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宗师 - xp1024.com
《鬼宗师》


楔子

今年夏天我去看望移民到苏格兰的老姨一家,说起苏格兰,大家第一印象肯定是风笛,穿裙子的男人,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风笛不是天天都吹,男人也不是天天穿裙子,今天的苏格兰人把苏格兰短裙当作正装或是参加庆典时才穿的礼服。通常是婚礼或者其它的正式场合,才会穿上苏格兰短裙,平时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我来的时候正赶上表弟放暑假,就带着我一起疯玩,到海边冲了几回浪,看了几场足球,还参加了一场纯正的苏格兰婚礼,这的婚礼跟咱们国家一些老地方的风俗竟然有相似的地方,新娘将头发缝在结婚礼服的褶边上以祈求好的运气,将血滴在裙子的内接缝上。新娘在婚礼日之前不能穿很华丽或者复杂的裙子,为了适应这一习俗,结婚礼服会有一部分的褶边是到最后一刻才会缝上的。新娘在作为单身姑娘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应该用右脚先踏出屋子,这样才比较吉利。

更有意思的是新娘的告别单身聚会,也是在新婚前夜举行。新娘往往会被她的朋友用气球和彩带打扮起来,并浑身涂上面粉和煤灰,在大街上游行一周。在游行的过程中往往还伴随着叮当响的铁锅、罐子,以及铃铛和哨子的声音,这样是为了驱赶恶灵。

疯玩了半个月,表弟要去一家贸易公司实习,剩下我一个人天天陪着老姨,也就觉得无聊起来,我办的是旅游签证,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才到期,老姨也看出我挺没意思的,变着花样介绍当地的一些景点。

这天老姨从外面回来,递给我一张制作精美的宣传单给我,笑着问:“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没逛过苏格兰的古堡吧?”我接过宣传单,上面印着个耸立在一座小岛上的古堡,古堡看上去并不太大,却是美奂美轮,典型的欧洲风格。

老姨从小就疼我,知道我这两天闷得慌,建议我出去溜达溜达,我答应了一声,也没放在心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开着表弟买的一辆二手越野,直奔老姨介绍给我的那座古堡,其实我也挺好奇,以前只是在电影,电视里面看到过欧洲古代的城堡,如今能亲眼见一见古堡的真面目,也是有点兴奋。

苏格兰一向被称为“古堡之国”。它的古堡之多是难以数计的,仅载入史册的就有1185座。其中许多已经成为历史名胜。在历史上,苏格兰的王公贵族们为保护他们的利益,大兴土木,筑堡建宫。各时代的古堡形状各异,其中以“l”形,“e”形和“z”形最为普遍,其建筑艺术趋向高超技艺的顶端,室内装饰豪华显得恰如其分,协调而又庄重高雅。而各种风格的家具古香古色,精美无比。

我要去的这座古堡,或许是地处偏僻的缘故,并不怎么出名,当然这个偏僻的程度已经有点超出我的想象,据说有游客可以从附近步行到这里,反正就是那种四下无人,也没有民房只有草地。本来我以为都跟温莎城堡差不多也在一个小镇上之类的,没有想到是这种看起来有点荒凉的环境。

古堡的名字倒有些中国的味道,叫齐林古堡,开车开了半个小时,我才看到城堡,就见这城堡建于湖中一个小岛上,一石桥跨湖连接城堡与陆地,安详的湖水和古老的城堡构成一幅如诗如画的美景。

在进门处遇见了非常热情的城堡主人,威廉,那是个稍胖的中年苏格兰男子,感觉他很高兴能看见一大早就有人来参观他的城堡,尤其是他看到我是个中国人,显得有些兴奋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事,还是跟我套近乎,他说他的祖上十六世纪来的苏格兰,定居在这里,他的祖裔是神秘的东方中国人。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胖老头,除了他的头发是黑颜色之外,根本看不到半点有东方的基因,老威廉是这个古堡的主人,继承祖上的余荫,也不上班,就是买点古堡的门票,接待游客,有人想要体验一下古堡生活,也提供住宿,就靠着这个挣钱,虽然古堡很偏僻,生意不是太好,但也足够生活,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除了我这么闲的人,还没看到一个游客,老威廉热情的亲自当起了我的导游,一进到古堡里面,我就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城堡外面的确是欧式的,但里面有些建筑却很明显的带有明清建筑的风格,主堡位置正是坐北朝南。

房屋坐北朝南是中国的传统,也是传统风水理论的建筑原则之一。易占学上说,南面草木繁茂,阳气充足,朝南而称王是至高无上的方位。

古人认为,北为阴,南为阳,风水好的地方就应该阴阳调和。早在原始社会,中国先民就按照坐北朝南的方向修建村落房屋。而国外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房屋朝那个方向的都有。

古堡面积很大,相信维护这么一座古堡一定花费很多,里面很多地方都有些残破,却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老威廉为这座城堡费了不少的心思。老威廉跟我说,以前这个小岛上面住着一个险恶的女巫,正是他的祖先,从遥远的东方来,铲除了女巫,被封为伯爵,才建造的这个城堡。如今这城堡里面还能见到一些幽灵……

老威廉说的煞有其事,我却不置可否,什么幽灵城堡之类的,不过是一些噱头,我也能理解,不过当老威廉说到每年这里都会举办鬼节,世界各地的巫师、神婆都会聚集于此,交流通灵的经验。“鬼节”上常常发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神异现象。我就只能翻白眼了。

但当我参观到老威廉家城堡后面那一片埋葬着历代城堡主人的墓地的时候,我却发现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国外一些家族城堡中都有埋葬祖先的墓地,而国外的一些墓地上面都会插上十字架,墓碑上刻着名字,但在这城堡后面靠山的最后一块巨大石碑上,我竟然看到了九个红色的繁体汉字。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急忙问老威廉这是怎么回事,老威廉很热情的留我在古堡中做客,并答应我到了晚上会带我去他祖先留下的密室中参观。

我给老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要在古堡住一晚上,老姨见我对古堡感兴趣也很高兴,放下电话我就煎熬似的等待天黑,同时对那块石碑心存疑惑,难道是老威廉故意在那里立了个石碑为的就是留住客人?但仔细想想这绝对不可能。首先这里的游客还是外国人比较多,中国人很少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著名的古堡,而且那石碑一眼看上去就是历尽沧桑的模样,没有几百年绝对不会出现那种效果。

但这座古堡的第一任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道家的符咒之语刻在石碑上?如果真是一位古代中国人,又为什么会来到苏格兰?

终于等到老威廉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关闭了城堡,请我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苏格兰大餐,就带着我来到城堡最东面的一间屋子里,屋子门被紧锁着,上面满是灰尘,看样子很久没有人进来了,进到屋子,点燃昏暗的蜡烛,我惊讶的看到,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全部都是东方式样的,古老的太师椅,桌子,床,甚至还有一个满是灰尘的香案。身处此地,时光一瞬间就倒流回了遥远的年代。

香案的上方挂着一个人的画像,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古装,面带微笑,身背长剑,竟然就是一副水墨人物,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仿佛只要掸掸灰尘就能从画中走出来。

老威廉请我坐下,然后从屋子里的保险柜中取出很厚的几本古书,对我说,他们家族人很多年没有人看过这些书了,祖先留下的事迹,也渐渐的没有人知道,如果我能看懂这些书,希望我能讲给他听。

书分五册,很厚实,由于年代久远,书页都已经发黄,但保存的还很完好,我小心的翻开书页,里面是一行行竖着的繁体字,后来我知道了,这座古堡真正的名字叫麒麟堡,而建造这座古堡的主人,叫林麒。

由此我看到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一段诡异离奇到了极点的传奇故事。

第一章 拜神

话说以前有个村子叫槐树村,名字很不起眼却是大有来历,据传杀人王黄巢曾在这里驻扎过三天,村口的那颗大槐树就是黄巢拴马的地方,几十年前这村子还叫黄王村,蒙古人统一了天下之后,把天下所有带王,皇的地名全部强令改掉,从那之后黄王村就叫槐树村了。

关于黄巢,村子里一直流传这么一个传说,说古时候,有一位名叫“目连”的公子。生性好佛,为人善良。十分孝顺母亲,但是,目连之母,身为娘娘,生性暴戾,为人好恶。

有一次,目连之母突然心血来潮,想出了一个恶主意:和尚念佛吃素。我要作弄他们一下,开晕吃狗肉。她吩咐做了三百六十只狗肉馒头,说是素馒头,要到寺院去施斋。目连知道了这事,劝说母亲不听,忙叫人去通知了寺院方丈。方丈就准备了三百六十只素馒头。藏在每个和尚的袈裟袖子里。目连之母来施斋,发给每个和尚一个狗肉馒头。和尚在饭前念佛时,用袖子里的素馒头将狗肉馒头调换了一下,然后吃了下去。目连之母见和尚们个个吃了她的馒头,“嘿嘿”拍手大笑说:“今日和尚开晕啦!和尚吃狗肉馒头啦!”方丈双手合十,连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事后,将三百六十只狗肉馒头,在寺院后面用土埋了。

这事被天上玉帝知道后,十分震怒。将目连之母打下十八层地狱,变成一只恶狗,永世不得超生。

目连是个孝子,得知母亲打入地狱。他日夜修炼,为救母亲,打开地狱之门。目连之母和全部恶鬼都逃出地狱,投生凡间作乱。玉帝大怒,令目连下凡投身为黄巢。将那逃出来的恶鬼一个个的召回地狱,后来“黄巢杀人八百万”,传说就是来收这批从地狱逃出来的恶鬼。

至今民间里仍有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的谚语。

且说这村子里有一户林姓人家,主人大号叫林幺六,为人憨厚老实,村子里都管他叫林老实,时间一长这大名反倒没人叫了。林老实祖上八辈都是赤贫,到了他这一辈更是不堪,就靠着耕租地主赵德才家的几亩薄田过日子,谁知他却娶了一个十里八村都羡慕的好媳妇,女红针织样样都强不说,还能识文断字,他这媳妇李氏原本是一书香世家,还是前朝的一个小官,蒙古人夺了天下之后,李家先祖对蒙古人恨意难平,留下祖训世代儿孙不许当鞑子的官,几十年家里也就渐渐没落。

到了李氏这一辈,李家已经跟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李老爷子没儿子只有三个姑娘,大女儿二女儿都已出嫁,留下老三原本打算招个赘婿,看上了林老实人实诚,事情也都谈好,谁知还没等林老实上门,李老爷子得了一场急病,就此撒手人寰。

李老爷子一死,大女儿二女儿回来争夺他那点可怜的家产,就把妹妹赶了出来,老三已经和林老实有了婚约,就随他回到了槐树村,跟着他苦熬着过日子。林老实是个疼媳妇的人,时间一长李氏感同身受,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两口子踏踏实实过日子,虽然穷点,却也平安喜乐。只是有一点不好,成亲十年了,李氏也没怀上个一男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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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实虽然口中不说,但整日愁眉苦脸的,俗话说无孝有三,无后为大,李氏也是万分着急,但凡有空闲的时候,就去求医问药,家里有点钱也都买了偏方,一点余钱都剩不下,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无奈只要求神问佛,这些年当真是见庙就拜,见神就求。

到了后来,林老实已经认命了,但李氏还是不甘心,无奈肚子不争气,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这一日,林老实到邻村帮闲,帮闲其实就是自家的活干完了,帮缺少劳力的家里收收地,活也不白干,每天总能挣几个小钱,却是不管饭,这也不怪乡里乡亲的不照顾,都是穷人家,谁都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李氏一大早上就开始忙活,先是给林老实做了早饭,吃完走了,收拾一下家,又要做中午饭给他送去,邻村也不近,来来回回的十几里路,做好了饭,李氏用篮子装好,又带了两罐水,一个人慢悠悠朝邻村走。

路是山路,羊肠小道,李氏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按理说本不该迷路,奈何这天从早上开始阴沉,快中午的时候竟然哩哩啦啦的下起了雨来,李氏怕雨将饭菜浇了没法吃,就朝山上拐去,希望能找个山旮旯避下雨。

李氏钻的这山并不高大,百十来丈的高度,地势也平缓,与旁边千丈高的雄山比起来,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个小土包更为恰当一些,说来也怪,这山虽小,却很是与众不同。身旁的大山雄壮气势,却并未阻挡阳光照射,山下有条小河蜿蜒盘旋,阳光,水都不缺,整座山却是阴气森森,树木生的都低矮,便是那杂草都比其余地方矮上一截,更奇怪的是,这山上的阴性草药却生长的极为茂盛,药性也强,与身旁的大山,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因此才叫两界山,村民管这小山叫做小阴山,旁边的就叫大阳山。

小阴山上的树木低矮,雨又渐渐大了起来,秋寒本就逼人,浇得李氏失魂落魄,用身体护住竹篮,四下寻找,惶急间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就见前面有一残破小庙,这庙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残破的早就没了样子,连个匾额都看不见,庙在林薮之间显得实在破旧,庙顶瓦片残缺,连个院子都没有,两扇木门红漆早就剥落的七七八八,半掩着门。

天上乌云层叠,不透半点光亮,大白天的仿佛黑夜一般,雨也急骤了起来,这庙着实有些阴沉,李氏原本还犹豫是不是要进去,就听“咯吱……”一阵疾风掠过,庙门自开,李氏吓了一跳,安了下心神,恰巧一道霹雳闪下,轰隆隆雷声中,他借着短暂光亮朝佛堂瞧去,漆黑如墨的大堂并无一人,只有一尊神像在风雷之中微笑凝视。

这是一座青石神像,也不知道是何方神灵,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身穿五彩霞衣,头戴王者束冠,身背长剑,面白无须,微微含笑,身体两侧各有两个青面鬼奴服侍,栩栩如生,饶是李氏从小读书,也不认识这神像到底是何方神灵,雷电之中两个鬼奴更显狰狞。

李氏这些年求子,见到神灵几乎没有不拜的,这会又想自己能到这里避雨,也是缘分,当下就恭敬跪下,口中念念有词:“神灵在上,保佑小女子求得一儿半女,遂了心愿,定当前来还原,小女子家贫不敢说那重朔金身的话,可每逢年节贡品香烛绝不敢少了半点,但求上神保佑……”

拜了神,李氏将竹篮中的饭菜取出,将自己那一份放到神像脚下,又拿出一罐清水也恭敬放下,就此退到墙角,心中还暗自嘀咕,这微薄贡品也不知道神灵满不满意?

李氏靠在墙角,一安静下来,更觉周身寒冷,身上只有这一身衣衫,早就被打湿,黏黏的贴在身上,只能用体温去慢慢烘干。这时一阵狂风刮过,庙门大开,外面一株矮树被雷电劈中,火光燃起,烧的正旺,李氏吓了一大跳,借着火光,朝小庙四周看去,就见四周墙壁之上画着无数恶鬼,形态各异,狰狞万分。

火光之中这些恶鬼栩栩如生,尖嘴獠牙有之,赤身裸体有之,大怒狂笑者有之,吃人吸髓者有之……林林总总,不一而同。强上壁画虽然年代久远,却不知是用何种颜料画就,除了蒙上一层灰尘,色彩仍是鲜艳无比,有那一层灰尘,更增朦胧状态,仿佛百鬼齐聚,冲出地狱,降临人间。

李氏吓得一声尖叫,急忙冲出小庙,说来也怪,刚才还是风雨急骤,她这一出来天上乌云翻滚,竟然就开始慢慢放晴,这会李氏也知道自己拜了邪神,心中又惊又怕,挎着竹篮快步走开,一路上倒也顺利,找到林老实,将饭菜端出,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林老实木讷也没看出妻子有什么异常,干完了活带着李氏回家,两口子絮叨了一下家常,李氏也就不在记着拜神的事,林老实明天还要去帮闲,李氏做了晚饭,伺候着林老实睡下,她本来还想洗两件衣裳,却感觉精神不济,身体沉重,有些昏沉,也就躺下,迷迷糊糊中,突然门外突然有人拍门,一个细细阴冷的声音尖叫:“李氏,李氏……快快开门!……”

李氏纳闷,这大晚上的谁来敲门,莫非邻里出了事情要我家帮忙?她扭头去看丈夫,却见他睡得正香甜,呼噜打得震天价响,门外拍门声又急,就急忙起来披衣出去开门,待她打开房门向外一看,就见门外一个青面小鬼对着他呲牙咧嘴的在笑。

第二章 鬼叫门

小鬼高不过三尺,青面獠牙,皮肤绿色,赤身披了个块兽皮,对着她挤眉弄眼。李氏悚然一惊,慌乱之际就想关上房门,却不料身体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她想要大声叫醒林老实,可无乱她如何使力,喉咙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氏定了定心神,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却见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无星无月,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周身更是阴冷无比,知道这是被鬼压了,可别人鬼压身都是躺在床上,我怎么站起来了?李氏心中疑惑,更觉得恐惧,脑中却是无比清醒,听人说过,碰到鬼压床只要磨牙就能立刻醒来,便努力将嘴合紧。

一使劲,上下牙齿相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寂静夜里她磨牙的声音无比响亮,就连李氏都被自己磨牙的声音吓了一跳,奈何不管她如何磨牙,她还是站在门口动弹不得,那小鬼瞧着她嘿嘿笑道:“你磨牙也是没用的,我家大王马上就到。”

李氏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惊慌之际,就听前方鼓乐齐鸣,吹吹打打的越来越近,灰蒙蒙世界中各种闪烁蓝火的灯笼出现,蓝色光芒映射下显出一群鬼来,当先的是两个身如巨人般的大鬼,这两个大鬼光着秃头,全身乌黑,怕不是有三丈来高,双眼火红,妖异非常,嘴上各自套了一个笼头,四肢着地向前爬动,拉着一辆锦车,硕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锦车五彩,很是小巧,车四周却是各色各样的鬼怪,有的手中提着灯笼,有的吹着唢呐,有的吹着笙,敲鼓的,打锣的,端盘的,捧香的……花样百出,这情景到似钟馗嫁妹一般热闹非常。

这一群鬼有几百个之多,晃晃悠悠,张牙舞爪随着锦车挤进了小院子里,林老实家这院子,方圆也就十几步的距离,站上十个人都显得热闹,如今来了这许多鬼怪,李氏却感觉不出半点拥挤来,倒显得还有地方也似。

小鬼见锦车进了院子,急忙躬身退开,两个巨鬼晃悠着把车拉到李氏身前一丈左右,身躯猛然挺直,仰头对天嘶吼:“嗷……”这两声喊,沉闷响亮,暴戾之气充斥整个小院,李氏被惊得魂魄不安,却在这时,那锦车里面传出一个清凉的声音:“胡闹!”

这两个字声音并不大,却十分的清亮,好听,顿时就将漫天的暴戾之气压了下去,接着锦车门帘拉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年轻公子来,这公子脸上笑意盈盈,身穿五彩霞衣,头戴王者束冠,正是今日李氏避雨拜过的个不知名的邪神。

李氏又悔又怕,不明白这邪神怎么就缠上了自己,正惊疑不定,就听那公子笑嘻嘻对她道:“莫怕,今日你去拜我,也是缘分,不如我做你的儿子好了。”说着身化一道白光,钻进李氏肚子。

就在这一刻,几百鬼怪张牙舞爪,手舞足蹈,齐声欢笑,像是庆祝什么,李氏吃惊,啊的一声喊出来,翻身而起,发现能动了,但眼前那里还有鬼怪,就见她仍是躺在自家床上,身边林老实呼噜打得震天的响。

只是一场噩梦,不过这梦太过真实,李氏还有些恍恍惚惚,一晚上也没敢再睡,就这样挺到雄鸡破晓,再也没有怪事发生。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却没想到,一个月后,李氏感到呕吐恶心,请人摸了摸脉,竟然有孕在身,林老实自然是喜上眉梢,高兴得什么似的,李氏却觉得心中不安,总想起那夜离奇的怪梦。

不过自打怀上孩子,家宅平安,李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想起那一天的遭遇,怕是神灵显圣给自己送儿子来了,记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就觉得怎么也要去还愿,便将那天的事跟林老实说了,夫妻两个买了白面,蒸了一锅馒头,又买了一斤肉,做了几个菜,就去寻找那小庙还愿。

庙宇就在小阴山上,这座山小,林老实经常上山砍材却从未见过这庙,但他却信妻子所说,二人心诚,四处寻找,那知一连七天,几乎将这小山转了个遍却再也没见到那庙。

夫妻两个无奈,也就不在寻找,渐渐的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林家贫穷,不像别的人家能吃上肉食养胎,林老实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媳妇该吃点好的,就早起晚归的给别人家扛了两个月的长活,买了两只下蛋的芦花老母鸡,每日里摸上两三只鸡蛋给李氏补身子。

时光如梭,转眼三个月过去,到了冬天,这天一大早林老实跟往常一样去鸡窝里摸蛋,一伸手,别说鸡蛋了,连两只老母鸡都没有了,林老实心里咯愣一下,知道坏了,仔细一看,鸡窝旁散落了几根鸡毛,两摊鸡血,血已凝固,此外还有一些白毛。

两只芦花老母鸡明显是被狐狸给叼去了,林老实愤恨不已,俺道:“这贼狐狸,王德才家几十只鸡你不偷,无非是怕了他家的恶狗,却偏偏偷到了自己头上,莫非是我人穷老实就好欺负吗?没了这两只鸡,自家婆娘又该拿什么补身子?”

林老实又是心急,又是觉得愧对李氏,越想火越大,拽过砍材的短斧揣在怀里,顺着血迹朝后山上追去,那时候,村里人对五大家仙家很是敬畏,所谓的五大仙家,就是胡柳白黄灰五仙即狐狸、蛇、刺猬、黄鼬及老鼠。尤其是靠山的村子,更是不敢轻易招惹。

但林老实给逼急了,起了倔脾气,觉得不管如何也得找到偷鸡的狐狸给它个教训,老实人发了脾气更可怕,远比一般人执拗,不管不顾的就朝后山去了。

后山山高林密,想要找偷鸡的狐狸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可恰巧昨夜下了场雪,雪不大,狐狸的脚印却是清晰可辨,一路上还有些散落的鸡毛,林老实顺藤摸瓜到了一颗粗大无比的老树下。

这株老树怕有不下几百年的树龄了,却是个不成材的,七扭八拐不说,树身上还疙疙瘩瘩的,已经半枯死了,这树有个名堂叫做百无一用,说的是用它做成船会沉,用它做成棺材会烂,用它做器皿会坏,用它做房门不合缝,用它做成屋柱会被虫咬。就连劈来烧火都稍显太硬,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林老实围着树转了一圈,就见这树后面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里面隐隐的蒸腾出白气,仔细一瞧,发现这树窟窿四周有干枯杂草,附近也没有积雪,狐狸脚印到了这树洞旁边就再也没有了痕迹。

奇怪的是,这树洞并不像别的狐狸洞那样腥臊恶臭,相反显得很干净,林老实也没多想,扒开树洞前面遮挡着的树枝杂草,钻了进去,一进这树洞,林老实就愣了一下,只见这洞内十分宽敞,简直比他家的屋子还要大些,地下堆满了肥嫩厚大的松茸,四周还有些叫不出名目的各种花果。

正前方堆得老高的枯叶上面卧着三只白狐,一只大正在喂两只小狐狸吃奶,两只芦花老母鸡其中一只被吃的只剩下骨头,另一只直挺挺的僵在一边,想必狐狸是想留着下顿吃。

看到自家的两只芦花老母鸡如此惨状,林老实顿时火冒三丈,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骂:“好个贼狐狸,偷了俺家婆娘的吃食,来补养你家的崽子!”从怀中拽出短斧,向前一窜劈头朝那白狐砍去。

那白狐吃了一只林老实家的芦花老母鸡,正懒洋洋的喂两个狐狸崽子,那里想到竟被人追到了这里,待看见了林老实已经有些晚了,慌张一闪,林老实斧头已经劈下,砍断了这白狐半截尾巴。

白狐吃痛,尖叫着窜起,连两只崽子都顾不上,等林老实转身,已经窜出了树洞,林老实找了根树藤将两个狐狸崽子绑了,又去看剩下的那只芦花老母鸡,这时剩下的芦花老母鸡早就死透了,身上狐狸牙印很深,是不能给自家婆娘吃了。

林老实见跑了白狐,余怒未消,将个狐狸窝捣烂,气哄哄拎着两只狐狸崽子出了树洞。

出了树洞冷风一吹,林老实冷静了下来,低头看手中的两只吱吱乱叫的小狐狸,就见这两小狐狸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满眼都是恐惧,滴溜溜的小眼睛中竟似有泪珠闪现,林老实见这两个小狐狸崽子可怜,心中也是一动。奈何人穷志短,这两只小狐狸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卖给大户人家,虽说做不了围脖,但做两只手套还是有余,怎么也能换得几两散碎银子,咋也比自家那两只芦花老母鸡值钱。

想到此处,林老实难免有些惊喜,兴高采烈,迈开大步朝家快行,那知走得太快,下山路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抓着的两只狐狸崽子甩了出去,正巧甩到一颗树上,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急忙站起来去捡那两只狐狸崽子,拎起来一看,一只被摔昏过去,另一只摔了个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三章 惹狐

死了一只狐狸崽子,林老实也没在意,反正早晚也得剥皮卖给大户人家,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倒省下挨那一刀。他抬头看了看天,昨夜刚下完雪,今天还没有放晴,阴沉沉的,大有继续下的意思,林老实不敢多耽搁,拎着两只狐狸崽子往家走。

话说李氏自从有了身孕,身子就开始犯懒,林老实也疼她,家里大事小情的都一个人忙活,往常一大早,林老实一准先去掏鸡窝给自己煮个鸡蛋吃,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早上出了门,这会快到中午还没回来,莫不是有了事情?

李氏担了心思,就想去找林老实,可一推开门,门口积雪甚深,她身子不便怕滑倒伤了胎气,就没敢出门,回到屋里坐立不安的等着,直到中午时候院子里传来踏雪的声音,正是林老实回来了,李氏的一颗心才算是放回到肚里。

李氏放下了心,却起了恼怒,心想你就算有事出门也该跟自己打个招呼,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没了人影,也太不拿自己当个事情了。眉头一竖,就等林老实推门进来说他两句,可等门一开,林老实一身的血,手上还拎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不由得就是骇了一跳,急忙问道:“老实,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老实叹了口气,就将整个事情说了,李氏听完跺脚道:“山里人家最怕招惹胡柳黄白之物,咱们这村子,本就地方偏僻人烟不旺,阴气重,阳气少,比不上那些大城大邑,就算它吃了咱家鸡,你也不必追上去,莫非你忘了去年村东头老李家着狐仙迷的事情了?”

说起来这事也是邪性,村东头老李家也是穷苦人家,去年夏天帮王德才家看瓜地,一连几天晚上都丢瓜,王德才要扣老李头工钱,惹恼了老李头,就在瓜地下了几个夹老鼠的套子,晚上也不睡,拎着根棍子守在瓜地,到了后半夜听到吱吱……叫声,顺着声音寻去,就见其中一个老鼠套子上面夹着大黄狐狸的一条后腿。

老李头着恼,上去就是一棒子,打得那狐狸吱吱直叫,挣脱了鼠套子瘸了条腿跑了,第二天老李头的婆娘就被狐狸被迷了,这事惊动了全村,全村的精壮汉子都去帮忙,林老实也去了,到了老李头家,就见他家大门敞开着,李家婆娘披头散发坐在正屋炕上,一动不动,脸被一绺一绺的长发遮挡住看不清模样。四肢被麻绳紧紧绑住,老李头焦急的围在炕边。

林老实还琢磨老李家出了这么大事,咋没看见他家大小子?就这么大的工夫,他家大儿子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阴沉男子回来,这人个不高,脸色惨白,阴沉,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大家见老头过来闪开一条道,林老实就听几个岁数大点的婆娘嘀咕,说这个老头是拐子河村走阴差的,鳏夫一个,懂这些个东西。

所谓的走阴差,民间相传就是活人到阴间做事。人间和阴间是两个世界,一般的阴间和人间,是不相通的,走阴差说的就是世间的大活人和阴间相通,到阴间做事。走阴差的人,是阎王派到人间来的,所以有些神通。

一般的来说,谁家有人久病不屈,病情异常,有病药效无效,家中祸不单行,经常有野物进宅,屋内时有怪声,都会请这样的人给看看,当然看也不是白看,总要供奉点什么东西,还要看人家乐意不乐意接你这个活。

不过林老实左看右看都没看出这个老头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谁知老头刚一进老李家院子,炕上原本安静的李家婆娘就蹦了起来,她的动作非常快,双手被绑着,突然就蹦了起来,吓了林老实一跳,忍不住就打了个冷战。

林老实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活人。李家婆娘脸色苍白,双眼闪烁着妖异的红色,张着大嘴嘿嘿阴笑,门牙已经全部脱落,张着的大嘴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窟窿。嘴两旁的腮帮子满是鲜血,几块碎碗茬子穿过她的脸,还在不停的滴血。

那走阴差的老王突然说话:“快去将你媳妇扶好。”

老李头听了,忙走到炕前将自己婆娘扶正坐好,还小心翼翼给她头上蒙了一块红布。红布刚蒙到她头上,变故突生,原本傻乐的婆娘,猛地从坑上跳了起来,嘴里发出尖利声音:“你们想抓我,那有那么容易。”说着就从坑上跳了下来,老李头去抓却扑了个空。

老王急忙喊:“快把她抓住了,不能让她跑了。”

村里几个精壮汉子急忙上前去拦,谁知道她突然变得力气十分的大,嘴里嘿嘿笑着,一使劲竟把绑在她身上的绳子给挣断。林老实一看这情景,也伸了把手,上去拽住了李家婆娘,这时老李头几个人也使劲将她摁在地上。谁知道她忽然又不不反抗了,她被摁住蹲在了地上,一只手被老李头抓住,另一支如枯材般的手伸出来,紧紧抓起地上的破碗碎片。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骇人,林老实看的有些发呆。抓住李家婆娘的手忍不住松了一松,就这一松,李家婆娘腾出手来,猛然张开口,将手中瓷碗碎片全部倒进嘴里,咯吱~~咯吱~~用力嚼起来。血不停从她嘴角流下,她却一直嘿嘿傻乐。

李家婆娘的笑犹如夜枭一般,发出“桀桀”怪声。这阵势把村里所有人都吓住了,这时老王突然向前一步,他手中多了一根寸许长的银针,走过去用左手使劲掐住李家婆娘的人中穴,大声朝她喊:“你是谁?干什么来了?”

李家婆娘翻着白眼,嘴里发出已经不是人类的嚎叫,但老王就是死死摁住她的人中穴不放手。这样僵持了大约有两分钟,李家婆娘以一种怪异的语调道:“你问我是谁?我是你家胡爷爷,这家老杂种是个不晓事的,不就是吃了几个破瓜吗,给爷爷下套不说,还夹瘸了爷爷一条腿,这事不能算完……”

李家婆娘一说话,周围的人立刻跟炸了锅一样,纷纷吵吵,说啥的都有,但看的出来每个人都很害怕,老王没有动,大声朝他喊:“我是吃阴间饭的,跟本地城隍也有些交情,他家汉子不懂事,我替他跟你陪个礼,你给我个面子,这就走吧,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能白来一趟,我要喝哈喇气,我要喝哈喇气…….喝了哈喇气我才走,喝了哈喇气我才走……”

老李头摁住自家婆娘,着急的问:“不管是啥都答应他,啥是哈喇气啊?”

老王冷哼一声:“他这是要喝酒,快去拿些酒来。”

老李头家贫那里有酒,还是村里的赵大娘心眼好,过年存了点酒让自己儿子给拿了过来,老李头小心翼翼接过酒坛子放到炕上。老王也松开了掐住李家婆娘人中穴的手。李家婆娘见了酒,嘴里立刻流出哈喇子。急不可耐的一把抓过来,很麻利的拍开泥封。抬起来一昂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酒是米酒,没什么劲,但那一坛子酒少说也有十斤,普通人这么个喝法,还不把肚子撑破了?眼看着她的肚子慢慢的鼓胀气来,老王急忙喊:“不能在让她喝了,把酒坛子抢下来。”

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害怕黄狐狸报复,谁也不敢上前帮忙,老李头心疼婆娘,一步枪上前双手抓住酒坛子,一使劲愣是把酒坛子给夺了下来。

酒坛子一被夺下,老王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疲倦,冷冷的问:“酒你也喝了,现在也该走了吧?”

李家婆娘脸色潮红,手舞足蹈,“咯咯咯”笑着说:“死老头,我那一条腿怎么算?”

这声音尖利刺耳不是女人的声音,也不像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别扭,就像是用刀在刮锅底一样。

老王眉头一竖,有些不耐烦道:“酒你也喝了,她家男人也知道得罪你不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就走吧,别在人家身上赖着了。”

李家婆娘也不答应“咯咯咯”笑着道:“哈喇气喝了,还没吃槽子糕呢,快去在给胡爷爷我整点槽子糕来。”

老李头听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玩意是槽子糕,就问老王:“什么是槽子糕啊。”

“就是糕点。”

老李头啊的一声呆在那,动弹不得,他一个穷苦人家,能吃顿白面馒头都跟过年一样,糕点也听说过,那都是富贵人家吃的,他不说要吃过,就是看都没有看过,顿时就为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王也没空理他那个呆样,沉声对李家婆娘道:“现在那有槽子糕给你吃?就算要去买也得去镇上,一来一回也得一天。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让她家老爷们明天给你买去,买了就给你放在村头的大槐树底下,你看怎么样?”

老王这几句话说完,李家婆娘突然恼怒得大跳,边跳边喊:“少糊弄你家胡爷爷,今天要是不给我吃槽子糕,我就祸活他家的婆娘。”

李家婆娘在炕上蹦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一边蹦一边朝老李喊:“不给我吃槽子糕,我就祸活你媳妇,不给我吃槽子糕我就祸活你媳妇…………”大喊大跳中,猛地把身上的褂子使劲拽了下来甩到一边。这褂子一脱,她的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亵衣。

第四章 狐笑

李家婆娘满脸是血,咯咯咯……阴笑着,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她双手拽住身上亵衣,使劲往两边一扯,就听刺啦一声响,亵衣被撕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脯。

见这情景,林老实急忙扭头,这时老王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圆睁,眼中似有光芒闪动,急速向前一窜,右手成鹰抓的模样,抓住李家婆娘脖子上的一小块肉。老王抓住的是瘤子一样的肉球,那肉球还在活物般的不停蠕动。

老王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举起银针朝肉球使劲往下一戳,李家婆娘“嗷~~~”一声惨叫。整个人猛的打了几个哆嗦“噗通”一声摔倒在炕上,人事不醒。

事情发生之快,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

所有人都在发呆,愣愣看着,老王不满的扭头对老李头喊:“还发什么楞,快把你家婆娘用被盖起来。”

老李头回过神,急忙上炕拉过一床棉被,盖在了自家婆娘身上,他婆娘也不再闹,安静了下来。身子卷曲着缩在棉被里。

大家见没事了,都松了口气,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林老实忙朝外面看去,只见老李家那高高的干草垛里猛地窜出一只黄色狐狸来,这黄狐狸双眼乱转,鼻头漆黑。全身的毛皮金黄金黄的。

老李家的干草垛很大,象座小山一样。村里每家每户都有这样的干草垛。一是冬天用来引火用,再一个也是用来喂养牲口,所以到了每年秋天家家都会囤积大量的干草,枯树叶,用不了的就堆放在那里,也不去管它,第二年接着往上面堆积,到了最后下面的干草已经很有年头了,最底层的干草由于年深日久渐渐的变得越来越阴暗发霉,这里经常聚集着一些喜欢阴暗潮湿的生物。那黄狐狸就是从干草堆的最下面窜出来的。

一般的狐狸也就跟个笨狗般大小,这一只的体型却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狐狸,它的毛皮更是油光发亮,在阳光照耀下遍体金黄。通红双眼中发出妖异的光芒。那喊叫的婆娘本是抱着孩子看热闹的,这狐狸猛地窜出,金黄的毛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把她的眼睛晃了一晃。吓了一跳。

那婆娘的一嗓子又尖又利。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哆嗦,那黄狐狸本想逃走,听到这一声惊呼也是被吓了一跳,看着那婆娘呆了一呆。

这会李家大儿子举着锄头出来就要打死这狐狸,他也是怕这狐狸不除,以后还来祸害他家,

老王却一步抢出来挡住老李家大儿子,冲狐狸大喊:“还不快走!”

那狐狸也是个警醒的,立刻朝村外窜了出去,闪了几闪不见了影子,事情到这也就算了解了,从那以后那黄狐狸再也没来过村里,也没祸害老李家。

这件事林老实亲身经历,至今印象深刻,听李氏这么一说,心里也是打了一个突突,想起那母狐狸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更是觉得害怕。这世道人分三六九等,蒙古人是第一等人、色目人第二等、汉人第三等,这里的汉人指的原来金朝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较早被蒙古征服的云南人,东北的高丽人也是汉人。第四等是南人,也叫蛮人、新附民,指最后被大元朝征服的原南宋境内,淮河以南的人。

人是这样,狐狸也是如此,自古狐狸就有黄为轻,红次之,白为贵的说法,也就是说黄色的狐狸为下品,红色的为中品,白色的才是上品,纯白色的狐狸修炼的成就远大于黄色的狐狸,林老实一想到自己招惹到一只白色的狐狸,心里就觉得很是不安,但事已经做了,想要后悔也是来不及,他也上了倔脾气,小声嘀咕了一句:“它不偷咱家鸡我去寻它做甚?,王德才家那么多鸡不去偷,偏偏偷咱穷人家的,理在我这,我不怕。”

李氏见他倔强,无奈苦笑,道:“要真是一只修仙的狐狸,那东西跟你讲道理吗?”

林老实这话说的很没底气,又听婆娘这么说,想了想,有心想要安慰李氏几句,奈何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还是跺跺脚出去了,心中却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都要保护自家婆娘孩子平安。

出了屋子,林老实愣了会,他本想做几个套狐狸的套子,但这会寒冬腊月的,也没有就手的材料,想了半天就在自家院子里设陷阱,说是陷阱其实就是挖了一溜长沟,下面插上些削尖了的木棍,上面铺上枯草,再盖上雪。

其实做这个完全没有什么用处,狐狸又不是人,一步一个脚印的朝你家走,狐狸蹦跳甚远,一个纵身,怕是就越过了这陷阱,但林老实也没别的办法,起码要做点事情,这么做无非就是找个心安,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开始磨他那把很钝的短斧。

李氏坐在屋里叹气,看着地上林老实扔下的两只小狐狸,一只早就死透了,另一只呜呜……叫着,可怜巴巴的样子,她有心放了还活着的小狐狸,但林老实沉闷着在外面磨斧头,又怕伤了他那颗心,想想林老实这么做,无非也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两口子沉默着,这一天也就过去了,林老实那也不敢去,怀里揣着斧头陪着李氏,可到了深夜,也没发生什么事,两人也就慢慢放下心来,林老实还琢磨着明天去趟镇上,把两只狐狸崽子卖了,在买两只下蛋的鸡,剩下的买点白面给婆娘补补。

夜渐渐深沉,两口子都熬不住,不大会也就睡下,睡到后半夜,李氏迷迷糊糊的听到门外有人哭,这哭声悲悲切切,不绝于耳,李氏激灵一下醒了,这大半夜的是谁在哭?她急忙去推林老实,林老实睡得正香,被婆娘一推,卜楞一下坐起来,还有些魔怔着问:“咋了?”

“你听,门外面有人哭!”

林老实竖起耳朵听了听,摸摸脑袋:“咱家屋子漏风,会不会是风吹的动静啊?”

“不会,你再听,风不是这个动静。”

李氏说完林老实仔细一听,果然,外面那哭声虽然弱,却飘飘悠悠的传进屋子里来,声音很小淅淅沥沥的,像是夏天下小雨的声音。

林老实也惊了一下,但家中就他一个男人,壮着胆子朝门外吼了一嗓子:“谁?大晚上的不睡觉,嚎啥丧?”

他这一喊,外面哭声更大,呜呜……的如泣如诉,这下林老实坐不住了,本有些怀疑是不是那白狐狸来寻自己晦气,但这外面明显是人的哭声,那狐狸难不成还能幻化人形?若真是有这能耐,也不至于偷自己家两只鸡吃,还被他砍断了尾巴。

李氏心中也是又疑又惑,但还是对林老实道:“老实啊,你去看看,别不是谁家老爷子过世了,平日里村里人对咱都挺照顾,碰着事上了,咱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李氏识文断字的,见识比林老实多,平日他就听婆娘的,听李氏一说,琢磨着也是这么个事,就披上棉衣,穿上鞋,两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吱……的一声拉开。

房门打开,外面正是月明星稀,斗大的月亮照在雪地上惨白惨白的,映照得四周一片光亮,院子里那颗老槐树下面,一只白狐断了半截尾巴,正是白天被他砍了一斧头的那只,另一只黑狐,全身漆黑油亮,腰间有一圈紫色的毛发,比身边的白狐狸差不多大了一半,双眼闪烁着火焰般的妖异红色,就站在那里,眼见林老实出了门,像人一样朝他作揖。

林老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冲到头顶,瞬间就把刚出被窝里出来的那点热乎气顶了个干干净净,张着大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股股热气从他嘴里喷出,形成一道道白柱,这情景说不出的妖异。

这会李氏也起身披衣捧着肚子走到门边,还没等出门就咦的一声道:“这是谁放在咱家门口的?”

林老实低头一看,门前雪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青花大瓷碗,碗里还有几块散碎银子,差不多有七八两左右,这年头七八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花销的,林老实愣神这工夫,李氏已经看到槐树下面的那两只作揖的狐狸,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明显是狐狸要孩子来了,黑狐像是很懂得人间的规矩,做的很是得体,那意思就是说,白狐狸偷你的鸡,是它不对,断了尾巴,也算是个教训,门口瓷碗里的银子,就是赔你家鸡钱的,作揖,是在请求林老实把那两只小狐狸还给它。

李氏急忙对林老实喊:“快,快把那两只小狐狸还给它们。”

林老实也被吓着了,听到婆娘喊,急忙回屋将那两只狐狸拎了出来,放在门边,嘟囔着:“死了一个,不是有意的,路上滑,跌了一跤,手松给摔出去了……”

还没等林老实嘟囔完,那断尾的白狐,猛地窜了过来,这一下来势甚快,吓得林老实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就见白狐黑色的眼珠中不停有泪水滴落,呜呜……低声鸣叫,叼起绑着两只狐狸崽子的树藤,转身窜出了院子。

黑狐没走,只是用冷静的看看林老实,又看看李氏,林老实吓坏了,嘴里反复说着:“俺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的……”

那黑狐突然笑了,尖嘴猴腮的狐狸脸上,那笑容说不出的阴深诡异,随即也转身窜出了院子。

第五章 鬼娃娃

这是只妖异到了极点的黑狐,世上黑色狐狸本就少见,何况腰间还有一道深紫色的毛发,这狐狸有个名堂,叫做丞相玉带,就是因为它腰间那道毛发像极了官员长袍上面的玉带,传言这种狐狸是祥瑞,谁要能碰上必定日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皮毛更是万金难求,据说大元世祖皇帝忽必烈就有这么一件狐裘,陪着他南征北战,遇难成祥,最后平定中原。

狐狸笑,祸事到。何况是这么一只黑狐,李氏惊得什么似的,忙捧着肚子回屋,林老实没想那么多,总觉得自己占着理呢,又不是故意摔死它家狐狸崽子的,待那狐狸走了,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的青花瓷碗再也舍不得挪开。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林老实不想占这狐狸的便宜,奈何家中实在太穷,长这么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发了会呆,狠狠心,咬咬牙,端着那碗回了屋里。

两口子都担了心思,默默无语,也睡不着,生怕那两只狐狸回转来寻自家的晦气,可直到天亮,两只狐狸也没在出现,两口子这才睡下,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月,什么事也没出,两人也就渐渐放了心,有了银子,林老实又买了两只芦花母鸡,还买了些棉布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了几身小衣服。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氏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转眼就到了来年,可怀了十个月,肚子里的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当地老话说,在肚子里多呆上半个多月的孩子富贵,为此李氏还沾沾自喜了几天。

可这左一天右一天的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不着急不着慌,仍旧是没有动静,也有没有临盆的意思,这下李氏着急了,虽然这是她头一胎,但村里谁家生孩子,偶尔也会去帮忙,知道孩子在肚子里呆的时间太长,容易夭折,就让林老实去请个人来看看,别出什么事。

林老实请不起郎中,就找了个村子里会看些小病的孙大娘,这孙大娘六十多岁,惯会看一些小病,靠着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有吃有喝,为人也是乐善好施,林老实一请,虽然给不了多少钱,还是挎着药箱跟着来了,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孙大娘到了林老实家里,见李氏面色红润,肚子里的孩子不像是难过的样子,要知道母子连心,肚子里的孩儿太小,但凡有些难受,母亲脸上便会情不自禁的显露出来。

再一摸脉,脉搏平稳,知道母子平安,就对李氏道:“林家的啊,你肚里的孩子无事,早几天生,晚几天生也是正常,莫要担心,安心养胎就是。”

孙大娘说出这话,林老实和李氏也都松了口气。既然孙大娘都说没事了,那就安心养胎吧,这一养又是一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七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直到七月十四这一天。

七月十四这一天是鬼节,相传,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这个月人们认为是不吉的月份,既不嫁娶,也不搬家。七月十四日则鬼门大开。阴间的无主孤魂都会涌到阳间,徘徊于任何人迹可到的地方找东西吃。

这一天的忌讳很多,比如床头不能挂风铃:风铃容易招来孤魂,八字轻的人不要夜里出门,否则只会自找麻烦。不能熬夜,还不能披头散发的睡觉,要收拾的利利索索才行,最好谨言慎行,而这天的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在自家门前摆供祭祀,称之为拜门口。由于只是让途经的孤魂野鬼歇脚吃食,祈别入求它们屋侵扰家人,所以不用提供太过丰盛的供品,通常只需供拜五味碗、糕、粿。在供品上各插一炷香,并祝祷孤魂野鬼们享用後继续上路。

林老实黄昏准备好这一切,就回屋陪妻子说话,李氏期盼孩子出世,屋子里就点了盏小油灯,一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给孩子做小衣服,一边跟林老实说话,说了会子话,李氏就感觉肚子一紧一缩的疼,肚里的孩子有些蠢蠢欲动,她心中也不舒服,这孩子怎地就挑了这么一个日子?

老话讲七月十四出生的孩子是鬼娃娃,这天下父母没有一个不希望儿子好的,李氏当然也希望肚里的娃娃一切都好,于是强忍着不适,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安慰肚子里的孩子:“娃啊,都拖了这么多天了,你就在多拖一天吧……”

李氏肚子里的孩子一直都是平平静静的,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在肚子里头闹腾的欢,为此两口子都猜测该是个女孩,可说来也怪,平常不怎么动的孩子,今天动静特别的大,一直在肚子里闹腾不休,折腾的李氏满头大汗,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孩子恐怕就要生出来了,她心中忐忑,觉得这个日子不好,又有些期待,怀了这一年多终于能看见自家的娃娃了。

这时夜已经深了,村里这百十来户人家都早早熄灯睡下,只有李氏肚子越来越疼,一声声痛苦呻吟,林老实急的是满头大汗,但李氏却强忍着不让他去找稳婆,希望还能挨过这一天,就算挨不过这一天,哪怕白日里生下这孩子,心里也少些别扭。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生死都是定数,又岂是李氏能拖延的了得?没多大的工夫,羊水破了,林老实再也坐不住,也不管那些个禁忌了,急忙披了衣服就要去找村里的稳婆,刚推开门,就见自家的槐树下面,那个黑狐趴在树下,两只芦花老母鸡都被咬死扔在一边,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再对林老实笑,一双贼眼血红血红的。

林老实知道这狐狸是寻仇来了,看它现在还没动手,就是想等孩子出世,自己坏了它崽子一命,它也不然要害自己的孩子。林老实一双眼睛也红了,蹲下抄起放在门口的短斧,一起身就见自己房前屋后,围着百十团鬼火,这些个鬼火比起普通鬼火来大上一圈都不止,飘飘悠悠的围着自己屋子,前后都是。

林老实骇然,不知这是怎么了,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原本清亮的天空转眼变得阴云密布,天际隐约传来轰隆声响,有雨水点点滴滴洒落下来,渐渐越来越大。伴随着雨声,有细小呜呜呜……夜枭般哭泣声音传来,雨幕之中犹如万鬼嚎哭,更有凡人肉眼看不见的丝丝白色阴气朝着他家院子汇聚。

这会李氏疼的全身散了架子一般,差点就要昏厥过去,痛呼声中,看见林老实傻乎乎的站在门口,心中也是动气,大声朝他骂道:“这会了不去接稳婆,挺的什么尸,是想看着我疼死吗?”

林老实被婆娘这么一骂,反倒清醒了过来,急忙喊道:“那黑狐狸寻仇来了,我走不得啊。”

李氏啊的一声,顿时一惊,可随即就被剧烈的疼痛掩盖住,头顶上豆大的汗珠下雨似的滴落,这种感觉就像要死了一般,但她还心头还有一点清明,嘶声对林老实大喊:“你出不去,赶紧喊人,让别人帮忙去找稳婆……哎呦……可疼死我了。”

槐树村不大,家家户户住的都不太远,他家旁边就有一户人家,姓张,家里没有女人,只有爷俩,都是精壮的汉子,林老实反应过来,就想招呼往家的人帮忙,那知道扭头一看,却见四周雾气弥漫,除了自家院子这么大的地方还能看清楚外,啥也看不见。

他急忙高声呼喊:“老张家大哥,我家婆娘要生了,我离不开,你帮帮忙,帮俺把稳婆给叫来……”他声音喊的大,却只听得回音在院子里回荡,除了自己的喊声和婆娘的喊叫声,没有半点声响,像是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这么一户人家。

喊了几嗓子,林老实也不知道隔壁听到没有,耳听得婆娘喊得撕心裂肺的,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也不敢在耽搁下去,心想今天就算拼了命也得保护自己婆娘和娃子的平安,他扭头朝李氏大喊:“你坚持下,我这就跟那贼狐狸拼了,怎么也保护你和娃无事。”

随即反手将房门关上,狠狠心,跺跺脚,拽出短斧,,瞪着眼睛,大声朝那黑狐喝骂:“你这贼狐,欺我家穷,人实,今天就跟你拼了,舍了这条命,你也休想祸害我家婆娘和娃子!”

他壮了胆气,举起短斧,就要朝树下而去,可他刚一动,身后两团幽绿鬼火忽悠一下飘到他眼前,林老实就感觉双眼如针扎一般刺痛,全身被两股极寒的阴暗气息笼罩,瞬间就被冻得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第六章 纸人

林老实泪眼模糊,疼痛难忍,耳听得自家婆娘声声痛呼,却是动弹不得,顿时又惊又怒,拼了命的挣扎,过了这么一会,还是无法动弹,双眼中的刺痛却没刚才那么强烈,模模糊糊的能够睁开,看到一点东西。

可这能看到东西,还不如看不到,朦朦胧胧的,他眼前那里是什么鬼火,分明是两个给人上坟烧的纸人,左边是身穿红衣的男童,右边是穿绿衣的女童,两个纸人脸色惨白,红绿的衣裳像是抹了油一样散发着晦暗难明的光芒,两侧脸蛋子上各抹着腮红,看上去无比的阴森诡异。

说起来林老实也会扎纸人,手艺还不错,他都是用当地的芦苇来扎制成人的骨架,再用浆糊贴上纸然后抹上颜色,这手艺是跟邻村一个大娘学的,林老实人实在,手却是个巧的,扎出来的纸人颇有灵气,有灵气到什么程度,据说有一户人家烧了林老实的纸人,那家去世的老人很满意,居然托梦给家里人让他们谢谢林老实。

烧纸人是人殉的一种延续,秦汉之前,王公贵族死了会陪葬许多活人,无非是想到了阴间依旧作威作福,普通老百姓家那里有人陪殉,但上有好,下必从之,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来,烧两个假人给死者,到了阴间有人伺候,也不至于孤零零的。延续到后来就成了一种习俗。

林老实凭着这手艺,谁家有了白事,总请他去帮忙扎两个纸人,他扎的纸人大户人家看不上,请他的也都是小门小户的人家,钱是挣不了几个,但一顿好吃好喝还总是有的,慢慢的林老实也接触了这里面的一些规矩,纸人也是有名字的,男童叫听话,女童叫听说,扎纸人是不能画上眼珠的,据说纸人画上了眼珠就有了灵气,不愿意被烧掉,更有甚者还能成精作怪。

见是两个纸人,林老实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给那家扎的纸人出了问题?可这半年来附近十里八村的也没人找他扎纸人,何况这两个纸人跟他以往扎的颇有些不一样,用料看的出来是上好的华南纸,不是普通的草纸,颜料也是上层次的,他还从未用过这么好的纸,这么好的颜料。

而且这两个纸人被人画上了眼珠,黑漆漆的眼珠没有活气,看一眼就觉得阴冷无比,更奇怪的是,这两个纸人手中各自拎着一盏招魂灯,幽光的白灯笼,仿佛地狱众多鬼魂的怨念所化,冷得摄人魂魄。

惨白灯光下,林老实看的清楚,自家这小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飘着无数的恶鬼,这些恶鬼俱都脸色惨白,穿红披绿,男女老少,各式各样,不一而同,但都在做着同一个动作,撅嘴朝着那颗槐树下吹气。

那只黑狐嘴角冷笑,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黑色妖气,阻挡住群鬼吹过来的阴气,但想要过来来也不可能,阴气虽被阻挡却并不散去,将林老实家这一小块地方笼罩住。

不管林老实如何想,也是动弹不得,只听得自家婆娘痛呼之声越来越大,想必是孩子也快出来了,那黑狐听到李氏呼痛,一抬狐头示威般朝着群鬼呲牙咧嘴,群鬼在纸人招魂灯指引下,也是朝着黑狐狰狞怪叫,这小小的院子里顿时鬼哭狼嚎,恍若不是人间。

林老知道这黑狐是来报仇的,却不知为何这么多的恶鬼护住了他家,不知道是祖宗显灵了,还是今天摆的贡品让这些鬼老爷吃乐呵了,就来保佑自己。

两个纸人拎着招魂灯守在门口,群鬼阴气浓厚,黑狐也轻易不敢招惹,竟然就僵持在了这里,远处不断有鬼火继续朝他家院子里汇聚,不大的工夫,小小的院子里竟然又多了几十个野鬼,这其中有几个,林老实还见过,正是这几年断断续续附近村子里死了的人。

这些野鬼,谁也不看他一眼,只听两个纸人号令从事,不停的朝着那黑狐吹气,两盏招魂灯越来越亮,僵持中两个纸人先动了,此时院子里的阴气浓稠的已经快要滴出水来,阴气弥漫之下,听话,听说,拎着招魂灯朝黑狐逼了过去,浓厚的阴气顿如潮水一般向前涌去。

黑狐也知道阴气的厉害,不敢硬撑,向后缓慢退了一退,如此这般一进一退,转眼间就要将那黑狐逼出院子,只要出了门,今晚黑狐就成不了事,谁知黑狐到了破烂形如虚设的那两扇破木门旁边,竟然就停了下来,然后仰头吱吱……尖叫。

黑狐的叫声尖利刺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仇恨恶毒之意,听话,听说,听到黑狐尖叫显得有些着急,鬼叫着催促野鬼向前,就在这时,村子里的狗突然狂叫起来,这叫声起的快,消失的也快,有些狗叫声刚起,随即就哑然,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紧接着,十几只颜色不一的狐狸从外面窜进了院子,这些狐狸有白,有红,有黄,还有黄白相间的,其中就有被林老实砍了一斧头的白狐,还有他见过迷老李头婆娘的黄狐,这些狐狸嘴里各自叼着一只黑狗。

被狐狸叼着的黑狗,鲜血淋漓,四处乱窜,狗血四处溅开,群鬼有些被狗血沾上的,顿时身上就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然后消失无踪。

自古以来都盛传狗血辟邪,不是因为鬼怕狗,而是另有原因。狗多数是吃屎尿污秽长大的,屎尿秽气最重,人阳也最重。但狗活着的时候秽气会被人阳压住,放不出来。狗一死人阳就散了,镇不住了。那狗血里积了一辈子的秽气就全发放出来。

邪煞本就最怕秽气,被狗血一泼那还了得,群鬼被群狐这阵势吓住,竟然朝后退去。听话,听说两个纸人竟然有些压制不住,随即那些狐狸大举进攻,男童纸人眼中黑色越来越浓重,嘴里发出怪异至极的叫声,这叫声阴深沉闷,群鬼听到这叫声,齐声痛哭。

弥漫的厚重阴气化成一滴滴雨水漫天洒下,鬼哭连连,阴风大作,温度也骤然下降了几分,血腥之气四处蔓延开来,只是瞬间这里就恍若变成了冥府地域。阴气越发的浓郁,如烟如雾的冤魂渐渐变得清晰。无数厉鬼尖啸着冲向群狐。

场面一片混乱,被狗血溅上的厉鬼化作青烟,还有被厉鬼缠身不停撕咬的野狐嘶声痛叫,转眼便倒毙的,那只曾经祸害过老赵家的黄狐,竟然被听话整个撕扯成了碎片,林老实看的目瞪口呆,转眼间小院子就成了人间地狱,也不知过了多久,鬼哭之声渐渐消散,院子里一片狼藉,鬼,狐,拼了个两败俱伤,就只剩下那只黑狐,还有女童纸人听说。

这当口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滴哭,林老实全身一震,自家孩儿终于是生了下来,但那黑狐听到这声滴哭,一直不动的它猛然朝前窜了过来,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快到了极点,林老实啊的一声,竟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欣喜,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听说嘴里怪叫连连,身边再也没有了帮手,只剩下她举着招魂灯朝扑过来的野狐砸去。

这招魂灯鬼气森森,黑狐不敢硬挡,身在空中诡异的扭了一下,却被听说挡住了身形,林老实也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就见木床上血肉一片,婆娘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那孩子的哭声甚是雄壮,在黑夜里传出去老远。

林老实嘴里一个劲的念着阿弥陀佛,就盼着听说能将黑狐赶出去,他也不敢大意,举起手中短斧,转身护住木床,这一转身就见黑狐一双眼睛通红,闪着妖异的光芒。猛然张开嘴,一颗黄豆般大小的粉红色内丹从它口中喷出,内丹闪着诡异的光芒在头顶滴溜溜乱转,内丹一吐出,黑狐猛然朝内丹吐了一口气,这口气喷到内丹上面,内丹红色光芒大盛,黑狐的身体却缩小了一圈。

“啪!”一生轻响,黑狐从空中落到地上,一双妖异的红眼死死盯着听说,抬起右前爪朝他虚抓了一下,随着黑狐的动作,内丹化作一道粉红色光芒猛然朝听说激射而去。内丹呼啸而去,带起一股猛烈的劲气,四周顿时腥臭之气弥漫。

听说见黑狐拼命,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撅嘴朝着招魂灯猛然一吸,将里面的冥火全都吸进了身体,一团幽蓝的火焰在她身上霎时燃烧了起来,整个人烧成了一团鬼火,这团鬼火阴冷冰寒,迎上了黑狐吐出来的内丹,鬼火与内丹相遇刹那,整个屋子顿时闪过一道白光,纸人听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黑狐跌落地上,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形委顿了一下,也不想再争什么,忽地凌空跃起就想吞回已经暗淡无光的内丹。

林老实这时候也是真急眼了,身体护住妻小,手中斧头狠劲朝着黑狐脑袋上砍了过去,黑狐这时力已经用尽,加上妖力大减,竟然没躲开这一斧头,就听噗嗤一声,斧头入骨三分,将那狐狸脸上砍出好大一道血口。

黑狐吃痛,身体乱扭,鲜血四溅,溅了林老实一脸,那颗妖丹黯淡无光落下,恰巧掉到出生不久的孩子口中,林老实本想再砍,这时候却听得婆娘一声呻吟,手下顿了一顿,趁着他这一顿的工夫,黑狐回头就跑,转眼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第七章 邪病

黑狐逃了,林老实发了下呆,待回过神来,就扭过头去看床上的孩子,全身激动的颤抖不停,忍不住就走了过去,一场血战过后,他身上还带着血腥阴寒气息,李氏昏沉之中,感觉有人靠近,这母亲保护孩子乃是天性,虽然全身无力,还是醒了过来,眼见林老实满脸是血,手中还拎着斧头,更是吓了一跳,虚弱问道:“老实,你干什么?”

林老实急忙扔掉斧头,看着木床上那个小小的孩子,激动的全身颤抖,问道:“这……这是我的娃?”

“不是你的娃还能是别人的娃?快去喊人帮忙!”李氏见林老实这样,就是一阵气苦,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门还没出,怎么就木成了这个样子?

李氏强撑着精神说完,一双眼睛就再也舍不得离不开床上的小娃娃,仿佛她只要一眨眼娃就会消失不见,刚才她疼的厉害,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那里会想到,就在眨眼之前家中还是生死一线,

“这就去,这就去……”林老实答应着,走到屋外,就见满天星辰,清朗如故,所有如雾样的阴气消散得干干净净,若不是院子里那些惨死的狐狸,黑狗,鲜血淋漓的还在,他真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想起那黑狐妖异之处,林老实还是不敢离开,只好隔着院子朝对面喊:“老张大哥,俺家婆娘生娃娃,我离不开,麻烦你帮着去叫一下稳婆……”

只喊了两嗓子对面就有了动静,油灯亮起橘黄色的光芒,耳听得邻居老张披上衣服走出来对他喊:“呀,弟媳妇生了,这可恭喜了,老实你赶紧去烧水,我这就去找稳婆,柱子你去喊对面的老张大嫂,她生了五个娃娃,懂……”

吵嚷中,老王和他儿子出门喊人,林老实愣了楞,刚才他喊那么大声,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喊了几句,就有了回应,那黑狐妖法还真厉害。随即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也知道这事不能让村里人知道,要是知道自家惹上了狐仙,为了避祸,没准就会将他家赶出村子,他顾不得多想,急忙拎起地上的死狐狸,死狗,都扔到院子里的草垛后面,又拿起扫把扫了扫将地上的血迹掩盖住,这才去烧水。

院子是黄土地,又是秋天,本就干燥,只扫了几下,尘土弥漫,就将那学血迹掩盖了七七八八,这会又是黑夜,也不会有人能看的出来,不大会的工夫,稳婆和村子里的婆娘们就三三俩俩的到了林老实家里。

村子里就这么百十户人家,至少都是住了几十年,两三代的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能帮把手的都会帮上一把,不一会林家的小屋就挤满了人,人一多,林老实心里也安稳了不少,七手八脚之下,剪了脐带,给大人孩子洗了身子,还有那懂的,记下了孩子的时辰,林老实这时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婆娘生的是个男娃还是女娃,往孩子下面一看,见是个男娃,心中更是欢喜,一个劲的傻笑。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怎么没听见这娃娃哭?”

“该不是被羊水抢着了吧。”那稳婆经验丰富,将个小娃娃倒着提溜起来,朝背上拍了几下,娃娃还是没哭,李氏本来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见那稳婆倒着提溜自家娃,心疼道:“刚才哭来着,声音大着呢。”

“哭过就好,哭过就好。”稳婆也没在意,将娃娃包裹到早就准备好的小被里,仔细一看,就见这小娃娃白白胖胖,怕是有七八斤左右,村子里穷,一般人家生个娃娃都跟小猫一样,上了六斤都算大娃娃了,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白胖的大小子。

李氏侧躺着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睛,高鼻梁,小嘴,一看就是个漂亮的,长相跟林老实差的太远,大多还是像了李氏,竟然还有点像她梦中那个神人。

婆娘们本就话多,一会说这孩子有福相,一会说这孩子像妈妈,热闹了一阵,夜色越来越深,大家也就渐渐都散了,林老师一个劲的感谢过来帮忙的乡亲,还道明天一定亲自上门送上谢礼,说是谢礼,无非也就是送两个白面馒头。

林老实将乡亲们送出家门,觉得关键时刻大家都来了,心里感激的没法没法的,等大家都走了还站在门口目送,隐约的就听有人嘀咕:“老林家七月十四生娃娃,都说这天生的娃娃是阎王爷座下的童子,这可是鬼娃娃啊,命中阴气太重了,不好养活的……”

“可说是,今天夜间有些不太平,我家婆娘说她听到了好多野鬼在哭……”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也听到了外面有人在哭,你说不会跟这老实家的孩子有关系吧?”

“能有啥关系了?不就是赶的日子不对……”

林老实听的气闷,那有人在这时候说些丧气话?他本想拽住那两人讨个说法,想了想,乡里乡亲的来帮忙,自己要是闹腾开,实在不好看,叹了口气,也没多说,转身回了屋子。

这一夜有惊有喜,总的来说还是喜大于惊,李氏刚生产,身子虚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林老实却害怕那狐狸再来,加上看到儿子高兴的什么似的,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李氏醒了在家带孩子,林老实蒸了几屉白面馒头,挨家挨户的送去。

村里人家朴实,林老实上门送馒头,家家也都回礼,有的人家是两鸡蛋,有的是几颗白菜,还有布头,腊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一趟下来林老实身上,竟然比去的时候背的馒头还要多,有了这些,咋也能给婆娘补补身子,奶水也能充足些。

林老实满心欢喜,背着东西往家走,想着该给孩子起个啥名,刚到院子门口,就见自家婆娘依靠在墙边,东张西望的等他,林老实见婆娘抱着孩子出来,急忙紧赶几步,对李氏道:“你身子虚,孩子还小,怎么就抱出来了,见了风可怎生是好?”

李氏神色惊惶,眼中嚼着泪花,见了林老实,站起来虚弱对他道:“他爹,娃睡到现在都没醒过,不哭不闹也不吃,身上还起了这一层黑毛,你看看是咋回事?”

林老实吃了一惊,甩掉身上背着的那些东西,靠近了一看,就见娃闭着眼睛睡得深沉,半点声音也没有,呼吸也是微弱,蜷缩在李氏的怀里,身上长了一层细细的黑色绒毛,这黑色绒毛又细又软,像是胎毛,却又比胎毛粗壮,倒像是那只黑狐狸身上的毛发,密密麻麻的长了孩子一身,连脸上,脚心都是黑毛,这么一看,那里还有昨天夜里白白胖胖的模样,倒像是一只山里的野猴子。

林老实三十几了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就是心尖尖,眼见成了这个模样,慌张的手都开始哆嗦,他本来就不是机灵醒觉之人,这一慌,三魂六魄都唬走了一半,只是转着圈子跺脚道:“这是咋了,这是咋了……这是要我的命啊……”

李氏见林老实还不如自己,知道这时候慌不得,主意还得自己来拿,沉了一下心神,对他道:“这个时候了,你转圈圈又有啥用?快去请李郎中来看看,莫不是孩子得了啥病症。”

林老实听了李氏的话,拔腿就跑,没多大功夫就吧临近村里唯一的老李郎中请了过来,老李郎中今年六十八,年轻的时候在镇子上的医馆当过学徒,也没个正式师傅教,但就是这样,在附近这十里八村的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虽说不是什么杏林高手,但这么多年行医看病,积少成多,也颇有一些心得,为人也是和善,谁家有了病,有钱的给两钱,没钱的给点小米,野产也都给看,是个积善的人家。

婴儿的病叫哑病,比较难以诊断,说的是婴儿太小,无法诉说自己的痛楚,只能凭借着行医的经验来诊断,这些年李郎中也看过不少哑病,却还从未见到过林老实家孩子这种病,问了问李氏孩子什么时候开始长的黑毛。

李氏说早上起来就见孩子身上有些黑毛,开始也没在意,以为是胎毛,谁知道越长越长,半天的时间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李郎中听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拿出自己看哑病的一套功夫,又是摸脉,又是扒眼皮,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这孩子除了昏睡,都很正常,只是眉宇之间有那么一股子黑气。

林老实见李郎中沉吟,等的心急,问道:“老李叔,这孩子得的到底是啥病啊?”

李郎中叹了口气:“老实啊,实话跟你说,你家这娃血脉正常,到底是个啥病我也瞧不出来。”

“可这娃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的,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啊,老李大叔,你可怜可怜我们,一定帮我们想个办法啊,下辈子我和老实给你做牛做马啊……”李氏哭着哀求。

李郎中沉默不语,娃的病他看不出来,像是邪病,但求医莫问巫,是行医的规矩,说的是,你要是不信医,到处求神拜佛,这种病行医的是不给看的,行医的也排斥这些,可李氏哭的凄惨,他心中也是不忍,只能无奈小声道:“刚出生的娃娃虚,身上长黑毛,怕是被什么邪祟钻了空子,沉睡不醒,神魂有损,这病我看不了,你得找懂这个的人给看看。”

第八章 走阴

李郎中一席话,说得林老实和李氏心中都是一寒,李氏想的是这孩子生的时辰不对,七月十四生的娃娃就容易招惹些脏东西,林老实却明白这是那黑狐作祟,有心想把这事前因后果说出来,又怕吓着李氏,更怕被赶出村子,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说。

送走了李郎中,两口子一合计,附近这十里八村会看事的,就只有山那头拐子河村走阴差的老王了,这拐子河村有个来历,相传以前有条河自西向东奔腾流淌,到了这里却猛然一个转头。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村子的西南角,地下面有桥洞,挖出过很多古砖,西北角地面下,还发现过沉船。

老王孤寡,守着个棺材铺子过日子,卖些个纸钱,寿衣之类的,林老实对他并不陌生,几年前收服黄狐他还帮过忙,甚是信服,但听人说老王此人甚是古怪,脾气倔强,绝不是好请的人,他若是看你顺眼,二两小米就能上门帮你看风水破煞选阴宅,他若是看你不顺眼就算是奉上黄金珠宝,他也绝不会帮你红白事的选个时辰。

说起老王走阴差还有一段传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老王还年轻,还不会走阴差,娶了个俊俏的老婆钱氏,整天乐乐呵呵的,一心想着把日子过好,人也能干,田里乡间的总能见到他的身影。

老王人实在跟林老实也不差什么,心里对婆娘好,就知道干活,让她衣食无忧,却没什么情趣,嘴也笨的可以,不管什么事都揣在心里,他那婆娘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头开始两年跟着老王还算本分,可这日子一长,山村寂寞,老王又不是个识情懂趣的,心里也就起了别的心思。

恰好那些日子有个货郎,长得甚是俊俏,人也能说会道,嘴甜的什么似的,时常到村子里卖些个针头线脑,就跟钱氏勾搭上了,老王白天地里干活,这货郎就白天来,老王去别的村帮闲,他就帮闲的时候到,时间一长难免有些流言碎语传出来,那货郎是个胆子小的,就想断了这孽缘,谁知道钱氏动了春心,那是九匹马都拉不回来。

眼瞅跟这俊俏的小郎君就要断了联系,钱氏心如刀绞,有心想要跟那货郎私奔,又舍不得老王积攒下来的十几亩良田,左思右想了几天,就下了狠心,想把老王害了,就此跟那货郎双宿双栖,她把这想法跟货郎一说,那货郎顿时就吓麻了爪。

李氏见他这个熊样子,也恼怒起来,吓唬说要是不干,就说是他勾引自己,把他俩的事都说出去,村子里最恨这样的人,少不得要打杀了他。接着又许愿说,等事成了,老王的田产还不都是他俩的,以后双宿双栖,也不用走街串巷的受那份劳累,岂不是好?

商人本就是贱民,更不要说他这种走街串巷的货郎了,这货郎也是个疲懒的,受不得地里刨食的苦,走街串巷的卖点小东西度日,跟钱氏勾搭上也是看她家境甚好,能从她这里骗些钱财,听她这么一说,也是动了心了。

两人合计,定下一计,这天老王正在地里除草,钱氏拎着柳条筐带着饭菜来寻他,平日里老王都是自己带饭,钱氏还从未送过饭菜,心中也是高兴,就问钱氏今天怎么送饭菜来了?

钱氏羞羞答答说成亲这几年也没给王家添个一男半女,心中着急,找人算了日子,今天机会较大,就来寻他,早些回家去,剩下的活计,明天在干也不晚。

老王心中高兴,觉得自家婆娘这么懂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没多想,吃了饭就跟着自家婆娘回家,却没想到,钱氏带着他朝附近小山而行,老王纳闷问她这是要去那。

钱氏说有老道从家门过,指点了一下她,今天是怀珠的好日子,但必须在东山临高,才能怀上男孩。两人顺着小路到了一处山涧,那地方有一颗大树,钱氏羞答答的说就在这个地方,老王不疑有他,兴高采烈的就要苟合,钱氏也是拿出了手段,哄得老王如坠云中。

就在老王神魂颠倒之际,那颗冠盖的大树后面,猛然蹦出个人来,举着块尖石,朝着老王脑后猛然砸去,这一砸,顿时将个毫无防备的老王砸得三魂出窍,七魄消散,连后脑都被砸凹进去一块。

暗下黑手的正是那个郎中,他个小白脸还是第一次干这事,眼见老王白眼直翻,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倒是那钱氏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整理了下衣裳,厉声叱骂,让郎中搭把手将老王顺着山涧推了下去。

这时候钱氏也看出那郎中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跟着这么一位,以后也不见的就好过了,心中也有些后悔,但到了这个时候,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两人商量好,等老王过了头七,下了葬,让那郎中再来寻她。

第二天钱氏就到村子里四处说她家老王一天一夜不见个人,让大家帮着找找,这一找,就在山涧找到了老王的尸体,这会老王早就死得透了,村里人还以为是老王不小心跌落到山涧下面,除了帮忙处理后事,也暗叹老王命薄。

村里人家有白事,都搭个棚,以便有人来拜祭,钱氏穿了白衣,装模作样的哭号,心中却盼着这七天越早过去越好。每个地方都每个地方的习俗,但头七大致都差不多,这一带的风俗认为,人死后,魂魄附于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冲,因肉身死亡,魂魄受激,故而离骨而行,此时魂魄仍有意识,并知晓自己肉体已经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识的情况下首次受天煞地冲之激,感受之极,有寻觅被保护的意愿,所以有头七返魂,头七后下葬一说。

这一天丧家要把香烛酒食摆好,在地上铺一层炭灰或草木灰,用以检验亡者回来的足迹。用一竹竿一根,隔一尺贴纸钱一张,立在门口台阶上或插于死者落气之屋的房檐下,据说阴魂见此就会进屋。用土罐装一煮熟了的鸡蛋置于房屋角,以此贿赂殃神,俗称鸡脚神,让死者鬼魂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做完这些,一家老少躲得远远的,待规定的时间过去之后,先将一串爆竹丢进屋内,爆完才可以进家,第二天下葬。

李氏心中有鬼,那里还敢守灵,早早就进了家躺着,心里也觉得有些害怕,不知道老王那死鬼会不会回门,但又想做都做下了,怕又有个什么用了?强撑着等待天亮。

上半夜风平浪静,钱氏一颗心也放进了肚子里,慢慢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就感觉家门被一阵阴风吹开,这阴风来的突然,阴寒冰冷,钱氏睁眼一看,就见门外一个头戴白色尖帽的鬼差押着老王到了门口。

那鬼差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阴寒气息让人心生畏惧,两人到了门口也不进来,就听那鬼差对老王道:“府君念你厚道老实,死的冤枉,准你还魂,可以后有什么差遣,你得随叫随到,做了阴差,这辈子可就不能娶妻生子了,也不能攒下家产,若是违了,以后可是万劫不复,还有你答应我的纸钱,可别忘了烧。”说完使劲一推老王,整个人消失不见。

老王被鬼差一推,踉跄着进了家门,钱氏猛然就醒了过来,接着就听见院子里阴风阵阵,棺材盖子发出咚咚……的像是敲门的声响,李氏吓得亡魂直冒,哆嗦着念叨:“都是那货郎撺掇着我害的你……我猪油蒙了心,对不住你,我知道错了,不要来找我,要找就找那货郎去……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绕过我这一次……”

钱氏一边念叨,一边念阿弥陀佛,过了这么一小会,院子外面棺材砰砰……声音就停了下来,她偷偷朝门外看了一眼,就见老王不知何时站到门口,脸色惨白,一双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看。

钱氏本就心中有鬼,那里经得住这般惊吓,顿时就吓疯了过去,跑到村子里大喊大叫,见人就说是那郎中撺掇得她,更是语无伦次,将自己做的事,颠三倒四的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村里人到了老王家一看,老王竟然还魂了,只是老王还魂后,整个人变得阴冷无比,更是将所有家产都变卖了,搬到村尾废弃的城隍庙里,开了个棺材铺度日。

过了没多几天,就听人说那郎中在别的村子卖货的时候突然暴毙,死的模样凄惨无比,是用双手掐住自己喉咙硬生生掐死的,死的时候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

从那以后老王有时候说着话,或是走着路,突然就坐下,或者躺下,叫也不搭理,也有呼吸,就是不动弹。等过一段时间,又醒过来,一切照常。人们问他怎么了。他说,以后我再这样,你们别动我。不然我会回不来。大家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就说“抓人”去了。

有人就问他什么叫抓人?他说,就是把该死的人的魂魄捉走。他时常这样,后来有人问,真的假的?他说,怎么不是真的,才抓了一个,在某个大柳树下面,拴着还没送走,人是小张村的张八四。好事的人就去验证,去小张村看,果然发现张八四刚去世。又去柳树下看,找来找去,找不到拴着的魂,倒看见一个绿头苍蝇,被一个蛛丝拴着。有人就把蛛丝弄断,苍蝇飞走了。

离奇的是,小张村的张八四就在蛛丝弄断后,又活过来了。老王又走阴差,醒来以后,大腿上青了好大一块。疼了好一段,他说是那边对他的惩罚。从那以后老王走阴差的事就流传了开来。而且老王这过阴的本事还挺灵,过了两年,不仅十里八村的都知道老王会过阴,连镇子上都有人来请他。

林老实敬畏鬼神,一想要请的是这么个人,心里就有点犯嘀咕。跟李氏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等看。

第九章 求助

这一夜,林老实和李氏想尽了办法,可娃还是一口水,一口奶也不吃不进去,叫声尖尖细细的,像是哭声又像是痛苦呻吟,全身都被黑毛覆盖住,偶尔睁开眼,露出一道缝隙,流露出来的又都是满满的无助,李氏抱着孩子哭个不停,林老实喘着粗气,眼睛也红了,转身跑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攥拳大喊:“入娘的,有什么本事冲着我来,欺负个娃娃算什么本事……”

山村寂静,林老实发疯般大喊,顿时就惹得几户人家亮起了灯,狗也叫个不停,林老实愣了一下,生怕别人知道自家娃是个怪物,又觉得满心委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正哭得伤心,耳听得屋内传来李氏喊声:“他爹,他爹,你快看,咱娃娃这是咋了?”

林老实一惊,急忙回转屋里,就见娃娃在他娘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气,发出“呼噜……呼噜……”犹似风箱般的响声,眼睛也全睁开了,却是双目无神,一张小脸憋的青紫,在黑毛的覆盖下,已没有个人模样了。

“他爹,这时候了,别在顾虑那么多了,就照李郎中说的请去吧。再不去这娃就保不住了……”李氏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老实嗯了一声,从炕洞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有二两散碎银子,还是那黑狐当初留下的,除了花掉的,也就剩下这么多,本想靠着这二两银子能给自家婆娘补补身子,现在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出了家门,揣上短斧,林老实还是不放心,叫醒邻居张家父子,让帮忙照看着点,这才提溜个破灯笼连夜奔拐子河村。

一路上无星无月,天阴沉沉的,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林老实觉得自从娃出生,这天就没晴过,像是谁家受气的小娘们,憋着不哭,却总阴沉个脸。槐树村到拐子河村也就十里的路程,虽说山路难行,但以林老实的脚力,半个时辰咋也到了,可今天林老实就感觉自己脚步沉的不行,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村里。

拐子河村林老实也来过几回,都是帮闲来的,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也不用寻人带路,直接朝着村尾那座荒废的城隍庙急行,山村里人家本来就稀落,那座小庙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矗立在离村子一里多地的地方。

林老实虽然知道小庙所在之地,却是第一次来,月光透过云层,就见昏暗下,半山腰平坦的地方上有那么一座残破的没了样子的小庙,四周尽是枯树荒草,草丛间坟丘起伏,石碑嶙峋,无数的坟茔绵延展开,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坟地里鬼火闪动,偶尔有瑟瑟声响在草丛中晃动,不知是什么野东西出来找食,偶尔有风吹过,顿时就有呜呜……如同鬼哭一般的怪异响动,幽绿的鬼火时常突然冒出,飘荡着消失,又飘荡着出现。

此地依山傍河,是块风水宝地,当然也就村里的百姓当做是块风水宝地,大户人家是看不上的,而且此地无主,所以靠的近的几个村子死了都往这埋,一代代埋下来,就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圈子,坟圈子中间就是那城隍庙,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留下来的,年久失修早就没了庙的样子,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

林老实一向胆小怕事,眼见破庙竟然在这么个地方,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但想起家里还在遭罪的娃,也豁了出去,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一边赶紧对四周的弯腰作揖:“各位乡亲父老,小人路过,不敢造次,惊扰勿怪,惊扰勿怪……”

念念叨叨的这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竟也平安无事到了小庙门前,林老实站定了,本想上前敲门,可这庙破的竟然连门都没有,他不敢贸然进去,站在门外小声问道:“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喊了几声无人应他,林老实着急,探头探脑朝小庙里看,就见这小庙残破的就剩下一间屋子,里面供着一个相貌威严的神像,供桌上面摆着三盘贡品,亮着一盏长明灯,灯火昏昏暗暗,摇摇晃晃,仿佛放个屁都能崩灭了,这屋子四处漏风,偶尔有风倒灌进来,那长明灯却是倔强着就是不灭。

供桌下面摆着四张黑色的棺材,都不是什么好木料,是那种最便宜的薄皮棺材,每具棺材后面都站着一对童男童女的纸人,扎得栩栩如生,身上穿着敛衣,比他的手艺好上许多,见到纸人,林老实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等看清楚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些个纸人竟然跟他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两个纸人一模一样,林老实又是恐惧又是疑惑,而且这庙里也没看见老王,哆嗦着站起来就想转身离开,那想到他刚转过身去,就听身后棺材发出嘎吱,嘎吱……类似磨牙样的声音。

林老实双腿发软,竟然就迈不开了脚,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你是谁?干什么来了?”这声音刚响起,就听咔一声脆响,林老实又惊又怕,忍不住回过头来,就见中间一个棺材板子被推到了一边,从那黑漆漆的棺材里面直愣愣坐起一个人来。

这人也穿了身黑色的敛衣,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漆黑,阴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机,头发,胡须都是半白,苍老的脸上尽是沟壑,看上去有个六七十岁的样子。

林老实惊得那里还说的出话,上下一口牙捉了对厮杀,那人见他不说话,眉头皱起,阴森森问:“问你话,怎么不答。”语气冰冷,却像是没什么恶意。

林老实想起家中的婆娘和娃,壮了胆子,开口道:“俺……俺是来找会走阴差的王十八的。”

“你找我什么事?”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难听,林老实却是吓了一跳,借着长明灯昏暗的灯光一看,那眉毛那眼睛不是老王还能是那个?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活死人一样的人就是老王,他前几年见过老王,那时老王虽然也是阴沉沉的,但还有些活气,苍老是苍老,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那想到这才几年不见,竟然就能老成这个样子?

老王从棺材坐起,见林老实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冷哼一声又问:“你找我什么事?”

林老实一惊,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噗通一声跪下,朝着老王磕头:“老王大哥,我是槐树村的林老实,昨天家里婆娘给俺生了个娃,可娃全身长满了黑毛,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你是个有本事的,求你救救俺的娃啊,俺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林老实平常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这些话倒是说的顺溜,也都是心中所想,肺腑之言,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二两散碎银子捧出来放到地上,那老王看了看地上的银子,嘴角咧了一下,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只是这昏黄灯光之下,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表情,更是显得阴森。

林老实磕头如捣蒜,老王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整个小庙里只有林老实砰砰……不断磕头的声音,过了许久老王阴冷的双眼中才算是有了点感情,阴声道:“你起来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林老实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要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想将前因后果都告诉老王,却见老王突然开口,念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听上去像是和尚念经,却又不像,叽里咕噜的速度十分快,随着老王的念叨,屋外突然就刮起了一阵阴风,然后一小团幽绿的鬼火飘忽着飞到了老王的耳边。

老王念叨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翻白,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死了过去一样,这场面无比诡异,吓得林老实连咳嗽一声也不感,就那么瞪着眼看着。

过了有那么半柱香的时间,老王身子突然一抖,呕!的一声倒抽口冷气,就如同死人还阳一样,双眼突然就有了神采,那团鬼火也消失不见,林老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的看着老王。

老王双眼缓缓转动,盯着跪在地上的林老实,依旧是那副阴冷的语气道:“那黑狐是个有道行的,你的事我管不了,你走吧。”说完缓缓躺进棺材里,那棺材板子发出嘎吱……的声响,就要将棺材合拢。

林老实还在纳闷自己还没说,这老王怎么就知道了黑狐的事?可随即就听到了他后面的话,顿时慌得没了主意,又开始磕头,语无伦次道:“你救救俺家娃吧,俺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当牛做马……只要你救了俺家娃,你要俺的命也行啊……求求你了,可怜可怜俺吧……”

不管林老实如何哀求,老王都不为所动,眼见那棺材板子在嘎吱声中就要盖上,林老实被逼的实在是没法了,猛然想起这老王是个孤寡,也没个一儿半女的,突然大喊:“只要你救了俺家娃,让他认你当爹!”

林老实这句话喊的凄楚无比,嘎吱声突然停止,棺材里传来老王阴冷的声音:“当真?”

第十章 老王

林老实一句狠话说出来,算是摸着老王的脉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王看上去老迈,实际还不到四十岁,只是常年走阴差,阴气侵蚀,阳气受损,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也知道这样下去活不了几年,是以这两年有人来求他,不管大事小事,出钱多少,都给推了,林老实家的事,他也不想多管,但若真像林老实说的,让那娃认自己做爹……

那怕只是认个义父,也算对祖宗有个交代,自己已然成了这个样子,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能怎样了?想到此处,双眼一亮,人也有了生气,沉声对林老实道:“孩子需改姓,姓王!”

改姓就等于是换了祖宗,孩子就成了别人家的,林老实三十多年才有这么一个孩子,跟心尖上的肉似的,那里舍得让她跟了别人性,可若不改姓,娃这模样怕是难活过月子里去,天下父母,那个不是盼着孩子好的,自己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沉默了小半天,林老实也想明白了,事到如今,姓什么都是小事,关键是把孩子救活,当下咬牙道:“就姓王,但娃太小,等他断了奶水就送到你这来。”

“就这么说了。”老王从棺材出来,收拾些了个纸钱,法器,打了个布包,跟着林老实回家。

出了破庙,一轮圆月羞答答从云层探出头来,月光底下老王脸色更加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而且林老实发现,老王走路没有点声音,像是飘的,更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老王的影子不成人形,小的可怜,像个摊开的煎饼一团糟的跟在老王身后。

请这没有一丝人气的老王回去,到底是福是祸?林老实心中也没底,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路之上,老王问起事情缘由,林老实不敢隐瞒将个前缘后果说了,当说到他看到两个纸人,老王脚下停了一停,哦了一声道:“我说怎么少了两个!”林老实听说那两个纸人的确是老王丢的,不由问道:“你早就知道有这回事,帮了把手?”

老王摇头:“我又不是神仙,那里知道你家发生这事,只是昨天夜里丢了两个纸人,想不到啊,想不到。”老王感叹了一下,沉默了会,叹息道:“我们这个娃娃,不是普通人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林老实一愣,问道:“这话怎么说?”

老王冷冷一笑:“那黑狐是个有道行的,若不是那些个野鬼拦路,这时候你家怕是不会在有一个活口,还能拖到你来寻我?”

林老实还要再问,老王却闭口不言,脚下加快,两人趁着夜色蹒跚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槐树村,这时候本该是家家早睡,那想到林老实家门口却围了一圈的人,有人正在大喊大叫,说李氏生了个妖怪,还说要烧死娘俩,要不然整个村子都得倒霉。

这都怪林老实临走时不放心婆娘和娃,让邻居张家父子照看一下,张家父子也答应下来,两家住的本来就近,想着李氏有什么为难的,喊一嗓子,几步就到。

待林老师走了,李氏眼见孩子不吃不喝,心里着急,就含了口水,喂着孩子喝下去,那里想到,这一口水喝到孩子嘴里,生生呛了一下,把个娃娃呛得咳嗽连连,脸色憋的青紫,大哭不止,李氏急忙喊邻居,张氏父子急忙赶来,那张家儿子是个胆子小的,大晚上的冲进屋子,灯光又暗,眼见李氏怀里抱着一个全身黑毛的怪物,还在哇哇大叫,顿时就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愣了楞,喊着就跑出了院子。

他这么一闹腾,把个村子折腾的鸡飞狗跳,户户惊醒,家家点灯,出来一问,听说李氏生的娃变成了个怪物,就都围聚了过来,村人愚昧,李氏生娃本就不是个好日子,已经有人嘀嘀咕咕,今天再一看,昨天还白胖的大小子,现在全身黑毛,跟个妖怪一样,顿时就喧哗起来。

可要说如何处置李氏和娃娃,却也没个主意,有的人叹息林家不幸,也有的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就算不处置李氏和娃娃,也得把他们赶出村去,正闹哄哄争吵不休,林老实带着老王回来了。

林老实见家门口几十号人,还以为婆娘和娃出了什么事,脑袋嗡一声大响,根本就没听到别人在说些什么,踉跄着推开人群抢进屋子,却见李氏抱着娃娃哭的伤心。

村里人见林老实回来,有的就想拽住他问他个说法,可一见老王阴森森跟在后面,那眼睛冷冰冰横扫过来,顿时就打了个冷战,不敢再问,场面安静下来,老王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冷哼一声道:“娃娃遭了邪,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散了吧。”

老王的手段村里人是见识过的,就算没见识过,也都听说过,听他这么一说,都松了口气,既然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一定没什么大不了的,村里人胆小,却也朴实,当下就有人问需不需要帮忙。

老王冷哼一声:“用不着你们,不过谁要是离的近了,邪气沾了身,我可不管。”说完头也不回进了林老实家,众人一听有邪气,还能沾身,那个还敢在留下来,立刻一哄而散。

林老实眼见老王又帮自己过了一关,感激道:“没有老王大哥,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莫要客气,自家的娃,我不出头还能谁出头了?”

阴测测的话语听得李氏一愣,不明白自己的娃怎么就成了他家的了,就问林老实,林老实就将打算说了出来,李氏一边听,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这孩子命运多舛,一出生就碰到了这种邪事,连自己一口奶还没喝,就要送给别人,这当妈的,又怎么能够舍得?

李氏哭的凄凄惨惨,林老实也在一旁陪着抹泪叹息,老王还是那副冰冷模样,冷淡道:“我还没出手,你们有后悔的余地,到底怎样?”

这会孩子已经哭的昏厥过去了,他一张小脸长满了黑毛,本就可怖,这一憋的脸上青紫,更是没了个人样,林老实眼见孩子已经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狠狠心对李氏道:“他娘,只要娃好,姓什么又能怎样了?还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我也跟老王大哥说了,等娃断了奶才送他走……”

这天下只有孩子对不起父母的,却没有父母对不起孩子的,李氏眼见娃昏厥过去,也知道再没个决断,这娃就要保不住了,她定了定心神,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来将娃递给老王。

老王明白李氏这是答应了,心中也是又喜又惊,伸出去的一双手竟然有些颤抖,抱过娃,仔细看了看,这娃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只是脸上被黑毛遮掩住而已,他抱着孩子,感受孩子身上的弱弱体温,当真就如自家孩儿一般,越看越爱,一张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他这一笑,只是牵动了面皮,当真是皮笑肉不笑,渗人的很。林老实见他抱着孩子不说话,着急问道:“老王大哥,你看这孩子。”

老王嗯了一声,沉了下心神,将怀中孩子仔细看了一遍,就见这娃身上长满了黑毛,但是胸口那一片黑毛却不多,眉心那块更是光滑,心里便有了计较,开口对他二人道:“娃是被妖气占了身子,将命魂挤出了身体。”

林老实那懂得那么多,只听到了个命被挤出了身体,顿时惊得急问:“老王大哥,你是说孩子没命了吗?”

李氏听了,也是嚎啕大哭。哭的老王很不耐烦,本不想解释,又怕他二人担心,便冷声道:“人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

天魂归天路,因天魂只是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无极”,有肉身的因果牵连,所以不能归宗源地,只好被带走上天路的寄托处,暂为其主神收押,这是所谓的“天牢”。地魂归地府,到达地狱,因地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后,地魂再进因果是非之地。

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叶。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产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终结时又分出阴阳。并回归天地。咱娃七魄都在,只是命魂被妖气挤出了身体,只要找回来,再将娃体内的妖气清除干净,就是个好娃娃。

说着话老王把娃递给李氏,转头对林老实道:“娃太小,主魂离开太久,对日后有损,我现在就做法,你去烧一锅开水,我有用。”说完转身出了屋子,到院子站了站,看见院子里那颗槐树,大步走了过去,就在树底下捡起个木棍,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地上画了个大圆圈。

林老实到院子里抱了劈材,回头见老王在地上画圈,好奇问道:“老王大哥,这是做什么?”

“烧纸!”

给娃驱邪还要烧纸,林老实有些不懂,忍不住又问:“烧给谁?”

