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难按》 1-5 前章 张家村里近日时常丢食物,一时这家少了些馒头,一时那家失了只肥**,且都是入夜後丢的。奇的是,各家钱财丝毫不少,夜里边谁也不曾听到动静,这件事便成了村里边一件蹊跷事,村里老小个个议论纷纷,最後村长决定,今儿个晚上各家汉子全都不准睡,到了晚上把灯熄了,主要留意厨屋的动静,一定得抓到这偷吃的小贼! 朗朗明月伴清风,整个张家村灯火皆歇,一个个茅草屋和方块小院整整齐齐罗列在天空下,偶尔有些草虫的叫声,倒衬得村子里更加安静。汉子们一个个蹲在屋里头,屏息等待著,谁知等到天色将明也没个动静。待张老四家那只大公**的打鸣声报告著地平线上太阳的出现时,汉子们打著哈欠拱进老婆的被窝中补觉去也。 原以为一夜相安无事,张老四家的却在去厨屋弄早饭时尖叫了起来:“啊──” 张老四刚打起鼾,就一个激灵跳将起来,趿著布鞋奔到厨房:“怎麽啦怎麽啦!” 他老婆抓住他胳膊:“我昨天熏的猪头R不见啦!还有昨晚上剩下的一片**蛋饼!”张老四脸上R一横:“他娘的!还是让小贼偷了!” 张家村里旁人都围到张老四家,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张老四昨晚一定偷懒睡觉,不然怎麽会丢东西。张老四拳头握紧紧的,憋红了一张脸哼哧哼哧辩白:“我一夜都没睡!”众人自是不信,围观了许久才散去。 张老四觉得他成了张家村第一冤人,食之无味,睡之无眠度过了两天。 而这造成张老四冤情的罪魁祸首此时正把最後一块熏R塞进嘴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边的布上擦了擦。然後起身敲书架上的青钵:“喂,我想吃兔子R了。” 青钵甕声甕气:“还要我晚上给你打猎?你可真不好伺候…………要不,你答应让我亲一下,我就给你弄兔子来。” 李执听了这话立刻跳脚,指著钵大骂:“你个色鬼!流氓!不要脸!色鬼!流氓!不要脸…………” 青钵不声不响听他这一通话颠来倒去只这三个词,到了儿笑出了声:“小美人儿,不会骂人就不要骂,你这害羞带怯的声音我听了只是欢喜。” 李执听了这话气得手抖:“你你你!你再说我就把钵给砸了,让你魂飞魄散!”说完就把青钵取在手中。 青钵语调轻快:“你把我砸了,谁给你去偷吃的?你一个俊秀少年郎,什麽都不会,还是个逃犯,出了这门只怕就要掉到窑子里,到时千个万个比我龌龊的人要吃你,你可怎麽办?” 李执起先心里一股劲涌上来,直要反驳青钵瞧不起自个儿的话,但话到嘴巴忽然间没了底气。他把青钵往床上重重一摔,自坐在桌边闷头气愤。 李执的父亲曾是朝廷吏部郎中,一次皇子党派之争中投错了主子,新皇上任後明里暗里扫除那些之前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官员,这年初夏时轮到李郎中。李郎中被斩首,他的三族被令发配海南,其中自然包括李执。 不知该说天公作美还是作恶,在发配队伍行至淮河一带,暴雨忽至,且大雨连绵不绝,淮河发了水,这一队伍在行走中乱成一团,押送的官差决议将队伍领上旁边的山上庙宇躲一躲,谁知在山脚就遇到山贼,一些女眷被劫掠上山,官兵与山贼乱战之时,李执头上挨了剑柄一敲,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大水冲到了一处乱坟岗。 天色将晚,微薄的光线将此地衬得愈发Y森可怖,李执甚至能感觉到眼前这座青石墓碑上的寒意。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忍著头上的疼痛,他爬起来就跑,身上潮湿的衣服贴著皮肤极不舒服,也不易奔跑,但李执喘著chu气狂奔著,直到他发现异样。 他似乎又跑回了原地,刚醒来时面前那座墓碑上的字赫然又在眼前──秦丕。李执捂住心口吓得盯住脚步,好半晌忽然又抬腿跑了起来,两眼余光中的景色扭曲成一团,摇摇晃晃竟如同水中倒影般。李执心中一惊,慌忙把眼睛闭上,鼓足力气加快脚步。 “小美人儿,你叫什麽名字?”突然,有人在身旁说话。 李执下意识往後看去,一张青年的脸挨著自己的,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李执正要停下脚步猛然发现这人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人并不是跟著自己跑,而是飘著的!於是稍微降下的速度又重新回飙。 青年笑著扶起瘫在地上大喘气的李执。 李执咽了口口水,用手遮住眼睛:“你是鬼麽?” 青年把他手放下来:“你瞧瞧我是不是?” 李执鼓起勇气,缓慢睁开眼睛,只见原本含笑的脸突然一抖抖成一张青色面皮,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大得能伸进小孩的拳头!李执两眼一翻,重又倒了下去。 醒来後李执就在这间屋子里了,那时正值白天,他转了一圈没看到那可怖的鬼。衣服被经过一夜被体温捂干了,可腹中饥得很,李执按著肚子踏出房门,屋外有个小院,院里还有几株他叫不出名字的树,叶子繁绿,只是没有花也没有果。还有一口井,李执向里面一看,水清墨如玉。他随即走向院门,木门刚开“吧嗒”关上。 外面是那乱坟岗子! 李执嘴唇发白,他僵硬著身子,一阵酥麻的战栗从後背传到脖颈。昨天明明没有这座小院!也就是说,这是鬼幻化出来的?!李执想拔腿离开这里,可一想到外面那乱坟岗,又不敢踏出这门了──他打小胆子就如小笼包那麽大,随著年岁增长,越发小了,最後只剩下黄豆粒那般大。 他呆住好一阵子才回到屋里,饿了一天多又经过两三番吓,他脱力地瘫在床上,半晌後昏睡过去。 李执是被食物的香味扰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桌上烛光跳动旁,有一碟子馒头,他撑著手臂坐起来刚要下床,身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影,速度之快让他全不能理解。那人冲他笑:“小美人儿,醒啦?” 李执定睛一看,不正是昨日那鬼麽!他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把头蒙到被子里,瑟瑟发著抖儿,嘴里念念叨叨:“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一只M到他臀上的咸猪手彻底打断了他这等期望。李执哇哇大叫一声,头上还顶著被子就要往外跑。 他自然是跑不掉的。 那鬼轻轻把他一拽就抱到怀里,然後走到桌旁,把他摁在腿上。李执拼命挣扎但丝毫无用,连头上的被子都被扔到床上去了,他只紧闭著双眼缩著身子。 那鬼抚M他的脸颊:“小美人儿,别怕,我给你找来吃的,看,大白馒头配咸猪R。” 李执哆嗦了许久才从眼缝中偷瞄桌上的碟子,果然有碗油汪汪的的猪R在白馒头旁边。他自然还是不敢动。 那鬼只好掰开一只馒头,把几片猪R夹在里面放到李执唇边:“吃吧。” 落在鬼手里横竖也是个死,索X在死之前吃饱喝足!李执心一横,抓过白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小美人儿,就是吃相不好看也是好看,瞧那脸嫩的!鬼心里痒痒,想上去掐一把。 李执抱著圆出来的肚子对鬼说:“好了,你可以吃我了。” 鬼眼珠子一转:“你是心甘情愿让我吃?” 李执掐住自己的手:“哪里有人心甘情愿让鬼吃的?我只是认命罢了。” 鬼轻笑一声,自己的嘴皮子是占不下去便宜了,他M了一下李执绑著的黑发:“我现在不吃你,你莫怕,你就好好待著陪我,我一个人在这里三十年了。” 李执这时才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怀疑有怜悯有害怕,嗫嚅著嘴唇,最终也未吐出一字。 鬼微垂了眼心里微叹口气,复又看李执:“我叫秦丕。” 之後,秦丕果然只要他陪著,到了晚上便去三里地外的张家村卷携点食物回来给李执吃,李执最初怕他,秦丕带回来什麽他吃什麽,不敢有所要求。後来日子久了,知晓这鬼知识只无良的色鬼,鬼该做的一样不干,不去锁魂夺命也不去外面飘荡,只盯著自己伺机吃豆腐!李执胆子便大了起来,那鬼掐他脸蛋儿时他也会一掌拍下去,他也不知鬼知不知道疼,反正秦丕这厮是大喊大叫,跟他是只被杀的猪似的。在吃食上面,李执逐渐地有了要求,就似这日他突然馋起兔子R来,便要秦丕去猎一只来。谁知这色鬼又来说些混话,他便在一旁生起气来。 秦丕见他起先腮帮子气鼓鼓的,是在赌气的模样,但是片刻之後眼神却黯淡下来,长睫毛低垂著,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秦丕知他是感怀身世思念父母亲了。他走过去从背後抱住少年:“别难过,我讲个故事给你排遣排遣如何?” 李执被他抱习惯了,没挣脱他的双臂,很是好奇这鬼会讲出来什麽故事来。转念又想,鬼讲的故事岂不是名副其实的“鬼故事”?李执笑了,头顶在秦丕的下巴下面一颤一颤。 秦丕心里一暖,便开口道:“这是个纨!子弟和穷书生的故事。” 第一章 阮楼 罗谦立的父亲是个大员外,光送礼求达的人每旬就要好几个进出。罗员外自然不是各个的情都领的,礼物须得合意才能赏光见一面。当然这“合意”二字可值钱的很,因此当他听说有个书生空手要求见自己时,他肥厚的眉毛不由一跳。他对著管家训斥:“既如此你来报告给我作甚!我若真见了他,我家门槛岂不是都要被那些个穷酸书生给踏破!撵出去!”管家抖著两只宽袖抹汗出去了。 罗谦立却对这书生起了兴趣。如今这贪腐风气盛行,皇上又不是个清明管事的,谁不知道见官之前要好生相个得体的礼,说起话来也方便?这书生倒是世风中的一束孤竹,这几日翠娘来了月事,自个儿正无趣的紧,何不见一见这书生,好打发时日? 想到这里罗谦立追上了管家,路上吩咐他几句便走到了门厅中。只见门厅中一个青衫男子正对著一盆兰花发呆。罗谦立便知这就是他要消遣的人了。 他走到书生身边:“这兰花生得好。”t 书生被小惊一下,转过头看向来人。 这一眼,两人皆是呆了。罗谦立甚至差点抑制不住把手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书生也是拽了一手汗。 罗谦立先开了口:“在下罗谦立,字明心,阁下是?” 书生稳住有些闪躲的眼神:“在下阮楼,字一方,这次进京赶考。” 罗谦立笑:“我也是要考这一届的会试呢,咱俩这麽有缘,不如去茶馆谈谈心?” 阮楼清俊的面庞上微微晕出红,要不是他皮肤白净罗谦立也不看出个端倪。罗谦立心里一动,带著他出了府门。 阮楼虽然读书十分用功,却不算死学的,因而会试前并不抱著书本研究那些文章典故,只是每日规定自己写下一篇短文,以练手法。因此,罗谦立常来约他,他便总有时间。 一来二去,两人都觉得志趣相投,每次见面後都意犹未尽,时常回味起对方的一言一行。罗谦立早将那万红楼的翠娘丢到了脑後,不时起了心火想的也都是阮楼。他想,他是真的倾心於一个男子了。只是他和阮楼皆未进上一步。阮楼觉得这样很好,有个知心知X的人在心上,便够了。 直至三天会试完毕,两人相约到酒楼,几日的紧张窒息接著杯酒释放出来,两人喝得脸都是红扑扑的,放在阮楼白皙的面皮上,显得尤为好看。罗谦立一时看痴了,忍不住伸手握住阮楼的,阮楼酥麻得打了个颤。罗谦立把银两往饭桌上一放,就拖著阮楼奔到了路对面的客栈要了一间房。两人成了好事。 ------------------------------- 讲到这里,秦丕把嘴巴贴在李执J巧的耳边:“想不想听这两人的好事是怎麽个成法?” 李执捂住被他的气息呵痒的耳朵,拿眼瞪他。本来这色鬼讲男子与男子间的恋事自己心有就有点膈应,还拿这话闹。 秦丕笑得眉眼弯弯:“好啦,不逗你啦,你想不想知道後来这两人怎麽会天人两隔的?” “天人两隔?怎麽回事?”李执听得入味,不由问道。 秦丕手里变出个醒木,往桌上一拍:“且听我慢慢道来──” ----------------------------- 两人正是琴瑟相合难解难分之际,不知道是谁瞧见听见了,竟把这事告给了罗员外,本来罗员外只当这事是自家小儿尝尝鲜罢了,谁知那告密的人说罗谦立可能为了这书生不婚不娶。罗员外一听,命人把罗谦立带了回来。一盘问,果然罗谦立心定在了那人身上。 罗员外动了大怒,趁罗谦立在家的一晚,带著人把阮楼打了一顿。阮楼是个身子弱的,只知道读书作文,挨不住这一打,病了一场。好在罗谦立时不时偷溜出来照看安抚他,病情有所好转。 可天不遂人愿,放榜下来,罗谦立中了进士,阮楼落榜无名,阮楼郁结之余又把好转的迹象给逼了回去。罗谦立看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回家就又和罗员外大吵一架。罗员外气得要晕过去,这是一名家客在他耳边嘀咕一阵,罗员外慢慢缓过起来,冷哼一声。 罗谦立又一次头溜出去看阮楼,谁知一进房门,就阮楼和一个女子搂在一起,阮楼脸颊红润,两眼闭著,正如那日他们喝醉时的好看模样。罗谦立扔掉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药包,奔入一幕夜色幽深,再没回头。 t 燕掠红杏,鸭踏绿江,又是一年繁华春色迷人眼。 船舫中,纤纤玉指轻挑,便是琴声如诉。 罗谦立坐在船头赏这一湖明亮的景色,间或与抚琴的女子眉眼相递。可罗谦立头一转,方才还流转著情愫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湖水被船头划开一条裂缝。 他盯著湖边的一排垂头柳,想到去年阮楼还曾与他从这湖边一同走过,论些诗词文章,间或自己说出两句情话惹他羞恼。阮楼羞恼时只是憋著个红脸一声不吭,睁大的眼睛尤其得黑,很好看。想到这里,罗谦立的眼底深处漫上来一种温柔的光,全不同和那抚琴的女子调笑时那样有著促狭的意味。 罗谦立忍不住闭上眼睛,强压下这股情绪,因为他本该恨的。 当晚他从万红楼回到府中後,辗转难眠,好容易睡了半刻,却又被梦惊醒。下床点了蜡烛,再倒了杯水喝下去。梦里,阮楼竟成了一缕孤魂!他看著罗谦立一言不发,单只看著,眼睛里含了无奈。罗谦立心跳得很快,他觉得阮楼现在还在看著他! 环视四周,罗谦立的目光停在铜镜上。直直凝视。镜子中浮现一团白色,白影慢慢清晰慢慢变大。罗谦立站了起来,眼睁睁看著最後那白影变成阮楼的模样! 他不由伸出手去,声音嘶哑:“一方!” 阮楼冲他一笑:“明心。” 罗谦立听到他这一声唤,身子一颤,抢上前两步把他抱紧。随即又像触雷一样把人推开。 “你不是和女子在一起了吗?又来梦里扰我作什麽?” 阮楼的白色衣衫染上了烛光的昏黄,他看著扭过头的罗谦立:“明心,我只和你好过。” 罗谦立嗤地一笑:“我那日送药给你,亲眼见你和女子搂在一块,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眼见未必为真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见罗谦立还是不信的模样,阮楼苍白的十指绞在一起,他伸出手触碰罗谦立的头发,“明心,我已经死了,你离开我後半个月我就病死了,在我最後一次见你後我一直昏迷,除了同乡的徐空方照顾我外,并未曾见到什麽女子。” 死了?罗谦立心脏猛地一跳。 “死了?!死了是什麽意思?!”罗谦立跳起来直勾勾瞪著阮楼:“我爹不是说你已经回乡去了吗?说你和那个女的回家要办亲事!你在骗我,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阮楼拉住在房间里暴躁地走来走去的罗谦立:“明心,你看我。”说完他把一G手指掰断了,然後又揉一揉重新接好。一丝红肿的痕迹都没有。 罗谦立愣住,他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疼。难道………… 难道是爹一直在骗我?那女子也是他设的一个计?罗谦立瘫坐在凳子上,嘴里不出声地念念叨叨什麽,是怔住无主的模样。 阮楼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的面庞:“明心,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罗谦立还未回过神来就只见阮楼散化不见。 第二天罗谦立质问罗员外,果然见罗员外大惊失色,语焉不详。罗谦立明白过来,他脸色惨白,恍惚了半日才想起来问阮楼的墓葬之地。 罗员外正和那家客议论张道士去年给府中贴的符怎麽突然失效了,让阮楼的鬼魂进了来,这时小儿子失魂落魄来问自己阮楼下葬的地方,他沈吟了半晌,长叹一口气,让管家带他去。 罗谦立随著管家走到张家村旁边的乱坟岗子。荒草丛生,碑墓杂呈。管家带著罗谦立走到一座墓前,说是墓,只是一个小小土堆,墓碑上刻有庐州人士阮楼之墓。罗谦立心中一凛,险些掉下泪来。他摆摆手示意管家离开。 在墓前坐了很久,罗谦立突然细细抚M墓碑上的字,他道:“这字难看了点。” 说完他转身归家。 ──“他这就回家了?”李执愤愤地说。这罗谦立未免有些薄情。 秦丕看他瞪圆了眼的模样著实可爱,终於忍不住捏了一把脸,触手处尽是滑腻。 “你别急,往下听”。秦丕心下偷笑,小美人儿竟然没注意我捏他。哎呀,真是太好了。 ---------------------------- 翌日,罗谦立留下一封书信放在书桌上,便起身去阮楼的坟墓处。 他坐在阮楼墓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刀鞘一拔,亮出闪著幽光的刀身,瞧著色泽就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一方,我的字虽不如你,却比这人写得好。只是我不太会石刻,刻得不好你也别怪我。” 说完,罗谦立用刀把原来的“庐州人士阮楼”六个字磨去,自己在碑上刻了一行字,刻完往脖子上一抹,倒了下去。 次日罗员外发现小儿子留在书桌上的信,大恸之下,连忙遣人带自己去阮楼的墓葬地,果见小儿子倒在那里,没了呼吸。他再看那墓碑上的字,顿时留下两行泪。无力地一抬手,吩咐管家把小儿子和阮楼合葬一处。 自此之後,罗员外身体抱恙,几年後便过世了。 -------------------------------- 李执听完故事怔怔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秦丕M他的头:“别伤感,罗谦立和阮楼成鬼之後还是在一起了。” 李执还是有些唏嘘:“可生时不能相守啊…………对了,罗谦立在墓碑上刻的是不是‘罗谦立阮楼合葬之墓’?” 秦丕拧他的鼻子:“真聪明!” 李执拍他手拍个正著。 秦丕也不在意,他道:“想不想去看看他们的合葬墓?” “在哪里?”李执惊讶地问,他以为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仅是秦丕编来玩的。 “随我来。”秦丕牵了李执的手。 李执一是因为好奇心分散了些注意力,二是因为天晚要去坟地害怕,所以就任他牵著。 或许是因为秦丕这个鬼太不正经,每晚只顾对著自己起些好色的心思,李执和他牵手走在坟墓中间并不害怕。他相信秦丕不会害他。 “这处便是了。”秦丕在手指上变出一只火把,照在墓碑上面。果然,那墓碑上刻著“罗谦立阮楼合葬之墓”,与李执猜的分毫不差。 李执看清了这行字後问:“後来他们投胎去了吗?” “嗯,他们俩缠绵了七七四十九日,心满意足地去投胎了。”秦丕笑眯眯地说。 听到‘缠绵’儿子,李执脸一红,这色鬼,不会换个说法麽,偏挑这些个词。 “对了,罗府张道士的符怎麽会突然失效?”李执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秦丕挠挠头:“这个、符纸也是有失效的嘛…………风吹啊,雨淋啊…………” 李执听他说得不详,犹疑地看著他。 秦丕催他:“赶快回屋去,你不冷吗?” 李执的疑窦更甚。他在秦丕的催促下往回走,心里想著秦丕瞒著他什麽事就没注意脚下。 “哎哟!”他被什麽东西绊倒了。他头一抬,一个墓碑突兀映入眼帘,借著身後秦丕手上的火把,李执看见碑上隐隐约约写著“韩约”两个字。 第二章 韩约 於翰是个木匠。他这名字是他父亲专门请镇上的先生起得,当时於老汉的要求只有一个──要像个读书人的名。於翰小时候确略读了两年书,可惜不甚通化,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只好在镇上跟著师傅学了木匠的手艺。好在他二弟是在读书上极其聪慧的,他便也没有负担,同父亲一起担下了养家的担子。长到十七岁上,便接下师傅的铺子。生活过得虽不富裕,但他是个乐观的,所以日子过得颇有些滋味,只是少了一个媳妇。眼看他快二十了,他母亲有些著急。 这一日天色将晚,於翰用布裹了些新得的鲜红大枣预备带回家,让母亲捎给临盆的大姐。 走了半个时辰,於翰皱了眉头。前头走过无数回的路怎的忽然陌生了!原本应该笔直地伸向前方的路此刻左岔一道,右岔一道,且都弯弯扭扭的,奇怪得很。他停下脚步回头,却见身後大雾弥漫,三米外的地竟都看不清楚了! 於翰脖子後下了冷汗,他攥紧拳头,知晓他怕是撞了鬼。深吸一口气,他声如洪锺:“何方鬼怪!” 屏著气息注意各方响动,果然从身後传来男子的声音:“我确实是只鬼,你倒不似别人那般惊慌,果然是缘分。” 於翰转身,一张俊俏的白脸破雾而出,显得尤为除尘,令人惊豔。 “你是谁?为何拦住我?”於翰语带凶横,试图震一震这鬼的作用。他自问从未害过人,也不曾冒犯过鬼神,因此心里并不很害怕。 “我叫韩约,你不记得我了。”鬼轻轻扯起嘴角,见於翰果然一副迷茫的样子,笑到後面竟带了苦涩意味。他接著道:“我啊,曾是镇上的小乞丐,那时你曾每日舍碗热汤给我,也不嫌我身上脏臭。你那时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吧,是个小木匠。” 於翰想起那时铺子外边是有个不会要饭的小乞丐,整日只坐在那里,别人给吃的他就吃,面前连个讨钱的破碗都没有。那时自己看他可怜,就会从自己的晚饭里腾出一些给他。如此三四个月後,小乞丐突然不见了。那时於翰恍惚了一阵子便忘了,毕竟两人从未说过话,谈不上有什麽感情。 原来他就是那个小乞丐。想必是那时他脸上是污脏的,自己并不曾看清到底是什麽模样,只记得小乞丐骨瘦如柴,仿佛风一大就能吹折了他的细腕子。 “是你啊。”於翰露出点笑模样。 韩约挥挥衣袖,浓雾散去,呈现出原本的乡间道路来。 他伸出手臂示意於翰跟他来。t “你姓什麽?”他问。t 於翰犹豫了一下,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姓於,於是的於。” 韩约脆生生地叫道:“於大哥!”并回头看於翰。 於翰被他这眉飞色舞的神情弄得一愣,不知道该答应一声还是该回句什麽话。 韩约似乎并不指望他回答什麽,回过头脚步轻快地走,脚下无声。 很快的,他们来到一处简约的小院。韩约领著於翰进去。他安排於翰坐下,然後倒了杯茶水给於翰。 他自己也呷了一口茶:“於大哥,你肯定有满肚子的疑问。” 於翰点头。 烛光在韩约白皙俊美的脸庞上跳动,更为他增添了些许柔美感。他话说得慢了起来。 “我生在富贵人家,我爹曾是京城的茶商,原本我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娘很早便过世了,她是我爹的发妻。家里兄弟姐妹虽多,我爹却各位疼爱我,因为我长得像我娘。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都是庶出,与我并不亲,甚至嫉妒我爹对我的偏爱。我爹病逝後,三个哥哥合谋把我赶了出来,我流落在外,不想讨饭,也没容身的地方,只好整天坐在街上,能活就能活。