老爹任老爷的第六房小妾。

任老爷人老心不老,去年刚纳了他的第六房小妾,老夫少妻,老牛嫩草,疼爱得不得了。

但前一段日子,这位小妾却出了点意外,无缘无故就会突然失了魂一般,坐着好一会儿不动弹,叫也不应,喊也不答,偶尔还会突然挣扎喊救命。

而等她清醒过来后,问她发生什么,她又一脸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任家的人便就认为她是中邪,得了失魂症。

方跃奇道:“还有这等事?不过若是中邪,你们不找和尚道士,找我干什么?县城中不就有田阳子在。”

任骏麟摇头,啧啧道:“你是不知道,这个田阳子道长人不可貌相,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一个淫棍。

大家都眼巴巴等着他除鬼驱魔,还我平安县太平。

结果他倒好,来了好几日,什么事也没干,就天天窝在房中,和大家送去照顾他的几个丫鬟白日宣淫。

后面更是过分,开始勾搭一些城中大户的女眷。偏他又是一副鹤发童颜的得道高人模样,一些深闺内宅的女子很容易上当。

若非他确实是上面派下来解决我们平安县妖鬼乱事,有文书证明,大家都要怀疑他是个江湖骗子了。

还有他那个女徒弟,也不是省油的灯,啧啧。

我老爹对他那个小妾宝贝得紧,这种情况下哪敢去请田阳子,不怕头上绿油油?”

任骏麟口气中对他老爹有些幸灾乐祸,看起来对他这个新多出来的小娘并不是很待见。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谁也不会喜欢多上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娘”。

“不过后来没办法,请遍了城中的大夫,都说查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还是求到了田阳子头上。

当然,我老爹是不敢让田阳子直接上门。他花银两找牙婆子买了两个美貌丫鬟,送到田阳子宅中,然后向他求了一张符篆。

还真别说,这田阳子虽然是个淫道,但真实本事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受朝廷供奉。

那张符篆拿回家后,只要六娘她一犯病,往她脑门上一贴,大喝一声,马上就回魂了。”

方跃听得仔细,道:“那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变故了?”

若无变故,这事也就过去了,任骏麟今日也不会被他老爹逼着来找方跃。

任骏麟一拍手掌,道:“你猜得没错,本来求得那张符篆后,一旦发病,一贴就好,大概两次后,六娘她就不再犯病了。往常可是每日都要发作那么一会儿。

后面几天都没再犯病,我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但是就在昨夜,我们刚回到镇上的第一夜,六娘这失魂症又犯了。

那夜我爹宿在六娘房中,半夜时,咳咳,反正就是发现她又犯病了。

我爹赶紧拿出田阳子给的符篆,往六娘头上一贴,大喝一声,哪想这回不顶用了,符纸一下燃烧起来,化成灰烬。

六娘一直到早晨才清醒过来,神情恍惚,一直在那哭,问她发生什么也不说。

我爹那个心疼啊,想起听镇上的人都在传你杀死一头狗妖。所以一大早就逼着我冒雨过来请你过去。”

方跃无奈道:“杀死狗妖,那是运气好。我后来找人打听过了,那只狗妖妖化异变才一个月左右,之前还只是一只普通黑狗,空有庞大的身躯。

就这样的,我还是险死还生,差点丢了性命。

你六娘看起来是中邪了,我对此一窍不通,根本什么都不懂,哪里有办法帮得上忙。”

任骏麟道:“我也是这么跟我老爹说的,这事情找你明显专业不对口。但我老爹却非要认为我是不肯冒雨出门,找的借口。

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了,本来是想等明天雨停了再过来找你聚聚的。

我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过去看看就行。”

方跃想了想,自己刚收下大礼,确实不好拒绝,倒可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人出门,方跃看见一个身穿蓑衣的车夫,正缩在屋檐下避雨。

方跃道:“怎么站在这里,刚才不进屋里避雨?”

车夫看见方跃在跟他说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口中“咿呀”两声。

任骏麟道:“这是老李头,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太好使,不大声一点说话他根本听不清。”

方跃看了一眼老李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停在院子外面,那晚一场厮杀,外面能避雨的老槐树都被狗妖撞断,夷为平地。

可怜拉车的马儿只能淋在雨中,正在那不住嘶鸣。

方跃道:“我说你们有钱人出门一趟,下着雨也要乘马车,挺会享受的。”

任骏麟叫冤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是我老爹为了显得隆重,非要让老李头赶着马车过来接你。”

说着,两人登上马车,收了伞。

车内虽然颇为狭窄,空间不大,但干燥舒适,马车防雨做得很不错。

老李头也戴上斗笠,坐上车夫位置,一扬鞭子,马儿开始跑动起来。

看得出,老李头赶车是一把好手。

……

任家在鱼头镇上的宅子不算很大。

毕竟没有打算久住,购下的宅子能将就着住一段时间就成。

鱼头镇是个穷困偏僻的小镇,也没什么大宅院可供他们购买。

最大的宅院大概是钱大贵的钱家宅子,但钱大贵怎么可能卖。

所以任家就购下附近一片好几栋民居,临时连成一片,住着丫鬟仆人还有任家一大家子,总共好几十口人。

方跃和任骏麟刚下了马车,发现任骏麟他爹早等在那里了。

“方秀才,劳烦你冒雨走这一趟了。”

任老爷的相貌和任骏麟很相像,长得白白胖胖,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这位任老爷可不简单,任家发家就是从他开始发迹的。

方跃小的时候,任家也是普通村户,任骏麟小时候和他还是在一个私塾上的学。

不同于钱大贵这种倚仗武力,靠着欺行霸市发家。

任老爷却是靠着精明的商业头脑,和高超的经营手段,通过海运贩卖珍稀木材起家,从一介平民,到了如今豪富之家。

实在是白手起家的典范。

方跃觉得自己以后在鱼头镇建立工坊,涉足商业,倒要向这位任老爷好好学习。

第59章 闺房

“任老爷客气了,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并无什么捉鬼驱邪的手段,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方跃提前把话说清楚,免得任老爷对他有有过高的期待。

任老爷道:“方秀才放心,这个我也知道,绝不会强人所难。

只是这鱼头镇上,暂时找不到其他有本事的人,可以治好我那六夫人的病症,只好请你过来试试。

方秀才你既能诛杀狗妖,没准就能有办法。

退一步来说,你是秀才,又是习武之人,可谓‘文武双全’,人们常说读书人身上有浩然正气,习武之人身上有阳刚煞气。

我那六夫人若是中邪,便要借你身上的正气煞气冲一冲,没准什么邪祟就退散了。”

任老爷很客气,也很好说话,他让自己儿子请来方跃,可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的小妾驱邪,还安了结交拉拢的心思。

作为一个商人,任老爷的投资目光一向很好,看得很准。

方跃无疑是个很值得投资的人,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整个平安县面临海寇威胁,鱼头镇虽然偏僻,但也不能说就万无一失了。

若到危急时刻,能得方跃这样能诛杀狗妖的厉害人物帮忙,那可是救命的事。

更何况,方跃和他儿子任骏麟是同窗好友,这关系上天然近了一层,更值得拉拢投资了。

任骏麟赠送方跃一整套武学秘籍,背后其实就是任老爷的主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姑且一试。不知我是否方便去见六夫人?”方跃见任老爷如此说,便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当然方便,我们这就过去。”任老爷心焦他的小妾,带着方跃,一行人前往六夫人燕邱红的房间。

……

方跃以为这位六夫人这般受宠,当是位美艳惑人的女子,不想见面之下,这位任老爷的第六房小妾却是清纯如水的模样。

看年纪,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比任老爷的儿子任骏麟还小。

方跃心中暗暗鄙夷一番任老爷老牛吃嫩草,面上不动声色,进了房间,扫了一眼高卧在床的六夫人燕邱红,便开始四处走动,查看房内景象。

任家是富商人家,这位燕邱红又是任老爷疼爱的小妾,虽是临时住所,房间布置得也颇为豪奢。

檀香木的架子床榻,铺着华美的云罗绸锦,上挂粉红色纱幔,垂下一袭一袭流苏,显得旖旎而暧昧。

床榻的斜对面是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菱花铜镜,和一排精美的首饰盒胭脂盒。

梳妆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副刺绣丝锦,绣的是含苞待放的荷花。

床榻的正对面是窗户,房子是新买下的民居,窗户用料倒不珍贵,是普通的木料。

窗台上摆着两个白色陶瓷花盆,一盆是蓝紫色的菊花,一盆是浅红色木芙蓉,都是秋季里盛开的花朵。

任骏麟见方跃转了一圈,凑过去问道:“可看出什么问题来?”

方跃头也不回道:“没有,只是没进过女子闺房,好奇看看。”

任骏麟顿时无语。

燕邱红拥着薄被,斜卧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角犹有泪痕,看上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一个十四五的小丫鬟正坐在床榻边,小心地看护着她。

燕邱红见任老爷带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抬起俏脸,娇弱地问道:“老爷,他是何人?”

任老爷道:“就是鱼头镇上打死狗妖的那位方秀才,我把他给请来了。”

方跃粗略查看了一番房间布景,没发现什么问题,走到塌前任老爷身旁,面向床榻上的燕邱红,问道:

“我听任骏麟所言,你之前这失魂症发病,清醒过来后,别人问你,你一脸茫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昨夜发病之后,过了半夜才清醒过来,还在那一直哭。

那么,也就是说昨夜发病后的经历,你应该是有记忆的,不知能否说说?”

燕邱红面上犹豫,嗫嚅半晌,话说不出口,只是垂泪。

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惹得任老爷心疼不已,怕刺激到她,对方跃道:“方秀才,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问话,要不还是不要问了为好。”

方跃心想她在她丈夫面前都不肯吐露,只怕是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发生的事情实在难堪,道:“也罢,那我们另想办法吧。”

燕邱红不想说,任老爷又心疼不让追问,方跃也无奈。

他不过是来帮忙的,能帮得上就帮,帮不上也没办法。

哪想燕邱红犹豫了一下,突然对坐床榻旁的小丫鬟道:“小桃,你出去一下。”

小丫鬟站起身来,燕邱红又把目光转向任骏麟。

任骏麟指了指自己,道:“不会要我也出去吧?”

燕邱红点头,任老爷瞪了任骏麟一眼,任骏麟不满地嘀咕了两句,跟在小丫鬟后面出去了。

房间中就剩下燕邱红、任老爷和方跃三人。

燕邱红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方公子,我听人传言,你不但诛杀狗妖,还有义举,想来是个方正君子,当不会把事情外传。”

她看着任老爷,垂泪哽咽道:“老爷,我说了后,你若觉得奴家不清白了,不要奴家了,奴家也认了。”

任老爷忙安慰道:“这种事怎能怪你,都是邪祟在作怪。”

燕邱红收拾了一下心情,哽咽道:“其实我也搞不清怎么回事,只迷迷糊糊记得,我昨夜好像是在梦里一般,整个人飘着飘着,飘到一个黑洞洞的房间中,房间中有个人,他,他对我……呜呜。”

“他对你怎么样了?”任老爷怒道。

燕邱红呜咽道:“老爷,你果然嫌弃我了,奴家不如死了算了。”挣扎着要起身。

任老爷又心疼起来,忙伸手按住她,道:“我昨夜一直守在你身旁,你哪也没去,那大概是一场噩梦,做不得数,你别胡思乱想。”

燕邱红道:“奴家也希望只是一场噩梦,但是这梦也太真实了。”

任老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自己的小妾让人占便宜了,只能庆幸不是真实身体上。

他对方跃道:“方秀才,你看这……”

方沉思一会,问燕邱红道:“除了昨夜,其他时候失魂症发病时的记忆,你可还有?”

燕邱红茫然摇头。

方跃皱眉,缓缓道:“这件事,我怀疑不是邪祟,而是有人作祟。”

第60章 硬气功

雨是在夜里停下来的。

雨后的夜,空气清新,不知名的小虫在湿漉漉的草丛中鸣叫。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端着洗脚水,从房间中出来,“哗啦”一声,将木盆中的洗脚水倒进院子旁边的草丛中。

房间中,方跃正坐在桌前,手不释卷。

桌上点着两盏蜡烛,光线明亮。

这里是任家,方跃虽然判断燕邱红的失魂症,是因为有人作祟,但何人作祟,却是毫无头绪。

任老爷便请求方跃暂时住在任家,若是燕邱红失魂症再发作时,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拿人手短,方跃就答应下来。

正好方跃对这个作祟的人很感兴趣,有着勾动魂魄的诡异本领,却只敢躲在暗处,做那龌龊之事,看起来实力大约不会太强。

任家虽是富商,但商人在这个世界也就这样,那人不敢直接出来,要么见不得光,要么就是本事有限。

方跃猜测那人可能就勾魂这一手本领,其他就和常人无异。

桌上烛台中的蜡烛燃烧着,“毕波”作响。

方跃此刻的正全副心神沉浸入手中的那本《火铁身》中。

《火云功》《火焰掌》《火行术》《火铁身》,这一套四本,是出自一个名为火云门的江湖门派。

这个“火云门”据说以前也风光过,在云州北部地区大大有名,门派中几乎每代都有先天宗师级别的武学高手出现。

当然,后来是没落了,据说是江湖仇杀,门派中的高手都死伤殆尽,只有几个小喽啰逃出来,门派功法也遗失了很大一部分。

又过了几十年,那几个逃出来的火云门弟子,不但没能重建火云门,老的老,死的死,火云门就彻底败落了。

甚至作为一个江湖门派来说,火云门已经是烟消云散了。

这些消息都是方跃向任老爷打听的,方跃觉得了解一下这个门派,对学习立即该门派的功法应该有点帮助。

任老爷对火云门打听得也比较清楚,正是见它彻底没落,没有复起可能了,仇家也是五六十年前的事,隔了几代人了,所以才敢放心购下这套武学秘籍。

出售给任老爷这套武学秘籍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是火云门当年逃出来残存下来弟子的后代,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听到任老爷重金求购武学秘籍的消息,立马从家里翻出这套当年火云门的武学秘籍,卖给任老爷换钱。

对这个火云门弟子后代来说,这种东西留着也是没用,扔在角落里吃灰,现在有人求购,那多抄录上一份,就能换上几百两银子,简直跟天上掉馅饼,白捡了钱一样。

就这样,这套火云门残存下来的武学秘籍,落入任老爷手中,又被任老爷通过儿子任骏麟的手转赠给方跃。

赠送武学秘籍,对任老爷来说说,可谓是最实惠的一场投资,秘籍多抄录一份就是,几乎不用什么成本。

当然,这也是看准方跃正需要武学秘籍,投其所好。

若方跃喜欢的是银两,那任老爷当时让任骏麟带上门的就是一叠银票。

若方跃喜欢的是美女,那任老爷送上的自然也是美女。

在投资上,任老爷从不吝啬,看准就下注。

对方跃来说,桌上的这几本武学秘籍,可比银两美女有用多了。

任老爷投资毫不吝啬,方跃却是在提升自己实力上毫不吝啬。

对着几本武学秘籍,方跃是非常喜欢的。

不过可惜的是,这几本武学秘籍是不全的,缺失了一部分,大约是火云门遭难时,弟子逃难中遗失的。

内功心法《火云功》,只有后天境界的部分,关键的先天境界却是没有,让方跃颇为遗憾。

“武学境界,后天之后,就是先天,体内内气转化为先天真气。先天宗师高手,所依赖的就不仅仅是强悍的肉身,大约有了和妖魔鬼怪正面抗衡的可能。”

方跃并不清楚先天宗师是什么模样,只能大致推测。

“我如今后天境界还没到顶,先天倒也不急,需要多观阅几本内功秘籍,融会贯通,而后消耗功德点,使用功德神通,将‘悟道拳’推演到后天境界极致,为破入先天打好基础。

等海寇的事情结束,我花点精力将工坊的架子在鱼头镇上搭起,而后做个甩手掌柜,动身前往各处游历拜师,准备突破到先天境界。天下之大,共有二十七州,是该四处走走。”

方跃心中规划着今后的生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脚板踩在地上,冰凉凉的,方跃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光着脚。

他想起来了,刚才自己正沉浸入武学秘籍中,心无旁骛。

有个丫鬟端着洗脚盆进来,帮他脱去鞋袜,给他洗脚。

方跃心神都在武学秘籍上,迷迷糊糊,任其施为。

现在想起,刚才光脚泡在温水中,还有一双柔嫩的小手轻轻按捏,颇为舒服享受。

丫鬟帮他洗完脚,用布擦干水珠,就端着洗脚盆中的水出去了。

方跃站起身时,都没意识到自己刚洗完脚,正光着脚丫。

“算了,先不管这些,看看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1025点

神通:推演、照见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

功德点已经积累到一千点左右,差不多够用来推演悟道拳第三重。

不过方跃觉得在内功知识上的积累还不够,暂时不打算推演下一重悟道拳。

这次,他决定推演一门硬功。

四本武学秘籍,只有那本硬功《火铁身》是完整的,其它三本或多或少都有缺失。

内功心法《火云功》缺了先天部分。

独门掌法《火焰掌》开篇总纲中说有十三式,但秘籍中只有九式,缺了四式。

方跃猜这缺的四式,很可能也是先天级别武学。

轻功《火行术》,后面也缺了一点,不过前面完整,倒也不影响理解。

火云门的这门轻功,取意奇特,不走寻常路,方跃没有轻功基础,理解起来相当艰难。

唯有硬功《火铁身》,因为内容简单,很有“傻大粗”风格,反而完整得保存下来。

这门横练功夫,以“烈火锻铁”为立意,锤炼自己的肉身。

方式内容都简单,不难理解,方跃一看之下,大约就懂了。

真正难的地方,是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锤炼肉身,这是一个水磨功夫,需要极大的毅力和精力,还有漫长的时间。

然则方跃有功德系统在,这些都不成问题。

“推演。”

方跃心中默念。

第61章 作祟

“一门硬功,锤炼肉身,可以极大增强我的抗打击能力。再加上功德点可以直接修复伤势,只要面对的对手不是比我强大到离谱,那么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方跃颇为得意,不顾地上冰冷,光脚在那踱着步子。

帮他洗脚的小丫鬟此时拿着崭新的鞋袜进来,见到光脚踩地的方跃,顿时一脸委屈。

好不容易帮他洗好脚,这可倒好。

方跃心情愉快,没太留意这些,道:“鞋袜放着,我自己来。夜里了,我这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

这下小丫鬟更委屈了,任老爷让她来照顾方跃,方跃让她去休息,这是嫌弃她笨手笨脚没用吗?

她一个丫鬟,让她去休息,不照顾人,那岂不是要失业了?

小丫鬟将崭新的鞋袜整齐地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委委屈屈地就要出去。

这时,一个任家家丁急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方,方秀才,不好了,六夫人又发病了,老爷让你过去看看。”

方跃面上神色一紧,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准备一番就过去。”

待丫鬟和家丁离开,方跃掩上房门。

“照见。”

方跃在心里默念一声,一面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

泛黄的镜面中,呈现出他俊逸不凡的面容。

这门“照见”神通,方跃回到方桥村后,除了每日三次用来窥探田阳子师徒的行踪外,还有一次是试探狗妖实力,其他时候就未再动用过。

实在是功德点有限,经不起胡乱消耗。

而且动用这门神通窥探隐秘,需要跟方跃本人产生因果纠缠的,方能照见,也容易招惹不可预知的危险。

上一回,就因为窥探古井下的红衣女尸,让红衣女鬼察觉,在他身上种下印记。

不过这回,方跃想速战速决,尽快找出躲在暗地里作祟的家伙,决定再一次动用“照见”神通。

也顺便试探一下这背后作祟家伙的危险性。

窥探未来,消耗恐怖,是方跃现在根本消耗不起的。而且未来变化莫测,通过神通窥探到的信息也不一定准确。

溯源过去,虽然过去已定,能窥探到的信息也是准确无误的,但要在历史的时光长河中,打捞信息,消耗的功德点也是不低。

唯有查探现在,观看正在发生的景象,不涉及时空长河,功德点的消耗才是最低的。

也是方跃目前能支付得起代价的。

“倒要看看这背后躲着的是什么人。祭!”

随着功德点消耗,泛黄的镜面开始晃动,崭新的画面出现在铜镜中。

……

黑洞洞的低矮房间中,老李头点亮了一盏煤油灯。

煤油灯的灯芯很短,所以光线极暗,也就刚刚能视物的程度,屋内大部分还是笼罩在黑暗中。

照明是件奢侈的事,老李头一个车夫下人,是能省则省。

房间中空荡荡的,凉风从屋外透过门缝灌进来,呼啸声如同鬼哭一般。

老李头哑巴耳背,一辈子没能娶上媳妇,孤孤单单了大半辈子。

原以为一辈子就这个样了,谁想后来时来运转。

是的,对他来说是时来运转,虽然对别人会造成灾难。

老李头将煤油灯摆在床旁的桌面上,而后借着昏黄的火光,从床铺破旧的棉被底下,翻出一套女子衣衫来。

这是一件浅黄色的对襟襦裙,内里还套着一件粉红色绣花肚兜。

将这女子裙衫拿在手中,老李头枯槁的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

这套裙衫是任老爷的第六房小妾燕邱红的,老李头冒了很大风险,从洗衣房那里偷来的。

燕邱红清纯可人的外貌,楚楚可怜的气质,很受一些老男人的喜爱。

任老爷是一个,老李头也是一个。

不过任老爷家财万贯,可以将燕邱红纳入房中,肆意疼爱。

而老李头一个车夫下人,连媳妇都娶不起,自然不可能纳妾。

对燕邱红这样的年轻娇俏的美女,也就远远看看,平日里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事情总是有变化的,人生也是充满各种可能。

如今老李头不但能在心里头想,甚至还能像任老爷那样肆意疼爱燕邱红,虽然是通过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

老李头将燕邱红的裙衫和肚兜,铺放在硬木板床铺上,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在县城中,任老爷从田阳子那里求来符篆,老李头试了两次,不能成功,生怕硬来被田阳子发觉,不得不偃旗息鼓,安静了好几日。

那几日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不能跟燕邱红在一起,让他觉得生活暗淡无光。

只有和燕邱红相处的片刻时光,才能重新唤回年轻的感觉,还有作为男人的雄风。

对于一些老男人来说,燕邱红这类年轻清纯的娇俏女子,是让人返老还童重回年轻感觉的十全大补药。

所以一回到鱼头镇,远离了让老李头感到威胁的田阳子,老李头就故态复萌了。

老李头放好裙衫肚兜后,取了个枕头塞进裙衫肚兜中,而后,自怀中拿出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是一种古老又传统的民间乐器和玩具,主体是一面小鼓,两侧缀有两枚弹丸,鼓下有柄。

转动鼓柄,弹丸便会击鼓发出声音。

一般来说,拨浪鼓有三种用途,礼乐之用、商业之用和儿童玩具。

老李头手中这只巴掌大小的拨浪鼓,明显是用来逗小孩,或者给小孩玩的儿童玩具。

它的鼓框是扁圆型的,鼓面上有彩绘装饰,绘的是两个嬉闹的孩童。

昏黄的煤油灯光线下,可以看到这绘着的两个孩童笑逐颜开,充满天真童趣。

但若拿到明亮的灯火下,就能见到不一样的景象。

两个嬉闹孩童的面色是铁青的,双目突出,面容狰狞,看上去阴森而恐怖。

老李头手持这只奇特古怪的拨浪鼓,吃力地摇晃起来,容颜越发苍老。

两侧的弹丸击打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咚”声,在静谧的夜中,颇为响亮。

随着鼓声,隐约间能听到一阵诡异的孩童嬉闹声,时有时无,一股阴森的气息在屋中弥漫。

然而老李头似无所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铺上的裙衫,带着兴奋和欲火。

“咚咚咚。”

拨浪鼓的鼓声中,房门无风自动,嘎吱作响。

那件床铺上对襟襦裙,竟然慢慢膨鼓起,勾勒出一个婀娜的女体来。

仿佛裙衫中是一个诱人的女子。

事实上,里面确实是一个女子,只不过是魂魄。

燕邱红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却是看到昏暗的屋内,顿时惊骇欲绝,便要惊呼出声。

老李头早有准备,手中的破浪鼓按着某个节奏摇动,燕邱红眼眸逐渐迷茫。

到最后,她看向老李头已是媚眼如丝,含羞脉脉道:“老爷,要好好怜惜奴家。”

老李头哪里忍得住,立刻兴奋地扑上去,抱着那件裙衫肚兜还有里面的枕头,乱亲乱啃起来……

第62章 拨浪鼓

“这里不是老李头住的地方吗?我说方跃,你确定没弄错地方?”

任骏麟带着一群持刀拿棍的家丁,举着火把,跟着方跃来到任家下人居住的民居前。

燕邱红夜里失魂症再次发作,方跃使用照见神通,窥探到背后作祟之人,让任骏麟带齐人手,跟他来到这里。

雨后的地面,湿漉漉的,几人远远地站着,看着黑暗中仅有一点点灯火微光透出的屋子。

“小声点,拿贼拿赃,别惊扰到里面的人。”

方跃瞥了任骏麟一眼,提醒他小点声说话。

……

老李头从燕邱红的裙衫上爬起来,微微觉得有些目眩。

“年纪大了。”

他心中想着,回头看着床铺上,煤油灯昏黄光线下,隐约可见一个玲珑的女体包裹在裙衫中,还有细细的、带着余韵的喘息声传出。

“老爷,再陪奴家一会儿嘛。”

燕邱红娇滴滴地撒娇道,她声音清脆动听,带着几分娇憨,尤其是此刻,还在欢爱的余韵中,带着几丝颤音,分外叫人受不了。

老李头枯槁的内心被滋润,重新激活起来。

不过,他同时也有了几分妒意,因为燕邱红是把他当成任老爷,才如此撒娇。

“她是我的,是我的。”

老李头心中反复地出现这样一个念头,他看了看手中的那只古怪拨浪鼓,一个新的,从未有过的想法在他心底滋生。

既然能控制燕邱红,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控制别人?

若是控制住任老爷,任家这万贯家产岂不是落到他手上。

若到那时,他便能从一介车夫,翻身做主人。

也不用再躲到这阴暗的角落里,通过这种诡异的方式占用燕邱红。

而是光明正大地,享用燕邱红年轻娇嫩的躯体。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迅速在老李头心里生根发芽,再无法祛除。

就如当初刚得到这只拨浪鼓时,他心头生起占有燕邱红的念头,而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跑到洗衣房偷走一套燕邱红换洗的衣物,再通过这种诡异的手段,间接达到占有的目的。

如今,又感觉有些不满足了。

“老爷,你怎么还站在那里,是不是嫌弃奴家了?”

燕邱红想着多温存一会儿,老李头却一直站在那里发呆,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听到燕邱红的话,老李头回过神来。

他是哑巴说不出话,“咿呀”两声算是回应。

而后想到什么,拿起手中的拨浪鼓,再次摇动起来。

“咚,咚,咚。”

拨浪鼓两边的弹丸随着摇动,击打在鼓面上,发出有韵律的声响。

阴森的气息再次弥漫,黑洞洞的房间周围,影影绰绰,似有什么东西。

一股黑气自地底升腾起来,笼罩住整间屋子。

屋内一下子静得只剩下李老头的呼吸声,与屋外的世界完全隔绝。

就连屋外草丛中的虫儿鸣叫声,此刻也传不到屋内了。

同样的,屋内无论什么声音,也传不到屋外去了。

做完这些,老李头停了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他感觉有些疲惫。

这是一种直透灵魂的疲惫感,好在不是很严重,老李头不是很在乎,他心底此刻被兴奋填满,马上要玩新花样了。

老李头却根本无法注意到,他每一次摇动拨浪鼓,脸上就要苍老上几分。

虽然一次两次很不明显,但一次次累积下来,就严重了。

老李头被称为老李头,年纪其实也就四十来岁,比任老爷年轻。

但现在如果让他俩站一起对比,绝看不出来老李头年纪比任老爷小。

老李头的头发已经斑白大半,脸上皱纹丛生。

只是他一个车夫,边缘人物,没有妻子子女,谁又会注意到他这种诡异的变化。

便是有认识的人看到,也只会觉得他生活太艰辛,老得快。

不要说别人,连老李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他一个糟老头,哪会经常照镜子。

况且,已经尝到甜头,哪怕老李头知道代价,也绝不会放弃使用这只拨浪鼓。

他本来就是底层人物,一辈子也就这样,毫无出头之日,连个老婆都讨不到,付出这一点代价,就能尝到燕邱红这样的甜头,又有哪里不愿意的。

就像狗熊尝到蜂蜜的美味,哪怕知道每次会被蜜蜂追着蛰,依旧每次都会去蜂巢偷蜂蜜。

床铺上,裙衫包裹中的燕邱红,见这么撒娇,老李头还没有上来和她继续温存,有些生气,将身子转向床铺内里,将一个玲珑有致的背影留给老李头。

老李头咽了咽口水,拿起桌面上煤油灯的灯罩,将灯火灭掉。

屋内一下全部陷入黑暗中。

老李头再次摇动拨浪鼓。

“咚咚。”

只有急促的两声,床铺上的燕邱红顿时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黑暗中不能视物,燕邱红感觉有一只手抚上自己圆润的臀部。

她刚恢复清醒,脑海中还有些迷蒙,嗔怪道:“老爷,你又作怪了。”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这里的床板硬邦邦的,可没有她卧房的床榻温软,身后那只作怪的手有些毛躁,可不如任老爷温柔。

“你是谁?”燕邱红惊呼出声,完全清醒过来,而后想到昨夜的屈辱经历,立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顿时惊恐到了极点。

李老头猛地压了上去,燕邱红拼命挣扎起来。

……

燕邱红的卧房中。

几支粗长的蜡烛在镂花的精美烛台上高燃,照得四周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任老爷守在燕邱红身旁,唉声叹气。

此刻的燕邱红,正卧躺在铺着云罗绸锦的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红润,宛如海棠春睡。

然而此时若想唤醒她,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这是“失魂症”又发作了。

“方秀才说找到背后作祟的那个人了,骏麟正领着人手前往捉拿,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任老爷有些担忧,既心焦床榻上躺着的小妾,更担心去捉人的儿子。

甚至相比起来,他更担心的是儿子的安危。

虽然面上对任骏麟呼来喝去,很是严厉,但任老爷内心却是很宝贝这个嫡子。

只是他自己是穷苦出身,又见多了那些官富人家的败家子,担心任骏麟不学好,所以一直对他很严厉,希望打磨他的性子。

“希望一切顺利。”

任老爷正自想着,床榻上原本一动不动的燕邱红,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大叫救命。

第63章 鼓声

“你到底行不行?有没有吃饭!”

任骏麟不满地质问那个撞门的家丁。

几人按方跃的安排,悄悄摸到老李头房外。

接下来应当是破开房门,一拥而入的戏码。

哪想在破门这一关卡壳了。

前方撞门的体型壮硕家丁,一撞之下,愣是没把那扇破旧的木门撞开。

那家丁也有一些迷糊,脸涨得通红。

这扇木门看起来很陈旧,既使不能一下子撞塌,也不至于纹丝未动。

“去,那边,抬那根木头过来撞。”

任骏麟见那壮硕家丁连撞几下,都未撞开门,就改了主意,指挥另外几个家丁去抬地上一根倒放着的木头。

那木头有碗口粗细,放在地上,泡在泥水中,湿漉漉的,沾满泥土,又沉又脏。

不过几个家丁毫不嫌弃,一齐出力,将又湿又脏的大木头抱了起来。

只要让他满意,任骏麟赏赐下人向来大方,所以家丁们是卯足了劲表现。

“快点,快点。”

任骏麟不住催促,那个壮硕家丁撞不开一扇破旧的房门,让任骏麟意识到这屋子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刚才撞门的动静,只怕屋内的人已经察觉,任骏麟怕屋内的人逃了,催促家丁们尽快撞开门。

家丁们抬着木头,一齐发力,朝着陈旧的房门撞去。

“轰”得一声巨响,夹杂着什么东西的尖叫声,整座民居都跟着颤了颤。

家丁们顿时停了下来,进退无措。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

“我也听到了。”

“不会闹鬼吧。”

家丁们窃窃私语,有些恐慌,靠近屋子,总觉有一股阴森的寒意在四周缭绕。

“撞,继续撞。”方跃开口说话。

“停下来干什么,没吃饭啊,按方公子说的办,继续撞。”

任骏麟大声道。

家丁们只好继续抬着木头,发一声喊,给自己壮胆,前冲着往门上撞去。

“轰,轰,轰。”

撞门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雨后夜中,格外清晰,如同雷鸣。

夹杂在巨大轰响中的,隐隐还有鬼哭似的声音,听不真切。

家丁们抬着木头,一直撞了有几十下,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听得“嘭”地一声,陈旧的房门轰然倒塌。

“啊,放开我,救命啊。”

女子的呼救声从屋内传了出来,让任骏麟脸色大变。

这个呼救的声音,是他六娘燕邱红的。

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么一个岁数比自个儿还小的“娘”,但她怎么说也是自己老爹的小妾,这要是让人玷污,他任骏麟脸上也很不好看。

任骏麟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大声道:“大家跟着我冲,第一个捉到老李头的,少爷我赏银六十两,其他每人五两。”

六十两的赏银够买好几亩田,够娶上一房媳妇了。

家丁们无不眼睛放光,扔下抬着的木头,重新捡起刀棍,嗷嗷叫着往屋里冲。

屋内,火把的光亮下,家丁们见到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件女子的裙衫如个人一般立着,正慌张地向他们求救。

裙衫鼓起,勾勒出一个玲珑女体,但放眼看去,什么也看不到,里面空荡荡的。

“老李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任家待你不薄,你不知哪里学了邪术,却来害我任家之人。”

任骏麟惊怒交集,指着躲在墙角的老李头破口大骂。

“咚咚咚。”

老李头被人赃并获,丑态曝光在众人目光下,惊恐到了极点,不顾一切,疯狂地摇动手中的拨浪鼓。

随着急促的鼓声,原本撞门时被撞散的黑气,重新聚拢。

只是被掩盖在黑夜下,谁也看不见。

阴森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河流,瞬间汹涌而出,寒意透骨。

孩童嬉闹声从四周传来,似远似近,似有似无,诡异无比。

方跃一进来,本要立即出手抢夺老李头手里的那只拨浪鼓。

哪想老李头倒也干脆,一见众人冲进来,立马就摇动起拨浪鼓。

方跃感觉那“咚咚咚”的鼓声,仿佛敲击在灵魂上。

脑袋瞬间一片迷蒙,外界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硬生生将他的魂魄往身体外扯。

他只好守住心神,调动丹田中的内气,体内气血澎湃,与外界拉扯的力量相对抗。

惊慌中的老李头,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地摇动那只巴掌大小的诡异拨浪鼓,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衰老下去。

屋内进来的几个人,除了方跃还在勉力靠着体内汹涌澎湃的血气跟鼓声对抗,保持一点神智未失。

其他的人,任骏麟和那几个家丁,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失去魂魄一般。

屋内一下子从众人破门而入的喧闹,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唯有那拨浪鼓的鼓声还在“咚咚咚”地响着。

随着鼓声,黑暗中,地底的黑气在不停地往外汹涌,汇聚,仿佛有什么东西准备从地底爬出来。

老李头还在拼命地摇着拨浪鼓,哪怕现在他感觉到非常疲倦。

他停不下来了。

方跃突然毛骨悚然,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这股威胁感毫无来由,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继续这般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一种直觉,很强烈的直觉。

方跃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急忙在心中默念:“祭。”

功德点消耗,他的身上隐隐有淡淡的金光浮动,外面那拉扯他魂魄的力道顿时一轻。

这是直接消耗功德点,对抗拨浪鼓鼓声带着的诡异摄魂力量。

“该死,还是小瞧了这个老李头。”

原以为是手到擒来,哪想还有这般变故,功德点消耗得很快,令方跃心疼不已。

这一点点的功德点积累起来何其不易,但消耗起来却如流水,简直是一泻千里。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那令他毛骨悚然的致命威胁感还在,并且越发强烈了。

方跃此刻清晰地知道,若是不尽快阻止老李头,让他继续摇动那只拨浪鼓下去,将有极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他咬紧牙关,吃力地迈动脚步,朝着老李头挪去。

门口到墙角,两人相距不过短短几步远而已。

但就是这短短几步路,耗尽方跃全身力气,才能慢慢靠近,比蜗牛还慢上许多。

看到方跃还能动作,并且朝他而来,老李头惊骇莫名。

此刻的老李头,全身枯槁,苍老至极,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哑巴说不出话来。

唯有手中的拨浪鼓,还在“咚咚咚”地响。

仿佛一个小孩正持着拨浪鼓,高兴地嬉闹着。

方跃目光坚定,虽然缓慢至极,但依旧一点一点朝着老李头靠近。

终于,到了近前。

方跃咬着牙,调动丹田中的全部内气,吃力地伸出手,朝着李老头手中的拨浪鼓抓去。

当他的手还在半途,即将触碰到那只拨浪鼓时,蓦地,鼓声戛然而止。

第64章 摄魂

蓦地,鼓声戛然而止。

那地底要爬出来的恐怖东西,发出不甘的无声怒吼,瞬间沉寂下去。

压在方跃心头,令他毛骨悚然的致命威胁感,也一下消失无踪。

屋内安静下来,“啪”得几声响,却是家丁们手中持着的刀棍掉落在地。

方跃眼明手快,将任骏麟手中要掉落的火把接过手。

借着火把光亮,可以看到任骏麟和他带过来的几个家丁,都木然地站着,一动不动,失了魂一般。

实际上,他们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失了魂。

目光转向床铺,那件女子裙衫,正如同一个女子一般,抱膝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裙衫鼓起,仿佛真有一个女子穿着对襟襦裙,缩在那里。

可惜常人看去,看不到脑袋四肢,就见一件裙衫如人一般,在这黑暗夜里,那就是十足惊吓。

不过方跃知道那件对襟襦裙中,是燕邱红的魂魄,被老李头用拨浪鼓招摄来,禁锢在了她自己的裙衫中。

外面隐隐传来人声,这里是任家购下的民居,因为是安排给下人住的地方,所以没有跟周围其他人家进行隔离。

这边撞门这么大动静,周围居民都听到了。

不过大半夜,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不敢往这边靠近。

方跃从床角裙衫处收回目光,看向老李头处。

此刻的老李头,头发全白,皱纹密布,身上皮包肉骨,看着只剩下一层皮,如同一具骷髅一般,相当骇人。

他双目圆睁,已然停止呼吸,死不瞑目。

手里还紧紧抓着拨浪鼓的把柄,却再也摇不动了。

刚才鼓声戛然而止,就是因为老李头撑不住,死掉了。

其实到了最后,已经不是老李头在摇动拨浪鼓了,而是拨浪鼓在吞吸老李头的生命力,自己摇动自己。

屋外有风,自破开的大门灌进来,冷意袭人,火把上的火焰摆动。

墙上影子晃动,影影绰绰。

方跃深吸一口气,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朝老李头手中的拨浪鼓抓去。

拨浪鼓落入了方跃手中,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它的柄是竹制的,握上去一片冰凉。

借着火把的光芒,方跃细细打量这只古怪的拨浪鼓。

鼓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兽皮蒙着,呈黄褐色,看不出来是何种野兽的皮毛。

上面还有彩绘,是两个正在互相嬉闹的孩童。

乍看上去,天真无邪,充满童趣。

但拿到火光下细看,这两个嬉闹的孩童,面呈青色,双目突出,动作扭曲,笑容狰狞诡异,完全不像正常的孩童。

“奇怪的熟悉感。”

方跃想到了他在县城客栈中,那块玉佩和那面铜镜。

只是想到这只拨浪鼓吞吸老李头生命力的恐怖,还有鼓声响动时,黑气缭绕,地底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爬出来。

方跃有些犹豫了,这是件诡异而不详的物品。

不过最终,方跃还是下定决心,将手指放在嘴边,用力一咬。

指尖鲜血溢出,火光下鲜红妖艳。

方跃将伤口溢出的血滴,抹在拨浪鼓鼓面上。

鼓面彩绘的一个孩童,突然张开口,将方跃抹上的血液一口全吞了下去。

而后,整面拨浪鼓开始融化,化作黄褐色的液体,顺着方跃的手臂,飞快消融入他的身体中。

一股森然的寒意,在方跃身体中游走。

一盏茶后,方跃脑海的功德系统中,多了一样东西。

方跃——

功德:54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

一千多点功德点,一夜之间,又是推演功法,又是运使照见神通,又是对抗拨浪鼓鼓声,还有最后融化这只诡异拨浪鼓的两百点消耗,所以只剩下两百多点了。

不过老李头油尽灯枯而死,地底下的可怕怪物最终没能爬出来,这里面给方跃算了一部分功劳,折合三百点左右的功德点。

数减一增,剩下五百多点。

方跃的注意力在功德点上一掠而过,重点停在了神通一栏上。

在“推演”和“照见”两门功德神通后面,现在又多了“摄魂”神通。

“摄魂。”

方跃心中默念,一只巴掌大小的拨浪鼓出现在他手中。

“这只拨浪鼓,演变成了我的功德神通,使用的话需要消耗功德。这点倒无妨,若是还是消耗生命力和寿命,那才是真得坑。”

无论怎么说,功德点再珍贵,还是有获得途径。

但寿命,方跃却不知道有何种方法可以无限延长。

所以每一点寿命,都是万分珍贵的。

手持拨浪鼓,方跃首先看向缩在床角的燕邱红。

虽然看不见她的人,只能看见一件裙衫,但方跃能感觉到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此刻屋内就他们两人还保留意识。

“我先送你回魂,今夜的记忆也帮你抹除,做个好梦吧。”

方跃说着,也不待燕邱红回应,轻轻摇动手中拨浪鼓。

三声鼓声过后,那件对襟襦裙迅速消了下去,软趴趴搭在床铺上。

燕邱红的魂魄被送回去了。

方跃又看向任骏麟等人,他们的魂魄离体,应该就在四周晃荡。

方跃不知道魂魄离体久了,又无防护,时间久了会不会消散掉。

不敢再多耽搁,方跃对着几人,也轻轻摇动拨浪鼓。

……

清晨,秋露如霜。

任家的事顺利解决,方跃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一早就向任老爷告辞,准备回方桥村。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多耽误时间。

任老爷特地安排了马车送他回去,不过驾车的不是老李头了,而是一个年轻人。

马车上还放着大包小包的药材,都是一些大补小补的药。

人参、当归、何首乌、麦冬、南北参、龟胶等等,各种各样。

任家早先是靠海运贩卖珍稀木材起家,后来又转到海运贩卖药材上,甚至还自己开起大药铺。

所以任家各类药材是不缺的。

任老爷听说方跃练武需要很多补充气血的药材,二话不说,大包小包就给他捎上了。

马车在凹凸不平的泥土路面跑着,一晃一晃的。

车内,除了方跃自己,和大包小包药材外,还有一个抱着行李,不时偷偷打量方跃的小丫鬟。

这丫鬟也是任老爷送的,说方跃独身一人,生活起居不便,送个人照顾日常起居。

方跃推辞不过任老爷的热情,况且也确实没时间放在洗衣做饭这些生活中的日常杂务上。

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任老爷的馈赠。

第65章 海底怪物

海水不停地往他的口鼻中倒灌,窒息感一阵阵袭来。

方宝良死命挣扎,但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捆住,越挣扎,沉得越快。

隐约间,能听到船上海寇们张狂的笑声,他们正戏谑地看着方宝良沉下海底去。

海上无聊,海寇们就会给自己找乐子,只是他们找乐子的方式,通常很残忍。

比如像现在这样,把一个人双手双脚用绳索捆绑起来,然后丢进大海里,看着他挣扎着沉下去。

海水的咸腥味在方宝良口中弥漫,窒息使他脑袋一片眩晕。

他已经沉入海水中了,眼前开始发黑……

……

方宝良恍恍惚惚,在海底飘飘荡荡。

他看见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只剩一条爪子的大章鱼,露出一半鱼骨头的黄花鱼,半边身子被掏空的大鲨鱼,只有一个虾脑袋的白磷虾,蟹盖被翻开的深水蟹,缺了壳的乌龟……

之所以说它们奇怪,是因为肢体残缺到这般程度,它们应该是死掉的。

但方宝良碰到它们时,却发现它们和他一样,还能动弹,在海中飘飘荡荡的。

只是它们的颜色,一律是灰白色,目光无神,动作僵硬迟滞,只是这么随波逐流地飘荡着。

若是方宝良是在正常状态,见到这些东西,大概要大受惊吓。

但现在,他根本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甚至无法做出思考,只是凭本能漂浮着。

甚至,方宝良自己,也是海底这些奇奇怪怪东西的一种。

他的身子有一半是残缺的,那是被海中肉食鱼啃食过的,半边脸的肉都不见了……

……

方宝良跟随着这些灰白色的残缺鱼类,飘荡到了一个地方。

他看见了一头恐怖的怪物,无法形容它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它太庞大了。

一大半埋在海底的沙土中,只有一小半露出来,泡在海水中。

露出沙土的一小半,已经庞大到不可思议,如同山峰一般,无法想象这怪物的真身有多大。

怪物在沉眠中,不知道已经沉睡多长时间。

它庞大无比的身躯四周,环绕了一层又一层灰白色的各类海底生物。

这些海底生物,说是死了,好像又不是。

说是活的,却又僵硬呆滞,漫无目的地环绕着沉眠中的海底怪物飘荡。

除了海底生物,零星地,还能从中发现人类残缺的灰白色尸骸,便如方宝良此时一般,浑浑噩噩地混杂在海底生物中,经年累月地飘荡着。

……

方宝良活过来了,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之前那浑浑噩噩的状态,是他死去的模样。

因为内心的极度不甘,在那沉眠海底怪物的气机牵引下,他复活了。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残缺的肉身,虽然新死不久,但浸泡在海底的躯体已经被鱼类撕咬得残破不堪。

露出骨头的手掌,没了肉的右边脸颊,破开的肚皮中内脏外露……

方宝良感到极度恐慌,他抓住那些在面前晃荡过的灰白色海底生物,拼命将它们塞进自己的身体里,想要修补自己残破的身躯。

……

方宝良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外面天光投进屋里。

他有些畏惧厌恶地缩了缩手脚,阳光虽然不至于对他造成伤害,但让他很不舒服。

他很难分辨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是生?是死?

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熟睡的妻子陈香玉。

他们夫妻现在是一体了,他的身上有她的血肉,而她的身上,也有他的血肉。

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失去她了。

……

方宝辰早早起来,正在灶下帮他娘烧火。

他娘陈大娘正在淘米准备做早饭。

陈大娘和陈香玉是一个村子的人,当年她回娘家串门时,听说了村头陈大虎家有一个闺女从城里回来,正准备找媒人说亲嫁人。

陈大娘跟着人过去串门一看,不愧是城里回来的,这闺女长得标致,还白白净净的,不似他们海边渔民这样,因为常年吹海风,皮肤黝黑。

陈大娘想到家中大儿子还没娶亲,就动了心思,跟陈大虎的婆娘聊了几句。

没想到事情就成了,陈香玉就这样嫁给了方宝良。

不过媳妇进门没几天,陈大娘就后悔了,这不是娶了一个媳妇,而是娶了一个姑奶奶。

陈大娘觉得很对不住儿子,偏生方宝良对自己的新媳妇很宝贝,陈香玉指东,他不敢往西。

这让陈大娘很郁闷。

但这两日,儿子出海一趟,经历劫难之后,性格大变,不再对陈香玉唯命是从。

相反,倒是陈香玉变得贤惠起来。

两人角色调了个儿,这让陈大娘又纳闷起来。

“宝辰,你觉不觉得你哥和你嫂子最近变得有点奇怪了?”

陈大娘问自己的小儿子。

陈宝辰点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不过这个话题刚开了头,就止住了,因为话题中的人物陈香玉正走进来。

“婆婆,我来做饭。”

陈香玉神情木然道。

……

一家人吃过早饭,陈宝辰要去村塾,陈宝良则按方跃的吩咐,要去海滩边,参加邓大海的长枪训练。

两兄弟一路静默无言地走着。

“哥。”方宝辰终于忍不住开口。

方宝良转头看着他。

“没,没什么。”

方宝辰住口不言,他想到要不要去请教一下先生。

……

“你叫什么名字?”

马车内,方跃问那个抱着行李的小丫鬟。

她看起来十六七岁,长得很清秀,但要说多好看,也谈不上。

任老爷是个有眼力的,他送的这个丫鬟,是个手脚伶俐的,却不是那等容色艳丽的。

“我叫杏儿。”小丫鬟怯生生道,她不知道新的主人到底好不好相处。

昨夜方跃住在任家,任老爷就是安排她照顾方跃起居。

“那好,以后我就叫你杏儿了。”

方跃和善道,接着又问了她几个问题。

兴许是方跃态度和善,又兼相貌俊逸不凡,小丫鬟渐渐放松下来,有问有答。

……

马车在方跃的石屋院子外停下来。

那驾车的年轻人帮着方跃把车上的大包小包药材搬下来。

方跃向他道了声谢,年轻人连道不敢,驾车离去。

方跃带杏儿进了石屋,放下行李,道:“我要去村塾那边,中午回来,你先自己熟悉一下环境。”

村塾那边,他已经跟隔壁泊头村村塾中的老童生商量好,准备让学生到那里上课。

方跃自己,诸事繁忙,抽不出时间继续授课。

不过这两天过渡时间,他还是要去村塾,上完身为塾师最后的课。

第66章 调任

县衙大堂。

胡知县和张县丞正在进行交割。

将县官大印交到张县丞手上,胡知县,现在不能称知县,胡冬石脸上满是不舍。

这枚大印才到手几个月,还没捂热,现在就要交出去了。

上面突然下了令,撤销胡东石平安县知县职位,暂由平安县县丞代管。

且胡东石接令后,须立即前往云州布政使司报到,另有任用,不得延误。

上面来使还带了口信,特意交代这是云州按察副使俞大人的意思,让胡东石莫问缘由,接令后就立即动身,速速离开平安县,不得有任何拖延。

这位俞大人是胡东石他们胡家的世交,两家还有姻亲关系。

胡东石的爷爷在世时,曾资助过这位俞大人进京赶考,所以两家关系很好。

胡东石来平安县上任时,在云州州城停留那段时间,还去提刑按察使司拜访过这位长辈。

所以虽然一头雾水,但胡东石还是按来使的要求,尽快与张县丞做好县务交割。

“张大人,平安县各类账目都已清楚,没什么问题了吧?”

“我已让人审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张县丞按捺内心的激动,但接过县官大印时,面上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

虽说是暂时代管,但只要表现得好,未必没有机会将“代”字去掉,变成现管。

县务交割清楚,胡东石没有心思跟张县丞继续相处,一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心里就犯堵。

好好的县令官职就这么没了,好歹是平安县这一亩三分地的一把手。

虽说这是俞大人的意思,应该有什么深意,但去州城布政使司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未知。

别是坐冷板凳了,那就悲剧了。

胡东石并不指望着这次能升官,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才赴任平安县县令不过数月,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哪里能这么容易升官。

他又没有通天的背景,更没有经世的才能。

现在就期盼着,能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知县,那就是好结果了。

不过官位这种东西,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等待吏部选官的难捱日子,胡东石可是深有体会。

这才舒服了几个月,又要回去苦熬了。

胡东石心里不是没有抱怨那位世交长辈俞大人,你说要将他调任,好歹先帮他找好坑位。

这么不明不白把他从县令肥缺上,调回州城,可真叫人没底。

……

张县丞说要给胡东石安排欢送宴,胡东石客气地推辞了。

他又不傻,才当了几个月知县,灰溜溜地走人,又不是高升。

办什么欢送宴,别是给他张县丞借机显摆。

回到县衙后宅,随从已经将行李之类都收拾好,外面也有两辆马车候着。

这时却发现胡东石新纳的那房小妾不见了。

“人去哪了,你们都没看见?”

胡东石面色不好地问随从,这马上要出发,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胡东石的这房小妾,名叫姜月琴,是他赴任后,在平安县新纳的。

她长相妖娆,体态丰腴,尤其是床笫之间,更是风情万种,叫人难以割舍。

胡冬石对姜月琴相当宠爱,本想着去州城布政使司,将她也带上。

若是等待选官调任的间隙,有这么一个尤物陪伴,不时有个鱼水之欢,倒也不至于等得太难熬。

哪想着,现在人不见了。

“夫人刚才还是在这里的,转头就不见了。也许是一时走开了,等会就会过来。”

一个随从说道。

然而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见姜月琴的踪影。

胡东石不耐烦了,就让随从们去找,找遍整个县衙,没找到人。

这时云州那边的来使开始催促了,“我说胡大人,再等下去,就要过午了,不赶紧走,下一站到不了其它城,可是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这位来使有些焦躁,似乎急于要离开平安县,一刻不愿多待的样子。

“横竖不过一个小妾,你留个随从在这等着。我们还是赶紧赶路,莫要耽搁了时辰。”

胡东石没办法,平安县城内都是鬼怪横行,野外他哪里敢待,若真耽他误了时辰,夜里就麻烦了。

他指着一个鱼泡眼的随从,道:“胡天顺,你留下来。”

……

胡东石一行人已离开,留下胡天顺在县衙守着。

胡天顺当然是不乐意留的,但胡东石点名了他,他也没办法。

姜月琴是胡东石宠爱的小妾,若等不到她,只怕他一个人跑到州城,也会被胡东石赶回来。

胡天顺在县衙当了几个月门子,别的事没啥干,光是守门勒索,就得罪了不少人。

当初方跃因为东海海寇的事,求见胡知县,也是被他勒索过。

以前胡东石在县令任上,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忍着他的跋扈。

如今胡知县去职,人走茶凉,他胡天顺一个长随,就不招人待见了。

胡天顺在衙门口等了会儿,已经接受到好些白眼,可见他不受欢迎的程度。

甚至后来还有衙役过来驱赶他,说闲杂人不可在衙门口待着。

这可把胡天顺气得,但他也知道如今形式不如人,只好自我安慰“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找了个机会,溜到县衙后面的内宅中等着。

胡东石刚搬走,作为“代知县”的张县丞还没有搬进来,内宅中空落落的。

一直等到傍晚,日落时分,姜月琴才出现在县衙内宅中。

“我说姑奶奶,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老爷都出发去州城了。”

胡天顺忍不住抱怨,但不敢说得太难听。

姜月琴穿着一件青色的罗裙,领口颇低,隐约可见胸前白皙。

这个穿衣风格,在这个朝代,可谓颇为大胆。

她看着胡天顺,笑盈盈道:“还以为你们都离开了,却还留下你一个。”

胡天顺有些愣神,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故意躲开,不想跟胡东石离开。

“姑奶奶,你不会是不想跟着老爷了吧?”胡天顺狐疑道。

姜月琴摇头道:“怎么会,不过现在天色将晚,也不适合赶路。反正是追不上老爷他们了,我们两个明天慢慢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去,又道:“老爷走了,这长夜漫漫可怎么过?天顺,奴家肩膀有些酸,你进来帮我捏捏肩膀。”

望着姜月琴丰腴的臀部,胡天顺咽了咽口水,他听出来姜月琴话里的暗示,这娘们是在勾搭他。

“果然不愧是青楼出来的。”

胡天顺紧张地左右张望了一眼,确认无人看见后,如同做贼一般,跟着进了屋子。

然而屋里迎接他的,不是软玉温香,而是一条张着蛇口的巨大青蛇……

第67章 纸鹤传书

一张白纸折成的纸鹤,从窗户飞进来,落入一个须发皆白,但皮肤细嫩如婴儿的道士手中。

这道士正是田阳子,他接过纸鹤,拆开一看,上面是一封信,只是信上的内容令田阳子脸色大变。

“我说那老贼秃怎么这次不跟我争,原来是早知内幕了。亏我还高兴把这次任务接到手,那老贼秃心里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

田阳子放下信纸,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

这信,是他在云州白云宫的一个道友,通过道法,纸鹤传书,自云州州城,千里迢迢,一路传过来的。

若无这信,他都不知平安县的水竟如此之深。

这要稀里糊涂的,没准这次就要折在这次任务中了。

朝廷在天下设二十七宫,每宫有一真人或上人坐镇,驻守天下二十七州,专门处理各州管辖下府县内的鬼怪事务。

严格来说,田阳子也是挂名在云州白云宫,受白云宫供奉,平日里却是待在白泉府,处理白泉府辖境内鬼怪事务。

每出一次任务,处理掉每一个鬼怪,都可以获得功绩,这些功绩可在白云宫换取各类宝物和修炼资源,弥足珍贵。

所以一有任务,都是抢着要去,白泉府的修行者可不止田阳子师徒两人。

县城中的人私下传言田阳子到了平安县后,只知白日宣淫,不去驱鬼捉妖,这却是一个误解。

田阳子私下里早去县城各处闹妖闹鬼的地点查探了一番,原本是想摸清鬼怪的实力,做好准备,而后大张旗鼓前去诛灭这些鬼怪。

田阳子的性格,就是好慕虚荣,喜欢被追捧。

这和他的身世有关,他是婢生子,小时候受尽冷落和白眼,所以修道有成后,便就喜欢在人前显摆。

只是这一次,显然是没有显摆的机会。

他先去了王员外的宅院,刚一靠近,就觉鬼气森森,这里面的红衣女鬼,起码得是百年厉鬼。

所谓百年厉鬼,倒不是说鬼物成型百年了,而是它的实力达到了百年厉鬼级别。

田阳子在王员外宅院中,与后院的红衣女鬼遥遥对峙,觉得无甚把握,只好走为上策。

而后又去了同福客栈废墟,转了一圈,连邪魔的影子都没见到,一点气息都感应不到。

最后去了广元寺,还没靠近山门,刚到山脚下,已见山上妖气滚滚,这哪里还敢上去。

不得已,田阳子写了书信,用道法,纸鹤传书,往州城白云宫上报消息。

平安县的妖魔鬼怪,显然不是他能对付,须得白云宫宫主,坐镇云州的猛虎真人出手,才能一举荡平。

哪想他书信发出还没多久,估计还没到达州城,倒先收到州城好友的纸鹤传书。

好友来信中,虽然说得颇为隐晦,但田阳子却是看懂了,这里已经成了世家的狩猎场,鬼怪是猎物,而满城百姓,不过是资粮。

至于地气勃发和地底有关幽冥的异宝,这等消息在世家中不是秘密了,但以田阳子和他好友的身份,却是没有资格探听到。

不过单是好友信中透露的那一点消息,田阳子已经不敢再在平安县多待。

世家的事,他是万万不敢掺和,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

世家可从来不把普通人当人看,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就跟猪羊差不多。

平日里,也许会顺手铲除一些猎食普通人的鬼怪,让普通人平平安安地活着,甚至有些普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鬼怪,以为只是市井传说。

但到需要的时候,养肥的猪羊,总要出栏,世家也从不会手软。

至于田阳子这样的修行之人,在世家眼中,地位也没高到哪去,无非是强壮一点的猪羊罢了。

……

田阳子手指在信纸上一捏,信纸无火自燃,化作灰烬。

必须赶紧离开平安县了,越快越好。

老实说,这几日待在平安县,美女、美食、吹捧,一样不缺,倒是让人颇为留恋,不过为了小命,这些也都不重要。

田阳子看了一眼隔壁房间,里面用道法封住,声音动静传不出来,他的女徒弟王芝芝正在里面。

当然不是王芝芝一个人,还有三个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

为了让王芝芝给他生孩子,田阳子倒也不在意这些。

那可是世家血脉,再偏远,在稀薄,那也是世家血脉,拥有“灵血”的世家血脉。

不过现在要赶紧离开平安县才是正事。

田阳子走到隔壁房间门前,伸手在前方虚空一点,只听“啵”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破,房门无风自开。

房内四人,皆赤身裸体,以各种奇怪的姿态叠在一起。

三个青年男子,面色苍白,似是气血大亏,神志也是迷迷糊糊,房门打开,田阳子走进来,他们也是毫无所觉,依旧进行着动作,没有停下来。

田阳子走到床榻前,也不说话,瞬间拍出三掌,三个男子动作僵住,软倒在地。

正闭目享受的王芝芝,停下口中的轻吟,睁开双眸,不满道:“死老鬼,你这是吃哪门子干醋了,人家正入佳境,你这样让人家不上不下的。”

田阳子道:“乖徒儿,事有变故,我们要赶紧离开平安县,你快起来准备,莫要耽误时间。”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卷,打开画轴,上面是五个身披薄纱,正在翩翩起舞的曼妙女子。

田阳子将画卷往三个男子的尸身上一罩,床榻上的三个男子尸身顿时消失,出现在画卷中。

而那画卷中的五个曼妙女子,这时突然化作五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扑到三个男子尸身上,大口大口撕咬,吞食起血肉来。

……

方桥村,石屋。

方跃身穿青衫,坐在屋中。

他状态已经调整到最佳,各类补药和食物也准备好了,摆在前面桌子上,现在可以让功德系统进行传功,传承推演好的硬功“火铁身”了。

方跃——

功德:455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

方跃查看了一眼功德系统,而后在心中默念“祭”。

随着功德点消耗,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上散发出玄奇的光芒,方跃感觉全身皮肉仿佛被烈火点燃,开始剧烈燃烧起来,并在燃烧之中,重新构造塑型。

时间慢慢流逝,方跃静静感受着系统传功的过程。

第68章 杏儿

方跃——

功德:215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火铁身(一重)

“这门硬功,从推演到传功,消耗的功德点不下第二重悟道拳,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方跃深深吐了口浊气,从功法中回过神来。

系统传功的过程,也是整理统合这门武学见解的过程。

方跃沉浸其中,想要为下一次继续推演这门武学打好基础。

传承功法完毕,方跃感到腹中饥饿。

好在有内气从丹田中涌出,流转全身,弥补消耗,所以饥饿的感觉没有当初那么强烈。

看着桌面上摆放的补药和菜肴,方跃将那些补充气血的药材推到一旁,暂时不需要吃它们,留待以后。

他拿起筷子,趁着饭菜还有余温,大快朵颐起来。

……

吃饱喝足后,方跃感觉身上有些黏糊,这是系统传功改造肉身过程中,身体内排出的杂质。

他除下衣衫,只剩一条短裤,来到院中水井旁。

从水井中用木桶提起水,直接倒在身上。

这个季节,正是秋凉时节,空气中已有寒意。

井水储存地下,略带温度,但淋上后,被风一吹,就是冰寒的冷意。

不过以方跃如今气血的旺盛和体魄的强大,倒是可以无视寒暑了。

几桶井水下去,洗去身上的污垢,方跃感觉神清气爽。

学会了一门硬气功后,穿着衣衫还不明显,此刻裸着上半身,方跃身上肌肉鼓起,每一块肌肉中都充满爆炸的力量。

虽然拥有的肌肉也不算很夸张,但与以前文弱书生的形象大不相同了。

当然,若是穿上衣衫,遮掩住身上的肌肉,那么方跃又可以恢复文弱书生的形象,这是真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

杏儿正拿着一把小锄头,在石屋院子外面的一片空地上打转。

她决定在这里开垦一块小田地,种点蔬菜吃。

她倒很轻易就进入角色,把自己当方跃的丫鬟,要在这里好好生活。

实际上,她也没什么选择,卖身契在谁手上,谁跟她就是主仆关系。

在任家的时候,她是一个粗使丫鬟,因着手脚伶俐,得到任家老太太的喜爱。

任家一大家子搬回鱼头镇,任老爷就听到满小镇在传方跃的事迹。

什么勇斗狗妖,智惩恶霸,义济孤弱,传得绘声绘色,都快赶上说书了。

鱼头镇上少有奇人异事,难得发生一例,镇上居民当然是传得津津有味。

也许很多年后,镇上的老人给调皮的孙儿讲故事,也会把这桩事迹当成发生在身边的奇闻异谈,说给小孩听。

任老爷作为商人,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不同,别人看个热闹,他却得出奇货可居的观点。

朝廷对于鬼怪之事,秉承的做法,除了相关人众,对普通平民百姓是封锁消息的。

这个世界消息传播,本来就不畅通,朝廷有意封锁的情况下,平民百姓就更难知道了。

所以除非亲身经历,平头百姓对鬼怪之事,只能是将信将疑。

毕竟对朝廷,和朝廷背后的世家来说,若天下百姓知道了自己生活在一个鬼怪横行、朝不保夕的世道上,引起恐慌,跑去信奉邪神异神,那才是大麻烦。

任老爷年轻时常年跑海运,见多识广,多少知道一点平头百姓不知道的事情。

方跃从一介书生,突然有了这般本事,明显是得了奇遇。

更难得的是他的行事作风,进退有据,处事果决,且不是一味蛮干。

这样人物,不趁着他如今还是微末,进行投资,更待何时?

听说方跃在求购武学秘籍,任老爷让任骏麟从书房里翻出那一套火云门的功法。

听说方跃练武需要补充气血的药材,这好办,任家就是做贩卖药材生意的。

听说方跃如今孤身一人,尚未成家,这个倒是不能贸贸然插手,不过可以送他个手脚伶俐的丫鬟照顾生活起居。

任老爷就从他老娘任老太太那,要来杏儿的卖身契。

……

虽说秋意寒凉,但她一个小姑娘,力气小,忙活这么一会儿,额头已见汗。

杏儿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着眼前开垦出来的一小块荒地,心想着该种点什么蔬菜呢?

她小时候在家里干过农活,在家门外种植点蔬菜,供给家里吃,这是乡下村民常做的事。

后来她因为家里出了变故,被卖到任家当丫鬟,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农活就没再干过。

如今算是重操旧业了,不过现在是秋季,蔬菜大多不耐寒霜,这个时候想种,种点什么,就有些伤脑筋了。

“生菜,香菜,萝卜,地瓜叶,芥蓝,豌豆,茴香,这些都可以种。嗯,先看看能不能买到种子。”

杏儿心中想着,扛着小锄头,回到院子中。

……

方跃穿着短裤,赤着上半身,手里拿着一条木棍,正往身上比划。

看见杏儿扛着小锄头进来,就朝她招手。

杏儿脸上红扑扑的,既有因为刚在外面锄地干活,发汗热的。

更是因为骤然见到方跃赤着上半身的模样,那菱角分明的肌肉,让少女心跳蓦地加速。

她放下手中的小锄头,磨磨蹭蹭地走到方跃面前。

“少爷,你叫我?”

方跃点点头,将木棍塞到杏儿手中,道:“来,打我一棍试试。”

刚学会一门硬气功,方跃想试试效果。

本来是想自己给自己几棍,见到杏儿回来了,就让杏儿来代劳。

不然自己打自己,总有些奇怪。

杏儿先是震惊,一脸难以置信。

而后抱着木棍,小嘴一扁,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原以为自己跟的新主人,又俊朗,又和气,还有本事,将来大有前途。

哪想是个脑袋不正常的。

哪有人会叫人拿棍子打自己的,那不是变态吗?

杏儿脑袋里瞬间想起,以前任家在县城时,她出门买东西,碰到其他大户人家的几个丫鬟。

一群丫鬟就凑到一起闲谈,有个丫鬟笑嘻嘻说起一件事。

说是有一户人家的老爷,有个奇特的癖好,喜欢在房里,让他小妾拿鞭子抽他,说是抽得越痛他就越快活。

杏儿当时听得面红耳赤,心想这都什么人,得多变态,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现在好了,自己的新主人,竟然也有这样的变态癖好。

要让她拿着木棍打他。

杏儿顿时觉得前途暗淡无光,越想越伤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69章 坚不可摧

抱着木棍哭泣的丫鬟,赤着上半身的主人。

方宝良走到石屋小院篱笆门口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么一副古怪场景。

他顿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不该看的画面,要不要马上退出去,当什么也没看到?

“宝良,你来了。”

方跃朝他打招呼,方宝良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他是方跃让他弟弟方宝良通知过来的,下了邓大海的长枪兵训练,回去还未吃过午饭,就匆匆赶过来了。

方跃从杏儿手中拿回木棍,他对杏儿的反应完全摸不着头脑。

杏儿小脑袋里想到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又哪里能知道。

只能当作她不乐意,道:“好了,你不乐意就不乐意,跟我说就成,何必这个样子。”

杏儿抽泣道:“公子,这等腌臜的事,杏儿可做不来。你,你若有这喜好,尽可找别人试去,我是死也不这样。”

方跃感觉莫名其妙,道:“我刚练成一门硬气功,想让你打上一棍试试效果,怎么成腌臜事了?你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啊?”杏儿停止抽泣,瞪大眼睛,脸上有些茫然,“公子,你是要练功,不是有那种,那种……”

“那种什么?”

“没,没什么。”

杏儿知道自己误会了,面红耳赤,赶紧落荒而逃。

……

“奇奇怪怪的。”方跃嘀咕了一句,看向院中站着的方宝良。

“来,你来试试。”方跃将木棍递给方宝良。

方宝良站在一旁听了方跃和杏儿的对话,明白方跃的意思,倒也没犹豫。

两人站好,方宝良两手持着木棍,朝着方跃后背打下。

“嘭”得一声,木棍敲击在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不行,再用力点!”

方跃不满意,这点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完全测不出他如今的肉身能抗住多大攻击。

方宝良一咬牙,加重力道,刚才他只是试探,但用的力气也不小,没想到方跃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嘭。”

“再加点力。”

“嘭。”

“使劲,用你的全部力气。”

“嘭。”

“就这么点力气吗?”

“嘭。”

伴随着“咔嚓”一声,茶杯口粗细的木棍断成了两截。

方宝良累得直喘粗气,他身体产生异变后,力气可比正常人大上非常多。

哪想全力出手,木棍都打断了,也没让方跃满意。

方宝良看向方跃的目光充满震惊,他感觉方跃比诛杀狗妖时肯定是更强了。

甚至在他如今身为异类的某种特殊感应中,方跃身上的气血之旺盛,比之前日见到,更加澎湃。

方宝良自己,从溺死沉尸海底,到受到那海底沉眠中的恐怖怪物气机牵引,重新以异类的身份复活过来后,身体每日都在变强。

然则每变强一点,却都是有代价的,或者换个说法,这种与其说是变强,不如说是被那海底怪物同化得更深一点。

方宝良知道,随着日深月久,一旦自己被同化到了某一程度,就会彻底变成那海底沉眠怪物的一部分。

这让他极为恐慌,因为一旦到了那时,自己不但是身体,包括灵魂,都会成了那怪物的,连变成鬼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如今他都没有死去的权力,无论他的肉身和灵魂被毁坏到何种程度,只要那头沉眠海底的怪物还存在,他都可以无限地复活。

因为他已经被怪物的气息标记了,只有等待那个悲惨的结局。

但方宝良不甘心,他就是因为不甘心,才能在海底沉眠怪物的气机牵引下复活,同样也就不甘心那个比死还残酷的命运。

找方跃要习武,是他无奈下的一种尝试,其实心里并未报多少希望。

那沉眠的怪物太过超乎想象,生死都能操纵,凡间的武学又怎能抗衡。

甚至不客气地说,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武学没能给他希望,但方跃这个人,却给方宝良带来信心。

方跃在变强,这速度,也超乎想象。

“也许秀才他,有一天能帮我摆脱那恐怖怪物的生死操纵。”

方宝良目光灼灼地看着沉思中的方跃。

……

方跃心里正在评估,火铁身这门硬功的抗击打能力。

锤棍之类的纯钝器打击,只要力气没大到一定程度,很难对他造成严重伤害。

方宝良手持木棍,击出的力道应该大好几百斤,最后那一下打折木棍,估计有上千斤力道。

给方跃造成的伤害,除了一点疼痛感外,轻伤的效果都没有达到。

“一门硬功,令我的抗打击能力大增,如今我的身体强度大概快赶上当初那只狗妖。”

方跃想到这里,喜忧参半。

那只狗妖,成妖才一个月左右,连点妖术都还没领悟,但光凭身躯,已然如此可怕。

方跃凭借一门硬功,身体强度才堪堪赶上妖化才一个月的狗妖,而这门硬功,如果不通过系统,自己想修炼到这般程度,起码要十几年的苦功。

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真是强大到可怕。

“硬功对锤棍之类的纯钝器打击,有极大的克制作用,不过对上刀剑这类利器,效果会差上一些。”

就如那夜与那只狗妖厮杀,方跃几乎一拳能直接打死一只野狼,但拳头却很难给狗妖造成有效的损伤,唯有大刀,才能在它坚硬的身躯上撕开伤口。

狗妖凭着身躯的庞大,可以承受刀伤,但以方跃人类的身躯,被砍伤一刀可就不好受了。

不过,有了这么一门硬功防护,哪怕是利器也很难给他造成致命伤,比之以前脆弱的身躯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可以说,学会了“火铁身”后,虽然内功境界上没有进步,但实际实力却是突飞猛进。

若如今再让方跃和那只狗妖厮杀,不借助功德点疗伤,他也能跟狗妖拼个五五开,并最终战而胜之。

“更重要的是,这门硬功,我还可以继续推演下去。只要有足够的武学知识和理论支撑,我几乎可以无限推演下去。”

普通武者,就算有秘籍,有理论,但也无法将一门硬功无限锤炼下去。一则身体有极限,二则寿命也有极限。

硬功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锤炼身体,都是以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为单位,到得后来,年老体衰,气血枯竭,又哪里能继续下去。

而方跃不同,拥有功德系统,只要有足够的武学知识和理论支撑,再加上足够的功德点,那么他就可以无限将硬功推演下去,时间和寿命上完全不成问题。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能将身体锤炼到坚不可摧的程度,金刚不坏。”

第70章 海寇王

方跃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想起方宝良还站在那。

他找方宝良来,自然不是为了让方宝良打他几棍。

他本来还想让方宝良先跟着邓大海训练,观察一段时间,但现在又改变主意。

他想在鱼头镇发展产业,但是手里面没什么人手,以后就是想出外一趟,留着镇上的产业也不放心。

这个世界,是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道,鱼头镇上出现了狗妖,往后只怕也不安生。

如果方跃自己在鱼头镇上,发生点意外状况,他自己可以应付。

但若要出外,鱼头镇上无疑是需要一个强力人物坐镇,免得出现意外,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方宝良毫无疑问是个合适的人选,他是方桥村的渔民,底细清楚。

方宝良身上的异变,正如方宝良能感应到方跃身上气血旺盛如炭火。

凭着武者的敏锐,方跃也能隐隐约约地感应到方宝良某种气息在不断壮大。

这股气息,现在还很薄弱,但隐隐给方跃带来一点威胁感,甚至还有恐怖感。

所以方跃打算对他培养一番,教授他一些武技。

并在这个过程中观察他,而不是等观察完觉得合适再教授。

毕竟时间不等人,习武是个漫长的过程。

方宝良虽有异变,但什么时候能成材,抗得住鬼怪,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需要越早培养越好,免得到时候跟不上。

“宝良,你觉得我练的这门硬功如何?”方跃开口问道。

“很厉害。”方宝良挠挠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形容词,他本是个渔民,未上过学,见识其实有限。

内心里确实觉得这门硬功很厉害,他这么大力气,几棍子打下去,感觉就是给方跃挠痒痒的。

“那么你愿不愿意学?”方跃问道。

方宝良愣了一下,喜道:“愿学。”

他原本以为方跃让他去跟着邓大海训练,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愿意教他习武,没想到现在就开始了。

虽然对武功能否对抗那海底沉眠怪物不抱多少指望了,但他还要找当初害死他的海寇报仇,还想让家中父母弟弟过上好日子,那么肯定要习武。

自己的人生不指望了,但是弟弟还有前途。

至少要在自己失去一切前,给弟弟和父母挣下一份足以让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家业。

……

夜间,繁星点点。

屋内,烛火如豆,照亮手中的书籍。

方跃正坐在桌前,捧着那本《火云功》,聚精会神地观阅着,一点一点地领悟上面的内容。

学无止境,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方跃学下的每一点武学知识,理解的每一点武学道理,都可以作为推演功法的资粮,弥足珍贵。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烧完大半截了,方跃终于从秘籍上移开目光,抬起来头,伸了一个懒腰。

屋内很安静,不过比起往日的空荡,今夜多了一人。

杏儿搬了把凳子,就坐在不远处,接近烛光边缘的地方,正拿着针线在纳鞋底。

“杏儿,你刚到这里,都忙活一天,早点去休息。这鞋底也不用纳了,去镇上买几双就是,不费几个钱。”方跃说道。

杏儿抬起头,认真道:“少爷,我不累,纳鞋底也费不了什么工夫,花钱多浪费。”

方跃没再劝,转而问道:“你家是在哪里的?”

杏儿道:“我是雾州那边的人。”

雾州就在云州南面,跟云州相接壤,两州都是靠海的州。

相比云州多丘陵地貌,雾州多深山老林,且那里据说常年有雾气笼罩,烟气迷蒙,所以被称为“雾州”。

“你是雾州的人,怎么到的云州?”

虽然两州相邻,但每一州地域都相当广阔,比之方跃前世一省之地都要大上许多。

而且这个时代交通不便,陆上交通还得靠畜力,想要从一州到另一州,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杏儿一边纳鞋底,一边道:“我老家在雾州靠海边的一个小县城,任老爷的商船经过我们那,刚好看见牙婆子要卖我,就把我买下,带回平安县来。”

方跃道:“那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杏儿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有些黯然,“好几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家里怎样了。我被卖时,我爹刚得了急病死了,家里穷得过不下去,就把我卖了。当时家里就剩下我娘,我,还要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了。”

方跃叹了口气,道:“你命也挺苦的。”

杏儿摇头道:“不苦,在任家时,任老太太对我很好,她是个很慈祥的人。现在跟着少爷,你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杏儿觉得自己很幸运。”

方跃笑了起来,逗她道:“我们才相处一天,你怎知我是个好人。也许我是个表面和善,私底下人面兽心的人呢?”