“我自己!”老王冷冷回道。

十一章 烧纸

一般来说给逝去亲人烧纸钱,最好到墓地去烧,不需要画“十字符”或“圆圈符”,亲人会完全收到。如果祭祀在远方的亲人,烧纸钱的时候,可选择在十字路口旁或空旷避静处烧纸钱。

女人烧纸的话,先画个大圆圈,这个圈还要开个口,开口的方向对着家乡或坟头的方向就行。祭祀者应在圆圈的后面,向着先人坟头的方向下跪,三叩首,然后在说上几句祭祀祝愿的话,在开始烧纸钱。划“开口圆圈”是符,是女人给亲人烧纸的重要步骤。在道家来讲“圆圈”是一种符咒,若在圆圈上烧纸钱,任何野鬼、阴灵是抢不走钱的。

男人给亲人烧纸钱先在地上画一个十字。画十字是道家的一种符咒。也可以在“十字”外面,在画上个大圆圈,也须开个口,这叫双符咒,在符咒中央上烧纸钱,别的孤魂野鬼也是抢不走的。

烧纸钱画符,女的画圆圈,对着墓地方向留个小缺口,男的画十字来烧纸钱,不论亡人在何处,都可以收到这份冥资。画符咒目的,是防止别的孤魂野鬼来跟亲人抢钱。所以在正式烧纸钱时候,一定要多留出些散纸钱来,先要在外边焚化,谓之“打发外崇”。

老王烧纸,没有画十字只有一个大圆圈,盘腿打坐在圆圈中央,嘴里还念念叨叨,神情肃穆,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古香古色的香炉,插上三只尾指般粗细的香点燃,香雾缭绕间,就见老王取出一叠红黄相间的纸钱。

乡下人家烧的黄纸都是用稻草和麦秸做的,虽然粗糙,却十分的好烧,老王这一叠黄纸,制作精美,是用上好的纸张做成,上面是用丹砂画成的符咒,而且老王烧纸的手法十分特殊,就见他念念叨叨之间,手一扬一张黄纸飞起,到那三炷香上面,轰!的一声就燃烧起来,然后圈子外面平地就起了一阵阴风,围着圈子旋转一圈离开,然后再扬手,再轰一声燃烧,平地又起一阵阴风……如此往来反复。

奇怪的是这风起的一点规律都没有,并不是朝着一个方向旋转,而是四面八方都有,黄纸燃烧起来也不是平常的红色火苗,而是幽绿幽绿的颜色,烧成的灰烬也不是四处乱飘,洋洋洒洒的都落在圈子里面。

林老实一边烧水,一边看着老王,暗暗咋舌不已,倒不是因为老王的手法特殊,而是烧纸钱点燃的是阴火,为自家先祖烧纸,火焰都是打旋上升,并且火苗都朝烧纸的人身上扑,一是活人身上阳气重,阴阳相吸,二来纸钱在变成冥币之前,会沾染上烧纸人的信息,这样亲人才能收到,但老王烧的这些纸钱,火苗外撩,落下的灰烬都不朝老王身上靠。

待到香炉里的香完全熄灭,这纸才算是烧完,老王拍拍屁股站起来,拎起包袱,径直走到屋子里问:“水烧好了没有?”

“快开了。”林老实应着,却情不自禁的朝一边闪了闪,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离老王近了不舒服。

老王嗯了一声,抄起水舀子,在锅里搅了搅,眼见水就要翻花,从布包里面取出些干枯的木头渣子,一点点撒进水里,说来也怪,本来已经开始翻滚的水花在那些木头渣子撒下去之后,竟然就慢慢的沉寂了下去,如此又过了好大一会才渐渐再次沸腾,老王见水要翻花,又撒下一些木头渣子,如此这般反复了三次,等水沸腾了才对林老实道:“把家里的木桶拿来。”

老王吩咐下来,林老实那里敢怠慢,急忙将家里木桶刷干净了拎回屋子,老王将锅里烧开的水舀到木桶里,念念叨叨的朝里面撒了些像是药材一类的东西,木桶里面的水汽蒸腾,淡淡的带着一股清香,随后又从布包里拿出一盒朱砂,咬破了自己食指,沾着朱砂在木桶里快速画了一道符。

这道符鲜红如火,凝而不散,就那么静静飘在热气蒸腾的木桶水面上,做完这一切,老王才松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桃木小人来,嘱咐林老实挂到屋门上,林老实接过来一看,这两个桃木小人丑怪凶狠,脚下还伏着一只恶虎,双目圆睁,犹如活物一般,像是在盯着林老实看。

林老实还从未见过这般丑恶的雕像,手一哆嗦差点没掉在地上,轻声问道:“老王大哥,这……这是个什么?”

“这是桃符。有了这两个神物,可保家宅平安,那妖狐是进不来的。”

林老实哦了一声,还是不太明白,急忙将两个桃木神像挂在了家里大门两侧,他却不知,这两个桃木小人其实就是最早的门神。古老相传,鬼门关大门两边站着两个神人,名叫神荼、郁垒。如果恶鬼在夜间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郁垒就会立将它们捉住,用绳子捆起来,送去喂虎,因而所有的鬼魂都畏惧神荼、郁垒。这样在民间就流传开用降鬼大仙神荼、郁垒和桃木驱邪、避灾的风习。他们用桃木刻成神荼、郁垒的模样,挂在自家门口,用以避邪防害。这种桃木板被称做“桃符”。

待林老实挂上了桃符,老王走到李氏身边,道:“大嫂子,我得把娃放到水里去,这样妖气才会不继续祸害娃,你放心,没有事的。”

他说没事,李氏却觉得不安,木桶里的水煮了三次,每一次都是翻滚烫热,这么小的孩子放进去怎能没事?她没说话,却是紧紧抱着孩子不放手,也没有交给老王的意思,老王见她不信任自己,叹息道:“你要不信,就去摸摸那水。”

李氏抱着孩子来到木桶旁边,腾出一只手来,朝水桶里撩了撩,心中想的是,宁可烫着我了,也不能烫着娃了。那里想到。她手摸到看上去热气蒸腾的水面,却没有炙热的感觉,水的热度不冷不热,很是舒适,她愣了一下,道:“真是神了!”便再也没有顾虑将娃递给了老王。

老王接过孩子,轻声道:“他也是我的娃,我不会害他的。”说着话,一双眼睛却紧紧看着怀里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爱,他这眼神被李氏看到,知道他疼爱娃,心中忽地就是一暖,也就觉得老王没那么可怕了。

有了孩子为桥,李氏顿时就觉得跟老王亲近了不少,有些不明白的也就敢问了:“老王大哥,我见你烧水的时候往锅里撒了不少东西,都是些个啥啊?”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些个桃木屑,祭神的香灰,还有些个阳气足的草药。”

老王淡淡回答着李氏,将手中的娃轻轻放进木桶里,说来也怪,那凝而不散的朱砂,在娃入水的一瞬间突然散开,完全融入到水中,一桶水变得粉红,更让李氏想不到的是,当孩子胸膛也侵进水的一刹那,平静的水面立刻沸腾起来,如同烧开了一般,李氏顿时吓了一跳,就想伸手把孩子捞上来,却被老王拦住,对他道:“放心吧,没事的。”

就这么一瞬间,木桶里的孩子突然就叫出了声音,一双小眼睛也睁了开来,只是双眼无神空洞,身上黑毛一点点消退,李氏自打生下这孩子,就没见孩子睁开过眼睛,眼见有所好转,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会老王取了三张符,左右两肩各贴了一张,天灵上贴了一张,又从布包里掏出一叠衣服来,哗啦啦抖开,竟然就是白纸做成的长袍,老王小心将纸衣穿上,站在屋子东面的墙角,又让林老实端了一碗清水放在他脚下,对林老实和李氏嘱咐道:“我这就去找娃的命魂,你们两个仔细看着娃,不要动他,听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回来,都不要把娃从桶里抱出来!也不要动我。”

说完慢慢将眼睛闭上,李氏眼见孩子在翻滚的水中,脸色变了几变,突然开口道:“老王大哥,你带着我一起去找娃的命魂吧。”

老王这时候还没走阴,听到她说,睁开眼睛冷声问:“那里不是你能去的。”

李氏急忙道:“老王大哥,家中你都安排好了,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等着也没什么用处,可这般等待实在煎熬,带上我,说不得还能用的上,家里有老实在也就行了,他是个实诚人,你说什么他都听,不敢违逆,可我却看不得孩子受苦,若是忍耐不住,从水里抱出孩子,岂不是坏了大事,不如就带上我。”

老王眉头紧皱,显得有些不耐烦,可李氏说的也在理,别的不怕,就怕她看不得孩子受苦,什么都不懂,将木桶里的孩子抱回去,那就真坏了大事了。

沉吟了一下,老王沉声道:“带着你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事事处处听我的,莫要乱说,乱动,否则可就是万劫不复啊。”

李氏听老王说的郑重,心中也是害怕,可她这当娘的,总想能早点治好孩子,或是帮点什么忙,这心才算安稳,就这么看着孩子遭罪,简直比她遭罪还难受,又一想到等待的煎熬,咬紧牙关道:“就听老王大哥的。”

十二章 巡路阴差

林老实心疼媳妇,本想不让李氏去,奈何是个木讷的,还没等他说话,两人已经商量完了,眼见老王从布包里又拿出一套白纸衣来,林老实这才忍耐不住对李氏道:“你刚生完娃,身子虚,这……能成吗?”

老王听他这么一说,停下动作看着李氏,李氏脸色苍白却遮盖不住倔强,接过老王手里的纸衣,小心穿上道:“我在这也是多余,不如去帮老王大哥,这般煎熬等着,我怕忍受不住……”

老王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她也知道李氏身子弱,也不想带她去,可转念一想,李氏个妇道人家若是看见孩子受苦,忍受不住从木桶里抱了出来,那可真就是前功尽弃了,这个险他不敢冒,何况走阴差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李氏听话,保她平安无事还是能做到的。

李氏穿上纸衣,问:“老王大哥,接着干点啥?”

老王指了指他刚才站在的墙角:“站到那去,看着脚下这碗水,什么都别想。”

李氏走到墙角,低头去看那碗水,昏暗灯光下也看不太清楚,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老王先是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白带子,系在李氏腰间,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符,嘴里念念叨叨,将纸符贴到李氏天灵盖上,然后站到那碗水的另一侧。

纸符一贴到李氏头顶,她就感觉脑袋一沉,眼中那碗水竟然无限放大,平静的水面上一点点起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去,无休无止……李氏双眼情不自禁随着涟漪转圈,只感觉无比眩晕,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慢慢的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像是一场梦突然醒转,李氏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天空什么都没有,没有光,也没有风,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她有些慌乱,刚想叫喊,就见老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对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跟着他走。

李氏脑中只是闪了一个走的念头,整个人就向前飘了一飘,她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就见这里没有土地,脚下软绵绵的站在灰蒙蒙的一片烟雾之中,李氏发愣,老王显得很不耐烦,走过来低声对她道:“莫说话,跟着我走。”

李氏点点头,跟着老王向着灰蒙蒙的远方走去,走了约有百十丈的距离,就见前面有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圆圈,里面摆了一摞摞的钱币,老王走过去变戏法一样虚空抓来个布包,将那些钱币全放到布包里,带着李氏继续向前走。

走了会李氏才感觉到这是一条大道,但是两边却看不到任何景象,没有树,没有山,没有人家,只有无尽的荒凉和灰蒙蒙的烟雾,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都是脸色惨白,悄无声息,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黑颜色的,很庄重,很眼熟,一时间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衣服,这些人都低着头,路过李氏谁也不扭头看她一眼。

等等……黑颜色,庄重的衣服,那不就是寿衣吗,李氏猛然想起父亲死的时候穿的就是这样一身衣服,难道刚才打身边过的都是死人?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忍不住啊的惊叫了一声,如此寂静的地方,李氏的惊叫无比响亮,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男子猛然一个回头,李氏就见他形容枯槁,面无血色,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一丝生气,冰冷冰冷的,还伸出一只手来要拉扯她。李氏吓得浑身颤抖,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那人惨白的手就要碰到她身上,老王突然出现,手中捏了张纸钱朝着前面一扔,小声叱道:“去!”

纸币化作一道流光向前飘荡,那男人被纸币吸引,如同看见了骨头的饿狗,再也不理会李氏朝那纸币追了过去。李氏惊魂未定,知道自己闯了祸,战战兢兢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老王却叹息一声对她轻声道:“这些都是刚死去的阴魂,莫要冲撞了它们,记住我的话,莫要出声,莫要乱动,跟紧了我就好。”

李氏点点头,捂住了自己嘴巴,紧跟在老王身后,再也不敢东张西望,如此这般走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十字路口,这路口甚是宽大,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槐树,像是村头那颗古槐,但看上去却又有些不同,只感觉这树上的树叶无风自动,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生动自然,远比村口的那颗漂亮许多。

路口东向的前方,灰蒙蒙天空中隐约有一座大城邑的样子,左右两侧通南北,却看不见远处有任何东西,到了槐树下,老王停了下来,从布包里拿出一叠冥币,对李氏道:“你就在这等着,记住不要说话,也不能乱走,除了是我,不管什么人叫你都不要答应,若是有骑着公鸡的阴差问你话,就说在等我,给他俩张冥币,其他的什么也不说,你明白了吗?”

李氏听说要将自己留在这里,慌乱问道:“老王大哥,不用我跟着你了?”

老王点头道:“我去城隍那里办事,那边阴气太重,沾染了对你不好,我快去快回,若是找到了或是打听到了娃的命魂在那,我就回来接你。”

李氏答应了一声,但声音中的颤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老王叹息一声对他道:“莫怕,莫要慌乱,就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事的,我得抓紧去办事,要是等到天亮就来不及了。”

说完再也不顾李氏,转身就走,李氏也知道这不是害怕的时候,便定了心神,站在槐树下面耐心等待,一面暗暗祈祷老王一切顺利。

这样等了会,十字路口渐渐热闹了起来,路上人来人往,有步行的,有乘车的,敲锣打鼓,彩旗飘飘,还有狰狞恶鬼压着哭哭啼啼的人走过,有时还扬起手中鞭子猛抽哭泣之人,嘴里骂骂咧咧。

李氏瞪眼看着,却谨记老王的嘱咐,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乱动,暗暗期盼老王快些回来,时间一长李氏也看出些了门道,那些自己赶路的阴魂都是朝着东去,被恶鬼压着的都奔西走,乘车,打鼓的多半去了北面。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披红挂彩的,有破破烂烂的,更多的都是黑色的寿衣,她正看得稀奇,猛然右边烟尘腾起,路上的人像是受到了惊吓,急忙都躲闪到两边,李氏也好奇扭头朝那烟尘所来之处看去。

就见烟尘弥漫之间,一个寸许长的小人,方脸圆眼,三缕长须,身上穿着白色官衣,头戴尖尖白帽,手里拿着一个招魂幡,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踏踏……飞驰而来。

路上行人都停下不动,弯腰低头,就是那些个凶神恶煞般的鬼差见了公鸡上面的小人,也是满脸堆笑,刻意讨好,那人神情高傲,看也不看这些人一眼,径直奔跑,李氏虽然看的稀奇,却也不敢招惹,急忙像其它人一样弯腰低头。

谁知那人到了槐树下面,猛地一勒缰绳,大公鸡直愣愣的就停了下来,那小人耸起鼻子闻了闻,就朝李氏大声问道:“你阳寿未尽,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小人颇有官威,举着招魂棒朝李氏就要打,李氏惊了一惊,想起老王嘱咐,急忙抽出两张纸钱递上去,颤声道:“叫这位老爷知道,我在这是等王十八大哥,他去办事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

那小人见了李氏手上的纸钱,脸色顿时就缓和下来,伸手接过了,对她道:“你是个晓事的,老爷我也就不追究了,就在这里等着吧,莫要乱走乱动,否则老爷也帮不了你。”

李氏急忙点头,那小人呼喝了一声骑着大公鸡踏踏……去的远了,李氏猜测这一定就是老王说的巡路阴差了,心中却纳闷,这阴差架子这么大,怎地不骑马却骑了一只大公鸡?

她那里知道公鸡是逐阴导阳的祥瑞之物。太阳出,雄鸡啼,鸡被称为“阳精”———太阳之精,但这世间万物阴阳逆转,阳到了极处也就成了阴,公鸡虽多也不是各个打鸣,这些个打鸣的公鸡夜间都会成为阴差的坐骑,震慑群鬼,待到鬼门关一关,就放这些公鸡回来,俗话说,人有人道,鬼有鬼路,白天是人的时间,晚上是鬼的时间,公鸡回到人间,一打鸣也就是告诉活人,天亮了,该你们活动了。

李氏想不通也就不在多想,就在槐树下苦苦等待,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老王回来,心里就难免有些焦躁,正在这时,忽听得身后有人呼唤她:“三娘……三娘……”

声音飘渺却清清楚楚传进耳中,这声音如此熟悉,喊得又是她的小名,难道是死去的老爷子看见自己了?李氏心中一动就要回头。

十三章 猪胎

李氏刚要转头,猛然想起老王嘱咐她的话,不管谁喊她都不要答应。转念又想,父亲去世多年,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立时就拿定了主意,无论后面叫声多么热切,终究是没有转过身去,就这么坚持了会,后面喊她的声音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氏松了口气,这也不怪她,任谁在这诡异的地方老是听到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呼唤,心里都绝对轻松不了,可这么一放松。又开始着急,这老王怎么就还不回来?

又等了会,李氏急得已经有些抓心挠肝了,就在这时,前方烟尘弥漫,李氏以为又有阴差巡路,准备好了纸钱等着,却见烟尘之中出现一辆白色牛车,慢慢悠悠的对面而来。拉车的白牛高大健壮,离的近了才看清楚,竟然就是个白纸扎成的,车厢也是白色的,垂着个门帘子,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赶车的却是一个头戴绿帽的小人,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嚷嚷:“还差一个,还差一个……”

来往过路的看见这牛车都是远远躲开,不管看上去多疲惫,愣是没一个人上车,牛车慢悠悠迎面而来,李氏不敢招惹是非,只是小心看着,谁知那牛车到了她身边竟然停了下来,那戴绿帽的小人朝她笑道:“还剩一位,你上不上来?”

李氏见他跟自己说话,吓了一跳,也不敢回话,低下头看地,那小人嘿嘿一笑,就要赶车再走,这时车帘子被掀开,有人对李氏道:“孩他娘,娃找到了快上车。”

这声音如此熟悉,李氏忍不住抬下头一看,正是自己丈夫林老实,她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咋来了呢?”

“老王大哥带我来的,娃找到了,快跟我回去!”林老实一脸着急,车厢里隐约还传来孩子的哭声,李氏有些拿不定主意,林老实着急道:“快点吧,老王大哥还有事,一时半会的回不来。”

孩子哭声扰乱了李氏心神,又被林老实这一催,也就不在多想,双手并用爬上了牛车,可到了车厢里一看,那里有什么孩子,连林老实都不见了影子,对面是一个面孔黝黑的男人看着他冷笑,还有六个不认识的面对面坐着,这六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见她上了车都笑嘻嘻的看着她。

李氏这才知道被人诳上了车,急忙挣扎着要下车,可突然间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任凭她使出多大力气,就如同被定在了车厢一般,而那慢悠悠的牛车速度突然就快了起来,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钻进了浓雾之中。

李氏脑中一阵迷糊,渐渐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氏全身一凉,有了意识,她睁开眼,就见天空群星灿烂,四周风轻云淡,再也不是那花非花雾非雾的感觉,同时她突然闻到一股异香。这香气是如此的强烈,使得她觉得饥饿非常,这种饥饿的感觉让她发疯,像是不马上吃点什么东西就要立刻死掉,忍不住就朝那香气慢慢靠近……

且说家中,林老实愣愣守着靠在墙角如同睡着了的两个人,时不时的还看看木桶里的孩儿,那木桶里的水一直沸腾不休,孩子泡在水中,非但没事身上的黑毛还退去了不少,心里也颇觉得安慰,只是这般等待的确煎熬了些,也不知道老王和自家婆娘什么时候回来。

过了有一个时辰,墙角的老王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天灵上冒出一股白气将贴着的纸符冲掉,接着就见老王醒转过来,一脸焦急的问他:“你媳妇回来没有?”

林老实被他问得愣住,道:“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怎么问我?”

老王也不理他,快步走到李氏身边,但见她双眼无神仍是直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那碗水,头顶的纸符还在,大喊了声:“糟了。”冷汗刹时就流了下来。原来老王办完事回来,到了槐树下面,却没看见李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坏了,也顾不上别的,急忙顺着来时的路回赶。等醒转过来,见李氏头顶纸符还在,就知道她魂魄还没回来。

林老实还从未见过老王这般慌张模样,急忙道:“老王大哥出了啥事?你可别吓我啊。”

老王冷静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慌张不得,沉声对林老实道:“没事,你等我回来。”说完白眼一翻,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再次魂魄出窍,林老实吓了一跳,也不敢动弹,隐隐的也觉得事情不对。

老王走阴,又回到槐树底下,正巧碰见骑公鸡的那个阴差,急忙上去打问消息,更是将剩下的纸钱全都塞给了阴差,那阴差收了纸钱,咦的一声道:“那小娘子不是在槐树下等你吗?没等到?”

老王急忙将事情说了,那阴差见老王着急,骑着公鸡帮他去打问消息,没多大的工夫回来,说是有人看见林家娘子跟着一辆牛车走了,时间并不长,跟老王回来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老王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顾不得跟那阴差多话,只说日后必定有报,急忙还阳,老王身体本就虚弱,连着两次走阴,身体更是到了一个极限,勉强站起来,对林老实道:“好好守着娃,我去去就回来。”

林老实见他脸色难看无比,想要问,却见老王已经心急火燎的走出了家门。

这会已经是后半夜了,老王挨家挨户的踹门,四处打听谁家的猪狗之类的畜生生崽子了,村子里本来就折腾了一回,老王这么一闹,全村人都醒了,有心肠热的就帮忙一起打听,过了会才打听到村西头一家母猪刚声了一窝崽子。

老王急忙跑到那家猪圈,就见一只肥大的母猪斜躺在草堆上,刚生了七个猪崽,有四个叼着**吃奶,其余的三个正在往里挤,有一只小猪,腰上有一圈白毛,像系一条白腰带,这会挤到了母猪身边,正伸嘴要吃。

老王见了急忙从地上捡起块石头使劲砸向那母猪,母猪被砸的嗷一声惨叫,蹦跳起来,那小猪才被闪了一下,没吃到奶,老王也不管那家什么反应,翻身进了猪圈,拎起腰上有一圈白毛的小猪狠命的摔在地上。

小猪刚生出来本就弱小,那里禁得住他如此狠摔,立时就被摔死,那户人家见老王摔死了自家小猪,拽住他吵嚷不休,老王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家男人,道:“这够陪你家猪的了。”

说完也不管那家人乐意不乐意,急忙回了林老实家,林老实懵懵懂懂的见老王又回来了,还没等他问些什么,老王白眼一翻又走阴去了。

这一回老王来到那颗槐树下,李氏正愣愣的站在那里,见老王前来,急忙道:“老王大哥,刚才我饿的厉害,眼见前面有一大斗,正在向下漏食,刚要吃就见你跳了过来,举起我把我摔死了,我就又回到这了,老王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王带着她回走,叹息道:“你就不记得咋去的那里了?”

李氏心中羞愧,知道这都是没听老王的话,声音低低道:“我等你不回来,见老实在车上,他说让我跟他走,又听到孩子哭,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车……”

老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转念一想,知道李氏是被迷惑了,想必就是那黑狐心有不甘做出来的,但这会不宜旁生枝节,沉声道:“那牛车拉着的人都是去投胎的,不过是猪胎。车上那些都是个前世犯偷盜罪、负债不还、喜欢杀生、不喜听闻经法飘荡多年的孤魂野鬼,,你怎地就不听我的话上了那车呢?多亏我打探得及时,你看到的那漏斗,流出来的那里是什么美食,那是猪奶,你若是喝了,猪身上的浑浊之气污浊了你的命魂,那就真成了一只猪了,任谁也救不回来你,幸亏还来得及。”

李氏暗暗羞愧,却觉得当时肚中饥饿的实在难以忍耐,那种要命的感觉,没办法说的清楚。羞愧之中想起孩子的事,急忙问:“老王大哥,娃的命魂找到了没有。”

“知道在那了,不远。”

老王带着李氏来到一处水潭,猛然站住,回头使劲拽了把李氏然后向前一推,李氏跌进水潭,只感觉全身一冷,猛然打了个激灵,再一睁眼已经是在家中了。林老实正愣愣的看着自己,她全身寒冷,扭头朝老王看去,就见老王身体猛地一抽,上半身直愣愣的立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潮红,猛然张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十四章 招魂

人间,冥界,阴阳相隔,行走阴阳两界耗得是心神体魄,老王每次走完阴差都得休息上至少一个月,饶是这样,短短几年也让他变得跟个老头也似,这一夜来来回回走了三次,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口血吐在地上好大一滩,老王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又苍白了几分,人像是老了几岁,林老实急忙上前扶起老王,骇然问道:“老王大哥,没……没事吧。”

老王摇摇头,右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放着几颗黑乎乎的药丸,看上去没什么稀奇,却自有一股淡淡药香,老王含了颗药丸,闭上双眼养了养神,再睁开眼睛变得精神不少。

“我没事,去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老王撑着站起来到李氏身边蹲下,李氏烂泥般瘫在地上,双眼看着老王和林老实,全身上下散了架子般疼痛不已,无法动弹,老王将颗药丸塞到李氏嘴里,对她道:“大嫂子,娃的命魂离的不远,待会你还得帮我找回来,吃了药,觉得好点了就喊我一声。”

李氏含着药丸不能说话,点了点头,这药到了口中先是苦涩无比,整个嘴巴都苦麻了,可等这股苦劲一小,就感觉满口生津,药丸化作一股清流顺着喉咙直下,李氏腹中一暖,一股热力弥漫开来,温暖干燥,她精神一振,就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李氏站起来走到老王身边,就见他在油灯下用白纸叠了一盏小小的灯,这灯虽是白纸折成的却是八面玲珑,像是个塔的形状,很是好看,老王全身灌注折完灯,又调和了朱砂,在灯上画了许多七扭八拐的符咒,转眼一盏白纸灯就变得精致起来。

老王取出一小截白蜡烛,小心放进纸灯里,点亮后,将灯封住,光亮透过纸灯散发出一种幽蓝幽蓝的光芒,并不是普通的白光或是昏暗的红光,而且这光亮一眼看去,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相反透着那么一丝寒冷。

“大嫂子,这是招魂灯,待会你举着灯喊魂,我给你护法。”把灯递给李氏,他又掏出两张黄符贴在李氏纸衣两侧的肩上,低声道:“这两张黄符能压住你肩膀上的阳火,娃的命魂弱小,这么做也是怕你的阳气冲撞了他的命魂,如此一来你身上的阴气就重了,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管,有我在不会有事,只管叫魂就是。还有,灯火不能灭,你要记住。”

折腾了这么久,就是叫魂?李氏有些失望,对于叫魂她也不陌生,此地风俗认为孩童若受到惊吓,就会终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惶惶不可终日,以致魂不附体,此时即须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除病消灾。

办法也简单,在檐下、床头或受吓的地方,烧几支香及冥纸,将孩子衣服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手拿菜刀或剪刀,在地上拍响,再将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某月某日某某小孩名,童年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送返某某来归啊!”

老王的方法明显与她知道的所不同,她有心想问个仔细,可一想老王今晚显露出来的神通,就觉得老王的方法可能更管用一些,也就没有多问。

老王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黑色的玉石挂件,嘴里念念叨叨的挂在手掌心上,做完这一切横了眼傻乎乎的林老实,对他道:“你不要跟着,就在家看好娃,现在开门。”

林老实正焦急的不知道干些什么好,听到开门两个字,急忙跑到门边打开屋门,老王深吸了一口气,点燃一张黄纸,向外面一甩,厉叱了声:“去!”

去字一出口,整个村子上空霎时暗了一暗,刚才还风轻云淡的夜空变得昏黄暗淡起来,李氏手中的招魂灯显得无比的明亮刺眼。

“大嫂子,出去喊魂了。”老王在李氏身后低声对她道。

李氏拎着手中的招魂灯,只觉得这灯突然间就重了不少,她刚要迈步,却啊的一声站住,扭头问老王:“该咋喊?”

“喊娃的名字。”

“娃太小,还没取名字。”

老王愣了,冷汗霎时就流了下来,千算万算竟然就忘记了这茬,名字是一个人的标签,有了名字才能区分你和别人的不同,也是唯一跟随你一生的印记,即使死去,这个印记依旧会跟着魂魄存在,永远也不会消失。

叫魂,不是随便乱叫的,若是叫的不对,叫回了孤魂野鬼想要请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可事到如今也没有了别的办法,给娃现起一个名字,明显来不及。老王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没时间多想了,天亮就晚了,大嫂子你就试着喊。”

李氏小心翼翼出了家门,拎着招魂灯,轻声召唤:“娘的心尖尖……娘的心尖尖啊,你在那啊……”

李氏声音中透着焦急,心疼,难过,期待,各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晚传出去好远,老王紧跟在她后面,嘴里轻声念着不知名的咒语,两人出了院子,李氏的声音更加悠远起来,夜幕深沉中就见几条白色的影子呼啸而来,直奔那盏招魂灯。

纸灯轻薄,在山风吹拂下本就摇摇晃晃,里面的火光也被晃荡的弱小,跟本经受不住这几道白影的冲撞,老王早有准备,看的分明,横冲出去挡住李氏身体,右手朝那几道白影拍了过去,啪啪……几声轻响,几道白影被他拍得烟消云散,那盏招魂灯摇晃了几下,终于还是挺住没灭。

李氏却被这变故吓得停了一停,只觉得手中招魂灯骤然沉重了起来,老王拍散几道白影,朝四周拱拱手,沉声道:“各位冤亲债主,今日是来寻找我家娃的命魂,大家给我老王个面子,不要生事,日后定会奉送银钱给各位享用,若是非要搅扰,也莫怪我不给面子。”

老王几句话说的甚是煞气,手中的黑色石雕向着四周晃了一晃,剩下的几道白影顿时向后退去,生怕被这黑色玉石挂件碰到,老王哼了一声对李氏道:“大嫂子,你换个叫法,继续走。”

呼啸而来的这些白影都是些个孤魂野鬼,死后没人祭奠,怨气大,最是嫉妒,眼见自己死了这么多年,无法入轮回,更没有人拜祭,吃不得香火,如今有人为自家亲人叫魂,嫉妒,怨恨之下,明知道叫的不是自己,却也要搅扰了别人家的好事。

老王的凶狠镇住了这些孤魂野鬼,但就此离去又不甘心,就离的远远的跟着,老王没时间跟它们耗,催促李氏继续前行,这回李氏换了个喊法:“娘的乖儿子哎,你在那啊?……”

李氏喊的着急,可还是没有娃的半点踪迹,倒是孤魂野鬼越聚越多,有老王一身煞气守着,谁也不敢靠近,却又跟在他俩身后,远远看去,跟在身后的孤魂野鬼竟然有十几个之多。

就这样,夜色之中,两个活人,身后跟着十几只孤魂野鬼走到了村子边,可还是没找到孩子的命魂,李氏手中的招魂灯却是越来越沉重,几乎就有一担面沉了,这也说明天要亮了。

“往回走,娃的命魂就在村子里。”老王说的无比坚定,李氏咬牙硬撑,拎着招魂灯回转过来,又朝自己家门走去,嘴里呼唤个不停:“娘的娃的,娘的乖乖啊……你在那啊。”

这声音已是带着哭腔,手中的招魂灯也是越来越沉重,那小小的木把握在手里已经将手掌心勒出血来,就是这样,李氏仍是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几乎就是用全部的生命,体力,凝聚在她的右手上,提着这盏已经沉重得无法想象的招魂灯。

这世上母亲对孩子的恩情,绝对是大于山的,因为只有母亲相信你是最好的,相信你是最独一无二的,也只有母亲,不管你做错了什么,都会原谅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放弃你,也只有母亲不会,永远不会放弃你。

天色已经微微放亮,跟在它们身后的孤魂野鬼也渐渐散去,李氏和老王又回到了自家门前,李氏手中的招魂灯火焰已经微弱的摇摇欲坠,李氏伤心至极,哭喊着嚎啕:“娘的娃,你到底在那啊,快回家吧……你若不回来,娘也不要活了……”

老王的压力也很大,眼瞅着招魂灯就要熄灭,若是还找不到娃的命魂,所有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他叹息了一声,本想劝劝李氏,还没等张口,就听李氏李氏哭喊起来,突然,他心中一动,对李氏道:“大嫂子,娃没起名,就喊你的名字,快点!”

李氏听出他口中的焦急,哽咽了一声,大声喊道:“李翠莲的儿子啊……魂兮归来啊……”这一声喊的声音大,竟然回荡起来,就在这时,自家院子里那颗槐树下面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婴儿滴哭。

十五章 义父

风水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前不载桑后不种柳,中间不种鬼拍手,所谓的鬼拍手就是槐树,木鬼为槐,是极不易种在家中的,院子里有槐树更是忌讳,可林老实这破房子占的土地是地主王德才的,就连院子里那颗槐树也是人家的,能让你住着,还是看在你租种人家土地,交租子的份上,那里有你挑选的余地?更不要说砍了这颗槐树了。

院子里这颗槐树,也不知道长了多少个年头,两个人根本环抱不过来,到了夏天更是倾盖如伞,是个乘凉避暑的好地方,刚开始住进来李氏也觉得这颗槐树晦气,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就不在当回事,那里想到,找了一夜,娃的命魂就在这颗槐树下面。

娃娃哭音很小,像只小猫一样,可听在李氏和老王的耳中却无异于霹雳阵阵,两人俱都精神一振,李氏立刻就觉得灯笼不那么沉重了,脚下也有了力气,大步朝着哭声奔去,果然,在槐树的东北方向,一个淡淡小娃娃的虚影正四脚朝天的哭泣。

“大嫂子,别停,继续喊。”

“李翠莲的儿子啊……娘在这啊,娘在这啊……”李氏的哭喊声不在悲苦,相反带着一丝喜悦和解脱,她忍耐不住,弯下腰就要去抱那个小小的虚影,但她刚弯下腰来就被老王拦住,对她道:“大嫂子,不能碰娃,你阳气足怕冲散了娃的命魂,你只管看好招魂灯,其它的有我。”

说着话老王几步窜进屋子,拎着他带来的布包回到槐树下,从布包里取出三支香点燃,恭敬插在槐树下面,拜了三拜,轻声道:“感谢树上的仙家照顾我娃,日后初一十五奉上香火,报答仙家援手之恩,绝不敢忘。”

说来也怪,他这几句话说完,槐树哗哗啦啦一阵晃动,仿佛就是在回应着他,更有还未枯黄的树叶从树上旋转飘落下来,老王把手上的黑玉挂件挂在脖子上,从布包里取出浆糊,捡起几片青绿大树叶,啪啪啪……沾在双手之上,然后小心弯下腰,用沾满了树叶的双手轻轻捧起小娃娃的命魂。

老王从听到娃的哭声就知道了这颗槐树有古怪,要知道现在是秋季,刮的是西北风,山风罡烈,那里是这么小娃娃的命魂能够抵挡得住的,何况娃的命魂从一出生就被挤出身躯,已经一天一夜,若不是这颗槐树上面住着的野仙庇佑,又如何抵挡的了日头何蒸腾的阳气?

将树叶沾在手上,那也是隔断他身上的阳气,小娃娃命魂太弱,委实受不得半点冲撞。

“大嫂子,回屋。千万别扔了招魂灯,莫要前功尽弃。”

听了老王的话,李氏吓了一跳,说实话这会她真想把手中的招魂灯给扔了,刚才看到娃的命魂她心中一松,顿时就感觉手中的招魂灯重逾千斤,若不是那会心神都被娃给吸引住,怕是早就扔到了地上。

“嗯。”李氏应了一声,打起精神双手颤抖着,已经是用抬的姿势朝屋子里慢慢走去,槐树到屋子也就是十几步的距离,可这每一步迈出去都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走了才没几步,李氏就感觉眼前金光直冒,恍恍惚惚的就要支撑不住。

老王紧跟在她身后,见她这个模样也知道到了极限,沉声对她道:“大嫂子,支持一下,没有招魂灯引路,我抱不动这孩子,到了屋子里就好了。”

李氏几乎疯癫,这几句话却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令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下,想起木桶里的孩儿,她“啊……啊……”嘶声狂吼,早就没有了平日温婉的模样,变得如同疯虎,双手抬着几乎就重的跟山一样的招魂灯,大步向前迈去,这已经就是燃烧生命生出的气力。

这力气支撑着她跨进了屋子,可一进了屋里她就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扑到在地上,林老实吓了一跳,急忙跑过来扶起李氏,大声叫嚷:“孩她娘,孩他娘……你这是咋了啊?”

李氏倒下招魂灯咕噜噜滚出去好远,悄然熄灭,这时村子里一声公鸡嘹亮叫声响起,天终于亮了。这一声公鸡嘹亮的啼叫声,传进昏昏沉沉的李氏耳中,却仿佛一道天雷就在她耳边炸响,竟然又醒转了过来,豁然坐起,直愣愣的看着已经进了屋子的老王。

老王对她惨然一笑:“刚好。”

老王脚步踉跄走到木桶边,招呼林老实扶着孩子,这会木桶里淡红的水变的清澈透明起来,水花也不在翻滚,老王双手平抬,嘴里念着咒语,就听他越念越快,右手摁住孩子的胸膛,大叱了一声:“去!”

去字一出口,木桶里的娃全身猛然一抖,双眼慢慢睁开,小嘴一张,却还是没有哭出声来。李氏看的激动,爬起来就朝木桶边扑,大声哭喊:“娘的肉啊……”

“别动,娃的命魂是找回来了,妖气却还在身上,我得把它身上的妖气逼出来。”老王盘腿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双目圆睁,甩掉手上的树叶,伸进水里,捏骨一样从娃娃双脚开始向上一点点摸去。

随着老王手上的动作,娃娃身上黑毛一点点开始消退,又变成最初白白嫩嫩的模样,当身上最后一丝黑毛都消退的时候,一道浓密的黑气凝聚在娃娃喉咙中间怪异的扭动,这会娃娃张开小嘴,却连呼吸都也不能,老王左手扶住娃娃,右手猛然在他后背一拍。

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一颗黑乎乎肉球样的东西被娃娃吐了出来,这肉球一吐出来,娃娃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可谁知那颗肉球被吐出来之后并没有掉落到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就离娃娃张开的小嘴不足五指的距离。

随着娃哇一声哭出声,肉球竟然又朝娃的嘴里飘去,老王听到娃哭声,本是心中一松,可随即看到这情形,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右手并没有离开娃的后心,而是又向着娃的后心催发了一股阳气,这股阳气一催发,那肉球飘忽着又离开了娃娃小嘴远了点。

老王也看清楚了娃吐出来的肉球是那黑狐的妖丹,可这妖丹在娃的体内已有一天一夜,沾染了娃的气息,老王虽然是生硬催出了妖丹,但若是没有了外力,这妖丹早晚还会钻回到娃的身体里,谁也阻拦不住,等到娃完全与那妖丹融合,就会变成一个人不人狐不狐的怪物。

老王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莫说毁了这妖丹,就算是夺下来都不可能,可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王知道若是让这妖丹在娃的身体里多待上一天一夜,那时候任凭大罗金仙下凡,娃也是没救了,而他元气大伤,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左右为难之下也是素手无策。

就在他思量之际,妖丹滴溜溜旋转起来,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朝娃的嘴里一点点挪动,老王眼冒金星,后力不足,已经无法僵持下去,眼见那妖丹到了娃的嘴边,老王狠了狠心,猛然张开嘴,咬住妖丹咕咚一声咽进了肚里。

这变故甚快,只在几个呼吸之间,等李氏和林老实反应过来,老王已经全身被黑气笼罩,一张脸更是如同墨一般漆黑。两个人看的呆住,手足无措。

“娃没事了,这黑玉上刻的是谛听神兽,是开过光的,谛听是地藏菩萨的通灵神兽。能保护主人、驱邪避恶,有了这玉件,那黑狐害不了娃了。”老王颤抖着把脖子上的那个黑玉雕刻的挂件挂在了娃的脖子上,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布包里面取出一小罐灯油,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剩下的全都浇在了身上。

“咳咳……大兄弟,大嫂子,娃还没有名字,我就给起一个吧,他姓林,就叫林麒吧,名字反过来就是麒麟,咳咳……麒麟是吉祥神兽,主太平、长寿。我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咳咳……咱娃是个不平常的,我去阴司寻他命魂,却没有他的记录,咳咳……我想这孩子上辈子不是神灵,就是修行很高的人,咳咳……托生到你家,本该是继续修行的,可这么一闹,阴司已经将这孩子记录在案,再加上吞过妖丹,神智被妖气搅动,这孩子已经不会在记得起前世的种种了……”

老王咳嗽着说话,力气已经不济,人也苍老的没了样子,连身体都佝偻了下去,挪动着脚步朝屋外走,林老实上前扶住老王,道:“老王大哥,咱说好的,你救了娃,娃就是你的孩子了,该改你的姓,这事咱说定了,就这么办。俺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老王见他说的诚恳,苦笑摇头:“若是我还成,孩子改我的姓,那也没什么,我原本想等孩子大了,成了亲,生了男娃,让孙子改回你林家的姓也就是了,可我不成了,不能陪着他了,就还让他姓林吧,等孩子成了亲,生了娃娃,有一个跟着我姓王就行了……”

“我妖气入体,若不烧了,就会变成个妖物祸害了整个村子的人,大兄弟,咱们这就作别吧。”

几句话的工夫老王走到了院子里那颗槐树下面,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个火折子,对林老实笑了笑道:“我本该孤寡,如今有了娃,虽然不跟我姓,却也是亲,我没什么遗憾的,对了,不要忘了初一十五给槐树上的仙家供奉,这是我答应人家的。”

一团火光突然亮起,火焰之中老王缓缓盘腿坐下,喃喃自语道:“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百年前我是谁,百年后谁是我……”

李氏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与老王接触只有这一夜,可经历了那么多已如亲人一般,如今为了救娃,竟然落了个尸骨全无,心中一酸,再也忍耐不住,抱起孩子走到屋外,对着那团燃烧的火焰,轻轻对孩子道:“你看见了吗,那个是你的爹,你的另一个爹。他叫王十八。”

李氏抓起孩子的两个小手,对着那团燃烧正旺的火焰拜了一拜,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老王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感谢tree6565的打赏,书刚签约就看到打赏,实在是欣喜莫名,这里也要感谢我的编辑苏打,看好这本书,给我签约,小七无以为报,只有好好码字来感谢,在这也感谢所有看书,收藏,投票,留言的兄弟,祝大家国庆快乐,假日开心。

十六章 金龟子

林麒,林重九十三岁了,之所以叫林重九是因为大元朝除了做官和有功名的人以外,禁止汉人老百姓起名字,姓之后只能以数字代替,神州大地,一问名字,全都是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十五,十六……这样的名字,许是这样,才能方便那些没什么文化的大元朝官员能把百姓的名字叫全了。

老王全名叫王十八,叫重九是取了他名字的双,意思也是叫林麒不要忘本,还有一层是贱名好养活,林麒,名字起的大气,十里八村也就这孩子有这么个名字,太过引人注目,何况官府也不让叫,就又取了个重九,全当是小名了。当地官员不管那么多,只要孩子的名字是数字就行,至于怎么起的,实在没那个兴趣知道。

十三年,外面或许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在这槐树村,却依旧没有半点改变,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十三年前是这样,十三年后应该也还是这样,不一样的是林麒长大了。

这孩子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首先他很白净,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样看上去脏兮兮的,他穿的同样不好,吃的也不强,但就是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一个月不洗脸看上去也干干净净的

其次聪慧,李氏识文断字,不想让林麒一辈子连个字都不认识,三岁便教他认字,虽然买不起纸笔,只能在沙地上画字,林麒却是一学就会,一会就jīng,搞得李氏长长感叹,若自家儿子生在前朝,凭着这般聪明,再有个夫子教教,考个进士绝对不在话下。

孩子一天天长大,无病无灾,那黑狐也没在来搞事,林老实和李氏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两口子感念老王的恩德,在家里摆了个灵位,每逢初一十五就带着林麒磕头烧香,还告诉他这是他义父,为了他才不在了的,长大后有了孩子要有一个姓王……每次都说,每次都磕头,磕得林麒很是纳闷,也不知道这义父是何来历,可一问起,父母却都是叹气,谁都瞒着他不说。

更让他奇怪的是,每次给义父磕完头,还得跟着父母到院子里的槐树下面烧上三炷香,同样也要磕头,所以初一十五就成了林麒最不喜欢的rì子。说起来院子里的那颗槐树,自从林麒出生后,树根下面就长了一个大木瘤子,而且越长越大,到了现在简直跟那槐树一半的粗细了。

rì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平淡淡,无风无浪,若是别人的孩子,七八岁就能帮着父母到地里干些活了,可林家虽然很穷,但李氏和林老实心疼孩子,从不让他下地,林麒就每rì在村子里游荡,他人聪明,又放任游侠,成了村里的孩子头,整rì里打闹玩耍,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旁人看了都是叹息,这孩子在这么下去,就要成个浪荡子了。

林麒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心想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是要建功立业的,那里是这些村妇愚夫知道的,这孩子想法古怪,倒也怪不得他,两年前,他从一要饭的手里用家里二斤小米换了一本残缺的唐传奇话本,里面讲述的是虬髯客,聂隐娘之类的传奇,林麒见了惊为天书,沉迷此中不能自拔,只觉得这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虽然为此挨了林老实两巴掌,但他却是不哭不闹,只觉得这二斤小米换的实在是太值了。

闲话少说,只说这一rì,林老实去邻村帮闲,还未回家,李氏做好了晚饭想让儿子先吃了,但林麒说要等爹回来一起吃,李氏颇为欣慰,觉得孩子大了也懂事了,便将饭菜扣在锅里,去帮丈夫儿子缝补衣裳,却不知道,这会正是黄昏时分,林麒靠在墙角看手里那本发黄残书正入迷。

林家贫穷,到了晚上油灯能不点就不点,林麒是想借着太阳还没下山的余光再看会书,这么一看又是小半天,天sè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到书上的字迹,林麒才放下手中的书,却感觉有些困倦,靠着墙角打起盹来。

迷迷糊糊中远处一团幽蓝的光芒由远至近,光芒中裹着一个黄衫女子,手中提着一盏jīng致的灯笼,还牵着一头拴着红绳的毛驴,缓步而来。蓝sè的光芒便是从这灯笼中散发出来,女孩子十三四的年纪,身段窈窕,姿容曼妙,sè若chūn晓,到了近处,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林麒看个不停。

林麒也是纳闷,这是谁家的小娘子,这般个漂亮?村里那没有这等美丽的人儿。刚想开口问,就见那女子对他盈盈笑道:“小公子,我家老爷请你前去赴宴。”

这一声小公子叫的林麒通体舒泰,嘿嘿笑问:“你家老爷姓甚名谁?怎地就让你来请我了?”

黄衫女子见林麒小大人般的惺惺作态,不由得就是噗呲一笑道:“我家老爷姓金,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家,听人说起小公子仗义豪侠,是个好男儿,想要结识一下,如今酒食已经备好,就等小公子了。”

林麒半大小子,喜欢听些个好听的话,又喜欢看些个传奇异志,总觉得自己是个不凡的,奈何在这小小的村子却无人识得他是英雄,耳听得黄衫少女对自己这般说,那里还把持得住,急忙站起来道:“既然来请,小子又不是个不识礼数的,这就去,这就去……”

黄衫女子一笑,骑上毛驴,示意林麒上来,林麒也不想其它,跳上毛驴,那女子呼哨一声,毛驴四蹄生风朝前疾奔,林麒吓了一跳,哎呦一声抱住前面女子细腰,也不敢松了手,只觉得香气扑鼻,耳边风声呼啸,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就听那女子道:“到了。”

林麒颇有些不舍的下了毛驴,站直了朝前一看,就见这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虽不是太大,却甚是富贵豪华,他向四周打量,却见四方朦胧,旁边也无人家,山风呼啸中只感觉这户人家所在之地甚高。

门前张灯结彩,里面有仆人四处奔走,甚是热闹,他正看得入神,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员外服的老者,须发皆白,飘飘yù仙,满面笑容对他道:“小公子,可让老朽等得苦。”

林麒想不到主人竟然迎出门来,急忙拱手道:“老员外客气了,小子林麒林重九这厢有礼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怎么又是林麒,又是重九的?”

林麒小脸一红,道:“林麒,字重九。”

老者呵呵一笑,也不多说,拉着林麒的手进了府门,进了庭院,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环形回廊,边缘每隔一段,便有一根红sè柱子。回廊两侧假山,清池,各种花草争奇斗艳,说不出的雍容富贵。说起来槐树村王德家才算是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可真要跟这老者家一比,简直就是个鸡窝。

进了大厅,里面一张巨大的木桌上,各种不知名的菜肴摆的满满,林麒到这会也真的饿了,听老者劝了几句,也就不客气的大吃大嚼起来,这些饭菜俱都是素食,却都是sè香味俱全,那老者只是吃了两口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吃。

林麒家贫,那里吃过这般好东西,放开了肠胃吃了个不亦乐乎,直到再也吃不下了这才停下与那老者说话。

老者自称姓金,说是五十年前居家搬来这里,常听人说林麒小小年纪便仗义豪爽,就请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云云……

老者雍容富贵,举止谈吐更是威严慈祥,林麒对他心有好感,却也有些疑惑,这十里八村的从未听人说过有如此富贵的金姓人家,刚想要问的仔细些,就听那老者话锋一转,对他道:“近rì有怨气自东而来,定有病灾,将有大难,我们全家就要搬离此地,你林家供奉我金家十三年,请你来一是表达谢意,二一个就是告诉你,木鬼下面可以避难,助你逃过一劫……”

林麒听得莫名其妙,也不能打断老者话语,正听得仔细,耳边忽然响起父亲呼唤声音:“重九你怎么睡这了,快回屋去,别着凉了。”

林麒一个激灵,睁开双眼,那里有什么富贵之家,自己正靠在墙角瞌睡,原来只是一场美梦,可说是一场梦,肚子却撑得很。

他心中奇怪,也不多说,跟着林老实回了家,勉强吃了几口饭,总觉得事情蹊跷,从灶坑里掏出一截烧着的木头,当做火把,就在院子里转悠,转悠到槐树下面,就见那里有一张白纸剪成的纸驴,捡起一看,驴脖子上面拴着一道红线,可不正是他骑过的那头毛驴,再向树上看,就见上方两丈的地方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树洞,一个金龟子见了他,动了几下,消失不见。

十七章 传尸病

元顺帝至正四年,这一年发生了不少的事,首先是春天的时候,淮北大旱,继以瘟疫。五月,黄河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这两件事也影响到了槐树村,先是大旱,自打开春槐树村方圆几百里就没下过一滴雨,就在林老实发愁这年的租子的时候,一场瘟疫又席卷而来。

这一场瘟疫来势汹汹,与往常疫病又有不同,有个名称叫做传尸病。说的是五尸中之尸注挟诸鬼邪为害。其病变有三十六种至九十九种。大略使人寒热淋沥,怳怳默默,不知其所苦,而无处不恶。积年累月,渐就顿滞,以至于死,死后复传之旁人,乃至灭门。

说的是这病是死人传给活人的病,有那枉死之人,死后无法入土为安,怨气增长,有人路过或靠的近,就会沾染上尸身怨毒之气,得了这病,咳嗽不已,胸膈妨闷,肢体疼痛,肌肤消瘦,用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死去,而且传染性极强,往往一人得病,全家遭殃,染上了就是灭门的结局。

这种病也有个治法,那就是趁生病之人还没死的时候,直接放进棺材里,封死,顺江给沉了,也就绝了这病,奈何这几个月死的人太多,饿死的,淹死的,病死的……简直就是尸殍遍地,又那里沉江得了那许多。

很快这病就传到了村子里,林老实一家也都染上了此病,林麒先染上已经昏沉了几天,这一日稍微清醒,想起一月前的事情,就对母亲道:“娘,前些日子有仙家请我去吃酒,听他说,咱家槐树下面那个大树瘤子能躲过一劫,娘,我和爹都是男子,定要护得你周全,你去那躲起来吧。”

李氏和林老实自从染了这病,心中担心的就是孩子,他俩倒是无所谓,这日子苦熬苦熬的,一年到头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早死几日,晚死几年,那也没什么区别,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林麒,每当想起,李氏就难过的不行,总觉得这孩子跟着自己没过上好日子,如今又染了恶疫,却也没个办法,只恨不得自己早死了,也就不如此揪心。

耳听得林麒说槐树下的那个大树瘤子能救人,心中一喜,又见儿子孝顺,心中就是一酸,想起老王临死时候嘱咐的话,这些年来,每逢初一十五都在那槐树下烧香,莫非真是仙家有灵,不绝我儿?更是拿定了注意,不管如何都要让儿子活下去,眼见林麒精神不济睡了,就强撑着去跟林老实商量。

林老实已经两日不进水米,还要强撑着维持这一家,这会听婆娘说儿子有救,精神也是一振,暗道:“既然仙家有灵,没准就能救下自家婆娘和儿子,若他俩无事,自己就算是死个百八十回又能怎样了?”

两口子怀着心事,一起回到屋里,硬扶起林麒朝槐树下走,林麒昏沉之际被父母拽起,醒转过来,见两人扶着自己踉跄前行,也知道怎么回事,努力挣扎,奈何这时身躯无力挣扎不得,只能大喊道:“你们扶着我做什么?娘你快躲到里面去,我和父亲是男子,该要护着你……”

他这一喊,李氏心中更加酸楚,手上力气却是加大,狠命拽着儿子,到了槐树下面,果然树根底下那个大木瘤子如今长得更大了些,圆滚滚的中间还裂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勉强能钻进一个小人去,大人却是无论如何都钻不进去,更何况这树瘤子虽大,却也只能装下一个人。

两口子狠力把林麒塞进树瘤子里,都累得散了架子,饶是这样,李氏生怕林麒钻出来,硬是背靠在树瘤子上,把个缝隙遮盖住,林老实瘫倒在地,看着自家婆娘,喃喃道:“三娘,可是对不住你了。”

李氏望着脸色苍白的丈夫,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知道他是到了大限,对他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些年跟你过日子,虽然穷苦,但你敬我,知我,爱我,我又如何不知了?老实,跟了你,我从没后悔过,若有来生,我还愿意嫁给你的,过这种平安喜乐的日子……儿子是你我的命根子,只要他好,咱们俩个死了又能如何,黄泉路上,总有我陪着你……”

林老实身体僵硬,听得李氏这么说,双眼一亮,随即暗淡下去,李氏知道丈夫这是去了,心中难过,这会只感觉全身没了半点力气,软绵绵从树瘤子滑了下去,林麒在里面,母亲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心中难过无比,努力挣扎想要出来,奈何身上没有半分的力气,只能痛苦高喊娘亲。

李氏身上力气一失,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勉强还撑着一口气扭转过来身体,对儿子笑道:“儿子,娘看不到你长大了,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你要记住,你日后有了孩子要过继一个姓王,这是你爹你娘对你义父的承诺,切记不可忘了。”

到了此刻,李氏仍然没有忘记对老王的承诺,本想在嘱咐儿子几句,喉咙里却一阵咕隆声响,困倦之意缠绕,再也没了半点气力,可还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对儿子道:“做……个……好人。”一口气没上来就此沉寂。

她对儿子最后的一句话,只有四个字,做个好人,这是一个可怜可敬母亲对儿子的期许,也是她一生做人的准则。

林麒虽然身上无力,动弹不得,却仍是能听得见,看得见,眼见父母惨死在自己眼前,他双目圆睁,已是瞪出血丝来,只恨不得能用自己这条命去换父母平安,但此时却连手指也动弹不得,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心神激荡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昏厥过去。

恍恍惚惚仿佛就是一场梦,梦中,母亲总是站在门口等着他淘气完回家,不管家里多穷困,每天总有一个煮鸡蛋吃,而父亲干完了一天的活,见到他就露出憨厚的笑容,总是摸着他的小脑袋……

清晨,有风掠过,仿佛情人离别的絮语,缠绵中带着清冷。

寒意将林麒从昏迷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下意识叫了声“娘!”却无人应他。

猛然想起昏迷前一幕,林麒一惊,情不自禁向上一窜,砰!一声脑袋磕到树瘤子顶部,磕得他呲牙咧嘴,这一磕却是磕得他心中一动,身上的力气竟然又回来了,脑袋再也不是染病时昏沉的模样。

可随即他心中就是一沉,小心扒开树瘤子那缝隙钻了出去,清晨阳光下,父母斜躺在树下面,早就没了气息。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可看到昨日还好好的父母,如今变得冰冷,林麒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场哭,哭的是昏天黑地,肝肠寸断,直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才停下。

他定了定心神,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父母这样子躺在院子里不是个事。站起来先把母亲扶回到屋里坑上,转身走出门来要扶父亲。

那知刚一出门,就见那颗不知长了多少年的槐树,竟然枯萎了下来,还没到深秋,秋叶便掉了个干干净净,躯干也变得干干巴巴的,像是早就枯死了多少年一样。

林麒虽是不明白如何道理,却也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定是这颗槐树保下来的,朝着槐树拜了三拜,又找到父亲尸体扶回屋里,与母亲并排放到炕上。

做完这一切已是到了中午,林麒饿的难耐,四处找了找,家里就剩下一碗小米,熬了稀粥喝了,忽然就觉得长大了,这个家再也不会有人拿主意,所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如今要做的是让父母入土为安,棺材买不起,家里还有两块草席,勉强能遮盖住父母尸身,可要埋在那里?林麒却犯了愁,槐树村的地,十有八九是地主王德才家的,父亲给他家做了半辈子的佃户,找块地埋了,这点人情应该还在。

想到此处,林麒整理一下自己,就朝王德才家走去,出了家门便听家家哀嚎,户户有尸,小小的槐树村,竟然死了半个村子的人。

还没等走到王德才家,就见王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都是王德才家的佃户,死了人的来哀求给块地将家人埋了,几个家奴堵住门口,趾高气扬的正在大声嚷嚷:“王老爷说了,你们交粮,王家也给了你们饭吃,凭什么你们家死人了,要占王家的地?都滚蛋,都滚蛋……一群穷鬼围在这里干什么?传病给了王家的贵人,算谁的?……”

听得这几句话,林麒停下脚步,他本性傲,见人群之中有比父亲还老的佃户哀求,这都不理,自己又何德何能能朝王家要块地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又听一家奴喊道:“老爷说了,家里死绝了的,今年粮食交不上来的,三天之内都滚蛋,屋子也不要住了,否则别管老爷不讲情面……”

林麒愣住,今年颗粒无收,欠下的租子肯定是交不上了,父亲这壮劳力又不在了,两样都占了,看样子,王德才是想把地收回去,可真要如此,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浑身冰冷,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母亲临去之际让自己做个好人,可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连个安葬之地都没有,难道,这就是做好人的代价?

十八章 坟圈子

林麒没有靠近,反转回家,到了门口忽感彷徨无助,想起父母在时种种时光,忍不住失声痛哭,哀哀切切间,身后席卷来一阵黑风,无声无息闪现出个人来,抬手就朝他天灵盖拍去,这一掌悄然无声,却带着股黑色煞气,眼见就要拍中,林麒胸间白光一闪,朦胧中现出个丑恶怪兽,一口吞了黑气,又隐回林麒胸前,那人被怪兽威势冲的踉跄向后,站稳脚步,脸上惊讶无比。

林麒恍然不知,正哭得伤心,猛听后面有人问:“这位小哥,怎哭的如此凄惨?”

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年约三旬,头戴四楞中,上安片玉,绣带双飘,身披黑缎逍遥员外氅,上绣百幅百蝶,足登青缎官靴。面皮黝黑,三络长髯的男子站在身后,这男子气宇轩昂,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可有一样,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横穿鼻梁脸颊,分外狰狞。

这人不是村里的,也不认识,林麒不懂他为何搭话,没好气道:“你姓谁名谁,管我的闲事做什么?”

若是常人见林麒无礼,早就拂袖而去,这男子却没离去的意思,反而郑重道:“我姓胡,家中排三,大家都我叫胡三爷,到这是寻亲来的,见你哭的伤心,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小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我能帮你出个主意。”

胡三爷言语温柔,林麒遭逢大变,正是个彷徨无依的境地,年纪幼小,不懂得人心诡诈,被他这一问,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抽泣道:“村子里遭了瘟疫,父母都在这疫中去了,家中贫穷,如今连副棺材也买不起,没有棺材也就罢了,却连个埋葬的地方都没有,想的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胡三爷脸上闪过丝诡异笑容,开口道:“你这孩子倒也孝顺,我就给你指条明路,拐子河村外老城隍庙下面,那一片是无主的地方,这里容不下你父母,不如就葬到那里,天气还不很凉,老是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林麒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听到有这么个去处也不在哭,揉了揉眼睛,想要道谢,再一睁眼,那男子早就没了影子,林麒愣了一下,以为是有高人指点,也没放在心上,转身进了家门。

知道了地方也就不在犹豫,林麒找了两身看上去还算体面的衣服帮着父母换上,想了想,将房门木板卸了下来,将父母并排放好,又用布条将父母尸身绑紧,把家中破铁锹也放上去,木板上面栓了根粗麻绳,另一头栓在自己身上,拖拽着朝拐子河村走。

十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平时林麒溜溜达达一会也就到了,如今他身后拖拽着父母的尸体,这山路时而上,时而下,一会陡峭,一会狭窄,他年纪又小,没有那许多的力气,刚拖出村就已经满头大汗。

村里人见他小小年纪,父母全失,都哀叹这孩子命苦,有心想要帮上一把,但每家每户都遭了瘟,又那里帮的了那许多,林麒倔强也不哀求,一心想着把父母葬了,就这样走走歇歇,到了天色全黑,才找到那黑衣人所说的无主之地。

说是无主之地,其实就是个乱葬岗子,当年老王栖身的那座城隍庙,没了人打理,也早就塌了,只剩下一个地基还在,剩下的就是漫山遍野的孤坟,骸骨。以往这里埋了人还都有个坟包,可如今十里八村死的人不计其数,有的人家死的绝户,连挖个坑的人都没有,就都扔到了这里,任由狗咬蚁啃,惨不忍睹。

这会已是午夜,一轮弯月高挂,林麒累得眼冒金星,坐在地上直喘粗气,扭头四处打量,想找个好些的位置葬了父母,这一打量不要紧,顿时骇了一跳,只见这里坟头连着坟头,绵延向前,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的坟头前面还有石碑,有的只是个木牌,更多的却是什么都没有,上面还趴着无数死人,有死的早的就剩下了骨头,刚死的身上衣服还没烂掉,横七竖八满地都是,坟头上还有点点磷火,随风飘荡,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林麒有些胆怯,可一想父母不能没有个安葬之处,壮了壮胆子,觉得前面有块地方不错,是个斜坡,埋在那里不知道风水如何,却也是个能遮挡些风雨的地方,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可不要在受那风寒之苦。

壮了壮胆子,振奋了下精神拖着门板就朝斜坡走去,这会正是秋季,草叶都黄,风一吹哗哗啦啦响个不停,林麒一边艰难向前,一边嘟囔:“各位大哥大姐,大叔大婶,大爷大妈……小的林麒不敢造次,到这也是为的葬了父母,无心惊扰,见怪莫怪……”嘟囔了几句,想起父母,心中一酸,接着又道:“我父母是个好心的,待人和善,日后与你们做了邻居,请多多照顾……”

如此这般走了一段,猛听得右边秋草丛中呜嗷……撕咬声音响起,林麒愣了下,拨开到他腰间的秋草,打眼一瞧,啊的一声呆住,眼前竟是一个大坑,坑里堆满了死人,死人堆上,几条野狗,无数野鼠正在大朵快颐,黑血流淌着跟条小溪也似,肚肠满地,碎肉成堆,白骨散碎,这景象那里还是人间,简直就是修罗地狱。

他这一声啊,顿时引得那些野狗,野鼠都朝他看了过来,月光之下,这些个野狗各个粗壮,如小牛犊子一般,眼睛血红,各个脑门上生了一个大肉瘤,嘴角还有鲜血滴下,白牙如刀,咧嘴朝着他低低咆哮,还有无数老鼠也都长得壮实,都跟家猫般大小,同样双眼血红,这狗有个名堂叫做狗碰头,常年吃死人肉,邪气极重,那些个老鼠叫做掀尸鼠,同样邪气不祥。传尸病就是这些吃死尸的老鼠传过来的。

这两种邪物极其凶残,碰上人,只要是落单的,上去就咬,若是人多也会偷偷咬上一口,有的被当场咬死,就进了狗嘴鼠肚,若是侥幸跑了的,沾染了狗嘴,鼠牙上的尸毒,也活不过三五天去。

林麒望着离自己最近一条野狗妖异血红的眼睛,知道这些玩意凶狠,吓得双股抖栗不止,心中暗道:“今儿小命要不保!”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胸前一直戴着的谛听玉件,散发出淡淡白色光芒,笼罩住他全身。

那些狗碰头,掀尸鼠,见了他身上散发出的白光,竟都悄然向后退了退,然后扭转过头,继续撕咬尸体,不在看他一眼。林麒肉眼凡胎看不见罩在身上的白光,呆了会,见这些个邪物不搭理自己,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还当是父母显灵保佑了自己,也不敢在呆在原地,急忙朝前快走。

他刚一动,尸坑旁一条野狗猛然朝着林麒扑来,林麒还以为狗碰头要吃了自己,吓得急忙拽着门板朝前跑,却那里想的到,追来的根本就不是狗碰头,而是一匹狼,俗话说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狼的性子本来就傲,不吃死肉,可这几日附近山上的动物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这多唠叨几句,为什么山上的动物跑了个一干二净?那是因为动物都有预测灾害的本事,比如地震,鸡,鼠,狗,之类的就能在没震前感觉到,又比如瘟疫,动物也都知道该躲避,所以瘟疫只在人群传染,动物还真没有被瘟疫一传死一片的事。

传尸病传到这里,山里的动物就都跑了个干干净净,这狼跑的晚了点,两点没吃着东西,饿的头晕眼花,下山找食,找到了这尸坑旁边,虽然是肉,可都是死了好些天的,上面还有带着传尸病,这狼那里敢吃。

无巧不成书的是,就在这时,林麒撩开了秋草,那狼看了个一清二楚,眼见是个活物,有心上来撕咬,又怕那些狗碰头,掀尸鼠们不依,这畜生也知道那些邪物的厉害,就想着待会跟在后面咬上两口。

却没想到这些邪物惧怕林麒身上的谛听玉件,对他视而不见,可这狼是个活物,也没吃过死人肉,身上没什么邪气,可就不怕林麒什么,眼见这些个狗碰头,掀尸鼠,对这活物没什么兴趣,再也按捺不住扑了过来。

林麒拖着木板根本跑不过这狼,自己跑倒是能跑的快些,可父母尸身安在,若是被那些个,野狼,狗碰头,掀尸鼠之类的啃咬了,可真是百死莫赎。

耳听得那狼嗖嗖就到了身后,林麒一咬牙,知道没了退路,伸手从门板上抄起准备挖土的铁锹,大喝一声:“老子跟你拼了!”

猛然转身,双目圆睁,高举铁锹,脚下使劲,就要迎战野狼,那里想到他这双脚一用力,右腿下突然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什么,接着右脚向下一陷,竟然就踩烂了一口已经朽的不成了样子的坟茔,一脚踏进了薄薄的棺材里,身子一歪,斜躺在了地上。

十九章 撞客

林麒踩破的是座老坟,也不知道多少个年头,风吹日晒的早就酥了,若是没有外力还能支撑一段日子,被他这么一踩,立时就塌了。隐约的林麒感觉踩到了什么,还伴随类似树枝折断的咔擦声响,他情不自禁向下一看,借着朦胧月光就见踩踏了一口薄皮老棺材,里面躺着具枯骨,右脚恰好踩在枯骨脖子上,把个枯骨的脑袋踏离了骨架。

此时野狼已到了近前,猛然扑上,露出獠牙朝林麒脖子咬去,林麒暗叫一声我命休矣,闭上双眼,举起铁锹护住脑袋,眼见野狼就要扑到他身上,这时从棺材中噗!的冒出一股尸气。

这股尸气旋转着朝林麒身上缠绕,却被他胸前谛听玉件散发出的白光逼开,正无处发泄,野狼从空中落下,狼嘴张开,腥臭无比,尸气被这腥臭气息吸引,嗖的钻进野狼口中。

野狼被尸气钻进身体,就感觉肚子一疼,身子一僵,从空中直直跌落下来,滚了几滚,翻身起来就跑,跑了没几步跌倒在地,全身僵硬,没了性命。

林麒双眼紧闭,以为必死无疑,等了会什么事也没有,忍不住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野狼跌跌撞撞跌倒地死去,心中一松,暗叫了声侥幸,眼前登时一黑。想他小小年纪,中午只吃了一碗稀粥,拖着父母尸身走了十里山路,又受到惊吓,胸间这口气一松,就再也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恍恍惚惚的林麒感觉身上发冷,说不出的一种乏力,人很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天空灰蒙蒙的,无星无月,似白天又不像白天,远处有很多噪杂的声音,很是热闹,朦胧间像是回到了村里,仔细一看却又不是,这个地方破旧的房舍连成一片,各个都残破的没了个样子,有的塌了半边,有的房顶都没了,更奇怪的是所有的房子都没有院子,密密麻麻,连绵开去。

林麒愣了愣,猛然想起父母还没安葬,低头寻找父母尸身,却没了影子,他心中焦急,四处寻找,不知不觉间靠近了那些房舍,耳边听得嘈杂声音,像是有许多人在说话,却一句也听不清楚,眼前有无数的人影,密密麻麻,不过有的人影子是黑色的,有些是暗红色,还有一些血红颜色的人影。

他越走越近,看清楚这些人才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这些人实在是太呆板了,没有任何生气,那些个房舍里面的人还好,它们衣衫还算整齐,年纪也都很大,虽然看上去总有一层黑乎乎的气息围绕在他们四周,脸上也是面无表情,却比那些穿着各种杂七杂八衣衫的人平和许多。

剩下的人都远离房舍,穿的也是五花八门,男女老幼都有,离的远就能感觉到身上散发出来那种非常令人不舒服的感觉,而且他们四周总是围绕着一圈暗红色的气息,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红气息围绕的人,只有十几个,但各个都是阴沉无比,红色压抑的气息带着实质的感觉就那样压迫了过来。

林麒觉得此地不是个善处,有心想要躲开,可一想父母尸身丢了,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心里难过,就狠心朝前走去,想要问问这是个什么地方,有没有人看到他父母的尸身。刚走到这片房舍边缘地方,就见一处低矮的房舍前面,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看见他,惊讶道:“你这娃子,来这个地方做什么,赶快回去!”

这声音死板,阴冷,飘飘忽忽的,听到耳朵里就让人感觉到寒冷,但话语中的温暖关心之意却让林麒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林麒扭头看过去,这老头离他有十几丈的距离看,脸色死板,表情阴沉,却长得慈眉善目的。

“大爷,我是从槐树村来的,家里遭了瘟,父母都死了,我带着他们到拐子河这边安葬,刚才跟恶狗斗了一场,昏了过去,醒来父母不见了,你见着我父母了吗?”

“没见,没见,你咋就找到这来了呢,这里不是啥好地方,快走,快走,那来的去那,快走……”老头显得很不耐烦,看上去还有些着急,只是催促林麒快走。

林麒以为这老头是个疯的,不想在理他,刚要走,前面突然嗷一声喊叫,一个黑影窜了过来,这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还算得体,身材矮小,诡异的是她那脖子耷拉在右肩膀上,侧着脸,一脸的怒气,对着林麒大喊:“你小子踩断我脖子了,到了现在还不收腿,快快收腿……”

林麒真是被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人的脑袋能弯成这样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个不好的感觉,又听得那老头叹息道:“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的喊叫声惊动了街上那些散发暗红,血红气息的人,几道人影朝他扑了过来,其中一个遍身血红的年轻男子速度最快,转眼间就到了林麒身前,嘿嘿冷笑着朝他撞了过来。

林麒有些发懵,只觉得全身一片麻木,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心头迷糊,下意识的就朝后退却不想这时,他胸前发出了一道极为刺目的白芒,还传出一声沉闷的兽吼:“呜嗷……”

刹那之间,那年轻人如遭雷击,怪叫着向后退去,这去势竟然比来势还要快些。离他远远的有七八丈距离才停下,一脸怨毒的看着他。这会刚才劝林麒快些离开的老头早就没了影子,嗖嗖嗖……声响中,十几个暗红,血红的影子全都现了形。

这十几个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的不过五十多岁,小的也就跟林麒差不多大,其中也有壮男,二八年华的女子,这些人双眼俱都血红,眼中满满的都是怨毒。

林麒害怕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心中慌乱无比,他就算是再傻,这时候也知道这些都不是正常人了,应该是鬼!

一想到鬼,他心中就咯噔一下,暗道:“难道我也死了吗?”

“他是个活人,吃了他,吃了他……”冲撞他的那个男子尖声叫唤。却不靠近,只是远远的喊叫。

立刻就有几个恶鬼冲撞过来,但还没碰到林麒身体,就被白光逼退,林麒胸前兽吼之声更是响亮了几分,林麒眼见这些恶鬼奈何不得自己,又听兽吼声音是从胸前传来,这才想起他从小就戴着的玉件,他妈曾告诉他,这是他义父王十八留给他的。能保佑他遇难成祥。

难道就是那小小的玉件救了自己?眼前的情形不由得他不信,又见这些恶鬼奈何不了他,也就觉得这些恶鬼也就如此,没什么了不得的,骄傲的性子一起,瞪眼对那些恶鬼道:“不是要吃了小爷吗?来吃啊,小爷等着你们来吃,贼男女,真当小爷是吃素的?……”

他来了脾气,挺胸朝那些恶鬼逼去,那些恶鬼那里肯吃这个亏,其中有人喊道:“这小贼身上有圣物护身……”急忙向后急退,这一退,林麒愈发的得意,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气得这些恶鬼急躁不已,脸色更显狰狞。

林麒见了,冷哼一声,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就要转身离开,可他刚一动,最先冲撞他的那个年轻人尖声道:“咱们冲撞他不得,还围他不得吗?来啊,围住了他,不能让他回去了……”

喊完,年轻人就围着林麒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尖声哭喊:“为啥我死的那么惨,你还活着?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你陪着我吧,陪着我吧……呜呜……”

哭声一起十几个恶鬼顿时都围了上来,也不离林麒近了,都离开几丈的距离,各个嘶声哭号,大声叫嚷:“你不得好死啊……来陪我吧……凭啥我死了你还活着……来了就别走了……”

各种各样尖利难听的鬼哭之声围绕着林麒,林麒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转身就朝来路跑去,可不管他怎么跑,这十几个恶鬼就是围着他转圈,各种鬼哭汇聚成一股声浪,哭的林麒渐渐昏沉起来,更感觉全身上下仿佛被无数只手撕扯,就要将他撕扯成碎片。

眼见就要坚持不住,远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明朗声音:“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鎗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这声音晴朗明亮,宛如一阵春风拂过寒冰大地,更如久旱之地,闻得霹雳降雨之音,林麒顿时感觉全身上下无一不舒适到了极点,人也清明起来,耳边再也无恶鬼哭号声音,抬头一看,就见天空降下无数金银,纸钞,那些围着他的恶鬼纷纷去抢。

林麒聪明,知道这机会不容错过,虽然不知道如何回去,却是转头朝来路狂奔,他跑的慌张,脚下被石块绊了一下,随即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再一看,那里还有什么恶鬼,自己还是在拐子河的乱葬岗子,父母尸体就在眼前,天上月明星稀,只是一场噩梦。

二十章 驴头老道

林麒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斜躺在地上十分别扭,借着朦胧月光就见一条腿陷在棺材中,右脚踩断了一具枯骨脖颈,枯骨头颅紧贴在右侧肩上,跟在梦中看到那个对他大喊踩着他脑袋的老太太一个模样。

林麒一身冷汗,是梦,不是梦?也分不清楚。慌乱下急忙将腿抽了出来,又听得远处有人说话,不知是不是歹人,急忙趴到坟堆后面,耳听得一老一少两个声音由远至近,年轻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说话很大声:“爹,就剩这么点银子了,饭都吃不饱了,你还买那么多黄纸烧给这些野鬼,他们都是你二舅啊?”

“胡说,什么我二舅,要是我二舅不就是你二舅老爷了吗!”

“不是你二舅,你咋这么孝顺呢?就这么点银子还买黄纸烧了,不是你二舅是啥?”

“我这是给你积阴德呢,你爹我以前就是不积阴德,生出你才这副傻样子,超度这些孤魂野鬼,多给你攒些阴德,你以后生儿子就不会跟你一样了,知道了不?”

“不知道,阴德是啥玩意?看不见,摸不着的,你攒它干啥?有那钱不如买两肉包子给我吃了,我吃饱了,你也是积阴德啊,难道我天天吃不饱你就积阴德了?”

“你这熊孩子,我这……”吵吵嚷嚷,越来越近,朦胧月光下,两个邋里邋遢的道士走了过来,左边那个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身上穿着打补丁的破道袍,手中拿着个破拂尘,一张大长脸,山羊胡,嘴唇很厚,歪歪斜斜的戴了个道帽,帽子有些小了,看上去更像是驴头上戴了个帽子。

右边这个更是稀奇,看上去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十分的粗壮,比那老道高出一头半来,一脸横肉,环眼,左侧脸上方一大块紫色胎记将左眼完全罩住,下巴上的胡子跟钢针似的,头上扎了两个发髻,做道童的打扮,身上背了个破布包袱,楞乎乎的跟在老道身后。

林麒看的稀奇,听了半天也知道是爷俩,又听老道一个劲的说要积阴德,知道不是什么坏人,想起昨天自己还是父母双全,如今就剩下自己一个,看到别人父子相依,忍不住心中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深夜,寂静,乱葬岗子,突然有人放声大哭,任谁都要吓一跳,可这两个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那年轻的瓮声瓮气道:“爹,那纸钱白买了,你也不行啊,超度都度不干净,还剩下一个在这嚎丧。”

“瞎说什么,这是个活人。”

“活人啊,我去看看!”年轻的话音一落,就朝着林麒所在之地三两步就窜了过来,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林麒正哭的伤心,也没理他,年轻的瞪着牛眼,盯着林麒看了会,问道:“嚎啥呢?你爹死了啊?”

这一句问,问得林麒更加难受,哭声更大,年轻的摸摸脑袋,四下看了看,咦的一声道:“你咋还把你爹的坟给踩踏了呢?不对,这不是你爹的坟,这是个老太太的坟,那老太太歪着脖子坐在坟头上看着你呢,她是你奶奶啊?……”

林麒听他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本不想理他,可听到后面说老太太就在坟头上歪着脖子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四下一看,月明风轻,那有什么人,对他喊道:“你胡说什么,那有什么老太太?”

“咋就没有,不就在你面前,坟头上那啊,啊,她说你把她脖子踩断了,要找你麻烦……”

林麒想起刚才那个噩梦,梦中可不就是有个老太太说自己踩了她脖子,难道这都是真的?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顿时也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这么会的工夫,那老道已经走得近了,就见他嘴里嘟嘟囔囔,从怀里抽出几张纸钱,迎风一招,纸钱就燃烧起来,老道手一扬,林麒就感觉身边一道微风,裹着纸钱旋转离开。

离的近了,林麒更加看清楚了老道的相貌,只见他长了一张驴脸不说,还满脸都是麻子,丑的不行,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圆润清澈。他聪明伶俐,知道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貌。急忙站起来,行礼道:“小子林麒问道长安!敢问道长贵姓?”

那老道见林麒懂得礼数,微微点头,回答道:“贫道姓周,周兴,这是我的儿子周颠。”

林麒心中疑惑,搞不明白老道怎么会有儿子,还这么理直气壮,他也不好多问,但神情间的迷茫不经意显露出来,周兴微微一笑,刚想解释,却听周颠扯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想问啥,是不是想问,老道咋还有儿子是不是?”

林麒有些尴尬,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就听周颠道:“我们爷俩是正一教的火居道士,火居道士你懂不?就是不避荤腥,还能娶媳妇生孩子呢。我爹以前不是火居道士,是正经的正一教传人,有一次去青楼驱邪,看上我娘了,后来就有了我了……”

周兴老脸通红,一张驴脸更长了,咳嗽两声,想要掩饰过去,谁知周颠道:“爹,你咳嗽啥啊,咳嗽也是这么回事啊……”

周兴生怕自己这个口没遮拦的儿子在说出些什么难听的来,急忙打断他,问林麒:“林小哥大晚上的到这所谓何事啊?”

林麒听他问的柔和,又见父母尸身还在门板上躺着,酸楚之际,便将所有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周兴听完叹息道:“造孽啊,林小哥也不必太过悲伤了,你我今日相遇有缘,若信得着我,我便与你父母做一场超度,助他们早登极乐。”

林麒一听大喜过望,急忙跪下磕头,连声称谢,周颠在一边瓮声道:“林小子,我爹给别人超度都是收二两银子的,你有银子吗?”

林麒身子一僵,如今他连饭都吃不上了,那里还有银子,听周颠这么一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父母连个棺材都没有,若是有场超度,也算是尽了自己当儿子的一片孝心,当下又是磕了几个头,对周兴道:“道长,银子我是没有,望道长慈悲,给我父母超度,小子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若你不信,可将我带走,到了那有人的地方,将我卖了,也值几个大钱……”

周兴呵呵笑道:“莫听我儿子的,这小子从小患了癫病,脑子少,莫要理他,林小哥孝顺,老道我也敬佩,超度你父母,我也积下阴德,那里还说得什么银子。”

林麒松了口气,连忙再次拜谢,又听那周颠道:“又是给我积阴德,我要那玩意啥用,不如给我个大肉包子……”

林麒见周颠心怀不满,生怕待会周兴超度父母的时候这小子多话,坏了他的事,眼珠一转,转过身来,对周颠弯腰行礼道:“周颠大哥,你相貌清奇,孔武有力,是个英雄豪杰的模样,我现在没什么银子,但日后若是挣得了银钱,定要请周大哥吃那上等的酒席……”

周颠从小就疯疯癫癫的,人也长得丑,走街窜巷之际,旁人见了他都喊他丑八怪,还从未有人夸赞过他,他心思单纯,只觉得林麒这话说的好听,裂开大嘴,嘿嘿笑道:“林小子是个明白人,知道俺不丑,你这话说的太对了,来来,再说几句听听。”

林麒暗里好笑,这大个子却是个好哄骗的,当下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说了出来,直说的周颠抓耳挠腮,欣喜不已,只觉得这辈子就碰上林麒这么个明白人了,高兴之下,帮着林麒挖了个大坑。

地方是周兴帮着找的,就在城隍庙地基东北角,以后也好寻找,周颠帮着林麒将他父母摆放好,又将那门板遮挡住身体,开始埋土,起了个坟包,林麒眼见着父母面容再也不见,伤心大哭。

周兴叹息了一声,诵起道家超度经文,又烧了些黄纸,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然有些发亮,周兴又安慰了林麒几句,带着周颠离开,周颠很不情愿,要拉着林麒一起走,林麒伤心失神,神情恍惚,也没应他。

恍惚中,林麒缓过神来,眼见四周荒坟连绵,这今后却是连个去处都没有了,自己年纪还小,又该何去何从了?

迷茫之际,前方周颠声音传来:“爹,忙活了一晚上,我饿的不行了,咱们买大包子吃去吧……”

林麒想了想,朝着父母坟堆磕了三个头,爬起来朝周兴父子追去。

这一去,就生出一段传奇来。

七天长假结束了,明天开始一天两更,上午十点一更,晚上八点左右一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二十一章 来历

周兴是个有来历的,他本是正一教的授箓弟子,所谓箓,又称道箓、是一种记载神吏神将名箓的文书。按道教中的正一教的说法,道士只有在获得了箓之后,才能名登天曹,才能有道位神职,也才具有了差遣一定数量护身神兵的权力,因而才能斩妖除邪、拔度生灵、救济困厄。未受箓受职,就无权遣神役鬼。

而授箓也是分等级的,初次授箓:授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简称“都功箓”,要求通晓《早晚功课经》,诵读《老子道德经》、《度人经》,属六、七品职衔。第二次加箓: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经箓》,简称“盟威箓”,要求通晓正一诸经,属四、五品职衔。

第三次加箓:加授《上清三洞五雷经箓》,简称“五雷箓”,要求通晓《上清经》,属三品职衔,第四次加箓:加升《上清三洞经箓》,简称“三洞五雷箓”,要求通晓《三洞经》,属正二品职衔。第五次加箓:晋升《上清大洞经箓》,简称“上清箓”,要求通览藏经,属正一品职衔,通常只授给天师真人,不外授。

初授三年后可提请升授;升授八年后可提请加授;加授十二年后可提请加升。不过,上清三洞经箓、上清大洞经箓属于道教中的至高法职,并非年限够就能提请,还必须通晓相关经典经过“三大师”考核,并依据功德才能选择性的晋升。

晋级升授者,须凭道功德行依阶加升。都功升盟威须满三年;盟威升五雷经箓须八年;五雷升三洞五雷须十二年;若无功德不得升迁,若功德超群,济世度人、度己利人、行善积德可破格升授。无功无德者,妄欲升迁,反遭天遣。

周兴就是领了初次授箓的道士,苦修多年,修到了正六品,有太极左宫领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的名号,这品级和名号,与世俗的不同,这些个官名品级,只是道士在神仙界内的职务品级。

虽说周兴的资质不算上好,但好在刻苦,眼见就要第二次授箓,碰巧下山驱邪,遇到了周颠他妈,一见钟情之下,不管不顾的娶了,成了火居道士。所谓的火居道士,就是正一教中道士有不出家的,人们就称之为火居道士,他们可以住宫观,也可以有家室,非斋期不戒酒肉,收徒传教,但约定俗成父不传子,火居道士平时穿俗装,遇有喜庆丧葬才去做法事。

虽然周兴成了火居道士,无法修习五雷正法,但毕竟是授过箓的,又是正一教的亲传弟子,所以抓鬼画符的也不在话下,可这好日子没过两年,娶的老婆生下周颠就过世了,没办法周兴就带着儿子回了龙虎山。整日里混吃混喝,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正一教的规矩是火居道士父子不能相传,周兴就找个同门关系不错的,让周颠拜在门下,也成了道士。可周颠天生异象的,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他就比林麒大两岁,他那左脸胎记遮住眼睛,有个名头,叫做鬼遮眼,生下来就能看到鬼怪灵物,右眼却是与常人无异。

周颠倒是个学道的料子,悟性高的吓人,就是从小犯癫病,脑子有时候不大够用,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有次喝酒,周颠师傅喝多了,开始吹嘘自己道法高深。

师傅吹到忘我时,正是徒弟们拍马屁的最佳时机,众人抓住机会,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什么肉麻话都出来了,什么空前绝后啦,什么早晚得道了,学究天人了,法力高强了,周颠师傅一时间飘飘然,嘴笑的都合不拢。眼看这顿酒喝得就要功德圆满,这厮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师傅道法这么高强,悟性这么高,怎么还没成仙?

这一砖直接把他师傅从云端拍到了人间,阴沉着脸不说话,不欢而散。

就周颠这张嘴,别人若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早就撕烂了,谁还真心教他?不过周颠也不在意,你教我就学,不教我就自己玩去,原本这样的小日子过的也不错,那想到这几年天下灾荒不断,老百姓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闲钱拜神。

龙虎山上也是如此,香火钱眼看着就少了下来,这周颠又是个能吃的,一顿顶得上其他七八个道士量,别的道士有意见,掌教张真人也觉得无奈,叫过来周兴父子,讲了一通道理,归纳起来也就这么几条,如今山上不景气,你儿子太能吃,山上不养不起你们了,下山去吧。

无奈之下爷俩下了山,可如今天下不太平,十地有九地不是旱就是涝,想要找口饭吃不那是那么容易的,也幸亏周兴学了二十多年的道法,说不上多高深,但却懂得多,给人算命批八字他行,寻个阴宅看个风水他懂,驱邪抓鬼能干,赶尸叫魂也能。

四处奔波了这么两年也就混了个温饱,倒是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外号,周兴脸太长,又疙疙瘩瘩的,驴脸像过于人脸,大家都叫他驴头老道。遇见林麒,也是因为接了个赶尸的活,要从本地镇上接上个叫钱思源的男子送到黄陵岗,从此地到黄陵岗路途甚远,但对方出的价钱却高,整整五十两银子,是普通赶尸的五倍,周兴经不得诱惑,答应了下来,带着儿子日赶夜赶的走到这拐子河。

林麒已经是走投无路,追上周兴要拜师,周兴见他聪明伶俐,也心中喜欢,周颠又在一旁嚷嚷着收了,周兴也就答应下来,不过真正拜师也得等他禀告了山门,才能算是正式师徒,如今也就是个记名弟子。

要说周兴也不是个烂好人,之所以收下林麒,是因为干他这一行,有时候难免要装神弄鬼,还得有人搭腔配合才好多挣些银子,可他那儿子周颠,是个缺心眼的,啥实话都往外说,能挣十两银子的事,到最后能收五两就算谢天谢地了。周兴也有心找个搭档或是徒弟,可他这幅穷德行,谁家孩子也舍不得送进他这个狼窝,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眼见着林麒是个聪明伶俐的,没了父母,就没了那么多纠缠,日后配合他说些吓唬人的话,银子也能多挣一些,这般好事,那里去找?当下也就收了下来,带着周颠,林麒,奔赴镇子。

林麒家附近的这个镇子,叫风林镇,镇子上有几百户人家,虽说是个小镇却也五脏俱全,林麒从小到大还从未走出山里,走到城门下,就见正门外一根旗杆上,挂着个死人,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舌头伸得老长,皮肤干瘪,看样子已经挂了有些日子,这时又是秋季,风寒之下人都被风干了,眼睛都被吹成了两个肉球,人也像腊肉一样,干瘪枯瘦,晃晃荡荡的,很是渗人。

旁边城墙上还贴了张告示,林麒一看,上面说的是此人是白莲教妖孽,用妖术迷惑人心,又鼓动百姓造反,被朝廷抓获,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云云……

林麒看的稀奇,倒是周颠这两年走南闯北,对他道:“这两年天下不太平,到处都有闹事的,官府抓住就吊死,挂在城门上,吓唬老百姓。”

林麒听他说,就夸他见多识广,周颠是个直肠子的,林麒是个弯弯肠子的又会说话,哄得周颠一直咧着大嘴笑个不停,只觉得这小林子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妙人,还嚷嚷着以后有包子分林麒一半。绝不自己吃独食。

闲话少说,但说周兴带着周颠,林麒,到了镇子,找到唯一的客栈投了宿,周兴银子不多,三人住了一间,他睡床,就让周颠和林麒在地上睡。吃了早饭就等雇主上门,可左等右等,等了一天,也没人来找,周兴就有些坐不住了,来的这一路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原本指望着先收了订金,也好熬过这阵子,若是雇主不来,可就断了炊烟。

周颠不操那个心躺下就睡了,林麒这两日也是耗神过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只剩下周兴愁眉苦脸的睡不着,看着窗外明月叹息,很是忧愁。

眼见着月上了柳梢头,周兴等不来雇主,也就想着睡了,刚铺好床,门外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屋里的可是周兴,周道长吗?”

来人声音很轻,语气之中还藏着警惕,周兴听在耳中却是高兴,急忙应道:“我就是周兴,来的可是雇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穿青袍,气宇轩昂,进了门小心关上,这才回头,抱拳道:“在下栾城韩山童,让道长久等了。”

周兴摆手:“无事,无事,敢问喜神在何处?是今夜就走,还是明日夜里才行?”

韩山童朝他笑笑,从怀里掏出个银锭约莫着有二十两,塞给周兴,道:“今夜就走,喜神就在城门口吊着呢。”

二十二章 赶尸

周兴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喜神是挂在城门旗杆上的反贼,转头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接的这个活,本该就是个棘手的,若是容易干给不了这么多银子,也轮不到自己,可赶的喜神是反贼,这可是掉脑袋的罪过,就算挣得了银子,没命花那也枉然。

韩山童见周兴犹犹豫豫的不说话,也明白他的心思,嘿嘿冷笑道:“道长,俺们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闹事,还不是为了赶走鞑子,让这天下太平,何况银子也不短了你的,还有什么好想的?”

周兴讪讪道:“贫道乃是化外之人,不懂得那许多大道理,胆子又小,不如壮士另寻他人。”

“化外之人就不吃饭了?不瞒你说,今天这活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否则别怪兄弟们不客气。”韩山童眼一瞪,从后腰掏出个短刀攥在手中,看着周兴一个劲的冷笑。

周兴正一派传人,也学得几手武艺,自忖对付韩山童还不是问题,可就在这时,窗外几道人影一晃而过,周兴就收起了这心思,对方有备而来,若是硬要推脱,怕是没有好结果,而且白莲邪教这几年势大,天下各处都有信徒,若真是得罪的狠了,到那也消停不了,只能无奈道:“既然如此,贫道接下来也就是了,不过喜神挂在旗杆上,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不用道长操心,只管跟我兄弟走,待我劫了尸,就去与道长汇合。”说着话,伸出两根手指一弹,啪!一声轻响,门外就溜进来个二十多岁,一脸精悍个子矮小的年轻人来。

周兴叹息了一声,知道已经上了这贼船,下是不下不来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当下也不多说拍醒睡得正香的周颠,林麒。周颠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揉揉眼睛瓮声瓮气道:“爹,不是说赶一个走吗,这屋咋有两个,咱们赶着谁走啊?”

韩山童和那汉子听得这叫一个晦气,都阴沉着脸不说话,周颠生怕惹恼了两人,急忙对周颠道:“胡说什么,在胡咧咧,我撕烂了你这张嘴。”

林麒在一边不敢说话,但也瞧着好笑,周兴收拾了一下包袱,带着两人跟那矮汉子出了客栈。到了外面已是万籁寂静,三人小心翼翼跟着那人窜街走巷,七拐八拐的就拐出了镇子,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月光之下就见一条小河如玉带般蜿蜒向南,河对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黑乎乎的,很是阴森。

趟过刺骨冰寒的河水就到了树林里,那矮汉子走到一颗高大杨树下面,对周兴道:“我们兄弟一会就到,你现在就开始准备,接了尸赶紧走,莫要停留,到了黄陵岗,北面山上有个义庄,你将我兄弟尸身放到那,自然会有人接应,三十两银子也短不了你的。”

周兴听了急忙点头,就在地上铺开布包,借着月光准备,林麒也不说话,就在一边看着,只见周兴从布包取出了几样东西,黄符,朱砂,五色布条,粽叶斗笠。他先前听村里人说过神乎其神的赶尸,又是好奇,又觉得有些胆怯。

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镇子上突然火光大作,隐约的人喊马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那矮个子蹦起来高喊:“来了,来了!”刚喊了两声,就见韩山童带着两个壮汉,背着那干尸跑了过来,韩山童也是个利落的,将那干尸身放下,对周兴道:“事前瞒着道长,也是事出有因,我这兄弟就拜托道长了,日后若有重见之日,我在与道长赔罪,道长收拾完就快快赶路,我与众兄弟去引开追兵,告辞!”