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做小乞丐做了两年了。其实我虽然不和你说话,心里却记著你的好,只是碍於小时候在家里宠出来的尊严,不承认那时候我是乞丐,所以并不想向你示好。” 讲到这里,韩约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温柔,於翰看得心里一动。 韩约继续道:“後来我被路过这里的百花楼的老板看到,她把我带走,我也不挣扎,糊里糊涂地跟著她走了。之後,我做了清倌。 “於大哥,你知道什麽叫清倌吗?”韩约蓦地直直看向於翰。 於翰住的这个小镇,交通便利,时常有些纨!子弟往来,多少听过这些。他点点头,在韩约的注视下背後爬上一阵酥麻,是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韩约不为人察觉地轻叹口气,继续道:“做了两年我发热病死了。死去後我被埋在张家村旁三里地的乱坟岗子里,可能是命苦,这辈子终究哀怨不甘,所以还游荡在这附近。” 於翰忍不住想伸手抚M他哀伤的面庞,但是手刚动又停住了。 韩约的语气忽然活泼起来:“於大哥,你猜我终日游荡干些什麽事?” 於翰觉得他此时眼睛明亮,漂亮极了,比镇上的一枝花都美。他也忍不住跟著牵起嘴角:“你干了些什麽事?”他下意识觉得韩约不会害人。 “我呀,每天吓一个走夜路的行人,每吓一个,他们都溜溜地跑,鬼吼鬼叫的,哈哈!其实鬼也没他们叫得那麽怪。”韩约一只手托住腮帮子,“於大哥,我可没鬼叫吧。” 於翰脸突然红了个透,好在他皮肤黑,看不太出来。慌忙点头,从嗓子眼里憋出个“嗯”音。刚要抬头观察韩约发没发现自己窘迫的样子,他感觉到什麽东西碰到了自己的鼻尖。 定睛一看,对方明亮水润的双眸近在咫尺。抵住自己的鼻尖的一定是对方的鼻尖了。 於翰浑身发热,呼吸逐渐chu重起来。正当他的思想快要乱套时,他听到韩约说──於大哥,我那时就喜欢你。 天将崩,地将裂。他不知什麽时候与韩约滚到了床上,扯去了衣衫。他仿佛在混沌之中做成了极乐的事情,又因为这混沌的状态,所以格外销魂。他没想到韩约的身体那处这样紧致灼热,快要把他融化。 ------------------------- 李执跳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指著秦丕的鼻子骂:“死色鬼!瞎讲什麽!你难道真看到他俩那样了不成?!我不听了!” 秦丕嬉笑著把他肩膀扳过来:“真不听了?” 李执硬把头扭开,不理他。 秦丕正色道:“昨夜韩约的墓碑将你挡住,恐怕是他要我讲他的故事与你听。也许你与他有什麽渊源呢?” 李执心下有些信,但又恼秦丕编些床第之事的经过给他听,就只好不言语。 抚著醒木,秦丕继续讲。 -------------------------------- 事毕之後,韩约告诉於翰,这是他的第一次。於翰信,因为方才他的反应是那样生涩又深情可爱。 ------------------------------ “秦丕,你个色鬼,你哪只眼睛看到韩约的反应了!还瞎说!”李执走过去作势掐秦丕的脖子,秦丕轻巧地拨开他的手,顺便在雪白的手指上亲了一口。 “死色鬼!” ------------------------------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临走之前,韩约道:“於大哥,今晚你还要来这里看我。” 於翰自是点头不迭。 到了晚上,於翰果然来到昨日韩约出现的地方。一阵浓雾乍起,带来了他的韩约。两人又是恩爱一晚,缱绻难分。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於翰的娘终究是忍不住了,硬把这不肯结亲的大儿子拖到刘家姑娘家里,对著姑娘的爹娘说:“这就是我家儿。” 於翰很烦躁,敷衍了两句便找个借口走了。他回到铺子里,心里只念著韩约。可又想到‘孝’字,心里乱成麻。他拿起块好木头,手握工刀便开始刻,不一会儿刻出个人形,待最後把双眼刻好,於翰的烦躁一扫而空,想象著晚间把它送给韩约时,韩约的反应。 一到傍晚,於翰便早早关了铺子,火急火燎地走到约会地点等韩约。韩约出现时他一把抱住,感受对方微冷的呼吸喷在自己肩膀上,感觉好极了。 “於大哥,怎麽了?”韩约含笑问。 於翰不作声,只从怀里把木雕掏出来往韩约手里送。 韩约仔细一看,哟,活脱脱的自己!韩约心下欢喜得很,高高兴兴地把於翰带到小院里,然後把小木人放在柜格子上,先是好好欣赏了一阵,才和於翰搂在一处。 事毕,於翰一反常态地皱眉烦恼。韩约问他怎麽了,於翰把母亲逼自己成亲的事说出来。 韩约脸上没什麽表情,过了一阵他淡淡道:“於大哥,你回去再刻个小木人,就刻你。万一你哪天成亲了,我也好有个念想。” 於翰看他闭著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心里一疼:“我不成亲,我只爱你。” 韩约身手抱住头,在他怀里甕声甕气地说:“我知道。” 当晚,於翰果然带来一个小木人。韩约盯著他看了好久,欢快地笑:“呀!和你真像!比我这个刻得还要像。”他含住於翰的嘴唇,啵了一口:“於大哥,你手艺真好!” 这个吻於翰觉得不够,他追上於翰的嘴唇结结实实地亲了一番,然後才道:“平时不做工时,我瞎刻著玩就刻得有个样子了。” 两人这晚皆是十分欢喜,抱著韩约,於翰早把成亲一事抛到了九天云外。 -------------------- 李执翻白眼,连人家亲嘴都知道,难不成这死色鬼趴在他们窗户外面偷瞧?──又是瞎编! -------------------- 从小院离开後,於翰决定要和娘说自己不想成亲,因为自己喜欢男子。可这个决定太惊世骇俗,他要缓一缓,决心等到娘再催他成亲时就说。可老天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韩约不见了。 於翰等了一晚又一晚,就是等不来韩约。他快要发疯,整天在他和韩约约会的地方转来转去,别的地方那也不去,家不回,铺子也不开。可是他怎麽等不到。 於老汉把瘦了两圈毫无力气的於翰带回家中照顾。於翰身体渐渐恢复,J神却经常恍惚。晚上,他时不时就要跑到外面,去找人。於老汉和於大娘不知道他要去找谁。把他锁在家里他也能把窗打烂了跑出去。 村里和镇里人都说於翰魔怔了。 他确实魔怔了。因为他的韩约不见了。 这一夜他又跑到乡间路上枯坐。身子都坐僵了,他茫然地看著墨蓝的天空,一粒粒星星闪著白色的光,四处皆静。他把头埋进膝盖里,又忽然抬头。他感应到了什麽。 一抹消瘦的孤影立在他眼前。 “韩约。”於翰的声音很飘渺,他怕叫大声会惊走面前这幻影。 韩约走近细细看他的模样,声音也同人似的飘著空中:“於大哥,我後来想,我成孤魂後还留恋这世间就是因为你。如今我心满意足该走了。你好好成婚生子,好好生活,我们来生定是能见的。”说完韩约便倒退著飘走,最後一丝目光仍紧紧留在於翰身上。 於翰抬腿去追,可追不上。前边早已不见韩约的身影,他还是只知道追。直到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他直接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醒来後他躺在村子家里床上,明白韩约是真走了,去投胎了,他挽留不住。在强烈的思念之余外他心灰意冷,他知道韩约是为了他能够成家,好好生活。他成全了韩约的好意,与刘家姑娘成了婚,因为他知道韩约的好意中更是蕴含了无限的情意。 一年过去,媳妇生了个白胖的小丫头,小丫头一天天长大,她的活力这样长久,渐渐冲淡了於翰的心灰意冷,却不能留住於翰每隔几天去往那曾大雾弥漫的乡路的脚步。於翰时常盯著那地方发呆,每次发呆之後心里既失落又有些满足感。 他肯定能投个好人家,不会像这世这般苦楚。他想。 韩约那夜离开於翰後,手里头拿著两个小木人上了奈何桥,在他喝下孟婆汤的那一刻,怀里的两个小木人紧紧挨在一块儿,似乎期待了哪一世要再次相遇………… ------------------------ 听完故事,李执吸了吸鼻子,良久才问:“那他们後世遇到没?” 秦丕捏他脸:“这事发生在几年前,哪儿那麽快相遇。” “唉。”李执叹口气,觉得自己听了有些伤心,忍不住往秦丕身边靠,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 秦丕喜滋滋的,但只做脸上的表情,不能出声。一出声小美人儿就要气恼,从他身边跳开了! “对了,你说韩约和我有什麽联系呢?”李执问。 秦丕道:“他是京城人士,你也是从京城来的,或许曾打过照面也未可知。” “那韩约是什麽样的?” 秦丕回忆一阵,把地下邻居的模样幻化出来。 李执仔细一瞧,叫了出来:“呀!我小时候曾与他玩耍过!”那时韩约比李执大几岁,两人家皆是富贵,李执的父亲和韩约的父亲有过往来,因此两人曾一起玩过几回。只是年岁久了,他忘记了韩约的姓名。 想不到韩约後来的命运竟然这样苦楚,他记得韩约那时是个J致受宠的少年。想到这里,李执又是黯然。 秦丕瞧不了他难过,从侧面搂住他:“下次讲个欢喜的故事给你听。” 李执嗯了一声。 第三章 先生 秦丕昨夜许诺今晚要讲个欢喜的故事给李执听。他早已想好要讲谁的故事了。 他捏了只从镇上顺来的小笼包放进李执嘴里:“小美人,我今天要讲的是个大美人的故事,那大美人比韩约还美。” 李执翻白眼,而後细细咀嚼嘴里的包子皮和馅儿。 秦丕又把茶水推到李执面前:“再喝口水。” 李执心道,该喝水的是你吧,整天那麽多话。 秦丕把醒木放在手边,在桌上一拍。 --------------------------------- 话说这是十年前的事了。 付先生从坟里飘出来後还不晓得自己已经成鬼了。他觉得身体很轻,脚下步子走不稳,直想飘。谁知他真就飘了。他起初没察觉,反应过来时“呀”得一声惊叫起来。然後抱住身边一棵树不撒手。 借著明亮的月色他仔细看清了周围情状。他打小胆子便大,作为一名到处作案的偷子,他睡过田垄,也睡过坟地。此时见这竖著几百个墓碑的乱坟岗并不害怕。他思想起来,最後的回忆停留在他被人抓住殴打,之後後脑勺很疼世界就黑了。原来我被人一个闷棍打死了。可我怎麽在这里,不是应该到地狱去吗?算了,都说地狱里惩罚恶鬼十分残酷恐怖,我还在这里不痛不痒的也很好。 他随即想找自己的尸身,像是有股力量牵引自己,他飘到了一座坟墓前。他知道自己是葬在下面了。死小五,这些年攒下的钱不少竟然就将我葬在这个鬼地方。这地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寒碜! 小五是他行窃的同夥,两人从小就在一块儿东躲西藏地过生活。因为穷怕了,也因为他们这个营生收入不定,所以两人都是铁公**,平日里恨不得将一块铜板掰开来花。付先生没想到小五会在自己死这事上抠门。 他坐在自己坟墓上想,我就这麽死了?他有些伤心。他这辈子命挺苦,还未记事就被父母抛弃了,独自一人流落街头。为了活命,做了两年小乞丐後他就开始偷开始抢,直到死也没能摆脱偷儿的身份──他钱不够。 付先生越想越觉得自己悲惨,他最後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惊动了旁边地下的元新。 元新躺在棺材里想些诗词句子,刚想出个好字就被哭声打断了,那字也随之跑了,再也想不出。他恨极了,从墓中飘出来,往那哭的人身上狠踹了一脚。 “吵死了!” 付先生哭得好好的,忽然被人踹倒了,他爬起来一看,一个怒目的男子狠狠盯著他。 “你干嘛啊,你凭什麽踹我!”付先生下意识揉屁股,可手一M上屁股觉出了不对劲──他压G不疼!他惊了一下,喃喃道:“原来鬼摔著了不痛啊。” 元新觉得这新鬼傻透了,他愿打理他,只又警告一句:“不许再哭。”说完就从付先生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付先生愣住,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鬼…………真美。 元新的美貌确实无俦,至少在付先生见过的人中是最好看的。付先生心脏陡然狂跳,他一边回味元新的样子,一边想他怎麽能找到他。 突然,毫无预兆的,他再次大哭起来。这次是干打雷不下雨型的。 果然,元新不堪其扰,再次出现。他正要发作,欲将吵闹鬼修理一番,谁知对方忽然跳到他身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了自己。甩了很久甩不开,他戾气大作,使了法术把吵闹鬼震了出去。 付先生仗著感觉不到疼痛,连滚带爬又缠住元新,这次还用牙在元新J致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咬著美人了!付先生心里乐开了花。 元新这次直接把人拍到了半里地外,自己钻进棺材里,M著被咬的地方。又想到吵闹鬼咬到自己後眼里狡黠明亮的光,思绪一乱,再作不成诗词了。 ------------------------- “不会吧?元新对付先生动心了?”李执张大嘴巴问。 秦丕故作忧愁状,垂下眉眼:“是啊,想当初我追在元新後面两年,他都不为所动,我以为他是铁石心肠呢,谁知他被付先生这偷儿咬了一口就有了情愫,唉,我可比付先生强多啊!” 李执睁大了双眼:“你追过元新?”还未等秦丕回答,他就自己道:“也是,你这样好色,遇著元新可不是老鼠见了香大米麽。” 秦丕眼珠子一转,欢喜道:“吃醋了?” 李执冷道:“我吃什麽醋?我要为之吃醋的人还未出现。” 他这话秦丕听懂了,知晓自己这番情意他只当玩闹,或许也信,但是他却不准备回应。秦丕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做鬼这麽多年,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看来,自己是真对李执上心了。秦丕微默一阵,龇起大白牙,捏李执的鼻子:“不和你瞎扯了,故事才到一半。” ------------------------- 付先生从半里地外跑回来,蹲在自己的坟头。他想,活著的时候从未体验喜欢的滋味,自己一死,就遇到个好看的男鬼把自己的魂魄勾住了。而且他做鬼这大半夜,衣衫单薄,但是感觉不到寒冷也觉不出饥饿。他想,做鬼比做人好多了,再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偷东西,还能谈情说爱!他高兴得抚掌大笑。 他仔细思索,方才他两次大哭都把大美人哭了出来,大美人一定在附近。他一个个石碑查看,可惜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是。最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大美人的面貌身段在脑海里反复复习,流了一大把口水。 忽然间,他觉得身上一阵不自在,仿佛有东西扯他的每寸肌骨,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原来鬼还是会疼的!他捂著心口,趴在地上呜呜地叫。疼痛越来越深,简直要再让他死去一回! 突然,有人把他抱了起来,迅速钻入地中。付先生并未觉得大地阻挡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觉一入黑暗,身上的疼痛便消失了。 他心有余悸地捏胳膊腿,还好他们都在,他方才几乎认为自己要被痛楚撕成几瓣! “蠢鬼!”一个清冽的声音C入他的心惊。 付先生抬头一看,立刻张开双臂跳了过去,可惜扑了个空。 元新皱眉头:“少来这招。” 他这番皱眉,丝毫没有破坏五官的美感,付先生看得心里痒痒的,想在上面亲一亲M一M。 元新道:“下次别这麽蠢,天快亮的时候就赶紧藏到地下,否则会被太阳烤把魂魄烤散了。” 付先生觉得大美人十分关心自己,热热络络地道:“我叫付先生,你叫什麽名字?” 元新不答反问:“哪个先生?” “你把教书先生的生字念成平音就是。” 元新心中把‘生’字念成轻声,将‘付先生’三个字演习一边,而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谁起的名字,这样好笑。” 付先生见他笑得开怀,面目明豔得连出水红芙都及不上,心里跳得厉害,咳嗽一声才道:“我这名字是自己取的,原本小五都叫我小六,我不愿意,就取了‘首先生活’的意思。我这身世逼得我记事便要讨生活,因此我将这道理印在我名字里,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真正的生活。” 他一番话说得异常认真,整个人变得正派英气起来,元新忍不住盯著他的眼睛问他是什麽身世。 付先生便说了一遍,元新一阵慨叹,有种把它作成诗的冲动。然而他首句还未打好草稿,付先生就问了他是什麽身世。 元新简言道:“我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自小爱读书。一次出游路过此地不远的淮Y,被人打劫,他们兼要劫色,我只好自裁了。” 付先生大著胆子握住他的手:“你竟然是自己断送的,真可怜。”他说可怜二字是有著怜惜之意。他把元新的手贴在面颊上,蹭了两下,以示安慰。 元新任他动作,因为他的思绪早已被对方含著温柔的眼眸吸引。 自此,付先生便赖在元新的棺材里不肯走。反正他们是鬼,愿意的时候,可以将身体叠在一块,一点都不嫌挤。元新对於他的做法不说欢喜也不说不喜,只由著他闹。 付先生时常讲些好玩的事情给元新听,也愿意听元新说他写的诗词句子,时间长了,他竟也能自成一两首七绝。元新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便教他读书写字。两只鬼从此便不是孤魂了。 付先生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趁元新手把手教他写字时,偷吃他豆腐。 这天他故意让元新教他‘爱’字怎麽写。元新抿了抿嘴唇,随即作无谓状,拿起毛笔写下一个隽秀的‘爱’字。 付先生一笔一划跟著写,态度无比认真。待终於写成元新满意的模样,他对元新道:“元新,我心里爱你。” 元新神情慌乱,头一扭:“蠢鬼,瞎说什麽呢!” 付先生拽住他的手臂,又道:“元新,我心里爱你。”他站起身掰过元新的脸,盯著他的眼睛执著地重申:“元新,我心里真爱你。” 他没了往日嬉笑胡闹的模样,元新无所适从,他想避开对方火热的眼眸却控制不住身体,目光被对方黏住似的,逃不开。 付先生吻住元新线条优美的嘴唇,仍从唇中吐露衷肠:“元新,我…………”後面几个字被元新的舌头阻断了。付先生心内狂喜,和他亲得难舍难分。他紧紧抱住元新,觉得自己的死是这辈子最好的一件事。因为它让他遇著了元新! 两人身心合一,自是有说不清的恩爱缠绵。付先生事後一想到元新那时在他身下情动颤抖的样子,就浑身发热,心里的甜滋味不断向外涌出。可惜元新并不总让他如愿。 他用尽各种手段求欢,时而撒泼,时而佯作强逼,手段使得十分频繁,故而起了些作用,让他多得过几次,然而更多的,也不能了。 元新觉得自己是个男子,雌伏於旁人身下本是件绝不会做的事,可如果那人是付先生,那就另当别论。可若是他一要自己就得承受,那也是件屈辱的事情。付先生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是从不真的强逼。他心里爱元新,只想著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们这样子,很是甜蜜地过了两年。谁知一日鬼差忽然来了,要带走元新。说他阳间缘分已尽,该去往奈何桥了。 元新面对鬼差,并不反抗,他只是长久地望著付先生。这偷儿怎麽就轻易把我的心魂偷走了呢?他微笑起来,他道:“先生,保重。” 付先生不让他走,他走过去要拉住他,可鬼差法力高强,轻易便把他隔在三尺之外。付先生的眼泪一直淌著,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元新最後见到的便是他的泪光。蠢鬼,哭得丑死了。 他见到了传说中的孟婆,那并不是个老妇。是个中年妇人,而且很有几分姿色,她浅浅笑著,盛起一碗又一碗的忘川水递给来到他面前的鬼。她看著他们或急迫或无奈地喝下去,表情岿然不动,仿佛这与她全无关联。 元新随著队伍缓慢前进,眼看著快到自己了,他把脑海里付先生的样子又过一遍,看著他前面的鬼扬起头颅。忽然,他的衣袖被人拽住,他回头一看,是付先生! 付先生在他脸上啵了一口,笑嘻嘻道:“元新,我来啦!” 元新惊道:“你怎麽来啦?” 付先生在他耳边说出一个名字,元新了然,他凑过去在付先生嘴唇上亲了一口,和他十指相扣:“蠢鬼。” 付先生收紧五指:“蠢鬼下一世还要缠著你。” ---------------------------------- 秦丕对李执道:“放心,他两人的红线下一次还紧紧连在一起呢!我说他们这是欢喜的故事,就一定不会假的。” 李执喃喃道:“但愿如此…………付先生在元新耳边说了什麽名字?” 秦丕捏起一只小笼包,用法力把他捂热了,递到李执唇边:“我不知道。” 骗子!李执暗道,张口咬住小笼包,顺便咬住了秦丕的手指。秦丕哈哈笑:“你忘啦,我是不会疼的。” 李执把他的大手拽过来:“不疼也咬。”随即又连咬了好几口。 第四章 周卜 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被身上人架在肩膀上,那处被人撞击地愈发厉害,周卜终於承受不住,唇间溢出破碎的声音:“轻、轻点…………” 然而这声呻吟反而刺激了身上的人,周卜在浪涛中颠簸几乎喘不过气来。及至身上人满足得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他才终於得到解放。那人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睡著了。周卜伸出手,轻抚他的面颊,又用手指将他刚才在动作中披散的头发捋顺。仔细地凝视他的面容,直到一声**啼惊醒了白昼。 ------------------------------------t 李执两颊通红:“你何必将他们那、那样的情形细讲出来,你前面那番话不过是表达周卜对那男人的深情。” 秦丕亲了一下他的脖颈,果然换来那人的一巴掌,他全不在意:“我的用意你还不懂?”见李执皱了眉头,秦丕脸上换上嬉笑:“小美人儿,我是在给你普及这方面的知识呢,不然你日後碰到心上人可怎麽办?” 李执心里像被猫爪子抓了一下,竟是替秦丕苦涩。李执心烦,他快言快语道:“我心上人必是个温柔可亲的女子,你尽拣两个男子的恋情与我听。难道这坟岗子里埋的都是短袖不成?!” 秦丕走到窗边细捻水仙花叶,声音低沈:“不是我的鬼邻居都是断袖,而是讲故事的人是。” 李执往床上一跳,把被子蒙在头上:“我不想听了。” 话刚说完,他被人隔著被子压住了,嬉笑的声音传来:“你不听,我就把你捂死。” 李执本来让自己对秦丕的心疼情绪扰得很烦,现在见他主动像自己示好,像往常一样既无赖又让人高兴,心情顿时好了很多。但是嘴上还是硬:“就不听。” 头上的被子被扯开,对上秦丕乌黑活泼的双眼,李执不由弯了嘴角。 秦丕见状厚脸皮贴上去搂住李执,偷了一口香:“我接著讲?” 李执抹了抹被他亲的地方,其实没有口水,他道:“你想讲我有什麽办法不听?” ----------------------------------t 夜幕降临,江越脚步生风,来到镇西的宅子。一推开宅门,江越就雀跃起来,声音洪亮:“周卜,我来啦!” 一间屋子亮起烛光,房门开合处站了位风流公子。江越大步走过去,搂在就亲:“想死我了!”随即一把把人抱起来,房门都没顾得关,就滚到床上去。 周卜回应他的热情,与他大汗淋漓地成了三次事後,才得喘息机会。