杏儿吃了一惊,嘴唇微颤道:“少爷,我相信你就是一个好人,杏儿不会看错的,外面的人也都这么说。”

方跃心想看你一副吓得快哭出来的模样,相信个鬼。

摇摇头道:“好了,夜深了,快去休息,我也准备睡了。”

“哦。”杏儿收起针线,慌慌张张地跑到隔壁房间去。

方跃有些无语,这还真被吓到了,这么不经吓?

“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平安县有数的美男子,难道很吓人?”

……

杏儿走后,方跃关上房门。

“总感觉风雨欲来,不知道哪里要出大问题。

如今的威胁,除了层出不穷的鬼怪,大概就是迫在眉睫的海寇了。”

方跃感觉心头有些烦躁,有种不安的预感。

“照见。”

方跃在心中默念,一名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悬浮在半空中。

“据说这些逐渐聚拢到白泉府近海岛屿上的海寇中,有东海海寇王。

那么,看看他现在的行踪,大概可以了解那些海寇的动向。”

方跃心中想着,默念一声“祭”。

功德点消耗,镜面晃动,出现变化。

桌面点着一盏煤油灯,一个布衣老者正坐在那里,听一个海寇说着什么。

看房间的大小和布局,这应该是船上的房间。

“这个布衣老者应该就是东海海寇王了。”

方跃略微有些惊讶,原以为身为海寇王,应该是肌肉发达、五大六粗的模样,没想到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

不过当画面呈现出他时,布衣老者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停下说话,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又转头听那名海寇说话。

“好敏锐的感应能力。”方跃暗暗心惊。

铜镜中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方跃又不会唇语,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观察了一小会儿,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方跃只好断开画面。

功德点宝贵,经不起太久的消耗。

第71章 前夕

“后天就是重阳日了。”船舱房间中,布衣老者幽然道。

煤油灯的光亮下,可见这船舱房间的布局极为简陋,除了床板、木桌,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

作为一个海寇王的房间,不是黄金铺地,白玉砌墙,反倒是简陋异常,颇为不可思议。

布衣老者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的海寇,这是他的心腹。

年轻海寇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到了后日,各股人马,会从各个方向进攻平安县。”

“三日内,要屠杀八万一千人,取九九归一之数,酿成漫天怨气,不是容易的事。”布衣老者慢慢道。

“大当家放心,我们这里已经汇聚了一万三千多人,共一百十多股。

我约这些股海寇的当家们谈好了,到时分成各路,齐头并进,整个平安县,不管县城,还是周边乡镇,一处也不放过。

同时人手准备两把大刀,绝对能砍死足够的人数,达到贵人们的要求,让贵人们满意。”

年轻海寇凛然道,他是当初跟着布衣老者去见世家之人的两名心腹之一,另一名心腹的惨死,诡异的死法,让他做了好几夜噩梦。

仅仅是因为抬头看了贵人们一眼,海狗子一个肌肉发达的武者,硬生生自己撕扯自己,把自己变成一堆内脏骨骼和烂肉。

便是那一刻,他对世家的恐怖、诡异和霸道,以及对人命的漠视,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所以他们交代下来的任务,他岂能不尽心尽力,否则没完成任务,他们这些海寇的下场绝对会比海狗子更惨。

布衣老者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可惜海狗子了,虽然为人莽了点,但对我够忠心,可惜啊。”

年轻海寇不敢接话。

布衣老者感叹了一句,也没再多言,转而道:“那些股海寇中,可有不服的,不听命令的?”

年轻海寇道:“这次可是贵人亲自发令,海龙王的命令,哪个敢不尊?”

除了布衣老者和他的心腹,其他东海海寇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画船上那戏子的真实身份。

画船上那戏子,展示在东海众寇面前的,是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东海上鼎鼎有名的“海龙王”。

画船最早在东海上出现时,海寇们看到了,虽觉有些奇怪,但怎会放过这么条大鱼,自然是兴冲冲地跑过去打劫。

然而刚一靠近画船,海面上就会刮起风暴,掀起万顷巨浪,将冲过来的海寇船打翻,沉入海底。

落海的海寇在风暴中,哪怕再通水性,也是九死一生。

侥幸命大活下来的海寇,失了船只,加入别的海寇中,口耳相传,传播画船的恐怖,可以刮起风暴,自身却在风暴中如履平地。

渐渐地,海寇们口中就流传画船的主人是东海海底的龙王,乘着船到海面来游玩。

若得罪了他,就是葬身海底的下场。

这一次,就是画船船主“海龙王”和东海海寇王共同传令,让东海上的各股海寇聚集白泉府近海,准备洗劫屠杀平安县。

海寇们对画船船主的敬畏,是更甚于东海海寇王的。

毕竟面对东海海寇王,哪怕势力远不如他,打不过也可以跑。但面对海龙王,跑都没机会跑。

所以一得命令,很多东海上的海寇都赶过来了。

……

一辆牛车拉着铁匠铺的货物,从镇上出发,晃晃悠悠一路到了方桥村。

“秀才,你要的东西都给你运回来了。”方青柏跳下牛车。

这位方桥村村长的二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帮方跃跑腿。

牛车上的一个大布袋中,装的是打造好的一百枚长枪枪头。

另一个小一点的黑色布袋中,则是一把八十多斤重的大刀。

方跃解开那个黑色布袋,将八十多斤重的大刀提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

“不错。”

方跃赞叹道,这刀的造型古朴,风格粗犷。

当然这是因为镇上铁匠铺的李铁匠,平常都以打造农具菜刀为主,兵器之类很少打造,技术有限所致。

不过方跃也是个不懂刀的,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觉得这刀够重,够坚硬,能砍得动,便值得一声赞叹。

方跃提着刀,在院中挥舞了几下,他目前会的刀法,就是那一门基础刀法。

基础刀法是根据方跃自身一些杂七杂八的武学知识推演出来的,其实不怎么成系统,所谓招式,也是以简单实用为主。

配合上这把粗犷的大刀,倒是相得益彰。

一旁的方青柏看方跃将大刀舞得呼呼直响,不由目瞪口呆。

那把大刀他可是试着提了一会儿,重得要命,拿在手中一会就累,更不要说这样连续挥动了。

“秀才果然非常人也。”

……

海滩上,渔民们拿着分配下的长枪,正在邓大海的指挥下,进行简单的训练。

方跃看了一会儿,暗自摇头,几天的时间,也训练不出什么来。

再加上渔民们生活穷困,饭都常常吃不饱,训练一般只训练半天,而且是最简单的动作。

若是繁重的训练,渔民们的体力也根本撑不下来。

大多数渔民训练也不怎么认真,毕竟没有切实感受到海寇的威胁。

二十几人中,最认真的,大约是方宝良和方宝木两个堂兄弟。

“只能希望他们有自保之力就好。”

方跃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反正关键时刻只怕是指望不上。

“方跃,正找你呢。”任骏麟从村子那边,走着过来。

他走到海滩上,看见正在训练长枪的渔民,小声道:“我说方跃,虽说这边天高皇帝远,但你搞出这般架势,不怕麻烦?”

方跃道:“能有什么麻烦,这是为防海寇做准备。对了,你跑这干什么来了?”

任骏麟道:“明日就是重阳节了,我爹准备回老宅这边祭祖,让我带人先回老宅准备。反正是隔壁村,我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重阳祭祖么?”方跃心头微微有些茫然,他在这个世界父母双亡,孤身一人。

另一个世界,却大概是永远回不去了。

“明日祭祖过后,我来方桥村这边找你喝酒。”任骏麟说道。

“行。”方跃答应下来。

重阳节除了祭祖之外,还有登高饮酒赏菊等习俗。

第72章 罐鬼

三艘海寇船正行驶在海面上,往鱼头镇方向而来。

领头一艘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上有四帆,这是战船造型。

后面跟着的两艘,方头方尾,甲板面宽敞,型深小,干舷低,多桅多帆,却是不知哪劫持来的商船改造而成。

三艘海寇船上,加起来大约有三四百海寇,是一股不算太弱的海寇势力。

在这样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朝廷力量强大,海寇们的日子并不好过,若非背后有人纵容,东海再大,也不会有他们容身之地。

所以整体东海海寇来说,人数也并不多,这次攻打平安县,已经聚拢了大部分东海上的海寇。

领头海寇船,船舱房间中。

整个房间大约一丈五见方,在船上有限的空间内,这个房间显得很大。

而且布置豪奢,地面上铺的是西面火州生产的名贵织锦地毯,床架是云州特产的紫颤木,桌子是雾州深山老林产的梨红木,墙壁上还嵌着海外螺洲盛产的螺光珠。

除此外,还有一大堆摆件,东海的珊瑚,壶州的白虎皮,幽州的寒烟石等等。

鉴于房间主人的糟糕品味,这些物件,不管是否搭配,全都乱七八糟地堆摆在一起,充满暴发户的味道。

此刻豪奢的船舱房间中,有三个人。

一个腰粗膀圆,脸上有一道狭长伤疤的,是房间的主人,这一股海寇的大当家卢七。

“大当家,凭我们的实力,完全有资格去县城分一杯羹。你怎么反而主动请缨,来这穷乡僻壤的。

县城里有那大户人家娇嫩的女子,有黄橙橙白花花的金子银子,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我们能抢到点什么?”

说话的是个独眼龙,一只眼睛瞎掉,用黑布蒙着,看上去十分凶恶。

他是这股海寇的二当家,也是船上的大副。

剩下的一个人,是船上的三当家,也跟着道:“是啊,大当家,不是我们多事,大家凑伙在海上讨生活,有什么事总该讲个明白。

县城据说没什么守军,也不会有援军,很容易就能攻下。

你突然决定不去围攻县城,反而跑到这里来。这些穷乡僻壤,本来是分给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的,让他们沾点汤水。

我们好几百人的兄弟,大家都等着发财呢,分到这么一个小镇,除了花力气去砍那些穷骨头,能抢到点什么?

金银财宝,这些穷光蛋他们也得有,其他不值钱的东西,我们就三艘船,能搬走多少?”

“说完了吗?”卢七凶横的目光在两个当家脸上扫过,“老子决定好的事,你们还这么多屁话,是觉得我这大当家拿不动刀了。”

独眼龙二当家不爽地哼了一声,不过没说话。

三当家陪笑道:“不敢不敢,大当家你也别多心,我们就想问个明白。你看你当时决定的时候,我们不是都没反驳,现在就是问个明白。”

卢七这才缓和语气,道:“我这么决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无需多问。而且县城虽然富人多,但去的人也多,僧多粥少,真以为能抢到多少?

有徐龙川那个老乌龟在,他手下三千多人,有什么好东西还能轮得到我们?

倒是来这边,我们实力足够,可以独吞一个小镇的女子财帛,也是一块大肥肉。”

徐龙川正是那个布衣老者,东海海寇王,他的势力是东海海寇中最大的,所以能称“王”。

缓了一下,卢七又道:“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到鱼头镇了,赶紧去准备,这次我们的屠杀名额是四千二百,这个镇上就六七千人,需要杀掉一大半。可别让他们跑进深山老林躲起来,到时杀不够人数,海龙王怪罪下来,可得我们去抵数了。”

听到“海龙王”这个名号,其余两人心中都是一凛。

如果说海寇是商船的噩梦,那么那艘画船,就是海寇们的噩梦。

海寇们碰上它,运气不好,就会被恐怖的风暴掀翻船,落入海中,在惊涛骇浪中九死一生。

而且据说那画船的主人还喜欢救人,自称心善,海上不管谁落水,他都救,渔民商人海寇,不管落水之人是善是恶。

然而恐怖的是,凡是被那艘画船所救之人,往后谁也没见过他们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有人说,被救的人就坐在画船中,成了画船主人的宾客。

只是,再也无法归去的宾客。

……

等另两位当家离开房间,卢七冷笑一声:“真是不安分。”

他是东海上新近崛起的势力,吞并了几股小海寇,从一艘船几十个人,膨胀到如今三艘船近四百多人。

那个二当家,是一直跟着他的兄弟,反倒是三当家,是其他海寇中合并过来的。

但现如今,他们有勾结到一起的趋势。

“哼,不知死活的家伙。以为拉拢底下的人,就能对我有威胁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些小花招有个屁用?我的目标,是将徐龙川那个老乌龟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海寇王。”

卢七嘴角带着冷笑,他从床榻后面,拿出一个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

这是一个黑褐色的陶罐,上面绘制着奇特的花纹,层层圈圈,若是细看那花纹,会让人有眩晕的感觉。

“宝贝,宝贝,马上就要到鱼头镇了,很快就会有大量的血食,你很快就会更强大了。”

卢七心中炽热,陶罐中,藏着一只鬼。这只鬼,是卢七最近能突然崛起,并生出当海寇王野心的底气所在。

只要被这只鬼附身,他就能变得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甚至身上有了伤口,也能很快复原。

而且这只鬼,还在不断地变得强大,只要不断喂给它血食就可以。

这血食,最好的自然是人肉。

卢七放弃了去洗劫县城,反而选择偏僻的乡镇,最大的缘由,就是为了这只罐鬼。

给罐鬼喂食,需要避人耳目,他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底牌。

想到这次过后,有海量的血食喂食下去,罐鬼不知该变得何等强大,卢七就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时,桌上的陶罐也抖动起来,撞击到桌面,“嘭嘭”直响。

卢七早有经验,一看就明白它的意思。

“宝贝莫急,我这就去办。”

卢七嘿嘿笑道,他出了房间一趟,拉进来一个女子。

这只罐鬼,除了吞食血食的本能外,还有一个古怪的爱好,那就是观看活春宫。

被卢七拉进来的那个女子,相貌还算漂亮,只是神色萎靡,据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不幸在海上被海寇劫持,过了几手,辗转着落入卢七手上。

“大当家,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那女子勉强媚笑着道。

卢七根本不理她微弱的抗拒,一把将她扯过来,压倒在床榻上。

不一会儿,船舱房间中就响起轻吟声。

桌面上的陶罐,顿时抖动得更厉害了。

第73章 重阳

“九”为阳数,九月九日,两九相重,故曰“重阳”;因日与月皆逢九,故又称为“重九”。

上古时,九月农作物丰收之时祭天帝、祭祖,以谢天帝、祖先恩德的活动。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古人认为九九重阳是吉祥的日子。

古时民间在重阳节有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祭神祭祖及饮宴求寿等习俗。

方跃看着杏儿将一盘盘米面、干果、猪头肉等等祭品,摆上桌面。

他倒也不是完全当甩手掌柜,嗯,还是帮忙搬了一下桌子。

方跃对重阳祭天祭祖的一套流程并不熟稔,前世重阳节到了他那个时代,更多地就剩下登高赏秋和感恩敬老。

出于能者多劳的原则,方跃就把事情全权交给杏儿。

而他自己,则穿了一件宝蓝色长衫,站在家门口,望着远方的天空发呆。

直到杏儿将点燃的三炷香塞到他手中,他才回过神来。

方跃拿着燃香,走到门前祭天的案桌前,口中念叨了几句祷词,微微鞠了一躬,将香插入案桌上的小香炉中。

而后杏儿又递给他三炷香,方跃拿着,走到屋内祭祖的案桌前,将香放在蜡烛烛火上点燃,在祖宗牌位前鞠了三躬,上了香。

杏儿蹲在一个破鼎前,在鼎中中烧起泛黄的纸钱。

纸钱燃起的火焰,照红她清秀的小脸。

待纸钱烧得差不多,杏儿拿出了一串鞭炮。

这个世界在方跃之前已有火药,威力不行,不过用来制造鞭炮却是毫无问题。

“少爷,我不敢放鞭炮。”杏儿拿着那串鞭炮,显得有几分紧张。

“我来。”

方跃接过鞭炮,从祭天的香炉中拔出一炷香,走到屋外。

杏儿在屋内,双手捂住耳朵,探头往外看去。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家中现在就方跃和杏儿两口人,祭天祭祖的仪式也不隆重,大抵这般就差不多了。

方跃从屋外走回来,将香插回香炉,笑着道:“今天是重阳节,给你放一天假,你若有要好的小姐妹,可以去找她们玩,登高赏菊饮酒,还有放纸鸢,想买什么东西也可去买。若银钱不够,可来找我拿。”

杏儿道:“少爷昨天给的银钱还有多的,杏儿也没什么要买的。”

她虽然勤快,但放一天假还是挺高兴的,她在任家丫鬟中,确实有两三个要好的小姐妹,正好过去看看。

……

杏儿离开后,方跃看了看两个案桌,上面的祭品要摆到下午再收拾。

他闲着无事,提着那把八十多斤重的大刀,到院子里挥舞,活动手脚。

“这种招式,也就是庄稼汉把式,能顶得什么用。”

方跃正挥舞到酣处,院外突然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方跃停了下来,皱起眉头,任谁被别人胡乱指手画脚,都不会有好心情。

往院门处望去,来人有三个,神色带着几分尴尬的任骏麟,后面提着食盒酒壶的仆从,还有一个是个陌生的年轻人。

说话的正是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只见他身穿一件浅白色锦袍,腰间挂着宝剑,神态傲然,对方跃刚才使得几手刀法一脸不屑的模样。

“阁下何人?”方跃淡淡道。

“雁南天雷剑门下八弟子袁志行。”那年轻人一脸骄傲地报出名字。

雁南府在云州北部,那里靠近内陆,民风剽悍,习武盛行,大小武林门派众多。

而“天雷剑”是一名雁南府剑客的称号,在云州北部颇为知名。

这个年轻人袁志行是天雷剑的弟子,从小跟着那剑客学习剑术,在云州北部一带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方跃摇头道:“没听过,不认识。”

他这话,一半是确实没听过,一半却是故意。

这个袁志行,一上来就对他的刀法指手画脚,语带不善。自我介绍时,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然模样,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别人说不认识,袁志行却仿佛受了侮辱一般,便要动怒。

任骏麟赶紧拉着袁志行,道:“我说袁兄,你非说要跟着过来结识一番诛杀狗妖、驱走邪祟的少年豪杰。怎得来了之后,倒似要打架一般,这可不是来时的本意。”

所谓“驱走邪祟”,指的是任老爷小妾燕邱红那一件事,不过具体经过,有损名声,对外就隐去老李头的事,只说是被邪祟侵扰。

当然,最后那邪祟是被方桥村文武双全的方秀才,驱散掉了。

这个袁志行,是几个月前,任老爷在白泉府府城遇到的。

当时是在白泉府一家有名的青楼风月楼中,袁志行因为囊中羞涩,又非要强行在楼中花魁凤七姐面前摆谱,差点丢尽脸面。

还是当时在场的任老爷见他身手不凡,又是天雷剑的弟子,任老爷走南闯北,听过“天雷剑”的名号,知道这是一个有名的剑客,于是立即慷慨解囊,帮袁志行挣回脸面。

后来任老爷就邀请袁志行到平安县任家盘桓几日,教教任家家丁武艺。

这其实算是委婉地在招揽袁志行了。

袁志行言称要回去给师父祝寿,待祝完寿,再去平安县看看。

昨日,他刚到平安县,听说任家搬回鱼头镇,就又来到鱼头镇。

任老爷见到袁志行到来,可谓喜出望外。正面对海寇的威胁,这时候来一个高手,可谓是雪中送炭。

任老爷对袁志行自然好酒好菜招待,席间更是一顿吹捧。

任老爷那是什么人,商场中摸打滚跑几十年,几句好话,就让袁志行这样的小年轻轻飘飘找不着北了。

酒席谈话中,不可避免地就谈到鱼头镇上的热门人物方秀才了。

在任老爷口中,对这位方秀才没少溢美之词。

袁志行心中不屑,觉得这么个偏僻小镇,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不过是乡下人没见识罢了。

不过冲着任老爷的面子,他没有直接将心底的不屑表现出来,只说有机会要见见这位大家口中的“方秀才”。

今日任骏麟要来找方跃喝酒,被袁志行看到,他突然起了兴趣,就非要跟着过来看看。

这一见之下,果然名不符实,一手刀法耍得不成体系,粗犷奔放,与袁志行追求的精致巧妙的剑法大相庭径。

所以就忍不住了,直接开口嘲讽。

任骏麟拉住袁志行后,见气氛还有些紧张,笑着活跃气氛道:“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正适合登高望远。

走,我们一起去后面那座小山顶上。大家一边登高望远,一边饮酒赏景,岂非乐事?”

第74章 寇至

任骏麟这般说,方跃倒也没多说什么。

他看出来了,这个袁志行应该是任家邀请的帮手,为了抵御海寇的。

虽然这人趾高气昂,惹人厌烦,但无论如何也算一条战线的,没必要搞得太僵。

不过袁志行却是不肯罢休,他报出了名号,却被方跃无视,这让他觉得受到侮辱。

他冷笑一声,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情有可原,但我师父天雷剑的名号,你身为一个江湖人若也不知,那就是你孤陋寡闻,无知无畏了。”

方跃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为一个江湖人了,若论身份,他一个秀才,哪需搭理他们这些江湖游侠。

摇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任兄,你们自去登高饮酒,我便不叨扰了。”

重阳登高望远,饮酒赏景,本是想放松心态,陶冶情操的。

但若身旁跟着袁志行这么个趾高气扬的家伙,张口闭口他师父如何,那这游玩还有何趣味,不若不去,待在院里练练功更好。

袁志行一听这话,却是怒了,一拍腰间宝剑,冷声道:“怎得,你方秀才是瞧不上我这等莽夫了?

也罢,听闻你也是习武的,近段日子,又是诛杀狗妖,又是驱散邪祟,在你们鱼头镇那些愚夫愚妇口中传得沸沸扬扬。

不如这样,我们来比划比划,倒要看看你是否有真才实学,别都是吹嘘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却是暴露了他非要跟着任骏麟来的真实目的。

别看袁志行一副自高自大的无脑模样,但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一名剑客,如何才能快速扬名呢?

答案有多种多样,作奸犯科,惩强扶弱,都是可以。

但最快速便捷的方式,无疑是踩着别人上位了。

所以一听任老爷在酒席间提起方跃,说方跃如何了得,还把方跃和他袁志行相提并论,说他们都是难得的少年英豪。

袁志行当时在不屑的同时,却也在心中定下主意,决定拿这个所谓的方秀才当踏脚石。

对他们这些不事生产的江湖游侠而言,名声代表着一切。

只有声名鹊起,让人知道,那些富豪人家,才能在碰到麻烦时,想到找他。

任老爷数月前在白泉府风月楼,肯为袁志行慷慨解囊,很大程度上,也是冲着他师父天雷剑王南天在云州北部一带响亮的名声。

所以名声对江湖人来说,是代表着利益的。

方跃听袁志行要跟自己比武,眉头微皱,不过很快舒展开来。

“既然阁下有此雅兴,在下自然奉陪,院中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我们到院外来。”

方跃言罢,提着大刀往外走去。

他自练武以来,时日较短,未有过和其他练武之人交手的经历。

今日这袁志行自动送上门来,刚好练练手。

袁志行望着方跃洒脱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丝妒忌之色,解下腰间宝剑,握在手中,跟了过去。

无论再不屑,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方秀才的卖相,相当不错。

姿容过人,更兼气度不凡。

袁志行本身相貌不差,还有个“白袍剑客”的称号,但这一比,就被比下去了。

眼见两人如此,任骏麟无奈叹了口气,心想这都什么事,可别闹得无法收场,赶紧也跟了过去。

一片空地上,两人站定,都没有马上动手,而是互相打量对方。

秋风萧瑟,衣衫猎猎作响。

“请。”

“请。”

两人同时动了。

便是在那一刹那,袁志行瞪大了眼睛,他感觉眼前那个文弱书生模样的方秀才,气质大变,动作快若奔雷,一刀挥出,简单明了,却充满某种决绝的气息。

方跃的刀法,本是根据自身杂七杂八的武学知识,再加上那夜与野兽和狗妖的搏杀经验,通过功德神通,总结推演出来的。

尤其是与狗妖的搏杀,两者相差甚大,被击中一下,就是半条命,但依然一次次冲上去,没有决绝的信念,如何能支撑下来?

要知道普通人面对猛虎,在猛虎的虎威下,都要被吓得腿软,战战兢兢。

而狗妖的体型之庞大,远甚猛虎,望之便能让人心生绝望之感。

与狗妖搏杀的经验,被融入了方跃的刀法中,使他的刀法在简单明了,没有多余花招的同时,也充满一往无前的决绝。

在方跃自个儿练习刀法时,简单的刀法,显得很粗糙,看起来没什么观赏性。

但一旦敌对,带上那丝一往无前的的决绝的气势,立即就不一样了。

袁志行慌忙举剑抵挡,“嘭”得一声,一股巨力涌来,他竟握不住宝剑,手中长剑被大刀磕飞出去。

“承让。”

方跃一击得手,并未趁胜追击,而是施施然退了回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我……”

袁承志脸色涨得通红,“这不公平,我还没准备好。”

以他的实力,本没有这么轻易就被击败的,只是他过于轻敌,心中对方跃的刀法充满不屑,临对敌时,又被方跃的气势所摄,竟是一招之下,被击飞长剑。

剑客失了剑,那就是输了,除非他有他师父以气驭剑的本事。

方跃摇摇头。

就在这时,方宝木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秀才,不好了,有海寇船从海面上来了,正往镇东头那边准备靠岸。”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

许老头是鱼头镇镇东头渡口上的一名船夫,每日里的工作就是划着小船,带客人渡过海湾,到另一边青鱼镇上。

鱼头镇三面临海,一面靠近陆地的地方又是一大片山林,没有陆路与外面想通。

需要从镇东头的渡口上乘船,渡过海湾,到另一边的青鱼镇上,才能走陆路。

许老头快七十了,牙齿都掉没了,人也有些糊涂了。

他曾经有老婆孩子,后来老婆病死了,三个孩子也相继因为各种意外死掉了。

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按他这个年纪,该安享晚年了。

只是他没有资格安享晚年,不劳作,就得饿死,没人养着他。

所以直到现在,他依旧每日守着他的小渡船,等有客人上船,颤颤巍巍往青鱼镇那边划,又从青鱼镇那边搭上客人,颤颤巍巍划回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

今日是重阳节,家家户户在祭天祭祖,他依旧守在渡口边,等着每日寥寥无几的客人。

“许老头,快跑,有海寇。”有人朝着他大喊。

许老头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他老了,耳朵不好,听不清那人在喊什么。

不过那人已经匆匆忙忙跑了,大难临头,没人顾得上他这么一个糟老头。

秋意清寒,许老头缩了缩身子,继续眯着等要渡海的客人。

“这里有个老头。”

这会许老头听清了,以为是客人,抬头看去,却看到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瞎掉一只眼睛的凶恶大汉。

“就拿他给老子的大刀开开刃。”那独眼龙恶声恶气道,举起刀砍了下去。

许老头惨叫一声,立即扑倒在地,眼前一片血色。

隐约间能听到那群人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第75章 枭首

一群海寇上了岸,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地嚎叫着冲向四周。

他们是来抢劫的,他们是来杀人放火的。

“冲啊,白花花的女人银子都在等着你们,给老子尽情地抢,尽情地杀。”

独眼龙二当家提着滴血的大刀,站在许老头的尸身旁,张狂地大笑着。

因为方跃的安排,海面上一直有渔船预警,所以海寇船来临时,渔船跑回来通知了大家。

然则中间的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转移,镇上很大一部分人都还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惨剧依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海寇中的大当家卢七,看着岸上倒在血泊中的人众,听着临死的惨叫声,脸上神情迷醉:“鲜血的味道,多么让人怀念。”

他手中捧着一个黑褐色的陶罐,那陶罐在颤抖,似乎显得很兴奋。

“三当家,你也带一部分兄弟,从另一个方向杀上去。”

“是是,大当家。”三当家有些畏惧地答应着,站在卢七身旁,他感到一股极为阴森的气息。

三当家带着一伙人杀了上去,卢七捧着陶罐,也上了岸。

一路上,看见尸体,卢七就会抓起来,扯成碎块,往陶罐里塞。

他力大无穷,一具尸体,他能硬生生徒手撕开,鲜血喷洒满身,如同一个血人。

有那未死透的,还有一口气的,他也照撕不误。

小小的陶罐,竟似无底洞一般,不管塞下多少,都能容纳得下。

不过卢七也没有一直往里面塞尸块,而是每隔一段时间才塞一下,似在等它消化。

随着吞食越来越多的血食,陶罐上方开始涌现一股黑气,并越来越盛。

他这副诡异的模样,便是他手下的海寇见到他,也是绕着走。

海寇们朝着各个方向杀进去,鱼头镇上没有驻军,根本挡不住他们。

所有的居民,都在亡命奔逃。

有那想抵抗的,拿着锄头鱼叉,守在家门口,结果就是被海寇破门杀入,砍成两截。

躲在家中的家人全部被杀光,妻女被**后杀死。

这次的海寇,不但劫财,更是要命。

能跑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那些老弱妇小,落到后面,都是死路一条。

海寇们不厌其烦,一个一个地砍杀过去。

这世间,仿佛化为了修罗地狱。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被她奶奶抱着,慌慌张张往外面奔逃。

结果老妇人没辨明方向,正撞上杀过来的三个海寇,被海寇一刀砍翻在地。

小男孩摔倒在地,吓得嚎啕大哭。

砍杀了老妇人的海寇,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小兔崽子,这就送你们团聚。”

他举起了刀,然而还未动作,“噗嗤”一声,刀入肉的声音先响起。

那个海寇的动作顿时僵住,手中的刀掉落在地,“扑通”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海寇吃了一惊,手中大刀急忙朝来人砍去。

来人一刀扫出,两个海寇顿时飞了出去,一下毙命。

方跃看着地上还未完全断气的老妇人,只觉一股血气往脑门中冲。

拼命赶过来,还是无法阻止人间惨剧的发生,老妇人这样已经没救了,方跃现在也没时间去救,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海寇们还在杀人放火,他必须去阻止。

任骏麟、邓大海和方宝良等人,已经在组织人手,准备抵抗。

只是这需要时间,鱼头镇上没有常备的兵力,些许民兵,也是不成规模。

方跃孤身一人,从方桥村赶来,却是想拖住海寇,让他们少造杀孽,同时也给任骏麟等人争取时间。

本来他想邀请袁志行同来,哪想这位趾高气昂的年轻少侠,这会儿却是退缩了,方跃没法多耽误,孤身一人提刀赶来。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途,被他硬生生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只是还是来晚一步,杀戮已经在进行,多少无辜平民丧生在海寇的屠刀下。

方跃抱起小男孩,将他放在一棵大树后面,叮嘱道:“藏在这里,别乱跑。”

而后,不待休息,提刀冲向杀人抢劫中的海寇。

海寇人数虽多,但这会儿杀人抢劫得兴奋,完全分散出去。

三四个海寇的,完全不是方跃的对手。

方跃一路持刀反杀过去,几十个海寇死在他的刀下,鲜血透衣,救下很多人,很多平民因此活了下来。

海寇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竟然有一个人自不量力,敢孤身一人来阻挡他们。

独眼龙二当家聚拢了一批海寇,朝着方跃围堵过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来阻挡我们,还趁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兄弟们,把他给我剁成肉酱。”

独眼龙二当家本就面相凶恶,此刻浑身浸血,便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海寇们纷纷嚎叫起来,一番惨无人道的屠杀,将他们内心的阴暗邪恶全部释放出来。

他们此刻,都是恶鬼。

方跃竟敢阻挡他们继续杀人发泄,不把他砍成肉酱,那里能消得下心头的火。

几十个恶鬼般的海寇,在独眼龙二当家的带领下,嚎叫着朝方跃冲来。

方跃一路赶来,又是一番厮杀,体力消耗极巨。

然而他的眼眸依然明亮,他的内心也燃着一团火,是无穷无尽的滔天怒火。

眼前如同修罗地狱的人间惨状,令他怒气勃发,恨不能将所有的海寇都杀个精光。

面对冲过来的几十个海寇,方跃不退反进。

“铿。”

一声巨响,火花四溅,独眼龙二当家也有几分本事,竟挡住方跃一刀。

不过独眼龙二当家心头骇然,满腔怒火化为冷汗,这一刀虽然挡住,却是手脚酸软,倒退两步,差点握不住刀。

方跃没能乘胜追击,将独眼龙二当家斩于刀下,因为其他海寇的刀已经砍过来了。

他横刀一扫,数个海寇喋血倒飞出去。

方跃再次前冲,对着独眼龙二当家又是一刀。

这个凶恶的独眼大汉,明显是这一伙海寇的领头,擒贼当擒王。

“铿。”

独眼龙二当家再次挡住了方跃一刀,倒退了三步。

方跃再次横刀扫出,又是数个海寇喋血飞出。

不过他已陷入海寇中,身上也中了两刀,虽有硬功护体,但无法完全挡住利器伤害。

背上中刀处,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方跃如同感觉不到疼痛,大刀回身就是一扫。

他的刀,重达八十多斤,海寇被扫中,就是个死字。

哪怕用刀挡,普通海寇也挡不住方跃的巨力。

又是数个海寇喋血身亡。

这么一会儿工夫,四十多个冲过来的海寇,已有十几个丧命。

剩下二十多个,顿时骇然,被方跃又趁机杀死数个。

方跃再次前冲,到了独眼龙二当家面前,就是一刀。

独眼龙二当家慌忙举刀抵挡。

这会没有其他海寇干扰,方跃一刀之后,又是一刀。

待到第三刀,独眼龙二当家手中的刀,终于承受不住八十多斤大刀的击砍,断成两截。

在独眼龙二当家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方跃前冲一步,一刀挥出,将他当场枭首。

第76章 周旋

附近的海寇都惊骇地望着场中,四周一时为之一静。

方跃持刀而立,脚下倒着独眼龙二当家的无头尸首。

别看他此刻威风凛凛,实际外强中干。

强行赶路,半个时辰不到,赶完要一个时辰才能走完的路程。

而后基本没有休息,就投入搏杀中。

这些海寇前前后后,被他击杀了七八十个,但体力上的消耗极剧,现在正在抓紧时间调息。

海寇们被方跃气势所摄,一时不敢上前,但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更兼之前一番杀戮杀得兴起。

所以很快地,有人大喊起来:“大家不用怕,他已经受伤,撑不了多久,不要给他时间休息,大家并肩子上。”

一群海寇聚拢了起来,共有一百多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方跃叹了口气,这群亡命之徒还真不好对付。

他调动丹田中为数不多的内气,认准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刀扫出,挡在面前的数个海寇,喷血飞出。

八十斤重的大刀,再加上方跃内气的加持,一扫之下,普通海寇根本抵挡不住。

四周更多的海寇冲过来了,方跃没有跟他们纠缠,内气涌动,脚尖一点,身子轻快跃起,站到前面一座民居的屋顶。

“祭。”

方跃心中默念,功德点开始快速恢复后背上的刀伤。

击杀了这么多海寇,他现在的功德点颇为充足。

方跃跑到屋顶上,底下围拢过来的上百海寇顿时面面相觑。

大多数海寇,可没有一跃数丈高的本事。

不过海寇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高手,有两个强壮的海寇排众而出,一齐往方跃站着的屋顶跃去。

方跃冷笑一声,手中长刀朝着跳上来的两个海寇就是一扫。

两个海寇身在半空,无法借力。

一个直接被方跃手中的大刀直接斩成两段,鲜血喷洒长空。

另一个好一点,横刀挡住了方跃一击,不过从半空中被直接按下去,重重摔倒在地,半死不活,半天没能爬起来。

海寇哗然,一时却拿屋顶上的方跃没办法。

上岸时,只想着杀人,根本没预料到会有多少抵抗,所以船上的弓箭都没带下来,现在回去拿也来不及。

“拿刀丢他。”有海寇大喊。

其他人像看弱智一般看着那个海寇,先不说方跃站在两层楼顶,这么高,刀能不能丢中他都是个问题。

而且把手中刀丢了,屋顶上那人下来,他们拿什么挡。

除去已经被方跃击杀的七八十个海寇,再加上围着的这上百海寇,人数接近这股海寇的一半。

但还有另一半海寇,还在杀人放火中。

耳听着远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方跃从怀中掏出一支童子手臂粗细的人参,塞入口中,几口咬碎后,直接咽了下去。

待调息得差不多,不理底下围着的上百海寇,轻盈一跃,到了另一处屋顶。

几下之后,到了远处,朝着那些还在杀人的海寇冲去。

三三两两的海寇,根本就是送上门的功德点。

方跃不停穿梭,一刀一个,待上百海寇从那边急匆匆赶过来,又有二十几个海寇死于方跃刀下。

方跃也不跟他们硬抗,一旦海寇围拢,他就跃上屋顶,趁机调息,恢复体力,利用这一片密集的房屋和海寇周旋。

而一旦海寇敢分散,跳下去就是一通好杀。

这样一来,海寇根本不敢分散出去杀人。

只能聚拢在一起,跟方跃对峙。

又尝试想跃上屋顶的海寇,都被方跃直接拿刀扫下去。

死在方跃手中的海寇已经超过一百多人,剩下的也就两百多。

若非方跃体力消耗过甚,倒要用放风筝的方法,慢慢将这剩下的海寇全部杀光。

如今只能先跟他们周旋,等待任骏麟等人组织人手过来,一起将这些入侵的海寇永远留下。

有那聪明的海寇,抓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想要威逼方跃下来。

方跃怒气勃发,脚下挑起一块瓦片,丢了出去,击在那寇的脑门上,那寇顿时头破血流,扑到在地。

方跃又是数块瓦片丢出,底下海寇顿时大乱。

方跃趁机冲下,杀了几个海寇,将那个小女孩救上屋顶。

但他身上也多了十几道刀伤,有的深可见骨。

好在有硬功护身,伤口虽然恐怖,但还未致命。

“祭。”

功德点消耗下,伤口快速愈合。

不过伤口愈合的体力消耗,也使方跃更加疲惫。

就在这时,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谁杀了我二弟,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却原来是海寇中的大当家卢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此刻的他浑身是血,如同在血浆中浸泡过一般,手中捧着一个陶罐,身周隐隐约约似有黑气,远看上去,极为骇人。

“大当家,是那个人。”

那些海寇怕卢七将二当家的死怪罪到他们头上,纷纷指着屋顶的方跃。

方跃脚下用力,瓦片铺就的屋顶被他硬生生踩出一个大洞,他提起小女孩,用巧劲将她从屋顶的洞口丢下去,落到室内床铺上。

卢七的怪异出场,让方跃感到威胁,尤其是此刻体力消耗过大,暂时顾不上小女孩,将她藏入屋内,至于能否活命,只能听天由命了。

“二当家跟了我这么多年,虽然生了离心,但也不是你能杀的。小子,想好怎么死了吗?”

卢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跃没有搭理他,内气涌动,往另一个屋顶跃去。

卢七也跃上屋顶,一手持刀,一手捧罐,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片刻工夫,逃出几百丈距离,远离众海寇。

方跃蓦然停下,手中多了一个拨浪鼓。

这门摄魂神通,偏属阴邪,白日里威力大减,面对众多海寇时,被他们几百人身上聚拢的活人阳气和杀人煞气一冲,根本使用不出来。

所以特地将这个海寇中的大当家引到这边来,脱离众海寇,而后动用这门神通。

方跃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与他硬拼,必须速战速决。

“咚,咚,咚。”

方跃摇动拨浪鼓。

卢七的身形为之一顿,眼眸迷蒙。

方跃几步冲了过去,一刀将卢七的脑袋斩下,鲜血喷出丈高。

方跃心里舒了一口气,看着卢七无首的尸身倒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随着卢七尸首倒下,他手中捧着的黑褐色陶罐也掉了下去。

摔在地上,“嘭”得一声,摔得粉碎。

一股浓烈的黑气冒了出来,笼罩在卢七无头的尸身上。

而后,那尸首猛地坐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脑袋,重新按在自己脖子上。

第77章 鬼物(上)

远处传来炸药的轰鸣声,和海寇的惊呼声,而后是喊杀声。

从收到海寇来袭的消息,到现在已经有数个时辰,任骏麟他们组织的人手,终于赶来了。

方跃倒不担心他们那边,剩下的海寇就剩两百多,被方跃斩杀一百多,两个当家也毙命,早已被挫了锐气。

任骏麟这方,任家的家丁和镇上钱家的家丁,还有邓大海训练的那些渔民,再加上其他渔民村民,起码能凑个两三百人。

人数上不会差于剩下的海寇。

还有袁志行和钱大贵两个高手压阵,又是保卫家园,士气也不会差。

最主要的,还有方跃交代给方宝良的炸药。

这些运用黑火药制造出来的炸药,初次运用于战场,可以将海寇的队形炸得七零八落,让他们组织不起来进攻。

现在方跃需要担心的是自己这边。

被陶罐中黑气附身的卢七,捡起脑袋,重新安在自己脖子上。

只是它安反了,脸向着后背方向。

方跃一时搞不清状况,远远退开,守在一旁,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拨浪鼓,看着卢七安好脑袋后,从地上跳起来。

“嘿嘿。”

脑袋安反的卢七,嘿嘿地笑了起来。

它的脸和后背对着方跃,在地上跳了两跳,像只猴子一般,似乎在适应身体。

再而后,它的眼睛看向方跃,脸上露出贪婪凶残的神色:“吃,吃。”

显然,这怪物对方跃气血强盛的肉身感兴趣。

“什么鬼东西?”

方跃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脑袋都反过来的怪物,明显不是海寇大当家卢七了。

“咚咚咚。”

方跃消耗功德点,摇起拨浪鼓。

“卢七”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动作一顿,方跃飞扑上前,对着它刚安好的脑袋就是一刀。

“嘭”得一声响,如同金铁交击之声,震得方跃手臂生疼。

然而“卢七”毫发无损,身上黑气直冒,一掌朝方跃拍去。

方跃急忙横刀相挡,“卢七”一掌拍在刀锋上,力大无穷,竟将方跃拍得倒退几步。

而且被它手掌接触到的刀锋处,滋滋作响,却是被黑气腐蚀。

刀都能被腐蚀,若是人身触碰到,后果可想而知。

方跃再次倒吸了口冷气,这鬼东西,力大无穷,身坚似铁,身上冒出的黑气还有腐蚀性,这还怎么打?

唯一的弱点,大约是看起来动作不怎么灵敏。

方跃手里倒不是没有克制它的东西,摇动拨浪鼓,能让它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但惨叫之后,它照样力大无穷,身坚似铁,完全看不出伤害在哪里。

而面对这怪物,每一次摇动拨浪鼓,都要消耗几十点功德点,他虽然现在有四千多功德点了,但也经不起这么耗的。

鬼知道摇个几十次,把功德点耗个精光,这怪物若还没死,那就麻烦了。

反正那边海寇已经被拦住,无法四处砍杀无辜平民。

那么,这里,他倒是可以跟这个鬼东西周旋一番。

在尝试了三次摄魂神通,无法直接将鬼物从卢七的身体中拉出来,方跃将拨浪鼓收了起来。

“卢七”被方跃摇了几次拨浪鼓,暴怒无比,鬼物本就是应天地怨气而生,性格偏执乖张。

它们常常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纠缠一个活人不放,直到将那人活活吓死折磨死。

更不要说方跃伤害到它,让它感到痛苦了。

“卢七”嚎叫着,如同一头野兽,赤红着双目,浑身冒着黑气,朝着方跃冲去。

由于它的脑袋是安反着的,所以它冲向方跃的姿势是倒退着脚步走的,颇为怪异。

方跃双手持刀,内气涌动,奋力朝冲过来的“卢七”斩去。

“嘭。”

又是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卢七”被方跃斩得后退两步。

而方跃自己,后退了五步。

“好大的力气。”

方跃暗自咂舌,他这全力一击,力道不下上千斤,结果还是比不过对方随意一冲。

这鬼物附身的卢七,力气强到可怕。

“卢七”后退两步后,立即又往方跃冲去,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鬼物偏执的性格可想而知,当然,这里面还有它对方跃血肉的垂涎。

方跃故技重施,一跃而起,跳到旁边屋顶上。

“卢七”如同莽牛一般,直直撞向对面的房子。

“轰”得一声巨响,一阵尘土滚滚,房子的土墙被它撞塌,“卢七”整个人摔进屋子内。

方跃在心惊这怪物破坏力的同时,也在庆幸这鬼东西的智商似乎并不怎么高。

方跃现在的状态并不怎么好,拼命赶路,然后就是拼命厮杀,几个时辰的高强度消耗,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他无论怎么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虽说没到油尽灯枯的程度,但也极为疲惫。

“幸好我一出手就将卢七本人斩杀,否则是个大麻烦。”

卢七一直捧着那个陶罐,很可能是这个陶罐中的鬼物能附身,或者通过其他什么方式,将罐鬼的力大无穷、身坚似铁的能力借到手。

若是卢七武者的本事和智商,再加这鬼物的能力,那卢七一个人只怕比几百海寇都可怕。

可惜他来不及让罐鬼附身,就被方跃用摄魂神通,迷惑神智,直接斩首。

等卢七身首分离后,罐鬼再附身,那就不是卢七,而是罐鬼了。

而罐鬼没什么智商,只有野兽般的本能,相对来说,好对付多了。

“卢七”挣扎着从倒塌的土墙堆里爬出来,冲着屋顶的方跃咆哮。

方跃不搭理它,只是抓紧时间调息。

“卢七”大怒,从地上奋力窜起,想要跳上屋顶。

方跃当头就是一刀。

“卢七”在半空无法借力,被方跃一刀劈了下去,摔在地上。

常人这么一摔,大概要摔个半死,但“卢七”身坚似铁,跟个没事人一样,摔下后,翻身就跳了起来。

它试了几次后,发现方跃这样居高临下阻挡,它根本跳不上去。

于是它改变主意,疯狂朝着屋顶上站立着方跃的那座房子撞击,竟是想把房子撞塌。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卢七”此刻就是一头人型凶兽,在它不懈的努力下,那座房子,尘土飞扬,真得被它硬生生撞塌了。

方跃在屋顶看着它,摇摇头,在房子即将倒塌的那一刻,内气涌动,脚尖一点,一跃而出,跳出数丈远,出现在另一座房子的屋顶上。

第78章 鬼物(中)

方跃一边与“卢七”周旋,一边加紧调息,恢复身上体力和丹田内气。

同时耳边也关注着远处的战况,那边喊杀声渐渐小了,应该快要出结果。

“卢七”这种怪物,对普通人简直是灾难,方跃不敢将它往人群那边引。

好在这一片居民,都逃得差不多了。

方跃就引着它在这一片民居横行直撞,不时从屋顶跳下去,在“卢七”身上砍上两刀,激起它的怒火。

同时,方跃脑中也在不停思考着,该怎么解决这鬼东西。

寻常刀剑,伤不了它。

撞塌了好几座房子,也没见它疲惫,反倒越发张狂。

阳光,似乎它也不怕,现在是大白天,虽已近黄昏,但秋高气爽,光线充足,它依然在到处活奔乱跳。

“等等,它似乎并不是完全不怕阳光。”

方跃仔细回忆,想起卢七被他斩首,手中陶罐掉落,黑气涌出。

那刚从陶罐中涌出的黑气,极为汹涌,但失了陶罐的保护,被外面的日光一晒,明显缩减了一些,只是时间太短,损伤程度并不太大。

而后那黑气全附在卢七的尸身上,有了躯壳的保护,就不再畏惧光线,可以在阳光下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这鬼东西没有躯壳保护的话,是畏惧阳光的,可以被阳光杀死。”

方跃心头一振,这倒是一个很有用的信息,只是如何将这鬼物从卢七的尸首中剥离,这又是一个大问题。

被它附身后的卢七尸首,坚硬如铁,砍都砍不动,根本没办法毁坏。

摄魂神通倒是有希望将它硬生生从卢七尸首中拉出来,但消耗太剧,只怕把功德点全耗光,也不一定能成功。

“为今之计,只能先与它周旋,慢慢想法子,寻找它的弱点。”

方跃跳下屋顶,再次一刀斩在“卢七”的脖颈上。

那里有一道裂痕,是罐鬼安反脑袋造成的,方跃想尝试一番,能否通过这道裂痕,把它的脑袋再斩掉。

结果并不理想,方跃这一刀,正冲着裂痕去,却只是使“卢七”的脑袋略微倾斜了一点。

暴怒中的“卢七”,用手扶了一下脑袋,就又把脑袋摆好。

远处的喊杀声停了下来,鱼头镇这一方跟海寇的战斗,似乎有结果了。

方跃在屋顶上,敛眉看着远处,心中略微有些担忧。

虽然对自己一方有信心,但凡事都有意外,不亲眼见到结果,难以安心。

隔了一会儿,那边有人往这边过来。

方跃从屋顶上,远远能看见是任骏麟一伙人,顿时放下心来,看来胜利的是鱼头镇这一方。

“钱大贵,拿点炸药过来,其他人暂时待在原地,不要靠近。”

方跃使用内气,将声音远远传了过去。

任骏麟一群人,顿时停住脚步,他们也看见站在屋顶的方跃。

只是方跃底下正在“轰隆隆”地撞房子,声势惊天动地,到底是什么怪物,因为隔得还远,被数座房子遮挡视线,他们还看不到。

实现上,他们就是远远听见这边惊天动地的声响,才过来察看。

袁志行没有听方跃的话留在原地,他一跃而起,也站到屋顶上。

而后施展轻功,脚尖在屋顶一点,整个人如同一只鹰隼,身子轻盈地划过长空,落在一处屋顶后,脚尖又是一点,再次冲上长空。

不消片刻,已经站到方跃对面的一处屋顶。

单从身法上看,他的轻身功夫是胜于方跃的。

方跃并未系统完整地学过轻功,只从《火行术》上学会一点技巧,靠着内气跳跃,严格来说都不会轻功。

望着地面上,拼命撞着房子,脑袋跟身子反方向的“卢七”,袁志行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被鬼物附身了,力大无穷,身坚似铁,刀剑难伤,身上冒出的黑气有腐蚀性,不可触碰。不过动作迟缓,智商不高。”

方跃简洁地给袁志行介绍“卢七”的优点和缺陷,当然“卢七”动作迟缓这一点,是针对他们这样的高手而言,它实际的速度并不慢。

袁志行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也不知是对方跃,还是对底下正在不停撞房子外壁的“卢七”。

对于之前比试,一招败在方跃手上,袁志行心中依旧耿耿于怀。

他不认为自己输了,而是觉得自己不小心,没准备好,若再来一次,他绝不会输。

方跃对袁志行冷漠的态度,倒并不放在心上。

虽然当时邀请袁志行和他两人,提前过来阻挡海寇,袁志行退缩了,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他并非鱼头镇上的人,不愿太拼命,也说得过去。

等任骏麟等人召集了人手,袁志行也跟着过来压阵。

临时召集的人手,一团散沙,若无袁志行和钱大贵这样的高手压阵和带头,面对凶残的海寇,只怕一冲就溃。

有鉴于此,方跃对袁志行恶劣的态度就不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小节罢了。

“若将底下这鬼东西一剑诛杀,我才能在这一场海寇入侵事件中,风头名声盖过对面那个方秀才。”

袁志行站在屋顶,衣衫沾血,看着底下的“卢七”,在心中这样想着。

方跃考虑的是大局和镇上百姓的死伤,袁志行则更关注自己的名声。

所以一听到海寇入侵,方跃毅然决然,孤身一人,赶赴这里,阻挡拖延海寇的脚步。

袁志行当时还在心里笑方跃傻,自不量力,跑来找死,这么拼命有何意义?

不就多死伤一些百姓,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海寇杀人放火,砍杀一场,筋疲力尽,到时更好对付。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了,到了现在,镇上取得胜利,将入侵的海寇尽数杀死俘虏,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俘虏的海寇口中,众人得知方跃孤身一人,竟将接近四百人数的海寇,诛杀一百多人,还有一名海寇当家死在他手中,大当家被他引走。

剩下的二百多海寇,也被他杀得锐气尽失。

正是因此,这才让赶来的他们能轻易击溃海寇。

这是何等传奇的事件,必将通过镇民的口中,流传出去。

袁志行这一回虽然也击杀了二十多名海寇,高强的武艺,赢得同来的镇民惊叹,但与方跃相比,顿时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世人若是流传今日的事件,他最多就是个配角,很可能连名字都不会被提及。

辛苦一场,这叫袁志行如何能甘心?

眼下倒是有个翻盘的好机会。

这“卢七”逼得方跃无可奈何,若是他出手将其诛杀,那么一切都能翻转过来,他袁志行才是这次事件中最耀眼的。

袁志行拔出宝剑,剑上尤有血痕,那是击杀海寇沾染上的。

对于鬼怪,袁志行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师父天雷剑王南天作为先天高手,也是挂名云州白云宫的一名供奉,驻扎在雁南府,平日里也会接一些诛杀鬼怪的任务。

袁志行虽然没有面对过鬼怪,但觉得自己师父行,自己学了师父的本事,肯定也可以。

“接我一式平地春雷剑。”

袁志行大喝一声,从屋顶一跃而下,如鹰隼捕食,一剑如虹,朝着地上的“卢七”斩去。

第79章 鬼物(下)

天雷剑这一门,剑术以雷电为意象,求得剑法通神,如雷闪,如电鸣。

配套的内功《天雷心法》,若练到高深处,催动剑法,剑气中隐有雷电气息,诛妖破邪,不在话下。

袁志行当然是还没将《天雷心法》练到家,剑气不入先天更不可能使得出来。

但内功心法和剑术中携带的一丝雷电气息,让他对上鬼怪有很大优势。

尤其是他现在使出的这招“平地春雷剑式”,属于蓄力大招,对敌时很难施展出来。但一旦施展,威力极大。

从屋顶一跃而下,袁志行手中的长剑,顺利地斩中了“卢七”的脖颈。

“轰”得一声响,正在撞击房子的“卢七”,被袁志行从脑后斩得一个踉跄,跌进房子的废墟中。

而袁志行手中的长剑,这时也承受不住,“咔嚓”一下,从中折断。

“小心。”方跃大喊。

跌进房子废墟中的“卢七”,猛地从滚滚尘土中跳了出来,嚎叫着朝袁志行扑去。

袁志行吃了一惊,急忙手持断剑一挡。

“卢七”对他手中的长剑不管不顾,硬是用身体顶着断剑,狞笑着朝袁志行抓去。

袁志行慌忙举起左手手臂又是一挡,“卢七”一掌抓在他手臂上,就要用力撕扯。

就在这时,方跃从屋顶跃下,从侧面一刀朝“卢七”劈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休息,方跃不管体力还是丹田中的内气,恢复得都差不多了。

八十斤重的大刀,在方跃巨大力气的加持下,将“卢七”劈得侧飞出去。

然而袁志行手臂被抓着,身子也被“卢七”带得一个踉跄。

方跃飞扑上前,对着“卢七”又是一刀。

袁志行这时一脚朝着“卢七”踹去,趁机摆脱“卢七”的抓扯。

而后急忙施展轻功,身子窜起,站到屋顶上。

他感到手臂火辣辣地疼,低头看去,手臂上被“卢七”抓扯处,衣袍被硬生生腐蚀出一个手掌大小形状的洞。

那处的肉也被腐蚀到,变得一片碳黑,如同火烧到一般。

袁志行有些心慌,赶紧运使丹田中的内气,催逼手臂上腐蚀性的毒素。

地上的“卢七”,看到袁志行跳到屋顶,气得暴跳如雷,就要跟着跳上去,将袁志行抓扯下来。

它被袁志行用天雷剑法劈了一剑,似乎是被伤到,仇恨完全从方跃那里转移到袁志行身上。

袁志行眼见“卢七”要跳上来,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心中大为后悔干嘛要去招惹这种记仇的怪物。

如今手上没了武器,它想跳上来,挡都挡不住。

不过“卢七”还没来得及发力往上跳,方跃一刀砍到,再次将它劈飞出去。

虽然被鬼物附身后,身坚似铁,刀剑难入,但体重还是原本的体重。

方跃很轻松就能将它劈飞出去。

然而被劈了几刀,“卢七”完全跟没事一样,马上翻身爬起,再次冲屋顶的袁志行咆哮。

方跃内气涌动,一跃而起,身子敏捷如同虎豹,站到了屋顶袁志行身旁。

“卢七”想要跳起来,被他随手一刀劈了下去,暴怒之下,又开始撞房子。

“没事吧?”方跃问道。

袁志行手臂上沾染的毒素,已经被他用内气逼出。

听到方跃的问话,他脸上有些不好看,本想压过方跃一头,哪想现在还需要对方来救。

他脸色发白,嘴唇微张,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没事。”

“没事就好。”方跃舒了一口气,眼睛看向远处。

钱大贵正持着刀,背着几包炸药,往这边过来。

“轰隆隆。”

又一座房子被“卢七”撞塌,尘土滚滚。

方跃和袁志行很有默契地一跃而起,跳到另一座房子的屋顶上。

钱大贵也窜上屋顶,站在两人身旁,看着底下“卢七”的凶猛模样,咂舌道:“这是什么怪物?”

方跃接过钱大贵身上的炸药,道:“带火折子了吗?”

“带了。”钱大贵连忙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一并交到方跃手上。

经过这次的事,钱大贵现在对方跃是心服口服。

“你在屋顶守着,若它想往屋顶跳,你就用刀将它劈下去,它身上黑气有毒有腐蚀性,切记不可沾染。”方跃交代钱大贵道。

“没问题。”钱大贵拍着胸膛保证,虽然“卢七”看着怪异可怕,但钱大贵不同袁志行这种初出江湖闯荡的新嫩,他是底层摸打滚爬上来的,该怂的时候怂,该拼命的时候,也绝不差了胆气。

袁志行脸上有些尴尬和难看,他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现在要人保护,哪里受得了,更何况他又不是失了战力。

他也不跟方跃商量,从屋顶一跃而下。

“卢七”没看到袁志行下来,依旧在那边锲而不舍地撞着房子。

方跃皱了皱眉头,一手抱着几捆炸药,一手持刀,也跟着跳了下来,站在他身旁。

“放心,我是下来找件趁手的武器,不是自寻死路。你有什么对付它的方法,自去忙活,不用管我。”

袁志行冷着一张脸说道,从旁边房子的废墟中,抱起一根木梁,朝着“卢七”撞去。

“卢七”被他用木梁顶到墙壁上,疯狂挣扎咆哮。

方跃抬头看了屋顶上的钱大贵一眼,钱大贵摊摊手,干脆坐到屋脊上看热闹。

其实到现在,几人也看出来了,这鬼东西虽然麻烦难对付,但小心点,也不是那么危险。

“卢七”很快挣脱,他的力气本就比袁志行大得多,反过来要抢袁志行手中的木梁。

方跃上前,一刀将“卢七”劈飞出去,袁志行再次用木梁将他顶上墙壁。

方跃这时不再犹豫,用火折点燃一捆炸药的引信,朝着“卢七”丢了过去。

“退。”

方跃不忘喊上一声。

袁志行之前见识过这些炸药的威力,在方跃丢出炸药时,已经知机地往后退。

一声轰响过后,烟雾中响起“卢七”的惨嚎声。

“有效。”

方跃心中一喜,飞扑过去就是一刀,将从烟雾中跑出来的“卢七”扫飞出去,袁志行抱着木梁,再次把它顶上墙壁。

方跃又是一捆炸药丢了过去。

“轰”的一声,这次房子墙壁被炸塌,倒了半边,尘土烟雾缭绕,“卢七”被埋在里面。

不过这根本困不住“卢七”这样力大无穷的怪物,它很快从里面挣扎着爬了出来。

看到它虽然衣衫褴褛,满脸痛苦,惨嚎连连,但身体无损,方跃眉头皱了起来,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效果?

又炸了它一次,待看见“卢七”拼命去扑身上衣服上的火星时,方跃脑海中灵光一闪

“火,它怕火!”

第80章 火烧

罐鬼不仅怕火,这么久的试探,方跃还知道它怕光、怕雷电。

只不过怕光的是它本体,附身之后,有躯壳阻挡,就不怕了。

至于怕雷电,袁志行使出的剑法,仅是含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雷电气息,就伤到它,让它记恨无比。

但雷电这东西,方跃现在也弄不出来。

唯有怕火,这是最容易办到的。

知道它的致命弱点后,那么就好对付了。

“钱大贵,去周围寻些易燃物品堆到一起,我们用火烧它。”

方跃对屋顶的钱大贵喊道。

钱大贵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知道那边有出售煤油的商铺。方秀才,你们拖着这怪物,我去弄些煤油过来。”

说着,他施展轻功,从这处屋顶跃到另一处屋顶,而后跳下,飞快往远处跑去。

看不出他当了鱼头镇上的“钱大老爷”多年,养尊处优,功夫却没有落下。

隔了大概一炷香左右的时间,钱大贵提着一个密封的木桶,往这边赶来。

跳上屋顶,掀开木桶上面封着的油纸皮,里面果然是黑色的煤油。

“去你。”

钱大贵双手抓起木桶,看准时机,将桶中煤油倾倒到底下“卢七”身上。

“卢七”仰头怒吼,暴跳如雷,被煤油淋到,令它很不爽,而后又是一头往房子外壁撞去。

它现在是铜皮铁骨,单纯物理上的撞击,肉身怎么也不会损坏。

方跃点燃一捆炸药的引信,丢了过去。

一声爆炸声后,“卢七”身上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焰。

它顿时如同惨嚎起来,在地上打滚扑腾。

从那野兽般的嘶嚎声中,可以感受到它的痛苦。

不过煤油燃起的火焰,哪有那么容易被扑灭,反倒烧得更旺。

方跃将手中最后一捆炸药也点燃,抛了过去。

一声轰响,燃烧中的“卢七”被炸得抛飞出去,那安反的脑袋,这时候也被炸得掉落下来,滚了几滚。

方跃几人站在屋顶,手持武器,凝神戒备着,因为掉了脑袋后,“卢七”的躯体还在疯狂挣扎,撞来撞去。

野兽受伤的时候,是最危险的,这鬼东西到了这个程度,只要还没彻底死掉,那就是极为危险的。

不过火焰对这只罐鬼确实有极强的克制作用,没到一盏茶的工夫,它已被熊熊大火吞噬,化为一堆黑色灰烬。

三人等了一小会儿,才上前查看,这鬼物确实已经在大火中,连同它附身的躯体,一起烧成灰烬。

“结束了。”钱大贵感叹了一句,入侵鱼头镇的海寇基本被杀,这个海寇中的鬼物也被烧死。

鱼头镇保住了,对钱大贵这样鱼头镇本地的土绅劣豪来说,结局就不错了。

至于死了一些人,这个就不能强求钱大贵这样的人会感到悲伤,至多就是同情罢了。

方跃却是摇了摇头,他感到这件事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原本担忧的是县城那边,海寇聚集这么多人手,有足够的能力破城。

城中多富人,才是海寇劫掠的目标。

而像鱼头镇这样的偏僻小镇,油水不足,海寇一般是不会冒险上岸的。

但现在,连这边都来了数百海寇,那么周边其它的镇子,只怕也少不了海寇,这是一处也不放过。

更让方跃感觉古怪的是,这些海寇上岸后,一边抢劫财物,一边不停地杀人。

按道理,抢劫财物才是他们的第一目标,但这次他们反倒更花心思在杀人上。

这让方跃觉得不对劲,哪怕海寇再凶残,喜欢杀人为乐,也不至于为了杀人而耽误抢劫搜刮财物。

“那边可有海寇活口?”方跃问钱大贵道。

“大部分都杀了,大家伙恼这些海寇凶残,灭绝人性,杀死镇上很多人,所以下手也不客气。

不过我感觉方秀才你可能会审问这些海寇,所以特地让人留了几个活口。

其中有一个好像还是他们的三当家,那家伙没什么骨气,见机不妙想逃跑,被袁少侠一剑击伤,然后就跪地求饶了。”

钱大贵说着,还看了袁志行一眼。

袁志行在之前冲杀海寇时,相当生猛,不愧名师之徒。一剑之下,所向披靡,众寇俯首。

两百多海寇,被他一人诛杀了二十多个。

原本来说,这是相当耀眼的战绩。

但无奈,有更强悍的做对比,这战绩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通过俘虏的海寇,还有幸存下来的镇民之口,钱大贵可是知道眼前这位方秀才,可是一人一刀,独对四百多海寇。

这种形势下,诛杀了一百多海寇,还斩杀了他们的两位当家,直接令剩下的海寇锐气尽失。

另外这次建了奇功的炸药,也是这位方秀才提供的。

“走,我们去那边汇合。”方跃皱着眉头,满腹心事,提刀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想起自己疏漏了一些什么。

当时救下的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因为还在厮杀中,顾不上他们,就将他们一个藏在树后面,一个藏着室内。

“不知道这两可怜的孩子如何了?”

方跃交代了钱大贵几句,让他们先去跟众人汇合。

而方跃自己,返回原路,寻找两个小孩。

小女孩还藏着室内,瑟瑟发抖,看见有人进来,惊恐至极。

待看清是救她的那个人,才放下心来,捂住嘴默默流泪。

“没事了。”方跃轻声安慰道。

小女孩这才痛哭出声,她的父母家人,都死在海寇手中了。

小女孩自己,若非那海寇想抓她过来威胁方跃,只怕也是要被一刀砍了。

方跃上前,伸手将她抱起,走了出去,寻找小男孩的下落。

然而到了那棵大树下,却不见小男孩的下落。

此时已经日落,天色渐渐暗下来。

方跃在附近绕了一圈,就是不见小男孩的踪影。

“难道遭到海寇的毒手了?”

方跃面色难看,地上老妇人的尸首还在,已经僵直。

但并无小男孩的尸首。

“叔叔,那里有个人。”方跃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突然抽泣着出声。

方跃抬头看去,果见民居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看之下,方跃面色微变,手中的大刀握紧。

虽然天色已暗,光线并不好,但凭方跃的目力,他还是看清楚了。

民居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

而这个老妇人的样貌,和地上倒着的那具老妇人尸首,一模一样。

第81章 残局

方跃握紧大刀,警惕地看着民居门口站着的老妇人。

老妇人的神情有些呆板,她木讷地用手指了指民居内。

方跃视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天色已暗,光线不好,里面黑洞洞的,便开口问道:“里面有什么?”

没人回答,待方跃目光移回民居门口,老妇人已经不见了。

就像她的出现一样,诡异地出现,又诡异地消失了。

方跃眉头皱起,地上有她的尸首,这老妇人肯定不是活人了。

只是她突然出现,用手指屋内,却是何意?

“莫非是我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她的孙儿,在这屋内?”

方跃心中想着,这个世界的鬼怪,不是魂魄,而是怨气执念等等的混合体。

方跃将小女孩放下,小声道:“我进去看看,你就在这外面,若有什么事,大声喊叫,叔叔马上会赶出来。”

外面有尸首,小女孩有些害怕,不过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方跃深吸一口气,手持大刀,往民居内走去。

民居内是个什么情况,方跃不清楚,所以不带小女孩进去,怕碰到意外顾及不上。

不过按理说老妇人当不至于要害他,小男孩藏在屋内的可能性很大。

进入屋内,里面一团黑暗,方跃拿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了起来。

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可见这是一间很平常的民居,一个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一张椅子上睡觉。

方跃走上前,弯下腰,轻轻将小男孩抱了起来。

“奶奶。”睡眠中的小男孩,嘴里迷迷糊糊地咕囔着。

方跃摇摇头,抱着小男孩走了出去。

……

方跃背着大刀,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抱着小男孩,在街上走着。

一路上,有很多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有海寇的,有镇上百姓的,更多的是镇上百姓。

很多还是妇孺老人,这些人体弱跑不快,被海寇轻松杀死,横尸遍地。

方跃脸色不太好看,从海寇上岸到覆灭,半天左右的时间,镇上起码有几百个无辜百姓丧生在他们手中。

也幸好他们这边反应快,不然死伤更惨重。

……

“方秀才!”

“方秀才!”

当方跃和钱大贵他们汇合时,人群骚动了起来。

通过俘虏海寇和幸存百姓的口,众人已知方跃的孤身一人阻挡拖延数百海寇的英勇事迹,无不露出崇拜的目光。

方跃点头示意,看见十四岁的少年方宝木,也拿着一根长枪,站在人群中。

方跃将怀中抱着的两个孩子放下,招手让他过来,道:“宝木,你过来照看一下这两个孩子。”

“没问题。”方宝木现在对方跃很崇拜,把方跃当成大英雄对待。

听幸存下来的镇民讲述过程,方宝木在痛恨海寇的同时,也为方跃的英勇感到热血沸腾。

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好好习武,将来像方跃一般厉害。

之前的战斗中,方宝木跟在队伍中,按着平时训练的样子,一群人齐齐刺出长枪,他可是也刺死了一个海寇。

“对了,你堂哥还有任骏麟他们呢?”

方跃扫了一眼人群,有赶来的民壮,也有幸存的镇民,但不见方宝良和任骏麟他们。

方宝木恨恨道:“那些该死的海寇,不但杀人抢劫,还到处放火,堂哥他们去四处救火。”

方跃往远处看去,四处还有零星火光,被扑灭得差不多了。

方跃对一旁的钱大贵道:“把那个三当家带过来。”

钱大贵知道他要审问,就挥手让手下的家丁将五花大绑的海寇三当家押了上来。

“跪下。”众人对海寇恨极,若非要审问,早上前将三当家千刀万剐了。

不过三当家鼻青脸肿,肩上有剑伤,显然之前也是吃过苦头了。

……

扑灭一处火情后,方宝良悄然离开了众人。

他一直沉默寡言,除了与海寇交战时,极为英勇,被他用长枪捅死三个海寇,引人注目一点,而后就没什么存在感。

所以他悄悄离开,众人刚忙着救完火,也没注意到。

方宝良离开众人后,来到了一家小小的胭脂铺面前。

他看到胭脂铺不远处,倒着一个婆子的尸首,上前辨认,是这家胭脂铺看铺子的张婆子,死在海寇手上。

“便宜你了。”方宝良的脸色很冷。

……

侯奈秋是一个县城里的浪荡公子,因为女人,在县城里得罪了人,不得不躲到乡下来。

然而到了乡下,他也不安分,用银钱买通镇上胭脂铺的张婆子,让她帮忙牵桥搭线,勾搭良家。

有那贪小便宜的,抵挡不住他的花言巧语,就被他得手。

今日重阳,张婆子又帮他物色到一个良家。

侯奈秋一番手段,果然又勾搭得手,带入胭脂铺后面里屋中厮混。

却在他们火热时,海寇杀到,张婆子跑出去,被一刀砍了。

侯奈秋听到外面的惨叫声和杀人声,直接被吓萎。

他也有几分小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往外跑是死路一条,急忙和那良家钻入床底下躲着。

海寇冲进胭脂铺,他们对胭脂不感兴趣,这家铺子的胭脂也都是劣质货,不值钱,看了几眼就又跑到别的地方杀人。

侯奈秋逃过一劫,躲在床底下发抖,不敢出来。

一直到现在天快黑了,外面安静好一会儿了,他才战战兢兢地从床底下钻出来。

探头探脑从里屋从来,想查看一下外面究竟。

一个男子拿着刀,正好从胭脂铺外面,掀开门帘进来,把侯奈秋骇得亡魂俱丧。

侯奈秋啪的一下跪下来,大叫饶命,“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身上的钱都给你,里屋还有一个女人。”

他为了保命,毫不犹豫地出卖那个之前还和他欢好的良家。

那良家也从里屋从来,钗横鬓乱,衣衫不整,昏暗光线中看见胭脂铺多了一个持刀男子,也以为是海寇,吓得半死。

侯奈秋看见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咬牙,扯过那良家,将她穿好的衣裳重新扯落,露出大片雪白。

“大爷,你看,这个货色相当不错,你们可以进里屋,我帮你们看门,没人打扰你们,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侯奈秋只求活命,什么都顾不上了,多没有廉耻的话他都能说得出来。

“你叫侯奈秋?”那男子突然出声。

侯奈秋愣然,这海寇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不是叫侯奈秋?”那男子再次发问,语气有些不耐烦。

“是是,我是侯奈秋。”侯奈秋急忙回答。

那就好,那男子冰冷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这一笑,嘴巴裂开到下巴处,露出鱼类一般细密尖锐的牙齿,极为骇人。

昏暗中,他举起手中从海寇尸首旁捡来的大刀……

第82章 幕后黑手

海寇三当家是个没什么骨气的,落到方跃他们手上,几乎不用逼供,问什么答什么。

“你的意思是,召集你们这么多东海海寇的,是东海海寇王和海龙王?那海龙王是什么人?”方跃问道。

天色已暗,四周有人点起火把照明,火光下,方跃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看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只听说他坐着一艘画船,在东海之上来去,能掀起巨大的海上风暴,将碰到的海寇船只打翻,大家都说他是海底的龙王上来游玩。”

“掀起海上风暴?”方跃皱眉看着被众人按着,跪倒在地的海寇三当家。

他不确定这家伙说得是事实,还是危言耸听。

但在这样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召集你们干什么?仅是为了集中人数攻城?”

这也是方跃一直疑惑的地方,海寇们在海上逞威,跑来攻城,明显得不偿失。

三当家抬头看了方跃一眼,小心翼翼道:“不仅仅是抢劫,还有杀人。每一股海寇都分配了杀人数额,若杀不够人数,就要拿自己凑数。

别股海寇我不知道,但我们要求的人数是四千多人。所以我们也不想的,都是东海海寇王和海龙王他们逼得,我们本来也就想求个财而已……”

三当家还在絮絮叨叨,旁边的众人却是倒吸一口冷气,纷纷破口大骂:

“我们鱼头镇总共也就六千多人,这是想把我们都杀光吗?”

“该死的海寇,如此丧心病狂,就该全部送他们下地狱。”

方跃眉头拧起,继续问道:“你们聚集了这么多人,除了我们平安县,是否还要进攻别的地方?”

三当家连忙摇头道:“所有人都跑来进攻平安县了,别的府县不能动。

海寇王那边的人说了,进攻平安县,不会遇到多少抵抗,也不用担心朝廷的大军。

大家到了地方,放开抢放开杀,只要在三日内杀够人数就可以。”

方跃脸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担心朝廷的大军’?’”

三当家见方跃脸色不对,小心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说三日内不用担心朝廷干涉吧?”

方跃脸色难看,他原本是想着县城那边,胡知县已将海寇要攻城的消息上报上面,上面会派出援军。

但听三当家话里的意思,这援军很可能是没有的。

如果没有援军,光凭平安县那几百人衙役捕快和差兵,再加上一千左右民兵,根本挡不住上万海寇。

最可怕的是,这背后的人还能左右朝廷的事。

若是采用欺上瞒下的手段倒也罢了,若是明目张胆,那就可怕了。

方跃从中感觉到了大恐怖。

“为何要杀这么多人?为何是平安县?”

方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三当家回答不出来,这个他确实不知。

“剩下的海寇都处置掉吧。”方跃神情疲惫道。

立马有人上前堵住三当家的嘴,将他拖走。

三当家拼命挣扎起来,想要求饶。

但众人都不为所动,海寇杀了这么多人,大家心中恨死这些海寇,没有人会同情。

……

屋内,烛光昏黄。

方跃简单地吃过一些东西,恢复体力后,找了一间临时居所,进入屋内,避开众人。

方跃——

功德:951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火铁身(一重)

杀寇、救人、诛鬼等等事件,让方跃短短时间内功德点暴涨,直接达到了接近一万点。

“其中这次炸药的使用,不管是让方宝良用来炸海寇,还是我自己用来炸那鬼物,都给我带来了功德点。”

方跃查阅各笔功德点的由来,注意到了炸药这一点。

之前他改良火药配方,将这个世界还没有的黑火药“发明”出来,原本还以为能天降功德,获得大量功德点。

结果一无所获,令他大失所望。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改良黑火药配方,不是方跃真正自己发明的,还是说在这个鬼怪神异力量存在的世界,普通发明并无卵用,所以得不到功德点。

总之,方跃想靠大量复制另一个世界发明创造,以获得功德点的期望落空了。

“是不是只有把它们切实运用到现实中,造成影响,才能收获功德点?”

方跃心中想着,这些还需要以后慢慢验证。

“如今功德点充裕,那么可以继续推演功法武技,悟道拳三重,火焰掌,轻功,都可以推演。”

昏暗光线下,方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心中默念:“推演。”

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浮现出来,带着古老苍凉的气息。

……

蜡烛还在燃烧,发出“毕波”之声。

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轻轻跃动。

屋外隐有人声,来来往往,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呼喊声和悲戚之声。

逃走的,残存的,幸存的,这时候都回来了,在夜色中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找到的,喜极而泣,找不到的,或是看到尸首的,悲悲戚戚。

几百人的身死,造就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方跃坐在屋中,感受了一番正在推演的功法,而后心神退了出来。

他特地找了一间屋子,避开众人耳目,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照见。”

方跃默念,一名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海寇攻打平安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背后之人,让海寇杀这么多人,几乎想将平安县的人口屠杀光,到底是什么目的。

在鬼怪横行的世道上,这种行为,无非是用人命血祭之类。

“虽然窥探这类大能,有一定风险,但我如今气血旺盛,想要仅仅通过镜像,对我施加伤害诅咒,并没那么容易。

退一步讲,神通由我掌控,必要时能及时断开,再有功德点保命,危险其实也没那么大。”

方跃心中衡量着。

“祭。”

功德点剧烈消耗起来,这种消耗速度,超过方跃的想象。

方跃皱了皱眉头,不过没有停止,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铜镜。

泛黄的镜面,影像一阵晃动,重新出现的画面,是一团漆黑。

“这是哪里?”