说完一抱拳,带着几个兄弟转身就朝外跑去,待跑出一段距离,就朝着相反方向疾奔,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眼见镇子方向几十只火把亮起,追着韩山童等人而去。

林麒眼见韩山童这般豪气,也是佩服不已,不禁悠然向往,暗道:这是个好汉子,是个讲义气的。

这边周兴接过了那干尸,平放在地上,取过小布包里的朱砂,在干尸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各点了一点,每处以一道黄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相传,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朱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然后又将一些朱砂塞入干尸的耳、鼻、口中,再以黄符堵紧。相传,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最后,又在干尸颈项上敷满朱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干尸戴上粽叶斗笠,遮住脸庞。

诸事办妥,周兴念起咒语:“这位兄弟,此处非尔安身毙命之所,尔今枉死实堪悲悼。故乡父母依闾企望,娇妻幼子盼尔回乡。尔魄尔魂勿须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林麒情不自禁的就站的远了些,原本以为这一声起,干尸就站起来了,却没想到,干尸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周兴见那干尸不动,咦的一声道:“怎地不好使了?”

周兴见干尸不动,就担了心思,赶尸有三赶,三不赶的说法,一般来说,凡被砍头的,须将其身首缝合在一起、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这三种可以赶。他们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气,既思念家乡又惦念亲人,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各自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

凡病死的、投河吊颈自愿而亡的、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这三种不能赶。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阎王勾去,法术不能把他们的魂魄从鬼门关那里唤回来,而投河吊颈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缠去了,他们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来,旧亡魂无以替代岂不影响旧魂灵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属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烧死的往往皮肉不全,这两类尸同样不能赶。

这具干尸在能赶的那一类里,虽然说死的日子长了点,但周兴自有秘法将他带走,往常也接过这样的活,都是一起就灵,今天怎么就不灵了呢?难道是这干尸的八字跟自己不对付?

其实赶尸跟娶媳妇一样,都是要看生辰八字的,看看是否有冲克,要是八字相冲相克,那是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的,周兴本是想问干尸的生辰八字的,可事情来的突然,他又担了心思,就给忘记了,这时候想起来,又那里敢追上去问问韩山童这干尸的八字。

周兴定了定心神,知道这时候慌张不得,这尸他不敢不赶,自己姓谁名谁,韩山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离别时候的几句话也含有威胁之意,说什么重见之日赔罪,赔罪二字的意思是怕周兴心怀不满,不管他这兄弟了。重见之日,却是大有深意,若是事情办好了,自然是赔罪,若是办不好呢?韩山童没说,周兴也能猜得出来是啥意思。

想了想,周兴从布包里取出一把短小的桃木剑来,这剑也就巴掌大小,却是精致无比,还带着剑穗。他神情肃穆,半跪在干尸旁边,口中喃喃念咒好一会,突然把手中的桃木剑,用力插在干尸旁边的地上,树林里的地甚是酥软,这一插就直直插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剑柄露在外面。

这也有个说道,赶尸之前,倘若桃木剑应手而入,即表示这尸体愿意接受法师的号令指引,法师便肯接下这赶尸的聘约。但倘若桃木剑屡插不入或是突然折断,那位法师便立即掉头不顾而去,因为这表示尸体不肯听从他的号令,途中很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变故的,所以即使再出更高的价钱,法师也不会答应赶尸。

可这桃木剑明明插到了地里,那干尸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这下周兴傻眼了,搞不清楚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明明干尸并不拒绝,可咋就不起来呢?

周兴还在沉思,林麒却见镇子方向有三枝火把朝着树林而来,想必是追兵分散了人手,朝这边搜过来了,他急忙跑到周兴身边拽了拽他衣袖,道:“师傅,有人朝这边来了。”

周兴朝外一看,可不就是,三枝火把晃晃悠悠的眼看就越来越近,一着急,冷汗霎时就流了下来,周兴强自镇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沾着朱砂的手指从他嘴上划过,顿时就感觉有些火辣辣的。

觉得有些不对,周兴用舌头添了添手指,满口的火辣,他刚才用的那里是什么朱砂,就是辣椒面。

这还得从周颠身上找根子,周颠食量大,整天吵吵着要吃肉包子,周兴那里买得起那么多的肉包子,一路上吃的最多的还是窝头,馒头,可要天天这么干啃,谁也吃不下去,咸菜又贵,带着又不方便,周兴就买了点干辣椒,抹成了面,里面拌点盐巴,也算是有了滋味。

布包里,朱砂一个小包,辣椒面一个小包,不用想,周颠肯定是拿错了,周兴忍不住气苦,回头问周颠:“辣椒面呢?”

“吃完了啊。”周颠添了添嘴唇。

“祖宗哎,你是把朱砂给吃了,你这傻小子,难道吃不出来辣椒面和朱砂吗?还剩没剩下点?”

“我吃的是朱砂?怪不得没滋没味的呢,我还以为放坏了呢,就一口都给吃了。”

周兴直跺脚:“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活祖宗!”

这会周颠也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直愣愣问:“吃都吃了,你生气有啥用?朱砂没了,现在咋办?”

“还咋办,背上它跟着我跑!”周兴指着地上的赶尸朝周颠嚷。

“好咧,瞧我的吧。”周颠脑袋不好使,力气却大,也不知道个害怕,抓起地上的干尸扛在肩上,对他爹道:“我先跑了啊。”说完迈开腿就朝林子里面跑。

周兴见他儿子三窜两窜就没了人影,急忙拉住林麒的手朝他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你慢点,等等我俩……”

三人兔子一般窜进了林子,晃了几晃,没了影子,半空中的明月愈发的明亮起来。

感谢啊呀绵绵的打赏,小七是个不会说话的,但有些感谢还是放在心里的,谢谢了。

二十三章 拦路

三人跑了一夜,直到后面在看不到追兵,这才停下,眼见着天就要亮了,也就不在折腾,找了个隐蔽的山洞休息。周颠天赋异禀,背着干尸这么跑,精神头还是那么足,周兴和林麒就不行了,满身是汗,脸都变了颜色,狗一样的伸着舌头喘粗气。

周颠把干尸放到偏僻角落,就朝周兴嚷嚷:“爹,昨天就没吃饱,又扛着个死鬼跑了一夜,肚子饿的抽筋,你现在有银子了,咱们买大包子吃去吧。”

周兴靠在石壁上喘粗气,见周颠神采飞扬的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站起来,就指着他鼻子骂道:“若不是你把朱砂当辣椒面吃了,老子也不用跑的这么急,还想吃大包子?包子没有,包袱里就还剩几个干馒头,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给老子剩下。”

周颠瞪眼道:“你咋那么抠门啊,挣了银子不花,留着干啥?你还想给俺找个后妈啊?”

周兴气的直翻白眼,林麒见了,急忙劝解道:“师傅,师兄就是这天真的性子,你不用生气。”

周兴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真要跟他生气,那也生不过来。想了想,从怀里取出点散碎银子,对林麒道:“咱们干粮不多了,师傅老了,晚上还要赶尸,走不了远路,你拿着这点银子四下找找,若是能找到个镇子,就买点朱砂回来,在买些包子吧。”说到最后一句,朝着林麒眨了眨眼睛。

林麒聪明如何不明白师傅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如今这世道讨生活如此的不易,为了挣点银子,师傅老命都搭上了,赶起了反贼的尸体,周颠又是个能吃的,若是真买包子可着他吃,恐怕这五十两银子也吃不了几天。他也明白师傅为何不让周颠去,就周颠这个性子,一高兴这点钱都得买了吃的,朱砂什么的,他才不会在意。

林麒朝周兴挤挤眼睛,示意明白了,周颠微微一笑,也觉得自己收的这个便宜弟子是个聪明伶俐的,行走江湖,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周颠听到有包子吃,顿时就蹦了起来,大声道:“爹,饿的狠了,俺跟小林子一块去买包子吧。”

“你去干什么?若是追兵来了,你爹我可抗不动喜神,你就老实在这等着。”说完站起来,拽过包袱,里面就只剩下四个干瘪的馒头,周兴递给林麒一个,又取了一张符塞在他衣角,道:“吃点东西才有力气,你身上有这张符,咱们师徒就算是走散了,师傅也总能找到你,快去快回吧。”

周兴真冷下脸来,周颠也不敢再多说,咽了口吐沫,嘱咐林麒:“小林子,那你快去快回,多买点包子,少了可不够吃。”

林麒笑着答应下来,接过银子,叼着馒头,走出山洞,这会天早已经放亮,远处日出东山,整个世界笼罩在霞光万道之下,看见这般景象,林麒却没有半点好心情,叹息一声,就朝有炊烟的地方快走。

一边走,一边啃着干馒头,一边琢磨,以往觉得江湖上这些奇人异士,都是锦衣怒马,仗义疏财之辈,从未听说过为银钱发愁的,可现在一见,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周兴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却穷成了这个样子,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与他的想象差距实在太大,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一个念头,书中写的那些豪侠,都是真的吗?

他年纪还小,想不明白这其中关键,只是觉得有些丧气,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寻找人家,他也是幸运,离这不远,还真有一个大村子,虽然不是镇子,却也比普通的镇子小不了多少,村子里就有卖吃食的。

林麒本想先买干粮,可一想若是朱砂不够却是大大不妙,这一路也不能总是让周颠背着那干尸穿山越岭的,而且师傅给的钱就这么多,还是先买朱砂,打定了主意就找人打听,这村子里还真有一个郎中。

林麒先找郎中买了一两朱砂,剩下的买了四十多个馒头,用身上的衣服打了个大包背着回转山里,这一来一去的就是半天,回到山洞,已经是中午,周兴沉睡不醒,周颠倒是一直探头探脑的等着林麒回来。

眼见林麒背着个大包回来,周颠蹦跳着迎了出来,也不说话,双眼放光的接过他背着的包袱,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那里有什么包子,全都是馒头,失望的朝林麒嚷嚷:“我爹不是让你买包子去了吗,咋就买了一堆馒头回来?”

林麒笑道:“这附近没有镇子,只有一个村子,里面也没卖包子的,只有馒头,我想着要是不买回来,这路长,还不定要走到什么时候,先买点也好,等有卖包子的再买也就是了。”

两人说着话,周兴醒了过来,见林麒这么早就回来,也是高兴,又听他哄得儿子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呵呵一笑。周颠却还是不依不饶道:“说好买包子的,俺连觉都没睡,等了这一上午,就等了一堆馒头,昨天馒头,今天馒头,明天还是馒头,都说俺长得丑,还不都是吃馒头吃的……小林子也是个死心眼子的,没有包子,就不能买点咸菜啥的回来?”

林麒笑笑也不说话,周兴呵斥了周颠几句,让他拿着罐子去找山泉水,打回水来,三人就着冷水吃饱了,就都睡下,林麒早就累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醒来已是黑夜。

有了朱砂,周兴开始施法,这下一次就灵,林麒眼见着在周兴的咒语下,那死了最少也有半个月的干尸直愣愣的就站了起来,这一幕看的林麒冷汗直流,心中却道,原来那些秘法都是真的,跟着周兴学了这些,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了。

想到这心思就热切起来,仔细看着周兴一举一动暗中学习,起了尸,周兴叫周颠晃荡一个小小的铜铃,这铜铃有个名堂,叫做摄魂铃,是赶尸必不可少的法器,摇响摄魂铃一是为亡魂引路,另一方面,若是遇到冥顽不灵的亡魂便会用它来迷住亡魂的心窍。此外赶尸还要有一面铜锣,这是警告活人的,使夜行人避开,有狗的人家把狗关起来。

周兴赶尸却是大大不同,让周颠在前面走,手里只有摄魂铃,没有铜锣,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秘术,前面周颠怎么走的,后面这干尸就跟着走,周兴前面迈过一道坎,等干尸到了近处,也迈过那道坎,连姿势都一样,十分的神奇,看上去也很轻松。

师徒三个一路昼伏夜出,避过大道,专走那山间小路,转眼半月过去,这一路上,周兴开始教林麒正一教的练气工夫,和一些简单的咒语,法术,林麒资质上好,一学就会,会了就精,简直就是天才般的妖孽人物,这让周兴很是惊喜,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徒弟真是捡对了,凭着林麒的资质,来日到了山门,怕是掌教都要亲自指点,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还真教不了他太许多。

这天下各门各派,传承最为紧要,资质好的弟子,有时候往往能撑起一个门派,那些日渐没落的门派,那一个不是因为传承不好才没落的?

有了这般心思,周兴也就认真对待,不敢教的太杂,只是教他一些基础,传授一些道经,满心想着让林麒打好基础,等回到山门,献宝似的将林麒交给掌教真人,也是大功一件。

不知不觉中已是到了山东境内,再有七八天的时间也就到了黄陵岗,师徒三人脚程也就快了起来,这一天夜里,赶尸到了一处荒地,秋风萧瑟间,月亮特别的亮,照的天地间惨白惨白的。

师徒三人都很沉默,林麒是因为要消化周兴教他的东西,周兴是因为琢磨明天要教林麒什么,周颠是因为肚子又饿了,谁也不说话,沉默得有些可怕,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音。

林麒茫然抬头,前方枯草连绵,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荒地,再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右侧十几丈距离外,一老一少也在向前慢行,看样子也是要走出这片荒地,那个小的跟他年纪差不多,清秀俊逸,有些阴柔,吹着一只短笛,声音悠扬,听在耳中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之意,老的六十多岁的年纪,手中拿着个大眼袋锅子,一边走一边抽,暗红的光亮在夜色中闪闪烁烁。

奇怪的是,这两位不是并排前行,而是一前一后,中间还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伴随着笛音,草丛中间还有沙沙沙……类似风吹过草丛的声响,再仔细一看,林麒更摸不着头脑了,他们在荒草中穿行,总是会压低压偏野草,可人一过去,野草随即弹回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样。

可这两人有些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两人中间是空的,可穿行草丛的时候,中间的野草也是空的,仿佛两人和中间那段距离是一个整体,待老者走过去,野草才会反弹回来,这就未免有些不可思议的,何况那沙沙……的声响也的从那个方向传来,发出这声响的又是什么?

林麒转头去看周兴,却见周兴望着那老者微微笑了笑,还扬了扬手,那老者也举起眼袋锅子对周兴晃了一下,两个人像是在打招呼,林麒想问,还没等开口,就听他师傅小声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该问的别问!”

林麒应了一声闭口不语,沉默向前,那一老一少也不理他们,同样慢慢前行,笛音之下,双方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林麒心中却暗暗奇怪,却也不敢问,就这样走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出了荒地。

出了荒地,林麒就扭头去看那一老一少,见他们再有几步也就能走出来,也就知道这两人中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就在这当口,正前方一颗大樟树后面,闪出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挡住去路,阴测测朝他们道:“来的可是祝由科的弟子?不知是,黄,吕,陈,张,那一家?”

二十四章 湘西蛇神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形削瘦,脸色灰白,堵住前面唯一的小路,神色不善望着周兴。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个来找麻烦的,林麒觉得奇怪,不明白赶尸碍着他什么了?更不明白周颠明明走在最前面,人也五大三粗的,怎么就冰冷的盯着师傅,却看也不看周颠一眼。

其实干这行的人都知道,赶尸走在最前面的永远是徒弟,后面的才是师傅。林麒不懂这其中的道道,周兴却懂,眼见这人深秋还穿着一双草鞋,身上是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腰包鼓鼓囊囊的,正是正宗赶尸匠的打扮。

而且一张口就问他们是不是祝由科的子弟子,是的话,是那一家的弟子?祝由科分医和巫,医自然就是看病治人,巫指的就是画符赶尸一类的,而在赶尸里面,黄,吕,陈,张,这四家乃是正宗,这才有此一问。

周兴知道碰着真正的赶尸法师了。

较真的说,赶尸这一行,只限于在湘西的山区,其它各地都没有所谓的赶尸。湘西,也只是指湖南的西部,主要是在沅江流域一带,赶尸以沅陵,泸溪,辰溪及叙浦这四个地方最为盛行。湘西的沅江流域,大多是崇山峻岭,其间道路崎岖,人行已是甚为不便,倘若要抬着棺材运尸回乡,那更是十分麻烦。很多在此谋生的人,在临终前大多委托亲友,务求把尸骸运回故乡安葬,以免葬身在这荒凉的山野间。为了避免抬着棺材在山野间的崎岖道路颠簸行走,所以才有“赶尸”。

而且只有湘西有“死尸客店”。只有湘西群众闻见赶尸匠的小阴锣,知道回避。湘西村外有路,其他省路一般都穿村而过,他们当然不会准死尸入村。湘西人闻见阴锣声,便会主动将家中的狗关起来,否则狗一出来,便会将死尸咬烂。因而这赶尸行业,只有湘西才有。

只是这几年世道不太平,隐隐有天下大乱的势头,天灾人祸不断,死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人也越来越难活下去,是以这几年赶尸的法师也不在墨守成规,只要有人请,为了生活,不管那个地方都去。

有些稍微懂点道法,法术的人,为了吃饭也干起了这行,周兴就是其中一个,眼下碰上了真正的赶尸匠,知道道理上过不去,就上前想说两句场面话,那里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周颠怪眼一横,瓮声瓮气对那人道:“老子是正一教的,什么黄,吕,陈,张的,一概不知。”

周兴暗暗叫苦,心道:“这个没遮拦的,怎么别人一问啥都往外说,来历怎么能告诉外人?接这么个活,本就是暗里讨个生活,若是传到山门,掌教真人知道正一教的弟子去干赶尸的勾当,还不把自己活劈了?”

当下急忙道:“这位兄弟请了,贫道受朋友所托,带他亲人回归故乡,如此做只是便宜行事,绝没有私自接送喜神的意思。”

“爹,既然是你朋友,你还收人家五十两银子,你可不仗义啊。”

周兴刚说完,周颠就接了一句,气的周兴恨不得撕了他的嘴,脸色变了变,只是尴尬的咳嗽一声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拦住我们何事啊?”

“嘿嘿,正一教,好大的名头,正一教管领江南诸路道教,主领三山符箓,什么时候也开始吃喜神这碗饭了?你到底是何人,既然不是祝由科的弟子,怎么就敢接送喜神,真不知道江湖规矩吗?”

周颠大怒,跳脚大骂:“老子赶尸关你屁事,快点让开,不然让你吃老大的拳头。”

那人冷笑:“我是湘西吕家弟子,拦下你们,就是讨个说法,不让你们坏了俺祝由科的名头。”

这话刚落下,荒草丛中那少年已经走出了荒地,少年好奇的看了看周颠几人,又看了看拦路的吕家弟子,笛音停下,回头朝那老者道:“爷爷,有人堵住了路。”

老者嗯了一声,神色淡然,尾随着少年也走了出来,这一老一少甚是古怪,几个人忍不住都朝这一老一少看了过去,借着月光明亮,看清楚这一老一少带着的东西,都愣在了原地,连周颠都张开大嘴合拢不上。

就见这隔开这爷俩中间的地上,仰天躺着三具尸体,这三具尸体俱都是男子,有个上了年纪的,剩下两个年纪还都不大,面门上贴着黄符,隐约的还能看到七窍之间有朱砂痕迹,正是标准赶尸的手段,诡异的是,这三具尸体在不停的向前飘动,说是飘动可能有些人不太理解,可除了飘动,实在无法形容这三具尸体的动作。

三具尸体都是全身僵硬,双手双脚并拢,也没绑什么东西,就那么在地上飘逸,像是水面上飘着的木头一样,缓缓前行,当那少年笛音停下,这三具尸体也随之停下。

周兴行走江湖多年,也未见过这等怪事,看起来这爷孙俩也是赶尸的,只是手法太过怪异,忍不住就朝那吕家弟子看去,毕竟人家是正宗的赶尸匠,吕家的传人想必应该知道些门道,谁想到那吕家弟子,看到这一幕同样是瞠目结舌,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那老者见被人堵住去路,抽了口烟,道:“大晚上的聚在这里干什么?都各干各的事去。”

话语之中颐指气使,简直就跟教训小辈一样,周兴倒是没什么感觉,那吕家弟子却不干了,指着老者道:“这世道真是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敢迎送喜神,老头,我是祝由科正宗弟子,可容不得你们乱来,快说,你是何方妖人,使的这是什么妖法?在下倒是要讨教一番!”说完,伸手按在了腰间,看样子就要掏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老者呵呵一笑,踮脚磕了磕手中的眼袋锅子,昏红的火星四处乱溅,缓声道:“老夫姓佘,可不敢乱承认自己是什么妖人,可老夫的确是在迎送喜神,就算你家吕老太爷来了,见了我迎送喜神,也就是笑笑让开,你不是想知道老夫使的是什么妖法吗?那就让你看看,铃铛,给这位爷看看咱们的手段。”

那叫铃铛的少年嘻嘻一笑,对那吕家弟子道:“那你就看吧。”横笛在手,猛然吹了一个高音,清亮刺耳,随着笛音响起,地上的三具尸体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从三具尸体的身下钻出几十条青蛇来。

这些青蛇都细竹般粗细,各个都是三角的脑袋,听到笛音,盘身仰首对着那吕家弟子嘶嘶……吞吐蛇信,吕家弟子是湘西人,知道蛇这个样子是要发起攻击的前奏,吓得后退了两步,随即想起一个人来,脸色大变。转瞬间神情变得又是惧怕,又是敬仰,在也没了嚣张,抱拳行礼问道:“敢问老爷子可是湘西蛇神,佘老爷子?”

老者叹息道:“老头子一个,可不敢说是什么蛇神,无非是仗着祖上流传下来的一些小道讨口饭吃,这位爷,你要跟我讨教讨教,不知道要讨教什么?”

“哎呦!老爷子莫要这么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那里敢向你老人家讨教,这就请老爷子过去。”说着话,让开路来,神情恭敬无比,暗里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一个劲的叫苦:“今儿怎么就遇见这煞星了?”

说起这佘老爷子,也是一位异人,人称湘西蛇神,抓蛇,驱蛇,用蛇的手段天下无双,也是祖传的本事,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凡是得罪他的人绝对讨不了好去,这些年销声匿迹,不少人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那里想到今天竟然就在这里遇上。

那吕家弟子暗暗叫苦,仔细一想,却也没得罪太过这老爷子,想必他也不会跟小辈一般见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那里想到,佘老爷子悠哉道:“老头子年岁大了,赶了一晚上路,有些乏了,正好休息一下,你们干你们的,莫要管我。”

吕家弟子听佘老爷子的意思并不认识周兴几个人,但还是不敢大意,诺诺问道:“这几位可是跟老爷子一路?”

“老头子可不认识正一教的人。”

听佘老爷子这么说,吕家弟子心里有了底,朝着佘老爷子告了一声罪,扭头朝周兴冷笑道:“你们几个私自迎接喜神,行我祝由科的法术,败坏祝由科的名声,要不给你们点教训,岂不是让世人小看了祝由一派,今天咱们就在这里比试一番,也让佘老爷子做个见证,若是你们赢了子让放你等过去,若是输了就自断双手,以示惩戒,敢是不敢?”

周颠大怒,朝他嚷道:“你这贼男女,是个欺软怕硬的,这老头有蛇你就怕了,偏来欺负你家道爷,要打架吗,来来,道爷请你吃我这好大的拳头……”

周兴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善了不了,说些软话也是没用,又怕周兴胡言乱语的再得罪了佘老爷子,急忙拽了一把周颠,问那吕家弟子:“你要比什么?”

吕家弟子斜眼看了看周颠身后的赶尸,冷笑道:“你私迎喜神,看上去倒是似模似样,手法上也有些章程,就比斗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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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斗尸

斗尸,就是让尸体像活人一样拼斗,这是祝由术里面很高的法术了,赶尸本就是逆天而行,俗话说人死灯灭,人断了气,魂魄就散,赶尸法师都是用法术将其魂魄勾来,以符咒镇于尸体之内,再用法术驱赶他们爬山越岭,甚至上船过水地返回故里。但这所谓勾来的魂魄也就是借来的,无非是暂缓魂飞魄散,是用法术封住了的。能让尸体如活人一样穿山越岭,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何况让死尸拼斗。会这种法术的,没个几十年经验,修炼,提都不要提。

周兴行走江湖,也听说过斗尸的传闻,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一位能斗尸的高手,又见这吕家弟子年纪轻轻,想必是祝由科百年不遇的天才,心中有些犹豫,想着干脆认输算了,大不了给他二十两银子,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可谁想还没等他说话,那吕家弟子冷笑道:“不比也行,跪下给你家吕爷爷磕三个响头,挖了一对招子,就让你们过去。”

周颠是个混人,听得这话,气的哇哇大叫,握紧了拳头,朝那吕家弟子喊道:“先让你尝尝爷爷的拳头吧。”可还没等他动手,周兴一个箭步过来,伸手抓住周颠肩膀,也没见他用力,就将周颠摔了出去。

周颠皮糙肉厚的,摔了一下没觉如何,就要站起来动手,林麒上去拽住周颠,轻声对他道:“有师傅在,咱们做小辈的少说话,师傅自有主张。”

人与人就是个缘分,周颠是个滚刀肉,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但林麒的话他就愿意听,哼了一声站在那不动,周兴暗里感叹,这儿子养了十几年算是白养了,老子的话周颠从来当是个屁,对相处了没几天的林麒却是言听计从。

周兴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那吕家弟子道:“既然你要比划,那我就试试吧。”

周兴是老江湖,既然是老江湖,脸皮就绝对不会薄了,否则也活不到现在,奈何如今真的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他可以丢自己的一张老脸,但正一教的脸他不敢丢,要是今天他跪下了,日后说起正一教的弟子被祝由吕家弟子吓得跪地求饶……正一教的掌教张真人能用五雷正法活劈了他。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斗吧。

吕家弟子听周兴竟然答应了下来,竟是一愣,随即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说完探手打了个响指,从那大樟树后面走出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来,想必是这吕家弟子的徒弟,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丧服,贴着黄符的喜神。

那少年朝吕家弟子行了一礼,喊了声师傅,吕家弟子大咧咧的应了一声,随即指着四个喜神其中一具,高声道:“我就用它来跟你比划比划吧。”

众人都朝这喜神看去,就见死尸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粗壮,头上戴了个斗笠,隐约的能看到这死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臃肿,很是可怖,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脑门上贴了张黄符,动也不动。

吕家弟子请出喜神,开始脚踏禹步,呲牙咧嘴的念诵咒语,他念的极快,又带着湘西一代的方言,谁也听不清楚他念的是什么,但随着咒语声音越来越大,那喜神脖子突然就是一动,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向着周兴迈了两步。

吕家弟子有四个喜神可以挑选,周兴就只有一个,也没的挑,叹了口气,从包袱中掏出八张黄符,分别贴在干尸的四肢上,又贴在自己双脚双臂上,随即也念起咒语:“开你阴阳眼,开你阴阳手,开你阴阳鼻,开你阴阳耳,开你阴阳口……三魂凝聚,七魄相依,急急如律令!”

周兴这几句咒语倒是浅显易懂,大家也听得清楚,只见他念完咒语,干尸竟然全身都颤抖了一下,像是打摆子,又像是打了个激灵。林麒和周颠看了自然是精神一振,那吕家弟子的脸色却不由得变了一变。

周兴更是大喜过望,没想到韩山童让他赶的这干尸,三魂七魄竟然还在,实在是有些意料之外。原本他这么做,也是带着试一试的意思,本没有太大把握,这反贼的尸体到他手中,至少死了有半个月,要知道人死了,过了头七,三魂七魄绝对无法留在人间,那韩山童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然保存了这干尸如此久的三魂七魄。既然现在唤醒了这干尸的三魂七魄,周兴也有把握驱策的了。

吕家弟子见了他这一手,也不似以前那般倨傲,朝着周兴拱拱手道:“在下祝由吕家弟子吕大钟,向你请教,请了。”

周颠呸的一口,骂道:“贼男女,要斗法就斗法,还报的什么名号?”

吕大钟知道他是个混的,也不理他,只是盯着周兴看,那意思是让他也报上名号,这是江湖规矩,既然我报了名号,那你也要报上名号,证明这是光明正大的比试,不参杂私人恩怨,若是自己输了,也知道输在了谁的手底下,日后法术高深了,也可以在找对方比试。

其实这吕大钟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这几年装神弄鬼赶尸的人太多了,为了挣口饭吃,各种各样的乌龟王八蛋都出来了。什么人都敢赶尸,什么人都想挣这个钱,这几年赶尸这一行,当真是良莠不齐,手段也极其下作。

有的人下毒,造成人假死,然后找上门说自己会赶尸,等接了这个活,再给解药救活,接着用药物控制,形如僵尸,让他们只变成一具行尸走肉,送到指定的人家。这还算是有些本事的,那些没本事的接了活,用竹竿竹竿抬尸蹦跳。

这方法说起来更是不堪,就是把几个尸体排好,然后用细长竹竿顺着手臂以绳索固定,使几个尸体连成一个架子,这样就不会翻倒。然后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抬着走,看上去跟赶尸一样,听起来好像很费力气,其实说起来也不难,死人是很沉,但是这种“蹦跳”,是抬起一下,落地一下,正因为是死人,可以保证双腿垂直落地,加上竹竿的弹性,其实并不用太费力。

还有背尸的,这种最苦最累,一件大袍包着一个矮小的徒弟背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尸体像一个人在行走,最离谱的是装扮。把死人头颅砍下来装在背囊里,让徒弟装成死者模样,戴着斗笠谁也不知道,一直行到目的地,然后找来稻草扎成一个身体模样,把头装上去,再用幻术或是秘术让对方家人看到赶来的是全尸就行了。

如此种种,不一而同,当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坏了赶尸人的名声,也使得有真本事的颇为恼火。吕大钟乃是正经八百的赶尸匠,自然气不过,于是就路上围追堵截,但凡见到这些个装神弄鬼的,总要给他们些教训,当然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一点小心思,想要扬名。

试想想真要是教训的人多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人互相一传,说有自己这么一号人专门教训他们,岂不就是扬名天下的时候?有了这点心思,这才堵住了周兴几人和那佘老头祖孙二人。却没想到佘老头是个惹不起的,真要是得罪了他,这老头报复起来,家里还不是天天得钻进几百条蛇来,谁又能受的了?

周兴就不一样了,居然说是什么正一教的传人,正一教乃是名门正派,那里有弟子会干这个勾当?吕大钟自然是不信,可眼见周兴这一手符咒法术,心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说话客气了些。

对方报上了名号,周兴不能不报,无奈上前抱拳道:“贫道正一教火居道士周兴,请了。”

周兴请了二字刚出口,吕大钟双手就捏了决,朝自己那死尸大喝了声:“去。”

死尸猛然就朝干尸窜了过去,张开双手,劈头盖脸的就抓挠了下来,周兴吓了一跳,那里能让它挠着,这干尸还没送到地方,身上被挠得乱七八糟的还能穿衣服该盖住,脸要是被抓花了,该怎么向人家交待?

可这死尸来的太快,想要招架有些困难,慌乱之下就弯下腰来,双臂盖住头脸,他这么一动,干尸跟他一般模样,也蹲下来,用双臂护住头脸,周兴这道法有个名头叫做连心符,顾名思义,就是这八道灵符是相连的,干尸四张,他身上四张,不管他做什么动作,干尸也会做什么动作,周兴不会斗尸法术,只能用这个办法。

如此一来,场面就变得怪异起来,月光之下,就见干尸蹲在地上,抱住头脸,那死尸却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来,朝干尸身上快速的又抓又挠。干尸身上的衣服被抓的成了一条条的,碎布乱飞,胳膊上还有肉条被撕扯下来,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大一会,那干尸就成肉馅了。

林麒一身热血,本打算看一场好戏,传说中的斗法啊,可还是第一次看见,想象着该像书里写的那些高人一样,使出浑身解数,飞来飞去,或是你来我往,招数精妙……那里想的到,那具死尸竟然像村妇一般上来就是抓脸,更像是野猫打架,又抓又挠……

林麒简直是哭笑不得,却听得那和老头嘿嘿一笑道:“有点意思啊。”

二十六章 装神弄鬼

有啥意思?林麒不懂,就觉得奇怪,挨挠的是干尸,又不是师傅,怎么还不起身?他那里知道,周兴使的这连心符固然神奇,却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感同身受,连心符连的是心,就跟十指连心是一样的道理,看上去干尸被挠与周兴没什么关系,可干尸每挨一下,周兴就要替干尸承受一半。

就是这一半,周兴也是难以承受,也不知道吕大钟用了什么法子,那尸体的爪子锋利异常,抓的周兴yù仙yù死,疼的他一个劲的发懵,竟然就忘了反击,吕大钟见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只是哎呦乱叫,更加兴奋,嘴里嘀嘀咕咕念咒不停,死尸在他催促下双手抓挠得跟风轮一样,劈头盖脸的用力。

林麒看的着急,想给师傅喊两声壮壮胆sè,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这江湖上的规矩如何,就这么一犹豫间,那具死尸像是觉得挠得不过瘾,竟然一把抓住了干尸的头发,使劲一拽,就听周兴嗷……一声蹦了起来,头上一绺头发随风飘落到地上。

这也太疼了,林麒看的都有些倒牙,周兴更是疼的难以忍耐,也激起了火气,用胳膊向上一挡,右脚斜着向上猛踢,大声骂道:“入娘的,欺人太甚……”

他一动,那干尸也是一动,可干尸这一脚踢的可不是虚空,而是正好踢到了尸体的胯下,林麒眼见着那尸体就稍微弯了下腰,停顿了一下,这动作很微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接着尸体就猛地扑了过来,双手掐住干尸的脖子,翻滚到地上。

这那还是什么斗法,就是普通下村农妇打架都比它们来的jīng彩,两句尸体在地上翻滚,周兴也在地上翻滚,一边胡乱挥舞,一边大声叫骂,吕大钟却在一边大声念咒,这场面说不出的热闹,甚至还有点可笑。

林麒觉得有些不对,那尸体已然是个死人了,死人就不会有感觉,可刚才那死尸弯腰却是为的什么?这么一琢磨,看的就更加仔细,月光明亮,两具尸体离的又不太远,翻滚着折腾起阵阵尘土。尘土一起林麒就看出名堂来了,师傅施法的干尸不管翻滚挥舞的多激烈,尘土溅到它脸上,越积越厚,大吕大钟那具尸体就不同了,头顶上竟然有汗流出来,冲刷出脸上一道道沟壑,然后再被尘土掩盖住。

本就是黑天,两具尸体又跟泼妇一样在地上翻滚,这场面开始还有些看头,时间一长就没什么热闹好瞧了,佘老头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欠,周颠看着他爹,恨不得替他爹上去拼斗,佘老头的孙子开始吹笛,声音悠扬,只有林麒看的仔细。

看着师傅在地上滚来滚去,林麒有些脸红,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拜了这么个师傅,真的就拜对了吗?可不管怎么说,师傅都已经拜了,而且对自己也不错,总不能向着外人,可他虽然看不下去,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里着急。

林麒想不出什么个主意来,四下看了看,就看见佘家小子在吹笛,地上两条青蛇随着他的笛音翩翩起舞,妖异非常,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

林麒走到那小子旁边,朝他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想到林麒问了这么一句,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佘铃铛,你叫什么?”

“在下林麒,林重九,喂,你会像你爷爷一样驱蛇吗?”

佘铃铛傲然抬起头:“我是佘家嫡传,怎么就不会了。”

“那你帮我个忙怎么样?”林麒也不客气,开口就说。

佘铃铛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小跟在爷爷身边,从未与别的孩童在一起玩耍过,不像林麒从小就是村里的孩子头,调皮捣蛋的脸皮也厚,就觉得有些新奇,还有些期待,毕竟他年纪还不大,能指望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多事故?佘铃铛也希望能有玩伴,林麒这自来熟的xìng子也颇对他的心思,可他还是扭头去看爷爷。

佘老头见孙子看向自己,明白是问他的意思,心中叹息一声,就有些心酸,佘老头年轻的时候xìng子激烈,行走江湖心狠手辣,儿子儿媳就是死在仇家的报复之下,就剩下这么个小孙子陪着他,一脉单传,自然心疼的什么似的,又怕以往仇家寻仇,自小就不让他独自行事,可这爱玩爱闹乃是孩子的天xìng,这些年孙子跟着他学习祖上传下来的的驱蛇之术,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样,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何况自个年岁大了,总不能一辈子护着他,总有一天他要自立门户,要行走江湖,没几个朋友又如何放心的下?眼前这叫林麒的小子,双眼透彻,人也聪明机灵,不像个凡物,又是正一教的传人,保不准rì后就是个豪杰。

想到此处,佘老头朝孙子呵呵一笑道:“你大了,你的事爷爷不管。”

佘铃铛听爷爷这么说,眼睛一亮,问林麒:“你想干什么?”

“你找条蛇咬一口吕大钟带来的死人。”林麒神神秘秘,小声对他道。

佘铃铛愣了下,就问:“咬那死人做什么?”

“嘿嘿,你仔细瞧。”

佘铃铛不知道林麒搞什么鬼,朝两具还在比斗的尸体看了过去,这会两具尸体都站了起来,正你来我往的斗的热闹,周兴也不在那么狼狈,举手投足间很是有些章法,倒是那吕大钟头上冒汗,嘴上咒语也是越念越快,越念越急。

佘铃铛也是个聪明绝顶的,看了一会就看出些了端倪,立刻就有些跃跃yù试,横起笛子就要吹,林麒却悄声对他道:“小心些,别让吕大钟看到了,让蛇咬那死人的屁股。”

佘铃铛应了,横笛吹了一个拐音,一条拇指般粗细的小蛇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这蛇也不长,身上青红相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佘铃铛朝着那死人吹了个平音,小蛇就钻了过去,到了那死人身后,向起一跃,一口咬住了死尸屁股。

这会那死尸正占了上风,拽住了干尸的一只胳膊,就要用力掰折了,想不到背后有人偷袭,那小蛇又是无声无息,这一口被咬的结结实实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忍不住就哎呦一声蹦跳了起来。回手抓住那小蛇给甩了出去。

这一声喊,可就露出了马脚,还从未听说过死人会叫唤的,就连周颠都明白是咋回事了,这明显就是个活人,不过就是打扮成死人的样子斗尸,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吓唬人的玩意。想想也是,赶尸已经是了不得的法术了,驱尸,用尸,斗尸,没个几十年,那里就能驱策的如臂使指。

周颠顿时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挥起拳头大声叫骂:“就知道你这贼男女不是个好货。”

“咣!”一拳打在面门上,就将那人打得飞了出去。

那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堂,毒xìng甚强,只这么会的工夫,那人脸sè就变得青紫,骇然朝吕大钟求助:“师兄救我!”

吕大钟也蒙了,没想到转眼间就被人揭了老底,又见师弟被蛇咬了,还当是佘老头使得坏,这时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快步走到佘老头前面,噗通跪到在地上,哀求道:“佘老,我们师兄弟这么做也是为了惩戒那些个装神弄鬼赶尸的,万万没有别的意思,佘老,看在咱们都是湘西人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师弟一命吧。”

这事本来跟佘老头没啥关系,但他心xìng倨傲,也懒得辩解,哼了一声道:“丢人背兴的玩意,我要是你们吕家老祖宗,少不得要扒了你们的皮,还什么正宗祝由科的弟子,你这么做跟那些草贼又有什么区别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佘老头也不留情,跟骂自己孙子似的,吕大钟也不敢还嘴,只是磕头苦苦哀求,林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多了一丝明悟,这世道,谁厉害谁就是爷爷,谁就可以骂人,打人,杀人,谁不厉害,谁就是孙子,就得跪地上磕头,那里有什么对错。

佘老头骂起来甚是爽快,装死尸的吕家弟子却已经双眼翻白,嘴上开始吐白沫了,吕大钟无奈哀求道:“佘老,佘老,我知道错了,你先救我师弟一命,待会你再骂。”

佘老头哼了一声,扭头去看自己孙子,脸上却变了副模样,笑吟吟的对他道:“胡闹,你怎么就把小花叫出来了。行了,把解药给他们吧。”

佘铃铛笑嘻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道:“认输了吗?”

吕大钟恨不得掐死眼前这小子,奈何短处在别人手里,不得不弯腰,讨好的道:“我们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一半外敷,一半口服。”佘铃铛把药扔了过去,那吕大钟也是个果断的,什么也没说,接过解药,急忙喂师弟吃下,剩下一半敷在伤口上,狼狈的扛在背上,又叫上小徒弟赶着几具尸体屁滚尿流的走了。

林麒拍了一下佘铃铛肩膀,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佘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林麒,点了锅子旱烟,抽了一口,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二十七章 分别

吕大钟跑了,周兴忙过来向佘老头致谢,佘老头一摆手:“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出手,是我小孙子帮的忙。”

话是这么说,但没他点头佘铃铛也不敢贸然出手,周兴是个明白的,知道今天多亏了这爷孙俩,否则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场面。这事真要说起来他也不占着理,行有行规,你不是这一行的偷着赶尸,就是犯了大忌,人家找你麻烦那也应该,虽说吕大钟的手段不那么光明,可周兴也不敢真的跟人家较劲。

眼见着过了这一关,周兴也松了口气,觉得赶尸真不是什么好活,先是被人算计了,到了这里又被堵住,日后这事能不干也就不去碰了,抱着这心思,又谢了谢佘铃铛,佘铃铛年纪还小,也没当个事情,倒是跟林麒打得火热。

人世间有些事真的没法说清楚,就像狗男女瞅对眼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林麒和佘铃铛两个小男人,只是这么一会,也就对了脾气,聊的火热,林麒说些个往日里在村子里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事,佘铃铛就说些跟着爷爷走南闯北的趣闻,说到热闹出,周颠也凑了过来,咧着大嘴听得一个劲傻乐。

佘老爷子抽着旱烟,笑呵呵的看着孙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溺宠,见两人聊得高兴,心中忽地一动,开口问周兴:“这孩子不错,聪明伶俐的,我老人家很是喜欢,不如就拜在我的门下吧。”

佘老爷子也是私心,见孙子和林麒合得来,愈发觉得往日里对不住他,就想收了林麒,让他陪着小孙子玩耍,在传他几手驱蛇的工夫,日后自己不在了,铃铛也不会那么孤单,行走江湖,也有个帮手。

周兴愣了楞,想不到佘老爷子看上了林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拒绝又说不出口,毕竟人家刚帮了一个大忙,沉吟了一下,道:“佘老,按说你看上这孩子,是他的福分,只是我已经禀明师门说收了这么个徒弟,日后还要带回龙虎山去,你看这……”

“无妨,我跟你们正一派的几个老东西也不是生人,你要是同意了,自有我去说,想必也不会驳了我这张老脸。”

这下周兴没话说了,若是别的事,他肯定不会驳了佘老爷子的面子,可林麒却是个好帮手,资质又好,日后还指望他给自己长脸,就这么送了出去,着实有点舍不得,但佘老爷子说话了,也不好拒绝,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佘老爷子见周兴不说话,心中不快,哼了一声问:“莫非你觉得我这赶蛇的本事是小道吗?”

“这……这是如何说的,天下谁不知道你湘西蛇神佘老爷子驱蛇用蛇是天下一等一的真本事,可这孩子拜我为师,相处了这些时日,心中是舍不得啊。”

佘老爷子呵呵一笑,道:“这样吧,既然你舍不得,那就让这孩子来选,若是他选了我,你山门的事,自然有我去说,若是不愿意跟着我,我老头子也不强人所难。”

周兴心中暗道:“你老爷子已经在强人所难了。”但这话也只是心中想想,虽然百般的不情愿,可还是叫过来林麒,对他道:“麒儿啊,佘老爷子看上了你,要收你入门中,我是晚辈,不好说些什么,就看你的心思了,不管如何,你我师徒一场,师傅我……”

说着就有些哽咽,倒也不是真的伤心难受到不可抑制,他老江湖,往日里没少装神弄鬼,这一番做作倒也似模似样。

林麒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佘老爷子就看上了自己,还要收入门中?

佘铃铛听爷爷要收林麒入门,高兴的尖叫起来,对林麒道:“林麒,快答应了爷爷,日后你我就能在一起玩耍,我把吹笛的功夫都教给你。”

周颠恼怒道:“会吹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会敲鼓呢,小林子日后我将敲鼓的功夫也都教给你……”

林麒沉默不语,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佘铃铛一手驱蛇用蛇的本事他很是羡慕,可真要从此就跟那些毒蛇为伴,也有些不甘心。佘老爷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悠然对他道:“我老头子可不只有驱蛇用蛇的功夫,那些个道法,秘术也懂得一些,林麒啊,你若是进了我门下,我绝不藏私,教给铃铛什么,也教你什么,拿你当我亲孙子一样看待。”

佘老爷子最后一句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却是点醒了林麒,他心中暗道:人总有个亲疏远近,除了那大圣大贤之人,佘老爷子本事虽强,却怎么看也不是那圣贤,口中说的好听,将我当亲孙子一样看待,真能如此吗?恐怕不是。如今要我,也是见我跟佘铃铛年纪相当,又说得到一块去,可一旦进了门,必定就是个为奴为仆的地位,日后还不是得听佘铃铛的?难道自己还能当上亲传大弟子?大丈夫不能纵横天地,却也不必仰人鼻息。”

林麒朝佘老爷子深深施了一礼,周兴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叹息。却听得林麒道:“老爷子能看得上我,那是我的福气,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然拜了我家师傅,小子也没有改换门庭的心思……”

周颠听得高兴,嚷道:“好小子,就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佘铃铛站在一边,却是一脸失望,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口。

林麒看了看佘铃铛,朝他做了个鬼脸,顿了顿,又对佘老爷子道:“老爷子,我跟铃铛一见如故,虽然时日不长,却也觉得如兄弟一般,既然是兄弟,同在一个门下,总要分出个上下高低,小子却不愿如此,日后等我们长大些了,行走江湖,闯下名头,说起今日之事,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这话林麒说的甚是得体,佘老爷子听在耳中,也知道林麒看出了自己心思,暗叹一声,这小子也当真是个伶俐有悟性的,这般年纪就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真是个好料子。但话都说到这了,他也真是奈何不得,这张老脸他还要留着多活几年。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话好说的了,佘老爷子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甚是对我的脾气,也罢,你不愿意,我老头子也不能强求,你跟铃铛交好,我也欣慰,这小东西送你,就当是个见面礼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翠绿的小笛子来,扔给了林麒,扭头对佘铃铛道:“你教这小子招蛇,其他的却不要教,明白了吗?”

林麒接过笛子,就见是个竹笛,比普通笛子小了一半,晶莹剔透,仿佛碧玉做成一样,佘铃铛嘿嘿笑道:“这是蛇笛,用它召蛇最是好用,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不愿意入我佘家门下……”

林麒笑笑也没应他,朝着佘老爷子躬身一礼,佘老爷子见他这模样,暗叹一声,他给林麒笛子,让佘铃铛教林麒一手招蛇的功夫,无非是觉得林麒这个小子聪慧,回到龙虎山,必定受门中长辈重视,日后肯定是个人物,这般做,也是替孙子结下一段善缘。

送了笛子,佘老爷子就想带着孙子走,说起来他这趟赶尸,还真不是为了挣钱,是受个朋友所托才走这一趟,他是江湖前辈,被林麒拒绝总觉得面子上有点矮,可再一看,见铃铛跟林麒跑到一边嘀嘀咕咕去了,心中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催促。

周兴看得出佘老爷子的心思,上前陪着他说话,一打听,大家走的是一路,周兴竭力邀请佘老爷子同行,有这老爷子一起,也不会再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闲话少说,且说两日后到了岔河,就要分开,佘铃铛自然舍不得,看着林麒眼都有些红了,林麒心中也酸,强颜对他道:“你叫我的笛,我可学的差不多了,日后相见,一定比你吹的好。”

佘铃铛呸的一声道:“你吹笛是我教的,我就是你师傅,你还能比我吹的好?”

林麒笑笑没说话,却忽然抱了一下佘铃铛在他耳边轻声道:“保重,你我一日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

“好,你我就做一辈子的兄弟。”

两人年纪都小,还未经历过人世间的风雨,对了脾气,就愿与对方做一辈子的兄弟,年少情真,也都是真心对待这份情谊。尤其是佘铃铛,这么多年也就认识林麒这么一个跟自己年岁相当又对了脾气的,当真是舍不得,只觉得这短短两日,简直就是这辈子最快活的几天。

林麒眼眶也有些红润,他不想让佘铃铛看到,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吹起佘铃铛教他的笛子,声音悠扬中,已是走的远了,林麒是破家落魄江湖的人,这些日子活的都是战战兢兢,这两天遇到佘铃铛,说说笑笑,竟然减去不少那些愁绪悲苦。

佘铃铛目送林麒走远,喃喃问佘老爷子:“爷爷,你说我们兄弟日后还有相见之日吗?”

老人叹息一声,声音中带着沧桑:“孩子,人世间就是个大苦海,你们都在里面浮沉,又怎么会遇不到。”

二十八章 聚贤楼

三人赶着喜神一路上昼伏夜出,辛苦自不去说它了,且说这段日子,林麒见到饿殍遍地,十村到有八村荒芜,越是靠近黄河,却是凄惨,逃荒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整个村子都死绝了的。

林麒也问过周兴,这些百姓做了什么?为何就落得了这般境地?周兴莫测高深的对他说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听了这句话林麒就沉默了,他也是山村出身,最知道百姓要什么,无非是有个地方住,有口安稳的饭吃,大多数都像他的父母,善良,与人无害,可朝廷无道也就算了,天地都不仁,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兴对林麒也是头疼不已,这小子问题太多,奇奇怪怪的甚是刁钻,有时候问得他哑口无言,很是没有面子,比如问他:师傅你说这些遭灾饿死的人都是坏人吗?

周兴说不是,林麒就问,那为什么这些人会枉死?周兴就说,这是因果循环,林麒又问:既然是因果循环,那这么多的人都循环到一起了?这其中就没有一个好人?周兴就开始头疼了,但还是很耐心的告诉他:因果循环的事,都是老天做主,咱们是凡人,不能妄自揣测天意。

林麒问:道士修仙不就是逆天而行吗?天都逆了,为啥不能揣测天意?周兴说:“不说天意什么的,这世道乱了,咱们道士才受人尊敬,枉死的多了,咱们才能驱鬼画符,才有口饭吃。林麒摇头又问:师傅有这念头,就不怕因果循环?

周兴……

三天后,终于到了黄陵岗,林麒也渐渐沉默起来,周兴才算是松了口气,他不知道林麒这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就有那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不要说是他,便是掌教天师,怕是也难回答出来。不过这小子举一反三,脑子反应极快,资质又好,当真是个修道的好料子。

周兴也长长暗自叹息,自己那傻儿子若是有林麒一半的聪明劲,自己也就不必如此操心了,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这差距还真不是一点半点,转念又一想,莫非这就是自己修道不坚,上天对自己的惩罚?生这么个傻儿子就是自己的因果。想到这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乱想。

赶着尸送到韩山童说的义庄,收了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周兴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赶尸了,五十两银子看上去很多,可辛苦也多,走了快一个月不说,这其中又有那么多的凶险,那有抓鬼,驱邪,看风水来的省心?

周颠见老爹收了银子,就嚷嚷着要吃大包子,周兴见他和林麒满脸风尘,想起一路艰辛,也觉得有些愧疚,笑道:“今日带你们去吃些好的。”

周颠,林麒两个欢笑不已,周兴带着两人下了山,到了济阴县,济阴县属黄河中下游,金代以后,黄河过境,在县境造成三条故道,屡次决口泛滥,今年夏天又决口了一次,朝廷征召各地民夫治河,都汇聚在楚丘县,考城县,济阴县,三县,形成畸形的繁荣。

到了县里,一张杏黄酒旗在青瓦房上分外惹眼。名字也好听叫做聚贤楼。撩开门帘,就有小二麻溜迎来,对周兴大献殷勤:“道爷,里边请,小店有上好的竹叶青,还有刚烤好的牛肉,不是小的吹牛,本店的牛肉着色红润鲜亮,肉质细嫩,多食不腻……”

周颠听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那还管其他,抢先一步拽过那小二,咕咚!咽了口吐沫,大声道:“上三斤竹叶青,来十斤牛肉,再给上五屉大包子,道爷我就着牛肉吃,快上!”

小二都听傻了,他迎来送往的自认识人还算准,本来见这三人不像是有钱的主,献殷勤无非也是这些日子生意不景气,想着上门是客,能多卖点是点,却没想到还接了个大活,但这三人就要三斤竹叶青,十斤牛肉,五屉包子,这个量都够七八个人吃的了,这是人吃饭,还是饿死鬼来了?

周颠见小二发愣,推搡了他一把:“发什么傻,快去啊,怕道爷不给你钱啊?”

小二立刻就是精神一振,这开店做生意,不怕吃得多的,就怕吃得少的,何况你吃不吃得下又管我什么事了?顿时脸上笑意又多堆了三分,道:“几位,找个地方落座,小的这就吩咐后厨去做。”说完屁颠着就进了后厨。

周兴心疼的胡子直颤,照周颠这么吃法,这一顿饭至少要两三两银子,叹了口气问周颠:“儿子啊,要这么多,你吃的下吗?别撑坏了。”

周颠怪眼一翻:“爹,俺跟你这么多年,只有吃不饱的时候,啥时候吃撑着过?”

小店当中有那么七八桌上坐着人,听到周颠说的声大,齐声起哄,还有人道:“那道长,你儿子能吃就让他吃,吝啬个什么?莫非道长还想攒钱娶那家的小娘子不成?”

周颠抱拳面向四周,向那些捧他场的人行礼,眼睛却看着周兴,嘴里道:“就是,这些年你扣扣嗖嗖的,挣的钱都那去了?难不成你真要给俺找个后妈?”

众人听他这么说,又是哄笑,周兴老脸一红,急忙拉着周颠找了个位置坐下,若是让他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笑话。

三人落了桌,周颠还絮絮叨叨的说他爹抠门,林麒头一次下馆子,觉得稀奇,四下乱看,这间小店本就不大,摆了那么十几张方桌,桌子上也都是些普通菜肴,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坐的客人倒是五花八门,北边有几个本地泼皮模样的人,大秋天的还敞胸漏怀,高声谈笑,还有三四桌像是行脚的商人,其余的都是官差打扮,听口音都是外地人,想必是押着民夫来治河的衙役。

正看着,门帘掀开,又是三个官差拥着个胥吏进来,但见这胥吏身材高大,方脸阔鼻,资貌伟岸,面带微笑,跟着三官差坐到林麒这桌附近,三个官差对这胥吏甚是客气,其中一个道:“前年我去湖北公干,多亏了陈大哥照应,这才没出什么岔子,这次陈大哥到了我的地头,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奈何济阴是个小县,也没个好点的馆子,这家饭菜还算得上可口,慢待之处陈大哥可不要见怪。”

陈姓胥吏甚是豪迈,拍着那官差肩膀笑道:“我陈友谅的兄弟都是好汉子,你在衙门当差,一月能得几斗米钱?却要请我去吃大馆子,信不信你若真带我去那大馆子,我老陈大耳刮子扇你,扇完你就吃,吃完就走,还不带结账的?”

那官差嘿嘿赔笑,道:“小弟穷是穷了些,但陈大哥来了,总要尽些心意。”

陈友谅微微一笑:“即然是兄弟,在说些外道话,可就让人笑话了。”

官差点头称是,怕了一下桌子,朝店里小二大声道:“今日我有贵人来,好酒好菜的尽管上。”

小二应了一声就去准备,几个人就说些江湖上的趣事,说着说着,陈友谅突然问那官差:“今日我到河道衙门交差,可是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陈大哥说来听听。”

陈友谅皱眉道:“兄弟你也知道,我带民夫来修河是有时限的,昨天是我最后一日签到,难免就急了些,到了城里,将那民夫交给同来的兄弟看着,就朝河道衙门赶,怀里揣了五十两银子,怕冯提司责难,那想到了衙门,看见一个身穿从七品官服的老爷从衙门里出来,我急忙站到一边行礼,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号,那人却对我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待我进了衙门,抬头一看,公案后面坐的那人跟我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上前行礼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才是冯提司,我见提司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对我也没什么责难,很是不耐烦的给了我官凭,就让我出来了,只是兄弟有些不明白,衙门里坐着的是冯提司,那先前我看到的又是谁?为何与冯提司长得一模一样?

那官差听闻陈友谅问的是这件事,呵呵一笑道:“原来陈大哥问的是这件事,不瞒你说,这件事已经闹得满曹州的人都知道了,你先前看到的不是真正的冯提司,那是个妖妇。”

“哦,妖妇,这事……”陈友谅来了精神,支起身子问。

那官差小声道:“去年河对面遭灾,许多流民到了这边,冯提司夫人是个心善的,收留了一个老婆子和她的小孙子,那想到几个月后,老妖婆就闹腾的冯提司府宅不安,听他们家下人说,这老婆子甚有神通,还能变化,为此冯提司也找了几个道士和尚进门,但进了门就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必是被那妖婆子害了,如今那老婆子在冯提司的家里另立了一个小院,俨然就成了老太奶奶一样的人物了,从那之后冯提司也不敢再去找什么道士和尚的,生怕这老婆子一怒之下把全家人的性命害了,就这般熬着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官差话刚说到这,周颠瞪着大眼站了起来,对他们道:“那些个和尚老道都是废物,要说抓鬼驱邪,还得是我们正一教。”

感谢不让看就算了的打赏,铭记于心,呵呵。

二十九章 结交

三名官差见他傻愣愣的胡吹大气,忍不住就是一阵哄笑,倒是陈友谅听得正一教三个字,双眼一亮,笑着问周颠:“小兄弟果真是正一教的道士?”

“怎么不是了,这是俺爹,是受箓了的正六品太极左宫领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周颠指着老爹说得意洋洋,几人扭头都去看周兴,就见他穿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一张驴脸比马脸都长,脸上还疙疙瘩瘩的丑陋非常,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又听周颠说这丑道士还有品级,立刻就有人打趣道:“原来还是上官,小的们这就给您见礼了……”

听到别人打趣,周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讪讪的也不答话,陈友谅看了看他,霍然站起,对着周兴抱拳道:“在下沔阳陈友谅,最是敬佩江湖上的异能之士,道长相貌非凡,必有非常之处,时才听小兄弟说道长是授了箓的,当真是个有真本事的,在下不才,愿与道长结识一番,不知可否赏我陈某人这个面子?”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花花轿子抬人,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陈友谅这般动作,周兴又岂能不给这个面子,立刻就站起来道:“惭愧,惭愧,贫道是个不成器的,那有什么真本事。”

陈友谅哈哈一笑,上来抓住周兴的手拽到他这一桌,道:“来来来,与道长相识也是缘分,今日少不得要多喝两杯。”随即又招呼周颠和林麒过这一桌来坐了,待大家都坐好,陈友谅一拍桌子,对小二道:“小二,酒菜快些上来,今天都算是我的。”

周颠见陈友谅请客,裂开大嘴对他道:“你这个人不错。”周兴却暗里叹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自己这傻儿子为了几斤牛肉就觉得别人是好人,若是别人给他烤个全羊,还不得把他亲爹卖了?

请客的官差那里肯让陈友谅出钱,吵嚷了几句,陈友谅也就不在去争,转过头来问周兴:“道长,在下常听人说,正一教主掌三山符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门派,尤其是贵教的五雷正法,斩妖除魔,无往不利,当真令人心生向往,不知道长可会这五雷正法?”

陈友谅这一问,问得周兴老脸一红,喃喃道:“我只是初次授箓的道士,还没资格学习本教的五雷正法。”说到这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又道:“不过本教的五雷正法,那也不是谁都能学的,得是天资过人,福缘深厚之人才能学得,本教会这五雷正法的也不过不去十人,但本教道法浩瀚,学得一两小技,也足可行走江湖了。”

“那是,那是……”陈友谅听得周兴不会五雷正法有些失望,沉吟了一下又问:“不知道长画符抓鬼的本事如何?”

周兴精神一振,暗道,莫非是买卖来了?立刻正色道:“不瞒陈兄说,贫道虽然不会五雷正法,但也是正经授了箓的,画符抓鬼还是不在话下,陈兄问起,莫非家中有事?”

陈友谅笑道:“道长说笑了,小弟家在沔阳又能有什么事情求到道长头上了,只是先前听我兄弟说起冯提司的事,又觉得道长是个高人,就想着道长能不能帮着冯提司化解了这事。”

请客的官差大吃一惊,急忙道:“陈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厉害,何况你与她无冤无仇的,那冯提司也与你无恩,何必插手这事。”

陈友谅叹息道:“你也知道我带着家乡二百多兄弟到贵地来是挖河通水的,这挖河通水辛苦就不去说他了,兄弟打渔的出身,知道治河最是凶险,就想着能不能通了冯提司这门路,做工的时候能给我这二百个家乡带来的兄弟找些安稳的活干,苦于没有门路,刚才听得这件事,就想请周道长帮忙,如此我也算结识了冯提司,想必我这二百多个兄弟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众人这才恍然陈友谅的用心,那官差还是担心道:“陈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厉害,听冯提司家下人说,惯会使些邪法,还能变化,你就不怕惹祸上身?”

陈友谅晒然一笑,看着那官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男儿丈夫,活这一世,只求遂了自己心意,若是这也怕,那也怕,活的还有什么意思了?”

林麒听了半天,只觉得这陈友谅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儿,最后这句话,甚是对自己的胃口,差点拍起巴掌。周兴却是沉吟不语,陈友谅见状,呵呵笑道:“自然也没有叫道长白忙一场的道理。”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锭,约有五十两左右,放道周兴面前,道:“这本是用来疏通冯提司的,今天请道长办事,这五十两银子不管成与不成,都是道长的。”

“陈兄弟说笑了,冯提司家中曲折贫道并不知晓,何况事还没办,怎么就能收你的银子。”周兴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银子有些心动,不过冯提司家的事甚是蹊跷,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陈友谅见他这般模样,笑道:“道长乃是正一教的授箓弟子,些许小事自然难不倒道长,想想看,若是道长办成了此事,那冯提司也必定会有所表示,兄弟我也会替道长四处扬名,让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道长是个义薄云天的高道,岂不是好?”

陈友谅话里话外的总是提到正一教,这是逼着周兴答应,周兴若是不答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就说正一教的人胆小怕事,尽是虚名。话都说到这了,周兴也知道推脱不得,他原本也没想推脱,刚才的一番话也不过是欲拒还迎的姿态罢了,如今世道艰难,有活干就不错了,那轮得到他挑三拣四。虽然那官差说的邪乎,想来也不过是孤魂野鬼作祟罢了,何况陈友谅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

周兴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下,猛然道:“既然陈兄弟这么看得起贫道,贫道又岂是那不仗义的人,只要陈兄弟说得动冯提司,这事我接了。”

众人听他答应的豪爽,一起喝了声彩,周兴朝大家抱了抱拳,袖子却不经意的盖住面前的五十两银子,林麒看见这一幕,有些羞愧,转过头去,心中暗道:“师傅啊师傅,这吃相太难看了些。”

陈友谅见周兴答应下来,大喜过望,站起来让小二快些上菜,待饭菜上来,吃喝了一阵,很是敬了几杯周兴的酒,又让几个官差陪着周兴吃好喝好,转身去找冯提司。大伙见他为了家乡带来的这些民夫如此用心,当真是仗义无双,感佩之余,也不阻拦他。

陈友谅出了聚贤楼,看了看日头,正是中午,秋风吹拂之下,远处风云激荡,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他顿了顿,思忖了片刻大步朝水道衙门快行。

水道衙门内,冯提司坐在椅子上,他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胡须还不是很长,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他却双目无神,愁容满面,时不时的就哀叹一声,使得整个衙门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影。这冯提司在济阴县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黄河自古多难,每朝每代都有治河管河的衙门,虽然官不大,却也掌握着实权。

冯提司俸禄收入不少,额外收入也多,年纪又轻,家道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日常颇有几个仆妇供驱使,干些端茶倒水,生火做饭,缝补浆洗之类的活计,使得他家娘子能够倒出功夫来相夫教子,闲时也能同女伴在一起做做女红,或者是说笑逗趣。

却没想到年前娘子的好心却换来一场祸事,想到家里糟心事,冯提司就愁眉不展,更是无可奈何。

正愁闷间,眼见一个胥吏穿过庭院径直走了进来,瞧着还有些眼熟,像是昨天来过,心中有些不快,就等着他来,想着找个缘由训斥几句,也宽宽自己的胸怀。

却没想那人到了堂前,一拱手,道:“提司大人,小的听说大人家中有难解之事,今日凑巧碰上一高道,便请了他,如今正在聚贤楼吃酒,敢请大人前去一见。”

冯提司愣了愣,没想到此人上来就是这番话,心中有些怀疑,就问:“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中之事?”

“小的沔阳陈友谅,押解民夫前来治河,昨日刚与大人交接,这是大人给我的官凭。”

冯提司看了官凭,知道这人说的不假,防备之心卸去不少,却也奇怪,这远来的胥吏怎么就关心起自己的事情来了?

陈友谅看出冯提司疑惑,开口道:“大人,小人这么做,也是想与大人结个缘分,日后在大人手下讨饭吃,还望大人能多多照顾。”

冯提司沉吟不语,也知道自己家这点破事,恐怕连济阴县里的一头驴子都知道了,这胥吏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想到前几次请的和尚道士,都没个好结果,就有些疑虑。想的出神,不由得轻声道:“若是不成,该如何是好?”

陈友谅沉声道:“我请的这道士科是有来历的,乃是正一教传人,授了神箓的,自然不能与那些野道士烂和尚相提并论,何况大人这般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冒险一试,难道要一辈子提心吊胆过下去不成?就算大人拖得下去,难道夫人和小公子也跟着你这样拖下去?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我带大人也只是去见见那正一教的道士,大人不妨观察一番,若是觉得不可用,就当此事没发生过,与大人又有什么损失了?”

陈友谅一番话说得冯提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中也在挣扎,听到最后,咬牙道:“好,你是陈友谅,我记下了,若事成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走,带我去见见那高道!”

陈友谅恭谨站到一边,等冯提司大步走过,这才提步跟着冯提司走出了水道衙门,待见这冯提司脚下生风,心急如火,陈友谅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冷笑。

三十章 妖婆子

冯提司此地为官三载,自然不用陈友谅带路,脚下飞快,离聚贤楼还有段距离,忽地停下脚步,沉吟一下,轻声对身后的陈友谅道:“这件事要做的谨慎,你给我前面打个头阵。”陈友谅明白他的意思,请他稍等,急忙到聚贤楼散了几个官差,又安排周兴到后院上房住下,这才请来冯提司。

冯提司跟陈友谅走进屋来,就见屋子当中坐着一个驴脸老道,四五十岁的模样,满脸风霜,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看不出半点高人的模样,旁边还有个粗壮的傻大个,一个半大小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陈友谅指着周兴道:“冯大人,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正一教高道,周兴,周道长。”又指着冯提司道:“这是水道衙门的冯提司。”

陈友谅只是个中间人,介绍完了,闪到一边,周兴和冯提司两个抱拳久仰了几句,也就沉默起来,周兴见冯提司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就朝周颠和林麒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给大人行礼。”

林麒急忙上前行礼,周颠也拱了拱手,周兴笑呵呵道:“冯大人,这两个一个是我孩儿,一个是我徒弟,刚随我下山,不懂礼数,大人莫要见怪。”

“好说,好说……”冯提司一边还礼,一边也松了口气,既然两人是跟这驴头老道来的,也就无碍,可这长得跟驴一样的老道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心有疑惑,忍不住就问道:“周道长既然是正一教的传人,想必斩妖除魔不在话下了?”

周兴个老江湖,知道冯提司问的是什么意思,也看的出来对他不大信任,但这一行不怕你说话,就怕你不说话,这会也不是谦虚的时候,用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山羊胡,颇有些高人风范道:“斩妖除魔的话不敢说,但要抓鬼画符,收服些个邪祟却是不在话下,就是不知提司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若是事情太难办,就算贫道解决不了,回趟龙虎山请些道法高深的同门来,也不是难事。”

话,周兴没说死,而是先探问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话里话外透露出只要你找我,我就能给你办了的意思。这话说的甚有技巧,说的太满,办不成砸自己饭碗,但也不能说不行,不行谁还找你啊?不找你那来的银钱?何况这事真要难办,只要说回山门去搬救兵,一去不回,天下这么大你又上那找我去?

冯提司忧心忡忡的也没听出来周兴话里的漏洞,何况正一教乃是名门正派,是受过朝廷封赏的,更是在泰定二年,第39代天师张嗣成,被封为"翊元崇德正一教主",并被授权常管道教事务。自此龙虎山天师府权力极大,可以建议任免江南各地道教官员和道观人员,向皇帝提出新建道教宫观的银钱供给和人数,还可以直接发放"度牒"。

想到此处,冯提司也没了疑虑,叹息一声道:“出了这般事,也是家门不幸。去年两河水灾,许多流民到了本地,我家娘子想为我那六岁的孩儿积点阴德,就想着买几个手脚伶俐的下人,也让他们衣食有个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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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河水灾苦的是百姓,但绝对苦不到冯提司这样当官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衙门吃朝廷,一有水灾,朝廷必然会赈灾,真正能落到百姓手里能有多少?大部分全都落入了上下官员手里,冯提司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可这一场水灾,落在手中的好处绝对少不了,有了钱,冯提司把家里宅子扩了,扩建后的宅子豪华气派,亭台,花园,假山,流水那是一样不少,宅子大了,人手就有点不够用。

越是这种时候,人就越便宜,吃不上饭的百姓卖儿卖女的绝不在少数,有的甚至就是白送,为的就是能让儿女活下来,虽然为奴为婢的辛苦,也总好过饿死的强。冯提司夫妻两个自然要在这时候买几个下人,却没想到竟然就惹出一场祸事来。

这个时候想要卖几个下人根本不用出门,只要漏个口风出去,就会有无数的流民找上门来,堆积在门口,各个脑袋上插根草,等着被买走。冯提司的妻子头天跟他商量买几个下人回来,冯提司也是点了头的。

第二天冯提司上衙门公干,冯妻想起买人的事,就让两个婆子跟着打开了家门,门一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但见自家门口围聚了上百个人,男女老少俱全,各个面黄肌瘦,脸有菜色,破衣烂衫,见门打开,齐的一拥而上,大声叫喊:“行行好吧,买了俺吧,俺吃的少,能干……太太!买了俺家小三子吧,俺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冯妻个妇道人家,没见过这阵势,吓了一跳,身边的两个婆子急忙护住了她,更是大声呵斥:“你们这些个饿折,都是些个没规矩的吗?吓着了夫人不想要脑袋了?都给我规矩着点,冯家是大户人家,要的就是有规矩的,买谁不买谁,夫人自有道理。”

一通嚷嚷。流民都不敢在朝前挤,也不敢在大声嚷嚷,只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冯妻,不得不说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很好。冯妻开始挑人,年纪大的不要,看上去傻乎乎的不要,太小的不要,看不顺眼的也不要……

挑了一个时辰,挑了两个使唤丫头,两个小厮,原本也是够了,可这时一个老婆子猛地冲出来跪到在地,拉着冯妻的裙子苦苦哀求:“夫人,这两年家乡连年饥荒,老婆子的儿子媳妇都饿死了,就剩俺自己和个小孙子了。我们祖孙两个一路乞讨,吃了许多的苦,好不容易才来到这。如果夫人能够收留俺们两个,宁愿不要工钱,只要供给俺和小孙子衣食住所,就算是大恩大德了。”

老婆子说的凄惨,冯妻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见她六十多岁的模样,满面悲苦,泪眼婆娑,脸上的皱纹堆迭在一起,像是一株陈年古树。人却是干干净净的,眼神也是明亮,全没有普通流民脸上的麻木。

冯妻并不想收留这个老婆子,岁数太大了些,家里是招干活的仆人,年轻力壮的还招不过来呢,哪能收一个这般年纪的。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孙子,家中岂不是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口?

老婆子仿佛看出了冯妻的心思,急忙拽过身后的小孙子,对他道:“夫人是个心善的,定能收留咱俩,快给夫人磕头。”

在她身后怯怯的探出小脑袋来,那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模样,脸色苍白,抓住老婆子衫褂的一角,一双黑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了看冯妻,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夫人是个善心的,定有菩萨保佑,小六子给夫人磕头了。”

老婆子擦着眼泪道:“这就是我那小孙子,叫小六,可怜他父母都不在了……”

几句话说出来,冯妻不禁动容,说起来她家中有一孩儿,今年六岁叫做冯侯,取的是封侯的近意,看见这小六子凄惶模样,联想自家孩儿,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吩咐下人给这一老一少安排睡觉的地方,并找些换洗的衣服。祖孙两个就在冯家安顿了下来。

进了冯家门,签了卖身契,冯妻才知道老婆子姓关,冯家上下就都管她叫关婆子,这关婆子倒也是个勤快的,烧火,做饭,跑腿,涮洗,没有不干的,也不谈工钱的事,她不提冯妻自然也不提,在她想来,能收留这祖孙俩,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还要的什么工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多久,小六子就和冯家小少爷熟稔了起来,两人年岁相差不大,每日里在一起玩耍,倒也快活。冯妻见关婆子能干,又见自家孩儿多了个玩伴,平日里家中吃剩下的点心就拿去给小六子,就是冯侯替换下来的衣衫,有那新一点的,也都送给小六子穿。关婆子也是感恩戴德,做事情愈发上心。

却不料,有一日两个孩子玩耍打了起来,小六子把冯家小少爷推了个跟头,许是跌的疼了,冯家小少爷哇哇大哭,恰巧这一幕被冯妻看见,见到自家孩儿吃了亏,很是心疼,护犊子的心一起,也就恼怒起来,走过来给了小六子两个耳光。

正在一边修剪花草的关婆子脸色大变,阴沉着走过来扶起自己小孙子,眼见孙子脸上一张小脸被扇得通红,顿时双眉倒竖,满面狰狞朝冯妻尖声喊道:“小孩子玩耍而已,吃点亏,沾点便宜的又能如何了?用得着你个大人出头打我孙子吗?”

冯妻见关婆子忤逆自己,也大怒朝她喊道:“我是这家的主母,好心好意收留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反了不成?你孙子是什么身份,也敢拿来和我儿子相比?我儿子是朝廷命官之子,你的孙子,不过是一个家奴!”

关婆子听冯妻如此说,一张老脸突然笑了笑,这笑容变得说不出的怪异阴深,就听她沉声道:“都是父母生养的,在我看来两个孩子没什么不同,不信,你看。”

话说出口,猛然就将两个孩子拽了过来,摁进自己宽大破旧的裙子下面,冯妻大惊失色,尖叫连连,生怕关婆子发疯伤了自己孩儿,跟丫鬟冲上前去,把关婆子推开,就要去抱自己孩子,可一看顿时就傻在原地。

就见这两个孩子变得一模一样,高矮、胖瘦、相貌、衣服、没有任何分别,都是小六子的模样。

三十一章 鬼拍手

冯妻傻了,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信看到的一切,关婆子冷眼瞧她,尖声问道:“你告诉我,这两个孩子有什么不一样的?那里不一样了?”尖利的声音宛如一把尖刀,把冯妻的骄傲,自大,一刀刀切割成碎片。

她情不自禁的开始颤抖,伸手想要去抓儿子,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六子,那个才是自己的孩子?此时冯妻心中除了恐惧,就是懊悔,悔恨不该好心,悔恨不该引狼入室。

冯妻想要哀求,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咕咕……发出几句怪异声音,瘫倒在地上,艰难抬头去看陪伴她的丫鬟,那丫鬟也被关婆子这一手吓住,但总算还是个机灵的,转身跑出去找冯提司。

恰巧这天冯提司没去衙门,正在书房看书,就见丫鬟满面惊慌,急匆匆跑来,把个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冯提司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急忙赶到院子里,就见妻子瘫软在地上。关婆子瞧着他来了也不害怕,只是冷笑,在她面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动也不动,僵硬站着。

见到这情形冯提司也是面色如土,但他毕竟是做官的,见多识广,知道这时候慌乱不得,更不能往深了得罪关婆子,先救回儿子,其他的以后再说。打定了主意,强自镇定了一下,拉着妻子跪到在关婆子门前,苦苦哀求道:“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神人,万般得罪之处,还请你责罚,但孩子还小,又没什么罪过,就放过了他吧,我们夫妻两个给你磕头了……”

冯提司也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头磕得响,不大会额头就磕出血来,冯妻更是嚎啕大哭,模样凄惨无比,那丫鬟见了,也忙上前帮着说好话,闹腾了这么一会,关婆子的气也就渐渐消了,冷笑着对他夫妻道:“既然都是父母生养的孩子,那就没什么不一样的,以后你家孩子穿什么,我孙子就要穿什么,你家孩子吃什么,我孙子也要吃什么,你们答应不?”

这个时候谁还能说不答应,冯提司更是信誓旦旦保证以后两个孩子一样,还发了个毒誓。关婆子这才撩起裙子将两个孩子再次罩了起来,掀开,两个孩子个子恢复了原样,冯家小少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懂问冯提司:“爹,你咋来了?”

冯提司夫妇见儿子没事,都松了口气,冯妻急忙将孩子拉到怀里,生怕再被抢走,这会任谁都知道这关婆子不是个普通人了,两人也不敢造次,犹如斗败了的公鸡,带着孩子垂头丧气的离开。

回到房里,两口子默然无语,过了会冯妻才抽泣道:“老爷,我当初一番好心却没想到惹来个妖人,这可如何是好?”

冯提司沉吟道:“关婆子是个会异术妖法的人,趁现在还没出什么大事,要早早除去才是正理,哼,我就不信,朗朗晴天之下,这婆子还能使出什么妖法。孩子救了回来,你好好看着,我也就少了顾忌。”

冯提司也是果断,当下便把家里几个壮丁叫来,发了棍棒让他们守住妻儿住的卧房,并吩咐自己不回来,任谁想要靠近,打死不论,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去衙门搬兵。

冯提司七品提司,有自己的衙门,手下的班头当然竭尽的巴结,耳听得冯提司要带着他们去抓个老婆子,当即奋勇滔滔,周班头更是发下了铁尺,长刀,跟着冯提司往他家去了。

这些个衙役当中周班头最是热切,他今年三十五岁,是冯提司的远房亲戚,以前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一次犯了事被抓住,还是老家来人求冯提司花了一百两银子保下来的。冯提司见他五大三粗,一脸狰狞,是个亡命徒,就在水道衙门给他找了个衙役的活干,也算是自己的心腹,这小子是个横的,很是立了几次功劳,成了班头。

周班头原本是个江湖汉子,受了冯提司恩惠,自然感激,何况他吃上朝廷这碗饭,靠的也是冯提司,这可比他当年提心吊胆的杀人越货强上太多。没了冯提司,又那里会有他?他们两个当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耳听得有个妖婆子在冯提司家闹事,自然就要好好表现一番。

一行人气势汹汹来到冯提司家,进了门,冯提司就问下人关婆子在那?下人说关婆子待在她住的破屋子里面没有出来。周班头听了,留下几个衙役照看冯提司,手中攥了把牛耳尖刀,带着七八个手下直奔后院。

关婆子和小孙子住在后院马厩旁边,是整个冯府最破的房子,当真是夏暖冬凉,气味更是难闻,周班头见这破屋子门都是破破烂烂的,上去就是一脚,大喊一声:“妖婆子快快束手就擒!”带着人冲了进去。

关婆子是签了卖身契的,是冯提司的家奴,就算打杀了她官府也不管,死了白死。周班头也明白冯提司的心意,要是想留下活的,就不会带他来,带他来自然是不想留下这个祸害。周班头也就起了杀心,踹开门,怪眼四下扫量,只要见了关婆子上前就是一刀。

可进了屋来,就见里面脏兮兮乱糟糟,那里有关婆子和他小孙子,就这么大个屋子,冲进来七八个人,连转身都嫌困难,周班头踢翻了用木板搭的破床,眼见没人,就嚷嚷着让后面的人退出去。

也就在这时,屋门无风自动,砰!的一声关死,有衙役上前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开,屋门一关,原本漏风漏光的屋子突然就变得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这下有人慌了,两三个帮着去踢屋门,可那屋门就像是铁铸的一般,不管如何用力,就是纹丝不动。

这会周班头也觉出了不对,但也没太放在心上,觉得这个破屋子还能困住七八个壮汉?大声朝那几个人吩咐道:“推不开门就别推了,去,把这破屋子给我拆了。”

他一声喊,那几个衙役就有了主心骨,也不在跟那破门较劲,四下摸索就想找到屋子四边的墙壁,这屋子进来的时候看的清楚,歪歪斜斜的,怕是几脚也就踹塌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算能摸到门边,这一分散开,竟然什么都摸不到了,这间屋子仿佛变得无限大了起来。

别说墙壁,屋门摸不到,就是跟来的几个衙役,都分散得不知道在那,这下几个人真的就慌了,有人颤抖对周班头道:“头,这屋子有古怪,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现在咋办?”

周班头心里也有些慌乱,可还是稳了稳心神,问道:“你们谁带着火折子呢?”几个衙役都苦笑,这大白天的跟冯提司来抓人,谁还带火折子啊。

“兄弟们都没带火折子,头,咱们是不是中了妖法了啊,我啥也看不见……是啊头,这么摸下去什么时候能出去?……头,好像……好像有人摸我……”

几个衙役七嘴八舌吵嚷不休,周班头也有些心慌,本来觉得就是来抓个老婆子,小事一桩,没想到竟然真是个有些妖术的,将自己和兄弟们困在这里,但已经这样了,再说那些也没有用处,镇定了一下,就道:“慌什么慌,老子还没死呢,都朝我这边靠过来。”

“头,头……真……真有人摸我腿,冰凉冰凉的……咋办啊……”

衙役都要哭了出来,颤抖着向周班头求助,周班头不愧以前干过没本钱的买卖,这时候一琢磨,事到如今就只能喊了,一是让兄弟们知道自己在那,就能慢慢聚集过来,二一个,外面还有冯提司和几个兄弟,听到喊声,也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就会想些办法救他们出去。

有了主意,周班头开始大喊:“冯提司,我们兄弟几个困在屋子里了,快快砸开房门,放我们几个出去……”

他喊声极大,在这漆黑如墨的屋子里往来回荡,回音重重……震得几个衙役耳鸣不已,但谁也不敢不让他喊,都强打精神朝他靠过去,就这样过了有一炷香时间,外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也没人靠过来,像是他们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周班头暗暗头疼,也没更好的办法,喘了两口粗气想休息下再喊,这时,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周班头心中一喜,开口问道:“那位兄弟靠过来了?是王三六还是赵老憨?”

没人回话,却见漆黑之中,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青紫的小手来,啪啪!拍了两下,这小手出来的太过突然,而且拍手的声音太过清脆,周班头如此胆气的人,也是猛然一颤,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来,双脚更是颤抖的犹如筛子一般。

随后,一个奶声奶气,不带半点感情,阴冷的声音响起:“你是来找我玩的吗?”声音就从他右肩传来,周班头愣愣转过头来,就见一个穿着红衫的青脸小鬼,趴在他肩膀上,探出个头来对着他阴测测的笑。

三十二章 取而代之

“我地个娘哎……”周班头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魂都被吓掉了一半,那小鬼阴深笑着,对他脖子不紧不慢一口口吹气,阴寒冰冷的气息刺激得周班头全身汗毛竖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周班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做独行盗时,也害过几条性命,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敬畏鬼神,最怕报应。眼见小鬼缠着自己不放,立时吓得屎尿齐流,想要站起来双腿酥软的麻花一般,只能手脚并用的向前爬,一边爬一边哀求:“我的个祖宗哎,莫要害我,莫要害我……都是冯提司叫我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还是找他去吧……”

狂呼乱叫之中,耳听得又有几声清脆的拍巴掌声音响起,双眼模模糊糊的像是能看到点东西了,就见黑暗之中又多出四个小鬼来,有男有女都是六七岁的模样,穿红挂绿,脸色青白,一边拍着手,一边念着歌谣:“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阴测测不带半点感情的稚嫩声音,如同寒风掠过,吹得周班头遍体生寒,傻坐在地上,任由肩膀上的小鬼对着他吹气,耳边除了这几个小鬼的声音,再也没了别的动静,他茫然抬头,看见跟他来的几个衙役被小鬼赶着向他靠近,他能看见这几个衙役都在张嘴朝他喊叫,可他就是听不到半点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有一辈子那么长,几个衙役被赶到他身边,哆哆嗦嗦的蹲在他四周,屁也不敢放上一个,五个小鬼围了个圈子,将他们围在中间,只是拍手歌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歌声中,趴在周班头肩膀上的小鬼跳了下来,在周班头眼前手舞足蹈,拍着手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唱到这,伸出小手朝周班头身边一个抖得鹌鹑样的衙役心窝子里猛然一掏,掏出一颗还蹦跳的心来,那衙役哼也没哼一声倒地死去。其他衙役见了,全都是面如土色,却是谁也不敢动,心中还暗自侥幸,幸亏死的不是自己。

小鬼举着鲜血淋漓的心,递过来,对周班头嘻嘻笑道:“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周班头那里敢吃这颗心,更不敢跟着小鬼走,刺激之下白眼一翻,嗷……的一声,就想昏过去,可他愣是没昏过去,额头上冷汗直冒,到了这会,也真是被吓掉了魂,噗通跪在地上朝那小鬼磕头:“饶了俺把,饶了俺把,俺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刚会有的孩儿,饶了俺吧……只要你饶了俺,俺不当这个差了,回去就剃光了脑袋当和尚去,这辈子吃斋念佛……”

衙役们见周班头磕头,也都跟着猛磕。这头磕的真是响,砰砰砰……回荡不已,只是几下周班头就磕得满脸是血,也不敢停下,估摸着磕了有二三十下,周班头脑袋都没知觉了,才听到一声冰冷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今年才三十多,那来的八十多的老娘?不过念你这头磕的实在,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以后再敢来搅扰,就把命都留下,滚!”

一声滚字出口,吱呀一声,那扇破门大开,周班头几个衙役如蒙大赦,急忙抬起死了的那个衙役,屁滚尿流的跑了出来。

且说冯提司和几个衙役在屋外等着,眼见着周班头几个进了屋子,门就砰一声关上,还以为是那个衙役关的,也没在意,可这几个人进了屋子悄然无声,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冯提司耐着性子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刚想要走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屋门就被打开,周班头几个失魂落魄,连滚带爬的窜了出来。

冯提司拦住这些衙役,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周班头抬头看他,眼神都涣散了,大声嚷道:“你别害我了,这个差我不当了,回去就剃光了脑袋当和尚去……”说完哭哭咧咧的跑了。其他几个衙役见了天日,恍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顿时涕泪交流,随着周班头向外跑,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冯提司愕然,想不到这些正值壮年的衙役能被吓成这个鸟样子,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关婆子从小屋里面走了出来,冷笑看着冯提司道:“找这么几个废物来就想收拾了老婆子吗?”

冯提司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这妖婆子搞了鬼,转念一想就连这些个精壮衙役都斗不过关婆子,凭着府中几个家丁更不是对手。他好歹是官场上的人,随机应变的本事倒也不差,硬是堆出笑容对关婆子道:“你老人家多心了,我是看你在这住的不好,找几个人来帮你收拾东西,请你搬到前院去住,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

关婆子笑眯眯问:“当真?”

“怎么不当真,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是你这种神人,那更是请都请不到的,想到往日里对你不住,有心想要弥补一番,这才带了人来,莫不是他们得罪了你老人家?这些个不懂事的,回去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冯提司说的煞有其事,关婆子也不揭穿他,笑眯眯道:“你有这孝心我也领情,这后院我是住习惯的了,你要真有这个心,就在后院给我重新盖间房子吧。”

冯提司骑马难下,自然是满口答应,额头上也沁出了汗水,心想今儿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关婆子也不理他,转身回了屋去,冯提司松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就听关婆子阴冷的声音传来:“下次要对付老婆子,找几个硬手来,尽找些个废物,又济得什么事了?”说完哈哈大笑,冯提司一张脸变得一会白一会青,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跺跺脚走了。

死了一个衙役,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冯提司将这事压了下来,那几个进屋的衙役全都辞去了公差,周班头当真剃了头,出家当了和尚,事情也就传了开去,整个济阴县没有不知道这事的,都说冯提司家里住了个妖婆子,妖法甚是厉害,冯提司走在大街上,老百姓就指指点点,像是他做了什么孽一样。

冯提司头疼不已,还得强装着没事人一样,暂时又不敢得罪关婆子,就找了些工匠在后院里大兴土木,为她盖新房子,可家里供着这么个玩意,跟祖宗似的,又非亲非故的,说话做事都得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老婆子,日子长了任谁都闹心。

冯提是官身,又有钱,暗地里就找了几个能驱邪抓鬼的道士和尚,混进工匠里面,想暗着收拾了这关婆子。那里想到,这几个和尚道士进了后院就再也没出来,犹如几条泥鳅扔进了王八窝里,有去无回。

这下冯提司是真服气了,明的暗的都不是对手,那也就这样吧,只要关婆子不在出什么幺蛾子,自己就当多伺候个娘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后院的房子也一点点的盖了起来,关婆子这边倒也平静,再没出什事情,每日只是在旧屋子里待着,这会家里谁还敢指望着她干活?都当祖宗一样供着,冯提司也不敢怠慢了,吃的穿的用的,也都是尽挑好的送过去。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冯提司也就认命了,可这一天,冯提司办完公事回家,在花园里离老远见儿子在放风筝,看见儿子快乐,他这些日子的郁闷仿佛也一扫而光,走了过去想陪着儿子一起玩。

那到了儿子面前,却见他一张小脸满是警惕,冯提司笑着道:“一天没见怎么就跟爹生疏了,来,爹跟你一起放风筝。”

谁知儿子冷眼看了看他,阴沉着道:“我不是你儿子,我是小六子。”说完拽着风筝跑了。

一句话仿佛惊雷,将冯提司劈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睛瞪得溜圆,说起来他有些日子没见到小六子了,却没想到,这个小六子怎么跟自己儿子越来越像?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果然这小六子跟自己儿子还是有些区别,眉眼之间有些地方还是不同,可……

当初关婆子带小六子进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区别很大,小六子无论身高,体态,都不如儿子,面貌更是不同,这短短的几个月,竟然就如此相像了吗?

冯提司心中一寒,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就变了脸色,转身就去找自家娘子,把这事跟她一说,冯妻叹了口气道:“老爷,两个孩子越来越像,全家上下就没有不知道的,我也是怕说了你心烦,这才瞒着没告诉你,不光是那个孩子,听送饭去的下人回来禀告说,那关婆子这些日子竟然变得越来越年轻,而且模样还有些像我,老爷,你说她不会是想害了我和孩子,取而代之吧?”

取而代之四个字一出口,冯提司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仔细想了想,既然不知道关婆子的底细,也就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妖法没使出来,妻子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冯提司咬牙切齿道:“这妖婆子是要逼我家破人亡啊,与其这般煎熬下去,不如先下手为强!”

三十三章 白骨

一晃两个月过去,后院新房子建好。盖这房子冯提司是真下了本钱,虽不是雕梁画栋,但也宽敞明亮,正厅偏房齐全,用的料也都是上好的,恰好又赶上中秋佳节,夫妻两个准备了一番,一是过节,二一个也是祝贺关婆子乔迁之喜。

官宦人家过节都有个讲究,冯提司也不例外,先是拜祭了祖先,祈祷一切顺利,随后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在前院大摆筵席。待到了明月东升,冯府里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准备好了才派了个丫鬟去请关婆子。

关婆子姗姗而来,冯提司已有些日子没见她,这一见顿时就有点发傻,月光下,关婆子穿了一身翠绿丝绸长裙,头发也打理的利索,梳了云鬓,还插了根银钗,袅袅婷婷,那里还是刚来时的落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夫人赴宴来了。

待走得近些了,冯提司就不再是傻眼,而是害怕了,关婆子到冯家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当初可是看上去老迈无比,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九,如今再一看,脸上的皱纹也平了,腰也不佝偻了,眼睛也大了,眉宇之间还真有那么点他家娘子的模样。

“这妖婆子愈发的留不得了。”冯提司咬牙暗忖。但见了关婆子,还是站起来面带笑容道:“老夫人愈发的精神了,怎么没把小六子带来?”

关婆子咧嘴一笑:“老了不中用了,能活几年也说不准,精神个什么?倒让提司见笑了。小六那孩子玩耍得累了,我就让他睡下了。”

关婆子一笑,两排牙晶莹洁白,冯提司吓了一跳,心道:以前牙都快掉光了,怎地就又长出来了?这模样比自己的牙口都好。难不成是返老还童?照这么下去,没个几十年也死不了。这么一想更加的懊恼,脸上却还得堆出笑容道:“老夫人说笑了,今天过节,摆的是家宴,没什么外人,你来家里一年多了,这日子一长,就分外觉得亲切,哎,我父母死的早,见到老夫人就如同见到长辈一般,日后晚辈有做不到的地方,你就只管说,先前些许误会都让它随风去吧。”

冯提司一边说,一边请关婆子坐了上位,关婆子也不推辞,坐下对冯提司道:“呦,这可折煞我老婆子了,哎,老婆子是个命苦的那有这个命能当提司的长辈?”