其间周卜只说些风流话,做些风流动作,正是多情又无情的样子,与只贪著和他欢好的江越似乎恰成一对。可一等江越入睡了,他便将隐藏的柔情全数发出来,一夜一夜地,舍不得将目光从江越脸上移开。 他死了二十五年了。他死前是个富家子弟,可不爱读书,自己开了间酒楼,生意红火得很。由於财源广进,他父亲也就并不施压他再有什麽作为,他整日与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情散得很多,因为他的一双丹凤眼里面可以漫出数不尽的虚情假意,想有多少就多少,也不知因此消瘦了多少美人颜。可有一天城里来了个买卖药材的尤高雁,把药材香带到周卜身边的同时也彻底勾走了他的心魂。 他那些个酒R朋友发现,风月场里少了周卜这只风流狐狸的身影。他们好奇周卜怎麽忽然对美人少了兴趣的同时,周卜也想知道这个尤高雁到底是哪场春风吹来的,对自己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两个人要心里相爱,必定要修来几世的缘分才行。应是周卜和尤高雁的缘分不够,尤高雁喜欢的是女子,只当他是好友。 周卜便时常缠著尤高雁喝酒,酒入愁肠,说出的言语便可当成疯言疯语了。尤高雁起初是以为周卜把自己当成了哪个心仪的女子,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秋夜,周卜扑到他身上边唤他的名边胡乱亲吻自己时,尤高雁明白了。他把醉倒的周卜从身上扯开,脑袋里一片混乱,觉得心惊又反感。他这一惊,就再没出现在城里。 周卜次日想起自己昨夜的所作所为,他呆愣了,知晓他和尤高雁的缘分算是尽了。他每日浑浑噩噩,整日窝在屋子里思念尤高雁。周卜想,他真是只孤高的大雁,秋风一来,他就走了。他觉得自己是只孤鬼,留在世上只存了可笑的单相思,无用,无用。 那日他喝醉了酒在路上晃晃荡荡,一辆马车疾行过来,踩踏了他的命。他以为能解脱,谁知他死了鬼差也不收,他只能在附近游荡。似乎比活著更苦。 五年後的七夕节,城里和附近乡村的人们都来河边放花灯许愿。周卜也折了一只花灯,是只很简易的小船模样,复杂的他不会。他把花灯轻轻推入河中,烛火被和风吹得摇摆腰际,恰应了欢快的节日气氛。 他难得笑了,然而笑容还未褪去,就听见一个N声N气的声音说:“母亲你看,我们的花灯最好看。” 周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N娃娃穿著红色小衣,指著一河的花灯,神情自豪。各式花灯仍随著幽深的河水流淌,周卜却僵住了神经。 他认得N娃娃,他是尤高雁!他几乎立刻便要冲过去把人抱住,可想到自己已然成鬼,骤然出现会吓著人们。他退好几步,思绪疯狂地扯著──尤高雁是死了重新投胎了吗?他什麽时候死的?怎麽死的?我怎麽不知道?我死後他究竟遇到了什麽事?难道他过得不好? N娃娃的母亲抱起他,准备回家了。周卜跟著他们,紧盯著N娃娃的面目动作。原来尤高雁小时候是这样的。很可爱,他扯起嘴角。 M进N娃娃的卧房,周卜悄无声息地在床边坐了一夜。 自此,周卜晚上算是在N娃娃的家里扎G了,他知道了尤高雁的转世叫江越。就这样过了三年,周卜瞧他心气胆量挺大,经得住吓,便现了身。 江越一点都不怕突然出现在房里的鬼,他戳戳江越的肚子,歪头道:“你真的是鬼麽?” 周卜点头。 “你为什麽来找我?我可没干坏事呀。”江越摆弄他的胳膊手,想弄清鬼是什麽样子。 周卜抚M他的头:“我和你前世认识。” 江越大眼珠一转:“那我前世是怎样的?是大将军还是大财主?” 周卜越瞧他越喜欢,他捏江越的小脸蛋:“算是小财主吧。” 江越鼓起腮帮子,嫌弃地说:“啊?是小的啊。那我这辈子得好好努力,成为大财主!” “对对,你一定能成大财主。” 江越有了个秘密朋友,这个秘密朋友只能在晚上和他玩,他喜欢这个秘密朋友,因为他生得好看,而且对自己言听计从。有时候江越有种错觉,觉得在秘密朋友面前,他能神气成小将军! 小将军一天天长大,很快就长到了十八岁。他没长成大将军,还和前世一样做成小财主,做的还是药材买卖──这是周卜给他出的主意。江越相信,等他把京城和江浙的生意线联通了,自己就一定会成大财主! 这一世,他是这样自信,和前一世的冷静沈著大不一样,然而周卜还是喜欢。他甚至在江越强要了他的身体後,一点气也没有。事毕他抚M江越的头发,发质生硬,指示他不是个好脾气。 两人身体相合後,江越悄悄在镇西郊外盖了座宅院,专为晚上会周卜用的。周卜再没踏入过江越的家,每夜只在宅中等候。 他其实怕了,怕自己一旦显出对江越的真心,失败时便会与前世一样颜面尽失,一败涂地。所以他装作只爱享受两人间的床第之欢,或许这样两人之间的联系能更长久些。 ------------------------------ “痴子。”李执感叹。 秦丕没回应他这句话,继续讲。 ------------------------------------- 近日,周卜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奔赴地府的日子快到了。他一到夜间便心慌,且翌日比一日厉害。 这晚他对趴在他X前抚弄的江越道:“江小子,我大概快要走啦。” 嘴唇松开微肿的红缨,江越的大脑袋猛然抬起来:“走?!什麽要走?” 周卜笑,作出一副轻佻的样子:“难道我要永久待在这宅子里不成?” 江越抓住他拨弄黑发的手指:“怎麽不成?!” 周卜把他从身上推下去,坐起身正色道:“我是真要走了,投胎的日子将近。你……再找个床伴吧。” “床伴?!你只当我是床伴?!”江越怒不可遏,双手握住周卜的肩膀,想把他的骨头捏碎又舍不得。 周卜别过头去:“难道不是?你哪次不是一见我就往床上带?况且我听说你要成亲了。” 江越的鼻子里喷出chu气,脸涨得通红,他大吼:“我是心里喜欢你,一见你就想把你揉进身体里,再不分开!”江越揉头发继续吼:“我成亲?我成亲?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怎麽就知道了?你是玉皇大帝还是活神仙啊!心里只装著一个你还成亲个屁!” 周卜被他的表白弄得愣住了,先是狂喜一通继而心脏剧痛──可是,我要走了!他落下泪来,抱住江越:“江越,怎麽办,我要走了…………” 江越擦去他的眼泪,甕声甕气:“你先说,你心里爱我爱我?是不是只把我当床伴?” 周卜热切地吻住他的嘴唇:“爱!从你前世就爱了!”他正要去亲吻江越的眉眼,可被他一把推开了。 “原来你是因为我前世才爱的。”江越黑著一张脸。 周卜慌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心里有尤高雁,更有江越!” 江越抱住他咬他的耳垂:“我前世叫尤高雁?”周卜点头。江越翻大白眼:“名字真难听。” 周卜脸上还挂著泪却被他逗笑了,江越吃前世的醋的样子,好玩。 江越突然把人扑倒了,两人相互取悦,抵死缠绵。 成事後,江越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周卜思索片刻,踌躇道:“有一个办法,只是……” 不顾周卜的为难,江越把这办法使成了。周卜的魂魄得以再在阳间系上五十年。心意相通的两人终於弥补了周卜前世的遗憾。 ------------------------------- 李执道:“不用说,你肯定不会告诉那办法是什麽,因为这办法与你要关,要不然你怎麽能把他们的事知晓得这麽清楚?” 秦丕只说一句:“聪明的小美人儿。” 李执有些恼秦丕有很多事瞒著自己,但是也不能说什麽,毕竟他们的关系………… “对了,你想不想拜访周卜江越一鬼一人?” 李执奇道:“他们在?” “当然了,我给你讲的事情就发生在四五年前,走,咱俩瞧瞧去。”秦丕化了个披风给李执裹上,然後抱住他在空中疾飞。 风很大,李执的头脸藏在披风里,并不觉寒冷。他伸出双臂,抱住了秦丕的腰。他怕掉下去。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座宅子里边,寻著亮灯的卧房过去。秦丕把李执放下,刚要敲门,只听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呻吟:“嗯……江越……慢点……我受不住……”其间还夹杂著木床咯吱咯吱的晃动声。 李执脸上烧了起来,站在那边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人夜夜春宵,自己却连小美人的肚子都没M到过,秦丕顿时咬牙,他把门一踹,对著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道:“奸夫Y夫,来客人啦!”哼哼,我今晚非要把你们的好事坏掉! 第五章 傻鬼 话说江越慌忙将周卜裹到被子里,又将外衫往身上一套。他方才正要进入,谁知被秦丕一嗓子吼断了兴致,他显然应当气氛难当,但他竟恭恭敬敬请秦丕进来,并斟了茶水。李执被这态度惊了一跳,只好稀里糊涂地跟著秦丕坐下。 他刚呷下一口茶水,眼前白影一闪,就见一个清秀白净的男子坐在自己旁边,笑模笑样地打量自己。李执觉得对方眼光促狭,下意识低垂眼眸,不与对方有交流。 秦丕见状在周卜头上敲了一记:“看什麽看,再看把你送去投胎!” 周卜依旧笑,知道他这话只是唬人。他道:“你来有何事?” “带他串门。” 周卜心下了然,若是寻常关系,秦丕哪会带他来和自己交友。他心思一转,对李执道:“小公子,你不怕他把你带来,是来喂我这鬼魂的?我可是吃人的鬼。” 李执不受他的骗,他问:“你是周卜?” 周卜蹦出串响铃般的笑声:“对对对,我是。这是江越。” 李执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他抬眼嫖秦丕的神情,却见他又敲上周卜的头,低声喝:“敢笑我!”秦丕太了解周卜,他怎会不知周卜在笑他被个少年郎束缚住了。 周卜和秦丕一来二往地玩笑打闹,江越一声不吭,只时不时看周卜的侧脸。而李执则认真观察两人,知晓两人交情不浅,且秦丕有些侍功而居上的意思。 周卜忽然正色问:“对了,那个傻鬼还傻吗?” “傻?我倒真希望他还那麽傻。我想现在这世间,神智最清明的鬼就是他了。”秦丕手指敲打茶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怎麽回事?”周卜紧张起来,他和傻鬼颇有交情,他一向傻里傻气地招人骗,格外惹人担心。 “姚护国死了。”秦丕放下手中的茶杯,杯里的水一阵摇晃,扭曲了投在杯中的光影。 ------------------------------------- 傻鬼在不是鬼时就没有名姓,或许曾经有,但是他不知道。他在三岁上发一顿高烧,烧成了傻子後被父母亲遗弃,然後被一个老乞丐带在身边,成了一个小小乞丐。小小乞丐更能得到同情,因而老乞丐尚能养活他。他长到十四岁时,老乞丐病死了,他还做乞丐,因为他傻,只能讨点饭,其他全然不会。镇上的人都叫他傻子。 傻子傻到什麽程度呢?傻到老乞丐死了四天尸体都发了臭,他还以为老乞丐犯懒不肯起来。所以他一天三次地把馒头放在老乞丐头边上,让他什麽时候醒来就可以吃到。可四天後,发现老乞丐死去的人告诉傻子老乞丐永远不会醒了。傻子歪头,永远不会醒是什麽意思?人睡觉都会醒的啊,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最後也会醒。傻子闹不明白,在他被人带到老乞丐的坟前时,他还在嘴里喃喃:“老爹睡在地底下干嘛?他嘴里不会迟到黑泥吗?黑泥那样苦腥难咽,老爹你一向不准我吃的。” 在坟前等了十来天,老爹还是没有醒。傻子这才明白,原来这就叫‘死了’。 他消瘦的手指在坟头抚M几下:“老爹,原来你死啦。”泪珠子掉在手上,流进泥土里。傻子擦擦脸继续道:“老爹我饿了,王伯跟我说我从此要一个人讨饭了。” 傻子继续过著小乞丐的日子,整天脏兮兮的也没要紧,他没有干净卫生的意识。知道他遇到姚护国。 那日天气晴朗,几只小雀在柳树枝头叽叽喳喳,从墙头斜伸进来的树枝不知道是什麽名字。姚护国却并没留意著温馨明媚的春光,他正烦恼著──他的父亲正逼他和张家小姐结亲。他不爱张家小姐,虽然都说她容貌生得好,是镇上最美的姑娘。 他抓了一把干泥往小湖里头扔,可细泥太清,只落在湖岸,湖水依然清澈透明,湖底的鱼有几尾都能数个一清二楚。他更烦恼了,甩了袖子出了府门。 姚护国在街上无目的地走,手里头把合在一起的扇子扔来甩去,一副纨!风流的样子。可他生得好,面目英挺,硬生生削弱了流气,倒带些风雅的韵味。 傻子两眼望著破碗里的几个铜板,目光呆滞,脑子里没有存任何思绪。忽然一个细长的物件砸到面前,砸翻了破碗,几个铜板四处滚落。傻子被惊了一跳,他嘴里“啊啊”地叫著,第一反应就是捡铜板。在捡滚得最圆的一枚铜板时,一只白皙的手率先捡起,并停在他手边。 傻子抬头,明亮的阳光把一袭白衫染得像是发光似的,眼前人的面容是傻子从未见过的好看,傻子突然缩回手,捂住心口,他惊慌地喊道:“我生病了!”说完抓起破碗手里攥著几枚铜板一溜烟跑了。 姚护国捏著铜板,目瞪口呆。旁边卖糖人的王伯提醒他:“姚少爷,他是傻子。” 姚护国摇摇头,把铜板放进钱袋里,继续烦恼去了。 傻子缩在破庙的角落里,使劲按著狂跳的心脏,嘴里颠来倒去地念叨:“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死了我、我要死了。是不是,是不是…………”他怕得要死,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动了春心,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寻常事情。 後来傻子发现自己没死,只是一闭上眼睛,一脑袋都是那天遇到的白衣人。他慢慢安心下来,依旧早上睡个懒觉然後去镇上摆碗讨钱。不过他多了样事情──等白衣人路过。他没等多久,确切的说刚坐下来从怀里掏出破碗,白衣人就在他眼前了。 姚护国俯下身,手里捏著一枚铜板:“你的。”他在对面酒楼里等了两天,今早刚喝完一杯茶就逮到了傻子。 傻子小心地捏住铜板的边缘,不能碰到白衣人,自己手黑,上面都是灰。 姚护国瞧他大眼圆溜溜,清冽如水,突然很想看看他黑灰下面的脸是什麽样子的。想到就做是他的行事作风。他对傻子说:“跟哥哥去洗澡,怎麽样?” 洗澡?我半个月前刚洗过,还没到洗澡的日子……可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跟白衣人走。他热切地看著姚护国。可惜在旁人看来,他的热切目光只显出呆滞。姚护国却感觉到傻子喜欢自己,他把傻子拉起来:“走吧。” 傻子想把手抽回来,但抽不动,他一边走一边呆呆地盯著拉著自己的手,那样白净。再瞧自己的手,他愈加局促了。 姚护国把傻子带到府里,命人备好澡桶子和热水,把傻子按在水里。 傻子下巴搁在澡桶边缘上。他从没在澡桶里洗过澡,整个身体被热水包住,说不出地舒服。适应了一会儿,他开始按以往的程序用布搓灰。 姚护国坐在床上看著,傻子不怕把皮搓破吗?这麽大的力道!渐渐地,他的目光移不开傻子被搓得粉红的皮肤。想不到傻子的皮肤挺白的。他走过去,手放在傻子的肩膀上:“你不洗脸吗?” 傻子低下头,目光闪躲:“忘、忘了。”说完就把布往脸上盖,死命搓洗。 姚护国失笑:“慢点。” 傻子果然慢下动作,不一会儿一张清秀、未脱稚气的脸从澡布後露出来。 姚护国一怔,还是个挺好看的傻子。 由於自己的衣服傻子穿肯定太大,姚护国让人从成衣铺买了套衣服给傻子换上。“你要是不傻笑,不说话,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是傻子。”姚护国替傻子梳头发。 傻子扯著衣角:“我、不、不傻。” 姚护国捏他的脸:“你哪里不傻?”傻子从铜镜里看到白衣人开怀的笑脸,感觉自己的心又快掉出来了。 “你还知道害羞?”姚护国新奇极了,他试著抱住傻子,把他放在自己腿上。傻子果然更加害羞,恨不得把脸埋到身体里去。 姚护国哈哈大笑,连日来的抑郁情绪一扫而光。 “傻子,愿不愿意住哥哥这儿?” 住哥哥这儿?可老爹说我们乞丐这能住在破庙和桥下。“我、我……” “就住这儿,哥哥天天让你洗热水澡。”姚护国一锤定音。 自从厢房里藏了个傻子,姚护国像是得了个永远玩不腻的新奇物件,天天只想著逗傻子说话。傻子从来不能领会别人话里的弯弯道道,单纯如孩童,每次都被他牵著鼻子走。姚护国愉快极了,只想整日溺在傻子身边,睡觉也要将它搂著。 傻子窝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姚护国的呼吸chu重起来。他近日发现他对傻子有欲望,他慌乱之下努力克制。然而今天克制不了了,他翻身把傻子压在身下,和他无暇明亮的双眸对视。很自然地,他低头封住傻子微张的唇。 傻子疼地厉害,但是他咬住嘴唇不出声,他怕一喊痛哥哥会生气。但是在哥哥将他摇晃得十分厉害时哥哥让他叫。傻子一开口就忍不住呻吟。姚护国情动得厉害,他在傻子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再次命令:“叫我!”傻子从嗓子里逼出清晰的字:“哥哥……哥哥……”姚护国身体猛烈地颤动,仿佛从傻子嘴里出来的不是话,而是世间最厉害的一剂春药。低吼一声,姚护国释放了出来。 他趴在傻子身上踹了几大口气,便用手握住傻子的那G物什,动作起来。傻子呜呜叫著,出於欢愉。 傻子不知道他和哥哥做的是什麽事,但隐约能察觉到自己和哥哥更亲密了,因而他心里偷偷高兴,即使开始会疼也全不在乎。 姚护国仗著自己重振了祖父的留下的家业,对无能的父亲发出的警告开始无视,因为他有了傻子。在他心里,傻子就是他的小媳妇。 这一日降了雷雨,雷雨急来急往,过程很快。姚护国踏著潮湿的地面去好友林富家讨西瓜。他仔细挑选,终於寻得一个拍起来闷响的大绿西瓜。高高兴兴地进府,还未踏进别院院门就大声叫道:“傻子,我给你拿来甜西瓜啦,快出来吃!” “傻子?傻子?傻子你躲哪里去了?快出来,今天哥哥不和你玩躲找,你快出来,再不出来西瓜可要被哥哥一个人吃掉啦!” 傻子人呢?姚护国找遍院子都没发现傻子。逮住一个仆从来问,仆从只吞吞吐吐,说不出整话来。 “到底人哪儿去了?是不是老太爷?是不是?!”姚护国狠抓住仆从的肩膀逼问。 仆从点头。 姚护国如疾风般冲到姚老爷的书房:“傻子在哪儿?” 姚老爷气势震得害怕,然而面上仍维持一个父亲的稳重,他道:“我将他赶走了,一个傻子,不能干活只知吃喝,留在府里作甚?” “你把他赶哪里去了?”姚护国咬牙问。 姚老爷不作声。 姚护国只好自己去寻,他在好友家闲谈了好半晌,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他没能找到。姚老爷让人把傻子捆了塞进马车里,马不停蹄地一路往北,疾行了一天一夜,把人扔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为了不出纰漏,送傻子来的人也在北方安了家,再没回苏州城。 姚护国整日逼问姚老爷,姚老爷打死不说,他非要把儿子爱男子爱傻子的痴症治了不可! 一个月过去,姚护国果然不再来相逼,姚老爷暗自喜悦,以为自己的办法奏效了,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 姚护国开始终日恍惚,食不知味寝不能寐,他一天天消瘦下来,想傻子一个人在外,难不成又做了乞丐?每每想到这儿,姚护国心内就一阵绞痛。 时间变得漫长,可还是走到了又一个夏季。林富带著仆从抱著两只大西瓜来姚府。他笑盈盈地躺在院中躺椅上的姚护国道:“护国,瞧我给你带什麽来了?” 姚护国坐起身,接过一只西瓜凝视良久,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林富大惊,连忙让人请大夫。姚护国一年来不思吃喝,身子的J气早被掏空,哪里抵得过病症,秋天一寒,便撒手去了。姚府上下悲痛不已,姚老爷更是因此病倒,他昏昏沈沈之际冒出个念头──早知道不撵那傻子走。 其实傻子没走多久,他走了一个月便回来了,不过这时已由人成鬼。他被抛到淮水边上一个小镇後,由於寻不到哥哥,便痴呆更甚,一次在桥上走著走著竟然掉下去,被水溺死。他成了傻鬼,傻鬼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哥哥。他夜间游荡著到处走,後来认识了秦丕周卜等鬼,他们告诉他要往南走,周卜甚至带著他夜间飞驰,他最终找回了苏州,找到了姚护国。 至此,他便夜夜守在姚护国身边。他是傻鬼,不知道如何让姚护国看见自己,只能不声不响地看著哥哥。 他看到哥哥日日憔悴消瘦,无比心急,但是他说话哥哥听不到,有时候他听到哥哥在梦中呢喃:“傻子……”傻鬼觉得自己的心被针扎了。帮不上忙,他同著姚护国一起,也憔悴起来。 夏天姚护国大病起来,傻鬼急得团团转,然而全无办法。一天夜里他来到床边,同以往一样,他侧身抱住姚护国。可很快他发现姚护国没了呼吸,与当年的老爹一样!傻鬼哭了,他知道哥哥一旦没了呼吸就再也醒不过来,他哭得声嘶力竭。 脑子里混乱不堪,他感到无数颗珠子在脑袋里乱闯,不住敲打著他的脑壳,极力要冲破什麽。疼,脑子疼,心也疼,疼痛的地方都在叫嚣著一个词──哥哥!傻子捂住脑袋甩动头颅。终於受不了了!他长啸出声,声音落尽後,他睁开双眼,脑中一片清明。姚护国的死带给他的极度痛苦竟冲破了他混乱的神经,让他恢复常人的心智。 哥哥死了,此刻的他更加知晓死亡意味著什麽。他抱住姚护国的尸身,吐字清晰:“哥哥,我等你成鬼,我们还在一块。” 然而他没等来姚护国的魂魄,姚护国刚死去鬼魂就被鬼差勾走了。不再傻的傻鬼千等万等等不到,几乎再度疯狂。 後来,他从地底下偷走姚护国的骨骸,抱著乘著骨骸的木箱北上,回到埋葬自己的乱坟岗,将姚护国的骨骸与自己的尸骨埋在一处。然後便痴坐在坟前,神智清醒地承受死别的痛楚。 -------------------------------- “你就没有法子吗?”周卜问秦丕。 秦丕摇头:“我只能度傻鬼投胎。” “那他投胎後能遇著姚护国的转世吗?”这下发问的是李执。 “说不准。” 李执微蹙眉头。 秦丕轻抚他的头发:“你莫伤心,这世上有情难相守的人比比皆是,这是他们的命数。” 周卜道:“我们去看看傻鬼吧。” 他们果然在乱坟岗子里发现了傻鬼,傻鬼站在树下,抬头地望著月亮。 周卜率先走过去晃他的手臂:“傻鬼。” 傻鬼转过头,他微微一笑:“周卜,你来啦。” 周卜见惯了傻鬼天真无邪的傻样,那时他虽然找不见哥哥也是失魂落魄,但是只是急急吼吼地只顾慌张,哪里像现今这样惨淡,脸色苍白地更甚白月。周卜心疼他,他轻声道:“傻鬼,秦丕说他可以让你去投胎,你愿意不?” 傻鬼对秦丕道:“你不怕折Y寿?” 折Y寿?李执心里一怔。他帮鬼超度会损害自身吗?秦丕到底隐瞒了什麽?! 秦丕道:“没事,我寿长著呢,折点没关系。” 傻鬼不愿。秦丕把他拉到一边,和他说了一阵。傻鬼同意了。去投胎吧,也许来世能遇著他。 秦丕施法前,他对偷偷对李执道:“看清旁人的真心,不要等到想相守时却没时间了。”李执疑惑,但隐约又有些懂得。他看了一眼秦丕,心绪暗动。 傻鬼在强光之中渐渐消隐。哥哥,傻子找你来了。 6-10 第六章 蒋绽 蒋绽是个名副其实的风流鬼,他喜欢吸取人的J气。鬼魂并不是一定要取人的J气才能存活,但拥有人的J气确实能对法力的提高有所裨益,且有了J气的滋养,鬼魂会通体舒畅,如浸在天然温泉般爽快。 然而只有一小部分鬼魂热衷於吸取人的J气,因为游荡在世间的鬼多是被或爱或狠的因缘牵绊在阳间,他们更愿守著情仇,等待尘缘了尽之时。 蒋绽是个例外,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仍留在阳间,他是贪嘴误食黄鳝死的,生前是个纨!子弟,生X风流,终日与人花前柳下,两相缠绵。他死後,倒为老父心疼了一阵子,他是家中独子,他死後老父就大病了一场,索X过了数月冬去春来最终转好。