方跃眼前蓦然一黑,而后感觉到一阵胸闷窒息,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四周无穷的重量朝他挤压,想要将他的躯体碾碎,仿佛被活埋入深不见底的大地中。

“哇。”

方跃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好在他早有准备,不至于措手不及,关键时刻及时断开神通,所以并未受到致命伤害。

“祭。”

功德点消耗,快速修补方跃身上受到的一点伤势。

“果然,不能轻易窥探太强的存在。”

方跃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摇头苦笑。

第83章 惨剧

“果然,不能轻易窥探太强的存在。”

方跃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桌面上的跳动的烛火,凝视良久,而后摇头苦笑。

用了几次“照见”神通,有两次遇上危险,这个世界强大者的诡异强横,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这一次对方更是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连面都没看见,就能让他受伤。

以后若再想窥探强大的存在,需慎之又慎。

“刚才我一瞬间陷入的,似乎是地下。那海龙王的画船应该是在海上,难道说海龙王背后还有主指者?”

方跃摇摇头,这点想不通透,幕后黑手太过强大,不是他目前能招惹的。

他整理一下衣衫,从屋内走了出去。

“方公子,那边正找你。”一个家丁等在门外。

“带我过去。”

……

大厅中,点了好几根蜡烛,光亮充足。

方跃走进来时,里面已经有好十几个人在了。

任骏麟,钱大贵,袁志行,方宝良,镇长邓和通等等都在。

从海寇的口中,众人得知目前整个平安县的危局。

不但是鱼头镇这里,全县其它乡镇,包括县城,此时都被海寇侵扰中。

而且这一次海寇,不仅奔着劫财,更是害命。

鱼头镇这次运气好,躲过一劫,但后面该怎么办,众人心中都有些茫然彷徨。

见方跃进来,厅中正议论纷纷的众人,皆停了下来,目视方跃。

经历一系列的事,如今方跃的声望在鱼头镇如日中天。

镇长邓和通站起身来,小心道:“方秀才,海寇的三艘船已经被我们扣下来了,上面除了他们的财物,还有几个被海寇绑架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处置?”

方跃看了邓和通一眼,他对这个鱼头镇的镇长并不放心,“这事交给方宝良和任骏麟吧。”

方宝良正沉默寡言地坐在一旁,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

方跃道:“船上被海寇绑架的几个女子,想走的,给她们发笔银钱,让她们离开。

船上的财物,还有这次从海寇手中缴获的东西,清点一下,一部分发给这次参战的民壮家丁,一部补贴给镇上这次受害的人。”

方跃看向任骏麟,道:“任兄,这点还需要你从任家调派几个家丁和账房,由方宝良负责。”

任骏麟点头道:“行,我会去安排。”

方跃又看向方宝良。

方宝良有些愣然,方跃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负责,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接下任务。

方跃看着众人道:“我这么安排,众位可有其他意见?”

众人皆表示没问题,且不说方跃的安排很合理,在道义上无可挑剔,就算其他人有别的心思,哪敢表现出来。

方跃又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还不能放松警惕,所有民壮家丁,还需集合在一起,随时待命。另外,钱大贵,镇上算是你的地盘,你带一批人手,凡有趁乱打劫肆意妄为的,你看着办。”

钱大贵哼了一声,道:“放心,若有王八蛋敢趁机闹事,我剥了他的皮。”

安排好事情,方跃伸手揉了揉额头,之前想要窥探幕后黑手,不料遭到反噬,身受伤害,用功德点恢复过来。

恢复伤势,在消耗大量功德点的同时,也耗费大量体力,让他现在感觉有几分疲惫。

方跃抬起头来,最后看了看坐在一旁也没怎么说话的袁志行,这位年轻剑客跟他并不怎么对付。

不过方跃对此并不在意,只要关键时刻,袁志行愿意出手就成。

……

夜,月半弦。

平安县县城,今夜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城中四处喊杀声不断,火光冲天。

不到一个白天的时间,在傍晚时候,县城就被海寇攻陷,而后就是大肆的屠杀,从日落时分,一直持续到现在。

无辜的百姓被砍杀,血流满地,妇女被凌辱后杀死,甚至连襁褓中的幼子也不放过。

那满城的火光中,夹杂着海寇肆无忌惮的狂笑,和普通百姓惊惶的哭叫声。

整座县城,沦落为修罗地狱一般,不断吞噬着生命。

有那妇人,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家地坑中,听着外面恐怖的喊杀声和海寇张狂的笑声,不停地祈求着神明的保佑。

只是,哪有什么神,有的也是邪神。

没有神,没有救世主,没有人会来救她们。

当那群人做出了决定,连朝廷都要妥协,满县城百姓的命运,便被注定了。

三日过后,在屠杀满足够人数后,极少数人才有可能活下来,而后还要面对沦落为阴森鬼蜮的县城。

知道这番人间惨剧的强大存在,其实不在少数,只是要么是主指者,要么就是漠然地看着。

到了他们这种程度,已经不把自己和普通人当一回事了。

……

“完了,全完了。”

县衙大堂中,张县丞面色惨白。

接过县令大印,代理县令一职,原本还志得意满,没想到还没几日,就碰上了海寇破城。

如今这个局势,他这个代知县不说官职,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为什么府城的援军没到,明明早已把海寇可能攻城的消息上报了?”

曾典史也是六神无主,他是张县丞这一方的人,当初胡知县还在时,站在张县丞这边,跟新来的胡知县较劲。

胡知县被撤职调离,张县丞代理县令一职,曾典史也跟着水涨船高。

只是到了今夜,一切都是过往云烟,现在还是先想着怎么保命要紧。

“东家,要不我们收拾东西,趁着夜里,逃出城去。”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须的师爷,给张县丞出主意。

“逃?逃得了吗?整座城都被海寇控制住了,他们在杀人,根本不会让人逃得出去。”

张县丞惨然道:“况且本官守土有责,侥幸逃出去又能如何?倒不如……”

“大人,不好了,海寇攻到县衙来了。”

一个满脸是血的衙役,匆匆跑了进来。

外面果然传来喊杀声,在黑夜中,如同催命的号角。

“给本官一把刀。”张县丞这时反而冷静下来。

“大人你……”

“本官从小怕血,看见血就头晕,胆小如鼠。考中进士,当了官员后,一直害怕别人知道我胆小,所以很多事偏要去逞强,最后反而落下笑柄。

今日之事,已经无法善了,本官要最后逞强一次。

赵县尉和李捕头守城时,已经牺牲,现在该轮到我们了。”

张县丞手中拿着刀,用尽全身力气,怒吼起来:“大家随着我,杀寇!”

第84章 杀寇

清晨,光线明亮。

青鱼镇,一处小村庄,路旁草木枝叶凝露。

几具尸首倒伏在田地中,鲜血染红身下的泥土,让土地带上了血腥味。

他们是早起的农夫,到田里干活,不料却遭了难。

二十几个海寇冲到了村子前,狞笑地看着面前因为他们的到来,骚动起来的村子。

“这群王八羔子,欺负咱们人少势力弱,就把咱们分配到这个破地方来了。”

“别抱怨了,他们还不是被人分配到这个破镇,县城里的肥肉都没他们的份。”

“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我们来比比看,谁杀得人比较多,怎么样?”

“行,那就比比看,谁赢了,这村里最漂亮的女人就归谁。”

海寇们三言两句,确定了一场杀人比赛。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打断了马上就要开始的血腥惨剧。

在海寇们愣神的工夫,对方已经骑着马到了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小子,你是什么人?”

“老大,这小子居然有马,挺有钱的,我们杀了他,抢了他的马。”

“杀了他,抢他的马。”

海寇们回过神来,兴奋地大叫起来,马可是值钱的稀罕物,一般人哪养得起马。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刚要开工,就有愣头青自动送上门。

马上那年轻人,不发一言,静静地看着这群海寇,似是在确定他们的身份。

待认定他们是海寇后,抽出后背上背着的大刀,从马上一跃而起。

片刻后,地上多了二十几具尸首。

他们倒伏在地上,鲜血浸地,一如不久前被他们杀死的几个农夫。

那年轻人杀完人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村民们,没有多说什么。

一跃而起,如同飞鸟,轻盈地落回马背上,而后一扬缰绳,灰马继续在道路上奔驰。

朝着镇上的方向而去。

……

方跃——

功德:869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二重)、基础刀法(一重)、火铁身(一重)、火焰掌(一重)、基础轻功(一重)

方跃骑在马上,一边赶路,一边查看功德系统。

推演的三门武技,火焰掌和基础轻功已经推演完成,而第三重悟道拳,还在推演中。

如今的功德点很充足,消耗了好几千,又很快补上。

不管是杀寇,还是安排将缴获的海寇财物补贴给受害者,都给他带来功德点。

现在方跃缺的,反而是武技秘籍,还有学习武技的时间。

有了马骑乘,方跃很快赶到镇上。

他下了马,想了想,将马系在路旁的一棵树上。

这马,是任家赠送,清晨时和方跃一起乘船,渡过海湾,来到青鱼镇。

接下来是一场厮杀,镇上大街小巷,骑马并不方便。

……

“小子,敢多管闲事,兄弟们,给我剁了他。”

一个腰间挂着两个血淋淋女子头颅的海寇头领,举着刀朝方跃叫嚣。

这两个女子头颅,看面容,颇为秀美,就被他砍了下来,当成战利品。

他手下的海寇,聚在身旁的,有三四十人,望着方跃,一起笑了起来,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跑出来行侠仗义,还是孤身一人,真是不知死活。

难不成以为学了两三手武功,就能对付得了他们这么多人?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一刀,就一刀。

那个年轻人就出了一刀。

他们大当家的头颅就高高地飞了起来。

海寇头领的脑袋掉在地上,还带着惊愕与不解。

在那一刹那间,他还有意识。

他看见自己无头的身躯,还站立着,向外喷涌鲜血。

身躯腰间挂着的两个女子头颅,满是血泪的双目,此刻似乎正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他,这个脑袋……

……

海寇们一阵惊愕,而后是哗然,再而后是勃然大怒。

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死他们的大当家,实在太嚣张了。

“大伙一起上,为大当家报仇。”

一声吆喝,几十个海寇一拥而上,想要将方跃乱刀分尸,给他们的大当家报仇。

方跃斩落海寇头领的头颅后,立刻抽身而退,没有与一拥而上的其他海寇硬拼。

他施展刚学会的轻功,不紧不慢地奔逃。

“这小子想逃,别让他跑了。”

海寇们见他退缩,更是穷追不舍。

一番追逐后,几十个海寇中,身强力壮的,会武技的,就跑到前面,其他人慢慢落后。

方跃蓦然停住脚步,转身朝着后方追逐的海寇飞扑而去。

重刀横扫,跑在最前方的几个海寇,猝不及防,喋血飞出。

方跃更不多话,脚尖一点,冲上两步,对着后面还没来得及停住脚步的海寇,又是一刀扫出。

几番之后,几十个海寇被他击杀大半。

剩下的海寇,惊恐起来,有的转身想逃。

不过剩下的海寇,本来就是落在后面,跑不快的,又哪能逃脱方跃反过来的追杀。

……

一路行去,大街小巷,几步远的距离,就能看见一具尸首。

青鱼镇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有人愿意单枪匹马为他们阻挡拖延海寇,而后组织起人手反击。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几百海寇冲上岸,对镇上的居民几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昨天一日一夜的时间,大半人口被杀光,财物被劫掠,无数房子被放火烧毁,留下一座座熏黑的断壁残垣。

见多了尸首,方跃反而愤怒不起来了,心中只有莫名的悲哀,普通人没有实力,是真得如同草芥。

……

绕了一圈,清光镇上的海寇,方跃骑上马,又去青鱼镇周边的村落绕了一圈,将零星的海寇一并诛杀。

到日暮时分,入侵青鱼镇的几百个海寇,绝大部分死在了方跃手上。

方跃没有在青鱼镇多待,骑马来到海边渡口。

那里有一艘渡船等着,除了船夫和三个手持兵刃看船的家丁,方跃还看到船头站着袁志行。

袁志行神色复杂地看着岸上牵着马的方跃,他行侠仗义,是为了名声,他想像他师父天雷剑一样,扬名四方。

那么方跃呢?他一个秀才,这么奔波劳碌,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与你无亲无故,你这番奔波,为何?”

“力所能及。”

方跃回答,抬头望了望县城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里就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了。

再掺和进去,大约要引来幕后黑手了。

“开船吧。”

牵着马上了船,方跃有些意兴阑珊。

第85章 落幕

重阳三日后。

日落时分,西面天际晚霞万千,似燃烧的火,似鲜红的血。

平安县县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县城里的居民,不管是家财万贯的富豪员外,还是衣衫破旧的贩夫走卒,在海寇的屠刀下,都没了区别。

满城屠杀后的倒地尸首,满城火烧后的断垣残壁。

海寇们却大包小包地扛着战利品,从城中逶迤而出,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脸上都带着收获的喜悦。

有的海寇空不出手来,甚至连刀都丢了,就为了多拿一点财货。

“哈哈,发财了,这么多金银珠宝,以后不当海寇也能金盆洗手当个富家翁了。”

“城里大户人家的女人又白又嫩,可惜不能带走,只能当场爽爽,最后一刀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说到杀人,我三天杀了十七个人,刀都砍卷了。”

“哈哈,那我比你强,我杀了十八个,刚好比你多一个。”

“跟着海寇王就是爽,以前我们也只敢在海面上混饭吃,看见朝廷水师的战船,远远就得逃命去。哪像这一回,打上岸来,将一个县城杀光抢光,都没人管。”

“是啊,不愧是海寇王,就是有本事。兄弟,要不我们挪个地方,去投靠他,也不知道他们队伍还收不收人?”

……

被海寇们议论的东海海寇王,徐龙川此刻穿着一身布衣,背负着手,站在海岸边。

海风吹动,花白的头发随风飘动,布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的心腹手下,那个年轻海寇麻冬来到他身后。

“不够。”徐龙川道,没有回头。

麻冬愣了一下,道:“平安县城中,能杀的都杀了,躲起来的的不过寥寥无几的小老鼠,不好找,也没必要找,我们超额完成任务了。”

他想了想,又道:“那就是分配到乡镇的那几股人手中出问题了,这些无能之辈,杀人都不行,耽误任务,真是该死。”

“也没差多少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徐龙川转过身,盯着他的心腹,目中精光闪动。

麻冬低下头,恭敬道:“是,大当家,属下明白。”

……

黄昏的落日余晖中,海寇们大包小包,扛着洗劫来的财货,有说有笑地来到岸边。

准备登上海船,回到他们安身立命的东海之上。

他们的队伍拉得很长,几千人从城门,一路三两成群,蔓延到岸边。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喊,上千手持兵刃的海寇从路旁杀出,冲向这群满身财货的海寇。

“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想黑吃黑?老子跟你们拼了。”

“你们是海寇王的手下,老子认得你们,徐龙川这个乌龟王八蛋想干什么?”

海寇们纷纷破口大骂,他们人数有好几千,远多于冲杀过来的海寇。

但人人手中带着财货,早失了斗志,队伍分散,有的甚至连手中的刀都丢了,根本组织不起反攻。

场面是一面倒的屠杀。

一如这群海寇在城中,面对平安县满城无辜百姓时。

……

刚入夜。

平安县近海,一艘画船缓缓行驶。

画船上,前后左右挂满大红灯笼,照得船上一片明亮。

大红灯笼上,都印着两个字:千辰。

千辰,这是大启八大世家之一的姓氏。

画船上的主人,名唤千辰易,是千辰世家的子弟。

今夜,他扮的不是花旦,而是一个老生。

身着黑袍黑帽,下巴挂着黑色的长须,正在那唱一出大戏:

“你二人把话讲差了,休把虎子当狸猫。有朝一日时运到,拔剑要斩海底蛟。休道我白日梦颠倒,顷刻就要上青霄。

身上破衣俱脱掉,赤身露体逞英豪。耀武扬威往上跑,你丞相降罪我承招。将身来在东廊道,看奸贼把我怎样开销!”

画船上下两层,坐满宾客,皆是全神贯注听他唱戏。

那么多的人,竟是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只有老生唱戏的声音。

然则,待老生唱一段落,画船上立刻响起鼓掌声和叫好声。

这些宾客们,无论动作还是声音,竟都是整齐划一,无一丝一毫前后差异。

……

千辰易唱完这一段后,却没有再唱。

而是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西面方向,那里是平安县的位置。

“开始了。”他说。

他的侍女,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船头,两人一齐抬头看着西面天际。

那里的天空,被从地面升腾起来的一团黑色云雾笼罩住。

这团黑色云雾,如烟如纱,看着轻薄缥缈,似乎大风一吹,便能让它消散。

但奇特的是,它就是聚在空中,无论风怎么吹,它都纹丝不动,仿佛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地气。”侍女说。

普通人的肉眼,或许看不见这团黑色云雾,但千辰意和他的侍女,自然不可能看不见。

地面不断有黑气升腾起来,融入这团黑色云雾中,一丝一缕,慢慢壮大这团黑色云雾。

原本,这升腾起来的丝丝缕缕黑气,是不多的,很缓慢,但此刻蓦然开始加速,仿佛被什么所牵引,一团一团地往外喷发。

“按这个趋势,大约再过三年,平安县地底下的那件幽冥异宝,就能出世了。”

千辰易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的声音很动听,柔和而有磁性,语气也很温和,带着极好的修养。

侍女侧过头,痴痴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迷醉。

她一身朱红色的宫装,立在船头,与画船上挂满的大红灯笼相衬,倒似待嫁的新娘。

此刻的她没有在外人面前的盛气凌人,反倒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分外妖娆,她本就是一个绝色佳人。

然而千辰易却是未曾回头看她一眼,仰头看着天际,良久,方才又道:“此间事了,我们该离开了。”

侍女从少女情怀中回过神来,讶异道:“少爷,这里有地气,鬼怪会聚拢过来,你就要这么离开?”

鬼怪对他们世家子弟,大有裨益。

“留给后辈吧。”千辰易老气横秋道,明明他自己也很年轻。

不过他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他们这一辈世家子弟,他是最顶尖那几个,与其他同龄人,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了。

侍女没有再多说什么,画船缓缓开动,离开平安县近海。

千辰易站在船头没动,也没有再继续唱戏,望着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幽幽道:“老祖宗们都埋进地下了,一个个还不安分。”

(本卷完)

第86章 鱼头镇

一场细雨过后,地面湿漉漉的。

草木枝叶上,皆是凝结的水珠,晶莹剔透。

方跃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出神。

距离海寇事件已经过去半个月,平安县整个县城,包括周边乡镇,都成了一片死域。

没人来管这片地域,连朝廷也是不闻不问,仿佛平安县不存在一般。

鱼头镇成了沙漠中的绿洲,荒海中的孤岛,在这一片死气沉沉的地域,还保留着活力。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大多数逃到外县去了,也有一小部分逃到鱼头镇来。

一队手持长枪的民壮巡逻队从方跃院门口经过,停了下来。

“方秀才早。”

“各位早,辛苦了。”

方跃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巡逻。

这里是鱼头镇的镇上,海寇事件后,原有的秩序被破坏,朝廷装聋作哑,鱼头镇没人理会,基本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财政税收,民政武力,诸多方面,都开始自主。

这队镇上的巡逻队,就是从民壮中挑选出来,由镇上财政供养,专门负责镇上的安全。

巡逻队走后,不久,杏儿和李栀兰从外面进来。

“少爷。”杏儿喊了一句。

方跃朝她点点头,转而问和她同来的李栀兰:“李娘子,济孤院的工作如何?可还习惯?”

李栀兰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孩子们都挺懂事的,跟他们在一起很开心,就是……”

说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济孤院是方跃牵头,在镇上设立的一处孤儿院,收养整个平安县那些在这次海寇事件中,失去父母的遗孤。

孩子们在经历如此大的变故,短短时日,不可能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也是李栀兰叹气的原因。

李栀兰收住话头,这个问题只能靠时间洗涤,她道:“方秀才,我想找你帮个忙。”

“哦。”方跃有些好奇,就他所知,李栀兰个性挺要强的,一般不会开口找人帮忙。

她丈夫被山林野兽咬死,刚过世那段时间,千般辛苦,也没见她开口求人。

“可是碰到什么困难?”

“倒也不算什么困难,就是……”

一旁的杏儿见李栀兰吞吞吐吐,就替她说了,“芷兰姐姐要在镇上济孤院忙活,还要照顾家中婆婆,来往不便,所以想在济孤院附近起个屋子,让她婆婆搬过来,方便照顾。”

李栀兰不好意思道:“盖房子的银两我准备好了,就是附近的土地归属比较复杂,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她的想法是起所小屋子,这个时代自建房子,银两上花费不了多少,她上回得到的补偿,银钱上还算宽裕,只是盖房子的土地比较麻烦。

济孤院收养的全县孤儿大约有一百人左右,目前是暂时安排在镇东头那边。

那里因为是海寇最开始入侵的地方,死了不少人,空出了一些房屋。

不过毕竟不能长久住在那,也不方便统一管理,新的济孤院正在动工中,选址是在一处山脚下。

那边比较僻静,有很大一片空地,离镇中心也不算远。

李栀兰想盖个房子接婆婆过来住,指的就是新建的济孤院附近。

那里的空地都是无主的荒地,但也不是想在上面盖房子就能盖。

方跃想了想,道:“原来是这个事情,你放心好了,等济孤院那边的房子盖好,会分配房子给你们这些济孤院工作的员工居住,你也用不着自行去盖房子。”

“啊?”李栀兰有些惊讶,“这,不太好吧,我本来是想去济孤院帮忙,镇上还给我发薪禄,若再给房子,我……”

方跃笑道:“这不是给你一人,你总不能替别人也拒了吧?济孤院设计时,就预备好要给院中的员工安排住所。”

李栀兰闹了个大红脸,既然是安排好的福利,那就不能乱推拒,否则其他济孤院工作的大娘们该怎么想。

济孤院上百个孩子,加上李栀兰,可是安排了六个人照顾。

等李栀兰走后,杏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方跃,道:“少爷,你真是个好人。”

“嗯?”方跃总觉得这话听着耳熟,不纠结其它含义,就当是赞美吧。

“行了,我知道我是个好人了。快中午了,你去整两个菜,待会有客人要过来。”

“好的。”杏儿飞快地跑开了。

……

中午来了四个人,任骏麟、钱大贵、方宝良,还有鱼头镇镇长邓和通。

邓和通并不在方跃预估的客人之列,所以方跃先问他道:“邓镇长,不知找我有何贵干?”

邓和通陪着小心,道:“方公子,镇东头那边的海神庙中,重新塑了一尊海神像。下午要揭封,想邀请方公子过去观礼。”

方跃皱了皱眉头,邓和通心里顿时一紧。

钱大贵帮着他的大舅子说话了,“方秀才,是这样的,海神庙中原本的海神像,在海寇入侵那日,给损毁了。和通他让工匠师父用泥土又重新塑了一尊,如今镇上人心不安,倒需要这等来安抚人心。”

邓和通点头如虾米,道:“对对,我就是这个想法,方公子如今是我们鱼头镇的定海神针,擎天巨擘,若下午能出场,更能安抚人心。”

方跃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些话倒也有道理,经历了这么大的动荡,死了这么多人,人心确实是乱成一团,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世界存在妖魔鬼怪,用泥塑木雕的神明来安定人心,是可行之法。

“行,下午得空的话,我会过去。”

听到方跃答应下来,邓和通顿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如今在鱼头镇这个独立的小王国中,方跃说话是最有分量的。

邓和通虽然还挂着个镇长的名,但已形同傀儡,没什么实权。

事情说完,邓和通就要离开,方跃道:“来都来了,就留下一起吃个饭。”

“好,好。”邓和通赶紧答应下来。

方跃转而向一旁沉默的方宝良,道:“你那边监督工匠烧制玻璃,可烧出成品来了吗?”

方宝良没有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一块透明的玻璃。

方跃接过盒子,将玻璃拿在手中观看。

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惊奇地看着方跃手中的玻璃,阳光下,透着晶莹的光芒。

“这是什么琉璃,怎么这么透明,没一丝杂色?”钱大贵一脸好奇。

任骏麟却是满脸兴奋,道:“方跃,这就是你说的那种用沙子烧制出来的玻璃吗?神奇!真神奇!”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值钱,很值钱!”

第87章 玻璃和香皂

玻璃当然不是仅用沙子就能烧制出来,它是以石英砂、纯碱、长石及石灰石等为原料,经混和、高温熔融、匀化后,加工成形,再经退火而得。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原料都不是很值钱,而只要控制产量,玻璃可以作为奢饰品和艺术品来出售。

本小利大,这是门大买卖。

如今鱼头镇基本在方跃的掌控之中,百废待兴,财政艰难,需要大笔银钱支援。

方跃本身,无论是想收获功德点,还是学习武技秘籍,甚至是日常习武中各种药材资源消耗,也是需要银钱支撑。

总的来说,方跃现在很缺钱。

所以如今安稳下来后,方跃打算在鱼头镇上建立各种工坊的计划,就提上议程。

“骏麟,说说你的想法。”方跃将手中的玻璃递给任骏麟。

任骏麟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他当然不只是因为喜欢这块亮晶晶的玻璃,而是喜欢玻璃后面代表的巨大利益。

“那日与你交谈,你说过这玻璃能制成各种形状。若把它们制成花瓶、雕塑、茶杯、镜子、神像、佩饰等等,专供上层达官贵人,可得暴利。”任骏麟评价道。

方跃点点头,任骏麟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玻璃这一块,他是打算走上层路线,当奢侈品来出售。

另外等烧制玻璃这一块的工坊可以量产后,做成精致的瓶子,用来装香水、蒸馏酒。

这就又是两桩奢侈品,本小利大,大有可为。

以上这些是打算走上层路线,挣那些达官贵人和豪富人家的钱。

此外,方跃还预备了一些产品,属于日用品,准备走平民路线,薄利多销,也算惠及这个世界的百姓。

“说完玻璃,骏麟,你那边香皂弄得怎么样了?”

任骏麟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玻璃,道:“已经开始量产了,我带了样品过来。”

说着,也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块黄色的香皂。

“我说方跃,你真决定要将这种香皂,以略高于成本的价格销售?

我在家里试用过这种香皂,效果相当好,你看我身上这皮肤都变得又白又滑了。”

任骏麟边说着,还边抖了抖身上的肥肉。

“还有我那婆娘也跟着用过这香皂洗脸,她当时就喜欢上这玩意,说以后只用它了。

这么好的东西,哪怕卖得贵了,照样有很多人争着买,完全可以把它和玻璃一样,当成奢侈品来经营。”

钱大贵和邓和通听任骏麟这么说,对他手上这块黄黄的东西感兴趣了。

从外面用木盆打来水,试着用香皂洗手,泡沫丰富,洗后手感舒适,当即也是赞不绝口,说是比以前用的胰子好用多了。

方跃想了想,道:“香皂可以做成几个档次的,你可以在里面添加花瓣香料等等,制成高档次的香皂,精美包装,供给富裕人家。

这点上,你们任家应该有经验。

不过普通的香皂,就按我说的价格出售,求一个薄利多销。”

任骏麟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办。”

方跃在这些问题上,是有绝对话语权的。

“那么,我们现在来谈谈利润分配分案。”方跃目视着众人。

几人都坐在桌前,等着方跃发话。

“我提供配方,利润上,我占四成。负责生产的,利润上占二成。负责销售的,利润上同样占二成。剩下的二成,则上交镇上集体,作为税收。”

几人点头,这个分配方案之前就说好了,方跃现在只是重申一遍。

“烧制玻璃上,技术还不太成熟,可以先缓缓。而且要当奢侈品出售,就要扩大范围,走海路是最好的方案。

只是如今海上是个什么状况,还需探明一下再说。”

方跃说着,看向任骏麟。

任骏麟道:“海上东海海寇已经退了,我们这里到白泉府近海一带,算是恢复太平。

不过我们任家在这次海寇入侵中,损失惨重,很多商船都被毁了或拖走。

想要恢复海上运输能力,需要一段时间。”

方跃道:“有几艘先组织几艘,另外还需再探探海上情况,确定安全了再开航路。”

任骏麟点头,这次海寇入侵,给大家留下很大阴影。

朝廷不能信任了,朝廷的水师自然也指望不上,海上只能靠自己了。

方跃看向一旁一直在陪笑的邓和通,道:“邓镇长,我们缴获的那几艘海寇船,可以改造一下,作为镇上集体财产,组建一支船队,以鱼头镇的名义参与玻璃和肥皂的运输和销售。利润分配方案上,也参照我刚才说的。”

邓和通没想到会提到自己,连忙答应,点头如捣蒜。

方跃摇摇头,心想邓和通这个镇长是确实当得不合格,唯唯诺诺的,没点自主,鱼头镇哪里能放心交在他手上。

虽然性格懦弱点好控制,但对方跃来说完全没这个必要,自身的武力和声望,才是他能控制鱼头镇的关键。

“等物色好合适的人选,就把这个邓和通换了。”

方跃心中打定主意,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又看向钱大贵,道:“海路上的事可以暂缓,陆路上的就不能耽搁了。钱大贵,你在半山县那边的渠道如何了?”

半山县是和平安县相邻的一个县,靠近鱼头镇这边。

从鱼头镇渡过海湾,到达青鱼镇后,陆路上有两个方向。

一个方向是通向平安县县城,另一个方向就是通向半山县。

钱大贵做鱼贩生意,在鱼市上收购渔民手中的鱼后,除了贩卖给本县外,主要市场还有半山县。

半山县不靠海,需要别的地方供应海鲜。

如今平安县毁了,那个方向走不通,妖魔鬼怪的,也不敢走,陆路上只能走半山县方向。

钱大贵拍着胸膛保证道:“方秀才你放心好了,半山县那里的渠道绝对没问题。”

方跃道:“那就好。我们先从香皂这一块开始,骏麟,你们任家负责生产,钱大贵,你负责通过你原先在半山县的渠道,往那边铺货。先从半山县那边,打开我们产品的知名度。”

任骏麟和钱大贵两人一起答应下来。

谈完事情,方跃笑着道:“到中午了,大家一起留下吃个饭。我让杏儿准备了几道特色菜。”

“又有特色菜吃,太好了。”

任骏麟一听“特色菜”,顿时眉开眼笑,忍不住想流口水。

他长得胖,当然也好吃。

上两次来,方跃让杏儿准备的“特色菜”,却是任骏麟从未尝过的菜肴,差点把他馋哭了。

红烧肉、糖醋排骨、鱼香茄子、酸菜鱼、剁椒鱼头、油焖大虾、麻婆豆腐……

这些另一个世界的普通家常小菜,到了这个世界,立马成了绝对的美味佳肴。

任骏麟这次来,可是提前放空肚子,等着再大吃一顿。

第88章 泥塑神像

一顿家常便饭,让吃得几人大呼过瘾,神清气爽。

各类这个世界未曾见过的新式菜肴,吃得众人惊奇连连。

尤其是钱大贵和邓和通两人,第一次吃到这般菜肴,连声惊叹。

哪怕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方宝良,也是吃得眼眸发亮。

倒是任骏麟最干脆,什么也不说,就是吃,一桌菜肴,很大一部分入了他的腹中。

吃饱喝足之后,任骏麟拍拍肚皮,道:“方跃,以后我可要常来你这趁饭吃了。”

方跃笑道:“那你可得交伙食费。”

几人闲聊了一会,方跃对方宝良道:“我们要往半山县那边开拓市场,我打算顺便将方宝辰送到半山县读书。你是他的哥哥,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方宝良闻言,木讷的脸上难得露出喜色,道:“我没意见。”

他如今最在乎的,大约就是他的家人。

方跃道:“你回去之后,也跟宝辰他商量一下,问他愿不愿意去。”

方宝良却道:“这是好事情,不需要再商量。”

显然是觉得去半山县读书是好事,这是为他弟弟方宝辰好,他们决定了就好,没必要再问方宝辰的意见。

他原本是个面团似任人揉捏的性格,如今随着身体的异变,性格也变得偏执而固执。

方跃摇摇头,心想还是自己找个时间,私下问问方宝辰的意见,看他愿不愿去半山县那边读书。

……

午后时光,秋日融融。

镇东头,海神庙前,围了一大圈人。

今日是海神庙中新塑神像揭封的日子,很多镇上的居民,就跑过来看热闹。

另一方面,也想顺便进庙求个平安。

这里的海神,被渔民们赋予护航、保佑、镇魔等等诸多职能,甚至生病、求子、求发财的,也会跑到海神庙来。

可以说,作为海边乡镇,海神庙是鱼头镇上最重要的庙宇。

方跃来到海神庙前,抬头望着这座坐落在岸边的庙宇,青砖白墙红瓦,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两旁栽着几棵柳树,长长的柳条,随着海风摇摆,颇为闲适。

“好多人,好热闹。”

杏儿跟在方跃身旁,兴奋地看着热闹的人群,她有点喜欢凑热闹。

“方公子,我们进去给神像揭封。”

邓和通客客气气道。

方跃点点头,一行人往前走,穿过人群,往庙里走去。

“是方秀才。”

“快看,那就是方秀才。”

“那日就是他从海寇手中救下我的。”

……

方跃进了庙宇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间神台上,用一大块红布盖着上半身的高大泥塑神像,比普通人高出起码三四个头。

再看两边,是一排虾兵蟹将和龟丞相之类,这海神倒弄得跟个海龙王似的。

这些两旁的虾兵蟹将也有些是重塑的,看来也是损毁在那日海寇入侵中。

虽和正中间的海神像,用着同样的泥土,但塑成之后,就被分出高低贵贱了。

邓和通低声道:“方公子,要不先跟大伙讲两句?”

方跃回过头,看着围在门口,正期盼地看着他的鱼头镇居民。

方跃心情有些复杂,转回头来,道:“揭封吧。”

他来,只是想走个过场,鬼神之事,他现在不想太多沾惹。

在这样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神明是否存在,方跃不能确定,所以保持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方跃走到神台前,揭开海神像上盖着的红布,外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呈现方跃面前的海神像,手持大刀,面目威严,留着一缕长须,泥土雕塑,涂上颜料后,看上去栩栩如生。

方跃莫名觉得这神像的模样有些眼熟,看了两眼,也没多想。

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邓和通捧着三炷长香,方跃接过后,朝神像鞠了一躬,走到门口,将香插入门口放着的那个巨大香炉中。

而后微笑着朝着门外等候的众人点点头,方跃走出庙宇。

众人于是纷纷涌入庙宇中,忙着烧香求平安。

杏儿也跟着人群进去烧了香,出来后,对方跃道:“少爷,你看那海神像是不是很像你?”

方跃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难怪刚才会觉得这尊海神像莫名眼熟,原来是跟自己很像。

虽然说神情胡子年龄方面,跟方跃有差异,但面目五官,分明就是照着方跃的样子雕塑的。

方跃皱起眉头,他心念一转,大概就想明白了,这是邓和通自作主张,想讨好他。

难怪特地过去邀请他来参加神像揭封,原来是抱着这般目的。

不得不说,邓和通溜须拍马还是有一套,但可惜没搞清楚方跃的性格,这马屁一下拍在了马腿上。

尤其是方跃如今对神明之事,颇为忌讳,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邓和通倒好,直接将他塑成神明了。

这让方跃更坚定了赶紧撤换掉邓和通这个镇长的决心,原本还想让他多待一段时间。

当邓和通从庙宇中忙活完出来,看到沉着脸的方跃,立即意识到了不妙,忙小心道:“方公子,可是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方跃冷着脸道:“瞧你干的好事,那尊神像是怎么回事?”

“原来方公子说的是这个,大家口中流传海神的传说,但海神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是谁也没见过。往日里雕塑的神像,都是工匠师傅凭空想象,各地各处的海神像都不相同,一地一个模样。

所以海神长什么模样,大家并不在乎,大家在乎的,是海神这个名号,是海神能保佑大家出海顺利、家宅安宁。”

邓和通指着庙宇中烧香拜神的众人,“海神换了一个模样,你看他们,有哪个人在意了吗?”

方跃也看向庙宇中,果见众人捧着香,跪拜在神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地祈祷着,满脸虔诚。

方跃回头看向邓和通,有些惊奇,倒没想到这个唯唯诺诺,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也能有这么一番见识。

邓和通又道:“方公子这一次可是救了我们满镇百姓,可以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有镇上居民还想给你立生祠。我一琢磨着,正好要重塑海神像,干脆就照着方公子的模样好了。

方公子若觉得不合适,我让人将神像拆了,重新再塑一尊。若担心神明怪罪,那一切罪责都是我的,神像是我让人塑的,罪责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

方跃沉默了一下,道:“罢了,那就这样。”

他忌讳神明,是将他们当成可能是强大的存在,若说畏惧,也谈不上。

待方跃和杏儿离开,邓和通挽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想:“这算是过关了吧?”

第89章 火焰掌

方跃——

功德:2069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拳(三重)、基础刀法(一重)、火铁身(一重)、火焰掌(一重)、基础轻功(一重)

“悟道拳三重,差不多已经到了后天境界的极致,按理说可以等酝酿一段时间,找到先天武学秘籍,学会弄懂之后,就能打通紫府,进入先天境界,丹田中后天内气转化为先天真气。”

方跃坐在屋中桌前,桌面上摆放着几本武学秘籍。

秋日的阳光从屋外投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子变得有点平和。

杏儿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罗裙,正蹲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拿一根树枝逗一只胖胖的狸花猫。

这只狸花猫也不知道从那里跑来的,赖在方跃的院子里就不走了,大摇大摆地躺在那里,翻着雪白的肚皮晒太阳。

杏儿拿着树枝,在它肚皮上轻轻地戳着,它也不理会。

“少爷,我们养只猫吧?”

“行。”

杏儿高兴起来,从厨房中拿来咸鱼干。

原本懒洋洋的狸花猫立刻竖起脑袋,杏核形的一双绿色猫眼,盯着杏儿手中的咸鱼干看。

“这只猫可能有主人,你要养猫,可以去镇上集市中买一只小猫回来养,从小养大,更亲近。”

“知道啦。”杏儿将手中鱼干丢给狸花猫,狸花猫轻松一口叼住。

“喂,你有没有人要,没人要的话就来我们家哦。”杏儿看着狼吞虎咽的狸花猫道,看得出她对这只胖胖的狸花猫挺喜爱的。

方跃笑着摇摇头,将目光移回桌面的几本武学秘籍上。

这样的日子,安静祥和,是他喜欢的。

但他也知道,风平浪静下潜伏的滚滚波涛,阳光明媚后面隐藏的黑暗阴影。

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对他们普通人来说,天下之大,无一处是乐土。

就说这平安县,在以前也是一片平安,几乎是一夕之间,沦落为死域,满城人口几乎死绝。

这个世界,普通人的生死,很多时候并不在普通人自己手上。

“还是需要实力。”

方跃叹了口气,拿起桌面上几本武学秘籍中的一本。

这是一本《伏牛劲》,袁志行前几天临走前所赠,方跃这几天一直在翻阅这一本内功心法。

自那日岸头对话后,袁志行的态度改变了不少,方跃从他那里,倒是了解到很多东西。

临走时,袁志行赠送给方跃这本《伏牛劲》,和另一本《火焰掌》,而方跃则赠送了他两百两路资。

袁志行带着方跃和任老爷赠送的盘缠,又去行走江湖了。

“虽然悟道拳三重,已经到了后天境界的极致,但这些日子继续补充内功知识后,我感觉在后天境界内,似乎还能往前进一步。”

方跃放下《伏牛劲》,目光在桌面另外几本内功心法上扫过,《青玉功》《飞熊功》《火云功》,再加这本《伏牛劲》,他将这四本内功秘籍上的内容已经领悟得差不多了。

“到了我现在这个程度,除了想法进入先天外,内功上再想进步,几乎进无可进,或者说哪怕是想进步极为微弱的一点,都要付出极大代价,得不偿失,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回报,完全不成比例。

但我不同,推演!”

……

三日后。

院中,方跃一掌印在一块厚重的木板上,木板上立刻出现一块手掌大小的漆黑掌印。

“这就是第二重火焰掌的威力。”

方跃看着自己运功后通红的手掌,脸上露出笑意。

袁志行送给他的那本《火焰掌》,是完整版本的火焰掌,包括了先天境界的部分。

《火焰掌》是云州北部一个已经被仇家灭门的门派火云门的独门武学。

至于袁志行手中为什么会有完整的《火焰掌》秘籍,这就不好说了,方跃也没多嘴去问。

反正袁志行师父天雷剑王南天出身的门派,也是在云州北部。

袁志行后来和方跃又交过几次手,都是点到为止的武道交流。

袁志行知道方跃学的掌法是火焰掌,就把这本完整版的《火焰掌》秘籍相赠。

方跃——

功德:1613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武技:悟道功(四重)、火焰掌(二重)、火铁身(一重)、基础拳法(一重)、基础刀法(一重)、基础轻功(一重)

基础拳法被方跃从悟道拳中,分离了出来。

如今,他的内功心法就以悟道功为根基,正式进入第四重,达到了后天境界中极致中的极致。

这大概是一个前无古人,很可能也后无来者的境界了。

“按袁志行所说,后天境界的武者,对鬼怪没什么有效的手段,最多只能靠武者浑身旺盛的气血硬抗。

而先天宗师能够对付鬼怪,则是因为他们练就的先天真气中含有属性。

比如袁志行的师父天雷剑王南天,修炼的先天真气中含有雷属性,一剑击出,雷气暗蕴,能对鬼怪造成极大的杀伤。

再比如,我这火焰掌。”

借着后天境界极致中的极致的悟道功第四重,再加上功德系统,方跃在后天境界中,修成了含有火属性的火焰掌第二重。

这让他,终于真正有了对付鬼怪的一点本钱。

“少爷。”

杏儿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外面回来,她的脚边跟着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正在不停地“喵喵”叫。

那只胖胖的狸花猫吃完鱼干后,不知道跑哪去了,应该是回了家,没再来方跃的院子里。

这让杏儿有点伤心,觉得它吃饱喝足,就拍拍屁股走猫了。

方跃昨天就陪她去了一趟集市,买回了这只粘人的橘色小奶猫。

看着杏儿端着木盆进屋,方跃心中想着:“等这边事情差不多安稳下来,该出趟远门,学习先天功法。”

不过要去哪个地方,方跃暂时还没想好。

白泉府是离这最近的府城,作为云州的一个大港口,相当繁华,那里应该有先天宗师高手存在。

但当日想要谋算方跃的田阳子师徒,就是白泉府府城的,方跃不觉得他们师徒在海寇破城杀人中,会受到什么损伤。

所以白泉府府城是暂时不能去,要去,大约也要等到成为先天宗师高手之后。

另一个可选的地方,是云州北部,那里民风剽悍,江湖门派盛行,顶尖江湖门派不乏先天宗师高手。

当然出远门之前,还需筹备一大笔巨额银钱。

先天级别的武学,哪一门不是各家门派各个武馆的镇派之宝,想学哪里那么容易。

方跃没工夫从一个门派的弟子慢慢做起,赢得信任后,学到先天武学。

那得到何年何月。

所以还是用大笔银钱开路,寻找机会,比较便利。

“半山县那边的市场已经铺开,香皂一经推出,大受欢迎,虽然定的价格不高,但薄利多销,还是独门经营,获得的收益不错。

现在正准备通过半山县为基地,向半山县外面的府县开拓市场。

只是没有门路,暂时要徐徐而行,寻找当地合作者,进行让利。

玻璃开始量产,海上商路也已重新打通,这种奢侈品,才是收割银两的大头。

不过这类暴利产品,容易引起外人觊觎,按任老爷所说,要隐瞒它的生产过程,他人不知成本之低廉,才能保平安。

好在玻璃的生产全在鱼头镇上,可以完全掌控得住。

而用玻璃制成各类精致的奢饰品出售,谁人又能想到它们的原料只是不值几钱的沙子呢?

只要量不大就行,外人只会当它们是哪里开采出来的新品种玉石。

若是真出现意外,那就弃财保平安,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守财奴。

至于香水、蒸馏酒等等之类的小玩意,暂时实力不够,东西太多怕守不住,还是先缓缓。”

方跃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第90章 娶亲

秋夜。

青鱼镇通往平安县县城的方向。

一块石碑立在道路口,上面刻着“此路不通”四个碗口大小的大字,提醒路人莫要误入此途。

在离石碑颇远的一处高地上,有一间临时搭成的茅草屋。

两个人正坐在茅草屋前闲聊,从他们这个地方,往下可以远远地看见道路口的石牌。

这两人,是鱼头镇巡逻队的人,被安排到这里看守路口。

防的,当然是那个方向中可能跑出的鬼怪。

两人的身旁,还蹲着两条黑狗。

据说黑狗性属阴邪,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其实青鱼镇这里,跟县城中间还隔了三个镇子和几大片荒山野岭。

这里和鱼头镇本来就都属于偏僻的地方,都要出平安县的管辖范围了,只是因为三不靠,才被划分到平安县辖下。

不过方跃还是不放心,平安县县城,以及周边除鱼头镇和青鱼镇以外的其它乡镇,死了太多人了。

哪怕青鱼镇,也死了大半人口。

如此大规模的死人下,怨气冲天,里面到底会酝酿出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鱼头镇虽然离得远,甚至平安县相邻的两县,它们辖下的一些乡镇,跟平安县县城的直线距离,都比鱼头镇与平安县县城的直线距离来得近。

但毕竟还是在附近,有被鬼怪侵扰的可能。

方跃让巡逻队派人到这边驻守,就是以防万一,有个预警。

若真出现大量对付不了的鬼怪涌来,那就放弃鱼头镇这块基业,让镇上所有人逃入其它府县。

朝廷是有力量压制鬼怪的,一个平安县已经够了,方跃就不信朝廷能放任其它府县也被鬼怪侵扰,跟着糜烂。

陈大民打了个哈欠,缩了缩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他是一个单身汉,家里太穷,一把年纪还没娶上媳妇。

也正是因此,他才能获得驻守在这里的机会。

虽然危险,但巡逻队开的薪酬也高。

驻守在这个路口,每月的薪酬是普通巡逻队员的五倍。

按陈大民的想法,干上一年,就足够盖房娶媳妇了。

当时有好几个巡逻队的队员争这两个位置,最终他这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和他旁边这位老是愁眉苦脸的王全有获得机会。

王全有家里孩子多,一个劳力要养那么多张嘴,着实不容易。

原本王全有是不符合入选条件的,因为当时方跃交代下来,这个任务有危险,最好是没有多少牵挂的。

王全有那么多孩子,牵挂太多,但他和现在镇上巡逻队的队长有点亲戚关系。

那队长看他一堆孩子,确实快活不下去了,就给了他一个名额,让他有机会领五倍巡逻队员的薪酬,反正有没有太多牵挂也不是硬性规定。

陈大民和王全有聊了一会天,感觉困了,就和王全有打了声招呼,进茅草屋中睡觉去了。

他俩分配好了任务,王全有守上半夜,陈大民则守下半夜。

秋天季节,容易犯困。

陈大民这一睡,睡得沉。

不过睡梦里,他被一阵喇叭唢呐的声音吵醒。

“谁呀,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陈大民翻了个身,没有起来,梦里,他正盖了房子娶上媳妇呢。哪肯就这么从美梦中醒来。

但喇叭唢呐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边响起一般。

陈大民没法再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队身穿大红色喜服的迎亲队伍,正抬着一顶红色喜轿,吹吹打打从道路口那边往这里过来。

“这谁啊,大半夜娶亲,吵得人都睡不好觉。”

陈大民忿忿不平,可怜他一个单身汉,大半夜里睡个觉,还要被人家娶亲的吵得睡不着。

陈大民站在高地上,望着底下的迎亲队伍,倒要看看他们这大半夜的娶个什么亲。

不一会儿,迎亲队伍就到了高地下面。

“上面的可是老乡,今日是小女出嫁的大喜日子,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过来喝杯喜酒。”

队伍中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老头,朝着上面的陈大民喊道。

一听有喜酒喝,陈大民腹中的馋虫就犯了。

他咽了口口水,道:“老丈,去喝喜酒要不要随礼,你看我现在身边什么都没有。”

“不用不用,要什么随礼。都是老乡,人来了就好。”

老头在下面朝他招手。

陈大民忍不住了,就跑了下去,混进迎亲队伍中。

一行人吹吹打打,继续赶路。

陈大民感觉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来到了一处张灯结彩的宅院前。

院内摆了好几桌酒席,稀稀拉拉地坐着一些客人,应该是宾客还没来齐。

陈大民便想找个地方坐下,等着喝喜酒。

不想,有个人推了他一把。

陈大民回头看去,却是两个捧着新郎喜服的美貌丫鬟。

“姑爷,吉时将至,你要去哪里?还不快点换上喜服,小姐都在里面等着呢。”

两个丫鬟的长相一模一样,动作神态也一模一样,仿佛两个画纸剪出来的相同纸人一般。

“等等,我不是来喝喜酒的吗?怎么成姑爷了?”

陈大民感觉莫名其妙,但两个丫鬟已经将手中捧着的新郎喜服往他身上套。

穿上新郎喜服后,陈大民脑海中原本的一点疑惑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尤其是看到被丫鬟从屋里扶出来的新娘子。

虽然被红盖头遮住,看不见容貌。

但新娘子体态袅娜,显露在外的一双玉手葱白如玉,想来容貌必然也是不差的。

“嘿,想不到我今天也要娶亲了。”

陈大民心中想着。

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一拜天地。”

陈大民迷迷糊糊地跟着新娘子拜了下去。

……

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将王全有从瞌睡中惊醒。

“糟糕,差点睡过去了,地上的火堆怎么灭了?”

王全有睡意全消,警觉地看向四周。

两条狗正冲着茅草屋内狂吠。

王全有心头一紧,朝着里面喊道:“大民,大民。”

没有回应。

王全有不敢进去查看,他哆哆嗦嗦地拿出火折子,尝试着想把地上的火堆重新升起来。

两条黑狗依旧在叫,声音狂躁不安。

废了好大一会儿工夫,王全有终于将火堆重新用茅草生起来。

此刻两条黑狗转了个方向,不再朝茅草屋内,而是朝高地下面的路口吠叫。

隔了好一会儿,它们才停下来。

王全有不知道脏东西走了没有,躲在火堆旁不敢动弹。

一直等到外面天光大亮,王全有才颤颤巍巍地起身,进入茅草屋内查看究竟。

屋内木床上,陈大民看起来睡得正香,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意,似乎在做一场美梦。

只是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王全有上前一摸他的心口,发现早已凉了。

第91章 试探

方跃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说话,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

想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

有时一个人,有时很多人,到最后各种声音混杂成了一团,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

那无数的声音中,各自携带着不同的情绪、想法和欲望,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脑胀,有种想要发狂的冲动。

……

天光大亮,方跃猛地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该死,这都什么怪梦?”

方跃一觉醒来,反而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心头有些莫名烦躁。

穿好衣服,走到堂屋中,看见杏儿正在外面喂那只橘黄色的小奶猫吃东西。

“杏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爷,你起床了。现在是巳时。”

巳时,那都快中午了。

方跃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还在偏东位置,但快升上中天了。

“少爷,我给你打水洗脸。”杏儿放开小奶猫。

小奶猫吃完东西,在地上绕着圈子,逗自己的尾巴玩。

方跃点点头。

就在这时,镇上巡逻队的队长李昆宇从外面匆匆进来。

“方公子,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

“青鱼镇通往平安县县城的那个路口,安排的巡逻人员,出事了!”

方跃脸上神色顿时一紧,那个地方出事,那就是大事。

……

李坤宇是邓大海推荐给方跃的,三十多岁年纪,粗通拳脚,行事颇为干练。

一路上,李坤宇向方跃说了事情的具体经过。

方跃脸上神情严肃,按他的描述,陈大民的死,极为诡异,只怕就是鬼怪所为。

不过还需见到陈大民的尸身,辨认一下。

两人很快到了镇南头的巡逻队办事处。

陈大民的尸身被两名每日例行前往查看的巡逻队员背回来了。

当时安排巡逻人员到那边值守时,已经说明好,这是一个搏命的任务。

值守期间,薪酬是普通巡逻队员的五倍,若出意外,会有一大笔补偿。

每日里清晨时分,会有两个这边的巡逻队员前往青鱼镇那边,送去补给,以及查看值守人员的生死状况。

自从派出值守人员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平安无事,未出现过什么意外。

而今日,前往例行查看的巡逻队员,却带回了陈大民的尸首,和被吓坏了的王全有。

……

方跃蹲在地上,查看陈大民的尸首。

他的双目紧闭,脸上洋溢着喜色,仿佛在做一个心想事成的美梦。

只是肤色苍白如纸,没带一丝血色,不像刚死,倒像死去多时。

方跃身为后天巅峰武者,一身气血旺盛如烘炉,对阴邪感应敏锐。

他能清晰感应到,陈大民的尸身上,有一丝阴气还未完全散完。

将白布重新盖上,方跃站起身来,又让人叫来王全有。

仔细盘问过昨夜他所看到的情景后,方跃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确实是鬼怪所为了。

“原本以为一个多月来风平浪静,鱼头镇也安稳了,我积攒到差不多的功德点,可以前往云州北部去学习先天武学。不想这个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方跃叹了一口气,他不是那等阴私小人的性格,利用完镇上居民收获一大批功德点后,一闻到危险的味道,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若真那么做,这功德系统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愿意去做一些事。

他如今悟道功破入第四重,达到后天境界极致中的极致,气血之旺盛,若是释放出来,普通鬼怪靠近都不敢靠近他。

又练成第二重火焰掌,含有火属性,可以对鬼怪造成杀伤,倒不惧普通鬼怪。

这次害死陈大民的鬼怪,能被黑狗发现踪迹,又奈何不得火堆旁的王全有,应该不是什么厉害的鬼怪。

真正让方跃担忧的是,这件事是不是一个征兆,代表县城那边的鬼怪开始蔓延到这边。

虽然青鱼镇和鱼头镇还隔着一大片海湾,但鬼怪想过来,只怕也不难。

这里又成了朝廷不闻不问的地方,想借助外力,是不可能了。

“罢了,若真到那时,就让全镇的人口全部撤离鱼头镇。

虽然背井离乡,离开这祖辈生存的地方,到外乡生活,对镇上的居民来说是很艰难的事。故土难迁,人离乡贱,不是说说的。

不过无论怎么说,再难也比丧命好。”

方跃摇摇头,这些是以备万一,目前的情况,还没那么危急。

……

屋内。

“照见。”

方跃心中默念,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

这门神通,他到目前为止,一共使用了六次。

虽说能照天地万物,古往今来,但以目前方跃的实力,也不是想照就能照的,这个世界太危险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噬。

而且想要照见的,也必须是和方跃产生了因果纠缠的,否则,是无法运用这门神通照见的。

第一次使用这门神通,是方跃对鬼怪一无所知时,那时他想了解一些鬼怪信息,以便做出应对,不想遭到红衣女鬼反噬。

不过那时他是一个普通人,如今若是再去窥探井底的红衣女鬼,以他身上的旺盛气血,红衣女鬼根本不可能再反噬得了他。

第二次使用,是逃回方桥村后,用每日早中晚用铜镜窥探三次田阳子两师徒的行踪,防止他们追杀过来。

第三次使用,是在对付狗妖之前,用来试探狗妖的实力。

第四次则是窥探那在背后用拨浪鼓作祟的老李头。

第五次则是窥探海寇王。

第六次是想窥探主指海寇屠城的幕后存在,这一次出了一点意外,好在方跃当时早有准备,及时断开神通,所以并未受到什么严重的损伤。

而如今这一次,便如第三次使用那般,是为了试探鬼怪的实力。

照见神通用来窥探,可能带来危险,但反过来,却可以用来测试敌人的危险性。

若能对现在的方跃造成反噬,那毫无疑问,对方的实力不是他目前能对付的。

而若是仅能察觉,无法反噬,那么对方的实力应该在方跃之上,但不会超出太多。

这种敌人,方跃拥有功德点护身,还有摄魂神通,倒是可以做到自保,甚至还有机会反杀。

不过危险性很大就是。

而若是窥探时,对方毫无所觉,那么对方的实力顶多和方跃平齐,哪怕超过,也是有限,在方跃能对付的范围之内。

“虽然依据各种情况判断,这次害死陈大民的鬼怪实力不会太强,但鬼怪这种东西,不能以常理判断。

保险起见,先用照见神通试探一番。”

第92章 喝喜酒(上)

秋夜,青鱼镇。

远处路口写着“此路不通”的石碑,依旧耸立,提醒路人这条路存在的危险。

高地茅草屋前,升起了一堆火堆。

方跃和方宝良两人坐在火堆前。

方宝良沉默寡言,偶尔看向石碑方向。

方跃则在专心致志地烤着几条鱼,鱼头镇靠海,居民多捕鱼为生,最不缺鱼产。

长夜漫漫,方跃让人送了一大批鲜鱼过来,决定慢慢烤着吃。

火焰烧烤下,鱼肉散发诱人的香味,色泽黄嫩,叫人垂涎欲滴。

“烤好了,来上一条。”

方跃将烤好的几条烤鱼,递了一条给方宝良。

方宝良接过串着烤鱼的树枝,默默吃着。

方跃也拿起一条,一口咬下,滋味酥软香浓,口齿留香,让人食指大动。

这么一段时间,对于方宝良的身体异变情况,方跃还是有所了解。

不说其他,他的身体素质在飞快提高,远超常人。

方跃教给他的那门硬气功“火铁身”,不出一个月,就让他练成了,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要知道普通武者,想练成这门硬功,起码得好几年苦功。

其间,方跃也让他自己挑一门内功学。

方宝良从《青玉功》《飞熊功》《火云功》中,挑选了《飞熊功》修炼。

其实方跃是希望他修炼《火云功》,这门内功虽然缺了后续先天部分,但毕竟是可以打下先天基础的功法,比之另外两门要好上不少。

不过方宝良对火焰类的功法,似乎颇为抗拒。

方跃倒也不勉强,教了他《飞熊功》。

不出意料,方宝良修炼起内功心法,速度也是极快。

到现在才练了一个月,已经有了方跃悟道拳二重时的内气修为。

方跃估摸着不出半年,他应该就能练到后天境界的极致。

所以这一次就带上他,见识见识鬼怪。

这一次的鬼怪,方跃大致弄清楚了底细,倒不是县城那边蔓延过来的。

而是青鱼镇本地在海寇入侵中,死人的怨气所化。

这让方跃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县城中的鬼怪大规模蔓延,这些新诞生的鬼怪,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方宝良是他培养的,用来在他离开鱼头镇的期间,帮助镇守鱼头镇,对付可能出现的零星鬼怪。

虽然方宝良还没到先天境界,但他的身体异变,让方跃感觉他是有能力应付普通鬼怪。

或者,怎么说,方跃有时候甚至感觉,方宝良现在就是一只普通鬼怪。

这一次带他过来,就是尝试一番。

……

夜深人静。

方跃慢条斯理地烤着鱼,烤好了,一条给方宝良,剩下两条自个吃。

方宝良坐在那里,不时往火堆里添加木柴,偶尔往远远的路口处扫上一眼。

两人都是大肚量,大半夜时间,不知道多少条烤鱼下肚,但都没有饱腹的感觉,似乎肚中是无底洞,吃下去,很快就消化完。

“来了。”

一时默默不语的方宝良,扫了一眼远处路口,突然出声。

方跃点点头,继续烤他的鱼,这几条快烤熟了,中断了岂不浪费。

两人之前一直收敛身上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这对鬼怪来说,是极好的诱饵。

方跃又一次将烤好的鱼递给方宝良,方宝良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接过串鱼的树枝。

他没吃,眼睛不时往路口看去。

喇叭唢呐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传过来了,充满喜庆的味道。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这种喜庆,就显得惊悚了。

等方跃有条不紊地吃完两条烤鱼,娶亲的队伍已经快到高地下面了。

方跃放下树枝,站起身来,走到坡前。

高地下面的迎亲队伍,前面是吹着喇叭唢呐的乐师,穿着红色喜服,鼓足劲地吹着,营造热闹喜庆的气氛。

中间是同样穿着喜服的轿夫,抬着大红花轿,一晃一晃地走着。

轿子旁边,却不是媒婆,而是跟着一个老头。

再后面,是一群看不清面目的迎亲人。

方宝良暗暗握紧手中的刀,目视方跃,等待方跃一起动手的指令。

方跃看了一会儿迎亲队伍,眉头皱起,微微摇头,示意暂时先不要动手,关键鬼物并不在这里。

“据袁志行所说,鬼怪分为两类,一类为天地怨气所化的鬼物,一般喜欢待在诞生的原地,不好跑动。

另一类为天地戾气所化的怪物,也就是妖怪,倒是喜欢跑动。

县城中多积累的是怨气,所化的应该大多是鬼物,原本我还担心会蔓延到鱼头镇这边来。

但从目前来看,倒是验证了袁志行的话。”

方跃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虽然鬼物并不是完全不会跑动到别的地方,但有这个习性,鱼头镇就安全多了。

这支迎亲队伍中,关键鬼物并没有在,应该还待在原地,等着这支迎亲队伍引回猎物。

“上面的两位老乡,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是小女出嫁的大喜日子,两位一起来喝杯喜酒。”

下面的老头朝着高地上的两人喊话。

方跃道:“的确挺有缘的,我们二人倒是愿去,只不知要不要随礼?随礼多少合适?”

老头摆手道:“不用不用,要什么随礼,都是老乡,人能来就好。”

“行。”方跃笑了起来,“那就叨扰老丈了。”

他当先从坡上下去,加入迎亲队伍。

方宝良只好也跟着下去。

两人混在后面迎亲人群中,跟着迎亲队伍走。

喇叭唢呐声音不断,乐师们中气十足。

队伍中,方跃观察旁边一个个迎亲的“人”,怎么看,也看不清面目。

方跃摇摇头,这些“人”,可能本来就没有面目。

它们只是木然地跟着队伍走。

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迎亲队伍终于到了一栋张灯结彩的大宅院前。

方跃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荒郊野外,突兀地出现一处大宅子,着实有些奇怪。

方跃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大宅子,没看出什么来。

“未入先天,依然是肉眼凡胎,明知是虚,也看不透。”

方跃心中想着,带着方宝良走进大宅院。

这里是铜镜中看到的场景,关键鬼物,就藏在这里了。

进了大门口,院中已经摆了好几桌酒席,稀稀落落地坐着看不清面目的宾客。

方跃随意寻了一桌坐下,这一桌已经坐着一个宾客。

那宾客就呆呆楞楞地坐着,看不见表情,因为它根本没有面目。

方宝良也挨着方跃一个座位坐下,盯着那没有面目的宾客看。

第93章 喝喜酒(中)

张灯结彩的大宅院中,宽敞阔气,灯火通明,充满喜庆的气氛。

只是宾客们都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也不动弹。

大喜日子,不说热闹喧天,欢声笑语,整座宅院竟然听不到一丝人声,未免诡异莫名。

不过方跃对这种诡异的情形,视若未闻,大马金刀地坐着,似乎真得在等喝喜酒一般。

方宝良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他对面那个没面目的宾客身上。

眼见方宝良似乎想要去动弹那个没面目的宾客,方跃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方宝良只好停下动作,跟着方跃一样,正襟危坐,安静地等待着。

“姑爷,吉时已到,快点换上喜服,小姐正等着拜堂成亲呢。”

方跃和方宝良身后,突然出现四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丫鬟,手中捧着新郎喜服,异口同声地说道。

她们一边两个,分别想要去拉方跃和方宝良起身,结果拉扯了半天,都没拉扯得动。

方跃不满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我且问你们,我们两个是来喝喜酒的,怎么就成姑爷了?”

几个丫鬟回答不出来,她们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依然在锲而不舍地想要拉扯方跃和方宝良起身,然后给他们两个套上新郎喜服。

不得不说,这几个丫鬟的力气很大,每一个都比得上成年男子了。

但想拉扯得动方跃和方宝良两人,自然是不可能的。

方跃任由她们拉扯了一会儿,举手投降道:“行行行,当姑爷就当姑爷,白捡一个媳妇谁不乐意。但我们这有两个人,你们小姐有几个?”

这个问题,丫鬟们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的,她们只是出来给“姑爷”套上新郎喜服,现在在这一步骤卡住,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方跃摇摇头,高声喊道:“老丈,老丈。”

在这寂静的喜堂,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一个老头突兀地出现在桌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老丈,你邀请我们来喝喜酒,我们来了。这还没喝上一杯,突然又说要我们当姑爷。

行,当姑爷就当姑爷,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怕有什么损失。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有几个女儿?”

老头背着光,面目有些模糊,他道:“老头子就一个闺女,谁娶了她,我这大宅院和万贯家财就都是他的了。”

方跃笑了起来,脸上神情颇为意动,“那感情好,房子老婆家产一下子全有了。”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猛地一拍桌子,“但是我们有两个人,你闺女只有一个,这几个丫鬟想让我们两个都当姑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家闺女胃口这么大,一女想侍二夫了?”

他这一拍桌子,力气用得颇大,桌子都抖了一下,撞倒了对面的那个无面目的宾客。

那宾客被桌子这么一撞,竟就一言不发地摔倒在地。

倒地后,它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像条虫子一样,蠕动了两下。

方跃对此视而不见,只是严肃地看着老头,等待老头的回答。

“这,这……”老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跃摇摇头,这些东西,果然智慧不高,老头比几个丫鬟好一点,但也有限。

方跃突然转变话题道:“你闺女漂不漂亮?”

“漂亮,当然漂亮。”老头语气中带着骄傲,“我家闺女,从小就漂亮,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

“既然漂亮,那就好办了。”方跃指了指旁边的方宝良,道:“让我旁边的这位兄弟娶她。”

方宝良正在观察地上那位像虫子一般蠕动的宾客,闻言,闷声闷气道:“我已经成过亲了。”

方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成亲了就不能再成吗?有老婆了就不能纳房小妾了?”

“老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方跃看向老头。

“对对。”老头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着。

方跃拉着方宝良站起身来,后面的丫鬟就想上前给方宝良套上新郎喜服。

方跃一把推开那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笑容一成不变的丫鬟。

别看这几个丫鬟力气大,但身子极轻,跟个纸片人似的,方跃没怎么用劲,她们就轻飘飘地跌飞出去。

“别穿什么新郎喜服了,赶紧拜堂是正经。然后赶紧送进洞房,明年就生上一个大胖小子。”方跃一副比自己入洞房还要急迫的模样。

老头没办法,就进里屋去了,似乎是催他闺女出来。

方跃带着方宝良离开宾客席,往喜堂上走去。

他们这边这么闹腾,满院酒桌前那些稀稀落落的宾客,却仿佛没看见一般,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

偶尔有宾客动弹一下,但不像活人的动作,而是如同虫子一般蠕动。

跟方跃同桌的那个宾客一模一样。

方跃和方宝良站在喜堂上,满堂寂静,明明四处红灯高挂,却毫无成亲拜堂的热闹气氛。

突然,方跃神情一动,往后面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由丫鬟扶着,站在两人的身后,无声无息。

虽然看不见新娘子的面容,但她裹在大红嫁衣下的身段袅娜苗条,一双小手葱白如玉,十指搅和在一起,充满新人的紧张不安。

方跃笑了起来,“好了,新娘子出来了,宝良,你满不满意?”

“这个……”方宝良想了想,老实回答:“无所谓。”

方跃摇头道:“这可是你的新娘子,怎可无所谓。”

他看向和新娘子一起出现的那个老头,“老丈,你说你闺女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但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能否先让我们看看你闺女的长相。”

“先拜堂,先拜堂。”老头喃喃道。

“那不行。若是你骗人,让我兄弟娶上一个丑八怪,那可如何是好?”方跃满脸严肃,“还是先看看长相。”

说着,他突然上前,要去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在靠近新娘子的那一刻,方跃身上蓦然爆起惊天气势,原本收敛的气息,一下子全爆发出来。

内气涌动,体内气血汹涌澎湃,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它们在血管中流淌的声响。

他的手掌,在极致内气的催动下,瞬间变得通红,带着灼烧的气息,一掌朝着新娘子拍下。

“就是你了!”

第94章 喝喜酒(下)

方跃运起火焰掌,爆起发难,一掌朝着新娘子拍去。

“轰”得一声巨响,明明是拍中一个人,却仿佛拍中了整栋大宅院。

新娘子的身子被拍得倒退,受到火属伤害,嘴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充满刻骨铭心的怨毒。

不似人声,倒似猫头鹰夜啼。

整栋大宅院猛地晃动起来,仿佛即将要崩塌。

方跃得势不饶人,箭步前冲,又是一式火焰掌拍出,掌风呼啸,带着灼烧的气息,大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架势。

“嘭”。

摆满干果香烛的喜桌飞了出来,挡住方跃的去路,被方跃一掌硬生生劈裂成两半。

那新娘子得了这一瞬间的缓息,高声尖叫起来,如同深夜猫哭。

刹那间,整座大宅院都骚动起来,院中的东西,不管是不是活物,都往方跃飞扑而去。

方跃怡然不惧,仗着强悍的肉身,认准了新娘子所在的方位,横冲直撞过去。

他如今已将那么硬功“火铁身”又往下推演一重,达到了第二重,肉身更加坚韧。

运起功来,一般的刀剑,若无足够的力道,都伤不了他。

无论是飞过来的桌子、椅子、树木、石头、瓦片等等,方跃皆是不管不顾,硬冲过去。

而有那挡路的,一掌劈开。

几个无面目的宾客挡住方跃的去路,方跃几式火焰掌朝他们拍下。

如同拍中肥大细嫩的虫子,他们的身体迸裂,溅射出奇怪的汁液。

方跃不敢让这些汁液沾身,不得不暂时后退,同时运起灼热的掌风,将飞溅过来的汁液拂开。

却在这时,一片混乱中,新娘子蓦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方跃身后。

她那葱白如玉的小手,这刻变成铁青色,手指头上指甲伸长数尺,也是呈铁青色,泛着幽寒的光芒。

趁着方跃避让无面目宾客身体中迸溅出来汁液的工夫,新娘子五根数尺长的铁青色指甲,如同五把尖锐的利刃,直直地朝着方跃的后背插下。

就在她的指甲即将触及方跃后背时,一只有力的手探了过来,握住她铁青色的手腕。

“抓到你了!”

方跃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冷笑。

左手握住新娘子的手腕,右手运起火焰掌,通红的手掌恶狠狠地朝着她拍下去。

一掌,两掌,三掌,四掌……

带着灼烧气息的火焰掌,肆无忌惮地拍在新娘子袅娜的身躯上,一点一点打散她身上凝聚的怨气。

……

在方跃暴起朝新娘子发难时,方宝良也没闲着。

他抽出宝刀,一刀朝着身旁的那个老头砍去。

老头被他一刀砍掉手臂,却没有丝毫鲜血涌出,脸上也不见任何痛苦的神情,落在地上的手臂变成一截稻草。

方宝良冷哼一声,顺手一刀将老头的脑袋也剁了下。

那老头掉了脑袋后,身上冒起一缕黑气,方宝良目中闪起异样的神色,伸手一把捞住那缕黑气,就往嘴中送。

吞下那缕黑气后,方宝良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似乎颇为享受。

而地上老头的尸身,则彻底变成一个掉了脑袋的残破稻草人。

方宝良没有陶醉很久,因为整栋大宅院开始颤动起来,院中各种东西朝着方跃飞去。

方宝良朝方跃看了一眼,见他正在横冲直撞,就回过头,四处张望,寻找自己的目标。

他看到了那几个长相和笑容一模一样的丫鬟,当下狞笑一声,持刀朝着她们扑了过去。

一刀一个,将她们拦腰斩成两截。

几个丫鬟身上也冒起黑气,不过比老头身上少的多,几个加起来也不如老头一个多。

方宝良也不嫌弃,将黑气全部捞在手中,一口吞下。

不过几个丫鬟的尸身消失不见,没有如老头一般化出原形,不知道跑哪去了。

方宝良也不在意,提着刀,朝那些正在地上蠕动的无面目宾客走去。

地面在颤动,整栋大宅院的东西都在朝方跃飞去。

方宝良几步跑到那些无面目宾客面前,一刀就是一个。

它们身子被斩破,汁液就迸溅出来。

方宝良的身上沾染了汁液,尤其是脸上手上皮肤裸露处,汁液沾上后,开始腐蚀皮肤。

不过方宝良只是皱了皱眉头,便没有在意,这点腐蚀,对他根本造成不了多少影响,很快就能自行恢复过来。

无面目宾客身上的黑气更少,比丫鬟还少得多。

方宝良杀了两个,就失去了兴趣。

他把目光看向方跃和鬼新娘交战处。

此时方跃已经抓住那个鬼新娘,每一掌火焰掌拍下,鬼新娘就会发出怨毒尖利的惨叫声,刺人耳膜。

而且随着火焰掌的火属伤害,她的身上开始冒起一缕缕黑气,消散在天地间。

方宝良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朝着鬼新娘靠近。

鬼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已经在交战中被扯落,露出的不是千娇百嫩的面容,而是干枯生虫的腐烂皮肉。

然而方宝良的目光中却是带着贪婪和渴切,仿佛色魔看到了绝世的大美女。

当然,他看的是鬼新娘身上冒出的黑气。

他伸出手,捞过那些散逸的黑气,狼吞虎咽起来。

……

方跃不知道拍出了多少掌,终于硬生生将鬼新娘拍散。

散逸的一缕缕黑气,有很大一部分落入方宝良腹中。

大宅院猛地一颤,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而后,张灯结彩的热闹场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黎明之前最黑暗时刻的树林。

星光稀疏,四周一片暗沉。

方跃借着那一点微薄的光亮,看着对面站着不动的方宝良没有说话,神情微微有些戒备。

过了一会,东面一缕晨光划破天际,驱散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方宝良终于睁开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脚。

看他目光清明,方跃这才放下心,道:“感觉如何?”

“挺好的。”

“若是你现在单独来,能否应付得了这个女鬼?”

方宝良想了想,点了点头。

方跃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看向树林中一顶残破的大红花轿,上面沾满斑驳血迹。

怨气的源头,大约就是这顶花轿了。

方跃走上前,掀开布帘,里面果然有一具腐烂生虫的新娘子尸首,散发出阵阵恶臭。

新娘子身上的嫁衣一片凌乱,生前应该是被凌辱过。

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测,应该是海寇入侵那天,她刚好嫁人。

不幸被撞上,迎亲队伍的人被杀的杀,逃的逃,这新娘子却被海寇连人带轿劫持到这旁边的树林中。

后面的场景可想而知。

方跃叹了口气,对方宝良道:“找些树枝木柴,将这顶花轿烧了。留着的话,怨气可能重新聚拢出鬼物。”

两人一起在周围寻找能烧的树枝木柴,都堆在花轿旁。

等差不多了,用火折子点起火。

熊熊火焰,吞噬了那顶花轿,和花轿中的新娘尸骸。

第95章 北上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方跃穿着一袭青衫,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着远处碧蓝的海面出神。

这个世界自然是没有瀛洲的,但海外之地,也有颇多传闻。

就说这东海,一直往东,在遥远的地方,据说存在十三海洲,上有神仙、异兽和不死药,还有各种古古怪怪的东西。

方跃对流传于海客们口中的海外十三海洲,颇感兴趣,若有一天,实力足够,倒想去见识一番。

此刻方跃乘着海船,却是准备北上,前往云州北部之地。

云州北部,共有五府,雁南府、长春府、田平府、龙冲府和天宝府。

其地靠近内陆,多山地,多丘陵,民风剽悍,多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多了,就多门派和武馆。

甚至一些大型门派,占据山头,门下弟子上千,开垦种田,外置产业,基本自给自足了。

方跃处理完鬼新娘的事后,在鱼头镇上做好安排,又待了一段时间,确认那件鬼怪事件是偶发,平安县县城的鬼怪并未蔓延过来。

这才放下心,收拾行李,乘渔船到了鱼头镇临近的鸥汀县,从那换乘海船北上。

鱼头镇上,大致上已经安稳下来,两样产业,在给方跃源源不断地提供银钱的同时,也能给本地带来繁荣。

另外,方宝良也能应付一些零星鬼怪,可以保护鱼头镇不因鬼怪受到影响。

不过临行前,方跃还是召集鱼头镇上目前主事的几人,交代下去。

若是县城的鬼怪蔓延过来,或是遇到其它不可抗力的危机,就放弃鱼头镇这块基业,举镇迁移到临近府县。

“方兄远眺大海,望得入神,可是有诗兴了?”

一个穿着澜衫的秀才,走上甲板,站在方跃旁边。

这位秀才,姓吴,单名响,是鸥汀县人,白泉府府学的学生。

这番回乡探亲后,又要赶回府学读书,准备明年秋季的州试。

海船上其他人,不是贩夫走卒,就是商贾船夫。

吴响自恃秀才身份,不愿跟那些俗人混在一起。

他见方跃是青衫读书人,交谈后又知方跃也是秀才,便多了几分亲近。

方跃回头道:“哪来什么诗兴,我可做不得诗,不如吴兄你。”

吴响好作诗,从鸥汀县登船到现在,已经作了两首诗了,还非要念给方跃听,请方跃评鉴。

萍水相逢,方跃能怎么办,只能叫好。

原本不过客套应付之语,然而吴响却大受鼓励,将方跃引为知己,说他人不懂他的诗,唯有“方兄”能解诗中真意。

这让方跃相当无语,他其实都没听清吴响念的什么。

两人在海船甲板上远眺海景,闲聊了一会儿。

吴响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方兄是半山县人,可了解两个多月前平安县海寇入侵的事?”