“怎么就当不得?不瞒你说,新房子早就建好了,拖到今日也是想给老夫人个惊喜,里面的一应物事都准备好了,你安心住下就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今夜趁着过节也是给你贺个乔迁的喜,可得好好喝上几杯。”

说着话,动了筷子,菜是好菜,八盘八碗,酒是好酒,三十年沉的竹叶青。冯妻虽然对关婆子恨得要死,这时候也是强颜欢笑,频频举杯,屡屡劝酒,跟着冯提司转着圈的绕着关婆子说好话,把个老婆子哄得嘴都合拢不上,旁边的丫鬟也来凑趣,添菜倒酒,说些个笑话。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关婆子喝的满脸通红,口齿也有些不利索了,打着酒嗝道:“老身不胜酒力,这酒今天就喝到这吧。”

冯提司哪能让她走,急忙道:“老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难得高兴,可要多喝两杯,瓜果梨桃的还没上来,月饼也还没吃,怎地就要散了?不行,不行,今天是不醉不归,书房中还有一坛绍兴沉的女儿红,我这就去取来。”

说着话冯提不顾关婆子拦阻,径直走出了院子,出了院子,冯提司脚步也不踉跄了,酒意也没了,脸色阴沉,到墙角边草丛中拽出一根红缨长枪,攥在手中,偷摸回到前院,躲到关婆子身后一颗桂花树后面。

冯提司为何不醉?那是因为桌上的酒壶是他请人花大价钱找人打造的,酒壶分上下两层,提手向上提出的是酒,向下一摁出的是清水,喝了半晚上,冯提司也不过是多喝了点水。

冯提司一走,冯妻和丫鬟更加殷勤劝酒,又喝了几杯,关婆子已经满口胡话,一身酒气连躲在槐树后面的冯提司都被熏到,又过了一小会,关婆子醉倒在桌子上,冯妻见时机已到,沉声喊道:“老爷,到时候了。”

这句话是两口子早就商量好的暗号,冯提司听在耳中,深吸了口气,挺抢出来,眼见关婆子斜楞着栽倒在桌子上,双手攥紧长枪,从后面对准关婆子心窝,猛地一枪刺出。

这一枪刺的狠,就听“噗!”一声闷响,长枪透体而过,关婆子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殒命在此。

夫妻两个汗透重衣,既觉得心惊胆战,又觉得如释重负。丫鬟吓得尖叫连连,冯提司阴沉着脸对她道:“都是这妖婆子逼得我,你喊什么喊?若是日后我听到半点不该听到的,你就和这妖婆子一个下场,知道吗?”

丫鬟那里敢说不知道,全身抖得筛子一般,冯提司怕她坏事,打发了她下去,两口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关婆子,都松了口气,就想处理掉尸体,一商量决定还是先搬到后院那间破屋子里,顺手再去结果了小六子,再等明日冯提司找两个心腹,将这一老一少的尸身绑了石头沉到黄河里也就是了。

为了不让事情败坏,下午准备好饭菜,冯提司就将府中下人都打发回家过节,如今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还有那个吓坏了的丫鬟,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自己动手,弯腰去抬关婆子的尸体,两人一头一尾,使劲向上一搬,一齐惊疑喊了声“咦!”

也不怪二人惊讶,实在是这关婆子的尸体轻的不像话,抬在手里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分量,再低头一看,那里还有关婆子的尸体,地上就剩下一截森森的白骨。

白骨长约数尺,看看粗细大小,像是人的腿骨,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夫妻两个又是一惊。冯提司曾听人说枉死的人魂魄不散能附身到白骨上面,年深日久的吸取日月精华,就能修炼成精。

他把这话跟妻子一说,冯妻提着裙子疯了一样对着那白骨狠踹,一边踹一边骂:“好心收留了你,却是个妖精,你这个下贱的贼婆子……”

冯提司知道妻子这些日子紧张得过头,也没拦阻她,任由她发泄,自己转身出去找了把锋利的斧头回来,将个白骨砍成几块,又找来劈材,火油,开始烧那白骨,生怕留下祸患。

这天是个良辰美夜,只有轻轻微风,可点火刹那,火光猛然窜起,扭曲舞动的没有任何规律,滚滚黑烟笔直向天,红彤彤的火焰像是活了一样,疯狂的朝着冯提司夫妻两个伸缩,像是恶鬼索命,又像是见了仇人,想要同归于尽,白骨燃烧发出“噼啪噼啪噼啪……”清脆响声,如同恶鬼哭号,又像是关婆子在痛苦呻吟……

如此怪异景象,吓得夫妻两个急忙后退,冯妻更是被烧白骨的声音惊得面色惨白,双手捂住耳朵,这般烧了有小半个时辰,火焰渐渐小了下来,白骨被烧成了灰,只剩下零星火星在微风中挣扎,眼见着也是一点点的消散。

两人沉默着互相看了一眼,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面,冯妻定了定心神,想起小六子还在,咬牙道:“再去结果了小六子,家宅也就平安了。”说着话捡起地上的斧头,一脸狰狞,人变得有些疯癫。

为官多年,斩草除根这种事冯提司还是知道要做的,跺跺脚,捡起地上的长枪,两人气势汹汹就朝后院方向快走,刚走到院口,就见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冯提司定睛一看,心神俱颤,手中的长枪不自觉的脱手,冯妻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连动都不敢动了。

走到两人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关婆子,她脸上酒气未消,还打着酒嗝,对冯提司道:“你不是拿酒去了吗?酒在那啊?”边说,边笑着看着两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冯提司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堆灰烬还在,……这关婆子到底是人是鬼?

这时候再装下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两口子犹如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走了,月光下关婆子还站在那里,看着两口子的背影,冷笑不止。

事到如今冯提司也是真没办法了,转过天来就想把妻儿送到丈人那躲避一段日子,可谁曾想,套好了车,也带着车夫和下人,又是大白天的,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济阴县境,明明有路却是一圈圈的围着济阴县城兜圈子,到了晚上还是得回到家里。

这般折腾了几天冯提司也就死了心,每日里躲到衙门里,眼不见心不烦,想着熬过一日是一日,却没想到今日陈友谅找上门来,这才有了客栈里与周兴的一番话。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冯提司说完,陈友谅表现的很是气愤,大声骂那妖婆子不懂事,屈了冯提司一家好人。周兴却是沉吟不语,斜眼看了看林麒,眨了三下,那是他俩约好的暗号,意思是这活能接,让林麒搭个架子,看看能不能多要几两银子。

三十四章 土地庙

林麒明白师傅的意思,装着愁眉苦脸对周兴道:“师傅啊,你跟陈大哥说这事管定了,话说得可有点满了,听冯提司说了经过,想那妖婆子就不是个好对付的,指不定还要用掉多少符纸,朱砂……咱们这一路上斩妖除魔,剩下的可不多,况且法袍也破烂的没了样子,做法事可少不了花钱。”

周兴一脸正气斥责林麒:“孽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正一教门下行走江湖,那个不是斩妖除魔,行善积德,扶危解困?若我不知道这事还好,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冯提司好心才收留了那婆子,却落得这个下场,若不教训一下她,长此以往这天下还有好人吗?你倒好,不晓得替人解难,却尽说些个困难,为师虽然落魄,却也不能不管,莫要在跟我说那些个银钱事,污了我的耳朵。”

说完周兴还冷哼了几声,一脸的不高兴,颇有高人的风范,林麒羞愧低头,连连称是。师徒俩这戏演的并不十分精彩,傻子都能看出来林麒是托,更何况冯提司,陈友谅这等官场上的老油子,两人相视一眼都暗暗摇头。

冯提司开口道:“只要道长有真本事,帮我除了那妖婆子,些许银钱那里用得着道长自掏腰包,我这就叫下人取一百两银子来,道长先添置些个用品,待事成之后,另有厚报。”

话是这么说,冯提司却没有动弹的意思,周兴也明白他对自己不是那么信任,心道:道爷要是不露两手,你也不会甘心出这银子。沉吟了下说道:“提司说夫人回娘家却怎么也走不出济阴县去,这里面有些古怪,这样吧,咱们先解决了这事,也试探一下那婆子的深浅,你看如何?”

冯提司自然是满口答应,一百两银子对他不算个事情,可也不能白白出了啊,谁知道这驴脸老道是不是个骗子。别像前几个和尚老道一样,给了钱,却是个生死不知,也不知道是被关婆子害死了,还是跑了。大家都是精明的,这种事也不用明说,怎么着周兴也得露两手,冯提司验验货,才能把银子安心给了。

周兴道:“夫人想必是中了妖术,这才走不出去济阴县去,我这么想,要是夫人走不出去,想必提司也走不出去,不如这样,咱们这就出去看看提司是不是也被动了手脚。”

冯提司吓了一跳,琢磨了一下还真有这种可能,立时就有些坐立不安,周兴忙安慰他,又叫陈友谅去雇一辆马车。陈友谅当真是个热心的,没有二话,抬脚就走,不大会的功夫回来,雇了辆两匹马拉的车。

马车不小,却也不大,勉强能挤进去三个人,却怎么也装不下周颠,周兴就叫周颠在酒店等着,陈友谅是个昂藏大汉,更挤不进马车里去,就在酒店陪着周颠。林麒赶着马车出了城,一出城就撒开了马足朝招义县疾驰。

倒也不是真个要去招义县,就是看看能不能出了济阴县范畴,说来也奇怪,县城里面艳阳高照,可到了城外,天气就变得阴沉沉的,像是冯提司的心情。上了官道,马车飞快,笔直向前,跑了半个多时辰,林麒就看见不远处有座城邑,还以为到了招义县,回头道:“师傅,提司,前面有个小城,想必是招义县到了。”

“不能!”冯提司撩开帘子:“济阴县与招义县怎么也有百十里的路程,怎能这么快就到了?”抬头就朝城门看去,这一看,脸色变得苍白,眼神黯淡,无奈道:“那里是什么招义县,这还是济阴县啊,不过就是换到了南门而已。”

林麒哦了一声,也没停,赶着马车继续向前,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城门上的字,果然是济阴县,林麒很是不解,他赶着马车走的可是官道,半道上连个弯都没拐,怎么就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

林麒勒停了马车有些不知所措,冯提司下了马车,愣愣看了看城门几眼,突然暴躁大怒起来,跺脚大骂道:“我就知道这婆子不是个好人,连我也算计了……”

林麒听得直愣,心道那关婆子算计的就是你,你家夫人和孩子都走不出,还能跑了你了?就有点看不起冯提司,觉得这男人当得着实有些窝囊,这事若是摊在自己身上,早就拽过刀子去找那婆子拼命去了,还用得着在这没人的地方跺脚大骂,又管得什么用了?

周兴也下了车,看了看城门,沉思了一会,对冯提司道:“我有些眉头了。”说完拉着冯提司转身回了车厢,吩咐林麒再跑一圈,林麒答应了一声,问清楚了冯提司该向那跑,抡起鞭子抽马。转头又背对着城门朝南去了。

这般又跑了半个时辰,又到了东门,冯提司已经认命了,唉声叹气的后悔不该收留那关婆子,还说自家媳妇是个不懂事的,女人就会坏事之类的废话。

周兴倒是不慌不忙,让林麒专挑小道跑,林麒又驾着马车专挑偏僻的地方疾驰,可不管走的是大道还是小路,最后还是会绕回到济阴县城门下。这其中也有不同,南北两个城门调着个的换来换去,但怎么跑最后看到的都是这两个城门。

“这……这可怎生是好,躲都躲不过去了,这妖婆子欺人太甚!”冯提司坐在车里,一个劲的怒骂,却是再也不下车了,周兴呵呵一笑道:“提司莫要烦恼,看我破了这婆子的妖法。”

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指一动,拇指和食指间就夹了一张黄符,这符看上去是用上好的山南纸做成,随手一抖哗啦啦只响。林麒知道周兴这是要做法了,顿时就兴奋起来,瞪着眼睛看着。

“天罡扬威,玄武后随。玉彩摇弋,荧惑流辉。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来迎,百福攸归……”咒语出口,周兴双手开始捏诀,只是他手势变化太快,而且繁复无比,看的林麒是眼花缭乱,一点也没学到。周兴咒语念到最后一句,将手中黄符朝车厢外面一甩,叱了声:“去吧。”

随着去吧两字出口,那道黄符扑棱棱的变成一只黄色小鸟,唧唧……叫着向前飞去,林麒看的目瞪口呆,觉得神奇无比,耳听得周兴对他大喊:“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林麒回过神来,急忙催动马车去追那黄色小鸟,黄色小鸟宛如一个精灵,叫声清脆,煽动着两个翅膀,在这阴沉的天色中,多了那么一抹亮色。

周兴亮了这一手,冯提司顿时双眼一亮,恭维道:“道长果然是位高人。”

周兴笑笑,故作高人姿态,心中却呸的一口暗骂,心道:要挣你些银子也真是个难的,师门的寻路符都用出来了,要是不能在你身上多挣些,可就亏大发了。

这寻路符还真不是周颠自己画的,乃是从龙虎山上带出来的,也就那么几张,要不是为了接下冯提司这个活,怎么也不会用,这符制作甚难,用一张少一张,却没想今日用了出来,周兴也是觉得肉疼。

林麒倒是兴奋无比,感觉天地间有些事当真神奇,谁能想到一张纸符,竟然就能化作一只小鸟出来?眼睛就看着天上的黄鸟,扬鞭追赶。这次跑了没多大一会,天空中的小鸟嘹亮啼叫了一声,这一声叫真个响亮清脆,隐约的黄鸟身躯身上散发出淡淡如金色的光芒,像是一枚锋利的宝剑,硬是从阴沉的天地间劈开一道缝隙。

林麒追赶上去,感觉马车挤进了一道厚厚的墙,四周的压迫感海涛般挤压过来,但马车在黄鸟散发的光芒中却是安然无事,接着眼前猛地就是一花,林麒忍不住眨了眨眼,再一睁开,眼前就是碧蓝天空,夕阳斜垂。那里还是刚才阴沉模样。

脱了桎梏,天上的小黄鸟像是使尽了力气,空中晃了几晃,一头栽向前面树林前一间低矮屋子。林麒不敢怠慢,急忙驱车赶了过去,到了近处一瞧,原来是间小小的土地庙。

这庙小的就剩下一间屋子,破烂不堪,处处漏风,看不到半点香火,奇怪的是这庙破成了这副模样,庙门竟然是新的,还涂着上好的红漆,感觉十分怪异。而且庙门两侧还有副对联,上联是,莫笑我老朽无能,许个愿试试。下联:哪怕你多财善贾,不烧香瞧瞧。也没个横批,颜色也浅,与那庙门十分的不搭配。

黄鸟消失不见,庙门上却多了张黄符,仔细一看正是师傅甩出去的那道符。这事怪异,林麒很想推开庙门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可想了下,还是耐住性子,掀开车帘请下周兴和冯提司。

冯提司下了车见到了这么个破庙,很是纳闷,扭头去看周兴,周兴呵呵一笑,摸了摸下巴上的稀疏山羊胡子,故作高深道:“你们一家走不出济阴县境,根由就在这庙里了。”

三十五章 福德正神

见是个残破小庙,冯提司颇感疑惑,不由问道:“这么个破庙,怎么就跟我一家子扯上关系了?”。周兴伸手扯下庙门上的黄符,凑到庙门用鼻子闻了闻:“这漆是新鲜的刚涂上不久。”冯提司见他答非所问,有些不快,说道:“就是个破庙而已,道长不是故弄玄虚吧?”

周兴也有些不快,暗道,明知道我是故弄玄虚还这么问?真是个不懂事的,不故弄玄虚你舍得掏银子?心中这么想,脸上却半点也不显露出来,反而呵呵一笑,道:“冯提司莫要小看了这土地庙,你可知道土地公虽是小神,却是唯一一位沟通阴阳两界的神祗。”

“哦,这话怎么说?”

“土地神职虽小,却是正神,保护乡里安宁平静,但也隶属于城隍之下,掌管乡里死者的户籍。每人出生都有“庙王土地”登记在册,去世之后,都要去其所属土地庙作祭祀。新死之人的家人,要到土地庙禀告死者姓名生辰,求土地神为死者引路。像是在我老家,若是家中有人去世,必须到土地庙报丧。由村中长者持白灯笼,带领死者男性子孙穿孝服到地头神庙磕头。到庙后长者上香后取出年庚帖,对着土地报告:“生从地头来,死到地头去,时辰念给老爷知。”死人到土地爷这报了到,才能进入冥司,轮回转世。”

冯提司还真没听说过这些,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说道,但这跟我一家子有什么关系?”

周兴呵呵笑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推开庙门,这会天色近了黄昏,借着余光朝里面看去,就见这小庙里面蛛网横陈,正当中的土地神像已经没了样子,看上去更像是用泥沙堆起来的土坷垃,连个供桌都没有,一屋子的霉气。

周兴和林麒没觉得什么,冯提司却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中微微觉得有些害怕,紧跟在周兴身后,周兴四处转悠,吩咐林麒:“你也帮着找找,看看有没有黄符之类的。”

林麒应了一声,低着头四处乱看,找了这么一会,在神像后面找到三张黄符,被块青砖压在下面。林麒高喊了声:“师傅,找到了在这。”喊了两声就伸手去抓那青砖,那里想到,青砖沉的不像话,竟然动也没动,林麒咦的一声,很是不可思议,这青砖是普通青砖,虽然不小,但也就是三四斤的模样,自己用了力气,怎么就动也不动?

林麒很是不服气,双手抓住青砖,嘿的一声大喊,双手使劲向上一抬,那青砖纹丝不动,却闪得林麒跌坐在地,周兴大步而来,看到那青砖,面露微笑,像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蹲下去看,就见青砖下面压着的三张满是尘土的黄符,用嘴一吹,符纸上面显露出字迹。

周兴微笑朝冯提司招手:“你来看看,这三张符纸上面是不是你们一家子的生辰八字?”

冯提司靠着周兴蹲下,仔细看去,虽然符纸被青砖压了一半,看不完全,但另一半上面的字确是看的清清楚楚,果然上面的日子时辰,就是自己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问周兴:“道长,你是说我们一家子走不出去,是妖婆子拿了我们的生辰八字压在了本地土地庙中的缘故?”

周兴点头:“就是如此了,否则你们一家怎么会走不出去这济阴县境去,土地爷看着你们呢,能走出去才怪。”

“我与妻子并不是本县,本土,本地人士,此间土地又如何管得了我们?”

“以前不是,可你生辰八字都压在土地爷身子下面了,不是也是了。”

冯提司冷汗都流了下来,没想到那贼婆子竟然拿了它们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做这等邪事,心中也是不由得懊悔,若是生日的时候不大张旗鼓,那贼婆子也不会知道自己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可官场上就是这样,一家三口每年的生日,都是收银子的时候,又怎么能舍得不操办?

“妖婆子,妖婆子,害的我苦……”冯提司一边叫骂,一边伸手去抓那青砖,想要取回三张黄符,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青砖都是纹丝不动,周兴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对他道:“土地爷答应了那婆子拴住你们一家三口,岂能是你一个凡夫就能搬动的?”

冯提司闻听此话,颓然跌坐在地,懊恼道:“土地神职虽小,可也是正神,怎么就帮妖人做下这等邪事?”周兴听他埋怨,吓了一跳急忙对他道:“不要胡说,土地爷可就在这呢。”冯提司也知道失言,急忙捂住嘴,过了会才开口问:“如今该如何?”

周兴道:“莫要急,有我在。”说完来到神像前面,蹲下看了看地上的尘土,又摸了摸庙门,叹了口气道:“这是穷疯了啊。”冯提司和林麒都跟着他转,听到这话,冯提司问:“这话怎么说?”

周兴拍拍手,道:“庙荒了差不多有个二三十年了,否则也不会是这个样子,香火更是早就绝了,刚才我蹲在地上仔细看了下,有几堆香灰还在,想必是那关婆子来拜祭过,而且庙门也是新的,看样子也是刚装上不久,这就是说关婆子到这土地庙,拜祭了土地爷,奉上了香火,又做了新门,好歹能遮挡些个风雨,土地这才帮忙把你一家三口栓在济阴县境内走不出去,现在莫说是你,任谁来也拿不走你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

冯提司一想到自己一家三口这辈子都无法走出济阴县境,慌张无比的抓住周兴的胳膊,哀求道:“道长可要救救我一家老小的性命。”

“有我,有我,莫要慌张。”周兴劝了两句,沉吟一下道:“此间土地也是可怜,保境安民,却落得个没下场,香火供奉全无,庙破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风吹雨打,所以关婆子才能成事,事到如今,冯提司不拿出点诚意来,怕是这纸符拿不回来。”

几句话提醒了冯提司,一拍脑门道:“对啊,关婆子能奉上香火,做扇新门,我自然也能,你跟土地爷说,只要放了我们一家子,日后定当重建庙宇,重塑金身!”

周兴摇摇头:“有许愿,就有还原,你怎么知道关婆子许的是什么愿?若也是重建庙宇,重塑金身,土地爷又何必费那二遍事,只要等着关婆子成事之后,自然享受得到。”

“那该怎么办?”冯提司焦急问道。

“你跟济阴的县尊老爷交情如何?”

冯提司听得一愣,不明白周兴是什么意思,还是老实回答:“自然是不错,张县令有个本家弟弟是个不争气的,还是我将他安排在水道衙门当了个胥吏,有事也说得上话。”

“好,有了这层关系,自然就能拿出青砖压着的符纸,这样,你回去之后就请县令老爷来给土地爷加官进爵,再许下重建庙宇金身,土地爷自然就会将你家三口的八字符纸还给你。”

冯提司听得有点迷惑,就问:“道长能否说得明白些?”

周兴道:“那关婆子既然许了愿,就会来还愿,可咱们谁也不知道他许的是什么愿,但我想,也无非是重建庙宇金身之类的,可有一样他是万万许不下来的,你要知道,若县令为此地土地公加冠晋爵,代表加冕授阶,戴上官帽后的福德正神,就会晋升到县城隍爷的位阶。你想想那关婆子何德何能,能许下这愿?也只有你冯提司与县尊大人交好,才能办成此事,如此一来,土地爷自然就会帮你办事了。”

这番话说得冯提司恍然大悟,的确,这官面上的事,那关婆子无论如何都是办不到的,顿时来了精神,问周兴:“我该怎么做?”

“跪在土地爷面前许愿,发誓,不过你要记得,你许了愿,日后一定要来还原,土地爷神位虽小,但欺骗了他,报应可大。”

冯提司连忙说不敢,跪倒在土地神像面前,周兴让林麒去车里把他的包袱取来,拿出三枝长香,递给冯提司,叹息道:“香是上好的贡香,可不多了。”

冯提司那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道长莫要担心,这些都算是我的。”

周兴点点头,指点着冯提司点燃了香火,插在地缝里面,冯提司磕了三个头,许愿道:“小的冯有才,是济阴县水道衙门的提司,祷告福德老爷知道,只要老爷放了我一家三口,来日必定重建庙宇,重塑金身,更会请来济阴县令为老爷加官进爵,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否则定叫小人家宅不安,祸事进门,更叫小人不得好死……”

誓发的也算狠毒,念念叨叨说完,又磕了三个头,小庙平地起了阵小小旋风,就听得神像后面“啪!”的发出一声脆响,林麒跑过去一看,青砖竟然弹飞到一边,露出三张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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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 关婆子

取了黄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人也不多做停留,坐着马车往回赶,一路上冯提司对周兴奉若神明,自然也就有了信心对付关婆子。闲话不说,且说回到客栈,陈友谅竟然还没走,见他们回来,迎了上来,追问事情办得如何?

冯提司奉承了周兴几句,周兴客气了几句,几个人就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依着冯提司的意思,他今晚上就带着老婆孩子出去躲避几日,家里留给周兴打点。周兴急忙说不可,他还没见过关婆子,也不知道对方道行深浅,冯提司一家现在是能跑出济阴县境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在本地为官,早晚都是要回来的,何况你一走,惊动了关婆子,带着孙子也躲避出去了,又该上哪里去找?

更何况周兴也不可能在济阴县待上一辈子,早晚都要走,到那时冯提司带着家人回来了,关婆子又来搅扰,该如何是好?为今之计,也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暗里查明了关婆子底细,再动手将她降服,这才是万全之道。

冯提司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就跟周兴几个商量如何将他们带进家门,最后还是陈友谅给出了主意,就说周兴三人是冯提司的远房亲戚,家乡遭灾了前来投奔,冯提司不能不管,收留下来,再让林麒盯着关婆子,就说是给林麒找点事情做,也让关婆子有个人使唤,想必关婆子不会起什么疑心。

众人听了都觉得好,只有林麒吓了一跳对周兴道:“师傅,我跟你学的东西还少,那妖婆子是个厉害的,能行吗?”

“怎么不行?你不去盯着那婆子,难道让周颠去?”林麒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真让周颠去盯关婆子,三言两语的这小子还不得把祖宗八代都告诉人家?看来看去,这里也就他合适,只能无奈答应,可还是对周兴道:“师傅,我有点怕,你有什么厉害法宝没有,借我一件两件的,有了事情也好自保。”

周兴暗道:法宝?我要有那玩意,还挣这个辛苦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胸前戴得那个谛听黑玉件可是开过光的法器,还是菩萨神灵之类给开的光,要说法宝,也就你戴的那玩意算,一般邪物根本不敢靠近吗,我老人家可没有这等好东西,你可比你师傅趁多了。

心里这么想,但这面子却不能落下,呵呵一笑道:“师傅叫你去,自然会保你无事。”说着话从包袱里取出几张画好的黄符,叠了把纸刀递给林麒道:“你附耳过来,为师的教你几句咒语。”

林麒凑了过去,周兴在他耳边小声道:“遇到了事情,拿出这法刀,就念: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信所行,无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即可。”

林麒将咒语记下,举着手中的纸刀当真是哭笑不得,这纸刀叠的甚是好看,软塌塌的说是什么法刀,还不如给自己一把木头刀来的管用,起码还能仍过去吓对方一跳,这纸刀又有什么用了,难道对方打过来,我要点着了烧她吗?

心里这么想,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贴身收了,周兴几人也不理他,倒是周颠有点不放心的过来对他道:“小林子,你别怕,到时候我陪着你。”

林麒知道周兴肯定不会让周颠陪着自己,可这两句话还是让他觉得温暖,笑了笑也没说话,这么会的功夫大家商量妥当,陈友谅当真热心,出去买了几身平常百姓的衣服,让周兴三个人换了,又对冯提司道:“提司,这等江湖上异人斗法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就去南街胡同找我,在下定然万死不辞。”

冯提司也是感动,说日后他带来的那些民夫,自有他来安排,决计不会苦着累着了。陈友谅又是急忙感谢。

又说了会子话,这天可就全黑了下来,冯提司怕太晚回家引起关婆子的疑心,带着周兴三人,告别了陈友谅朝家而去。一路之上冯提司颇有些不安,许是心事太多,脚下有点发飘,有那么几次要不是周兴眼疾手快,冯提司就要摔跟头。

路再长也终究有到头的时候,何况那客栈与冯府也就隔了两条街,不一会也就到了冯府,林麒抬头去看,雕廊画栋的果然是个富贵人家的模样。冯提司上前拍门,看门老头打开门见是他,低头叫了声老爷。冯提司嗯了声,带着三人进了府,还没等到正厅,冯提司就对看门老头道:“去将夫人,少爷,关夫人和他孙子都请来。”

老头应了一声去请人,冯提司就带着三人在正厅门前等着,过了会冯夫人带着孩子先到了,林麒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娘俩,冯夫人相貌甚好,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只是脸色发白,双目无神,恍恍惚惚的甚是没有精神,旁边的冯家小公子跟他母亲一样,都是脸色死板,双目无神。

随后关婆子带着小六子也到了,小六子阴沉沉的,躲在关婆子身后,像是一条影子。关婆子倒是精神十足,看那面貌,也就四十出头,穿着也得体,雍容富贵的模样。还有一样,那就是关婆子与冯夫人在灯光下,看上去竟然十分的相似,仿佛亲姐俩一般,若不是年岁上还有点差距,真如孪生似的。小六子看不太清楚,可高矮胖瘦与那冯家小公子一般无二。

关婆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离的还远就站定,冷声问冯提司:“提司,叫老身来,有何事啊?”

冯提司先前害怕紧张,刺客倒是安静了下来,从容对她道:“夫人,这三个是我远方的亲戚,今年淮河两岸遭了水,就到这来投奔我,看在是同宗同族的份上,怎么也不能不管,我又想着夫人搬进了新家,却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我这远房的小外甥倒也是个伶俐的人,跑个腿,烧个火的,也就不用夫人亲自动手了,就带了回来,往后就让他伺候夫人,周林,还不快给夫人见礼。”

听到冯提司的话,林麒上前一步,朝那关婆子弯腰拜了下去,轻声道:“小的周林给夫人请安。”

关婆子冷哼一声,斜眼瞧着林麒,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她不说话林麒不敢站直了,这气氛顿时就僵了下来,冯提司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尴尬站着,周颠是个不安分的,来的时候,周兴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否则饿他三天不给饭吃,所以一直耐着性子。这会见关婆子不说话,让林麒一直弯着腰,心中可就恼怒起来。

周颠与林麒交好,自然看不得他受委屈,怪眼一瞪,瓮声瓮气朝关婆子道:“你这老不死的,小林子拜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你是那守墓的石头人啊?”

周颠这话一出口,冯提司和周兴顿时惊得一头冷汗,周兴上前一脚踹到周兴,大声道:“你这没规矩的,是不是不想吃饭了?还不快给夫人赔礼……”

冯提司也讪笑着对关婆子道:“我这远房侄子是个混的,夫人不要见怪。”

关婆子只是冷笑,并不开口,周颠混账劲上来,心中不服,犹自大声嚷嚷:“这妖婆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身后那小子后面可跟着五个小……”鬼字还没出口,就被周兴一大耳刮子扇得闭了嘴。

倒是关婆子听到周颠这句话,脸色变了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对冯提司道:“提司有心,老身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就让这周林跟着我吧。”说完又对林麒道:“你去收拾了铺盖,就睡到后院的小屋里,有事我自然会叫你。”

林麒满口子答应,心中却暗暗咒骂这老婆子不得好死,弯了半天腰,这会也就站直了,再一看,那关婆子已经没了影子。

眼见关婆子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奇怪的是,这边闹哄哄的,那边的冯夫人和小公子却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像是两个木偶一般,冯提司见她俩神情恍惚,心中也急,想要找周兴讨个主意,一想在自己家中,生怕那关婆子知道了,还是忍住。

冯提司让下人整出一间偏房出来,安排周兴父子两个住下,又让下人去准备铺盖,也就陪着妻子孩子回了屋,等一切妥当,下人也走了,林麒将屋子门关上,这才着急的小声问周颠:“师兄,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周颠哼了一声道:“那小子身后跟着五个小鬼,都是六七岁的样子,呲牙咧嘴的吓唬我。我爹肯定也看到了,他就是不说。”

林麒吓了一跳,想起晚上就要去后院陪着那妖婆子和他孙子还有五个小鬼,顿时就有些不寒而栗,扭头去看周兴,想要讨个主意。

周兴揉了揉眼睛,从双眼眼角各取出一小块似绿叶样东西,叹了口气道:“那不是一般的小鬼,那是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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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河眼

夜色沉寂,济阴县南街胡同最北边民房内,一灯如豆,陈友谅面色平静,双眼微闭,盘腿坐在炕上,右手捻了个手串,拇指和食指飞快拨动,手串上的念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动人声响,手串由十八颗鱼骨串成,洁白晶莹,宛如美玉,一看就是主人多年抚摸捻动才是这个样子。

“咚!咚!”,“咚!咚!”,外面传来二更梆子声,屋门被轻轻被推开,闪进来一个精壮汉子,见了陈友谅低声呼唤:“四九哥,我回来了。”

陈友谅慢慢睁开双眼,眼中露出精光,面色阴沉,那里还有白日忠义仁厚的模样,他探出半个身子,小声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探明了镇河铁砣的位置,就在古渡口那边,船也雇到了,就等四九哥了。”

陈友谅翻身下炕,穿上鞋,道:“走,今天一定要将镇河的铁砣子捞出来,正一教的道士和妖婆子很快就会交手,咱们耽搁不得。”汉子应了一声,好奇问道:“四九哥,你怎么对那婆子带着的小六子那么感兴趣?你说咱们做了这么多,真能成事吗?”

陈友谅皱了下眉头,本不想理他,但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心腹帮着做事,还是不应寒了他的心,沉吟了下道:“那小六子是童子命,咱们想要搅动黄河,惹那条快要化龙的恶蛟出来,就必须将他沉到河眼里,到时他冤魂不散,吸动河眼地气,恶蛟又岂能无动于衷?”

“四九哥,什么是童子命?”那人听陈友谅说的玄乎,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所谓童子命,就是侍奉仙家的童男女或弟子,有“犯花”,打下来的,有是偷跑下来的,还有的是天人福报享尽转生到人间的。民间庙里供奉的神鬼精灵或神鬼精灵的或侍者被罚或偷跑,或因别的原因转世的。都是童子命。”

“童子命的孩子都活不长,过不去十八岁,有的也有可能活到那个时候,但是却会在几个关头处一样夭折。基本关头都是逢三、六、九的年头上,而且命运坎坷,身体也不好,总是病病殃殃的样子,可越是这样的孩子,身上的灵气越足,都带着仙根呢,正是沉河的好引子。”

汉子是陈友谅家乡的人,自幼跟着他一起打渔,从小也是怕他,听他说的神乎其神的,讨好似的道:“四九哥懂得真多。”

陈友谅却颇不耐烦道:“这些个事有什么不懂的回来我再跟你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莫要耽误了正事,快走。”

两人出了屋,骑上马,踢踏踏出了城奔黄河岸边而来,两人走的是小道,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到了一荒废的渡口。黄河在夜晚,显得很是安静,远远看上去没有白天那么浑浊,犹如一条翻滚的玉带横陈在天地之间。

一条乌蓬小船亮着盏灯漂浮在水面上,那汉子下马挥手朝那小船呼喊:“老聂,老聂,我们来了……”

陈友谅皱了皱眉,轻声问那汉子:“我不是让你找艘大点的船吗?怎么就找了这么一艘小船,这明显是条捞尸的鬼船。”

那汉子只是叫苦:“四九哥,这大晚上的行船,没人愿意干,也就是捞尸的老水鬼看在银子多的份上才愿意跑这一趟,四九哥,真是没办法了啊。”

陈友谅嗯了一声,也没在多话,看着乌蓬小船微微向岸边而来,到了近处,一个干枯瘦小,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黑老头,从乌蓬小船阴影之中走了出来。这老头戴了个斗笠,微微有些佝偻,怎么也得有六十多岁了,一脸阴冷,对着陈友谅和那汉子拱拱手道:“我不管你们大晚上的要干什么,但答应老头子的一百两银子得先给了。”

陈友谅微微一笑,从马上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砰的一声扔到船上,老头捡起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十个银锭耀眼生花,裂开嘴一乐,就道:“上船吧,不管你们干什么,老头子我都只当没看到。”

陈友谅面无表情,沉声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话是这么说的吧。”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刀,那老头见他抽刀,也不害怕,冷笑着问:“你要干什么?”

陈友谅也不理他,突然大喝一声,挥刀朝他骑来的白马砍去,这一刀恍若惊鸿,刀势力大气沉,只是一刀就将个马头整个砍了下来,那马翻身倒下,四蹄抽搐了几下也就不在动弹。陈友谅拎了血淋淋马头,朝小船快走了两步,跃上小船,小船被他一跃之力踩得摇晃不止,陈友谅却如双腿生了根一般,站在船上动也不动。

他露了这一手,老头双眼顿时一亮,呵呵笑问:“原来你也是吃水上这碗饭的。”

陈友谅斜了他一眼,道:“湖北沔阳,世代打鱼为生。”说完朝那汉子招手,汉子也跳上了船,老头也不多说,乘船朝河心划去,陈友谅站到船头,将手中马头伸出去,马腔子里面流出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到水里。

待血流的差不多了,才将马头扔到河中,黑暗中马头漂浮在河面上,一双马眼还圆睁着,陈友谅轻声吟唱着一种很怪异的歌谣,又快又急,接着又从包袱里取出三枝香来点燃,这香甚是粗壮,比普通祭神的香大上三倍不止。

三支香燃起的烟火凝而不散,竟然丝丝的全都钻进漂浮在河面上马头鼻子里面,原本清朗的河面立刻雾气就升腾了起来,那乘船的老聂头,见到这一幕,脸上显露出凝重神色来。

马头吃了香火,就似有了生命,缓慢向前飘动,陈友谅见了急忙吩咐老聂:“跟着马头。”老聂应了一声,滑动小船,去追马头,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乌蓬小船微微地晃动了起来,河面上似乎有一阵浪打了过来,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陈友谅望向了江面。已经到了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

这里河面愈发宽广,后浪推前浪,层层相叠。不知怎的,河面上波浪变得陡然湍急了起来,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在用力地搅动。乌蓬小船发出极有韵律的拍打声,眼前河面上的马头停在一个地方,不在向前移动,而是开始旋转。

黄河水深之处,有些地方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在河水下面,却有许多的水窝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总之下面水流湍急,旋转向下,人和船要是不小心进了水窝子,那就再也上不来了,也不知道被卷到什么地方。

捞尸的老聂头看见马头旋转,变了脸色对陈友谅道:“不能在向前了,掉进水窝子可就没命了。”

陈友谅也不理他,扭头对汉子道:“就是这里了,下钩!”那汉子答应了一声,解开衣衫,就见他里面缠着一圈圈尾指般粗细的红色绳,腰间有一金钩,乃是纯金打造,怕不是有两三斤重,汉子取下红绳,拴在胳膊上,拿住金钩走到船头,向着马头旋转的地方扔过去。

金子最沉,遇水则沉,可这金钩到了那水窝子处,却是绕着马头旋转不停,半点也没有要沉水的意思,老聂头见金钩不沉,愣了楞,再看向水窝子,脸色可就变了,沉声问陈友谅:“你们不是盗河墓的,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黄河绵延万里,水土深厚,途经九省,源头位于青海巴颜喀拉山的雅拉达泽峰,巴颜喀拉山北麓的玛曲、约古宗列曲是黄河的正源,黄河一路汹涌奔腾,锐不可当,浩荡贯长虹,浪泻涛奔气势雄;依次穿越青藏高原、黄土高原、内蒙古高原、黄土高原、华北平原,蜿蜒东流入海,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一条龙脉。

自古以来,黄河边上就是安冢立穴的风水宝地。历代帝王将相、门庭大阀,多以黄河周边地带作为安寝长眠之所。久而久之,黄河边上一带的区域古墓巨冢遍地,多有王室贵胄、大商巨贾的阴宅陵寝。

几千年来,黄河不知泛滥了多少次,被浑浊黄河水埋葬的古墓巨冢、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东西深深陷在黄河河床的淤泥下,一直沉睡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只有懂得黄河风水秘术,知晓水脉流向的手艺人才能够找得到。

老聂头本以为陈友谅两人是来盗河墓的,否则也不会大晚上雇他这么一条破船,他也不甚在意,这年头干这个的人多了去了,有些地方一个村子的人都在干这个,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甚至还存了心思,若这两个人真是有手艺在身的,等捞上来东西,自己多少也能分点。

却没想到,两人行事诡异,根本就不是盗河墓的,而是另有所图,并且所图不小,他现在才看明白,前面马头旋转,金钩不沉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水窝子,乃是这一段黄河的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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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章 镇河铁砣

黄河流经九省,每段水路都有一个水眼,每一个水眼都连着大海,当年大禹治水的时候,用天下精铁铸造了九个铁砣子,镇压住九处水眼,这才使得黄河不在那么暴戾,天下百姓也有个安宁日子。

老聂是黄河捞尸人,干的就是死人的买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贪图银子,冒这个险。若说干些个没本钱的买卖,盗墓挖坟之类的,他当真是下得去手,可这搅动河眼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下面镇河神器被取出,黄河泛滥,死的可不是一家一户,还不知道有几万几十万条人命就要丧命在翻滚浑浊的黄河水中。

他没想到陈友谅心肠如此之毒,不管旁人的死活,要动这河眼,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想来总不是好事,事到如今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问:“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不晓得这是河眼吗?”

陈友谅阴冷回头,道:“不是说我们干什么你都当做没看到吗?怎么,你要反悔?”

“谁知道你们是干这丧净天良的勾当,快快停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哦,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陈友谅悠哉说着,小船已经到了河眼上方,随着马头方向金钩缓慢旋转起来,那汉子正聚精会神操纵红绳,头也不回一下。

老聂头冷笑两声也发了狠,转头走到船尾,在船尾靠近乌蓬的地方立着一个巨大的陶瓮,黑布蒙住了罐口,上面压着一块青石,陶瓮沿口贴着古旧的黄符,被河面风吹得哗哗啦啦响动不停,老聂搬开青石,抓住黑布,冷笑对陈友谅喊道:“你若不放手,真就莫怪我。”

“动手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你黄河水鬼的手段。”陈友谅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老聂的手有些颤抖,大声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就是黄河了,到了这我也没死心。”

老聂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冷笑一声,再也不多说,一把将陶瓮上的黑布扯了下来,用牙咬破食指,往陶瓮里面滴了几滴鲜血,凄厉大叫:“我以血食祭尔等枉死之人,抓了这两个去当替身吧。”喊完一脚踢翻陶瓮。

陶瓮翻滚着落到水里,冒出几个血泡消失不见,就站在陶瓮沉江的瞬间,变故突生,船头水面哗啦一阵翻滚,一双苍白的枯手,冒出水面朝陈友谅双脚抓了过去,同时另一双枯手也朝那精壮汉子抓来。

精壮汉子大惊失色,不由得向后退了一退,陈友谅却是动也不动,冷哼一声对那汉子道:“有我在,慌张什么?掌好了金钩。”

陈友谅余威所致,那汉子竟然真的就镇定了下来,两双枯手抓住陈友谅和那汉子的脚踝,就朝水里拖,水面翻滚中,两个水鬼显出了真身,一个女人,脸色青紫,肚子涨的跟面鼓一样,另一个是个男鬼,破衣烂衫,脸肿胀得猪头一般,全身水淋淋的,都没个人样子,这场面若是一般人见了,必定要吓得昏死过去。

陈友谅却突然笑了,任由那水鬼抓着自己的脚踝,回头问老聂头:“就这两下子?这俩水鬼是你害死的吧,死了有十年没有?”

老聂头听他这么问,愣了下,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会驱策水鬼,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鬼!”说完陈友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出来,用手一捏,啪,一声捏的粉碎,瓷瓶中流出水来,四团黑气猛然冲天而起。

陈友谅捻动手中念珠,大叱了声:“去,将这两个玩意给我撕烂了。”

“呜呜……”凄厉哭号声音顿时响起,四条黑色水鬼化成实体,两男两女,都是正常人模样,远没有那两个水鬼那么狰狞可怕,但身上黑色阴气却浓厚的像是要滴出水来,双眼之间更是血红,宛如妖魔,听得陈友谅号令,飞身扑了过去,围着那两个水鬼抓扯,就像是抓扯两个纸人,眼见着在四个水鬼抓扯之下,老聂头召唤出来的两个水鬼瞬间就被撕成碎片,更被四个水鬼瓜分塞进口中,硬生生吞了。

老聂头双眼露出不可思议神色,嘶声道:“这是千年的水魅,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陈友谅冷笑道:“我本事大的很呢,叫你今天死得明白,我乃沔阳陈友谅,不怕你去阴司告我一状。”这句话说完,猛然抽出腰间长刀,老聂头吓了一跳,知道他想杀人灭口,转身就朝河里跳,以他的水性,到了水里,陈友谅想要抓住他,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却没想到,还没等他动弹,水面上一个水魅飘出,长发一甩,就如疯长的野草,瞬间长了十几丈,带着水淋淋的阴气缠住老聂的脖子,陈友谅大喝一声,高举长刀,朝船尾疾走两步,猛然挥刀,刀光如虹,砍下老聂头颅,还没等老聂头尸身瘫倒,一脚横的踹飞了出去,砰然掉进河水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老聂头尸身掉进水中,鲜红的血花弥漫开来,陈友谅望着他无头尸体,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本想完事了再杀你灭口,偏偏等不得,真是该死。”

随着老聂身上的鲜血弥漫开来,水面顿时就渐渐沸腾起来,像是开了锅一样,金钩在水面也是愈加的不稳当,那精壮汉子满脸是汗,操纵着金钩只觉得越来越沉,大声对陈友谅道:“四九哥,你杀了那人,血腥气引来了河里的邪物,快快做法,晚了就来不及了。”

陈友谅脸色一肃,快步来到船头,从怀里掏出四张黄符,神色恭敬,朝着四方拜去,口中念念有词:“东水之神,南水之神,西水之神,北水之神,四水之大神,退却水波,露出土地,急急如律令……”

四张黄符被高高扬起,在空中打了个旋,漂浮在河眼上面,陈友谅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朝那漩涡之处一指,两手慢慢分开,随着他的动作,河水竟然就分开一道缝隙,金钩也随之沉了下去。

精壮汉子更是神色凝重,慢慢将红绳一点点放下,放了有三四十丈的长度,手心猛然一颤,知道勾到了它们要找的东西,精神一振,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红绳上,就听得铛一声脆响,金钩勾住了一个东西。

“四九哥,到手了。”精壮汉子欢呼一声,陈友谅停止念动咒语,捻了捻手中那串鱼骨手串,他这手串上面,有四颗根本不是鱼骨,乃是他驯服的四个水魅头盖骨雕刻成的,有这四颗头骨雕成的珠子在,他陈友谅就能驱策这四个千年水魅。

陈友谅轻轻拨动四颗头骨念珠,轻声道:“去将那水底的铁砣带上来。”

他话音一落,四条水魅漂浮在河眼上方快速旋转起来,随着转动,河水也翻腾向上,生出一股吸力出来,那精壮汉子借力小心向上拔起红绳,不一会的工夫,一个人头大小,黑黝黝的秤砣一样的东西浮出水面。

陈友谅见了面有喜色,上去帮着那汉子拉动红绳,将那铁砣子拉上了船,陈友谅欢喜无限,仔细看去,就见这铁砣子跟传说中的一样,黝黑沉重,上面刻了永镇河底四个字。

陈友谅欢喜颜色还没下去,就听那汉子惊呼一声:“四九哥,有东西上来了。”

陈友谅扭头朝水下看去,就见河面上被激荡起的一圈圈的波纹,翻滚的河水中,一个巨大的如小山似的黑影浮了上来,这玩意几乎占据了整个河床三分之一,仔细一看,竟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王八,身上有壳,但在龟壳下面伸出来的,却是一张狰狞女人的脸。黑色头发在河水里蠕动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怪物像是很不满意陈友谅的存在,向上扬了下头颅,顿时就在河面掀起几丈高的浪头来,朝着乌蓬小船铺天盖地而来,这浪头雄壮,怕不是有万均的力道,那精壮汉子惊得脸色苍白,急忙朝岸边拼命划桨。陈友谅脸上却显露出奇异的潮红,尖叫着道:“柱子,看到了吗,这就是人头鳌,你我兄弟拼命,为的就是降服这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你瞧瞧,一个人头鳌就已经这般厉害,若是全都降服了,这天下间的江河湖海,还有谁能拦阻得了我?哈哈……”

陈友谅状若疯癫,双眼狂热看着那人头鳌,此时那人头鳌也恼怒了起来,身躯翻动,巨浪一波波的扑了过来,更有无数河草般的黑色长发蔓延过来,转眼间,整个河面已经是黑发翻滚,铺满,犹如浪涛,这黑发当中,还有无数水鬼参杂在里面,呜呜哭号,就要冲出来,撕碎了这艘小船。乌篷船在这巨浪当中犹如一片树叶,浮浮沉沉……

“四九大哥,先到了岸上再说这些,你在不出手,咱们就要葬在人头鳌口中了。”

这一声喊,惊醒了陈友谅,眼见浪头到了头顶,急忙转动手串,四个水魅得了命令,推动乌蓬小船,夜色下这艘乌蓬小船如一道射出的箭矢,眨眼间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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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章 伥鬼

“师傅,什么是伥鬼?”林麒好奇问道。

“听过为虎作伥吗?”周兴拿出师傅派头问。

周颠和林麒连连点头,周兴咳嗽一声,轻声道:“何物为“伥”?伥为鬼之一种,可又不完全是鬼。阳间有各式各样的人,yīn间也就有各式各样的鬼。普通的人,死后只能成一般的鬼;唯有被老虎吃掉的人,死后才能为伥。所以伥在冥界,算是异类。伥,是虎的狗腿子,但要是坏到极致的地步,也不亚于虎。因此,这是个不可小看的鬼。”

周兴说的文绉绉的,周颠却不耐烦道:“爹,你装啥老夫子啊,直接说是啥玩意不就得了?”

“臭小子,爹不能陪着你们一辈子,这些东西早晚你们得学,费得什么话,老实听着。在多嘴,明天不给饭吃。”

周颠最怕这个,闻言闭上嘴,很是不以为然,周兴知道儿子不是个敏而好学的,也就不在理他,转头对林麒道:““通常的芸芸众鬼,已不具备活着时的那些心眼儿,一旦成鬼,头脑也就相对蠢笨了。譬如僵尸只会一个劲地向前闯,不会拐弯。缢死的鬼、溺死的鬼,除了找替身外,三魂悠悠,七魄荡荡,别无其他目的,人死为鬼,迥异于活着的时候,而伥,比较特殊,还在按照人间的行为法则行事,系鬼而非鬼。”

虎和伥,按咱们人间的说法,一个是官,一个是衙役;论名位,一个是上级,一个是下级;论辈分,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奴仆;论待遇,一个坐轿子,一个只能抬轿子。所以,跑腿的伥,要比动嘴的虎,辛苦得多,劳累得多,然而伥乐此不疲。

首先,伥要为虎跑腿效劳。其次,伥要为虎帮凶作恶。再则,伥要为虎呵道助威。最后,伥还要为虎侍候场面。因此,伥在鬼中,最堕落,最无耻,不但没有复仇意识,也没有传说中的鬼魂那种投胎转生的急迫愿望。伥,甘心情愿为老虎当奴仆,当马前卒。

林麒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一个小鬼还有这么多的说道,更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种鬼,可听完,心中却有疑惑问道:“师傅,你是说,只有被老虎害死的人才能成为伥,那你的意思是说,关婆子是老虎成jīng?”

“什么老虎成jīng,关婆子哪有那个道行,刚才你没看仔细,为师却是看清楚了,这婆子食指上戴了一个骨质的指环,若是我猜的不错,应该就是个虎爪做成的,而且还是个有道行的虎jīng。这指环不知怎么到了关婆子手里,要说是她降服了虎jīng,她还没那个本事。我估摸着是关婆子常年戴着虎爪做的指环,身上多少沾染了些虎气,杀了几个孩子,再用邪法收服,祭练,成了伥。”

林麒愁眉苦脸道:“师傅啊,我也是个孩子啊,大晚上可就我一个人去后院住,我这本事也没学多少,那妖婆子邪气森森,还有五个伥鬼,他们要是害我该如何是好?要是把我也变成了伥?那可就屈死我了。”

“徒儿啊,你也是个有来历的,胸前戴的谛听玉件那可是神佛开过光的,有这灵物,伥怎么能害的了你?何况为师也给了你符刀,有这两件东西在,不敢说斩妖除魔,自保绰绰有余了,你怕什么?还有,咱们住的又不多远,有事你就喊,我也来得及赶过去,你不去,难道让你师兄去?你就不怕你师兄为了包子,把咱们师徒俩打包给卖了?”

林麒一听也是这么回事,真让周颠去,他都不放心,只能无奈道:“那我这就去吧,省的回去晚了,让那婆子起了疑心。”

林麒怏怏收拾了铺盖抱在怀中,就要出门,周兴却觉得有些对不住林麒,想了想,叫住他道:“先别忙着走,师傅帮你开眼,开了眼,就能看见那些鬼物,也好有个防备。”

林麒站定,听到周兴要给他开眼,能看到鬼,有些期待,又有些微微害怕,但还是好奇多过害怕,问道:“怎么开眼啊师傅。”

周兴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对他道:“这也是为师要教给你的,记住了,择青绿细长柳叶两片,用清明节或端午节当天露水,盛装在不透光的器皿中,将柳叶置于露水内连同器皿封存三rì,再取出擦眼或直接贴在眉下,自然能见鬼。”

林麒以为见鬼有多复杂,却没想到如此简单,不免有些失望,却听周兴道:“咱们修道之人,修到了高深之处,自己就可以开眼,不过你没那个道行,只能用这个办法,保持不了长久,也就一晚上的时间……”说着话从瓷瓶里取出一片柳叶,扒开林麒眼皮,左右各滴了一滴。

林麒就觉得双眼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不由得哎呦一声蹲在地上,周兴站到他身边,在他后背拍了两下,一股纯阳之力透进林麒身体,立时冲散了那火辣的感觉,林麒觉得好受了许多,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在一看,就见这屋子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可要说那里不一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颇有一种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感觉。

“去吧,有为师在不用担心。”周兴拍了林麒一巴掌把他推出了屋子。

林麒抱着铺盖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抬头四下看了看,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像是他能看到风的流动,还有鲜花盛开的瞬间,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缓慢而又规律,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可又变得有些不一样,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往感觉没有生命的死物,林麒觉得都有了生命。

“真是神了。”林麒喃喃自语一声,抬头朝后院看去,就见那里上方缠绕着几股yīn沉气息凝而不散,心中一沉,还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抱着铺盖垂头丧气的朝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就看见右侧有一刚盖好的新房子,旁边还有一个水塘,传来秋蛙鸣叫声音,离的有些距离的左侧,是一间小小的破屋子,不用问也知道,那就是自己住的地方了,林麒有些胆怯,四下小心瞧了瞧,没瞧到什么鬼怪,悄然无声的走到破屋前。

这会天还不算太晚,整个后院却是一片漆黑,关婆子也不点灯,只有群星闪烁的光芒有那么一点光亮,无惊无险的到了破屋子门前,林麒也松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刚要推门,就听得耳边传来吱呀……长音。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哎呦!”林麒头皮发麻,手中铺盖可就掉了下去,这一惊顿了有那么短暂刹那。等回过神来,也没看到什么,就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以为是风吹开的门,就蹲下身去捡起铺盖,再一抬头,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脸sè铁青的小鬼,对着他挤眉弄眼。

门突然自己开了,林麒被吓了一跳,但见到这小鬼了反倒没在受惊,可毕竟是第一次见到鬼的样子,林麒定定的站在门外,眼睛却情不自禁的盯着那小鬼看,就见这小鬼是个男童,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衫,配上铁青的脸,说不出的怪异难看。

那小鬼离他有几步的距离,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却也不靠近,林麒起初心里突突,有心转头就跑,怕坏了师傅的好事,又觉得连这么个小鬼都怕,大呼小叫的去找师傅,难免被周颠嘲笑,他心xìng骄傲,受不了被人说做胆小,就这么定定的沾着,心里面百转千回,也没拿出个主意来。

看了会也看够了,觉得小鬼也就是那么回事,而且又不敢靠近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怎么也得挺过这一晚上去,到了明天再说。拿定了主意,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这小鬼是不是伥,嘟囔道:“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我不惹你,你也别惹我……”

嘟嘟囔囔的进了屋子,里面漆黑一片,林麒摸索着点着了屋里的油灯,橘黄sè的灯光亮起,林麒就觉得心里安稳不少,这灯光刚一亮,背后吱呀又是一声长音,回头一看,那小鬼又把门推上了。

小鬼像是这么干很多次了,饶有兴致的转过头来,想要看林麒被吓得慌张模样,那晓得林麒能看的到他,更是理也不理他,专心铺床,这下小鬼就有些恼怒,飘着过来,对着点着的油灯,撅嘴吹气。

一口yīn气吹去,油灯上面的灯芯忽的就灭了,林麒见这小鬼作怪,本不想理他,可这长夜慢慢,身边有个小鬼,任谁也不敢真睡着,既然睡不着,还不如就jīng神起来,看看这小鬼到底要干什么。

小鬼吹了灯,林麒坐到破椅子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就给点着,小鬼见林麒如此胆大,也是愣了一下,对着那灯又吹,灯灭了,林麒就又点着,一个人,一个鬼,大眼瞪小眼,像是比耐心一样,一个吹灯,一个就点灯……

点了有十几回,那小鬼突然就恼了起来,脸sè一变,五官都挤到了一起,铁青的一张脸狰狞无比,伸手一双干枯小手朝着林麒脖子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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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符刀

林麒个半大小子,正处在人嫌狗厌猫不待见的阶段,这个年纪正是最淘气也最愣的时候,他从小又是最喜欢那些个游侠异志的传奇,胆气也足,折腾了这么一会,早就没有了害怕的意思,就觉得眼前这小鬼,跟村里那些个猫狗也没什么区别,只当是斗着玩了。

却没想到,玩着玩着小鬼翻脸了,这一翻脸林麒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这玩意毕竟是鬼,情不自禁的就向后仰了一仰,那小鬼一只手堪堪够到他脸颊,林麒就觉得一股冰寒之意透彻心扉,还没等他有所反应,胸口猛然显出一个狰狞恶兽来,这怪兽独角、犬耳、龙身、虎头、狮尾、麒麟足。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当真是个九不像。

林麒早就知道胸前戴着的玉件是个好东西,怎么个好法却没个头绪,今日见了也是兴奋,谛听虽然显出的只是一道虚影,但那威势却是大的无边,就见谛听张开大嘴,还没做什么,那小鬼就如同见了极为可怖的东西,缩头缩脑,掉头就跑。

小鬼缩到墙角哆哆嗦嗦的眼中全是惊恐,全不似刚才狰狞模样,小鬼一跑,林麒胸前的谛听虚影又缩回了胸前,林麒惊喜的咦了一声,掏出胸前的玉件,细细抚摸,轻声道:“好宝贝,好宝贝,这可是防身立命的好宝贝……”

忽地想起父母的话,这宝贝是义父送给自己的,不知道义父是什么人,怎么就有这好东西?暗暗后悔当初没有多向父母打听义父的事。这般抚摸了会,塞回胸前,这才想起那个小鬼,眼见他缩在墙角,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是可气又可笑。

转念一想若不是有谛听玉件这件宝贝,那小鬼刚才就要欺负了自己,可怜,哼,跟老子装可怜?想到此处,林麒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猛地坐起来,从怀里掏出师傅给的符刀,嘴里念动咒语:“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信所行,无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手中纸刀突然就沉重起来,再一看那里还是纸刀,而是一把金光四射的长刀,林麒本是想试试师傅给的这玩意好不好用,没想到真是个顶用的,顿时就欢呼一声,高举着符刀,奔那小鬼窜了过去,一连狰狞,嘿嘿直笑,道:“鬼东西,吓我也就算了,还想抓你家爷爷,小爷可不是那烂好心的人,着刀吧你……”

符刀是周兴真正开坛祭过的,对邪物阴魂伤害最大,那小鬼那里敢让林麒砍中,口中吱吱……耗子似的乱叫,慌忙逃窜,就想离林麒远点,那里想到,林麒年纪本就不大,玩性还重,这些日子遭逢大变,心性变得沉稳了些,可一旦放开了,那还是个孩子。

小鬼一跑,林麒更加来劲,大声嚷嚷:“鬼东西给你家小爷站住了,让小爷砍上两刀试试,看看好不好用……贼男女,喊你停住,怎地还跑……”

这小鬼是关婆子祭练成的伥鬼,跟着关婆子没少吓人,害人,却没想到今日里碰到林麒这么个煞星,有护身圣物不说,手中符刀散发出的煌煌纯阳气息更是吓人,挨着了还不魂飞魄散。人死后成鬼,还能入轮回,鬼死了可真就烟消云散了,何况伥鬼本就还有灵智,知道厉害,对林麒使些个鬼遮眼之类的又不管用,只能不断乱窜,躲避林麒。

小鬼可怜巴巴,奈何林麒却不是个好心的,只是追着要砍上两刀,看看是什么样子,能不能砍死小鬼。那小鬼被逼无奈,只能一边乱窜,一边朝他作揖,嘴里吱吱乱叫,像是求饶,但人有人言,鬼有鬼语,林麒只是开了眼,可没有开耳,听不到小鬼说些什么,何况就算听到了他也只当放屁,不试试刀,怎么能知道这刀有多厉害?

一人一鬼就在这小屋里乱窜开来,林麒追的兴奋,身子被椅子刮蹭了一下,踉跄跌到墙角,好玄没磕到头,他稳住了身形,却见这墙角下面有一瓷碗,装满了水,下面压着一张黄符,想起土地庙发生的事,知道这是关婆子搞的鬼,就是想让这小鬼看住自己,给个教训,或是直接就害死了事,却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般大本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想明白了,林麒更不想放过小鬼,拎刀就想再追,却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啪嗒,啪嗒……传进耳中,林麒心头一转,暗道:莫不是那关婆子要害自己?忽然就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传奇异记中的记载,跑到桌子边,一口吹灭了油灯,要是那关婆子敢进来,就给她来个灯下黑。

趁着黑,林麒轻手轻脚来到门口,顺着破门的缝隙向外看去,就见那间新房亮起了灯,关婆子和小六子两个前后脚的出了门,小六子身后还跟着四个小鬼。

“大晚上的,这两个人要去干什么?”林麒刚想到这,就见关婆子一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林麒心中一颤,暗道:“关婆子看到自己了?”扭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哆嗦的小鬼,想想不对,既然这小鬼的八字压在了这,那小鬼就出不去这屋子,而且关婆子压住这小鬼,就是想吓唬自己,来个下马威,如今却是太安静了些。

一念至此,林麒急忙故作惊恐,喊道:“不要啊……别害我……呜呜……鬼老爷放过我吧……”林麒喊的凄厉,关婆子听了,果然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冷哼一声带着小六子如鬼魅一般走出了后院。

这事有古怪!林麒想了想,嘴里继续嚎叫,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外面,没多大的功夫,就见小六子手里拎着一盏瓦蓝的小灯笼前面领路,中间是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失魂落魄的随着小六子一步步朝新房子走,关婆子静静的跟在后面。

几个人走路姿势十分的怪异,最前面的小六子走的甚是缓慢,但起脚落脚却是极有规律,而跟在他身后的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就跟着小六子一起起脚,落脚,犹如赶尸时候迎的喜神,说不出的诡异。

林麒看的惊奇不已,口中嚎叫声音就慢了下来,那关婆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抬头朝林麒所在的破屋子看了过来,星光下,这关婆子的眼睛瓦蓝瓦蓝的,跟小六子提溜的灯笼一样光芒,目光之中说不出的阴邪。

林麒看的全身一抖,知道这个时候大意不得,要是喊叫的不像,怕是那关婆子就要来看个究竟,可也不能老是如此叫唤,那也太假了些,心念急转之下,也就有了主意,伸出手来照着自己胳膊猛地掐了两下,这两下甚是使劲,疼的林麒“嗷!”一声大叫,他原本也没想压抑着,叫声自然大的不行,可他这一声来的太过突然,竟然吓得前面提灯的小六子浑身打了个哆嗦,停下了脚步。

小六子停下了脚步,冯夫人,冯家小少爷,关婆子也都停了下来,关婆子面带怒容,看样子就要过来,林麒急的全身起了一层的白毛汗,忽然灵机一动,跑到桌子前,猛然掀翻,大喊一声:“有鬼啊,救命!呕……”最后这一声呕,拉了长音,接着双眼一翻,装作昏了过去。

林麒躺在地上,念头却转个不停,想着反正小爷是昏过去了,崩管是真昏还是假昏,你关婆子进了屋我也不起来,想必你也不敢真的害了小爷的性命。你要真有那心,小爷凭着胸前的谛听玉件,还有手中这把符刀,突然暴起,杀你个措手不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说不准,师傅没办成的事,就让老子办成了。

这么一想,也就不在害怕,隐约的竟然还盼着那关婆子能进来看看,想着是等她到了身边再动手,还是蹲下来查看自己的时候再手动?可等了半天也没个动静,许是他那最后呕的一声太过逼真,骗过了关婆子,耳听得脚步声响起,踏踏踏踏……径直走远了。

林麒不敢大意,躺在地上又等了有那么半炷香的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心中颇为有些失望站了起来,拎着符刀,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眼见那新房子屋里有蓝色的光芒透出,还有烟气缭绕。

林麒纳闷,不明白关婆子大晚上的掠了冯夫人和小少爷到她房子里做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看冯夫人和小少爷刚才的模样,必定是中了邪法。

这妖婆子到底在干什么?要不,去夜探一番?这个念头生出,就如跗骨之蛆,怎么也挥之不去,想起书中所写的侠客,奇人,那个不是飞檐走壁,夜晚行事,自己又差了什么?

林麒越想越兴奋,蠢蠢欲动,四下找了找,从床上的被上撕下一块布来,蒙住了嘴脸,虽然布不是黑色的,但也聊胜于无,做完这一切,又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小鬼,本想先一刀解决了他,可又一想,真解决了这小鬼,关婆子必定知道,对自己大大不利,反正这小鬼的八字压在屋子里,走不出去,也就不怕他坏了自己好事。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林麒朝那小鬼呸的吐了口吐沫,小心拉开房门,弯着腰,猫一样的小心朝那新房子后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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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夜探

今夜是个好天,月朗星稀,秋草都枯黄了,随着微风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秋虫吱吱呀呀的垂死挣扎,像是不甘心夏天的离去。林麒出了屋子,迎面被夜风一吹,心里这叫一个痛快,往日里只能在书中幻想仗剑夜行,今日梦想成真,少不了有几分得意。

得意归得意,林麒还是小心翼翼猫着腰朝新房子摸去,小破屋离新房子也就十几丈的距离,并不很远,地也收拾的平整,还种着一些耐寒的花草,很是漂亮,林麒从未见过,更叫不出名字来,在秋风中摇曳不停,林麒顺着路前行,走了一段突然感觉不对。

如此短的距离,林麒三几步的也就到了,可走了这么一会,却仿佛是离的更远了些,林麒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抬头四望,泥土很湿润传来阵阵潮湿的芳香,花草树木之间有许多条小石子铺成不规则的小路,开始还以为是装饰,现在一琢磨,怎么都不对劲。

花草并不是一排排的种植,而是随意的栽种,很不规则,可真要看出什么来,凭林麒现在的本事,也是不可能,无奈只能摸着继续向前,他小心在铺好的小道上慢慢向前走,新房子看起来并不很远。可走了一段距离才发现,自己仿佛离那房子又远了不少,林麒又看了看,就只见东南西北都有小径,却不知走向哪一处好。走了一阵,仿佛又回到了原地。

“入娘的,邪门了。”林麒暗骂一句,看准了方向,顺着小路继续向门的方向靠近,脚下的小路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分出一条岔路,可走了没多久,他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林麒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个念头,鬼打墙?抬头四周扫量一遍,什么也没有,他可是开了眼的,真有鬼打墙不会看不见。

眼前的小路四面八方,中间又穿插纵横,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蜘蛛网,一场兴致勃勃的夜探竟然变成了这个鸟样子,林麒有些丧气,忍不住挥动手中符刀,朝着面前的花草砍了过去,这么做也是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却那里想,符刀所过之处,那些个花花草草,竟然有灵似的发出啾啾……类似鸟叫的声音,更有的不断摇摆,像是躲避符刀。

眼前如蛛网般的小路竟然就简单了起来,再也没有先前那般繁琐,林麒见符刀管用,精神一振,暗自猜测是自己看花了眼,一定是这些花草作怪。有了这想法,看的就更仔细了些,就见这些花儿血红,外形有点像水仙,花则是一支空空的茎顶端生出花,很是妖异。

他却不知,这花乃是阴间花朵,叫做彼岸花。彼岸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而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传说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彼岸花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当然这花也并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花朵,坟墓上常见,却自有它的妖异之处,若是用人血浇灌,在施于法术,迷个人还是轻而易举,林麒不懂得这些,也就被搞得晕头转向,好在有符刀在,几刀挥出去,彼岸花纷纷避开,再也不敢招惹他。

出了花阵可就到了新房子下面,林麒蹑手蹑脚的悄然走过去,猫腰在窗户下面,小心一点点站起来,伸手摸了摸窗纸,是上好的东山窗纸,这纸做的颇为厚实,挡风遮雨的不成问题,可就苦了林麒,这么厚,沾多少吐沫也捅不出个窟窿来。

这会屋子里传来关婆子念咒的声音,隐约的还有风声,更引起林麒的好奇心,心里急的跟猫挠一样,实在忍耐不住,手指蘸着吐沫一点点沁那窗纸,这纸是真厚,林麒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口干舌燥的才算是润湿了窗纸,有心想要一指头捅漏了,又怕发出声音,举起符刀用刀尖捅了个小窟窿,在蘸着口水用手指头一点点扩开。

屋里的灯光顺着窟窿透了出来,林麒再也按捺不住,站起来扒着眼朝里面看去。就见关婆子摆了一个小小的阵法,地上五块上好的玉石,摆成五个方位,青色玉在东方,白色玉在西方,红玉在南方,黑玉在北方,黄玉放在中间,四个为虎作伥的小鬼站在四方角落,背对着关婆子。

正前方的强上挂了一张画,画上是个老头,身穿红色官服,面目狰狞,手掌宝剑,下面跪着一个小鬼,跟钟馗一样,仔细一看却有不同,钟馗是抓鬼的天师,胡子拉碴的,很是苍老,但煞气十足,画上的这个老头面皮白净,连跟胡子都没有,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

画下面就是一张香案,摆着三盘祭品,三枝上好的贡香已经燃烧到一半,白色的烟气缭绕在上空却是凝而不散,更让林麒觉得稀奇的是,在这屋子顶棚,被凿开了七个小洞,每个小洞下面,都用红绳斜着挂了一面铜镜,这会星光正透过屋顶小洞反射到铜镜上,铜镜在映射下来,照拂在阵法中心的四个人身上。

四个人正是关婆子,小六子,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俱都盘坐在地上,关婆子挨着冯夫人,小六子挨着冯家小少爷,都闭着眼睛动也不动,犹如四具僵硬的尸体。只有关婆子阴森的咒语声音在屋里回荡不止,她这咒语念得太快,林麒也听不清楚,却感觉无比的不别扭阴森。

星光照射在四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厉的光芒,林麒开始还看的稀奇,可看了会,四个人动也不动,只有关婆子念咒就觉得有些无聊,正准备要离开,猛然间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就像抽风似的微微颤抖了下。

然后从两人身上就各显现出一个淡淡的虚影出来,这虚影跟的冯夫人小六子一模一样,随即这两个虚影如同被关婆子和小六子吸引住了一般,轻飘飘的飘到两个人身上,一点点下沉,隐入到两人的身体里面,消失不见,关婆子和小六子融合了两个虚影,也像抽风一样,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林麒看的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急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这次又过了一段时间,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全身又是一颤,两道虚影从她们身躯中飘了出来,慢慢挪动到关婆子和小六子上面,一点点融入两人身体。

这一次林麒可是看的真切,就感觉那虚影像十分的薄,像是被人切成了一片片,然后在一点点被关婆子和小六子吃了,不知为什么林麒就是有种关婆子和小六子在吃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的感觉。

更让林麒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每一次虚影融入进关婆子和小六子的身躯中,林麒就觉得关婆子又年轻了一些,冯夫人又憔悴了一些,而且两人越来越像,恍惚中,林麒有时候觉得冯夫人与关婆子这就是一个人,再看小六子和冯家小少爷,两人无论身高相貌,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怕是凑到一起,冯提司也不见得能认出那个是自己儿子。

林麒暗忖:怪不得先前看到冯夫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真是这妖婆子搞的鬼,若是在这么下去,用不了个两三日,真就再也分不出谁是谁了。但他不知道关婆子使得是什么妖法,只觉得诡异阴森的可怕,想起师父让自己住到这后院,不是没有道理,若不是自己胆大心细,怎么能发现关婆子的这个秘密?

真让周颠来,估计这会早就闹翻了天,想到这林麒心里有些得意,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的摆置,暗暗记在心里,正看得仔细,耳听得巡街的三声梆子声响,三更天到了,三更一到,星光就暗淡了下来,也错开了房顶窟窿的位置,那三炷香也烧到了头。

嗷……关婆子抽筋似的叫唤了一声,身躯抖动不停,打了几个冷战,慢慢睁开了眼睛,林麒暗道不好,这妖婆子醒了。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小心后退,顺着来路回到了小屋里,回到屋,一颗心砰砰!跳动,感觉这夜探当真是新鲜刺激。

林麒几口粗气还没喘匀,耳听得外面踢踏踢踏……脚步声响起,透过门缝一瞧,小六子前面拎着那盏幽蓝的小灯笼,后面跟着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最后关婆子压阵,一行人穿过院子,明显是将冯夫人和小少爷又给了送了回去。

林麒暗叫侥幸,若是再晚上那么一小会,怕是就让关婆子看见了。心里却觉得纳闷,这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被关婆子掠来,难道冯府上下竟然没人知道?就算下人不知道,难道冯提司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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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章 准备

林麒担了心思,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屋里有个小鬼害怕,那小鬼自从被林麒追赶着砍杀之后,就缩到墙角那碗水跟前,动也不敢动。林麒看他一眼,就抖得跟个鹌鹑一样,林麒也没了兴致再欺负它,抱着符刀躺在床上总担心关婆子会冲进屋来害他,这会也知道自己与关婆子相差实在太大,真要斗起来,死的只能是他。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躺了大半夜,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鸡叫,惊得林麒翻身而起,头上冷汗直冒,扭头去看那小鬼,还缩在墙角哆嗦,他哼了一声想要举起符刀吓唬吓唬那小鬼,拎起来转眼间成了纸刀。

眼瞅着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外面没有一点动静,林麒却是再也不敢多待,收拾了一下缩头缩脑出了后院直奔周兴住的地方,到了门口就听见周颠呼噜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他拍了拍门,屋里传出周兴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就见周兴身上衣衫齐全,坐在椅子上喝茶,脸色蜡黄,满脸的困倦之色,瞧得出来疲惫,可如此一来,那张脸显得更长,真跟个驴脸一样。林麒愣了下,就问:“师傅,没睡好?”

“睡什么睡,你小子朝窗户蘸吐沫的时候我就离你不远。”

林麒吓了一跳,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师傅也在?”

“让你看见了,还是你师傅吗?”周兴叹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道:“为师又怎么真放心让你去那危险之地,不过玉不琢不成器,师傅也不能一辈子都在你们身边,你做的为师都看在眼里,着实欣慰,你师兄是个混的,以后我老了,还得要你多照顾他,……”

原来师傅昨天晚上一直照看着自己,林麒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暖,觉得师傅虽然有些贪财,对自己确是极好的,这天下虽大,他却没什么亲人了,也就只有师傅和那个不着调的师兄还关心自己,他心中感动,却总觉得大男人动不动动感情有点丢人,嘿嘿一笑,摸摸头,掩饰了过去,问道:“师傅都看到了?那妖婆子使的是什么妖法?”

周兴沉声道:“关婆子使的是移魂之术,用民间的话说,就是找替身。”

找替身林麒知道,乡下这种传说最多,无非是横死之人,死后怨气不散,出来作祟,一般的都是自杀的冤魂找替身,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希望人们自杀。像忠臣殉国、烈女殉夫,虽都是横死,但与寿终正寝是一样的,不必要找替身。但那些受环境逼迫到穷途末路,已无求生之路者,上天也会念其情非得已,于是量其平生善恶,让他去投胎,也不用找替身。倘若还有一线生机,或因一点不平之事就忍受不了,或是想藉此拖累别人,就轻率地投缳自尽,这就违背天地生养万物之心,所以必定会惩罚他等候替身。这种囚禁幽暗之处的时间,往往要到上百年或上千年。

林麒好奇问道:“那就是说,关婆子和小六子是鬼?”

周兴摇摇头:“不是鬼,两个人都是童子命,童子就是神灵身边的小孩,他们或是身负使命下来的或是被罚下来的,一生多灾多难,他们寿命比较短,夭折的比较多,三六九是坎,一般的都过不去。你别看小六子六七岁的模样,不知道活了多长时间呢,他过不了六岁这个坎,就一直保持这个模样,关婆子学了邪术妖法,想要逆天改命。你不觉得关婆子和冯夫人越来越像,小六子与冯家小少爷越来越像了吗?”

“是啊师父,真是越来越像了,看上去跟双生的差不多少了。”

周兴叹息道:“是啊,再有这么两三天,关婆子法事做完,也就变得跟冯夫人,冯家小少爷一模一样了,真正的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就成了行尸走肉。那时候在暗中下手把冯提司害死,冯家就成了关婆子和小六子的了,外人决计半点也看不出来。”

林麒听得胆战心惊,不由得道:“这妖婆子当真厉害,若不是当日冯夫人不那么好心收留她,也就没这些个事情了,可见好人是做不得的。”

周兴听他这般歪论,笑道:“你懂什么,既然关婆子盯上了冯家,就算冯夫人不收留,她还是有办法混进来,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罢了。”

林麒很是不以为然,开口问道:“师傅,那妖婆子甚是厉害,你有办法胜了她吗?”

周兴沉吟一下道:“关婆子的来历,我摸得也差不多了,可要说就降服了她,那也不好说。这事不能再拖了,咱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林麒见周兴表情凝重,有心说两句好话,宽宽他心,就道:“师傅出手,必定是手到擒来,到时候我看一场好戏就是了。”

周兴一乐:“少拍马屁。”随即看了看林麒,沉吟了一下,对他道:“你来,我有事让你去做。”林麒附耳过去,就听周兴对他小声道:“你去找陈友谅,如此这般,这般……”林麒听得两眼放光,对周兴竖起大拇指:“师傅果然妙计。”

周兴见他孩子模样,笑笑道:“快去。”

林麒应了一声,精神十足,大步走了出去,来到南街胡同的民房,打听到陈友住处,拍门进去,就见陈友谅眼睛中也有血丝,精神有些不济,心中奇怪,怎地昨晚上所有人都没睡好?

陈友谅见了他,也不欺他年少,很是亲热,林麒将师父吩咐的话对陈友谅说了,陈友谅听完,也不推辞,拍着胸膛说一切在他,又拉着林麒的手说了会话,带着他吃了顿早餐,林麒这才反转回冯府。

到了冯府,他也不回那间小屋,直接去找师父,到了屋子一看,冯提司已经在了,正陪着周兴,周颠吃早饭,林麒回来对师父说准备好了。周兴点点头,正色对冯提司道:“提司,这些日子睡得可好?”

冯提司不明白周兴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下,还是答道:“说来也怪,往日临睡前总要看会书才睡的着,这些日子倒是天黑下来就觉得困倦难耐,睡的也沉,沾到枕头边就能睡着。”

林麒暗道:冯提司还真是个糊涂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却听周兴沉声对冯提司道:“你睡的沉,是因为关婆子对你施了妖法。”接着就将昨晚看到的从头到尾对冯提司说了一遍。冯提司听得大汗淋淋,魂不附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周兴求道:“道长,道长,可要救我一家上下的性命啊。”

周兴伸手去扶,却听周颠道:“你这小官好不晓事,既然俺爹答应了你,自然给你办好,你却是个小气的,昨天说的一百两银子到现在俺也没看着,莫不是你想留给关婆子花销?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

冯提司家大业大的又怎么会在乎这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忙活得忘记了,听周颠这么一说,还以为周兴在等银子,急忙转身出去,过了会拎着个包裹回来,打开,里面有二百两银子,冯提司诚意对周兴道:“道长,这些俗物只是一点心意,等道长除了那妖人,自然还有盘缠奉上,道长,要早早动手啊……”

周兴见了银子两眼发光,拍着胸膛道:“提司放心,今夜我就动手,但还要提司准备些东西。”说着到桌子上拿起纸笔,写了个单子,冯提司急忙找来心腹,让他悄悄去买这些东西。

冯提司吩咐完,衙门口也不去了,又担心妻儿,心里跟着了蚂蚁似的,坐立不安,问周兴:“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周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吩咐下人烧两桶好水,我要沐浴更衣。”

冯提司不敢怠慢,忙吩咐下人搬来澡盆,烧好了水一桶桶倒进来,周兴泡在水里,洗了两澡盆的黑水,这才洗出点人模样来,洗完换上冯提司准备的新道袍,整个人焕然一新,那张驴脸看上去也顺眼了多,还真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周颠也来凑趣道:“爹,俺这辈子都没见你这么干净过。”

“胡说,俺跟你娘成亲那天就比今天干净。”周兴随口说了一句,突然觉得不对,急忙闭上了嘴,周颠却不依不饶道:“你成亲那天又没请俺,俺那知道你那天干净不干净?”

周兴……

冯提司见周兴精精神神的模样,就有些按耐不住问道:“道长,你看是不是现在就去除掉那妖婆子?”

“不可!”周颠正色道:“关婆子也是个有道行的,就这么硬闯过去,不见的就能讨了好,不如在她做法的时候动手,打她个措手不及才是取胜之道。”

冯提司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扭头去看窗外,这会才到中午,离天黑还是太早,无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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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真假

冯提司很苦,苦熬苦熬的等到天黑,本想留下来跟周兴一块降妖除魔,但周兴怕冯提司不在会引起关婆子惊觉,还是让他回去陪着妻儿,冯提司不敢不从,垂头丧气的回了卧房。林麒反倒是没有再回小黑屋,反正待会就要动手了,他一个半大孩子,关婆子也不见的真的就注意了,就算注意了,也绝想不到周兴这么快就会动手。

冯提司走了,又等了会,觉得差不多了,周兴振奋精神,开始祭坛作法,林麒和周颠搬出一张木桌放到小院子里,又取出一块黄布整齐铺上,周兴伸了伸胳膊,蹬腿了蹬腿,对林麒和周颠道:“我作法时不要大呼小叫,作法讲究的就是个心神合一,道心虔诚,若是被打断,法事可就做不成了。”

林麒和周颠急忙答应,周兴吩咐两人去把冯提司准备的东西拿过来,香炉,一叠金纸,贡香,法印,令旗,一应俱全,按照特定方位摆好,又供上三盆贡果,分别是甜瓜,桃,梨。又在香案上摆了两把天蓬尺。

尺子被漆成黑色,上面用金字刻有各种符箓,一把是“打邪灭巫孟元帅”另一把是“行刑拷鬼朱元帅”字样,这两位元帅同属雷部三十六天将之列,官诰全称是“雷门火车朱元帅”和“酆都拷鬼孟元帅”,棍子上镌刻了他们的名号,意思是借重二位的威力来驱逐鬼魅。

天蓬尺用桃木制成,取“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的意义,桃木具有震慑妖邪的特殊能力。这两把更是稀有,乃是用被雷击后的桃木制成,被雷劈过的桃木带着雷霆的威力。

做完这一切,周兴毕恭毕敬的点燃三枝长香,插在香炉里面,拜了三拜,抽出一张黄符,念动咒语:“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轰!一声轻响,黄符燃烧,周兴神情凛然,双指夹着燃烧的黄符对着两把天篷尺点了几点。林麒立刻就觉得两把尺子不同了,像是突然有了灵性,不在是个死物,隐约的就带着那么一股威严的气息。

周兴脚踏禹步,嘴里念诵又快又长的咒语,双手还在掐诀,手势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当最后一个长音念完,猛然右脚向下使劲一跺,四周立时就起了股风,围绕着他转悠了一圈,消散无踪,周颠猛然张开眼睛,似乎就有光芒射了出来,整个人变得威风凛凛,气势强大无比,林麒被他这股威势压迫,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暗暗惊讶,这才是师傅真正的实力。

做完这一切,周兴取过法坛上面的两根天篷尺,一根扔给周颠,一根自己拿了,又给林麒用柳叶洗了眼,吩咐他注意关婆子的动静,就盘腿坐在地上养气,,林麒应了一声,闪到墙角,小心观察。周颠跟周兴一样坐在地上打坐,奇怪的是,周颠那么燥的性子,这一打坐,竟然真就耐得住

一等可就是两个多时辰,耳听得二更梆子声响,关婆子才带着小六子进到冯提司一家的主卧,没多大的功夫带着冯夫人和冯家小少爷出来,林麒振奋了一下精神,跑到还在打坐的师傅耳边小声道:“关婆子动手了。”

周兴睁开双眼,站了起来带着林麒和周颠出了小院,林麒真个兴奋,妖魔斗法,这可是戏文里的事,今日却要亲眼见了,怎么不兴高采烈。

可周兴带着他俩没去后院,竟然直奔主卧,林麒摸不着头脑,想问又见师傅风风火火的样子,也没敢问,纳闷的跟在身后,到了卧房门口,就见守夜的丫头坐在地上,头歪在一边,昏睡不醒,进了门里,冯提司盖着棉被睡得死猪一般,周兴推了两把都没推醒,无奈在他天灵盖上拍了一巴掌,才把冯提司拍醒。

冯提司这会正睡得迷糊,就见眼前一张驴脸严肃的看着他,愣着问道:“你要干什么?”

“关婆子施法了,跟我走,去降服了他。”周兴一脸严肃,却不似平时那般模样,冯提司懵了下,这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翻滚着下了床,穿上衣衫跟在林麒身后,一行四人,气势汹汹杀到后院。

后院静谧,彼岸花开得正盛,周兴手中挥舞天篷尺,彼岸花迷惑不住,冲出一条路来直奔新房,到了门口,周兴一脚踹开房门,放声大喝:“大胆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声喊当真是威风凛凛,喊得林麒心里这叫一个热血沸腾,本以为师傅定然就冲上去大杀四方,杀得那关婆子跪地求饶,却没想到,师傅喊完这一声竟然就定在了原地,动也不动,跟傻了一样。

林麒好奇,探出头去看,待看清楚眼前一切,啊的一声呆住,冯提司更是惨叫一声,全身抖得筛子也似,这会屋里四方角落几枝粗大的白蜡烛忽地就自己亮了起来,就见正厅当中平放了四把椅子,四把椅子上坐着四个人。两个冯夫人,两个冯家小少爷。

白蜡烛的光芒将个屋子照的犹如白昼一般,但眼前的情形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阴森,就见这四个人,两两挨着坐在一起,无论相貌,衣饰,高矮,胖瘦,表情,都是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差别。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都如泥塑的木偶一般,打破这沉默的还是周颠,他摸了摸脑袋,仔细看了看,瓮声瓮气对周兴道:“妖婆子好厉害,真变得跟冯夫人一个模样,小六子也是一样,爹,你让我找她们身后又为虎作伥的小鬼,这也没有啊,该怎么下手?”

周兴冷汗都下来了,对周颠道:“你再仔细看看,一定要找到那几个小鬼,小鬼护主,谁身后有小鬼,谁就是假的。”

周颠应了一声放眼去瞧,两个冯夫人一起开口,阴测测道:“老身早就知道你们不是好路数,道士,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与我为难?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但老身也不怕你,这就退去了吧,免得两败俱伤。”

两个人开口,嘴唇动弹都一样,神情语气更是瞧不出半点破绽,两个一样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回音,又像是轻微的重复,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休要胡言,真当贫道破不了你这幻术吗?”周兴大声呵斥,对面的两个冯夫人同时冷笑一声:“那你就破一个给我看看。”

幻术是一种虚而不实,假而似真的方术,有的是用沉香,朱砂,檀香,曼陀罗花粉配置而成点燃后对别人产生幻术,还有一种是以阴阳术用流镝配合“云松、百目静、结押。产生的幻术,能把人厄运势引导到解脱的境界,并超脱欲念。感受到运势改变。是五行、阴阳、八字完全专注固定在好运位置。从而达到避免凶煞的方法。这种幻术是最高境界。

周兴一开始就知道关婆子会幻术,而且很强,他也不是没有破解幻术的法子,但太过繁琐,关婆子有五个为虎作伥的小鬼,周兴又是天生的阴阳眼,看这些个鬼物从没有看错的时候,只要看清楚小鬼在谁身边,自然也就知道谁是真,谁是假,这才没有费心去准备破解幻术的法器。

却没想到这关婆子也是个警觉的,竟然就将几个小鬼驱散,如此一来,想要短时间分辨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周兴无奈道:“姓关的,冯家对你不薄,你就这般对待恩人的吗?”

“我做什么需要你个臭道士来管,你若不是为了银子,肯出这个头吗”这次四个人一起开口,两个女子声音,两个孩童声音参杂在一起,在个屋子里回荡不止,冯提司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

周兴踢了他一脚道:“你妻儿都被关婆子迷了心窍,快喊喊,若是心智坚强,或许能回你一句,咱就就能分辨出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了。”

冯提司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不听周兴的,颤抖着向四个人喊道:“媚儿啊,儿子啊,是我啊,别被这关婆子迷了,我找人帮你们来了,听到了回我一声吧……”

“喊我做什么?”四个人一起回答,一起站了起来向冯提司走了两步,冯提司见两个媳妇,两个儿子,各个都是面色铁青,妖异非常,吓得连滚带爬向后退去,他这一退,四个人齐声大笑“哈哈哈哈……”。

周兴不退反向前踏了一步,大声喝道:“孽障,得意个什么?”这一声犹如霹雳降临,威势十足,林麒甚至被惊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就感觉心中的什么东西都受了惊吓一般,周兴这一声吼,含着他修道几十年的功法和势的法门,对阴魂有一种天生的压迫,就算是常人闻听也会被吓住。

这一声吼,也震醒了林麒,猛然想起昨天夜里有个小鬼被镇压在小黑房子里,不知道关婆子有没有收走,若是没收走,趁机放了,那小鬼定会回到关婆子或是小六子身边,如此一来,不就认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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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章 破胆

周兴跟关婆子正在对峙,冯提司吓得魂不附体,堆缩在门槛,周颠瞪着怪眼使劲朝四个人看来看去,林麒也不声张,猫着腰慢慢后退到门口,转身就跑,到了黑屋,打开门眨巴眨巴眼睛,就见那小鬼还在墙角缩着。林麒欢呼一声:“天助我也!”掏出符刀念动咒语,化成一把长刀,上前去就往门外驱赶小鬼。

小鬼还在这破屋里,倒也不是关婆子忘了,她是觉得林麒既然是周兴的徒弟肯定有两下子,道家抓鬼驱邪,用的都是狠法,不是镇,就是收,既然林麒没事,那小鬼肯定是被降服了。再个她这一天也没闲着,用幻术装扮成了冯府下人,盯着周兴一举一动,想着如何应付,一来二去的也就忘了这茬。却没想到林麒跟周兴并没学到多少东西,更没想到,林麒根本没杀那小鬼。

要说斗智斗勇斗法,关婆子都不输给周兴,可这一个疏忽,就是致命的弱点。

林麒欢喜异常,手中符刀挥舞得花哨无比,追着小鬼朝门外赶,可赶了这么一会,无论小鬼多么害怕,到了门口却怎么也出不去,拐个弯就又朝屋子里躲,林麒这才想起这小鬼的八字被那碗水压着,急忙跑到墙角,抬起右脚使劲朝那碗水踢了过去。

“砰!”一声响,林麒脚尖一疼,差点没折了,这一脚使得劲大,疼的他呲牙咧嘴的,再去看那碗水,动也没动,水面连层涟漪都没起,林麒咧嘴大骂关婆子阴险,再也不敢大意,揉揉脚,蹲下用手去搬那碗水,也不知道关婆子用了什么法门,无论他如此用力,那碗水就是纹丝不动。

折腾了几下林麒有些不耐烦起来,举起符刀,心里发狠,高举过头,朝着那碗水狠命劈了下去,他已经做好的被震一下的准备,却没想到,符刀劈下犹如劈豆腐一样,悄然无息的将这碗水一切两半。

水撒了一地,侵湿了黄符,那小鬼全身突然就水淋淋的,在原地定了一定,林麒嘿嘿一笑,举刀去看小鬼,那小鬼见他神色不善,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扭头就跑,这一次没了羁绊,跑出了屋子,林麒拎刀直追。

小破屋到新房子没几步的距离,这么一跑,一追,几步也就到了,林麒进了屋子,周兴还在跟关婆子大眼瞪小眼,两人互相讥讽,像是这样才能分出个胜负。周兴一个人一张嘴,关婆子却是四个人四张嘴,明显落了下风,周颠还瞪着怪眼,一个个的瞧来瞧去,竟是谁也没注意到林麒悄然无声的窜了进来,

那小鬼真是被林麒砍怕了,一阵风似的躲到左边的冯家小少爷身后,林麒看的分明知道这定然就是小六子了,高举符刀,向前急窜,嘴里大喊一声:“贼男女,吃小爷一刀。”

他来的太突然了,任谁都没有想到,关婆子愣了一下,四张的嘴都不在说话,眼见着林麒手中符刀就到了小六子的头顶,这关头关婆子想要对付林麒就有点来不及,慌乱之下急忙伸手推了一下小六子。

她这一动手,周兴也看清楚了,大喝一声挥舞天篷尺跃了过来,关婆子是个有道行的,就见她双手一舞,旁边的冯夫人也一起动作,两人相互这么转了一转,可就又分不清谁是谁了,但小六子已经被推了出去,跌倒在地,离周颠不太远。

周颠也看清楚了那小鬼在小六子身边一个劲的哆嗦,瞪着怪眼,瓮声瓮气道:“可让你家爷爷好找。”举起天篷尺就朝小六子砸了下去。小六子跌倒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脑袋上就挨了周颠一闷棍,周颠本来就是劲大,这一下子又是憋闷久了,顿时就打得小六子双眼金星直冒,痛苦难言。

“臭道士,老身跟你拼了。”两个冯夫人尖声叫唤,横眉冷目,狰狞万分,直如恶鬼一般,伸手双手,手指上的指尖骤然就长了起来,尖利冰寒,像是尖刀利刃,伸手就朝周颠抓了过去,两人带着两股阴风,周兴那里肯让关婆子伤了自己儿子,急忙迎了上去,用天篷尺阻挡住,可他不敢像周颠那般下狠手,两个冯夫人一模一样,身后又没有小鬼跟着,还不知道那个是真,那个是假,要是伤了真的,又怎么跟冯提司交待?

就这么一缓的功夫,两个冯夫人全身阴气森森,长长的手指甲透着阵阵寒气,指尖还发出碧绿碧绿的颜色,想必是涂抹了剧毒,周兴不能施展出全身功法,一个人对付两个疯婆子就有点坚持不住。

这会周颠打倒了小六子,林麒上前一把抓住小六子的头发就朝门外拽,周颠还要再打,就听周兴道:“快来帮忙!”林麒抬眼一看,见师傅对付两个冯夫人有些施展不开,就对周颠道:“你去帮师傅,这里交给我。”

周颠应了一声,挥舞着天篷尺去帮周兴,林麒抓着小六子头发狠命向外面拖,小六子被周颠打蒙了,这会还有点迷糊,只觉得头皮疼痛难忍,忍不住就挣扎了一下,那里想到林麒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眼见他挣扎,眉头一皱,举起手中符刀,也不敢真砍死了他,还得用他找出那个是真关婆子呢,可用刀背砍却是没什么顾忌。

左手抓着小六子的头发,右手反转刀背,朝着小六子脸上就狠剁了下去,这一下直砍得小六子脸上鲜血之溅,脑袋跟个血葫芦似的,脑子里不由得就闪出一个念头,这小子是个心狠的,真敢砍死了自己。

这畏惧的心思一起来,就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说起来要论道法,十个林麒也不是他对手,可人这胆气一丧,也就什么都完了,林麒凶神恶煞拽着他头发向外拖动,稍微有点不对,举起符刀用刀背就朝脑袋上狠劈。

小六子真被林麒砍破了胆,眼见着就到了门槛,忍不住朝还在跟周兴斗法的两个冯夫人凄凉的喊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喊,把个林麒,周颠,周兴,冯提司都喊得愣了一愣,任谁也没想到,关婆子和小六子竟然是娘俩,两个冯夫人被小六子这么一喊,更凄厉的跟鬼一样,疯狂朝着周颠,周兴,父子两个玩命抓挠。

周兴父子毕竟是正一教的亲传弟子,身上功夫了得,那里能让她真抓到,闪动挥舞天篷尺将两个冯夫人拦住,林麒这会也缓过神来,听小六子求救,心中就恼怒起来,抓着符刀,用刀柄朝他脑袋狠杵了两下,杵出两个血洞来,大声骂道:“贼男女,凭地没骨气,叫你娘来也不管用,看小爷收拾你……”

林麒心狠,下手更狠,在小六子眼里跟恶魔也差不多少,听他喝骂,知道在不闭嘴肯定还要挨打,他已经丧了胆气,急忙闭嘴不语,林麒见他怕了自己,这叫一个志得意满,拽着头发就出了屋子,眼见着冯提司还瘫坐在边上哆嗦,心里可就有些瞧他不起,朝他喝道:“我抓的这个是小六子,屋里那个就是你儿子了,还不快去抱走了,在这里发的什么傻?”