蒋绽放下一颗提心吊胆的孝心,一颗春心几乎立即蠢动起来。 他好男色,因而专挑一些明眸皓齿的清秀少年下手。他使媚术,再加上生得一副好皮囊,得了好几次手。但他还算存有良善,只与每个少年欢好一次,这样既吸取了J气,有不会对他们伤害太大。 这日,蒋绽跟在一个长睫浓眉的少年後面进了屋。欣赏了少年洗澡的全程,他才不紧不慢地显形。少年大骇,刚要尖叫,被蒋绽一把捂住了嘴巴。嘴唇凑到少年耳边,呼出温热的气息,故意低沈了声音:“别怕。”少年只觉浑身顿时酥软,眼眸里弥上代表欲望的雾气,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抱住蒋绽,在他身上磨蹭:“热……” 蒋绽细长的眼睛含笑,知晓自己的媚术又引了人上钩。他将唇贴上少年的耳G,双手急切地M索少年光滑的背。下腹处涌起快意,蒋绽正要把少年按倒在床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喝道:“孽障,速速放开他!” 蒋绽惊讶地回头,他记得自己明明布下了结界。难道这个青年男子是道士之类的人物?蒋绽放开少年,直起身子与青年男子对视。 两人互相审视忖度。媚术解去後清醒下来的少年惊叫了一声,裹起衣服就慌忙逃了出去。 一刻锺过去,两人依旧纹丝不动。好定力!蒋绽暗赞。他不知男子的道行深浅,自己成鬼後也从未与人动过手,自己的深浅也并不知。他心下叫糟,细长的眼睛忽然一眯,他快速把身体倒向男子,同时施展媚术。 由於要达到彻底扰乱地方心神的目的,蒋绽施的媚术是把自己当做承受方使用,也就是说,在青年男子眼中,自己现在是个娇媚妖娆可以让他宣泄情欲的人,分不清男女。男子被媚术扰乱了心神。 蒋绽扑到他怀中,抬首咬住他的喉结,牙齿细细触碰研磨,果然逼出男子喉间的低吼。蒋绽得意一笑,把手伸进男子的衣衫,抚M男子结实的X膛。男子X前剧烈起伏,显然在忍耐情欲。蒋绽拉下自己的外衫,将赤裸的X膛与男子的贴合在一处,两手环住男子的脖颈,凑上双唇,在四片红唇将将贴合之际,蒋绽放出一声呻吟:“啊……” 男子终於忍不住,他将手中的木剑一扔,抱起蒋绽放在床上,自己随即压了上去。身下的人X感得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很快除掉蒋绽剩下的衣物,急切地大力抚M揉搓他的肌肤,随著唇齿相缠得愈加剧烈,男子扯下腰带,拿出腿间的那话下意识要进入一个温暖紧致的内在。 蒋绽的股间被一个chu硬的物什顶住,他一惊,很快挣扎起来。他方才使用媚术不过是因为那是自己最擅长的一门法术,对付起男子来更有胜算。他可从没想过要被人进入玩弄!他蹬著双腿要踢男子,然而男子的力气远比他想的要大。 男子见身下人忽然不配合,就要入港的情欲哪里能让!他大掌死死地固定住身下人的大腿,同时使蛮力拼命向前顶。 蒋绽痛苦地叫了一声,知晓自己是被开苞了!他心里恨极,心神快速转动,使出自己会的最厉害的一招攻击法术,可没想到男子挨了他一下只痛喝了一声,看起来竟并未受大伤!被打的男人心中大怒,觉得身下人太不听话,他开始不顾一切地挺腰大动,直把蒋绽顶了个半死。蒋绽闭上眼睛,无奈承受。半晌後,他感到一股炙热S入他的肠壁。还未等他缓过气,自己被翻转了身子,chu硬又一次挺入。蒋绽在痛苦的潮水中恍惚地想,为什麽寻常皮R伤我觉不出疼痛,这般情事却让自己和人一样疼痛不堪呢? 他不知道,交欢时不论人鬼,都是J气相连著的,他此时沾染了人气,自然会有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残酷一方并不情愿的情事才得以告终。蒋绽全身疼痛不堪,他恨恨地盯住睡过去的男子,想要杀他却毫无力气。在床上歇了一个时辰试图聚拢元气,**啼忽然响起,蒋绽大骇,他此时的元气还不足以让自己回到墓X!看来这次必死无疑了,蒋绽心灰。就在他闭上眼睛等待灰飞烟灭时,身旁沈睡的男子忽然醒来。他起初眼神朦胧,是刚睡醒的模样,看清身边躺著的蒋绽时,他眼神清明起来,复又掺杂了不明的情绪。自己竟被原本要追击的色鬼摄住了心魂! 蒋绽被稀薄的光撕扯地痛苦不堪,这种痛苦比昨夜身後那处被撕裂的痛苦更甚,蒋绽怀疑自己会被活活痛死!突然间,他感到一股法力传出的推力,还未弄清那是什麽,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墓X,躺在棺材中。 难道,是那无耻男子把自己送回来的?蒋绽冷笑一声後,庆幸自己保住了一条鬼命。他伏在棺材板上,调理气息。 休养生息了月余,蒋绽终於飘出墓X,继续采J大业。一个多月没行那事了,他心里痒得紧。 他飘入一个挑著煤油灯的屋子,细长的眉眼笑弯了。自己刚出来,就碰到个美少年。他喜滋滋地观察美少年一阵,正要显形,从窗口跳进来一人。蒋绽和正在写字的少年均吓了一跳。 蒋绽不知男子何意看到自己,他一方面想逃走,一方面又想报那夜的仇。犹豫间,他被男子一搂,飞行了数百米,停在一间客栈房间里。 蒋绽在与男子飞行时,悄悄从袖中掏出几枚银针,此时正指著男子的咽喉与他对峙。 “你该死。”蒋绽道。 男子面目沈稳,毫不惊慌,他道:“我救了你的命。” “要不是你那样做……我又何至於落到要你救的境地!”蒋绽咬牙道。 男子眼光忽然放柔:“小鬼,我喜欢和你行房。” 蒋绽惊怒,银针往前一送,就要刺破男子的咽喉。 男子的速度更快,他飞快往後一退,矮身往前一窜,右手去勾蒋绽腰的同时,左肘往上一击。蒋绽手臂骤然麻痛,手指被迫张开,银针掉落。 想不到这男子竟这般厉害,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未等蒋绽的思绪落完,男子就把他抱起撂在床上,他翻身上去压迫地对著蒋绽的脸:“你斗不过我。”言下之意是你要乖乖听话。 蒋绽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无耻。” 男子轻声笑了:“你采了那麽多人的J,就不无耻?” 蒋绽未及想出什麽话来反驳,嘴唇就被封住了。 男子将舌头伸入蒋绽的齿後,小鬼真销魂,他心想。他剥去自己和蒋绽的衣物,缓缓前後运动身体,肌肤互相摩挲,带起两人的情潮。 死道士,比我还Y。蒋绽忍不住从口中发出一声呻吟:“嗯……”男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他的手掌顺著蒋绽的侧腰线往下,握住了蒋绽的男G。蒋绽身体一跳,然後倒在床上。 他极力压制被男子握住的那处涌来的快感,右手扣住床沿,紧绷的指线暴露了他的舒爽难耐。男子的左手顺著他白皙的手臂滑下去,盖住他的手。蒋绽睁开眼睛,对上男子充满欲望的双眼。他心下一悸,扭过头去。男子随即跟上来,啃咬他的嘴角,舌头伸进去撬开他紧抿的唇瓣。 蒋绽被他刺激得腹中忽然涌来一口大气,他不由张开唇齿,被人趁机而入。死道士,嘴上功夫怎麽这麽好!男子向他证明了自己不单嘴上功夫好,手上功夫也不弱。指甲在他那话的头上轻骚几下。“啊──”蒋绽被汹涌的快感湮没,身子一剧烈抖动,S出一股J水。他X口起伏,喘息得疲惫又满足。 然而,随後男子的进入又让他胀痛难堪,他双手不自禁地扶住男子的肩膀,仿佛为求得在海浪中颠簸的浮木。 自此,蒋绽便被张耀吃住了。夜夜被他逮在床上,吃干抹净。蒋绽很快从此事中得到趣味,便也不再放抗地那麽激烈,甚至略有迎合。 又一夜春宵後,蒋绽看著张耀的睡颜,心中苦涩。假如你不对我这麽好,我们只有床第之欢,我就不似这般痛苦了。 月光晴朗,秋夜寂静。床上的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张耀情动地咬住蒋绽的耳朵,他仿佛不经意道:“我的J气快被你吸干了。” 蒋绽先未注意,反应过来时惊得推开他,声调因紧张而提高:“你不是学过道法,我的采J术对你无用吗?” 张耀吻了下蒋绽细长的眉角,语气平和:“我只是比旁人少受损害罢了。” 蒋绽心中顿痛,他抓住张耀的肩膀:“怎麽可能?那你怎麽还……还和我如此这般?!” 张耀笑:“我喜欢和你行房。” 蒋绽怔住。 张耀吻住他瞬间冰冷的唇,补了一句:“我喜欢你。” 结局如何? 张耀再次将蒋绽压在身下,明亮的双眸凝视他细长的眉眼,他道:“蒋绽,来吸干我的J气。” 张耀被蒋绽吸干J气,死了。 然而他如愿地作成了留在阳世间的鬼。一只比曾经的蒋绽更贪情欲的色鬼。 君可见每夜的那段红绡帐里,一双男鬼,一夜情事? ------------------------------ 这当然不是秦丕讲给李执的故事,他哪里敢讲这样香豔的细节,讲出来李执肯定恼得十天半月不搭理他。这是李执在秦丕变出来的一本书中看到的。 李执浑身烧得慌,把手中的书扔向青钵。死色鬼,拿这种书给我看!他心里一阵乱,原来男子与男子也可如此这般………… 然而李执却不自省一下,这种书他竟也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第七章 大黑 李执坐在窗前。兰花已然盛开,细长翠绿的叶子托著一多多淡紫色的小花,恬静地搭著窗外的景物,丝毫不浓墨炫彩,显得极为雅致。李执戳了戳盆里的黑土,猜测秦丕是从哪里弄来这样土质的泥土,把兰花养得这样好。 戳著戳著忽然想到早上看那书里所描述的床第间的动作,李执手上一颤,差点把花盆打到地上。李执慌忙将花盆摆好,然後再也坐不住。 他在房里踱来踱去,眼看太阳变得金红、继而淡褪,房里昏暗得不得不点灯。他点完灯把青钵抱在手里,等待里面钻出色鬼来。 白影一闪,一声带著笑意的话就响在耳边了:“盯著青钵作甚?想我了?” 李执故意使大力把青钵卡在桌上。可青钵丝毫未见损害。李执本意也没想弄碎它,然而他见秦丕一副不在意、笃定他不能拿青钵怎麽样的样子,气顿时涌上来。 他走过去,把白日里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开始撕。t 秦丕拉住他的手:“怎麽像个女儿家一样耍小脾气。” 李执见他把自己看作女人,心里更似著了火一般,使劲甩开他的手,然後一巴掌打在秦丕脸上。 秦丕没什麽反应,他不觉得疼。反倒是李执怔住了,半晌,他低下头,声音小如蚊纳:“对不起。” 若在以往,秦丕见不得他一丝的不悦,定然要将它搂过来说些调笑话转移他心绪。可今天他淡淡道:“反正我不疼。我这就去给你弄吃的。” 李执没滋没味地吃著他最喜的饼夹熏R,秦丕坐在窗前不知道想什麽。他手指无意识地点著兰花叶,背微微佝偻。李执这时才觉得他是一缕孤魂。他放下手中的饼,喝了口水,犹豫片刻他开口了。 “今晚有什麽故事吗?” 秦丕背僵了一瞬,他回过头,如往昔一样龇著大白牙笑:“当然。” 这鬼明明在笑,李执却更觉难受。在秦丕走过来把他搂住时,他象征X地挣扎一下,然後便任秦丕的气息喷在他的左脸颊。 --------------------------------------- 居山是只狐狸,一只与众不同的狐狸,它的毛色是黑的。世人总会对与大流不符的事情百般挑剔,同样,妖也是这麽个标准。居山还是小小狐狸尚未修炼成妖时,便受小夥伴们排斥。甚至连它的母亲也是对他有所保留,虽然它表面待它与其他子女一样。 童年的Y影不会像成年後所受的打击一般轻易淡去,它影响个X。因此,居山原本是天X开朗天真的小狐狸,但打从他记事起接收的明嘲暗讽渐渐扭曲了他的纯粹,他日益沈默Y暗起来。怀著对被隔离的愤恨和不甘,他走上了修妖之路──成妖可以变得强大,它们将没有资格嘲讽自己。 ------------------------------------------- “这世间还要妖怪?!”李执惊讶问道。 “嗯,各种妖都有,但数量很少,因为要成妖必须要修炼几百上千年,不是谁都能过著关的。”秦丕说完在李执耳上偷亲一口。 自己以前竟不知鬼也不知妖的存在,以为都是些怪谈,搏人兴趣而已。李执先是在秦丕头上拍了一下,而後忽然觉出饿,他拿起饼夹熏R,咬下一大口。 --------------------------------------------- 经过两百年的苦行苦修,居山成了一只狐妖。他踏著意气风发的步伐,前往修妖前的生长之地。它们早就死去。死了的生物,居山扯了嘴角。他发出一声长啸,山林里百兽皆怔,哆哆嗦嗦地向著它吼叫的方向屈下了膝盖。居山成了山中之王。 居山并不只知享乐,他深刻明白是自己的强大让人俯首称臣,所以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强大才能继续坐拥高位。每年秋冬他都入一处山洞修炼。 这夜正值十五,明月浑圆,光束有力,正是修炼的极佳时机。他放空思绪,刚要入定,就被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 他睁开眼睛一看,一缕青色的人影飘在离他五尺外的地方。 原来是鬼魂,难怪能进这山洞。居山幽兰的眼眸不屑地从那鬼魂身上移开。他抬高头颅,威吓地发出一声啸。果然鬼魂向後退了两步。黑狐狸居山正要扯出一个轻蔑的狐笑,谁知自己的脖子被人缠住了。 “好漂亮的狐狸!叫声也很特别,真是,太可爱了!”周弃来双手呼撸著黑狐狸脖颈後的长毛,脸在黑狐狸颊边蹭个不停。 他身前是个富家子弟,然而他既不爱琴棋书画,也不好美酒佳人,单只喜欢背著个书篓子,在里面装著水、食物、药草等,到山里探险,寻找一些奇珍异兽。奇珍异兽不单不好找,有些毒草凶兽还十分不好相与。因此,周弃来在一次探险中被一株毒草要了命。他死後连尸身都没被家人寻到,还是他自己把尸体埋在了山脚旁。及成鬼後,周弃来本X难移,仍然是见了奇珍异兽便走不动路。这晚他竟然看到一只黑色皮毛的狐狸!且这黑狐狸身量比一般成年狐狸大上一倍!多麽难能可贵。周弃来搂著黑狐狸欢喜地心里直跳。 居山一下子愣住,他修炼成妖後,还没有任何生物敢靠近他,何况这鬼魂竟然把自己当成玩物般,胡乱揉搓自己高贵的皮毛!居山巨身一甩,把鬼魂甩跌在一旁。他嘴里吐出人的语言:“找死!” 周弃来骇了一跳,这黑狐狸竟然通人语! 居山以为这鬼魂应该会被自己的妖威震得心惊胆战,谁知那鬼魂只呆愣了一瞬,便诡异地笑了起来。 “真真是个珍兽,唉,我要没死,把他当宠物,不知该让那群家夥多羡慕。”周弃来语带忧伤感叹起来,随即又转入欢快的调子,“黑狐狸,你怎麽会说话?”他两眼放光地问道。 居山气极,简直不知该说什麽打发这只愚笨奇怪的鬼魂。 周弃来再一次凑过去,为了让黑狐狸感受自己的善意,他一下一下抚著黑狐狸头上的绒毛。 这混账竟然将我当作人间的低等的犬类了麽?!居山大怒,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扭头咬上去。咬中了!再转脸一撕,一大块皮R就此咬在嘴里。 周弃来微皱眉头:“你真不乖。”然後他用手在缺了皮R的地方一抹,皮R重现,完好如初。 竟然忘了鬼魂是感觉不动寻常疼痛的!居山为自己方才的无知而懊恼。 黑狐狸的身姿真是优雅灵活,每一处肌R的活动处都十分完美。周弃来愈发喜欢这只黑狐狸。但他从黑狐狸对自己的攻击上知晓黑狐狸很反感自己的靠近,他只好站在远处与他交流。 他道:“我是个鬼魂,名叫周弃来,你叫什麽名字?” 居山还在提防他扑过来,他微俯著身子,随时准备出击。 周弃来继续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啊,真伤心。天快亮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周弃来便隐身离去。 明日再来?居山皱起狐狸眉。 翌日夜里,周弃来果然来了。 居山二话不说扑过去用牙咬他,用头顶他,用爪子抓他。然而都赶不走这鬼魂,因为他觉不出痛,被他咬下R便即刻治好,被他撂远了再飘回来。居山泄气。他冷声对两眼放光死命盯著他的鬼魂道:“我要修炼,你可以在这里,但莫要打扰我。” 周弃来两眼笑得眯成两条缝。 周弃来便走这洞里过了一秋一冬的夜。 冬将去,春将来。这夜居山对周弃来道:“我明日起就出关了。” 正在揪他背上的毛发玩的周弃来一惊,那撮毛发便被连G揪下来。周弃来抱歉地笑,然後便瘪了嘴:“哦。” 居山用爪子下面的R垫揉被蠢鬼弄疼的那处。两人一时静默下来。 还是周弃来打破了沈默:“那……你家在哪儿啊?” 家?居山明白这蠢鬼大概是想日後去找自己,心里不由一阵暖乎。但他面上还是一副王者不惊的模样,他道:“那不算家。我出关後住在山顶的唯一一处大洞X里。” 周弃来原本还怕居山不告诉自己,因为他拿不住这狐狸是不是愿意自己再去缠他。现下听黑狐狸告知他,他兴奋地扑在他身上,磨蹭著他软厚的长毛:“大黑,你真好。” 大黑是他给居山起的名字,因为居山开始没告诉他名字,他後来就自作主张地唤他大黑。居山被他喊惯了,也就每每应他。 居山听他说自己好,嘴角扯出温暖的狐狸笑,没让周弃来看见。他把身上的鬼魂抖下去,道:“还不快走,天快亮了。” 周弃来瘪嘴:“那我明日上山顶找你。” 居山不置可否。 周弃来隐去身形,回到自个儿的棺材里。 居山明里化成人形在泡澡享受,暗里却在嘀咕,蠢鬼怎麽还没来?难道他迷路了?刚想到这一层,洞里就响起蠢鬼的惊叫。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弃来慌忙捂著眼睛就飘走,却被人拽住衣领。 周弃来还在一个劲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找大黑的,不知道有人在这里洗澡……” “蠢鬼!”居山又气又笑。 听到大黑的声音,周弃来惊诧地看向身後人:“你……” 居山道:“我是大黑,我是狐妖,除修炼时期外可化为人形。” 周弃来消化了一阵他的话後,突然再次惊叫道:“你你你、你没穿衣服!” 居山瞟了眼两腿中间的物什,知道蠢鬼方才盯住他不只一瞬,突然从下腹涌上来一阵情潮。春天到了,我竟饥不择食到对蠢鬼发情了麽?居山皱著眉头裹上衣衫,坐在石床上。 周弃来见他穿好衣服这才靠近他,左看右看地观察人形大黑,好半晌才得出一个结论:“大黑的皮肤果然黑。” 居山原本就黑的脸更加Y沈。正要教训蠢鬼,一个娇媚的声音闯入洞中:“大王~” 周弃来疑惑地看向来人。只见是个眉眼细长面含娇色的妖娆女子。 妖娆女子看到洞内还有一人明显一愣,但随即无视他走向居山,一扭腰坐在居山腿上,两手勾住居山的脖颈。 “大王今日刚出山,月眉来服侍大王。”女子的声音一顿三啭,实实地勾人心魂。 然而周弃来却并未被迷惑住,他见女子的嘴唇时不时地擦过大黑的颈项,心里的不适一阵翻涌,他忽然道:“我先走了。” 居山未及作出反应,蠢鬼已经消失无踪。居山有些失落,继而烦躁起来,他挥挥手,赶走了名唤月眉的女子。 盛夏时分。居山命手下打来地下冷冽的水来洗澡。他踏进澡池,清凉的水环住周身,十分去热。居山躺在池里一动不动,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自言自语一句:“还是没来。” 周弃来自他出山後那一夜後就再没来找过他。居山动用了全山的生灵去找,三天後终於找到蠢鬼的栖身坟茔。但他没把蠢鬼带回来。他有些怕。 居山自成妖气便没怕过什麽,然而他此时他怕了。他对於自己对蠢鬼的感情感到害怕。他自小就没对谁付出过情感,因为那时没人对他好过,在他心里充盈的只有不甘和愤恨,从来没有存过名为‘喜欢’的情感。如今他发现他对蠢鬼存了这情感,他有些无措,更怕蠢鬼知道後像那些狐狸一样嘲讽自己。 居山从水池里起身,刚踏出水池就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心脏狂跳起来,他不由走上前,抓住面前人的肩膀:“蠢鬼?!” 来人正是周弃来。他对上居山的眼眸,声音有些抖:“大黑,我与你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居山忍不住搂住他,柔声道:“说。” “我想、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居山愣住後一阵狂喜,正想把怀中鬼好好亲上一通,然而头凑过去,却亲了个空。怀中不见了鬼影,转身一看,洞外的天幕泛起一层薄光。 蠢鬼!难道他就来说句话就走?!他难道并不在意自己的回答就此躲起来了?!他以为我找不到他?!居山冷哼一声,躲在坟茔里的某鬼忽然抖了抖。 月上梢头,风起晚凉。周弃来正落寞地躺在地下,想著他这一番伤心的单相思,谁知那单相思的对象就出现在坟茔前。 “蠢鬼,出来!” 周弃来刚尝了些文人雅士伤春悲秋的滋味,还没嚼出劲来,就不由自主地飘出地面,怔怔地看著英俊黝黑(汗)的大黑。 居山看他那傻样,叹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地扛起鬼就走。 山洞的石床上,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 周弃来两腿环住居山的腰,嘴里呼痛。 “该死!怎麽你做这事就知道痛了呢!”居山无奈,他停住挺动的动作,嘴唇温柔地亲吻安慰身下的人。等待他慢慢适应了,才继续摇晃腰肢。 这就是一狐一鬼的情爱故事。 -------------------------------------- “挺圆满的。”李执道。 “主角要是换成我俩,也可以这麽圆满。”秦丕执住他的手。 李执抽出手,神情慌乱:“我要睡了。” 秦丕苦笑一下,道:“你睡吧。” 第八章 馋鬼 冬去春来,转眼间到了阳春四月。 李执在纸上画了人的眉眼,画完之後他突然气恼,因为他不过随手一画,竟画出秦丕那色鬼的样子! 他抓著画纸一角,意欲把画揉了,後来索X把笔一丢,侍弄秦丕给他弄来的水仙去了。 水仙刚出了小花骨朵,最外层的花瓣把里面包得紧紧的,收拢成椭圆状,中间鼓鼓的,最终在头上抱紧成尖,模样著实可爱。李执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不知道什麽时候花能开。他白日里终日只一个人窝在院子里。现在他倒不怕外面的乱坟岗子了,听过秦丕讲的故事,他明白坟墓里面的鬼并非都是穷凶极恶,很多都是因情字才在这世间流连不去。 李执脑中忽然浮现秦丕的样子,他心中一乱,就无意摆弄水仙了。翻来一本野史书,慢慢读著,不知不觉天黑了。秦丕从青钵中窜出来。 他先是不动声色走到李执身後,然後忽然两臂一张把人搂在怀里。李执被吓一跳後先是习惯地不理他,後来突然想到白日里随心画出来的眉眼,就使劲一挣,没挣开。 “小美人饿了没?我去张家村给你弄吃的。”说完秦丕便凭空消失了。 不过一刻的功夫,秦丕重又出现在原地。他笑模笑样地拿出几只饱满的绿粽子。 李执奇道:“粽子?现在才四月,怎麽就有人包粽子了?” 秦丕把粽子放在桌上,撇嘴道:“谁知道,或许是哪家小孩子嘴馋央大人包的,我以前就遇到个这样的馋鬼。” “哦?谁?” 秦丕剥开粽叶,露出排得紧密整齐的糯米粒,哟,里面有两个大红枣呢!把它递到李执手里,秦丕道:“一个名副其实的馋鬼。” “是只鬼?”李执将大红枣抠去,他不爱吃这样甜的。 “嗯,”秦丕把两颗上面还沾著糯米粒的大红枣扔进嘴里,嗫嚅道:“你不吃我吃。” 李执道:“你不是不吃食物吗?” 秦丕吐出枣核:“只是没有饥饿感,还是能尝出食物的味道的,这枣子真甜。” “那馋鬼如今在哪里?” “他啊,投胎做猪去了。” “啊?!”李执吓了一跳。 “逗你玩的,”秦丕捏李执的脸,水润珠花,他这大半年被自己养得越来越白嫩可人了,他继续道:“他是跟我说过想投胎做鬼,不过只是一时的气话。他现在和他那屠夫相亲相爱地过著日子呢。” ------------------------------------ 汪进一直怀疑自己是饿死鬼投胎,要不然他怎麽吃饭都是别人的两三倍?此时真成鬼了,可并不是被饿死的,是下河洗澡时不慎被淹死的。虽不是饿死鬼吧,也觉不出饥饿,他吃X仍不改,喜欢咀嚼食物,品尝它们各个不一的滋味,是只大馋鬼。 他每晚出来觅食,把方圆十里地的各家食物都排查个遍,鉴定祈镇的屠户家的饭菜最好吃。