方跃自报的身份是半山县人,平安县现在是一个忌讳,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他把自己户籍弄到了半山县。

通过香皂这样产品,半山县上上下下的官员,已经被他们鱼头镇这边用银钱完全收买通了。

当然,也有半山县的一些小官小吏,眼红香皂的利润,想要巧取豪夺。

但如今的鱼头镇,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那些小官小吏不识好歹的,方跃也没跟他们客气,动点不上台面的底下手段,一个个就服服帖帖。

再加上银钱攻略,每月给分红,半山县县衙上上下下就没话说了。

所以方跃想将户籍弄到半山县,并没什么难度。

对外,他现在就用半山县人的身份行事。

吴响突然聊起平安县海寇侵城的事,方跃并不想多谈,含糊以对道:“听到过一些消息,据说死了很多人,挺惨的。”

吴响道:“那可不是死了很多人,整个县城的人据说差点都被屠杀光。可恨这些海寇,朝廷也不出动水师将他们全部剿灭了。”

吴响愤愤不平,似乎在怪朝廷不顶事,他的家乡鸥汀县就在平安县附近,也是沿海县城。

若是海寇当时攻打的不是平安县,而是鸥汀县,那么平安县的惨剧就要发生在鸥汀县身上。

他的父母亲人,都在家乡,由不得他不后怕。

他这次特地从府学回来探亲,也是担心家人,回来看看。

“吴兄,莫要妄议朝廷。”方跃打断了他的话,止住了这个话题。

……

经过一日一夜的航行,海船到达了白泉府。

众人下了船,吴响热情地邀请方跃到府城玩玩。

方跃客气地谢绝了,说要马上转船,前往巴临县,北上游学。

实则是他临行前,用黄铜镜窥探过田阳子师徒的行踪,知道他们就在白泉府府城之中。

田阳子师徒暗算他,想把他弄成傀儡,虽失败后,就转移了目标。

但这仇,方跃可一直记着。

以方跃如今的实力,若是仗着他们师徒不知他的底细,敌明我暗,想暗算他们,还是有很大把握。

但朝廷自有法度,想在城里杀人,后患无穷。

田阳子他们师徒敢在平安县乱来,不过是浑水摸鱼,趁着当时平安县鬼怪横行,一片大乱。

在这府城中,他们就绝不敢乱来,否则白云宫饶不了他们。

方跃自然也不敢在府城乱来,况且以他现在的实力,对付田阳子师徒,还要冒很大风险。

而且府城是田阳子的老巢,鬼知道他还有没有帮手。

所以进入先天之前,方跃暂时不打算找田阳子师徒报仇。

那么,暂时最好也不要跟他们照面。

抱着这种想法,方跃没有在白泉府多停留,很快登上了白泉府开往天宝府辖下巴临县的海船。

站在海船上,望着港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和码头工人,方跃心中感慨,不愧是云州第一大港,白泉港看起来相当繁荣。

“咦。”方跃突然惊咦一声,他刚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艘船只上下来,匆匆离去。

如果方跃没认错人,那人应该是平安县县衙的一个年轻书吏李长河。

数月前,方跃求见胡知县,未携带拜帖,还是他帮忙提供笔墨纸张。

“想不到他还活着。”看见故人,方跃心中颇为高兴。

只是李长河匆匆离去,很快不见踪影,方跃想打个招呼都打不上。

此刻海船马上就要开动,方跃也没法跑上岸找人。

况且他和李长河也谈不上多深的关系,只好作罢。

第96章 故人

李长河在白泉府府城的街道上走着,脚步匆匆。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尊巴掌大小的石刻神像。

石刻神像的雕工并不好,有种粗制滥造感,勾勒出来的是一个三面神明。

一面微笑,一面嗔怒,一面悲伤。

李长河的家族在平安县颇有一点势力,他的四叔在衙门当捕头,他在衙门六房中当书吏,还有个长辈是衙门六房中户房的典吏。

这样的家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当地的大族了。

李长河从小聪明,过目不忘,富有才智,长大后,允文允武,可谓全才。

可惜限于小吏背景和身份,无法参加科举,一展才学。

不过李长河并没有因此自怨自艾,反而更为勤勉,他有雄心壮志,不因自己小吏身份而放弃。

本朝亦有以胥吏身份而登极品,位极人臣,朱紫而贵,李长河常常以此自勉。

然而这一切,在数月之前,那一场海寇入侵中终结。

李长河因公务去临县公干,躲过一劫,但他的父母妻子族人,整整百余口人,全部死在那场屠杀中。

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意外,但通过一些机缘巧合,李长河得知了一些隐秘,知道了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

这个血海深仇,他几乎一辈子都不可能报得了。

这让他如何甘心,全家全族的血海深仇,便是倾尽东海之水,也洗刷不清,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为了复仇,李长河选择了求助神明。

当然,这神,是邪神,这个世界本没有正神。

以他的聪明才智,稍一接触,当然能明白这些邪神的本质是什么,是贪婪,是欲望,是毁灭。

只是他的心胸早已被复仇的怒焰所占据,只要能报的了这血海深仇,哪怕整个天下毁灭了又如何?

只要能拉那高高在上的,视凡人为猪狗的,一起毁灭,一起下地狱。

一切就都值得,反正父母妻子族人死光后,他早已一无所有。

李长河来到了府城的一处民居前,看着紧闭的院门,伸手敲门。

重三下,轻三下,又重三下。

隔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天火降世,”

“洗刷罪孽。”

“寒冰冻结,”

“肃清大地。”

“神雷响彻,”

“万类复苏。”

一问一答,切口对上,又隔了一会儿,民居的院门被从里面打开。

……

海船即将开动,方跃准备回船舱房间中,不站在船头吹风了。

从白泉港到巴临县的码头,大约要两天两夜的时间,路途较长。

方跃一袭青衫,衣着打扮看起来像一个穷酸书生,不过身上却携带着大把银票。

有了钱,他也不委屈自己,在船上特地要了一个小房间,两天两夜的旅途,不用跟其他人挤船舱中的大通铺。

“船家,等等,我们也要搭船。”一声清脆动听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方跃回头看去,有些惊讶,竟然又是“熟人”。

匆匆登船的是两名女子,一白衣,一青衣。

“林姑娘。”方跃朝着白衣女子打招呼。

当日在平安县县城时,他与这两位女子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能在这儿又碰见。

一日之内,连番两次遇见“故人”,方跃心中由衷感到高兴。

因为能碰见这些“故人”,就证明他们还活着,没有丧生在数月前的那场人为灾难中。

白衣女子听见有人在叫她,转过头来,如玉的脸颊露出一点讶异,道:“是你,你也在这船上?”

方跃走上前,笑道:“想不到能在这里再见到姑娘。那日匆匆,忘了通报姓名了,在下方跃,方圆的方,鲤跃龙门的跃。”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方公子,看你这样子,可是出外游学?”

青衣女子打了个哈欠,道:“姐姐,这家伙身上血气如炉,明显是到了后天境界巅峰。这船的目的地是巴临县,那一带文风不盛,去那里能游什么学?这家伙就是去云州北部那边拜师学艺的,只是故作游学打扮,我就不信姐姐你看不出来。”

白衣女子脸上顿时有些尴尬,萍水相逢,本是客套两句,胡乱去揭人的底干什么。

方跃却是心中凛然,虽知这两个美貌女子敢单独到处走动,必不寻常。

但以他如今的强大武者直觉,无法从两人身上感应到任何危险,而对方却可轻易看透他现在的武学境界。

虽然这也跟方跃并没有特意收敛身上的气息有关,但这里面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这么一想,方跃反倒坦然起来,既然差距这么大,过分戒备,并无意义。

“在下确实是想前往云州北部那一带拜师学艺的。却不知两位要去哪里,是否同路?”

白衣女子道:“我们要去风州,到巴临县后,还要再换船。”

风州和云州不相邻,在云州西北面,隔着挺远的距离。

要知每一州的地域都是相当广阔的,从云州跑去风州,那是万里迢迢。

白衣女子没有具体说要去干什么,方跃也就没有细问,交浅言深,本是大忌。

“好了姐姐,该去找船家要个房间,不然我们今晚可没地方睡觉了,好困,我现在就想睡了。”

青衣女子又打了一个哈欠,她一天之内,有大部分时间要睡觉。

若不是白衣女子要去风州,她根本就不想到处跑,就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白衣女子道:“方公子,那告辞了。”

方跃点点头,道:“林姑娘请便。”

待两人要离开,方跃突然在身后道:“却不知林姑娘名字?”

本来胡乱问女子闺名并不好,但白衣女子明显不是寻常女子,方跃将她当成高阶修士或者武者,问一下名字,想来也无妨。

白衣女子回头,一双妙目深深地看了方跃一眼,道:“清缈。”

“林清缈,清新缥缈,好名字。”方跃赞道。

原本昏昏欲睡的青衣女子,一下子警觉起来,道:“姐姐,我上次就说过你这个样子不行,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人家你姓什么,这次又告诉人家你叫什么,要是再下次……哎呦,姐姐,你干嘛掐我。”

方跃看着两人离去的婀娜背影,听着她们的对话,顿时有些愕然。

两人话中之意,未免旖旎,让人浮想联翩。

第97章 同船

清晨,涛声阵阵,此起彼伏。

方跃昨夜又做怪梦,梦见许多人在向他诉说什么。

让他头疼欲裂,心烦气躁,一夜都睡不安稳。

从睡梦中醒来,坐在床铺上,耳听船舱外哗啦啦的浪涛声,方跃慢慢静下心来。

“第三次了,为什么会有这个相同的怪梦,是沾惹上什么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方跃扶了扶脑袋,他心中隐隐有点预感,但一时还想不通透。

他起床穿好衣服,走出船舱中的小小房间。

此刻天光尚早,大多数船客在里面的大通铺睡觉,外面只有早起的船员在忙碌。

不过方跃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船头甲板上,远眺波涛汹涌的海面。

清晨时分,海上的风浪颇大。

方跃刚出船舱,就被海面的大风刮得头发缭乱,衣衫不整,形象全无。

然而,再看那船头站着的林清缈,不管风浪再大,却是衣袂纷飞,长发轻拂,丝毫不乱。

临风照水,于滚滚波涛前,飘飘然如欲凌空飞去。

这一幕场景,却是赏心悦目,令人不忍稍稍移目。

方跃脑海中忍不住涌现出庄子关于姑射仙子的描述: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林清缈最引入注目的,就是她的气质,缥缈虚无,超然出尘,不似凡尘俗世之人。

这也是方跃知道她们姐妹不寻常后,只往女修士方面想,而绝不至于想到阴森诡异的鬼怪。

方跃冒着风浪,走到船头,浪花击打在船身,飞溅起来,点点滴滴,洒落在身上。

“林姑娘,早。”

林清缈侧头,见是方跃,微微一笑,道:“方公子,早。”

两人单独相对,林清缈的态度客气而疏离,不过也不扭捏,自然而然。

方跃看着她完美的侧颜,光滑细腻的肌肤,晶莹剔透,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依然看不出一丝瑕疵。

他转过头,顺着林清缈的视线,看向远方波涛滚滚的海面。

方跃接近林清缈,自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若差距过大,那就是自讨没趣。

他是想向对方请教一些问题。

方跃对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到现在还是一知半解。

虽然跟袁志行交流一段时间后,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东西。

但袁志行也是后天武者,真正能接触到的东西也有限。

如今难得有高阶修士同船,对方也勉强算半个熟人,不向对方请教一番,那就说不过去了。

“林姑娘,我此番要前往云州北部那边拜师学艺,寻求破入先天之境。

只是我虽然懵懵懂懂习了武,没有师父教导,对武林修行界之类一无所知。

在下有些疑问想请教,不知姑娘可愿纡尊降贵帮忙解答。”

林清缈饶有兴趣道:“还以为你吞吞吐吐了半晌,是想说什么。修行之上,我不过一个先行者,若有疑问,尽可来问,谈何纡尊降贵?”

方跃笑道:“那就先多谢姑娘了。”

他想了想,道:“我闻听武道境界划分,后天之后,打通紫府,丹田内后天内气,转化为先天真气,从而进入先天境界。

先天之上,据说是武圣。那武圣是个什么样的境界?武圣之上却又是什么?”

林清缈摇摇头,道:“武道只有先天和后天两个境界,武圣不是境界,更多的是一种意境。”

方跃道:“意境和境界有何不同?”

林清缈道:“境界么,就是划分好的,只要照着内功秘籍按部就班,资质努力足够的话,就能达到。

而武圣这重意境,需要练到先天境界极致后,若有领悟,才能得到的意境。

它不是秘籍上所载,也无法通过口耳相授。明白了就是明白,不明白的永远也不会明白。

它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武道信念,各人领悟的过程和结果,都不尽相同。”

方跃眉头皱起,他有功德系统,不怕按部就班,最怕的是这种不讲道理的。

你悟了就是悟了,悟不了,哪怕只差一点点,就永远也悟不了。

不过这些还不是关键,方跃更关心的是另一点。

“那武圣之上,就真得没有境界了吗?”

方跃不死心地问道,他不怕路途遥远艰难,怕的是进无可进。

见方跃一副患得患失的神情,林清缈展颜一笑,倒如同一个姐姐看着自家的傻弟弟,道:

“武圣可是很多武者梦寐以求想达到的。

要知一州之地,数千万人口,可能都出不了两三个武圣。

你若真成了武圣,一州州牧见到你都要恭恭敬敬,镇守一宫的真人上人见到你,也要客气地称呼一声‘道友’。

便是去了帝州神京,都能有你的座位。

如此,你还不满足?”

方跃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反应有些过渡。

他如今不过一个小小后天武者,嫌弃起武道顶点的武圣,确实显得有些不对劲。

忙收拾情绪,道:“我小时候好听神怪故事,常听到里面的英雄斩妖除魔,移山填海,甚至摘星拿月,便以为……”

林清缈笑着摇头道:“怎么可能,凡人练武,便是再厉害,都不可能移山填海,更不要说摘星拿月了。”

方跃掩下心头的失望,又问道:“那修行呢?修道修佛都有哪些境界,是否也有极限?”

林清缈道:“修行分为三个境界,养气、培基、凝丹。再而后,就是‘陆地神仙’,也是一重意境,需要修行到凝丹极致后,才有机会破入。

大启皇朝的国师,就是一名陆地神仙。”

方跃皱着眉头,消化林清缈话中的信息。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不管练武,还是修行,都有极限。

修行比练武好上一点,高一个等级。

但这两样,都不符合方跃的预期。

若想长生不死,逍遥天地间,不管是练武还是修炼,明显都达不到这个要求。

其实还有一种力量体系,方跃没有问出口。

那就是世家灵血什么的,方跃隐隐有所耳闻。

但世家隐秘,这种东西不好乱问,同时方跃也有些怀疑林清缈是否是世家之人。

第98章 神鬼

海风呼啸,两人站在船头。

方跃收拾了一下心情,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只是个后天武者,离武圣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忧虑这些为时过早,还是先突破到先天境界再说。

问完人族这边的超凡力量境界,方跃又问起了鬼怪实力的划分。

林清缈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缓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远眺大海,白色衣衫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不过她还是回答道:“鬼怪是个统称,它们其实是两个不同的分类。应天地怨气而生,谓之鬼。应天地戾气而生,谓之怪。”

方跃点点头,这点他听袁志行讲过。

“鬼物的实力,从低到高,可分为怨鬼、百年厉鬼、千年厉鬼,万年鬼王。

妖物的实力,从低到高,可分为精怪、百年妖魔、千年妖魔,万年妖王。

当然,这里的百年千年万年,只是作为境界划分,并非指具体年限。”

方跃问道:“鬼怪这四个境界,是否跟我们人族修行境界一一对应?”

林清缈螓首轻点,确认方跃的猜测。

方跃又问道:“那鬼王妖王之上,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林清缈从远眺中收回视线,微微侧头,横了他一眼,道:“莫要好高骛远,那些存在便连我也……总之,这些东西你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方跃只好不问,想了想,又问出了一个他一直关心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是否有神?”

林清缈一双妙目上下打量方跃,看得方跃都有点毛骨悚然,不知道这个问题触犯了哪点忌讳。

其实他本来是犹豫着问不问这个问题的,但感觉跟他最近的怪梦有关,不得不问。

“这个世界没有神的。”林清缈淡淡道。

方跃心里舒了口气。

鱼头镇新塑的海神像,当时的镇长邓和通让工匠参考了方跃的五官模样。

这个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各地的海神传说不同,神像也不同,各方面都是大相迥异。

参照现实一个人的模样,去雕塑神像,这是常有的事。

方跃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海寇将神像都损毁,也没见海神有什么降罚。

但连日来的几次怪梦,让方跃警觉起来。

其他都好说,但若是神明真得存在,敢分润他的香火,那才是大忌。

更何况这所谓的香火愿力,对方跃现在毫无用途,反而折腾得他难受。

所以若是林清缈回答说神明确实存在,那么没得说,方跃掉头就回鱼头镇。

立马让鱼头镇的工匠连夜开工,用足好料,重新铸造一尊更威武的海神像,将海神庙中原本那尊替换出来。

然则林清缈回答的是这个世界没有神明,这就让方跃疑惑起来,那他这几次的怪梦是因为什么?

“如若不存在神明,那大家庙里祭拜的神从何而来?”

“那些不过是世人心头的寄托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

林清缈神情严肃,道:“有些奇怪的邪魔,也被它们的信徒称为‘神’,这些邪神,混乱邪恶,切不可去沾惹。”

方跃点头,他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去沾惹邪魔。

他现在疑惑的是自己的怪梦,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没有正神,那自然也就没有香火信仰这回事,他之前认为的原因就是错的。

想了一会儿,没理出个头绪,只好暂时把这个问题抛开。

“对了,林姑娘,你们能一眼看透我的境界,那是不是说,低阶在高阶面前,毫无隐秘可言?”

林清缈摇头道:“也全不是这样,你血气旺盛,太过明显。若是进入先天境界后,就好很多。”

方跃稍稍放下心来,如此就好,若是一直一眼就能被人看透,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尤其他身上还隐藏秘密,更是麻烦。

林清缈想了想,道:“你若担心这个问题,我有一门可以收敛气息的法门,不知你愿不愿学?”

方跃惊喜道:“自然愿学,不知需要什么代价?”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他们这样萍水相逢,所以方跃虽然很想学,这法门对他用途极大,但还是先问代价。

林清缈微微一笑,道:“你倒自觉,代价也简单,就是日后,我若请你帮个小忙,你要答应。”

方跃道:“却不知是什么忙,在下实力低微,不知能帮得上什么忙?”

林清缈道:“这个日后再说,总之是你能办到的事。若是到时你不愿意,拒绝也行。”

这个条件很宽松了,虽然方跃觉得越是免费可能越贵,但如今他确实需要收敛气息的法门。

不然一切暴露在外,让他分外难受。

靠着功德系统快速提升实力,岂不轻易就能让人察觉不对劲?

“那就多谢姑娘了,在下愿学。”

林清缈伸出手,皓腕如霜雪,纤指如葱玉。

方跃愣愣地看着她,不解何意。

“握住我的手。”

方跃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了上去。

玉手细嫩光滑,柔若无骨,就是有些冰凉,但触觉极好,让方跃心头微微一荡。

“闭上眼睛,收敛心神,不要胡思乱想。”

耳边传来林清缈清冷的声音,方跃心想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了。

不过他还是按林清缈所说,闭上眼睛,收敛心神。

方跃感觉一股奇特的气息,通过她的玉手,顺着手掌心,蔓延到脑海中。

不一会儿工夫,他的脑海中就多了一门法诀。

“龙龟敛息术。”

方跃仔细感应这篇法诀上的内容,身外海浪滔天,只如不闻。

隔了一会儿,他张开双目,看见林清缈正皱眉看着他。

方跃低头看见自己的右手,还紧紧抓着林清缈的柔若无骨的玉手,急忙放开,道:“我正在体悟你传授的《龙龟敛息术》,一时入神,没留意,冒犯姑娘了,实在抱歉。”

林清缈倒没多说什么,她看出来方跃确实不是故意占便宜。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船舱那边传来。

青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从船舱房间中出来,刚好看见了两人“牵手”的场景。

原本睡得还有些迷迷糊糊,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

她柳眉倒竖,一脸怒气:“好呀你们,我早就说过姐姐你这个样子不行,这还没到第三次碰见,你们就背着我……”

第99章 惊涛

“我在传他一门法诀。”林清渺淡淡道,打断青衣女子的喋喋不休。

“传法诀用口传不行吗?非要手牵手。”青衣女子一脸不信。

林清缈被噎了一下,着恼道:“让你不要天天看话本,一边骂话本中的书生异想天开,一边还要看。看了这么多才子佳人狐妖精怪的话本,你看你脑海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了。”

说着,走下船头,往船舱内走去。

方跃一看青衣女子满脸不善的模样,哪敢单独待着,赶紧也下了船头,回船舱内自己的小房间去。

进了屋,方跃躺在床铺上,心神完全沉浸入脑海中的那篇《龙龟敛息术》中。

这应该是一门术法,对方跃来说是全新的体系,理解起来并不容易。

好在林清缈似乎也考虑到这点,传递过来的内容中,还有详细的注释。

方跃慢慢地去理解上面的内容,一点一点地吸收。

……

“只能理解一小部分,后面还需慢慢花时间弄懂。不过,暂时也足够推演出第一重《龙龟敛息术》,先用着。”

方跃从窄小的床铺上坐起,召唤出功德系统,依据已经理解的那部分内容,开始推演《龙龟敛息术》。

做完这些,刚缓了口气,方跃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慌的吵杂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海之上发生意外,可是个大麻烦。

方跃想了想,从船舱的小房间中出来。

却听船上的水手在连声惊呼,原来海船开了半天,一直在一个区域内打转。

原本大海之上,四面皆水,没有坐标做参考,是很难发现海船在饶圈子。

但若一直在一个范围内,原地打转,没怎么前进,经验丰富的水手还是能发现不对劲。

等意识不对,再去刻意观察,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

也就是说,在这大海之上,方跃他们乘坐的这艘大海船,碰上传说中的“鬼打墙”了。

有那胆小的水手,就跪在船头,拼命磕头,祈求海神保佑,祈求那弄出“鬼打墙”的东西莫要为难他们。

其他的船客们看到船上的水手都这个样子,更是吓得面色苍白,惊慌失措。

方跃看向后面出来的林清缈和青衣女子小槐,眼前的情景,他也搞不清楚状况。

见到林清缈和小槐两人面色平静,并未惊慌,方跃才稍稍放下一点心。

“应该是冲着我们姐妹来的。”林清缈望着海面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小槐冷笑一声,她可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方跃心中顿时凛然,她们的敌人,那也应该是接近层次的。

虽然方跃不知道她们姐妹是什么层次,但能轻易看穿他如今的水平,而他完全感应不到她们身上的任何危险。

同时林清缈还可以通过手掌相触,传递法诀。

这等水平,以武道境界来衡量,肯定是超过先天境界,甚至超过武圣也不无可能。

若在这大海之上,她们与敌手大打出手,便是战斗余波,对他们这一船的人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

僵持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海面很快又起波澜。

一阵巨大的风暴突然被掀起,海面顿时波浪滔天。

伴随着风暴与巨浪,还有倾盆大雨,同时空中电闪雷鸣。

一副末日降临的恐怖场景。

海船在巨大的风暴面前,如同一个玩具,剧烈颠簸起来,站在船上的众人,顿时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便是方跃,也仅能勉强站立,浑身被大雨淋透。

唯有林清缈和小槐姐妹,还安安稳稳地站着,甚至天上倾盆而下的大雨,都没有一点一滴能落到她们身上。

林清缈转头看了小槐一眼,小槐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情不愿道:“行行,姐姐,我知道了。”

她知道林清缈正在积攒人道功德,不可能看着一船人出事,尤其还是因为她们招引来敌人的原因,那是要大损功德的。

“真是麻烦。”小槐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身上的气息瞬间释放出来。

刹那间,原本在风暴巨浪中摇摆不休,似乎下一刻就要倾覆的海船,一下子平稳下来。

无论海面的风暴如何猛烈,海船平平稳稳,甚至连原本行船时的摇摆颠簸,也没有了。

这刻站立在船上,就如同站在平地上一般。

海船上之前东倒西歪,倒了一地的水手和船客,一下子全愣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聪明的水手和船客反应过来,跪倒在船板上,惊喜地大呼小叫起来:“是海神,是海神在保佑我们!”

很多人立刻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呼:“海神保佑!”

如此大的风暴巨浪,海船安然无恙地前行着,连一点颠簸都没有。

这么神奇的事件,不是海神保佑,又能是什么?

相对于船上其他人一副劫后余生的惊喜模样,方跃却是神情严肃,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而且方跃现在也陷入一点小麻烦中,小槐在释放气息时,故意针对方跃,用气息压制方跃。

因为担心林清缈发现,没那么明目张胆,但那一点气息也够方跃受的。

方跃感觉身上仿佛被压上重担,站着都感到吃力。

他心头微恼,却无可奈何,差距太大,别人想戏弄他,反抗都反抗不了。

看了一眼林清缈,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海面风暴处,并没有精力留意这边。

方跃也做不出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向她求援,干扰她的心神。

而且这种事求援,实在过于丢人。

他干脆坐在船板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小槐对他逆来顺受的样子有点不满,不过倒没有再做什么。

因为海中的敌人已经出现。

一头巨大的海怪,从海底破浪而出,出现在风暴中心。

船上欢呼着跪拜海神的水手和船客,顿时如同被生生扼住喉咙,一下子全没了声音。

恐慌、绝望等等诸般念头,萦绕在众人心头。

这艘海船跑的是远路,本身够大,船长十几丈。

但与出现的这怪物比,显得就有些不够看。

这头海中怪物,起码比海船大上十几倍,身子扁平,长得似鱼非鱼。

尤其是一双怪眼,一大一小,大的眼睛如同一间小屋子大小,占据它的大部分脸面。

小的眼睛也有一扇门大小。

一大一小两只眼睛,不成比例,看上去极为怪异。

但相同的是,这两只眼睛中,都充满凶戾和暴虐。

第100章 骇浪

随着巨大海怪的现身,海上风暴更是猛烈,还有大雨和雷霆相伴。

整片海面,巨浪掀起几十丈多高,完全狂暴起来。

海船面对这般自然伟力,渺小脆弱得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几乎一个浪头就能将它掀翻。

但神奇的是,海船在巨浪间穿梭,甚至有时候直接冲上浪头,惊险连连,却就是不倾覆。

船上的众人,也感不到一点颠簸。

不过这也把船上众人吓得够呛,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是大雨,就是滔天的浪花。

最恐怖的,是那只一双怪眼紧盯着海船的巨大海怪。

赤红的双目,凶戾暴虐,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艘海船一口吞下。

普通人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怪物,便是经验丰富的老水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经历。

有的人已经吓瘫在船板上,没被吓瘫的,也哆哆嗦嗦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默念神明保佑了。

“原来是怪眼龙鱼这种丑鱼。”小槐挑了挑眉头。

“怪眼龙鱼,出现时会有风暴雷霆相伴,是深海中的霸主。这只怪眼龙鱼是千年妖魔巅峰。”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方跃感觉压制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一轻。

不禁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前方那个白色的背影一眼。

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被人用气息压制实在有点憋屈。

林清缈没有回头,不过方跃从她有闲暇说话,还顺便帮自己解围,知道她有把握对付这只巨大的海怪。

“姐姐,我去对付这只丑鱼。”小槐急急忙忙道。

林清缈摇摇头,道:“我来吧,你好好护着船上众人。另外,别欺负方公子。”

“这就护上了?”小槐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也没再找方跃麻烦,只是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方跃一眼。

方跃不愿搭理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小槐就在那种越搭理她越来劲的性格。

林清缈说完那句话后,身子突然飘了起来,凌空而立,到了怪眼龙鱼面前。

“仙……仙女,是仙女!”船上有人大喊起来。

凌空而立,飘飘欲仙,可不就是仙女。

“我们有救,有救了!”又有人大喊起来。

方跃仰头看着空中,只觉目眩神迷,心潮起伏。

不借助外力,就能临空而立,这是何等潇洒。

还有那只巨大的怪鱼,是千年妖魔巅峰水平,也就是说相当于武圣巅峰。

出场时又是风暴巨浪,又是大雨雷电,这是何等威风。

“何日我才能也如此,才不负这人生一场。”

方跃感叹,心中也隐隐在为林清缈担忧。

虽知林清缈有把握,但看两者体型,一者身长数百丈,一个翻身就是巨浪滔天。一者高不过数尺,普通人类的身高。

对比起来,相差太过悬殊,难免让人产生担忧感。

林清缈立在半空中,一身白衣,飘摇而动,美不胜收。

漫天的瓢泼大雨,不能侵染她分毫。

在她的对面,是巨大恐怖的海怪,和海怪掀起的惊涛骇浪,以及不时闪烁的雷霆。

这种鲜明的对比,构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让人印象深刻。

怪眼龙鱼见有人出来阻挡它,愤怒地咆哮起来,气势惊天动地。

它的声音很奇特,如同汽笛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吓得船上的众水手船客,又是一屁股瘫坐在船板上。

怪眼龙鱼是冲着林清缈和小槐两姐妹来的,却不是因为跟她们有仇,而仅仅是海船远远经过它的身旁,被它感应到了同类妖魔的气息。

它本在深海之中,难得游弋到近海处,竟就碰上猎物,让它很欢喜。

妖魔之间,是会相互吞噬的。

怪眼龙鱼嫌弃林清缈挡在前面碍事,两只大小眼中的那只小眼一瞪,一道雷霆划过,朝着林清缈劈去。

想要将挡住它去路的林清缈劈成粉碎。

林清缈并不是它的目标,它的那只大眼,一直盯着的是船上的小槐。

眼见雷霆劈来,林清缈不慌不忙,她此时还空着手。

雷霆到了她身前一丈左右,就自动湮灭,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船上的小槐见怪眼龙鱼盯着她,把她当成目标,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以为老娘好招惹不成,这么一只丑鱼也想跑来吃我!不要姐姐动手,老娘就能一口吞了你这只丑八怪鱼!”

她这一激动,气息不稳,原本要靠她护住的海船,顿时在惊涛骇浪中剧烈晃动起来,又摔倒了一地人。

小槐也没太在意,她并不在意船上这些人的死活,只是姐姐让她护住,她就护着。

至于摔着嗑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死就成。

她嘴上叫得嚣张,倒没有真冲上去。

她和这只怪眼龙鱼也就半斤八两,海上是它们海怪的主场,她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人家。

小槐转头,想要寻找出气筒。

“喂,姓方的,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不知姑娘有何见教?”方跃客气道,他现在是打定主意不招惹这煞星,尽量顺着她。

“什么姑娘姑娘的,姑奶奶我没名字的吗?”

“还未请教姑……嗯,你的芳名,不知……”

“果然你们这些书生不可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有了我姐姐,你还想来问我的名字。”

说着,小槐隔空拍出一掌,将方跃拍得摔倒在船板上。

虽然没受什么伤,但被这般戏耍,令方跃心中又气又恼。

尤其是对方的理由还是莫名奇妙,摆明了就是把他当出气筒。

“我和你姐姐没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和我姐姐没什么,不然还能让你活着?”小槐阴恻恻道。

方跃心中一凛,因为他确切地从小槐身上感到一缕杀意。

也就是说她并不完全是在虚言恫吓,而是真有可能这么做。

方跃立刻意识到了,在这些高阶强者眼里,哪怕面子上再客气,骨子里也并不会把他当成平等存在对待。

不犯她们的忌讳还好说,一旦触犯,瞬间就会变脸。

方跃这时候自然不会傻得去说什么“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否则被对方趁机丢进海里,哭都没地方哭。

他也不从船板上站起身,干脆就坐着,继续摆出一副任打任捶的架势。

眼睛却是往海面风暴处看去,经过最初的试探后,林清缈已经和怪眼龙鱼交上手了。

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白色的身影,在风暴雷霆中,依然夺目。

第101章 诛怪

怪眼龙鱼一声怒吼,大小眼齐瞪,顿时大眼释放风暴,小眼释放雷霆。

海面之上,风暴呼啸,雷霆轰鸣,携带着万顷巨浪,朝着林清缈涌去。

几十丈的巨浪,咆哮而至,气势骇人,铺天盖地。

林清缈身子拔高,凌空冲起,轻飘飘地避开巨浪。

而后左手掐了一个法诀,右手持剑,冲到风暴前,一剑朝着风暴处斩下。

随着她斩下的这一剑,气温极速下降,无穷的寒冰之气汹涌而出。

一瞬间,竟硬生生将风暴和处于风暴中心的怪眼龙鱼,千丈内的范围,全部冰冻住。

海面上一下子多了一座冰山,白茫茫的一片。

风暴中心被冰冻住,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也跟着停歇了下来。

然而,不等船上众人欢呼,下一刻。

“咔嚓。”

寒冰破碎,怪眼龙鱼庞大的身躯从冰块中冲了出来,一声嘶吼,也跟着冲上半空。

这时可以见到它的全貌,扁平的身体,如同一把菜刀,浑身黝黑。

一对大小眼,长在身体的前方,摆在一处,大的有一间屋子大,小的只有门框大小。比例不协调,显得相当怪异。

怪眼龙鱼,虽然名字中带一个“龙”字,但仅从外貌上看,很难看出它跟龙能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传说中,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这海怪若说是有某龙子的血脉,倒也不是不可能。

怪眼龙鱼在被冰冻时,明显被寒冰之气伤到,显得极为暴怒。

别看它身躯庞大,但相当灵活,破冰而出后,径直朝着空中的林清缈扑去,想要将她一口吞下。

迅如雷闪,快若电鸣。

随着它的动作,海上风暴又起,空中雷霆万钧。

面对扑过来的怪眼龙鱼,林清缈又是一剑斩出。

寒冰之气蔓延,顷刻间将飞扑到半空中的怪眼龙鱼冻成大冰块。

“扑通”一声,怪眼龙鱼落入海中,庞大的身躯,激起十几丈高的浪花。

方跃坐在船板上,仰头望着半空交战的两方。

他进入后天境界巅峰后,目力极佳,普通人隔这么远可能看不清楚,但他能看个大概。

见林清缈游刃有余,才放下心来。

林清缈她们姐妹,就算打不过,还有逃跑的余地,但他们这一船人,可就危险了。

小槐双手叉腰,蹙眉望着半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跃摆出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架势,她大约觉得也没意思,就没再为难方跃。

半空中,林清缈和怪眼龙鱼正厮杀得难解难分。

风暴雷霆与寒冰之气交锋,场面浩大,超越常人的想象。

海船上的水手和船客,一辈子何曾见过如此神奇的场面。

如同神魔之战,在胆颤心惊的同时,亦看得目瞪口呆。

从战斗形势上看,基本是林清缈压着怪眼龙鱼打。

虽然怪眼龙鱼每次都能轻而易举从冻结的寒冰中冲出来,但每一次被冻结,寒冰之气临体,都会给它的身躯造成伤害。

一次一次,伤害累积下来,怪眼龙鱼败亡几乎是迟早的事了。

“怪眼龙鱼是千年妖魔巅峰,林姑娘能压着它打,那么是不是说,林姑娘的境界,超过千年妖魔巅峰了?”

方跃在心潮澎湃的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超越千年妖魔巅峰,按人族修行境界来衡量,那就是“陆地神仙”级别了。

这几乎是修行境界的顶点了,大启皇朝的国师也不过这个等级。

方跃哪怕拥有功德系统,但能否有朝一日达到这个境界,他心中也没底。

毕竟,功德系统只是帮他省下修炼的时间,但功法的学习领悟,还是要靠他自己。

就在方跃患得患失的时候,半空中的战斗形式又生变化。

怪眼龙鱼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开始狂暴起来,一双大小眼变得赤红如血,极端凶戾暴虐。

风暴与雷霆开始融合,形成雷霆风暴,林清缈斩出的寒冰之气,一时竟不能将之完全冻结。

“糟了,这只丑鱼原来不是普通的的千年妖魔巅峰,而是处在进阶的边缘,难怪敢跑到近海来作死。”

小槐突然惊呼一声,听得方跃心头一紧,他和这满船人的性命,可都寄托在林清缈身上。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方跃急忙问道:“那林姑娘是否会有事?”

小槐撇撇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这只丑鱼就算现在就进阶万年妖王,又能如何,姐姐照样能收拾它。现在有麻烦的是我们,姐姐要下狠手了,还是退开点看好。”

她说着,右手掐了一个法诀,施展起术法,身上青衣鼓荡起来。

脚下十几丈长的海船,立即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快朝着远离交战处的海面行去。

半空中的林清缈果然开始施展大招,长剑一引,身上白衣飘飘,如欲破空飞去。

她的身后,蓦然出现一片庞大至极的白茫茫世界。

里面四处冰封,除了寒冰之外,几乎别无他物。

十方诏狱,寒冰炼狱。

当然,这只是虚无幻象,但光是这一个幻象,已显示出恐怖的威能。

一大片海域被生生冻结,方跃他们隔着老远,亦感到透骨的寒意袭来,冻得牙齿发颤。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避无可避。

怪眼龙鱼似乎意识到危险,不敢再嚣张,转身就想遁入海水中逃走。

但海面已被完全冰封,它一头撞在坚硬的冰块上,以它的庞大身躯和恐怖巨力,竟撞不碎这些浑然一体的巨大冰块。

林清缈这时候又岂会允许它逃脱,长剑一引,寒冰炼狱中的极致寒冰之气在剑尖凝结。

她手持长剑,对着怪眼龙鱼一剑斩落,极致的寒冰之气汹涌而下,凝聚成世间极致的锋利。

……

方跃感觉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不见天不见地,无尽的寒意冻得他直发抖。

等再回过神来,海面上的雷霆风暴和惊涛骇浪,以及瓢泼大雨,早已停歇。

只有那海面上的浮冰,提醒着刚才这里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林清缈和小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怪眼龙鱼的庞大尸身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众水手海客,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而后纷纷跪倒在船头,感谢神明保佑,派来仙女诛杀海怪,拯救了满船人的性命。

抬头望着长空,方跃感到心头有些怅然若失,不禁摇头苦笑。

第102章 巴临县

冬日融融。

海船停靠在巴临县码头时,是一个下午。

方跃下了船,脚踏实地的感觉,显得颇为亲切。

两天两夜多待在海船上,颠簸不休,虽然以他武者的身体素质,不会晕船什么,但还是感觉登上陆地才有安全感。

巴临县的码头还算大,也有几分繁荣,不过跟白泉港这样云州第一大港没得比。

“客官,外地来的吗?来住我们福贵客栈,每日只要八十文钱,还提供一顿早饭。”

方跃才刚走几步路,就碰上客栈拉客的。

“你们客栈在哪里?”

“就在离这码头不远,走几步路就到。”

“行,那带我过去。对了,你在这码头上,可看见一白衣一青衣两个姑娘从这边乘船?”

“没看见,客官,要不我帮你留意一下。”

“算了,不用了。”

……

福贵客栈,房间中。

方跃放下行李,打量客栈房间。

房内的布置很简洁,就是基本的床铺桌椅。

这家位于码头不远的福贵客栈,做的是来往船客的生意。

巴临县是云州北部诸府县的一个出海口,云州北部的一些武林人士,想要出外行走江湖,大多是要通过这里。

方跃到了这里,倒也不着急着行动,打算先探听一下云州北部各门派武馆的情况。

大型门派和武馆,规矩森严,人多事杂,想要从他们手上学到先天武学,谈何容易,不知要经过多长时间。

所以方跃不考虑去大型门派和武馆,他的目标放在那些曾经出过先天武者,如今没落了的小门派小武馆身上。

……

方跃——

功德:42696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术法:龙龟敛息术(一重)

武技:悟道功(四重)、火铁身(二重)、火焰掌(二重)、基础拳法(一重)、基础刀法(一重)、基础剑法(一重)、基础轻功(一重)

方跃在鱼头镇的一番经营,让鱼头镇上数千人口在朝廷不管不问的情况下,得以安居乐业,这是很大一笔功德点。

便是现在,每日也能持续提供功德点。

也就是说,只要鱼头镇还存在一天,鱼头镇上的居民还得到方跃提供的庇护,他就能源源不断收获功德点。

“灭掉鬼新娘,给我提供了三千多点功德点,还有鱼头镇上居民提供的功德点,如今我有四万多功德点。

想推演先天功法和武技,功德点上是充裕的。”

方跃看着窗外,心中想着。

推演第四重悟道功,消耗的功德点是三千多点。

那么推演第五重悟道功,进入先天境界,方跃估计着应该需要一万到三万之间的功德点。

“悟道功四重,让我的境界达到了后天巅峰的极致,再加上第二重火焰掌,我如今的实力,相当于半个先天高手。

若是加上一些底牌,普通的先天高手,也不是不能拼一拼。

再加上我身上携带的一大笔银票。

加入那些没落的小门派小武馆,筹划一番,倒不是没有机会在短时间内学到先天武学。

当然,具体情况,还需先打探清楚云州北部这一片门派武馆的势力格局再说。”

方跃在心中想好接下来的行程后,让客栈伙计打来热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原本他一路上是作青衫书生打扮,但到了巴临县,要接触的是武者,便换上一身浅白色锦袍,腰间挂着长剑,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

……

从房间中出来,方跃下了楼,到楼下大堂中,选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酒菜。

待店小二上好菜,方跃一边举筷慢慢吃着,一边观察大堂中的其他人。

这家客栈开在码头附近,客流量不错。

此时是傍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客栈大堂中坐了挺多人。

其中,方跃看到好几桌客人身上携带刀剑,这在当初平安县时是绝不多见的。

一个大冷天穿着单衫,且单衫上还有几个破洞的中年人,走进客栈大堂中。

他一双眼睛,飞快地扫了大堂中坐着吃饭的客人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身穿锦袍的方跃,顿时眼前一亮。

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在方跃那一桌坐了下来。

“小二,小二,快给老子上酒,上好酒。”

中年人拍着桌子喊道。

客栈店小二见是他,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李酒鬼,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你的酒钱都还没结呢,你哪来的钱喝酒?”

李酒鬼指了指方跃,“他请。”

店小二于是看向方跃。

方跃道:“记我账上。”

李酒鬼兴奋地一拍桌子,大声道:“爽快!听见没有,记他账上,快给老子把你们店里最好的女儿红拿上来。”

店小二又看了方跃一眼。

方跃点头。

见有人帮忙付账,店小二也没话说,很快拿上来一坛女儿红和两个酒碗。

李酒鬼却根本不用酒碗,揭开酒坛上的封口,单手提起,咕噜噜灌了好几口。

“痛快,痛快!小二,还不再拿副碗筷过来,再添几个热菜。”

李酒鬼放下酒坛,已是醉眼朦胧,也不知道是酒醉了他,还是他自个儿醉了。

不过他总算没忘记面前的金主,道:“公子外地来的吧,是想拜师学艺,还是想挑战高手,又或者是招募家丁护院,甚或是想纳房武林侠女当小妾……

总之,找我就对了,本地的消息,就数我李酒鬼最灵通。”

方跃好奇道:“武林侠女怎么会愿意去给人当小妾?”

李酒鬼一副年轻人我懂你,就知道你会首先问这个的神情,道:“给大户人家当小妾有什么不好的,绫罗绸缎,锦衣华食,在家有丫鬟仆从照顾,出门有车马随行,岂不胜过在这江湖上打打杀杀。”

方跃心想,要有丫鬟仆从车马随行,感情对这“大户人家”的家世财力还是有要求的。

他也就好奇问问,重点不是这些。

刚想开口让李酒鬼介绍介绍云州北部武林的状况,却听那边吵闹起来。

原来外面来了几个门派的弟子,进门后看见另一个有恩怨的门派的几个弟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伙人就吵了起来,拿着刀剑对峙,弄得客栈大堂中一片混乱,鸡飞狗跳。

李酒鬼嗤笑一声,道:“不用搭理他们,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在这他们不敢动手。”

果然,两伙人互相叫骂了一阵,各自找桌子坐下吃饭喝酒。

让等着看热闹的方跃很是愕然。

第103章 拦路

天宝府,府城外的小道上。

方跃骑着一匹灰马,慢慢地走着。

在巴临县待了三日,也请李酒鬼整整喝了三日酒。

第一日,李酒鬼给方跃讲了云北武林的格局。

第二日,李酒鬼给方跃讲了云北武林的一些恩怨。

到了第三日,李酒鬼喝得畅快了,给方跃讲起了云北武林的一些隐秘。

临别时,方跃给李酒鬼留了一笔银子,足够他再痛痛快快地喝上大半个月。

李酒鬼大呼:“年轻人,够爽快!够仗义!”

于是附赠给方跃一个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正是这个小道消息,让方跃一路上颇费思量。

“据说有盗墓贼从一个武圣墓中,挖出了一本武功秘籍,可以直接修炼到武圣。”

方跃第一反应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根据那日在船上林清缈所言,武道只有两个境界,先天和后天。

而武圣,是意境,需要武者到了先天巅峰境界后,有所领悟,才能破入这重意境。

这不是通过照着秘籍,按部就班地修炼,就能达到的。

武圣意境,无法通过口耳文字相传,悟了就是悟了,悟不了,那就永远悟不了。

而李酒鬼说的这个小道消息,却是说,出现了一本武功秘籍,可以按部就班地修炼到武圣水平。

这明显与常识相违。

但在这个世上,违背常识的事,多不胜数,万一消息是真得呢?

对方跃,以及很多被困在先天境界,一辈子无法找到突破路子的武者来说,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也会重视起来。

可想而知,这个小道消息要是流传出去,会引起云北武林多大的动荡。

甚至大启皇朝其他州的武者,若是得到消息,只怕也会立马蜂拥而至。

“本想用照见神通窥探一下,看看这本所谓的武学秘籍存不存在,可惜不知是因为因果牵连不够,还是并不存在这本秘籍,根本无法看到。”

方跃摇头想着,他骑着的灰马,慢悠悠地走着,灰马不时啃两口路旁半枯黄的野草。

照见这门神通,需要与目标产生足够的因果纠缠,方能照见。

方跃试过用这门神通偷窥先天武学秘籍,可惜不能如意。

目前与他产生足够因果纠缠先天武学秘籍,只有一门,那就是《火云功》。

方跃得到了《火云功》的前半部分,学会后融入悟道功中。

他试着用照见神通寻找《火云功》下半部的下落。

能看到的画面,是它被锁在一个暗室中,旁边还有一堆其他功法秘籍。

这么多的武学秘籍让方跃直流口水。

可惜照见这门神通,只能见到画面,听不到声音,更无透视的能力。

它可以直接照见目标的影像,无论目标存在何方,哪怕被埋在地下。

甚至目标周围没有光亮,铜镜中也能清晰地呈现出来。

但是能看见的画面,是目标的整体,透视不到目标的内部。

就比如,一位女子,无论她身处何方,屋子里,柜子里,水里……

只要跟方跃产生足够的因果联系,方跃都能用照见神通看见她。

当然,只能看见她的整体外貌,若是想透视她衣服下的……嗯,内脏骨骼,却是办不到的。

这是方跃多方尝试后得到的结论。

总之,想靠这门神通偷学武技术法,却是办不到的,它也就能看个画面。

而且多数时候,方跃也不敢乱动用这门神通。

这个世界太危险,窥探到不该看的画面,是会被反噬的。

……

“站住,停下来让我们检查一下。”

方跃骑着灰马,慢悠悠地在府城外面的小道上走着。

正想事情入神,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呼喝声。

方跃皱了皱眉头,低头看去。

小道前方,站在十几个身穿统一制服的门派弟子,正拦着行人搜身。

他们用木桩将道路堵住,凡是想通过的,都要经过他们搜身。

“不是说云北的武者,因为朝廷监控严厉,在城内等热闹地方特别怂吗?这里虽然属于府城外的小道,但离府城不远。敢在这里明目张胆拦路搜身,未免太过嚣张跋扈。”

方跃摇摇头,这年头,老是碰到不合常理的事。

“说你呢?还不赶快下马。”那十几个门派弟子,见方跃还大摇大摆坐在马上,有人就大声让他下马。

方跃道:“你们是什么人?拦路搜身,这可官府才有的权力。”

“哈哈,这不知是哪来的傻书生,不通世务,呆头呆脑的,连我们青龙门都不知道。告诉你小子,城内才讲王法,城外只讲拳头。”

方跃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得倒也有道理,是我迂腐了。这样吧,你们想搜身也行,那就先接我一掌,试试你们拳头够不够大。”

话音刚落,身影已经到了那个说话的门派弟子面前,一掌拍出,印在他的胸口。

那弟子立刻吐血倒飞了出去,摔出两丈多远。

其他十几个青龙门弟子反应过来时,方跃已经坐回马上,仿佛从未动过手一般。

“干什么?”

“找死!”

众青龙门弟子纷纷抽出兵刃,围住方跃,想要动手。

“住手,住手。”

那中掌弟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看了看胸前衣服上焦黑的掌印,立刻大声喝止众人。

他名为张云鹏,是这几个青龙门弟子中的领头。

张云鹏走到方跃马前,方跃笑道:“如何?不知在下是否需要下马接受搜身?”

张云鹏忙道:“不知阁下是先天宗师,多有得罪。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说着,急忙挥手让其他青龙门弟子将拦路的木桩移开。

方跃掌力中带着火属,让张云鹏将他当成先天宗师了。

武圣不出,先天宗师基本就是武者顶尖了,在一府之地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其他青龙门弟子,听说方跃是先天宗师,吓了一跳,哪敢再拦路,赶紧收起兵刃,移开木桩,将道路让出来。

方跃骑着灰马,在众青龙门弟子注视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过去。

走了几步,他在马上回过头来,道:“对了,你们在这拦路搜身,是在寻找什么?”

众青龙门弟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罢了,既然是难言之隐,那在下就不多问了。”

方跃回身,骑着灰马,渐渐远离天宝府,往龙冲府方向而去。

青龙门这个门派,出了两个先天宗师武者,在天宝府内鼎鼎有名,方跃听李酒鬼介绍过。

他们这般大动干戈,明显是有什么大事。

不过方跃目前只想弄到先天功法秘籍,进阶先天宗师境界,余的闲事不想多管。

第104章 小酒寮

荒郊野外的小道上。

三个武者骑着高头大马,在路上奔跑,远远看见路旁有一家小酒寮。

“这有家小酒寮,天寒地冻的,我们过去喝壶酒暖暖身子。”

“这么偏的地方,有点古怪。”

“有什么可古怪的,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却是两府辖地的交界处,常也有人来往。我们三个习武之人,怕个毛。”

“老二说的也有道理。”

三人在马上交谈了几句,已经到了酒寮前。

一个嘴角有一颗风流痣的丰腴女子,站在酒寮前的半道上,朝三个武者招手。

“几位大官人,天寒地冻,莫要急着赶路,来喝壶烫开的热酒,暖暖身子,再行赶路。”

这女子身上穿着一件烟罗衫,外面罩着镶毛斗篷,衣衫领口开得颇低。露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腻白,在这干燥冰寒的初冬时节,带来让人暖洋洋的春意。

看着这个丰腴女子,明明冷得有些发抖,却不得不这般出来拉客,楚楚可怜模样,这就勾动了男人们对美貌女子常有的同情心。

况且这三个武者,本来就打算喝酒,所以很快下马,牵着马往小酒寮走去。

“你是这家小酒寮的老板娘?为何在这么偏的地方开店?”

“奴家正是老板娘,与相公在这地儿开了这么一家小酒寮。几位大官人问为什么选了个这么偏的地方,唉,但凡能在城中混得下去,何苦来这么个破地方受冻。

也怪奴家这招祸的模样,给相公招了祸患,城里待不下去。可这人总要生活,不得已,跑到这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三个武者都是一脸了解了的模样,这个小酒寮老板娘妖妖娆娆的样子,确实挺招祸的。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三位大官人烫好酒。”

丰腴女子对着小酒寮内她的相公喊了一句,又回头对三个武者道:“好叫三位大官人得知,小店的酒是六十文一壶。”

正常一壶酒的价格,不过十几文。这么一家小酒寮,也不可能是名贵的酒水,六十文的价格贵了好几倍。

“行,去烫三壶来。顺便有什么下酒的,都给上一些来。”

三个武者对这个价格没有异议,这里与城里不同,不贵点让人家怎么活得下去。

反倒是卖贵了,让他们稍稍放下戒心,这家小酒寮从各方面来看,没什么问题。

很快,烫好的几壶酒被端上来,还有几碟花生米、萝卜干、鱼干之类的。

丰腴女子的相公,这家小酒寮的老板,是个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不过显得唯唯诺诺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几个武者看了就有些鄙夷,这样的男人,连个老婆都护不住,被人逼得不得不远走,着实有些窝囊。

尤其是他现在的表现,更是让人潜意识中就看不起。

酒上来了,三个武者没有马上喝。

其中一位,倒了小半碗,道:“老板娘,还请你先尝尝。”

丰腴女子似乎见怪不怪,笑着道:“几位腻也小心了。”

她伸手接过酒碗,仰头将小半碗酒一饮而尽。

“几位大官人,可放心了?”

喝下酒的她,脸上一片殷红,更增艳丽,看得人心动也意动。

那位接回酒碗的武者,故意在接碗时,趁机摸到她柔软的小手。

丰腴女子吃了一惊,急忙缩回手,飞快回头瞥了一眼她在后面忙碌的相公,见没注意到这边,才放心来。

她低声道:“奴家是有夫之妇,大官人莫要如此。”

说着,拿起桌上一双筷子,将桌面上几碟下酒菜分别尝了一口,而后放下筷子,匆匆逃开,到后面去了。

几个武者嘿嘿笑了起来,放下心来,一边喝着滚烫的热酒,说着荤话,一边不时打量在后面的小酒寮老板娘。

尤其是她领口露出的那一抹细腻雪白。

待几人喝完酒,丰腴女子才又上前来。

“老板娘,酒钱多少?”

“不用。”

“不用?”

“让你们临死前喝壶烫好的热酒暖暖身子,若再收你们酒钱,未免过分了。”

“酒里有毒!”几个武者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顿时瞋目切齿,纷纷怒喝出声,

他们刚想抽出兵刃拼命,身子一软,使不出力气来。

“酒里和菜里都没毒,但你们让奴家尝过后,就都有毒了。”丰腴女子怜悯道。

她刚往前走一步,地上几个中毒倒地的武者中,突然有一个人猛地跳起来朝她扑去。

丰腴女子面色不变,淡淡看着那跳起来的武者。

那武者还没能扑到她近前,已经被身后一双皮肉腐烂的乌黑大手捏住脖颈,直接提了起来。

丰腴女子叹了口气,道:“本想让你死得没有痛苦一点,何苦如此?”

那武者本来就是强提一口气,这时候被捏住脖颈,鼻尖嗅到身后传来的腥气,骇得亡魂俱丧,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丰腴女子突然面色一变,怒道:“你这孽畜,给老娘住口。这些武者的精血还要留着炼丹,等抽干精血了,再留给你吃,不是现在。”

……

黄昏时,方跃骑着灰马,到了天宝府辖下的平澄县。

他进了县城,找了家客栈住下。

将马交给店小二,让他牵到后面客栈马圈中。

“对了,小二,平澄县这里,离龙冲府府城还有多远?”

“我们这边再过去,就是龙冲府的辖境。不过如果客官要去龙冲府府城,那还要经过两三个县。”

方跃点点头,到客栈房间中放好行李,就到楼下客栈大堂中吃饭。

“听说了吗?下寅村中的村民挖出了一部血棺,死了很多人。”

“真的假的,什么血棺这么可怕?”

“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那具血棺,仿佛浸泡过血液一般,血液完全浸透到棺材的木材中,整个棺材都是血红的。”

……

方跃安静地在邻桌听着,这一路走来,他听到了好几起类似的诡异事件。

有真有假,难以分辨。

“原本以为平安县是特例,出门一趟,才发现其他地方也不太平。反倒是以前的平安县,鲜少有怪事发生,倒不愧平安之名,只可惜……”

方跃摇头叹息。

这些诡异事件,朝廷自然会处理。

从一些渠道上,方跃已经知道大启皇朝有镇压鬼怪的特殊机构和人手。

“世道不平,鬼怪丛生。”

方跃叹了口气,吃完桌面饭菜,回到房间中。

第105章 书生(上)

小酒寮老板和老板娘,赵禺栋和柳芩,是一个小道观的师兄妹。

他们的师父,那个道观观主死后,道观没落了下来。

修行需要法侣财地,各类资源,各种条件。

没了师父的庇佑,没了道观提供的修行资源,他们师兄妹两个引气中期的小道士,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三个月前,两师兄妹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得到了一些邪道的法门。

其中的一个法门,就是利用活人炼成尸怪。

天地怨气所化,谓之“鬼”;天地戾气所化,谓之“怪”。

鬼怪其实是两种不同东西的统称。

而尸怪,却是融合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即是“鬼”,也是“怪”,可谓真正的“鬼怪”。

炼制尸怪,最好的原料,自然是武者。

武者身上气血旺盛,带有煞气,可以很好地转化为戾气。

将人活生生地炼制,其间痛苦可想而知,自然怨气冲天。

这样炼制出来的尸怪,力大无穷,身坚似铁,而且还能自行修炼进化,神异无比。

当然,要炼制这种尸怪,除了用活生生的武者作原料外,还需要很多珍贵的材料。

两师兄妹这么久的积攒,也就勉强炼出了一头尸怪,还是存在着诸多瑕疵的。

不过这也很了不起了,因为这样的一头充满瑕疵的尸怪,实力已经相当于引气境的巅峰。

而他们师兄妹,也在短短三个月内,靠着邪道法门,从引气中期,突飞猛进到引气后期。

这个快速提升修为的邪道法门,说穿了也很简单,那就是利用活人的精血,配合一些灵药,炼制鬼血丹吞服。

开始的时候,两师兄妹胆子还比较小,只敢对普通人下手。

后来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把主意打到了一些低阶武者修士身上。

毕竟,用武者修士身上精血炼制出来的鬼血丹,效果比之用普通人精血炼制出来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这种诱惑,难以抵挡,尤其是把那头尸怪炼制出来后,那就更是什么都不用怕了。

除了先天武者和筑基修士不能招惹外,其他低阶武者修士,他们都已不放在眼里了。

而先天武者和筑基修士,一府之地都没几个,本不多见。

“师兄,等我们两人都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天下之大,尽可去得,那时候……”

“那时候我就娶你,给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盛大婚礼,十里红妆,宾客满堂,让所有瞧不起我们师兄妹的人都看看。”

小酒寮中,此刻没有客人到来,这么偏的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客人。

有时候一天之内,可能都看不见其他的路人经过。

两师兄妹坐在那里,互相说着情话。

柳芩听着她师兄赵禺栋的诺言,脸色酡红,似喝了酒一般。

她轻轻将脑袋靠在她师兄怀中,脸上满是神往之色,似乎在幻想着十里红妆的盛大场景。

赵禺栋却有些尴尬,身体僵硬,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这个时候自然应该伸手搂住他师妹,可柳芩练了邪道法门上的一门毒功,身上时刻带毒。

跟她接触久了,很容易中毒。

赵禺栋身为修士,可没有武者肉身强横,可以一定程度抵御毒。

这般接触,着实有些危险。

大概要等到筑基后,才能抗得住他师妹身上的毒气。

不过那时柳芩也筑基,身上的毒是否也跟着变强,那就不好说了。

但筑基修士,大体应该能控制身体上的毒了。

柳芩也是数月未跟师兄亲热,有些情难自禁,很快也意识到这般接触对赵禺栋造成多大压力。

她直起身子,突然往外面看去,道:“又有炼丹药材上门了。”

隔了没一会儿,随着马蹄声,果然见到一个青衫书生,骑着一匹灰马,从天宝府辖境那边过来。

“是个书生。”赵禺栋摇摇头,有些看不上。

几日前,他们刚刚用三个武者的精血,炼制了十几粒鬼血丹,还没服用完。

一个普通书生,可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就像吃饱了珍馐佳肴,再让人去啃馒头,实难下咽。

按赵禺栋的意思,这么个书生,一个普通人,就让他过去算了,没必要花工夫拿下,浪费时间。

然而柳芩却是两眼放光,直直地盯着骑在马上,远远过来的那个书生。

赵禺栋顿时有些吃味,尤其是他看到这个书生一袭青衫,鬓角飞扬,骑在马上,看上去俊逸不凡。

“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师兄,你在胡说什么。这个书生不简单,敢一个人到处跑,能没点本事?以我的直觉,他绝对是炼丹的好药材。”

两人说着,那书生骑着马已经快到小酒寮前了。

他仿佛没看到小酒寮的存在一般,就这样慢悠悠骑着马要过去。

柳芩赶紧跑了出来,拦在半道前。

“这位公子,天寒地冻的,莫要急着赶路,不如到小店喝壶烫开的热酒,暖暖身子,再行赶路。”

那位青衫书生似乎在想事情,听到柳芩说话,才回过神来。

停下马,往路旁看去,看见柳芩,眼睛一亮。

尤其是看到她领口露出的一大片细腻白嫩时,多看了两眼,又装模作样地赶紧移开目光。

“喝酒?去哪喝酒?”那书生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身前,“这荒郊野外的,哪里能喝酒?”

柳芩无奈地指了指路旁的小酒寮,道:“奴家是那酒寮的老板娘。”

“哦。”青衫书生也终于看见了路旁的小酒寮,他的眼睛又往柳芩领口处扫了一眼,颇有些意动。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不能喝酒,不能喝酒。

况且你一个女子在这荒郊野外开店,总觉得怪怪的。

不妥不妥,别是什么吃人的女妖怪。无量天尊,佛祖保佑,子不语乱力怪神。

小生还要赶路,这酒还是不喝了,还请姑娘让开道路。”

那书生慌慌张张地就要骑马离开。

这么近的距离,柳芩隐隐能感觉他身上气血颇为旺盛。

“哼,想装傻瞒过老娘的眼睛吗?”

她学了邪道法门上的一门术法,最能感应武者身上气血。

这书生隐匿自身的境界,一般人还真感应不出来。

但柳芩却可隐隐感应到气血,只是无法察知对方的具体境界。

她感觉这绝对是一枚上佳的炼制鬼血丹的药材,岂肯就这么放眼前的书生离开。

柳芩上前一步,扯住灰马的缰绳,微微俯身,将领口的细腻白嫩露得更多,更方便从马上往下看。

“奴家是和相公一起在这开了一间小小的酒寮,却不是一个人。”

“哦。”那书生又哦了一声,从马上居高临下,略有深意地看了纠缠不放的柳芩一眼。

抬头往小酒寮里望去,道:“店里面有个人,是你相公?”

柳芩道:“是奴家的相公。”

那书生顿时一脸扫兴道:“你相公在家,那小生还去干什么?”

第106章 书生(下)

这书生软硬不吃,磨磨蹭蹭,就是嚷着要走,不肯去小酒寮喝酒。

柳芩有些不耐烦,都想直接唤出尸怪,将这家伙拿下。

书生似乎想到什么,自个儿从马上下来,道:“看你们夫妻两人在这荒郊野外开店,也是辛苦,那我就勉为其难,喝上一杯,给你们捧捧场。”

见书生突然改变主意,柳芩按捺下想要直接动手的心思,媚笑道:“公子可真是个好心人。”

那书生将马系在小酒寮外面的木桩上,腰间挂着宝剑,施施然走进小酒寮中。

“烫上一壶好酒,然后来两个下酒菜。”

书生大大咧咧地坐着。

柳芩回头对赵禺栋道:“听到没有,还不快点去忙活,公子正等着。”

她自己则坐到书生身旁,陪他说话,顺便探探底。

这书生看着有点不对劲,虽然凭借他们师兄妹,再加上尸怪,哪怕书生再厉害,照样也能拿下。

不过这世上不是没有阴沟里翻船的事,保险起见,还是多探探口风。

当然,最便利的,应该是利用自己身上的毒素,让这装傻充愣的书生中毒,直接毒倒这厮。

“既然你要装傻,那老娘就陪你玩玩,让你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

这样想着,柳芩就离得那书生很近,呼吸相闻,几乎要贴在那书生身上了。

赵禺栋脸色难看,不过想想师妹这是为了迷惑对方,反正那书生也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太在意。

他跑到后面去烫酒,眼不见心不烦。

“公子可是要去龙冲府那边?”

柳芩轻声细语问道,她除下外面罩着的镶毛斗篷,只穿着一件烟罗衫。

烟罗衫的领口被开得很低,顺着领口往下看,这么近的距离,能看到很多不该看的。

“啊?是从天宝府那里来的。”

那书生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睛悄悄往不该看的地方看,连人家问的什么都没听清,胡乱回答。

柳芩神情中微微有些得意,她身材丰腴,胸前宏伟,向来很惹男人们的目光。

旁边这个书生,在她眼里就是炼丹的药材,让他看了就看了,占点便宜没什么。

尤其是这书生相貌俊朗,那目光看得她身体也有些发软。

“公子这还没喝酒,就有点醉了。奴家问的是你要去哪里,却不是你从哪里来的。”

柳芩咯咯笑着,身子慢慢往书生身上靠。

她修炼了邪门毒功后,身上带有毒素,但这毒素却是要通过肌肤直接接触,或者其它更进一步的交流,才能传递蔓延。

“姑娘,这样不好,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那书生口里嚷嚷着男女授受不亲,但对柳芩靠过来,一点也不躲避。

眼见这两个“奸夫**”要贴到一起了,后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声。

却原来是赵禺栋端着烫好的酒过来。

柳芩坐直身子,回头不满地瞪了赵禺栋一眼,怪她师兄关键时刻坏了好事。

赵禺栋脸色很不好看,趁那书生没注意,比了个手势。

他的意思是唤出尸怪,一起动手。他们师兄妹两个引气境后期的修士,再加上一头实力达到引气境巅峰的尸怪。

两人一怪,还拿不下一个小小书生不成?

难不成这书生是个先天宗师武者了?

柳芩对她师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亲手接过赵禺栋手中的盘子,将烫好的酒,和两道下酒菜摆上桌面。

“公子,酒烫好了,请慢用。”

柳芩边说着,便要伸手去拿酒壶,给书生倒酒。

那书生眼明手快,却是抢先拿到酒壶,道:“不用麻烦姑娘了,还是小生自己来。”

说着,拿酒碗给倒上半碗酒。

柳芩咬咬嘴唇,道:“公子这么小心翼翼的,难道害怕奴家在酒里下毒不成?”

那书生摇头道:“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怎么可能害人?小生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姑娘。”

他边说着,边从怀中取去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有好几根银针。

那书生用手捏起一根银针,放入酒碗的酒水中。

“看吧,银针没变色,我就说姑娘这么好看不可能害人的。”

柳芩暗暗捏了捏绣拳,面上却是笑吟吟道:“也不一定要在酒里下毒,下酒菜中,也可以下毒的。”

那书生一听,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忙又把银针往两碟下酒菜中戳。

戳了好几下,拿起银针一看,“嗯,也没毒。”

柳芩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书生将银针放回锦盒中收好,而后端起酒碗喝酒。

半碗热酒下腹,果然暖身子。

那书生自顾自喝酒吃菜,喝到兴起,拍着桌子吟道: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这书生自然就是方跃。

本来这么偏的地方,遇到这么一间小酒寮,他是不想理会的,这个世界太过危险,不得不谨慎。

但柳芩纠缠不放,方跃知道走不脱,倒也不惧。

不过他没有马上动手,一则要确认对方是否确实有问题,免得滥杀无辜,二则也要大概确定了对方实力再动手。

酒菜里没毒,但这个妖娆的小酒寮老板娘身上有毒,这点方跃已经确定。

他修炼了《龙龟敛息术》后,不但能收敛自身气息,同时感应气息的能力也非常强大。

他本身实力到达后天巅峰极致,相当于半个先天宗师武者,感应能力自然也等同于半个先天宗师武者。

再加上修炼成第一重《龙龟敛息术》后,增加的感应能力,可以说方跃的感应能力已经达到了先天宗师级别。

所以柳芩身上带毒,瞒不过他。

对方一直想往他身上靠,目的不言而喻,总不至于是一见面就看看他,想跟他干柴烈火了不成?

虽然方跃觉得凭自己的魅力,对方看上自己也是情有可原,大有可能。

不过小酒寮后面潜藏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鬼怪的森森阴气,打破了方跃的幻想。

方跃敢吃对方提供的酒菜,却不是出于对银针验毒的信赖,而是他身上有功德点,中毒了也能恢复。

吃完酒菜,吟了一句诗后,方跃便欲趁着酒兴动手。

不过他突然感应到了什么,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往外面看去。

一个年轻的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小酒寮前,看着小酒寮中的几人。

“这个小酒寮是你们两个开的?”

年轻道士没有掩饰自身气息,柳芩和后面的赵禺栋看到他后,皆是脸色大变。

因为这个年轻道士是个筑基修士。

第107章 道士

出现在小酒寮前的道士,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龄,目如晨星,面若冠玉。

他身上穿着一件道袍,背上背着一把宝剑,腰间挂着一个紫玉葫芦。

头上简单挽着一个道髻,用木簪别着。

“这个小酒寮是你们两个开的?”

道士目光如电,扫过方跃和柳芩。

方跃站起身来,道:“在下是客人,来喝酒的。”

这个年轻道士,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气息强盛,如渊似海,令得柳芩和赵禺栋面色大变。

方跃倒是不惧他,以他的实力和底牌,面对筑基初期的修为,还要打过才知鹿死谁手。

不过这年轻道士明显是冲小酒寮老板和老板娘来的,且来者不善,方跃就避到一旁看热闹。

“奴家是这酒寮的老板娘,道长可是要来喝酒的?”

柳芩勉强挤出笑容道,却在背后做了手势,让赵禺栋唤出尸怪,准备动手。

年轻道士不理柳芩,清寒的目光在小酒寮中扫视,而后定格在小酒寮后面的某个地方。

“路上听人说起这条道上发生怪事,常有过路人失踪,看来确实是你们在捣鬼。”

道士话音未落,柳芩大喝一声:“动手。”

身子却是急急往后暴退。

道士冷笑一声,拔出背上的宝剑。

“吼~”

一声似同野兽的怒吼,一头身高接近一丈的怪物,从小酒寮后面跳了出来,四肢着地,挡在道士面前。

这头怪物,全身皮肉乌黑腐烂,带着腥气,青面獠牙,脸上长满灰毛,看上去狰狞可怖。

它正是柳芩和赵禺栋两师兄妹,利用活人武者炼制出来的尸怪。

让尸怪出来抵挡道士,柳芩和赵禺栋两师兄妹则立即抽身,分别往两个方向疯狂逃窜。

来的是筑基修士,哪怕只是初期境界的筑基修士,也不是他们师兄妹能抵挡的。

唯一的方法,只能牺牲掉那头好不容易炼制出来的尸怪,换来两师兄妹逃命的机会。

方跃端着个酒碗,站在一旁,眼见柳芩和赵禺栋分头逃窜,没有出手阻拦。

他要看看这个年轻道士的手段,若是这么轻易就让人给逃了,那这筑基修士就太没用了。

尸怪得了命令,悍不畏死地朝着道士扑去。

道士一剑斩出,剑气弥漫,如电如光。

同时左手捏着一张符篆,朝着逃开十几丈远的赵禺栋丢去。

符篆化作一道闪烁的雷霆,后发先至,几乎在一瞬间就追上赵禺栋,打在他的后背上。

这符,名为五雷轰顶符,威力惊人。

道士丢出的这张,是他自己所制,以他的修为制符,这符的威力几乎相当于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了。

赵禺栋不过引气后期,又是慌忙逃窜,被五雷轰顶符化作的雷霆轰中,顿时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师兄!”

柳芩惊叫一声,逃到半道,竟又折返回来。

道士正持剑与尸怪对战,那尸怪不过引气巅峰的水平,但身坚似铁,力大无穷,还会喷吐毒气,更兼悍不畏死,不知疼痛。

道士一时竟不能拿下它,被纠缠住。

柳芩折返回来,要去察看她师兄的生死。

道士左手掐了一道法诀,一道雷霆降临,生生将柳芩逼停。

而后剑光一吐,将柳芩和尸怪一起卷了进来。

柳芩顿时自顾不暇,知道是生死关头,开始拼命。

她的肤色开始发黑,身上冒起毒气,修为急剧提升,从引气后期,直接提升到了引气境巅峰。

甚至无限接近筑基境界。

但整个人也从一个娇滴滴的丰腴美人,变成了一个身体黝黑臃肿,身周缭绕着毒气的毒人。

她身上的衣服被毒气腐蚀,慢慢脱落,只剩一条条挂在身上,显露出大片皮肤。

不过她此时的模样,丑陋不堪,就是一头怪物,就算光着身子,让人看了也只觉得恶心,而毫无旖旎感可言。

赵禺栋被雷霆轰倒在地后,没有死去,缓了一会儿,又艰难地爬起身来,不断地吐血。

“师兄快逃!”

柳芩嘶哑着声音喊道,她此刻不但人变得极为难看,声音也极为嘶哑难听,仿佛一个阴森的老妪。

赵禺栋缓过神来,他回头看了眼正在跟道士拼命的师妹。

他此刻的状态,重伤垂死,就算想拼命也没办法。

“师妹,我会为你报仇!”

赵禺栋心中呐喊着,一咬牙,拖着残躯,转身继续逃跑。

他知道自己过去也是死路一条,毫无意义。

而且柳芩用邪道法门,强行将自身修为提升到那个程度,一场厮杀下来,就算侥幸逃脱,只怕也是活不成了。

眼看赵禺栋要逃脱,道士目中寒光一闪,他一个筑基修士,若是这样让人逃了,颜面何存。

但一头引气巅峰的尸怪,再加上强行提升修为后,接近筑基修士的柳芩,且两者都是皮糙肉厚,又悍不畏死,一时缠得道士脱不出手来。

方跃摇摇头,看够了热闹,将手中酒碗往不远处的桌面一丢,酒碗安稳地落到桌面上。

而后一拍腰间的长剑,施展轻功,身轻如轻鸿,不过几步,追上了身受重创的赵禺栋。

长剑出鞘,化作一道寒光。

“不~”

一声嘶哑的怒吼,带着惊恐与绝望,以及哀求。

在跟道士生死相博的紧要关头,柳芩竟然还关注着她师兄这边。

不过方跃不会所动,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敢出来杀人害人,那就要有被人所杀的觉悟。

一抹血光闪过,逃跑中的赵禺栋被方跃一剑枭首,斩下脑袋。

无首的尸身,又奔出了几步,方才倒地,鲜血直飚。

眼见师兄被杀,化作了丑陋怪物毒人的柳芩,彻底疯狂起来。

不管不顾道士剑气对身体的伤害,就要往她师兄的尸身这边冲过来,找方跃报仇。

道士脸上有些难看,他又取出一道符篆。

轻轻一捏,符篆化作一道紫色小雷霆,没入宝剑之中。

而后左手掐了个法诀,身如飞燕,追赶上柳芩。

一剑斩出,剑光中带着紫色雷霆。

柳芩被剑光圈住,无数道细小的紫色雷霆在她臃肿丑陋的身躯上交织,电光闪烁。

不过片刻工夫,剑气和电光散去,显露出里面的场景。

方跃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化作怪物的柳芩已经消失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团灰烬。

却是那剑气中带着的紫色雷霆,在片刻工夫,硬生生将柳芩炼化成灰烬了。

第108章 远行客

柳芩利用邪道法门,强行提升修为,化作怪物毒人。

不说她的修为蹿升到了接近筑基境界,就说她的肉身,也是变得坚硬无比,不比尸怪差,能抗得住道士凌厉的剑气。

但道士使出一枚符篆,一道紫色雷霆没入宝剑中。

再而后,剑气中带着雷霆电光,硬生生将变作怪物毒人的柳芩炼化成一堆灰烬。

这般手段,委实厉害,让方跃对筑基修士的战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柳芩和赵禺栋师兄妹都已伏诛,剩下的尸怪就是小意思。

那道士一手持剑,剑气将尸怪圈住,一手取下腰间的紫玉葫芦。

用手指剥开葫芦的塞子,对着地上柳芩化作的那堆灰烬一吸。

一缕血色雾气,自灰烬上升腾起来,被吸入紫玉葫芦中。

“是天地戾气么?”

方跃自语,他知道天地怨气是黑色雾气,那么这缕血色雾气,应当就是天地戾气了。

柳芩能突然大幅度提升修为,化身怪物,就是运用邪道法门,借了天地戾气的帮助。

这边想着,尸怪很快也被道士诛杀。

它本身只不过引气巅峰的水平,仗的不过是身坚似铁,但在筑基修士面前就有点不够看。

也就能拖延一点时间,很快就被收拾了。

道士照样拿着紫玉葫芦,对着尸怪的残破尸骸一吸。

几缕黑色与血色掺杂的雾气,自尸骸上升腾起来,没入紫玉葫芦中。

做完这些,道士脸上露出笑意。

这些东西是证明,上交白云宫,可以获得功绩。

而功绩,可以从白云宫兑换到很多好东西。

“在下方跃,见过道长。”

一声清朗的声音,打断道士的思绪。

道士转头往方跃看去。

“落雨观李天牧。”道士报上名号。

眼前的书生,让他有点看不透。

观其气血,颇为旺盛,似乎是后天境界,但又似乎不止。

李天牧就将对方当成同等境界的修士武者对待,对方报上姓名,他也跟着报上姓名。

否则若是普通后天武者,以李天牧的高傲性子,是不屑去理会的。

“道长可是白云宫的供奉?”方跃好奇问道。

“贫道确实白云宫供奉,阁下难道还未加入白云宫?”