林麒这一声喊,还真就把冯提司给喊醒了,转头朝屋子看去,就见儿子躺在地上没有声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狠了狠心,手脚并用爬进了屋子,抱起自己儿子仔细查看,这会两个冯夫人被周兴父子缠住,也没人来阻拦他。

林麒本来心性就还没定,眼见冯提司这个当官的都被听自己的,更加得意,拖着小六子嘿嘿冷笑道:“你小子要是个懂事的,就别挣扎,否则小爷让你少吃不了苦头。”拽着头发拖曳着出了冯家。

林麒拖着个小六子也觉得累,本想找两个冯府下人帮着抬出去,却不想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这也并不奇怪,关婆子在冯家闹腾了这么久,冯家上下那个不知道她是妖人,谁又敢上来帮忙?何况这种神仙打架,也不知道谁输谁赢,都是混口饭吃的,没那个必要赔上小命,所以都躲藏隐遁,谁也不敢出来。

出了冯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林麒问道:“陈大哥在吗?”

马后面闪出一个人来,正是陈友谅,眼见林麒拖着小六子,眼睛就是一亮,问道:“这是关婆子的孙子?”

“是她儿子,陈大哥,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咱们拉了他快走。”

陈友谅嗯了一声,上来帮忙拽起小六子塞到车厢里,林麒也跟了上去,陈友谅一挥马鞭,就朝城外疾驰而去,耳听得府外有马嘶声音,两个冯夫人一起厉声道:“你们要带我孩儿去那?”手中指甲更长,脸色变得更青,明显是要拼命了,十指张开,凶神恶煞朝周颠父子狠命抓了过去。

本以为周兴父子还会拼命阻拦自己,却不曾想,周兴竟然躲开了锋芒,更是拽了一下周颠,将他拽了个踉跄,如此一来可就闪出一个空档出来,两个冯夫人也不与他俩纠缠,怪叫一声窜出了屋子,朝那马车追了过去。

周颠很是恼怒,想要骂人,周兴却拽了一下他,轻声道:“你爹我自有安排,快跟上去。”说着话拽着周颠跟在两个冯夫人身后,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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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章 人心

陈友谅出现在冯府门口,自然是周兴的安排,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周兴并不觉得一定能胜得了关婆子,又知道她幻术厉害,就怕到时候分辨不出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让陈友谅等在门口,待周颠认出了那个是真的小六子,劫持了,关婆子肯定追出来,也就分辨得出真假。

却没想到,关婆子将几个小鬼都驱散了,若不是林麒急中生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其实关婆子也算计,但还是疏忽了黑屋里的小鬼,这才让林麒钻了空子,周兴也没想到关婆子幻术这么高明,林麒劫持了小六子,关婆子竟然还能操纵真正的冯夫人,两个人一起追了出来。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且说陈友谅赶了马车,朝着城外疾驰,车厢里就剩下林麒和小六子,林麒怕小六子暴起,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还打了个系猪的扣,这下任由小六子不管如何本事,也是挣脱不出来,这才放了心。

车厢黑暗,林麒拎着符刀,看住小六子,耳边总能听见后面传来关婆子凄厉的喊声,恶毒,怨恨的诅咒使得林麒很不舒服,他不舒服,就让小六子更不舒服,举着符刀给了小六子两下。

小六子想不明白眼前这小子怎么这么恶毒?小小年纪就这般手黑,若是大些了那还得了?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耳听得后面风声呼啸,马嘶,怒吼之声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将自己带到何处,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有他娘在,还从未分离过这么长时间,心中惊恐无比。

实在忍耐不住,对着林麒求饶:“这位小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们母子都是童子命,母亲逆天生下我,本是活不过六岁去的,可她爱我心切,才带着我四处找替身,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也是有父母的人,若你跟我一样,想必你爹娘也会这么做,何况我们又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也没真害过多少人,找了几家替身,都是为富不仁的,也是为了活命而已,今日得罪了冯提司那也是不该,你放了我,我去跟我娘说,这就离开,再也不靠近冯提司……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林麒斜着看了他一眼问:“那五个小鬼都是你找的替身吧。”

“是。”

“你如今多大了。”

“三十了。”

林麒嗤的一声冷笑:“三十了还这么不晓事,也真是个天真的。”

小六子愣了下问:“这话怎么说?”

林麒悠然道:“你话说的没错,这天下父母对子女都是一般,若我跟你一样,想必父母也会像你娘亲一样做法。”说到这里,想起死去的父母不禁有些黯然。

林麒摇摇头,接着道:“你母亲爱你才行邪法,也算不得是大错,我师父对付你们娘俩,那也是看在了银子的份上,冯提司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一个小小的提司,府邸却如此富贵,若说全凭他那点俸禄,那是鬼也不会相信,还不是吸的民脂民膏?你们和他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放了你那也没什么。”

听到这里,小六子急忙道:“那就请你放了我吧,我和娘亲定会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日后必定有报答你的地方。”

林麒道:“我不是不想放你,而是不敢放你,因为我本事太小了,想想看,我若是个有大本事的人,逼你们娘俩发个毒誓,以后少靠近冯家也就是了,既然有本事也就不怕你们捣蛋,若你们不遵誓言,也有能耐收拾了你们,如此我才敢放你们娘俩,可你看看我,我像是有大本事的人吗?”

林麒这一番歪论,小六子听得有点出神,听他问是不是有大本事的,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林麒嘿嘿一笑:“这就是了,正因为我没什么本事才不能放了你的,想想看,我今日若是烂好心放了你,你日后找我麻烦该如何是好?”

小六子听到这,急忙发誓,说绝不会如此,否则天打五雷轰云云。林麒却摇摇头,道:“这年头发誓还没放个屁有味道,我若是有大本事的,你们娘俩心存畏惧,这誓言才算有个看头,就我这样没什么本事的,真放了你们,你们心中就真的服气了?在我想来必定是不服气的,既然不服气,就会找我麻烦,我又没什么本事,还不是提心吊胆的?”

“何况从你们娘俩行事来看,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否则又怎么会对付收留了你们的冯夫人?不管冯提司如何,冯夫人总是个好心的,好心的你们都这般害她,我这得罪了你们的,还能有好?若是着了你们的道,被你们害了性命,岂不就是自找的。所以我才不能放你了,莫要看我年纪小,却也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抱歉,实在是我没本事,所以不能放了你,不仅不能放了你,一旦有机会,我还要杀了你,这样我才心安,为了我心安你就委屈一下吧。”

小六子实在想不到林麒这么小的年纪,心思竟是如此的老道,狠辣,这一番歪理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没本事,是他们娘俩的错,真是要气死个人,顿时怒目对林麒道:“你这小贼,当真是个恶毒的,你不得好死。”

林麒嘿嘿一笑,举起符刀对着他脑袋又砸了两下,直砸得鲜血直冒,才悠然道:“无毒不丈夫,你没听说过?真是个不读书的……”

小六子被林麒挤兑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急,翻了个白眼,昏厥了过去。林麒望着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小六子,叹息道:“其实你们也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你们的本事不如人,你们真要有那大本事,一出手就吓得我师父扭头就跑,也不会有今天,既然本事没那么大,明知道人家要对付你,还强撑着出手,岂不是傻的?若是我摸不清别人的底细,早就跑了,那里能落得这么个下场……”

陈友谅赶车疾驰,耳边风声呼啸,若是普通人定然听不到车里林麒和小六子说什么,可他不是普通人,而且另有所图,仔细去听,将两个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完了,惊讶无比,只觉得林麒这十三四的小子,对世道人心把握之准,简直匪夷所思,简直是个妖怪。

这一番话,说的陈友谅暗自点头不已,深以为然,若是他定然也如林麒一样做法,可他是个什么年纪,林麒又是个什么年纪?他在林麒这般大小时可没有这般心思,这般手段。这小子日后必定是个不凡的。

这般想着,就到了昨日那间小土地庙前,陈友谅停了车,和林麒两个抬着小六子进了庙,放在神像下面,陈友谅又急忙在小庙四个角落里各放了一张黄符,做完这一切,就见两个冯夫人,身后跟着周兴父子前后脚的进了庙。

两个冯夫人,也分不出那个是关婆子,两人见到小六子满身是血,委顿在地上,不知生死,都是呀的一声纵身扑上,身后的周兴见了,眼疾手快的掐了个诀,念了声:“疾!”

林麒立刻就感觉四周有一道无形的气墙将他陈友谅和小六子裹在里面,然后就见两个冯夫人,披头散发,双眼圆睁,张牙舞爪从半空中扑下,但还没等靠近,就听“砰砰!”两声,两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身子后仰跌了下去。

周兴踏步上前,大声呼喝:“关婆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喊声虽大,却没什么动作,只是拿眼左瞧一下,右瞧一下,林麒很同情师傅,这两个冯夫人一模一样,想要辨认出来,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个冯夫人爬了起来,但见双眼已经有血泪顺着脸庞流下来,说不出的凄厉,两人一起开口,厉声对周兴道:“臭道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音落,双手举头向天,凄声大喊:“我以我血,祭我血海深仇,鬼母啊,将我血肉献祭于你,报我夺子之恨。”两个冯夫人一起起咒,念完,咬破舌尖,喷出鲜血,这时庙外猛然就响起无数小孩子的哭声,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越来越近。

周兴脸色也变了,朝两个冯夫人掐了个诀,念起咒语:“灵官咒,灵官法,灵官使起泰山榨,泰山重的千斤榨,给你上起千斤法,榨你头,榨你腰,轧你血水顺河漂,抬不起头,撑不起腰,七柱明香把你烧,千人抬不起,万人拉不起,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对着两个冯夫人各遥遥指了一指,周兴使得这法叫做千斤榨,是一种治人之法,可制人于死地,也可用于各种动物。也有人把千斤榨称为定身法,千斤榨使上后,有千斤以上重量,众多人也抬不起来,给人使上后,有千斤的压迫感,使人不能动弹。

可两个冯夫人,并没有被定住,反而全身上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血色气息从下向上翻腾,鬼哭声音越来越响亮,一股阴暗到极点,令人心悸的气息也是越来越近,周兴深知鬼母的厉害,额头冒出汗来,单手指着庙里的土地神像大声道:“你这老儿,得人贿赂,帮助妖人,这会鬼母要临世了,你就不怕这方圆百里成为鬼蜮吗?你就不怕我上表三清,告你一状吗?”

周兴喊完,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小庙里突然就起了一阵旋风,林麒看的清楚,一个矮小的老头显出真身,举着龙头拐杖,出现在两个冯夫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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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沉尸

小老头还没林麒高,老迈不堪,穿的破破烂烂,一脸皱纹,举着龙头拐杖朝着右边的冯夫人兜头一拐,就听得“噗!”一声闷响,冯夫人仆倒在地,身上血红气息退去,庙外哭声嘎然而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一拐棍下去,就见倒地的冯夫人一点点变化起来,变得苍老年迈,正是关婆子。

林麒看的稀奇,觉得这老头出来的怪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土地公,正要仔细再看,可一眨眼,眼前那里还有什么老头。这时周兴转头对周颠道:“愣着干什么,站着的是冯夫人,快去护住了。”

周颠答应了一声站到冯夫人身前,用身体挡住了,此时小六子也醒了过来,眼见关婆子躺在地上,低低喊了声:“娘亲,这是何苦!”关婆子听见儿子呼唤,身体抽搐着慢慢醒来,颤抖着抬起头,老泪纵横,凄然道:“儿呀,娘护不得你了。”

小六子挣扎着要靠近关婆子,刚一动,陈友谅从腰间抽出把短刀来,从后面照着小六子心窝“噗!”就是一刀,刺了个对穿,这变故来的太过,大家都有些惊讶,关婆子更是双眼瞪裂,死死盯着陈友谅。

陈友谅冷哼一声:“妖邪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说完径直走到关婆子身边,照着胸膛又是一刀,这两下当真狠辣利索,看的林麒也是呆了一呆,周兴跺脚道:“怎么就下了这狠手?”

陈友谅凛然道:“道长,妖婆子邪法甚是厉害,若不是出来个老头帮手,怕是就着了他的道,咱们可都是得罪了她苦的,若是不杀了他们,日后报复起来,我可不是对手。”

周兴降服了关婆子原本也没想好怎么办,见陈友谅杀了二人,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说什么也是没用,叹息了一声也没多说,林麒却是心里疑惑,暗道,关婆子被擒,要说发落,那也该是冯提司来,这陈友谅为何这般下了狠手,莫非是杀人灭口?

前因后果的想了一番,又觉得不像,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陈友谅下了狠手,就觉得可能真像他所说怕关婆子报复,也就不在多想,反正人都死了。

除掉关婆子大家都松了口气,但冯夫人还是呆愣呆愣的双目无神,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周兴仔细看了看,知道他神魂受损,一时半会的恢复不过来,在她脑门上贴张黄符,起码能够行走。

折腾了这一夜,大家都很是困倦,陈友谅对周兴道:“此间事情已了,剩下的无非也就是将两人的尸首埋了,这等粗活自有我去处理干净,你且回去报与提司知道,也让他高兴高兴。”

周兴年纪大了,这会真感觉有点坚持不住,也就点头答应,对陈友谅道:“这两人都是童子命,又是惨死,煞气最大,你切记,要将两人烧成了灰,就埋在这土地庙下面,方可镇压得住,否则日后必有大祸。”说完掏出两张黄符给他,让他用黄符做火引子。

陈友谅满口答应下来,对周兴道:“道长且坐车回去,这里一切自然有我。”

周兴也不跟他客气,让林麒和周颠扶了冯夫人上了马车,四个人回了县城,到了冯府,就见冯提司手里提着把刀站在院子里,连连探头,眼见他们回来,喜上眉梢,扔了刀,上前问道:“道长,可是降服了那妖婆子?我夫人可好?”

“夫人无事。”周兴应了一句,叫林麒周颠把冯夫人扶下车来,把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最后陈友谅杀了关婆子和小六子,冯提司一脸狰狞,跺脚道:“杀得好,杀得好……”

转头一看,却见妻子痴痴傻傻的模样,心中又担了心思,忧愁问道:“道长,拙妻与我儿如今虽说平安了,却魂不守舍,又该如何是好,还请道长赐下个妙方,解救我妻儿。”

周兴道:“夫人和公子不过是神魂受损,待贫道明日里叫叫魂,在给你开个方子,吃上几次也就没事了。”

“哎呦,恩人,可得受我一拜。”冯提司喊了声,假模假样的就要拜下去,周兴又那里能让他真拜,急忙扶住了,这会家里没了妖人,冯提司胆气也足了,大声叫醒府中下人,颐指气使,又变回了以前的老爷模样,指使着下人去烧火,炒菜,当夜就要大摆筵席。

且不说冯府热闹,但说陈友谅目送马车离开,待走得远了,才走出小庙,掐起拇指中指放在嘴中吹了声口哨,没多大的功夫,黑夜里一辆马车踏踏……而来,陈友谅低声问道:“是柱子吗?”

“四九哥是我!”来人勒停了马车,跳了下来,正是跟随陈友谅行事的精壮汉子,陈友谅沉声问道:“没人跟着吧?”

“放心吧四九哥,赶车的把式已经被我。”说着右手竖起做了个切的手势,陈友谅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低声道:“如此就好,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走,随我进庙去搬那两个死人。”

两人进了庙,先去搬小六子的尸身,可无论如何使劲都抬不起半点来,陈友谅想起先前那个显身的老头,心头一凛,急忙让柱子到车里取出香烛,贡品,点燃了九枝上好的贡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轻轻念叨:“土地老爷,我搬这尸体去外面烧,是怕火神无情,毁了这庙宇,等我将这两人烧成了灰再来埋在你这里……”

念叨了几句再去搬小六子,一抬就起,陈友谅的脸色可就有些不太好看,手脚麻利的将两人尸体搬到车上,想了想,回身找了些干柴,堆在小庙下面,一把火烧了。

眼见着小庙里火焰就窜了起来,陈友谅急忙赶着马车直奔江边,马车刚跑出去没多远,天空骤然就阴暗了下来,更有白色大雾笼罩住前路,隐约的雾里还有一个老头怒容满面,拉车的马嘶鸣不已,显然有些惊了,停滞不前。陈友谅心惊,知道是土地爷放不过他,也有些后悔烧了他庙宇。本想烧了他庙宇,没了立身之地,此间土地也就除名了,却没想到这土地跟他没完没了起来。

他也知道若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枉然,顿时也恼怒起来,从腰间抽出短刀,狠狠道:“此间土地听了,今日烧你庙宇,实在是逼不得已,你也莫要恼怒,我陈友谅是个有壮志的,日后成王成帝,自然给你封正,重建庙宇,重塑金身,你若是百般阻挠,我也不怕了你。”说着掏出怀里的小瓷瓶,碰!的摔碎,四条水魅呼啸而出,直扑浓雾里的土地。

百年为鬼,千年为魅,这四条水魅,乃是陈友谅收服用血食祭养的,已经有了道行,土地是小神,法力本就不甚高深,也难以抵挡住四个水魅,何况陈友谅是个有来历的,土地也只能拦阻他,当真想要惩戒,也是做不到。

浓雾中,耳听得传来一声怒哼,眼前浓雾渐渐散去,马也温顺了下来,陈友谅心中一松,暗道好险,不敢多做停留,赶车疾驰,不一会的功夫到了黄河岸边,

岸边乌蓬小船还在,两人将尸体搬进乌蓬小船里,柱子划着向江心而去。陈友谅守着两具尸体,点燃了祭神香,朝着四方拜了拜,表示拜了四方神,随后用朱砂符箓塞住两人七窍,留住体内魂魄。又将镇河的贴砣子系在两人腰间。

河面上风平浪静,柱子却不敢大意,昨夜人头鳌现身,威势太过惊人,至今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寻准了方位,滑动船桨,过了半个多时辰来到河眼位置,柱子放下船桨帮陈友将两个尸体和贴砣子搬到船头。

柱子欢喜道:“四九哥,总算是忙完了这一场,日后四九哥富贵了,莫要忘了小弟。”

陈友谅笑道:“你我亲兄弟一般,又怎能忘得了你。”左手轻轻拍了拍柱子肩头,右手抽出短刀一刀捅在柱子心窝上,柱子就感觉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道:“四九哥?……”

陈友谅沉声道:“若无活血引路,这两具童子尸也沉不到河眼,兄弟,哥哥对不住你了,你放心的去,家中老母自有我来照顾。”话音一落,一脚将柱子踢下船去,柱子死不瞑目,尸身在河面上旋转了一圈沉了下去。

陈友谅见了,急忙搬动关婆子和小六子尸体推了下去,坠着铁砣子的尸体在夜色中沉入浑浊的黄河,做完这一切,陈友谅划船离开。

是夜,黄河蛟怒,水浪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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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章 蛟怒

东晋时期,惠帝司马衷昏庸无道,导致八王乱政,天下大乱,惠帝死后,汉王刘渊命汝阴王刘景带五万精兵进攻黎阳,刘景和防卫黎阳的的车骑将军王堪打了一仗,很是惨烈,占了黎阳,进城后纵兵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按理说这火也就该发泄完了,但刘景觉得还不够,驱赶了三万黎阳百姓到黄河边,全都沉了河。

黎阳百姓本已经是家破人亡,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原以为刘景泄了私愤,总能挣扎出条性命来,却没想到,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沉了黄河。三万多百姓都是横死,天不收,地不管,怨气何等之大,都成了水鬼阴灵,兴风作浪,为害地方。

日子一长,怨气宣泄不尽,互相吞食,千百年下来,最凶恶的化成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横行黄河,是以这么多个朝代,这么多年,黄河水患不绝。许是老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知从何时起,这段黄河中多了一条青蛟,降服了这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也正是因为如此,青蛟有了功德,就要化身为龙。

陈友谅世代沔阳打鱼,惯会使些个祭神分水的法术,他自小便不甘于人下,心思也深沉,从一异人那里得知黄河里有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若是能降服这些凶物,五湖四海足以纵横,可这些个水中凶物都被青蛟降服,也只能从它身上想办法。

恰巧黄河今年又决堤了,朝廷征发民夫,这等苦活,谁也不想沾惹,陈友谅却觉得机会来了,自告奋勇带着二百多个民夫来到黄陵岗,本是暗中等待时机,却不料刚来就碰到冯提司家的怪事,暗里查探了一番,得知小六子是个童子命,心里就有了主意,第二天又在聚贤楼碰到周兴三人,想试探一下周兴是不是有真本事的,这才有了去找冯提司前来与周兴相见。

没想到周兴真是个有本事的,到土地庙就破了关婆子的法术,如此一来陈友谅便借势暗中图谋,说起来倒也简单,只要周兴降服了关婆子,小六子必定落在自己手中,捞取了镇河的铁砣子,绑着小六子沉到河眼,不愁那青蛟不怒。

小六子是童子命,又是横死,一灵不昧,必然心生怨恨,这种童子命的人,前世都是仙家身边的人,多少都带着些道行,沉到河眼,死的不甘心,就会拼命吸取河眼的地气,想要成精作怪,青蛟就要修成正果,最是要全身洁净的时候,否则天劫降下,那些邪物最惹纯阳霹雳。

这等妖邪之术,必然会激怒青蛟,惹起水灾。再向冯提司进言,让周兴做法降服青蛟,到那时就是坐山观虎斗,若是周兴降服了青蛟自然好,自己所图的也不过是那青蛟的一根蛟筋,若是降服不了,斗个两败俱伤,也好从中取事。凭着自己的本事,想必也不难办。

陈友谅心机深沉,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没有想到的是,关婆子竟然也是个童子命的,如此一来更加妙了,两个童子命的,还是母子,沉到河底,还不闹腾个天翻地覆?

果然如他所料,关婆子母子沉了河眼,青蛟以为有人跟它捣乱,想要坏他道行,阻止它化龙,怒气勃发,翻起滔天水浪,将两岸人家全部淹了。

其实要平息青蛟发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沉河的关婆子母子两个捞上来,青蛟自然也就平息了怒气,可这事只有陈友谅知道,他不说,谁又能窥得这其中关键?

且不说陈友谅得手之后悄然隐去,只说冯府内这一夜欢庆喜乐,大摆筵席,冯提司与周兴几人喝了个昏天黑地,直到三更才散去,早晨正睡得香,猛听得府中下人斥责道:“什么事那么急?我家老爷昨夜三更才睡,天大的事也得等老爷睡醒了再说,你这里吵嚷,惹恼了提司,少不得打你几板子……”

来的该是水道衙门的人,否则下人也不会这么说,冯提司听了也觉得下人申斥得对,什么公务不能等等?偏偏大清早的惹人清梦,真是个该死的。刚要蒙头再睡,就听那人喊道:“提司,提司不好了,昨夜黄河走水,淹了岸边两侧十五个村子,死了七八千人……”

恍若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冯提司是水道衙门的主官,主治此地水道,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好,那里想到,这堤坝才修了一半还不到,竟然就发起了水,那岂不就是前功尽弃,修河道盘剥下来的银子,自己也是收了的,那工程自然也就好不到那去,若是朝廷派人来查,知道了自己并没尽了心,岂不是大大不好。

就算能贿赂来查河的上差,那也少不了银子打点,如今这银子可都花的差不多了,又那里有那么多去填补这些如狼似虎的皇差?到时候追究个自己办事不力,这前程不用说了,少不得要惹上牢狱之灾。

冯提司急的心火噌噌的向上冒,急忙下了床,披了衣衫,出了房门,问那衙役:“到底怎么回事?”

衙役见他出来了,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惊慌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昨夜黄河走水,淹了两岸不少人家,那些个住在河边治河的民夫也被卷走了一千多人,如今城里都是难民,你快去看看吧。”

“秋汛已过,怎么就发水了呢?何况堤坝不也修了一半了吗?”

“是啊老爷,小的也不知道为何就发了水,但听逃难百姓说昨天夜里看到一条蛟龙嘶吼,翻江倒海,这才发了水。”

冯提司这叫一个头疼,家里事情刚解决,高兴还没过一天就又摊上这么个事,难道是自己流年不利,霉星高照?这得让周道长给看看,化解一下。

正想到这,就见周兴伸着懒腰走出了院子,他是道士最重养生,早起成了习惯,不管多苦多累,到了金鸡报晓一准醒来,周兴打了个哈欠,看见冯提司,打了个招呼:“提司早啊。”

“早,早,道长昨日可休息好了。”冯提司见了周兴简直就跟猫儿见了鱼腥,这也怪不得他,人遇到大事的时候,总希望身边能有人分担,何况周兴还是个有本事的,此刻周兴在冯提司的眼里,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不管管用不管用,先抓住了再说。

“多谢提司的招待,一切都好,我老了就起的早些,不像我那儿子和徒儿睡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冯提司上前一把抓住周兴的手,道:“道长,手下人来报,说昨夜黄河发了水,是有恶蛟作怪,道长随我看看去如何?”

听清冯提司的话,周兴愣了,心里暗道:你是霉星转世吗?咋就啥见鬼的坏事都能让你碰上?有心就要推辞,还没等说出口,冯提司已经不管不顾的拽着他出了家门。

事到如此也就随冯提司去看看吧,周兴坐在马车上,耳听得四周哭喊声音震动天地,挑开帘子一看,小小的济阴县挤满了难民,这些难民俱都失魂落魄,哀声痛哭,喊叫自己亲人名字,有那心存侥幸的还在大声叫喊,希望父母妻儿能躲过这一劫。周兴暗自一叹,也起了恻隐之心。

马车脚程快,不一会就到了岸边,下了车就见天空低沉的吓人,四周昏暗昏暗的,黄河水浪花四溅滚滚向前,两岸一片狼藉,高地上面站满了人,哭天喊地有之,下水捞尸的也不在少数,更有孩子凄惨寻找爹娘,好一副人间惨景。

冯提司见了眼前这情形,早就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嘟囔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怎么这么倒霉……”失魂落魄了会才想起去看他修筑的堤坝,若是能保存一二,日后也有个推脱之处,这是天灾,不是人力能挽救得了,起码他手中的堤坝并没有损毁,也算是个说辞。

那里想到,到了河堤一看,他主修的这一段河堤被水冲的连个渣都没剩下,顿时就没了主意,慌乱中就见陈友谅带着一百来人,急匆匆走到冯提司面前,道:“提司,昨夜发了水,幸好兄弟们还在,想着这等大事,提司肯定缺少人手,就带着兄弟们来了,有什么事要做,提司只管吩咐下来。”

“呀,陈壮士仗义啊……”冯提司感叹不已,连称呼都变了,眼见这一百多个汉字各个精壮,心中多少有了点底气,毕竟自己是官,不能在这些下人前丢了面子,稳了下心神就问陈友谅:“我听衙役说,昨夜发水是因为有恶蛟作怪?”

陈友谅点点头,沉声道:“这事我亲眼所见,河面上有一龙形的恶兽翻江倒海,这才起的水害。”

“那你说恶蛟发泄完了,会不会就不闹事了?”冯提司急急问。

陈友谅沉吟一下,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这恶蛟为何发怒,实在是不好说。”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冯提司耳听恶蛟还有可能发怒,顿时就心慌的没着没落,陈友谅看了一眼周兴,对冯提司道:“提司,你身边的周道长可是个有道行的,不如请他拿个主意?”

“对,对,道长你快与我拿个主意,我定会重重的答谢道长……”冯提司一脸期盼的看着周兴。

周兴看了看陈友谅,又看了看周兴,想了想,道:“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有去请县尊老爷拜祭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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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祭神

周兴不是鲁莽之人,要说抓个鬼,驱个邪,披个八字,那是手到擒来,也不会推辞,可黄河两岸水灾如此之大,黄河水仍在翻腾汹涌,就知道那凶蛟怒气未消,不是个好对付的,没个千年道行,也起不了这么大的灾,自家的本事自家最知道,没必要拼老命。

冯提司却是双眼一亮,哎呦一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没错,没错,是得祭神,我这就去请知县让他祭神拜天,或许就能平息了水患。”

陈友谅冷冷看了一眼冯提司,暗骂:真他娘是个猪脑子,怪不得升不了官,至今还是个小小的七品提司,周兴就在旁边,刚帮你除了关婆子,自然要请他降服了凶蛟。祭神?祭神管得什么用了?真要管用我跟你一个姓。这个蠢人,坏了老子的好事。

冯提司不知道身边两人有那许多想法,有了主意,可就按捺不住了,拉了周兴,坐上了车呼啸着去了县衙,看着两人离去,陈友谅脸上闪过一丝阴冷。

周兴被冯提司拉上了马车,心中暗暗叫苦,不由得埋怨道:“提司找县令老爷商量事情,自去就是,带着我做什么?”冯提司理直气壮道:“道长是个有本事的,又是正一教的弟子,有你在,拜神也有个章程。”

周兴听了哑口无言,如今上了贼船,也只能跟着去了。

两人到了县衙,见了县令,那县令也正为水灾的事情闹心,济阴县里挤满了难民,要是若出点事端来,可是大大不好,却也没个好办法,正焦急着,冯提司带着周兴来了,两人品级相同,见了面也不客气,就把祭神的事情说了。

县令听的眼睛一亮,他是干不了事的,就等着朝廷赈灾,可要真是什么都不做,说起来也不好听,祭神倒是个好主意,有事情做总比干瞪眼强,也表明自己爱民如子,至于效果怎么样,关他县老爷屁事?

两人一拍即合,就让周兴帮忙选个日子,周兴头疼不已,根本不想参合进来,无奈到了这会也推脱不得,掐指一算,也就今天是个吉日,再往后也没个好日子,县令听了当即定下就今天去祭拜河神。

县老爷下了令,衙役就开始忙活起来,杀猪宰羊,购买贡品,等准备妥当也才到巳时,立时就召集了百姓,官绅,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直奔本地的鱼骨庙。

黄河绵延千里,每一段都有河神庙,有的庙里供的是龙王,有的是观音菩萨,还有拜巨灵和河伯,大禹的,各式各样,但总的来说,还是龙王多,本地的鱼骨庙就与龙王有关,这庙甚是奇特,梁栋檩脊所有架构都是用鱼骨做成。

这里还有个故事,据传百年前在这段黄河岸边的百姓到河里捞鱼,经常有去无回,丧身河底。老百姓便开始拜祭龙王,祈求得到保佑,这一天,人们与往常一样去到河边打渔,突然发现一条大鱼死在了海岸上。就见这鱼鱼鳞大如铜锣,周身长有红毛,眼睛为夜明珠,鼓浪成雷、喷沫如雨,几乎像一座小山。

老百姓都在寻思:这条大鱼是怎么死的?谁有能力杀死这么大的鱼?这事就透着那么的怪异,自然谁也不敢去吃这鱼,也不敢靠近,日子一长,天气又热,大鱼腐烂成泥,只剩下了鱼骨头,肚子里藏着几抬筐衣饰带扣。

大家这才明白那些有去无回的乡亲都被这怪鱼吃了,当天夜里,黄河岸边的百姓几乎人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龙王告诉大家:那条大鱼经常兴风作浪、呑食渔民,为此触犯了天条,依照律法收拾了他,叫大家不要害怕。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半信半疑地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终于大起胆来涌到岸边,把剩下的骨头拖上岸来。为报答龙王的恩德,当地的百姓在大鱼搁浅的岸边用鱼骨盖起一间庙,庙中供奉龙王,取名鱼骨庙。

且说县令张落完毕,带着海边着灾的百姓、抬着食盒,敲锣打鼓,涌到庙上。周兴抬眼观看,就见这庙属二进堂,分前殿、后殿和西前殿,殿房各是三间,前后殿均约两丈左右宽,整个庙宇皆无院墙。前殿正中塑有龙王像。龙王像左右分别是霹雳将军、闪电娘娘、风神,雨神、夜叉等八位神塑。诸像皆依各神特征而塑,塑得工精艺巧,栩栩如生,令人触目惊心,惧栗肌寒。

进了庙来,众百姓在县令带领下,各自在供桌上摆下猪头、鸡、鸭、鱼、羊以及五色果品,再边烧香纸边放鞭炮,待热闹过后,县令开始念诵祭文,文绉绉的也不知道是他写的还是师爷代笔,反正周兴愣是没听懂一个字,四周百姓齐跪在神塑面前磕头静默。他也暗自祷告龙王爷,求他保佑本地百姓,收了那凶蛟。

好不容易等那县令念完了祭文站了起来,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上了前来,双手一拍,大声吆喝道:“请十二寡妇了……”这一嗓子叫的声大,还拖着音,喊得周兴一愣,怎么也搞不明白拜祭龙王爷有寡妇什么事了?

眼见着十二个姿色颇好穿红戴绿的女子进了庙里,左手拿个簸箕,右手拿着柳枝,围着龙王爷神像转了个圈子,转身出了庙,周兴看得稀奇,跟着出了庙,就见这十二个寡妇走到庙后面小山溪水旁边,一边刷簸箕一边念道:“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王爷就把蛟来收。”

十二个寡妇在泉水边祷告完,也不言语,也不回头,更无一人东张西望,径直回到鱼骨庙再拜,仪式才算结束。周兴看得稀奇,扭头去看冯提司,冯提司见他一脸疑惑的瞧着自己,得意对他小声道:“这是本地风俗,拿柳枝为的是刷簸箕,簸箕簸出来的是风,再刷上点泉水簸出来的就是连风带雨了。每年求雨都是这般求法,几十年了也算灵验。”

周兴惊讶问道:“如今水灾,还求什么雨?”

冯提司道:“那不是改了词嘛,原词是黑龙头,白龙尾,十二个寡妇来取水,龙王爷爷发慈悲……一去道儿干,回来趟着湾,十二个寡妇刷簸箕,龙女又把水来端。最后那句改成了龙王爷就把蛟来收,这还是本官的主意。”

冯提司说完,很矜持的微微笑了笑,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抹不去。周兴听得是哭笑不得,就问冯提司:“十二寡妇有什么说道?”

周兴这一问,冯提司小心向四周看了看,小声道:“传说龙性最淫,污牛生特龙,污马生龙驹,污驴生春龙,污羊生猖龙,污猪生债龙,要是污了野鸡,下了蛋,入地一年走一尺,四十年起蚊,它一出来,能使山崩地裂,周围带出四十丈水来,带十二个寡妇来,这是贿赂龙王爷的……”

“何况,这天下,谁不知道寡妇的好。”冯提司说完,还朝周兴眨了眨眼,一副大家都懂的样子。

周兴听得脸色大变,这龙王不管是河龙王,江龙王,海龙王,可也都是正神,拜神那就这么个拜法?平日里龙王爷不与你们这班平头百姓一般见识罢了,可如今走蛟,闹水灾,在这么个闹法,是要得罪神灵的,怕是要惹祸事上身。

周兴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大声对众人喊道:“不要胡闹,拜神那有这个拜法的?这是要得罪龙王爷的,往常他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如今恶蛟行凶,再得罪了龙王爷,那里还有好,还不快快都退下,贫道给你做法拜祭龙王爷……”

他喊的声大,冯提司有些不知所措,那县令正在兴头,眼见他跳出来喊叫,心里恼怒,就朝旁边衙役使了个眼色,那衙役立刻道:“这些年都是这么个拜法,你个外乡人懂个什么,快快出去了,莫要阻拦了县尊祭拜。”

边喊着,边和几个衙役推搡着把周兴推出了门外,冯提司急忙上前劝解,也跟着到了庙外,这时祭神还没结束,就差最后一项,要上香叩首,再将头缠红绫的羊牵到供桌前,用热酒浇洒羊身,若浇酒时羊身抖动,表示龙王爷已“领羊”。第一次浇洒羊身不动,必须再次祈求,叩首,再浇热酒于羊身上,直到羊身抖动为止。然后牵羊回家宰杀,大功告成。

县令见周兴被推了出去,哼了一声,牵来白羊,众百姓立刻又是鼓乐齐鸣,县令端起碗要浇热酒在羊身上,还没倒下去,耳边就听得庙外突然轰鸣声大作,震耳欲聋,忍不住转过身看去,就见一道惊天巨浪横在天空之上,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这一刻,县令面无人色,惊得动弹不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非是天塌了?

感谢梦野生新村的打赏。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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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忘恩

几个衙役推着周兴出了庙,冯提司也跟了出来,周兴还在大声叫嚷,与那几个衙役互相拉扯,衙役被他推搡的跌跌撞撞,顿时也就恼了几个,就有人抽出铁尺,冯提司见了急忙道:“周道长是我好友,莫要动手!”

冯提司七品官员,几个衙役虽是县衙的不归他管,但也不好得罪了他,听得他喊,几个人使劲将周兴推到在地,骂道:“贼道士,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今日要不是看在提司的面子上,少不得绑了你回县衙,请你吃那好大的板子。”

衙役居高临下,说的得意洋洋,却见周兴跌坐在地上,双眼露出骇然神色,还以为是怕了他,心中更增得意,却没想到,这丑老道忽地站起来,拽起冯提司就跑,搞得他一愣,身后忽然传来沉闷巨大的轰鸣声响,转头一看,惊天巨浪铺天盖地而来,把个天都遮住了。

“哎呦我的妈呀!”这衙役惊的双腿酥软,扭头朝庙里喊了一声:“走蛟了!”他喊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却被身后的轰鸣声完全掩盖住,庙里仍然在鼓乐齐鸣。随即一股巨力砸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说冯提司被周兴拽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着刚要问,就听见轰鸣声响了起来,回头一看,脸色如土,任由周兴拉扯着朝庙后面的小山上疾奔。还没跑出去多远,刚到山底下,巨浪滔天,呼啸而来。

冯提司眼前一黑,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道拍在他的身上,这叫一个狠,立时就觉得三魂离体,七魄远游,眼耳口鼻俱被河水浇灌进去,然后一股更强大的力道拖着他向后拉扯,这力道人力无法抗拒,也就在这时,周兴猛然抓住一颗小树,另一只手拽住冯提司,口中念了个护身咒:“白虎蹲踞,青龙踊跃。前遮后卫,遵克存纳。仁德洋洋,太虚廖廓。天乙追摄,万祥俱作……”

咒语声清澈就那么传进冯提司的耳中,说来也怪,就这么个咒语,周兴抓着冯提司犹如铁柱一般定在水中,任那风浪肆虐,却是岿然不动,过了有那么一会,潮水退去,周兴这才松了口气,放开冯提司挥舞了几下胳膊。

巨浪来时他拽住冯提司,当时不觉得什么,此时却觉得整个右臂都要折了似的疼痛难忍,冯提司吓得失了魂,七窍都灌进了水,周兴手一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周兴将他扶起在他后背狠拍了几下,冯提司身体抽搐一下,哇哇大吐,吐的全是黄河水浑浊的泥汤。直将肠胃都快吐出来了,这才停下,泪眼模糊的看着周兴,知道是他又救了自己。

周兴扶着他回头看去,就见刚才鱼骨庙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泽国,鱼骨庙被巨浪砸的粉碎,里面百十口祭身的官员百姓无一幸免,隐约的能见到先前的彩旗鼓乐在水中沉浮,更有无数的尸体横在水面上,成了河飘子。

冯提司是真被吓到了,只是喃喃自语:“知县死了,这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一道铺天盖地的大浪退了下去,河水却仍在上涨,周兴急忙对他道:“提司,这个时候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回去再做道理。”拉着他就朝山上走,冯提司垂头丧气的任他拽着,周兴上了山,寻了路,回到了济阴县城。

县城也进了水,淹到小腿肚子,刚进了城就见水道衙门的人,还有一些县衙的衙役指挥者百姓堵水,眼见冯提司回来,几个水道衙门的人迎了上来,如今县令不在,发水这种事又是水道衙门主管,一切大事小情的自然都得找冯提司。

冯提司失魂落魄被手下簇拥着回到水道衙门,坐在大堂上仍是恍恍惚惚的,不断有人上前询问如何处理水灾,冯提司却是一字不答,心中满是惊恐,县令死了,他可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如今死在祭神的庙里,这个主意还是自己出的,自己若是死了那也没什么,偏偏没死,这事要是传了出去……

冯提司悔恨的想去撞墙,就不明白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让县令去拜祭河神。正惶恐间,陈友谅大步走了进来,见他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暗里一声冷笑,走到冯提司身前,道:“提司,如今城里城外都遭了水,下一步该如何做,大人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冯提司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陈友谅,叹息道:“这些事你们拿主意就是,不用来烦我了。”

陈友谅轻声道:“小的知道大人心烦什么,不如借一步说话。”

冯提司早就慌乱的没了主意,听他这么说,立刻摈退左右,带着陈友谅到了后衙,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心烦什么?又有何主意,说来听听。”

陈友谅悠然道:“大人所虑无非是县令被淹死的事,小的也知道他是河北路达鲁花赤的儿子,想想看,你俩同去祭神,他死了,你没事,达鲁花赤大人该如何想?达鲁花赤大人手握兵权,主掌河北路,可不是大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冯提司跺脚道:“我忧心的就是此事,事到如今人已经死了,也不能复生,我又能有什么主意?何况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那凶蛟……”

陈友谅冷笑,道:“你猜,达鲁花赤大人会不会这么想?”

冯提司愕然,叹了口气垂下头来,脸色灰白。陈友谅轻轻一笑,道:“大人,这事也不是不能排解。”

“如何排解,你快快说来。”

“大人,想想看,当初请县令祭神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你身边还有正一教的道士,不如就说是周兴出的主意,也是他说动的县令大人。就说他曾经对县令说过,只有本地县令祭了河神,他才能施法降服凶蛟。事到如今,为大人计,只能让他去对付凶蛟,如若成功了,自然一切好说,有了这功绩,达鲁花赤大人应该也不会如何为难他,真要为难,可就不关大人的事了,反正主意都是他出的,若是不成功,正好来个死无对证,大人在达鲁花赤大人面前也有个说辞。”

冯提司没想到陈友谅给他出的是这么一个主意,顿时就呆在原地。周兴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可要对付黄河里的蛟龙,真的行吗?今天水浪滔天他是亲眼见了的,若真是那凶蛟使的水,那可是太厉害了,想必周兴也不是对手,岂不就是九死一生?

冯提司沉吟道:“周兴昨日刚帮我除去关婆子,今日又救了我的性命,这么做,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冯提司没有说,陈友谅明显看出了他的犹豫,凑上前,冷声道:“不知道是大人的前程官位重要,还是一个道士的性命重要?小的帮大人出这种丧天良的主意,也是为的大人好,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陈友谅说完,也不催促,就在原地等着,冯提司的脸上阴晴不定,过了会才道:“周兴也是个有本事的,若他不为我所用,不去对付那凶蛟,难道绑了他去?就算绑了他去,他不使出本事来,又该如何?”

“大人莫要忘了,周兴可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傻大个周颠是他的儿子,只要控制住了周颠,他又怎么敢不为大人所用?”

“可这,可这……他毕竟是我一家的恩人。”冯提司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陈友谅冷笑道:“大人一人遭祸,那也说不得,可别忘了,大人还有妻儿老小!事到如今,大人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句话立刻就点醒了冯提司,他犹豫不决,绝对不是什么良心发现,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忘恩负义,这或许就是人的本性,不管去做多么违背良心的恶事,总要找到一个合适借口,好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好,就这么办,你这就去点齐人手到我家中抓拿周颠,记得一定要拿住他。”

陈友谅有点发蒙,没想到冯提司如此的没担当,这种小事还用到他?顿时就有些不快道:“大人,这事不用小的出面,想想看,降服凶蛟这种事,若是周颠心有怨恨总是不好,他并不知道我与大人是一条心,若是有个什么事,我在中间也好撮合,总能劝解劝解。现在还用的着他,也不必太过得罪,大人只要带十几个衙役去就是。大人乃是官身,又是治河的衙门,用皇命去压他,周兴也不敢拒绝,否则一道海捕文书通传天下,他还能去哪里?怕是龙虎山上的张真人也保不住他。”

冯提司精神一振,想不到陈友谅竟然考虑的如此周到,当真是个人才,伸手拍了拍他道:“这事过去了,自有你的好处,我在京中也有些关系,好好去做……”

陈友谅急忙谢过,冯提司沉默了下,振奋精神,到前衙点了十几个衙役,拿齐了铁尺棍棒,朝着家中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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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章 负义

冯提司被水道衙门的人簇拥着走了,也没理周兴,冯提司失魂落魄的也忘记了他,周兴原地站了一会,看着昨rì还好好的县城,今天就成了水池,心里总觉得别扭,有些不对劲,可要说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感觉不妙。

若是常人会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但周兴修道之人最信这个,天地有神明,修到高深处总能不自知的预感到些什么。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所以每当王朝兴替,总有人潜入深山,也总有人从山中走出来,成就一番事业。

此地不宜久留。周兴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念头,想了想,也不犹豫,急匆匆回到冯府,这会已是下午,推开门,林麒和周颠正帮着冯府下人朝外面舀水,周颠见他回来了,大声道:“爹,吃过饭了没有?屋里有上好的糕点,可比龙虎山上祭神的点心强太多了,你吃点不?”

周兴老怀大慰,这么多年,儿子向来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只有他吃,从未想过自己,想必是冯府供着他吃的饱,这才想起他亲爹来。但这样也够他美上一阵子的,正感动的走不动道,林麒问道:“师傅早上就出去,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这一声问,提醒了周兴,咳嗽一声带着两人回到屋里,关上门,急忙道:“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林麒和周颠都觉得莫名其妙,周颠不乐意道:“忙活了两天,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冯家又是有吃有住的,怎地就不多住两天?爹,冯提司答应咱们的银子可还没给呢?你就舍得走?”

“这又不是咱家,还能住一辈子不成,早走晚走还不都是个走,别废话,快去收拾东西。”周兴大声呵斥周颠,心中也是别扭,冯提司后来答应的银子还没给,原本他也想多呆两天,再提银子的事,但此时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也知道拖不得,好在先前冯提司和陈友谅给的银子还在,出了冯府,起码能吃上几个月。

林麒心中疑惑,不明白爱财的师傅怎么变了xìng子,如此的心急,但师傅就是师傅,发下话来也不敢多问,拽着周颠去收拾行李,周颠很不乐意,嘟嘟囔囔的说个没完。

他们三个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身破衣服,还有些个法器符纸之类的东西,除去这些,冯提司给他们三人各做了一身新衣,可就有点舍不得不要,周颠又是个贪吃的,将屋里的点心,瓜果,装到一起打个包,这么一来就耽误了会。

一切收拾停当,才出了门,周兴也不多说带着两个人往外走,有冯府下人问起,也不理他,就想着快些离开济yīn县。那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手里拿着铁尺棍棒,气势汹汹迎面而来。

冯提司这般模样,使得周兴一愣,自己也没得罪他啊,而且还救了他xìng命,带着这许多人,要做什么?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冯提司就看见了他,急忙呼哨一声,带着一众衙役将三人围了起来。

冯提司道:“道长这么做什么?要不告而别吗?”心中却暗道:好险,好险,这贼道士当真是个jiān猾的,若不是自己来的快,真就让他跑了。

周兴道:“贫道想起还有要紧事办,这就先走一步了。”心中暗道:苦也,苦也,怎么就没躲过去呢?

两人各怀心思,面对面看着,冯提司对周兴终是心中有愧,面sè有些黯淡,周兴瞧在眼里,眼睛一亮,急忙抱拳道:“贫道真有急事,这就告辞了,来rì在向提司请罪。”说完拽着林麒和周颠就走。

冯提司那能真的让他走了,知道不狠下心来不行,脸sè一板,朝几个衙役使了眼sè,几个衙役冲上前去,挡住周兴去路,还有人骂骂咧咧道:“臭道士,给脸不要脸,提司还没发话,就要走了?”

周颠大怒,骂道:“放你娘的臭屁,老子想走就走,你还能拦住不成了?”

周兴伸手拽了一下周颠,冷静问冯提司:“提司,贫道可是得罪了你?为何就走不得,带这些个衙役来,又是做什么了?”

冯提司咳嗽一声,拿出七品提司的官威,沉声道:“本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此地恶蛟为患,为害百姓,道长古道热肠,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本官已经上书朝廷,奏请朝廷请道长为此地百姓除了这恶蛟,官凭文书,这两天也就到,只要道长做法除去恶蛟,不仅本地百姓感恩戴德,本官也必定上报朝廷,表彰道长的仁义高风……”

冯提司念念叨叨的还在说些官面的话,周兴心里可就翻腾开了,他没想到冯提司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要让他去斗那恶蛟,这可不是简单的抓鬼画符,是真要命的事,又那里敢答应下来。

周兴急忙道:“贫道道行浅薄,那里降服得了恶蛟,不如这样,我去龙虎山禀报师门,自然有厉害的同门前来帮助提司降服那恶蛟,你看可好?”

冯提司暗中冷笑,心道:这贼道,jiān猾无比,真放了你走,一去不回,又上那里寻你?想是这么想,可还是道:“道长莫要谦虚,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要你帮本官除去了恶蛟,黄金白银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我上表表奏道长的高德,皇上一高兴都会颁下赏赐来,何况此事也不是为的我,乃是为的这黄河两岸几万百姓啊……”

冯提司这番话当真是冠冕堂皇,不愧是个当官的,不但扯上了朝廷还扯上了百姓。周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想拼了老命,只能道:“贫道道行不够,强行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请提司放了贫道吧。”

说了这么多,周兴就是不答应,冯提司也有些恼怒,忍不住就厉声问道:“别再废话,本官就问你,去不去作法除蛟?”

周兴叹息道:“去不了,也不能去啊。”

一问一答,甚是直白,在没惺惺作态,两人已经撕破了脸,既然撕破了脸,冯提司当即冷笑一声,对身旁的衙役道:“去将妖道周颠给本官拿下,这妖道竟然替反贼赶尸,真当本官是个聋子傻子吗,抓了,明rì就送往州府,请府台大人定罪!”

周兴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本以为替白莲教赶尸甚是隐秘,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却没想到被冯提司打听得清清楚楚,想想也是,冯提司在这济yīn县,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真要打听自己为何到此地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几个衙役挥舞着铁尺逼了上去,周颠怒道:“冯提司,你个直娘贼,我爹好心救你妻儿,就这般对待恩人吗?”上去对着个靠近的衙役就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冯提司耳听得他将自家丑事说了出来,更是恼怒,大声道:“本官抓你,乃是你替反贼赶尸,这是公事,不是私事,你当本官是个公私不分的糊涂官吗?给我拿下了,拿下了……”

到了这会冯提司已是气急败坏,衙役闻听他下了令,齐的涌上,对着周颠拳打脚踢,周颠狂怒,一人对付十几个衙役,不落下风,打的一众衙役狼狈不堪,如此一来,衙役也动了怒火,抽出铁尺,抓起棍棒,围攻周颠。

周颠手中没有兵刃,时间一长难免吃亏,眼见着就被逼急了,抓住一个衙役横的举了起来,当做兵刃与其他人拼斗,那衙役被他挥舞的头晕脑胀,只是几下就昏了过去,如此一来可就成了对峙的局面,十几个衙役竟然就拿不下周颠,冯提司一边看得着急,大声喝骂衙役:“一群废物,这么多人都拿不下这小子,都是吃干饭的,今天若是拿不下他,回去后统统治罪……”

周兴冷眼看了会,突然叹息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周颠的手,道:“停手。”

“爹,这姓冯的不是个好东西,恩将仇报,不如让我打杀了他,咱们逃命去也就是了。”说完将那昏过去的衙役横的朝冯提司扔了过去,冯提司正跳脚骂人,没料到周颠会有这么一手,当即被那衙役砸中,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周兴叹息一声,上前扶起冯提司,道:“既然大人有备而来,贫道是逃不掉的了。既然逃不掉,答应你也就是了,不过贫道有个不情之请,莫要抓我的儿子,贫道自当尽心尽力。”

“不抓了你儿子,我又怎么能放心?周兴,你是逃不掉的,就算你今rì走脱了,只要我向府台大人奏报你替白莲教反贼赶尸,官府自然会发下海捕文书,这天下虽大,你还能跑出大元朝的地界去吗?就算你回了龙虎山,张真人就敢与朝廷为敌,庇护你吗?”冯提司大声叫嚷,当真再也不顾及什么了。

周兴愣了愣神,长叹一声,道:“贫道把柄被你抓在手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不放心,就带了我儿子去吧,只是希望你还有些良心,等我收拾了那恶蛟,能放了我儿子。”

“这个自然,本官也不是小人,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冯提司见周兴答应下来,也不想得罪周兴太深,如此说道。

周兴摇摇头,无jīng打采什么也没说,这边如此热闹,林麒却是动也没动,他知道自己弱小,就算冲上去也帮不上周颠,反而添乱,只能眼睁睁看着。冷眼观瞧之下,一颗心当真是寒到了极点,怎么也想不到,这世道人心就坏到了这个地步,昨天还是救命恩人,今rì就能拿做阶下囚,这世道,好人当真就做不得吗?

想的出神,不知不觉走到冯提司身边,轻声问道:“提司大人恩将仇报,就不怕遭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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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章 花砖

周颠被关进水道衙门的牢房,冯家也不敢再让周兴住了,生怕他恼怒使些个法术对家人不利,冯提司带着周兴林麒也去了水道衙门,在后院收拾了一间小屋,安排两人住下,如今大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没有了什么顾忌,什么话也都照直了说,冯提司摆出官威对周兴道:“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个虚的假的已然没有味道了,你只要尽心办事就好,事情办好了,你儿子自然无事。”

周兴一脸愁苦,道:“儿子在你手上,贫道怎么敢不尽心?提司,你家中那些开坛用的东西,也不用再买了,直接搬来就是,说句老实话,贫道没有半分把握对付得了凶蛟,若是有个不幸,还望大人开恩,放了我儿子。”

“那是自然,只要道长尽心办事,事情不管办的如何,总会放了你儿子的。”冯提司本想在说些场面话掩饰一下,想了想,都这样了,再说什么周兴也不会相信,何必自讨没趣。

冯提司走了,带着衙役去家里搬那些个开坛用的东西,当然这些都会算在水道衙门的开销里,这也是几日来,冯提司唯一感觉高兴的事了。

林麒见冯提司走得远了,凑到周兴身边小声道:“师傅,冯提司是个刻薄寡恩的人,不如晚上你我劫了师兄,抢出门去,想必他也拦不住咱们。”

周兴摇摇头:“徒儿啊,为师也想带着你俩离开这地方,实话说,别看十几个人看着你师兄,真要劫牢对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不能如此啊。咱们赶的尸是白莲教的反贼,有这个把柄,冯提司有心刁难,就逃不出他手心,若师傅是个无牵无挂的,那也没什么,这天下之大,找个深山老林的藏起来,就算朝廷下了海捕文书又能如何了?”

“可咱们都是正一教的弟子,若是朝廷追问下来,怕是难免连累了师门,如今也只能跟那水中恶蛟斗上一斗了。”

林麒暗里叹息一声,就觉得师傅活的累,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师门,龙虎山真要对你们好,也不会赶你们下山,都赶下山了,怎么还惦记着?他又那里知道,周兴虽然是个道士,却并没有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遵循的仍然是人世间的礼法,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也在龙虎山上摆着,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么个教育,早就习惯了这些,已是深深烙印在心里,又如何能够违逆?何况龙虎山对他有恩,他是个老旧的人,也做不出让师门蒙羞的事来。

人一旦有了顾忌,有了牵挂,也就身不由己了。

师徒两个沉默了会,林麒开口问道:“师傅,你有何打算?”周兴沉吟道:“蛟属水,对付它,就要土性的法器,你先去歇一下,为师想想。”

林麒应了声,就到床边躺下,双手掂在脑后去看师傅,周兴愁眉苦脸,像是又老了几岁,林麒看得心酸,对冯提司更加痛恨,又想不知周颠在牢里如何,会不会吃苦头?想来应该不会,冯提司还要师傅去斗那恶蛟,不敢得罪的太狠了,可这些日子,每天都跟周颠在一起,有他在闹闹哄哄的,如今少了这么个一个人,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如今这世上也只有师傅和这个不着调的师兄是唯一的亲人了,真恨不得替他们担了此事,奈何自己人小力弱,是个没本事的,只能跟着瞎着急,胡思乱想了会,困意上头,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沉,直到天黑下来,才被师傅拍醒,迷迷瞪瞪张开眼就见周兴没穿道袍,反而穿了一身粗布短打的衣衫,看上去与治河的民夫差不多,背着他那个几乎什么时候都不离身的布包,手里还拎着一把铁钎,林麒问道:“师傅,你这是打算劫狱?”

“劫什么牢,为师想出办法了,你快起来,跟我出去办事。”

林麒听到师傅有了办法,精神一振,翻滚着下来床,问道:“师傅,去哪?”

“跟我来。”周兴显得有些神秘,带着林麒出了后院,递给他一把铁锹出了衙门,林麒扛着铁锹这叫一个纳闷,不由得想:师傅莫非被逼不过,这就带着我下河跟那恶蛟拼命?

想到这,就问了出来:“师傅,咱们两个去找那恶蛟拼命,怎么带的是铁钎,铁锹?好歹给把钢刀。”

周兴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就咱师徒俩这身板都不够那恶蛟塞牙缝的,别瞎琢磨了,师傅带你不是去找那恶蛟拼命,咱们这是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古坟。”

林麒不明白师傅找古坟做什么?但也知道其中必有缘由,师傅不是个莽撞的人,又不像周颠似的有癫病,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这大晚上的为何要去找什么古坟。

周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叹息道:“挖人坟墓,这是天怒人怨的事,轻者不得好死,重者断子绝孙,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为龙,既然不是龙,那就还不到千年的道行,蛟属水,土克水,想想看,什么玩意埋在土里?又什么玩意阴气最重,自然是老坟下面的物件,师傅也不拿别的,能找到三根棺材钉就好,最好是千年以上的,为师才算有些把握对付得了凶蛟……”

林麒听得似懂非懂,点点头,暗道:师傅懂得真多,但见他闷闷不乐,有心开解他,就道:“师傅莫要忧心,想那周处一介莽夫都能杀虎除蛟,名流千古,师傅也姓周,与他一家,而且道法高深,比他又差什么了?想必除那恶蛟也不费什么事。”

周兴听林麒拿周处与自己相比,笑道:“我怎么敢与周处相比,那是天上星君转世,何况他斗的那蛟乃是一条河蛟,凡是隐栖在池塘与河川的蛟龙,都是“潜蛟”。并没有多深的道行。”

“咱们斗的蛟也是河蛟啊,难道黄河不是河?”

“你小子懂个什么,黄河是河不假,可天下又有几条河能比得上黄河的了?那些个所谓的大江都没有黄河壮丽,藏匿在黄河的蛟修炼到年头是能化龙的,这就不是别处的那些个潜蛟比得了的,今日上午发水,我可是亲眼见到了,这条蛟,没有一千年的道行,也差不多少,想必就要华龙了,否则也掀不起那么大的浪来,是个不好对付的,能不能成,还得看咱们有没有这个命……”

师徒两个小声说着话,心中的愁闷也散去不少,不知不觉的走出了济阴县城,那冯提司倒也没派人看着他俩,周颠在他手上,也不怕周兴带着林麒跑了。

周兴会些个寻龙点穴的门道,出了城辨认一下天上星斗,再看地脉走势,带着林麒朝北而去,今早的一场水也波及了各地,走在路上很是泥泞,师徒两个磕磕绊绊忍受夜风寒冷,都是四下仔细看过去,一路之上倒也看到些个孤坟野墓,可没有一个超过百年的,更不要说千年的了,有些坟墓被水一冲,棺材都露了出来,还有些个骸骨散落在各处,鬼火飘飘忽忽,时隐时现,一片凄凉。

跟周兴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倒也不少,这情景林麒也不害怕,只是小心寻找,希望能找到个师傅所说的千年古墓,可这千年的古墓,又那是那么好找的,两人找了两个时辰,古墓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周兴也有些焦急,拿出罗盘,嘴里念念叨叨,带着林麒一直朝北,又找了半个时辰,林麒有些累了,但还是强撑着跟在师傅身后,就这样来到一处小山脚下,突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林麒一个不注意跌倒在地。

这一下正好跌在一个水泡子里,等爬起来已是全身被水侵透,不由得恼怒起来,就找那个绊他的东西看看是什么玩意?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大块土喀拉,竖起个角来,林麒恼怒,就朝土喀拉狠踢了一脚,一脚下去泥土整块掉落下来,星光下这东西竟然还反射出光芒来了。

“师傅,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林麒一声惊呼,周兴急忙过来,低头一看,就见是块雕刻极为精美的花砖,这种砖,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们,经常用来装饰自己家的墙壁和地面,普通的老百姓,能够摸一摸,看一看,就很不错了。

如此大的花砖,大半截埋在地下,要在平常的日子里,也是看不到的。不过,正是今天的一场大水冲刷过后,泥土被带走不少,这才露出了地面。

周兴四周看了看,此地甚是荒凉,方圆几里之内,没有人烟,也没有人家,这些雕镂精美的砖头,从花纹式样来看,也不像是元朝常用的花砖,倒像是很古旧的样式。周兴是个识货的,啊呀一声大叫,对林麒道:“你可真是为师的福星,这下面应该就有一座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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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章 古墓

林麒也是高兴,可转念一想,若是下面的墓年头不够,岂不是高兴的太早,就问道:“师傅,你看这墓能有多少年头?”周兴打开火折子,对照那花砖,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道:“照为师估计,该是chūn秋时候的墓,估摸着该有一千五百年上下。”

“那还等什么,师傅,这就动手挖吧。”林麒抡起铁锹就要挖,却听得周兴道:“挖个坟,三四个壮小伙子还得一整天呢,这可是古墓,也不知道是那个贵人的,能用这种花砖的,那也普通不了,你我一老一少的,真要挖起来没个十天半月,你啥也见不着。”

林麒听了,颓然道:“忙活了大半夜,就白忙活了?”

周兴摇摇头道:“当然不会白忙活,徒儿啊,你要知道,咱俩不是盗墓来的,用不着找那些个完好无损的古墓,哪怕是被人盗过的,只要给咱们剩下三根棺材钉也就行了,你看这墓,都有花砖露出来了,就说明埋的并不深,这种你都能找到的古墓,那些个靠盗墓吃饭的,不可能找不到,这或许就是一座空墓。”

“就是空墓,咱俩也挖不动啊。”

“傻小子,既然被盗过了,就必定有盗墓贼留下的盗洞,咱们师徒顺着盗洞下去,不就行了。”

林麒听了,立刻jīng神起来,道:“我去找盗洞。”拎着铁锹四处寻找,周兴看着他摇摇头,笑了笑,就觉收的这个徒弟xìng子是个急的,即便是盗洞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也不忍心泼他冷水,任由他四处寻找。

周兴拿起罗盘,借着天上黯淡星光看了看四周地势走向,又看了看脚下的花砖,迈步走到南边靠近小山下面,用手中的铁钎向下戳去,铁钎戳下去,若是地硬的就不在理,隔上一段距离再向下戳,这般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铁钎猛然一空,周颠眼睛一亮蹲下去,将四周浮土推了推,露出一个盗洞来。

盗洞也不大,足够容纳周兴和林麒先后下去,周兴急忙大喊:“徒儿,为师的找到盗洞了。”

林麒找了这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正有些垂头丧气,猛然听到师傅喊他,欢呼一声跑了过来,见地下盗洞离那花砖差不多有十几丈的距离,疑惑问道:“师傅,这离的可有点远,真能通到地下的古墓吗?”

“傻小子,挖的远自有挖的远的道理,这些个盗墓贼整rì里就琢磨这个,难道还不如你了?不过这些个说道我可不敢教你,免得你学坏了。”

林麒嘿嘿笑道:“有师傅在身边看着我,那里有机会去学坏。”周兴听林麒这么说,神情黯淡了一下,道:“别说没用的了,赶紧下去拿了棺材钉也就回去。”

周兴点燃了带来的一盏油灯,前面带路,林麒跟在后面,两个人老鼠一般四肢着地艰难向里面爬,这盗洞打得七扭八拐的,空间也不大,又cháo湿,又憋屈。林麒眼前全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跟着师傅一点点朝里面挪动。

过了有半个时辰,林麒耳听得前面师傅突然传来哎呦一声,接着砰的向下跌落,林麒吓了一跳,急忙撅起屁股向前一窜就想抓住师傅双脚,那想到这一窜力气大了些,竟然就窜了出去,身子一空也跌了下去,好在并不太高,砰然一声落地,摔得他七荤八素。

“师傅,师傅你没事吧。”林麒也顾不得身上散了架子的疼,急忙大声叫喊。

“没事,没事,还活着呢,哎呦!可摔散了我这把老骨头了……”听到周兴声音,林麒才放下心来,就问:“师傅,你那油灯呢,点亮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兴点亮了油灯,借着微弱灯光四下一看,就见地上躺着几具七扭八歪的骸骨,衣衫早就烂没了,但身边的铁钎,铁锹,之类的还在,应该就是挖通这里的盗墓贼,却不知道如何死在了这里。

林麒正瞧得新奇,猛然间四周墙壁冒出黑sè烟雾来,更有腥臭气息骤然升起,林麒感觉眼前一黑,全身再没了半点力气,软绵绵向下跌倒,这当口周兴猛然将他拽了过去,伸手在他头顶贴了张黄符,口中念道:“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

咒语声中林麒头脑清明起来,眼见师傅半扶着自己到了一扇石门前,周兴脸sè沉静,声音忽然就低沉了下来,念着一些林麒听不懂的咒语,右手不断年捏决,眼花缭乱中,耳听得前面石门喀拉拉……一阵怪响。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林麒被震得东倒西歪,面sè如土,心中不由得想,地震了?

墓室摇晃了几下之后,石门砰!的一声大开,林麒捡起被师傅仍在地上的油灯,举着照了照,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墓室里的门,竟然奇迹般的打开了。里面赫然是另一间巨大的墓室,里面有一个整齐的方阵,方阵由数百铜人铜马组成。那些铜人,每个都有真人般大小,穿着老旧的铠甲,带着古怪的帽子,铜马也是栩栩如生,奋蹄向前。所有的铜人都手持铜戈,制作极为jīng巧。

恍惚之间,让人感到,仿佛有一位身披铁甲的王者,正指挥着千军万马,穿越千年,从刀光剑影的旧时杀来……甚至连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犹在耳边。

“师……师傅,这是什么?”林麒目瞪口呆,喃喃问道。

“这是一座王者的地宫。”周兴沉声回道。

师徒一问一答间,前方兵阵之中忽地冒出一股黑烟,黑烟先是四处弥漫,接着凝聚到一起,从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有六七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比周兴还要苍老,下巴上没有胡子,佝偻着身子,身材干瘦,脸sè蜡黄,戴着一顶十分怪异的帽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干尸。说是死人却偏偏踱着八方步,一摇三晃的走过来,气派很大,手上还捧着一个黄绢,面无人sè,yīn森冷厉。

老头缓慢走到两人面前一丈左右停下,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这一眼看得林麒脊梁后面一片寒意,好像有人拿着冰块在身后贴着似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老头这模样比前些rì子赶的那反贼干尸还要可怖,林麒有些害怕,就朝师傅身后躲了躲。

周兴神sè戒备,取出那枚小小的桃木剑,剑尖对着老头,那老头yīn沉沉的等了会,才展开黄娟,用一种别扭,yīn冷,不带半点人气的声音,道:“本王乃是文王姬昌第六子,武王姬发之弟,曹国开国君主。本王即位以来,体察民情,爱护百姓,轻徭薄赋,劝百姓削岗平洼建设家园,疏水导流,垦荒种田。重农桑,教民众讲礼义,行廉耻,广施周礼。使奢者俭素,劣者善良,俗尚淳朴,男耕女织,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尔等又怎敢来掘我宫室?何况,我曹国并不是大国,本王所居之室,并没有什么宝物。尔等又何必苦苦以咒语相侵。”

说到这里,老头略停了停,又扫视了周兴师徒一眼:“如果尔等不听劝阻,必然是两败俱伤,还望三思而行。”说完,甩了甩袖子,就要回去。

林麒听不懂这老头说的什么,周兴却是懂的,他暗自惊讶,没想到这墓是chūn秋时曹国国主的地宫,眼前这怪里怪气的老头,应该是陪葬的太监,想必是见自己用法术破了门,国主也有些顾忌,派这么个老太监化形出来阻止自己。

可棺材钉还没到手,周兴又怎么舍得走,急忙叫住老太监到:“公公,我师徒二人不是那盗墓掘坟之辈,乃是名门正宗的道士,到这来也是想求点东西,别的不要,只要三根棺材钉足矣,也不光是为的我们。要知道今rì黄河里有恶蛟行浪,已经淹了两岸十几个村子,若是任由它作恶下去,这里也必遭水患,难道大王和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贫道不才,学得一身道术,为百姓计,要去除了那恶蛟,就缺这么三根千年的棺材钉,还望大王赐下。”

这番话配合着周兴的神态,当真是说的正气凛然,林麒都不禁一愣,搞不清楚师傅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为了哄骗这老头才这么说的?

老太监听周兴说完,yīn沉沉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回复王命,看看我家大王如何说。”说完消失不见,过了会老头从对面墓室如同影子一样穿过墙壁,现出身形,手里拿着三根黑黝黝的东西,道:“我家大王说了,这里没有棺材钉,但看在你为民除蛟的份上,取了这三枚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赐给你,就此离去吧。”

周兴大喜,千年前曹国勇士头上的铜簪,必然带着悍烈之气,又在这地宫埋了千多年之久,土气也重,yīn煞之气不知道厉害到何种地步,有了这等宝物,除去哪恶蛟也更有把握些。

“多谢公公,多谢大王。”周兴刚说出口,那老太监早就消失不见,地上摆着三个绿锈斑斑的铜簪。

东西到手,周兴也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做停留,拉着林麒一起朝前面拜了三拜,顺着来时的盗洞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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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章 水猴子

回到衙门,天都快亮了,师徒两个收拾了一下,蒙头大睡,正睡得香甜,耳听得两声惊雷震耳yù聋,吓得两人直愣愣坐了起来,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朝门外看去,但见天yīn沉的如同夜晚,外面狂风呼啸,哗啦啦……吹动头顶瓦片。一道道银蛇从九天之上劈落,形成一道道光幕,在yīn沉漆黑的天sè中耀眼生辉。

门砰的一声被大风刮开,咣当!咣当!……来回撞击,狂风倒灌进屋里,把个周兴和林麒吹得失魂落魄,林麒跳下床来,急忙去关门,一着急脚步迈得大了些,就感觉踩到了一个不大却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就见地面上无数的老鼠叽叽喳喳排着队向外面跑。自己脚下的就是一只灰sè大老鼠。

老鼠林麒见得多了,但还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这些个老鼠也不避人,有两个老鼠甚是有趣,后面那个倒着躺下怀里抱个鸡蛋,前面个大的老鼠拽着尾巴的朝外面拖,还有的老鼠口里叼着小老鼠,更有的肩上还扛着小布袋,人一样的直立起来,总之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林麒看得惊奇,对周兴喊道:“师傅快看,这些个老鼠都成jīng了。”

林麒不知道厉害,周兴却是个懂的,眼见老鼠搬家一样的向着外面跑,脸sè变了一变,暗叫一声不好,拉着林麒跟着老鼠朝外面跑,到了院子里,就见老鼠顺着墙壁七扭八拐的上了房顶,周颠四下打量了下,院子右侧有一颗古树,枝杈粗大,推了一把林麒道:“快,顺着那树上房!”

林麒被狂风吹得腮帮子疼,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师傅喊,还没回过劲来,大声问:“什么?”平时从未打过他,骂过他,连句狠话都没说过的周兴,照他屁股就是一脚,大声道:“快顺着那树爬房顶上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麒被踹了个踉跄,这下听清楚了师傅的话,急忙就朝树上爬,他打小在山村长大,爬个树当真是快,三下两下的就上了房顶,低头一看,师傅也爬了上来,可这一到了房顶,狂风更加剧烈,吹得两人摇摇yù坠,林麒伸出胳膊挡风,却见身边四周尽是些个小动物,老鼠,兔子,黄鼠狼……各个眼露惊恐,浑身颤抖。

林麒不明白上房干啥,好奇朝周兴大喊:“师傅,咱们上房干什么?”

周兴伸手超前一指:“你看!”

林麒朝前看去,就见天际一道白线带着轰鸣声音由远至近,转瞬间就到了眼前,水浪滔天中,远方那些个屋子就如泥沙堆成的一般,被这巨浪碾压冲走……接着天地发威,大雨倾盆而至,乌黑的云层中,林麒恍惚见到一个长虫样的怪兽翻腾舞动。

这浪眼瞧着就越来越近,周兴掀开几片瓦,抓住房顶一根横柱,嘶声对林麒喊道:“抓住我的手,千万别放开。”林麒急忙伸手抓住师傅的右手,却感觉这双苍老的手,此时变得湿冷滑腻。

天yīn如晦,浊浪翻滚,滔天巨浪翻滚而来,里面夹杂着不少被洪水冲垮的房梁,碎砖,死人,甚至牛马驴羊一类的大牲口也在其中,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林麒脸sè苍白,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接着一股巨力拍在他后背上面,拍的林麒五脏六腑沸腾不已,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巨浪之中他弱小的身躯就如一片树叶,随着浪涛沉浮,幸好周兴抓的他紧,愣是没放手,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洪水悄然退去,林麒趴在屋檐边缘,全身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师傅这胳膊都快被你拽折了。”周兴趴过来拍了拍林麒后背,将他吞进去的浑浊河水拍了出来,林麒吐了个昏天黑地,双眼发黑,眼前师傅那张驴脸,却变得无比亲切,劫后余生,林麒当真有些后怕。

林麒挣扎着向上爬了爬,觉得安全了,平躺下来,喘着粗气问:““师傅,你没事吧。”

周兴愁眉苦脸道:“没事,没事,昨天被水淹了一次,今天又淹了一次,老子这是做的什么孽哦……”

周兴发牢sāo林麒听得多了,也不在意,四处看了看,就见这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这济yīn县城,地势高低不同,有些地方屋顶都没淹没了,有些地方水却只到膝盖,县里百姓能跑出来的都逃到了高处,也有许多人被困在屋顶树梢上下不来。

大雨下个不停,浇得人失魂落魄,水道衙门四周民房也是不少,发觉闹水的百姓,背着老少上了房顶的不在少数,但被洪水隔开,谁都下不去,谁也离不开,虽然互相说话都能听见,却怎么都凑不到一起。

林麒这边水齐了屋檐,眼见着一具具被水泡的脸sè青紫的尸体顺着水流飘过,抬头看了看天,就觉得这贼老天当真是个心狠的,怎地就忍心害死这么多人?

这会已经是深秋,雨又下个没完,林麒冻得脸sè也变得青紫,上下两排牙抓了对的厮杀,就这么苦挨着等待洪水退下去,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水势才渐渐平缓下来,但这雨却是越下越大,所有人都湿透了,漫天大雨中又没个躲处,忍饥挨饿,叫苦连天。

支撑到下午未时,才见冯提司带着两个衙役,划着小船来救人,身后还带着十几条渔船,那些渔船四下救人,冯提司径直划着船接上了林麒和周兴,周兴上了船急忙问道:“提司,我儿子没事吧。”

“放心吧,今天一大早我将他送到县衙大牢里了,那里地势高,水淹不到那里。”

听到冯提司如此说,周兴这才放下心来,冯提司苦着一张脸对他道:“道长,除蛟的事可不能再拖了,济yīn县在遭洪水冲刷,可就真正了泽国了,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周兴眼见四周百姓哭天喊地的凄惨模样,心中也是不忍,点点头道:“今天晚上就动手,不过除蛟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得三天才能功成,这三天里,吃喝得管足,我还需要一处安静的地方做法,这里可是不行。”

“一切都依道长的,只要能除了那恶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正商量,这时,忽然听见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不好了,水又来了!”众人心头一震,都朝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方一道白线,带着轰鸣声音,压着水面铺天盖地而来,看方向,应该是第二波的浪涛。

洪波流速湍急,还没等看清楚,比房顶都高的大浪头已卷至近前,立时打翻了几艘载满了人的渔船。冯提司几人的小船,被浪头簇拥着忽地一下就飞了起来,冯提司吓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接着砰一声跌落下来,摔在甲板上,船底砸出巨大的水花,但这船是水道衙门治河用的官船,甚是结实,如此剧烈的碰撞,竟然就没散了架子。

即使如此,船身随着波涛起伏,被冲出去好远,直到撞上本地城墙才算是停了下来,可这一撞也是撞得大家东扭西歪,狼狈不堪,叫苦连天。林麒更是被甩了出去,噗通摔在水里,他摔的并不很疼,也会水,双手双脚拨动水面,靠近官船,身子向上一窜,抓住了船帮,就要爬上来。

这时候林麒就觉得脚痒痒,他也没在意,以为是水边的蚂蟥搭上了脚,就朝脚根那一望,原来是二片树叶子和一团泥粘在了脚根上,他翻身上了船,伸脚到水里想着将那烂叶子河泥巴洗干净了,刚踢了两下水,就看到水面上漂过来一团黑雾,准确的说不是什么黑雾到像是水里的一团黑影迅速地往这边疾过来。却是看不到什么东西,没有水声和水的波动。林麒也没在意,眼见黑影移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把粘了树叶与黑泥的脚伸到水里去摆两下,想这样把脚根的树叶和泥土洗掉。正摆着,就觉得有一双毛茸茸的手抓住了他的脚颈,正用力往水底拉,

这一拉就将林麒拉得差一点掉下水去,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扭身顺势抓住了船帮,抓得紧紧的。可水里那双手也拉得紧紧,林麒惊出汗来,急忙大喊:“师傅,快来救我!”

船装上了城墙,把周兴这一把老骨头几乎就颠散了架子,昏头昏脑的坐起来,还有些迷糊,却听得林麒一声大喊,扭头看去,就见他呲牙咧嘴的用劲向上蹬腿,顿时也骇然问道:“徒儿,你在干什么?”

“师傅,救我,水里有东西拉我的脚。”林麒挣扎的猛,几个衙役也看出了不对,急忙上来拉扯他,但水里的那东西似乎力量奇大,大家一起用力居然还拉不动。

周兴大步过来,从怀里掏出从古墓取出来的一根铜簪,低下头去狠命的朝河水里那黑影扎去,就听得吱哇!一声怪叫,水里的黑东西松了手,不见了影子,林麒被大家拽上船来,坐着喘粗气,问周兴:“师傅,河里那玩意的力气好大,是个什么东西?”

周兴叹了口气,道:“那是水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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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 定魂火

水猴子,民间俗称“水鬼”,通常出现在大江大河和边远的山塘湖泊,也有出没于沿海的。它在水中力大无穷有法术,但到岸上时却连一个家禽也打不过,水猴子会害人,喜欢吸食小孩的jīng血。水猴子在水中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在水底掘地穿梭于不同的湖泊和江河,逮着落水的人将其拖入水底,用淤泥敷满被害人的七窍,致其窒息死亡。

相传,盘古开天辟地地之后有九条天龙秉承天地的气运化为巨大的山脉,西起昆仑其中有八条在陆地一条进入南海,这就是中国的九大祖龙之脉,并由此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子脉和孙脉,龙有龙脉,龙脉有穴。龙穴,凡人得之可成就王侯将相巨富财阀,动物花草得之可成jīng怪。黄河有龙脉,龙脉潜于河底,龙脉的龙穴凡人不能轻易占据,于是就便宜了河中的动物jīng怪,水猴子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是周兴告诉林麒的,林麒听得稀奇,却发现师傅兴致不高,看得出来,自打发现了水猴子,他的心情就更加的不好起来,林麒是个乖巧的,也就扯开这段不说,问周兴:“师傅,你说晚上作法,如今连块平地都没有,是不是就等几天?”

周兴叹了口气,无奈道:“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也不跟林麒解释,找冯提司要了条小船,带着林麒朝江面上划,林麒见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师徒两个顺水东流,在黄河上转了一小圈,周兴心里有了底带着林麒回来找冯提司。

这会正个济yīn县里官最大的就是冯提司,说话自然有人听,撒出去人手,一个时辰后就找到间地势最高的民房,几个衙役将这一家人赶了出去,周兴带着林麒搬了进来,冯提司事情多,派了两个衙役任由驱策。

折腾着搬进来,天可也就黑了,周兴开坛,这次摆上了张天师的神位,神情肃穆,点燃三根祭神香,将三根从古墓带出来的铜簪摆在法坛上面,接着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纸剪的兵将甲马之类的,按照特定的方位摆好。

周兴脚踏禹步,踩的是北斗七星的方位,又取出七枚铜钱摆在踏过的方位上,大声对林麒道:“徒儿听好了,所谓北斗者,第一天枢星,则阳明星之魂神也;第二天璇星,则**星之魂神也;第三天机星,则真人星之魄jīng也;第四天权星,则玄冥星之魄jīng也;第五玉衡星,则丹元星之魄灵也;第六闿阳星,则北极星之魄灵也;第七摇光星,则天关星之魂大明也。”

我等凡人生命被分属于七个星君所掌管:贪狼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巨门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文曲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廉贞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武曲纪星君,巳未生人属之,破军关星君,午生人属之。你命属贪狼,遇水必称英雄,指rì边庭立大功。更得福元临庙旺,长啸千万虎贵门……

林麒听得懵懵懂懂,不晓得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打断周兴做法,但见他念念叨叨说完,凝神聚气,深吸了一口气儿,取过案边狼毫,沾上朱砂,猛然落笔,一口气含而不吐,一直到符箓完成,才慢慢讲胸腔那口气吐出来。

写符箓要念心咒,一口气含而不吐,要的就是一气呵成,天人合一,落笔的一瞬间,念力由符笔传于符纸上,才能请来天师庇佑。黄符画好,周兴放在天师神像下面,又去画另一张,画了三张后才搁下狼毫,额头已经见汗。

待三张黄符风干后,周兴双指夹起第一张黄符,念起咒语:“泰山之阳,恒山之yīn。盗贼不起,虎狼不侵。天帝有令,司命先行。城郭不完,闭以金关。千凶万恶,莫之敢于……”咒语声中,周兴抖动黄符,砰然一声自燃起来,周兴掐诀将燃烧的黄符火焰涂抹在第一根铜簪上面,随着火光消失,林麒感觉那根施了法的铜簪竟然散发出淡淡冷厉绿sè光芒。

三根铜簪都施完法,周兴脸sè有些苍白,额头汗珠一滴滴向下滴落,他擦了一下额头汗水,拉着林麒在床边坐下,沉声道:“徒儿啊,为师年迈,jīng气神都不如你,原本这等危险的事,师傅要亲自去做,奈何真要连着三天如此,你师傅这条老命就交代了,所以这头两天,你得替为师去除蛟。”

林麒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师傅,我跟你rì子不长,还没学到多少东西,我能行吗?”

周兴道:“行不行的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你师兄在,也不会让你去,为师也知道此行甚是凶险,但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你想象那般去跟恶蛟真正的拼个你死我活,为师是要让你yīn神出窍,用三根铜簪去对付恶蛟。”

周兴眼神之中颇有些愧疚,林麒看在眼里,心头忽地一暖,知道师傅觉得心里对他不住,可师傅真要有心骗自己,就不会说的这么明白,说的这么明白,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想到这里,林麒道:“师傅,你就说是什么法子吧,我是你的徒弟,为师傅排忧解难,那也是徒弟该做的事。”

“这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极难。明着,咱们是斗不过那恶蛟的,咱们这么做就是来yīn的,那恶蛟道行很深,只能夜里趁他虚弱之时,yīn神出窍,到了黄河边,见到有漩涡流转的地方,将铜簪扔进去,一连三天,恶蛟必死!”

听到师傅说不用跟恶蛟面对面相斗,不过是yīn神出窍扔根铜簪,林麒心里也是一松,觉得这事也并不难办,当下信心十足道:“师傅,你就瞧好吧,我一准给你办稳妥了。”

周兴叹气:“你这傻孩子,yīn神出窍,那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其中艰险太多,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

林麒不以为然,道:“师傅安心,你只教我如何做就好。”

周颠见他这个样子,脸sè一沉,道:“这般浮躁的xìng子,我如何敢让你去?”

林麒见周兴动了真怒,急忙赔礼,周兴这才道:“你躺倒床上去。”

林麒依言到木床上躺下,周兴取出一张质地上好的黄符贴在床头,又点燃了一根红蜡烛对林麒道:“yīn神出窍,本该是修为到一定地步才行,为师也没有别的办法,刚才脚踏禹步那是请你本命星君,借他神力,才能让你yīn神出窍,这枝蜡烛点燃叫做定魂火,烛火就是你的依靠,有烛火在,八风吹不动。”

“现在你捏住这根铜簪睡觉,你要记住,出窍之后,烛火会为你带路,你背对烛火向前,会出现一条小路,那是火照之路,径直朝前去就会到河边,你会看见水面有漩涡,一定要将铜簪投到漩涡里面,去的路上,回的路上,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切记勿惊勿怕,投完铜簪扭头就往回走,无论谁在你身后说话,千万记住了不要理会,也不能回头,蜡烛灭掉之前必须赶回来,千万不能大意,稍有闪失就是万劫不复,切记切记……”

周兴生怕林麒不听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林麒见他说的郑重,也是暗自凛然,躺在床上默念周兴教他的咒语:“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百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yīn。度命延生,吉rì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延内真咒默念起来,比起催眠咒还要管用,只是念了两三遍,林麒就感觉困意席卷,迷迷糊糊的像是打了个盹,猛然就醒了过来,心道坏了,师傅光让我躺着念咒,也没教我怎么yīn神出窍啊,要是误事了可大大不妙,就转身去问师傅。

可眼前那里有师傅的影子,更是觉得全身轻的像是没有重量,竟然有一种飘飘yù仙的感觉,屋子里亮晃晃的,外面更是灰蒙蒙的天空,全然不是深夜的漆黑。再看向床,就见自己双眼静闭,头歪在一边,一动不动,睡得正沉。

原来这就是yīn神出窍啊,林麒暗想,也不敢耽搁了,迈腿朝门外走去,但他只是一想,就走了门外,这种感觉,非常玄妙。令人不敢相信。出了门,呼呼!呼呼!几道微风吹了过来,被风吹到身上,林麒就感觉仿佛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得发抖,随时都要冻毙!同时又像无根的浮萍,被风吹动,浮浮沉沉。

这感觉,无助,无力。非常难受恐怖。就在他心思飘渺,无依无靠之际,身后一团红光笼罩住他身体,形成一个淡淡轮廓的壳,瞬间,所有的难过不适,统统消失。

林麒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铜簪,散发着碧绿的光芒,如同个活物一般。他定了定心神,回头看了一眼幽静漆黑世界中那带有灵xìng的暗红sè烛火,大步朝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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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章 阴神

这是一条平坦的土路,看不到人,看不到人家,朦朦胧胧,只有身后的烛火闪烁,林麒打起jīng神只顾向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河边上,此时的黄河与白天决然不同,河面平静,铺着一层银光,灵动无比,波涛滚滚向前,不似发水时的暴虐,在水zhōngyāng,有一个漩涡,跟个磨盘一样大小,转动的挺有规律,一圈圈的旋转向下。四周有淡淡紫sè气息倒灌进漩涡中去。

林麒想起师父的话,让他见到有漩涡的地方就把铜簪扔进去,可师父怎么知道河面有这么一处漩涡?他想了想,就觉得师父本事还真是不小,也不敢多耽搁,掂了掂手中细长尖利,带着幽绿光芒的铜簪,瞄准了朝那漩涡里一扔,转身就走。

他转过身来,还没走出去几部,猛听得后面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嗷!”这叫声犹如野兽嘶吼,充满了愤怒暴戾,林麒被这声音震得头脑恍惚,脚下就变得轻飘飘起来,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远处红sè的光芒闪闪烁烁,耳边传来一阵清亮诵经的声音:“斗要妙兮如浮云,承光明兮威武陈。气仿佛兮如浮云,七变动兮上应天。知变化兮有吉凶,入斗宿兮过天关。合律吕兮治甲荣,履天英兮度天任。清冷渊兮可陵沉,枝天柱兮掳天心。从此度兮登天禽,倚天辅兮望天冲。入天芮兮出天蓬,斗道诵兮刚柔际。天福禄兮流后世,出冥明兮千万岁。……”

声音飘飘渺渺却又清晰无比,林麒认得出这是师傅的声音,摇晃了几下,知觉又回到了身上,见自己还在原地,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叫,他惊骇无比,急忙迈步朝远处那幽暗昏红的灯光处快走。

走了百十来步,林麒突然觉得不对,先前走的还算顺利,可越向前走,就感觉越费力,走到一半的时候,脚下已经沉重的不行,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照这样下去,那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回去,林麒猛然想起师父曾告诉他,来去的路上,一定要静心凝神,实在静不下心来,就念诵延内真咒。

林麒定了定神,心中默念咒语,说来也怪,默念了一遍就感觉轻松了不少,脚下也快了起来,林麒心中一松,一边默念咒语,一边瞧着红sè昏暗光芒前行,走了一会眼见就要走到光芒旁边,身后突然传来呜呜……哭泣声音。

林麒好奇就想回头看看,想起师父的嘱咐,强忍住继续向前,耳听得身后传来啪啪啪啪……像是许多人脚步的声响,又像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怕打,噪杂的声音让他有些分神,几次咒语就默念岔了,一念岔,脚步就沉。

林麒跟着周兴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学到多少东西,又是三十四的年纪,心xìng并不坚定,内心有了干扰就心浮气躁起来,但他聪明,知道后面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更慌乱不得,凝神聚气,咒语默念的又顺畅起来。

此时林麒只有一个念头,快走,快走,回去了就好了……

可真要回去,又那是那么容易的。又走了一段,就感觉有yīn冷到了极点的一道道气息从后面向自己扑来,这些个气息怕不是有几百个之多,yīn冷,血腥的味道立刻就弥漫了开来,林麒不敢回头,只是艰难前行,心里却颤抖不已,几句咒语又念得差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麒感觉身后yīn冷气息到了后背的时候,他胸前的谛听猛然显出原形来,但见一只好大的怪兽朦胧的盘旋在林麒头顶,朝他身后呜嗷……一声嘶吼,那些yīn冷的气息顿时消散无踪。

谛听嘶吼的声音也大,震得林麒脚下停了一停,身后却再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yīn冷危险,他急忙默念咒语向前迈步,刚一动,却见两侧有东西从灰蒙蒙虚空中走了出来。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百官纳灵,节节受新,清虚掩映,内外敷yīn。度命延生,吉rì良辰,金童玉女,为我执巾,玄台紫盖,冠带其身,使我长生,天地同根……”

林麒咒语念得更勤,双眼却忍不住滴溜溜的向两侧看,心中暗道:师傅直说不许回头,撇撇眼珠子,应该没事吧?

当他撇着眼珠子看清楚了来的是什么东西,顿时就心神乱颤,还不如不看,就见两侧各有几百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靠了过来,这玩意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高不过三尺,细小干枯,像三四岁的小孩模样,长得像人也像猿猴。身上发出臭味,腥气扑鼻,全身上下长满了黑毛,上面带着粘液。及其恶心。

并且四肢着地,佝偻个腰,后背上长着个龟壳一样的东西,手脚长得跟人一样,不过特别的长,只有四根指头。披头散发,头部zhōngyāng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处,里面还盛着水,肤sè深蓝。眼睛浑圆,发出yīn冷yīn冷的光芒,鼻子长得像狗鼻子,嘴却是个鸟嘴,上下各有四根尖牙。真是丑陋怪异到了极点。

“天地同生,扫秽除愆……”林麒看得心惊胆战,不知不觉的咒语就念出了声,说来也怪,这些个东西到了近处,却=并没有狰狞凶狠的扑上来,反倒是排列在土路两旁,就那么yīn森森看着他。

林麒见这些怪东西并无威胁,紧绷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一松,可没过多久,就见这些东西忽然伸出双手朝他身上抓过来,却是一个也不靠近土路,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住了它们的脚步,但那一双双只有四个手指头,扁平枯干的手伸出来,前路立刻就是荆棘一片,仿佛无数怪树的树杈长满了整条土路。

林麒胆气再壮这时候也有点惊到了,一边躲着怪手抓挠,一边七扭八拐的超前走,这个时候那些怪物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尖利刺耳,难听非常:“小子,去哪里啊?来陪我好不好?……下来吧,我带你去水里玩,可好玩了……当人有什么好的,吃不饱,穿不暖,不如做鬼……”

林麒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玩意竟然能够发出人言,并且嗓门不一,虽然都是那么的难听刺耳,yīn冷,刻板,可还是能分辨的出来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林麒心惊胆战,咒语声被这些杂乱的吵嚷声遮掩住,顿时脚步就沉了下来,眼见着就要走到门口,但那扇门,却仿佛离得有天边那般遥远,床头昏暗的烛火渐渐的微弱下来,林麒想起师父的话,要在烛火完全熄灭之前回去,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可这些怪物吵嚷声音之大,形成一道道声浪,将他摇晃的七扭八歪,有几次差点就拐到土路外面,每当这个时候,就有无数双手伸过来想要将他拽过去。

林麒心中苦涩,暗道:这次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仍然倔强的向前一步步的迈动,可每一步脚下都似乎有万斤的力道拖拽着他,眼看前方烛火忽忽悠悠的就要灭了,林麒也再难坚持不下去,这时,师傅清亮的声音响起:“天帝弟子,部领天兵。赏善罚恶,出幽入冥。来护我者,六丁玉女。有犯我者,自灭其形。”

一道黄符带着神光激shè而至,到了林麒面前,在空中翻了个翻,引导着林麒朝门里走动,一瞬间林麒全身被金光笼罩,所有的不适,脚下的沉重,统统消失,就连那些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呼喊声音都被在咒语声中变得微小起来,林麒知道这是师傅接他来了,jīng神一振,大步朝门里跑了过去。

越过了门,林麒眼前一黑,霍然而起,再一看师傅就在身边,床头的蜡烛挣扎了两下悄然熄灭,冒出一道白烟。

周兴见林麒醒来,吐出一口长气,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看上去却像是更加苍老了几岁。

“师傅,好险,回来的路上,碰上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怪东西,对着我大喊大叫,还伸手抓我,我被他们搞的神魂颠倒,差点就没回来。”

几句话说完林麒就感觉眼前发黑,全身虚弱的动弹不得,此时想要动一下手指都不可能,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师傅,周兴见他这个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双苍老的手,温暖干燥,令林麒感到十分的心安。

周兴柔声道:“徒儿啊,莫要乱动乱说,好好休息一下。”

林麒朝他艰难的点点头,微弱问道:“师傅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会以后都动不了了吧?”