因此他每夜都飘到屠户家的厨房,东M西找,M出些个饼或馍,有时运气好还能找出红烧R,再与馍一配,真真算是天下第一的解馋食物了! 可他偷了一两月,就再不能从屠户家找出吃的了。大概屠夫夜里总丢食物,就再不留食物过夜了。汪进在屠夫家飘了好几夜,每每忍住把屠夫从睡梦中摇醒给他做吃的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不能,他是鬼,可是会生生吓死人的。 抚著自己的肚皮,汪进坐在自个儿的坟头,忧郁极了。他看著带著几点斑驳的月亮,越看越饿,其实全是心理作用。他手里拿著G小树枝,在地上刻画。不一会儿就扔下树枝往祈镇飘去,独留下地上一张大饼一只肥猪组成的‘好’画。 赵力一觉睡到自然醒,通体舒畅,他伸了个大懒腰,穿好衣物去了趟茅厕,就转到厨房烧火准备煮早饭。他走到灶台前一愣,灶台上放著一张纸,纸上压著一定十两银。赵力抽出那张纸,上面写著几排字,至於写的到底是啥,他就不知道了。他不识字。 他觉得这事蹊跷,他揣上银子,拿著那张纸,大步生风,转眼便踏到刘书生家的院子里。 “刘三,你给我看看,这纸上写的什麽?”赵力对正在洗脸的书生说。 刘书生仔细把脸和手擦干,接过赵力手上的纸张。 “小弟想吃你做的烧**和烙饼,这里是十两银子,你可否将菜做好,我晚上自己来拿?对了,你晚上只管睡觉,不要管我,我不会吵醒你的。”刘书生念道。 “这信如此古怪,谁写给你的?”刘书生皱眉问赵力。 赵力chu声chu气:“我哪里知道?早上刚起来就在灶台上发现这信了。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亏他还会写字!” “这可奇了……他真给了你十两银子?” 赵力从怀里捞出银子给刘书生看:“可不是麽。这到底要怎办?” 刘书生思考片刻,道:“今晚你还把信和银子放到灶台上,也不要做烧**烙饼,看明早是个什麽情况。” 赵力依言照办。他也没闲工夫等一晚上看是谁留下的古怪信,他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吴村拖猪来杀。 月儿高挂,汪进情绪激动地飘进祈镇,他想著烧**和烙饼在等自己呢!几乎要流出口水,汪进迅速飘进赵力家的厨房。 什麽都没有!自己留下的信和银子还好好的在灶台上!难道屠夫没进厨房G本没看到?不可能,灶台上多了几G青葱。汪进这下知道屠夫压G就不愿搭理他,虽然他给了他十两银子。 汪进幽怨地走进屠夫的卧室,借著月光死盯屠夫的睡颜。睡得这麽香,还打起了轻鼾。汪进越看越气,越看越饿,他扑过去在赵力脸上咬了一口。他这是馋得要命,把赵力的脸当成一块肥烧**了。 赵力做梦做得好好的,脸上忽然一阵疼,他猛地坐起来,茫然地环视四周,还是一张桌几张凳子一个大橱,他放心地倒下去,继续酣睡起来。 汪进眼睁睁地看著赵力的目光掠过自己形同无物,然後自顾自地睡。怒火腾地窜了上来,他显出人形,又在赵力脸上啃了一口,牙齿用力极大。 “啊!”赵力疼地跳将起来。他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人影。 “你是谁?!” 汪进从怀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给你银子,你给我做烧**。” 赵力傻住,半晌後指著汪进大骂:“你疯了吧?!大半夜的出来吓人就是让我做菜?!今天早上给我留信的是你吧?你就这麽想吃烧**?你饿死鬼投胎啦?!” 汪进听到最後一句,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话:“我真有可能是饿死鬼投胎,但是现在又成鬼了,不是饿死的,是被水淹死的。” 赵力再次傻住,回过神来时,掳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推搡汪进:“你还装鬼?脑子有问题吧?哪里跑来镇上的疯子?滚滚滚!”他是杀猪的,手劲打得很,汪进被他推著推著跌在地上。 他心里一气,从赵力头上飞过去坐在他床上:“你才是装的!你才是疯子!”看见对方吓得一动不动,他语气又缓和下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只是想让你做菜。” 任是赵力胆大如牛,此时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著眼前这个面相温和的青年,脑袋里仿佛被雷劈中了混乱不堪。 汪进叹了口气,拖著赵力来到厨房,指著墙角:“我**都给你抓好了,你开始做吧。” “放心,我不是吃人的鬼,我只爱吃菜,你快做。”汪进又变出一盏亮著灯芯的煤油灯。 赵力抖著四肢,在汪进的逼视下提刀杀**。等他把葱花都切好了,终於镇定下来。自己遇到的这个鬼可能真是不害人,就是馋嘴。 而後,赵力的动作就利索起来,不一会儿一锅烧**一锅烙饼就做好了。 用大碗盛上,赵力道:“做好了,我……可以走了吗?” 汪进眼珠子快掉进烧**里去了,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赵力飞快地窜到卧房里,用被子蒙住头,两耳留意著房里的动静。馋鬼果然没跟来。松下一口气,赵力渐渐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力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小饭桌上和锅里的烧**一点不剩,烙饼只剩下一小块。霍!可真是个胃口大的鬼!赵力还在烧**碗旁发现一锭五十两的银子。他想了想,拿起它放进了大橱子的最底下。 带著扁担,赵力便去村里挑猪去了。 这天他忙到了天黑才消停下来,倒了热水泡脚,他舒服地仰脸倒在床上。 “今天我要吃干煸豆角。”一声温润的声音闯进来。 赵力一挺腰坐起来,面前站著昨晚的馋鬼。怎麽又来了?赵力对馋鬼道:“你说给做就给你做?” 汪进眼角瞟下大橱子:“五十两银子只够一顿烧**的吗?” 他怎麽知道我把钱放那儿了?赵力大惊,知道自己始终斗不过一只鬼,只好擦干脚去厨房做饭。 这次他抱著上臂坐在小饭桌旁看著馋鬼吃。我做的饭这麽香吗?赵力拿起筷子想夹起豆角尝尝。筷子刚碰到,就被另一双筷子打掉了。馋鬼瞪他:“这都是我的!” 赵力觉得好笑,同时觉得馋鬼这副模样像个小孩子,说不清是可爱还是可恶。 时间长了,赵力觉得睡眠严重不足,他只好在傍晚时就开始做饭,饭菜都是馋鬼前一晚要求的样式。然後天一黑,馋鬼便飘来吃食了。 赵力觉得自己像在养一只任X的猪。 他本可以在馋鬼来之前自己先吃,这样就可以避开馋鬼。然而他试了几次後心里不对味──他发现他喜欢和馋鬼一起呆著。等他消化了这个念头後,他又开始想,馋鬼喜欢和我一起呆著吗? 於是这天他在馋鬼狼吞虎咽R汤泡饭时问:“馋鬼,你喜欢吃我做的饭?” 汪进点头,同时手口动作一刻不停。 “那你喜欢和我一起吃饭吗?” 汪进停了一下动作,嗫嚅道:“还行,就是你身上血腥味有点重。” 赵力黑了脸。他不是因汪进说他身上有血腥味不喜,他原本就是杀猪的,身上有味儿正常。他是因为‘还行’两个字。他没读过书,但是脑袋并不笨,他大概知道汪进只当自己是个会做饭的屠夫。赵力觉得脑袋有点晕,他对汪进道:“你吃著,我去睡了。” 汪进从进食之间腾出点空:“你不是还没吃完吗?” “不吃了。”赵力摆手。 汪进近日觉得自己的食欲有所减弱,这在他之前无论是人是鬼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发生了,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杀猪的不和他一起吃饭了。想到这一层,他又忆起杀猪的那晚问他的话。此时,他的榆木脑袋忽然开了窍。他先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踌躇一阵,才从厨房飘进汪进的卧房。 油灯如豆,却照亮了整个房间。杀猪的正在看一副画。画上是个标致的女儿家。 汪进问:“这是谁?” 赵力答:“刘婆给我找的姑娘家。”说完仔细盯著汪进的脸。 汪进心里一塌,他一句话断成几截:“那、那恭喜你、你啊。” 赵力见他神情有些慌乱无助,心下大喜,正要抓住他的手诉说衷肠,谁知面前的人影忽然不见了! 汪进狂飞到墓地里,正遇著在外乱荡的秦丕。 他扑过去哭道:“秦丕,你帮我投胎去吧,我要投胎成猪……呜呜呜……” 秦丕的脸上僵住,哪有人要投胎成猪的? 汪进径自哭道:“我心里疼得紧,还不如投胎成猪让他宰了!呜呜呜……” 秦丕嫌弃地推开他,用衣袖擦去肩头的眼泪鼻涕,然後问清了缘由。他二话不说,拎著汪进的领子找到赵力家。 “杀猪的,杀猪的,我给你送猪来杀啦!”说著把汪进扔到赵力床上。 赵力本来就因汪进跑掉了心里一团乱没睡,这时见到汪进被人带过来,一把搂住了。两人四目相对,嗫嚅著嘴唇却没吐出一字来。 秦丕见他俩这傻模傻样,不耐烦道:“这只鬼是他见你要看姑娘的画心里疼,谁要投胎为你做猪,你看著办吧。”说完秦丕消隐而去,继续游荡。 赵力听了这话惊喜不已,他把汪进由於难堪而地下的头抬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馋鬼,是刘婆硬把画拿给我看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汪进想了半天想不出话来,他硬逼出来一句:“我、我今晚的饭还没吃完呢。” 赵力狠亲了下他的嘴唇:“做了这麽久的饭给你吃,你也该让我吃了!”说完就把鬼扑倒在床。一夜恩爱缠绵,不在话下。 -------------------------------- “怎麽样,我做了桩好事吧?”秦丕得意道。 “你也就喜欢撮合男子与男子这类有悖伦常的因缘。”李执避开他凑上来的嘴唇。 秦丕嘻嘻笑:“既是因缘就是命定的,连伦常都拦不了。” “就你歪理多。” “啵”得一声,秦丕还是得了次手。 第九章 清风 仲清风的名字叫清风,在这个名字被频繁使用以前,还是挺风雅的,让人闻之联想使这名字的人怕是儒雅豁达,润人如风。如果仲清风不嗜酒如命的话,是很符合这个名字的。 在仲清风活著的时候,他那些狐朋狗友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於是他就有点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他时常独自拎个大酒壶爬到屋顶上,看一眼月亮喝一口酒,他倒不是要刻意培养诗人情怀,他只是在清空自己对一些事的燥郁与不满。从屋顶上下来,他便又是旁人眼里温润如玉、大度优雅的仲清风了。 那夜他酒喝了半壶,忽然降了小雨。他那时还有点愤懑,便不顾雨点,又喝了一会儿。待他要下去时,脚下一滑,跌落下去。本来这屋顶也没多高,只是他歇了运,掉下去把脖子扭断了,当场断了气。 发现自己死了,仲清风自然不免抱怨老天不公,然而抱怨了一阵也就释怀了。他X子有些淡,觉得能每夜游荡时不时偷偷看望下家人比去地狱好得多。只一样让他有所不满──缺酒喝!儒雅公子做惯了,他一时没想起自己是鬼,可以任意去谁家酒窖偷都不会被抓到。可时日长了,他终是乃不住嗜酒馋虫,在一夜路过一家他生前常去的酒楼时,他被酒香味勾了进去。 随著跑堂的走,他很快飘到了酒窖。待跑堂的离开了,他一挥衣袖,点亮了墙角的油灯。凭著老练的鼻子,他拿起一坛酒,拿开酒盖凑过脸仔细品闻,果然是他最爱的新丰酒!踌躇片刻,他一狠心,已经是鬼了,讲究什麽偷与不偷!仰头便是一大口。久违的火辣混著清香席卷了他的口舌肠胃。舒服!他咧嘴笑,正待要再灌一口,眼角瞟到一抹人影。不,是鬼影!因为方才他身边并无旁人,能做到无声无息忽然出现的,十成十是鬼了。 仲清风不慌不忙,把酒坛托在手上,对眼前这个未脱稚气的少年鬼道:“是鬼?” 少年鬼点头,明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酒坛。t “你想喝?”仲清风眼睛看向手中的酒坛。 少年继续点头,顺便咽了口口水。 仲清风自然是不舍,但是他难得遇到游魂,有结交之心,所以他对少年道:“我先来的,这酒自然归我,但是你想喝我也可以给你分一些。” 少年欢喜非常,他不禁摩擦手掌,眼中的明亮更甚。 仲清风看著少年的神态,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他拉著少年的手臂:“走,我们换个地方喝。” 两只鬼大摇大摆地从酒楼大堂穿过,少年趁人不注意时,还顺走了两只酒碗。 真机灵的小鬼。仲清风暗想。 少年跟著他走了半晌,终於忍不住道:“咱们去屋顶喝吧,那里喝著好。” 仲清风声音沈了下来:“绝对不去。” “为什麽?” “我就是从屋顶上摔下来摔死的。” 少年噗地一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直喊肚子疼。 仲清风微皱眉头,耐著X子等他笑完,然後拉著他快速飘到一座凉亭里。 从少年手里接过酒碗倒满酒。t “你是怎麽死的?”仲清风问少年。 少年先喝了一大口酒,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後才答道:“我是得了怪病死的。肚子疼了三天就死了。” 仲清风瞧他小小年纪,馋酒馋成这样子,很有些可爱。他也喝了一口酒,醇香入腹,满口余甜。 “你是我死後遇到的第一个游魂。”仲清风道。 少年惊讶抬头:“你才死没多久吗?” “一个多月。” 少年先是沈默一阵,而後忽然问:“你几岁?” 仲清风一愣:“二十有一。” “哈哈!”少年笑得手舞足蹈,“我比你大!快叫我哥哥!” 任是淡如仲清风也难理解少年的幼稚劲。他把自己的酒满上:“你死了几年?” “七年了,我死的时候十五,现在刚好比你大一岁,快点,我还没被人叫过哥哥呢!”少年便从他手里抢过酒坛边嚷道。 “小鬼。”仲清风嘴里吐出两个字。 少年一愣,随即有些生气地跳起来,他一脚踏著石凳,一手指著仲清风:“你、你、你!不许叫我小鬼,你明明比我小!” 仲清风平日不大起波澜的情绪此时异常兴奋,他伸手M著少年的头顶,作出一副调笑的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不是一副小孩的样子?” 少年气鼓了腮帮子,正要发作,眼前那鬼却忽然消隐,连带石桌上的酒坛子。他目瞪口呆,差点被气哭。 仲清风像被一G若有若无的线牵著似的,每夜忍不住到酒楼等那少年。一见到他就要逗他,看他咋咋呼呼地和他生气,他心里就高兴。比活著的时候还高兴。 “你把松醪酒藏哪儿去了?!这酒窖好容易出现的酒,我循著味儿过来的,这会儿突然消失了,肯定是你藏的!”少年气鼓鼓地质问仲清风。 仲清风道:“被我刚才一口气喝了。” 少年气红了眼,他在酒窖等了一年才等到的松醪酒!他冲到仲清风面前闻味道,果然味道很浓! 在少年还来不及对他动手时,仲清风忽然叼住了少年的嘴唇。少年的惊讶地张嘴,仲清风又把舌头探进去。 仲清风吻得正欢,舌头忽然被人狠狠咬住,身体也被大力推开。仲清风稳住身形,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想喝松醪酒吗?我嘴里还有余香。” 少年被他这话弄红了脸,他忽然不敢看对方含著笑意的眼睛。脚下生风蹿过去踢了仲清风一脚,然後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仲清风莞尔一笑,舌尖处还残留著少年的味道。 “仲清风儒雅?我怎麽只觉得他是色鬼流氓?”李执拍掉掰他手指玩的那双手。 秦丕道:“人一旦面对喜欢的人,情绪就会波动很大,很容易表现出不似本X的样子来。”秦丕笑著看李执,“我就是这样的,你信不信?” 李执心里一跳,眼神闪躲著:“不信!你本质上就是死色鬼,要不然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麽?” 秦丕疑惑道:“我哪里这样?” “你敢说你见到元新不是这样?” 秦丕了然,他对著李执嘻嘻笑:“那不一样,我是被他容貌震住了,对著你,我是心里也走不能动了。”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动听,得意著就要撅嘴亲李执的嘴唇。然而被一个大嘴瓜子止住了得逞的脚步。秦丕怨念。 李执被他像小狗似的幽怨眼神逗乐了:“行啦行啦,快讲吧。” 庞晓在酒窖里抱著松醪酒,一口一口喝著。没了臭鬼和自己抢著喝,酒忽然不那麽香了。他好半晌才喝完,依靠著诸多酒坛子打酒嗝。打出来的都是松醪酒的香味,和那晚臭鬼嘴里的味道一样,话说臭鬼一点都不臭,还挺好闻的…… 呸呸呸!想那臭鬼作甚!Y棍! “骂我什麽呢。”润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庞晓吓了一跳,刚从嗓子眼升起的酒嗝硬生生被压下去。 “你、你、你,怎麽找来的?!”庞晓瞪大眼睛指著仲清风。 仲清风道:“城里除了嘉云酒楼就属这兴Y酒楼的酒最好,你不到嘉云酒楼去了,自然是上这儿来了。” 庞晓:“不管你是怎麽找来的,你不要再靠近我了!” 仲清风上前一步:“为什麽?” 庞晓扭过头:“你是Y棍。” “亲你一下就成Y棍了?那这样呢?”仲清风搂住他的腰,手从他的衣襟伸进去,捏住一处再摩擦两下。 庞晓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他哪里经过情事,脑子里混乱不堪,下意识就伸手在仲清风脸上扇了一巴掌。 仲清风脸上一点都觉不出疼,但是心里却抽地一痛。看来小鬼真的不能接受自己。他止住动作,默默把手伸出来,替庞晓掩好略略凌乱的衣襟,便消隐而去。 庞晓盯著自己方才伸出去的手,良久地站在原地。 仲清风又成了孤零零的游魂,他再不去酒窖了偷酒喝,仿佛他对酒的嗜癖被庞晓的一巴掌打了个散碎,再提不起兴趣。他终日瞎晃荡,有时偷偷回家看他嫂子新添的小侄女。婴儿总是任X的,要不到想要的,便长著无牙的小嘴大哭。他偷瞧了小侄女好多遍後,才猛然醒悟,他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庞晓的影子。想到这一层,他有些怪自己无能忘却,便快速飘离 了小侄女的房间,再不曾去看过。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他们没在一起?”李执有些紧张。 “你听著,下面还有,仲清风命好著呢!” 仲清风从秦丕处下棋回来,坐在坟头发呆。 低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传来:“臭鬼。” 仲清风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把鬼抱住了。 “臭鬼,你怎麽不找我了?”怀中鬼甕声甕气地质问著。 “怕你不要我。”仲清风抚著小鬼的背,轻声道。 庞晓挣开他的怀抱,抓起他的右手伸到自己怀里:“给你M,你别不找我,酒都没味道了。” 仲清风心中一暖,亲了下庞晓的眉心,然後不客气地捻住一小点,捏、摩、转、弹,最後是舔、咬………… 两只鬼大口喝酒,同时感叹道:“酒又香啦!” 庞晓跳到仲清风背上咬他的耳朵:“臭鬼,你说我们哪一天被鬼差抓去怎麽办?” 仲清风一只手托住他,一只手拍他的屁股:“就会说丧气话!不过这不怕,怕的是我们其中一人要先走…………” 庞晓揉他的脸,思考起来。 仲清风转头,庞晓自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仲清风眼中笑意流转,他道:“要是你先走,我就托梦给家人,让他们请高僧超度我投胎,来生找你去!” 庞晓毫不犹豫道:“我也是!”双脚用力一夹,口中叫道:“驾──” 小坏蛋!仲清风依著他的意思快速飞起来,犹如一匹快乐的好马! 第十章 沈逢 周卜带著江越到秦丕李执这里串门。李执许久没和秦丕以外的人说话,自然是欢迎。尤其和周卜谈得来,江越话不多,只爱坐在那里听周卜讲话。 周卜讲著讲著把李执拉屋外去,说要带李执散步。秦丕不置可否,江越只稍微担心与秦丕没话说,但他一向听周卜的,因而放他们去了。 李执不知周卜要作甚,他只跟著周卜走。周卜忽然转过身对李执笑:“秦丕对你好不好?” 李执缩了缩肩膀,觉得这只鬼笑得不怀好意。他道:“还行。” 周卜道:“有些话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你,秦丕在阳世间时间不多了,未必有你活得长,你莫要因为他是游魂就以为他不知时光飞逝,不付真心。” “他为什麽时间不多了?上次傻鬼也曾说他会折Y寿……” 周卜犹豫片刻道:“告诉你也无妨,秦丕是百世Y魂。就是说他如常人一样会生老病死,但是要历经百世,每一世的记忆是连续的。我不知道他这是第几世,他从不曾提起。” “百世Y魂?那百世之後会如何?”李执刚等周卜的话音落下就急忙问。 周卜瞧出了他的关心,暗自欣慰,不枉秦丕那只滥好鬼付出的情意。他摇摇头:“我不清楚,关於百世Y魂的来由去处我并不清楚,毕竟这是多少年出一次的鬼魂。” 李执低头看著脚下的地面,回想秦丕过往行为,忽然问:“你可曾见过秦丕走过这百米地外?” “没有……难道他被困在此地?”周卜发现自己从未见过秦丕离开这个地方! 李执皱眉:“他不知瞒了我多少!” 周卜追问:“你以何种身份让他不瞒你呢?” 两人回到小院,院里一人一鬼正摆著盘棋较量。李执周卜凑过去看,只见两人势均力敌,都在苦思棋路。 秦丕对周卜道:“你家男人真不耐,比仲清风下得好多了。” 周卜道:“那是自然,江越聪明著呢!” “德X!”秦丕翻白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黑白杀伐才得意终了。秦丕撵手下败将和他家的鬼走:“去去去,我还得给小美人讲故事呢。” 江越输了,周卜难免有些悻悻,他对秦丕道:“你这故事可讲到什麽时候是个头啊。”言下之意是,他要把李执追到手──难。当然,他这话只是想刺激刺激秦丕罢了,他觉得李执对秦丕是挺关心的。 秦丕听了更烦这对恩爱人鬼,尤其是那只鬼,一挥衣袖施起法术,让他俩立马滚蛋。 李执怀著心事听秦丕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沈逢是涡河上的船夫。从他祖父起就漂在这条河上,三代人的生活与河流融在了一起。沈逢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要做船夫的,他是逆来顺受的X子,当父母亲有意无意告诉他长大要做船夫时,他甚至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他就不必自己选择,选择总是有冒险X的。 他对童年的记忆多也是离不开这河,他坐在父亲的船上,看野鸭与水面下的鱼,有时也会与船客搭话。船客会忍不住捏他被太阳晒得红润的小脸蛋,然後用外地或本地的方言道:“小孩长得真喜人。” 他那喜人的长相留到了成年,有时会有被爹娘带著渡河的姑娘家红著脸不敢看他。他装作不知,只安安稳稳地划他的船。他并非情窦晚开,而是他心上装了人,或者不能说是人。 那日虽在春天上,但太阳竟赶上夏天那般烈。天热,渡河的人也少。沈逢用chu绳把船系桩子上,自个儿坐在船边上,脚伸到河水里划拉。水声哗哗地,热闹却让人感觉清凉,有只不怕人的大白鱼尾巴扫过沈逢的小腿,有些痒。沈逢笑,他还没见过这样胆大的鱼。他跳下去想抓住它,然而没站稳跌了下去,饶是岸边水浅,沈逢仍是浑身湿了个透,他抹了把脸埋下头细看,大白鱼还在他不远处,欢实地摇摆尾巴,仿佛在笑他。沈逢有些气,抬脚踢水,水花子溅出老高,那大白鱼见势不妙,快速摆动尾巴游得飞快,走了。 沈逢盯著贴著皮肤的衣服,得赶快换掉。又要别娘骂,被二弟笑了,都怪那大白鱼! 日子仍旧平缓地过,确切地说,什麽日子被沈逢过起来都是平淡悠缓的。