不管是武者还是修士,一旦进入先天或者筑基,大多要加入大启皇朝设立在天下的二十七宫。

云州的是白云宫,云州的武者修士,到达先天或筑基境界,就会加入白云宫,成为白云宫的供奉。

这个供奉身份,倒是比较自由,基本上就是个挂名。

方跃道:“未加入。”

却没做过多说明,他对眼前这个道士隐隐还是有些戒备。

实在是当初田阳子师徒,突然对他下毒手,给他留下了一点心里阴影。

李天牧放下心来,道:“既然未加入白云宫,那就是没有领白云宫的任务,那贫道也不算抢了阁下的任务了。”

白云宫的存在,是为了镇压云州境内的鬼怪,所以会经常发布一些诛杀鬼怪之类的任务,让供奉领取。

当然,也可以先诛杀了鬼怪,拿到凭证,再到白云宫上报,也是算数。

李天牧就是路上,听到这里最近一个多月来,经常有过路人失踪,怀疑是鬼怪作祟,遂跑来诛杀鬼怪。

而若这是方跃先接下的任务,等在这里,那么他就未免越俎代庖,抢了别人的任务。

要知道诛杀了鬼怪,根据收集到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的多寡强弱,计算功绩。

功绩可以从白云宫兑换各类物品资源宝物,那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胡乱抢了别人正在完成的任务,很容易引发冲突。

方跃笑着道:“自然不算。”

要方跃自己去搏杀,想解决柳芩和赵禺栋师兄妹,再加上一头尸怪,可没那么容易。

若是让尸怪纠缠住,没准就会让他们给逃了。

毕竟他现在还未入先天,对抗鬼怪的手段还有限。

李天牧出现动手,倒是正好。

方跃整场挂机,还抢到了一个人头。

诛杀赵禺栋,给他带来了两千多点功德点。

一般来说,杀人功德点是不会太高的,主要跟对方身上的罪孽有关。

两千多点的功德点,都快赶上一只普通鬼怪了,可想而知这师兄妹身上积累的罪孽有多重。

李天牧和方跃萍水相逢,也没多少话可谈,客套了几句,李天牧便告辞离去。

他一掐法诀,身轻似燕,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方。

“不入先天,还是差了一点,看来要尽快进入先天。”

方跃心中想着,回头看着地上的尸身。

柳芩已经化作一堆灰烬,身上就算有什么东西,也全毁了。

方跃来到赵禺栋的无头尸体前,摸索了一番,除了一些银票,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又跑到小酒寮中,前前后后搜寻了一番,可惜未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两师兄妹是修士,还修炼了邪道法门,可惜没找到术法秘籍。”

方跃摇摇头,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太在乎。

术法之道,以后还有机会学。

临走前,方跃将赵禺栋的尸体和脑袋,搬到柳芩化作的那堆灰烬前。

“也罢,虽然你们两人生前作恶多端,但死都死了,死前还能生死不弃,那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合为一体,就当我这次喝酒付的的酬劳。”

方跃对柳芩逃到半道,看见师兄受伤,生死不知,又折返回来的行为,印象颇深。

从小酒寮中搬出木柴,堆到柳芩化作的那堆灰烬上。

又弄来一堆干燥的茅草,一起堆了上去。

然后把赵禺栋的无头尸身和脑袋放了上去。

做完这些,方跃取出火折子,将茅草点燃。

火焰升腾起来,黑烟滚滚。

方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到燃烧得差不多了,方跃走到小酒寮前,将系在木桩上的灰马缰绳解了下来。

之前的一番厮杀,又是剑光又是雷电,还有怪物。

灰马不过一匹普通的马,不是训练出来的战马,吓得索索发抖,到现在才好一点。

方跃拍拍灰马的脑袋,安慰它不用害怕。

回头看了一眼火堆,慢慢熄了,里面的尸身已经烧成灰烬。

“走吧,去龙冲府。”

方跃腰间挂着宝剑,轻轻一跃,已经坐在马背上。

一扬缰绳,灰马慢慢跑动起来。

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声寂寥的叹息声: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第109章 龙冲府

龙冲府,府城。

城南大街上,离风扬武馆前不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家武馆。

新开的武馆名为“名扬武馆”,连名字都和风扬武馆相似,只差了一个字。

很明显,这家名扬武馆,就是专门开着和风扬武馆打擂台的。

方跃坐在一家酒楼二楼上的靠窗位置,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同一条街上的这两家武馆。

今日刚好是名扬武馆装修完后,开馆收徒的日子。

这家名扬武馆,背后是青岩门。

很多武馆背后,通常会有门派背景。

一些门派,除了占领山头,将山下开垦出田地,雇人租种外,还会到城中开办武馆。

开办武馆的目的,除了招收新鲜血液,和结交权贵外,还有一点功用,就是利用武馆的名义,开展业务,置办产业。

一个大点的门派,那么多弟子,吃喝拉撒,习武强身,林林总总,需要的资源和银钱是海量的。

光靠山下的那些田地,也就维持个温饱,这是远远不够的。

这就需要其他业务和产业,诸如押镖、护卫、护院、教习等等,既能为门派提供银钱收入,又可供门下诸多弟子就业。

还有一些不相关的赚钱产业,门派凭着人多势众,也会硬挤进去,分一杯羹。

另外,衙门中的很多捕快衙役,还有官兵中的大小头领,很多也是门派出身。

豪门大户,看家护院的护卫教头,也有门派弟子的身影。

在官面上的势力,各大门派都不弱。

总之,云州北部这一片,处处脱不了门派的影子,与云州其它府县大不相同。

在这边,官府既打压门派,又利用着门派。

方跃这一路行来,见识着云北当地的人情风俗。

与当初所待着的云州南部一带相比,明明是在同一个州,却犹如换了一片天地。

“名扬武馆今日开馆收徒,他们的背后是青岩门,老兄,你要不要让你家儿子去报名?”

“先看看,不急,我家那小子才六岁,还早着。倒是你家小子快十岁了,若想习武,可得趁早。”

“我家那小兔崽子我是想让他大一点后学做生意。”

“学做生意也可以先学两手武艺防身。”

“说得也有道理,等会我回去带我家那小兔崽子过来报名。”

……

方跃听到酒楼中两个酒客的谈话,和今日开馆的名扬武馆有关。

在云州其它地方,家里若有点余财,更愿意让孩子去学堂读书,考个秀才举人进士什么的。

而在云州北部,武风盛行,有点余财的平头百姓,也会选择送自家小孩到武馆学武。

若是天赋不错,被武馆背后的门派看中,收入门墙,小孩从小到大的习武费用和资源,都由门派承担。

长大后,学有所成,还有许多出路,胜过一辈子地里干活。

方跃一边喝着小酒,吃着龙冲府当地的特色菜肴,一边关注着楼下不远处那两家武馆。

名扬武馆前,此刻是人山人海,很多城里的百姓,带着自家小孩来报名。

名扬武馆背后是青岩门,而青岩门是龙冲府这一带,势力最大的门派。

正是冲着这一点,才有这么多人排队要加入名扬武馆。

相比于名扬武馆门前的热闹,这条街上的另一家武馆,大门前就显得很冷清了。

风扬武馆,原本龙冲府最大最知名的一家武馆,不过短短几年,已经沦落到门可罗雀的地步了。

不过相比于热闹的名扬武馆,方跃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风扬武馆上。

风扬武馆,正是方跃这次来的目标。

从李酒鬼哪里探听到的消息,而后到这龙冲府后,又找当地地头蛇探听了一番。

对于这家龙冲府原本的老牌武馆,方跃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风扬武馆之前的馆主,是个先天武者,这点并不稀奇。

作为几年前龙冲府最大的武馆,有个先天武者坐镇,这很正常。

不过风扬武馆的这个先天武者可不简单,他是一个先天巅峰武者。

先天巅峰武者是个什么概念?

哪怕是在武风盛行的云州北部这边,一府之地,都没有几个先天武者,更不要说先天巅峰了。

据方跃一路来的了解,云州目前拢共就两个武圣。

一个不知行踪,很多年都没人见过,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是白云宫的副宫主,坐镇在云州州城,也鲜少露面。

也就是说,先天巅峰武者,在一府之地,就是最顶尖的存在,知府都得对他客客气气。

有这么一个先天巅峰武者坐镇,风扬武馆想不在龙冲府做大都难。

而且还不止这些,方跃还听说,这位风扬武馆的前馆主,被誉为云州近十年来最有可能突破到武圣的先天武者。

武圣,那可是能在一州横行的存在。一州州牧见了,都要恭恭敬敬;镇压一宫的真人上人见了,也会客气地称呼一声“道友”。

有希望成为武圣的先天武者,那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那么,有如此人物坐镇,为什么风扬武馆现在会沦落到这般田地,门可罗雀,还被别人这么挤压?

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几年前,风扬武馆的前馆主,那位先天巅峰武者,发疯了。

这位云州近十年来,最有可能突破武圣的惊才绝艳之辈,居然疯了,说出来都让人有点难以置信。

他到底是怎么疯掉的,没人知道原因。

……

云州的冬天基本不结冰,今日出了暖阳,气温还算温和,不是太寒冷。

方跃吃完酒菜,酒足饭饱后,喊来店小二结了账,而后施施然走出酒楼。

此刻他身上穿的是浅白色锦袍,腰间挂着宝剑,手中拿着折扇,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两旁的街道上,有茶楼、酒楼、当铺、作坊等等。

街道前的空地上还有各类摊位,卖着各种东西,小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吸引行人驻足。

“应该来两个跟班小厮,再来一个美貌丫鬟,我手中再提上一个鸟笼子,养着一只画眉鸟……”

方跃一边想象着富家公子应有的做派,一边打开折扇扇风。

“娘,你看那位叔叔好奇怪,大冬天拿把扇子。”

“别理他,那可能是个傻子。”

方跃郁闷地收起扇子,朝那小孩子做了个鬼脸。

把那小孩子吓得躲到他娘的身后。

方跃哈哈笑着走开,往武馆方向走去。

第110章 风扬武馆

风扬武馆中,邱诗言正在发脾气。

她是风扬武馆前任馆主,邱如白的女儿。

邱如白发疯后,她就接过风扬武馆馆主的位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邱诗言迈着一双大长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她的面前还站着几个人,是风扬武馆仅剩下还没走的几个弟子。

风扬武馆在更早之前,不过一家小武馆,背后那个门派也只是一个小门派。

靠着邱如白的突然崛起,风扬武馆才闻名四方,做大做强,成为龙冲府内最大的一家武馆。

而随着邱如白的发疯,风扬武馆自然也就没落下来。

更糟糕的是,邱如白当初得罪了不少人。

这一发疯,很多事情就找上门来。

若非邱如白还活着,余威还在,那些人不敢太过分,这家武馆早开不下去了。

不过传闻邱如白发疯后,武道境界也从先天境掉了下来。

所以一些人,不管是出于恩怨,还是出于利益,明面上不敢硬来,暗地里的手段却是不少。

短短两年工夫,风扬武馆弟子几乎散尽,名下的产业也全部亏损丢失。

“小姐,他们把武馆开到我们对门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几个武馆弟子中,一个大胸女弟子问道。

邱诗言板起俏脸,训斥道:“桃洳,跟你说过几遍了,不要叫我小姐。你现在也是武馆弟子了,要称呼我大师姐。”

那大胸女弟子白桃洳哭丧着脸,道:“是,小……大师姐。”

她是邱诗言的贴身丫鬟,被拉来凑人数。

她的旁边还站着她的老爹,邱家的老管家白福。

可怜白福一把年纪,不但被硬拉着来凑人数,还因为加入最晚,成了“小师弟”。

院子里除了邱诗言自己,还有七个人,其中四个,包括白福白桃洳两父女,是邱家的丫鬟仆役。

也就是说,真正风扬武馆的弟子,只剩下三个人。

仅剩的三个弟子,也是一言难尽,歪瓜裂枣,没地方去的,留在风扬武馆混日子。

说起来,这其实也怪风扬武馆的前馆主邱如白,他一心练武,根本没什么心思花在培养弟子上。

当初很多加入风扬武馆的人,是冲着邱如白的名头来的。

等到邱如白发疯,掉落武道境界后,这些人自然也就散了。

“都给我精神点,垂头丧气干什么?”

邱诗言试图给大伙鼓劲,可惜毫无效果。

前面的几个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大师姐,要不,我们去找五鸿门的人帮忙?”

说话的是个胖子,他是风扬武馆仅剩的那三个弟子之一,不过相对于武功,他更擅长厨艺。

五鸿门就是风扬武馆背后的门派,也是邱如白的师门。

邱诗言瞪了那胖子一眼,道:“出什么馊主意,不知道我爹早跟五鸿门闹翻了吗?”

老管家白福道:“五鸿门不敢得罪青岩门的,找他们也没用。若真要找人帮忙,不如找邱家。虽然老爷也跟他们闹翻了,但毕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只要大小姐你上门,你叔叔伯伯不会不帮你的。”

邱家在云州很有势力,邱诗言的几个叔叔伯伯,都在云州身居高位。

邱诗言没接这个话茬,她的脾气很像她爹,不可能跟邱家的人妥协。

她爹邱如白没发疯前,就是个武疯子,一心练武,脾气暴躁,不通人情事故,不但得罪了很多人,还跟很多有关系的人闹翻。

可以说风扬武馆当初的崛起和今日的没落,都是因为他。

“今天让大家集中在这里,不是想听你们抱怨,难道不求助别人,我们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邱诗言一双妙目扫视着众人,说出的话颇有豪气。

可惜众人没有感染她的豪气,依旧垂头丧气,如同被霜打蔫的茄子。

因为以风扬武馆如今的状况,若不求助,真要混不下去了。

这两年来,武馆的情况是每况愈下,靠着老底才撑了这么久。

但老底已经败光,现在不过是邱诗言在死撑。

没有高手坐镇,没有新弟子加入,风扬武馆的存在,早已名存实亡。

而到今天,对面又开了一家武馆,这是釜底抽薪了。

“我决定了,我们风扬武馆今日也开馆收徒。”

邱诗言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几个被霜打蔫的茄子一下子醒过神来。

“大师姐,这,这不好吧?”

“是啊,大师姐,他们武馆正在开馆收徒,我们如果也收徒,若是跟他们起了冲突……”

邱诗言闻言大怒,指着几个歪瓜裂枣骂道:“现在是人家欺上门了,你们反而吓得恨不得把脑袋藏裤裆里,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几个人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开馆收徒的事就这么草草定下来了。

……

方跃走到武馆这边时,看到的是人山人海的场景。

有的是自己来报名,有的是带着自家小孩来报名。

名扬武馆前,围着的人群,从武馆内,一直排队到外面。

人群甚至延伸到了对面的风扬武馆大门前。

方跃看得直摇头,青岩门在府城这边不止一家武馆。

非要在风扬武馆对门再开上这么一家,除了这条街比较繁华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跟青岩门和风扬武馆前馆主邱如白的恩怨有关。

青岩门上百年来,一直是龙冲府这边最大的武林门派。

但邱如白的突然崛起,打破了这一局面。

再加上邱如白是个武疯子,不通人情世故,脾气又不好,其间的冲突可想而知。

那些年,邱如白一直是压在青岩门头上的阴云。

如今翻转过来,青岩门自然要报复回来。

方跃看了一会儿名扬武馆前排队的人群后,就不再关注,而把目光放到风扬武馆那边。

青岩门是个大门派,规矩多,事也多,想从他们手上学到先天功法,虽然也不是不可能,但其间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经历多少考验。

所以方跃并不考虑加入青岩门这样的大门派。

而风扬武馆,出过邱如白这样先天巅峰的武者,拥有的先天功法肯定不差。

如今又没落下来,经受着多方打压,惨不忍睹。

若是加入其中,倒是有机会快速学到先天功法。

方跃看着风扬武馆紧闭的大门,正想着该用什么方式加入时,大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长腿美女,带着一群人从风扬武馆中出来。

她的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素蓝色风扬武馆馆服的大胸女弟子。

大门打开的动静,将排队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纷纷回头观望。

而当先出来的两个美女,更是一下子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第111章 门可罗雀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邱诗言带着几个人,从武馆内走了出来。

除了白福和白桃洳父女忠心耿耿地紧跟身后,其他人都落后了几步,垂头丧气地跟着。

这一番动静,吸引了排队众人的注意力。

“咦,那不是风扬武馆的馆主吗?”

“哪个是风扬武馆的馆主?”

“走最前面那个,长得漂亮腿长的那个。”

“啊?风扬武馆的馆主是个女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风扬武馆前馆主的女儿,女承父业。”

“原来是这样。”

“听说风扬武馆和青岩门有恩怨,青岩门把武馆都开到对门来了。现在风扬武馆的女馆主带着人出来,有好戏看了。”

……

名扬武馆这边,其实一直关注着风扬武馆的动静。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邱如白威压龙冲府多年,哪怕现在疯掉了,武道境界也掉落了,依然让人不敢轻易忽视。

名扬武馆这边,有很多青岩门的弟子。

一见风扬武馆大门打开,为首的青岩门弟子听到通报,就带着几个人出来。

“哟,邱大小姐,往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幸会,幸会。”

青岩门为首的弟子名为俞浩原,二十出头,是个后天境后期的武者。

于他这个年龄,有这般境界,是相当了不得的。

邱诗言寒着一张脸道:“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直接骂滚,俞浩原脸上也不好看。

不过他还是笑眯眯道:“邱大小姐跟令尊一样,果然都是火爆脾气。”

他不再多说什么,和其他青岩门弟子一起站到一旁,要看看邱诗言出来,到底想干什么。

邱诗言不理会青岩门的那几个弟子,直接宣布风扬武馆今日也开馆收徒。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而后哗然,这明显是想跟名扬武馆这边打擂台,有好戏看了。

俞浩原却是直摇头,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天真,风扬武馆现在还能拿什么来招人。

若真还能招到人,还用等到今天?

这种赌气般的行为,不过是在自讨没趣罢了。

俞浩原没有明着出言嘲讽,目前青岩门上下还是有些顾忌邱如白,哪怕邱如白已经疯了两年。

一切打压手段都是暗地里的,而绝不去起正面冲突。

透过大门,俞浩原抬头看了一眼风扬武馆院内。

听说邱如白疯了后,一直待在武馆内。

“今日是名扬武馆开馆的日子,师尊就坐镇在武馆内。哪怕邱如白当年再厉害,如今也是个疯了的废人,有什么好怕的。”

俞浩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的师尊是青岩门内的三个先天高手之一。

邱如白已经掉落先天境界,再怎么厉害也有限了,更何况还是个疯子。

这样一想,俞浩原也安下心来,在一旁等着看邱诗言出糗。

……

正如俞浩原所想。

邱诗言站在门前台阶上,宣布风扬武馆今日也开馆收徒后,底下众人一片哗然,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报名。

对龙冲府的人来说,风扬武馆是个什么状况,大多数人心知肚明。

那是都快开不下去了,进这种武馆,能学到什么,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名扬武馆前,依旧人山人海,队伍排得老长。

而风扬武馆门前,依然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当然,也不能说风扬武馆门前就完全冷冷清清,名扬武馆那边的队伍可是一直排到风扬武馆大门外的石阶下。

“小姐,没人来报名。”白桃洳在邱诗言旁边小声道。

邱诗言瞪了她一眼,恼怒道:“要你说,难道我看不见吗?”

等了半天,都没动静,邱诗言也有点站不住了,她咬咬牙,突然宣布道:“凡是今日报名加入我们风扬武馆的,费用全……”

邱诗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桃洳扯住衣袖打断。

白桃洳这时候也顾不得主仆尊卑了,扯着邱诗言的衣袖,快哭起来,道:“小姐,你疯了,我们都快没饭吃了,你还想免费招人吗?”

邱诗言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费用全免的话就不敢再说出口。

风扬武馆现在不过是勉力支撑,再招几个吃白饭的,哪里还维持得下去。

“咦,听说你们这边招人,费用全免。”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主仆两人耳边响起。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们是在招人,但费用不能免。”

白桃洳拼命摇头,随着身体的晃动,胸前起伏,颇为引入目光。

她面容稚嫩,身材娇小玲珑,偏生胸前壮观,组合在一起,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方跃拿着折扇,一脸不信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们小姐说费用全免的。”

白桃洳快急哭了,“我们小姐真没有这样说。”

方跃看向邱诗言,邱诗言蹙眉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个缺钱的,何苦抓着这个话头不放。”

方跃笑了起来,合起折扇,又微微摇头道:“开个玩笑,莫怪。在下白泉府人士,学过一点武技,想来云北这边拜师学艺,更进一步。听过邱大馆主的名头,所以特地来龙冲府。虽然路上也听到一些说法,但没想到风扬武馆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邱诗言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却没法反驳,风扬武馆的状况大家有目共睹,确实很不好。

白桃洳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方跃,道:“公子,那你还要加入我们风扬武馆吗?”

“这个……”方跃脸上显出迟疑,他当然要加入风扬武馆,这是他来龙冲府的主要目的,但肯定不能太直接。

“我劝这位公子要考虑清楚,莫要胡乱入了泥坑,不如来我们名扬武馆。

我们名扬武馆背后是青岩门,功法武技什么的都不缺,还有高手指导,甚至先天宗师若是来了兴致,也会到武馆坐镇,指导大家武技。”

一旁的俞浩原看方跃穿着锦袍,腰间挂着宝剑,手中拿着折扇,是个富家子弟,有拉拢的价值,就开口抢客。

邱诗言怒道:“你再说一遍,你说谁家是泥坑了!”

俞浩原摊摊手,道:“没说你们风扬武馆,邱大小姐莫要自我代入。”

他身后的几个青岩门弟子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邱诗言咬牙切齿,差点拔剑跟这几个青岩门的弟子拼命。

还是白桃洳一把拉住她,小声道:“小姐,不要冲动,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的。”

邱诗言胸膛起伏,最终还是没动手,城中热闹地方,胡乱动手会引来官府的人。

青岩门的几个弟子笑了一会,突然笑不出来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面前,正看着他们。

“爹。”邱诗言惊叫一声。

第112章 邱如白

“邱大馆主。”

俞浩原一脸懵逼,没想到邱如白会突然出现,忙紧握手中的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邱大馆主,许久不见,风采依旧。”

名扬武馆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话音刚落,老者身影一晃,已经从武馆中出来,出现在邱如白面前。

这位老者,自然是坐镇在名扬武馆中的俞浩原师尊,青岩门三大先天宗师之一的何不克。

他本是坐在屋内喝茶,一听外面邱如白出来了,赶紧也跟着出来。

邱如白一言不发,他的目光没有焦距,虽然看着的是青岩门众弟子方向,但明显没有真正在看他们。

蓦地,邱如白突然动手,一掌朝何不克拍去。

何不克吃了一惊,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不敢轻忽,浑身先天真气鼓荡,青袍膨起,衣袖纷飞,和邱如白对了一掌。

“嘭”得一声,气流四溢,几个离得近一点的普通人,被劲风刮得摔倒在地。

邱如白拍了一掌后,惊叫一声,突然发起狂来,在街上狂奔起来。

“爹。”

邱诗言担心出事,忙在后面追着。

白福白桃洳父女,也通武艺,施展轻功跟着邱诗言,一齐追了过去。

方跃想了想,也在后面跟了过去。

“师尊。”俞浩原走到何不克身旁。

何不克望着远去的邱如白,白眉紧锁。

刚才对了一掌,他已经判断出,邱如白确实掉落了先天境界,如今不过后天修为。

然而邱如白这后天,不同普通武者的后天,体内内气之雄宏,与他这先天宗师对了一掌,竟旗鼓相当,丝毫不落下风。

“不愧是压在我们青岩门头上多年,被誉为云州近十年来,最有希望成就武圣的武者。”何不克轻叹。

……

邱如白奔跑如飞,仅靠两条腿,让后面的人施展轻功都追不上。

一直跑出城,到城外小树林中,他才停了下来,在那里抱头狂叫。

“爹,爹,你没事吧?”

邱诗言站在一旁喊着,却不敢靠近。

邱如白发狂时,六亲不认,极为危险。

白福和白桃洳父女也赶到,站在邱诗言身旁,一脸焦急地看着发狂中的邱如白。

方跃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面,这时也到了,没有跟邱诗言几人站一处,而是另外站在旁边。

邱如白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头发散乱,枯黄的落叶沾了一身。

“不要成武圣,不要成武圣,千万不要成武圣!”

邱如白狂叫着,声音中充满惊惧恐慌,仿佛成就武圣是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方跃面色微变,转头去看旁边几步远的邱诗言几人,却见他们脸色虽然焦急,但对邱如白一直喊着的这句话没什么反应。

似乎不是第一次听到,都习以为常了。

方跃皱起眉头,难道成了武圣会发生什么?

但整个大启皇朝,武圣不在少数,云州这边就有两个,没听过他们有什么意外。

云州这边两个武圣中的一个,还是白云宫的副宫主,坐镇州城,位高权重。

总之,活得好好的。

方跃一时想不通透邱如白喊这句话的含义,不过还是暗暗记下来。

邱如白可不是一般人,当年也是先天巅峰,差一步就成武圣的人物。

能让他吓疯成这样,这事可不简单。

……

邱如白抱头在地上打滚了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一头朝旁边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撞去。

“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细的大树被邱如白硬生生一头撞断。

邱如白的脑袋也破了口子,鲜血溢出,满头满脸是血。

不过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要往另一棵大树撞去。

“爹!”

邱诗言惊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危险,身子一晃,硬挡在大树前。

“小姐!”

白桃洳也跟着惊叫起来,大树都能撞断,邱诗言挡在那里,一撞之下,必然要受重伤。

她闭上眼睛不敢看,害怕看到血淋淋的画面。

“嘭”的一声闷响后,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完了,完了,小姐这下要受伤了。”

白桃洳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往邱诗言那里看去,却发现那个身穿锦袍的富家公子正挡在邱诗言身前。

这种英雄救美的机会,方跃当然不会错过。

不过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讨得美人欢心什么的。

一方面单纯就是想救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获许信任。

在邱诗言挡在大树前时,方跃也紧跟着挡在邱诗言面前。

他练有硬功,并不怕撞击,不过也不敢轻忽。

邱如白在武馆前时,与那先天宗师境界的老者对了一掌,旗鼓相当,劲气四溢。

之前又一头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

这般“彪炳”的战绩在前,方跃哪敢怠慢,在他撞过来时,运足内气,将硬功催发到极致。

一撞之下,邱如白跌坐在地上,而方跃只感丹田内息翻涌,体内气血动荡,两三息后才平复下来。

“爹!”邱诗言越过方跃,急急忙忙去察看她爹的伤势。

邱如白撞上方跃,跌坐在地上,就呆呆地坐着,不再闹腾了。

他披头散发,满头满脸是血,身上滚满枝叶泥土。

“没事了。”白福念叨了一句,蹲下身子,将邱如白背了起来。

方跃大概知道,邱如白这疯癫是有间歇性的。

……

几人往回走,白桃洳悄悄凑到方跃身旁,小声问道:“这位公子,多谢你替我家小姐挡了一下,你没受伤吧?”

方跃道:“没事,我练过硬气功,这点撞击受不了伤。”

白桃洳放下心来,用手轻轻拍了拍高耸的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要让公子受伤了,挺过意不去的。”

邱诗言听到两人的对话,想起还没谢过别人的帮忙,之前心思一直在她爹身上。

她放缓脚步,跟方跃并排,轻声道:“多谢公子刚才的援手。”

方跃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白桃洳这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道:“这位公子,那你,那你还要加入我们武馆吗?”

邱诗言瞪了白桃洳一眼,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风扬武馆现在这般境地,人家都看在眼里了,躲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愿意加入。

方跃想了想道:“我从白泉府那边,特地前来龙冲府,本来是冲着邱大馆主的名头来的。”

他抬头看了被白福背在背上的邱如白一眼,虽然邱诗言已经成了风扬武馆的新馆主,但外人称呼“邱大馆主”,自然指的都是邱如白。

听到方跃这么说,白桃洳脸上有些失望,没再吭声。

人家是冲着邱如白的名头来的,如今邱如白疯癫成这模样,那还要问人家要不要加入风扬武馆了?

方跃笑了笑,继续道:“我不耐烦一些大门派的规矩,既然来都来龙冲府了,那我就先加入你们风扬武馆看看。放心,学费会交足。”

白桃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不过方跃唰的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又接着道:“若不合适,我再换家武馆就是,反正本公子不差钱。”

第113章 墙上美人首

三日后,风扬武馆。

一场大雨过后,气温蓦然下降,寒意袭人。

不过对方跃他们这些的武者来说,冬季的寒冷并不能造成多大影响。

此刻的方跃,正穿着素蓝色的馆服,在风扬武馆院子前的演武台上打拳。

这一套拳法,名为长风拳,是风扬武馆的一套比较出名的拳法。

方跃的旁边,站着的是白桃洳,正一板一眼地教方跃长风拳的精要。

凭着财大气粗的强大个人魅力,方跃在短短三日内,征服了风扬武馆上上下下。

早上时,白桃洳当私教,教他拳法。

下午时,邱诗言出马,教他剑法。

晚上时,自个儿躲在屋里,开挂升级。

虽然方跃的主要目标,是先天内功心法,但这个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每一门先天功法,都是一个门派一家武馆的镇派镇馆之宝,不可能轻易传授出去。

……

午饭时,众人是在一起吃的。

风扬武馆中,目前加上方跃,拢共就十个人。

邱如白疯了,邱诗言和白桃洳两个女子不跟他们这些糙汉子同桌,剩下七个人,凑一桌没问题。

“今天的菜怎么这么淡。”

“是啊,怎么淡成这样,牛胖子,你是不是忘了放盐了?”

牛初明是风扬武馆仅剩的几个弟子之一。

在风扬武馆鼎盛时,馆内有好几百人弟子。

牛初明本来是后厨中负责这几百弟子伙食的那个厨师的学徒,主要就是打下手。

因为感觉武者挺威风的,就稀里糊涂加入风扬武馆,成为武馆弟子。

再后来邱如白发疯,武馆没落下来,几百个武馆弟子全散了,后厨的厨师自然也走了。

牛初明却留了下来,风扬武馆的后厨如今都是他在负责。

听到众人说菜淡了,牛初明回过神来,赶紧仔细尝了一口,一拍自己脑袋,道:“哎呦,瞧我这记性,是忘记放盐了。我再把菜过下锅。”

他起身端起两盘菜,走到后厨中。

“你们有没有觉得牛胖子最近有点古怪,老是在那自个儿傻笑。”

“我也发现了,而且他做事情老是走神,你看这会烧菜都忘记放盐了。”

“看他那傻乐的样子,你们说牛胖子最近是不是勾搭上哪家姑娘了?”

“嘿嘿,就牛胖子那模样,哪勾搭得上姑娘。他又没闲钱去风月楼找姑娘,估摸着最多就是个单相思。”

一桌几个人在那边议论着,唯有方跃和老管家白福没说话。

等到牛初明从后厨端着两盘菜回来,白福突然说道:“初明,我听街上的张屠夫说,你最近经常去他那里买猪血,怎么从未在饭桌上看见猪血?”

牛初明脸上有点慌张,道:“我养了一条小狗,买给狗吃的,每次就买一点点。我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钱,没动用公中的买菜钱。”

听到牛初明说是用自个儿的银钱,白福就不再过问了。

……

冬夜,寒。

外面寒风呼啸,牛初明端着一个白色小碗,回到自己房间中。

偌大的风扬武馆,如今都没什么人,所以剩下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房间,不用挤大通铺。

“瓶儿。”关上门,牛初明轻声唤了一句。

“牛哥哥,你回来了。”房间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声若黄莺,令人酥麻入骨。

牛初明胖胖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一手拿着油灯,一手端着小碗,来到女子面前。

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这是一个相当貌美的女子。

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

朱唇皓齿,一笑间,满室生辉。

“瓶儿,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牛初明将手中的白色小碗端到女子面前,碗中是鲜红色的粘稠液体。

瓶儿脸上露出喜色,带着渴望,“牛哥哥,快给我。”

牛初明将油灯放在旁边的木桌上,走到墙壁前,将小碗端到瓶儿嘴边,喂着她喝下碗中粘稠的生猪血。

待她喝光小碗中的生猪血,嘴角挂着一抹血丝,美眸流光,俏脸上带着餍足感。

在屋内昏弱的光线下,充满靡靡的诱惑感。

以及,十足的荒谬感和恐怖感。

因为这个“瓶儿”,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仅是一个长在墙壁上的美人首。

除了一个脑袋和脖子,她并没有身体。

然而牛初明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有些痴迷地看着瓶儿。

他放下小碗,拿来一条毛巾,细心地给瓶儿擦拭嘴角的那抹血丝。

瓶儿俏脸晕红,轻声道:“牛哥哥,你对我真好。”

牛初明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道:“你都叫我牛哥哥了,我不对你好,又要对谁好?”

瓶儿“嗯”了一声,道:“牛哥哥,你今天在外面累不累?”

“不累。”牛初明道,不过他还是坐在墙边,絮絮叨叨地和瓶儿说了一堆白天发生的大小琐事。

瓶儿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脸上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不时附和两句,没有一丝不耐烦。

一时说到后半夜,牛初明说得累了,才停下来。

“瓶儿,我每天絮絮叨叨说这么多,你会不会烦我?”

牛初明突然问道。

“不会啊,我很喜欢牛哥哥跟我说话。我每天一个人待在屋里头,感觉很闷,有牛哥哥跟我说话,瓶儿很开心。”

瓶儿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看起来确实很喜欢听牛初明说话。

牛初明高兴起来,道:“瓶儿,你真好,外面别人都不耐烦搭理我,只有你才是真好,如果……”

牛初明没有说下去,他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只是一个脑袋,而是拥有完整身体,那该多好。”

但转念一想,若她真有身体,能够自由活动,又怎么会来搭理自己这样一个又穷又胖又丑的家伙呢。

牛初明不再说话,屋内陷入安静中。

屋外寒风凛冽,唯有待在这屋内才有温暖。

牛初明甚至舍不得去睡觉,舍不得天亮。

因为天一亮,瓶儿就会消失,墙壁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斑驳。

似是看出牛初明情绪有些低落,瓶儿善解人意道:“牛哥哥,我给你唱个小曲解解闷吧。”

说着,轻声细语哼唱了起来:

“紫竹开花七月天,小妹妹呀采花走得欢。

手拿紫竹篮,身穿紫竹衫。美丽的紫竹花戴胸前。

采了一山又一山,好象彩蝶飞花间。采了一山又一山,好象彩蝶飞花间。”

她的声音如同黄莺,清脆悦耳,又有些娇滴滴的,似在撒娇,听得人酥麻入骨。

牛初明脸上一红,想到某些方面,又觉得亵渎了瓶儿,赶紧止住。

在瓶儿轻轻的哼唱声中,牛初明想起第一次在房间内,看到墙壁上出现一个美人首的场景。

那时候他几乎被吓坏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没有告诉别人。

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个状态,瓶儿成了他生命中的亮光,不可或缺的人。

她能陪着他说话,陪着他解闷,而绝不会不耐烦他。

在别人口中,他就是个牛胖子,唯有在她口中,他才是牛哥哥。

牛初明也听过鬼怪的传闻,他知道只有一个脑袋的瓶儿,很可能就是鬼怪。

有时候他也会想,瓶儿会不会害他。

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想,害就害吧,没有她了,这苦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只有她,从不会嫌弃他。

第114章 试手

清晨,寒意袭人。

在屋外,呵一口气,便能凝出白色的雾气。

“早。”

“早。”

演武台上,方跃和白桃洳互相打招呼。

两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素蓝色的武馆馆服,看起来很协调。

白桃洳背着手,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师姐教你的长风拳,练得如何了?”

她面容稚嫩,身材娇小,这般故作严肃的姿态,毫无威严,反倒是背负着手,将胸前衬托得更加挺拔。

“掌握了。”方跃道。

他有拳法基础,长风拳也不是太高深的拳法,学了三日,早已掌握了精要。

昨夜用功德系统,推演出第一重长风拳,系统传功后,方跃在长风拳造诣上,已是千锤百炼,仿佛习练过多年一般。

白桃洳道:“小师弟,习武练拳,不是一朝一日之功,骄傲自满,最是要不得。师姐我练长风拳多年,也不敢说掌握了。你才学了几天,怎可就大言不惭说掌握了……”

眼见她要唠叨个不停,方跃只好打断她的话,道:“真掌握了,不信我们来试试,过两手。”

白桃洳有点不满,初为人师,难得有个小师弟可供调教,她还没训过瘾。

武馆里,排除掉凑数的老管家白福和另外两个邱家仆役,真正的武馆弟子,包括邱诗言这个大师姐,白桃洳这个靠着关系上位的二师姐,方跃这个最后加入的小师弟,总共是六个。

另外三个弟子,留在武馆没走的,并不是恋旧情,而是歪瓜裂枣,没地方可去,留着混日子。

每日里,鲜少见他们习练武艺。

唯有方跃,一加入武馆,每日清晨就起来练拳,一连数日,从未落下。

“行,那师姐就跟你过两手。”白桃洳答应下来。

她觉得这个小师弟,什么都好,财大气粗,俊逸不凡,待人和气,没有不良嗜好,听说还是单身……

嗯,以上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练武刻苦,一入武馆,每日里就是练武练武练武,毫不停歇。

闲暇时间,也是在认真研读武馆内的武学秘籍。

不懂的话,就四处询问,哪怕他本身的武道修为,在风扬武馆内,是除邱如白外最高的了。

不过呢,大约天才都有些通病,那就是盲目自信,才练了几天长风拳,就觉得完全掌握了。

白桃洳决定给这个小师弟再上一课,让他明白,武技要经年累月地苦练,才能掌握精髓,绝非能够一蹴而就。

这长风拳,也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粗略掌握皮毛,那根本不算掌握。

白桃洳活动活动绣拳,想起什么,忙道:“不准动用内力。”

若是方跃动用内力,那这比试也不用比了。

“行。”方跃本来就是想试试长风拳,动用内力就是碾压局了。

白桃洳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站定,白桃洳娇小的身子一动,一拳朝方跃击去。

长风拳的精要,就在一个出拳如风。

白桃洳跟在邱诗言身旁,练了几年长风拳,对长风拳的精要掌握得很到位。

一拳之后,又是一拳,瞬间出了十一拳。

拳影如风。

然而方跃更快,轻松躲开她的第一拳后,才跟着出拳,在更短的时间内,出了十五拳。

十拳与白桃洳的拳头相对,五拳击在白桃洳身上。

当然,击在白桃洳身上的拳,皆未用劲,一沾就过。

在短短数息内,出了十五拳,有轻有重,其间的力道掌控,可谓妙到毫巅。

两人身影分开,胜负早分。

白桃洳茫然地站在原地,憋了半天,晃晃生疼的绣拳,才终于说了一句话:“你怎么那么硬!”

……

早上的习武课程就教不下去了,因为白桃洳一直在那里怀疑人生。

为什么她练了几年,在长风拳的掌握上,居然比不过小师弟学上几天?

而且这个小师弟的长风拳还是她教的。

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距,难道真得如此之大?

方跃站在那里,仔细体悟刚才的出拳。

每一份武道知识和理解,都可以转化为功德系统继续推演功法的资粮,不容轻忽。

隔了一小会儿,方跃回过神来,见白桃洳站在那里,眼圈红红的。

“白师姐,不至于吧,比武比输了就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白桃洳撇过头,不看方跃。

她觉得自己这个师姐威风扫地,混不下去了。

“好了,早练就到这,我带你去街角王大娘家的包子铺吃包子。”

一听方跃要带她去吃东西,白桃洳眼睛一亮,回过头来,道:“我要全肉馅的。”

……

两人刚要出武馆,看见武馆的弟子兼大厨牛初明正打着哈欠地从那边过来。

白桃洳问道:“牛师弟,你最近怎么都是无精打采的?”

“白师姐,方公子。”牛初明憨笑着和两人打招呼,而后就说不出什么话来。

白桃洳也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就不再多问。

方跃道:“我们正准备去街角王大娘包子铺子吃包子,牛师兄,一起去吧,我请客。”

牛初明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去,我还有事,要给大伙准备早餐。”

……

王大娘包子铺。

天冷,蒸笼里热气腾起,白茫茫的一片。

方跃和白桃洳坐在铺子里,等着上包子。

这家包子铺里的包子,皮薄肉香,相当美味,在这一条街上,很有名气。

方跃过来吃过一次后,觉得不错,就带着白桃洳又来了。

“白姑娘,好久没见你来了。”

王大娘将一小笼包子放在两人面前,热情地和白桃洳打招呼。

白桃洳尴尬地笑了笑,道:“最近忙。”

她以前一直是这个包子铺的常客,最近武馆经济情况越发窘迫,她就没有余钱出来吃包子。

只能在武馆内喝粥。

打开小笼子,里面躺着五个白白的包子,热气腾腾。

……

两个人正吃着,看到几个“熟人”从外面进来。

青岩门的俞浩原正带着两个师弟,也来包子铺吃包子。

“没有空位置了,介意凑一桌吗?”俞浩原问道。

方跃看看旁边,确实坐满人,王大娘包子铺生意很好。

“请。”方跃道。

俞浩原三人在方跃同桌坐下。

白桃洳瞪着青岩门这三人,毕竟青岩门跟风扬武馆的关系很不好。

“想不到这位公子还是选择加入风扬武馆。”俞浩原看着方跃身上的素蓝色武馆馆服道。

“要选就选最好的,风扬武馆出过邱大馆主这样惊才绝艳之辈,值得选择。”方跃平淡道。

这话的意思,是觉得青岩门的名扬武馆,不如风扬武馆。

俞浩原倒没有动怒,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当年邱大馆主是何等惊才绝艳,是我们武者的骄傲,我小时候一直把他当偶像。”

第115章 外州武者

王大娘包子铺中。

同一桌,坐着两伙不同的人,相互还是半敌对的关系。

几人也没什么话说,各自吃着包子。

“城里最近来了很多外州的武者。”

吃完包子,临走时,俞浩原突然提了一句。

等方跃和白桃洳走到街上时,看到一幕场景,印证了俞浩原的话。

两伙武者,不知道因为什么引发口角,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掀翻了好几个摊位,弄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而后被匆匆赶来的官府人马全部捉拿。

其中有武者是个爆脾气,还想持刀反抗,被官府的人当场诛杀,伏尸街上,吓得其他武者赶紧乖乖束手就擒。

看到那个武者血贱长街,白桃洳面色有些发白,道:“这两伙人应该是外地来的,若是我们云州本地武者,当知官府的规矩,若有恩怨矛盾,需到城外解决。若在城中乱来,被官府捉拿了,可没好果子吃。”

方跃道:“外州官府难道没有同样的规矩?”

白桃洳道:“一地有一地的规矩,每一州的风俗常常是大不相同。有些州官府也会严厉禁止武者在城中人多的地方动手,有些州的官府则没有这样的规矩。”

回去的路上,方跃就在想,为何城里会突然多了这么多外州来的武者。

他不由想起,在巴临县时,请李酒鬼喝酒,李酒鬼告诉他的那个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

……

下午时,方跃跟着邱诗言练剑。

风扬武馆的剑法有好几门,邱诗言现在教方跃的,是长风剑法,跟长风拳是一套的。

长风剑法的精要,亦是求快,出剑如风,剑起云荡。

剑法相比于拳法来说,更为繁杂,方跃目前还在学习阶段,还未用功德系统直接推演升级。

演武台上,邱诗言给方跃演练长风剑法。

不得不说,邱诗言作为邱如白的女儿,虎父无犬子,她的习武天赋也极为出色。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火候老道,精妙绝伦。

尤其是邱诗言一双大长腿,身材高挑,一把长剑,舞得让人赏心悦目。

方跃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剑法上,他还有很多课要补上。

舞完一整套长风剑法,邱诗言脸上微现红润,道:“可有哪里不懂的?”

方跃如今可是风扬武馆的大金主,财大气粗,把武馆的日常开支都给承包下来。

所以整个武馆,自然要围着他转,邱诗言和白桃洳每日里都要亲自陪他练武。

当然,邱诗言心里其实还隐隐有其他目的。

邱诗言自己,是后天境后期武者,很快就要进入后天境巅峰。

但距离先天宗师境界,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而方跃,已经是后天境巅峰,而且内气充沛,气血强盛,与先天境界,几乎就隔着一层纱了。

只要方跃进入先天境界,那么风扬武馆就能再出一位先天宗师武者。

先天宗师武者可不是大白菜,整个龙冲府都没几个,青岩门这样的龙冲府第一大门派,也才三个。

有先天宗师武者坐镇,风扬武馆很快就能重新繁荣起来。

只是方跃到底是个什么心性,才接触几天,邱诗言心里也没底,不敢轻易传授他风扬武馆的先天武学。

所以目前邱诗言亲自教他剑法,也是为了与他多接触,多了解一点他的人品性格,以免功法所传非人。

听到邱诗言问他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方跃也没跟她客气,将心里对剑法的疑问都问出来。

邱诗言心里存着目的,所以认真地解答方跃的疑问,不时还持剑演示一番。

她从小跟着邱如白习武,武道知识相当丰富,不是方跃这种自个儿摸索能比的。

两人一教一学,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时辰了。

“方师弟,今天就到这,后面你自己练习,有什么剑法武道上的问题,明日再问。”

邱诗言收起长剑,抹了抹额头的细汗。

她待会还要出门,与知府千金约好了今晚要同床共枕,聊聊闺中私话。

虽然邱诗言的性格火爆,很像她老爹邱如白,但在人情世故方面,却是远胜邱如白。

府城中很多大户人家的千金,是她的闺中好友。

在邱如白得罪那么多人的情况下,风扬武馆还能支撑下来两年,邱诗言的那些闺中好友,多多少少也帮了一点忙。

“大师姐,等一下。”方跃喊住了邱诗言。

邱诗言停下脚步,看着他。

“早上时,我和白师姐一起去王大娘包子铺吃包子,我们在街上……”

“你们两个单独去的?”

“这个不是重点。我们在街上碰到两伙外州来的武者打架,被官府捉拿。最近府城中来了很多外州武者,大师姐,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传闻?”

邱诗言道:“哪有什么传闻?不过最近确实经常在街上看到面生的武者。”

方跃道:“却不知这些外州武者千里迢迢,跑到我们云州干什么?”

邱诗言蹙眉想了一下,道:“确实有些蹊跷,我会找人探听一下。”

……

夜里,方跃坐在床榻上,闭目学习脑海中的那篇《龙龟敛息术》。

在船上时,他粗略学会了前面的一小部分,,用功德系统推演出第一重《龙龟敛息术》。

不过第一重《龙龟敛息术》,仅能大致掩饰住他自身的气息,他身上旺盛的气血,却不能完全掩饰住。

一些境界高于方跃的人和妖魔鬼怪,还是能隐约感应到他身上的气血。

方跃想尽快再学习理解《龙龟敛息术》后面的部分,推演出第二重《龙龟敛息术》,将身上旺盛的气血,也掩盖住。

而且这门术法,不但能够掩饰自身气息,练到深处,还能模拟气息,相当有用。

比如模拟高于自身境界几个层次强者的气息,用来吓唬敌人,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

不过术法之道,比之武道,更是繁杂艰难。

尤其这门《龙龟敛息术》,还不是简单的术法。

到现在,哪怕林清缈在上面带上详细的注释,方跃还是只能靠着一点点琢磨,才又理解了《龙龟敛息术》上一小部分内容。

后面还有很大一部分未吃透。

“这么多日子过去,也不知道林姑娘她们到了风州没有?”方跃睁开眼睛,心中想着。

而后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念排除脑海。

“推演。”方跃心中默念。

从船上,到龙冲府,再到加入风扬武馆,这一路上,方跃一直在学习《龙龟敛息术》上的内容。

虽然进展缓慢,但新学到的一点内容,可以继续推演第二重《龙龟敛息术》了。

第116章 夜半婴哭

第二日下午,邱诗言在教方跃剑法时,告诉方跃一个消息。

“我找人问过,那些外州武者,是冲着武圣秘籍来的。”

邱诗言在龙冲府这边,还是有些关系,很快就打探到消息。

方跃吃了一惊,亏得那日在巴临县时,李酒鬼神秘兮兮地跟他透露这个小道消息,感情这是人尽皆知了。

而且外州到这里,路途遥远,外州武者都到云州来了,那么这个小道消息在其他地方流传的时间,看来也不短了。

“武圣秘籍?这怎么可能?”方跃不解道。

要知道武圣是一重意境,不是按部就班地修炼,就能达到。

需要先天巅峰的武者,自行领悟。

悟了,就能成为武圣。

悟不了,就永远卡在先天境界。

而且各人领悟不同,难以用言语表达,无法口耳相传。

自然,也不可能存在武圣秘籍。

方跃有点怀疑这是否是谣言,尤其是传播范围这么大,那么多州的武者都听到,赶来云州,怎么看,怎么像阴谋。

邱诗言道:“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武圣秘籍,从没听过有这东西。但这次的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在一个武圣后人手里。”

方跃愣然,流言的版本还不一样,李酒鬼告诉他的小道消息,武圣秘籍是一个盗墓贼从武圣墓中盗出来的。

方跃沉吟起来,武圣秘籍,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由不得他们这些武者不重视。

方跃自己还好一些,他有后路,等到了先天巅峰境界,可以尝试能否自行领悟,成就武圣。

到时就算成不了,有着先天巅峰的实力傍身,也可以图谋术法之道。

修士修炼到凝丹境界,实力就等同于武圣了。

不过方跃有功德系统,可以术武双修,不怕耗费时间,但其他武者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术法对天资要求极高,比武道难得多。

普通人,只要不是老弱病残,去习武,都能入门。

而术法上,天资不够,那是连入门都入不了。

武道门派,常常是门人弟子众多,浩浩荡荡。

而道观寺庙中,真正有修为在身的入门弟子,就那么几个。

很多武者,大半辈子精力花费在习武上,不谈天资的问题,也不可能再去改修术法。

所以武圣秘籍这个流言传出去,不管真假,很多武者都不会放过。

“云州看来要进入多事之秋了。”方跃感慨。

……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是半个月时光。

方跃天天待在武馆练武,在两个美女师姐的陪练下,过着有时候这个,有时候那个的平淡生活。

利用这段时间,方跃系统地进行学习,弥补自身在武道知识方面的一些欠缺。

偶尔出门的时候,发现街上陌生面孔和外地口音的武者越来越多。

方跃请过几次外州来的武者喝酒,探听到了很多消息。

他们确实都是冲着武圣秘籍来的。

方跃很怀疑,这些外州武者,基本就是后天境界,就算真有武圣秘籍,且被他们抢到手了,又能如何?

先不说能不能保住,对他们这些后天境界的武者来说,想法进入先天境界才是第一要务。

当然,外州来的武者中,肯定也有先天宗师,只不过人数少,分散云州各地,没被方跃碰到。

……

外来武者多了,府城中的治安问题也越发严峻起来。

习武之人,血气旺盛,容易冲动。

常常因为几句口角,就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

尤其是所谓的“武圣秘籍”,根本见不到影,连个寻找的方向都没有,只有各种流言传播。

久寻不到,这些外州武者的心情可想而知,整个就是个火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还有一些外州武者,盘缠用光之后,就做起梁上君子的勾当。

官府方面,不得不加派人手,日夜巡逻,捉拿那些闹事和浑水摸鱼的武者。

不过这些犯法的外州武者也不是那么好相于的,官府捉拿他们的时候也经常出现被翻盘的情况。

在死了一些人手后,大街上的巡逻队伍中,出现了一些面色阴沉的修士。

一旦有武者闹事反抗,立马出手镇压,甚至动不动就当场诛杀。

这般雷霆手段后,龙冲府府城的外州武者终于安分了不少。

不过在府城地方,官府能够强力压制外州武者,但其他县镇地方,官府就没那么多人手,大抵就是一团混乱。

……

夕阳西下。

晚饭过后,方跃看到白桃洳正陪着邱如白在院子前散步。

“邱前辈。”方跃恭敬地问好。

方跃加入风扬武馆,邱如白名义上,应该算方跃的师父了。

不过方跃未拜师,没有实际的师徒名分,所以用“前辈”称呼。

邱如白没有回应,眼神呆滞,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他的两鬓斑白,明明才人到中年,看上去却颇为沧桑。

方跃知道他的状态,不以为意,又跟白桃洳打了声招呼,回到房间中。

……

夜里时,方跃被一声古怪的婴孩啼哭声惊醒。

“什么声音?”方跃面色一整,立刻从床榻上起身。

他昨夜翻阅了一会武学秘籍后,又琢磨了一会《龙龟敛息术》上的内容,才刚入眠,就被惊醒。

这声婴孩的啼哭声,尖锐刺耳,根本不像正常婴孩的声音,古怪得很。

而且关键是,武馆内,哪来的婴孩。

方跃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睡梦中听岔了,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屋外寒风呼啸,以方跃如今的听力,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又是一阵婴孩的啼哭声传来,极为尖利难听,呕哑嘲哳,让人心头烦躁难忍。

听动静,还不止一个婴孩。

“什么鬼东西?”

方跃心头一凛,这明显不对劲,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鬼怪。

“照见。”

方跃心里默念,一面黄铜镜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难听的婴孩啼哭声,很可能是鬼怪在作祟,需得第一时间查清它们的方位和实力,以好作出应对。

只要它们是冲着风扬武馆来的,那么方跃作为风扬武馆的一员,与它们就产生因果纠缠,可以用照见神通照到它们。

“祭。”

屋内一片黑暗,但黄铜镜面上,清晰地呈现出一副画面。

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出现在画面中,看他的位置,已经进了风扬武馆内。

他的身旁,有着三个浑身乌黑的婴孩漂浮环绕,看上去阴气森森,诡异吓人。

在这五短身材汉子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兵刃的武者,不过都不敢靠那汉子太近。

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黄铜镜只能照到画面,无法听到声音。

“是风扬武馆的仇家,还是冲着别的目的来的?”

方跃心头思索着,这伙人来势汹汹,明显是来者不善。

不过别看这五短身材汉子很诡异,但无法察觉方跃的窥探,实力应该最多和方跃平齐。

方跃收起黄铜镜,取下床头宝剑,悄悄推开房门,准备朝着那些人的方位摸去。

不过想了一下,不知道来袭的是否只有这一伙人,还是决定先去一趟邱诗言和白桃洳的房间那边一趟,知会一声,以免她们睡梦里着了道。

第117章 驭鬼者(上)

邱诗言房间中。

床榻上,两个美貌女子穿着白色亵衣,青丝散落枕上,相对拥被而眠。

屋外婴孩的啼哭声,将邱诗言从睡梦中惊醒。

武者的警觉,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

邱诗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大,将同床的白桃洳也惊醒。

白桃洳迷迷糊糊地搂不到人,娇憨道:“小姐,怎么了?”

“嘘,别说话,听外面动静。”

一阵尖利吵杂的婴孩啼哭声,如同夜枭,将白桃洳的睡意完全打消。

“小姐,这,这是什么声音,好吓人!”

白桃洳惊慌道。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白桃洳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素手紧紧抓着锦被。

邱诗言和白桃洳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等诡异时候,应声是在暴露自己。

“大师姐,白师姐,是我,方跃。外面有敌袭,小心!”

白桃洳喜道:“是小师弟在外面。”

邱诗言应道:“知道了。”

她起身飞快披上衣服,取下床头宝剑。

屋外那清朗的声音听到屋内回应,又道:“来人不知道有几波,还有诡异手段,可能有鬼怪。你们通知一下其他人,莫要着了他们的道,我去看看情况。”

邱诗言干脆利落地应道:“好。”

白桃洳忍不住道:“小师弟,你要小心。”

外面没有人应声,显然方跃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

五短身材的汉子名为佘山亥,他也是一个武者。

除了武者的身份,他还是一名驭鬼者。

这个世界上,排除掉高高在上,天生拥有“灵血”的世家子之外,人族的主要超凡力量体系,只有武道和修行这两个。

但在武者和修士之外,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灵异职业,比如怨咒师、血毒师、青蛊师、点灯师、木偶师、皮影匠、扎纸匠、缝尸匠、怪力士、半身人、守墓人、走阴女、灯笼女等等。

佘山亥的驭鬼者身份,也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灵异职业中的一种。

这些稀奇古怪的灵异职业,被统称为“旁门左道”。

武道和修行,练到高深境界,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而这些旁门左道,却通常会损害寿命,甚至越厉害,可能死得越快。

因为这些旁门左道,修炼的方法都很残忍,不但对别人残忍,更是对自己残忍。

比如佘山亥身周漂浮环绕的这三个乌青怪异的婴孩,却是活生生从八个月大的孕妇肚中刨出来,用秘法炼制而成,极端残忍。

但也正是足够残忍,才能生生制造出漫天怨气,人为炼制出恐怖的鬼物。

……

佘山亥和另一个旁门左道之士,各自纠集了一批武者,今夜来风扬武馆,却是冲着武圣秘籍来的。

风扬武馆中有武圣秘籍吗?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不过瞎猜的,用的是这个借口,纠集人手来风扬武馆趁火打劫。

关于武圣秘籍,四处流传各种流言,却没有个确切的消息。

风扬武馆的前任馆主邱如白,也成了某个小流言中的主角。

有人说了,邱如白是得到了武圣秘籍,这才能修炼得那么快,不到二十岁就步入先天宗师境界,三十岁出头就成为先天巅峰武者。

而且还被誉为云州近十年来,最有希望成为武圣的先天武者。

要知道邱如白的师门五鸿门,虽然几十年前也鼎盛过,但现在已经没落很久了。

在邱如白之前,很久没再出过先天武者。

邱如白突然冒出来,简直就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以前龙冲府本地的人,都认为是邱如白武道天赋出众,而且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但这些冲着武圣秘籍来的外州武者,在龙冲府徘徊,偶尔听到邱如白的事迹,就忍不住往武圣秘籍方向想了。

当然,各种流言太多,邱如白得到武圣秘籍这个流言,也不过是诸多有关武圣秘籍流言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

龙冲府府城这边,官府管制越发严厉。

外州武者都不得不安分守己,佘山亥这样有着另一重旁门左道身份的武者,更是不好混。

朝廷视旁门左道为逆贼,躲着不见光还好,一旦被逮到,都是按鬼怪处理,格杀勿论。

佘山亥决定离开府城,到云州各处县城混混,看看运气好的话,能不能侥幸得到武圣秘籍。

县城乡镇这些地方,朝廷的势力比较弱,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耀武扬威的地方,不像府城这边要缩着脑袋做人。

在离开之前,佘山亥决定干一票大的。

他刚好听到有关邱如白多年前就得到武圣秘籍的流言,于是就把临行前的目标放到风扬武馆上。

佘山亥探听清楚了,风扬武馆中,自邱如白发疯掉落先天境界后,并无先天武者存在,是一块没有防护的大肥肉。

不过出于多年来躲躲藏藏养成的谨慎习惯,他没有单独行动,而是找了另一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各自纠集了一批人手前来。

……

“先捉个人问路。”

佘山亥带着手持兵刃的几个武者,根据鬼婴的指引,往武馆后院众男弟子男仆役居住的地方而去。

他的目标是风扬武馆的先天功法,能培养出邱如白这样的先天巅峰武者,这功法肯定是不差的。

就算待会逼问不出武圣秘籍的下落,有风扬武馆的先天功法秘籍,这一趟来得也值得。

事实上,佘山亥对这个邱如白多年前就得到武圣秘籍的流言并不怎么相信,各种小道流言实在太多了。

“佘老大,听说风扬武馆的邱大小姐和她的丫鬟都相当美貌,今晚兄弟们是不是能过过瘾?”

一个长相猥琐的武者,小心地看了环绕漂浮在佘山亥身周的鬼婴一眼,贼兮兮地说道。

“先办正事。”佘山亥冷冷地看了那个说话的武者一眼。

邱诗言那边,是佘山亥的朋友钱入涛,另一个旁门左道人士带着人过去。

邱诗言是邱如白的女儿,邱如白虽然发疯了,但当年毕竟是先天巅峰武者,差一步就能成就武圣。

焉知他没有给女儿留下后手,还是让另一个人去探探路,狐朋狗友本来就是拿来坑的。

钱入涛是个贪花好色之辈,还觉得佘山亥把邱大小姐留给他对付,是懂他,够朋友。

事前,钱入涛还拍着胸膛保证,他对付女人有一套,逼问出武圣秘籍的下落,一定和好哥们佘山亥分享秘籍。

当然,他说得大方,佘山亥心中却是不信的,大家都是心怀鬼胎。

月黑风高,寒风呼啸。

几人正走着,鬼婴突然尖利地啼哭起来,佘山亥面色一变,慌忙后退。

一抹寒意逼人的剑光,蓦然从黑暗中亮起,无声无息。

第118章 驭鬼者(下)

剑光清寒,于黑暗中蓦然亮起。

佘山亥得了鬼婴提醒,身子一仰,迅速往后暴退,避开了剑光。

但跟着他来,准备当探路石用的几个武者,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噗嗤”数声,一抹寒光闪过,四个武者,皆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你是什么人?”佘山亥低喝道。

身周的三只鬼婴朝着来人龇牙咧嘴,乌青的充满死气的童稚面孔,看起来相当骇人。

“到了我们风扬武馆的地盘,问我是什么人?”

方跃笑了起来,笑容中却没有多少温度。

他手中持着长剑,剑尖不沾滴血。

之前他隐在暗中,偷听这几人谈话,第二重的《龙龟敛息术》,让他完美地隐匿起自身气息。

待听到这几人对话中的一些内容,方跃动了杀念,蓦然出手。

这么些日子来,他已经将长风剑法掌握得差不多,用功德系统推演到第二重。

出剑时快捷如风,将跟着佘山亥的四个武者一剑断喉,而剑尖未沾点血。

可惜的是,他一动手,气息外泄,立马被鬼婴感觉到,让佘山亥躲过一剑。

不过方跃也没太在意,看眼前这个五短身材汉子的诡异模样,本也没有指望能靠着偷袭将对方一剑诛杀。

单纯击杀四个武者,每人给方跃带来上百点不等的功德点。

要知道,诛杀鬼怪,获得的功德点只跟鬼怪的实力有关。

当然如果从鬼怪手上救下人,则另有功德点。

而诛杀恶人,能获得的功德点,与对方实力无关,而与对方身上的罪孽有关。

上百点的功德点,这说明这四个武者,每人身上都背着数条人命债。

“看来阁下是风扬武馆的人了。”

佘山亥冷笑起来,方跃动手的一瞬间,气息外露,他能感应到方跃虽然气血强盛无比,但并不是先天宗师。

不是先天宗师,就没有对付鬼怪的有效手段,他的三个“小宝贝”,可以收拾得下这个人。

“你们偷偷潜入风扬武馆,是冲着什么来的?”

方跃不急着再动手,决定多套出一些信息。

佘山亥却不想多废话,冷笑道:“等老子打死你了,再告诉你是冲着什么来的。”

他把手一挥,环绕漂浮在他身周的三个鬼婴,尖利地啼哭起来,乌青色的小脸庞带着扭曲怪异的笑容,兴奋地朝着方跃冲去。

方跃身上旺盛的气血,既能抵抗鬼怪的附体诅咒腐蚀等等伤害,还能一定程度伤到鬼怪,但同时也强烈吸引着鬼怪。

吞噬血食,尤其是气血旺盛的武者,对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嘭。”

方跃一剑斩中一只鬼婴,发出金石交击之声。

那鬼婴被剑斩得跌飞出去,“嘤嘤”乱叫,但身上毫发无损。

这种有肉身的鬼物,通常都是躯体坚固异常,寻常刀剑难伤。

另外两只鬼婴,依然朝着方跃飞扑,露出尖利细长的牙齿,想要撕咬方跃。

佘山亥站在那里,也不动手,看着鬼婴与方跃厮杀。

他的武者修为,也达到了后天巅峰境界。

只不过常年养鬼驭鬼,被鬼物身上的怨气侵蚀,气血衰落,本身的实力根本达不到后天巅峰。

但有着鬼婴在,先天境界之下,他就是无敌的,寻常后天巅峰武者,根本抵挡不住他的鬼婴。

对鬼婴,佘山亥信心十足。他嘴角噙着冷笑,就等着看对面那个小子被撕咬成血肉碎块。

跟鬼物接触,被怨气的侵蚀,不但是身体,还包括性格。

佘山亥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成为驭鬼者后,更是变得暴虐残忍非常。

他很喜欢看着敌人被鬼婴撕裂后,血肉横飞,脏器四撒的场面,那让他很有成就感。

面对龇牙咧嘴扑过来的鬼婴,方跃运起火焰掌,手掌瞬间通红,一连拍出数掌,击打在两只鬼婴乌青色的肉身上。

仿佛烧得通红的烙铁伸进冰水中,烟气直冒,滋滋作响。

鬼婴中掌,身上黑色的怨气被打散,发出极为凄厉的啼哭声。

火焰掌中带着的火属伤害,对鬼物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这几只鬼婴,又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躯体上的怨气,本就不凝固。

方跃得势不饶人,丢开手中长剑,两掌翻飞,瞬间又是十几掌出手。

每一掌都击在两只鬼婴的身上,却又控制力道,不将它们击飞出去。

不消片刻,那只被长剑击飞出去的鬼婴,摇摇晃晃,还没来得及飞回来,重新加入战斗,另两只鬼婴已经生生被方跃用火焰掌打爆。

只听两声轻微的爆裂声,两只鬼婴身上的黑色怨气猛地四溢,消散在空气中。

而它们的身躯,化作黑色灰烬,散落地上。

最后一只鬼婴也终于重新飞了过来,朝着方跃龇牙咧嘴,凶狠扑咬。

完全没有因为被方跃打爆两个同伴,就感到惊惧。

这些鬼东西,并无多少智慧,只会听令行事。

方跃一掌将鬼婴拍开,没有跟它纠缠。

因为鬼婴的主人,那个五短身材的汉子已经在逃,跑出数丈远,即将翻墙跳出外面去。

佘山亥原本信心满满,准备看一场鬼婴撕碎方跃的血肉横飞的大戏。哪想眨眼间,两只鬼婴竟硬生生被对方打爆。

先天宗师!对方在扮猪吃老虎!

佘山亥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些念头,知道今天是阴沟里翻船,碰上硬茬子了。

他二话不说,一点狠话也不敢放,甚至不管剩下的那只鬼婴,果断地转身就逃。

方跃施展轻功,几步追过去。

他这段日子在风扬武馆,轻功方面也没落下。

风扬武馆的轻功是相当有名,方跃如今用的可不是自行摸索出来的基础轻功,而是第二重的《逐风赶月》。

眼见方跃追过来,佘山亥大骇,慌忙大叫起来:“我有个朋友带人去对付邱大小姐了,你再迟去就来不及了!”

关键时刻,佘山亥毫不犹豫出卖他的朋友。

方跃不为所动,邱诗言不是普通的弱质女流,而且他已经提醒过,不至于这么轻易被人所趁。

后院中还有邱如白在,情况没那么紧急。

像佘山亥这种能驱使鬼物的,让他逃了才是大麻烦。

尤其佘山亥手下的几个武者,身上都有那么多血债,佘山亥身上的血债绝对更多,方跃对他的杀意极盛。

在风扬武馆墙外数丈远的地方,方跃追上佘山亥,一掌拍去。

佘山亥不得不回身和方跃对了一掌。

掌力相撞,佘山亥惨叫着喷血倒飞了出去。

方跃这全力一掌,用上火焰掌掌力,威力都快赶上普通先天宗师武者的全力一掌。

佘山亥虽是后天巅峰境界,但常年与鬼物相伴,受怨气侵蚀,本事都在几只鬼婴身上,本身的实力连后天后期都勉强,如何吃得消方跃全力一掌?

这一下,他就被重创。

方跃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上前,在佘山亥心口脑袋上补上两掌,火焰掌的掌力,将他的生机全部打断。

最后一只鬼婴锲而不舍地跟在方跃身后,追了上来,龇牙咧嘴地朝方跃扑咬过来。

它的主人死掉,对它似乎没什么影响,它依旧在实行佘山亥之前给它的指令。

方跃几掌火焰掌将剩下的这只鬼婴也打爆后,回到原地,捡起地上的长剑。

按佘山亥临死前的话,今夜来袭的不止他这一波人,还有一波人直接冲着邱诗言她们那边去了。

虽觉邱诗言她们撑一会儿没问题,但方跃担心意外,不敢耽搁,手持长剑,施展《逐风赶月》轻功,匆匆往后院赶去。

第119章 皮影匠

邱诗言和白桃洳的房间是在武馆后院东面,邱如白、白福和方跃,也是住在这一片。

武馆的其他人则是住在后院西面,两边隔着有一段距离。

邱诗言和白桃洳、白福三人,都已经穿好衣服出来,手中持着兵刃。

“福叔,桃洳,我爹就麻烦你们照看了,我去西面叫醒其他人。”

白福道:“大小姐放心,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人伤到老爷。”

白桃洳忧心道:“小姐,你要多加小心!”

邱诗言点点头,不再多言,她手中拿着宝剑,摸黑往西面走去。

才走几步路,院子里突然亮起一道白光,照得四周影影绰绰。

“小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一个白面书生突兀地出现在邱诗言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邱诗言心中警铃大作,“铿锵”一声拔出剑来,冷喝道:“什么人?”

白面书生摇着折扇,动作一顿一顿,有些不自然。

他的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道:“初次相见,小娘子何苦动刀动枪的?”

这个白面书生,就是佘山亥的那个狐朋狗友钱入涛,也是一个旁门左道人士。

“找死。”

邱诗言也不跟他多话,一式长风剑法,剑出如风,直接朝钱入涛刺去。

钱入涛急忙后退,不过他的动作很不灵活,避开了第一剑,却避不开长风剑法后面源源不断的数剑。

剑光点点,将钱入涛的身躯撕成粉碎。

然而邱诗言脸上未见喜色,长剑横在身前,退到白福白桃洳身旁。

因为长剑所触及,虚不受力,如同撕碎一个纸片人,没有一丝一毫血液流出。

果然,钱入涛那被剑光撕碎的身躯,又很快地重合在一起,看起来毫发无损。

“小娘子果然火辣,不过在下喜欢。”

钱入涛手中拿着折扇,脸上依旧保持着古怪的笑容。

他的眼神不住在邱诗言的长腿和高挑健美的身材上打量,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淫邪。

白福道:“大小姐小心,这人可能是旁门左道中的皮影匠,这个并不是他的本体。他的本体隐在暗处,出现的只是皮影。”

钱入涛看了白福一眼,道:“老家伙,有点见识。”

他将手中的折扇一挥,身旁突然出现一顶八抬大轿。

这轿子宽大豪奢,华丽无比,由八个轿夫抬着。

“小娘子,在下决定用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可还满意?”

这轿子出现得很突兀,八个抬轿的轿夫,面无表情,显得阴森死气。

“装神弄鬼。”

邱诗言冷笑一声,左手小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划,伤口溢出鲜血。

她将溢出的血珠,抹在剑身上。

刹那间,原本平淡无奇的宝剑,发生奇异的变化。

整个剑身,从银白色,开始染上血色。

不过片刻工夫,剑身变得血红,仿佛要溢出血来,诡异无比。

这把剑,本就不是普通的剑。

它的剑名为“风血”,是邱如白从邱家带出来的诡物,传到了邱诗言手中。

诡物者,诡异之物也。

它们的来历不明,拥有着奇特的功能。

比如方跃当初在任家碰到的那个老李头,他手中的拨浪鼓就是诡物,拥有摄魂的功能。

而邱诗言手中的这把风血剑,拥有的功能是“斩邪”。

不过动用诡物,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必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通常来说,这个代价是生命力、精血、神魂等等。

邱诗言用血液解封了风血剑后,没有多耽搁,因为手持风血剑,每时每刻都在消耗自身生命力。

她挽了一个剑花,身如疾风,一式“风卷剑法”,朝着钱入涛罩去。

风卷剑法,不在于求快,而在于困敌。

“有点意思。”钱入涛看着斩过来风血剑,并没有太在意。

如白福所言,他是一个皮影匠,属于旁门左道中的一道。

这个白面书生,并不是他的本体,而是倒映出来的皮影。

这可是他剥一个书生的人皮,炼制出来的平面人偶,而后通过灯光倒映出的皮影。

一个影子,不管怎么斩杀,都不会受伤,之前他慌忙后退的样子,不过是在逗邱诗言玩。

钱入涛一扬折扇,去挡罩过来的剑芒。

风血剑斩在折扇上。

如同刀切豆腐一般,轻易切开折扇,剑势未消,顺延而下,斩落在钱入涛手臂上,身体上。

钱入涛的身躯被切成两半,这会没能再合融,而是化作黑气消散掉。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声。

风血剑的“斩邪”功能发生作用,将这个白面书生的皮影斩掉,还伤到躲在暗地里操纵皮影的钱入涛本体。

邱诗言没有停手,继续一剑朝八抬大轿斩去。

院子里的亮光蓦地消失,就如同它之前突兀出现一样。

没了亮光,皮影自然也不存在,八抬大轿消失不见。

院子里重新陷入黑暗中,只有极为稀薄的一点月光。

动用两次风血剑,邱诗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她一咬牙,朝着刚才发出惨叫声的方位扑去。

不过转了一圈,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逃了?”

邱诗言站在原地,仔细感应四方的动静。

“小娘子,你毁了我的一具皮影,下次就要用你自己来赔偿了。哈哈。”

钱入涛的声音忽左忽右,渐行渐远,让人感应不到方位。

他还发出张狂的笑声,临走前还要打击一番邱诗言。

然则,他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仿佛“嘎嘎”叫的鸭子被卡住了脖子。

邱诗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是否是钱入涛的诡计,不过她手持风血剑,不惧这些,刚想继续追杀,一个人影在前方出现。

“大师姐。”方跃一手提着宝剑,一手提着一个脑袋,剑尖在不停滴血。

他赶到时,刚好看到邱诗言一剑斩掉钱入涛的那个白面书生皮影。

方跃没有马上动手,而是隐在暗中,确定钱入涛的具体位置后,果断出手,斩下他的脑袋。

武者目力惊人,通过稀薄的月光,看清来人是方跃后,邱诗言放下心来。

她的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稳,使用风血剑的消耗极大。

方跃丢下手中的脑袋,上前扶了邱诗言一把。

邱诗言一捏左手小指,挤出鲜血,再次抹在剑身上。

风血剑上的血色褪去,恢复成一把普通宝剑的模样。

方跃看了一眼邱诗言手中的宝剑,这剑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没事吧?”方跃问道。

邱诗言摇摇头,道:“我没事。情况怎么样?”

“今夜来袭的,应该就这两波人手。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惜我担心这人诡异,斩下脑袋,没留下活口。”

方跃和邱诗言走到院子里,白福已经提着一个灯笼在那里。

“小姐,小师弟,你们没事吧?”白桃洳急忙上前问道。

“没事。”方跃道。

他扫了四周一眼,问道:“你们这边,其他来袭者的尸首呢?”

白福道:“除了那个皮影匠,没看到其他来袭者。”

方跃眉头皱起,道:“我之前在前院那边击杀了一个驱使鬼婴的家伙,那人说他的朋友带人来对付大师姐。这个皮影匠应该就是他的朋友,不过皮影匠带的人手到哪里去了?”

邱诗言咬牙切齿道:“很可能还在我们武馆中,分散开四处搜刮东西。敢来我们风扬武馆,老娘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着,就要动身去揪出这些人。

风扬武馆已经穷成这样了,还被人惦记,让她无法容忍。

白桃洳拉了她一把,道:“小姐,你的脸色好苍白。”

借助白福手中灯笼的光亮,众人看到邱诗言的脸色确实很不好,苍白如纸,看起来是气血大亏。

方跃扫了几人一眼,道:“还有其他人呢?”

白桃洳道:“我们刚要去西面叫醒他们,就让人拦住去路。”

方跃道:“你们照顾好大师姐,我去一趟西面,叫醒其他人,顺便找找还有没有剩下的来袭者,捉个活口问清楚他们的目的。”

第120章 美人肩

牛初明的房间在后院最西面,靠近武馆后厨的位置,与后院西面住着的其他人隔了一点距离。

房间内,牛初明和瓶儿说了大半夜话后,躺在床上,听着瓶儿在耳边轻轻哼唱轻柔的歌谣,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入睡。

他的床铺搬得贴近墙边,冬天里寒冷,可以躲在被窝里和瓶儿说话。

这几个月,是他人生中最幸福明亮的日子。

“牛哥哥,牛哥哥。”

睡梦中,牛初明听到瓶儿在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牛初明从睡梦中惊醒,道:“瓶儿,怎么了?”

“外面,来了一伙人。”瓶儿急道。

牛初明吃了一惊,深更半夜,突然有一伙人闯进武馆中,这能是什么好事。

他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将一把剑拿在手中。

黑暗之中,牛初明果然听见外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这破武馆怎么这么穷,都找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亏得还听龙冲府这边的人说它几年前是这最大的武馆。”

“就是,破船还有三千钉,这么大武馆,居然穷成这样也是少见。”

“这里好像是后院住人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美女?”