周兴笑了下,对他道:“傻徒儿,不会的,不过yīn神出窍,的确损耗过大,人是有jīng气神的,yīn神出游,本就是耗jīng气,你本身没有修为,只是一介常人,yīn神出游,自然会拿你的元气来补,次数多了,便会元气不足,你没有修为,yīn魂就弱,一不小心,便会惊神,神伤了是最难恢复的,所以千万不要随意尝试。不过你没什么大碍,好好睡一觉,养养jīng神,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几句话的功夫,林麒就已经疲倦难耐,迷迷糊糊的听完就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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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章 师徒

养生之诀,当以睡眠居先。睡能还jīng,睡能养气,睡能健脾益胃,睡能坚骨强筋。所以养jīng蓄锐最好的办法就是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这也是养生之道,林麒不懂,周兴却是知道的。

这一场好睡,直睡到rì上三竿林麒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还是感觉疲倦,却没有了昨rì晚上那般无法动弹的可怖感觉,周兴一直守着林麒,见他醒来也是高兴,出去煎了碗药回来,逼着林麒吃下去。

药不知道是用什么熬成的,酸不唧唧的味道,甚是难闻,林麒捏着鼻子喝下去,到了肚里,没多大的功夫觉得全身暖洋洋,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惊喜问道:“师傅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灵?我现力气有了,jīng神也好。”

“供神的香灰。”周兴淡淡答道。

林麒目瞪口呆,喃喃问道:“香灰也能吃?”

“怎么不能吃,你吃的可是龙虎山上清宫祭三清的香灰,一般人还吃不到呢,为师我带的也不多,没剩下多少。”

林麒哑口无言,发了会呆,跳下床来问周兴:“师傅,我昨天扔下铜簪,有点用处没有?”

“自然有用处,今rì里就没发水。”周兴淡淡回答,有些心不在焉。林麒看在眼里,觉得古怪,问道:“师傅,你怎么了,我咋感觉你心事重重的呢?”

周兴笑笑:“就你小子心眼多,为师那有心事重重,对了,今天夜里你不要再去了,为师想清楚了,你年纪太小,不适合yīn神出窍,还是为师亲自去把握多些。”

林麒愣了,不明白师傅怎么变卦了?仔细看了看周兴,见他鬓角白发这两天又多了不少,人也像是又苍老了几岁,背有些弯,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师傅是见他昨rì惊险,怕他出事,才要自己yīn神出窍。

yīn神出窍回来之后什么样子,林麒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jīng气神最旺的时候,又是个童男子,即便这样也累得跟条死狗一样,师傅这么大的年纪,jīng气神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别看他会的多,可修道也没修出多大成绩来,不见得就比自己强了,若是连着两晚yīn神出窍,师傅这条老命,怕是也就搭进去了。

林麒沉默下来,眼见师傅忙着出去找吃的,忽地就笑了,他林麒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是清楚,别人对他好,他便对别人好上十倍,别人对他不好,他也会对那人不好上十倍。拜了这个师傅,虽然跟着他没享过一天的福,只是四处颠簸流浪,但对他林麒却是真心的好,真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子弟。

林麒又怎么会不知道。

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在多想,等师傅端着馒头咸菜回来,边啃馒头,边问道:“师傅,昨rì我去了河边,看见漩涡,扔了那簪子,倒也顺利,就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林麒将那怪物的模样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周兴道:“那是水猴子,昨rì下午水里抓你教的就是这玩意。这东西也就在水里厉害,力大无比,到了地上怕是连你也打不过,你看他头上凹进去的那一块,里面有水,没水了也就什么邪法都不会了,其实这东西并不可怕,你只要静心凝气,念诵咒语,别出了土路,这些东西伤害不了你分毫……”

林麒听了嘿嘿直乐,记在心里,也不多说,周兴守了林麒一夜,今晚又要yīn神出窍,吃了饭就去睡觉,林麒无事,就守在师傅旁边,眼见着师傅那张驴脸满是忧愁,暗暗叹息,心道:等把师傅的道法学的差不多了,挣了银子就给师傅买间房子,也不用他四处奔波,自己和周颠行走江湖,怎么也能多挣些银子,够师傅吃饱穿暖就好。自己爹娘不在了,这世上关心自己的,也只有这个贪财的驴头老道了……

想着想着,也觉得困倦,靠在椅子上睡着,醒来时已是黑天,周兴摆好的法坛,还没等躺倒床上,林麒嗖一下窜上了床,面对师傅,嘻嘻笑道:“师傅,徒儿知道你担心我,怕我出了岔子,但我昨rì已经去过了,正所谓轻车熟路,你就等我的好信吧,你若是不让我去,我也不帮你守着那蜡烛,什么也不管……”

周兴见他一副无赖模样,被他引得一笑道:“瞧你着疲赖的样子,那里像我龙虎山的弟子,更像是城里那些泼皮流氓。”

林麒嘿嘿一笑:“我也就这模样了,师傅不恼就好,反正今天你让我去也好,不让我去也罢,我都是去定了的,师傅,你的苦心我都知道,可你想想看,连着两天yīn神出窍,你这把老骨头受不受得住?若是受不住,最后功亏一篑,可没有地方买那后悔的药去。”

周兴沉默了好大一阵子,才叹了口气道:“为师的也不瞒你,你师傅我在龙虎山上也就是个中下的人物,正统道法没有学到多少,如今又已经年迈,jīng气神真是不济了,yīn神出窍一次也就罢了,咬咬牙怎么也能挺过去,两次,为师真没那个底气。”

林麒笑笑:“师傅,人不服老不行啊,俗话说的好,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在我心里你跟我父亲也没什么两样,上阵父子兵,既然周颠师兄不在,那也就轮到我了,在说些个别的话,可也就是你的不是了,何况昨rì我是路不熟,有了教训,今rì就会轻松许多,师傅就不要再多说了。”

林麒话说的情真,周兴也感觉得到,顿时就觉得眼眶有点cháo,心里堵得慌,觉得这个徒弟没有白收,真是个贴心的。强忍住情绪,仍是带点哽咽道:“你这孩子也是个倒霉的,拜了我这么个师傅,好处没得多少,尽是干些个要命的事,哎……”

“别叹息了师傅,再叹气天可就亮了。”林麒贫了一句,周兴转头看看天sè,也知道再也耽误不得,对他道:“记住,平心凝神,不管听到啥,见到啥,都不要去理它,只管走你的。”

林麒点点头,平复下心情,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师傅念经,念了那么一会迷迷糊糊就又站了起来,这次轻车熟路,林麒也不耽误,握着手里的铜簪大步顺着土路前行。

走着走着,前边过来个穿黑青衣的青脸大汉。这汉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三缕长须飘洒胸前,迎面而来,看见林麒,停下脚步问道:“后生,你来这里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谁让你来的?”

一连三个问题,林麒理也不理,知道这青脸大汉不是个什么好路数,低着头只顾向前快走,那青脸大汉见林麒不说话,竟然从后面追了上来,着急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怎么不答我?喂……你不能再往前去了,听我的话,赶紧回家……”

林麒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向前,心里却也不免揣测,这青脸汉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看上去不像是什么坏人,转念一想,坏人又没有写张纸贴脸上,这看人最是忌讳看面貌,那冯提司看上去还不是个坏人,却不也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那青脸大汉见林麒理也不理他,急躁了起来,大声问道:“到底是谁让你来的?为什么偏要跟我过不去?我又不曾得罪了你,我在此地修行快近千年,眼见就要证得神位,你们却是与我为难,跟我过不去,为的什么?你说个清楚,也让我明白明白……”

青脸大汉说的模糊,林麒也听不明白,有了昨天的教训,任由那个青脸大汉喊叫,就是头也不抬的向前快走,那汉子越来越急躁,却怎么也走不到小路上来,变了副狰狞嘴脸道:“那里不是你能去的,赶快滚回去,否则我吃了全家,灭你满门。”

林麒暗道:我家如今就剩我一个,你灭了我也就灭了林家满门,可如今你奈何不得我,谁还信你这套,真当小爷是个傻子吗?

青脸大汉见吓唬不住林麒,又哀求道:“你莫要害我xìng命,这样吧,黄河里有许多古墓,宝物,只要你不去河边,我将这些都送给你,保证你富可敌国,一辈子化不完的银钱,岂不是好?”

林麒听了更加不信,觉得青脸大汉就是黄河里面的恶蛟,这是阻拦自己来了,可不能上了他的恶当。这么一想,加快脚步接着走,青脸大汉还在身后大吼大叫,林麒却是静心凝神,默念咒语,没多一会就来到昨天来过的河边,对准河面漩涡,将铜簪扔了过去,扭头就往回走,路上那个青脸大汉也不见了,而且也再没有水猴子出来捣乱。

如此一来,回去的就快,没多久看到前方烛火,认准了方向走得更快了。林麒快步往回走,离那蜡烛越来越近,眼瞅着迈过了门槛,身上忽然打个寒战,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那根蜡烛才烧了一半。

周兴见他这么快回来,也是欣喜万分,但这次林麒却比昨rì更加疲累,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对师傅眨巴眨巴眼睛,就再也坚持不住,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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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仇深似海

直到黄昏林麒才慢慢醒来,就觉得头昏脑涨,全身无力,比起昨天来要难受一倍,周兴见他一张小脸苍白,也是心疼,给他冲了点祭神的香灰喝了,林麒脸上才有了点血sè,即使这样,全身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林麒本想着今晚还是由他去,周兴却怎么也不同意,林麒年纪还太小,yīn魂出窍损耗的是jīng气神,连着两天已是极限,若是再去,就不是疲累不堪了,轻的养个三五年,重的或许就是个沉睡不醒,神魂游荡的后果。

林麒终究是没扭过师傅,帮着他摆好法坛,点了香,燃起蜡烛,周兴对他道:“徒儿,你记住,一定要守好了烛火,咱们师徒都不是道法高深之辈,yīn魂出窍轻的跟股烟一样,全靠这定身火才能稳住,若是灭了,被yīn风一吹,可就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

林麒点头,暗中惊讶,没想到床头这白蜡烛竟然还这般重要,怪不得师傅一直守着不动,他扭头看了看屋外,今夜倒也风轻云淡,但屋门一直开着,也不知道会不会起风,担心问道:“师傅,我能不能把门关上?”

“当然能了,你每yīn神出窍,回来的时候看不到门,其实都是关着的。”

听到可以关门,林麒信心十足,道:“你放心吧师傅,就算是我死,都不会让蜡烛灭了。”

“什么死呀,活呀的,这般晦气。呸呸!”周兴呸了两口,突然沉默下来,沉声道:“麒儿啊,若是为师的回不来,你也就不必顾忌什么,去牢里劫了你师兄出来,就奔龙虎山去吧,掌教真人可怜你们,也不会赶你们出来,可这rì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你师兄是个蠢笨的,有什么事你多照应着他些。”

这番话仿佛就是在交待后事,林麒学着师傅模样呸呸两口道:“师傅莫要说些个丧气的话,我和师兄没了你可不成,那恶蛟已经中了两枚铜簪,师傅你道法高深,最后这一次怎么也误不了事,快去快回也就是了。”

周兴笑笑,握着那枚铜簪躺倒床上,林麒关上了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屋子,见那里有漏风的地方就用破布堵上,直到屋里一丝风也不透才点燃了蜡烛,学着师傅模样念起咒语。过了一小会,林麒就觉得屋子里猛然一暗,床头的蜡烛火焰无风自动,微微晃荡了一下,吓得林麒急忙小心用手捂住四周,待了会稳定下来这才松手。

小小的屋子里寂静无声,只有蜡烛燃烧偶尔发出啪啪!轻微火花燃爆的声响,林麒盯住火光,过了会就觉得无聊起来,双眼瞧着火焰,脑子里却是胡思乱想,一会想起周颠来,一会想起昨夜那个青脸大汉来,小心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这一琢磨就觉得有些不对,听那青脸大汉的意思,像是有人先对不住了他,这才暴怒翻浪……但这个人又会是谁?转念又一想,没准那恶蛟就是想迷惑自己。胡思乱想了会,见那蜡烛竟然才燃烧了一小截。

等待最是煎熬,林麒又替师傅担心,就这般呆呆的坐着,过了有一会,就听门吱呀……发出声响来。林麒一惊扭头看去,木门无风自动,而且动的十分缓慢,像是有个人在轻轻一点点的用手推着。

林麒向外看去,见不到半个人影,屋子里只有他和师傅,那这门是怎么开的?莫不是有恶鬼做祟?想到这林麒更加不敢大意,小心从怀里取出符刀,轻声念诵咒语:“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信所行,无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符刀金光一闪,变成长刀,林麒拎在手中,头上冷汗直冒,暗暗后悔,怎么就没让师傅帮自己开了眼,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身体挡在床头,挡住燃烧的蜡烛,手中举着符刀暗暗戒备。

说来也怪,他念完这段咒语,那门竟然就不动了,但半扇门开着,屋外冷风轻轻吹进来,还是将蜡烛火焰吹得晃荡不已。林麒挡得住一时,可挡不了太长时间,况且夜里的风最没规律,或许现在风还轻,也许下一次就刮起大风。

林麒暗暗叫苦,只觉得无可奈何到了极处,可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东西能挡住风,愁眉苦脸的会,忽地想起个主意,他先是把长刀叼在嘴里,脱下身上的褂子,双手撑开衣衫,挡住从门外吹进来的轻风,一点点的倒退着朝那木门靠近。

不得不说,这么做还真是管用,衣衫撑开,果真将吹进来的风挡住了大半,林麒小心翼翼后退,用后脚跟试探是不是到了门边,屋子就这么大,他后退的慢,但也就是几步的事,很快他右脚向后探就砰到了门边。

林麒心头一喜,还是不敢大意,用后背蹭着门一点点移动,直到门被关上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会的功夫,他全身已是大汗淋漓,心中觉得奇怪,这门怎么就无声无息的开了?但这会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在屋里找了根木棍,顶死了门,拍拍手觉得在大的风也吹不开了,还没等他转身,耳边就传来一个yīn测测的声音:“林重九,你可还认得我?”

声音正是从床头传来,林麒悚然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就见一个黑脸的男子站在床头,对着他嘿嘿冷笑,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横过整张脸,这一笑,那道大疤痕微微向上翘起,像是一张脸被分成了两半,又像是多了张大嘴正在微笑。

这个人不是别个,乃是前几个月,林麒家门口遇到的那个黑脸汉子,林麒举起长刀,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林麒跟这黑脸男子也算上有渊源,当初就是他指点林麒埋葬了父母,但事后一想,林麒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当天夜里那些狗碰头,掀尸鼠,野狼,撞客……不管哪一个都能治他死命,黑脸男子既然知道拐子河村的乱葬岗子,就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既然知道有这些yīn险的东西,却连提也不提一句,安的还能是什么好心?

林麒知道这黑脸男子对自己不安好心,却也没办法,一是不知道这黑脸男子到底是谁,二一个也是自身弱小,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却没想到,今rì在这关键时刻,黑脸男子再次显身,明显来者不善,林麒暗叫一声不好,喝问出声,就朝那黑脸汉子慢慢靠近。

那黑脸男子哈哈大笑,显得有些癫狂,林麒冷静了下,对黑脸男子道:“这位大叔,前些rì子你帮我父母找到埋葬之处,还没来得急谢你,怎地就找到这里来了?不过我现在也算是小有身家,百八十两银子还能拿的出来,正好送给你了,谢你当初援手之德。”

林麒拖延着说话,脚下却一点点朝那黑脸男子靠近,心中真是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一不小心碰灭了蜡烛,那黑脸汉子哈哈大笑了会,忽地停止小声,一脸yīn笑看着他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机敏的,这个时候了,还想拖延住我,莫非当我不知道床头这蜡烛是干什么的?”

林麒心中一沉,却咦的一声道:“大叔说的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来来?大叔你靠我近些,你先前帮了我大忙,怎么也要给你磕个头……”

黑脸男子yīnyīn一笑:“林重九,你不用白费心机了,你看。”说着话弯下腰去,撅嘴对着那蜡烛吹去,林麒啊呀一声,向前一纵,举刀就朝那黑脸男子砍了过去,这一下也不能说是不快,但终究还是没快过黑脸男子,就见他轻轻一吹,蜡烛火焰享前一歪,噗!的灭了,只剩下一缕白烟向上飘起。

林麒心胆俱裂,只想一刀砍死了这黑脸男子,那想到长刀落下竟然劈了个空,再一看黑脸男子到了门口,轻轻打开房门,口中哈哈狂笑,得意非凡。

林麒也顾不得找他的麻烦,急忙去找火折子点蜡烛,但他一双手颤抖的厉害,心里一个劲的念叨:“满天神佛保佑师傅无事,满天神佛保佑师傅无事……”颤抖着点亮了蜡烛,身上空落落的再没一丝力气,跌坐到地上,转头看向那黑脸男子,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总是算计我?我与你又有什么仇了?”

黑脸听他问的深沉,狂笑声嘎然而至,对他道:“你我仇深似海,我不算计你,又该算计那个?。”

林麒听到仇深似海四个字,再也忍耐不住,举刀奔了过去,大声喊道:“贼男女,老子跟你拼了!”长刀胡乱劈下,耳边却只有黑脸汉子志得意满的笑声,却不见了人影,耳听得黑脸男子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老夫等了十几年,今rì终于得偿所愿,林重九,等你死了,林家也就绝了,我的仇才算报了,你我仇深似海,想要知道,去下面问你那死鬼爹去吧,哈哈哈……”

笑声癫狂,渐渐远了,林麒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地上,小脸苍白,无神的望着那重新被点燃的白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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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章 沉河

黑脸男子正是那只丞相玉带的黑狐,当年林老实摔死了他一只崽子,为了报仇在林麒出生的时候率领群狐闹事,却没想到有群鬼护佑,黑狐是个明白的,知道这些恶鬼都是鬼侍,林麒怎么也是个鬼仙转世,上辈子肯定是道法高深之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鬼侍被消灭干净,他一颗内丹却也被逼出了体内,恰巧被林麒吃了,后来又被王十八吞下,这才救了林麒。

兽类修道,修的就是内丹,黑狐五百年道行,有四百年都在那颗内丹上,损失了内丹令他道行大损,更加恨林老实一家,但王十八是个有本事的,谛听神兽玉件挂在林麒脖子上,黑狐就奈何不得,想要害林老实和李氏,他家槐树上住着仙家,若是以前自然是不在意,可没了四百年的道行,黑狐自知不是对手,也就不去讨那个没趣。

报仇的事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但兽类修chéngrén形的野仙,最是记仇,谁若是得罪了它们,绝对是至死不休,甚至绵延后代,更何况林老实一家得罪他得罪的太狠了,摔死了它家的崽子不说,还害得他丢了四百年道行,林老实那一斧头,差点就没把黑狐一张脸当中砍开,至今yīn天下雨,就疼痛的难以忍耐。

这仇恨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黑狐暗中隐忍,一直等了十三年,槐树村里闹了瘟疫,剩下林麒一个,就耐不住xìng子出来,想要害了林麒xìng命,却没有想到,林麒在那乱葬岗子非但没事,竟然因祸得福,遇到了正一教的周兴父子。

黑狐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兴虽然称不上除魔的天师,但抓鬼画符的不在话下,失去四百年道行的黑狐绝对不是对手,它也不放弃,这仇咱们就世世代代的报吧,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林麒跟着周兴来到济yīn县,碰上了这些事,黑狐虽然失去了四百年的道行,但眼力价没丢,知道周兴这是yīn神出窍,剩下林麒个半大小子,正好从中取事,只要先除去了周兴,剩下一个林麒,自然就不难对付。

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吹灭了烛火。

且说周兴yīn神出窍,顺着土路朝江边走,这土路其实就是身后蜡烛定魂火映照出来的一条光路,也只有在这条土路上,才不会被四周的yīn风吹动。他到了河边,见到了漩涡,也见到了青脸大汉,少不了又是苦苦哀求,但周兴怎么能被他说动。朝着漩涡就要扔铜簪,这时就觉得身子一冷,四周yīn风宛如亿万把尖刀,骤然就压迫了过来。没有了定魂火,周兴立刻就被yīn风刮成碎片,魂飞魄散。

林麒不晓得其中变故,仍是傻傻守着床头的烛火,心中侥幸的想:师傅道法高深,不管什么事总是难不住他,只要安心等待师傅就能回来。

林麒守在床边,将满天神佛的名号只要是知道的都求了个遍,只求师傅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一等就是半天,蜡烛燃到最后,眼见着最后一丝火光消散,师傅还是静静躺着没有半点动静,林麒小心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师傅的鼻息,早就没了半点气息。

林麒懵了,整个人犹如被天雷劈中,呆呆傻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跟师傅才不过两个多月,怎么也没想到,缘分竟然这般短暂,就如此的去了,这世间可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林麒嚎啕大哭,哭的凄凄惨惨,只恨不得自己替师傅去了,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懊悔,却不知道自己与那黑脸男子有什么仇,竟然这般对待自己,真要有仇朝自己来也就是了,怎么就害了师傅的xìng命,他又该如何跟周颠交待?

想到周颠,林麒心中一凛,师傅已然去了,再哭,再懊悔,也是没有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是先救出周颠再说,那黑狐既然说跟自己有仇,怎么也能查出来,师傅这仇,也还要他来报,可不能就此丧失了心智。

想到这里,林麒猛然跪在周兴床边,朝着周兴磕了三个头,哽咽着道:“师傅,徒儿对不起你,是我惹的仇家来寻仇,才害了你xìng命,徒儿不孝,如今也顾不得你了,先去救师兄出来,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想,师傅你放心,徒儿今天在你身前立誓,不管那黑脸躲到那里去,就算是天涯海角,徒儿都要找到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它的骨头熬成油,到那时候徒儿再来拜祭师傅……”

林麒咬牙切齿发完誓,小脸变得狰狞无比,又朝着师傅尸身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拎起符刀就要去劫牢,那想到刚拉开门,就见冯提司带着十几个衙役趁着夜sè狂奔而来,眼见林麒还在,冯提司脸sè神sè才松了一松,大声吩咐道:“快,快,快把那小子抓住绑起来,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林麒不知道冯提司怎么就来了,但看他气势汹汹的模样,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又听他呼喊,知道坏了,这厮是个忘恩负义的,若是知道师傅死了,可就要过河拆桥,但他为何就来的这么快?

林麒那里知道,黑狐害死了周兴,转身就去了冯提司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正在熟睡的冯提司床头,将他拍醒,沉声告诉他:“你找来的道士是个不济事的,惹怒了蛟神老爷,已经将他除去了,但老道的儿子徒弟还在,若是不将这两个人沉江,祭了蛟神老爷,平息了怒气,明rì必定大浪滔天,更会吃了你一家老少。”

说完黑狐就消失不见,吓得冯提司连滚带爬的跌下了床,脑子里乱成一团,可那黑脸男子说的太过吓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何不就带人去看看?若真像黑脸男子说的,周兴已经死了,为了保住自己一家老小,沉了他儿子和徒弟,那也就说不得了。

冯提司慌忙穿衣,喊来下人去水道衙门叫人,巧的是,陈友谅这么晚了还在水道衙门,听下人说了,就带着十几个衙役过来,冯提司等了会,等来了陈友谅,带着人朝周兴所在的屋子疾走,刚到屋门就见林麒慌张出来,知道不好,立刻叫人去拿下林麒。

林麒见这些人来势汹汹,知道走不了,心头一片凄凉,举起符刀跟扑上来跟衙役拼命,可这符刀对付恶鬼有用,对付起活人来却丝毫不管用,符刀砍在最前面的衙役身上,竟然就又变回了纸刀。

林麒弱小,自然不是这些粗壮衙役的对手,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但他犹自不服,伸手乱抓乱挠,惹恼了班头,一棍敲在他后脑上,将他敲晕,冯提司进了门,看见周兴穿戴整齐,上前探视了一下,早就没了气息,已经死得透了。

倒是陈友谅仔细看了看周兴尸体,沉默了下,偷偷将他手掌心的铜簪拿出来藏到袖子里面。

冯提司想起那黑脸男子的话,全身冰凉,心道:若是让恶蛟是自己出的主意请来的老道,还不得罪狠了?如今也只有将周兴的儿子和徒弟沉了江,或许就能让那恶蛟消了气。

这么一想,更加狠下心来,对陈友谅道:“你带几个人去县衙大牢把周颠绑出来,到河边与我汇合,这事宜早不宜迟,沉了这两个小子,我才能睡得安稳……”

陈友谅答应下来,带着几个衙役去县衙大牢去绑周颠,冯提司带着剩下的绑紧了林麒,带到了黄河边,这么一折腾,天sè已经微微发亮。

林麒昏昏沉沉间,听见有人叫他:“小林子,小林子,你咋了,是不是这帮王八犊子欺负你了,我爹那,咋没跟你一块?……”

这声音好熟,林麒隐约听到喊声,渐渐清醒,知道刚才被人打昏过去,不由得就是苦笑,这两rì昏过去的次数也太多了些。

“你们这帮贼男女,把小林子怎么了?老子就知道你们这些玩意都不是好东西,有能耐将老子放开,咱们好好厮打一场,这般绑着爷爷,算什么本事了?……”

林麒扭头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就见身在一条大船上面,身侧周颠被绑在一根木桩上,正在瞪着环眼大声叫骂,脸还是那张yīn阳脸,人也仍然是疯疯癫癫的,林麒此时看到,竟是感觉那么的亲切温暖。

忍不住就凄凉喊了一声:“师兄,我对不住你,师傅不在了!”

林麒话出口周颠就愣了,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大大,像是能瞪出眼眶来,只是看着林麒。林麒心中如刀绞般疼痛,不敢与周颠对视,转头看见陈友谅yīn沉个脸,哀求道:“陈大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求你放了我师兄,那恶蛟是我跟师傅得罪的,你们将我沉了河就是,放了我师兄吧……”

这会天已放亮,冯提司不管林麒如何哀求,丝毫不为所动,大声道:“将这两个小子沉了。”

林麒知道再无幸理,也不在哀求,死死盯着冯提司,冷声问道:“你忘恩负义,就不怕报应吗?”

林麒个半大小子,到了生死的境界,却是冷静的可怕,不知怎地,看到林麒如此冷静看着自己,冯提司心中有些发冷,更是不敢与他对视,扭过头去,冷笑一声:“那就等你做了鬼来找我吧。”随机对众衙役喝道:“还等什么,沉了。”

几个衙役上来抓住周颠高举起来朝河里扔了下去,林麒听得噗通一声水响,肝胆俱裂,这时陈友谅悄悄将铜簪递到林麒手中,轻声道:“绳子没绑紧,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嘿的一声将林麒整个举起来,高过头顶,大步走到船头,猛然将他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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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蛟筋

周颠和林麒被扔下黄河,冯提司铁青的脸才算是缓了缓,眼见两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下,沉下水面,叫人划船往回走,刚转过身来,就听身后一个衙役惊呼道:“那是什么?”

回头看去,不远处右侧河面出现个漩涡,漩涡开始只有个脸盆大小,但随着旋转越来越快,漩涡也是越来越大,转眼间占了个半个河面,林麒和周颠随着漩涡转动,并没有沉下去,相反漩涡转动产生强大的吸力,竟然就拉扯动冯提司这艘官船。

脸sè刚缓了下的冯提司,一颗心又悬了上来,脸sè又变得铁青,急忙朝划船的人大声叫喊:“快,快……快划,离开这里……”陈友谅皱眉看着河面,眼见着林麒挣扎着将绳子挣的松了,右手紧紧握着那枚铜簪。

“轰!”浑浊的水面下,一道深长的黑影带着一股惊天水浪,翻卷着冲上了天空,林麒周颠被这股水浪冲击的翻到天空中,冯提司已经看傻了眼,呆呆的望着天空中一道浑浊的水浪,翻转,扭动,犹如一条巨龙。

陈友谅看得清楚在这巨浪中间隐藏着一道长长的黑影。像是示威,又像是jǐng告,水浪翻天冲向冯提司所在的官船,陈友谅恍惚的就听到一声怒喊:“来吧,小爷与你同归于尽!”浪头上的林麒,大头朝下,手中的铜簪扔出了手。

水浪滔天,闻听得一声巨大的闷吼声音,接着天地变sè,整个黄河都翻腾起来,官船虽然不小,却也经受不住这般折腾,挣扎着晃了两晃,在众人一片哭爹喊娘中翻沉在河水中。

陈友谅早有准备,在船还未翻的时候就跳进了河里,向前急游了十几丈,脚下踩水,半个身子付出水面,冷冷看着前面水浪翻腾,眼见船上的人扑腾呼喊,却是动也不动,脸sè平静,一个衙役被浪头掀到陈友谅身边,见他水上功夫如此了得,高声呼救:“冯爷救我!”

陈友谅盯着前方河水中那道黑影翻腾,正看得出神,那衙役却在他面前上下沉浮,对他高声喊叫,顿时神情一冷,朝那衙役看去,那衙役见他目中凶光,没来由的心中一寒,还没等再喊叫,就被陈友谅抓住了头,向下摁去。

衙役想不到平时豪爽义气的陈友谅竟然这般对待自己,觉得委屈,你不救也就罢了,怎么就要害我xìng命?心中慌乱,使劲的挣扎,陈友谅却是动也不动,摁着他沉河,冷声道:“该死的,你挡着我看戏了。”

那衙役挣扎了几下,吐出窜气泡,全身抽搐了几下,寂然不动,陈友谅哼了一声这才松手。

此时江面上渐渐平静了下来,天边红rì出头,几片朝霞飞天际,将个浑浊黄河染的红光闪现,河面上一条四五丈长的青sè恶蛟龙横陈在水面上,口吐白沫,白肚皮朝天,陈友谅见了欣喜异常,急忙摘下手腕上的手串,捻动四颗骨珠,念诵咒语,河水中四条黑影犹如飞鱼,转瞬间到了跟前。

陈友谅沉声道:“去,将那恶蛟给我拖到没人的地方。”四条水魅领命,钻入河底,不一会那恶蛟龙肚皮朝天却飞快的破水而来,陈友谅翻身骑上恶蛟的肚皮,低声说了声:“走”

四条水魅拖动恶蛟,在水面上如飞而去,这一幕恰巧被在水中沉浮的冯提司看见,睁大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几个会水的衙役游过来,架着他朝岸边去了。

陈友谅骑着死蛟向东走了二十里,到了一处浅滩,四下看了看,并无人烟,荒凉无比,停在了这里,上了岸拖着死蛟向上拽,四个水鬼上不了岸,在水中帮着拖拽,拽到岸边,陈友谅就再也拽不动了,他也不在意,从怀中掏出一面古香古sè的铜镜来,对着太阳照了照,盘膝坐下,将铜镜对准死蛟照着,口中念诵咒语:“天官咒,天官法,天官下凡有邪法,请天官来禳煞,禳你yīn煞还阳煞,禳你邪煞还神煞,口舌是非一起压,禳你天上星,地下坑,禳你太阳星,狗咬星……”

随着他的念诵,铜镜反shè太阳光芒罩住死蛟,陈友谅咬破手指,在死蛟身上点了三滴,就见死蛟身上的yīn煞气息骤然就少了许多,陈友谅站起来,从怀中抽出一把刮鱼鳞的刀来,这刀看上去有些锈迹,也不锋利,黑沉沉的,但刀身上散发出来的yīn煞锋利气息,寒彻心扉。

陈友谅家世代打渔,这把刮鳞的鱼刀至少也传了十几辈,祖祖辈辈打渔,的也不知道捕捉了多少鱼虾,怕是无法计数了,如此多的生灵死在陈友谅一家的手上,本身yīn气就重,这把刀更是不知夺了多少条鱼命,煞气之浓重无与伦比,就这把刀,只要往水里一放,附近的鱼虾老鳖,众皆被煞气惊得动弹不得,任人宰杀,捕捞。

龙筋在背上,蛟筋也是同样如此,陈友谅拎着手中的刮鳞刀,划破自己手指,让刀沾染上血迹,这刀立刻就变得有光泽起来,全然不似刚拿出来锈迹斑斑的模样,锃光瓦亮,刀锋刺眼。

陈友谅认准了位置,沉了口气,照着蛟背行刀,一刀下去如同划破硬纸般发出刺啦……的声响,坚硬如铁的蛟皮,应声而破,身上的鳞片更是碰到就裂,陈友谅不敢大意,神情肃穆,嘴里念着祖辈传下来的咒语,手随刀势划动,将蛟脊一侧全部划开。

蛟长了鳞片,也就意味着快要化龙,只要过了雷劫,就能龙腾上天,成为神兽,这青蛟在黄河修炼了千年,眼见就要功德圆满,却如何都想不到竟然遭此劫难,一双怪眼环睁,死不瞑目的看着陈友谅。

陈友谅枭雄心肠,那里会怕这个,别说这恶蛟已经死透,就算没死,他也不会怕上半分,但被一双怪眼盯,也是觉得别扭,冷哼一声,照着眼睛踹了过去,将个蛟眼踹得脓液四流,这才凝神静气,手掌破鳞刀顺着另一侧的蛟脊划了回去,如此一来一去,龙脊就露了出来,陈友谅伸手扒开蛟脊两侧红肉,找到如拇指般粗细的蛟筋,不敢使劲硬拽,小心一点点抽离蛟身,直忙活了一个时辰才将整个蛟筋抽出来。

蛟筋长约三丈,陈友谅小心翼翼捧着,离岸边远了一些,放在干地上晾晒,又从腰间掏出个油布的小包袱来,打开来,里面是些个朱砂,黄纸,火折子之类的。

陈友谅找了一处背yīn的地方,烧了香,烧了黄符,念了咒语,点上一堆篝火,将蛟筋架起来,慢慢烤灼,然后咬牙从自己左臂上用破鳞刀割下一块肉来,用木棍穿了,同样去烤,待烤出油来,急忙用一瓷瓶接住。

等那蛟筋烤的差不多了,沾着用自己肉烤出来的油,一点点均匀抹在蛟筋上面,如此反复烤灼,反复抹油,直到那条**的蛟筋缩成半丈长短,粗细也如同尾指一般,这才停手,最后将瓷瓶里的油抹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陈友谅又取出两片青铜鞭把出来,上面刻着狰狞恶兽,小心缠在上面,两相一合,啪!的一声扣死,就见先前这粉红眼sè的蛟筋变成了一条黝黑细长的鞭子。

陈友谅哈哈大笑,意得志满,快步走到河边,看也不看一眼恶蛟的尸骨,就见他扬鞭在空中一甩,啪啪!……几声轻响,等了会,就见河面上水波翻滚,浑浊的黄河水下面,黑呼呼一片如云的东西翻滚着浪cháo到了陈友谅脚下。

可不正是黄河中的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

陈友谅脸sècháo红,呼吸都有些急促,一双眼睛jīng光四shè,大步走到河边,伸脚踏上一头人头鳌龟壳上面,意气风发,扬鞭一甩,超前一指,高声呼喝道:“穿河过湖,钻山越海,直奔沔阳!”

三百人头鳌,八百水猴子,忽地就动了起来,水面下一片黑云也似的yīn影向前飘动,陈友谅站在鳌背上,水也没有淹过脚掌,意气风发,飘飘yù仙,被几个岸边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龙王爷显身,慌忙跪在在地上磕头。

陈友谅见了这情景,更加得意,哈哈……笑声不绝,渐渐没了影子。

陈友谅走远,河滩上一颗枯树后面,一个黑脸男子闪身出来,目光盯着岸边被河水冲击得微微动弹,死不瞑目的恶蛟,狰狞脸上闪过惊喜,忍不住道:“这男子倒也是个不简单的,有些本事法术,却是个没见识的,蛟筋虽好,又怎么比的上这幅骨架了。”

黑脸男子正是害了林麒的黑狐,他害了林麒,担心他不死,就在身后跟着,眼见着船翻了,恶蛟也死了,愕然间看到陈友谅做的一切,心中一动跟随而来,恰好见到陈友谅扒皮抽筋。

黑狐知道恶蛟一身都是宝,可陈友谅也是个厉害的,还有四条千年水魅相助,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就耐心等待,想着是不是能吃点残羹剩水,却没想到,陈友谅只要蛟筋,其他的看也不看一眼,等他走了,这才按耐不住出来,盯着恶蛟的骸骨双眼放光,喃喃自语道:“有了这幅快要化龙的蛟骨,我老黑就要一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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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 河底

林麒被扔到水里,暗中憋了一口长气,身体碰到水就开始挣扎,用力拉扯下绳子松了,他想去救周颠,水面却开始旋转起来,四周风声呼啸,一股奇异的力道非但没有将他拉下去,反而升了上来,接着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林麒头重脚轻,睁大眼睛看着,就见下面那里是什么漩涡,而是那头青蛟的巨口,腥臭的气息从蛟口中传出。

恶蛟巨大,周颠沉重在林麒下面,眼见着就要先落入恶蛟口中,林麒再也顾不上其他,怒吼一声:“来吧,小爷与你同归于尽!”憋了口气,身子向下直坠,左手拉扯住周颠,右手中举起铜簪奋力向下砸去。

铜簪刺破水幕,一道幽绿的光芒箭矢般径直向下刺去,刺进青蛟口中,时间仿佛停了一停,青蛟突然整个身体缩了一下,林麒落了个空,拉着周颠还在向下坠落,看到一双愤怒到极致的怪眼,他噗通一声落到水中,身体向下沉去。

就在他身体被水被阻力拦住不在向下沉的时候,那恶蛟翻腾之中,粗壮的尾巴自上而下拍了下来,“轰!”一股冲天水浪溅起,林麒后背猛然大震,这时他猛然翻转过来,将周颠推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声,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一双惊诧的双眼,接着巨大的冲击拍在他身上。这一刻他胸前的谛听遇玉件散发出淡淡曝光罩住他的身体。

但恶蛟愤怒的全力一击,又岂是一个护身的谛听玉件能够抵挡住的,就听得咔咔……脆裂的声音响起,谛听玉件被青蛟尾巴拍下的力道冲击的粉碎。但玉件还是替林麒承担了大部分的力道,即使如此,林麒还是像shè出去的箭矢,向着河底快速而去,巨大的冲击将他震晕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张张脸庞从林麒眼前一一划过,他看到冯提司冰冷的目光,周颠绝望的眼神,周兴的驴脸,还有母亲那张慈祥的笑脸,母亲的目光中依然是慈爱,温暖,林麒努力挣扎,想要抓住母亲,母亲的身影却离他越来越远,身影渐渐模糊。

河面又恢复了平静,黄河水奔腾向前,永不停息……

“娘”大呼出声,林麒猛然惊醒,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不由冒出两个念头:“我没死?这是那?”他扭动了一下身躯,发现被卡在一道山缝中间,两边俱都是冰冷的山石,更让他纳闷的是,自己明明被恶蛟一尾巴砸到河底来了,怎么就出现了山缝?

更让他想不到的还在后面,他胸口以上处在山缝里面,空气新鲜,还有微微回荡的风,可他后半截腰部以下却泡在水中,林麒能感觉到腰部以下水的冰冷,还有河底暗流涌动,推着他的双腿晃悠,可奇怪的是,他所处的位置,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隔绝之处,水淹不进来,风也吹不出去。

没死总归是一件好事,林麒静了静,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伸手摸了摸,前面不远就是地面,倒是不用担心被摔死,他小心翼翼扒住两边的山石,使劲向前蠕动,想要挣扎着出来,但他被卡在一处很微妙的地方,任由他不管如何努力,就是动弹不得。

林麒也不放弃,使劲了力气扭动,双手扒着向前前,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点也没动,林麒叹息一声,暗道: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咋就卡在这了?难道没被那恶蛟吃了,却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不禁苦笑,如今他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了,周颠不知道是死是活,谛听玉件碎了,符刀丢了,就剩下这么一身破衣服,却也被水淋得湿漉漉的好不难受,这般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朝怀里摸了摸,想着要是还有火折子也成,好歹看看自己死在了什么地方。

这一摸火折子没摸到,却摸到了当初佘老爷子给他的那碧绿的竹笛。说来也怪,谛听玉件那般神妙的东西被恶蛟一尾砸下,撞得稀烂,这碧绿的小笛却是完好无缺,林麒费力抽出笛子,就见这小笛子在这漆黑的地方竟然就散发出类似磷火一般的幽绿光芒来,能看到周遭两三丈远的距离。

林麒咦的一声大喜过望,举着笛子四处看了看,这才看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就见这是一道并不算大的缝隙,后面水浪翻涌,隐约的能看到河底的野草,明显的他还是在黄河的河底,前面空气干燥,自己被夹在中间,缝隙里外就是两个世界,不知为何,浑浊的河水就是侵透不进来这边,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住,但偏偏他就身处两边,感觉无比的怪异。

林麒又举着笛子朝前面看,两三丈的距离也看不到什么,但感觉前面空间很大,黑漆漆的,并不沉闷,看了会,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就觉得有些无聊,此处寂静的可怕,林麒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么下去,还不把自己逼疯?

无奈之下只能是自言自语,算是壮胆,也算是派遣这寂静的可怕,看着手中的竹笛,喃喃道:“铃铛啊铃铛,你我兄弟说好rì后一起闯荡江湖的,如今我被困在这个鬼地方,生不如死,却是失约了啊,哎,奈何我那么多的仇还没报,就这么死了真是有些不甘心……”

念念叨叨的想起往rì时光,嘴角露出微笑,不由得将笛子横在嘴边,轻轻吹动,正是佘铃铛教给他的引蛇之术,这调子林麒倒也吹得熟了,可他除了吹这调子,别的也不会,就这么反反复复的吹,一时间也忘记了身在何处。

吹得正顺畅,前面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两盏小小的红灯来,这灯火鲜红鲜红的,忽亮,忽灭,在这漆黑的世界里格外的醒目,林麒见了,心中暗道:这鬼地方莫非还有人家?

想到此处,急忙大声喊道:“有人吗?我被卡在这了,救命啊……”他这一喊,那两盏红灯停在了远处,再也不动,林麒有了活命希望,那里肯放弃,大声呼喊,手舞乱动,直到嗓子都喊哑了,那两盏红灯笼也没过来,反倒是忽明忽暗的像是渐渐远了。

林麒叹息一声,知道叫喊没用,也就省下了力气,恍恍惚惚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估摸着差不多有两三个时辰,林麒退不出去,前进不得,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这了,可这般等死太过枯燥无聊,就又横起笛子来,呜呜吹响……

笛子刚吹了一段,前面那两盏红灯笼,竟然再次出现,并且朝着自己而来,林麒竟然一振,心里模糊有了个想法,莫非是这笛音吸引了来人?

这么一想,更加的不敢停下,撅嘴使劲吹动笛子,这笛子乃是佘老爷子年轻时候行走江湖的一件法器,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虽然小巧,但吹出来的笛音却是明亮清冽,好听的很。

随着林麒的笛音,前面传来沙沙沙……嗦嗦嗦……的声响,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很,林麒一边吹着笛一边努力抬头超前看,眼见着两盏红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亮了起来,很快从黑暗中两盏红灯显露出了真面目。

林麒看清楚了眼前这东西,却是啊的一声呆住,眼前那里有什么红灯,而是一条粗大的巨蟒,这蟒比周颠的身形还要粗壮,两个蛇眼发出鲜红的光芒,红sè信子吞吞吐吐,好奇的打量林麒。

这蟒遍体金黄,身上有白sè的花纹,花纹看上去非常的奇特,像是周兴画的那些林麒看不懂的符咒,又或者像是古怪的文字,委实就是一条漂亮到了极点的大蟒。

林麒不是没见过蛇,蛇本来是冷血动物,一双眼睛更是毫无感情,给人一种冰冷yīn寒的感觉,看上去十分的不舒服,但眼前的这条黄蟒一双眼睛虽然是火红的眼sè,却明显的没有那么冰冷,像是也没有什么恶意,对林麒有的只是好奇。

林麒觉得这蛇对他没有威胁,愣愣说了句:“好漂亮的神物。好大的脑袋,真有簸箕那么大!”

这蟒就像是听懂了林麒的话语,听到神物两个字欣喜异常,摇头晃脑的对林麒连连点头,可听到后面两句,竟然像个小娘们似的扭了扭头,像是有些娇羞。

林麒遇到这等神物,也忘记了害怕,就觉得这蛇实在是可爱,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蟒兄,蟒兄,你我今rì相见,也是有缘,嘿嘿……不如你帮小弟个忙,将我弄出这里怎么样?”

那蟒抬起头来,睁着双火红的眼睛盯着林麒看了看,对他伸了伸信子,这信子分叉,有半丈来长,都要碰到林麒的鼻子尖了,林麒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蟒要干什么,急忙道:“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别耽误了你正事。”

黄蟒朝他眨了眨眼睛,忽地向前一窜,卷住林麒半截身子。

林麒吓了一跳,以为这蟒要吃他,急忙大声道:“今rì我还没方便,一肚子的屎尿,臭的很,何况太瘦弱你也吃不饱,你若真是饿了,我与你介绍个人吃,济yīn县水道衙门的冯提司养尊处优,肥胖油滑,是个好下口的……”

胡乱喊叫中,黄蟒也不理他,巨大的蛇身缠绕他,一圈圈的盘起,竟然就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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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章 洞中世界

林麒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暗忖,莫非要葬身蟒口?想要骂上几句,却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瞧着,那黄蟒粗缠得紧了,却不张口吞他,用力向外一拔,啪!一声响。竟就将他从那缝隙中拔了出来。

林麒跌的全身疼痛,却是欢喜无比,知道自己想的差了,这黄蟒根本就没有吃他的意思,非但没有,反而有恩,将他救出险地。林麒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那黄蟒就守在身边,好奇的看着,一双火红的眼睛眨啊眨的,灵动无比。

林麒对黄蟒再无半点害怕的心思,哈哈大笑,翻身起来,对黄蟒拜了三拜,大声道:“今rì可谢谢你了,救命之恩,必有厚报,你如此好心,rì后必能化作神龙,翱翔九天之上,多谢,多谢……”

黄蟒听得他这番话,竟是欢喜异常,扭动粗壮身躯在林麒身上挨挨蹭蹭,惹得林麒身上痒痒,呵呵直笑,就觉得这黄蟒真是一个灵物,他却不知,黄蟒本就是一条灵蛇,在此地修炼了几百年,从未出去过,也未见过人类,但通了灵,就与寻常蟒蛇不一样。

佘铃铛教给林麒的引蛇之术,乃是佘家的不二法门,黄蟒就是被笛音吸引过来,见到林麒也是好奇,但林麒第一句话说的是,好一个神物!就让黄蟒高兴起来,要知道人乃是万物之灵,话语中自然有力量,这世间万物谁也逃不开因果缘分,倘若林麒当初说的是好一条大蛇,恐怕黄蟒就不会救他,而是吃了他。

蟒虽属蛇类,却比蛇类强大,你说它是蛇自然就不高兴,这与人喜欢听些个好话是一样的道理,想想看,若是有人见了你,就夸你聪明,俊秀,心中高兴,自然也就多了份信心,做起什么事来就会顺遂,若是别人见了你就讨厌,话语中讥讽,往往就会自卑,一自卑行为上就会显露出来,别人也就更加瞧你不起。兽类同样如此,林麒里里外外的都是好话,最后几句谢语,更是带着祝福之意,这让已有了灵xìng的黄蟒又怎能不高兴?

在这里多说几句,世间的因果当真是不可思议,特别是人的话语之中带着因果,因为说话的两种极致,一种是祝福,一种是诅咒。有时候你的一句无心之言,就会对别人造成莫大的伤害,因而忌恨上你,时机一到,就算不害你,下下绊子却总是会的,所谓的祸从口出也就是如此了。但你若是积下口福,别人高兴,也会对你另眼看待,有什么好事,也就会想着你,这就是因果,老话说的好,jīng明的是正路,刻薄的是邪路。正所谓,说好话,如口生莲花处处香。说恶语,如口出毒蛇人人怕。所以口德还是要积攒些的。

闲话不说,且说黄蟒听了林麒祝福之语甚是高兴,陪着他呆了会才转身去了。林麒独自喘了几口粗气,就觉得全身上下**的寒冷,肚子也饿的咕噜噜只响,若是不趁早找一条路出去,困也困死在这里面。

林麒站起来,举着笛子抬头向上方看去,就见两旁山岩直立,满生藓苔,也不知道有多高,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上方雾气弥漫,周遭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上面,也看不到天空。就觉得这地方应该是一山谷。

林麒深一脚浅一脚顺着缝隙方向小心前行,走了并没有多远,突然就刮起了怪风,这风来的十分急,没有任何预兆。林麒满耳是风声,冰凉的风顺着眼耳口鼻直往里灌,强风夹带着水珠水撞击在四周,十步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林麒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强风压过,连头也抬不起来。急忙顺着石壁向前快走,可是,这个方向竟似没有边际一般。狂风并不是只从身后吹来,狂风四处乱撞,风雨漫天,一时间林麒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伸手摸索着向前,如此这般又挺了半柱香的时间,林麒双手突然摸到一块向外凸出的巨石。

林麒努力睁开双眼,借着手中笛子微弱光芒看的清楚,这巨石竟是一个龙头,石龙是用青sè石头雕刻而成,造型古朴,有些地方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在这山谷之中隐藏了多少岁月,巨龙尾部隐藏在山壁之中,龙头藏在乱石中,很难看的出来。

林麒顺着龙身向石壁看去,巨大的石龙身躯隐藏在石壁中,其中一块龙鳞剥落,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山洞来,里面隐约有cháo湿温暖的气息顺着洞口向外涌动。

林麒大喜,若是这石龙后面是个山洞,也就不用在受风寒之苦,否则这般jīng神下,怕是走不出去这山壑。他伸手朝山洞摸去,里面果然有温暖气息,想必有温泉存在。

林麒欢呼一声伸手去扒山洞,但两侧都是厚厚石壁,他已无多少气力,扒了几下没有扒动分毫,发了下狠,在地上摸到一快大尖石,深吸一口气,聚集全身力道,双手举起对着山洞猛然一击。“咔!”一声脆响,石壁经受不住他这般狠砸,裂出个能够容纳一人进去的缝隙,林麒哈的一声高声欢呼:“成了。”

除了洞口处有一点亮光外,整个山洞都是黑漆漆的,洞内并不宽敞,勉强能站下一个人,林麒仔细向前看去,就见前方是一处幽深漆黑的石隙通道,不知道通向何方。

他朝下面走去,顺着缝隙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前面变得宽敞,林麒知道这是出口到了,举着笛子往前照了照,眼前霍然一阔,前方有星光也似的光亮闪现,视线并不受阻,这山洞大的竟是无边无际,里面有山峦起伏,赫然是一个洞中的世界。

远处的云雾中,一座大山巍然而立,与其他山峦连成一体,显得非常的突兀。如鹤立鸡群般耸立在这洞中世界,这山两侧,各有一座矮山守护在两旁,两山虎踞龙盘,气吞万向,有淡淡奇怪的淡蓝sè雾气笼罩着整个山体,仙气飘渺,气象非凡。

外面风雨连天,里面却是温暖如chūn,林麒所在之地是一处断壁,向下不知有多深远,山壁之上有青松在山缝成长,密密麻麻数不清楚,林麒大感惊讶,却没时间多想,抓住山壁下面松树一点点向下爬去。

他一动,山壁松树中扑棱棱飞起许多鸟来,这些鸟都如乌鸦般大小,绿身红嘴,眼睛大大,尾部犹如折扇般张开,黑暗中全身散发出萤火虫般光芒,映照着周围一片幽蓝,林麒从未见过这等奇怪鸟儿,停住不动,暗暗戒备,谁知这些鸟儿竟然胆小的很,稍微有些响动,便惊慌飞起,相聚在一起,没多大功夫几千只鸟儿围聚在一起上下起伏翻飞,如同一朵散发紫sè光芒的云朵。

鸟儿形成的光团并不飞远,仿佛舍不得离开家园,守在附近飞舞,姿势曼妙,犹如舞蹈,由此一来,竟是照的附近二三百步距离一片幽亮,借着这片光亮林麒如猿猴一般顺着山壁中的松树快速向下,这般爬了一盏茶时间,到了一处凸出山壁,下面再无松树,前方是一处悬挂在两山之间的栈桥。

栈桥残破也不知在此处经历了多少岁月,有些木板已经不在,倒是两旁的铁索依旧坚硬结实,林麒上前使劲拉扯了一下粗如孩童手臂般的铁索,铁索晃动,发出“嘎吱……”渗人的声响,如此寂静的地方,铁索发出的声音如同怪兽的尖叫,让人听了从心里发毛,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走过栈桥,上方突然传来碎石掉落的闷响。

林麒心中一紧,向上看去,但见洞口到宽阔之地,只有一条山缝,他四下看去,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眼前这座栈桥能行,无奈只能抓住铁索前行行,他不敢去踩已经腐烂的木板,只能抓着铁索慢慢前行,铁索凭空而设,一站上去便开始晃悠,只能一点点向前,生怕一不小心掉到下面无尽黑暗之中。

林麒感觉自己在铁索上犹如江河中的飘萍,晃晃悠悠没个安稳之处,他双手用力死死抓着铁索,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双手用力快速朝前而去,双脚落到实地,心中这才踏实。

林麒定了下心神,前方是一片诡异野草,有半人多高,叶子翠绿宛如荷叶,野草之中卧着无数怪石,影影绰绰中像是一只只怪兽。回头看了一眼铁索桥,仍是心有余悸。

就在林麒回头这一瞬间,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去却见一张极美的美人脸正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他感觉不对,猛然向后退了两步,再一看,眼前站着一个怪物,这怪物人面猴身,身上也无衣衫,而眼前的那张脸端的是美艳至极,但如此美丽的一张脸庞却长在猴子身上,说不出的怪异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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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章 黄蟒

林麒一惊,想起师傅曾对他讲过,山中有怪物名叫山魅,人面猴身,力大无比,最是凶残,有魅惑人心的力量,眼前这山魅面如桃花,正对着他挤眉弄眼,脸上带着娇嗔,爬着向他靠近,有那么一瞬间,望着山魅水汪汪的双眼,竟然有些恍惚,他暗叫不妙急忙稳住心神。

可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林麒小心弯腰,摸了摸,摸到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块,那山魈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吱呀!怪叫着就要扑上来,林麒看得分明,那敢真让他扑过来,对准了将手中石块使劲砸了出去。

这一下打的也准“砰!”一声打在山魈猴身上,山魈被林麒打了个跟头尖叫一声逃窜。山魅惨叫的声音在这封闭寂静的世界中显得格外响亮刺耳。林麒见山魅被吓跑,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继续前行,可刚走了两步,猛然就停了下来,一脸的惊惶,就见在这山下一层层的如梯田样的土坡上,荒草之中无数奇形怪状的巨石,在这些巨石上面,蹲着无数人面猴身的山魅,一层一层,看上去好象庙里的罗汉堂叠在一起,密密麻麻,面目模糊,黑影绰绰看不到头,也不知到底有多少。

林麒这一动,所有的山魅也都动了起来,跳下石头,向他涌了上来,这些山魅四肢着地,开始还是慢慢向前爬行,到了后面竟然快速奔跑起来,密密麻麻的山魅如海浪一样掀起一股浪潮,疯狂涌上,林麒心中惊骇,这要是被山魅吞没,任你有多大本事也掀不起浪花来。

无边无际的山魅蜂拥而来,林麒暗叫不好,急忙快跑,他人小脚轻,这一阵跑,竟然就不比山魈慢上多少,可身后山魈犹如浪潮般翻滚而来,真要被追上,立刻就能被撕成碎片,林麒跑了会,觉得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头,猛然想起手中还有召蛇的笛子,先前黄蟒就是被笛音吸引过来,再吹笛子,或许那看上去没有恶意的黄蟒能再救自己一命。

林麒横笛在手,一边跑,一边吹,可这么个吹法,音调就跑的没了影了,他心中暗暗叫苦,笛子吹得还没放屁声好听,那黄蟒还能认得出笛音来?林麒没多大信心,撒开了腿,不管不顾朝着前面狂奔,看也不看后面一眼,但后面吱呀!吱呀!……怪叫的声音也是越来越近,想必离他已是不远。

吹了半天黄蟒也没出现,更苦的是,前面就是一条细小的山道,靠着山壁凿出来的,窄的不行,下面就是深渊,这山路,林麒就算小心向前,都没把握能走多远,更不要说后面还有无数山魈跟随,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事到如今,真的就没有路了,林麒不想稀里糊涂死了,刚要转过身跟那些个山魈拼了,却见山壁上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一双眼睛火红火红的,像是两盏红色的小灯笼,可不正是那个黄蟒。

林麒恍若见到了亲人一般,大声喊道:“蟒兄救我!”

那黄蟒见了他,很是亲切,整个身子盘起来,探着头对着他丝丝……的吐蛇信子,却并没有要下来替他拦住山魈的意思,林麒到了山壁跟前,也知道走不过去,无奈翻转过来,盯着如浪潮般的山魈上蹿下跳的,铺天盖地而来。

突然四面八方都响起丝丝丝……蛇吐信的声响,接着无数的蛇翻滚着靠近,挡在林麒和山魈中间,这些蛇粗细不一,各种颜色都有,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花的,绿的,红的青的……像是天下所有的蛇都汇聚到了这里。那些山魈本是兴奋之极,那里想到会出现如此多条蛇来挡住了去路,都停了下来,层层叠叠的吱呀吱呀……狂呼乱叫,一张张的极美的脸庞,配上全身是毛的猴身,说不出的诡异。

蛇有成千上万条,密密麻麻,蔚为壮观,与无数的山魈对峙,那些山魈很不甘心,对着横在中间的群蛇上蹿下跳,狂呼乱叫,像是在威胁蛇群,但这些蛇到了这里,也没有攻击的意思,就那么懒洋洋的爬着。

林麒呆站在原地,面对如此离奇的境地,不知所措,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头顶上的黄蟒,那黄蟒像是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伸出一颗硕大的蟒头到了他面前,林麒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黄蟒。

黄蟒吐出信子对他手上的笛子丝丝了两声,林麒这才回过神来,小心试探着问:“你是想让我吹这笛?”

黄蟒点了点头,林麒恍然,这笛就是引蛇的,你不吹,这些蛇又怎么会有动作,但他只是跟佘铃铛学了引蛇的调子,让蛇攻击什么的可没有学,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事到如今不吹笛,还能做什么?

想明白了,林麒横笛在嘴边,呜呜……吹了起来,笛声一起,那黄蟒猛然高昂起头颅,蛇身一圈圈盘起,再也不似先前温柔模样,变得狰狞凌厉起来,一双蛇眼,变成血红眼色,蛇信子吞吞吐吐,骤然就快了起来,蛇尾抖动发出沙沙沙……的怪响。

黄蟒就如同蛇中的王者,林麒的笛音就是冲锋的号角,黄蟒一这般做,所有的蛇立刻都精神起来,全都盘起蛇身,高昂头颅,丝丝……吐着蛇信,整个世界顿时沙沙沙……响成一片。

山魈也知道这些蛇不肯罢休,当先几个,再也忍耐不住,吱呀……几声怪叫,猛然跳起来就要跃过蛇群朝林麒扑过来,山魈一动,几条小蛇也如箭矢一般猛然弹起,张开蛇嘴,露出毒牙迎了上去。

一场大战就此展开,鲜血不要钱一样四溅开来,许多被毒蛇咬了的山魈躺在地上脸色变得铁青口吐白沫,翻滚在地上,不一会抽搐着不动,更有无数的毒蛇被山魈的锋利的爪子撕成几段,这场蛇魈大战好不惨烈。

林麒还从未见过这般惨烈景象,看得是脸色惨白,目瞪口呆,不敢丝毫大意,一个劲的吹笛,双方激战正酣,林麒却感觉后面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回头一看,那黄蟒不知道何时下来,就在他身后,一颗硕大的蟒头朝那条狭窄的山道扭了扭。

林麒是个聪明的,明白黄蟒这是让他趁现在赶紧走,林麒点点头,手里的笛子也不敢放下,跟着那黄蟒朝山路走了过去,这条山路十分狭窄,也就两个脚掌的宽度,稍有个不小心就要跌下万丈悬崖,林麒还吹着笛,不由得暗暗叫苦。

黄蟒见他这幅模样竟然裂了裂嘴角,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林麒性傲,心道,老子还能让你个畜生看了笑话,顿时就不在犹豫,小心翼翼踏上小路。

小路蜿蜒向上,也不知道通到那里,黄蟒前面带路,林麒小心跟在身后,越往前走,越觉得山路难行,路窄也就算了,还不平,坑坑洼洼的,约莫走了有百十块来丈,林麒已经不敢在吹笛了,将笛子塞进怀中小心放好,身子紧靠山壁一点点的向前挪蹭。

即使小心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一不小心踩到块酥松了的石块,身子一个不稳,就朝下面跌去,林麒惊得连个念头都没转,就觉得身子被一个粗壮黏糊糊的东西缠住,愣是拽住了他下坠的力道,抬头一看正是那个黄蟒再一次救了他,林麒心生感激,也不管那黄蟒听不听得到,对他道:“你救了我三次,大恩记在心中,我若是不死,日后必定有报答你的一天。”

黄蟒微微颔首,也不松开林麒,尾巴卷着他,身子向前蠕动,在这狭窄的山道上竟然快的吓人,不大会的功夫到了山顶,黄蟒放开林麒,他站稳了四下看了看,啊!的一声呆住,怎么也没想到,顺着山路来到的这个山顶,竟然是别有洞天。

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树木每一颗都有三四米粗,直挺挺的直插天际,分出来的树杈也都是笔直笔直的,像是一杆杆标枪,树皮龟裂开,坚硬的如同战士身上的铠甲。树叶巨大,张张迎风摇摆。这里的草都有半人多高,盛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许多花朵还发出淡淡颜色不一的光芒在夜色中摇曳。周围百十丈的距离,竟然被这些野花散发出来的光芒照的清澈透亮,草丛中许多看不清样子的小动物窜来窜去,整个树林竟像是活的一般。

更让林麒想不到的是,他头顶上面,就是滚动的滔滔黄河水,有些河底游动的大鱼都看得清楚,可这片天地上面并无任何东西阻隔,但却仿佛有一片无形的阻力,将奔流不息的河水挡在外面,恍惚的就像是一片黄色浑浊的天空。

而远方,在森林的尽头,一个巨大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屋顶,仿佛就要捅破上面浑浊的河水,林麒看不清楚全貌,但也震惊的无法形容,如此地方,难道是仙家洞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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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神殿

古老相传,神州大地上,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只要有缘的人进入其中,则可得道成仙。林麒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说,但那些所谓仙家的洞天福地,一般都是名山大川,却从未听说过河底下会有洞天福地,既然不是,那会不会就是龙王爷的水晶宫?

天下间的龙王多不胜数,海有海龙王,江有江龙王,河有河龙王,湖有湖龙王,甚至连井里都有井龙王,莫非前面那辉煌之处,就是黄河龙王的水晶宫?这个念头一出,林麒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朝前方走去。

黄蟒却对那里像是有些忌惮,竟然停下不在随他前行,林麒一心想看看水晶宫的模样,竟然没察觉黄蟒的异常,等到发现黄蟒不在身边,已经走出去了太远。

这是个相当神秘的地方,空中流动星光般的光芒照耀下,前方一片宏伟的建筑,那座雄伟黑幽幽的巨大石城,无法看清楚全貌。幽暗光亮下四周尽是些黑sè残檐断壁,正前方巨大可以并驰十辆马车的青石铺就的石道,笔直通向前方,靠着山壁而立的是一巨大的宫殿,辉煌宫殿沉寂无声,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仿佛在控诉着岁月的沧桑。

宫殿太过宏伟,令林麒震惊,不敢大步向前,如此走了会,到了一巨大广场,黑暗中可以看到石桥的末端的地方竖了两块并排的石碑,都有三丈多高,一块已经断了,底下由黑sè的巨大赑屃驮着,石碑上面刻着诡异难测的符号,石碑后面的不远处。是一片高耸的巨大黑影。

离那宫殿越近,林麒越觉得惊讶,这巨大山洞之中竟有如此天地,这般浩大的工程,又是何人所造?宫殿之中又会隐藏着什么?

刚才林麒并不觉得这宫殿有多大,但到了近处才知道这宫殿竟然大得让人难以想象,整座宫殿依山而建,正前方巨大石阶一百多阶向上,每一级石阶都有半人高,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这宫殿一小块地方。人站在这夺天地造化宫殿之前,不由得心中生出渺小之意。空寂的广场上有冷风吹过,发出“呜呜呜……”响声,这声音仿佛在呐喊,又像是哭泣,如此地方已不像是人间所在,倒像是到了九幽地府,阎罗殿堂。

石阶通向之地,是宫殿大门,可这宫殿大门竟是两扇青铜巨门。巨门宏伟雄健,门高十丈左右,宽度将近四丈米,整扇门自上而下整体铸造而成,这般巨大的青铜门,已经不是人力所能造成。但谁又有如此法力竟能建造如此铜门?这铜门怕不是有万万斤重,谁又能够打开?

在铜门前面还有四个高达三丈的石像跪立在两侧,石像昂头向天,双手成莲花状向上高举,手中一个巨大石盆,里面有火光闪烁,映照在青铜师门之上,反shè出幽绿的光芒。

这情景令人震撼,林麒慢了下来,心中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上去,四下看了一眼,除了这巨大宫殿,已然没了去处,正犹豫间,却听后面传来吱呀吱呀……叫声,林麒愕然,愣愣回头,就见被群蛇拦住的山魅,在黑暗中如惊涛骇浪般蜂拥而上。怕是转眼间就到此处,没了黄蟒保护,顿时陷入绝境之中。

山魅速度快的吓人,层层叠叠起伏之间,漫山遍野的急速而来。

后路断绝,就只剩下前面巨大的宫殿,林麒心中苦笑,急忙顺着石阶向上而去,石阶巨大。这百十来阶竟是爬了小半柱香时辰,等爬到尽头,向下一看无数山魈也在向上窜来,起落之间已经到了石阶一半。

林麒站在铜门面前左右看去,除了眼前这铜门,再也没了去处,心中暗暗叫苦,怕是这次无法再逃掉了。就在这时,忽地,左右山壁之中竟生出阵阵淡紫sè烟雾来,这烟雾犹如云浪一样,迅速上升。带着一股淡淡清香缭绕着飘到铜门前面,林麒后退两步,发现从宫殿四周都冒出淡蓝sè的薄雾来,而且速度惊人,几乎是一瞬间,膝盖以下就开始雾气缭绕,眼前也给蒙了一层雾气,而且还在不断地上升。

“咚咚!”两声大响突然响起,林麒吓了一跳,接着一连串战鼓激昂声从铜门里面传出“咚咚咚……”战鼓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等待厮杀,在山峦之中越传越远。淡蓝sè的薄雾中无数幽幽的黑影,随着战鼓声音,排成一列长队,隐隐竟有刀光剑影。

战鼓声声中,那巨大铜门竟微微一动“轰隆……“一声巨响中,整个山腹跟着猛然一颤,威力之大,震得林麒差点跌倒,接着“喀喀喀……“清脆的声响中铜门裂开一道缝隙。

林麒就在铜门面前,眼见轰隆巨响中,两扇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向外挪开了一点,一条黝黑无比的细小缝隙出现在两扇门的中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身冷汗,这么大的巨门竟然自己开了,刚才那一下巨震,肯定是门开时候的反应,如此重的门,是谁打开的?又是谁在里面?

淡蓝sè薄雾在鼓点催促中飘然闪进铜门缝隙之中,渐渐的鼓点声弱了下去,林麒被眼前这奇异景象震住,稍微镇定了一下,心中却犹豫不决这铜门该不该进?这地方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但这等情形,那有容他思量的时间,无边无际的山魅蚂蚁般到了台阶上面。山魅力大,有魅惑之力,如此漫无边际的山魈,像是一只山魈组成的大军,在保护这幽暗之地,就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怕也是要死在这里,林麒苦笑不已,一狠心,闪身进了铜门。

巨大铜门合上,里面“砰砰….”之声响个不停,整个大殿里面转眼就亮了起来。向前看去,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殿堂,前面是一条笔直的青石路,路两旁有二十多个一人多高的石柱子,柱子上面各有一个雕刻着花纹的石盆,里面火焰蒸腾,这二十多个石盆,把整个大殿照的犹如白昼一般。

淡蓝sè烟雾飘渺如纱,林麒跟在身后,朦朦胧胧觉得前面有一巨大人影,他小心向前走去。巨大战鼓声音消失无踪,整个大殿寂静一片,这种寂静是死寂,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生气,林麒轻微的脚步声在这里显得分外响亮,每向前一步都会发出巨大回声,林麒心有疑虑,不敢贸然向前,jǐng惕站在原地。

淡蓝sè薄雾渐渐消散,林麒深深吸气,镇定心神,四下看去,但见殿堂地面呈长方形,上方是个圆形,暗含天圆地方之意,大殿顶上雕刻着二十八星宿。星辰用各种宝石点缀,在火光照映下闪闪烁烁,美丽异常。墙壁和外面的一样,用巨大长方巨石堆建,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朴实无华,但在这种巨大空间的背景下,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朴实。

很快的,林麒就发现最前方百十丈所在之地,是一个巨大的独眼青石神像,一个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神像,这神像之大骇人听闻,竟是依山而塑,虽然离的还远,但林麒顿感自己渺小的有如蚂蚁。

神像人面蛇身,红sè头发,面孔眉目与人差不多,却只有一只眼睛,并且是竖着立在双眉下方中心,说不出的诡异,尖嘴獠牙,面孔狰狞而充满愤怒,双拳紧握高高举起,像是在向苍天示威,又如同最后的挣扎,一条巨大的蛇尾,盘绕成圈,撑起整个身躯,如同要蓄力一击。

神像不知何人雕塑,只是简单的痕迹,便把神像所蕴含的愤怒奔放,那深埋心里的憎恨,一下子都表现了出来。林麒竟然如此真切而不可思议地感受到那一股不屈,在神像紧握的双拳中腾腾而起。

林麒深深吸气,不知道是何人建造的这件殿堂,眼前这座气势十足的神像又是谁?蛇身人头的神,除了女娲娘娘还有别人吗?可是,这神像的头部明显就是一个男人,甚至他颌下的虬髯都被雕刻了出来,只是一尊神像却仿佛夺尽了天地造化,这世间谁有如此能耐,竟然能造出如此夺人心魄之神像?仿佛,一声召唤,就要复活。

在这神像前面有一个青铜鼎炉,鼎炉中间一把黑乎乎的尺子竖立在神像前面,尺子全身黝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跟官差手中的铁尺一样。但不知为什么一眼望去,却令人不敢生出小视之心来。

林麒所有的jīng气神都被眼前这尊沉寂,却带着无匹气势的神像吸引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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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魔神

神像左右两侧,隐藏在黑暗中个有一尊神像,但这两尊神像比起当中神像小了不少,离的也有些距离,而所有的气势雄伟都被那尊独眼主神像占全,让人没有心思去看别的。

仔细一看,林麒立时发现了不同,这两尊神像虽说没有主神像那般雄伟壮观,却也不可小觑,左边神像是一个是长着九个脑袋的怪物,它也是人面蛇身,全身青sè,每一颗头表情各不相同,却无一不是残酷贪婪。右边那神像青面巨头,手执巨斧,凶神恶煞的模样雕刻的淋漓尽致。

大殿无声,无风,却充满了一股暴戾之力,一片肃杀之意。“呜呜……”呜咽的声音突然响起,林麒一惊抬头朝前看去,就见主神像独眼中有团淡蓝sè光团闪现,这光团幽幽亮亮,如同活物一般,灵动至极,旋转之中带着丝丝寒气。幽蓝的光芒中,神像狰狞凶猛的面容时明时暗,仿佛,就要从九幽之地复活过来。

蓝sè光团诡异显现,整间大殿气温骤然降了下来,瞬间如同身在一处千年冰窖之中,冰寒之气无边无际压了过来,此时战鼓之声又复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咚!……”连绵不绝的战鼓声回响不停,震耳yù聋。林麒心惊之下四处寻找,却没发现有任何地方能够发出这般声响,更是一面战鼓也看不见,但随着战鼓声响,主神像独眼间的碧蓝光团茫然张大起来。

幽蓝光团在旋转中越来越亮,接着左右两侧神像眉心之中也出现一小团蓝sè光团,光团渐渐凝聚,变得明亮,漂浮到空中与主神像成三角之势,三角之势一成,整间大殿立时充斥着一股冲天的杀意。

杀意冲天,凌厉无匹,圆形殿顶上的二十八星宿突然有了变化,璀璨无比的宝石光芒流转连成一片。光芒被层层折shè,看去似乎有活物在其中流淌。而这些光线在奇石的上方三尺空间凝聚成了一团红sè光团,红sè光团一起,大殿温度又猛然上升起来,仿佛要压制住主神像独眼那蓝sè光团。

望着诡异难测的奇景,林麒心中一阵烦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忍不住向后退了退,退到铜门边上,紧握双拳朝上看去,殿顶上面的星辰此时闪闪烁烁,如同活过来一般,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下一刻,异变陡生!大殿之中,忽然有一声苍凉的呼啸,带着千军万马的杀伐气势浩浩荡荡传来。左边神像那团蓝sè光芒急速旋转起来,整间大殿在蓝sè光团旋转下竟然生起一道道风声。

与此同时,一声轰隆巨响,右边那九头凶神石像,刹那间蓝sè光芒萦绕全身,而它上方那团蓝sè光团在快速旋转之下竟似成为有形之物,一个淡淡的,跟神像一样的蓝sè魔神出现在大殿之中,那一团涨大的蓝sè光晕将凶神包裹其中,随着越来越急的狂风,这诡异的光圈慢慢升高,渐渐漂浮起来。

林麒仰头望着,手心不觉沁出冷汗。九头魔神在巨的蓝sè光晕里仰天大笑,笑声震耳yù聋,说不出的得意疯狂,此时此刻,蓝sè光圈开始慢慢旋转,速度渐渐加快,连带着大殿上的风速也越来越急促。将大殿两旁石盆中的火焰全部扑灭,林麒处在这如暴风一般的中心,身上的衣裳猎猎作响,脸sè渐渐苍白。

这惊天的气势,如狂涛怒卷,令人不可抗拒,剧烈的风,吹动林麒的身躯,他勉力的支撑住,但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半柱香的时间。生死这一刻,林麒感到无比的惊惧,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话真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噗!”石盆上的最后一点火焰灭了,世界陷入漆黑之中,但就在火光灭掉的一瞬间,突然,主神像前面青铜鼎炉里面的那把黑sè尺子散发出五sè光芒,青、黄、赤、黑、白,光芒闪动,竟是说不出的浩然正气,这五中颜sè光芒甚是奇异,黑sè的光芒在黑暗中竟然能够看的清清楚楚,仿佛天地间最黑之sè,就是这尺子发出的黑sè光芒,其他光芒也是晶莹浩瀚,美丽异常。

海浪般的狂风,在这黑尺子发出的五sè光芒中,像是受到了压制,竟然在一瞬间就小了下来。

林麒感受到变化,惊讶的扭头看去,就见殿顶宝石所作星辰,在五sè光芒中,仿佛受到了召唤,愈发明亮起来,各sè光芒流转之中,照应着整座大殿如梦似幻。九头魔神感觉到了头顶变化,蓝sè光芒愈发变得凌厉起来,空气中诡异的气氛越来越重,急促尖锐的风声中似乎开始夹杂着神秘凶狠的狞笑,就像传说中夜叉恶鬼来到人世。快速旋转中九头魔神在蓝sè光芒包裹中终于升到了穹顶。

吼……低沉压抑的咆哮从上空的蓝sè光晕中传来,刹那间整座大殿猛然颤抖,九头魔神没有实体,只是蓝sè光芒所聚成身,但那股撕天裂地的威势却丝毫不减,林麒虽然胆大却也被这尊魔神无匹的气势震慑住。

殿顶上方的星辰被九头魔神猛然一撞,光芒瞬间变得暗淡下来,那九头魔神狂笑连连,巨大蓝sè光晕包裹中随着狂风不断朝着殿顶一次又一次的冲撞。

“轰!轰轰!轰轰轰……”接连不断的巨响,震得林麒双耳麻木。九头魔神不停冲撞殿顶,想要冲破出去,林麒心中暗暗叫苦,可此时他除了眼睁睁看着,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轰!”一声震天大响,殿顶被九头魔神猛撞了一下,上方星辰迅速黯淡下去,再无半点光彩,九头魔神狂笑连连,笑声中,突然。一声龙吟般的叫声响起,大殿最左角一双碧绿的双眼带着有若实质的光芒在眨动,接着一只巨兽从上面跳了下来。

怪兽的身子高达数丈,四脚粗壮,生双翅,鳞身脊棘,头大而长,吻尖,鼻、目、耳皆小,眼眶大,眉弓高,牙齿利,前额突起,颈细腹大,尾尖长,末端更有尖锐之极的利爪,在地面上稍一移动,就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留下深深抓痕。

在它硕大的头颅之上,血盆大口中蜥蜴一般舌头伸缩不停,一双大眼之中简直看不到眼睛,而是两团流动着的碧水。而且,这只异兽巨大四肢下面,赫然有云气跟随,仿佛那淡淡云气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还没等它接近,远远的就散发出浩猛的气势。

“应龙!”林麒脸sè惨白,看见这兽不由得喊出声。小时候娘亲总是会给他讲一些上古传说,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神人和异兽,令他充满幻想,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看到真的异兽。娘亲跟他说过,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应龙称得上是龙中之jīng了,故长出了翼。相传应龙是上古时期黄帝的神龙,它曾奉黄帝之令讨伐过蚩尤,并杀了蚩尤而成为功臣。在禹治洪水时,神龙曾以尾扫地,疏导洪水而立功。

可是,这传说中的神龙怎么出现在了这诡异的大殿之中?

应龙从穹顶跳下,巨头缓缓旋转。眼睛落在九头神魔身上,眼中碧绿光芒越来越盛,呼呼喘气中形成一道烟雾,在这大殿中飘渺散开。

“吼!”一声咆哮,瞬间整个大殿气浪翻滚,几如江海,应龙双翅猛扇,四肢用力踏地,猛然跃起,直向九头神魔扑去。其周身水汽蔓延,脚下云气疯狂涌上,转眼就要将九头魔神淹没,就在这时,九头魔神周身蓝sè光芒大盛,漫天云气之中,一颗碧蓝珠子突然出现在九头魔神身前三尺地方,碧蓝光华猛然迸开,强大无匹的寒气如万浪翻滚罩住云气。

应龙嘶吼咆哮,巨大的云气硬生生打在碧蓝光芒之上,刹那间从交合处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气流。如山般的云气瞬间倒飞而回,身躯庞大的应龙竟被生生弹了回去,整座大殿之内被无形的力量震动的摇晃不止。气温猛然突降,整间大殿yīn沉不定,刹那变了个模样。

青铜鼎炉中,尺子散发出的五sè光芒越来越亮,五sè光芒在漆黑的大殿之中流转不停,竟是渐渐压制住九头神魔威势,应龙当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腾身而起,瞬间周身一片云气笼罩,身前两只巨爪前甚向九头魔神冲了过去。

但几乎就在同时,对面的九头魔神挣脱五sè光芒。蓝sè光晕猛然闪亮,随着九头魔神一声大吼,奋然扑来。那九头魔神此刻竟仿佛化作了实体,九个狰狞巨头呲牙裂嘴,分成就个方向朝应龙身上咬了下来。

九个巨头突然伸长,快如闪电,狠狠咬在应龙身上,应龙强壮的身上登时被咬破,鲜血漫天飘洒,应龙痛楚难当,一爪抓下,重重打在九头魔神其中一颗脑袋之上“噗!”一声闷响,九头魔神一颗头颅被抓透,瞬间消散成烟,应龙两只前爪不停拍落,但几乎就在同时,它小腹亦被九头魔神狠狠的重中。

应龙和九头魔神同时负痛咆哮,片刻之后又纠缠厮打在一起,巨大的身躯化作可怖的山岳,每一次的重击都腾起漫天血雨。魔神和应龙僵持不下,林麒看的目瞪口呆,他不知道为什么应龙要和这九头魔神如冤家一般厮打?但看两个的意思,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这一龙一魔实力相当,还不知道要斗到什么时候。

林麒心中暗暗叫苦,只盼望两个一起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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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独眼石人

“轰轰……”之声不绝于耳,林麒被震得神魂俱冒,弱小的犹如一只爬虫,在这远古魔神搏斗之下,只能呆坐在地上,不要说动手,便是能站起来都不可能。整个大殿劲气如浪cháo翻滚,摇晃不止,像是天都要塌了下来。林麒像是怒涛中的一片树叶,随着震动起起伏伏,震得心头迷迷茫茫,不知身在何处。

猛然间,一声声巨响,从地下传来,瞬间一股炽冰寒之气地底喷涌而上,将这个宽广雄伟的殿堂变成一座大冰窟。周围无数巨大青石开始凝结成冰,闪烁着幽美蓝sè光芒,将周围映shè得忽明忽暗。整间殿堂在凶神的嘶吼与冰块无声的翩然起舞,呈现着无法形容的瑰丽奇景。

林麒目瞪口呆的看着,却见前方那神像传来“喀喀喀……”的声响,面前这尊雄伟到极点的神像一点点裂开缝隙,缝隙之中有蓝sè光亮闪现,一丝丝顺着缝隙沁出。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低,神像脚下青石地板中不知何时开始了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呐喊,又如同召唤……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神像开始剧烈颤抖,开始出现了一条深深裂缝,紧接着又开始出现了第二条。这抖动迅速变得剧烈,终于,第三条粗大的缝隙出现在神像上面。

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怒气在这一刻迸发,一声震动天地的轰鸣大响中,宫殿内所有的东西纷纷倒塌,空气冰冷的似乎要将一切冻结,甚至连呼吸进去的也似冷彻心扉的冥河之水。

一个巨大雄伟的人影从神像之中显现,在黑暗与光明间,仰天长啸!那声音狂怒而猛烈,在这寒冷宫殿之中传荡开去,高亢不绝!

在这独眼巨神周身急速凝聚起淡蓝sè烟雾,瞬间转浓,遮盖住它巨大的身形,片刻之后一阵奇异的“嗤嗤……”声传出,被周围越来越是冰寒的雾气之中,渐渐现出了人形。这人形状竟跟那主神像一摸一样,蛇身人首,顶天立地,带着睥睨天下之势。

独眼巨人扭转过头,yīn寒不带着丝毫感情的目光冷冷瞧了过来,林麒与他对望了一眼,脑袋猛然轰!一声大响,神魂震荡,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

林麒眼见主神像独眼之中那图蓝sè光团越来越亮,在水汽弥漫之中映照着整座大殿,蓝光逐渐开始明亮,从深深碧绿颜sè,慢慢变得鲜艳,远远望去竟似有细流在里面流动萦绕,在这碧蓝光芒映shè之下,尺子发出的五sè光芒也越来越亮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五sè光芒却是凝而不散,向上漂浮围绕在蓝sè光芒四周。

蓝sè光芒不断涨大想要冲破五sè光芒束缚,五sè光芒却相互纠缠,流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竟是个相持不下的局面,蓝sè光芒愈发明亮,隐隐之中,仿佛有无声的嘶喊,似愤怒,似咆哮,似不屈,从蓝sè光芒中透露出来。

林麒被蓝sè光芒吸引住,感觉蓝sè光芒之中有一道人影在挣扎,怒吼,忽地他心中升起一股狂热暴戾之气,往rì种种苦难,屈辱在他心中升腾而起,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随着蓝sè光芒中那个人影舞动,想要挣破这天地,想要发泄出心中种种不平,怨气。

他双眼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赤红,眼前那黑sè尺子散发出来的五sè光芒幻化出,黑狐,冯提司,关婆子,的身形,这些人咧着嘴,朝着他冷笑,眼光之中说不出的轻蔑,不屑,怨毒,凶狠……

“啊啊啊……”林麒被蓝sè光芒吸引得神智渐渐失去,瞪大双眼,几乎要流出血来,一步步朝着那黑sè尺子走过去,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应龙,魔神,只有那个尺子五sè光芒中的仇人。

林麒愣愣前行,一步,一步向前而行,如此剧烈的颤抖竟然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应龙和魔神看见他痴痴傻傻的朝着尺子而去,怒吼连连不顾身边魔神纠缠,聚集起莫大法力朝着林麒轰去,水汽,云气,如山一般当头罩下。

林麒恍若未觉,仍然一步一步又一步,艰难却又绝不停留朝着尺子走去,那翻山倒海般的云气,水汽,竟是无法阻止他分毫,不知为什么远古凶神突然围绕着林麒战斗起来,眼看那云气水汽就要压下,九头魔神神竟然用身体替他挡了下来,轰轰……巨响之中,林麒离那尺子越来越近。

蓝sè光芒耀眼妖艳,引着林麒不断向前,两个远古凶神实力相当,一时间不分上下,但不管应龙如何发力都会被九头魔神阻挡下来,在他们眼中开始如蚂蚁般的人,竟成了这场厮杀的关键。

“啊……啊……啊……”疯狂怒吼中,林麒双眼愈发赤红起来,像是这一生所有的屈辱都要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终于他靠近了那个矗立在青铜鼎炉中的尺子。

他慢慢的伸出手,朝尺子抓去,此刻那尺子仿佛也感觉到了不对,五sè光芒猛然收缩了一下,突然光芒大盛朝他双手刺去,林麒心怀激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那尺子拔出来。

“嗤嗤……”五声轻响,尺子所发出的五sè光芒竟然刺穿了他的手掌,他手掌心刺破五个小洞,鲜血流了下来。

巨大的疼痛令林麒更加疯狂“啊啊啊……“狂吼中带着鲜血的手掌猛然抓住了尺子,全身力道瞬间凝聚在手上,他向上用力一拔,尺子光芒猛涨,犹如一根根发光的尖刺,他手掌中的鲜血竟然侵入尺子之中,尺子吞噬了林麒手中鲜血,五sè光芒猛涨,但并未被他拔出来,五sè光华笼罩住独眼巨神,竟然就将他压迫的身形渐渐小了下去,独眼巨人仍在挣扎,眼中蓝光更盛,有如实质一般,一点点的shè进林麒的眼中。催促着林麒继续去拔那尺子。

林麒被迷了心智,双手鲜血淋漓却仍然紧紧握着尺子不放,尺子被林麒抓在手中,一股清凉顺着手臂流传到身体中,尺子本身的清凉之意中正平和,顿时将他心火压了下去,眼前幻想一失,他愣愣站在青铜鼎炉旁边,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也就在这时,应龙与那魔神,身影渐渐淡去,消失无踪,那独眼巨人的身形在五sè光芒笼罩之下也渐渐消失,尺子的光芒也渐渐黯淡,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林麒还在一个劲的发蒙,不晓得刚才所经历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声无奈苍茫的叹息之声,声音不大,却是回荡不休,仿佛就是从远古传来。

林麒突然感觉无比的慌张,就觉得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呆不得了,松开握住尺子的手,掏出怀里的笛子,借着散发出来的幽幽光亮四处寻找铜门,就见这雄伟宫殿并没有变化,可刚才见到的两位魔神拼斗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一场幻觉?

铜门就在身后,却关得紧紧的,连道缝隙都没有,林麒惊惶去推,又那里推得动了,使了半天劲,连吃nǎi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铜门却连点灰尘都没落下来,林麒真的慌了,此地没水,没吃的,困上个两三天就要饿死在这里面了。

“入娘的,开门啊!”疯癫了一样的林麒,对着铜门又踢又踹,可除了脚掌震麻震痛之外,没有半点收获,林麒颓然坐在地上,沉思了会,忽地想起先前那应龙出现的十分诡异,或许就有条路,通向外面。

这个念头兴起,也就有了jīng神,急忙站起来四处寻找,可这神殿巨大,却连个耗子洞都没有,这里暗无天rì,也不知道寻找了多少时辰,就觉得口干舌燥,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林麒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脑中转个不停,想着该如何才能走出这看似恢宏实则却是一座巨大坟墓的地宫,想了半天又想起那条黄蟒来,既然黄蟒救了自己两次,就能救第三次,这宫殿巨大,想要完全探个究竟,不是短时间办的到的事,黄蟒在这河底之下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听到笛音,或许就能寻到这里,带自己出去。

想到这里,林麒急忙跑到铜门下面,静了静心,恢复了一下体力,横笛在手呜呜呜……吹奏佘铃铛教给他的引蛇之术,神殿空寂,笛音吹响在这巨大空旷的世界里深沉回荡,吹出去的音符回荡过来听在林麒耳中说不出的别扭,这一段音符还没落下,下一段又回荡过来,林麒又不敢不吹,坚持着不停。

也不知道吹奏了多少次,几十次?几百次?林麒已经没有了概念,却丝毫没有黄蟒的动静,不要说黄蟒,就算是一条小蛇也未曾出现过,佘家的引蛇之术天下第一无二,不管是什么蛇,只要听到了笛音都会被吸引过来。

如今却一条也看不到,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声音传不出去,所有的笛音都在这宫殿内回荡,来来往往的笛音形成一道莫名的音浪,一**的往来反复,如同催眠一般,这个时候林麒本来就已经疲累得全身酥麻,还能吹笛也只是勉强支撑,如今在这单调反复吹奏之下,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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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章 索命

林麒飘飘荡荡不知道身在何处。又能看见东西了,可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周遭没有半点颜sè,天空低沉压抑的仿佛触手可及,灰蒙蒙的世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yīn冷气息充斥着天地之间。

林麒茫茫然不知该向何方而去,睁大双眼,很是不解,刚才不是在吹笛吗?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方?茫然中,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花香,香气之中充满诱惑,温暖,仿佛在召唤游子归家。

林麒情不自禁朝花香处飘了过去,毫无征兆的,眼前出现一片无尽的花海。红sè的花朵妖娆美丽,在yīn沉的天空下连绵不绝向天边蔓延。yīn霾的天空压的很低,带着一股无穷的yīn森冷厉之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这里看不到一丝阳光,仿佛自恒古以来就是如此。

花海,无边无际的花海,所有的花朵只有一种颜sè,鲜艳如血的红sè,古老传说,人死后魂魄要走很长一段路,这段路叫黄泉路,黄泉路上有火红的彼岸花,相传彼岸花花只开于黄泉,是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sè彩。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彼岸花林麒认得,关婆子后院就种了不少,但关婆子种的跟这里的一比,就好比仙女与村妇,全然没有这里的彼岸花灵动,更无眼前的壮观。

林麒心中没有害怕,一步步在花海中向前,有微风掠过花海,发出哭泣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女子在呼喊,哭泣,哀求。一眼望去,所有的彼岸花开的更加鲜艳,所有的花朵都像是活了一般。在这死寂的世界里,充满无尽的妖艳诱惑。

仿佛耳边有一个声音如附骨之疽轻轻的响起:“忘记吧,忘记吧,忘记过去的一切吧,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场浮生梦境,只有这里才是永恒的归宿,那些曾经的痛苦,欢乐,只是虚幻,何必还记得,忘记吧,永远的停留在这里,忘记吧……”

彼岸花带有魅惑力量,可林麒个半大小子,没有过情爱之欢,不懂得爱恨缠绵,就觉得这些花实在有些莫名其妙,分外妖异,竟然会说话,而自己居然就听懂了。正觉得稀奇,花海中突然窜出一个怒气冲冲的人来。上前拉住他大声道:“终于等到你这小畜生了,走,阎王面前评个理去。”

这人来的突然,吓了林麒一跳,再一看还是个熟悉的,竟然就是yīn神出窍时,拦着自己不让去扔簪子的青脸大汉,不出意料的话,就是黄河里的那条恶蛟了。林麒聪明,这么一琢磨心里也就恍然,自己不是yīn神出窍,就是死了。

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吗。不过这恶蛟倒是个不好惹的,事到如今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任你找谁评理,老子一推二六五,你又能耐我何?

想到这里,他向外一蹦,瞪着眼对那青脸汉子道:“你是谁?老缠着我干什么?老子一没偷你的娘子,二没打你的儿子,怎地就如此纠缠不放?”

青脸汉子怒气冲冲道:“我就是你和那臭道士用铜簪杀死的黄河青蛟,我修行千年,眼见着就要化龙,没着你,没惹你,偏偏你和那道士傅绑了两个童子命的母子沉到河眼,吸取河底地气,这东西最是邪xìng,若是惹来天雷怒火,还不是将我劈死?又化的什么龙了?我不过是稍微惩戒尔等一番,你和那道士就害了我xìng命,可怜我千年修行毁于一旦,我又怎能与你善罢甘休?”