然而在平淡中仍有些不同的地方──一只大白鱼和他闹上了。 每当沈逢把双脚放在水里取凉时,那大白鱼就摇著肥美又灵活的身子来凑热闹。他一会儿嘬下沈逢的脚趾,一会儿把尾巴伸进沈逢的脚趾缝里瘙痒,一会儿用滑溜溜的鱼身在沈逢小腿上蹭。沈逢一有要抓他的动作,他便摇摆著大尾巴,咻得游走了,真当‘飞鱼’二字。沈逢拿它有些无可奈何,然而哪天大白鱼没来骚扰他一番他又觉得少了些什麽。 盛夏时分,水光潋滟,菖蒲油绿,岸边树丛里的蝉鸣声沸腾得很,更将这个世界衬成了大蒸炉。 沈逢窝在船篷里午睡,醒来时被面前人吓了一跳。 “请问,公子是要渡河吗?”沈逢连忙起身,顺便用桌凳上的湿毛巾擦了下眼睛。 那人笑道:“是,麻烦小哥渡一下。”说话人长得一副好面容,红唇齿白,尤其皮肤生得夺目,白润如玉,沈逢甚至怀疑,日光一照,这皮肤能发光! 他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他方才盯著人看久了些。答应一声,他便去船头解开船绳。拿起长杆在岸上一撑,小船便破开绿波滑行开来。他正边习惯X地撑杆,边想著船客好看的笑容,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 沈逢吓了一跳,连船都忘记划了,讶异地看著笑得捂住肚子的船客。他方才以为船客是位温文尔雅的书生雅士,怎麽现下笑得如此、如此没有形象! 等了好半晌,船客才止住笑意,他眼里跳动活泼灵动的光芒:“你果然被我骗到了!” 骗到?沈逢迷茫,他和这位船客认识吗? 船客自顾自坐在船边上,脱了鞋袜,一双白皙的脚丫探入水里:“你时常用脚踩水,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确实舒服。” 沈逢呆愣住,这唱得是哪一出? 船客笑著看他:“我是那只大白鱼。”沈逢除了惊诧,只看得到船客的皮肤,在阳光下果然发了光! 船客瞧他没法应,单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他继续解释道:“我今日刚修成J,就找你来啦!” 成J?大白鱼?成J?!大白鱼?!沈逢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成了J的大白鱼站起身,光裸的脚在沈逢的小腿上磨蹭。他在沈逢耳边道:“原来化成人蹭感觉也挺好。” 沈逢被他蹭出了情动,他脸上烧了起来,下意识地一把推开大白鱼,大白鱼落入水中,却并不狼狈,他身躯扭动,姿态像极了游鱼。不,他就是只鱼。 大白鱼顶著让沈逢不大敢看的一张脸,对他道:“小船夫,莫害羞。” 沈逢一时不知怎麽动作,他索X拿起杆子使劲一撑,把白鱼J甩在了身後。可他哪里能在河上甩掉一只鱼J!鱼J边跟在船边,边和他说些话。“小船夫,我很喜欢你”,“小船夫,你叫什麽名字”,“小船夫,你觉得我人形好不好看” ,“小船夫,你做我伴侣吧”。诸如此类,让沈逢的耳朵避无可避。 自此沈逢再没甩开这只鱼J,甚至连晚上他睡在屋里,鱼J都会溜去和他说话。沈逢有些喜也有些怕。喜的是他喜欢这缠人闹腾的鱼J,怕的是他与鱼J都是男子,或者说他是男子,鱼J是雄X,况且鱼J是鱼J,还不是人。他生X怯懦,喜安惧危,他怕经不住世俗洪流的冲打,他也不愿遭受冲打,平平淡淡才是生活。该赶大白鱼走,他会遇到喜欢的同类的,他想。 於是他向父亲提出不再做船夫,他要跟镇上的方郎中学医。他父亲惊讶自己木讷的大儿子会突然想换行,沈逢的母亲劝他,说大儿子也该改改X子了。沈父思考良久便同意了。 沈逢终日黯著眼神跟在方郎中身後学医。一年後方郎中终於让他独自上山采药,他有些高兴地去了。他来到山脚的小溪旁,看著水里的几尾小鱼,第千百次地想起大白鱼。不知他是不是有了鱼伴侣了。他从篓子里抓出一小把米扔入溪中,很快那几尾小鱼便聚拢过来吃食。沈逢笑了笑,整了下篓子便上山寻药草。 沈逢小心地下了身子去够八角香,然而脚下一滑,他掉了下去!在一阵天旋地转後,沈逢撞到地上,死去了。 於河坐在河岸的船上,饮著人类酿出来的酒,低著头看被自己的脚划得混乱的水。一年了,小船夫还是没回来。他正要化成鱼身离去,水面上被水波皱得破碎的一抹影子止住了他。 他仿佛有所知觉,缓慢得回过头,生怕水里的影子是自己的幻觉。 所幸不是,他看到小船夫看著他,脸上挂著泪。 “你回来啦。”他轻声道。 沈逢附身从後面搂住他的背:“嗯,你在等我?” 於河咧嘴笑:“等得头都快白啦!”他忽然止住话头,转身仔细看小船夫:“你成鬼魂了?” “嗯,摔下山死了……你嫌弃麽?” 於河亲了下他的嘴唇:“怎麽会!你是鬼才好呢,我们可以一起过很长的时间。” 沈逢回亲了他的嘴唇:“对不起。我再不会了。” 於河把他扑倒在船上,脸庞被月光照得雪白:“会我也不让!”说著就吻住身下人的嘴唇,舌尖探了进去。沈逢搂住他的脖颈。 於河的右脚屈起,磨蹭沈逢的腿,就像它是大白鱼那会儿那样。沈逢被他蹭出一声呻吟:“嗯……” 於河拉开他的衣襟,发起攻势。进入的时候,於河情潮难耐,对沈逢道:“小船夫,叫我的名字。” 沈逢不确定地开口:“大……大……白鱼?” “噗──”於河把头埋在他X口笑。 沈逢本来就被情事弄得红润的脸更加红了,他扭开脸道:“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 於河抓住他的手指轻了一口:“我叫於河。” 如果你这时走在涡河的这个渡头边,必会听到摇晃的船里传来令人销魂的呻吟句子,句子中只有两个字──於河。 李执听完故事後并没有对它发表看法,他反而突然问秦丕:“你是百世Y魂?” 秦丕一愣:“周卜告诉你的?” “你这是第几世?百世完了会发生什麽?” 秦丕化去脸上的僵硬,嬉笑道:“我离百世过完还早著呢!小美人,你这辈子我都会缠著你~”说完,在李执腰上捏了一把。 李执忘了躲。他不傻,知道秦丕说的未必是实话。他此刻转脸看面前嬉笑的这只鬼,忽然抱住他,他道:“色鬼,你别骗人。” 11-14 第十一章 猴子 话说秦丕第一次得了李执主动的亲近,心中欢喜不已,尤为珍惜,只把两手贴在李执的背上,并不作轻薄的动作。 两人拥抱良久,直至李执动了动身子秦丕才放开他,把他拉到床上,两人肩并肩躺著,共盖著一床被。秦丕想去搂著李执,然而始终没有动作,他觉得现在就很好了,他怕把李执好容易才生出来的亲近之心惹跑。 李执很快就睡著了。而秦丕是不必睡的,他单看著的侧脸,天快亮时,他才钻进青钵里,依旧回味著昨晚的平淡之喜。 李执睡得十分香甜,待他起床时已是日上三竿。推开门窗,金色暖浓的阳光涌进来,被方正的门窗裁出方正的形状。李执从井中打上水洗漱一番後,走到案台旁抱起青钵。 “色鬼,今天我想出去走走,你带路。” 秦丕的声音被青钵酿得低沈:“你终於又想起出去走走啦,你上次出去还是年前的事呢。” 李执是有点怕出去,他在这世上已没了亲人,一旦与生动的人群甚至繁盛或枯败的山林草木对上,便要想起父亲出事前的那些热闹的人间时光,再一对比周身空空茫茫,情感毫无所系,难免要伤心。可经过昨天,怀里抱著这青钵,大概能面对花花绿绿的世界了。 “罗嗦什麽,我出去走抱著你,你又不费劲。”李执拿了钱袋挂在腰间,抱著青钵便出门了。 秦丕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在白日里出游了,李执出去过的两次都没带他。他此时窝在青钵里,嗅著阳光晒在草木上的气味,把身子往靠近李执的那边移了移。 这次出游没赶著集市,因而李执只在祈镇的小街上缓缓地走。秦丕时常与他说话,话语收敛很多,不再只顾调笑逗他。李执却仍旧有些恼,因为自己若是回答他,旁人岂不是认为他自言自语是个傻子?秦丕也不悻悻然,自己说自己的。 李执左右张望街边的店铺,那些衣物小玩意儿此时显得十分新奇可爱。李执欢喜起来。他有心想买些回去,但又什麽都想买。正当为难之际,青钵里传来声音:“去旁边那家酒楼。” 李执先是疑惑,然而早上就没吃饭,肚子确实有些饿,就迈进这家‘满福居’酒楼。 酒楼显然生意兴农,楼下的桌子被占满了,小二引著李执走到楼上。刚好一个邻著窗口的桌子收拾出来,李执就坐下了。 往窗外望去,人头攒动,李执一时觉得景象有些不真实,一时又觉得再真实不过。小二问:“客观,你要吃些什麽?” 李执道:“有熏R吗?” 小二点头:“有。” “来一盘熏R,一盘炒青菜,一碗甜菜羹,一碗米饭。”李执顺溜地点了菜,心下一阵满足,仿佛他与小院外的世界重新接上了! “得咧!”小二得话离去。李执能清楚地听到他在楼下往厨房喊话──熏R,青菜各一盘,甜菜羹一碗,米饭一碗~~! 放在桌上的青钵传出声音:“看来掌柜的要找上来了。” “什麽?”李执奇道。 青钵里的鬼还未作出回应,一阵疾风就卷到了李执身前。李执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看清眼前飞跑过来的人。朗目剑眉,身材高大,似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模样。那人先是盯著李执,随後猛然扫视二楼各桌,最後泄气起来,转身走开。 李执看著人下楼去,而後小声对著青钵道:“他是掌柜?你怎知他要来找我?” “你点的菜和他等的人爱吃的一模一样。” 李执想知道这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又怕秦丕说话声音被邻桌人听到。只好对贴著青钵道:“等我吃完饭找个地方你再细说。” 饭菜很快上来,李执大快朵颐,青钵里的鬼见他吃地畅快,调笑的劲儿忍不住冒头,他道:“大爷,也赏我口饭吃吧。” 李执想笑忍住了,他夹起一G青菜扔进青钵里。正等著色鬼的抱怨,谁知等来一句:“快把青菜倒出来,快!”低沈的声音里压抑著痛楚。 李执大惊,连忙拿起青钵倒过来,青菜叶掉出。青钵里的声音有些虚弱:“小美人,下次别扔东西进来了,会伤元气。” 按捺下惊吓的情绪,李执也没了胃口,抱著青钵到楼下结账。掌柜的果然是方才那位冲到他桌前的男子。李执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了神气。 急於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更担心秦丕的状况,李执放下买小玩意儿的念头,走到镇外的林子里,找了一处干燥的地面坐下。他把青钵放在面前,道:“你怎麽样了?” 秦丕道:“你把我抱在怀里我就告诉你。”声音已不显虚弱,显然已经恢复了。 李执想伸脚把青钵踢倒,然而终究没付诸行动,他骂了一句死色鬼後把青钵抱在怀里,用轻轻敲打钵壁,心下松了一口气。 “对了,那掌柜的故事?” 秦丕十分欢喜李执怀里的温度,他偷偷笑了两声,才讲起故事。 梁复子承父业,十八岁便接手了‘满福居’酒楼。他生X有些散漫,虽然平日爱使些枪B,但从未起过闯荡江湖的念头。老父要退下享福,生为梁家唯一的子嗣,他理所当然地接手酒楼。他刚打理酒楼那会儿年纪太轻,坐在柜前便很觉无聊,唯一的乐趣便是与小猴子说话。 小猴子是他在路上捡来的,十二三岁的年纪,因为太过瘦小,瞧著便想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在梁复看来,小猴子很有趣。他在人前一副任打任骂的可怜样儿,一到与自己相处时便像小狗似的撒欢,围著他团团转。 梁复是老来子,自生下来起,梁家上下就围著他团团转,但是小猴子不同。小猴子是只与他好,对旁人是不冷不热的,看著客气听话,实则不屑。梁复有时想,小猴子大概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落魄少爷,否则不会有那股子清高劲儿。 这晚梁复在书房看书,面前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弯唇一笑只作不知。待余光从书底下看见两只光著的脚丫子了,他猛然放下手中树,大声一喝,把面前的小猴子吓得惊叫。梁复笑弯了眼睛:“又来捣什麽乱?” 小猴子有些丧气,憋著嘴道:“少爷,我被蚊子咬成了蛤蟆了!” 梁复瞧他伸出来的双臂,可不是嘛,十几个红疙瘩布在细瘦的胳膊上,看著就痒。 “屋里没点蒲香吗?” “用完了,我不好向红荷姐姐要。” 梁复捏他脸蛋:“看到姑娘皮就变薄了?” 小猴子龇牙笑:“不是,只看到少爷就不会不好意思。” 梁复见他眼睛明亮,笑笑的里面全是自己的影子,心里忽然一动,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样还好意思吗?” 小猴子捂住发烫的嘴唇,脸像被突然泼了**血似的,迅速红了起来。他想要张嘴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梁复被他的窘迫情绪感染了,心想自己怎麽对一个小孩子做这种事。 小猴子急了半天,终於开口道:“少爷,你是不是拿我当媳妇了?” 梁复本是严肃地想方才那骇人的举动,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著小猴子的额头道:“谁要娶个猴子当媳妇啊。” 小猴子七手八脚地指著梁复:“我不是猴子,你才是猴子!” 梁复上下打量著他的‘手舞足蹈’,笑道:“还不是猴子?” 小猴子觉得少爷这是在取笑自己,嘴巴一鼓回房去了。及至躺在床上逐渐消了气,才忽然想起少爷亲了自己的嘴。他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扭起身子,仿佛这样才有助於他思考,理个头绪出来。然而他那样小的年纪,又不是个早开窍的,哪里就能想得出来?於是第二天他便顶著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酒楼里。 梁复这天少了小猴子的缠,然而他并不觉无聊,因为单只看著小猴子低著眉眼不敢看自己的局促样子,就够他好好玩味一番了。 背上总有两道目光如剑般地戳著自己,小猴子心跳得厉害。有时他窘迫得想哭,有时又不知为何想偷笑。如此,一张桌子他擦了小半个时辰。 梁复用手指戳他几乎一动不动的背。小猴子吓得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少爷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他下意识就要躲,却被梁复拉住了。 梁复皱著眉头:“养了你快一年了,怎麽还是瘦得跟柴杆似的。” 我不是柴杆,你才是柴杆!这句话放在以往,对著少爷,小猴子是脱口便出的,可现下他却只放在肚子里讲。他觉得窘迫。 梁复抚M他急得稍稍汗湿的额头,道:“小媳妇儿,相公以後的目标就是把你养胖,白白胖胖的。” 你当是养猪呢。脑子转了个弯,小猴子才想到‘小媳妇儿’这个词。他猛地抬头,对上梁复戏谑的目光。脑袋一热,他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梁复的面颊。让你笑! 梁复脸上一疼,手上便松了劲,叫小猴子溜走了。一只会害羞的小猴子,梁复愈发欢喜。 梁复泡在澡桶里,心里想,我为什麽会对瘦瘦小小的小猴子动了心?是因为他的撒花著实可爱?是因为他骨子里的傲慢著实吸引人?是因为他对我好? 捧了水淋在脸上,梁复的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小猴子是小媳妇,小媳妇要养好。 至此,梁复便致力於喂食事业,本来,他的酒楼就是做吃食的营生,只是他这喂食事业只针对一人──瘦瘦小小的小猴子。 许是梁复的事业做的好,一两年的光景,小猴子就长成了高挑匀称的少年郎。梁复是见著他一天一天长的,倒没觉出什麽。有些偶尔来酒楼的客人见了都不住地说:“哟,小猴子长这麽高啦,吃了什麽好食长的啊。”梁复听了,心下欣喜异常,觉得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而且,他的功劳不止这一件,他还成功地把小猴子哄到了他的床上。虽然没对他做相公对小媳妇做的实质事,但两人都默认了这样的关系。 小猴子睡觉也像猴子似的不安稳,时常就要睡成横的姿势,把腿翘在梁复的大腿上。梁复就会把他扶正了,顺便M一M他的小腿──小猴子的小腿长得十分匀称,且皮肤光滑,梁复时常用手M,用腿蹭。每当这时小猴子就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手舞足蹈地半抵抗著。 这次小猴子刚洗完澡钻进被窝里,梁复在被子下就滑下身体把他的小腿捞出来啃。小猴子一时兴起,把他扒拉开,开始啃梁复的小腿。 梁复只觉小猴子的舌尖是不是掠过,把自己弄痒了,跟著心也痒。他对埋著头玩得高兴的小猴子道:“小猴子,今晚咱们成真正的夫妻吧。” 小猴子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除了惊诧之外还含著喜悦。梁复把快跟上自己高的小猴子拽上来趴在自己身上,两人顺势亲吻了嘴唇。 第二天中午小猴子才迷迷糊糊醒来,身体各处都酸痛。梁复放下账本,走到床边轻声问:“起来啦,我让厨房给你熬点稀粥,你这几日不适宜吃干的。” 小猴子想清楚了这句话,热血腾地涌上脸,下意识就要扭跳起来咬梁复,然而身後疼。他只好哼了一声。 吃了三顿粥,小猴子终於忍不住了,把饭碗推过去,神情倔强:“我要吃大米饭。” 梁复道:“下顿再吃,先把这粥喝了。” 小猴子鼓著腮帮子结果饭碗,吃粥的时候仍是鼓著腮帮子,这是大口大口的喝。他想快点喝完,下顿好吃大米饭。 中午吃饭时间,小猴子高兴得就差上蹿下跳了。他对梁复道:“快快快,我要吃熏R、炒青菜、甜菜羹。还有一碗米饭,大碗的!” 梁复稳住他晃动的身体,笑眯眯道:“又是这几样,你怎麽吃不腻。” 小猴子白了他一眼:“吃粥吃一天就腻了,这几样好吃。”梁复好笑地吩咐张二去厨房传话。 大半年的恬静时光很快过去。这日梁复在院里练枪法,张二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对梁复道:“少爷,小猴子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梁复皱著眉头擦汗。 张二苦著脸道:“少爷,昨儿个老爷把他叫过去教训了一顿,小猴子今天一早大概就赌气走了,衣物什麽的少了一大半!” 梁复急忙跑到房里去看,小猴子的东西果然少了不少,他刚要奔出门寻找,余光瞥见了桌上的信。 “梁复,我走啦,等我做出一番成就来就回来把你娶走,气气老头子。”字写得歪歪扭扭,可能是小猴子被扔掉後就再没动手写字。死小猴子,离别信也能写得如此搞怪,还来娶我,是我要娶你吧!梁复将信折好小心放进衣襟里,带著一众侍从夥计到处找人。 没找到,梁复不觉心冷。对著老父他不能发飙,怕气死这个垂暮的老人,但心里还是有些怨的。旁人不知,他是知道的,小猴子看著温吞胆小,其实心里最是高傲,父亲对他训斥大概用了难听的词,小猴子的倔强劲一上来,就跑了。死小猴子,他不知我心里要难过的吗?梁复哀叹一声,只能等。 话说小猴子到外面闯荡,竟然真闯荡出来身份了。他跑到苏州先是用手中的钱开了茶馆,开了两年开成了酒楼,成了颇有财的小财主!在又一次梦到梁复後,小猴子决定回去娶人。 天不遂人愿,他在快到祈镇的途中,马车翻了,他随著马与车一起,掉下了千尺山崖,摔了个粉身碎骨。没人埋葬他,没鬼差勾他魂魄,他便成了游魂。 他一件事就是寻到他与梁复住了两年多的院子,只见梁复借著烛光在看书。目光黏在梁复的脸上,他看著成熟许多。小猴子垂下眼帘,可他再见不著我了,我成了鬼! 过了半个时辰,梁复才放下书本,洗漱一番後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展开,在上面细细抚摩。成了鬼的小猴子立刻就掉下泪来,他拿著的是自己留下的信! 小猴子就这样夜夜守著梁复,心里存著不能相见的哀伤,再不复活力。直至他遇到秦丕。 秦丕听他讲了一连串的事後,丝毫没有同情他,反而哈哈大笑。小猴子看他的模样,登时回复了猴子的灵敏劲儿,一爪子下去就要挠秦丕欠扁的脸。秦丕轻轻巧巧一闪,避开了。他对小猴子道:“你先别发飙,我是在笑你傻,不知道你是能让他瞧见。” 小猴子眼里发光:“什麽?我能让他瞧见?!怎麽就能让他瞧见?” 秦丕道:“你心里想著让他看见他就能看见了”,他笑嘻嘻又补了一句,“你说你傻不傻?” 李执见他停了话语,问道:“我看那梁复的反应,好像还没见到小猴子。” 青钵里的鬼道:“是呀,那小猴子说他要酝酿酝酿。” “也就是说,你见到小猴子是前不久的事?”李执往青钵里头看,黑乎乎的什麽都没有。 秦丕道:“就前天,你睡著後我去外面溜达碰上的。恰好你今天要出来,我就想去满福居瞧瞧。我估计两人相聚的日子快了。” 李执点头道:“那外面过几日再去看看吧。” 选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李执抱著青钵出了门,直奔祈镇的满福居。往柜台那边一看,梁复春风满面,前几日那个萎靡落魄的样子全然不见。每一个客人进店他都高声笑道:“客官吃好喝好!” 李执在满福居吃了顿饱的。吃过饭後,他逛了几家店,把上次想买没买的都兜了点。青钵里甕声甕气:“你再买就没手抱我了。” 李执扯唇一笑,用买来的布把青钵裹了背在身後,手上抱著慢慢的东西,顺带把这只鬼扛了回去。 第十二章 水鬼 自打李执能够很欣然地走出小院後,白日里他就时不时出去走动了,他这日来到涡河边,摘下片柴叶子放在手中不一会儿就折出只小船,放到河水中,小船慢悠悠随著河水飘荡,很久才出了李执的视线。 仔细地向河水里望去,因河水清澈,他就能看到几尾小鱼支棱著细瘦的脊背在一处游耍找食。李执便想起秦丕曾讲给他的大白鱼,可惜他满眼看到的都是寻常的鲫鱼草鱼。转念一想,那大白鱼应该化成人身和小船夫过活去了,哪里还在这水里呆著?李执坐在岸边,裹著水面上湿气的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李执往後面倒下去,躺在草上面,脑子里挺空,只是偶尔会冒出来秦丕讲的那些鬼怪故事。 不知有水鬼没有。李执想到这儿就坐起身子往那河心望去,河心水深,阳光照不透,便显得幽深黑郁,又兼泛著水光,更是有些怕人了。小时候,大人为了让他不玩水,就唬他说有水鬼,那时他自然是信的,但成长後就不信了,而现在李执觉得水鬼的存在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他听到了鬼怪事迹,自己也和一只鬼生活在一处。 将手边的柴叶折成小船,李执又采了几株不知名的花,便起身回去了。 秦丕晚上出来第一件事仍是要给李执弄吃的。他在李执脸上偷亲一口後一溜烟飘了去,李执想打他没打到。 秦丕带了一袋包子和小菜回来了。自动摆好碗筷,把李执拽到桌前,笑眯眯道:“吃吧。” 李执一边咬著包子一边问:“这世上有水鬼吗?” “有啊,之前前边涡河里就住著一个。”秦丕把倒了热水的茶碗端到李执嘴边,李执喝了一大口水,继续咬包子,自动等著秦丕往下讲。 秦丕从怀里掏出醒木,往桌上一敲:“事情是这样的。” 在河里溺死,尸体未被人大涝到陆地上的鬼若是没被鬼差收走便会成水鬼。水鬼只能在水里活动,但并不是人们传说的专拖人到水里吃,只有少数水鬼觉得太寂寞才会拖人下水,期待那人的鬼魂能留在水里陪自己。而且水鬼有个特别之处与其他鬼魂不一样,就是白天也可以在水下显形,因为阳光经了水,杀伤力就弱了许多。 管林丰就是个水鬼,在他漫长的水鬼岁月里只起过唯一一次拖人下河的念头。 管林丰在水下往上看,看到的水上之景都被水波过滤得影影绰绰,全不真切。而水下的世界确实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各种鱼类水草,无忧无虑地,只为生存而生存。管林丰仍要往水面上看,那才是他所熟知向往的世界。 