“嘿嘿,听说这武馆的邱大小姐和她的丫鬟长得很美貌,没有值钱的东西,若是逮个美貌女子快活,今夜也算没白来一趟。”

……

牛初明的心提到嗓子眼上了,他虽然学过一点武艺,但天资差,根本顶不上多少用。

否则也不会无处可去,留在风扬武馆混日子了。

风扬武馆中有很多空屋子,外面的人在一间一间屋子地搜寻,很快就要到他这个边角的房间了。

牛初明手中紧握着剑,紧张地直脑门掌心直冒汗。

其他人住得离他有点远,他需要大声喊叫,才能让他们听见。

但一喊起来,外面的两人就知道这屋里有人,这太过危险。

牛初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牛哥哥,我来吓唬他们,你躲在暗中用剑偷袭。”

瓶儿突然出声,黑暗中,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牛初明吓得要命,但瓶儿说话了,他一咬牙答应下来。

况且对方马上要搜到这个房间,不拼命也不行。

“把门栓打开,你藏门后面,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瓶儿小声道。

牛初明点点头,房门根本挡不住对方破门而入,倒不如打开门栓,让他们误以为屋内没人,而后趁机动手。

“瓶儿,你真聪明。”

牛初明低声说着,走到门边,将门栓轻轻拨开,而后藏着门旁的屋角。

他手里持着剑,紧张得直颤抖。

……

屋外的两个人搜了几个空房间后,有些不耐烦了。

“算了,换个地方搜,这里一点财物都没有,穷得底朝天,也没人住。”

两人脚步渐远,竟然要这么离开了。

牛初明暗暗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什么人在外面?”屋内突然响起一个惊慌的女子声音。

屋外原本打算离开的两个人脚步一顿,又折返回来。

牛初明一脸震惊地看着黑暗中的瓶儿,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出声,把要离开的两个煞星重新引来。

只是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竟然有女人住在这边。”

“听声音挺好听的,长得肯定不赖,咱哥俩今晚有福了。”

两个武者折返回来,一脚踹开房门。

“你,你们是谁,别过来。”那如黄莺般的女子声音惊慌道。

她的声音很好听,娇滴滴的,听得人酥麻入骨。

尤其是在慌乱之中,那种娇弱无助的感觉,更是引得两个武者淫心大动。

“小美人,别慌张,我们没有恶意。嘿嘿。”

两个武者都不试探一下有没有危险,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把剑。

借着屋外稀薄的月光,牛初明一剑砍在一个武者的脖子上。

那武者半边脖子几乎被砍下来,鲜血狂飙,当场倒了下去。

另一个武者立马反应过来,一脚将牛初明踹飞出去。

而后持刀上前,对着牛初明一刀砍下。

牛初明用剑挡了一下,跟那个武者厮杀起来。

不过他实力有限,根本不是那武者的对手,败亡是必然的事。

瓶儿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凄厉。

牛初明吃了一惊,不顾正在厮杀中,急忙朝瓶儿看去。

刚一走神,牛初明立刻意识到不对,心想着:“要死了。”

然而,在瓶儿的尖叫声中,那个与牛初明厮杀的武者,也站在原地不动,没有动作了。

“快动手。”瓶儿大声道。

牛初明知道瓶儿没事,立即回过神来,一剑割破那个武者的喉咙。

临死前,那武者也醒过神,捂着喉咙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大敌已去,牛初明腿脚打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屋内陷入安静中,屋外寒风呼啸,不停从洞开的房门中灌进来。

牛初明此刻脑袋里一团乱麻,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周围都是血腥味。

“牛哥哥,把房门关上,把尸体拖过来。”瓶儿低声道。

牛初明还有些迷糊,就照着她的话办,爬起身,将房门关上,而后拖了一具尸体到瓶儿面前。

“让尸体坐着。”瓶儿道。

牛初明照办后,摸黑寻找火折子。

亮起火折子后,他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瓶儿正伸长脖子,趴在那具尸首的喉咙上,姿势看上去极为暧昧,仿佛一男一女正在亲热一般。

“瓶儿,你在干什么?”

虽知那是一具尸首,但这个如同男女亲热的姿势,让牛初明忍不住心头泛酸。

瓶儿没有理睬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

牛初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寻到了刚才厮杀时,从桌上掉到地面的油灯,点了起来。

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四周。

隔了一会儿,瓶儿终于从尸首的喉咙上抬起头来,嘴角上挂着血丝。

虽然猜到她在干嘛,但眼见为实,牛初明忍不住道:“瓶儿,你,你怎么可以吸人血!”

瓶儿满不在乎道:“他们来杀牛哥哥,是牛哥哥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吸他们的血有何不可。”

她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笑意,看上去光彩照人。

而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只有一个脑袋的她,在吸完一个武者的血后,又从墙壁上探出一截白壁似的肩膀。

肩膀是裸露着的,白皙细腻,如若削成,极为诱人,让人忍不住遐想下面的部分。

可惜她探出墙壁的部分,就到胸膛以上,锁骨以下一点而已。

“牛哥哥,喜欢吗?”瓶儿咯咯笑了起来,看着牛初明呆呆傻傻的模样,神情中有几分得意。

牛初明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瓶儿又道:“这具尸首,我还留了一小部分血没吸,免得让人看出不对劲。你把剩下的一具也搬过来。”

牛初明回过神来,神情中罕见地出现一丝挣扎,一咬牙,道:“瓶儿,不成,我不能再让你吸人血了。别的事我都能答应你,但这事不成。”

第121章 先天功法

瓶儿脸上顿时有些不高兴,咬了咬嘴唇,道: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有个完整的身体吗?再吸一个武者的血,我能拥有更多的身体部分,接下来就是肩膀以下……”

她的脸上出现红晕,似是有些害羞,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很明显了。

牛初明的内心出现挣扎,他当然希望瓶儿有个完整的身体,永远陪伴在他左右。

但靠吸人血,这种方式他有些接受不了。

“不成,你不能再吸人血了。”牛初明突然固执起来,就是不肯答应。

气氛陷入沉默中。

隔了一会,牛初明似是怕她生气,道:“你若实在要吸人血,可以吸我的,我身体好,几天吸上一次,我能吃得消。”

瓶儿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这样吸的只是血吗?罢了,你把两具尸首拖到屋外去,武馆中的人听到动静,大概很快就要过来查看了。”

……

灯笼的光亮下,院子前摆着好几具尸首。

武馆中的众人聚集在院子里,都没有说话,似在等着什么。

牛初明站在一旁,像往常一样默默无闻。

不过这一次,武馆的其他人,不免多看了他几眼,因为这个胖子,竟然单凭一人之力,靠着偷袭,杀死两个远强于他的武者。

…………

屋内。

方跃、邱诗言和白福三人,正在审问两个武者,这是方跃从后院捉到的两个活口。

这两个武者也没多少骨气,看到领头的佘山亥和钱入涛已死,哪敢有任何隐瞒,把夜袭风扬武馆的目的一五一十全招了。

听到审问出来的结果,方跃有些愕然,找武圣秘籍,找到风扬武馆来了。

而且不得不说,那个关于邱如白几年前得到武圣秘籍的流言,在逻辑上居然也能说得通。

方跃看向邱诗言。

邱诗言摇头道:“不过一些无稽之谈罢了,若真有武圣秘籍,且被我爹得到,凭我爹的武学天赋,早成武圣了,我们风扬武馆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白福忧心道:“就怕其他人不这么想,现在外面那些寻找武圣秘籍的外州和本地武者,都快要发疯了,若是把这个流言当真,我们武馆的麻烦不小。”

方跃沉吟道:“外面各种流言很多,倒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再多制造几个流言,混肴视听就行。

这次关于武圣秘籍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那么多的外州武者赶来我们云州,这里面只怕藏着什么阴谋。

不过这些暂时与我们无关,倒是外面那些尸首,两位打算怎么处置?”

白福道:“不能报官,否则查起他们夜袭我们风扬武馆的原因,说是跟武圣秘籍有关,流传出去,就是个大麻烦,原本是流言,在外人口中大概也变成真得了。”

方跃和邱诗言都赞同白福的意见,这些尸首是该私下处理,今夜的事只能当没发生过。

白福道:“尸首就让老朽来处理。”

他拿起剑来,在两个审问后被方跃拍昏的俘虏心口上各刺一剑,而后提着尸首出去。

方跃和邱诗言也在后面,跟着走出屋。

……

白福将新增的两具尸首也丢在地上,而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瓷小瓶子。

小瓶子中装的是白色粉末。

白福在每一具尸首的伤口上都倒上一点白色粉末。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尸首上冒起烟气,从伤口处开始消融。

不到一盏茶工夫,地上的数具尸首都化作了尸水,消失不见。

白桃洳看得脸色发白,拿手遮住眼睛不敢看,又忍不住好奇看上两眼。

方跃却是在想着,这小瓶子中的白色粉末可真是毁尸灭迹的好东西,等后面在找机会,问问老管家白福这东西哪弄的。

……

折腾了大半夜,大家也没有心思再睡觉了。

方跃回到房间内,点起油灯,拿着一本秘籍在看。

这本秘籍是后来从钱入涛尸首上搜出来的。

封面没有名字,里面的内容,讲的是旁门左道中皮影匠一道。

“旁门左道?”

方跃心中想着,刚才在外面时,听老管家简略介绍过,知道驱使鬼婴的佘山亥是旁门左道中的驭鬼者,而玩弄皮影的钱入涛是旁门左道中的皮影匠。

“活剥人皮,制作平面皮偶……”

方跃看得直摇头,旁门左道果然是旁门左道,入不得流。

这些手段,看起来匪夷所思,归根结底,是利用鬼怪的力量,也即是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

以人身去利用这些属于鬼怪的力量,手段残忍,焉能没有代价?

大多数旁门左道之士,都寿元不长,无法善终。

然则,依然有很多人去学旁门左道的手段,为何?

只因旁门左道的手段,获得力量更快更便捷。

哪像武道和修行,要数十年如一日地苦修,不得有片刻松懈。

就这样,很可能也会卡在某个境界,一直无法提升。

而旁门左道,只要你够残忍,命够硬,提升的速度很快,虽然可能死得也更快。

最关键在于,用旁门左道的方法,提升的力量几乎没有上限限制?

“没有上限限制?”

当看到秘籍中的这一段论述,方跃心中凛然而惊。

那些邪神,不会跟旁门左道有关吧?

……

灯光下,方跃正在研究秘籍中的内容。

虽然手段过于残忍,方跃不会去实施,但一些原理,却是可以学习,将来用作推演神通继续推演功法的资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方跃抬起头问道。

“是我,方师弟,你现在方便吗?”门外传来邱诗言的声音。

方跃愣了一下,现在是后半夜,再过一会就要天亮了。

邱诗言这个时候来找他,还问方不方便,这孤男寡女的,该不会是……

当然,这是方跃自个儿在瞎想,他其实明白邱诗言应该是有事找他。

方跃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邱诗言正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个布包。

她径直踏进方跃屋内,还不忘道:“把门关上。”

方跃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打量了一眼方跃的房间,邱诗言突然道:“你加入风扬武馆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学先天功法吧?”

方跃点点头,这点没什么可隐瞒的,他知道邱诗言她们之前也是清楚的。

邱诗言又道:“先天功法是一个武馆的根基,本没那么轻易传授。你加入武馆的时间太短,本应该再考察一段时间。

不过如今是多事之秋,这些日子的接触,你的人品我也信得过。”

她说着,将手中的布包递给方跃。

方跃看了她一眼,接过布包。

在邱诗言眼神的示意下,方跃打开布包,里面躺在的是一本《长风功》。

邱诗言道:“这本《长风功》,是我爹以五鸿门的《五鸿功》为根基,加上我们邱家的家传功法,编写出来的,可以修炼到先天境界。”

先天功法就这么到手了,方跃脸上露出喜意,这是他一直等着的,拱手道:“多谢大师姐信任。”

邱诗言摇头道:“方师弟,别高兴太早,还有几句关键口诀没记在秘籍上。没有那几句口诀,是练不到先天境界的。我可以把口诀念给你听,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上架感言

紧赶慢赶,终于存够四章稿子,可以写上架感言了。

码字速度太慢,实在没办法,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写好一章,还不包括前面构思和后面修改的时间。

说一下这本书吧,之前一直无法签约,所以打算跟风一本,用来练练手。

前面一部分是一年前写的,发在仙侠频道,断了很久,后面又接着写,重发到灵异频道了。

起点灵异频道比较冷,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我对这本书也没抱太大指望,就是用来练手的,而且我码字慢,发在灵异频道,人少一点,安安静静写也无所谓。

因为有旧稿,所以前面每天都是万字更新,荣誉动态里那个“习惯性爆发”徽章,就是这么来的。

七万字左右来签约站短了,我因为码字速度慢,打算等字数多一点再发合同,同时也想冲一下公众作者新书榜,就拖着,一直等到快十七万字才发的合同。

其实本来是想等到二十万字的,但怕再拖下去被编辑拉黑。

因为冲公众作者新书榜,下榜时有八百多个收藏。

本来的目标是一千个收藏,但没达到。

那个时候的想法,灵异频道比较冷,有个一千收藏保底,后面有没有推荐,推荐效果好不好,都无所谓了。

签约后,感谢编辑朱砂大大比较看好,试水推直接分强加客户端,还有一个客户端精选页推荐,收藏数直接达到了原本觉得遥不可及的三千收藏。

然后目标就大了一点,决定混个五千收藏上架。

这里还得再感谢一下朱砂大大,在本书四千多收藏的时候,安排上三江。

上完三江,收藏达到了一万二。

然后隔了两周,就是现在,安排上强推。

现在快一万六收藏了,等下了强推,应该能有接近两万收藏。

然后,就是2019.1.1凌晨时,本书要上架了。

更新慢,所以对成绩也没什么要求,混个几百首订就行,希望大家能订阅支持一下。

月票、打赏之类,就无所谓了。

上架后,打赏也不会特地在章末感谢了,大家随缘,因为打赏了也没法加更,码字慢,实在没办法。

关于更新,上架四更,以后能写多少更多少,不作承诺,先要保证剧情不崩,然后尽量加快码字速度。

其实现在比以前进步挺多了,以前一天一更也写不完,能力有限,很无奈,别人轻而易举的事,对我来说总是磕磕绊绊。

最后,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谢谢你们!

2019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22章 年节

邱诗言的条件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希望方跃突破到先天境界后,在风扬武馆坐镇一段时间。

这个条件很合理,甚至都没有限定时间,所以方跃也答应下来。

之后的日子,方跃一直在研读《长风功》。

邱诗言只要不是有事,基本每日会在夜间,悄悄来到方跃房间中,关上门,与方跃探讨《长风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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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先天之境

大年夜,屋顶。

方跃坐在屋脊上,看着远处天际璀璨的烟火发呆。

跟武馆中的众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一个年夜饭。

而后方跃无所事事,就跑到屋顶上来了。

坐在高处,不时有寒风吹过。

不过云州的冬季不结冰,气温不算太冷。

以方跃现在的武道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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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登神

“第五重悟道拳,进入先天境界,总共耗费一万两千多点功德点,剩下差不多四万点功德点。”

方跃将心神沉浸在脑海神识中,查看功德系统。

四万点左右的功德点,不足以让他从先天初期进入先天巅峰,还差着一大截。

不过也不急,刚突破到先天境界初期,还需适应一段时间,再往下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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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显灵(上)

方跃犹豫了起来。

他犹豫的是,该就这样用这具神像来凝聚神格,还是用自己的本体肉身来。

“还是用这具神像来,就当个分身,若有意外,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方跃很快做出了决定。

靠香火愿力登神,是条未知的道路。

其间存在什么风险还未可知,那些密密麻麻的负面情绪,也让方跃心有余悸。

若无积攒下来的那么多功德点,这次就有大麻烦了。

方跃没有做出其他动作,他现在附身在神像上,也动弹不了。

安静地等着乳白色的愿力在神像上凝聚。

没有等很长时间,愿力在神像内凝聚出了一枚无色透明的菱形神格。

而后,方跃发现自己终于能动弹了。

他从神台上走下来,走到庙中烧香拜神的诸人面前,不过拜神的人都看不见他。

因为此刻的他,是神体显灵状态。

“求求海神救救我们鱼头镇……”

听清面前拜神百姓的祈求,方跃眉头皱起。

这是正月里,他原以为前来烧香拜神的百姓,求的应该是平安。

而现在,他们求的却是救救鱼头镇,一个个,都是面容愁苦,毫无正月里应有的喜庆。

“莫非鱼头镇遇上了什么祸事?”

方跃面色一肃,鱼头镇可是他千辛万苦保下来的,算是他的一处基地。

不但稳定为他提供功德点和银钱,现在也是他这具海神分身香火愿力的来源。

不到必要的时候,不容有失。

方跃尝试动用神力,顺着面前拜神百姓的祈祷,查看他们的念头。

很快,方跃就了解到整个事情的始末。

……

鱼头镇,镇南巡逻队办事处。

方宝良、钱大贵、巡逻队队长李坤宇、镇长邓和通、副镇长邓大海等几人聚在一起,探讨着事情。

方跃去云州北部学武,任家搬到白泉府府城去。

剩下这几个人,就是如今鱼头镇这个独立小王国的掌权者。

不过现在,他们脸色都不好,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邓大海看了众人一眼,道:“那鬼物看上我们鱼头镇,要我们全镇改信它的主人,祭拜它的主人,各位说该怎么办?”

虽然邓大海职位上是副镇长,但其实干的是镇长的活,在场众人,他算是排位最高。

邓和通挂着镇长的名头,但基本没什么权力,只是一个傀儡。

这是方跃临行前安排的,他最后还是没有剥夺邓和通镇长的职位,就让他挂个名。

但真正鱼头镇的事务,交给了邓大海管理。

听到邓大海的话,邓和通道:“那鬼物身高数丈,我们对付不了。它要我们全镇改信它的主人,那就改信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少块肉。”

邓大海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那鬼物和它的手下到处吃人,它的主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别是什么邪神,信奉邪神,谁知道会有什么好下场。”

朝廷一向明令天下百姓,除了朝廷规定的正神外,余者皆为淫祀邪神,凡敢祭拜者,皆视为叛逆,满门抄斩。

邓和通冷笑道:“不然你说该怎么办?那个鬼物和它的手下,每晚都要来吃人,现在整个鱼头镇都人心惶惶。再不答应它的要求,人都要让它们吃光了。没准下一次吃的就是我们。”

邓和通对架空他镇长权力的邓大海很没有好感,憋着劲处处和邓大海作对。

不过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鱼头镇现在岌岌可危,每晚都要被那鬼物和它手下吃掉好几个人,再不尽快做出决定,镇上的人不是要给吃光了,就是要跑光了。

众人一起看向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方宝良。

方宝良不仅是鱼头镇上目前最强大的人,还是方跃指定的,拥有在鱼头镇危机关头,做出最后决定的人。

方宝良抬起头来,平淡道:“你们让镇上的人都收拾准备一下,今晚我去会会那鬼物。若我失败了,你们让全镇剩下的人,全体撤到邻近的府县,各自逃命去。”

……

“今晚吗?”

方跃借助神体显灵,就站在邓大海他们旁边,听着众人对话。

他没有在众人面前显出身形,凝聚神格这种事,却不是可以轻易让人知道的。

方跃心念一动,下一刻,出现在他原本在鱼头镇上住着的那个小院中。

他现在在鱼头镇上活动,是借助凝聚了神格的神像的力量。

他能够去到的范围,只有鱼头镇镇上这一带,超出了范围,就去不了。

神体显灵,无法离开神像太远的地方,只能在神像方圆百里之内活动。

不过只要在海神像方圆百里之内,他就可以瞬间移动,神出鬼没。

“我这具神体,按力量等级来说,也不过先天巅峰的水平,但种种神奇本领,却绝不是先天宗师武者所能比拟的。”

方跃心中感叹,哪怕是微末小神,那也是神。

唯一的缺点,大约是无法脱离提供香火愿力的地点太远。

“幸好把神格凝聚在神像上,形成分身,若是用本体凝聚神格,却是要被困在鱼头镇上,那可就亏大了。”

方跃心中暗自庆幸。

……

夕阳西下。

杏儿抱着一只半大的橘猫从屋内出来。

“橘子,你说少爷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少女看着远方的夕阳,叹了口气。

半大的橘猫喵喵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方跃站在院子里,看了杏儿一会儿,最终没有显形出来与她相见。

……

夜深。

方宝良提着大刀,独自一人来到镇东头渡口处。

方跃就站在他旁边。

方宝良似乎隐约察觉身旁有怎么,皱眉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他在渡口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海风颇大,吹乱他的头发和衣服。

方跃没有现身,陪着他默默等着。

方跃本来想运使照见神通,窥探一番那骚扰鱼头镇的鬼物。

可惜这具神体,却是动用不了本体的神通。

……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突然阴风怒号,波浪翻滚。

一个身高三丈左右的鬼物,正带着几个手下,从青鱼镇方向,踏海而来。

方跃定睛一看,这不是当初在平安县县城时,出现在他梦里,要捉他去当主簿的文知县,以及他手下的几个鬼捕快吗?

比之当初,如今的文知县得了地气的帮助,身高又增加了不少,实力自然也跟着提高许多。

第126章 显灵(中)

“你们鱼头镇考虑得如何了?还不速速奉我们明主为真神,供奉他祭拜他,四时奉上血食。

只有明主,才能带领你们这些被遗弃的升斗小民,摆脱悲惨的命运,寻到光明的未来。”

文知县身穿七品知县官服,头戴乌纱帽,浑身阴气缭绕,身高三丈多,整个就是一个巨人,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如同打了个闷雷。

他看见坐在渡口的方宝良,没有马上动手,反倒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一堆话。

“说完了吗?”方宝良冷冷道,手中持刀,站起身来,抬头看着身躯高大的文知县。

“大胆,敢这么跟我们县尊说话!”

“活得不耐烦了吗?”

方宝良的态度,引起了文知县身旁几个鬼捕快的不满,纷纷喝骂出声。

文知县道:“本官见你身上也有阴气,乃是同类,才与你这么多口舌。你在这鱼头镇若能做主,就赶紧去劝镇上的居民信奉我们明主,可莫要冥顽不灵,误人误己。”

站在渡口,海风吹乱方宝良的衣服头发,他冷笑道:“你们不过一些吃人的鬼物,也敢大言不惭,谁与你们是同类了?

你们看上这鱼头镇,无非是这里脱离朝廷的视线,方便你们行事。

真若让镇上的人都去信奉你们那劳什子明主,将来朝廷秋后算账,这镇上的人一个都别想活了。”

文知县哈哈大笑,声震长空,道:“朝廷?那个世家的傀儡吗?说我们是吃人的鬼物,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况且何必担忧他们,这天下用不了多久,就要大乱,到时不管是朝廷还是背后的世家,都将自身难保。

尔等小民,要想在将来的乱世中保命,谈何容易。唯有信奉我们明主,方能保你们平安。”

说朝廷和世家吃人不吐骨头,方宝良信。

海寇入侵平安县,屠杀满城百姓,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朝廷对此不闻不问,甚至不派出一个援兵,坐视平安县沦陷。

鱼头镇上的诸人,难免怀疑起来,整件惨剧中,朝廷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那些海寇,跟朝廷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要说天下会大乱,方宝良却是不信的。

他获得超凡力量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老实巴交的渔民了,见识也不是当初可比。

朝廷的统治现在稳固得很,天下虽有鬼怪为乱,但能控制得住。

这种情况下,毫无预兆,怎么可能天下大乱。

方宝良便当这话是文知县说来诓骗自己的,目的是逼他们鱼头镇屈服。

方宝良摇头道:“朝廷再怎么有问题,也比你们这些直接吃人的鬼怪可靠得多。”

文知县面色沉了下来,低喝道:“那就是说你们还是不答应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罢,孙捕头,继续抓捕这镇上的居民。”

这却是要继续吃人,鱼头镇不肯答应供奉他的那个明主,文知县和他手下的鬼捕快,就每晚都到鱼头镇来,抓捕镇上居民,当成血食活活吞吃。

以此来威胁鱼头镇上的人。

“是,大人。”

孙捕头和他手下的鬼捕快,齐声答应了下来,铁青古怪的面容上,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看起来扭曲而狰狞。

眼看它们要行动,一个人持刀挡住它们的去路。

是方宝良。

“小子,你找死!”

孙捕头怒吼,它的身高也有一丈来高。

站在三丈多高的文知县身旁,并不显眼。

但此刻面对普通人身高的方宝良,顿时就是居高临下。

其它几个鬼捕快,也有接近一丈的身高。

平安县这块地域,地气勃发,它们这些鬼物,身处其间,受到地气的滋补,都是大获好处。

几个丈高的鬼物围着方宝良,就仿佛几个大人围着一个幼童一般,体型差距很大。

然而方宝良怡然不惧,反倒抢先出手,一刀朝着最前方的孙捕头斩去。

“嘭”得一声响,孙捕头身躯坚固,不被刀锋所伤。

但一刀砍下的巨大力道,将它一丈来高的身躯砍得踉跄后退。

这令孙捕头暴跳如雷,觉得受到莫大的耻辱。

人类在它眼里,不过是血食,居然敢对它动手。

它狂叫着,拔出腰间挂着的长刀,重新冲了上来。

这刀,和它高大的身躯相衬,比一般的刀更大,上面黑气滚滚,看着就不寻常。

其它鬼捕快也拔出刀来,和孙捕头一起围攻方宝良。

方宝良也是练有硬功,运起功来,身上筋肉虬结,身躯坚硬如铁。

鬼捕快的刀砍在他的身上,只能留下不深的划痕,没有一滴血流出。

方宝良身体不怕残破,他本来也不能完全算人了,不过是心有不甘,借着海底那恐怖怪物的气机,复活过来的死人。

既使身体残破了,也没什么影响,塞点血肉进去,又能重新修补好。

鬼捕快们和方宝良的这一场厮杀,几乎是刀刀到肉,然则两方都是身躯坚固,且不算什么活人,所以并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

单凭手中的普通大刀,很难伤到这些鬼捕快。

孙捕头和它手下鬼捕快的刀能在他身上留下划痕,而方宝良的刀却不能给对方造成什么有效伤害,这般下去,是极为吃亏的。

不过方宝良敢来,自然有对付鬼物的手段。

他身上也涌起一股黑气,蔓延到手中的大刀上,大刀上跟着冒起滚滚黑气,与孙捕头手中的大刀相似。

“大胆,你居然敢吞食我们鬼物!”

看到方宝良身上的黑气,孙捕头顿时暴跳如雷,从来只有它们把人类当血食,什么时候轮到人类来吞食它们。

虽然方宝良在它们眼里,阴气缠绕,也算不得纯正的人类了,但这还是足够让孙捕头暴怒,因为方宝良还站在人这一方。

他狞笑着举起巨大的长刀,一刀朝方宝良砍下,似在下一刻就要将方宝良砍成两半,以泄心头之愤。

方宝良丹田内气涌动,一个前冲,直刀劈了出去,两刀相撞,黑气互噬,滋滋作响,仿佛有无数冤魂在细声哭泣。

趁着方宝良与孙捕头相持,几个鬼捕快冲了上来,乱刀砍在方宝良身上,在方宝良身上留下数道伤痕。

以方宝良如今的硬功水平,还是无法完全防住利刃伤害。

方宝良怒哼一声,他的脾气受身体异变影响,也是极为暴躁。

大刀一甩,摆脱孙捕头的纠缠,回身一刀对着几个鬼捕快扫去。

几个鬼捕快身躯高大,但挡不住方宝良的巨力,直接被扫飞出去,发出凄厉的鬼嚎声。

方宝良手中那冒着黑气的大刀,给它们造成了极大伤害。

第127章 显灵(下)

夜风呼啸,海浪翻滚。

方宝良和几个鬼捕快在渡口边激烈厮杀,刀刀到肉,生死相搏。

文知县和隐着身形的方跃,则站在一旁看热闹,都没有出手。

文知县是自重身份,摆着官谱,有手下鬼捕快出手,他就暂时不动手了。

方跃却是在皱眉,思索着文知县刚才和方宝良的对话。

尤其是说“天下不久就会大乱,朝廷和背后的世家将自身难保”这句。

从鱼头镇,一路到龙冲府,还有在龙冲府风扬武馆待着的一段时间,所经历所见闻,让方跃深刻地了解到朝廷拥有的实力有多恐怖。

深不见底!

但与方宝良得出的结论不同。

方宝良觉得朝廷统治稳固,没有预兆,不可能突然天下大乱。

而方跃见识了高端超凡力量的恐怖,明白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真正稳固的。

只要更高层次或者接近的超凡力量出手,哪怕只有一个,也能瞬间让这看起来稳固的秩序崩塌,从而引起天下大乱。

只是以如今方跃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个世界最高端的超凡力量,应该就是朝廷背后的世家了。

鬼怪能够为祸世间,不过仗着源源不断,只要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还存在,它们就一日不会断绝。

真实情况下,鬼怪整体是被压制住的。

那么,如果文知县说的是实话,天下真得会在不久的将来大乱,会是谁造成的呢?

平民百姓,在这个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无法掀起太大风浪。

武者和修士虽然数量众多,但力量体系存在上限,在某些存在眼中,大概也就是厉害一点的蝼蚁罢了。

鬼怪总体是被压制住的,除非有大变故,否则最多也只能为祸一方,乱不了整个天下。

剩下有可能的,那就是这个文知县背后的主子,那个所谓的“明主”,以及和它相似的其它邪神。

当然,也不能武断地相信文知县的话,这位生前是大启皇朝的知县,却祭拜邪神,被朝廷以逆贼的罪名处死。

还连累了衙门中的好些捕快衙役书吏之类,陪着他一起被处刑。

而在他这样信奉邪神的逆贼眼中,整个天下不是今天要乱,就是明天要乱,总之是必然要大乱的。

方跃正在思索着这些问题,方宝良与以孙捕头为首的几个鬼捕快的厮杀,已经快分出胜负。

方宝良的武道修为,因为时间短,目前不过是后天后期境界,但他身体异变,更兼吞噬了几次鬼物,真正的实力,早就达到后天巅峰水平,甚至接近先天境界了。

再加上他手中冒着黑气的大刀,可以克制鬼物,而鬼捕快手中的刀,只能给他造成皮肉伤。

更兼这几个鬼捕快因为生前是被斩首示众,死后怨气化鬼,也留下了致命的弱点。

所以厮杀的结果可想而知。

方宝良数刀之后,将一个鬼捕快的脑袋击飞,那鬼捕快的无头身躯,顿时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唯有落在地上的脑袋一张一合,在那惨叫连连。

方宝良顿时明悟,之后大刀都对着对方的脑袋砍,又接连击飞几个鬼捕快的脑袋。

直到只剩下一个孙捕头,文知县终于绷不住了。

“大胆狂徒,冥顽不灵,还敢反抗!”

文知县怒喝一声,声如闷雷,在人耳边,嗡嗡作响。

他踏前一步,身上黑气涌动,便连吹上岸的海风都为之停滞。

方宝良手持大刀,衣裳残破,深吸一口气,知道到关键时刻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这个庞大鬼物的对手,不过他还是来了。

他不怕死,因为他根本死不了。

只要那让他重新复活的那只沉眠的海底怪物还存在,他就永远死不了。

换句话说,死也摆脱不了。

方跃信任他,教他武功,让他家人过上好日子,将鱼头镇交给他守护。

方宝良觉得自己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所以他就来了。

哪怕死上一次,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再次复活,是个什么状况,他也不清楚。

也许迷失了自我,被那恐怖的海底怪物同化了,也有可能。

面对文知县的喝问和气势压迫,方宝良没有回话,只是举起刀,对着文知县,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文知县怒不可遏,阴沉着面孔,又是一步踏前。

方宝良额头冒出冷汗,文知县身高三丈,阴气环绕,光凭气势,就压得他难受。

他一咬牙,冷哼一声,正待拼命,突然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一轻。

方宝良愕然抬头,却看见三丈高的文知县,被人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巨大人影,蓦然出现在渡口上。

他的身高足有四五丈,站着如同一座小山丘,文知县跟他一比,就成了小孩子一般。

正是方跃显出身形,同时运使神力,涨大神体。

这文知县背后是邪神,是个大麻烦,不过涉及香火愿力之争,本是你死我活。

若是那明主直接出手,鱼头镇方跃也只好让出来,但一个狗腿子就想吓退他,那他就太无能了。

“这次侥幸登神,再想复制一次,谈何容易,岂能轻让。

不过镇压了这文知县,这具神体分身,只能和本体作一定程度的切割,以免将来出意外,牵连本体。”

方跃面色沉沉,有些无奈。

他如今虽登神,也不过微末小神,需要时间成长,对邪神一流还是心存忌惮。

好在邪神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在世间出现。

方跃心中想着,下手却绝不留情。

他左手提着文知县,右手冒着金光,一掌拍落。

文知县身上的阴气,顿时被拍得四溢,惨叫连连。

他疯狂挣扎起来,想要摆脱方跃的桎梏。

可惜同为先天巅峰的级别,神的存在天然高鬼一头,这里又是方跃的神域范围,神力源源不绝。

文知县和他的手下跑到鱼头镇来,不过是羊入虎口。

方跃用神力禁锢住文知县后,就不再客气,一掌接一掌地往他身上拍落,将文知县身上的阴气全部拍出来。

随着阴气散逸,文知县三丈高的身躯,也在慢慢缩水。

方宝良吃惊的看着方跃,看那造型和浑身冒着金光的样子,分明就是不远处海神庙中的那尊海神。

而相貌……

他试探地唤了一句:“秀才”。

方跃拍人的动作没有停止,不过低下头,看着方宝良。

那神态和目光,让方宝良确定对方就是方跃。

只是这更让方宝良感到震惊。

第128章 镇压

本体的神通和功法,也就是凡是在本体肉身上的,神体分身都无法动用。

而功德点和武技,基于神魂意识上的,则神体也可动用。

方跃之前尝试过唤出功德系统,发现功德系统上面除了功德点,余者空空如也。

“也就是说,功德系统是在我的神魂上,而玉佩铜镜拨浪鼓化作的神通,其实是融合在我的身体里,而不是神魂上?”

推演神通推演出来的功法,大多是传承在肉身上,让身体不用千锤百炼,就有了千锤百炼的境界和效果。

这个效果,无法通用到神体上。

不过系统推演完功法,传功时,不仅是对肉身的强化,还有对脑海中武学知识的统合和整理。

武学知识却可以通用到神体上。

方跃如今对火焰掌造诣颇深,所以在等待文知县这些鬼物到来的那段时间,快速让神体掌握了火焰掌。

不过神力的原理,与先天真气有很大的不同。

方跃用神体学火焰掌时,没有照本宣科,而是进行一定程度的改进,更适合神力的运用。

所以现在这掌法的名字,应该叫“金光掌”更合适。

每拍出一掌,都是金光闪闪,堂皇大气。

拍在文知县身上,如同烧红的烙铁放入冰水中,瞬间黑气直冒。

方跃这边一掌一掌拍着,方宝良则很默契地在旁边吞噬那些从文知县庞大身躯上溢出的黑气。

不过吞噬了一会儿,方宝良就停了下来,如同醉了酒一般,有些摇摇晃晃。这是撑到了。

方跃摇摇头,没有停下动作,继续用金光掌,门板大小的巨掌,拍着身躯越发缩小的文知县。

余下散逸的黑气,被他从神力禁锢着,不让消失在天地间。

黑气便是天地怨气,这种东西,没法毁灭,只要有生灵就会产生。

整体来说,天地间的怨气和戾气是一直在增加。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文知县的身躯缩小到了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只剩本源部分。

方跃终于停手,将文知县捏在手中,用金光包裹住。

而后目光看向那几个鬼捕快,这些鬼东西也被他的神力禁锢住,一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几个鬼捕快,当初侵入他的睡梦中,要拉他去当主簿。

这却不是为他好,而是想祸害他的性命。

这仇可不能不报,文知县他留着还有用处,这几个鬼捕快就没必要留着。

方跃门板大小的巨掌,金光直冒,对着几个鬼捕快拍下,一掌一个。

这些身躯坚固,寻常刀剑难伤的鬼捕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一掌拍碎,化成黑气。

倒是孙捕头厉害上一点,坚持了三掌,身躯才彻底破碎,化成黑气。

这些黑气,和原先文知县身上的溢出黑气,被方跃归拢到一起,压缩成一团一个小球,捏在手掌中。

而后身上金光敛去,四丈多高的身躯急剧缩小,变回常人模样。

“秀才,你怎得……”

方宝良此刻在慢慢消化吞噬的黑气,身上的气息也跟着壮大起来,很快达到了先天境界的水平。

不过武道修为,还是停在后天后期。

“此事以后再说,你身上阴气过盛,需要尽快提升武道修为,中和阴气,免得被阴气影响心神。”方跃道。

方宝良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他内心里,对阴气会否影响自身心神,没太在乎。

他更关心的是,方跃是否成神了。

那金光闪闪的巨大身躯,若说不是神,那还能是什么?

虽然方宝良没法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他一直寄希望于有一天,方跃能帮他摆脱那在海底沉眠的恐怖怪物,避免自身被那怪物彻底同化的结局。

只是越到后来,他力量越提高,越能明白那海底沉眠怪物有多恐怖,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战胜的。

所以也慢慢死了心,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照顾好家人,同时帮方跃看顾一下鱼头镇。

但今夜,方跃突然以这种形式,从天而降,疑似神明,这让方宝良原本绝望的内心中,又涌起一股希望。

方跃对方宝良在鱼头镇上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道:“今夜之事,便是你独立斩杀这些鬼物,保下鱼头镇,可明白?”

方宝良微微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方跃这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登神之事,道:“可是秀才你出现时,身高数丈,金光直冒,镇上的人很远都能看见。今夜这些鬼物来袭,镇上的人都无法入眠,应该有很多人看到了。”

方跃道:“这个无妨,你模棱两可,不直接说明白就行。这个只能是流言,绝不能证实,哪怕镇上其他熟人问起,也是如此。”

方宝良坚定点头,道:“我明白。”

方跃又道:“若有事找我,到海神庙,祷告即可,我能感应到。另外,剩下的黑气,由我镇压着,等你把体内的消化完,再来吸收。”

方宝良依然点头。

下一刻,方跃已经不见了踪影。

……

海神庙中。

方跃运起神力,将庙内这方寸之地完全与外界隔绝。

而后才放下心来,对只剩拳头大小的文知县进行搜魂。

此刻的文知县,只剩下一团本源,根本挡不住方跃神力的入侵。

良久,方跃从文知县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原是如此。”方跃皱眉沉思起来。

从文知县的记忆中,方跃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对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了一些了解。

这是一个残缺的世界,三界破碎,只剩这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残破人间界。

至于世界残缺的原因,以文知县的级别,自然无法知道,方跃也就没法从他记忆中得知了。

好消息是,文知县背后的邪神,受世界排斥,无法轻易在人世间出现。

而且一旦出现,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能收拾它的存在。

坏消息是,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邪神,似乎聚到一起,在商议什么。

文知县所谓“天下将要大乱”,指的就是这个。

“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那伙邪神也不见得能成事,但是……”

方跃不喜欢这么被动,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要自己未雨绸缪一番。

掌心中,文知县被搜魂后,精神萎靡,混混沌沌。

方跃没有直接击杀他,而是将他镇压入神像中。

这却是要留几分余地,毕竟,按从文知县记忆中知道的邪神定义来说,他现在也勉强算是。

真到必要的时候,也只能从权。

反正世家和邪神,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还真不好说。

第129章 回魂

邪神的来源有好几类,本土的,外来的,都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的邪神其实是一个统称,它们各自的差别非常大,跟脚也大不相同。

不是所有的邪神都需要信仰愿力,也不是所有的邪神都会被这个世界排斥。

不过有能力发展信徒的邪神,大都是比较强大的。

本土的邪神来源,大体分为三类。

方跃当初猜测旁门左道的法门,没有力量上限限制,到最后会不会成为邪神。

从文知县的记忆中,还真有一部分本土邪神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部分旁门左道之士侥幸成就的邪神,身上大多罪孽极重,血债累累,搞得天怒人怨,为天地所不容,不得不避世。

第二类本土邪神,也是如方跃这般,机缘巧合下,借助香火愿力登神的。

然则这些“神”,可没有方跃的运气,有足够的功德洗去愿力上包裹的杂念欲望等等负面情绪。

它们登神后,被各种负面情绪所主宰,疯癫邪恶,行事颠倒,且被困在香火愿力供给的区域内,无法远离。

一旦让朝廷发现,只能等死。

林清缈当初说这个世界没有正神,便是这个缘故。

因为这个世界残缺的原因,这条香火愿力成就正神的路径被断绝,问题重重,只能成就邪神。

“幸好我的香火愿力供给区域,只有鱼头镇这么一个小镇,若是再大一点的区域,提供的香火愿力虽然更多,能让我神力更强,但杂念欲望等负面情绪也更多,我的功德点不够,无法洗去的负面情绪若是控制不住,融进神格中,那就危险了。”

方跃心中想着,他可不想被负面情绪所主宰,成为疯癫的“邪神”。

那样的“神”,当着也没什么滋味。

不过以后必要的时候,倒是可以冒充这类邪神。

第三类本土邪神,来源有些奇特,文知县也不是很了解。

除了本土邪神外,其他的就是外来邪神,它们很多是来自一些奇奇怪怪的诡异世界,本身也很诡异。

不过这些外来邪神,被本世界所排斥,没法轻易进入人世间。

当然,也不是说它们就无法进入了,通过一些方式,它们也可以降临世间,只是需要代价。

比如发展信徒,通过信仰愿力的指引,降临特定区域,而不被这个世界所排斥。

又或者血祭、替身等等方式,各种各样。

“来自其它奇奇怪怪的诡异世界?”

方跃有些好奇,不过这不是他目前能接触的。

不再多想,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击杀几个鬼捕快,每个鬼捕快带来三千点左右的功德点,孙捕头更是提供了九千多点。

还有击败镇压文知县,虽然没有直接击杀的功德点来得多,但也有一万多点。

加起来,就有三万多点,又是一笔丰厚的收入。

“祭。”

方跃消耗功德点,将神像内镇压的之前剩下的那一小部分香火愿力放出,消融掉上面包裹着的灰黑色负面情绪。

大概消耗了一万六千多点后,终于把灰黑色负面情绪消融完,又得到一团乳白色的纯净愿力。

将这团愿力融进神格中,方跃神体的神力又提升了一个截。

“可惜了,就差这么一点。”

方跃很是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神力就可以进入相当于武圣的水平。

“算了,再等一段时间就是,香火愿力还会有。”

方跃静下心来,回忆《龙龟敛息术》上的内容,运用神力,一夜之间,将《龙龟敛息术》已经学会的前两重,在神体上重新学了一遍。

外面天光大亮,方跃附身在神像上,运起《龙龟敛息术》,神像上的神力顿时完全收敛。

从外面看去,这就是一尊普通的泥塑神像。

“哪怕高我两三个等级的存在,不走进这海神庙,靠近神像,也无法发现我这具神灵分身。”

方跃舒了一口气,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什么事忘记了。

站在神台上,皱眉苦思,愣是想不起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海神庙中,大清早来了一个烧香拜神的镇上居民。

“人,本体。”

方跃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他居然一直忘记回本体,就这么一直愣愣地待在神像中。

“真是邪门,这神力居然能蒙蔽我的心智,让我忽略本体,差点一直待在神像中了。”

方跃面色微变,一天一夜时间,不知道本体如何了。

可莫要让人毁了本体,以后就只能待在神像中,困在鱼头镇上了。

方跃不敢再耽搁,神识瞬间从神像上抽离。

下一刻,他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床榻上。

……

白桃洳眼睛哭得通红,一直守在床边。

她的衣服上沾着血迹,那是抱着方跃时沾上的。

方跃当时头疼欲裂,在地上翻滚,四处磕碰,磕伤了脑袋,流了不少血。

白桃洳从昨日下午,一直守到今日清晨,寸步不离,衣服却是都不及去换的。

“桃洳,你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就好。”

邱诗言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其实她也一夜未睡了。

“没事,我不累。”白桃洳坚持道。

邱诗言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白桃洳一眼,白桃洳这模样,傻子也能看出她的心意了。

“小姐,你说小师弟他会没事吧?”

白桃洳抬头看着邱诗言道,眼睛红红的,似乎想从邱诗言的话中得到一些安慰。

“大夫说没事的,就是昏迷过去,也许过一会就能醒来。”

邱诗言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

其实请了两个大夫,跟她说的都是无能为力,看不出病因,也许能醒过来,也许就醒不过来了。

总之,让她另请高明。

白桃洳“嗯”了一声,又转过头,痴痴地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方跃。

邱诗言咬了咬嘴唇,没再劝她,走到房门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回身把房门关好。

白福正在外面,看见邱诗言出来,问道:“大小姐,方公子怎么样了?”

邱诗言摇摇头。

白福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流年不利,好好的怎么就发生这档子事,还有我家那傻丫头,唉。”

白福正自感叹,屋内突然传来白桃洳惊喜的叫声:“小师弟,你醒了!”

邱诗言面色一变,什么也没说,立即往屋内跑去。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白福愣了一下。

第130章 打算

方跃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脑袋生疼。

赶紧摸了摸身上,四肢健全,五肢俱在,这才放下心来。

“小师弟,你醒了!”

方跃听到床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而后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搂住。

方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推门声让白桃洳吃了一惊,意识到不妥,急忙放开方跃。

“方师弟,你没事吧?”

邱诗言看了白桃洳一眼,转而又看向躺在床上的方跃。

“没事。”

方跃摇摇头,从床上半坐起来,他现在没什么大碍,只是脑袋当时磕到了一些小伤口,有些疼,邱诗言和白桃洳在场,暂时也没法用功德点修复伤势。

“小师弟,可吓死我了。”

白桃洳眼圈依然红红的,但脸上有了喜意。

方跃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都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头一暖,道:“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没什么大碍了。”

正说着话,外面白福、牛初明等人,听到方跃清醒过来,也全都进来看望方跃。

“方公子,你醒了。”

“方师弟,你没事吧?”

一堆人七嘴八舌,有些乱糟糟的。

方跃微笑道:“多谢大家关心,我没什么事了。”

邱诗言见一圈人围着,轻轻蹙眉道:“行了,方师弟刚醒来要休息,你们不要一堆人围着。”

……

夜中,月黑风高。

方跃待在房间中,脑袋上缠着纱布。

其实头上磕到的哪一点小伤,他已经用功德点恢复了,不过样子还是需要做一下。

他唤出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15230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术法:龙龟敛息术(二重)

武技:悟道功(五重)、火铁身(二重)、火焰掌(二重)、长风拳(二重)、长风剑法(二重)、逐风赶月(一重)、基础刀法(一重)

“功德点只剩下一万五千多点了,不管是要继续推演功法,还是用来洗涤香火愿力上的负面情绪,都是远远不够。”

方跃开始为缺少功德点伤脑筋了,两个方面都是消耗功德点的大户,而且都是刻不容缓。

推演功法,增强本体实力,在这个危险重重的世界,是必须首要考虑的。

而神像那边,随着香火愿力的积累,杂念欲望等负面情绪也在积累,少量还好说,能压制得住,一旦多了起来,就容易污染神格,让神体朝着“邪神”堕落,所以也没法拖延。

总之,方跃现在很缺功德点。

“鱼头上的一些产业,虽然考虑一些原因,没有大规模进行,但还是积累了一笔财富。不过这笔财富,可以用一部分在鱼头镇和青鱼镇两镇的建设上。

但想用到其他地方,行善积德,获取功德点,却是不好办。

朝廷秩序完整,胡乱大规模赈济灾民贫民,救助弱小,只会引起朝廷的警觉。”

方跃心头有些郁闷,这年头想做点好事,都得束手束脚。

“若是可能,可以想法获取一个官面身份,方便行事。或者扶持一位地方官员,捐钱捐物,让他以朝廷的名义行事。”

方跃心中筹划着,不过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暂时来说,还是前去诛杀鬼怪,获取功德点,比较方便。

诛杀鬼怪所能获得的功德点,可是相当丰厚的。

“我所收获的功德点,准确地说,应该是人道功德。鬼怪为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所化,祸害人间,却是天下百姓深深厌恶的。所以诛杀鬼怪能获得丰厚的功德点,倒也不足为奇。”

方跃如今进入先天境界,决定按照之前的设想,加入云州白云宫,成为白云宫的供奉。

有白云宫提供的消息,就不用自己满世界寻找鬼怪了。

……

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门没关。”

邱诗言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大师姐,找我什么事?”

今夜并没有约好要讨论功法,所以方跃对她突然来找他,有些好奇。

邱诗言横了他一眼,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哦?”方跃感觉她的语气莫名有些不善,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归结于女人每个月的那么几天。

烛火昏暗,两人都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邱诗言道:“你昏迷了快一天,真得没什么大碍吗?”

方跃道:“突破到先天境界后,碰到一些问题,现在没事了?”

邱诗言惊讶地看着他,“你突破到先天境界了?这么快?”

武道境界的突破,从来就是困难重重,需要水磨工夫,绝非能够一蹴而就的。

虽然方跃只差临门一脚,但从和她学习讨论《长风功》,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抛开学习功法的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突破了。

邱诗言脸上露出忧虑,有些着急道:“你不会是强行突破,伤到了根基,才会昏迷过去吧?”

方跃闻言,笑着摇头道:“放心,不是这个问题,真得没什么大碍,你看。”

他边说着,边释放身上的气息。

先天真气,中正平和,气势旺盛,没有丝毫伤到根基的虚弱模样。

邱诗言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心情有些复杂道:“想不到师弟你这么快就突破到先天境界,成为先天宗师。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她知道方跃加入风扬武馆,主要目的,是为了先天功法。

如今方跃突破到先天境界,风扬武馆于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邱诗言看着方跃,心中有些忐忑地等着方跃的回答,她想知道方跃真正的为人。

方跃见她目光有些奇怪,转念间想明白,认真道:“我即加入风扬武馆,就是风扬武馆的一员,不会因为突破到先天境界,达成目的了,就不认账。答应过你的事,也绝不反悔。”

邱诗言一颗心放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上绣鞋,道:“我倒也不是非要你如何,只能你还能记得我……我们就好。武馆的事,也不能急,之前还有流言说我们武馆中有武圣秘籍,若你突破到先天境界的消息现在传出去,容易引起别人联想,所以还需一段时间。”

方跃点点头,认同邱诗言的看法,他成为先天宗师的消息,现在确实还不宜传出去,外面那群人找武圣秘籍找得都快疯了,引起他们的联想,是个大麻烦。

“我打算去一趟州府白云宫,弄个供奉身份。大师姐,你对白云宫了解多少?”

第131章 白云宫

云州州城白云城,位于云州中部地区。

这里是一大片平原地带,西面是群山环绕,东面有一条大江,顺着平原地形,一直沿着东南方向,东流到海。

方跃从龙冲府出发,骑马到了天宝府辖下的巴临县,从巴临县乘海船,回到了白泉府,又换乘河船,沿着白云江向西北方向而上。

几日后,方跃出现在白云城中。

“不愧是一州精华所在。”

方跃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感叹。

这是云州的州城,也是云州第一大城,人口接近百万。

街上商铺众多,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走到城南地方,还有白云江的一条支流穿城而过,上面客船货船往来,络绎不绝。

最引方跃注目的是,平常在其他地方很难看到的先天宗师和筑基修士,他在白云城逛的这么一会儿,见到了两次。

“白云宫并不在城内,而在城外一座大山之上,虽然我知道方位,但自个儿去找不好找,还是找个人带路。”

方跃正想着,突然看到街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穿道袍,梳着道髻,背着宝剑,腰间挂着紫玉葫芦。

“这不是那日在野外碰见的那个年轻筑基道士吗?”

当时方跃正要去往龙冲府,在两府辖地交界处的荒郊野外,碰到一对开黑店的师兄妹,本待动手,却是让这道士突然冒出来抢了先。

那时方跃不过是后天巅峰境界,与筑基修士比,还是稍微弱了一点,又是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心中存了一些忌惮,所以没有与这道士多交谈。

如今他已入先天之境,又是在这城中,便少了许多顾忌。

……

“李道长,别来无恙。”大街上,方跃叫住了李天牧。

李天牧回过头,倒也很快认出方跃来,道:“原来是方公子,你也来白云城了?”

方跃道:“正想过来加入白云宫,不巧遇到道长了。道长是这白云城本地人士?”

听说方跃要来加入白云宫,李天牧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青衫书生打扮的家伙,身上一点武者的气息都没有了,甚至连气血都普普通通。

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而绝非能加入白云宫的先天宗师武者。

李天牧心中一凛,第一次见到这书生,虽然看不透他身上的修为,但还能感应到他身上旺盛的血气。

这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自己修为有了一些进境,再见到这书生,不但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连对方身上旺盛的气血也完全感应不到了。

这要么是对方修为远超自己,要么就是对方习练了什么能隐匿修为的法门。

修为远超过自己,这应该不可能,李天牧有这个自信,对方年纪比他小,修为超过自己,那不可能。

那就是对方习练了隐匿修为的法门,不过能将自身修为完全隐匿住,让他一点都看不透,那也是极为了不起的。

李天牧道:“贫道并非白云城人士,是有事来白云宫。”

方跃笑了起来,道:“这还真是巧了,在下只知个大概方位,不知白云宫的具体位置,正要寻个人引路。道长若是要前往白云宫,可否帮忙带路。”

这是小事,李天牧也正要往城外白云宫而去,所以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

白云宫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座大山上。

两人脚程很快,出了城,一个施展轻功,一个施展术法,很快就到了白云宫所在大山的山脚下。

方跃抬头望去,一座巨大的宫殿坐落在山峰顶上,云雾缭绕,气势磅礴。

“要在山顶建这么大一个宫殿,却不知要花费多大人力物力。”方跃感叹道。

李天牧道:“白云宫是用黄巾力士做苦力建造的,倒没用到多少人力。对了,整座山峰都被阵法罩住,从山脚到山顶,要靠脚走上去,不可动用术法武功。”

方跃点头,这一条规矩,他听邱诗言讲过。

那夜他问起邱诗言对白云宫了解多少,邱诗言便将她爹当年讲给她听的有关白云宫的一些事情和规矩,复述给方跃听。

两人慢慢往山上行去,山路上还碰见两次其他先天武者和筑基修士。

其中一次的一个筑基修士是李天牧认识的,还交谈了几句。

到了山顶,听说方跃是来加入白云宫,自有人来引着方跃前往。

“李道长,我去办一下手续,回头见,一起去喝酒。”

“行,我也要去那边领点东西。”

……

方跃跟着一个迎客的白云宫仆人,来到一处偏殿。

“这位公子,还请稍待,老大人一会就过来。”迎客的白云宫仆人客客气气地说道。

来加入白云宫的,都是达到先天境界或者筑基境界的,这般人物,可不是一个白云宫仆人可以随便得罪的。

方跃出了城,就没有再隐匿自身修为,气息外露,明明白白的先天武者。

方跃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修士,走进偏殿中。

这老修士看起来老态龙钟,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身上气息晦涩难明,方跃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下方跃,见过前辈。”方跃恭敬地施礼。

老修士走到案几前坐下,他的旁边跟着两个身材婀娜的白衣侍女,一个手中拿着一本册子,一个手中捧着一个紫玉葫芦。

“叫什么名字?”

“方跃,方圆的方,鲤跃龙门的跃。”

“年龄?”

“二十一。”

“境界?”

“先天初期。”

“贯籍?”

“白泉府半山县人。”

老修士坐在案几前,拿着毛笔,将问的内容一一登记在册子上。

“释放一下先天真气。”老修士道。

方跃于是将身上先天真气释放出来,偏殿中如同刮起风来,两个侍女身上的白衣飘飘而动。

唯有老修士身上的衣服,和他前面案几上的书册,纹丝不动。

“没有沾染怨气和戾气,不是旁门左道。可以了,灯简,将紫玉葫芦交于他。另外,告知他我们白云宫的规矩和一些必要的常识。”

老修士说着,站起身来,将书册收起,往外面走去。

“是。”那个名叫灯简的白衣侍女应了一声,捧着紫玉葫芦,走到方跃面前。

“方公子,这紫玉葫芦是用来装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的,还请收好。接下来我要给你介绍一些必要的常识,若有疑问,过后尽可问我。”那白衣侍女微笑着道。

方跃愣然地接过紫玉葫芦,虽然刚才路上从李天牧那里了解到,加入白云宫的过程很简单,但没想到简单到这程度。

第132章 供奉

见方跃接过紫玉葫芦,白衣侍女道:“这紫玉葫芦是我们白云宫免费赠送,凡是加入白云宫,成为白云宫的供奉,便可获得一个。

不过若是损坏了,再想获得一个,就需要功绩来兑换了。

除了这紫玉葫芦,我们白云宫还有很多神奇的宝物、功法、符篆和丹药等等,只要功绩足够,皆可兑换。

至于功绩的取得方式,公子之前应该也有所了解,那就是诛杀鬼怪。

朝廷在天下设二十七宫,就是为了镇压这天下间横行的鬼怪。

我们白云宫作为二十七宫之一,主要是镇守云州……”

白衣侍女灯简,详细地给方跃介绍一些情况,领取任务的方式,以及其他。

有些内容是方跃知道的,有些是方跃不清楚的。

方跃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着她讲解。

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把各种基本的东西交代完。

“不知公子是否还有什么疑问?”灯简问道。

方跃正想说话,看见李天牧手里拿着个小瓶子,进了偏殿。

“天牧。”

灯简眼前一亮,立即迎了上去,脸上嫣然一笑,如春花璀璨,看起来甚是喜悦。

方跃一见白衣侍女这个样子,便知这两人有情况,不急着问问题,站在一旁看热闹。

李天牧却是板着脸,不太想理会灯简的样子。

灯简对他这副模样,似乎是见惯了,自言自语道:“我都不知道你今日会来白云宫,都没什么准备。上会见你,是四十二天之前,下次再见到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又离不得白云宫……”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神情有些黯然。

李天牧冷冰冰道:“我是来找我朋友的,不是特地来见你的。贫道出家之人,还请姑娘自重。”

灯简道:“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来看我的。唉,你这些日子一定是在外奔波,人看着都清减了。驱鬼除妖,本是危险的事,我在白云宫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方跃悄悄退出了偏殿,将地方留给他们说话。

一些小问题,待会咨询李天牧也是一样,顺水人情的事还是可以做一做。

……

方跃站在宫殿外面,透过山顶的雾气,看着山下发呆。

如今算是加入白云宫,成为白云宫的供奉,可以接取一些诛杀鬼怪的任务,获取功绩。

或者直接去诛杀鬼怪,用紫玉葫芦收集了鬼怪身上的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以此为凭证,直接来白云宫获取功绩。

白云宫的功绩是好东西,可以用来兑换宝物丹药功法等等,相当珍贵。

像方跃现在的供奉身份,准确地说,应该属于白云宫外门供奉。

这种身份,比较自由,除了规定一年必须接一次任务外,其他时候想接任务就接任务,不想接可以不接。

所以这类供奉,加入白云宫也很简单,只要修为达到先天或筑基,不是旁门左道之士,就可以加入,挂个名而已。

其他来历身份,白云宫也不在乎,只要愿意去诛杀鬼怪就行。

白云宫还有一类供奉,属于内门供奉。

这类供奉,就没那么自由了,需得常年为白云宫奔波劳碌,一些没人接的任务,他们有时候必须要去接,面临更多威胁。

不过内门供奉的好处也有很多,不然也不会有很多先天武者和筑基修士,争着抢着去当内门供奉了。

首先的好处,就是有白云宫免费提供的各类修炼资源,按个人历史总功绩高低,每月供给。

还有功法宝物丹药符篆等等免费供应。

要成为内门供奉,就没那么简单了,需要层层考核,验明身份来历,每年还要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数,听从白云宫的调遣。

如果说外门供奉只是个挂名,那么内门供奉就是白云宫自己人,身上配有白云宫腰牌,代表白云宫行事,受白云宫庇护。

方跃对成为白云宫内门供奉并无兴趣,对他来说,有个外门供奉的身份就足够了,行事也自由。

“一般来说,外门供奉可以选择一个府城驻扎,等下面县城报上辖境内异常事件后,领了任务,前去探查情况,诛杀鬼怪。

不过白云宫这边,也有一些任务,是来自云州各地,关系到比较棘手的鬼怪,报到白云宫来。”

方跃本来是想等李天牧出来,一起去白云宫正殿那边,查看任务。

有个懂行的人指导,可以了解更多信息。

不过等了一会儿,那两人还在偏殿中没出来。

方跃摇摇头,干脆就自个儿前往正殿。

……

白云宫正殿,高数丈,长百来丈,宽几十丈,宽敞明亮,气派无比。

殿中摆放着一排排案几,每个案几上,都放着一枚玉简。

这些玉简,与白云宫中的一个大型法宝“异鸿”相沟通,可以查询任务、功绩、可兑换物品等等。

方跃到殿中时,已有几个人坐在案几前,手中拿着玉简,将心神沉浸入玉简中,查看信息。

方跃也寻了一个案几,在草席上盘腿坐下,拿起案几上的一个玉简。

玉质冰凉,方跃对这些玉简还是挺眼热的。

刚才听那白衣侍女介绍,若是成为内门供奉,同时历史积累功绩足够,便可免费获得一枚类似的玉简,可以随身携带。

在云州境内,不管多远,都能用那玉简查询任务、功绩、可兑换物品等等信息,还可向白云宫这边传递信息。

不过可以远距离与白云宫中的那个大型法宝“异鸿”相沟通的黑玉简,不同于案几上这些白玉简。

黑玉简炼制困难,材料珍贵,是由二十七宫上面的钦天监炼制,每年分配到每一宫的数量并不多。

除了每一府城拥有一枚黑玉简外,个人想要拥有的话,哪怕是内门供奉,也是不容易。

能拥有黑玉简的内门供奉,几乎就是一宫的精英人物了。

而外门供奉,想拥有黑玉简,那需要用来兑换的功绩简直是海量。

有那么多功绩,倒不如换点更实用的宝物。

反正要查询任务、功绩、可兑换物品等等信息,可以到所在府城的白云宫分部,动用那里的黑玉简就行。

方跃拿起案几上的白玉简,平心静气,而后将心神沉浸入玉简中。

各类信息有序地朝方跃脑海中涌来。

方跃直接查看任务分类。

“南城山血湖事件,地级。”

“田平府安龙县大盐村阴兵过境事件,地级。”

“太康府石河县魏家村后山崩塌显露深坑事件,地级。”

“雁南府工亩县八合村全村人诡异失踪事件,地级。”

……

第133章 石头人

诛杀鬼怪、处理诡异事件的任务,分为天地人三个等级。

用武道等级来对应的话,天地人三个等级,分别对应武圣、先天宗师、后天武者。

地级的诡异事件,就需要先天武者或者筑基修士,才能处理。

当然,人级的诡异事件,虽然对应的是后天武者和引气修士,但后天武者和引气修士,面临鬼怪时,存在很大劣势。

所以人级的诡异事件,一般也是先天武者和筑基修士来处理。

至于天级诡异事件,那就要镇守一宫的真人上人或者副宫主出手了。

再往上级别的诡异事件,就不是二十七宫能处理的,这种诡异事件规模都很大,需要上报帝州神京。

方跃从白玉简中,查到的未处理的标注等级的诡异事件,以地级占绝大多数。

人级的诡异事件,一般府城那里驻扎的白云宫供奉就能直接处理了。

所以都是处理完才补报,看到时基本是已处理。

唯有地级以上的诡异事件,比较棘手,才没有马上被处理。

“天宝府百炳县桥后村石头人事件,未知级。”

方跃目光在这个诡异事件上停住。

未知级,是指还没查清具体成因,自然也无法确定等级。

这种未知级的诡异事件,还有挺多的。

一个诡异事件,只能被三拨人同时接取,这是为了避免浪费人力。

那些标注了等级的任务,虽然有些比较棘手,但因为都查明大致成因,只要有所准备,还是可以解决。

所以大多数标级的任务,接取人数都满了。

那些未知级任务,还没查清楚成因,可能存在不测的危险,接取的人就少了很多。

不过方跃有法子查清任务的危险性,天宝府的那个任务又是顺路,所以干脆就接了下来。

方跃朝那个任务注入一道气息,那任务后面被标识有两人接取。

接完任务后,方跃又朝手中的白玉简中输入一道气息。

而后,有关他的个人信息,呈现出来。

姓名:方跃

年龄:二十一

境界:先天初期

贯籍:白泉府半山县

功绩:0

之前那老修士让方跃释放先天真气,一方面是为了确定他身上是否旁门左道之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录入方跃的气息。

一般来说,每个武者和修士,身上的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

个人想要分辨,不是很熟悉的人,可能没那么容易。

但白云宫中的那个大型法宝“异鸿”,可以分辨出个人气息的细微不同,作为身份凭证,记录个人信息。

……

将天宝府那个石头人事件的一些信息记下后,方跃放下手中的白玉简。

站起身来,走出正殿,看见李天牧正站在外面。

“不多聊会?”方跃笑着道。

“我跟灯简没什么,以前来这里,刚好认识而已。”李天牧解释道。

方跃摇摇头,对此不置可否,他看向李天牧手中。

李天牧之前去偏殿时,拿的是一个小瓶子,里面应该装的是丹药什么的。

现在从偏殿中出来,手中拿着的是两只纸鹤。

李天牧道:“这纸鹤是给你的,每个新加入白云宫的供奉,都可以免费获赠一个紫玉葫芦和两只纸鹤。

紫玉葫芦是用来装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两只纸鹤是用来传递消息。

你走得匆忙,灯简让我将这两只纸鹤交给你。”

方跃接过纸鹤,摇头道:“还当这是你们的……去不去喝酒?”

“去。”

……

几日后,天宝府百炳县。

方跃身穿青衫,腰间挂着宝剑,施施然走在县城大街上。

此时已是初春,春寒料峭,但大体上万物开始复苏。

桥后村的石头人事件,还未查明具体原因。

百炳县这边报上的消息,比较简略。

说是桥后村的一户农户,从田地里挖出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像。

那石像是一尊仕女,衣裳飘逸,眉目如画,相貌极美,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极活人。

农夫得了这石像,爱不释手,将仕女石像放在房间内,日日夜夜相对。

那农夫后来还向别人炫耀,说这尊仕女石像,晚上会在梦里变成真人,和他说话,带他去一个奇特的世界游玩。

别人当他这是说胡话,梦里的事怎能当真。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农夫家里有一尊仕女石像。

大家就纷纷找机会来农夫家看那石像,图个新奇。

农夫起先是不太乐意的,他把仕女石像当成私有物,哪里肯让人随意看,但挡不住别人不请自来。

再后来,似乎是那仕女石像在梦里和他说了什么,那农夫就不再挡着别人来看石像了。

而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来看仕女石像的人,回去后,当夜就会梦见那个仕女。

所有在梦中见过那个仕女后,都被那个仕女迷得神魂颠倒。

这件事,引起了农夫妻子的不满。

有一天,农夫妻子趁人不注意,偷偷将仕女石像用锤子砸掉。

仕女石像碎成一块块,掉落在地上。

那农夫,以及看过仕女石像的人,发现仕女石像散落一地的碎块,知道石像被砸后,都发了狂。

他们愤怒无比,要找出砸石像的那个人。

很快,农夫的妻子被人揪出来了。

据说是仕女石像托梦给人,指控是农夫妻子砸的。

得知是农夫的妻子砸的石像后,那些发狂的人,就把农夫妻子拖了出去,不顾农夫妻子的哭哭哀求,拖出去用石头活活砸死了。

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而后,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桥后村。

那些见过仕女石像,发狂砸死农妇的那些村里的男人,身上的肢体开始石化。

一点点地石化,那些人每天看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变成石头。

不过数日,这些人就全身石化,变成一尊尊石像。

据说到了夜间,石像眼睛里还会流出血泪。

这般诡异的事件,被村民们上报百炳县县衙,县衙又上报府城。

府城的白云宫供奉,就前往桥后村查探。

但查不出原因,只能查到一点鬼怪作祟的痕迹,具体原因却是查不出来。

这件事又通过府城,上报到了白云宫中。

第134章 桥后村

已是初春,春寒料峭。

方跃到了百炳县后,直接奔百炳县衙而去。

出示了上面的文书后,百炳县莫知县亲自出来接待。

“欢迎方少侠大架光临本县。”

莫知县似乎很有迎接白云宫供奉的经验,这也间接说明了,百炳县这一地,发生的诡异事件不少。

方跃也不跟他客气,道:“我此次是为了桥后村石头人事件来的,上面的文书你也看到了,希望你配合我行动。”

莫知县点头道:“这个还请方少侠放心,这种事发生在本官辖下,本官也想尽快解决,一定全力配合方少侠。”

莫知县答应得很干脆,至于能配合多少,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白云宫的外门供奉,又管不到他们这些朝廷官员头上。

如今恭敬,无非是敬着这些外门供奉的本事,可以解决那些让人头疼的诡异事件。

如果来人要求配合的是与要处理事件有关的,莫知县自然会全力配合,若是其他方面,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方跃自然不知道莫知县心中转着的小九九。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来的目的,就是想处理桥后村的石头人事件,找莫知县,无非是想让桥后村的村民配合,方便行事。

“莫知县,你让个人带我去桥后村,我需要桥后村的村民配合,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莫知县一听,明白方跃的意思,这是要县衙让个能让村民配合的人,带方跃过去。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莫知县立即答应下来,唤了县衙中的一个衙役,道:“江福城,你陪方少侠跑一趟桥后村。”

转而又对方跃道:“江福城常跑桥后村以及临近那一带,桥后村的村民都认得他。”

……

“都快到了桥后村前了,应该跟这件诡异事件背后的鬼怪,产生足够的因果纠缠,可以使用照见神通窥探了。”

临近桥后村时,方跃暂时支开带路的衙役江福城,一个人待在一棵大树后,召唤出黄铜镜,将黄铜镜拿在手中。

之前接下任务后,本以为已经产生足够因果纠缠,哪想黄铜镜中映照不出鬼怪的身影。

如果到了近前,还是映照不出来,若说因果纠缠还不够,那不可能。

要么是石头人事件背后,确实不存在什么鬼怪,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是单纯某种诡异的力量在作怪。

要么就是另有古怪,让照见神通窥探不到。

方跃的想法,就是到了桥后村近前,再次用照见神通窥探一番。

若还一无所获,那就只能退去,就说查无所获,上报白云宫。

“驻扎天宝府的供奉似乎来桥后村查探过一次,上报的结果也是查无所获,不知原因。该不会也是有和我类似的窥探鬼怪本领吧?”

方跃心中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这种事情,也没法去问,所以也不再细想。

“祭。”

方跃在心中默念。

泛黄的镜面顿时一阵晃动,一个画面出现在镜面上。

“这是……”

方跃脸上的神情怔了一下。

……

桥后村。

方跃身穿青衫,腰挂宝剑,在衙役江福城的陪同下,来到村中。

方跃注意到,这个村里的人,看见外人,脸上的神情都很警惕。

“江衙役,还请帮忙找个人来,我想问几句话。”方跃道。

江福城道:“方少侠放心,我这就去找个人来。”

不一会儿,江福城就领着桥后村的村长过来了。

村长是个中年人,姓温,名大龙。

桥后村大部分人都姓温。

听说方跃是上面派来处理石头人事件的,温大龙脸上却无多少期盼之色。

“没救的,没救的,谁也逃不掉的,大家都要变成石头人。”

温大龙不停在那自言自语。

“别整这些虚的,说事情吧。你把石头人事件的具体,再说一遍给我听。”

方跃皱了皱眉头。

江福城大声道:“温大龙,别磨蹭,方少侠问你话呢。赶紧把事情经过再跟方少侠说一遍。”

温大龙摇头道:“没有用的,谁也救不了我们,这是我们整个村的罪孽。”

江福城上前猛地拍了温大龙一下,冷笑道:“温大龙,让你说,你就说,别在这危言耸听。”

这一拍,让温大龙清醒了一点,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述石头人事件的具体经过。

起因就是村里的一个农夫,在地里挖到一尊仕女石像。

农夫将仕女石像放在家中,夜里梦见了仕女石像变成了活人,带他游历一个诡异的世界。

村里其他人听到农夫家里有这尊石像,也纷纷来看新奇。

而后那些来看石像的人,回去后也梦见了那个仕女。

那农夫的妻子因为妒忌,将仕女石像用锤子砸成了一块块碎块。

然后那个农夫的妻子,被发狂的众人,用石头活活砸死。

最后,这些参与砸死农夫妻子的男人,包括农夫本人在内,都变成了石像。

一个夜里,这些石头人眼睛里就会流出血泪来。

然而,这不是结局,因为村里的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少,有没有去看过那尊仕女石像,有没有参与用石头活活砸死农夫的妻子。

一部分村里人,身上也开始出现石化的现象。

虽然速度很慢,但这石化的过程一直在进行,令人感到绝望。

温大龙讲述的石头人事件经过,跟方跃从白云宫中了解到的事件经过,没有太大的差异。

区别在于他是村里的村长,了解的更多,讲述得更详细。

方跃听完后,不发一词,在心中默默评估整个石头人事件。

与从铜镜中看到的画面相结合,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多谢温村长的配合,我想去看看受害者的样子,不知温村长可否找一户带我过去。”

温大龙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变成了石像而已。”

江福城呵斥温大龙道:“方少侠让你带路,你就带着就是。一直推脱,却是个什么意思。方少侠可是上面来的人,来处理你们村的那些石像,你可莫要耽误了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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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走阴女(上)

凡是去看过仕女石像的,身上都开始出现石化。

温大龙是桥后村村长,看过仕女石像,倒不奇怪。

不过他现在只石化了半只手掌,没有那些人变成石头人,这说明他并没有掺和用石头砸死农夫妻子。

“多谢温村长的配合,我想去看看已经变成石头人的受害者,不知温村长可否找一户带我过去?”

温大龙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变成了石像而已。”

江福城呵斥温大龙道:“方少侠让你带路,你就带着就是。一直推脱,却是个什么意思。方少侠可是上面来的人,来处理你们村的那些石像,你可莫要耽误了他的事。你半只手都变成石头了,不赶紧配合,还想慢慢等死不成?”

在江福城的一番威胁下,温大龙终于答应带方跃去一户受害者家。

一座低矮的房子前,一个老妇人见温大龙和江福城带着人过来,死死挡在屋门前,不让人进去。

“你们想砸掉我儿子就从老婆子的尸体上跨过去。”老妇人的神情很激动。

方跃看向身旁的江福城。

江福城小声道:“上面来过两回,少侠你是第三回了。每回过来查探不出原因,都要砸个石头人看看究竟。这老婆子是担心你把她儿子变的石头人给砸了。方少侠,你也别担心,就这么个老婆子,我去把她赶开。”

说着,江福城就要动手去推开挡路的老妇人。

“行了。”方跃叫住了江福城。

之前白云宫的供奉已经来过两回了,都没有解决问题,难怪这里的村长温大龙见到方跃时,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恐慌和绝望,没有报什么希望。

大概是觉得前两回来的人都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来个更年轻的,就更不可能解决得了问题。

“之前我在白云宫中接取这个桥后村石头人任务,显示加上我,同时接取这个任务的,还有另一人。那人比我早接取任务,第二回来人应该就是他。”

方跃心中转着念头,眼睛看向眼前的老妇人。

这么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以他先天境界的修为,随便吹口气,就能将她吹倒。

不过以方跃的性格,不到必要时候,干不出这等恃强凌弱的事。

“老人家,可是担心我会砸石像查看究竟?”方跃温声问道。

老妇人没有说话,但脸上神情警惕,显然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方跃转头看了看周围,那里有几个桥后村的村民,闻讯赶来看热闹,正远远地站着。

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恐慌绝望,但看着方跃,又隐隐带着一点微薄的希望。

显然这些人也是见到过仕女石像,如今受到石化的困扰,时时见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一点一点变成石头。

虽然没什么痛苦,但受着极大的惊恐折磨。

方跃大声道:“诸位可以做个见证,我只是查看一下情况,绝不会砸石像。”

江福城对那老妇人道:“人家方少侠都在这么多人面前做了保证,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以为人家少侠的面子不值钱,会做出食言而肥的事?

行了,快让开,人家真要强行闯进去,你一个老婆子能挡得住?前面两回的人,人家可都不跟你们废话……

咳,总之,反正你儿子也变成石头人了,只怕是变不回来了。说起来,你儿子参与砸死人,也是罪有应得。倒是你们村里其他人,现在也要变石头,就很无辜了。

你让方少侠进去看看,没准方少侠看完后,就能有办法,那你们全村人就都有救了。”

老妇人流泪道:“我儿子是被那狐狸精石像迷惑了,他本来是不会干那种事的,可怜他现在变成这样,媳妇儿带着孩子跑了,留下我这一个老婆子。”

说着,她突然朝方跃跪下,道:“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你和他们不同,没准你能救我儿子。”

方跃一把将老妇人搀了起来,道:“先看看,这事我也没法保证。”

从照见神通中窥探到的信息,这次桥后村石头人事件背后作祟的,实力相当厉害,超过方跃。

若非方跃有些底牌,还真不敢掺和。

但是否能解决,就不好说了。

……

走进低矮的屋子里,到了里间,方跃看到木板搭就的床铺上,躺着一个石头人。

这石头人是人石化变成的,所以看起来栩栩如生,若非已经不是血肉,几乎跟真人没什么差别。

他脸上的神情,还保留着变成石头人那一刻的动态,充满恐慌和绝望,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凝固住了。

“儿啊,儿啊。”那老妇人看到她儿子的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温大龙脸上神色黯然,若事情没法解决,他继续石化下去,也是这么个下场。

江福城有些不耐烦老妇人的哭声,但他看方跃没出声,不敢随便呵斥。

他在衙门当差,惯会见风使舵。

方跃上前,细细查看床铺上的石头人,又用心神感应了一番石头人身上是否残留什么气息。

“温村长,这些石头人到夜间,眼睛就会流出血泪,是也不是?”方跃问道。

“是,一到夜间就如此。”温大龙回答。

老妇人忍不住道:“我儿他一定还活着,不然怎么会流泪。”

方跃看了一眼老妇人,继续问温大龙道:“那么到白天,血泪怎么不见了?”