说起来这恶蛟也是遭了无妄之灾,被陈友谅算计的死死的,到现在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害它xìng命的人,其实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当rì周兴yīn神破散,最后一根铜簪没有扔下,顶多损失几百年道行,也不必落到个必死的下场。

但它深恨周兴与林麒,就想找个机会报仇,却没想到,其中黑狐搞事,天还没亮冯提司就带人将周颠和林麒沉了河,若说这恶蛟也是个倒霉的,林麒沉了河,你一口吞了也就是了,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偏偏它认为该给这些个蝼蚁般的凡人一个教训,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神力,以后也少来招惹,腾水将林麒和周颠冲到半空中,再张口将这二人吃了。这气势倒是够了,也的确吓坏了冯提司一干人等,却没想到,陈友谅绳子并没绑紧,更没想到林麒手中还有一枚铜簪,顺着它张的大口就扔了下去。

三个铜簪聚齐,可就不再是损道行的事了,要知道铜簪在地下埋了千年,土煞yīn气十足,何况铜簪本身就属金,主杀伐,yīn煞之气浓重,到了它肚子里,形成个小yīn煞三才阵,相辅相成,将他五脏六腑捣了个稀巴烂,顿时身死,它死的冤枉,一口怨气不散,神魂晃晃荡荡到了这幽冥地界,却仍然记着害他的周兴和林麒,想着自己最后蛟尾那一击,林麒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也承受不住,就守在这里耐心等待仇人。

竟就真的让它等到了,但这恶蛟不知道的是,林麒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yīn神出窍,实在是这几天折腾的太过虚荣,身体被困在那巨大宫殿之中,神魂却飘乎乎到了冥界。

可这神魂也就是yīn魂,只要林麒回不去,也就真变成一只鬼了。

青蛟的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但林麒还是听的清清楚楚,越听越不对劲,照青蛟的意思,是有人先冒犯了它,这才发怒,黄河发水,只是想给暗里使坏的人一个教训,被沉河童子命的两个人,不是关婆子母子还能是谁?

当初土地庙里,陈友谅杀死了关婆子母子,又是他自告奋勇要烧了这两人尸首,怎地就沉到河底,吸取什么地气去了?莫非沉河的不是关婆子母子?可这世界上又哪有如此凑巧的事?

“等等!”林麒大喊一声,道:“这其中有古怪。”

青蛟听他喊的大声,怒气更盛,道:“能有什么古怪,还不是你和那道士搞鬼,害了我xìng命!”

“不对,你说的那两个童子命的,是不是一个老太太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是你害的,当然知道什么模样了,你这小子装模作样的不是个好人,走走走,咱们去那阎王殿,我要告你一状,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说着话,伸出手来,一把将林麒夹在胳臂下,怒气汹汹,迈开大步朝前疾走。

林麒就是再傻,也知道一切都是陈友谅在搞鬼了,真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豪迈,仗义的一个人,心思竟然如此歹毒,林麒回想了一下,陈友谅对这些事着实热心了些,简直比冯提司都要上心得多,原来竟是另有所图。

“我跟你说,这事都是那个叫陈友谅的在搞鬼,我师傅对付你,那是因为你水淹了两岸,死了无数百姓,又被水道衙门的冯提司逼迫,这才不得不做法……”

林麒大声喊叫,那青蛟却只是认定了是林麒和周兴害了它,不管林麒如何解释,将个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也不为之所动,林麒暗暗叫苦,就觉得这傻蛟真是个一根筋的,却不知道这傻蛟连那一根筋都被人抽了。

苦苦哀求也不管用,眼见着青蛟夹着他到了一条宽阔的大河,喝水呜咽着奔流不停,水呈血黄sè,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河面上一座残破的石桥静静矗着,青石桥面,五格台阶,桥身上刻着三个古老的篆字《奈何桥》

这就是奈何桥了?”林麒好奇去看,就见河面波涛翻涌,无数孤魂野鬼嘶吼叫着挣扎在浪涛之上,波涛翻滚着向前,一**的扑灭一个又一个的孤魂。桥对面是一个老得连牙都没有了老婆子坐在一口热气蒸腾的大锅前面,吱溜,吱溜的用一破碗喝汤。

过了奈何桥,可就真是yīn曹地府了,林麒也知道这桥不能走,可那青蛟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认定了是自己害了他,真告到了阎王面前,师傅已经烟消云散了,连个人证都没有,真被稀里糊涂的判个入那刀山火海的罪过,岂不是冤枉死?

着急之下,脑袋倒是清晰起来,高声对青蛟喊道:“你要告我,我还要告你呢,你发水害死两岸多少百姓?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这么多条冤魂惹着你了?傻蛟,别怪小爷没提醒你,你要去告小爷一状,可那阎王面前就有几千几万条冤魂等着告你……”

青蛟已经走到了奈何桥边,听得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他是快要化龙的蛟,自有神力,也不会将普通百姓放在眼中,但如今他只剩下残魂一缕,与那普通yīn魂并无区别,这小子害死了自己,那他发水淹死的百姓,遭受的可也是无妄之灾,真要是几千个在阎王面前告状,那还有了好去?

想到这,这脚步可就怎么都迈步出去了。但若就此放过林麒,又那是那么心甘情愿的,恼怒之下,抓起林麒走到奈何桥边,看着下面无数恶鬼翻腾,狰狞吼道:“老子将你沉了河,让你万劫不复,也算是报了仇。”

喊完,举起林麒向河里使劲扔出,林麒暗叫一声不好,人已经到了河面,河里面无数的冤魂恶鬼,纷纷鬼叫连连,张手就要拉扯着他向下,也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深远悠长的叹息,突然一股伟岸巨大的神力从飘渺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手影猛然抓住林麒,如闪电般将他到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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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 阴阳果

冷冷打了个激灵,睁开眼,还是在神殿之中,那里有什么彼岸花,青蛟,奈何桥,不过就是一场chūn秋大梦罢了。手中的竹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林麒沉默下来,刚才真的就是一场梦吗?似乎是,似乎又不是,庄周梦蝶,真也假也?

就这样,守着竹笛幽蓝的光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天,又像是一年。这里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时间就像是不存在了。

咕噜噜……黑暗中这声音无比的响亮,沉思中的林麒吓了一跳,愣了下才发现这咕噜噜……的声音是从自己肚子里传出来的,他不禁苦笑,事到如今,那里还还有心思去想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最主要的是保住这条xìng命。

这里会有吃的吗?林麒不知道,就觉得肚子火撩的一般难受,所有jīng神都被这股强烈的饥饿搅动,甚至手中的竹笛他都想咬上几口,看看能不能吃,原来饥饿是如此恐怖的一件事,这也怪不得他,已经一天两夜没吃半点东西,任谁也是受不住。

以前听那些要饭的说,真饿狠了观音土都吃,当时还只当是个笑话,观音土做瓷器是个好东西,人也能吃?却没想到,如果他面前真有观音土,他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为的只是让肚子不在那般难受,饥饿真的能够使人发疯。

饥饿使得林麒双手颤抖,举着竹笛四处寻找,神殿大的异乎寻常,绕着走上一圈最要一炷香的时间,更不要说每个角落都要细细寻找,这时候的林麒饿得双眼发绿,将这神殿每个地方都仔细找了个遍,却找不到半点能入口的东西。

眼前一阵阵发黑的林麒也不知道找了多久,实在没了力气就靠在主神像身上喘气,肚子翻江倒海一样的折腾,他心中暗自苦笑,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饿死的。早知道这样,先前神魔斗法的时候,还不如将他杀死算了,也好过这般一点点饿死的强。

甘心吗?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突然在他右边传来一阵浓郁之极的香气,香气飘渺,若隐若无的传进他的鼻子中,他使劲抽了几下鼻子,感觉这香气像是果香,扭头向一边看去,就见主神像脚下,离他不远处有一株五彩叶子,叶子之上结着一颗黑白的果实。

香气淡香勾人,林麒闻到这香气,肚子顿时“咕噜噜……”叫了起来,他强忍着吞了口口水,有些不相信这地方能有这样的果实,莫非是幻觉,他并没有着急去摘那颗黑白的果实,而是仔细打量起来。

小小的果子,也就指甲盖般大小,却甚是奇怪,一半的果实黑如漆墨,另一半果实却白的透明,果实黑白之sè泾渭分明,仿佛是用尺子量成的一样,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奇怪的是,果实身下的五彩叶子如巴掌大小,分成五sè,每一片叶子就是一种颜sè,分别是,青、赤、黄、蓝、紫。却是离叶子有一段小小距离,竟是悬在叶子上面。

林麒挪了挪屁股,离得那黑白果子近了一些,这一靠近香气更将馥郁。

这果子有个名堂叫做yīn阳果,主神像至yīn之神,那把尺子却是至阳之物,乃是镇压这独眼神像的神物,这两个至yīn至阳之物在神殿之中纠缠了几千年,yīn转阳,阳转yīn,造化之下结了这么一枚小小的果实。

“姥姥的,死也做个饱死鬼!”林麒再也经受不住yīn阳果散发出来的香气,一把抓过yīn阳果,塞进自己口中,用牙一咬,嘎巴一声,果子竟然就坚硬如石头一般,差点崩了颗槽牙。林麒哎呦一声叫唤,果子就进了肚子,

一进了肚子,所有的饥饿都消失不见,林麒有些惊喜,站起来跳了跳,就觉得这果子真是神奇,莫非是仙丹,人参果之类的仙家宝物?神殿如此神秘莫测,想必就是如此了。刚想到这里,突然他腹中的果子滴溜溜的滑到他肚脐下三寸的丹田之中,果子不融不化,到了丹田之中停住,再也不动,仿佛要在这里扎根一般。

丹田是xìng命之祖,生气之源,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yīn阳之会,呼吸之门,水火交会之乡。所以道家多以下丹田为锻炼、汇聚、储存真气的主要部位。人的元气发源于肾,藏于丹田,借三焦之道,周流全身,以推动五脏六腑的功能活动。人体的强弱,生死存亡,全赖丹田元气之盛衰。所以修道之人非常重视保养丹田元气。丹田元气充实旺盛,就可以调动人体潜力,使真气能在全身循环运行。意守丹田,就可以调节yīn阳,沟通心肾,使真气充实畅通八脉。

丹田如此重要却也脆弱无比,硬生生挤进一颗果子,林麒顿时感觉丹田猛然一痛,他“哎呦!”大叫了一声,伸手朝丹田摸去,隐约中感觉丹田那里有一小块硬硬的东西,他心中大骇,想不明白果子怎么到了这里。他却不知,yīn阳果乃是天地灵气所成,而丹田是人身yīn阳交汇之处,yīn阳果甚是奇异,感觉到了丹田yīn阳之气,交相呼应之下,到了丹田便停住再也不动。

“咦……你怎么停在这里了,快下去,快下去……”林麒知道不对,用手摁着丹田之处稍微凸出那一小块,用力向下推去,想将果子推下去。但是他一动丹田之中便如万阵攒扎一般,巨大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上,而他丹田中的果子被他一推之下竟然滴溜溜的微微旋转开来。

果子微微一转,林麒顿时觉得从丹田之中升起一股火焰般的炙热之气,热气一起他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啊!”一声大叫从他嘴中喊出,炙热之气却越来越烈,这一刻他感觉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炙热之气浓烈的仿佛便是将他的魂魄都烧了起来。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要死了吗?

林麒脸sè红得像血,意识渐渐模糊,就感觉自己犹如被业火炙烤一般,可这痛苦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火热的气息渐渐退去,此时他全身大汗淋淋,早就将衣衫侵湿,火热气息一退,就感觉全身舒爽无比,他刚松了口气,身上却越来越冷……

这股冷劲也是一点点的多起来的,先是感觉到风吹般的寒冷,再往后是犹如赤身**站在雪地中的冷,接着一阵冰寒到极点的yīn寒之气遍布全身,如坠入冰窖般寒冷,直冷的他全身冻得硬邦邦跟个冰人一样。冻得他灵魂都颤抖起来,比起先前火热难耐的感觉也不差什么。

火热,寒冷,两种都是到了极致的,这难受劲已不是常人所能够受得了的,林麒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正在被撕裂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到了极处,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能和这疼痛相比,可饶是如此他意识却变得无比清醒,却是想晕都晕不过去。

等冷到了他觉得意识就要消散的时候,这冷劲又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一点点的恢复如常,这情形相当的诡异,若是有人在旁,就会看到一个冻得冰坨子一样的人,慢慢慢慢……融化,等到林麒觉得一切正常的时候,那股火热的气息又一点点升起……

如此往来反复,林麒生不如死,又几次他都要咬断舌尖,干脆自杀算了,但不管是冰寒,还是火热,只要在他身体里折腾,就连转动眼珠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咬破舌尖了。

相传地狱有十八层,第八层是冰山地狱。第十六层是火山地狱。林麒就觉得这两个地狱真要跟自己受的罪比起来,怕也是远远不如,毕竟冷就是冷,热就是热,可这冷完了热,热完了冷,反复的折腾,便是大罗金仙也承受不住。

对林麒来说,你承受不住,也要承受,因为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感受,感受,在感受……周而复始,往来反复,谁也不知道还要承受多久,这时候林麒真的后悔了,当初的饥饿跟这痛苦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早知如此,还不如饿死的好。

奇怪的是自从这果子到了丹田中,就再也没有感觉到过饥饿,火热和冰寒两股气息早就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塞满,那里还有别的感觉。

神殿之中暗无天rì,就如那无间地狱一般,没有时间,没有生物,没有光亮,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林麒就觉得自己过了有千万年,千万万年那般长久。

不知过了多久……

两股寒热的气息,仍在林麒体内折腾,但次数和力道竟然就一次比一次轻微了下来,最后一次冷热交替,林麒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热的时候就像是被火轻微烧了一下,冷的时候像是被风吹了一下,到最后,已经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力气回到了身上,林麒又有了感觉,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竹笛,慢慢站了起来,然后他发现,他身上的衣衫变得又小,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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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章 鬼巫

难道在这里已经有几年了?林麒懵懂不知,身上没有了寒热气息折磨,开始还有些欣喜,渐渐的他就觉得,以前的折磨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他还知道自己存在,但是现在,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黑暗,永远的黑暗,沉寂,永恒的沉寂,无风,无光,无声音,也无意义,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沉默的墓穴,不同的是,埋葬的却是一个活人,一个年纪还不大的活人,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饥饿,没有阳光,没有声音,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

又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有时候林麒觉得到这里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又觉得像是过了几辈子那么长,于是他开始怀念冷热气息的折磨,他开始怀念彼岸花,奈何桥,凶蛟,他开始怀念饥饿的感觉。

这里像是永恒的无间地狱,或许还不如无间地狱,起码那里能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吧,或许那里不像这里一样寂寞,孤独。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如果有人问,林麒一定会告诉他,最痛苦的,是你不知道你存不存在,最痛苦的是你身在永恒的黑暗之中,永远的寂寞……

开始他还充满希望,还会偶尔吹起竹笛,希望黄蟒能听到笛音来救他,可是……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什么动静都没有,林麒开始彻底的绝望了。

太过孤寂的折磨让林麒开始又哭又闹,指天骂地,可当这些骂声回荡回来,又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骂了,开始寻找自己的乐趣,每一块砖,墙上的每一条缝隙,都能看上几个时辰,甚至每当发现有两块砖稍微有些区别,都能傻乐上半天。

他甚至爬上了那尊主神像的头顶,数了数雕刻有多少根头发,一万八千五百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因为他至少数了五十遍,有时候他会对着独眼神像说上半天的话,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在也说不出半句话才罢休。

又不知道有多长时间过去了,身上的衣衫更小了一些,林麒依然困在这里,两扇巨大的铜门再也没有开启过,他已经熟悉了整个大殿里的每一个角落,也试着看能不能扣开一条缝隙,或是从下面挖个地道出去,很快他就放弃了,除了没有工具,这神殿竟是建造的坚若磐石。

很快的,他身上的衣衫好像又小了,林麒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无边寂寞的生活,他想过自杀,可不管他如同用力去撞墙,也不管他如何撞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他总是能慢慢的醒转过来。

然后他的衣衫再次小了,林麒的心态开始慢慢变化,不在焦躁,不在浮杂,慢慢变得平和起来,他不在大喊大叫,不在吹笛,不在怒骂,甚至连去数神像头发都没了兴趣,他开始发呆,把所有能记住的事都想一遍,想困了就去睡,睡醒了继续发呆……

开始他躺着发呆,后来站着发呆,最后盘坐着发呆,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其实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感觉也挺奇妙的,然后他就不想任何的事,让思绪一片空白,而他的心,也渐渐沉寂下来,一如那座无边沉寂的独眼石人。无yù无求……

就这样坐着,就这样做到天荒地老,就这样无我,无他,无天,无地,无人,无时间,无世界……然后有一天,他就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也同样盘腿坐在地上,林麒看得很清楚,若是以前他会大喊大叫,他会觉得好奇,他会觉得害怕。但这时候,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仔细的打量另一个自己,眼前的这个自己,或许只是一个影子,又或者是yīn神?不管是什么,林麒就是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林麒,于是,林麒开始跟他说话,另一个静静的他就沉默的听着。

有的时候是另一个自己在对他说话,林麒静静听着,也有的时候另一个自己会消失不见,林麒就会想象着他出现,于是他就出现了,到了后来,只要林麒一个念头,另一个自己就会随着他的念头做各种事,于是林麒就让他去数神像雕刻的头发,另一个自己就去数,每数一道,林麒都能感觉得到。

这样打发了无数寂寞的时光,林麒只是为了派遣寂寞,却不知道他的yīn神如今已修炼的无比强大,所谓yīn神,就是意志或强意念所能形成的。意属yīn,实是鬼,有影无形,人可通过练习出去,坐禅入定深者,可以做到这一点,感觉出去游玩,在外自身能见东西,但无法取来带回,称yīn神出游。

凡人之死,魂魄无依皆散。个别生前有怨气,灵魂在一定时间里犹存,可能会有yīn神出现之象,此间也有英雄之光气,英雄在杀身成仁之时,亦有七返还丹景象,jīng神与天地长存!yīn神,有影无形;一旦遇大能者得以拔度,yīn神可以通过太yīn炼形,而修成形体出现;功德再次造化有之,大道之理一yīn一阳,实在是玄妙的难以言说。

林麒更不知道的是,此时他已经进入到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这种境界多少修丹炼道之人,可遇而不可求,若他是个有基础的,潜心在这地方修炼,一rì可比外面一月,修炼到最后,当真就能修炼出大神通来。可林麒只是跟着周兴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多东西周兴并没有传给他,这也并不怪周兴,他走的路子本就是入世,并不是出尘的神仙之道。

这般大好的机缘,林麒也就只是把yīn神修炼的强大无比,还是误打误撞。可即使这样,那也是个了不得的事,林麒这般年纪,就能随意yīn神出窍,与身体无损,已经是妖孽的不像话了。

这一切,林麒并不知道,他还是每rì里打坐,每rì里与另一个自己聊天,指使着另一个自己干一些无聊的事。或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这一天,他从沉睡中醒过来,发现在神像下面,有一团幽蓝的光影包裹着一个影子,林麒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是走过去看了看,这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影子,是一个人,一个只有一只竖眼的人影,林麒抬头看了看神像,一模一样。

“你是谁?”林麒淡淡的问。

“我是鬼巫,舜帝身边的第一巫士。”

尧舜禹,三位帝王,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知道,林麒听到舜帝身边的第一巫士这句话,平静无波的心境竟然就动了动,问道:“三皇五帝的舜帝?”

鬼巫点头,林麒又问:“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因为大禹怕我,怕我坏了他的事,就在黄河地下建造了地宫,杀害了我,将我神魂封印在石像里面,只有这么做,他才能篡了舜帝的帝位。”

林麒讶然,问道:“不是禅让的吗?”

鬼巫摇摇头:“舜帝并不老,为何要让位于他?”

“你说的可跟书上写的不一样,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你自己看!”鬼巫独眼闪过一道蓝光,这道蓝光在林麒眼中无限放大,当整个神殿被蓝sè光芒笼罩之后,他看到了一副远古的画面,画面上一个威严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尺子,在他身侧是鬼巫。苍凉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

两人身后跟着无数身披兽皮,麻衣的人,他们驱赶着不知名的怪兽,手中拎着仟镐,顺着黄河向西,边走边治理黄河,走着,治理着就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小国,城邦,部落,这些人都奉舜帝为天下共主,但谁也没见过舜帝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样的功德,他们见到的只是大禹。

这个与他们并肩战斗,制服洪水的大禹,黄河两岸一千八百个部落,没有一个不心服,因为大禹拯救了他们的家园,于是他们高声歌唱:“没有大禹,我们就变成了鱼……”

可每当遇到大禹解决不了的问题,鬼巫就会祭祀天地,用鬼神之力帮助大禹疏通河道,制服各种洪荒巨兽,jīng怪凶神,于是两岸的百姓都唱歌赞颂他:“只有鬼巫,才是真神的使者……”

带着各种赞誉,两人的脚步不停,依旧向西,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归顺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其中有一些部落,并不臣服于大禹,还会把刚刚疏通过的河谷,用泥土堵上,这个时候,大禹就会带着治水的军队,狠狠的教训这些个不服管教的人,于是,追随大禹的人越来越多……前后相连于道路。大禹把他们都推荐给舜帝。舜帝安排这些人各种官职。于是舜帝身边越来越多都是大禹的人,当舜帝觉出不好的时候,整个朝堂已经是大禹的天下。

舜帝无奈,只好派人告诉鬼巫,让他戒备大禹,但鬼巫相信大禹并无篡逆的野心,认为大禹是个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一心为公的人,反而劝阻舜帝不要多心,免得君臣失和。

鬼巫万万没有想到,当治水终于成功之时,天下人只知有禹,不知有舜。鬼巫感觉到了危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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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章 量天尺

治水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舜帝派出了全国最jīng英的人,协作大禹。随着治水的进展,整个华夏都被动了起来,所有的部族、财物和人力都要为治水让路,一个遍及黄河长江流域的资源和无数人力组建起来了。控制这一切的即是大禹。

从此,各部族的生杀予夺、升迁进退,都与治水相关,财物调动使用,也一切让位于治水,大禹作为治水的首领,拥有了所有的财物和权力。而这些财物和权力的拥有,又使大禹无形中可以控制更多的部族。大禹由此逐渐在事实上掌握了整个黄河两岸。大禹声誉雀起,威严与光芒都盖过了帝舜。

到了这一步,已是功高震主,舜帝已对他有所jǐng觉,这时摆在大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当他的臣子,幸运的话被发配,不幸运就是死路一条,当然还有一条,带着这些归顺他的人回dìdū,掌握实权。于是当疏通了河道,黄河奔腾入海之际,大禹开始动作了,他知道自己最大的障碍,就是身边的鬼巫,鬼巫总掌天下鬼神祭祀,黄河两岸各部落奉他为神,而他却对舜帝无比的忠心。

于是在一场庆祝宴席上,大禹趁鬼巫喝醉之际杀害了鬼巫与他身边的两个鬼侍,就是他身边那个九头的怪物,和另一个石像,又用秘法堵住了他身上七窍,神魂被封存在体内,又将他的尸身硬塞进为他雕刻的石像之中,大禹有神力,早就为这一天准备,在黄河水底开辟洞府,建造神殿,将鬼巫永远的压在下面,永世不得翻身。

但鬼巫执掌天下鬼神之力,实在是厉害,做了这一切大禹还是不放心,派应龙镇守此地,更用神器量天尺镇压住鬼巫,这才带着人朝着dìdū而去。

悠悠几千年就这么过去。

一幕幕的画面,呈现的就是这些,林麒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天下的事,当真荒谬到了极点,传说中的大禹,竟然是一个篡逆之辈?

幽幽的叹息声响起:“你相信了吗?”

林麒愣了半响,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出去?”

“我试了很多次,都被量天尺镇压住,量天尺是神器,我失去了肉身,法力大打折扣,无法撼动,如今更是虚弱不堪,你进来时,已是我最后一搏,我再也没有力量出去了,而且我受了量天尺的五sè神光,神魂被侵,已经不会再存在很久了。”

林麒聪明,前因后果的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问道:“是你引我到这里来的,是你想让我替你拔下那个尺子是不是?”

“是,不过你只是个凡夫,力量太过弱小,拔不动量天尺,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怎么都要试试,我不甘心,不甘心大禹那个忤逆的贼子得了这天下,我要出去,我要与黄河两岸的部落说明实情,他们只要看见我,就会相信我,归顺我,帮我杀回dìdū,重新夺回舜帝的江山。”

独眼石说到这,顿了一下,问道:“大禹的江山叫什么?”

林麒道:“书上说舜帝是禅让给大禹的,后来大禹传位给他儿子夏启,这才有了大夏朝。”

独眼石人冷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接着惊讶问道:“你是说大禹死了?”

林麒激灵一下,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就说出了实话出来,鬼巫被镇压在黄河下面已经几千年了,若是将实情告诉他,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大夏朝也早也就烟消云散了,如今的天下是蒙古人的天下,他会不会失去希望,狂怒之下害死了自己?

林麒急忙道:“是啊,大禹已经死了,但他儿子夏启还活着。”

鬼巫叹息一声,道:“不管大禹心思如何,总归是个真英雄,好汉子,若是他还活着,天下归心,还真不好对付,舜帝如今可还活着?”

“活着呢,活着呢,能吃,能睡,老人家身体棒得跟个壮小伙子一样。”林麒眼也不眨,张口就来。心中却道:鬼巫莫非在这地方被困傻了?几千年都过去了,还问舜帝活没活着?转念一想,也就恍然,这鬼地方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莫要说鬼巫,就连他都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有时候觉得像是过了几千年那么久,可有时候又觉得不过就是短短一瞬间。

林麒脑子里也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念头,开口问道:“鬼巫前辈,你我无冤无仇的,我也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的,既然先前你能打开铜门,想必现在也能,不如你打开石门放我出去,我去告诉黄河两岸的各个部落,你还活着,让他们也救你出去,等你出去了,将实情告诉他们,大禹又死了,这些部落还不都听你的,到时候带着人去找那夏启,重新帮舜帝夺回江山,岂不是好?”

鬼巫沉默了良久,叹息道:“都是我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些。不过已经晚了,我已经没有力量打开铜门了。”

林麒听到再也出不去了,顿时就恼怒起来,大声对鬼巫喊道:“我就是一凡人,你引我进来做什么,引进来也就罢了,拔不出尺子又不是我的错,你不是也拔不出来吗,怎地就不留点力气,也好放我出去!……”

鬼巫冷冷的看着他,道:“你生气是没用的,就像我,被大禹杀死时也很生气,后来才知道生气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若想出去,就只能拔起量天尺,只有拔出量天尺我才能聚集最后的力量助你一臂之力,如果拔不出来,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吧。”

林麒大骂:“陪着你做什么?你是个老鬼,我还小,还没活够呢……”林麒暴跳如雷,指着蓝sè光影中的鬼巫大声叫骂,这时候他也不害怕了,害怕也不管用,反正是出不去的。那里想到,骂了两句,鬼巫竟然渐渐淡去,又隐入独眼石像中。

骂了会林麒也觉得无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瞧着前方的量天尺发愣,听鬼巫所说这尺子乃是神器,可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这黑乎乎的尺子神在什么地方。

“娘的,不就是一把破尺子,老子就不信拔不出来你。”林麒发了狠,站起来大步走到尺子旁,双手抓住了,使劲向上拔起,他一动,平时黑乎乎的尺子突然散发出淡淡的五sè光芒,犹如五把尖利的小刀,刺穿他的手掌,林麒疼痛,哎呦着放开,尺子又变回原来模样。

有了教训林麒一时不敢再去碰那尺子,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鬼巫不在出现,神殿依旧漆黑寂寥,林麒又开始发愣,又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林麒感觉衣衫又小了,于是他突然很怀念鬼巫,起码有人跟他说说话,不管他说的有多离奇,多不可思议,总比这么一天天被无边的寂寞包围的好。

“鬼巫,鬼巫你出来,咱俩再聊聊……”没人应他,叫了很长的时间,那团蓝sè的光团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林麒又开始大骂……

骂累了,他又开始瞧着尺子发愣,发完愣又去抓那尺子,每次都被尺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刺伤,每次鲜血都侵入尺子中,周而复始,往来反复,林麒不知道拔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血,奇怪的是,不管尺子吸纳了多少血,仍然是黑乎乎的模样。

终于,不知道在失败了几千几万次之后,量天尺在吸收完林麒手掌献血之后,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林麒惊喜异常,再去使劲,却又不动了,是幻觉?还是真的?林麒不知道,但拔尺子却是更勤了,手掌心不知道被刺穿了多少次,林麒也不在意,那冰寒炙热的苦楚都挺过来了,这点疼痛算的了什么?

于是尺子又动了一动,这一次林麒真切的感觉到了,惊喜的大声叫喊:“鬼巫,鬼巫,尺子动了,当初说好的,你要助我一臂之力,还算话不算话了?”

“当然算话,不过你得先拔出量天尺,我助你出去要耗尽最后残余的神魂,会烟消云散,不存在这个世上,你要答应我,告诉黄河两岸各个部落真相,让他们起兵推翻大禹建立的王朝,重新让天下归于舜帝。你不答应我,就算拔出尺子我也不会帮你。”

林麒眼珠一转,问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你在黄河下面的真相告诉各个部落,他们见了你的神像,应该也就相信了。不过,我人言轻微,他们会相信我所说的吗?不相信你可怪不得我!”

“没关系,我帮了你之后,也就烟消云散了,我可以把我会的一切都教给你,这样他们也会相信你。”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你会什么?”

“我会驱使鬼神。”

“神,你也驱使得动?”

“神是大鬼,这世上先有的人,再有的鬼,再有的神,神不过是法力高深的大鬼,只要你学了我的本事,天下所有的鬼神都会听你的召唤,而你也将有能力教导鬼神,帮助他们不在受轮回之苦,超脱得道。”

“真有这么厉害?”

“是的,你学吗?”

林麒苦笑:“我现在除了拔尺子,还有别的事好做吗?当然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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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 鬼道

相传量天尺是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之前用五sè神石造出来的一把神尺,用来丈量天上的漏洞,大禹治水时,又被大禹用来丈量江河湖海,天下九州。这等神器用来镇国最好,但大禹知道鬼巫厉害,无奈镇压在水底神殿之中,经历了几千年,大禹残留在量天尺上的气息渐渐淡了,又无数次的被鬼巫神魂冲击,加上林麒手心鲜血侵蚀,竟然有了微微松动的迹象。

量天尺是神器,杀人,杀鬼,杀神,不粘因果,不坠轮回。一旦认了主人,那是谁都再也动弹不得,原本不是林麒一个凡夫能够使用得了的,只是林麒无数次的抓摸,无数次的鲜血侵蚀,渐渐的尺子上已经有了他的气息,也慢慢的认他,若是旁人,绝没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和功夫,只有林麒被困在神殿,除了发呆,就是拔尺子,也就有了这段因果。

所以说这世间的缘法,一饮一啄,真的是不可思议。

即使如此,林麒想要晃动量天尺,没有个千八百次的试探,尺子绝对不会动上一动,只是到了后面,林麒试探的次数越来越少,四五百次就会动上一动,接着是二三百次,到了后面,几十次就会动上一动,照这么下去,要拔起量天尺,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林麒每天除了拔尺子就是跟鬼巫学习鬼道,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以前不过认为人死后为鬼,无非是男鬼,女鬼,饿死鬼,淹死鬼之类的,那里想得到,鬼之一道,竟然如此的繁琐,如此的多,并且每一种鬼,都有出处,为何如此,该怎么降服,怎么祭祀,怎么超度,该如何驱使……。

于是林麒就跟着鬼巫学习,祭鬼、骂鬼、驱鬼、打鬼、斗鬼、斩鬼、降鬼、扮鬼、用鬼之术,越学,越觉得博大jīng深,鬼之一类,常见的有三十六,一.食气鬼:凡是身体虚弱或病重的人,应有人守护,否则为此类乘机而入,吸取其气,就会死亡。二.食法鬼:常于世人劝善之处,闻说善法,就会觉得不饿。三.食水鬼:常在yīn沟或水边,以水以食。因此幼小孩童,不宜在yīn沟或水边游戏。

四.食血鬼:常在屠宰场,或杀鸡杀鸭杀蛇等一切杀生之屠家,或牲畜肉类市场的黑暗处,以血为食,尤喜食人血。对女人的xx更感兴趣,故希望女人特别注意,妥善处理,不可乱弃,免结鬼缘。五.食吐鬼:喜欢与饮酒的人亲近,崇其酩酊大醉,伺其呕吐而饱食恶气。六.食粪鬼:经常潜於堆粪黑暗之处,食其粪气。七.食唾鬼:喜欢亲近有吐痰习惯的人,每闻咳嗽声及痰喘囗唾之声,非常高兴,伺其唾痰而食之。

八.食发鬼:喜食婴儿胎发与此婴儿结鬼缘。因此,每於男女婴儿第一次之胎发,不可乘方便随意乱丢,应当妥为处理。chéngrén之头发,尤其是未婚女子的的秀发,此鬼最喜。对于理头发,当於室内,并以火焚化,免为鬼食,结上不善鬼缘。九.无食鬼:经常寻找不着自己所吸食之物,常会感到饥苦难受。十.希鬼:专门希世人为恶,此种鬼的jīng神就会感到满足。

十一.食肉鬼:专门吃动物死臭的尸体传染瘟疫。因此,对於动物死尸,不可乱抛於水沟、脏乱之处,以免鬼食。十二.食小儿鬼:此鬼吸其小儿之气血,因此,小儿入晚即回家,出外必须与大人同行十三.伺婴儿便鬼:此鬼对婴儿之便,甚觉香美,时常窥伺,希得食婴便,与此婴终身结缘。所以,为人父母者,必须将婴便收拾於厕所内。十四.伺便鬼:专门吸人之大便热气。因此,不宜在有露天便池及破露的厕所上大便,以免结此鬼缘。

十五.食人jīng气鬼:专门伺候有病苦的人,生命垂危时,吸取人之jīng气。十六.火炉烧食鬼:伺於火炉食物,吸其食物气味。十七.炽燃鬼:生前为人时,瞠心太重,死後入炽燃鬼类,经常感到烈火中烧之苦。十八.食香鬼:专门喜欢亲近身上有涂抹各种香气的女人,吸其香气,喜崇妇女作邪恶十九.地下鬼:专门居住於地下洞穴或黑暗之处,尤其yīn湿地方。久之渐生疫气。

二十.疾行鬼:於夜以身靠墙而横行,足不着地,顷刻千里。二十一.护身饿鬼:其身体貌俱黑如锅底。喜亲近衰败人家,常崇懒惰妇女,不为灶事,以便栖身於冷灶之内。二十二.针囗饿鬼:肚大喉细,囗如针孔,遇饮食不能下咽,饥火中烧,痛苦不堪。

二十三.神通鬼:此为鬼中之jīng灵,专门假借人之灵气,说神话,做鬼事,诱惑世人入迷崇邪,渐离人道,而行鬼道。二十四.yùsè鬼:此鬼常与好sè之徒亲近,崇人邪yín,而鬼得食yín污之物,遇人怀孕,鬼缘投胎,生为人,男喜贪yín,女则为jì,以**人道。

二十五.住海渚鬼:此鬼常住海水中之小沙洲,伺机取其替代。二十六.使执杖鬼:地狱中之一切鬼吏,专执目杖,对犯鬼执行刑罚。二十七.住不净巷陌鬼:凡是小巷陌弄,脏乱不净、污浊不堪,臭秽不能令人居住之处,是此类鬼所居之处。

二十八.住冢间食热炭土鬼:多住墓地,尤喜居古墓。吸食地上土炭热气。二十九.树中住鬼:此鬼多居住木中或树下,有时显其灵异,使世人愚迷,而呼之曰树神。三十.住四交道鬼:此鬼喜住各处交通旁之yīn暗或危险之处,专戏弄心中有恶之人,走失迷路。

三十一.旷野鬼:此鬼居於无人旷野之地,平原及山坡,森林山谷均有之。三十二.食风鬼:常於夜间出来,吸纳腥风而为食。三十三.食火炭鬼:专火炭之气而食。三十四.食毒鬼:凡地上之各种毒气,均喜吸其而食……三十五.罗刹鬼:此为恶鬼的总名,黑身朱发绿眼,极其凶恶。女xìng恶鬼的总称为罗叉私常现为最美丽的妇女,为人不识其为恶鬼。

三十六.杀身饿鬼:此鬼多系自杀而生,专门寻找机会,助人愚迷而行各种自杀。

鬼道众生,非常多,不止於上述三十六种。因其鬼界,所受之果报不同,此外还有,饿死鬼、吊死鬼、血糊鬼、落尸鬼、哨声鬼、无头鬼、僵尸、哦痨子鬼、欠债鬼、还情鬼、还魂鬼、咋哪子神、影子鬼、怨气鬼、死婴鬼、丧气鬼、喜气鬼、上身鬼、勾魂鬼、回音鬼,……林林总总不一而同。

鬼巫所教法门博大jīng深,林麒是大开眼界,学的也上心,越学越觉得心痒难耐,总想要找两个鬼来试一试,但此地乃是大禹用神力建造,隔绝yīn阳,别说没有鬼,就连蚂蚁都看不到一只,林麒学的是不少,但好用不好用,还在未知之数。

就这样悠悠的又过去了不知道多长rì子,林麒就觉得身上的衣衫已不像是自己的了,简直就小的可怜,仅能挡住一些重要部位,大部分都是裸露在外面,但奇怪的是,自从吃了那yīn阳果,他不知饥饿,更不知道寒暑,不知冷也不知热。

量天尺在他的侵染之下,晃动的次数越来越短,现在晃动个十次八次的就会晃动一下,林麒知道这是快要拔出尺子来了。到了这时候鬼巫也没什么教给他的了,两人干脆就坐着面对面的干瞪眼,按理说鬼巫传授了林麒一身所学,就是他的师傅,但林麒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鬼巫是有求于他才会教他东西,自己是要替他办事的,甭管办得成办不成,总之这更像是交易,不像是恩情。在他心中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周颠,那个长脸,贪财,却对他真心好的老道,才是他一生一世的师傅。

时间在这个沉寂的世界真的没什么用,但却不妨碍他悄悄的溜走,仿佛就是一转眼的事,林麒再次去拔尺子,他仍然像往常那样用力,想来又会是五sè光芒刺破手掌,却那里想到,尺子应声而起,竟然被他毫不费力就拔了出来。

尺子并不很沉重,反倒有些轻飘飘的,黑乎乎的像是衙役手中的铁尺,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林麒愣是看着尺子看傻了,竟然真的拔出来了?

竟然真的拔出来了?

鬼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一只眼紧紧的盯着他,道:“从此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我已经奈何不得你了,你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仰天哈哈大笑,道:“怎么不算数,你看!”

想着鬼巫的遭遇,想着他的心愿,想着他的愤慨,林麒走到石像身后,猛然跃起,手中尺子在石像后背划下十四个大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乱石飞屑,犹如刻豆腐一般,十四个字更像是打油诗,没甚文采,直白的可怜,鬼巫却是全身颤抖,这十四个字,已是道尽了他全部的心思,还有这么多岁月的期待,希望……

“我鬼巫相貌,黄河两岸三千部落,没有不认识的的,看到这禁锢我的石像,看到背后的这十四个字,他们定然明白我的心意,林麒,这天下能不能反,就看你的了。”

“放心,我定会搅得天下滔滔,就算是他们不反,我林麒也反。可是你使出最后一点神魂之力,就会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了,你甘心吗?”

“尺子已经拔出来了,我神魂已弱小的无法支撑下去,用不了多久也就魂飞魄散了,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送你出去,完成我的心愿,你莫要辜负我才好。”

“我只能说尽力,若是别人不听我的,也只有我自己去造反了,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而已。”

“好好,我这就助你一臂之力,带你出去。”鬼巫说完,隐进石像之中,全身蓝sè光芒大涨,猛然间神像下面轰鸣声音大作,林麒上前抱住了神像臂膀,神殿摇摇晃晃,林麒抬头看去,就见蓝sè光芒璀璨无比,巨大的石人冲天而起,冲破了神殿,冲破了无形的枷锁,头顶上的黄河被捅了个窟窿,黄河水呼啸而下,倒灌进这片虚无之地。

浑浊的河水湮灭了石像,他身上蓝sè光芒一点点退却,一点点小了下来,直至消散无踪。

感谢特级伟爱皮的再次打赏,感谢阿劳伦斯的再次打赏,你们的厚爱小七记在心中,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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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章 疯子

元至正十一年,顺帝下诏任命贾鲁以工部尚书的头衔出任总治河防使,督率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夫十五万人和庐州等处驻军两万人,一同治理黄河。修河工程开始。民夫在烈rì暴雨下,被迫rìrì夜夜没命地干活,可是朝廷拨下来的开河经费,却让治河的官吏克扣了去。修河的民夫吃不饱,穿不暖,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不知何时,一首童谣就突然间传遍了黄河两岸,只有短短的十四个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也不知道这童谣是何人所传,惹得黄河两岸人心惶惶,大元官兵四处缉拿,却听两岸周遭百姓说,歌谣乃是从一个疯子口中传出来的。

见过疯子的人都说,疯子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上衣衫小的可怜,敞胸露怀也不觉得冷,一头长发披散,脸上尽是泥水,腰间还别了一把黑乎乎的尺子。这疯子突然出现,是个外乡人,以前从未见过,疯的厉害,不管看见什么都能傻乎乎的看上半天,动也不动,看见买菜的笑,看见小媳妇笑,看见老牛拉车更是笑得厉害。

开始的时候很怕人靠近,后来就渐渐的放开,笑的次数也少了,整rì里跟一帮孩童疯玩,教了他们一首民谣,就是这十四个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此后就不知所踪。

大元朝的官兵很头疼,四处派出捕快抓拿疯子,头疼的还有北方白莲教主韩山童,这次治河,天下已呈乱相,正是趁乱起事的好时机,可在起事之前,总要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比如刘邦斩白蛇,号称自己的赤帝之子。又比如陈胜又让吴广潜伏到营地附近一座荒庙里,半夜里在寺庙旁点燃篝火装作鬼火,模仿狐狸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或者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韩山童也有自己的一套,声称天下将大乱,弥勒降生,明王出世。但喊了几年,效果却不理想,流传度也不高,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撩动人心的时候,石人一只眼的童谣传唱开来,短短月余时间黄河两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会说,人人相信。

韩山童想的是,莫非有人想暗中取事?又是那一派,那一教的人?也不怪他这么想,这些年天下就没消停过,早在泰定二年,河南息州赵丑厮、郭菩萨的举事,喊出了“弥勒佛当有天下”的口号。

顺帝至元三年,又有广东朱光卿、聂秀卿的举事,称“定光佛出世”。同年又有河南棒胡举事,棒胡烧香聚众,举事者“举弥勒小旗”。至元四年,彭和尚、周子旺在袁州举事,五千余人,“背心皆书佛字”。到了至正初,举事、暴动已遍及全国,仅京南一带的举事即达三百余起。举事的多是汉人、南人,因此蒙古人对汉人、南人更加仇视。元丞相伯颜等人曾提出了要杀绝汉人张、王、刘、李、赵五姓,又重申汉人不得执兵器,不得执寸铁,并且下今北人殴打南人不许还报。

治河的十五万民夫,大多都是他白莲教的信徒,真有人暗中取事,他不会不知道,如今童谣传遍两岸,正是取事的大好机会,只要再加上一把火,这天下就真的乱起来了。

可这把火还怎么加,他韩山童也是心里没底,正沉闷间,刘福通匆忙走进帐篷里,四下看了看,见没人,靠近小声道:“教主,手下人通报,有人挖出了只巨大独眼石人,石人后背刻着今rì流传的民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哦,真出现了石人?”韩山童双眼一亮,紧盯着刘福通。

刘福通三十多岁,短小jīng悍,双眼炯炯有神,点了点头,沉声道:“没错了,就在黄陵岗那段河道上,是民夫挖淤泥挖出来的,我派人封锁了消息,官兵还不知道,教主是不是去看看?”

“去看看!”韩山童沉吟了一下,跟着刘福通出去,造反跟吃饭是一样道理,吃的早了总能吃饱,晚了可就剩下些残羹剩水,造反也是如此,举旗早了名声就打了出去,前来归附的人就多,若是被别人抢了先机,大义名分岂不是被别人占了?

两人顺着河道前行,不大的功夫就到了黄陵岗河道,韩山童心中纳闷,真若是别人做的,为何要离自己这么近?总觉得事有蹊跷,等离的近了,就见前方火光通明,几百人围聚在河道,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神sè复杂的看着河道中间那尊巨大的石像。

这些人全都是白莲教徒,就连看管民夫的官差也是,有人见他来了,急忙让开道路,韩山童yīn沉着脸,怀着心事走过去一看,就见淤泥之中露出一个几丈高的石像,一只独眼竖在双眉中间。

石像雄伟,造型古朴,像是远古之物,绝不是近几百年的手艺,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造出来的,背后十四个大字在火把映shè下清晰明辨,正是那十四个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所有的人都不出声,眼睛却全都朝韩山童看了过来,韩山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震撼在石像的雄壮,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疑惑这石像从何处而来,难道真是埋藏在黄河下面的?而且这字歪歪斜斜,甚是不规整,而且写的也不好,像是顽童涂抹上去的一样,绝对与这神像不是同一时期而成,沉吟间,刘福通拽了下他的衣角,轻声道:“教主,莫要失去先机。”

韩山童收了收心神,四下望去,就见四周民夫越聚越多,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除了信服,更多了一丝敬畏,他知道时机难得,不可失去,咳嗽一声,大声对众人道:“昨rì夜里,明王托梦给我,说今rì有神将带着它的旨意,传递我等。”

说到这声音猛然拔高:“难道是我瞎说的吗?你们看……”他手指独眼石人,高声道:“这就是明王不忍心见我等信徒挣扎在苦海之中,传递给大家伙的口信,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实话就说了吧,我本不姓韩,我姓赵,乃是徽宗皇帝的第八代孙子。”又指了指刘福通:“他是南宋大将刘光世的后代。明王选择我们两个,就是让我俩带着尔等起事,这大元朝的天下也就快要到头了!”

“我等汉人,四等之民,被蒙古人杀死,只赔一头驴,有能耐的甚至连头驴都不用赔,我们每rì里辛苦劳作,却连个饭都吃不到,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如今又派我等兄弟来修河,干的是天底下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但大家吃的什么?谷壳野草,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恐怕这河没修完,我等就都要累死,饿死在这黄河上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随我等杀出一个朗朗乾坤来,也好过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韩山童说的慷慨激扬,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当下就有人低声道:“反他娘的,我们都听教主的……对对,我们听韩大哥的……这rì子过不下去了……昨天挖河又累死了几十口子,与其等着饿死累死,不如就反了吧……”

吵吵嚷嚷中,人群犹如拾柴烧水渐渐沸腾起来,更有人按耐不住上前询问是不是现在就反?群情激奋至此,也是韩山童和刘福通没有想到的,心中都生出个念头,民心可用。

但这时还不是举事的真正时机,大名还有两万官兵,离此地并不远,如今手中无刀无枪,人再多也就是个挨砍杀的命,可时机错失,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了,韩山童有些犹豫,这时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韩山童就走,韩山童双眉一皱,想要挣开,却感觉那人双臂如铁铸的一般,挣扎不得分毫,他也冷静,就朝那人看去。

就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的破破烂烂,腰间插了一把黑乎乎的尺子,见他扭过头来,对他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轻声道:“快走,还不是起事的时候,都有人去告密了。”

韩山童心中一凛,跳脚向四周看了看,果然有几个人趁着夜sè远遁,所去方向正是元朝官署所在,他知道此地再也待不得,转回头想要跟那男子说句话,却那里还有人。猛然他就想起谣传,一个疯子,腰间插了把尺子,不是这男子还能是那个?

这时刘福通追了过来,韩山童一把抓住他,悄声问道:“你可看到刚才拽我的男子?”

刘福通一愣:“什么男子,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此地不宜久留,教主还是先躲两rì,再图大计……”

韩山童喃喃自语:“莫非真有神人相助与我?莫非我真有天子之命?”想到这,双眼猛然一亮,身躯立刻就挺直了起来,沉声对刘福通道:“你传与教众,把今rì之事传出去,定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暗中挑选jīng装之士到颍州会和,你我举事的rì子不远了。”

刘福通点头应下,暗中吩咐几个教徒护送着韩山童走了,他又带着几个教徒暗中行事,但独眼石人边的人群却并未散去,相反,越来越多听到信的人,连夜赶了过来。

这一夜,暗cháo涌动,这一夜,黄河两岸无人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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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章 起尸

大家口中的疯子,自然就是林麒了,当rì他随着独眼石像一飞冲天脱了桎梏,浮在水面上,恍恍惚惚的被冲到岸边,睁开眼,天上群星闪烁,不由得失声痛哭,他哭不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是因为星空壮丽。没经历过那沉闷孤寂的岁月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他的心境,也永远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

当一个人在那沉寂的世界呆的时间太长,对这个处处鲜活的世界,就会显得不适应,林麒就是如此,他对一切好奇,对一切都新鲜,看着黄河水滔滔向东,他能看上一整天,树下的蚂蚁打架,他能看三天不动,不管是什么,他都像是头一次看到,不管是什么在他的眼中都那么的生动,他会看着母鸡下蛋哈哈大笑,也会因为树叶从树上枯黄落下流泪。

他需要适应,重新适应这个世界,于是他疯疯癫癫的东奔西走,什么都看,什么都去感受,他不知道寒冷,也没有饥饿的感觉,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看着rì升rì落,他不太敢接近人群,因为这些人的身上味道令他无法适应。

以前林麒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上竟然有那么多种味道,有些人具有荷花、nǎi香、糯米或某种花卉的幽香,有的却平淡,或甚至带有刺鼻的异味。这些都令他感到难受,但他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于是他慢慢的靠近人群,走进村子,走进镇子,很快他发现孩子身上的味道是最好的,最纯真,最香甜,于是他跟着一群孩子疯玩,教他们那首歌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三个月过去,林麒渐渐恢复了正常,他跳进黄河洗了个澡,偷了一身衣衫,束起了长发。现在是元至正十一年,他在黄河地下的神殿中整整呆了七年,他不再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

林麒暗中见到了韩山童,他还记得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请他师傅赶尸,就是这个人,心中怀着莫大的野心,林麒看得出来他眼中炙热的yù望,他相信,挑动黄河天下反的人,一定是他,于是他引着民夫挖到了陷在淤泥中的独眼鬼巫石像。

至少他完成了鬼巫的愿望,反正这天下也不是大夏的了,而是蒙古人的天下,反了,舜帝子孙重掌天下,也不算是违背了誓言。至于谁是舜帝的子孙,林麒想得明白,这天下所有的汉人,又有那个不是舜帝的子孙?

做完这一切,林麒朝着独眼鬼巫石像拜了三拜,虽然当初是鬼巫引他进的那鬼地方,但没有鬼巫,他也出不来。鬼巫交待的事,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生根发芽了,他林麒恩怨分明,也就不在欠鬼巫什么,如今也是该办自己的事了。

几天后,林麒偷了一艘小船,月光映照下,缓缓飘在河面上,他身边是一草编的袋子,里面装了一袋子的干土,林麒抓了把干土,轻轻撒上河面,轻声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水之jīng,水之灵,唤尔听令……”

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这几句正是鬼巫教他召唤水鬼的咒语,随着林麒轻声念诵,河面上冒起了泡泡,一串串的飘到水面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羊sāo气。随着一串串泡泡冒起湮灭,五个yīn沉的淹死鬼浮出水面,露出头来。月光,河面,漂浮着几个鬼头,一艘小船,一个悠哉的男子,这画面当真是诡异冷清到了极点。

林麒眯着眼睛,对几个水鬼道:“你们替我做件事情,事情做好了,我超度你等脱离苦海,愿意的点点头,不愿意的就退去了吧。”

水鬼当中,一个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壮年男子,yīn气更重过其他几位,耳听得林麒开口,沉下河去伸手抓住林麒所乘小船,小船剧烈的摇晃,一双**的手突然伸长,向着林麒抓来,就想抓他入水。

林麒也不害怕,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鬼巫教说的是真是假,且看看吧。”想想也是,从那漆黑无尽头的神殿出来,这世界上委实没有什么能令林麒感到害怕的了,他抽出腰间的量天尺,画了个圈,朝那水鬼头顶拍下。

量天尺在他手中散发出淡淡五sè光芒,只是这光芒太过弱小,几乎看不见,但就是这弱小到几乎可以不计的五sè光芒落下,那水鬼竟然再也动弹不得,一双鬼眼,惊骇莫名,眼睁睁的看着尺子拍到头顶,然后魂飞魄散。

林麒见了,惊喜万分,咦的一声道:“鬼巫那老不死的果然没有骗我,这尺子还真是个宝贝!”

量天尺当然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神器,算得上的开天神器,但这神器自有神妙的地方,执掌它的人有多大的本事,尺子就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在女娲手中能够丈量天漏,在大禹手中能够丈量天下江河湖海,能够定九州,若是在仙家手里,也能翻江倒海,将天捅个窟窿,但在林麒手里,也就能欺负欺负溺死的水鬼了。

林麒不知道其实他的本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鬼巫的确是一代大巫,沟通yīn阳,驱神役鬼,手段非凡,林麒学的都是真本事,可这真本事,也是需要慢慢揣摩,一点点提升,绝不是学了就能纵横天下,何况他学的都是一些口头传授,这就好比一个孩子学了易筋经,背了七年的口诀,看似厉害,但真要动手,怕是连一个学太祖长拳的人都打不过。

鬼巫传授给他的鬼道,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领悟贯通的,更不要说使用的意随心动了。说起林麒现在的本事,也就跟当年周兴差不多少,真要说多厉害,那也谈不上。不过鬼巫传授的也真是好东西,凭借着林麒的聪明劲,待rì后经历的多了,成就可就远远不是周兴能比的了的了。

饶是这样,林麒也是欣喜莫名,觉得自己当真与往昔不同了,竟然真能杀鬼,驱使小鬼,跟师傅比也不差什么了,这么一想,难免有些得意,坐直了身躯,对河面上那几个水鬼道:“我让你们做事,又不是白做的,你们也看到我的手段了,不愿意的,就此离去,愿意的帮我去找此段的河眼,那里有一个镇河的铁坨子,上面绑了一对母子,我知道你们无法撼动镇河神器,只要将那母子带出来就好,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麒淡然坐在船上,当真有几分高人的风范,他手中的量天尺神光虽然不显,但那散发出来的气息,仍是震惊得这些水鬼颤栗不已,无奈各个点头。

林麒也不多话,从腰间抽出一把偷来的牛耳尖刀,扔到水里,喝道:“去吧!”

几个水鬼沉入水中,消失不见,林麒望着平静河面,想的却是鬼巫对他说起的淹死鬼。

淹死鬼乃横死之人,死时怨气甚重,三魂离体七魄存一,xìng主凶。因为尸体沉在了水底,等于是被禁锢在了一个地方,怨念会越来越盛。若想超升,需得有替死之人,所以到了一定的时候,淹死鬼会把不甚掉入水中的人拖往水底任其淹死,以换得自己往生轮回。所以水鬼害人,属于魔类。

既然是魔类本事就小不了,从河眼取出关婆子母子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林麒心中也是没底,只能耐心等待,好在他耐心足够,在黄河水底神殿待了七年,要说耐心,他认天下第二,没人敢认天下第一。

就这般静静等待,林麒又沉浸在黄河水浪无法言喻的美丽当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水面沸腾,出现一个小小漩涡,林麒看去,就见四条淹死鬼围着围着两具尸体在水中旋转不停,带起一股向上力道,漩涡中心,就是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关婆子母子。

关婆子母子并没有林麒想象的那般被水泡的肿胀臃肿,除了脸sè惨白,面目狰狞,死不瞑目,与刚死的时候差不多少,林麒看到这曾经的对头,想起以前发生的事,仍是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他叹息了一声,伸手从河里捞起两具尸体,平放在小船上面,双手捏了个决,口中念念有词:“yīn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天地,一诚有感……”随着念诵,他右手在两人七窍上各拍了一下,关婆子母子七窍被拍动,尸体竟然就诡异的动了一动,更是从七窍之中流出鲜红如血的水来。

然后平白就起了一阵风围绕着小船旋转不停,随着yīn风吹动,一团团的黑气从关婆子母子尸体七窍中钻出,黑气弥漫将个小船笼罩住,两个淡淡yīn森的鬼影一点点成形,林麒望着两个仍在凝聚的冤鬼,笑道:“关婆子,小六子,好久不见,你们可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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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章 联手

“卡卡卡……”连串清脆的声音响起,随着关婆子母子yīn身越来越清晰,两人的尸体颤抖的越来越快,转眼间变得灰白破败,头发,皮肤,脱落到地上,露出惨白惨白的骨头,两具尸骸,还在快速的颤抖“卡卡卡卡……”声中,白骨纷飞,化为尸粉。

如墨般漆黑的yīn魂,血红的双眼,怨毒的气息骤然就弥漫开来,几个淹死鬼经受不住这强烈的yīn暗气息,离的远远,林麒答应过要超度他们,也舍不得离开,浮出河面,露出头看着。

关婆子母子已经成了魇了,林麒也看得呆住,怎么也没想到,七年的时间,关婆子母子竟然就聚集了如此多的yīn气,变得如此可怖。

人死之时处于极大的愤怒、仇恨和恐惧之中,死后怨恨不散,有些怨力强的能生成厉鬼,而有的则可化为“恶魇”。民间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

黄河河眼连通大海,本来就是神异之处,关婆子母子刚死就被封住了七窍,三魂七魄还在体内,沉在河眼,年深rì久,母子两个rì夜相对,受那yīn寒水冲的苦楚,怨气何其之大,七年的时间竟然就变成了魇。

林麒暗暗叫苦,真是大意了,心念急转之下,量天尺抓在手中,左手抓了把干土,脸上笑意仍是不减,待那两团黑影凝聚成形,咬破舌尖,压在舌底一口鲜血,如果趁两人身形还未完全成形,林麒动手,立刻也就收了,但他心有不甘,还是觉得该试上一试。

眼见着关婆子先凝聚成了实体,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林麒,带着慑人的yīn森,尖声问道:“是你这个小贼,拿命来!”一股强烈的yīn气如同无形浪涛般涌了过来,这股yīn气暗劲之大,林麒身形不稳,连连后退,关婆子一张开嘴,竟然就变得巨大无比,朝着林麒狠狠吞下。

林麒没把握硬接,身形一转,压在舌底的舌尖血对着关婆子吐出,舌尖血阳气最重,对yīn邪之物伤害最大,不亚于公鸡血,关婆子也不愿意轻易触这个霉头,飘忽着躲了一躲。

林麒要的就是她这一躲,一把干土朝着还没凝聚成形的小六子撒了过去。土爰稼穑,引申为具有生化、承载、受纳作用,均归属于土。故有土载四行,和“土为万物之母”之说。

这一把干土撒过去,立刻就将小六子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林麒眼疾手快,用量天尺在洒下的干土上划了个圈子,把小六子围在里面,试想这量天尺的威力镇压了鬼巫几千年,更不要说小六子一个还未成形的魇了。

巧的是,林麒将他困住,小六子才刚凝聚成形,那里会想到又遇到了林麒这个煞星,林麒躲在小六子后面,举着量天尺做了个前刺的姿势,大声道:“关婆子,你要拼命吗?”

关婆子见小六子又落入了林麒手中,尖声连连:“你这小贼不得好死!”

“是啊,是啊,我是不得好死,可现在却也活的jīng神,关婆子,废话我也不与你说了,你母子能脱出生天,也是我的功劳,若不是我让这几个淹死鬼打捞你俩,有镇河铁坨子压着,千万年你俩也出不来。既然放你俩出来,也就没怕了你,关婆子,小爷不是以前的我了,你可看好了。”说着话,林麒量天尺向前朝着小六子递了递,量天尺一靠近小六子,散发出微微弱弱的五sè光芒,这五sè光芒代表金木水火土五jīng气息,一靠近,小六子全身就颤抖不休,惊恐的朝关婆子叫道:“娘亲,这尺子好可怕。”

关婆子是个识货的,林麒手中的尺子堂皇正气,五sè光芒虽弱却是神光凛然不可侵犯,知道件神物,也丧了气,凄声道:“我们母子还不够惨吗?你到底要如何?”

林麒笑道:“你我结怨,都是因为冯提司,这人却是个忘恩负义的,害了我师父,你我同病相怜,既然如此,何不联手,收拾了那冯提司。”

关婆子yīn笑:“以你的本事,要杀冯提司还不是手到擒来,为何还打我母子的主意?”

林麒叹息道:“那样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死的绝望,死的不甘心,才算是遂了我的心意,没错,关婆子,捞你们母子上来,就是要用你们,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事情因你而起,因你结束,岂不是个圆满的。”

“就知道你个小贼没安好心,你到底要如何?”

林麒笑道:“你错了,我的确没安好心,却是对冯提司,对你母子却是安了好心的,先前你母子找替身找到了冯提司的娘子和他家儿子,是我师父拦阻了你,这次再不会有人拦阻你了,关婆子,如今你和小六子的尸身毁了,就算化成了魇,也不过是孤魂野鬼,丧家犬般的东躲xīzàng,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重新找替身,二是被高人降服,或许就是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其中利害,想必你也知道。”

“你曾经对冯夫人和他儿子做法,你和小六子身上多少有这两人的气息,再找这二人当替身,岂不是事半功倍?不过这次你放心,我会为你和小六子护法,不会再有人阻拦你的好事,待你完全替代了冯夫人,小六子替代了他儿子,就又重新活了一次,岂不是好过这般凄凉模样。”

关婆子砰然心动,她生前就是个有道行的,不过被周兴阻了好事,林麒说的也对,虽然他母子脱离了河眼,不在受水底冰寒煎熬之苦,可是没了身体,只能成jīng成怪,终究不是正途,也只能是东躲xīzàng的,可若是替代了冯夫人和她儿子,那么她和小六子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母慈子孝,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心动的?

但眼前这个小子,心狠手辣,绝对不是个善主,真的能信他吗?关婆子冷声问道:“你这小贼jiān猾无比,我该如何信你?”

林麒动了动手中尺子,悠然道:“关婆子,我要真有害你的心思,任你沉在那河眼千万年,岂不是省事?何必捞你们母子出来?既然捞你们出来,自然不会再害你,你我其实并没有太深的冤仇,不过是凑巧罢了,收拾你的是我师父,杀你们母子可是另有其人,何况将你母子沉入河眼,我和师傅也被瞒住,其实你我都被人算计了,不过你别担心,将你沉入河眼的人,也是我的仇人,自有我去寻仇,事情也就是这样了,该如何都在你一念之间。你若是不愿意,那今rì你我就斗个死活吧。”

林麒说完,手中量天尺又向前递了递,就要碰触到华为形体的小六子身上,小六子被五sè神光扫中一点,顿时凄厉大叫:“娘亲,这尺子厉害,我承受不住,你就答应了吧。”

关婆子暗叹,这小子真是小六子的克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逃不出他手掌,而且看起来他也绝非是当年的吴下阿蒙,手中的尺子神光凛然,不是凡物,他能驱使淹死鬼,捞出他们母子,这手法可也漂亮的很,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她还真没有把握,林麒是个心狠手辣的,说了这么多话,握着尺子的手却是坚若磐石,若是不对,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就会害了小六子。

何况林麒说的也并无道理,周兴虽然对付她,但并没杀她母子,将它母子沉河的也是另有其人,这仇说起来还真没有那么大,想到此处,已然是心动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找寻机会害你吗?”

林麒哈哈一笑:“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如此诚心,就是与你化解来了,你若还是心有不满,想要害我,那也得能害得了我才是。若真能害了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到那个时候,我就不会这般与你好说话了,我会不折手段让你母子魂飞魄散。”

林麒话是笑着说的,但听在关婆子耳中却是心中一沉,想起他说过要对付冯提司的话,不由得就是心寒,感觉这小子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想明白了,也就不在犹豫,道:“好,就这般说定了,不知何时去对付冯提司?”

“择rì不如撞rì,当然就是今天。”

“你放了小六子,我们娘俩这就跟你去。”

“不急,不急,我答应过这几个淹死鬼超度了他们,你先看着,等我办完事咱们就走。”林麒说着,将尺子插回腰间,走到那一袋干土面前,掏出些干土,用手从河里舀出点水来,和了和泥,捏出个小船来,接着又捏了五个小人,都放在船上。

林麒做的专心致志,关婆子心中一动,趁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就能杀了这小子?心念之下,右手抬起,黑气弥漫,可还没等她动作,林麒悠然道:“关婆子,我师父已经死了,你猜是谁教的我这一身本事?你猜,若是你悄悄害了我,教我本事的人会不会放过你们母子?”

关婆子闻听这话,抬起的手臂戛然而止,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也不动,悄悄的缩回手去。

感谢不让看就算了的再次打赏,多谢。

这两天感冒,jīng神集中不起来,写的也不是太满意,今天和明天暂时一天一更,休息一下,后天起恢复两更,跟大家说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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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旧相识

关婆子的动作瞒不过林麒,从神殿出来,他四感灵敏的不似人类,有个风吹草动就能知道,感觉到关婆子不敢乱动,暗自叹息,自己还是太弱,若真强横,想那关婆子也不会起这歪念头,摇摇头,继续捏泥人。

四个泥人捏好,用量天尺在各自头上拍了一拍,口中念念有词:“甘雨衍期,农亩亏功,骄阳害物。遍告神明,将展焚修,须依灵胜……”咒语声中四个泥人骤然就变得不一样起来,虽然仍然是泥土捏造,看上去却充满了灵气。

上古传说,女娲捏土造人,所以人都有土xìng,死了埋入土中,也意味着从何处来到何处去,而且土的包容xìng最强,林麒又用女娲曾经用过的神器拍了拍,也就代表着借女娲赋予这些泥人灵xìng,这才能容纳这些淹死鬼的魂魄。

林麒朝水里的四个淹死鬼招了招手,淹死鬼依次上了船,每一个到林麒身边都深深施了一礼,按着顺序隐入泥人之中,待四个淹死鬼全部附到了泥人身上,林麒将泥船放入河中,口中念动咒语,但他念诵的并不是鬼巫教给他的法门,而是周兴正一教的咒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并不是鬼巫教的咒语不管用,而是鬼巫的咒语太过晦涩难懂,每一次念诵都要消耗心神巨大,关婆子在侧,林麒不敢大意,何况不管用的什么法子,什么咒语,管用就好。随着他咒语念诵,泥船在河面上向前漂浮,月光之下越来越远,待到快看不清楚的时候,闪了一道白sè光芒,泥船消失不见。

林麒也不知道这些淹死鬼是被超度了,还是掉进水里了,想来前者多些,否则那四个淹死鬼定然还会在来回,又等了会,确定是超度了,这才扭头对关婆子道:“没事了,这就去找冯提司吧。”

关婆子沉默无声,小六子躲在她身后怯怯的看着林麒,林麒朝他一笑,吓得小六子一抖,身上黑气都散去了不少,林麒哈哈大笑,划船靠了岸,径直朝冯提司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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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提司依旧是个七品小官,七年不升不降,官场上像他这样的倒也不多见,不过官虽然没升,银子可是一点也没少捞,朝廷派了十四万民夫治河,这粮草,资材,那样不是山堆的也似,上面克扣完了,到他这再过一手,那也是不小的数目。

冯提司又娶了一房小妾,今年才十六,正是花样的年纪,rì子也是越过越有味道,有时候冯提司也琢磨,在这个位置一直干下去也不错,官小钱多,锦衣玉食,给个神仙也不换啊,想起今天又从朝廷赈灾的粮食中扣下不少,心情就无比的舒畅,晚上喝了点小酒,小妾房中也没去,昏沉的睡着。

正睡得香甜,耳边有人轻声呼唤:“冯提司,冯提司……”声音飘渺,像是梦里,又不像是梦,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睡眼,床头站着一个满面微笑的年轻人,眼睛很亮,仿佛带着一道光芒,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眼熟。

“嗯!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冯提司问了一句,以为又是那个民夫的家人寻他帮忙照顾,却听得年轻人轻声笑道:“我是林麒啊,你不认得我了?我师父是周兴,想起来没有?”

周兴两个字听到耳中,冯提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想要起身却发现被紧紧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慌张问道:“你要干什么?”

林麒悠哉道:“当年我问过你,你恩将仇报,就不怕遭报应?你没答我,你看,这报应今天可不就来了吗。”

冯提司也知道林麒是寻仇来了,急忙道:“本官乃是官身,你要杀官造反吗?”

林麒嗤的一声笑道:“好大的罪过,可真是吓死我了!冯提司,不怕让你知道,如今你全府上下,都被我敲晕了过去,我现在杀了你,转身就走,你猜会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干的?何况你别忘了,我可是被你沉了河的,怀疑到谁,那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冯提司一想,可不就是如此,顿时就软了下来,哀求道:“当年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都是陈友谅出的主意,是他怂恿我让你师傅去除掉恶蛟的,那恶蛟死了,陈友谅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细细想来,这其中定是他在搞鬼。”

林麒也不打断他,等他说完,开口道:“就算是陈友谅怂恿,你就能害了我师父?别忘了他可是救了你一家老少的,咱们废话也不用说了,我就问你,我师父的尸体何在?你若告诉我个实话,我不杀你!”

冯提司听他这么说,急忙道:“当天沉你和周颠入水,船都翻了,我上了岸,惊魂未定,一时间就忘记了你师傅的事,等到转天,有衙役来报,说周颠找到了那屋子,打晕了两人,抢了他爹的尸体跑了,我觉得心里有愧,就想补偿一下,派人去找,也未找到……”

冯提司话说的好听,补偿云云,林麒全当他是放屁,但听到周颠没死,还抢了师傅的尸体,全身一颤,急忙问道:“你说的可真?周颠当真没死。”

“没死,没死,我发誓,真的没死!”

林麒鼻子突然就是一酸,眼中浮现出那个什么事都替他出头的傻乎乎的师兄,他林麒这辈子要说欠谁的,也就是欠师傅和周颠的,是他没守好定魂火,师傅才魂飞魄散,也正是因为他,周颠才没了父亲,还被自己牵连着沉了河。

本以为周颠沉河是死定了的,如今听到没死,心中激荡可想而知,顿时就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师兄,这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想着周颠那浑浑噩噩的xìng子,师傅不在,这几年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突然他就想起最后那一夜师傅对他说的话,让他照顾周颠,没想到一语成谶。

林麒微微失神,可就吓坏了冯提司,以为他要反悔,急忙道:“我对天发誓,周颠的确没死,你若不信,我叫那衙役来对质。林麒啊,只要你不杀我,你要多少银钱,只要一句话,我都给你搬来,求你看在往rì的交情份上,莫要杀我啊……”

冯提司苦苦哀求,惊醒了出神的林麒,见他这熊包样子,笑笑道:“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不过今天我可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两个咱们都认识的旧相识,你就不想见见?”

冯提司朝门外看去,那里有什么人,他也不敢多问,颤抖道:“既然是熟人,快请,快请!”

林麒哈哈一笑:“他们就在你床头,只不过你看不到,罢了,罢了,我好人做到底,帮你一帮。”说完,伸手摁住冯提司左眼眼眶,伸手从关婆子身上扯下一丝yīn气,摁进冯提司双眼之中。

冯提司就觉得双眼冰寒刺骨,像是瞬间就被冻成了冰块,吓得哇哇大叫……林麒也不理他任由他挣扎,过了会,冯提司觉得双眼不在那般难受,缓缓睁开,泪眼迷糊间,就见床边果然站着两个全身漆黑,双眼血红的人影,仔细一看,正是关婆子和小六子,正对着他yīnyīn的笑。

冯提司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尖叫道:“你们怎么还活着?你们怎么还活着……”

林麒道:“她们死了,现在的关婆子和小六子是鬼,我说给你带来两个旧相识,那就是旧相识,我可没有骗你,没有这母子俩,咱们也认识不了,我帮你开了yīn眼,就是想让你见见旧相识,如今你我的事了解了,你和她俩的事,可就与我无关了。”

林麒说话的功夫,关婆子和小六子消失不见,不大的功夫,冯提司就见自己妻儿痴痴愣愣的走了进来,两人身后跟着关婆子和小六子,冯提司慌张看向林麒:“你要做什么?”

林麒笑道:“关我何事?你们的恩怨,自己了解就是。”说完抱着膀子看热闹。

于是冯提司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关婆子对着他妻子撞了过去,眼见着他妻子身上就被撞出一个淡淡的虚影,融入到黑夜当中,被夜风吹散。关婆子yīn沉黑sè的身体却淡了一分,然后又再次撞去,一连撞了九次,关婆子已经完全融入了他妻子的身体,再也没有半分区别,接着是小六子撞他儿子……

冯提司全身颤栗,惊恐的看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然后就见妻子走到自己身边,轻声道:“老爷,我做的,你可满意!”说着轻轻一笑,这笑容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yīn沉,正是关婆子的模样。

冯提司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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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章 夜游小鬼

林麒离开了济yīn县,临走的时候冯提司已嘴歪眼斜,目光呆滞,瘫在了床上。每rì里望着妻儿,目光中充满绝望,冯家已然换了个主人。此间事了,林麒也就不在去想,既然周颠没死,就该去找他,但这天下之大,又该如何寻找?

隐隐的林麒还有一丝害怕,毕竟师傅是因为他没有守好烛火而死,见了周颠,又该如何去面对?每当想到这,林麒就觉得难受,更加痛恨黑脸男子,自己也曾问过他,与他到底有何仇怨,竟然次次相害?那黑脸男子却让自己死后去问父亲,看他一脸怨毒愤恨,想必定是父亲招惹了他。

可父亲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与人无害惯了,向来是只有别人对他不利,却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坏心思,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父亲是老实人?又是如何得罪了黑脸男子?竟然怨毒如斯,至死不放,悄悄跟着自己,等待时机,这耐心绝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

黑脸男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是善类,而且是个有道行的,林麒想了又想,觉得该先除去黑脸男子,否则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没死,定然又被他惦记上了,被这么个玩意惦记着,总有如芒在背的感觉。何况去找周颠,林麒也实在不想出差错了,还不知道周颠会不会原谅自己,若是那黑脸男子从中搅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事情总要有个了断,特别是寻仇,早结早好,省的整rì里被人惦记,也省的整rì里惦记别人。想清楚了,也就不在犹豫,奔着家乡而去,几rì后到了拐子河村,林麒买了些香烛纸钱,到埋葬父母的地方拜祭。

几年过去了,当年他和周颠填的坟头已经风吹雨打的平了,但他做的记号还在,绝对不会认错了的。林麒摆上贡品,点上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轻声道:“爹,娘,孩儿回来看望你们来了,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上香……”他一边说话,一边拔去坟头旁的野草:“爹,娘,我拜了个师傅,他叫周兴,人很好……爹,娘,你们暂且先在这呆着,等孩儿找到一处好穴,再将你们移走……”

静静的说着话,仿佛父母还在,像是聊聊家常,星光下,林麒微笑的眼角有泪滴落下,如果可能,他宁愿平静一生,再也不去做那些个游侠的梦,就这么陪着父母变老,但这天地变化,不随人的意愿,他也只能是随波逐流。

深夜,林麒来到槐树村当年的家,里面已经住了新的人家,院子里的那颗槐树已经干枯死,不知为何却没被砍掉,往事就这样一幕幕的涌上心头,就仿佛屋子里的父母睡的还沉。

“再也回不去了啊。”林麒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一眼依旧残破的房子,转身走开,再也没有回头。

村东头,那颗大槐树依旧巨大,树叶在夜风吹拂下哗啦啦的响个不停,像是在欢迎林麒这个游子的回来,林麒笑了笑,摸了摸这颗小时候没少爬上爬下的槐树。愣了会神,用量天尺在地上划了个圆圈,在圆圈中烧起纸钱来。黄纸燃烧,变成一摞纸币。

咒曰:天地苍茫,有千亿之鬼。去神更远,去鬼而近。天下凶凶,不可得知此。今记其真名,使人知之,一知鬼名,邪不敢前;三呼其鬼名,鬼怪即绝,上天鬼、下地鬼并煞。几鬼皆有姓名,子知,三呼鬼名,万鬼听令。此地夜游,速速显身!

林麒想弄清楚跟黑脸男子的恩怨,就要请本地的夜游神,所谓的夜游神,说白了就是此地yīn曹的鬼差,城隍座下的小鬼,专门负责在夜晚巡查人世,抓孤魂野鬼,并记录一些jiān恶之徒,趁着夜sè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等恶人死后再和他们算帐。

俗话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说是就‘夜游神’,可以说‘夜游神’是对尘世了解最多的鬼差了,他们主要记录人在阳间的作为,人死后到yīn曹是要还清阳间所欠之债的,所以让‘夜游神’盯上的人,不是大jiān大恶之人,就是大善之人。

咒语声中,远方忽地起了一阵微风,急速而来,待离的近了才看清楚模样,就见一个小鬼,高不过三尺,光着脚,小脸颊,赤红的肩膀,疾风一样的到了林麒面前,尖声问道:“谁唤你家老爷?”

这小鬼腰间插着一支笔,别着一本书册,无比的神气,斜着眼瞧着林麒,林麒也是第一次见夜游神,好奇的打量,这小鬼行走方式很特别,说是飞吧,但离地不过半米比多高,而且速度极快,很少停留,怪不得都说夜游神可以夜行几千里,有‘夜游八方’之称。

林麒站起来抱拳行礼道:“夜游老爷请了,是我请你来打听点事情。”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指使我吗?”那小鬼尖声尖气,指着林麒壁纸大声训斥,林麒也不恼,笑道:“请老爷办事,自然有孝敬奉上,你看。”林麒指着槐树下面那一叠纸钱,道:“就是问点小事,只要老爷告诉了我,这些就都是你的。”

这夜游神果真是个贪财的小鬼,见了那叠纸钱,便不再是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嘻嘻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懂事的,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只要老爷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也不是甚大事,就是想问问这槐树村林幺六一家,如何得罪了一个黑脸的男子?那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有一条横疤,甚是可怖,会些个法术……”

小鬼嗯嗯点头,抽出腰间的书册,翻了翻,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咦的一声瞪大双眼,仔细又看了一遍,脸sè变得很不好看,收起书册,变了副模样,对林麒道:“你若问些别的事,我也就告诉你了,奈何这件事却是不能说的。”

林麒不懂为何这件事说不得,顿时急道:“莫非是夜游老爷嫌钱少了?只要你告诉了我,明rì一定多多奉上纸钱,绝不敢食言。”

那小鬼怪眼一竖,大声道:“你当老爷是个贪财的吗?yīn司有yīn司的规矩,说了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莫要在纠缠,否则别怪你家宅不安。这些钱财就当是你送给老爷我的跑腿钱了……”说着话伸手就要拿林麒放在槐树下面的纸钱。

林麒这叫一个气,但还是耐着xìng子,闪身拦住小鬼道:“既然yīn司有规矩,我也不敢坏了,不如这样,你将腰间的书册给我看看,就当是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的,如此一来,人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那小鬼哼的一声道:“你让开,老爷岂能是白跑一趟的,这些个纸钱,老爷我收下了。说了不能告诉你,还要看什么书册,这是冥府的记载神册,岂是你个小子能看的?还说什么人不知,鬼不觉,你将老爷我当做什么了?”

林麒真被气着了,没想到这小鬼如此蛮横,什么也不告诉他不说,就要收纸钱,还一副给了自己很大面子的姿态,入娘的,是人都有个土xìng,真把小爷当傻子了?

林麒嘿嘿一笑,倒退两步站到圈子里,背靠着槐树坐下,问道:“你真不说?”

“跟你家老爷费什么话?快快将冥币奉上,免得自讨苦吃!”小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呵斥林麒,他早就看出来这小子是个没什么来历的,穿的既不是茅山的道袍,身上也没有正一教受箓气息,估摸着不知道在那学了几手野路子,将自己唤了出来。想来也不是个厉害的。那还怕他什么?难道他还敢得罪自己这正牌子yīn差了?

林麒怒极反笑,道:“等下,这就给你。”他身躯一动,yīn神出窍,与坐在地上的林麒一模一样,握紧了拳头拽住小鬼,照头就是一拳,将那小鬼打了个跟头。

真要对付这小鬼,林麒倒也不用yīn神出窍,只要用量天尺划个圈,小鬼就出不去,若是用量天尺打下去,更是能将小鬼拍的魂飞魄散,但这小鬼好歹是个正牌子的yīn差,林麒也不想得罪的太狠,可若不给他个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要打这小鬼,就必须地是yīn神出窍了,那小鬼是个鬼,你肉身的拳头,对他起不了作用。

yīn神出窍就不一样了,yīn神跟鬼魂没什么区别,所以才有了这一幕,那小鬼也是骇了一跳,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二十郎当岁的小子,竟然有这般本事,一不烧香,二不摆阵,yīn神说出窍就出窍,不光能出窍,还能打动自己,委实不可思议。

他又那里知道,林麒在那神殿之中七年,没事的时候光yīn神出窍了,经常是跟自己yīn神对话,这世上那里还有人与他一样有这等奇遇?要说出窍的功夫,除了几大门派那些闭关的老不死们,林麒当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了。

那小鬼被林麒一拳打飞,哎呦着转身就跑,林麒冲上去就追,也不为别的,就想抢下他腰间的书册,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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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 相认

夜游小鬼脚不沾地,跑的甚快,林麒一时竟然就追不上他,小鬼一边跑,一边尖声尖气道:“你个做死的!敢打yīn差,老爷定叫你家宅不宁,祸事临门……”

林麒听他诅咒得恶毒,也是生气,一边追,一边大声道:“小爷父母早去,全家就剩我一个,你个鬼东西打不过我,又能奈我何了?活着你打不过我,死了小爷也是鬼雄,倒要收拾你这贪财短命的小鬼……”

两个互相叫骂,一前一后,不觉的到了一条土路,四周景象猛然一变,天空灰蒙蒙的,整个世界变得死板单调,毫无生气,想必是到了yīn司。林麒倒也不怕,凭他现在的能耐,只要一个念头,yīn神就能刹那回到体内,就算闯一闯这yīn司,那也没什么。

小鬼想不到他脚程快,林麒也不慢,竟然就跟得上,眼见着到了yīn司地界还是追着不放,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挨了一拳,甚是疼痛,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惹的,无奈只能继续疾奔。

四周有些个孤魂野鬼,本是慢悠悠愁眉苦脸在路上走着,却被夜游神和林麒搅的鸡飞狗跳,也不敢招惹,慌忙闪到一边,呆呆看着林麒追那小鬼,不由得都想,什么人物如此厉害?竟然追的yīn差逃命?

眨眼间,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口甚是宽大,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槐树,像是村头那颗古槐,看上去却又有些不同,路口东向的前方,灰蒙蒙天空中隐约有一座大城邑的样子,左右两侧通南北,却看不见远处有任何东西。正是当年李氏呆过的地方。

两个折腾了这许久,惊动了巡路的yīn差,烟尘弥漫之间,一个寸许长的小人,方脸圆眼,三缕长须,身上穿着白sè官衣,头戴尖尖白帽,手里拿着一个招魂幡,骑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踏踏……飞驰而来。

夜游小鬼见了yīn差,也不停脚,大声叫喊道:“巡路的,来了个生人捣乱,快快将他拿下,我去禀告城隍老爷……”呼喊着跑的远了。

巡路yīn差见了林麒,挥舞着招魂幡迎了上来,举起就朝林麒兜头砸下,嘴里叫喊着:“好个不知死的,竟敢追打yīn差,就不怕yīn司地狱的刀劈斧砍吗?”

林麒见那小鬼jiān猾,又见这yīn差不管好歹见了就打,心头火更大,也不答话,闪了一闪,躲过招魂幡,一把扯住yīn差拽下了大公鸡,照头就是一脚,就听噗一声,yīn差脑袋被踩得扁扁的,犹如一张人皮,那yīn差脑袋扁了,还能说话,瞪着林麒,尖声道:“好小子,敢来这闹事,有你好瞧的。”

yīn差这模样怪异非常,林麒也不理他,翻身上了大公鸡的背,催打着朝夜游小鬼追去,大公鸡真是个快的,势若奔马,踏踏踏踏……不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一处城池,城池高达,灰糊糊的,看不真切,雾气弥漫,也无人看守,林麒骑着公鸡进了城门,就见城内街道整齐,隐约的有人影摇晃,却是看不真切。

林麒不管其他,就想着夺下小鬼腰间的书册,追赶着进了一处恢弘气派的官署,官署门口有鬼差守着,左右两侧贴了副对联,左边是:善行到此心无愧,右边是:恶过吾门胆自寒,横批,我处无私。

林麒骑着公鸡硬闯了进去,撞得两个看门的鬼差东倒西歪,进了门,就见那夜游小鬼高声呼唤:“哎呀,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城隍老爷可要为我做主啊……”

呼喊声中,公堂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红sè官衣的男人,带着十几个手拿铁链,抓钩的恶鬼出来,当中这位明显是yīn司的官员,长得倒也似模似样,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脸sè苍白,颇有威严,那十几个鬼差就看不下眼去了,各个狰狞模样,青脸,竖眉,凶神恶煞一般。

小鬼见了官员,急忙喊道:“王判官,这小子是个会法术的,追着我打,要为我做主啊。”

王判官皱了皱眉,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个什么样子,退到一边去。”夜游小鬼受了训斥不敢顶嘴,低头垂目的退到一边。王判官冷眼看了林麒一眼,沉声道:“莫要以为会些个法术就能胡来,这yīn司也是你能闯的吗?你是哪家那派的子弟,家中长辈没教过你规矩吗?”

王判官威严无比,盯着林麒的眼睛,倒也没有让鬼差直接拿下林麒,在他想来,活人yīn神能到这地方来,必定是世上那家道门的传人,这才有此一问。

林麒也知道祸闯的大了,竟然闯到yīn司来了,但要说些个软话,也说不出口,骑在公鸡上也不下来,朝王判官拱拱手道:“小子林麒,可不是那家那派的弟子,你也不用顾忌,我与那夜游的小鬼有事谈,你让他出来与我答话。”

林麒说的甚是无礼,十几个鬼差顿时怒吼连连,就要上来拿下了他,却没想到,王判官全身一颤,双眼露出热切目光,看似有些激动,全不似刚才冰冷模样,沉声问道:“你可是槐树村,林老实和李氏的儿子?”

林麒咦的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儿啊,我是你义父王十八啊,你父母没有对你说起过吗?可却是怪,你若真是我儿,怎地身上没有谛听玉件的气息?”

几句话说出来,林麒愣住,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过,义父是因为救他死的,此人若不是义父,怎会知道的如此多?顿时在也不怀疑,翻身下了公鸡,跪倒在地上,道:“孩儿见过义父。”

父子相认,却是在这yīn司冥界,林麒激动不已,王十八更是唏嘘,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挥手让众鬼差退下了,这才扶起林麒问道:“我的儿,你怎么到这来了?”

小鬼眼见着两人来了一遭认亲的大戏,早就慌了,又怕林麒说出他收钱的事,急忙上前道:“原来是判官家的公子,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小的先前见你打听王判官的家事,又那里敢告诉你了,还是小的没问明白,小的不懂事,莫怪,莫怪……”

原来小鬼见林麒打听的事情跟王十八有关系,王十八又是本地城隍手下的判官,那里敢得罪,这才不敢告诉林麒,才有了这么一幕。

王十八皱眉道:“你候在外面,待会有事问你。”说完,带着林麒进了正堂,拐了个弯到了一间小屋,王老师就再也忍耐不住道:“这里不是你能胡闹的,怎么就闯进来了,出了什么事?你这一身本事又是谁教给你的?”

林麒并没有见过王十八,当年的事,林老实和李氏也没对他说起过,原本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这么多,平平安安的过rì子就好,印象中每年就是给义父磕头上香,但不知为何,当知道了王判官就是义父,林麒没来由的就觉得亲切无比。

也不隐瞒就将家乡遭了瘟疫,如何遇见周兴父子,如何到了黄河边上,如何被困在河底……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王十八皱眉不已,待全听完了,才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竟然遇到了这么多的凶险。”

林麒笑道:“那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倒是义父为了救我舍了xìng命,儿子却不能敬孝与床前,当真不是人子。却不知道义父怎么当上了判官?”

王十八叹息道:“当年我死后,到城隍这里报道,城隍爷见我是个忠义的,往常又替他办了不少的事,就留下我当了个文判官,虽然职位微小,却也甚是受人尊敬,你父母遭瘟疫死了,还是我去接引的,也给他俩找了富贵人家投胎去了,儿呀,你也就不用再惦记着了。”

闻听父母已经转世投胎去了,林麒心中就疼痛难忍,还是强忍住酸楚,跪在地上,对王十八道:“义父的大恩大德,儿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就给你磕三个头吧。”林麒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王十八也不阻拦,等林麒抬起头来,王十八脸上已是带着泪痕。

林麒心中也是激动莫名,沉声道:“义父已经成神,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但所谓父债子还,就是不知道那黑脸男子到底是那个,咱家又与他有何恩怨,竟然纠缠不放,害死了我师父。”

王十八沉默了半响,叹息道:“你父母不告诉你,原本是希望你老老实实的过rì子,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没想到那黑狐是个如此记仇的,它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还会纠缠不休,咱家与他的恩怨说起来,也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当年,你娘亲怀了你,你父亲买了两只芦花老母鸡给你娘补身子,那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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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章 雨夜

杨柳复苏的季节,天还是冷的。夜风伴着雨点呜呜作响,吹进只剩半边大门的一座小庙,小庙里的神像被推到,残垣断壁,甚是凄凉,但里面却是火光通明,热闹非凡,庙正中位置,燃着熊熊篝火,三个乞丐,破衣烂衫围在篝火旁边,望着火上面架着的叫花鸡,已是有些等待不急。

里面有个黄脸粗壮的乞丐,二十多岁的年纪,坐在首位,嗓门最大,大咧咧朝对面一个十七八的小乞丐道:“许老三,今rì去赵老汉家,偷鸡就偷鸡,怎地还偷看人家大姑娘洗澡,真是个没羞臊的。”

那小乞丐斜眼瞧他:“你就知道说嘴,酒呢?你不是说今儿的黄酒你包了吗?如今鸡在火上烤着,酒可是不见一滴。”

旁边那乞丐见两个斗嘴,捅了一下年纪小的问:“老三,那小娘皮滑溜不?”

许老三叹了口气,道:“滑溜又如何了?还不是只能看看,难道真能娶回来不成?就算有那心思,人家也愿意,难道让她跟着我讨饭?”

黄脸乞丐呸的一声道:“你小子就是个没志气的,要是让帮主听到你这般没出息,还不让蛇咬你?”

许老三嘿嘿一笑:“帮主那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他俊秀,许多小娘倒贴都来不及,又如何个比法?对了黄脸,帮主说要降服蛇灵,却是缺了几味药材,帮里也是真穷,买不起那药,我想着咱们三个是不是凑点钱,好歹让帮主也宽宽心?”

黄脸乞丐叹息一声:“要说帮主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好样的,当初老帮主去世,立他为帮主,我心有不服,可这几年接触下来,不管帮里谁有个大事小情的,那一次帮主不是亲自上阵?当真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帮里弟兄也都服他,虽说惹祸多,但也真是个厉害的,那一手驱蛇,用蛇的功夫,渍渍……当真是天下无双。”

“不如咱们三个找一为富不仁的大户人家,偷他一票,好歹搞点银子孝敬帮主,或者找那来路不明的贼人,来个黑吃黑,也不坏了良心,银子也有了,岂不是好?”

许老三这话一出口,旁边两人都微微点头,也觉得是个主意,正低头小声商量,耳听得外面有脚步声,接着一个清朗声音传了进来,甚是有礼貌:“请问,里面可方便吗?”

破庙就剩下一间屋子,也没个里进,这声音听在耳中可就太过清晰,黄脸乞丐正红光满面的出主意,听到有人来打扰,可就有些不不太客气,粗声粗气的问了声:“干什么的?”

“夜行路过,chūn雨扰人,想找个地方歇歇脚。”说着话,也不管几个乞丐答应不答应,施施然走了进来,三人都扭头看过去,就见这人身材欣长,穿着一身黑sè的衣衫,腰间插了把黑乎乎的尺子,举着一把纸伞,看不清楚个面目,闲庭散步一般。

夜风随着他身形一起倒灌进来,吹得篝火摇晃不定,来人收起纸伞,三人这才看清楚此人面貌,然后都是一呆。黄脸乞丐哼了声道:“原来是个小白脸。”

也不怪黄脸乞丐如此说法,来人确实是个俊秀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也不甚大,唇红齿白,皮肤更是细嫩,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只是脸sè看起来苍白的有些过分,像是傅了粉,没有多少血sè。

这人面带微笑,显得老实腼腆,进得门来,见到篝火旁边三个脏兮兮的乞丐,脸上便有些不自然,卡在门口,倒似想要退出去的模样。黄脸乞丐见他这模样,眼睛一亮,就觉得来人是个雏儿,或者是那家的富贵公子出来散心,误了时辰,走散了家人才落到此地。

黄脸乞丐是个眼毒的,瞧见这人腰间鼓囊囊的沉重,有些地方被雨水打湿,露出棱角来,就知道里面藏着银子,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大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歇歇吧,附近除了这庙,可再也没别的地方躲雨,看你身子也不壮实,还是进来躲躲吧。”

年轻人眉头皱了一下,忽然展开,笑道:“也好,既然几位不怕打扰,我就在此歇歇。”进了庙里,也不与他们搭话,四处找了找,见几人对面的角落里颇为干燥,离的也远,走了过去用袖子掸掸地上尘土坐下。

这会叫花鸡已经烤好,许老三敲开外面包裹着的泥土,小庙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许老三与另个乞丐欢呼一声也顾不得烫手,伸手去抓,却被那黄脸乞丐拦住,朝着他俩使了个眼,然后撇了撇对面的年轻人。

年轻人闻到香气,抽抽鼻子,也不在意,黄脸乞丐嘿嘿一笑,撕下一条鸡大腿走过来对他道:“兄弟,赶夜路甚是辛苦,这雨下的又寒,你若是不嫌弃我们这些个要饭的脏,就吃了这鸡腿,也暖和些……”

年轻人眼睛眨了眨,好奇的看了看黄脸乞丐,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接过鸡腿一点点撕开慢慢吃了个干净,他吃的甚慢,黄脸乞丐也不走,就那么看着他吃,篝火旁边的两个乞丐搞不懂他要做什么,都不耐烦喊道:“黄脸,鸡冷了可不好吃,还不回来吃了,等什么呢?”

黄脸乞丐嘿嘿一笑道:“我不急,你俩先吃。”许老三早就等的厌烦,见他这么说,对那乞丐道:“咦,往常就属你急,今rì怎地倒矜持起来了?莫不是犯了痰气?”黄脸也不理他,两个乞丐见他古怪,各自撕了鸡大口吃起来。

年轻人慢条斯理的吃完鸡腿,见黄脸乞丐不走,笑道:“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还有事吗?”