一个葱郁热烈的夏日,大太阳照向水里照得深,管林丰通身被照得金亮,他游向水面,仰著头让脸贴著水面。他享受靠近水面的水温,暖烘烘的很舒服。一个稚嫩清亮的声音响起:“娘你看,水下有人!”管林丰一惊,消隐了身形。 女人的声音含著慈爱答道:“哪有,乖儿看错了吧。” “明明有。”孩童嘀咕道。 船桨拨浪,孩童和女人所在的船划向岸边。 管林丰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一方面怪自己忘记藏匿身形,一方面又有些高兴有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一只小鱼钻进他的衣襟里,滑溜溜的让管林丰生出痒意,他把小鱼揪出来,两腿蹬水,潜入水底。 隔了几天工夫,在水里游晃的管林丰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喊:“水下那个人,你在吗?”他往声源处游,声音愈加情绪。是一个孩童在叫:“喂!水下的人,你快出来吧,我拉你上来。” 很奇怪地,通过被水波摇晃扭曲的影像,管林丰竟能认出那是前几日那个看到他的小孩。他思索片刻,现出了身形。 小孩看到水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先是一愣,而後问:“你在水底下作什麽?我拉你上来好不好?” 小孩大概是天生无畏的,他们能接收一切新的事物,只是被亲近的大人告知什麽是危险的,他们才晓得害怕。显然,这个小孩的父母没告诉他世间有水鬼这麽一回事。 管林丰高兴起来,世间有一个看见自己,不怕自己。他在水里快速的游来游去,近似於鱼儿的撒欢。 小孩也看出他的高兴,他疑惑地问道:“你不想出来?” 管林丰游到岸边,仰脸对他道:“我出不来。” “为什麽?” 管林丰顿了一下如实告诉他:“我是水鬼,只能在水里,一出水就要被空气烧掉。” “空气也能烧人?”小孩瞪大了双眼。 “不烧人,只烧水鬼。”管林丰说这话时竟带了笑意,因为小孩还是没意识到他是鬼。 “那怎麽办呢?”小孩嘀咕,而後道:“那我以後经常来看你好不好?不然你会很寂寞吧,不能到岸上找人玩。” 管林丰道:“好,你来我就抓鱼给你吃。” 小孩兴奋道:“抓鱼?是不是在水里比较好抓?” “是,你瞧。”管林丰随手一抓便抓到一条,用力把鱼扔到岸上。鱼儿在草上活蹦乱跳。 小孩抚掌叫好,然後戳著鱼肚子哈哈大笑。 “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我大名叫杨恒,我娘叫我乖儿。我家就住在旁边的张家村。”小孩手往身後一指。 “我叫管林丰。” 小孩重复道:“管林丰,我记住啦。我先回家去,我娘该找我了,明天再来找你玩。”说完,小孩把鱼往怀里一揣,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倒是聪明,知道鱼滑手拿不住。管林丰在原处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潜下去。 第二天杨恒果然来了,在岸边刚喊了一声管林丰,水鬼就出现在他眼前。杨恒把手里的烧饼往水里送:“给你吃。” 管林丰笑道:“我不用吃东西,你不要带东西给我吃了。你这烧饼是从自己口粮里省的吧?” 杨恒脆生生道:“反正我肚子小,吃得少。” 管林丰心里像灌了蜜般的甜,在水里太久,他都快忘记甜味是怎麽个味道了。 管林丰是听著杨恒的声音变化和他隐约的影像大小来判断时光逝去的长短的。大概有十来年了吧,杨恒已然成了青年。 在此期间,杨恒自己也闹不清为什麽见天儿的就想见水鬼。 这日管林丰抓了七八条鱼给杨恒。杨恒把鱼放进鱼篓里,然後对管林丰道:“我学会游水了。” 管林丰愣住,想不到这水X很不好的小子也会游泳了。还未等他回过神,“扑通”一声,水面上掀起大水花,一个黑影已经到自己身边了。 管林丰怔怔地看著眼前这个清晰的面庞。长脸剑眉,高鼻梁大眼睛,面目英俊。管林丰努力把看到的青年和印象中的杨恒合在一起。眼前的青年在水下弯唇一笑,俨然是印象中的杨恒了! 杨恒钻出水面,边划著手脚边对水下的鬼道:“以後我就能到水里看你啦,原来你长得这样斯文,以前在岸上看不太清。” 管林丰忽然觉得脸热,他道:“那你以为我该是凶神恶煞的长相?” 杨恒故意道:“差不多。”话音刚落他感到脚上被人一拽,头脸没入水中。他看到水鬼脸上在坏笑,他生出一股子情愫,不禁在水下抱住了水鬼。水鬼一惊,伸出手一拍,把人拍上了岸。 被摔得屁股疼,杨恒一手揉屁股一手抹脸上的水。他对著河水叫道:“水鬼,我看上你了!” 水纹渐渐荡漾开去,静静的没有声音。 杨恒叫了半天水鬼的名字,然而没有丝毫回应。他略微失落,带著一身的湿,背著鱼篓回家了。 第二天傍晚他仍在河边叫水鬼的名字,叫了几声面前浮现了水鬼的影子。白色衣衫在水中飘散开来,衬得水鬼苍白的脸有种仙人似的出尘感。杨恒咧嘴笑,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顿了一下才开口:“水鬼,我昨天说我看上你了,那你是怎麽个意思?” 管林丰只回了一句:“我是鬼,且只能呆在水下。” 杨恒抓挠头发:“我知道。我只是问,你看上我没?” 管林丰停了半晌才道:“不能看上。” 杨恒心下有数,水鬼肯定是看上自己了,但是由於他的状况不肯承认,怕拖累自己。他把手伸下水轻轻抚M水鬼的脸:“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跑走了。 管林丰闭了闭眼睛,怀疑自己是落了泪,只不过处在水里,分不清真假。 杨恒晚上偷溜出了门,走到庙里点了蜡烛点了香。他跪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给自己出个主意。他本是不信佛的,因而对菩萨说的话就有点不伦不类。恰好给路过小庙的秦丕听到了,秦丕先笑了个半死,才走近杨恒身旁现了身。 杨恒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他道:“你莫非是菩萨显形?” 秦丕忍笑,装模作样道:“正是。” 杨恒瞧著这菩萨体态瘦长,与塑身丝毫不像,他心道,世人对菩萨误解大发了。他此刻面对从不曾信的“菩萨”真身,心内还是有些惶恐的。他“扑通”一身跪下:“菩萨,我要求你个事情。” 秦丕衣袖一辉:“我方才已经听到了,我可以帮你。” 杨恒猛地抬头,眼里放光:“真的?”讲完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冒犯了“菩萨”,所以连忙把头重新埋下。 秦丕让他带路找水鬼。杨恒低眉顺眼地领著他走到涡河边上。 “水鬼,水鬼!”他对著河面叫道。 不一会儿从水里传出声音:“乖儿?!”管林丰以为杨恒自此不会再来了! “水鬼,我带著菩萨来救你来啦。” 菩萨?管林丰忘向杨恒身後的那人。那人身上隐隐冒著鬼气,且是不同一般的鬼气。他知道杨恒是让这鬼糊弄了。因为担心这鬼对杨恒不利,管林丰厉喝道:“你要做什麽?!” 秦丕笑眯眯地不说话,却暗中使了隐音传话给管林丰。管林丰听了半信半疑,但只好姑且一试,不然,他怕自己真会把杨恒拉下水来作伴! 这次尝试很有成效。管林丰安安稳稳地站在地上时呆呆愣愣的,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杨恒一把搂住他,高兴在他脸上直亲:“水鬼水鬼,你上岸啦!” 管林丰迷迷瞪瞪地回搂住杨恒,声音有些飘渺:“乖儿,我真上来了?” “真的,水鬼!” 管林丰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杨恒觉著他笑得真是好看,腹下涌上来一阵情潮,他把水鬼扑倒在地,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杨恒抬起头对身下的管林丰道:“你现在不是水鬼了,我该叫你什麽?” “你就不能叫我名字?”管林丰怜爱地抚著杨恒的头发。 杨恒手探入他的衣襟,触手处滑腻无俦,心想水鬼的皮肤被水滋润得真好。他开口道:“林丰。” 管林丰与他四目相对,唇中吐出两个字:“乖儿。” 秦丕讲完了後叹一口气:“两个没良心的,事情一成就把我全忘了,竟然把我晾在一边,硬是让我欣赏了一场活春G,哎呀呀,真是…………” 李执觑了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定是你自己隐了身形在一旁偷看,死色鬼,竟然好意思!” 秦丕故意瘪嘴作出苦状:“要不是我千百年都没发泄过了,我又怎会偷看。”边说边定定地盯著李执,眼里含著期待。 李执在他脑门上一拍:“去去去,瞎想什麽呢,死色鬼。” 秦丕收起苦笑,笑嘻嘻地把李执抱到床上:“你不愿我也不会的,咱们单只睡觉。” 李执窝进他的怀里,嘴角含笑,安心睡了。 第十二章 吴逸 李执学做饭,秦丕给他弄来一本菜谱。菜谱上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不是很难做。李执有些自信,他总能把菜煮熟吧,到时候加点油再加点盐,味重了就加点水,味轻了就再搁点料,最後总是能吃的。 然而他忽视了一个前提──烧灶火!他把干草塞进石灶膛里,吹个火折子扔进去(须知吹火折子他也是现学的,费了三个才成功)。火倒是生著了,只是满屋子的烟把他呛了个半死。捂著鼻子跑出去,待烟有些散了他才进去,一看,火早已熄了。烧火不就是这麽烧法吗?怎麽我看秦丕烧的就没这麽多烟呢? 他懊丧起来。走回卧房,手支著脸看著窗外发呆。 “小美人儿!”声後传来熟悉的不正经的话语。这个轻易能生起火来的鬼更加令他觉得自己无用。 “怎麽了??”秦丕见他一动不动没有反应,背微微弯著,像是有心事。秦丕收起脸上的痞笑,走到李执跟前捧起他的脸。 “噗──”秦丕忍不住笑出来。他边笑边用袖子擦李执的脸:“怎麽变成小花猫了?” “我烧火烧出一屋子的烟。” 用袖子擦只使得李执脸上的烟灰糊成一片。他拧了块湿毛巾,细细地擦李执的脸。 李执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孩童,而面前的秦丕像孩子的娘。想到这里,李执也笑了起来。 秦丕拧他的脸:“笑什麽呢!” 李执推开“娘”的手:“没什麽,你去烧火给我看,我学著。” 原来用!秆烧出的烟少,干草这能用来作燃火的辅助。 秦丕见李执看得专注的模样,升腾出一种感觉──他和小美人是真的在过日子了!笑眯眯地摆弄中手中的火叉子,秦丕对李执道:“你来弄,我去切菜炒菜。” 李执小心地结果火叉子,仔细盯著膛里的火苗。秦丕偷M了他的背他也没注意。 很快地,两盘菜就炒好了,刚好米饭也蒸透了。t 秦丕坐到李执旁边灭了火,然後去盛饭。李执高兴地端著一盘菜去卧房,这可是自己烧火做出来的饭!几只吃到口中,也觉得格外得香。 秦丕夹起一块竹笋放进他碗里,随即道:“这世上有竹子J的。” 李执嚼著竹笋:“那各样植物都可以成J吗?” 秦丕道:“是,不过很难,比动物修成J的年岁要多许多。” “你是不是要竹子J的故事?等我再盛一碗饭你再讲。”说著李执端著饭碗跑厨房去了,然後又一溜烟跑回来。 秦丕见他吃得这样香,也动了馋心思,把一R片夹进嘴里,结果咬到的是自己的牙。 李执得逞地看著他笑。 小美人变坏了。秦丕放下筷子,表示不跟他抢。没得吃最闲著了,只好讲故事。 吴逸嗜画成迷,死後仍然在夜里点著灯就著月光作画。因而他最喜的每月十五,最恨的初一和三十。不,最恨的雨天或Y天的十五! 可恶,竟然下雨!吴逸在竹林里走来走去,咒骂不断。他抬头指著满天黑幕:“该死的云,初一你不见踪影,十五就出来凑热闹,可恨至极!”黑云自然没有回应,吴逸怒气撒地没处停,只好用脚踢旁边一G特别chu大的竹子。 “哎唷!” 吴逸怀疑自己听错了,竹子不可能说话。 他用手敲打竹子,耳朵凑到上面听。 “敲什麽敲!” 吴逸吓得跳开,不可置信地盯著竹子。 “看什麽看!” 吴逸拧起眉头:“装神弄鬼也要看看对象,我就是鬼,怕你作甚!” “你才是卑微的鬼,我可是妖J!” 妖J?!吴逸还从未见过妖J这种生物。他上下打量著那G竹子:“难道你是竹子J?” “还不算笨。” 只见那竹子摇摇晃晃,竹竿里面扭出来一个人影。 亏得鬼的夜视好,吴逸才依稀分辨出方才恶声恶气的竹子J的人形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且生得唇红齿白,惹人怜爱。 吴逸瞧他著著翠绿的衣衫,连发带都是翠绿的,身体颀长,说是竹子J,还真像个人形竹子!吴逸眼睛发亮,他那嗜画如命的痴病犯了,他冲到少年面前抓著他的手臂:“你得让我画,你得站在竹子边上给我画!” 少年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心下不快得很。他甩开男子的手臂,恶声恶气道:“你是什麽鬼,我凭什麽听你话?!” 吴逸耳朵G本听不见他的话,他重新抓住少年的手臂:“你听我说,我明天夜里再来找你,明夜大概天就晴了,天晴你月光就好,月光好我就能画你和竹子了。” 少年看出了这人大概是个疯子,就不再理他,一个转身就钻进竹子里去了。竹身外那疯男子仍在絮絮叨叨:“明夜我来找你,你别走啊,等我啊。”少年在竹子里捂住耳朵,待声音消失了才松开手。疯子,他说。 第二天夜里吴逸找到竹子J那里,他敲竹子,高兴地说道:“竹子J,今天月亮大,你快出来。” 竹泊翻了个白眼,没理。 “竹子J,竹子J!”吴逸持续叫道。 “我不叫竹子J,我叫竹泊!”竹泊忍无可忍道。 “你在啊,你赶快出来。”吴逸想遥竹子,竹子太chu壮,没摇动。 “就不出来!” 吴逸急得团团转。叫了一夜竹子J他也不睬,他只好离开了。 过了一日,他又来敲竹子。竹泊不作理会。吴逸背靠著竹子坐著,喃喃自语起来。 “你怎麽就不肯让我画呢?你这样好的题材…………我一定能画好。除了画画以外,我也不知道做什麽。一只孤鬼,又能做什麽呢?不过我活著也就是画画,不太理会别的。唉,你怎麽不让我画,先前好多姑娘家求我画她们,她们不是好题材…………” 竹泊觉得疯子的话颠三倒四的,果然是些疯话。不过他自己独自一人惯了,听著另一个人说说话也能听出些趣味,也就耐心听了下去。 这一听就听了两个月。吴逸天天夜里磨他出来让他画。他这天夜里终於觉得疯子可怜,他要画就让他画吧。可惜,疯子今夜没来。 竹泊有些失落,少了疯子的自言自语,他觉得夜间的竹林很是无聊乏味。 他无聊了将近一年,疯子突然出现了。 吴逸看到竹泊倚在自己的竹身上,手里编者草玩儿,他心里狂喜。一下子冲过去把人抱紧了,他怕竹子J又要溜掉。 “竹子J,你别跑,让我画你。”他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竹泊一愣:“疯子,你、你、你…………”你怎麽突然走又突然冒出来了?後面这句话没问出口,吴逸就自己答了:“现在这个季节竹子生得最是翠绿好看,我第一时间就来找你画画来了。” 原来是这麽个缘故。竹泊推开吴逸,“我今天不想让你画。” 吴逸焦急得抓住他:“为什麽?” 竹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被吴逸的眼神逼得紧,他脱口而出:“你两个月以後再来画。” 吴逸道:“你说话算数。” 竹泊点头。 吴逸裂开嘴笑:“那我两个月以後再来。” 竹泊心里一塌。可不是麽,这疯子来这里只为画画的,你既已答应了他,他哪里再会夜夜来瞎念叨? 吴逸见竹泊晃了神,白皙的面庞衬托得他迷惘中的大眼睛尤其可爱,他心跳加了速。 次日夜间,竹泊窝在竹身里。疯子两个月後把画一画好,就再也不来了吧。他一口气还未叹出来耳边就想起敲打的声音。 “竹子J,我来啦”,‘啦’字後面跟了讪笑的声音,“我来说说话。” 疯子不为画画只为说话?难道他还有爱说话的疯病?竹泊疑惑。 “竹子J,你修炼多少年才修成J的?”吴逸问。 这疯子以前自言自语都是说自己的事,今日怎麽关心起我来? “一千年。” 得到竹子J回答的吴逸笑得大白牙露了出来,他继续问道:“你为什麽要修炼?” “无聊,闲著也是闲著。” “哦,这倒也是。”吴逸手指敲打著自己的膝盖,忽然神采飞扬起来,他站起身开始放声唱歌。 疯子,疯子,话说著说著就唱起歌来了!竹泊嘴上这样念叨,耳朵却竖起来仔细听吴逸的歌声。还挺好听的。 一曲唱完了,吴逸重新倚靠在竹子上:“竹子J,我唱给你听的,唱得怎样?” “还行。” 吴逸满意地笑:“明儿我还来唱。” 就这样,吴逸两个月唱了五十九首歌。终於唱到了竹泊允诺他画画的日子。 吴逸变出桌案和文房四宝。而後才敲竹子。 “竹子J,快出来。” 从竹子里钻出来唇红齿白的竹泊。 吴逸拉著他的手让他摆好姿势:“就这样,别动。”走到桌案前,吴逸用画笔蘸著墨,开始勾勒线条。 他画得无比仔细,巧妙得将翠衫少年与竹子融为一体,好似少年与竹子是同G生出来的一般。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画完。 吐出一口气,他对竹泊招手:“竹子J,你来看。” 竹泊活动著酸痛的肌R,慢慢走了过来。借著月光,他看到了画上竹身和人身的自己。 “不错。”他道。 吴逸的笑容淡褪:“你怎麽听起来不高兴?” “你不是画完了吗?怎麽还不走?”竹泊冷漠道。 吴逸放下手中的画,盯著竹泊的脸:“你怎麽想我走?那我五十九夜的歌岂不是白唱了?” 竹泊抬起头惊异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吴逸暴躁得跳将:“求爱啊!书中写的唱曲儿求爱啊!” 竹泊彻底愣住。 吴逸掐著他的两条胳膊把他拖进自己怀里:“竹子J,你怎麽还不明白?我看上你了!” 竹泊瞪大著双眼,依旧不知所措。 吴逸怒,他撅著嘴唇就亲下去,亲够了才贴著对方的嘴唇轻声道:“笨竹子J,这下懂没?” 竹泊脸上腾地红起来。亲嘴都这麽疯,疯子! 李执抚著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喝茶。 “怎麽?故事不好?”秦丕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肚皮。 李执一掌拍开:“不是,你带我去瞧瞧那竹子J,是不是长得真像竹子。” “行,明晚带你去。今天太晚了,你该休息了。” 第十四章 贺康 冬暖夏凉的茅草屋,墙上挂满了各式画作,有画山水的有画人物的。李执找了一圈没找到那张人竹合一的图。 吴逸似乎知道他在寻什麽,他道:“那画被我卷起来了,放在外面容易染上尘灰。” 李执会心笑。 “竹泊在哪里?”秦丕问,他此番就是带李执来看那竹子J的。 吴逸整理桌案上的笔墨画具,并卷起刚完成的一幅画:“他去参加聚会了。”话音刚落,就又人推门进来,欢天喜地地叫道:“疯子,我回来啦!” 竹泊本想冲过去撞疯子,但是在看到屋里两个陌生人後立马停了下来,他有些羞赧:“你们是谁?” 吴逸走过去把他拽到身边,手指一戳:“这是千年老鬼秦丕。”手指再一戳:“这是还没死的人。” “什麽叫还没死的人?!死疯子,瞎说什麽,你死了就看不得活人了是吧?”秦丕见吴逸这样称呼李执,心里十分不快。 竹泊抱歉地笑:“你别理他,他只会说些疯话,遇上作画的事他更是疯魔。” 李执拉住秦丕的手,对他使了个眼色。秦丕手里握著李执的手,还是他自动握上来的,心里一喜,怒气消了八分。再加上他本来就知道吴逸这鬼的古怪脾X,就不再同他计较,只与竹泊说话。 “竹泊,这是李执。” 竹泊一双灵动的眼睛笑笑地看著李执,他修炼千年,与人交往甚少,因而说话只是直言直语,他见李执眉清目秀,生得白净,就道:“你长得真好看。” 李执有些无措,还未及组织起话来回他,就听吴逸对竹泊道:“没你好看。” 李执确实觉得翠衫的竹泊气质恬淡出尘却带著几分灵动,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比自己强得多,因而听了这话只是一笑。 一旁的秦丕却是不让:“不错,一树秀美的翠竹C在一坨疯土上,吃亏吃得大。” 吴逸狠狠盯著秦丕:“千年老不死的!” 秦丕回瞪。 李执和竹泊相视一眼,两人扔下他们走了出去。 秦丕见李执走了,连忙冲上去跟上。吴逸见状也跟在竹泊身边。四人以一种奇异的状态在竹林中信步慢走──中间的一人一妖聊得甚欢,旁边的两只鬼只低头听著,时不时互相瞪一眼。 这一趟出行李执很自在欢喜,秦丕却不甚开心,他越看那疯鬼越不得劲儿。 李执把脚放在微烫的水里泡著,他对身边的秦丕道:“无论是鬼是妖,有情的终成眷属总是好事,你犯什麽孩子病,和吴逸比我和竹泊的样貌作甚?我与他都是男子,样貌有什麽可比的?” 秦丕舔著脸搂住他:“你就是生得好,我单看著你心里都觉著美。” “去去去”,李执挣开他。 秦丕仍旧笑嘻嘻的,片刻後才收下笑,对李执道:“也是,疯子能和竹泊修成一对,是难能了,世间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不能如愿。” 贺康本来不叫贺康,只是在两年前他生了痨病後,贺老爷期望他的身体能够康健,把他更名为贺康。然而名字叫贺康除了更显得他的病态外,便无丝毫益处。贺康接受这样的无益,他已然做好短命的准备。大概人一旦知道死期後,思想便通达起来,贺康只要身体稍微好一些就要到花园子里坐坐,看池塘里的鱼儿只为觅食而游弋,看畦圃里的花草只为传粉而开放。每每这时,他就觉得死去也只是不为入睡而长睡罢了,稍微有点不由自主,但也没什麽大不了。 这日晌午时分,他倚在亭子的栏杆上,秋意还淡身上就裹了厚重毛毯子。他招来贴身仆从,仆从顺意地捧来鱼食。他把鱼食放在腿旁边,捏起一小撮,手臂伸向水面上方,手一松,鱼食沫子坠下去,引来十来尾金鱼的哄抢。他不看金鱼反而看自己的手,连洒的动作都做不起来了,他微叹口气,并不十分沮丧,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 又捏起一小撮鱼食,手臂还未伸到位置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仆从犹豫地走过来,脸扭作一边,抚著他的背。贺康仿佛连心肝肺要一齐咳出来一般,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涨得通红,好一会儿这一番咳嗽才算过去。他摆摆手,虚弱地对仆从道:“下次不用来顺我的背,让你染病就不好了。”仆从点头如捣蒜,克制住想要飞奔走的双腿,只慢慢离了贺康五步之遥。 罢了,以後不出来了,走路都要搀扶,他们哪里情愿,不过是被父亲的银子买下来“愿意”二字罢了。贺康对五步外的仆从道:“我走後,你把鱼食都喂了。”他撑著手想要站起来,然而没能成功。额上出了虚汗,他正要跌坐下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本人的前面闯入亭中:“谦元!”如此,他跌入了男子的怀中。 贺康闭了闭眼睛,仿佛不愿看到面前的人:“你怎麽又来了。”他想厉声喝,声音出来时却透著许多虚弱,简直是喃喃低语了。 抱著他的男子擦去他额头的汗:“下次你想出来,就派人叫我来,他们照顾得不好。”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贺康使者仅存的劲欲挣出他的怀抱。 男子把他拦腰抱起:“我送你回房,或者,你还想再坐一坐?” 贺康知道自己反抗不能,只好闭上眼睛:“回去吧。” 一旁的仆从见男子代劳乐得心里轻松,嘴角快要咧到耳朵G:“孟少爷,您这边请。” 孟克明轻车熟路地走到贺康居住的院落,走进他卧房,把怀里的人放到卧床上。他把贺康身上的毯子扯下,然後将被子裹在他身上。 “谦元,你又瘦了。”他抚著贺康的额头,方才他抱著贺康如同抱著一堆瘦骨。 贺康仍旧闭著眼睛,不愿同他说话。 “谦元,你晚上想吃什麽,我给你买。”孟克明在他床边上坐下。 贺康忍了许久,身边的人却还是时不时轻声地同他说话,他睁开眼睛,却不看对方:“你走吧。” 