“渗进石头中了。”温大龙道。

方跃点点头,道:“可以了,温村长,你安排个地方,今夜我在你们村子里住下。”

温大龙吃了一惊,道:“少侠,你,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前面两回来的人,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会在桥后村这个诡异的地方过夜。

方跃选择留下来,那就是很可能有把握了,这让温大龙原本绝望的心里涌起希望来。

江福城急道:“方少侠,你真要在这村里住下来?你不知道,这村里一到夜间,可邪门得很。可不仅是石像流血泪的事,还有其它古怪的事。”

方跃深深地看了江福城一眼,道:“江衙役,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用留宿在村子里,可以先回县衙去。”

“这个……”江福城想了想,一咬牙道:“算了,现在都下午了,日头偏西,赶不回县城中。那我也留下,有方少侠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第136章 走阴女(中)

夜中,暗沉沉。

已是初春,草木滋发,蛰伏了一冬的虫儿,重新在草丛中鸣叫起来,此起彼伏。

桥后村,有些村民还没入睡。

自从石头人事件发生后,一到夜间,村里还会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方跃也没睡,他在等。

温大龙给他安排的住所,房子颇大,县衙来的那个衙役江福城住在他隔壁。

子时马上要过半,夜色越发暗沉。

方跃坐在桌前,桌上点着一支红色的蜡烛。

他左手一扫,掌风过处,烛火立即扑灭。

而后右手运起火焰掌,灼热的掌力拂过烛芯,烛火重新燃起。

“第三重的火焰掌,威力不错。”

登神时,耗费大量功德点洗涤香火愿力上包裹的负面情绪,待回到本体,只剩下一万五左右功德点。

这些功德点,想要往下推演第六重悟道功,进入先天中期境界,还稍显不足。

而且方跃刚进入先天初期,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一下,体悟一番,再提升境界。

这段时间,要去斩杀鬼怪,积累功德点,所以方跃用功德点将火焰掌从第二重推演到第三重,先提高战斗力。

“我从《火焰掌》秘籍上掌握的武学知识,足以将火焰掌推演到第五重,大致上威力可以达到先天巅峰水平。

但再往后面,就没有足够的武学理论和知识,支撑火焰掌往第六重推演了。”

方跃心中想着,这个问题不好解决,武圣级别的武技,大抵是达到武圣后,自行从意境中领悟最适合自己的武圣武技。

“先到先天巅峰境界,同时把火焰掌推演到第五重再说。

这一次的任务,若能完成,所得功德点,应该足够支撑将悟道功推演到第七重,达到先天后期境界。”

方跃心中衡量着,不过这次的任务不好完成,可能要借用到鱼头镇那边神体的力量。

“神体那边的实力,差一点点就到武圣级别,等香火愿力积累一段时间,还是优先把神体提升到武圣级别。”

方跃正自想着,子时已过半,蜡烛上跳动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灰白色。

“来了么?也不对,一直都在。这些旁门左道,倒是有几分神奇,可惜就是杀孽太重。”

方跃施施然站起身来,整整身上的青衫,将宝剑在腰间挂好,而后推开门走出屋外。

……

路旁草丛中,虫儿的鸣叫早已停止,整个村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空气中连一丝风也没有。

大半夜里,四周本该一团黑暗,但方跃此刻能清楚地看见周围的景物。

只是这些景物,都不是正常的色彩,呈现出来的,是一片片灰白色。

这是一个被灰白色充斥着的世界,没有其它色彩存在。

连方跃自己,也变成了灰白色。

如此诡异的场景,方跃脸上神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

自那夜风扬武馆受到两个旁门左道之士的袭击后,关于旁门左道之士,通过一些途径,方跃也有一些了解了。

“救我,救救我。”

“快来救我,我不要被困在这里。”

“谁来救救我。”

……

方跃在灰白色的村落中走着,路过一些房子时,会听到里面传来求救声。

那几户人家,白天时方跃已经大致了解,都是有男人变成石头人了。

所以现在求救的,应该都是那些石头人。

方跃随意选了一户,推门进去。

虽是夜里,但四处都是灰白色,看得很清楚。

这户人家中,其他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男子躺在床上,正在拼命呼救。

方跃看到他时,他并不是石头之躯,因为这里,本就不是阳世。

这是那个变成石头人的男子的魂魄,被禁锢在石头中,无法脱离。

他一边拼命向方跃求救,双眼中流出血泪来。

在这个环境中,他流出的血泪,也是灰白色的。

“能听见我说话吗?”方跃问道。

那男子依旧在拼命呼救,眼睛中的血泪越流越多,但对方跃的话没什么反应。

方跃摇摇头,转身走出了这户人家。

到了屋外,场景突然大变。

不再是村落,而是一个破旧的灰白色古城。

古城城墙高大,街道宽敞。

可以想象得到,这座城池,当年也曾车水马龙地繁华过。

而今却只能以这种方式,从遥远的历史中,呈现在方跃这个看客的眼前。

“繁华落尽,过眼云烟。”方跃心中感叹。

这古城,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桥后村这个小村落的前身。

也就是说,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桥后村所在的这一带,也曾繁荣昌盛过,有着大城市存在,有着来来往往的无数行人。

但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过往了,如今的桥后村,就是一个小村落模样,找不到一丝当年繁华过的痕迹。

那尊仕女石像,大约就是眼前这座古城的遗物。

方跃置身灰白色中,在古城的街道上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江福城,该出来了。”

话音刚落,寂静的街道尽头响起脚步声。

一个衙役出现在街头处,远远和方跃对峙着。

“你怎么知道是我?”

江福城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一个妙龄少女的音质,颇为怪异。

方跃没有回答江福城的话,而是道:“不知道叫你江福城合不合适,真正的江福城只怕凶多吉少了,那还是叫你江福城吧。

你在桥后村搅风搅雨,却是为了什么?”

“你说呢?”江福城咯咯笑了起来,一个大男人,偏生是少女的姿态声音,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之士,所为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力量。”方跃道。

“哦,你还挺有见识的,知道我们这些被世人厌弃的旁门左道。那你觉得我们追求力量有错吗?”江福城看着方跃。

“伟力归于自身,追求力量自然没错,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以牺牲别人的方式。”方跃神情凛然道。

他也一直在追寻力量,但绝不会为了力量而不顾一切。

“牺牲别人么?你不觉得那些人该死吗?他们可是因为损毁了一尊石像,就把一个妇人活生生用石头砸死了。

你没见当时的情景,砸得血肉模糊,血流一地,那妇人还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咽气呢。”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惶惑的,但她说起来,却语调轻松,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此刻她手中,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一朵诡异的花朵,正低头细细嗅着。

这是一朵灰白色的,长着痛苦人脸的诡异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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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走阴女(下)

“那些受你蛊惑砸死人的,且不去说,那么其他村民呢?他们又何其无辜?”方跃道。

“其他村民无辜么?他们虽然没有动手,但那些人用石头砸死农夫妻子时,他们可是都知道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所以呢,我现在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一点点地石化。你看,这是不是很公平。”江福城笑颜如花。

可惜她附身的是一个大男人,这样子让人看了,只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妖言惑众。”方跃冷笑道,“你在桥后村搅风搅雨,无非是想让村民们恐惧。若我猜得没错,恐惧的情绪,或者一个个充满恐惧的魂魄,对你有用处。”

“江福城”娇声道:“冤家,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给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过你大概还没猜到一件事,那就是奴家正需要一位先天武者的精血。

前面两位来的都是修士,他们的精血阳刚不足,不合用。

虽然将就着也能用,但奴家怕打草惊蛇。

好不容易等来了你,看你这么俊俏,奴家还真有点舍不得。

若是当年,奴家肉身还在时,少不得要招你当个入幕之宾,日日与你欢乐。

如今却是无法,需得先天武者的精血阳气来中和一下阴气,否则奴家可活不长久了。”

“江福城”肆无忌惮地说着,一副吃定方跃的模样。

说着,她又咯咯笑了起来,而后突然从街头上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古城中起了变化。

原本死寂的古城,开始慢慢复苏起来,有行人在宽敞的大街上出现。

“包子,新出炉的包子。”

“新到货的胭脂,快来买。”

“雷州来的布匹,走过路过,都进来瞧瞧。”

街道两旁空荡荡的残破商铺,突然恢复完整,从里面传出叫卖声。

除了视野处都是灰白色外,眼前的场景,就是一个普通的城市街道繁华场景。

“这就是旁门左道中走阴女的本领了,行走于阴阳两道。”方跃心中暗道。

从老管家白福、文知县的记忆、李天牧,以及其他一些人那里,方跃了解到了很多有关旁门左道的内容。

旁门左道的花样繁多,各类旁门左道之士的能力稀奇古怪,有些可能是闻所未闻。

但走阴女,是旁门左道中比较知名的一类。

所以方跃通过照见神通,窥探到她后,又在桥后村中一番走访,大体了解到桥后村石头人事件背后,就是旁门左道中的走阴女在搞鬼。

当然,走阴女的标志是行走阴阳两道,将村民石化,并不是走阴女通用的能力,而是“江福城”另外拥有的本领。

先天境界以上级别的旁门左道之士,除了看家本领外,还有可能拥有其它稀奇古怪的能力。

这也是另外两拨白云宫供奉,没法查清楚桥后村石头人事件成因的原因。

不过第二回来人,消息还没上报回白云宫,也许也查清了,也可能。只是知道是走阴女,不是他能对付的,就退走了。

方跃在繁华起来的古城街道上走着,那些行人道路上遇到方跃时,也会避让,而不是直直撞上去。

“不是简单的幻境,但也算不上什么鬼怪,只是久远前这座古城的居民,留下的印记,在走阴女的能力下,于不同于阳世的另一方世界呈现出来。”

这个灰白色的世界,按理说,应该算阴世。

但据方跃从文知县记忆中了解到的,这个世界残破,天界和阴世,早已经完全破灭,只留下这个残缺的人世间,也既阳世。

所以“江福城”呈现出来的这个古城,顶多只能算阴世碎片,或者阳世与破灭了的阴世之间的间隙之类的东西。

这些方跃暂时也搞不清楚,此刻他正心神警惕,留意马上要出现的危险。

“江福城”将他拉入这个灰白色的古城中,自然不是让他来参观的。

“客官,来喝酒吗?本店有上好的花雕酒。”

方跃走到一家酒楼前,酒楼前的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方跃抬头看了看酒楼上影影绰绰的灰白色人影,默不作声,而后径直往酒楼中走去。

酒楼大堂中,坐着一桌桌客人。

他们的桌面上,摆放着酒壶,和一盘盘菜肴。

只是这一盘盘灰白色的菜肴,却与平常不同。

方跃看到一个灰白色的猪头在盘子中嘶吼,那应该是一盘猪头肉。

一条灰白色的鲫鱼在汤汁中扑腾跳跃,却怎么也跳不出来,那是一道鱼汤。

一只灰白色的公鸡在盘子里喔喔乱叫,这是一盘炒鸡肉。

面对这种古怪的场景,那些酒客如若未闻,兴高采烈地喝酒吃菜。

除了他们也是灰白色的,其他与寻常酒客没什么不同。

方跃自然也不会被这种场景吓倒,他正用心神感应酒楼中的种种,扫了一眼大堂,没什么发现,就登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客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客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客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店小二跟在方跃身旁,不停地问着,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如同碎碎念一般。

问到后来,那店小二脸上渐渐显露出凶色。

方跃不理他,看着酒楼二楼中,靠窗口旁坐着的一个酒客。

那酒客正提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方跃站在楼梯口,等了一盏茶左右,他还保持着这般喝酒的姿态。

那酒壶中,仿佛有着喝不完的酒。

一直喝,都喝不完。

方跃确定目标,几步走上前,二话不说,突然运起第三重火焰掌,朝着那酒客一掌拍去。

这一掌,毫不容情,掌风过处,灼热的气息,似要将空气点燃。

那酒客被火焰掌拍中,身体一下子被打散,化作灰白色气体,散逸出去。

而后,立刻引起连锁反应,整个酒楼中的酒客、菜肴、店小二等等,全部消失不见。

遗留在原地的,是一栋破败的酒楼。

除了几张破桌子,空无一人。

“功德点+3100点。”

方跃得到脑海中功德系统的提示,击杀这个酒客,得到了三千多点功德点。

也就是说这个酒客,相当于一个怨鬼。

方跃懒得从原路返回,直接从酒楼二楼开着的窗户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到楼下地面上。

酒楼前面是繁华的街道,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

方跃回头往酒楼看去,整栋酒楼年久失修,摇摇欲坠,里面空荡荡的,与刚才路过时看到的,大不相同。

“江福城,这种小把戏困不住我的。你的实力远强于我,何不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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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灰白街道

“江福城,这种小把戏困不住我的。你的实力远强于我,何不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

方跃站在街道上,朝着远处喊道。

“哎呀,你这人可真是讨厌,才第一次见面,就要跟人家真刀真枪的。可惜人家肉身都不在了,怎么跟你真刀真枪。”

一个娇媚声音从远处响起,故意曲解方跃话中的含义,语气中充满媚惑和旖旎。

不过如果想到她此刻附着的肉身是一个大男人,这般的娇媚诱惑,只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江福城”应了这么一句话后,就沉寂下去,不再出声,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方跃摇了摇头,继续在人来人往的灰白街道上走着,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

街道很长,明明能看见尽头不远处的县衙房顶,却怎么也走不到。

走到一定距离后,下一段街道的场景,又重复之前。

当然,不是简单的重复。

每一次重复,时间似乎都要往前推上一年。

比如方跃第一回走过时,街道旁有间新开不久的灯笼铺,各种各样的新奇灯笼,挂在门外,吸引行人。

第二回路过时,那铺子就是空着的,第三回路过时,铺子里卖的却是茶叶……

第五回路过时,那个位置上,却是刚刚在兴建铺子。

也就是说,随着方跃不停往前走,街道的历史以年为单位,一直在往前倒溯,没有止境。

“这应该是阴世碎片了。传闻阴世与阳世大不相同,时间和空间是可以混肴的。除了核心鬼魂归处的幽冥外,还有大片神奇的冥土,与阳世互为表里。”

方跃一边在街上走着,一边观察街上的种种变化。

这条大街上,唯一一直没有变化,大概是那座酒楼了。

自方跃击杀了那个坐在酒楼二楼窗口旁,一直喝酒的酒客后,这家酒楼中的掌柜、店小二、酒客、菜肴等等,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整座酒楼,空落下来,摇摇欲坠,破败不堪。

而随着方跃的前行,整条大街的历史往上倒溯,唯有这家酒楼保持着空荡荡的破落模样,没有改变。

“大哥哥,买朵花吧。”

第六回走过街上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布袄的小姑娘,提着一个花篮,拦住方跃的去路。

花篮中只有一朵灰白色的花朵,这个地方也只有灰白色,没有其他色彩。

奇特的是,这朵花上,有一张巴掌大小的人脸,人脸上满是痛苦。

这花,与方才江福城手里拿着的那一朵,很相像。

“多少钱一朵?”

方跃停下脚步,问那小姑娘。

“不要钱。”

卖花的小姑娘甜甜一笑,将花篮中的那朵花拿出来,塞到方跃手中,而后提着花篮飞快跑开。

“等等。”方跃在卖花小姑娘身后喊了一声。

那小姑娘没有理会他,依旧往前跑。

方跃施展轻功,几步追上那小姑娘,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不料那小姑娘用力一挣,竟将自己整条胳膊撕扯下来,依旧往前奔跑,灰白色的鲜血往地上滴落。

“还以为能交流。”

方跃摇摇头,右手运起火焰掌,身子一晃,已到了小姑娘身后,一掌朝着她的后脑拍下。

仿佛积雪被丢进火堆,小姑娘被方跃拍了一掌后,火焰灼烧,整个身子立即消融分解,化作灰白色气体飘散。

“功德点+3712点。”

方跃想起什么,拿花的左手正要去取下腰间挂着的紫玉葫芦,突然发现左手麻木僵直,不能动弹。

低头看去,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层灰白色裹住,无声无息地开始石化,毫无知觉。

而那灰白色,却是左手中拿着的那朵诡异花朵,上面的那张痛苦人脸嘴中吐出来的。

方跃拧了拧眉头,紫府中先天真气流转到左手上。

“咔嚓。”

灰白色的石质从左手上剥离,掉落下来,左手重新恢复血肉。

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的耽误,卖花小姑娘化作的灰白色气体,已经消散在空气中,无法用紫玉葫芦收集了。

自那小姑娘气化后,右边街道上,有数丈长的地方,行人消失,商铺败落,变得空荡荡。

方跃扫了一眼,重新低下头,将目光投向左手中的那朵人脸花。

“石化是来源于这种人脸花的能力吗?”

方跃不认识这种花,所以也无法判断,只能大致猜测。

他左手运起火焰掌,掌中花朵竟挣扎起来,人脸发出无声的嘶嚎,想要逃脱。

火焰掌灼热的气息,伤到了这人脸花。

偷袭了他,方跃又岂容它逃走,手掌握起,将人脸花紧紧握在掌心。

不消片刻,在火焰掌的火属性灼烧下,人脸花化作了灰白色气体。

“功德点+2036点。”

方跃右手已经拿着紫玉葫芦,将人脸花化作的灰白色气体,吸进紫玉葫芦中。

而后塞上塞子,将紫玉葫芦挂回腰间。

方跃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回身,往来时的城门方向走去。

然则走了一会儿,又回到熟悉的场景。

“不管往哪个方向,时间依然是往上倒溯,而不会向前流淌了。”

方跃皱了皱眉头,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从这灰白色的古城中,找出“江福城”的真身。

这个走阴女,其实一直藏在这座灰白古城中,哪怕是“江福城”,也不过是障眼法,只是附着一点神识罢了。

这也是方跃为什么在桥后村村外时,就发现“江福城”的身份,却没有马上动手,一直等到现在。

不过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中,想在这灰白古城中,寻到走阴女的真身,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一直往前走,顺着对方的套路来,随着古城的时间往上倒溯,必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也可以选择开大,直接放大招打破这座灰白古城的笼罩。

只是大招是用来对付走阴女的,没找到走阴女真身就放大招,等人家真身出来,放不出大招就尴尬了。

“之前在外面时,运用照见神通,只能窥探到她的分身江福城,以及这座灰白色古城。

如今进入古城中,没有两界间的阻隔,不知能否窥探到走阴女藏在这古城中的真身?”

方跃心中想着,他身上神通的威力,跟他自身的境界有关。

照见神通,虽然号称能照见过去现在未来、天地人三界,但以方跃目前的水平,神通却是发挥不出这么大威力。

两界相隔,暂时基本就窥探不到。

不过现在在古城中了,没有间隔。

“照见。”

方跃心中默念,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出现在他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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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倒溯(上)

“祭。”

方跃再次在心中默念,功德点消耗,镜面一阵晃动,上面的画面出现变化。

“咦?”

远处传来“江福城”的惊咦声,以她的实力,方跃一旦运用照见神通窥探,她就能察觉异常。

但也就能察觉异常,感觉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来源于哪里,却是感觉不到的。

毕竟,方跃虽然实力弱于她,但和她还是处于同一个大境界。

不过如今方跃身在灰白古城中,这灰白古城却是在“江福城”的掌控下,方跃在这里的行为瞒不过“江福城”。

所以“江福城”很快发现是方跃在窥探她,于是发出惊咦声。

方跃对此并不在意,隔空窥探别人的能力和法门、宝物,并不在少数,无所谓被人知道他有这个能力。

“看这环境,走阴女藏身的地点,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似乎在古城建立之前的时间点,又或者是在古城完全破灭、桥后村建立之前的时间点。”

方跃看着黄铜镜中的画面,在心中琢磨着。

总之,她不在古城繁华的这段时间点上,也不在桥后村建立后的时间点上。

“画面上,没有一点古城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村落人烟,所以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在古城建立之前的时间点。”

方跃心念一动,收起神通,手中的黄铜镜消失不见。

这座古城,只要在街道上走着,不管往哪个方向,时间点都是往上倒溯。

甚至方跃尝试跳上街道旁边商铺民居的屋顶,从屋顶上往街道左右两边的方向走,结果依旧一样。

“不管往哪个方向,只要走动,时间就一直往上倒溯。按这个特性,走阴女真身藏在古城建立之前时间点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里,方跃心头也有些犯难,看眼前这座古城的模样,建立时间应该不短。

若要往上倒溯时间点,寻找走阴女的真身,不知道要倒溯多少时间,也许是上百年,也许是上千年,甚或是上万年,都有可能。

毕竟古城建立之前的时间点,是没有止境的。

而且往上倒溯古城的时间点,碰到危险的可能性非常大,否则走阴女也不会藏在那了。

“先往上倒溯个几千年看看,若寻不到走阴女的真身,或者她是藏在其它时间点,那我就只能引来神体力量,打破这座古城的笼罩,先逃出去再说。

然后把消息上报给白云宫,领上一些功绩,后面的事自有白云宫处理。

一个接近先天巅峰级别的旁门左道,应该值得白云宫的宫主或副宫主出手一次。”

方跃想着,开始施展轻功,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这街上人来人往,但其实并无活人,所以方跃也没什么顾忌。

以他先天级别的修为,施展起轻功,瞬间奔跑如飞,整个人如同一阵风一般,在街上横冲直撞,留下一道道残影。

七年,八年,九年,十年,十一年,十二年……二十年,二十二年,二十四年……五十年,五十三年……

随着方跃的奔跑,古城的时间点不停往上倒溯。

起先是一年一年地往上倒溯,到了后来是两年两年地往上倒溯,再后来是三年三年地往上倒溯。

总之,越往后,时间点往上倒溯的速度越快。

在估摸着倒溯了有百来年时光后,县衙方向突然响起两声狮吼声。

而后,伴随着“轰隆隆”声,一只石狮子从县衙方向奔来,挡住方跃的去路。

看造型和大小,这分明是县衙大门口常见的那种石狮子。

只是此刻,这只石狮子活化过来,变成阴气森森的怪物。

方跃不得不停住奔跑的脚步,石狮子已经龇牙咧嘴,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只石狮子,有着后天巅峰,接近先天境界的水平。

面对扑过来的石狮子,方跃后退一步,避开它那凶猛的一扑。

而后左手伸出,将它的脑袋死死按住,右手运起火焰掌,不停地拍下。

坚硬的石狮子,却抵不住方跃先天级别的巨力,数掌之下,狮身上出现裂痕,灰白的气体四溢。

不消片刻,只听“咔嚓”一声,整只石狮子的身体裂开,碎成两半,灰白色的气体散逸更快。

方跃取下紫玉葫芦,将这些灰白色气体吸纳进紫玉葫芦中。

“功德点+9886点。”

脑海功德系统传来提示,这只石狮子虽然实力接近先天境界,但并不是真正的先天级别,所得功德点未过万。

击杀石狮子后,县衙那边的房屋立即坍塌,成为一片废墟。

“每一个小区域,都是靠一只鬼怪来维持吗?”

击杀三只鬼怪后,古城中就出现了三处不会随着时间倒溯变化的区域。

就如同电影幕布上,被剪了三个口子。

“是不是将这古城中潜藏的鬼怪全部击杀,这古城就破灭了?”

方跃扫视了古城中,那三处空落的地方。

只是按这古城的面积算,这潜藏的鬼怪不得成百上千。

而且还是在不同的时间点上,若想把它们全部找出来击杀,得把方跃累死。

要知道,虽然先天武者恢复能力强悍,但那是在有天地灵气的情况下。

这座灰白古城,属于阴世,与阳世隔绝,可没有天地灵气存在。

方跃在这里每一次奔跑战斗,消耗的先天真气,都得不到补充。

“是个大麻烦。”

方跃眉头皱起,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快速恢复身上先天真气的法子。

虽然丹田紫府中的先天真气还很充裕,但持续下去,形势对方跃是很不利的。

这个时候,方跃终于感受到了走阴女的难缠。

他们这些依赖天地灵气的武者和修士,只要被走阴女拉入阴世中,如果没有其它恢复体内真气灵力的手段,或者脱离阴世的能力,那么就只有被拖死的份。

如同一些凶猛的野兽,却被普通人凭借一根长矛,几番追赶,不让它休息,而后活活累死。

“如果走阴女是打的这个主意,倒是可以成全她。”

方跃心中想着,继续在大街上奔跑起来。

随着方跃的奔跑,古城的时间点继续往上倒溯。

越到后面,时间点跳跃得越快。

转眼,又是数百年过去。

这其间,方跃又碰到了两次鬼怪,一只狸猫和一个路人。

古城中于是出现了五处空档,不过相比于整个古城的面积来说,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一共倒溯了数百年时光,方跃终于来到了这座古城建立之时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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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倒溯(下)

这是古城建立时的时间点,城中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在修建城墙和房屋。

方跃暂时不急着往一个方向跑,倒溯古城时间了。

桥后村的那尊仕女石像,就是来源于这座古城。

仕女石像,跟走阴女有着很大关联。

方跃感觉四处看看这座古城的建立,也许能多掌握一点走阴女的信息。

方跃在城中走着,一个监工的官员看到他,带着几个士兵走过来。

“这里是施工重地,你是干什么的,在这边闲逛。”

那监工官员喝问道,要不是看方跃气度不凡,他就直接让人将方跃拿下。

方跃不答话,直接释放身上的先天气息。

“原是先天宗师,却不知这位宗师此来,有何见教?”

那监工官员感受到方跃身上的先天气息,态度上立即客气了几分。

先天宗师,无论在那,都是拿得出手的身份。

当然,监工官员也仅是客气一点而已,并没有放松对方跃的警惕。

“不知这里主事的官员是谁,我想去拜访他。”方跃道。

“这个……”监工官员迟疑起来,这里建城的主事官员,是云州州城下来的。

虽谈不上位高权重,但也不是别人想见就能见的。

若非方跃是先天宗师身份,这样贸然提出要见主事官员,早让监工官员驱赶走了。

“不知阁下有何事要拜访我们温大人,还请先说明一下,本官才好通传。”监工官员道。

“仕女石像。”方跃缓缓道。

不料这四个字出口,如有魔力一般,令监工官员面色大变。

下一刻,整个施工现场一下子全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向方跃。

他们的神情木讷,眼神古怪。

方跃心知有异,关于仕女石像,他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有这么大关联,引得这古城中的人这么大反应。

正当方跃严阵以待,眼前灰白色的场景突然变化,古城变成了一片荒地。

却原来是时间点自动往上倒溯了一次。

这一倒溯,就是好几年,跳过了古城建城时的时间点,到了建城之前几年。

“是你在倒溯时间?你想隐藏什么?仕女石像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

方跃对着眼前的空气说话,他知道走阴女听得见。

其实他本人对仕女石像是否藏着秘密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这个秘密如果比较重要,那么可以试着用此逼她真身从藏身处出来。

从表面的实力对比上来说,走阴女是强出方跃一大截的。

直接出手,也有很大机会可以击杀方跃。

方跃对着空气说了一通话后,没有得到回应。

他想了想,再次运使照见神通,从黄铜镜中窥探走阴女。

“她藏身的地方,周边环境地貌,与现在周边比,还差了很多,难道还要往上倒溯几百上千年?”

方跃看着镜中画面,在心里想着。

“这一趟来,击杀了五只鬼怪加捏死一朵人脸花,得到了三万多点功德点,顶得上击杀一只普通的先天境界级别的鬼怪。”

方跃收起照见神通,心中生出一点退意。

在这种鬼地方,形势对他很不利,鬼知道走阴女藏在哪个时间点。

要是藏在几十几百万年前的时间点,谁找得到她。

还是让白云宫的高人来对付她。

不过这里面有很多鬼怪,离开之前,倒是可以再杀它几只,多赚点功德点。

正想着,方跃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侠客,正骑着马,从远处路过这片荒野。

气息感应中,阴气森森,应是鬼物无疑。

方跃也不跟他客气,拔出腰间的宝剑,飞身而起,一招长风剑法,朝着那马上的侠客刺去。

这长风剑法,也有先天部分。

如今方跃也把这门剑法推演到第三重,使长风剑法中,带有风属性。

不过他目前还是主修火属性的火焰掌,所以威力上,长风剑法弱了火焰掌一点,尤其是对付鬼物上。

此刻碰上侠客,却是见猎心喜,使出长风剑法。

风属性的剑法,自然是以快剑为主。

马上侠客来不及反击,剑已经到了他面前。

那侠客实力也不弱,一个后仰,避开身首分离的危机。

不过他头上戴着的斗笠,却被方跃手中的长剑斩落,切成两半。

方跃手中长剑还待继续递出,那被斩成两半的斗笠,如同有生命一般,呼啸着朝方跃飞来。

方跃不得不回剑,又是一式长风剑,剑气纵横,朝着飞过来的两半斗笠绞去。

“噗嗤”两声,两半斗笠被剑气绞成碎片,化作灰白色气体消失。

这么一点天地怨气,方跃也懒得拿紫玉葫芦收集。

侠客那边,居然骑着马往前跑,没有趁机攻击方跃。

不过方跃又岂容煮熟的鸭子跑掉,施展轻功,身形如风,跑得比奔马还快。

又是一招长风剑法递出,剑气如林,将侠客和他身下的马全部笼罩住。

侠客飞身而起,不过他身下的马,被带着风属伤害的剑气绞碎,化作灰白色气体消散。

这时方跃也看清侠客的脸,三角脸,竖瞳,分明是一只狸猫怪。

那狸猫侠客怒吼一声,拔剑朝方跃斩来。

一人一怪,施展剑法厮杀起来。

那狸猫侠客,虽然也有着先天境界的修为,但明显是削弱版的先天武者,如何能是方跃对手。

还是方跃非要用剑法和他过招,才让他多支撑了一会儿。

不过很快,还是被方跃用长剑击杀。

“功德点+18000点。”

方跃取下紫玉葫芦,将狸猫侠客化作的天地怨气吸入葫芦。

这一番厮杀,让方跃体力消耗颇大,微微有些气喘。

狸猫侠客哪怕是削弱版的先天武者,那也是先天武者,没那么好对付。

当然,这般气喘的样子,有一半也是方跃装出来的。

休息一会儿,方跃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片荒野,不过地势平坦,还有道路通过。

这大概也是后面能在这上面建城的条件之一。

不过因为方跃击杀了六只鬼怪,这一片区域,有六个地方,现在是灰蒙蒙的一片。

转换了场景后,之前空荡荡的地方,这刻变成了混沌般的灰蒙蒙。

方跃试着将手中长剑伸到灰蒙蒙的地方,伸进去的剑尖部分,竟然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感情这鬼怪击杀越多,原来对我越不利。”

铁铸的宝剑都能消融,方跃可不敢拿自己血肉之躯去试。

想了想,方跃又开始奔跑起来,继续往上倒溯时间。

才跑了一圈,往上倒溯了几年的时间点,方跃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一群人,正在一片空地上,围着一尊石像,虔诚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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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真身

荒郊野外,草木滋长。

在一片空地上,有一群人,大约二十多个,正围着一尊石像,虔诚地磕头祭拜。

那石像,衣裳飘逸,眉目如画,相貌极美,栩栩如生,看上去宛如活人一般。

“这似乎是那尊仕女石像,怎么会被人祭拜?”

方跃虽然没见过仕女石像,但听桥后村见过的村民描述过。

有点想不通,这尊石像,可不像神像。

那一群人,看见方跃,有人大叫起来:“被人发现了,杀了他。”

二十几个人纷纷拿起兵器,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朝方跃冲来,仿佛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方跃拔出腰间宝剑,剑出如风。

虽剑尖一点被那灰蒙蒙空间融解,但并不影响宝剑使用。

这二十几个人,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不消片刻,全数倒在方跃剑下。

他们的尸身倒在地上,一会儿才消失不见,并未散逸出天地怨气,这些并非鬼怪,不过类似幻象的东西。

方跃插回宝剑,目光看向简陋祭台上那尊仕女石像。

“这是走阴女的雕像吗?”

方跃有些疑惑,这个时间点,离外面的时间点,起码在上千年以上。

若石像是走阴女,这个走阴女能存在这么长时间?

要知道这些旁门左道可都是短命鬼,哪怕他们一些人有续命的手段,也活不了上千年之久。

“除非她成为了邪神。”

方跃脸色严肃起来,只有成为邪神,才能脱离肉体凡胎,超脱寿命的限制。

看这石像被众人祭拜的样子,还真有可能是个邪神。

“若是邪神,那就不好对付了,哪怕她现在的力量等级不过先天后期,接近先天巅峰的水平,但焉知她没有后手。”

正当方跃准备想法脱离这片灰白色荒野时,那尊仕女石像动了。

只见石像身上的石质,迅速转化为血肉。

不一会儿,石像就变成一个美貌的女子,从祭台上走下来。

“方公子,我之前附身在一个男子身上,见你不喜欢。那我现在的样子,公子可还满意?”

走阴女言笑晏晏道,还特地在方跃面前,垫着脚自转了一圈,衣袂飘飘,衣摆翻飞,美不胜收。

见她现身,方跃将心中其它情绪压下,面上反倒轻松下来。

细细将她打量一番,方跃以过来人的口吻,笑着道:“姑娘身姿曼妙,音声娇柔,想必是有情有趣的。之前说要招在下当入幕之宾,可还算数。”

他这边说着,蓦地一掌拍出。

这一掌,掌风灼热,似欲将空气点燃,却是方跃全力以赴,没有丝毫留情。

走阴女咯咯一笑,纤手也跟着拍出一掌。

掌力相撞,掌风四溢。

方跃倒退两步,感觉一股阴寒的气流往自己身体里钻,手掌竟有些麻。

往手上看去,却是有一层灰白色石质要在手掌凝结。

不过此刻方跃全身充溢先天真气,手掌上更是运着火焰掌,那灰白色石质,被火焰掌力,灼烧化气。

“呵呵,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嘴上说得好听,下手比谁都狠。”走阴女冷笑着道。

方跃倒没急着再动手,道:“在下也不想,只不过突然想起你之前好像还说过,要在下的精血阳气续命。为了自保,在下也不得已。”

走阴女突然叹了口气,道:“你这冤家,这一点精血阳气都舍不得吗?是奴家不够漂亮,不值得你那一点付出吗?还是你心头另有牵挂,看不上奴家这庸脂俗粉?”

方跃摇头道:“要命的事,姑娘觉得你值得别人一条命吗?”

“唉,看来还是觉得奴家是庸脂俗粉了,没办法,奴家只好自己动手了。”

走阴女说着,身上涌起一股阴森无比的气势,整片灰白色荒野,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那地上的石头,化成一个个石头人,有高有矮,有大有小,高大的有一两丈,低矮的只有拳头大小,全都一股脑朝方跃涌来。

浩浩荡荡,气势惊人,如同一队石头人组成的军队。

方跃运起火焰掌,一掌将最先冲过来的一个半人高的石头人拍裂。

而后一双肉掌,大开大合,与冲过来的石头人战在一起。

这些石头人,实力有强有弱,基本跟它们的体型有关。

凡是低于半人高的石头人,方跃运起火焰掌,一掌就能拍碎。

一人高以上,就需要两三掌。

无数的石头人涌上来,它们没有死生的观念,所以皆是悍不畏死,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将方跃挪移的空间堵住。

方跃怡然不惧,与它们硬碰硬厮杀起来。

他的那门硬功“火铁身”,已经达到第三重,运起功来,全身坚硬似铁,胜过这些顽石。

掌风呼啸,带着灼热的火属性伤害,方跃硬生生从石头人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朝走阴女冲去。

这些石头人,杀了也没功德点,徒然耗费体力和真气,没有意义。

“擒贼先擒王”,攻击走阴女才是上策。

“铿锵”一声,方跃腰间宝剑出鞘,一剑刺出,衍化出无穷剑气,将走阴女娇小的身躯笼罩住。

剑气撞击在走阴女身上,发出金石交击的声响,却原来走阴女的身躯,包括身上的衣物,其实都不是血肉,而是石头。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本体?”

方跃暂时还没法确认,走阴女已经一掌拍过来了。

她是突然从方跃背后出现,而后一掌印在方跃后心。

便如方跃的神体,在鱼头镇范围内,可以神出鬼没,随意移动。

走阴女在这片灰白色区域,同样有着这个能力。

方跃防不胜防,让她一掌印了个实,阴寒邪异的掌力,连第三重的硬功也无法完全防住,直往身体里钻,半边身子麻木。

方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立马回身就是一掌。

火焰掌扫了个空,走阴女再次消失不见。

“嘭”。

方跃正面又中了一掌,跌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在人家的地盘上,境界还不如人,基本是被虐的份。

“公子感觉如何?奴家这掌法,按得公子舒不舒服?”

走阴女咯咯笑了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是她的地盘,只要不是武圣或者凝丹修士,哪怕是先天巅峰武者或者筑基巅峰修士,她也不惧。

方跃不理她,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念道:“照见。”

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出现在他手中。

“祭”。

黄铜镜镜面晃动,新出现的画面,正是眼前的走阴女。

“看来这就是你的真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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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神降

“看来这就是你的真身了。”方跃站起身来。

走阴女秀眉蹙起,方跃的态度引起了她的不安,这可不是一个瓮中之鳖该有的态度和表现。

“想不到你手中有可以窥探他人的诡物。”

走阴女看着方跃手中的黄铜镜,缓缓道。

“诡物?”

方跃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走阴女。

他身上现在有三个神通,推演、照见、摄魂,是由玉佩、黄铜镜、拨浪鼓这三样东西转化而来的。

但这三样东西具体是什么来历,方跃一概不知,心中也一直很好奇。

若能得知它们的真正来历,就有机会得到更多的神通。

邱诗言手中的那把“风血剑”,给方跃异样的感觉,且有着特殊能力,似乎也是和玉佩、黄铜镜、拨浪鼓这三样东西属于同一类型。

方跃问过邱诗言那把“风血剑”的事,邱诗言说那剑是他们邱家祖传的,具体哪来的她也不清楚。

这一次,走阴女却是明明白白地将黄铜镜称为“诡物”,这说明她是了解这些东西的。

“姑娘称这镜子为‘诡物’,是否这个世上有很多类似的东西?”

方跃拿着黄铜镜,开口问道,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打生打死的样子。

对他来说,这种诡物的来源,比击杀鬼怪获得功德点显然是更重要的。

走阴女轻摇螓首,道:“不知道你是胆识过人,还是另有后手。死到临头,却来问这等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说着,突然出手,掌出如风,朝着方跃拍去。

这是生怕夜长梦多,想要尽快将方跃拿下,活生生取他身上的精血阳气,延续自身寿命。

“罢了,你不愿回答,擒住你进行搜魂也是一样。”

方跃蓦然出手,捉住了走阴女拍过来的手掌,他的身上冒起金光,与这个灰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确定走阴女的真身后,方跃也不再迟疑,接引来神体的力量。

若说一般神灵要神降到信徒身上,因为受到重重限制,神力可能会有很大损耗。

但方跃本体和神体,本是一人,又消耗功德点和愿力作为接引神力的通道,神降可以做到了极少的损耗。

这一刻,神力临体,方跃的实力,无限接近武圣。

走阴女意识到了危险,当下立断,左手成刀,一掌朝右手胳膊切下,竟是硬生生将右手胳膊切下。

舍下右手后,她的身影一下消失不见,遁入久远的时间点中,逃之夭夭。

方跃身躯涨大到四丈多,如同一尊巨人,浑身冒着金光,神情淡漠地看着走阴女消失不见。

“逃得掉吗?”

之前一番厮杀,他已经在走阴女身上留下印记,哪有那么容易让她逃脱。

方跃四丈多高的身躯一晃,也消失不见,沿着印记,穿梭这片灰白色区域的时间点,追杀过去。

不消片刻,他又堵上走阴女。

“你逃不掉的。”方跃语气淡漠道,巨大的身躯,声音如雷。

神降之后,他的性格也受到神力的影响,显得很淡漠。

“你,你是邪神?”

走阴女惊叫起来,神情惊惶,娇弱不堪,看起来楚楚可怜,完全没有之前的嚣张。

方跃不为所动,伸手朝她抓去。

走阴女想逃,却发现整片空间已经被方跃用神力禁锢住,她无法穿梭时间点了。

方跃将走阴女提了起来,巨大的手掌,冒着金光,朝她娇弱的身躯拍下。

走阴女惨叫起来,道:“你是邪神,我也是邪神的分身,你不能动我。”

方跃动作顿了一下,低头淡漠地看着手中提着的走阴女。

走阴女见他停手,赶紧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道:“你不要不信,奴家真的是一个邪神的分身,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奴家是那邪神降临的备用容器,你若真毁了奴家,那邪神定会与你为难。

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神上,还请神上饶过奴家,奴家可以做牛做马报答神上。”

方跃眉头皱起,上回那个文知县,背后有一个邪神,这回这个走阴女,背后难不成也有一个邪神?

这些有背景的,还真不好处理,他还没到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

不过这伙邪神,同样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

方跃继续动手,金光掌朝着走阴女拍下,拍得她惨叫连连,身上阴气四溢。

走阴女的真实实力,还不如吸收了大量地气的文知县,挨不过数掌,已经奄奄一息。

方跃将缩小成一团的走阴女捏在手中,神力入侵,对她进行搜魂。

……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爹是天宝府知府。你们赶紧放了我,不然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被绑在祭台木桩上的少女莫衫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的是,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片狂热之色。

“你爹给朝廷作鹰犬,害死了我们教中那么多兄弟。今日便将他的千金,献祭给吾神。”

一个拿着拐杖的老者,看着莫衫雨,脸上带着恨意道。

莫衫雨是天宝府知府的千金,他们废了很大的劲,死了好些人,才趁着她外出,将她绑来。

“献祭吾神,献祭吾神!”

那些教众高高举着手,狂热地呼喊起来。

一个穿着麻衣的教众,端着一碗灰白色的药汁走上来。

“灌她喝下去。”拿拐杖的老者恶狠狠道。

那教众就端着碗上前,一手捏着莫衫雨的下巴,一手拿着碗往她口中灌灰白色药汁。

莫衫雨死命挣扎起来,不肯喝那些诡异的灰白色药汁。

但她手脚皆被捆绑住,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根本没什么力气,被那教众捏着下巴,灌下了大半碗灰白色药汁。

有些药汁撒了出来,流淌过她白皙胜雪的脖颈上,没入胸前丘壑中。

“行了。”那老者说道。

麻衣教众于是放开莫衫雨,端着碗离开。

“呸呸。”莫衫雨拼命地吐口水,想把被灌下的药汁吐出来。

然而药汁入了腹中,这样又怎么吐得出来。

很快,莫衫雨感觉神智有些不清,脑袋沉沉的,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身上也逐渐开始发麻。

而后,她惊骇欲绝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肉,甚至连同衣衫,在慢慢地转化为石头。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吾神的新神像。”

这是莫衫雨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后她就在教众们的欢呼声中,完全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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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武圣秘籍

莫衫雨是仕女石像的原身,但仕女石像化作的走阴女,却不是莫衫雨了。

真正的莫衫雨,化作石头的那一刻,就死去了。

走阴女是仕女石像经过那个教派教徒数百年的祭拜后,新产生的灵性,虽然有一点化作石像时的记忆,但与莫衫雨无关了。

因为祭拜产生的香火愿力和各种杂念负面情绪,皆被邪神吸收走,走阴女避免了被各种杂念负面情绪污染,变得疯癫,但也失去变强大的机会。

那尊邪神允许她的存在,却是将她作为降临人世间的备用容器。

方跃退出她的记忆,心中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个走阴女。

保持这种神降状态,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功德点和愿力,所以方跃只是大约浏览了一番她的记忆,了解一个大概。

关于她与邪神的关系,诡物的来历,这两点是方跃重点关注的。

“走阴女已经被我弄成这样,该得罪也得罪了,且知道了我的神明身份,放是肯定不能放过,还是先镇压着。”

方跃顷刻间就有了决定,放过走阴女,对他来说更危险,至于她背后的邪神,无法降临的话,对他来说暂时没什么威胁。

不过杀也不能杀,一旦杀了,那就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了。

从文知县的记忆中,方跃得知那伙邪神,似乎在打着这个世界的主意,一旦它们大规模降临人间,弄得天下大乱,那时候就是个大麻烦。

“随便接个任务,本以为只是一个厉害一点的旁门左道,没想到背后有着邪神,真是流年不利。

不过邪神这些存在,与我本不是一路,得罪一个跟两个也没什么区别。

为今之计,须得尽快将神力提升到陆地神仙级别,再加上神域,其它邪神或存在,就算想对我动手,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此方能自保。

到时若文知县背后的邪神和走阴女背后的邪神,它们降临人间,那就将文知县和走阴女丢还给他们,考虑到动手的代价,它们也没必要跟我死磕。”

方跃一边想着,一边取下腰间紫玉葫芦,将走阴女身上散逸出来的阴气,吸到紫玉葫芦中,而后运使神力,从灰白色荒野冲了出去。

这么一片阴世碎片,困不住神降状态的他。

夜色沉沉,四周一片安静,唯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路旁的草丛中鸣叫。

方跃出来后,已经恢复正常体型,至于走阴女,则被神力裹挟着,带到鱼头镇上的海神庙中镇压。

“可惜这片阴世冥土,我实力不够,无法收取,否则可以作为构建神域的材料。”

方跃摇摇头,不过心中也没有太多惋惜,这片阴世冥土,走阴女在里面盘踞这么久,很可能沾染了那尊邪神的印记,若真收用,其实也不放心。

……

第二日清晨,桥后村。

“我的手恢复正常了。”

村长温大龙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石化了一半的手掌,居然恢复了血肉,不再麻木。

他立即想到了昨日到来的方跃,匆匆跑去见方跃,却发现方跃已经离开。

倒是住在方跃隔壁的衙役江福城还在,但似乎还在迷茫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除了温大龙,桥后村中的其他人,一觉醒来,也纷纷发现身上石化的部位恢复了正常。

这让原本惊慌绝望的他们,惊喜若狂,有的不禁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上,因为这是捡回一条命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是喜气洋洋。

那些已经变成石头人的村民,他们的家人早上时,发现他们也从石头变回血肉之躯了,只是都已经成了尸体。

……

龙冲府。

方跃去了一趟白云宫在龙冲府的分部,通过那里的黑玉简,将桥后村走阴女事件上报。

不过,上报的信息,自然是有所保留的。

“余下的事,就交给白云宫处理。”

上报完桥后村走阴女的事,方跃顺便用黑玉简查询了一下其它任务。

“龙冲府这边,府城包括辖下的县镇村,只有四个事件还未处理,其中两个事件都有人接了,而且是人级任务,我没必要再去接。

剩下的是一个地级任务,也有一个人接了,不过名额未满,我也可以接。

还有一个未知等级的任务,暂时无人接取,那也顺便一起接下。”

方跃将龙冲府内的这个地级任务和未知等级任务接下,人级任务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了。

而且人级任务,只要不出意外,以先天武者或者筑基修士的实力,完成任务不存在什么难度。

有人接取,基本能完成。

倒是地级任务,鬼怪实力一般达到百年厉鬼或者百年妖魔级别,再加上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没那么好对付。

“先回风扬武馆,桥后村这一趟,又收获了数万点功德点,可以将一些武技功法提升一番,再去完成白云宫的任务。”

那个地级任务,有另外的人接取了,方跃虽然接下,但不急着赶去。

等看看之前接取的人能不能完成再说,他决定先回风扬武馆一趟,用功德点提升一下武技功法,然后去完成那个未知等级的任务。

……

风扬武馆,方跃房间中。

“方师弟,恭喜你成为白云宫供奉了。”

邱诗言坐在对面,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

虽然方跃觉得成为白云宫供奉这事,其实很寻常,只要是先天武者或者筑基修士,都能成为供奉,谈不上多大喜事。

但他人为你的事由衷而喜,这种感觉却是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所以他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道:“我离开这几日,风扬武馆可还好?”

“老样子。”谈起武馆的事,邱诗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点,“除了门口多了一家名扬武馆,看着堵心外,也就这样。”

方跃没有说话,风扬武馆是邱诗言的执念,却不是他的执念。

按他的想法,五鸿门跟邱如白闹翻,邱诗言背后没有门派支撑,这武馆开下去也无多大意义。

只是他理解邱诗言,所以也不会去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方跃答应过进入先天境界后,会帮助邱诗言坐镇风扬武馆一段时间,这点他不会食言,但对武馆的事务,其实不是很感兴趣。

邱诗言与方跃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大抵了解了一点他的性格,知道相比开馆收徒,方跃对提升自身实力更感兴趣,这点和她老爹邱如白很相似。

“有件事,不知道你在路上听到过没有?”邱诗言轻启朱唇道。

“什么事?”方跃好奇道。

“武圣秘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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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香火愿力

“武圣秘籍真得出现了?”方跃惊讶道,他一路赶回来,倒没留意路上的消息。

“是的。”邱诗言神色凝重道:“就在雁南府那边,而且不止一本,现在大家都快疯了。”

“不止一本?可有人得到秘籍,练了上面的武功?”方跃问道。

“就是有人练了,传言说确实可以练到武圣。”邱诗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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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山路

“神体那边,愿力积累还不够,暂时还无法冲击武圣级别,只能先缓缓,先把本体武技功法提升一番,增强本体实力。”

接下来几日,方跃留在风扬武馆,用功德点推演提升武技功法。

武圣秘籍的事,虽然方跃也想看看那些秘籍是怎么样的,若是真能直接修炼到武圣级别,对方跃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阴谋,让方跃心生忌惮。

尤其是这后面似乎还有世家的影子,想掺和更是要慎之又慎,以免一不小心落沟里。

而且方跃忍不住还会想起邱如白每次疯癫发作时,喊的那句话。

“不要成武圣。”

那般恐惧的模样,让人心里发毛。

……

初春时节,草场莺飞。

山路上,方跃腰间挂着长剑,跋涉而行。

在风扬武馆待了数日,享受一段平静时光后,方跃出门,去完成白云宫的任务。

他接下的这个未知等级的任务,却是发生在一个山村,相当偏僻的地方。

这山村名为安隐村,是龙冲府台安县辖下,一个深山里的小山村。

因为山路崎岖,交通不便利,这山村的村民甚少与外界的人往来。

这次若非死人太多,村里的人受不了,跑到县城报官,只怕外界都不知道那村里发生了什么。

跟在方跃旁边的,是一个安隐村的村民,名为张天保。

这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身强力壮,也是他跑到县衙报官的。

台安县孟县令听到张天保描述的安隐村中发生的诡异死人事件,他有过处理这类事件的经验,便知这可能是鬼怪作祟,不是他们县衙能解决,所以立马上报府城。

方跃接下任务后,到了一趟台安县县衙,就由张天保带路,前往安隐村。

……

这一路上,不但是崎岖的山路,还有陡峭的山崖,相当不好走。

除了未知的危险外,大约还有路途不好走的原因,所以这么几天过去,接下任务的依然只有方跃一个。

“你们住在山里面,出来一趟可不容易。”方跃对那安隐村的村民张天保道。

张天保越是靠近安隐村,脸上的神情越是恐惧,他道:“我们祖辈生存在那里,平常也不出山,虽然穷困了一点,但也过得安稳。

外面的人不好进山,村里的也不喜欢出来。

这次村里发生了怪事,死了好些人,村长还不让我出来报官,我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类小山村,远离人烟,交通极不便利,县衙很难管得到,所以可以避免来自官府的一些苛捐杂税和徭役。

不过死了这么多人,村长居然不让人出来报官,这里面似乎存在什么隐情。

关于安隐村的诡异死人事件,方跃在台安县县衙时,听张天保仔细描述过。

毕竟要去处理这等诡异事件,掌握的信息越多越详细越好。

然而张天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村子里的人,会莫名听到一些呼唤的声音。

几日之后,凡是听到呼唤声音的村民,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至于那呼唤声到底是什么,张天保没听到过,并不清楚,那些听到过的,也说不清楚。

……。

路过一处山坡时,方跃感觉树林中传来一股阴气。

“这里离你们安隐村有多远?”方跃问身旁的张天保。

“还有挺远的距离,要再翻几座山。”张天保回答。

方跃皱了皱眉头,那就是说树林中的阴气与安隐村无关,是另有东西在里面。

“你出来时,路过这里,可有碰到什么事?”方跃继续问道。

“没有,连野兽都没碰到过。”张天保摇头道。

方跃没再说话,因为树林中的阴气朝这边来了。

看见面前的鬼东西,方跃倒吸了一口冷气,倒不是说它有多强大,而是太过怪异恶心。

这是一头由好几只腐烂的野兽尸身拼凑在一起的怪物。

它有着一颗血肉腐烂、露出白骨的人脑袋,而且不是长在脖子上,而是从膨胀腐烂的肚皮中暴露出来,由着几根肠子连着。

它的身躯,从还没腐烂完的皮毛上看,应该是属于一头豹子的,露出白骨的蹄子,是野猪的。

除了肚皮上的那个腐烂的人脑袋外,它的脖子上也有一个山羊脑袋。

只是那个山羊脑袋眼睛紧闭,动也不动,所以真正占主导的是肚子上的那个人脑袋。

这头怪物,看见方跃,人脑袋烂了半边的口中,发出“赫赫”声,如同见到猎物一般。

张天保被吓傻了,他哪里见过这等可怕恶心的怪物。

……

方跃除了觉得恶心外,倒没有太大反应。

他如今将悟道功推演到第六重,武道境界达到了先天中期,再加上火焰掌、长风剑、硬功、轻功等等武技也全部往下一重推演了,种种叠加,实力堪比先天后期。

而眼前的怪物,观其气息,不过后天巅峰的水平,对方跃来说毫无威胁。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怪物太恶心了,站在面前,浓烈的尸臭味就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铿”。

方跃拔出腰间长剑,主动出手,第三重的长风剑法,剑气纵横,带着风属伤害,将怪物笼罩住。

那怪物由各种野兽腐烂尸体拼凑的身躯,却是抵挡不住方跃手中长剑发出的锋利剑气。

腐烂的身躯,被切割得粉碎。

方跃提着张天保,施展轻功后退,避免被飞溅的腐肉沾身。

却在这时,剑气中冲出一个被削光腐肉的人脑袋。

它此刻只剩下一个骷髅头,竟然没被剑气绞碎,张着嘴巴朝方跃扑来,想要噬咬方跃。

方跃左手一掌隔空拍出,第四重的火焰掌,灼热的掌力,直接将那骷髅头隔空打爆。

“功德点+9800点。”

方跃得到脑海中功德系统的提示,知道这怪物是彻底被灭杀。

他取下腰间紫玉葫芦,将怪物身躯破碎后,散逸出来的黑色气体和血色气体收集起来。

“这怪物是身上有天地怨气,也有天地戾气,我上一回见到集这两种气体于一身的,是一头尸怪,那是人为炼制出来的。”

方跃皱眉想着,将紫玉葫芦挂回腰间。

……

两人继续前行,翻过一座山后,在一处山谷中,又碰到一头怪物。

这是一头猪类精怪,身上冒着血色的妖气,双目赤红暴虐,比寻常野猪大上数倍的身躯,堵住方跃和张天保的去路。

“你从山里出来时,去到县里,这一路上真得什么也没碰到?”方跃不禁问身旁的张天保,这么一会儿,可是碰见两回鬼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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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坟包

“我,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碰上,一路上都很安全。”

张天保紧张地看着面前眼眸赤红的猪妖,那尖锐弯曲的獠牙,让人看了胆寒。

不过方跃之前诛杀那只腐烂野兽尸身拼凑的怪物,给了张天保信心,所以他此刻虽然紧张,但还没太恐惧。

那猪妖哼唧两声,前蹄扒地,而后挺着獠牙,猛地朝方跃和张天保冲了过来。

它的身躯有好几只普通野猪加起来大,跑动起来,声势惊人,尘土滚滚。

“轰。”

方跃出手,一掌拍出,猛击在猪妖脑袋上。

火焰掌灼热的掌力,瞬间将猪妖半个脑袋头骨击碎,血肉焦黑。

那猪妖生命力强大,竟然没有马上死去,倒在地上嚎叫。

方跃又在它脑袋上补了一掌,方才毙命。

“功德点+5680点。”

方跃取下腰间紫玉葫芦,将猪妖尸身上散逸的血色气体吞吸。

“走吧。”

方跃挂回紫玉葫芦,对有些愣神的张天保说了一句。

……

山路崎岖,山林寂静。

两人走着,越发深入深山老林之中。

“你们村子里,除了这次,以前可还遇到过怪异之事。”方跃问道。

在这个鬼怪横行的世界,远离尘烟的世外桃源这类存在,不能说没有,但只怕是很能持续下去。

离群索居,遇上点怪异之事,村民们若是没有应付的手段,就是灭村的下场。

这段山路,方跃走到半途,遇到了两回鬼怪,显然这安隐村所在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鬼怪的真正世外桃源。

张天保也有些疑惑道:“我们村里,祖祖辈辈上百年时间,没碰到过什么怪事,就是最近才出了意外。

而且我们村里的人,虽然甚少外出,但也不是没出去过。偶尔也会出村,到县城里卖一些山里的特产,同时采买一些用品。

我前年也跟着家中长辈,去过县城,没碰到什么过怪东西。其他出村的村民,也是如此”

方跃开始思索这里面可能的缘由,他这一路上都收敛气息,所以鬼怪应该不是他吸引来的。

也不知碰到的这两只鬼怪,是之前就在这边,还是后来才出现的。

张天保出山后,在县衙那边,一直呆了近十天,之前路过平安无事,那么这些鬼怪可能是后来跑过来的,或者后来突然产生的。

也不知它们与安隐村中发生的诡异事件,有没有关联。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那就是这一路上的鬼怪,一直都存在。

而安隐村,以及安隐村的村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会受到鬼怪的攻击。

方跃仔细想了想,刚才碰见两回鬼怪,它们攻击时,似乎都是直接朝着他来的。

“莫非这安隐村和安隐村的村民身上,存在什么隐秘?”

方跃侧头看了旁边的张天保一眼,沉吟不语。

……

快接近安隐村时,他们碰到了第三只鬼怪。

“是鬼打墙。”

当方跃和张天保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后,看着熟悉的景物,方跃这样说道。

能让方跃迷失方向,陷入鬼打墙中,这鬼物很可能达到百年厉鬼级别。

方跃脸上的神色稍稍严肃起来,用神识感应四方。

“方,方少侠,我们是不是又碰上鬼了?”

看到方跃脸色严肃,张天保也慌张起来。

方跃没有说话,突然往树林的一处看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坟。

这是一个小坟包,黄土覆盖,上面长满青草。

“这是你们村里的坟吗?”方跃问道。

“不是,我们村里的祖坟都在后山,这里离我们村还有一点距离,村里怎么会把坟建在这个地方。”

张天保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一个小坟包,看着就有点不对劲。

这附近除了他们安隐村,荒无人烟,这坟实在有点古怪,尤其是他们现在还碰上鬼打墙。

“这坟上长满青草,应该有段时间了,你出来时,路过这里,没见到这座坟吗?”方跃又问道。

“没留意到。”张天保道。

方跃看着那坟,上面野草滋长,和旁边草丛混在一起,不注意的话,还真辨别不出这是坟包。

突然,方跃目光一凝,因为他看到坟前那块掩映在草丛中的破旧木头墓碑,上面正溢出鲜血。

那血是鲜艳的红色,越溢越快,滴淌到草地上,将青草都染红。

“血,血。”张天保指着那溢血的木头墓碑,结结巴巴道。

这般诡异的场景,谁都知道有问题了。

“叩,叩,叩。”

青草覆盖的坟下,突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坟下,此刻挣扎着要爬出来。

张天保顿时惊恐到了极点,若非看到方跃比较镇静,他早就拔腿亡命奔逃了。

“这里快接近安隐村了,不知道这墓中的鬼东西,是否和安隐村的诡异死人事件有关。”

方跃心中猜测着,刚想召唤出黄铜镜,窥探一番坟中是什么鬼物,那坟突然有了变化。

坟包一阵耸动,一只滴血的手掌,从坟下,当先探了出来。

“手,有只手。”张天保惊骇到了极点,腿脚酸软,几乎要瘫倒地面上。

这种恐怖的场景,对张天保这般见识不多的普通山村村民来说,是噩梦中才会梦到。

如今却是活生生见到,刺激恐惧可想而知。

“铿。”

方跃拔出腰间长剑,直接一剑斩落,剑气纵横,朝着坟下伸出的那血手罩下。

“噗嗤。”

滴血的手掌被凌厉的剑气撕得粉碎,坟下顿时如同泉涌一般,涌出大股鲜血。

那些血液流淌到草地上,将周边的一小片草地都浸红。

“方少侠,那鬼死了吗?”

张天保见方跃一剑将那坟下伸出的滴血手掌斩碎,顿时精神大振,一脸崇拜地看着方跃。

“还早着。”

方跃摇头道。

果然,不一会儿工夫,青草坟下又是一阵耸动,再次伸出一只滴血的手掌。

方跃如法炮制,手中长剑斩落,剑气之下,滴血的手掌又一次被撕成碎片。

破旧木头墓碑上,鲜血再次狂涌。

要说起来,一具尸体的话,哪怕是完全拧干,也流淌不出这么多的血液。

方跃以为斩落两只手掌后,坟下再伸出来的应该是别的东西。

没想到第三次,坟下伸出来的,依旧是滴血的手掌。

当方跃斩落了五只手掌后,坟那边流淌出来的鲜血,流过草地,已经流淌到了两丈开外的方跃和张天保脚下。

四周的阴气,也越发浓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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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死绝

当坟中第六回伸出滴血的手掌时,方跃没有再出手,而是静静地等着里面的东西往外爬。

伸出滴血的手掌后,坟包底下耸动的动静更大,隔了一会儿,坟上草皮被顶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底下爬了出来。

这血人,浑身被鲜血浸透,不停地往下滴血,每往前走一步,就是一个血脚印。

它满头满脸都是血,面目看起来都有些模糊。

一股阴森的寒意,以它为中心,弥漫出来。

“鬼,鬼爬出来了。”

张天保恐慌无比,要不是有方跃在,单是看到这种恐怖的场景,就能把他吓个半死。

“你退后些。”

方跃对这些鬼东西倒没什么畏惧的,在他眼中,这都是功德点。

张天保急忙跑开,躲到一旁去。

那坟中爬出来的血人,正一步一步朝方跃走来。

它身上不停往下滴血,如同一个浑身淋湿的人,身上不停往下滴水。

方跃举起剑来,一剑朝血人斩下。

剑气如雨,斑斑点点落下。

“噗嗤。”

无数声剑气入肉的细微声音响起,那血人还没靠近方跃,身体便被剑气撕成粉碎。

诡异的是,这血人身上没有骨头,只有血肉。

而且那些血肉被剑气撕碎后,迸溅到四周,立即融化,变成点点血水,散落在树枝草叶之上。

染得四周的青翠,带上斑斑点点的血红。

张天保松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心口,便想向方跃走过去。

在他想来,这血人也和前面两只怪物一样,被方跃一下解决了。

“先不要过来。”

方跃的声音响起,令张天保的脚步一顿。

果然,下一刻,又有一个血人,从坟下爬出来。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那一个小坟包下,竟是源源不断地往外爬出血人。

“真正的鬼物,是那座坟么?”

方跃目光盯着那座不断冒着血水、爬出血人的小坟包,百年厉鬼级别的鬼物,确实有些特别。

那些从坟下爬出的血人,全部步履蹒跚地朝着方跃走过来。

方跃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一个血人,往远处的张天保而去。

“是因为我离得近,张天保离得远,还是其它原因。”

方跃心中琢磨着,这一路碰到三回鬼怪了,而张天保说他出来时,什么都没碰到。

这里面,存在一些古怪。

方跃一边想着,一边出手,一剑一个血人。

不过他特地放了一个血人过来,待那血人靠近,长剑一挑,将血人抛到身后几丈远的地方。

张天保被吓了一跳,因为那被抛过来的血人,就躺在离他不远处。

那血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它的身上不停滴血,看起来恐怖无比。

张天保惊骇欲绝,想跑,手脚酸软不听使唤,吓得大叫起来:“方少侠,救命啊!”

方跃把那血人抛过去后,一直注意张天保那边的动静。

却见那血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对近在咫尺的张天保毫不理会,依然摇摇摆摆地朝着方跃走去。

“不会受到鬼怪的攻击?”

方跃深深地看了张天保一眼,安隐村的村民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

他顺手一剑,剑气纵横,将靠近的血人绞碎,而后施展轻功,一跃而起,轻盈地落在坟包近前的一棵大树上。

至于坟包附近的青草地面,已经被坟中溢出的血液沾满,没有落脚的地方。

坟下还在不停地往外爬出血人,那一个小小的坟包底下,似乎埋葬着数之不清的血人。

方跃没空跟它纠缠下去,血人几乎杀之不尽,浪费体内先天真气,倒不如一劳永逸解决这座坟包。

百年厉鬼级别的鬼物,可是价值数万功德点。

方跃深吸一口气,将丹田紫府中的先天真气,往右手上汇聚。

下一刻,他站在树上,隔空一掌朝着还在溢血的坟包拍了下去。

“轰”得一声响,这汇聚方跃全力的一掌火焰掌,达到了先天后期的水平,直接将坟包轰倒半边。

坟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鲜血如同流水一般往外溢出。

方跃深吸一口气,又是聚气一掌拍下。

接连拍了十数掌,整座坟包几乎被火焰掌拍平,四周一片狼藉,上面青草焦黑一片。

黑气不停散逸而出。

“功德点+35600点。”

方跃得到脑海中功德系统的提示,知道这鬼物已经被拍死。

他取下腰间紫玉葫芦,收集坟包散逸出来的天地怨气。

坟包就是这个鬼物的本体。

将紫玉葫芦挂回腰间,方跃扫视四周,除了一片狼藉的坟包外,地上的大堆血迹都不见了。

之前种种,仿佛幻觉一般。

……

两人继续在山间山路上行走。

张天保一路上小心翼翼,一有风吹草动,就慌忙往四周张望。

连续碰到三回鬼怪,由不得他不紧张兮兮。

哪怕方跃告知他,他们安隐村的村民,很可能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会受到鬼怪的攻击。

张天保路上依旧一脸紧张。

又走了一段山路后。

“我们村子就在前面那座大山上,马上就到了。”

张天保指着远处的一座青山,对方跃说道。

他此刻的神情,既有回家的兴奋,也有对山村里发生诡异死人事件的恐惧。

只要听到呼唤声,村民们就会在几日后,无声无息地死去。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方少侠,你一定能救我们村的,是不是?”

张天保面带期待地看着方跃,方跃一路上的表现,给了张天保很大的信心。

无论多么厉害多么怪异的鬼怪,似乎都能被方跃几掌拍死。

方跃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也没法保证。

这世上各种鬼怪各种东西,比他强大的,多的是。

这一路上遇到几回鬼怪,第三回遇到的还是百年厉鬼级别,这让方跃产生不祥的预感。

而且从张天保指着的那座青山方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方跃还感觉到了阴气的存在。

“照见。”

方跃心中默念,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出现在他手中。

此刻就要靠近安隐村,应该产生足够的因果纠缠,可以用黄铜镜窥探一番。

“祭。”

方跃决定先看看村中的情景,他感觉那个地方有点不对劲。

随着功德点的消耗,黄铜镜上出现安隐村村中的画面。

画面移动,越看,方跃的脸色越是沉了下来。

因为村子里到处都是尸体,没有一个活人了。

整个安隐村,除了跑出来的张天保,满村的人,竟都已经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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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三头蛇尸

“整个村的人都死绝了?”

方跃眉头皱起,随着他的意念,黄铜镜上的画面,在安隐村各处移动。

所见到的,除了尸体,没有活人。

方跃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山,安隐村所在的方向。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那里有阴气弥漫过来。

可想而知,那个地方的阴气,有多么浓郁。

里面潜藏的鬼怪,有多凶厉。

略一犹豫,方跃再次默念一声:“祭。”

黄铜镜中的画面再次变化,这次的目标是造成安隐村诡异事件的鬼怪。

方跃精神集中,作好万一的准备。

黄铜镜中出现的画面,是一个巨大的骨架,四周一片漆黑,看着应该是埋在地下。

那是一条有着三个脑袋的大蛇的骸骨,三个蛇头皆是狰狞可怖。

最诡异的是,大蛇骸骨上,此刻正在重新生长出血肉。

虽然目前只有一点点血肉,不足整个蛇身的十分之一,但那些血肉蠕动,充满诡异的活力。

可以预料到的是,这条三头巨蛇,随着身上的血肉重新覆盖,必将重新复活过来。

看着三头蛇尸骸的画面这么一小会儿,方跃感觉有一股阴森的气息,正在透过他的眼睛,往他身体里钻去。

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在他心头萦绕。

方跃立刻断开照见神通,收起黄铜镜,而后调动丹田紫府中的先天真气,将钻进身体中的那股阴森寒意驱散。

再次抬头看着远处安隐村所在的大山,方跃眼眸中带上了一丝忌惮。

这只三头蛇的实力,绝对在百年妖魔之上,在千年妖魔中恐怕也是顶尖,甚至有可能是万年妖王。

总之,这不是他目前能对付的。

哪怕是接引神力,进入神降状态,在复苏的三头巨蛇面前,也只有逃命的份。

“才接了两次白云宫的任务,碰到的都是这么棘手的怪物。”

方跃心中暗叹倒霉。

不过这任务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完成,这只三头蛇只有那么一点血肉,明显还没完全复苏。

此时若是想诛杀它,以方跃的实力,有很大的机会。

“千年妖魔级别,甚至是万年妖王级别,若是诛杀,不知道能得到多少功德点?”

这个念头在方跃脑海中一闪而过,马上被他否决。

所要冒的风险太大,不值得,安知对这三头蛇尸动手,它不会提前复苏。

“此事上报白云宫,让白云宫的宫主猛虎真人来处理……或者猛虎真人也处理不了,那还有朝廷在,朝廷背后……”

方跃很快做出决定,将事情上报,不掺和这个任务了。

“安隐村的人已经死绝,源头在三头蛇尸身上,蛇尸身上重新生长的血肉,只怕与安隐村村民的死有关。”

方跃看向被他支开,站在远处的张天保,这位是安隐村唯一的幸存者了。

却见这时,张天保突然脸色苍白,手脚颤抖起来,而后连滚带爬地奔向方跃。

“方少侠,救命。我,我听到呼唤声了。”

张天保声音颤抖,带着极大的恐惧。

“走。”

方跃不再耽搁,伸手捉住张天保的胳膊,施展轻功,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两刻钟后,远离安隐村所在的大山,方跃放下张天保。

“你现在感觉如何?”方跃问道。

张天保手脚颤抖,面色苍白,哭着道:“我,我不知道,我听到呼唤声了,我快要死了。”

方跃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先天真气涌出,在张天保身体内流转。

他感觉在张天保身体的血液中,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森气息,和三头蛇尸上的很像。

最关键的是,张天保身体里的这股阴森气息,虽然微弱,但是似乎完全融合在血脉中,想驱散都驱散不了。

方跃只能用先天真气,帮他暂时压制一下。

……

回到府城,方跃没有耽搁,立即前往白云宫在龙冲府的分部驻地。

通过那里的黑玉简,将从安隐村探查到的情况略作处理后,向白云宫上报。

“情况已经上报,剩下的就留给白云宫那边头疼。

路上碰见三回妖魔,得到数万功德点,也算没白跑一趟。”

方跃又查询了一番他另外接的那个地级任务,发现别人已经完成了。

“龙冲府这边,暂时没什么任务。”

方跃心中想着,又查看了一番白云宫中,可以用功绩兑换的宝物、秘籍、丹药、符篆等物。

“该去一趟州城白云宫那边,将紫玉葫芦中收集的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上缴,换取功绩,兑换一些东西。”

那上面列表上的很多东西,都很实用,让方跃很眼馋。

尤其是一些秘籍,更是方跃如今急需的。

说到秘籍,方跃又想到云州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武圣秘籍事件。

“武圣秘籍事件中,阴谋的痕迹太重,背后还有世家的影子,暂时还是不要去掺和。

不过我过段时间,待把先天中期这个境界消化得差不多,就可以继续将悟道功推演到第七重,进入先天后期,再然后就是先天巅峰。

也就是说,大概一两个月左右,我就能达到先天巅峰境界。

所以如果要去白云宫兑换秘籍的话,除了先天级别的武学秘籍,也可以兑换一些术法秘籍。”

方跃决定开始学习术法,毕竟术法的上限,比武道高一点。

术武双修,有功德系统在,对他来说谈不上多大难度。

……

回到风扬武馆。

刚走进大门,方跃就碰到一个陌生的女子。

这陌生女子相当貌美,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杏眸流光。

朱唇皓齿,一笑间,流盼生辉。

“可是方师兄回来了?”

那陌生女子开口道,未语先笑。

“姑娘是?”

方跃有些疑惑,这才刚离开几日,武馆中就多了个人,听她的称呼,似乎是武馆新招收的弟子。

那女子见他疑惑的模样,掩嘴笑道:“忘了给方师兄自我介绍了,小女子姓宋,名瓶儿,是牛初明的远房表妹。

我现在也是武馆的弟子,方师兄可以叫我瓶儿,也可以称呼我小师妹。”

方跃听到她也是武馆弟子,笑了起来,道:“原是宋师妹,多了你,在下总算不是武馆的小师弟了。”

正说着,却听见旁边传来两声轻咳声,白桃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看了宋瓶儿一眼。

宋瓶儿笑了笑,道:“我表哥在后厨,我要去帮他忙,你们先聊。”

说着,告辞离开。

看着宋瓶儿离开的袅娜背影,白桃洳啐了一口,骂道:“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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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踏青

骂了一句“狐狸精”后,回头见方跃正看着她,白桃洳脸上一红,小声道:

“小师弟,你不要以为是我嫉妒她,才说她坏话。你不知道她来了我们武馆后,短短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

“她来这么几日,就跟武馆里的每一个男的,都有说有笑,关系亲近,就连我爹……哼,小师弟,你可不能学他们,被她也媚惑了。”

方跃面色古怪地看了白桃洳一眼,心想着还说你不是妒忌。

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习俗,宋瓶儿的行为若真如白桃洳所言,确实不怎么妥当。

方跃抬头看向宋瓶儿远去的方向,突然问道:“她真是牛初明的远房表妹?”

白桃洳道:“她是来投奔牛胖子的,说是家中出了意外,不得不跑出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到方跃正望着宋瓶儿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白桃洳心头忍不住泛酸,道:“小师弟,你在看什么?”

方跃摇摇头道:“没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宋师妹有些古怪。

……

回到房间中,方跃开始查看功德系统。

方跃——

功德:54230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

术法:龙龟敛息术(三重)

武技:悟道功(六重)、火焰掌(四重)、火铁身(三重)、长风拳(二重)、长风剑法(三重)、逐风赶月(三重)、基础刀法(一重)

之前接近五万点功德点,推演第六重悟道功、第四重火焰掌、第三重龙龟敛息术、第三重火铁身、第三重长风剑法、第三重轻功《逐风赶月》,差不多消耗一空。

不过这回前往安隐村的路上,诛杀三只鬼怪,尤其是还有一只百年厉鬼级别的鬼物,一共又得到数万功德点。

“将悟道功推演到第七重,进入先天后期境界,再推演几门武技,这五万多功德点,差不多又得消耗完。”

方跃轻叹一口气,功德点还是不够用。

还有神体那边,又积累了一些香火愿力,也需要功德点洗涤,去除里面掺杂的杂念欲望等负面情绪。

“光靠鱼头镇一个地方,想将神体的神力堆积到陆地神仙级别,甚至是陆地神仙级别以上,是远远不够的。

至于扩大信徒范围,在天下太平,朝廷统治稳固的现在,那是找死的行为。

可行的方案,是去窃取其他地方海神庙中累计的香火愿力。”

方跃暗自琢磨着。

邪神们暗自聚到一起,图谋着祸乱这个世界。

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万一高个子顶不住呢?

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尤其是他无意间,得罪了两个邪神。

若真让邪神们成功了,他可就有些危险。

须得有一定的实力,才能有自保的本钱。

“可以试探一下,窃取其他地方的海神庙香火愿力,看看朝廷是什么反应。

当然,在此之前,需要做一些准备,以免出了意外,被顺藤摸瓜。”

……

方跃正自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

“请进。”方跃道。

邱诗言推门进来,又将门掩上。

“明日我和桃洳要去郊外踏青,你要不要去?”

邱诗言走到桌前,很自然地在方跃对面坐下。

“这个……”方跃才刚去了深山老林的安隐村一趟,这踏青什么早就踏够了。

见到方跃脸上犹豫,邱诗言有些失望,道:“方师弟你刚从外面回来,若不想去踏青也没关系。”

“去,为什么不去。”方跃道:“难得大家一起出去散散心也好。”

游玩踏青,跟去完成任务,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且是有美人相伴,方跃正想放松一下,免得神经绷得太紧。

邱诗言脸上露出笑容,道:“除了我们,还有一些官家和大户人家的千金,另外还有一些公子和士子,这场踏青其实也是场相亲会。

主持这场踏青的,是知府千金,她和我是好姐妹。

所以到时我要帮着维持秩序,还有安全方面,方师弟你可也得帮忙。”

方跃笑道:“感情是要我去当护卫,行,没问题。”

……

竖日。

方跃换上一件宝蓝色长衫,看起来像个普通士子。

今日出门踏青,有着龙冲府各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公子,方跃决定低调一点。

看到邱诗言和白桃洳时,发现她们身上穿的都是襦裙。

两女站在一起,如同盛开的并蒂莲,相当显眼。

方跃看了好几眼,平常邱诗言喜穿劲装,略显英气,甚少穿裙子。

今日头上梳着流云鬓,身上穿着青色襦裙,看上去柔美了很多。

白桃洳见方跃盯着她们看,俏美的脸上绽出笑容,特地在方跃面前转了一圈,裙摆轻扬。

她笑着道:“小师弟,怎么样?好不好看?”

比起邱诗言的矜持,她倒没那么多顾虑。

不过很快白桃洳就收敛起笑容,因为她看到宋瓶儿走过来了。

宋瓶儿是和牛初明一起过来的。

她身上穿着一件浅白色的长裙,头发轻轻挽起,看上去清汤寡水,但又楚楚动人。

“大师姐,白师姐,方师兄。”宋瓶儿同几人问好,规规矩矩。

“你们这是要去哪?”邱诗言问道。

宋瓶儿和牛初明都是打扮过,看起来要出门的样子。

宋瓶儿看了一眼牛初明,牛初明嗫嚅了一下,心头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瓶儿于是道:“大师姐,听说你们要出门踏青。我看我表哥老是闷在武馆中,所以也想带他去看看,长长见识,不知道方不方便。”

白桃洳蹙眉,看着牛初明道:“我说牛胖子,你们要去,那怎么昨天不说,等到临出门才来说。”

牛初明不知道该怎么说,看向宋瓶儿。

宋瓶儿道:“这也怪我,是我早上临时起意,要拉表哥出门。若是不方便的话,那我带表哥去逛逛集市就好。”

邱诗言道:“那就一起去吧。”

宋瓶儿闻言,喜道:“多谢大师姐。”

……

几人一起出门,方跃租了一辆马车,让三女坐在车里。

他和牛初明两人,则坐在外面赶车。

虽然方跃没学过赶车,但身为先天武者,控制拉车的马的前进方向,还是很轻松。

踏青的地点在龙冲府郊外,附近还有一个大寺庙,名为“白龙庙”。

有了马车代步,不到半个时辰,方跃等人就到达约定的地点。

那里,已经有了一些人。

一个胖胖的女子,看见邱诗言,带着几个护卫,迎了上来,略微有些埋怨道:“言言,你怎么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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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好春光

邱诗言也迎了上去,和那胖胖的女子拉了拉手,笑着道:“明明是你来早了,还怪我来迟。怎的,等不及见你的陶家哥哥了。”

这位胖胖的女子,姓杨,名芷薇,正是邱诗言的闺中密友,那位龙冲府杨知府的千金。

杨芷薇“哼”了一声,道:“那个混蛋经常就能见到,有什么好见的。”

她扫了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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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画僧

其他公子士子,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围过来询问方跃和牛初明,刚才的女子是什么身份来历。

牛初明哪见过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而且私心里,也不太乐意透露太多宋**儿的信息。

这伙公子士子打听宋**儿的身份来历,牛初明又不傻,怎会不知他们的目的。

方跃替牛初明挡下这些人,言称她是风扬武馆女弟子,余者却不多提。

大部分人只好作罢,但也有一些人心中不满。

别人不满,方跃也没太放在心上。

身为先天宗师,去到知府府上,也是座上宾。

若是如邱如白当年那样,达到先天巅峰境界,一府之地,足以横行,知府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去到州牧长官府上,也是贵客。

一些仗着家室的公子哥,还真没必要放心上。

……

踏青集会,就是趁着春光明媚,出来游玩。

偶尔有些诗词唱和,不过龙冲府这边,文风不盛,诗词唱和什么的,也就是耍个乐子。

待开始踏青时,人群就慢慢分散,三三两两聚到一起。

男男女女这边,也没有开始那么界限分明。

有些认识的,或是看得合意的,也会上前攀谈上几句。

聊得来的,便趁着这春光明媚,一起踏青游玩。

这可是难得的时机,其他时候,未婚的公子小姐们,可没有这么好的正大光明的相处机会。

风扬武馆的几个人,自然聚到了一起。

方跃和邱诗言、白桃洳走在前方,牛初明和宋**儿落在后方。

而在宋**儿身后,还如同尾巴一般,跟着几个公子哥。

若论起来,邱诗言和白桃洳两人,相貌并不逊色于宋**儿。

但宋**儿身上有股特殊的娇弱气质,让男子见了,忍不住生出保护欲来。

而且对于前来搭讪的那些公子哥,宋**儿不是如邱诗言和白桃洳那般,冷言拒绝,直接打断别人的妄想。

她哪怕是拒绝,也是轻声细语,拖泥带水,给人感觉不像拒绝,倒像是矜持不好意思。

于是一些公子哥,被宋**儿拒绝后,依然跟着。

……

众人在郊外踏青,很快逛到了附近的白马庙。

白马庙并不大,但胜在历史悠久,在龙冲府一地,颇有盛名。

逛到这里,一些千金小姐们,就想进庙烧香拜佛,顺便求个签。

据说白马庙的姻缘签,挺灵验的。

而那些公子士子们,自然也跟过来了。

宋**儿和邱诗言、白桃洳等人进了正殿。

拜完佛后,正在等着求签,宋**儿突然道:“两位师姐,你们先求签,我想去后面如厕。”

白桃洳翻了翻白眼,嘀咕道:“别是约了哪家公子哥,要到后面私会去吧?”

因为宋**儿的缘故,几人身后跟了一群公子哥,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这些公子哥除了宋**儿,不时还会顺便来骚扰邱诗言和白桃洳,让白桃洳烦不胜烦。

而且他们还在后面争先吹嘘自个儿的本事和家世,跟孔雀开屏似的,还一个比一个嗓门大,生怕前面的人听不见。

想跟小师弟好好踏青,都被这伙人影响了心情,白桃洳一路上可是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就发作出来。

邱诗言瞪了白桃洳一眼,对宋**儿道:“一个人过去不安全,我跟你过去。”

宋**儿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不麻烦大师姐了。这里这么多人,能有什么危险。”

……

白马庙后院中,一面白色的墙壁前。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正用毛笔,沾着墨水,在墙壁上画画。

用墨作画,所以画也只有黑白两色。

老僧画的是一副传说中的地狱图,群鬼横行,百魅丛生。

那简单的笔调和简单的黑白两色,却将地狱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

让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寺庙后院中,她走到老僧身旁,静静地看着老僧作画。

俄顷,老僧收笔,转过头。

却见这僧双眼空洞,一双眼珠子竟是被活活挖了出来,看上去极为骇人。

这是一个盲僧。

“又一世了。”老僧道。

“是啊,又一世了。”宋**儿道。

“佛家八苦,一世一苦难。你这一世,是第七世,该是求不得了。”老僧道。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人世间之苦,如草药,如毒药,入喉是苦,是药亦毒。”宋**儿道。

老僧空洞的双眼,盯着宋**儿,明明目盲,却似什么都能看见。

他似是在想着什么,半晌才叹息道:“你这一世的苦主是谁?”

所谓“苦主”,是八苦的承担者,某种意义上也是受害者的意思。

佛家八苦,本是自行修行,求得解脱。

而宋**儿,却是要将这世间沉沦八苦,转嫁他人身上,求得自身解脱。

他们这些人,虽用着佛家的法门,轮回转世。

但本身来说,他们是旁门左道,是末法时代冒充佛门子弟的魔门弟子。

旁门左道易短命,一部分旁门左道之士,窃取了佛门的**法门,以此延长寿命,达到类似长生的目的。

他们聚集在一起,组建了一个松散的宗门,名为轮回宗。

一旦寿元将近,就进行轮回,获得又一世的寿元。

当然,轮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其间凶险难测,如舟行风暴之中。

一个不慎,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尤其是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行事天怒人怨,轮回时基本是九死一生。

每一次轮回成功,都是侥幸。

作为旁门左道,为了轮回能顺利一点,提高一点成功率,他们自然而然采用了一些诡异的或者血腥的手段。

宋**儿采用的手段,正是其中的一种。

九世轮回,一世一苦难,八苦过后,到第九世圆满,求得解脱,从此寿元无尽。

而这八世中,转嫁的八苦,从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转嫁她身上的血债。

宋**儿沉默了一下,道:“到时你自然知道,腰间挂有香囊的那位就是,你就按我们约定好的行事,让他入你的画。”

老僧道:“你对这一世的苦主,倒是不错,要将这么珍贵的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用在他身上。”

宋**儿淡然道:“有舍方有得,欲求大解脱,便需大舍得。”

……

宋**儿离开后,老僧继续在墙壁上作画。

一个个黑白鬼物,在他手中的毛笔下诞生,呈现在墙壁上。

它们在画面中,狰狞咆哮,凶戾无比。

这位老僧,是旁门左道中的画鬼师。

他笔下的每一个鬼,都需要活人的灵魂作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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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求签

白马庙中,烟气缭绕。

邱诗言、白桃洳和杨芷薇等几女,正在摇着签筒求签。

白桃洳拿起摇出的签竹,看了一眼签上的签文,嘴角嘟得老高。

因为这是一枚中平签,上书:爬山涉水路崎岖,云遮月色正朦胧。心中欲问心中事,只恐命内运未通。

从签文的含义上看,姻缘之事,只怕没那么顺利。

这时,邱诗言也摇出签竹,从地上捡起来,拿在手中。

白桃洳立即伸长脖子,偷偷去瞄邱诗言签上的签文。

“咦?”白桃洳惊呼一声。

邱诗言白了她一眼,道:“你叫个什么?”

白桃洳打了个哈哈,道:“没,就是看小姐这签有点……”

邱诗言没搭理她,回头再去看自己手中的签,不禁峨眉轻蹙。

因为这是一枚中平签,谈不上坏,但肯定也不算好。

上面的签文是:爬山涉水路崎岖,云遮月色正朦胧。心中欲问心中事,只恐命内运未通。

与白桃洳的签文一模一样,难怪白桃洳会惊咦出声。

却在这时,杨芷薇也求到签了,正拿在手中,面上露出喜色。

于是白桃洳又伸长脖子,去瞄杨芷薇手中的签。

这是一枚上上签,签文:绿柳苍苍正当时,任君此去作乾坤,花果结实无残谢,福禄自有庆家门。

杨芷薇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签竹,笑道:“是上上签,言言,你是什么签?走,我们去门口找庙祝解签。”

邱诗言淡然一笑,道:“我是中平签,不好不坏。”

……

庙外,草木繁茂。

因为那些千金小姐都进去庙里求签,白马庙不大,男子们不好也跟着挤进去,就待在庙外等候。

陶万柏正和牛初明在一处说话。

主要是陶万柏在说话,他不时旁敲侧听,想打听宋**儿的底细。

比起其他公子哥儿,陶万柏说话很有技巧。

他谈到自己对习武也很有兴趣,想着若有机会,要去风扬武馆学点武艺。

而后聊起风扬武馆的情况,顺便问了一下身为武馆女弟子的宋**儿。

牛初明不知其中深浅,听到陶万柏对习武有兴趣,似乎有去风扬武馆习武的念头,再加上陶万柏说话时刻意奉承,两人就聊在一起。

对于目前风扬武馆的窘境,牛初明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他本身没什么本事,想出力也使不上。

如今有个公子哥要加入风扬武馆,这对风扬武馆显然有很大好处。

所以哪怕自身有些口拙,牛初明也是尽量帮武馆说好话。

两人各怀着目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方跃却是站在一旁,盯着白马庙出神,他在琢磨着香火愿力的事。

……

拜完佛,求完签后,那些千金小姐们,陆续从庙中走出来。

有的满面春风,显然求到好签,心满意足。

有的眉头微蹙,显然是没求到好签,心头忧虑自身姻缘。

也有的面色纠结,大约是不好不坏,心中忐忑。

邱诗言、白桃洳、杨芷薇和宋**儿几女,这时候也从庙中出来。

陶万柏虽然在跟牛初明说话,但他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庙门口的动静,见几女出来,立即丢下牛初明,迎了上去。

好在他还有几分理智,强忍着不去看宋**儿,而是迎向杨芷薇,温和道:“芷薇,求到什么签了,这么高兴。”

杨芷薇虽然性格开朗,但这时候也有些羞涩,道:“不告诉你。”

看着富态的杨芷薇,陶万柏心头不知怎的,蓦然生出一股不耐烦的情绪来。

不过他不敢发作,甚至不敢在面上显露半点。

陶杨两家联姻,杨家的家世是远强于陶家的,杨芷薇若要嫁过去,那就是低嫁。

陶家将来是要仰仗着杨家,陶万柏的前程也都在未来的老丈人杨知府身上。

陶万柏和风细雨,几句话就将杨芷薇哄得很开心。

趁着杨芷薇低头娇羞的间隙,陶万柏转头去寻找那个浅白色的身影。

宋**儿此刻正和牛初明说话,笑颜如花,一双秋眸顾盼生辉。

陶万柏心头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想宋**儿如此花容月貌,牛初明虽然是她远房表哥,但一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又无财无势,不可能配得上仙子一般的她。

……

邱诗言和白桃洳走向方跃。

白桃洳发现方跃正盯着庙门口出神,就伸出嫩白的手掌,在方跃面前晃了晃。

发现方跃没反应,心头气恼。

她走到方跃旁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喂,看什么呢?”

方跃回过神来,看见邱诗言和白桃洳正站在他面前,便问道:“你们求完签了?”

白桃洳嘟起嘴,说起求签,她就有些不开心,没求到好签。

“小师弟,你在看哪家的小姐,看得那么入神,我和小姐从你面前路过,你都没看到!”

邱诗言替方跃说话了,道“桃洳,你在胡说什么,方师弟是在想事情。”

白桃洳嘀咕道:“想什么事情,能忽略了我们两个活生生的大美人……”

宋**儿此刻和牛初明走了过来,她道:“我们求完签了,方师兄,要不你和我表哥也进去求下签?”

白桃洳难得没有反驳宋**儿的话,对方跃道:“对,小师弟,你也去求个签,我要看看你会求到什么签。”

她还在纠结自己求到的是中平签,而不是上上签。

方跃自来对求签算命之类的事不感冒,不过白桃洳扯着他的袖子,硬拉着他去庙里求签,他也就无奈答应下来。

……

几人来到庙里,除了方跃和牛初明,邱诗言、白桃洳和宋**儿也跟着又进来。

进了庙里,牛初明突然看着大殿中的佛像愣神。

宋**儿察觉他神情有异,问道:“表哥,你什么了?”

牛初明回过神,道:“我不知道,我感觉……”

想形容一下那种感觉,却一时说不出来。

那大概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似乎又不是,说不上来。

宋**儿倒也没太在意,拿了个签筒给他,道:“来,表哥,你也求个姻缘签,看看什么时候给我找个表嫂回来。”

牛初明看了宋**儿一眼,脸上有些红了,接过签筒,拜倒在佛像前的蒲团上。

拜倒在佛像前,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

牛初明额头冒出冷汗来,感觉脑袋有些难受,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一点。

他拿起签筒,轻轻摇了起来。

忽听一声脆响,签筒莫名裂开,筒中竹签全部掉了出来,哗啦啦散落了一地。

第153章 壁上画

鬼怪聊斋正文卷第153章壁上画牛初明手中的签筒裂开,签竹撒了一地。

宋瓶儿弯下腰,将地上的签竹一一捡起,道:“表哥,这签筒质量不好,我再给你拿一个。”

她弯腰之间,曲线毕露,玲珑有致,牛初明一看之下,面色涨得通红,急忙移开目光,只是应道:“好。”

另一边,白桃洳也塞给方跃一个签筒,催着方跃快点求签。

方跃盯着她看,道:“唉,我说白师姐,你这么积极干什么?”

白桃洳俏脸一红,恼道:“我身为师姐,关心一下师弟的姻缘不行吗?你别磨蹭,快点快点,我要看看你会求到什么签。”

方跃无奈地摇摇头,拿着签筒摇了起来。

他有点漫不经心,随手摇着,签筒中掉出了两支签来。

白桃洳比方跃本人还急,速度从地上捡起一支签,拿在手中一看,道:“咦,怎么是下下签?”

说着,念起上面的签文:“山河万里路崎岖,历经生涯走四夷,凿石淘河空费力,良金美玉更无取。”

邱诗言轻摇螓首,道:“摇出两支签,这是不算数的。”

说着,她也弯腰捡起地上的另外一支签,凝目看去,是上上签,签文:九龙吐水沐金身,莲花座上结姻缘。凤凰岂是凡间种,乘时一直上青天。

白桃洳把两支签放回签筒,道:“来,小师弟,你再摇一次。”

方跃摇头道:“算了,不摇了,就刚才两支吧。”

白桃洳道:“那不行,姻缘签哪有两支的,难不成你还想娶两个?你再摇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方跃摸了摸下巴,嘀咕道:“也不是不行。”

看见邱诗言和白桃洳都盯着他看,方跃道:“我说的是再摇一次,也不是不行。”

他拿过签筒再次摇了起来,突然看见牛初明和宋瓶儿往寺庙后院走去。

方跃停了下来,问道:“你们要去哪?”

牛初明道:“瓶儿说寺庙后院的栽了几棵桃树,快要开花了,要带我去看看。”

方跃道:“有桃花吗?那我也去看看。”

宋瓶儿看了牛初明一眼,脸色红润,轻轻一跺脚,拉长声音道:“方师兄,我要跟表哥两个人去。”

方跃醒悟道这是嫌自己当电灯泡,于是道:“行吧行吧,那你们去。”

牛初明和宋瓶儿去了后院看桃树,方跃继续摇签筒,这会从里面掉出一支签竹来。

白桃洳赶紧捡了起来,一看,是刚才两支签中的那支上上签。

方跃感觉大功告成,将签筒塞回给白桃洳,道:“好了,我们出去逛逛。”

正说着,方跃突然脸色一动,沉道:“后院有阴气。”

……

宋瓶儿带着牛初明来到寺庙后院中。

两人在院中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一面墙壁前,那里正有一个老僧在墙壁前,用毛笔画画。

牛初明看着墙壁上的画,惊讶道:“这上面怎么画的都是恶鬼?”

那老僧闻言,停下笔,回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眶看着牛初明。

牛初明被老僧的样子骇了一跳。

还没等反应过来,老僧空洞没有眼球的眼眶中,传来莫大的吸力。

下一刻,牛初明脸上神情僵硬,站在原地不动弹。

那老僧回过头,继续在墙壁上作画。

这次却是画人,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人来。

虽是简单的笔画,但看样子,分明就是牛初明的模样。

此刻,牛初明置身在群鬼环视之中。

“此事已了,欠你的人情已还完,老衲马上也要再入轮回。”老僧道。

宋瓶儿刚想说话,突然感应到什么,脸色微变,道:“有人来了。”

……

方跃来到寺庙后院时,看到宋瓶儿正抱着牛初明,一脸惊恐地看着一个老僧。

那老僧须发皆白,看起来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但一双眼珠子不知怎么不见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眶,这就让他原本得道高僧的模样,变得有些骇人。

方跃扫了一眼墙壁,上面画的是群鬼横行的地狱场景,阴气的来源,就是这壁上画。

“怎么回事?”方跃问宋瓶儿。

“我,我不知道。我和表哥逛到这里,看见这和尚在这墙壁上画画,就停在这里看了一下,没想到表哥就变成这样了。”宋瓶儿一脸惊慌道。

方跃看了一眼宋瓶儿,见她脸上带着泪痕,惊慌失措的神情看着不似是假。

再一看被她搂在怀中的牛初明,双目圆睁,神情僵硬,却是一动不动。

回头去看墙壁上的画,却见画中有一个墨水勾画的黑色人影,模样和牛初明一模一样,正被群鬼包围。

方跃看向老僧,冷冷道:“是你下的手?”

老僧道:“受人之托。”

方跃见牛初明在壁画中,似有危险,也顾不得和老僧多费口舌,一掌朝着老僧拍去。

这壁画如此诡异,方跃也没有办法解决。

他当然可以运使火焰掌,一掌将壁画摧毁,但怎样将画中的牛初明救出来,却是无能为力。

所以当务之急,是将老僧擒下,逼他放人。

方跃一掌火焰掌,朝着老僧拍下,想着先将他击伤,再擒人。

“嘭”得一声响,这一掌拍实,传来筋断骨折的声音,老僧吐血倒飞出去。

方跃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僧如此不顶用,他这一掌只出了几分力,本是试探居多,没想到老僧连这一掌都吃不住。

老僧从地上爬起,盘腿坐着,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成全。”

言罢,竟就这样闭目死去,不再动弹。

方跃皱起眉头,上前一探鼻息,一摸心口,这老僧居然真得就这样死掉了。

罪魁祸首死掉了,但墙壁上的画还在。

方跃往墙壁上看去,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那些包围牛初明的鬼物,没有上前撕咬吞噬牛初明,反而一个个往上扑,而后融入牛初明墨汁勾画的黑色身体中。

随着那些墨汁化成的鬼物一个接一个往牛初明身体融合,壁画中牛初明同样用墨汁画就的身体,越发壮大起来。

就像是把几团墨汁,融合成一团。

“这是……”方跃不了解这其中的变化,不知这是好是坏,但与鬼物沾边,很难是好事。

牛初明和他师兄弟一场,虽然更多是名义上,但那也是师兄弟,能救自然要救。

方跃想了想,这种情况,蛮力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尝试一下其它办法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默念:“摄魂。”

一个巴掌大小的拨浪鼓出现在方跃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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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出画

鬼怪聊斋正文卷第154章出画关于诡物,方跃运用搜魂的手段,从走阴女记忆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诡物的来源很奇特,走阴女也不知道它们的具体来源,只知道这世上有着这么一些诡异的东西。

它们常常是一些平常生活中所用的东西,却有着诡异的能力。

然则,虽然它们能力诡异神奇,但使用它们,却常常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通常来说,这些代价是寿命、神魂等等,对一个人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过度使用诡物,会导致提前衰老、疯癫等等问题。

另外,使用诡物,还有引发诅咒、引来怪物等等并发问题。

“摄魂”这门神通,是诡物拨浪鼓所化,代价上,从寿命换成了功德点,但并发问题,并未解决。

过度使用“摄魂”神通,可能引来怪物。

当初方跃得到这门神通之前,这只拨浪鼓还在任家的马夫老李头身上。

老李头当时为了阻挡方跃等人,拼命催动拨浪鼓,将自身的寿命都消耗光,还差点引来地底下恐怖的未知怪物。

方跃得到了拨浪鼓后,将之滴血化成“摄魂”神通,使用了几次后,始终觉得有些不妥,所以很长时间未曾再动用过。

这次牛初明被困入壁画中,那使用邪法的老僧又被方跃一掌拍死了,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摄魂神通了。

毕竟牛初明被困入壁画中的是神魂,摄魂神通有拉摄魂魄的诡异能力,也许可以将牛初明的神魂从壁画中拉摄出来。

……

看见方跃手中拿着一只拨浪鼓,宋瓶儿眼眸一凝,以她的见识,自然认得出诡物这种东西。

她嗫嚅一下,终于没有出声,如今实力未复,她可不敢跟方跃起冲突。

她看得出来,这位方师兄平时温文尔雅,为人和气,但一旦认定敌人,出手时绝不会留情。

宋瓶儿这一世才刚刚开始,第七苦远未到圆满的时候,可不想被逼得匆忙进入第八世轮回,从而前功尽弃。

这一次花了人情,让牛初明入壁画,却是送牛初明好处,当然也留了暗手。

如今好处和暗手都只进行一半,若被方跃破坏,那也只能如此。

宋瓶儿一双妙目注视着方跃,倒要看看这位方师兄如何施为。

她虽然能认得出方跃手中的拨浪鼓是诡物,但究竟是何功用,却是没法一眼看出来。

……

“咚咚咚。”

方跃手中拿着拨浪鼓,轻轻摇动起来,功德点开始消耗。

鼓声清脆,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小孩子的嬉闹声,诡异无比。

宋瓶儿面色微变,对于他们这些数次轮回,从而导致神魂不稳的旁门左道之士来说,这鼓声有着可怕的魔力。

若非鼓声的目标不是她,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抵挡不住。

壁画上,墨汁画成的牛初明,听到拨浪鼓的鼓声,神情一滞,循着鼓声飘了出来。

“有效。”

方跃脸上神色一喜,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摄魂神通无效,那他还真是没办法了。

不过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

因为除了牛初明,壁画上那些狰狞凶厉的黑色鬼物,也循着鼓声飘了出来。

这些飘荡出来的鬼物,包括牛初明在那,一脱离墙壁,暴露在阳光下后,立即惨叫起来,被阳光照得身上黑气快速消散。

“宋师妹。”方跃喊了一声。

宋瓶亦是聪慧过人之辈,她一闻言,立即明白方跃的意思,知机地将牛初明推了出来。

方跃用拨浪鼓鼓声一引,快速将牛初明的魂魄引回肉身中,而后右手一掌扫出。

火焰掌灼热的掌风,将跟在牛初明身后出来的那些黑色鬼物全部扫灭。

就在这时,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从地下透露出来,阴森的寒意弥漫四周。

方跃吃了一惊,急忙停下了摄魂神通,将拨浪鼓收了起来。

恐怖的气息立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果然是诡物,副作用太大,看来不到迫不得已,尽量不要动用这门摄魂神通。”

方跃皱眉想着,随着他的境界越高,动用摄魂神通的威力越大,将地底恐怖的未知怪物释放出来的可能性也越大。

“相比于那次老李头摇动拨浪鼓,这次地下透露出来的恐怖气息更加清晰,若是再多使用几次……”

方跃摇头,只能庆幸不是所有的诡物都有这么大的副作用,否则他现在的另外两门神通“推演”和“照见”,就不敢随便动用了。

不过说起来,“照见”这门神通,副作用其实也是有的。

窥探境界修为远强于自身的存在,会引发反噬,除了对方的强大外,还有着黄铜镜作为诡物天生携带的副作用的原因。

“不知推演神通,是否也存在着什么我不知道的副作用?”

方跃心头隐隐有些担忧,不过这么长时间,若真有什么副作用,哪怕潜藏再深,也该显露出一点端倪。

……

“表哥,表哥。”

宋瓶儿搂着牛初明,焦急地唤着他。

牛初明魂魄入体,慢慢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而后瞧见宋瓶儿那张精致如莲花般的俏脸近在眼前,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尤其是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搂着,如同小时候躺在棉花上一般,一时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你醒了。”

方跃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牛初明遐想,他挣扎着从宋瓶儿的怀抱中起身,疑惑道:“我这是?”

宋瓶儿道:“你遭到妖僧的毒手,是方师兄救了你。”

牛初明闻言,慢慢想起一些东西,感激道:“多谢方师弟救了我。”

方跃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了,笑着道:“都是师兄弟,能救自然要救,无需说这些话。对了,你若感觉身上有什么不对劲,记得告诉我。”

之前牛初明魂魄在壁画中时,融合了好些墨汁画成的鬼物,也不知是否会有影响。

牛初明应道:“好。”

他不怎么会说话,便将感激之情藏在心里。

方跃道:“走吧,邱师姐和白师姐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免得她们担心。”

之前察觉寺庙后院有阴气,方跃让两女和其他人退出白马庙,在外面等着。

有阴气,很可能有鬼怪存在。

邱诗言和白桃洳知道以自身后天境界,帮不上忙,便就果断退出去,不给方跃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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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兑换

邱诗言和白桃洳在庙外等候着,不时朝里面张望。

白桃洳更是在那里走来走去。

直到方跃带着牛初民和宋瓶儿出来,邱诗言和白桃洳才舒了一口气。

余下的事情,交给杨芷薇处理。

听到白马庙中出现旁门左道之士,杨芷薇一面让护卫看住白马庙中的其他和尚,一面派人通知她老爹杨知府。

旁门左道对官府来说,等同于鬼怪,甚至比鬼怪危害更大。

……

回到武馆后,方跃和邱诗言讨论起开馆收徒的事。

之前方跃答应过邱诗言,等他进入先天境界后,会在风扬武馆坐镇一段时间。

凭着先天高手的名气,帮风扬武馆招揽徒弟。

后来方跃突破到先天境界后,正赶上那一段时间“武圣秘籍”的流言四处传播,风扬武馆也牵扯在内。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就没有马上宣布方跃成为先天高手的事。

而今武圣秘籍在雁南府那边出现,无论是外州还是本地的武者,都往雁南府涌去。

有关于风扬武馆可能存在武圣秘籍的小道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方跃想在风扬武馆待一段时间,将武道境界突破到先天后期,所以打算履行当初的承诺。

……

“再缓缓。”

当方跃问起邱诗言的意见时,邱诗言这样回答。

两人相对而坐,邱诗言捋了捋耳旁的头发,脸上带着回忆的神情,道:“这家风扬武馆,当年其实是我娘在经营,我爹就是个甩手掌柜。

我娘在经商上很有天赋,所以武馆名下有很多产业。

我爹的名气,再加上我娘的经营天赋,当年风扬武馆红红火火,远近闻名。

我一直苦心孤诣维持着武馆,是因为武馆是我娘的心血。

不过到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我娘都已经过世了,我爹又成了那个样子,这武馆能否维持下去,没那么重要了。

没有门派在背后支撑,就算武馆因为你的存在,暂时再次繁荣,也不过是假象。”

方跃问道:“那你是什么打算?”

邱诗言有些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带我爹过去养病。

但我爹不肯离开武馆,只愿意待在武馆里。

所以武馆我暂时会维持下去,但收徒之事,那就随缘。”

……

十多天后,方跃又一次来到了白云城外的白云宫中。

将紫玉葫芦中收集到的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上交后,方跃得到了四百多点的功绩。

“宝物、秘籍、符篆、丹药等等物品,宝物和符篆可以提高战斗力,但大多是消耗品,不值得,我目前缺的是秘籍和丹药。”

白云宫大殿中,方跃席地坐在一张木桌前,手中握着一枚白玉简,查看上面各类可兑换的物品。

他经历了两个任务,诛杀了好几只鬼怪,其中还有百年厉鬼级别的,得到了五百多点功绩。

一般白云宫的供奉们,跑一趟任务,也就能诛杀个一两只鬼怪。

另外,还有上报了安隐村三头蛇尸的事,上面的人已经解决,直接给了方跃六百多点的功绩。

方跃现在总共有一千多点功绩,身家丰厚。

不过一千多点的功绩,相对于方跃想兑换的物品来说,还是少了点。

所以只能有所取舍,宝物和符篆,被他暂时排除,他不缺底牌和手段。

虽然说底牌和手段是越多越好,但功绩不够也没办法。

“重点是兑换一门先天内功心法,作为长风功》的补充,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

方跃有推演神通在,若是多几门先天功法作为参考,可以将先天这一重境界推演到尽善尽美。

一扫列表上的先天内功心法,最便宜的都是三百功绩以上,最贵的甚至达到了三千五百点功绩。

“一只百年厉鬼初期级别的普通鬼物,差不多是一百点功绩,也就是说最贵的这门先天内功心法,价值三十五只百年厉鬼初期级别的普通鬼物,或者百年妖魔初期级别的普通怪物。”

方跃特地查询了那门价值三年五百点功绩的先天内功心法。

“万象功》,三千年前万象门的内功心法,传闻是万象门祖师从残缺的上古炼体术上领悟出来。

练到高深境界,可以召唤武道法相……”

方跃的注意力在“上古炼体术”几个字上停住。

这个世界,以前是存在天界、地界和人界这三界。

而后不知什么原因,天界和地界完全破灭,只剩下一个残缺的人间界。

上古时期,三界未曾破灭之前,是个什么光景,让人遐想。

“传闻世家之人,便是自称天神后裔,身上传承的灵血就是神血。”

方跃对这门万象功》起了兴趣,不过暂时功绩不够,只能作罢。

“可惜万象门早已消失,否则倒要去看看,他们门内是否还有残缺的上古炼体术存在。”

方跃心中感叹,门内功法秘籍出现在这兑换列表上,基本代表着那个门派已经消亡。

“清露功》,价值五百点功绩,就这门了。”

方跃选择了兑换清露功》,功绩扣除后,功法内容立即出现在他脑海中。

“然后是术法秘籍,直接修炼到凝丹级别的,需要的功绩太多,兑换不了。

我现在功绩也不充裕,那就先兑换可以修炼到筑基的部分。

太上一气诀》,总价值七千功绩,到筑基部分价值是一千功绩。

算了,那还是兑换到引气部分,价值二百功绩。”

方跃看中了一门太上一气诀》的术法修炼心法,可以修炼到凝丹级别。

本想直接兑换到筑基部分,发现这门心法相当昂贵,到筑基部分就需要一千点。

方跃功绩不够,只能先兑换引气部分,打算先熟悉一下术法,其它部分下次再兑换。

“最后是丹药,用来修炼的丹药,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那些可以快速补充先天真气的丹药。”

方跃在丹药列表中寻找着,这类丹药可以提升他战斗的持久性。

尤其是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例如上回碰到走阴女,被拉入灰白古城中,里面没有天地灵气,无法补充先天真气。

这时候,这些能够补充先天真气的丹药,就派上用场。

方跃很快选择了一种名为“补气丹”的丹药,兑了一瓶,总共十粒。

每粒价值十二点功绩,总价值一百二十点功绩。

“还剩四百点左右的功绩,那就再兑换一门先天内功心法。”

第156章 井下人头

将东西兑换好后,方跃开始查看任务。

“雁南府这边,居然有好几个任务。”

方跃看着任务列表,陷入沉思中。

雁南府那边,因为武圣秘籍的事,已经乱成一团。

那里,出现了好几本武圣秘籍,。

为了争抢这些秘籍,那些武者大打出手,死伤无数。

为了武圣秘籍,那些武者都已经疯狂了。

原本方跃顾虑这背后存在什么阴谋,不想去掺和。

但如今他已经突破到先天后期,到先天巅峰也就在近期,没什么瓶颈。

而后就是武圣。

武圣这重意境,需要先天巅峰的武者有所领悟,才能获得。

方跃打算融合多门先天内功心法,融汇百家,尝试能否靠功德系统,硬生生将自身的境界推演到武圣级别。

只是从发疯的邱如白口中,方跃得知他发疯的原因,很可能跟“武圣”脱离不了关系。

因为邱如白疯癫发作时,就会大喊:“不要成武圣”。

在他口中,成为武圣,似乎会有什么大恐怖。

想问清楚到底是何原因,以邱如白的状态,却是根本问不出什么。

若当初只是这么一件事,方跃也只是有所顾虑,毕竟这个世界,又不是没有武圣存在。

但之后,又发生武圣秘籍的事,而且背后似乎还有世家的影子,这就让方跃不得不多想。

“我如今是先天后期武者,加上一些手段,哪怕面对武圣或者凝丹修士,打是打不过,想逃还是能逃得了。

去雁南府,只要不去直接掺和武圣秘籍的事,引起世家之人的关注,危险性并不大。

这一趟,干脆将雁南府的几个任务都接下,走一趟雁南府,也顺便查探一下那边的形势,了解一番成就武圣的危险,究竟来自哪里。”

方跃心中有了决定,将雁南府几个未完成的任务,一股脑全接了下来。

“先规划一下路程,从最近的地方开始,以免来回折腾时间。”

方跃心念一动,调出白玉简中的云州地图,标记上任务地点。

“从路程上看,最近的任务,应该是发生在隆成县县城。”

……

隆成县苏家经营布行,生意遍及整个雁南府,是隆成县数一数二的富户。

苏家大宅,高大阔气。

这天,苏家的下人苏百三正在井边打水。

他摇着辘轳,从井中汲水,倒进两个木桶中,而后用扁担挑到旁边的后厨去。

苏百三是苏家的粗使下人,他脑袋蠢笨,但有着一把好力气,所以苏家挑水砍柴的重活,大部分落到他身上。

一个衣着华贵的丫鬟,正从后厨出来,看见了挑水过来的苏百三。

这丫鬟名为云翠,是苏家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

苏家大少奶奶娘家很有势力,有着娘家作为倚仗,她嫁到苏家后,也很得势。

苏家上上下下,包括苏大少奶奶的公公婆婆和丈夫,都不敢稍稍违逆她的意。

苏大少奶奶还在闺阁时,就是个骄纵惯得的,嫁过来后,又是嫌弃苏家只是商家,各种挑剔看不起,经常闹得家宅不宁。

总之,苏家这不是娶媳妇,而是娶回了一个女祖宗。

有其主,自然有其仆。

云翠作为苏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也是个惯会拿乔作势的角儿。

她去后厨,催着要后厨的人快点把炖好的滋阴美颜的补品,给苏大少奶奶端过去。

回去的路上,就碰到了正在挑水的苏百三。

云翠正因琐事被苏大少奶奶骂了两句,心情不愉快。

她这时突然升起了个念头,闲极无聊,决定逗逗这个脑袋蠢笨的粗使下人。

在苏百三挑着水拐弯时,她突然伸脚去拌他。

苏百三没留神,身上又挑着水,被她一脚绊倒,摔了一跤,下巴都磕出血来。

“呸,蠢货。”

云翠骂了一声,心情舒畅了几分,扬长而去。

后厨这边,还有其他的苏家下人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人敢出声指责云翠,这个姑奶奶可招惹不起,苏百三只能自认倒霉。

好在苏百三皮糙肉厚,除了下巴被磕出点血,其它没什么大碍。

不过两个木桶这么一摔,却是摔散了架,桶中的水流了一地。

木桶损坏的账,自然被记到苏百三头上,毕竟没人敢去找云翠这个苏大少奶奶身边的丫鬟麻烦。

苏百三也是个蠢笨的,摔了这么一跤后,也没有趁机偷懒,换了两个木桶,又去挑水。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从水井中汲水时,提起井中的水斗,苏百三发现水里竟然有一些头发。

苏百三把有头发的井水倒掉,继续摇着辘轳,放下水斗汲水。

这一次,水斗中头发更多了。

苏百三又把井水倒掉,继续汲水,直到水斗中出现了一个被浸泡得面目肿胀的脑袋。

而这个脑袋,正是属于不久前,绊了苏百三一跤的云翠的。

……

苏百三作为杀人嫌疑犯,被隆成县的衙门抓了起来。

后厨中,有好几个苏家的下人,看到云翠绊倒了苏百三。

而在之后,苏百三就宣称在水井中发现云翠的脑袋,作案动机很充足,实在脱不了干系。

虽然这里面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从云翠绊倒苏百三,再到苏百三发现云翠的脑袋出现在水井中,这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苏百三想避开众人耳目,杀死云翠,砍下她的脑袋,再浸泡入水井中,时间上似乎有些不够。

不过死的是苏大少奶奶的丫鬟,让苏大少奶奶受到惊吓,县衙衙门也不敢轻忽。

三木之下,严刑拷打,很快就让疑犯苏百三对自己因愤杀害云翠一事供认不讳。

……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在苏百三被关押在县衙大牢,等候秋后处决的时间里,苏家又有人,从水井中汲水时,提上来人头。

要问为什么水井中出现云翠的人头后,苏家的人还敢在水井里提水喝?

这正是诡异的地方,那口水井已经暂时封存起来,但有个苏家的下人还是跑去那口水井中汲水。

问他问什么,那下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了第二回,很快就又有了第三回,第四回……

而每从水井中提起来一个人头,就代表着苏家有一个人丢了脑袋死掉。

第157章 苏家大院(上)

鬼怪聊斋正文卷第157章苏家大院入夜。

苏家大院,灯火通明。

方跃和苏家大老爷苏由豪相对而坐,下首陪坐的是苏家大少爷苏清波和隆成县县衙的徐捕头。

“方少侠,苏家逢此怪事,接连死人,上上下下,一片慌乱。我找了好些和尚道士作法,都没有成效。

少侠气宇轩昂、是上面派来的,身上有大本事,若能帮我们苏家解决这桩怪事,保我们苏家家宅平安,我们苏家别的没有,一些财礼定然少不了少侠。”

苏由豪神色疲惫,显然是有好几天没睡好觉。

他一边对方跃说好话,一边许下重礼,希望方跃能用心帮苏家渡过这个大难。

到现在为止,从第一个云翠开始,苏家已经有八个人死于非命。

他们死亡方式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脑袋被人砍掉,然后从水井中被人打水提上来。

第一个云翠死掉,脑袋从苏家后厨旁边那口水井中被苏百三发现后,后厨旁边那口水井已经被封存起来。

毕竟浸泡了人脑袋,短期内那井水没人敢喝。

第二回,又有个苏家下人迷迷糊糊跑到那口井中打水,又提上来了一个人头,是属于苏家另一个下人的。

事不过三,第二回后,苏由豪就让人用泥土将后厨旁边那口水井填掉。

然则这样的做法,显然是解决不了问题。

剩下的几个苏家人的人头,是从苏家大院周边人家的水井中被发现的。

死到第三个人后,苏家上下就暂时搬离了苏家大院,同时请来和尚道士作法。

可惜依然没用,远离苏家大院后,依旧每隔几天,会有一个苏家人的人头,从苏家大院周边其他家民居的水井中被发现。

没办法,苏家上下又回到苏家大院中。

苏由豪想了一个办法,将苏家剩下的人,每三人分成一组,让大家三个人时时刻刻待在一处,哪怕上厕所也要在一起,绝不可相互脱离视线。

他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找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很神奇的是,这个方法居然管用,只要相互间不脱离视线,就不会出事。

但三人间,永远不相互脱离视线,显然是不可能的,总有个疏忽,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晚上睡觉时,苏由豪让两组六个人待在一处,每次三个人轮流守夜。

这种方法,暂时保住了苏家上上下下的安全,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老是三个人待在一处,不能脱离视线,也是一件极不便利的事。

一个疏忽,甚至只要几分钟,脱离了别人视线,就会莫名其妙地遭遇不测,丢掉脑袋。

然后脑袋就会在水井中被发现。

所以哪怕是三人分成一组后,苏家依然死掉了几个人。

方跃听苏由豪讲述这些细节,思索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鬼物?怪物?旁门左道之士?邪神?邪神信徒?得到诡物的人?还是其它什么邪祟?

甚或是武者或修士在装神弄鬼?

这个,待会倒是可以用照见神通窥探一番。

只要找出元凶,其它就好办了。

正自想着,外面院子里传来喧闹声。

苏由豪面色一变,吩咐站在一旁的几个下人,去外面看发生了什么。

本来只要一个下人跑一趟,但现在要三个下人一起行动。

苏由豪正自担心是不是又死了人,院子里的人进来了。

却是苏家的大少奶奶朱悦筠,正领着一个中年道人进来。

这中年道人长得仙风道骨,颇为英俊。

苏由豪看了大儿子苏清波一眼,苏清波才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道:“夫人,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朱悦筠不屑地冷哼一声,打断了苏清波的话,一点也不给她丈夫面子,道:“老娘去哪还要你来管?”

被呛了一句,苏清波顿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他是个要面子的富家公子,但偏生无法对自己的这个娘子发火。

苏家生意想做大,全凭朱悦筠娘家在官面上照拂。

只要朱悦筠娘家一句话,苏家这个隆成县的土财主,顷刻间就是灭顶之灾。

有着这么强势的娘家撑腰,再加上朱悦筠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闹三分的性子,苏清波在朱悦筠面前,就完全硬气不起来。

朱悦筠抢白了丈夫几句,扫了一眼大厅中的其他人。

徐捕头这时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客气地朝她问好:“苏大少奶奶。”

朱悦筠稍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徐捕头的问好。

而后也不理坐在主位上的公爹苏由豪,径直带着那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往后院走去。

方跃置身事外地看着,关于这位苏家大少奶奶朱悦筠,他稍微了解到一些。

她是雁南府知府朱关河在外面的私生女,后来才接回朱家。

本来私生女是没什么地位的,但朱关河好几个儿子,偏生就这么一个女儿,极为疼爱,这也养成朱悦筠娇纵的性格。

至于知府的私生女,为何会嫁给苏家这样的商户,方跃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起来,私生女没什么地位,也嫁不了门当户对的。

嫁给苏家这样一县内数一数二的富户,当个衣食无忧的大少奶奶,其实也不错。

对于朱悦筠,方跃也没太在意,倒是她带回来的那个中年道人,引起了方跃的关注。

那道人身上的气息不强,看起来也就是个引气初期的虾米。

不过方跃一时也没法肯定他是江湖骗子,还是隐匿了修为。

“对了。”方跃想起一个问题,就问苏由豪,“你们苏家和雁南府的朱知府是亲家,苏家发生怪事,怎的朱知府没有第一时间让人来解决?”

苏由豪道:“早就让人去府城求助,但朱知府说雁南府这边一时没有空闲的白云宫供奉,要等上面来人。然后就等到方少侠你来了。”

方跃思索起来,每一府城,都会驻扎几个白云宫供奉,处理一府之地的灵异事件。

如今雁南府居然抽调不出人手,要等其他地方来人,只怕是跟武圣秘籍一事有关。

云州北部武风兴盛,五府的白云宫供奉,也是以先天武者为主。

如今这些先天武者,只怕把注意力都放在武圣秘籍上。

武圣秘籍对武者的意义,不言而喻。

白云宫本身对这些外门供奉就没什么约束力,是靠着功绩吸引他们去完成任务。

然而武圣秘籍,对先天武者的吸引力,显然比功绩能兑换的宝物、秘籍、符篆、丹药等东西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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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苏家大院(下)

后院中,朱悦筠带来的那个中年道人正在开坛作法。

他身穿一身道袍,手持长剑,在香案前又蹦又跳,口中念念有词。

“方少侠,你看这道人……”苏由豪低声询问方跃的看法。

苏家的人都围在后院中,看那中年道人作法。

相比起来,苏由豪更信任方跃。

因为方跃是上面来人,有官府背书,自然比这个苏家大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道人更可靠。

“且看看。”方跃平静道,他眼睛正看着那中年道人。

他用照见神通窥探过这次苏家大院诡异事件背后的鬼怪,但这次里面,存在一些疑点,需要花时间确认一下。

中年道人表演了一番喷火、鬼现形等等之类的小把戏,引得围观的众人惊叹连连。

方跃却是看得摇头,这家伙看来就是江湖骗子,不是隐匿了修为的筑基修士。

见到方跃摇头,苏由豪道:“方少侠觉得这道人是江湖骗子?”

方跃道:“苏大老爷请过几次和尚道人来作法,应该心里有数了。”

苏由豪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儿媳朱悦筠,叹了口气道:“算了,那就让她闹吧,此事还得劳烦方少侠费心。”

方跃没有应声,而是举目扫视后院中围观的苏家众人。

苏家上上下下,包括丫鬟仆人,大约有七八十人。

“苏家所有人都在这了吗?”方跃问道。

苏由豪也扫了一眼围观的人,道:“大部分都在这了。”

方跃道:“让其他人没来的都过来,我认一下人。”

苏由豪闻言,喜道:“少侠可是发现什么眉目了?我马上让人通知剩下的人都过来。”

说着,让身边跟着的仆人前去通知,因为不能分散脱离视线,所以让两个仆人一起过去。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些苏家的人,站到方跃面前。

方跃扫了一眼,皱眉道:“都来齐了吗?”

苏由豪道:“基本都在这了。”

他又看了一圈,对身旁的随从道:“大少爷呢?你们没去通知他过来?”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跑到苏由豪身旁,焦急道:“爹,还有我身旁的丫鬟环月也不见了,她会不会被鬼吃掉吧?”

这少女名为苏清霜,是苏由豪的小女儿。

就在这时,苏家大少爷苏清波和他身边的贴身丫鬟,以及苏清霜的那个环月,三个人一起过来了。

“逆子,你跑哪里去了?”苏由豪怒道,他刚才还真有点担心,这个大儿子是不是出意外了。

苏清波道:“我在屋内看书,听见外面喊人,就和环雨过来了,路上碰见环月,就一起过来。”

苏清霜问她的那个丫鬟,道:“环月,你跑哪里去了?”

环月脸色红润,好在夜中后院的光线不强,看得没那么清楚。

她期期艾艾道:“我就上了一趟厕所,小姐和环星就不见了。我找不着人,吓得要死,还好碰见大少爷。”

方跃看向这个名为环月的丫鬟,眉目如画,姿色颇佳。

方跃开口道:“苏老爷,我想向你要一个人,不知可否?”

苏由豪还没答话,苏清波立即高声道:“不行。”

他看见方跃的目光一直看向环月,以为方跃对环月有什么想法。

“什么不行?”苏家大少奶奶朱悦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过来,听到苏清波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就开口问道。

苏清波顿时哑火,不敢再说什么。

苏由豪道:“方少侠,你要谁?”

方跃指着环月,道:“就她。”

……

夜,房间中。

红烛高燃,发出“毕波”声。

方跃坐在那里,一旁的环月却是坐立难安,手足无措,脸色红得厉害。

因为方跃一直在打量她,从头到脚,眼神锋利。

“砰砰砰。”外面传来敲门声。

“去开门。”方跃道。

环月舒了一口气,急忙跑到门前,拉开房门。

“小姐,是你。”环月惊喜道。

站在房门外面的,是苏清霜和她的丫鬟环星。

“那个坏蛋有没有欺负你?”苏清霜关心道。

“哪个坏蛋?”方跃从半开的房门探出脑袋,看着苏清霜。

“啊?”苏清霜如同受惊的小兔子,慌忙后退。

“这大半夜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方跃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道。

苏清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来看看环月,才不是找你这个大坏蛋。”

其实初见到方跃,她还是挺有好感的。

风度翩翩的少侠,武艺高强,苏家的怪事能否解决也寄托在他身上。

哪想却是个色胚子,事情还没办,就向她老爹苏由豪,要了她身旁的丫鬟环月。

苏清霜上下打量了一番环月,见环月神色还好,才放下一点心。

她担心环月会被欺负,但会被怎么欺负,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概念。

方跃没空跟一个小姑娘拌嘴,道:“行了,人你也看了,可以离开了。”

苏清霜扬了扬小拳头,道:“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欺负环月,我,我跟你没完。”

“好了,我知道了。”方跃一下关上门,顺便上了栓。

见他关了门,环月吓了一跳,双手护在胸前,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眸水汪汪的,可怜兮兮。

“有点意思。”方跃丢下这一句话,往卧室走去。

苏由豪安排他住的这间房子,颇为宽敞,有小厅有卧室。

门外的苏清霜,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了想,只能悻悻然离开。

……

躺在床榻上,方跃手中拿着一面铜镜。

镜中的画面,正是环月。

她看见方跃自个儿进了卧室,有些慌张,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方跃喊她进去,才稍微松了口气。

“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方跃收起铜镜,在心中想着。

从环月身上,察觉不到一点天地怨气和天地戾气,所以她应该不是鬼怪,也不是旁门左道之士。

可以说,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各方面的表现,也是一个丫鬟该有的样子。

若非用照见神通窥探到的是她,方跃很难怀疑到她头上。

“难不成她身上有什么诡物,可以使人掉脑袋。但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多次使用诡物的痕迹。”

要知道使用诡物是有代价的,苏家死了八个人,若是环月短时间内动用了八次诡物,哪里能那么轻松。

而且那些死掉的人,除了脑袋,尸体都不见了,不知道被弄到哪去。

“莫非,她是邪神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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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画皮(上)

鬼怪聊斋正文卷第159章画皮ps:差几百字,先更,马上补上。

“莫非,她是邪神信徒?”

方跃心中猜测着,一时没有定论。

他从床榻上起身,走出卧室,走到外间小厅中。

环月正坐在桌前椅子上,见方跃又出来,慌忙站起身来,“方,方公子。”

方跃看着她,心中想着要不要直接拿下她,逼问缘由。

不过想了想,若这不是真身,只是鬼怪或邪神附着的肉身,那就打草惊蛇了。

“砰,砰。”

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不过这次的敲门声,显得有些迟疑,似乎敲门的人也有几分犹豫。

环月看了方跃一眼。

方跃皱了皱眉头,道:“去开门。”

环月理了理衣裳,走到房门前,拨开门闩,拉开房门。

“环月,你,你没有被欺负了吧?”房门外,苏家大少爷苏清波焦急地问道。

边说着,便要去拉环月的手。

环月缩了一下手,脸上凄苦道:“大少爷,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不可能。”

苏清波怒声道:“你是不是已经被他……”

环月摇头道:“老爷已经把我送人了,我们以后还是别多接触了。”

苏清波激动道:“凭什么,我可以去求我爹。你要保持着身子,别让人欺负了,我,我会把你接回去。”

环月凄苦道:“大少爷,你别这样。你若是去求老爷,让大少奶奶也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就没了活路。我们今生无缘,若是来世……”

“咳咳。”

屋内突然传来轻咳声,将快要搂到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环月突然一把掩上房门,将门闩拉上,而后后背靠在房门上失声痛哭。

“过来。”

屋那头传来方跃的声音。

环月伸手抹了把眼泪,期期艾艾地走到方跃面前。

方跃叹了口气,道:“看你们如此情深意切,感人肺腑,我都有点怀疑自己了,感觉自己是个强抢民女的大反派。”

环月惊喜抬头道:“那公子是想放奴婢走?”

方跃邪魅一笑,道:“怎么可能,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我只是觉得当个反派也挺有意思的。”

环月吓得倒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方跃道:“你懂怎么服侍人吗?”

环月赶紧道:“奴婢是个丫鬟,自然知道伺候人。公子可是要更衣?”

方跃嘴角一勾,继续保持邪魅的笑容,道:“知道怎么伺候人就好,本公子先不更衣,你先给自己更衣。”

环月有些愣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方跃摇摇头,道:“脱衣服会不会?”

环月吃了一惊,嘴唇哆嗦,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跃笑容一收,冷冷道:“你的卖身契现在可是在本公子手上,惹恼了本公子,小心把你卖到窑子去。”

环月一双美目涌出泪来,一咬银牙,双手哆哆嗦嗦去解自己身上的衣裳。

好半天,她才解开衣扣,除下身上的罗裳,露出红色的肚兜。

白皙的皮肤,高耸的胸脯,在烛光下,相当诱人。

尤其是环月低垂着头,脸色红润,如同一只可怜无助的小白兔,让人忍不住心底升起犯罪的心思。

方跃趁机多瞄了几眼,而后道:“算了,我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环月正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一股灼热的掌力突然朝她袭来。

方跃的手掌在她脑门半寸停住,没有拍实。

然而环月受了他火焰掌力这一激,身上蓦然冒气阴森的寒意。

方跃神色一冷,道:“你原来是鬼物。”

他变掌为爪,朝着她裸露的肩膀抓去。

“撕拉”一声轻微响声,方跃手中抓到的不是柔嫩的肩膀,而是一层皮肤。

这一抓,竟直接将环月肩上的皮肤抓了下来。

环月这时也不再隐藏,身上冒气滚滚阴气,死命朝外面逃去,撞开房门。

“救命。”

环月一边逃,一边大叫救命。

方跃摇头,这鬼物也不知是不是蠢,逃也就逃,喊个救命干什么,这里还有谁能救它一个鬼物不成?

他施展轻功,在环月身后追了过去。

到了屋外,发现苏清波竟然还待在屋外,环月正往他身后躲。

奇怪的是,环月肩膀上被抓下皮肤,但此刻看起来却是完整无损。

而苏清波,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方跃。

“孽障,还敢逞凶。”

一个中年道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拿着一把剑指着方跃。

方跃皱眉道:“你和它是一伙的?”

眼前这个中年道人,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隐匿修为,连方跃都感应不出来。

中年道人冷笑道:“你这怪物,还想打什么歪主意。”

方跃看了一眼一脸惊恐的苏清波,和躲在他身后,看起来一脸无辜的环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环视了一下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上冒起了阴森的黑气,手上的皮肤肿胀腐烂。

若是外人来看,他现在整个就是一个鬼怪。

“无聊的把戏。”方跃摇头,身上先天真气涌动,一张皮肤从他身上脱落,被他抓在手中。

却原来是从环月肩膀上抓下来的那张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到方跃身上,将方跃变成鬼物的样子。

不过被方跃运起先天真气一冲,这皮肤就又掉落下来。

“画皮?”

方跃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目光看向手中的那张皮肤,刚想研究一番,手中的那张皮肤自动化作灰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如此完美地掩饰住自身的气息,甚至伪装成别人?是否是我理解中的画皮?”

方跃目光在环月和中年道人身上扫视,那环月确定是鬼物,这道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不过这个时候跳出来,两人或者说两鬼怪,应该是一伙的。

方跃也不跟他们多废话,

却原来是从环月肩膀上抓下来的那张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到方跃身上,将方跃变成鬼物的样子。

不过被方跃运起先天真气一冲,这皮肤就又掉落下来。

“画皮?”

方跃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目光看向手中的那张皮肤,刚想研究一番,手中的那张皮肤自动化作灰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如此完美地掩饰住自身的气息,甚至伪装成别人?是否是我理解中的画皮?”

方跃目光在环月和中年道人身上扫视,那环月确定是鬼物,这道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不过这个时候跳出来,两人或者说两鬼怪,应该是一伙的。

方跃也不跟他们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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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聚集

解决了苏家的画皮鬼,苏家家主苏由豪千恩万谢,给了一大笔财礼作为答谢。顶点x

方跃也不跟这大户人家客气,银票收下,其它东西携带不便,就谢绝了。

离开苏家大院所在的隆成县后,方跃立马赶去第二处任务点。

……

草长莺飞时节,气候温润舒适。

“下一站是凌和县,就在隆成县隔壁。”

方跃身穿青衫,腰间挂着宝剑,骑着一匹灰马在路上慢吞吞地走着。

他走的是县城的官道,路上还能经常见到其他行人。

到后面,越往郊外走,行人渐少。

傍晚日落时分,方跃到了凌和县辖下的一个周边小村庄。

“先在这村子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去一趟凌和县城。”

方跃心中想着,翻身下马,牵着马往村子里走去。

刚进村,方跃就发觉不对劲,村子里居然有很多携带兵刃的武者。

粗略估计,起码有大好几百人。

各自成群,分成好几伙。

看他们的样子,进村应该有好几天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方跃进村,那些武者皆是目光警惕地看着他,面带不善之色。

一伙气势剽悍的武者,走了出来,拦住方跃的去路。

“小子,哪来的?不知死活,也敢来分一杯羹。”

这伙武者中,为首的是一个高鼻阔口的壮汉,抱着手,看着方跃冷笑着说道,态度轻蔑。

方跃显露在外的武道修为,是后天武者水准。

从旁人的感觉看,虽然在不动手的状态下,难以确切辨认修为,但大体上是后天修为,不是先天宗师,还是能感觉得出来。

方跃没有搭理这伙拦路的武者,而是扫了一眼满村子的其他武者。

很明显地,他感应到了好几个先天宗师级别的武者。

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子,集中了数百武者,而数百武者中,竟然有好几个先天宗师。

方跃略一琢磨,结合雁南府最近发生的大事,便猜到这里面可能的原因。

那就是武圣秘籍了。

也就是说,很可能是这个村子里,要出现武圣秘籍,才会引得这么多武者盘踞在村子里。

拦路的壮汉武者,见到方跃对他爱理不理,顿时有些怒了。

更何况其他武者都看着,若是连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都收拾不下,还有什么面目从这么多人手上虎口夺食。

“小子,有点脾气,够曳的,那就让老子来试试你有多少斤两,也敢跑来掺和。”

壮汉武者说着,脸上带着几分狞笑,伸手朝着方跃抓去。

旁边或坐或站着的武者,都把目光投向这边,等着看热闹。

“你们觉得吴满易这莽汉,能收拾得下这新来的吗?”

“吴满易是后天巅峰武者,那新来的小子,看起来也不过是后天境界的武者,怎么可能敌得过吴满易。”

“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吴满易虽然嚣张跋扈,惹人厌了点,但实力是没得说,在我们后天境界的武者中,绝对是一等一的。”

“吴满易绝对是个劲敌,他力大无穷,又有着后天巅峰的修为,发起狂来,普通的先天宗师高手,他都敢对阵。”

……

看热闹的众位武者,议论纷纷,但毫无疑问,都不看好方跃。

众人就等着吴满易收拾了方跃,看一场热闹,解解闷子。

吴满易一脸狞笑着,伸手去抓方跃,想象着要将这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捏个半残,让他跪地求饶。

不过下一刻,吴满易脸上的狞笑凝固住。

因为他蒲扇大的手掌,被对方轻巧地捏住了手腕。

虽然说是有些趁了出其不意的便利,但让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被捏住手腕,对方的实力也不简单。

此时是骑虎难下,吴满易虽觉不妙,但也无法轻易罢手。

不过比力气,他还是不惧。

吴满易怒喝一声,肌肉膨起,用力挣扎起来。

然而不管他如何咬牙切齿,额上青筋暴起,脸色憋得通红,被捏住的手腕,挣了半天,竟是纹丝不动。

方跃手掌蓦然收紧,捏得吴满易骨骼作响。

吴满易痛得面色发白,冷汗簌簌直下。

方跃一手牵着马,一手捏着吴满易的手腕,淡然道:“你们聚集在这村子里,可是为了武圣秘籍?”

“武圣秘籍”四个字一出,如同有着强大的魔力般,连原本在远处,对这边的热闹漫不经心的武者,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阁下既已知晓,何必再问。”一个声音从人堆那边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武者,长着鹰钩鼻,气势剽悍,目光锐利。

他没有隐藏自身的修为,正是一名先天宗师。

除了他之外,他的旁边,还坐着两名武者,身上气息晦涩难明,当也是先天宗师无疑。

也就是说他们那一堆人中,有三名先天宗师。

再加上几十名后天武者,这在数百名武者中,几乎是最大的一股势力。

他们都是来自雷州的武者,那个出来阻拦方跃的莽汉吴满易,也是来自他们这一伙人中。

方跃低头。扫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中年武者,目光如电,道:“你是这一群人的首脑?这家伙出来阻拦我,是你授意的?”

那鹰钩鼻的中年武者,沉默了一下,道:“不是。不过他也是我们雷州的武者,还请阁下冲我们几个一个面子,让他赔个不是,放过他。”

人群顿时哗然,这算是变相退让了。

雷州这一伙武者,仗着人多势众,在村子里这几天,可是嚣张跋扈地很,向来是横冲直撞的。

像今天这个样子,吴满易被人制住,雷州这边的武者,应该一拥而上,动手逼着方跃道歉,才符合他们这几天来的一贯作风。

“雷州他们这伙人竟然就这么退让了?”

“这不是很正常,吴满易是后天巅峰武者,力大无穷,却被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制住,那年轻人是什么修为,不是很明显。”

“也对,这也是一个先天宗师,而且还是怎么年轻的先天宗师。雷州这边的武者,大约不想节外生枝。”

不说其他武者,就是雷州这边的武者,也对他们首领的话,有些惊讶。

不过雷州这边的武者中,没人敢出声反驳那个鹰钩鼻中年武者的话。

这个鹰钩鼻中年武者,名为赵叩临,是个先天后期的武者,实力强悍,为人霸道。

赵叩临一发话,众人纷纷看向方跃,等待这个年轻书生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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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村里

方跃扫了赵叩临那堆人一眼,放开吴满易的手腕,淡淡道:“行,那就给你们一个面子,放过他。”

吴满易慌忙后退,晃动着手腕,脸上现出畏惧之色。

刚才的一幕,让他明白,对方能轻而易举制住他,想杀他,也根本不用费多少力气。

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弟,也跟着后退,没一个敢上前。

方跃没有再与他们搭话,牵着马,往村子内走去。

他倒不是畏惧赵叩临他们一伙人,而是不值得为这么一件小事,造成太大的冲突。

在知道这么多武者聚集在村子里,是为了武圣秘籍后,方跃的心思就放到武圣秘籍上。

他的目标不是秘籍,而是想了解一下云州这边突然冒出很多武圣秘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关“武圣”,不了解一番,难以安心。

他马上就可以突破到先天巅峰境界,而后就要为突破到“武圣”做准备。

若是“武圣”存在什么问题,那他就要早作谋划,免得稀里糊涂掉进了坑。

如今适逢其会,自然要趁机好好观察。

……

方跃牵着马往村内走去,路上的武者纷纷避让。

待方跃走远,赵叩临身旁坐着的一个先天宗师道:“我说赵掌门,你这次为何转了性子,就这么退让了?”

赵叩临是雷州一个门派的掌门,那两个雷州的先天宗师,虽然不是赵叩临门派的人,但与赵叩临相识。

在这等争抢武圣秘籍的紧要关头,自然按地域抱团到一起。

听到那个先天宗师的问话,赵叩临道:“武圣秘籍是关键,这小子也是个先天宗师,此时不好节外生枝。”

赵叩临身旁坐着的另一个先天宗师,须眉皆白,不过脾气火爆,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么点年纪,哪怕是先天宗师,也强不到哪里去。何不趁机收拾了,也免得到时多一个争抢秘籍的对手。”

“没那么简单。”赵叩临摇头,那个年轻的书生让他完全看不透,他不想冒险。

至少,要试探,也该让别人去。

他虽然为人霸道,但不傻,这个村子里的先天后期级别的高手,可不止他一个。

……

一间民居中。

方跃和几个年轻的武者,正坐在桌前。

桌面上摆着几道农家菜,还有几壶浊酒。

菜肴还算丰厚,有山笋冬菇野味之类,还炖了一只鸡,正冒着热气。

正在厨房忙碌的,是这间民居的村民一家子。

武者们蜂拥而来,数百人挤满村子。

他们食宿,都在村民家中。

好在这些武者出手大方,银钱上不曾短缺,这几天来,村民们为他们提供食宿,跑腿去附近镇上采购物品,倒是多了一笔额外收入,所以没什么怨言。

或者说,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这些武者,万里迢迢而来,可都不算什么良善。

方跃不缺银两,隆成县时还有苏家老爷苏由豪为了感激他除去画皮鬼,赠送的大笔银票。

所以他出手也大方,自然也受到村民最好的款待。

至于一桌喝酒的几个年轻武者,是方跃随意从村子里的数百名逗留的武者中邀请的。

……

酒喝到酣时,方跃问道:“这村子里会出现武圣秘籍,不知你们是从何处听到的消息?”

听到方跃发问,几个年轻武者都停下筷子,放下杯子,恭恭敬敬地坐着。

傍晚时的那一场冲突,村子里的武者,基本知道方跃是名先天宗师。

方跃笑着道:“大家都是年轻人,不要拘谨,就当是闲聊。”

一个年轻武者道:“我是在路上听人说,凌和县这边的旺百村会有武圣秘籍出现,我就跑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这里聚集了很多人,看来确实有秘籍会出现。”

方跃看了一眼其他人,问道:“那你们呢?也是路上听到的消息?”

“是啊,我们都是路上听到大家在传这个消息,就跑过来看看。”

方跃拧眉思索,居然都是路上听到消息,这里面的水可是有点深。

想了想,方跃又问道:“之前雁南府这边出过几本武圣秘籍了,你们知道落在谁手中了?他们现在怎样?”

几个年轻武者皆是摇头,其中一个道:“这个我们哪里能知道,抢到秘籍的,都躲起来,偷偷练去了,大概不成武圣是不敢出来。”

方跃道:“既然有这么多武圣秘籍,有没有人把秘籍拿出来分享给大家?”

几个年轻武者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方跃,不过顾虑到方跃先天宗师的身份,不敢表现出过分的神色。

“怎么可能拿出来分享,那可是武圣秘籍。”

“学会了秘籍,就可以直接成武圣,那多风光,干嘛给别人?”

方跃转念一想,大概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受了前世观念的影响,觉得知识可以分享。

但在这个时代,知识的传承可没有这么轻易,哪怕师徒都可能藏一手。

就连各个门派的先天功法,都是珍而重之,概不外传,更不用说武圣秘籍。

……

夜中。

方跃坐在屋内。

这户村民一家人挤在隔壁屋中,将这间主卧让给了方跃。

当然,方跃是付了银钱的。

这笔银钱,对村民来说,很是丰厚。

方跃——

功德:点

神通:推演、照见、摄魂、画皮

术法:龙龟敛息术(三重)、太上一气诀(一重)

武技:悟道功(七重)、火焰掌(五重)、火铁身(三重)、长风拳(三重)、长风剑法(三重)、逐风赶月(三重)、基础刀法(一重)

方跃查看了一下功德系统,那门术法中的炼气法诀《太上一气诀》,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学会了一部分,用推演神通推演出了第一重。

“大约推演到第二重,就到引气境界的巅峰,后面的部分,就是筑基的内容,需要再花功绩到白云宫兑换。”

方跃心中想着,术法比武道繁琐得多,他没什么基础,从头学起,哪怕有推演神通作弊,想要到凝丹境界,起码也得一两年以上,甚至更多的时间。

毕竟推演的基础是要先有知识储备,而要将《太上一气诀》从引气境界到筑基境界,再到凝丹境界的内容,全部学完,再加上一些配套术法符篆等等,一两年时间都是往少了算。

甚至三四年,四五年都学不完,也是有可能。

“若是可能,最好还是先进入武圣级别,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再从容学习术法,寻求突破到陆地神仙级别。”

第163章 争抢秘籍(上)

&nbsp&nbsp&nbsp&nbsp至于陆地神仙之上的级别,暂时也没有头绪,不去烦恼,等到时再说。

&nbsp&nbsp&nbsp&nbsp“还有这次的武圣秘籍,也不知会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形式出现?”

&nbsp&nbsp&nbsp&nbsp方跃皱着眉头,在屋内踱着步子,想着这些问题。

&nbsp&nbsp&nbsp&nbsp说实话,作为一名武者,他对秘籍上的内容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内容,可以直接让武者修炼到武圣。

&nbsp&nbsp&nbsp&nbsp但这里面可能存在的阴谋,让方跃不得不谨慎。

&nbsp&nbsp&nbsp&nbsp“是世家最近刚研究出武圣秘籍,所以拿出来在云州这边散发?

&nbsp&nbsp&nbsp&nbsp还是说世家早就有武圣秘籍,只是现在需要更多武圣,就拿出来作诱饵?”

&nbsp&nbsp&nbsp&nbsp方跃思索着这里面的可能性,但不管是哪个可能,无疑世家现在是需要很多武圣出现。

&nbsp&nbsp&nbsp&nbsp再结合平安县海寇之事,还有邱如白疯癫之事,这里面的水实在有点深,甚或隐藏着什么大恐怖。

&nbsp&nbsp&nbsp&nbsp其实说起来,这次武圣秘籍的事,虽还不知具体目的,但仅从已知的整个过程来说,实在很粗糙。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是过于急迫,还是肆无忌惮?”

&nbsp&nbsp&nbsp&nbsp方跃摇头,整件事情,行事手法很粗糙,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觉这里面可能存在阴谋。

&nbsp&nbsp&nbsp&nbsp但对于武者来说,武圣秘籍的吸引力太大,哪怕意识到这里面存在问题,也不会放过。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当夜无事。

&nbsp&nbsp&nbsp&nbsp第二日清晨,方跃犹豫是要留在村子里,等等看秘籍会以什么方式出现,还是去完成凌和县的那个灵异任务。

&nbsp&nbsp&nbsp&nbsp武圣秘籍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实在是个未知数,听村子里的武者说,他们已经等了好几天了。

&nbsp&nbsp&nbsp&nbsp“再等两天,若武圣秘籍没有出现,就不等了。”

&nbsp&nbsp&nbsp&nbsp方跃心中打定主意。

&nbsp&nbsp&nbsp&nbsp不过在第二日夜里,方跃正在屋内研究《太上一气诀》,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nbsp&nbsp&nbsp&nbsp“武圣秘籍,是武圣秘籍,快拦住他。”

&nbsp&nbsp&nbsp&nbsp有人在大叫,而后是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外面乱成一团。

&nbsp&nbsp&nbsp&nbsp越来越多的武者,听到动静,尤其是“武圣秘籍”这几个字眼,立即从屋内跑出来,加入争抢中。

&nbsp&nbsp&nbsp&nbsp方跃从床榻上起身,趿上鞋,取下床头宝剑挂回腰间,走出房间,到了堂屋中。

&nbsp&nbsp&nbsp&nbsp这户民居的男主人正拿着蜡烛,也从里屋来到堂屋中。

&nbsp&nbsp&nbsp&nbsp烛光昏黄,照见房主惊慌失措的一张脸。

&nbsp&nbsp&nbsp&nbsp“外面的事,不是你们能掺和的,不要出门。”方跃道。

&nbsp&nbsp&nbsp&nbsp房主是个三十多岁的村民,他苦着一张脸,摆手道:“不出门,哪敢出门,就是在屋里听听动静。”

&nbsp&nbsp&nbsp&nbsp方跃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堂屋大门口,拨开门栓,将门打开。

&nbsp&nbsp&nbsp&nbsp冷风从屋外灌了进来,呼呼作响,吹得房主手中的蜡烛明灭不定。

&nbsp&nbsp&nbsp&nbsp外面的厮杀声更是清晰。

&nbsp&nbsp&nbsp&nbsp方跃走了出去,转身将大门拉上,而后才施施然走出农家小院,往厮杀声密集处而去。

&nbsp&nbsp&nbsp&nbsp有机会,他也想看看武圣秘籍上的内容。

&nbsp&nbsp&nbsp&nbsp当然,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nbsp&nbsp&nbsp&nbsp他真正的目的,是要与武圣秘籍建立足够的因果纠缠。

&nbsp&nbsp&nbsp&nbsp到时无论秘籍落入何人手中,方跃都可以在背后用照见神通窥探。

&nbsp&nbsp&nbsp&nbsp那人得到武圣秘籍后,是个什么状况,方跃都可以掌握。

&nbsp&nbsp&nbsp&nbsp走了几步,方跃突然想起自己在苏家新得到的那门神通。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世家之人,会否在背后偷偷窥探这次武圣秘籍的争抢?”

&nbsp&nbsp&nbsp&nbsp方跃心中冒起这样的念头,单纯这现场争抢秘籍的数百武者,他并不放在心上。

&nbsp&nbsp&nbsp&nbsp可虑的是整个事件背后的世家。

&nbsp&nbsp&nbsp&nbsp“保险起见,那就做些伪装,免得一不小心被世家的人盯上。”

&nbsp&nbsp&nbsp&nbsp方跃走到偏僻处,隐在黑暗中,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注意。

&nbsp&nbsp&nbsp&nbsp“照见。”

&nbsp&nbsp&nbsp&nbsp方跃默念,一面古朴的黄铜镜出现在他手中。

&nbsp&nbsp&nbsp&nbsp在使用画皮神通前,他要确认一番,是否被人窥探中。

&nbsp&nbsp&nbsp&nbsp他有诡物黄铜镜化成的照见神通,可以窥探他人。

&nbsp&nbsp&nbsp&nbsp那么对强大的世家来说,有同样的,或者更厉害的诡物或法门,可以窥探他人,并不稀奇。

&nbsp&nbsp&nbsp&nbsp方跃担心的是,世家之人正用诡物或某种法门,监视着这个小村子。

&nbsp&nbsp&nbsp&nbsp远处厮杀声激烈,乱成一团。

&nbsp&nbsp&nbsp&nbsp方跃藏身黑暗中,拿着那面黄铜镜。

&nbsp&nbsp&nbsp&nbsp“祭。”

&nbsp&nbsp&nbsp&nbsp方跃心中默念,功德点开始消耗。

&nbsp&nbsp&nbsp&nbsp然则眼前依旧一团黑暗,手中的黄铜镜亮起,画面却是一团灰蒙蒙的。

&nbsp&nbsp&nbsp&nbsp方跃松了一口气,这代表他现在没有被窥探。

&nbsp&nbsp&nbsp&nbsp下一刻,他开始运使画皮神通,进行改换相貌和身上气息。

&nbsp&nbsp&nbsp&nbsp“年龄加几岁,个子矮一点,境界保持在先天后期……”

&nbsp&nbsp&nbsp&nbsp方跃心中想着。

&nbsp&nbsp&nbsp&nbsp待改换完样貌,拿起黄铜镜一照,镜子中出现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中年武者。

&nbsp&nbsp&nbsp&nbsp“果然神奇。”

&nbsp&nbsp&nbsp&nbsp方跃心中感叹了一下,此刻的他,从模样到气息,完全变换了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收起黄铜镜,方跃没有马上赶到厮杀抢夺武圣秘籍的现场,而是施展轻功,从村子边缘绕道到村口。

&nbsp&nbsp&nbsp&nbsp从村口处,方跃开始靠近厮杀处。

&nbsp&nbsp&nbsp&nbsp到了外围,方跃没有马上现身,而是继续隐在黑暗中,观察形势。

&nbsp&nbsp&nbsp&nbsp那边有很多人在厮杀,乱成一团。

&nbsp&nbsp&nbsp&nbsp兵刃交击声,呼喝声,惨叫声,汇集在一起,让原本安静的夜里变得喧闹非凡。

&nbsp&nbsp&nbsp&nbsp随着赶来的武者越来越多,场面更是混乱。

&nbsp&nbsp&nbsp&nbsp外面有人点起火把,借着火把微弱的光线,方跃看到地上已经躺了好些人。

&nbsp&nbsp&nbsp&nbsp有些已经毙命,有些身受重伤,血流遍地。

&nbsp&nbsp&nbsp&nbsp这么一会儿功夫,死伤了好些武者。

&nbsp&nbsp&nbsp&nbsp不过没有人在乎,活着的,还有战斗力的,依旧再往里面冲。

&nbsp&nbsp&nbsp&nbsp为了武圣秘籍,所有武者都疯狂起来。

&nbsp&nbsp&nbsp&nbsp方跃没有马上往里面冲,而是在等机会。

&nbsp&nbsp&nbsp&nbsp时间流逝,到了后半夜,数百武者互相厮杀,死伤大半,还能参与争夺的,就剩二十几个先天武者。

&nbsp&nbsp&nbsp&nbsp这二十几个先天武者,三三两两,四五成群,分成好几伙。

&nbsp&nbsp&nbsp&nbsp每一伙,基本是以一个先天后期武者为首。

&nbsp&nbsp&nbsp&nbsp方跃略一感应,就感应到四个先天后期武者,还有一个先天巅峰武者。

&nbsp&nbsp&nbsp&nbsp武圣秘籍此刻就落在那个先天巅峰武者的手中。

&nbsp&nbsp&nbsp&nbsp三个先天后期武者,正各自带着几个先天武者,在围攻那个先天巅峰武者。

&nbsp&nbsp&nbsp&nbsp那个先天巅峰武者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一个先天后期武者是他这一方,他们这边也有好几个先天武者。

&nbsp&nbsp&nbsp&nbsp如今的局面,从多方混战,变成了两方对敌。

&nbsp&nbsp&nbsp&nbsp这二十几个先天武者,在屋顶交战,真气激荡,来往纵横。

&nbsp&nbsp&nbsp&nbsp虽然人数少了,但激烈处和破坏力,超过了之前数百武者混战。

&nbsp&nbsp&nbsp&nbsp不时有村里的民房,在他们交手的波及下倒塌。

&nbsp&nbsp&nbsp&nbsp普通的后天武者,已经根本掺和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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