孟克明在他额头上的头一顿,沈默了半晌他才道:“那我走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贺康本来想即刻回一句“别再来了”,然而从X中涌起的哽咽情绪逼迫他紧紧抿住嘴唇。他感觉到面颊上落下一个亲吻,然後是掩上门的声音。他终於张开嘴唇,可是呜咽的声音还未来得及放出,汹涌而来的咳嗽便湮没了他的肺与口舌。 别再来找我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了。暂时止了咳嗽的贺康手腕在床沿无力地垂下。 “你听说了吗?贺家的病少爷要成婚了!” “真的?是要娶个健康的媳妇回去冲喜?” “肯定是了,唉,哪个倒霉的姑娘要去感染痨病咯!” “可怜,可怜。” 孟克明本是在茶馆品茶,乍然听了这消息,一时像是神魂出窍般没了思想。神魂逐渐归为时,他脑子里又乱成团。他要成婚?!他要成婚?!他说过他要和我好的,他说他一辈子不娶的,他怎麽可以成婚?!是因为那病症?他不知道我G本不在乎吗?他不知道我可以和他一起死吗?!他竟然要成婚?! 孟克明去贺府质问时,却得知贺康已经成了婚。原来贺家少爷是生了痨病的,大摆筵席肯定惹人议论,贺老爷是极爱面子的。因此贺家草草娶了个乡下媳妇冲喜後才将消息放出去。 孟克明在前厅听了贺家家客的回答更是痴了。原来他已然成婚。他不顾众人的阻拦,冲到贺康的新房里,只见一个黑瘦的女子正梳著贺康的头发,那头发因病症显得有些枯黄,然而黑瘦的女子梳得极其仔细。 此时见有陌生的男子闯进来,她惊叫一身扔掉梳子,躲进画屏後面。 贺康转过头,脸上没有表情,仿佛事先预见了孟克明的到来。 “孟贤弟,你吓著我的妻子了。”他苍白的嘴唇微启,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妻子两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劈到孟克明的头上,他抖著手,痛苦地闭上眼睛:“谦元。”他有很多问题想问,然而此刻却只能说出这人的名字,後面的话已经尽含在这个称呼中了。 孟克明第一次见到贺康时他才十岁,贺康比他虚长一岁。那时的孟克明虽已显出强势的个X,但在温良的慈母的教导下,还是存了几分乖巧的。他自动叫贺康谦元哥哥。 那时他的谦元哥哥是个健康活跃的少年,春天带著他骑马放风筝,夏天带著他泛舟捉知了,秋天与一起摘稻穗玩儿,冬天带著他踩雪地打雪仗。作为半大的孩童,他们快活地过了五年岁月。两人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的谦元勇於表达情绪,他首先抱住孟克明,对他说,克明弟弟,哥哥看上你了。孟克明耳朵被他灼热的呼吸喷得耳朵痒痒的,且泛了红。他松开谦元哥哥,亲了下他充满活力的大眼睛,谦元哥哥,弟弟也看上你了。他学著贺康的话说道。两人笑成一团,滚作一处。如此,定下了情。 及至孟克明长到二十岁,贺康长大二十一岁上,贺康忽然患了痨病。孟克明眼见著以往充满活力的无忧少年被折磨地消瘦憔悴,到现在已经彻底走了人形。其间贺康只对孟克明采取一种态度──离我远点。 孟克明不傻,他知道贺康是为了他好,他以为他会一直死皮赖脸地缠著他一直到他离去,自己再随著他去,两人一起投胎,来世还能相见。谁知,他娶了妻子!而且看情形,他的妻子对他不躲不避,照顾他照顾得很好! 孟克明知道他今朝只能得到“孟贤弟,你吓著我的妻子了”这句话了,再无其他。他对上对方充满死气却带著股超然气息的双眼:“抱歉,代我向嫂子问好。”说完,他大步离去,几乎要跑起来。他要快点把这个心肠过狠的人甩在身後,他看不了他带著冷漠的双眼! 贺康方才强撑著与孟克明对视良久,现在再也支撑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贺夫人快速从画屏後面走出来,用手轻拍著贺康的背。 凉冷秋雨夜。贺康在床上抖如筛糠,他攥著贺夫人黑瘦的手:“荷玉,谢谢你照顾我,你是好人,没让我过上病。我死後,你可以改嫁,我早已将遗信写好,就夹在书架上那本《论语》里,你记得拿出来。别哭。” 待贺夫人抹了泪贺康继续喘息著道:“还有一封夹在《三国志》你的信,你将它交给孟克明…………” 如织的秋雨自顾自地浸润万物,不知地上冷,还是暖。 贺夫人待贺康安葬後才有时间去找孟克明。然而在孟府门口一看,只见府内府外也是雪白一片,是有人去世的模样。他问了门口听差的才知死的竟然是孟公子!贺夫人对自己夫君和这位孟公子的情谊是能猜到些许的,她按下惊讶之心问听差的孟公子的死因,听差的不住摇头:“服毒自尽。” 穿著白服的贺夫人眼睛还由於夫君的死红肿著,此刻又掉下泪来。 “他们都成了游魂?”李执问道。 秦丕摇头:“只贺康成了游魂,孟克明刚死就被鬼差领至奈何桥了。” 李执急道:“这可怎麽办?” 秦丕M了M他的头发:“别急,贺康只在阳间游荡了一年光景就去投胎了。” “你帮他的?” 秦丕点头:“嗯,他自己选择投胎去找孟克明。” “你知不知道他找到没有?” “吴逸找到竹泊没有?” 李执瞪大眼睛:“那时吴逸和竹泊的前世?!” “贺康算是竹泊的前世,而孟克明已经轮回过几十世才找到竹泊。” 李执下意识想叹气,但又觉得这个结果已算不错。 秦丕倒大大叹了口气:“唉,以前那麽深情沈稳的孟克明,现在却成了吴逸那个疯子,可惜啊可惜。” 李执翻白眼,又忽然道:“你怎麽知道吴逸几十世以前的故事?” 秦丕挠头:“那个,我是百世Y魂嘛。” 百世Y魂到底是怎样的呢?李执忧愁起来。 完完结 第十五章 庞信 天光还未染上霞红,李执就把青钵抱到餐桌上。 “色鬼,你闻闻看,香不香?”李执歪著青钵,让饭菜上的热气飘进钵里。 青钵里的鬼道:“挺香的,你终於做成菜了?” “是呀,不过做早了,等你出来时菜就凉了。”李执把青钵放平,自己又埋下头,深深嗅了口菜香味。脸上挂著满足的笑容。 秦丕窝在青钵里道:“你先吃,留点给我,我出来去热一下。” 李执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起吃吧,我第一次做成菜,给别人吃才有成就感。” 秦丕在青钵里欣喜,李执没看到。他走到窗边用手戳著水仙的叶子:“这麽快就谢了。”他捡起落在盆里的花瓣,“也许可以用来泡茶?” “千万别,水仙花有毒的。”青钵里传来略微急促的声音。 李执手一缩,道:“呀,我竟不知道!” 秦丕道:“你还是得由我养著,否则真不放心。” 李执听罢这话有些气恼:“我又不是女人,为什麽要你养?!况且你这色鬼白天都不能冒头,说不上谁养谁呢!” 话音刚落,李执就被人呢背後抱住了,他惊得身子一颤,望向窗外,自己竟没注意天已经黑了。耳朵被亲了一口:“你想养我?是不是在你心目中筹划的将来里,你我都是在一起的?” 李执经秦丕这样一提,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想象的後半辈子里总是他和秦丕凑在一处,间或掺杂著周卜、江越、竹泊、吴逸等人。李执被人捅明了心事,像被踩了痛脚,於是他狠狠踩了色鬼的脚。 秦丕配合地痛叫一声。他了解李执,要是他还是作不疼不痒的样子,李执会更加羞恼的。小美人别扭著呢。 李执趁著秦丕装痛,从他怀里挣出来,端著两盘小炒菜去了厨房回锅。 秦丕飘到他身边:“小美人烧灶火烧得很熟练嘛。” 李执加了两G!秆进去,锅很快烧热,他走到灶前把凉了的菜倒进去翻炒。 “再少加点水。”秦丕在一旁提醒道。 李执白了他一眼,果然加了水。 秦丕夹著荠菜炒蛋,笑眯眯地对埋头大吃的李执道:“小美人,我觉得你不比庞信差,也能养我。” 李执抬头:“谁是庞信?” 庞信生前不是什麽良善的人,死後倒算是良善的鬼。他成鬼後只做过一件算得上伤天害理的事──偷娃娃。 他坚信他偷来的这个三岁小娃娃是牛牧的转世。首先牛白死的那年是这小娃娃出生的那年,其次,小娃娃手臂上的胎记和牛牧的一模一样。庞信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在外面闲逛,看到了被父母带出来赏月的小娃娃。也是天注定的,这小娃娃突然往自己这边跑,忽然被石子绊倒了,他趴在地上嚎,他母亲飞奔过来,一边责怪著他天黑乱跑一边卷起他的袖子查看他的伤口。庞信就看到了小娃娃手臂上的椭圆形胎记。 牛牧!庞信的心头一怔,直到小娃娃被他母亲抱走了他还在恍惚。 自此,他起了偷娃娃的念头。观察了小娃娃家里的情状,他发现小娃娃有兄弟三个,小娃娃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还有两个哥哥呢,我把他抱走,他家不会断了香火。这样想著,庞信就把小娃娃抱走了。 他把小娃娃抱进自己变出的院子里,再轻柔地将他放进筐篮里。小娃娃忽然睁开眼睛,一双清澈无瑕的的眼睛盯著庞信,丝毫不见怕。庞信更加笃定小娃娃是牛牧的转世! 他颤抖著伸出手,抚著小娃娃嫩白的脸蛋子:“牛牧牛牧,我总算找到你了。” 小娃娃也伸出R呼呼的小手,有样学样地在庞信脸上M了几把。 脸皮上感受到小娃娃的R感,庞信吸了下鼻子:“牛牧,我就知道你还认得我。” 小娃娃似乎觉得无聊了,缩回手身子一滚,就睡著了。 庞信又看了会儿小娃娃的睡颜,才认真思考起如何养小娃娃的事情。 三岁的小娃娃已经长牙,可以吃汤泡饭之类的吧?还有他已经学会走路,会不会趁著白天跑回家?或者在外面瞎跑被人贩子拐走?他拉臭臭会自己擦屁股吗?穿衣服呢?自己要不要在天亮前就把他拉出来把衣服穿好? 一系列的问题问出来,庞信一个脑袋大成了胖冬瓜。他不後悔早早将小娃娃偷出来,而不是等娃娃长大再把他拐回来──把牛牧养大的念头勾著他的三魂六魄,让他兴奋得一刻不停! 庞信先是按著小牛牧的大小变出了几身衣裳,从里衣中衣到外面的小薄袄,又跑去小牛牧的家里偷来他平日爱吃的食物。变出个小桌子,烧了一茶壶的水放在上面以防小家夥白天口渴。就这样忙乎了大半夜,小孩子睡眠深,丝毫未被吵著。 庞信狠下心把睡得正酣的小牛牧摇醒:“小家夥,起来啦。” 小牛牧揉揉眼睛,乖巧地扭动著身体,想要坐起来。庞信把他捞起来,用面颊蹭小牛牧的嫩脸颊。小牛牧被他蹭得太久,实在不耐烦了才把他推开。 “尿尿。”他对庞信道。 庞信把他抱到院子里放下,小牛牧自动蹲下来解决。庞信M他的头顶,手下是柔软细致的孩童头发。 等他尿完了,庞信把他抱进屋里,不慎熟练地替他穿小衣服。 喂过食後,庞信和小牛牧脑袋顶著脑袋,“小牛牧,我白天不能出来,你不要出去,我就不绑你的腿。你饿了就吃小桌上的蛋饼子,渴了就喝杯子里的水,知不知道?我天黑就出来了,你一个人别怕。 小牛牧点头。 庞信在他粉嫩的小嘴唇上亲了一口。原来牛牧的嘴唇是这样的,要知道他死前还没和牛牧亲过嘴!虽然怕家里亲人发疯他们两人一起去苏州经商,行为已经到“私奔”的程度。可惜“私奔”的路刚踏上没多久,他们就被山贼劫杀了,一个成了游魂,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可能投胎了。 小牛牧显然还未到知晓亲嘴唇含义的年岁,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人亲的地方和别人不一样。他心里无来由地喜欢这人,因而他不反感这人的做法。 天色一暗下来,庞信就迫不及待地飘到小院里,只见小牛牧歪著脑袋坐在地上,手里摆弄著小茶壶。 庞信一把将他抱起:“下次别坐在地上,会著凉拉肚子。” 小牛牧见到他很高兴,咯咯地笑,他一整个白天没见到人了。 庞信心里暖乎,他边揉著小牛牧冰凉的光屁股,边道:“你记得我,对不对?” 对於抚养小牛牧这件事上,庞信渐渐称了手。小牛牧一天天长大,对於原来家里的记忆逐渐淡去,眼里单剩下庞信这只鬼。庞信对於此既是高兴又是忧愁。小牛牧还是要出去与人接触的。 庞信翻过十二岁大的小牛牧,让他趴在床上,两手一扯,两个光溜溜白生生的屁股蛋子就出现在眼前。庞信一口咬上去,小牛牧呜啊一声叫了起来。 “不许动,谁让你偷懒不写大字!”庞信低喝道。 小牛牧含泪:“都写了五年大字了,怎麽还要写?我宁愿背文章。” “小滑头,仗著记忆力好就想拣个轻巧的做,你怎麽这麽懒,你以前不这样的。”庞信说著嘴唇又在他屁股上砸吧了一下。 “你总说我以前以前,我怎麽不知道我以前是那样,你到底说谁?你是不是把我错人成谁了?!”小牛牧瘪嘴。 “好,不说以前,就说现在,你昨晚满口答应的今天要临摹十五张大字,结果就写了四张,你白天到底作什麽了?” 小牛牧伸手擦屁股,都是那人的口水。我屁股有这麽好吃吗?老是啃。 “我……我去摘了野核桃,还去捉了小雀儿,不过没捉到……” 庞信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就知道玩儿!” “也没人陪我玩!”虽然从记事起只有庞信晚上会陪著自己,但是小牛牧还是觉得应该有人陪自己玩才是。他今天白天爬在核桃树上,就看见砍柴的带著一个小孩。 庞信忽然僵住了,良久他才道:“你厌了这生活也属正常。你明日再见到砍柴的就拿锭银子给他,让他带了出山。山外有很多人,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可以和你玩。” 小牛牧从庞信以前讲给他的各类故事中早已知晓山外有个五彩世界,现下听了庞信的说法,难免有些心动,他实在孤寂得太久了。可转脸看到庞信眼里的黯淡,他心里又一疼。 搂住庞信的脖子,他道:“那我去去就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小牛牧就在进山小道上守候,果然遇著了樵夫。他对樵夫说了一番,樵夫先是皱眉,待见到他手上沈甸甸的银子後,顿时眉开眼笑,连柴都不砍了,就领著小牛牧出了山。 庞信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他果然不回来了,他轻声道。 “谁不回来了?”小牛牧大步走进院子,把庞信拉到屋子里开始讲他一天的见闻。最为平常的小事也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庞信M著他的头发心里想,我还是苦了这孩子。 至此,庞信就随小牛牧出去了。小牛牧出去得并不那麽勤,隔三差五地出去一次,日子仍旧平淡的过著。庞信放下悬著的心。 这日大冬天的,十七岁的牛牧忽然泡起澡来。 “不怕冻著。”庞信皱著眉头道。 牛牧的脸被热气蒸得通红,他扭开目光,试探著道:“你要不要一起洗……热水泡著很舒服。” “你快些洗好吧,大冬天的,水凉得快。”庞信为了让他加快速度,庞信套上澡布替他搓背。谁知手刚碰上他的背,就一阵天旋地转了。 发现自己被拖进了澡桶里,庞信道:“你作什麽?!” 牛牧只用行动回答了他。他把手伸进庞信湿漉漉的衣服里,摩挲著他的腰。 庞信还只当他是小孩子,因而愣愣地问:“你从哪儿学会的这些?” “山外,有春G图。”牛牧开始亲他的脖颈。 当他们转战到床上时,庞信心里哀叹:“为什麽我啃了他十四年的白屁股,今天那里不保的却是我呢?唉……” 牛牧伏在庞信身上动作,气喘吁吁道:“你不许只当我是以前的人,老鬼。” 庞信把他折腾得话都抖不齐:“知、知道了,臭、臭小鬼。” “转世的牛牧是人,庞信是鬼,牛牧会老,庞信不会。这样真的可以长久吗?”李执问道。 秦丕道:“要是我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世成小屁娃儿了,你愿意像庞信一样养著我吗?” “你要进入下一世了?怎麽会?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李执慌张道。 秦丕笑:“我只是那麽一说罢了。” “死色鬼,不准乱开玩笑!”他踢了秦丕一脚,方才苍白下来的脸色渐渐恢复。他忽然发现秦丕筷子只下了两次,顿时不高兴起来,他道:“死色鬼,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以前总跟我抢饭,现在反而不吃了,是什麽意思?!” 秦丕笑嘻嘻:“我是在仔细咀嚼味道,舍不得一口咽下去。” 只会哄人!李执翻白眼,然而随即不停夹菜到秦丕碗里,忘了死色鬼是不会饿的。 完结章 秦丕 木桶坠入井中,‘哗’的一声并没激起多大的波浪,由於扯著绳子的人没有晃动木桶汲水,因而木桶只跟著波纹的起伏点头,许久之後才随著井水静默不动。 李执坐在井沿上,牵著井绳,怔怔地想秦丕昨天晚上告诉他的事。原来他是因为我才变成百世Y魂的。 千年前,南斗第一天府G司命星君在人间冶游时,看上了一名男子。他百般讨好那名男子,男子终为他的诚心所感,与他以情侣作伴。司命星君贪恋与男子共处的时光,竟私自改写男子的命理,让他从百人身上偷得了千年的寿命。不料百年後事情败露,天帝震怒,他撤去司命星君的仙位,并命雷神用天雷轰炸他的元神七七四十九天。而那凡人男子多余的寿命自被废去,魂魄被送上奈何桥,自去轮回。 司命星君在经过雷击後,元神被损,因此仙力也褪去了九成。他撑著遍体鳞伤的身体求见王母。王母看著他不知悔改的眼神,她经常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可知,那凡人对你并未动情心,只是怜爱你才与你在一处的?”这话的语调该让人伤心的地方都强调得充足。 司命星君脸色顿时苍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承认:“我知道。” 王母将一小树桃花枝C入白玉瓶中,手指摩挲著嫩绿的叶芽,脸上的笑容加深:“你虽如此执著,我还是不能轻易违犯天命给你凡人身。”侍女接著细长的水壶嘴向瓶里注入天池水,刹那间,绿芽全数抽成细长的叶子。王母笑眯眯地抚过每一片叶子才开口道:“但我可以和你打个赌,你若赌成功了,或许我能助你如愿。只是赌输了,你怕是要神魂聚散,我到时候也不会帮你。赌的是你能否真正赚得那人的真心。” 司命星君使用最後一成仙力将自己化为百世Y魂。百世Y魂,轮回百世,百世皆鬼,记忆不断,十里不去。 成为百世Y魂的司命星君守著离祈镇五里的乱坟岗,夜夜等著一人路过。他和那人最初的相遇就是在祈镇。 他说这是我与他分离後,我已轮回了二十七世。第二十七世他才等到。李执手腕用劲,往下沈的木桶一个大点头取了小半桶水。拉起井绳,李执将水抬到厨房,倒入石缸里。倒的时候因为存在心事,一个不注意袖子被浸湿了。已经入冬,水寒得很。李执不甚在意,除了想心事,他此刻忙著做晚饭。 白菜梆子切得不是很均匀,然而一整个白菜切下来,菜条放在一处,看著也像模像样了。锅早已烧热,李执往里面倒了些菜油,而後把白菜一股脑倒进去翻炒。他无意中知道,那色鬼喜欢吃白菜。满满一盘子炒好了,端到卧房的饭桌上。再把稀粥锅上蒸的饼子在盘中摆成六瓣花的形状,最後乘了两碗稀粥。 忘了拿筷子,李执转身要去厨房拿,刚迈开脚步,一个鬼影就立於身前,手上还拿著两双筷子。 这顿饭吃得异常沈默。以往絮叨不断的秦丕此刻只捡著白菜叶吃,吃得挺快,似乎没尝出滋味就咽下去了。李执待饭菜吃光了,就低头收拾碗筷。秦丕没有跟过去,他保持著坐著的姿势,一动不动。 李执洗漱完毕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睁著眼睛看屋顶。 “你这是百世Y魂第几世?”他忽然问,声音里没有起伏。 “四十一世。” “怎麽这麽多了?我才轮回了二十七世。” “每一世二十五年,王母定的。” “你现在多大?” “过了春节就二十五了。” 李执坐起身,仍旧把被子裹在身上,他没有看秦丕:“我可以做庞信。”声音小得出奇,以致於秦丕不可置信,他神速冲到李执身边,侧著耳朵几乎要贴在李执唇上:“你说什麽?!” “不就养个小破孩嘛,我都会做饭了,有什麽不可以?百世Y魂有什麽骇人的?” 秦丕一把抱住低著头的李执:“小美人,我没白等你。” 秦丕带著叹意的话让李执心头一疼,他也抱著秦丕的腰:“二十七世前的那个我不知福,我知。” 两人拥抱良久。 “这下好了,我终於在最後一世赌赢了王母。” “最後一世?这不是才四十一世吗?”李执讶异。 “理应是有一百世的,但我之前一会儿给这个鬼超度,一会儿用J魄气贿赂鬼差,已经耗去了五十九世的元神。” 李执愣住,这鬼,不但色,还呆,他就不怕因此错失遇到自己的机会吗?他在气秦丕的同时又在庆幸,幸好自己赶在他百世耗尽前出现,又幸好自己并非冷情让这色鬼赢了这场赌局。他在秦丕脸上拧了好一阵,心绪方才平静。 秦丕龇著牙:“我就知道我能赢。”说完叼住李执的嘴唇。 两人终於心意相通,此时只到了年三十子时,李执放出自己的血滴在秦丕的墓碑上,王母就会兑现诺言,让秦丕成为凡人身。 大年二十八,天上降了大雪,李执到院子里踩新雪。一处落脚的地方都不给色鬼留,他恨恨地想。那色鬼昨夜…………我踩我踩。於是院中的地上就印满了李执的脚印。他心满意足地进屋,坐在炉子边取暖。 炉火烧得煤炭逐渐发红,屋里子暖烘烘的。李执盯著自己通红的手,不知大年三十子时自己照做了,王母会不会守信。万一…………不会有万一,他头摇得似拨浪鼓。 脸被人从後面捂住了:“晃什麽呢,不觉得头晕?”是秦丕带著笑意的声音。 “去去去,离我远点,我见著你就烦。”李执扒开他的手。 秦丕瘪嘴,把脸凑到他眼前:“这麽快就嫌我了,我等了一千多年就等了一个月的好日子,唉,命苦啊。” 李执拍他头:“叫你胡说,还不是你昨晚把我折腾得……” “折腾得如何?”秦丕笑嘻嘻问。 李执迅速站起身,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不理他。雪的莹白将夜照得如梦般的透亮。李执失望地发现,那些印满自己脚印的地方已经被新落的雪填平了。而从自己身後跟出来的鬼一脚一脚踩在上面,正是十几个大脚印! 李执有些气,凭什麽事事都如这色鬼的意?可是那色鬼在院里走了一圈就笑著向自己走来,把他的手踹进他的怀里,手顿时更加暖和了。 李执不由微笑起来。 年三十子时一刻,李执紧紧盯著墓碑,一刻不敢移开目光。秦丕已经消失一刻锺了,还没出现。缓缓落下的雪花染白了他的头发和肩头,直到天亮时分,他几乎冻成冰人。然而秦丕还是不见踪影。 高高在上的王母,果然只是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麽?李执站起身,挪著冻得生疼的双腿走回小院。院门上还贴著大红春联,那时色鬼拉著他欢天喜地贴上去的。 一年後。 李执熬出面糊,将自己写的大红对子贴在门上。屋子里仍是暖烘烘的,但是只要李执走开了,里面就再没人,也没鬼。 李执搓著双手跑进屋里,刚要关门挡住寒风,门被人抵住了。 李执停了动作,很久没回过神来。 “小美人,我回来了。” 冬夜,屋外是冰天雪地,泛著漫天的寒冷,而屋内却是春意无限。 “死色鬼……话才说一句就想到这事上……色鬼……轻点……”李执双腿环著身上人的腰,脸色潮红地控诉著。 秦丕听话地慢下动作,却恶意地使者花招勾著身下的人。 李执有些难耐,他为了阻挡就要出口的身影,他愤恨道:“死色鬼,一年间你去哪里疯了……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嗯……”他还是敌不过色鬼。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其实我才在天上呆了一天,王母动作慢,我没办法。我哪里舍得少吃你一年……还有,我已经不是鬼,我是人了……”秦丕chu喘道,话也被情潮断成几截。 “死色人……” 秦丕腾出一只手捏李执的脸:“哈哈,这是什麽叫法,小美人,你真有趣。” “滚!” 作家的话: 完结了。谢谢点进本文的读者,还有投票的读者,还有送礼物的读者。谢谢你们~~鞠躬~~後面还会有白色情人节贺文和小番外。再次鞠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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