黄脸乞丐嘿嘿一笑:“我一个要饭的,可当不得什么大哥的称呼,不过你进了我家门,吃了我的晚饭,若我是个富裕的,那也没什么,奈何穷得都要饭了,想必你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我这家中虽破,却也能挡风遮雨,还有篝火取暖,这样的天气,这样的rì子,那可是万金不换,不如这样,你把腰间的银子给了我,就当食宿的钱了,如何?”

黄脸汉子一边说,一边拎着粗壮的木棍在手里掂来掂去,原本想着这小子是个没见识的,见了这情形不吓得尿了裤子都算好的,还不乖乖掏出银子来?

却那里想到,年轻人擦了擦嘴,叹息道:“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好心的请我吃鸡,原来这里等着我了,我若是不给你银子,你是不是就要硬抢?”

“小子,话别说的这么难听,你住了我家,吃了我的鸡,收你些银子也是天经地义,这天下那有白吃白喝白住的道理?就算官司打到县老爷那,也是我在理,你若是个识相的,乖乖交出银子来,我也不为难你,若是不识相,莫要怪你家爷爷不客气。”

这会许老三与那乞丐也知道黄脸要干什么了,生怕他吃亏,都拎着棍棒走了过来,许老三起哄道:“这道理去那都说的通,那有住了人家,吃了人家的鸡,不给钱的?我可是没听说过。”

三人围住年轻人,虎视眈眈,气势汹汹,心中都想着讹诈了这年轻人银子,也好孝敬帮主。

年轻人也不起身,戏谑的看着他们,悠哉道:“这么说,这里是你们的家了?”

“没错了,这就是我们三个的家,住了好几年了,怎地?”

年轻人哈哈大笑:“既然是这样,你们就不怕是我入门抢劫的强盗吗?”说完霍然而起,一把抓过黄脸手中的棍子,伸出手指一弹,啪!的一声弹折,此时他腰背挺直,原来已经颇高的身姿,似乎又长高了寸许,唇角微微抿起,在脸上刻下浅浅的痕迹,那里还有先前老实腼腆的样子,双眼更是jīng光四shè,冰冷的慑人心魄。

黄脸乞丐是个识货的,眼见年轻人变了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碰上了硬茬子,但旁边的许老三却是不懂事的,见他抢过黄脸的棍子,以为要动手,挥舞着木棒朝那年轻人兜头砸了下来。

年轻人眼角都没抬,右手突然就抓住了许老三的手腕,轻轻用力,就听得啪!一声轻响,接着一声惨叫,这轻轻一捏,就将许老三腕骨捏碎,疼的跌倒在地,满地打滚。

黄脸乞丐冷汗直冒,不知所措,还在发愣,就听面前的年轻人张开嘴,砸出一个音来:“滚!”

这一声滚,如chūn雷在耳边炸响,震得黄脸乞丐和另一个天灵盖都在咯咯做响。黄脸反应过来,转身扶起地上的许老三,拔腿便跑,那个乞丐呆了一呆,也跟着急忙窜了出去,年轻人见三人丧家犬般跑远,嘴角撇了撇,闪过一丝轻蔑。

耳边却听得黄脸奇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有胆别走,等我找人收拾你。”

年轻人微微一笑,朝着外面道:“我那也不去,就在这等着。”

夜雨声声,平添了几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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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莲花落

年轻人自然就是林麒了,那rì与义父相见,探明了事情的原委,没想到黑脸男子原来是个成jīng的狐妖,更没想到和自己一家竟然如此的渊源。只是因为父亲不小心摔死了它家崽子,就一直惦记着害自己,第一次没害成,害死了义父,第二次没害死自己,害死了师傅,若是任由它盯着自己,还不知道会害死谁,想到这林麒就有些不寒而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林麒还懂,何况他已经知道了黑狐身在何处,就有点按耐不住,黑狐不死,他心不安,不杀了黑狐,他也没脸去见周颠,想得明白,也就不多做停留,趁着天sè正好,踏步而去。

探听出来黑狐所在,还是夜游小鬼的功劳,那小鬼是个机灵的,知道了王十八和林麒的关系,格外的热切,王十八吩咐他去探听消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回来说有人在凤阳见过黑狐出现,具体什么地方,却也知道的不太仔细。林麒见这小鬼还是真有些本事的,就让他帮着也打探一下周颠的下落,小鬼去了很久,回来却说没有半点消息。

林麒也不在意,人有人道,鬼有鬼路,打听不到也没什么稀奇的,现在要做的是先除去黑狐,等除去黑狐再去寻找周颠,那也不晚。

濠州地处淮河中游,是个大城,想要去凤阳必须路过濠州,林麒赶了几天的路,到这有些疲倦,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他身上也有银子,是从冯提司家里搜出来的,但就是不想住客栈,从黄河地下神殿出来,林麒就变得不太喜欢热闹,更不想与许多人闹哄哄的住在一起,撑了把伞想着有地方就歇歇,没地方继续赶路就是,恰巧看到了这间小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林麒本就不想与这几个乞丐同处,但也不想惹事,chūn雨下得急,也实在是疲倦了些,就想凑合一晚,却没想到,几个乞丐见他带着银子,竟然起了硬抢的心思,正好林麒也借这个由头将三人赶出了小庙。

三个乞丐跑了,林麒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全身上下无比舒坦,缓缓坐下靠在墙角打盹,睡到下半夜,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面有动静,他也不起身,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外面的风雨已停歇了下来。声音就更加清晰。

敲敲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有敲骨头的,有敲盆的,还有拿木棍杵地的,这许多杂乱声音凑在一起,非但不难听,相反却很有节奏,更有几十个人唱起莲花落来。

东京有个黄表三,也会吃来也会穿。一生好放官例债,不消半年连本三。巢窝里放债现过手,他管接客俺使钱。线上放债没赊帐,他管杀人俺管担。积的黄金拄北斗,临了没个大黄边。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爷娘不是亲,有钱且去敬别人。三年rǔ哺成何用,娶了媳妇就要分。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爷娘饿断筋。生前不曾见碗米,死后谁人来上坟?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兄弟不是亲,三窝两块说不均。同胞也要分彼此,争多争少要理论。有酒只和旁人吃,自家骨肉作仇人。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老婆不是亲,三媒六证结婚姻。嫌贫爱富窦家女,半路辞了朱买臣。墙西有个刘寡妇,守到五十还嫁人。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朋友不是亲,吃酒吃肉乱纷纷。口里说话甜如蜜,骗了钱去不上门。一朝没有钱和势,反面无情就变心。孙庞斗智刳了足,那有桃园结义人?莲花落,莲花落……

林麒算是粗通音律,会吹笛,却从未听过这般古怪的韵律,站起来走到正门,朝外看去,夜sè中几十号乞丐都在门外,有老有少,破衣烂衫,人人手上执一常青竹枝,上缀许多红sè纸花,为“莲花”状,枝丫间用线串明钱,摇动,“嗦,嗦”作响,助打节拍。

林麒看得稀奇,大声道:“不是说好了来寻仇吗,怎地还唱曲给我听?这让在下如何消受得起。”如此讥讽,自然都听得出来,黄脸跳出人群,道:“就是这小白脸捏折了许老三的手腕。”

众乞丐听了,突然呜呜大哭,朝着林麒道:“老爷,行行好,赏两个钱吧。”哭着却是各自脚踏方位,将个小庙围的水泄不通,林麒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就仔细看着,这些乞丐腰间有别着钢刀的,铁斧的,菜刀的……五花八门,无所不有,有的手里拿着麻布口袋,里面还有东西蠕动,也不知道是什么。

更稀奇的是,哭声之中,几个乞丐猛然一闪身,从他们身后窜出三条粗壮的大狗来,各个双目血红,凶光毕露,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脑门上长着一个大肉瘤,狗牙漆黑,尖利,向下滴着口水,嗷一声,带着那么一股子yīn风朝着林麒就扑了上来。

如此凶悍的狗,林麒真不陌生,正是吃死人肉的狗碰头,这玩意邪xìng的很,牙齿上有尸毒,虽说不是什么成jīng成怪的异物,却也甚是厉害,旁人见到这玩意躲都来不及,更别说驱为己用了,这些个叫花子倒也是有本事的。

要说以前林麒见了狗碰头必定腿软,如今见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但心中也有些恼怒,既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使出这yīn毒的手段,今rì对付的也就是我,若是个普通人,还不得死在这几张狗嘴之下?

想到这,也不手软,任由狗碰头跃起扑过来,却是躲也不躲,抽出量天尺朝着三个狗头上面肉瘤拍了过去,他下手也不轻,砰砰砰!三声脆响,将三个狗碰头脑袋上面的肉瘤砸开,流出腥臭的鲜血。

量天尺是神器,带着人祖女娲的气息,又岂是这三个邪物抵挡得住的?顿时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跌倒在庙里,抽搐着死去,原本还算干净的小庙顿时腥臭冲天,林麒捂了捂鼻子,就要出去,却听得一声呼哨,有人喊道:“这小子要出来,快快扔五圣!”

什么是五圣?林麒觉得好奇,还未等他动作,就见十几个乞丐打开麻袋,朝着庙里甩出一堆东西,这些个乞丐手法甚是特别,只是一抻一拽,系得紧紧的麻袋就袋口大张,里面的东西如同暗器,铺天盖地的被甩了进来。

林麒也不敢大意了,急忙后退两步,仔细一看,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尽是些个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密密麻麻爬了一地,五毒虽然常见,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这么漂亮的,并且各个sè彩鲜艳,jīng神头更是与一般的毒物差距甚大,一看就是剧毒之物,而且更多的毒物被扔了进来。这时外面的乞丐突然一起用竹棍杵地,大声喊道:“chūnrì到,天气燥,五毒醒,不安宁……”

随着喊声,数不清的毒物前仆后继浪cháo般朝着林麒涌了上来,林麒见状,急忙用量天尺在地下划了个圆圈,将自己围了起来,这些个毒物围住林麒,却是谁也不敢靠近量天尺划的那个圈子。但是想要出去,势必要跃过这些毒物,这些个毒物各个都是剧毒,总让人有些担心沾染上个一星半点。林麒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被这些玩意给困住了手脚。

众乞丐见如此多的毒物都奈何不得林麒,顿时哗然,有人高声敲打皮鼓,皮鼓鼓点声音一起,这些个毒物顿时躁动不安朝着圈子里的林麒蹦跳怪叫,有几条青蛇更是上窜下跳,林麒见了这几条青蛇,心中一动,对着门外大声道:“莫要以为就你们会驱使毒物,也让你瞧瞧小爷的本事。”

抽出横笛,呜呜……吹奏起来,五毒中的青蛇听到笛音,忽地就调转头来,竟然护住林麒朝剩下的毒物丝丝……吐着信子,林麒这一手使出来,外面顿时有人喊道:“入娘的!这小子会驱蛇,能耐还不浅,这下扎手了……”

话音还没落,远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他会驱蛇,我就不会了吗?”

声音由远至近,来的极快,那些个乞丐闻听到这句话,各个颜面欢喜,欢呼道:“帮主来了,帮主来了,这下好了,看这小子还得意……”这帮主甚是得人心,如此多个乞丐听到他声音,没有一个不欢呼雀跃的。

随即一阵清亮的笛音响起,这笛音悠悠扬扬……说不出的好听,那些个青蛇听了,立刻转过头来对着林麒,眼中凶光毕露。

林麒听到笛音,全身一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有些激动,放下笛子,稳了下心神,面带笑容,朝着门外大声喊道:“佘铃铛,给老子滚进来,你要不进来,老子可就出去了!”

再次感谢阿劳伦斯的打赏,多谢你的支持,小七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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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佘铃铛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帮主的姓名……小儿,闭上鸟嘴……咦,这小子怎么知道帮主叫什么?……”吵吵嚷嚷中,一个身穿百衲衣,吊儿郎当,面目清秀如女子般的年轻人,晃晃荡荡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什么鸟人,竟然直呼你家爷爷的名字?”

篝火还在噼啪的燃烧,映shè着小庙里面忽明忽暗。林麒也不说话,背着个手,拿起架子等着,少年在几个老乞丐簇拥下,得意洋洋的走进庙里,斜着眼看着林麒问道:“你那一手驱蛇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林麒微微一笑,拿出竹笛晃了晃,叹息道:“我这手驱蛇的功夫是一个叫佘铃铛的王八蛋教给我的!”

“他妈的,你这个鸟人放的什么臭狗屁……兄弟们上去撕了他……狗东西骂谁?……”林麒的话激起乞丐众怒,各种污言秽语一起骂了出来,年轻人却呆呆的看了看林麒,过了好大会才不可置信的喊道:“你是小林子?”

林麒哈哈一笑:“除了我,谁还会吹这笛?”

佘铃铛揉了揉眼睛,道:“不对,不对,你小子怎么吹得比我还好了?况且你这张脸也太白了些,我那林兄弟可不是个小白脸。”说着凑到林麒身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还嘟囔着:“怎地长滴跟我一般俊了,这没道理啊?”

两人一说一答,众乞丐眼中都露出惊讶表情,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认识帮主,还是一副颇有渊源的样子,顿时都闭上了嘴,谁也不在开口。林麒暗自叹息,心道:你若是跟我一样呆在那不见天rì鬼地方七年,保准脸比我还白,笛吹得比你好,那是比你吹得多,都不知道吹了几千几万遍了,能吹得不好吗?

林麒见佘铃铛一副无赖样子,笑道:“你在这么看我,我可叫小花咬你屁股了,铃铛,佘爷爷还好吗?”

这两句话一出口,佘铃铛再无疑惑,啊哈一声,上前一把抱住林麒,又崩又跳道:“你这小子,可真想死我了,这么多年你死那去了?我可是一直打听你的消息……”

林麒见他欣喜,心中也是一热,笑道:“你小子怎么当上帮主了?”

佘铃铛嘿嘿笑道:“一会再说,一会再说。”扭头对屋外的乞丐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下这破庙,今天我与小林子重逢,定是要好好喝上一顿的,去去,给我弄点酒肉来。”

众乞丐眼见着打架打成了认亲,都哄的一声散开,就有人上来拖出三只死狗,又有人去打水冲刷了庙里狗血,架起篝火,不一会的功夫,有人偷来两只鸡,又有人牵来一条粗壮的笨狗,立刻开膛破肚,冲刷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佘铃铛任由他们忙活,拉着林麒到一边说话,待到了无人的地方,佘铃铛就问:“你怎地就一个人了,你师傅和周颠呢?”

林麒叹息一声,也不瞒他,将所有的事前因后果的说了一遍,听得佘铃铛唏嘘不已,一个劲的劝慰林麒,说让手下的人帮着去找周颠,有了消息定然告诉他。

林麒见他大言不惭,好奇问道:“你当的是什么帮主,怎么手下都是一群乞丐?佘爷爷呢?怎么没看见他?我可得好好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若是他当初不给我这竹笛,可就真就困死在黄河底下了。”

林麒一问,换成佘铃铛黯然起来,轻声道:“爷爷几年前就去了,临死的时候将我托付给师父,就是前丐帮帮主,师父两年前也去了,让我继承了帮主之位……”

当初林麒遇到佘铃铛的时候,佘老爷子就感觉自己活不太长了,赶尸也是帮当初丐帮帮主的忙,想着自己去后,孙子有个依托,佘老爷子去后,佘铃铛就跟着丐帮混,成了老帮主的徒弟,老帮主两年前也去世了,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佘铃铛,这下没有人在管的住他,就不再是以往沉稳的模样,变得跳脱起来,四处惹祸,但他深的两家的真传,手上也真有些能耐,丐帮又势大,竟然真没什么人敢招惹他,江湖上也闯下些名号。

林麒听得也是唏嘘不已,一边恭喜他成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边问他怎么到这来了?

佘铃铛笑道:“什么天下第一大帮,就是些个穷要饭的怕被人欺负凑在一起罢了,可也不像人家正规的帮派,那么多的规矩,愿意来的就是兄弟,不愿意来的,离开也就是了。何况丐帮也不是就我这一家,黄河以北有北方的丐帮,黄河以南才归我管。”

刚说到这,有乞丐弄来了几坛子的女儿红,端着两个破碗过来,给两人倒满了,就去与其他乞丐一起喝酒吃鸡。先前那个黄脸汉子和许老三,端着酒过来,讪讪对林麒道:“不知道林大哥与帮主是旧相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但俺们也不是什么坏人,无非是想搞点银子,好给帮主凑钱买点草药,让帮主收了那蛇灵。”

林麒也笑,与他们喝了碗酒道:“不打不相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许兄弟,你手腕没事吧?”

“没事,没事,黄脸帮我接了骨,敷了药,过些rì子也就没事了。”

误会尽除,皆大欢喜,众乞丐呼朋唤友,喝酒吃鸡,高声欢唱,好不热闹,不时的就有人上来敬酒,林麒见这些乞丐是真心对待佘铃铛也是为他欢喜,恍惚着,觉得以前自己梦想的就是这般生活,却没想佘铃铛竟先了自己一步。

叹息了几句,就问佘铃铛:“蛇灵是怎么回事?”

林麒一问,佘铃铛立刻来了jīng神,道:“这事还真是命中注定,前些rì子有一张姓的殷实人家动土盖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挖出一个大洞来,里面有条大黄蛇,三丈来长,半丈来粗,晃了一下跑了,当天晚上这张老爷就做了个梦,黄蛇托梦给他告诉他先别动工,它要搬家让他们在等几天在动工,张老爷吓坏了,第二天也不敢在挖,摆了一桌子祭品,恰巧手下一个弟兄讨饭到他家,就听他家下人说起了这事,你也知道,我是最爱摆弄蛇的,这兄弟就回来告诉了我。”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兄弟们去了,你是没见那黄蛇,漂亮极了,身上长满了符咒似的花纹,这就是爷爷长跟我说的蛇灵,怕是也就百多年的道行了……”佘铃铛手舞足蹈,说道兴奋处,脸都红了。

“一条蛇灵意味着什么?或许对别人没什么用,但对我佘家来说,只要降服了这条蛇灵,那就是传代的保家灵兽啊,我又怎么能不动心?立刻就摆下了莲花大阵,去抓那蛇,却没想到那黄蛇相当狡猾,还未等我发动大阵,趁乱跑了,我就一路追了过来,这不就遇见你了吗?”

黄蛇?林麒忽地想到了黄河地下的那条黄蟒,但又觉得世上那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又听佘铃铛说的轻松,林麒笑嘻嘻问他:“许老三说的几味草药是怎么回事?”

佘铃铛听他问起,颇有些尴尬道:“若是爷爷还在,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功力还浅,那蛇灵又是个成了jīng的,我怕它伤了跟着我的弟兄们,就想配个方子,引诱那黄蛇上钩,然后在慢慢调教,奈何丐帮穷的叮当烂响,吃了上顿没下顿,真要凑个几百两银子,也是难事,我又不能让兄弟们干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买卖,就这么拖着,可不就遇见你了,把你当成了菜鸟,想着讹诈你一把,才有了你我兄弟相见啊。”

林麒不满道:“你这小子越来越不爽快,全不似小的时候,竟然还跟我耍起了心眼子,是不是怕我看你不起?才不说这些的?”

“打劫,打劫到自己兄弟头上,这说出去很有面子吗?”佘铃铛瞪眼道:“何况咱们兄弟都长大了,你混得人模狗样的,我却连个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岂不是有些不如你?嘿嘿,我佘铃铛虽穷,却是个有面皮的。”

林麒哭笑不得,觉得佘铃铛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不如以前顺眼,也不多说,从腰间将装银子的布袋取下来,朝着佘铃铛砸了过去,大声骂道:“你他娘的还跟我争个面子?当年老子找你帮忙,让你叫蛇咬那吕大中,老子要面子了没有?以后你要再跟我说这些个,咱这兄弟也就不用做了,呶!这是一百两银子,是我从一个贪官家里搜出来的,你拿去用。”

佘铃铛也不恼怒,哈哈大笑道:“我跟你客气?老子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套你腰里的银子的,你当为的是什么?”

林麒愣了下,哭笑不得上去掐佘铃铛的脖子,叫骂:“臭小子算计我?”

“入娘的,不算计你算计谁?”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全如小时候一般,心里都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打闹了会,佘铃铛问道:“你审问了我半天,还没说你到这来干什么?”

林麒道:“我有个仇家就在附近,我是报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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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章 鬼市

“报仇?报什么仇?”佘铃铛双眼一亮,再不是醉眼惺忪的模样。林麒看得好笑,这家伙怎么唯恐天不乱?也不瞒他,将与黑狐的恩怨前前后后说了。佘铃铛听完一拍大腿:“你我兄弟,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这事我管定了,你说,什么时候去?”

林麒心中感动,却道:“不去找你的蛇灵了?”

“我让手下看着那蛇,等报了你的仇,在帮我收拾了那蛇灵也就是了。”

林麒哈哈大笑,觉得这辈子能交上佘铃铛这样的朋友,当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但他又怎能让佘铃铛去冒这个险?黑狐是个有道行的,林麒也是心有顾忌,想的是小心翼翼,暗中下手,避免打草惊蛇。佘铃铛一帮之主,这些丐帮子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跟着自己去报仇,到时候人多了,反而坏事,何况就算佘铃铛不说,林麒也知道他要找的蛇灵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一个家族几百年的兴衰,蛇灵,既然称为灵,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除了佘铃铛驱蛇的本事外,丐帮上下,难道还真有人比他强了,就能看住蛇灵?

林麒呵呵一笑道:“铃铛,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这事我是要亲自去做的,你跟着我反倒不好下手,这样吧,我自己先去,若是对付不了那黑狐,我在找你,如何?”

“咦,你小子这是什么话,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那黑狐既然是个成了jīng的,你一个人又怎么行?这事我还非管定了,小林子,你也不用怕,我带着弟兄们布下莲花大阵,必定是手到擒来。”

佘铃铛说的得意洋洋,林麒摇头道:“铃铛,你还不知道我的xìng子吗?我决定的事,何时更改过?你若在纠缠下去,我可就生气了!”

佘铃铛见他说的认真,愣了下问道:“真的不用我?”

“真的不用!”林麒答的斩钉截铁,佘铃铛叹息道:“也罢,既然如此,我还去找我的蛇灵去,你若是对付不了,千万莫要强撑,记得回来找我。”说完犹自有些不放心,朝那些喝酒吃鸡的乞丐喊了声:“周德兴!”

“哎!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粗壮汉子跑过来,问佘铃铛:“帮主什么事。”

佘铃铛指了指林麒道:“这位是我兄弟,他要去凤阳办点事,你老家就是凤阳的,你跟着他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出了事,你也知道如何找我,明白了吗。”

“放心吧帮主,一切有俺老周!”周德兴是个实在的,把个胸膛拍的啪啪直响。

林麒笑了笑,也没多说,既然说定了,也不不在提起,林麒佘铃铛两个说些旧时的话,佘铃铛太过高兴,一碗碗的跟林麒喝酒,说来也怪,自从林麒吞了那yīn阳果,就再也没感觉到饿过,但饭也能吃,酒也能喝,与正常人无异,喝酒更是邪乎,不管怎么喝到了肚子里都跟喝水一样,根本就喝不醉。

佘铃铛可没有他这本事,兴奋之下,喝个不停,不大的功夫醉倒在地,一众乞丐也大多醉倒,林麒想了想,悄然站起,低头朝外走,他不想明rì里与佘铃铛分别,滋味太过难受,不如就趁着现在悄然离开,走出门来,却见周德兴守在门外,见他出来笑道:“帮主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干,趁着尿尿的时候让我在这等你,果然如此。”

林麒愣了愣,身后传来佘铃铛悠然的话语:“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走,自己小心些,不行的话别逞强,记着我是你兄弟,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跟你一块扛。”

林麒眼眶突然就有些湿润,他回过头去,却见佘铃铛靠在墙角,突然对他眨了眨眼睛,林麒笑了笑,不在停留,带着周德兴大步而去。

喧嚣过去就是平静,人生也就是如此。

林麒与周德兴两个人昼伏夜出,两天后到了凤阳地界,之所以晚上赶路,是因为林麒从黄河地下出来之后,就对阳光有一种莫名的抗拒,觉得刺眼,觉得不舒服,远不如黑夜来的自在。

周德兴觉得林麒是个怪人,但怪人是怪人,可也是个有本事的怪人,那rì丐帮众人与林麒大战,他也是在的,林麒这么个看上去文弱的小白脸,竟然就有本事抵挡丐帮几十条好汉,撒进去了那么多毒物都奈何不得他,当真是个厉害的。

这人还真是不能不信命,帮主和这林兄弟年纪都不大,却都是一身的本事,那像自己,整rì里就知道睡觉吃饭,酒囊饭袋一个,人与的人的差距还真是不小,若是能跟着林兄弟学上两手,也不枉奔波劳苦一趟。

想得明白,对林麒也就更加殷勤,话里话外的意思要跟着学点东西,林麒笑着对他道:“我学的是鬼道,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歪门邪道,你若真有这个心学,我也不藏着掖着。”

周德兴排着胸脯子道:“这年头,什么正道,邪道?有本事的才是正道,没本事屁都不是,蒙古鞑子杀人放火的就是正道了?还不是坐了天下,作威作福。屁的正道,只要林兄弟教我,当然要学,一定要学……”

林麒听了哈哈大笑,觉得这汉子颇对自己的胃口,也就教他一些个小道术,周德兴学得兴致勃勃,对林麒也是愈发的恭敬。这天两人栖身在一处树林中,林麒问清楚了附近哪里有墓地,就让周德兴去偷只公鸡来,周德兴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偷来一只公鸡,林麒带着他奔着乱葬岗子去了。

周德兴好奇问道:“林兄弟,大晚上的去乱葬岗子干什么?”

林麒道:“去鬼市,你又没有兴趣跟我去转转?”

“鬼……鬼市是个什么地方?”周德兴磕磕巴巴问。

林麒笑道:“鬼市就是鬼待的地方,怎么,害怕了?”

“怕什么?我老周打小长到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信你问问帮主,那次打斗,我老周不是第一个上,最后一个撤回来。”

男人最怕别人说他不行,更怕别人说他胆小,闻听林麒这么问,周德兴顿时瞪起眼珠子,大声喊叫。

林麒哈哈一笑,道:“不怕就好。”

周德兴也跟着讪讪一笑,终究是心里没底,小声问道:“去鬼界?见真的鬼。”

“是啊,就是如此,我得找几个小鬼帮我办事,自然要去鬼市,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吧。”

周德兴很纠结,是人都有个好奇心,他自小也是农村长大,听得多了鬼神的事,可还真没见过,有心想去见识见识,rì后跟别人吹牛,也有个说嘴的地方,但一想真要见鬼,就有些不寒而栗。

可见林麒淡然的样子,就觉得有他在,应该没什么大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失了,难说在碰上这种事,何况要不去看看,还是觉得不甘心,左思右想了会,对林麒道:“就去看看,反正有林兄弟在,俺也不怕。”

林麒笑笑也没在多说,走了不大会,到了乱葬岗子,这的乱葬岗子不大,一眼能望到头,但到了这里,还是觉得yīn气森森,比起别的地方要冷上许多。林麒用刀划开公鸡脖子,任鸡血向下流淌,快速围着乱葬岗子划了个大圈,将这些个孤坟野墓都围了起来,然后又用鸡血抹在眼皮上,这才来到周德兴身边问道:“你真要去?”

周德兴狠狠心,咬咬牙:“要去。”

“好,那你盘腿坐下。”周德兴依言盘膝坐下,林麒到一孤坟上抓了几把坟头土,在周兴肩膀上各撒了一些,又在他头顶也撒了一些,这是压他身上的阳火。随后从包袱里取出一支长香点燃,这香甚是粗壮,散发出淡淡清香味道,很是好闻,又在长香下面压了一叠纸钱。嘴里念念叨叨,周德兴就觉得林麒咒语中带着魔力,让他昏沉yù睡。

林麒盘膝坐在他身后,却将抓来的坟头土用水袋里的水侵湿了,捏了几个泥牌牌,上面划了些鬼巫教给他的符咒,画完也是叹息一声,想起义父在yīn司对他说的话。鬼巫毕竟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几千年人间冥界都有改变,不是说鬼巫的法子不管用,只是有些太过繁琐,就比如这画符,远古时期没有纸,就用泥牌来代替,甚是麻烦,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去龙虎山上看看,毕竟主掌三山符箓,还是有真本事的,若是与鬼巫教的互相融合一下,或许更好。

林麒静了下心,一个念头,yīn身出窍,拉扯出周德兴的yīn身,向前走去。

周德兴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觉得也没什么变化,跟着林麒到了鸡血划出的圈子前面,就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黑乎乎的尺子,然后对着虚空向下一划,眼前的虚空出现了一道缝隙,隐约的,里面有灰蒙蒙的光亮透sh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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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章 凶鬼

林麒拉着周德兴进了缝隙,周德兴惊讶无比,觉得眼前的世界变了,里面yīn气浓厚得如同雾气,眼前出现一道道人影,却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渐渐的他双眼适应了这里,再一看,那些朦胧雾气样的人影,是一个个脸sè苍白的人。这些人都是面容僵硬,古板,yīn沉沉的透着那么股子不祥的气息。

这些就是鬼?周德兴冒出这么个念头,偷偷去看,那些人像是立刻就发现了他的窥视,几个面sè苍白的人同时转头向他望来,周德兴全身一个激灵,立刻闭上了眼,鬼本来就可怕,一群鬼都看着你,那就更可怕。

林麒知道他害怕,轻声道:“你跟紧我,看着,听着就是了。”

林麒仍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周德兴立刻就觉得不那么恐怖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他yīn气森森不好接近,又时候又觉得他身上没甚架子,最好相处。

林麒带着他前行,走了没多大会,就见前面仿佛是个村子,瓦舍连成一片,这里的屋子甚是奇怪,全不似外面有棱有角的,相反屋顶几乎都是半圆,看上去别扭怪异,道路更是不规则,左一拐,右一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来往行走,甚是热闹。

林麒闲庭散步一般踱着四方步,不紧不慢,让周德兴有点着急,这鬼地方不来不知道,来了才知道真不是生人来的,看那些个飘飘忽忽脚下像是没跟一样的人走来走去,他就有些心惊胆战,他周德兴也不是胆子小的,与人厮打,拼杀,那也是凶狠无比,只是胆大胆小也得分是什么事,鬼神的事,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如今也只能强撑跟着林麒,说来也怪,两人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却没谁多看他俩一眼,像是不存在,又像是同类。林麒不知道他小小心思,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前面一颗粗壮的长香,如同古树一般,白烟萦绕。

周德兴抬头去看,惊讶不已,不明白那支香怎么在这地方就粗壮成了这个样子,这那里还是香,简直就是一颗点着的大树,树下面还摆着一摞纸钱,林麒走过去,盘膝坐下,轻轻翻动那摞纸钱,口中念诵咒语。手一杨,一张纸钱就轰的燃烧起来,随着一张张纸钱燃烧,已经有人开始围聚过来,这些人面无表情,将林麒和周德兴围了起来。

周德兴感觉四周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全身冰寒,更被那些死气沉沉的孤魂看得心神颤抖,不敢动弹,缩在林麒身后。林麒也不理他,仍是点燃一张张纸钱,人也越聚越多,到最后一张纸钱烧完,周围差不多围了有几百号。

这些人里,男女老少都有,有穿着正经黑sè福寿衣的,也有穿着白衣的,还有穿红衣的,总之是五颜六sè,看上去很是新鲜热闹,只是有些人实在太过可怖了些,有脖子上套着绳的,舌头伸出老长,有瘸腿的,有断手的,有脸sè青紫的,有浑身上下**的,有缺了半拉脑袋的,还有胸膛鲜血淋漓的,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如此多人围着林麒和周德兴,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无比,四周寂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周德兴就觉得这情形说不出的怪异,压抑,沉闷,反正是不舒服到了极点,倒是林麒仍然是那副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笑眯眯的开口道:“各位冤亲债主,到贵宝地来,是想找五个好兄弟办件事情,事情办好了,我替五位兄弟封正为福德鬼,咱们说好了,十岁以下的不要,十八岁以上的不要,愿意接这个活的,就站出来。”

一般人喜欢称鬼为饿鬼,但事实上未必所有投生为鬼的众生都会遭受饥饿的痛苦,就像人一样有富有贫,鬼也是有福德鬼和少福德鬼,有福德的鬼是像给人们祭拜供奉的土地神、门神、庙神等,他们享有福报,也有法力神通,可以施福降祸。没有福德的鬼一般是指饿鬼,他们没有香火供奉,时常遭受到饥饿、痛苦、炙热的折磨。

林麒与鬼巫所学中,就有封鬼一术,但这封鬼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事先写好表奏,烧了,东岳大帝收到了表奏,准许了,才能封鬼。否则林麒一届凡人,再有多大的能耐也是无法封鬼的,鬼巫以前写奏章,只能在竹片上写,现在容易了许多,写在纸上,诚心祷告,并印上特殊的落款,告知自己能够沟通yīn阳,是有传承的,才能送到东岳大帝座前。

原本林麒也只是试上一试,照着鬼巫的法子写了一篇奏章,烧了,大意是说自己想要五个封福德小鬼的名额,成不成他也不知道,没想到两rì后,睡梦中有官差模样的人前来告知他,东岳帝君准了他的奏章,醒来后手中多了道黄符,才有了这一幕。

之所以要烧给东岳大帝,是因为舜帝世代,掌管冥司的就是东岳帝君,泰山位居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万物发祥之地,因此泰山神具有主生、主死的职能,并且执掌,新旧相代,固国安民;延年益寿,长命成仙,福禄官职,贵贱高下;生死之期,鬼魂之统。东岳帝君作为yīn阳交代,万物之始的神灵,主管保国安民、太平长寿,但也是召人魂魄、统摄鬼魂的冥间之主。

这也并不是说林麒口头答应了封那个为福德鬼,那个就是福德鬼了,必须打上烙印,然后让这几个鬼去东岳帝君报道,帝君在向下分派,或是做个鬼差冥捕,或是分派到各地庙宇里面做个当差的小鬼,虽然仍是个跑腿劳力的小鬼,却也有了庙宇香火供奉,全不似这般孤魂野鬼的游荡,若是有了功劳,还有可能当上各地土地,门神,也算是修成正果。

林麒许下如此大愿,这些冤魂可就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平静模样,竟然嘀嘀咕咕起来,平地就起了偌大的杂音,这些声音刻板单调,不带半点情感,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难受,别扭,如同几百个人同时用铁刷子刷锅。

周德兴难受的快要忍耐不住,林麒却还是一副微笑模样,猛然间一个身上带着血腥暗红sè气息的男人站了出来,对林麒道:“这位仙长,小的今年十八,正合适,就带了我去吧。”

男人一出来,所有的人竟然全部向后退了退,谁也不敢再向前凑,看样子这是个横行惯了的,人有善人,鬼有恶鬼,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林麒抬眼看去,这位好兄弟半边脸都塌了,一半有肉,一半露出骨头,身上凶光闪耀,一看生前就是个凶横的强盗,也不知道是死于官差手中还是死于仇家,总是不是好死,并且横死的时辰也不对,这才全身血腥红光,而且从面貌上看去,满脸的胡须,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了,跟林麒说的完全对不上。

林麒之所以要十八岁以下,十岁以上的,是因为这个年龄段死的孩子,还未chéngrén,不那么事故,仍然停留在活着时候的想法,也更能履行承诺,全然不像一些个死了多年的老鬼,早就成了jīng了,让他们办事,只会要更多的好处,驱策起来也不那么得心应手。

林麒没想到会出来这么个东西搅局,皱眉道:“这位兄弟,你死的时候起码三十多了吧,这个年纪死的,我不要。”

死鬼听他这么说,剩下的一只眼珠子瞪起,嚷嚷道:“我面相老,爹娘生的时候就这模样,我又能怎样了?死的时候就是十八,你若不信尽管去查,老爷哄骗你这小子做什么?”

男子全身红光闪烁,怨毒气息散开,将所有的人都惊得慌乱一团,更没有人敢上前来,林麒知道这是个恶鬼,却还是耐着xìng子道:“你年纪太大,说不用你就不用你,下去吧。”

男子嘿嘿一笑,一半有肉的脸上牵扯着另一半骷髅咧嘴,说不出的狰狞难受,向前两步,哼了声道:“你且看看,这里那个敢上前与你定约?哼,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里谁做主?一看就是个雏,竟敢胡吹大气,还要封福德鬼?老爷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实话跟你说了吧,今rì撞见老爷算你运气不好,你现在就给老爷我封正,若是真行,老爷自然帮你做事,若是不行,今rì你就能走出这里吗?”

恶男子得意洋洋,斜着只眼看着林麒,却也不敢得罪的太过,活人能走到这里,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了,但即使有些道行,这么年轻,又能济得什么事?无非就是yīn神出窍罢了,他身后那大个抖得跟个鹌鹑似的,这小子又能强到那去?还真能斗得过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放开身上冤煞气息,yīn阳脸鲜血淋漓,yīn深深看着林麒。

林麒有事要做,那有这么多时间跟他耗下去,何况就算他耗得起,周德兴也耗不起,顿时冷哼一声,定睛朝那恶男子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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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章 骂鬼

鬼物属yīn,孤魂野鬼更是如此,长期待在乱葬岗子这种地方,不免有些乖张,这男子是个横死的,不知道死了多久,天不收,地不管,一言不合出来吓唬林麒也在常理之中,若是平时林麒也不与他计较,但他找五个小鬼为的是正事,怎能让他搅和了?放眼向他瞧去。

他这一瞧,可有个名堂,yīn神出窍之前他在眼皮上抹了鸡血,鸡血纯阳对鬼物有震慑作用,一瞪眼,双眼竟似shè出金sè光芒来,定住恶男子,伸出左手拇指指着他胸膛,大声骂道:“赃物,你活着是个不仁不义之辈,杀兄卖妻,纠结凶徒拦路截取赈灾粮物,被官兵杀死,却仍然不思悔改,死了也是个恶鬼凶煞,不得进yīn司,入轮回,躲在这里作威作福,还知不知道个羞臊……”

恶男子被他骂的愣住,想要动弹却又动弹不得,惊颤不已,林麒目光神威凛然,如同冥司yīn神对他审判,恶男子却是纳闷,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干过的事情?莫非真是yīn神降临?可yīn神来这个地方,身边怎么没有鬼差?

林麒用的是骂鬼之术,左手拇指离心最近,指着他胸膛,与他相连,就能知道这恶鬼生前做过些什么恶事,怒骂之时,要做正义凛然之状,舌尖抵住下颚,如此一来便能破解他身上煞气。

是人就有羞愧知心,鬼是人死后变的,自然也有。不过有些掩饰的好,有些掩饰的不好罢了,真要是一点羞愧的心都没有了,那也就不是人了,那是魔,或是最为邪恶之物。

男子显然还没到这个地步,愣愣站着,看向林麒的鬼眼之中一片迷茫,林麒却仍是不依不饶骂道:“生前作恶,就要受罚,你逃避yīn司追捕,躲在这里就能永远躲过去吗?难道就不知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况且做鬼之后,仍是不存上进之心,还耍蛮横道理,真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吗?难道就要等待天劫降下,将你劈个魂飞魄散吗?……”

林麒骂语声中带着鬼巫教给他的法力,自然不是这恶男子能抵挡得了的,他身上红sè光芒被林麒骂上一句,就少了一层,像是被人一层层扒光了衣衫,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可怜巴巴,不就是一个可怜可恨的孤魂野鬼。

恶男子被林麒骂的心神颤抖,就觉得羞愧的难以忍耐,越到后来,越是难以忍受,呜呜……鬼哭了起来,羞耻之心一起,身上红sè煞气光芒尽失,跪倒在地,哭喊道:“多谢上师将我骂醒,否则还不知道要这般飘荡到什么时候,我这就去yīn司报道,接受惩罚,来世做个好人……”

林麒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松了口气,眼睛一眨,收回目光,那恶男子就能动了,知道是林麒放了他一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哭着转身离开。

林麒微微一笑,他浪费功夫骂这恶男子,其实也是超度他,杀鬼之术他又不是没学过,远比这省事的多,量天尺又是神物,能够带着行走yīn阳两界,杀了这恶鬼也不粘因果,不堕轮回,又何必费事骂他?

林麒不是个烂好心的,当初跟鬼巫学鬼道,鬼巫曾经对他说过,鬼之一物,其实就是人死后魂魄不灭,结下善缘远比结下恶缘要来的划算,世上有因果,也有功德,若是超度一个恶鬼,就积了一份功德,功德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所谓人在做,天在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说的更直白一些,所谓的功德,是做给天上各路神灵看的。你功德够了,福报就多,满天神灵才会知道有你这么号人,才会保佑你,求他们帮忙就能顺畅一些。

林麒超度了个恶鬼,多少有了那么点功德,心中也是欢喜,觉得鬼巫教的管用,稳了下心神,重新对那些孤魂野鬼道:“与你们交易,本是逆天道行事,我也强请不得,可一旦答应了你们的事,就无法反悔,否则会遭天谴,你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林麒露了这一手骂鬼之术,震得这些好兄弟无不胆战心惊,谁也不敢靠前,却又舍不得离去,正徘徊着,听见他这么说,又都围了上来。林麒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晃了晃道:“这是东岳帝君派人送给我的路引,帮我办完事,我烧了路引,你们就可拿着他去找帝君报道,那时,自然就是福德鬼了。”

黄符在外面看起来普通平常,没什么稀奇之处,但在这个地方却是神光湛然,各位好兄弟见了这道符,再也没了顾虑,那些不够条件的唉声叹气,捶胸跺足,只怪自己怎么不早死些,当下有十几个小鬼站了出来,全都是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

林麒也不客气,走过去挑了五个目光清澈的,将剩下的纸钱烧给在场的好兄弟,等都散了,带着周兴和五个小鬼往回走,来的时候慢,回去的时候却快,拐了两拐,到了个没人的地方,林麒念动咒语,抽出量天尺虚空中从上划出个口子,走了出去。

周德兴懵懂间全身一颤,醒了过来,再一看那里有人家,自己还是坐在地上,想起先前那一幕,简直就将林麒当做天人看待,鬼市里那恶鬼凶煞异常,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是遍体生寒,不敢动弹半点,yīn煞气息简直吓杀了人,却没想到被林麒一通骂,竟就骂得哭了起来,这般本事简直神乎其神,他周德兴何德何能,竟能碰见这等异人?

这么一想,心思更加热切,急忙站起来转身要去搀扶林麒,却见林麒早就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五个泥捏的牌子,对着虚空说话:“找你们五个来,是让你们帮我寻找一个狐妖,狐妖是只黑狐,遍体漆黑,腰间有一道紫sè毛发,有个名堂叫做丞相玉带,若是幻化chéngrén形,就是个黑脸男子,脸上有一道横疤,好认的很。”

林麒走鬼市,找五个小鬼,为的就是寻找那黑狐,他原本想找夜游小鬼帮忙,但这些个夜游神都是正牌鬼差,他林麒驱策不动,强行驱策得罪了yīn司,也是得不偿失。先前惹了那夜游小鬼,幸好有义父帮忙,这才没惹出事端来,事后想起林麒也觉得自己莽撞了,不敢在大意,想到了这个办法。

周德兴出了鬼市,自然就看不到鬼,但也能猜测出来,不敢说话,就在一边看着。林麒吩咐完几个小鬼,平地就起了五阵微小的yīn风,旋转着就要离开,林麒笑道:“着什么急,你们几个法力太弱,我助你们一臂之力。”说着话,捏碎一个泥牌,撒向yīn风,接着又捏碎一个撒了出去,一边撒一边道:“土厚德,能载物,我又做了法的,如此一来,你们身上灵气也多些,更能帮我的忙……”

念念叨叨的说完,撒完五把土,五阵yīn风围绕着他转了一圈,消散无踪。

周德兴佩服的五体投地,赞叹道:“林兄弟年纪虽小,这一身本事却是大的没边了,若不是跟着你,那里知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秘术,真是长了见识。”

林麒哈哈大笑,道:“那你还学不学了?”

周德兴浑身打了个冷战,想了想道:“我老周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怕这些个鬼东西,真要像今天这般多来几回,连觉都不敢睡了,算了,我老周不是这块料。”

林麒呵呵一笑,也不多说,迈步超前走,周德兴追上来问:“不等那五个小鬼了?干什么去?”

林麒道:“黑狐有道行,不是那么好找的,否则我也不必如此费力,咱们也不能老待在外面,先找个安身的地方吧。”

“对,对,先找个安身的地方,这里我熟,前面不远有个灵官庙,早就破败了,没人住,正好便宜了咱俩……”

两人说着,在夜sè中渐行渐远……

是年五月,韩山童与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聚众三千人于颍州杀黑牛白马,誓告天地,打出“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战旗。韩山童还自称宋徽宗八世孙。当地县令急调军队围剿。韩山童不幸被俘,随即被杀。

刘福通等冲出重围,重新聚合起义军,于五月初三rì占领颍州城,刘福通等击败前来镇压的元军,迅速占领今安徽、河南许多城镇。是年八月,芝麻李起义于徐州;徐寿辉、邹普胜起义于蕲州,十二月,布王三等起兵邓州,称“北琐红军”;十二年正月,孟海马占领襄阳,称“南琐红军”。二月,郭子兴等起义于濠州。

至此,天下大乱。

再次感谢阿劳伦斯的打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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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章 凤穴

转眼就是半年,林麒和周德兴栖身在灵官庙里,白天睡觉,晚上偷鸡摸狗的找点吃的,半年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五个小鬼像是人间蒸发了,rì子过得那叫一个单调无聊,林麒还是那个样子,淡然处之,丝毫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对,却是苦了周德兴,可林麒不说走,他也只能跟着苦熬。

有时候他很奇怪林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本事不用多说了,就纳闷他这么个年纪,怎么就老成到了这个地步,不像是一个少年人,倒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和尚,一坐就能坐上一天,盯着颗草都能看上半天,并且乐在其中。别的不说,就论这份八风不动的镇静功夫,周德兴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更让他觉得佩服的是,林麒吃喝很少,有就吃点,没有也不喊饿,两人弄点吃的大部分进了周德兴的嘴,就是这样,林麒也没瘦了,并且任何时候jīng神头都是那么足,难道他修成了道家的辟谷?但怎么看也是不像,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rì子就这么过吧,一天天的往来反复,周德兴觉得快要疯掉了,这时传来天下大乱的消息,他的一颗心就活络了起来,总想着去投军,但佘铃铛对他不薄,林麒对他也不错,他周德兴是个恩怨分明的汉子,自然不能拔腿就走,焦急却是一rì胜过一rì。

转眼间到了秋rì,周德兴下山偷了身厚衣衫,本想给林麒也偷一身,差点被人发现,被狗追了三里地,狼狈回来,要将这身厚衣给林麒,林麒却是死活不接,微笑道:“我不冷,有就穿,没有也就算了。”周德兴无奈只能穿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他就发现,林麒果然不怕冷,这让他很是羡慕,就觉得他是个神仙中人。

直到深秋这一rì,林麒坐在门外看着星星发愣,一阵微风席卷而来,一个小鬼显出真身,对着林麒道:“上师,我发现了黑狐的所在之地。”

林麒霍然而起,急问道:“在哪里?”

“韭菜山有个洞,在山之东麓,黑狐就躲在那。”

林麒没问为何小鬼找了这么久,黑狐是个有道行的,不像人一样需要劳作,需要吃饭睡觉,干活,真要躲起来,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一年半载的,绝对找不到,林麒已经做好了找上个两三年的念头,小鬼半年多就有了消息,算是办事得力的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yīn沉沉的,太阳被乌云遮住,沉思了一下对小鬼道:“你带我去看看。”回头又对周德兴道:“帮我照看一下肉身,我去去就回。”周德兴见他跟一阵风说话,知道是小鬼回来报信了,心中这叫一个欢喜,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可是闷煞坏了,急忙点头道:“尽管去,这里交给俺老周。”

林麒回到庙里缓缓坐下,yīn神出窍,跟着小鬼朝韭菜山而去,行了半个多时辰到了韭菜山,大山空旷,只闻得依稀的几声鸟鸣。小鬼带着他绕山而行,到了东侧半山腰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树下面是一处山洞。山洞隐蔽难寻,若不是有小鬼带路,林麒就算来回走上十趟八趟的,怕是也难以找到。

不知为何,林麒竟然有些紧张,他与黑狐有深仇大恨,双方都是不死不休,但一想到就要见到那黑狐,心情就很复杂,怕自己降服不住他,又怕贸然前来被黑狐发现。黑狐有道行,能够看到yīn魂野鬼,自己就这么来了,万一他有防备,又该如何是好?

林麒停了一停,问那小鬼:“你见到那黑狐了吗?”

“见到了,离他很远,有一次他好像看见我了,却并不是太在意,我来来回回的走了几趟,也很小心,黑狐白天睡觉,晚上修炼,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睡觉。”小鬼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显得很是机灵。

林麒沉默了一下,觉得七年过去,自己模样变化很大,就算黑狐见到了,也不一定认出自己来,也许会觉得是过路或是乱窜到这的孤魂野鬼,就算被认出来了,只要心念一转,yīn神能立刻回到身体,也不用太过顾忌。只要小心些,黑狐想要发现yīn神也不是那么容易。

林麒沉吟了下,让小鬼带路下了山洞,踏进洞内,感觉空廓的溶洞其深莫测。行走几步,面前突然现出一只硕大的猛虎,定晴观看,原来是酷似老虎形状的石幔,却显得维妙维肖,十分逼真。

山洞乃是岩洞,其石形如器物甚众”比比皆是。有洁白无瑕的仙人卧榻、浑然天成的莲花台,还有百步云梯、雄鹰扑食、摸天岭、水晶宫、金龟探海、仙女池、逍遥台、水帘洞、群猴山、跳水台、仙人桥、犀牛池等,丽景咸集,妙趣横生,令人目不暇接。

林麒心中暗叹,觉得黑狐还真是个会找地方的,洞内冬暖夏凉,委实是一个好地方。好地方?林麒心中一动,想起师傅曾经对他说过的龙脉风水走势,心里就担了心思,果不其然,再向前去,翘首观望,远方三十丈左右的头顶上方有一对熔岩形成的凤凰,右为凤,左为凰,它们金黄sè的头部和身躯凸现于岩石上,一缕缕清晰可见的羽毛悬空飘洒,其中间还有一座宫殿形状的石幔,被称作凤凰宫。

古代传说凤凰为百鸟之王,每一出现,百鸟群集左右应声鸣唱,犹如万民朝拜圣主,故有“百鸟朝凤”之说。凤凰斜对面有只头部较小、身体胖实、尾部拖得很长,未开屏的孔雀正虔诚地朝拜着它们。在孔雀的旁边还有一只白sè的鸽子,翘着翅膀、低着脑袋对凤凰叩拜。这些全都是天然形成,却都是惟妙惟肖,生动自然,赏心悦目。

难道这里是一处百鸟朝凤之穴?林麒猛然想起鬼巫对他说过,龙脉地穴,凡人葬之,福衍子孙后代,若是jīng怪居于此处,则可增长道行,对修行大有裨益。这贼狐,竟然找到如此一处好穴,想必是居中修炼,多亏找到了他,否则待它修出了高深道行,倒霉的还是自己。

林麒心中暗恨,却更加小心起来,也不敢再走,四处看了看,就见凤凰右侧挂着一幅骨架,三十来丈的长度,似龙非龙,头上有角,仔细看去,正是那只青蛟的骨架,林麒惊讶无比,想不通青蛟的骨架怎么就摆在了这里。

骨架斜挂在上面,延展开来,顶端处有一拳头大小的窟窿,不知道是人为凿出来的,还是天然如此,光亮顺着窟窿shè下,正好笼罩在蛟骨上面,蛟头垂下,张开嘴,里面有水珠闪动。

在蛟骨与石凤zhōngyāng下面,卧着一只大个的黑狐,斜躺在一堆干草中间,沉静不动,像是在睡觉,林麒心中一颤,起了恶毒心思,不如趁这个时候取了黑狐xìng命。忍不住向前一动,身子轻飘飘的荡出去挺远,这才想起是yīn神出窍。

他这一动,黑狐翻了翻身,像是有所察觉,林麒吓了一跳,急忙闪到一块突出的尖石后面,那黑狐翻了个身,再次睡去。林麒静了静心神,也不敢再去搅扰黑狐,四下看了看,见身后上放有一处悬壁,上面还有块半圆的巨石,居高临下,正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林麒想了想,转身对小鬼打了个手势,两人顺着来路悄然出了石洞。一出了石洞,林麒就急忙朝四方看去,就见山是从西南方坤龙发脉而来,势如万马奔腾,雄壮有力,簇拥有情,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前迎后送,层层开帐,束气过峡,剥换到这里称为父母山,金星结穴,此地是一穴大地,必出贵人。

林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所处位置,发现这地方是凤凰之地,两侧的山坡就像两只凤凰的翅膀一样,凤凰之地只能占囊不能占头。穴就在高地上,这块高地就是鸟囊,是正穴所在,周围的草都不如此地的草深,这就是气聚成形,有生气的地方,有气之地树木楼台也可发。

前面的水流弯曲环抱与穴场,禽星、兽星水口有捍门、华表、禽星、兽星立于水口,后有鬼星托穴,对岸青山得宜,官帽卓起,一般有这样的贵星必结大地。最贵的是山前这条河的对面,有很多鸟巢石洞,这地就是“百鸟朝凤”之地,乃是天下少有的大贵之地。

凤穴内灵气已是充足无比,那一幅青蛟的骨架又有什么用?

猛然间林麒想起彼岸花丛中青蛟对他说的话:我就要我修行千年,眼见着就要化龙,没着谁,没惹谁,偏偏你和你那师傅绑了两个童子命的母子沉到河眼,吸取河底地气,……可怜我千年修行毁于一旦,我又怎能与你善罢甘休?

快要华龙,快要华龙……那就是假龙,凤穴龙骨,林麒突然知道黑狐为什么要如此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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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章 野猪

凤穴,聚天地灵气,龙骨,聚rì月jīng华。两相交映,几年下来灵气jīng华汇聚于一处,聚而成凤髓龙涎,蛟骨蛟嘴里面那颗闪烁光芒的水珠乃是灵液,黑狐吞下,可增五百年道行,真要让黑狐成事,林麒万万不是对手,必须要早早动手,再也拖延不得,想到这林麒正要转念yīn神回身,却见山顶右侧呜嗷呜嗷……叫声响起。

难道有变故?他拽了小鬼躲在一边,就见一头壮的如牛犊子般大小的野猪,亮着獠牙,尖叫连连朝那梧桐树下而来,两只粗壮的短腿扒开洞口,朝着里面呜嗷呜嗷……狂呼乱叫。

林麒怕黑狐出来看到自己,急忙与那小鬼到野草中隐藏,探头去看,就见那野猪遍体漆黑,猪鬃犹如钢针一般,根根竖起,两颗獠牙尖利异常,最稀奇的是这野猪的鼻头竟然是朱红sè的,红的像是女子身上的嫁衣。

野猪鼻子十分坚韧有力,可以用来挖掘洞穴或推动重物,还能当作武器。野猪的嗅觉也特别灵敏,能用鼻子分辨食物生还是熟,甚至可以搜寻出埋于厚度达一丈积雪之下的一颗核桃。野猪鼻子红sè,那是已经成了jīng怪,是个有道行的,但它看不到林麒和小鬼,并且不能变化人身,说明道行不高,也就百八十年左右的道行。

却不知这野猪jīng与那黑狐是何种关系,被黑狐降服的下属?却也不像,林麒好奇看着,听见洞中传来黑狐吱吱……不耐烦的叫声,接着无数石块噼里啪啦的飞溅而出,打在野猪身上,野猪皮糙肉厚,也不在意,仍是对着洞口愤怒嚎叫,却有些忌惮,不敢下去,只是搅扰不休。

黑狐被激怒,扔出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如箭矢般砸在野猪鼻子上,砸得野猪鲜血直流,惨叫着离开,林麒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结束,愣了愣,琢磨了一下,也不多做停留,闪念回了体内。

灵官庙内,周德兴正来回的踱步,见林麒全身打了个激灵,缓缓睁开双眼,着急问道:“林兄弟,可是打探到了妖狐所在?”

林麒点点头,周德兴更加高兴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林麒掐指一算,明天就是八月十五,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灵液成形也就在明天了,开口道:“就在明天夜里。”

“终于不用在这鬼地方天天喝西北风了。”周德兴兴奋的满脸涨红,却见林麒笑着看他,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嘿嘿,实在是呆的闷气了,林兄弟,刀子我可早就磨好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看俺老周见鬼害怕,要是对付个实在物件,狐狸,老虎的,可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扒了它的狐狸皮给你做件狐裘穿穿……”说着从后腰中抽出一把尖刀,果真如他所说,磨得锃光瓦亮。

林麒听他胡吹大气,笑笑也没说话,其实周德兴有这个心也就行了,真要对付黑狐,十个周德兴也不是对手,但这么长时间,这个粗壮汉子一直陪着自己,虽有怨言却没离开,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林麒又怎能真让他去冒险?

周德兴胡吹了会,见林麒说话兴致不高,也知道他xìng子古怪,独自出去继续磨刀,没多大的功夫小鬼也回来,林麒见了他,沉声道:“你去附近找些陈年老鬼打问打问,那野猪是个什么来头,跟那黑狐有什么过节?”

林麒也没报多大希望,试想找那黑狐,五个小鬼找了大半年这才找到,想要知道黑狐与那野猪jīng有什么恩怨,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却没想到,小鬼去了一个多时辰,带来一个老鬼,这老鬼八十多的年纪,点头哈腰的,也不多要,只要林麒能给烧点纸钱就行。

小鬼之所以能找到黑狐,全赖这个老鬼,老鬼死了一百多年,得病死的,算是半个横死的,就被葬在韭菜山,小鬼找了大半年才碰到老鬼,一打听,这韭菜山上下百年就没有这老鬼不知道的,这才找到了黑狐。

老鬼有所求,林麒自然答应,把剩下的纸钱全都烧给了老鬼,还点了三只祭神的香,乐的那老鬼直蹦高高。这也怪不得他,前几十年儿子孙子还记得他,后来时间长了,也就再也没人烧纸烧香,多少年了都没尝到香火的滋味,哪能不高兴。

这一高兴就把个前因后果都跟林麒说了,原来黑狐占据的那座地穴,先前是那只野猪jīng的,想想也是,野猪钻山穿洞,那是天xìng,找到如此好的地穴,也不奇怪,但黑狐不知怎地就找到了这个地方,把野猪jīng赶了出来,占据了洞穴。

凤穴之中灵气充足,远不是外面可以比的,野猪jīng修炼的好好的,被人赶出了家门,当然心不甘情不愿,每rì里都找黑狐的麻烦,但奈何黑狐道行比它深,也打不过,可也不甘心,就这样rì复一rì,年复一年的搅扰不停。搞得那黑狐也是烦的不行,他道行比野猪jīng高不假,但他损失了四百年的道行,也没高到那去,野猪成jīng,那一身皮毛跟钢铁也差不多少,想要弄死,也不可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老鬼碎碎叨叨的说完,林麒双眼一亮,心中就有了主意,先前他还没有十分把握,但听了老鬼所说,把握可就大上太多。林麒眼珠一转,问那老鬼:“你在韭菜山百年,想必一定认识野猪jīng,不如把他叫来,你就跟他说,与那妖狐相斗,我能祝他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超度你,让你重新轮回。”

人死为鬼,不能轮回,最是凄惨不过,闻听林麒能超度他,老鬼那能不尽心办事,立刻就拍着胸脯子让林麒放心,他与那野猪jīng以前也是邻居,还能说得上话,不过那野猪jīng虽然能听懂人言,却无法说人话,还得他来传声。

林麒知道这老鬼是在表明他是个有用的,也是想看看他的本事,林麒也不多说,从包袱中取出黄纸,丹砂,写了张符箓,其实就是给义父王十八写了封信,让他照应一下老鬼,安排他投胎转世。

林麒道:“你帮完我后,我烧了这符,你拿着朝东走,到了槐树村,顺着槐树一直往前,找到城隍座下的王判官,将信递给他,自然会安排你投胎转世。”

老鬼做鬼这么多年,也是个有见识的,见那黄符灵气盎然,知道林麒是有真本事的,不是胡吹大气,又听闻他还认得yīn司的判官,自己想要投个好人家,全在判官的一句话,这心思可就更加热切起来,心急火燎就要走。

林麒开始也没在意,眼见着老鬼朝门外飘去,忽地心中一动,暗叫好险,自己xìng子还是急躁了些,想那野猪jīng恨那黑狐什么似的,若是此刻老鬼叫它来了,得知有自己相助,这野猪jīng耐不住xìng子,立时就要去报仇,可不就是坏了自己大事?

想到此处,林麒急忙道:“不急走,你这样,先去探探野猪jīng的风声,在透露点消息,就说有人能帮他夺回洞府,但却也有代价,那就是要他一颗猪牙,问他愿意不愿意,若是愿意,明天申时带它来找我。”

林麒这一招叫做yù擒故纵,太上杆子的事,你去做了,别人也不相信,总觉得这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或许就有什么危险在后面等着,但你要是有所求,别人就会相信,而且你拿起了架子,对方就会相信你是个有本事的。

世界上的事,就这么奇怪,有时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搞得很复杂,但不如此也做不成事,徒增奈何。但林麒既然盯上了那野猪jīng,就有把握用它,就算明天业主不来,他也有能耐驱策得了野猪jīng,无非是费事一些。

老鬼不知道林麒如何想的,虽有疑惑,也是没问,林麒让与他交好的小鬼随他一起回去,老鬼明白林麒不太信任他,叹了口气,一摇三晃的跟小鬼走了。

林麒皱眉沉思,该如何除去黑狐前前后后都想清楚了,这世上虽没有万全之策,但能多考虑一分,胜算就大上一分,面对黑狐这个狡猾的仇家,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也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直到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才算是更有把握了些。

直到磨刀的周德兴回来,林麒笑问道:“刀磨好了?”

“锋利!”周德兴将个短刀磨的跟镜子一样,林麒笑笑,道:“明rì就去收拾那黑狐,但还有一样,我需要庙里的一尊神像,你地头熟,可有什么路子?”

周德兴愣了一下,道:“要那玩意干什么?这庙里不就有一尊嘛。”

林麒笑道:“我自有用处,灵官庙里的神像早就没了香火,灵气不足,不管用的。”

周德兴抬眼看了看庙里的灵官神像,早就没了样子,成了灰糊糊的一坨,想了想道:“咱们上门去要,没那座庙会把佛爷送给咱们,就得偷,可这神像都不小,就算偷也不是容易的事。”

说到这,双眼猛然一亮,高声道:“有了!我有个自小长大的兄弟,最是仗义,叫朱重八,就在不远的皇觉寺出家,找他,肯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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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章 皇觉寺

皇觉寺位于凤阳山rìjīng峰下,周围三山相连,一水萦绕,气象万千。老话说的好,再穷不穷和尚,在苦不苦秃驴。大元朝的和尚无疑是最幸福的和尚,他们有田产,能吃肉喝酒,能结婚,有钱了还能开当铺,这几年两淮又是水灾,又是旱灾的,但寺里依旧是吃穿不愁,和尚们常年如一rì的念经,吃饭,睡觉……

临近黄昏,倦鸟归巢,远方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小路上已经没人,只有一个二十五六的和尚挑着两桶水步履艰难朝着皇觉寺而行。这和尚穿着破烂如乞丐般的僧衣,身形也不粗壮,有些瘦弱,一张脸特别的长,额骨隆起,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土斑,留有稀疏的胡须,双眼炯炯发光,眉毛又浓又粗,眉根都向上吊竖着,鼻子很大,鼻孔向上翘起,耳朵很长,几乎垂到肩膀,嘴又大又宽,下巴比上额突出许多,竟然就是个丑到极致的和尚。

眼见着到了皇觉寺,两个油光水滑的和尚穿着袈裟,剔着牙,悠哉迎面而来,碰见丑和尚,上前打趣道:“重八,你今天可偷懒了,大殿铜缸里的水到现在还没打满,饭可是没得吃了。”

重八低头前行,并未搭话,另一个和尚朝他呸的一口道:“穷要饭的,要不是方丈可怜你,早就饿死你个丑八怪了,整天yīn沉着脸,就不知道自己那张脸丑绝人寰了吗?真跟个小鬼似的,还装的什么深沉?”

重八依旧是没有说话,反而加快了脚步担着水到了大殿,将水倒进巨大的铜缸中,也没歇上口气,急忙就朝斋堂跑去,到了那里,就剩下个扫地的老和尚,半点饭菜也没有留下,老僧见他愣在原地,叹息一声对他道:“重八啊,监院说了,你最近有些疲懒,一缸水要打上半天,伽蓝殿里的蜡烛被老鼠偷吃了,也是因为你偷懒,罚你不许吃晚饭。还说让你去伽蓝殿守着,若是蜡烛再被老鼠偷吃了,明天也没有饭吃。”

重八愣了愣,干了一天的活,从早上到现在脚都没着地,正饿的狠了,却没有饭吃?他沉默了下,点点头,嗯了一声,也不争辩,转身离开,到了伽蓝殿,大殿里面一片漆黑,他先是拿起扫把将殿内殿外扫得干干净净,又拧湿了抹布擦拭神像,擦了一半就觉得眼前发黑,抬头看了看外面,一轮圆月早就挂在了半空。

他饿的有些发晕,小心走出殿外,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他本是一农家子弟,至正四年淮北大旱,父、母、兄先后去世,不得已而入皇觉寺当行童。入寺不到二个月,因荒年寺租难收,寺主封仓遣散众僧,只得离乡为游方僧。要了几年的饭,又回到皇觉寺为僧,却是受尽了白眼冷遇,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吃的最少,穿的最破,可如今这个年月,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那里还能挑三拣四的,但他朱重八好歹也是条汉子,就真心甘愿累死在这寺庙里吗?

朱重八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信,叹了口气,这封信是他一个村的同伴汤和托人送来的,汤和参加了红巾军,混了个千户,劝自己也去参加义军,但是……

朱重八叹了口气,到院子里水缸喝了个水饱,感觉有些jīng神了,返回伽蓝殿里继续擦拭神像,珈蓝神就是关羽,相传隋代天台宗的创始者智者大师,有一次曾在荆州的玉泉山入定,于定中听见空中传来:”还我头来!还我头来!”的叫声,原来是关羽的头被敌人砍下来,其愤恨不平,到处寻找自己的头。智者大师反问:”您过去砍去他人的头无数,您今rì怎么不去还别人的头?”并为其讲说佛法。关羽当下心生惭愧,而向智者大师求授三皈五戒,成为正式的佛弟子,并且誓愿作为佛教的护法。从此以后,就与韦驮菩萨并称佛教寺院的两大护法神。

皇觉寺不是一个大寺,主殿修建的富丽堂皇,其他的就都能简就简了,这间伽蓝殿也不大,跟大户人家的正堂差不多少,殿小,神像也不会大,塑造的跟个常人差不多大小,但有供台,还是得要仰视。这尊珈蓝神像虽小,却是栩栩如生,身穿圆领宽大之深绿袍,胸前加挂一盔甲,展现出华丽富丽之气。除了腹前和膝部有飞龙纹外,还有散布袍身的云纹,及袖边、衣摆的花瓣纹,以红和橙sè装饰。加有一层外袍。脚穿用简单线条点缀黑鞋,脚尖略向上点。手持青龙偃月刀。

当真是威风凛凛,不可逼视,但朱重八饿的头昏脑涨,越擦心绪越是烦乱,这会又是夜深,和尚们也都睡了,就再也忍耐不住,啪!一声将抹布摔倒地上,指着珈蓝菩萨骂道:“你是庙里护殿的菩萨,受的是庙里的香火,既然是你看家,老鼠咬坏了蜡烛为什么让我受责?别人尊你为菩萨,我可不怕你。”

一通骂并未心情好些,反而更加烦闷,从墙边抄起扫帚照着珈蓝神像的屁股上打了起来。打了十几下觉得还不出气,从香炉里掏出香灰来,沾着在珈蓝神像后背写下五个大字,发配三千里!

做完这一切才觉得胸怀顺畅了些,嘿嘿笑了笑,瞧着自己的字迹暗自得意,正得意着,一个胖大和尚晃晃悠悠的踱步进来,朱重八认得这个迎客僧,怕他看见神像背后自己划的字,急忙迎上去道:“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迎客僧斜着眼瞧了瞧朱重八,懒洋洋道:“外面来了个臭要饭的找你,叫周德兴,说是与你一起长大的,重八,我可你跟你说,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有什么事,你们在庙外面说去,可不许带了进来,你那朋友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朱重八闻听周德兴来找他,心头一喜,可听到后面几句,心头起了恼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急忙连声答应,朝那迎客僧告了个罪,出了庙门,就见外面周德兴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瞧。

周德兴瞧见朱重八从里面出来,惊呼道:“丑八怪!”朱重八笑笑,喊道:“臭德行!”大步上前照着周德兴肩膀上就是一拳,周德兴回了一拳,两人哈哈大笑,这笑声还没落下,迎客僧走到门口呵斥道:“佛门清净地,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去远些!”

周德兴跟着佘铃铛混丐帮,那是穷横惯了,那里受得了这个,脸sè一变,指着那迎客僧,瞪着眼睛道:“贼王……”八字还没出口,朱重八急忙拽了一下他,将他拉的远远的,周德兴犹自不干,嚷嚷道:“你拽着我干什么,瞧那贼王八肥头肥脑的鸟样子老子就来气,重八,这事你别管,我去揍他一顿再说……”

朱重八急忙拽着他走,道:“行了,行了,几年没见,怎地还是这火爆脾气?你打了他,可不是给我找麻烦,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也想进寺当和尚?”

周德兴这才想起林麒交待的事,反过来拽着朱重八走到一处无人地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怎地成了这个鸟样,连我都不如,难道寺里还不管饱?”

朱重八苦笑,却不愿意在兄弟门前失了面子,道:“你别管我,说说,来找我做什么?”

“这么回事,我前几年要饭加入了丐帮,我们小帮主有位兄弟到这边办事,我就跟着来了,……”周德兴也不隐瞒,前前后后的将所有的事说了一遍,朱重八静静听着,当听到要偷出一尊庙里神像的时候,皱眉犹豫。

也不怪他犹豫,周德兴是他打小的兄弟,能帮忙的,他绝对没有二话,但偷了庙里的神像,就绝了退路,连口安稳的饭都没有了,人这一辈子什么事最大,当然是吃饭最大。可周德兴既然找来了,又怎能说个不字?

朱重八思忖半响,突然开口道:“要神像也行,但你得让那位林兄弟给我一百两银子!”

周德兴蹦了起来,指着朱重八鼻子骂道:“好你个丑八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财了?真有一百两银子,我们直接向庙里买就是了,还用得着来找你?”

朱重八沉声道:“天下这么大,你可曾听说过寺庙里有卖佛像的?实话跟你说,帮了你,皇觉寺我可就待不下去了,只能去找汤和投军,也不瞒你,前两rì汤和来信,让我去濠州投奔郭子兴的红巾军,可你知道他信上是怎么写的吗?”

“哦,汤和那小子投军了?”

“没错,还混到了千户的职位,是咱们这些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但你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千户的吗?我告诉你,那是他带着几个兄弟冒死劫掠了两个大户人家的银子,孝敬了郭子兴的公子郭天叙,这才当上的千户,汤和说了,让我无论如何要搞到一百两银子,除了路上的费用,剩下的钱替我活动活动,在他手下当个百户,冲锋才不会最前面,死的才不会那么快,或许就能拼搏出一场事业来,老周啊,我也是没办法了,你跟那林兄弟说,只要一百两,这事我就给他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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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章 朱重八

周德兴很了解朱重八,自小光着屁股长大的,脾气秉xìng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说起来朱重八真不是个小气的人,打小就是个豪爽之辈,兄弟有难向来争先,是他们几个的头,但造化弄人,如今混得最不济的怕也就是重八了,为了口饭吃竟然隐忍到现在。

再看朱重八的模样,破衣烂衫,面黄肌瘦。又想起那迎客僧的刻薄,可知他如今处境坏到了什么地步,若非如此也绝对不会跟自己张这个口,可一百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周德兴跟了林麒大半年时间,知道他不是个有钱人,每rì里也是偷鸡摸狗的混rì子,又想了想,毕竟林麒不是普通人,或许真能办到也说不定,再者说了,他有驱策小鬼的本事,大不了问问小鬼那里有富贵人家的坟墓,捞上一票,那也说不得了。

周德兴也想去投军,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许多的说道,没了银子当真是寸步难行,不如就去问问林麒,能不能帮着想个办法。

周德兴道:“兄弟,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见见林兄弟,他可是个有大本事的,有驱策小鬼的本事,神仙一样的人,咱们觉得一百两银子是大事,对人家来说,兴许就不是个事。”

朱重八撇撇嘴,却不信周德兴说的,他在庙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神佛保佑?那些个百姓大把钱送进庙里,也没见庙里的菩萨真的保佑了谁,倒是和尚们各个吃的油光嘴滑,周德兴是个实在的,他却不甚相信。

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沉吟道:“就不去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那有刚见面就要银子的?面子上也下不来,你且去问问林兄弟,我就在这等你消息就是。”周德兴没有那么多心眼,觉着朱重八的话也有道理,就道:“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也不等朱重八答应,拔腿就跑。

周德兴粗壮汉子,脚程也快,不一会的功夫回到灵官庙,见林麒坐在庙外的石头上看着天上星星发呆,好像看的是美貌小娘,看得那么痴迷入神,神情专注,真是个耐xìng好的。他咳嗽一声走过去,林麒扭过头来,问道:“怎么样了?”

周德兴不好意思道:“我那兄弟答应了,不过要一百两银子,林兄弟,我那兄弟不是个爱财之人,只是他帮咱们做事,庙里可就待不下去了,他想要去濠州城投奔红巾军,没有路费,也没钱打点,这才让我来问问,能不能给他一百两银子?”

林麒也是个穷鬼,身上除了尺子,也就没什么了,就算把量天尺当出去也没人收,会的也就是驱策小鬼,若是让小鬼取些别的物件还行,要是让小鬼去庙里偷神像,岂不就是找死?

林麒上下模了摸,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来,无奈道:“本来是带着银子的,都给了你们帮主,就剩下这点。”

“哎!我也知道林兄弟不富裕,不如这样,咱们是不是找个没主的富贵墓地,然后……”

盗墓?林麒吓了一跳,就觉得这周德兴胆子太大了,突然就想起师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挖人坟墓,这是天怒人怨的事,轻者不得好死,重者断子绝孙。

林麒摇了摇头,周德兴急道:“就这一次,不这么干,那来的银子,难道还让那五个小鬼偷去不成?”

周德兴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林麒,眼睛一亮,笑道:“我有办法了,你去回话,就说事成之后,一百两银子奉上,绝对不少一钱,不过亥时之前,一定要将神像送到韭菜山脚下。”

“咦,真有办法?不盗墓也有钱?林兄弟快说说是个什么法子?”

林麒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对了,将神像带出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个铜盆来,有了铜盆才有银子,没有铜盆可就没有银子,切记,切记。”

周德兴听得迷迷糊糊的,本想再问几句,又觉得林麒是个有大本事的,自打认识他,不管什么事,能做就是能做,不能做,也从不逞能,既然他说了能办到,自己cāo那么多心干什么?只等着拿银子就是。

周德兴兴高采烈回去传话,将林麒对他说的话对朱重八复述了一遍,他是相信林麒,朱重八还是有些犹豫,一百两银子是关系到自己身家xìng命的大事,那人说的太过玄奇,拿个铜盆就真能变出银子来不成?

周德兴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却见朱重八沉吟不语,知道他不太相信自己,也不高兴起来,粗声道:“重八,我跟你说,林兄弟是个有真本事的,我跟了他大半年,从未见过他说大话,你相信我这一回,真要是林兄弟说话不算话,咱俩就去投奔丐帮,帮主是他兄弟,他又亏欠了咱们,总能对你我不错,也好过在庙里看人冷眼的强。”

朱重八暗暗苦笑,乞丐他又不是没做过,又那是那么好当的?当年那般困窘之下也没入了丐帮,难道现在要走回头路,继续去做乞丐讨饭?

可不相信又能如何?如今他想在庙里继续苦熬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今天中午担水回来,一个与他相好的和尚告诉他,汤和给他来信的事,已经被庙里迎客僧派人去通知当地官府,也就这两rì就该有信回来,凭他与反贼通信,就能死个十回八回的。

真的是没有路了啊。

“好,就相信你,德兴,你去回林兄弟,这活我干了,不过庙里神像可是不小,我一个人难以搬动,明天天黑,你来帮我。”

“好,好,好兄弟,我这就回去说给林兄弟知道。”周德兴高兴的拍了拍朱重八肩膀,也不废话转身就走。剩下朱重八一个人呆在原地,他独自愣了愣神,想起父母,想起这些年的心酸,突然叹息了一声:“夜凉了啊。”

夜sè下他的影子被拖的很长,还年轻的背竟然有些弯。

回到皇觉寺,庙门紧闭,朱重八上前拍门,也没人应他,他心中焦急,拍的更加使劲,过了好大一会,那个肥胖的迎客僧才披着衣服懒洋洋出来,见是他回来,横在门槛上,也不放他进去,尖声尖气道:“催死的吗?拍的这使劲,不知道方丈有令,僧人不得夜游,我放你出去,还道你很快回来,竟然就回来的这般晚,扰人清梦,真是个不懂事的……”

朱重八的双眼猛然瞪圆,一双拳头突然就攥紧,指甲几乎陷到肉里,缓了一缓,面带笑容,陪着笑脸道:“打扰师兄睡觉,是我不对,我那朋友家里出了点事,让我帮着拿个主意,这才回来的晚,师弟知道不对,待来rì上山打了野鸡野兔的,定给师兄送来赔罪。”

迎客僧闻听他这么说,脸上才露出笑容:“算了,你我师兄弟一场,若不放你进去,显得我不近人情,好了,好了,赶紧回去睡觉吧。”说着话让开肥胖身躯。

朱重八急忙行礼,低头进了庙门,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听那迎客僧道:“山鸡,野兔的要肥嫩些的,太瘦了可不好裹嚼。”朱重八的脸立刻就yīn沉了下来,却是头也不回道:“师兄放心,定给你抓些又肥又大的。”

回到珈蓝殿,朱重八坐在门槛上,沉思了许久,取出汤怀给他的信到殿内烧了,小心走到斋堂,偷了把切菜的刀,贴身藏好,绕着各个大殿转悠,天王殿、大雄宝殿、禅堂、伽蓝殿、转悠了个遍,发现就只有珈蓝神小一些,剩下的无不是巨大,不是两个人能抬得走的。

绕回了珈蓝殿,朱重八小心摇晃神像却是动也不动,他心中暗暗着急,今夜若是不将这神像搞得松动了,明rì又怎么抬得走?掏出菜刀去切神像底座,这珈蓝神像虽是泥塑,却也是用料厚实,他又不敢弄出太大声音来,切了半天就切掉了点泥渣,却是累了一身的臭汗。当下也恼怒起来,站到神像后面,看见自己写的那五个字,凶狠对神像道:“真想让我将你发配三千里吗?”

说着上前猛然一推,不知道是这神像原本底座就不牢靠,是他力气使到了,还是他这句话起作用了,珈蓝神像竟然被他推得,嘎吱……一声响,扭动了一下,竟然就离开了底座,晃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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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章 五鬼迷魂

第二天,灵官庙内,野猪jīng怪眼瞧着林麒,一对猪牙洁白锋利对着林麒,似在戒备。野猪jīng答应了林麒的要求,剩下的就要看林麒如何帮它,是不是个有本事的,也不用太久,一会就能知道。

林麒不会画符,但有他自己的一套,当初被困在黄河底下神殿之中,太过无聊的rì子让他不断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周兴给他折叠的那把符刀上画的符,都被他一点点记了起来,照葫芦画瓢,在泥板上面刻下了符箓花纹,嘴中念诵咒语:天地威神,诛灭鬼贼。六乙相扶,天道赞德。吾信所行,无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抽出量天尺在泥牌上拍了三下。

林麒不是受箓的道士,画符没有威力,只是一张黄纸,但他手中的量天尺乃是人祖女娲娘娘当年所用之物,却是比受箓威力更大,这也是鬼巫告诉他的,林麒试过几次,也真是管用,道家善使符箓,鬼巫善使泥土,那也是因为远古没有纸张的远古,威力却是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不如黄符来的简单容易。

林麒也觉得rì后应该到龙虎山上学习些rì子,毕竟千年的门派,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如果能两相印证一下,驱鬼役神的本事必定能更上一层。

量天尺拍下,泥牌立刻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原本黄土捏成的泥牌在阳光下竟然闪耀出金属的光泽,林麒微小朝野猪招手,示意让他靠过来,野猪jīng哼哼着靠近,林麒将手中泥牌捏碎,将泥土涂抹在野猪两颗尖牙上。

随着林麒的动作,野猪两颗尖牙竟然也散发出金sè光泽,野猪jīng也是个知道厉害的,他一身最厉害的本事都在两颗猪牙上面,林麒给他施了法,猪牙更加锋利,还带着驱邪庇煞的法力,相当于多添了五十年的道行。

野猪jīng与黑狐积怨颇深,多了这本事,就有些忍耐不住,一对猪眼放出jīng光,哼哼……几声,转身要去找那黑狐拼命,林麒看在眼中,眉头一皱,道:“你现在与那黑狐也有一拼之力了,但他若是逃走,你能拦得住吗?我告诉你,莫要坏了我的好事,否则我就拾掇不了你吗?”

林麒语气冰冷,野猪jīng哼哼……几声,对林麒颇为忌惮,他腰间的尺子散发出恢宏气息,令野猪jīng生不起半点反抗念头,旁边老鬼也一个劲的劝解,只能低下头等着林麒发话。

林麒也不理他,盘坐在庙里,沉思不语,这一盘坐就是半天,野猪jīng烦躁不安,就觉得奇怪这人年纪不大,怎么就如此好的耐xìng?可也不敢得罪了他,就在庙里来回转圈,苦熬时间,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会觉得它过得很快,但有时候你也会觉得它慢的让人无法忍耐。

终于熬到了月亮出来,林麒才睁开眼站起来,带着野猪老鬼朝与周德兴约好的地方而去,到了韭菜山脚下,林麒施法将五个小鬼召唤回来,夜风清凉,一个人,几个鬼,还有个野猪jīng就这么静静等待。

今天是十五,月亮最圆,眼见着天边那轮银盘缓缓生到半空之中,林麒等的有些着急,刚想吩咐小鬼去瞧瞧,就见前方树林中钻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正是周德兴抱着个铜盆,在他身边一个低头弯腰的汉子背上扛着一尊神像,缓慢而来。

等两人离的近了,林麒才看清楚朱重八的模样,顿时愣了一下,朱重八的尊荣丑陋无比,背着个神像,如同恶鬼背了尊神像一样,情形说不出的怪异,若不是他见过太过的鬼怪,真要被吓上一跳。

几个小鬼同样惊讶,那老鬼嘟囔道:“我怎么瞧着他比我还像鬼?”野猪也朝着朱重八哼哼两声,离得远些,林麒苦笑不得,觉得这些个鬼怪也都是以貌取人的。

离的没多远了,周德兴拎着铜盆朝林麒挥手,林麒迎上去,朱重八也将神像放下,累得满身大汗,周德兴嘿嘿一笑,对朱重八道:“这就是林兄弟。”朱重八朝林麒拱拱手,周德兴又指着林麒道:“这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块长大的,也没个大号,叫朱重八。”

林麒也拱拱手,两人算是见了礼,林麒笑问道:“还算顺利吧。”

周德兴嘿嘿一笑:“为了偷出这神像,重八将那迎客僧杀了。这才赶到。”

“哦!”林麒没想到偷尊神像竟然惹出了人命,转头去看朱重八,就见他脸sè平静,语气平缓,道:“迎客僧对我看管最严,不杀了他,也无法偷这珈蓝神像偷出来,林兄弟,你瞧着这尊神像可能用?”林麒看了看这尊珈蓝神像,神威凛然,受了香火供奉的就是不一样,身上就多了那么一丝灵气。林麒点点头:“够用。”

朱重八仍是平静道:“够用就好。”再也不多话,林麒明白他的心思,笑道:“重八兄弟放心,待我完事了,那一百两银子定然一钱不少。”朱重八沉默抱拳,也无半点客气,这颗心却是没有放下,他杀了迎客僧,皇觉寺绝不会放过他,更不要说官府了,事情做到了这个地步,只有造反投军一条路,他也实在不愿意当一个小兵,兵凶战危,小兵往往的死的最快的,他朱重八惜命,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天下又有那个不惜命的?

林麒也顾不得别人想些什么,让周德兴将珈蓝神像搬到山下,神情肃穆,将五个小鬼召唤到身前,从地上抓了把土,念诵咒语:“诺诺峄晔,行无择rì。随斗所指,与神俱出。天翻地覆,九道皆塞。中心所yù,令我卓得。有人追我,使汝迷惑。以东为西,以南为东。……”

一把土撒在五个小鬼身上,五个小鬼化作阵阵yīn风而去,守住整座山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林麒又拿出三支香火,在珈蓝神像面前点燃,口中默念鬼巫教他的密咒,所谓密咒,就是唯神与佛才知道,其他的众生都不知道,所以咒就不翻译,也就是一音演说咒,众生随类各遵守,某一类的众生听到这个咒都明白,好像我们人虽然不明白,可是鬼明白,神明白,阿修罗、畜生都明白。

林麒这么做有个名堂,叫做五鬼**阵,鬼的种类很多,有一种叫做拦路鬼,善于迷惑人,很多人遇到鬼打墙,在一个地方出不来,其实都是这种鬼在作祟,真正厉害的拦路鬼,都是驯养出来的,往往用血食祭养,用来替一些帝王陵墓看门,这种鬼厉害至极,一旦被迷上,往往东南西北分不清楚,许多盗墓贼困死在墓里,原因也就在此。

五个小鬼并没有拦路的本事,林麒一把土撒出去,赋予他们暂时能够拦路**的能力,这么做也是将这座山整个封了起来,以免黑狐逃掉,黑狐狡猾,真是让他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找到,何况黑狐和林麒仇深似海,黑狐不死总要盯着林麒,这也让他无法忍受,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之所以要偷一尊神像出来,那是因为五个小鬼法力不足,也不似真正的拦路鬼被血祭了那么多年,黑狐是个有道行的,不一定能拦得住,找一尊受香火的神像,就可以镇压住五个小鬼,以神像为中心,牵动五个小鬼的气机,任那黑狐道行再高,一时半刻的也走不出去这韭菜山去。

一切都做完,林麒看了看月光,已经快到中天,转过身来吩咐周德兴和朱重八道:“你们而人守着珈蓝神像,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找你们,记住,一定要看好神像,千万不能让鸟兽之类的冲撞了神像。

周德兴大大咧咧道:“林兄弟只管去,这里有俺老周在,保准没事。”林麒笑笑转身刚要带着野猪jīng走,朱重八却是上前一步道:“林兄弟独身一人,身边也没个帮手,不如我随你去,若是有什么事,起码多个帮手,我朱重八别的干不了,要是有个紧要之处,起码林兄弟身边有个能使唤的人。”

林麒皱眉道:“我这是去与妖狐拼命,凶险的紧,你真的要去?”

朱重八点点头,脸上神情却是不变,心中却暗道:办完了事你若是走了,一百两银子我该找谁要去?这世道人心都坏了,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跟着你,你可就跑不掉,若是实在没有银子,那也欠我个大人情,投奔丐帮,你与帮主相熟,写封信去,想必今后rì子也不会太难过。

林麒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觉得好笑,转念一想,自己与他并不相熟,朱重八为了珈蓝神像冒了这么大险,还杀了个和尚,也着实难为了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不怪他如此想,若是换了自己,想必也是如此。

林麒笑笑,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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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章 天命

林麒抽出量天尺攥在手中,手心微微出汗,觉得兴奋,是因为就要了结这段恩怨,又觉得有些忐忑,生怕那个地方出现漏洞前功尽弃。心情很复杂,步伐迈的很大,没有半点犹豫,朱重八跟在他身后,竟然就跟得上,一路上沉默不语,远没有周德兴话多识趣。

朱重八也是个狠人,为了偷尊神像就敢将迎客僧杀了,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林麒回头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情淡然,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是个坚毅不拔的xìng子,认定了的事,就会一往无前,绝对不会瞻前顾后,倒也是个人物。

野猪jīng赶在两人前面,颇为有些不耐烦,想要自己先跑,又怕林麒,没奈何只能前头带路。这夜是个好天气,风轻云淡,天上好大一轮圆月,映照的天地间白晃晃,百十丈的距离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么好的月夜,本该是才子佳人,吟诗作对,你侬我侬。但这两个人一头猪却都是各怀心思,闷声赶路,林麒教程快,朱重八也跟得上,很快就到了梧桐树下面,林麒长出了口气,对野猪jīng道:“你去搅扰,定不能让那狐狸吞了蛟嘴里面的灵液,否则咱们都得死在这。”

野猪jīng晃了晃硕大的猪头……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下来,林麒扒开树洞,野猪jīng猛然向前一窜,急不可耐的钻了进去,林麒没料到野猪jīng的xìng子竟是如此粗莽,这个时候想要叫回来已是不太可能,只好拉扯了朱元璋也跟着钻进了洞里。

进了洞,林麒就发觉失算了,上次来他是yīn神出游,山洞虽黑但什么地方都能看的清楚,而且yīn神出游,没有肉身,前行的也快,如今他可是真身来了,洞内漆黑,并且崎岖难行,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林麒取出竹笛,映照前面的路,心里焦急万分,希望那野猪jīng能抵挡得住,不管后面的朱重八,只是一个劲的向前快走,朱重八觉得前面林麒走路快的不可思议,但他心xìng坚韧,咬牙向前急追,勉强跟上。

这一阵快走,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听前面野猪狂怒嘶吼声音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吱吱……狐狸叫声,林麒生怕野猪坏了事,急忙朝事先观察好的地方而去,等到了地方一看,就见月亮正到洞顶窟窿,月光照彻整个蛟龙骨架,蛟嘴正中一颗圆润的水珠散发着如月光般的光芒,垂垂yù滴。

骨架下面,野猪jīng与黑狐正斗得不分上下,黑狐显出了真身,竟是只大的吓人的狐狸,比那野猪也小不了多少,如此大的狐狸世间罕见,林麒也看得呆了呆,黑狐凶恶,却又灵活无比,身体四周缠绕着阵阵黑气,獠牙露出,四个爪子不断朝着野猪身上抓挠,每抓挠一下,黑气就浓重上一分,想要钻进野猪体内,但野猪jīng皮糙肉厚,一股股的黑气竟然无法刺透野猪皮。

眼见着就僵持住了,蛟嘴里那颗水珠再也承受不住重量,悄然下滑。也就是刹那的事情,黑狐忽地一个转身,舍弃了野猪jīng猛然跃起,张开大嘴朝那滴灵液扑了过去,但也就在黑狐作势跃起的时候,林麒知道不好,真要让黑狐吞了灵液,平添了五百年道行,那也再也无法制住它,此时他离那滴灵液还有三十几丈的距离,想要过去已是不可能。

也就在这时,身后朱重八跟了上来,林麒闻听他喘气声音,也来不及多想,猛然拽过他来,双臂使出全身力道,朝那黑狐砸了过去。

朱重八刚跟上林麒,一口气还没喘匀,就被林麒抓到手中向前猛然抛出,他头昏脑涨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已经如飞般向前,眼见着一只黑sè的巨大狐狸眼中凶光闪耀,忍不住张牙舞爪,大声惊呼:“我的个娘哎……”

黑狐已然跃起到了蛟嘴下面,张嘴去接灵液,却不曾想一个巨大的东西呼天喊地的猛砸了过来,下意识的扭了下头,就见一个说不出来的丑陋到极点的东西,张牙舞爪,四肢腾空而来,月光下,这东西额骨隆起,脸上坑坑洼洼,眉毛又浓又粗,眉根都向上吊竖着,鼻子很大,鼻孔向上翘起,耳朵很长,几乎垂到肩膀,嘴又大又宽,下巴比上额突出许多,这尊荣简直是丑绝人寰,甚是吓人。黑狐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冒出个念头:“什么玩意?怎么丑成了这个样子?”

到了这会了,那里还有功夫容得他愣神,也怪这黑狐倒霉,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却从未见过这般丑的人,心神就这么失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么一下,朱重八砰的砸在它身上,黑狐被砸飞,朱重八却是跌倒在地,那滴灵液滑落,啪一声轻响,落到朱重八天灵盖之上。

说也奇怪,这灵液竟恍如实质一般,并不是四溅开来,而是顺着朱重八的头皮一点点沁了进去,朱重八全身猛然火热,身上散发出白sè淡然的光芒,动弹不得,恍然间就有龙凤围绕着他身体旋转舞动,说不出的奇幻好看。

这当口那野猪也冲了上来,眼见灵液落到了朱重八身上,愤怒大叫,上前用头一顶,将个朱重八顶倒,此时那滴灵液还没有完全融入朱重八身躯,剩下半滴被野猪一顶,蹦了一下落到野猪身上,野猪猛然就定身不动,龙凤虚影围绕着野猪转动,但是影子已经虚了不少。

黑狐被撞飞,有些昏头,等爬起来见到灵液已经没了,几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愤怒窜起,张开狐嘴狠狠朝动弹不得的野猪脖子咬去,就在这时,耳听得一声冷哼,接着一个冰冷声音从他身边响起:“贼狐,你可还认得我?”

声音不熟,但这人身上的气息却是死都忘不了的,那就是他悄然跟了十三年的林麒,这人的气息他又怎么能忘记?心中忍不住惊骇,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没死了?当初可是明明看到他被沉到河里,被青蛟吞下。

怎么就还活着?黑狐愤恨,一双血红的眼睛朝着林麒看去,还没等看清楚人影,就见一道五彩光华带着凛然的浩然之气劈落下来,这气息堂皇正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天地之威,竟然就惊得黑狐动弹不得,全身缩成一团任由宰割。

林麒量天尺落下,带起好大一颗狐头,黑狐无头身躯抽搐了两下寂然不动,狐头砰然落地,一道横疤的脸上满是怨毒,狠狠的盯着林麒眨了两下眼睛,再无声息,林麒冷哼一声,上前一脚踢开黑狐头颅,冷声道:“量天尺杀你,不粘因果,不堕轮回,魂魄都散了,你再怨毒又有什么用了?”

林麒大仇得报,就觉得全身一松,愣愣想起父亲,义父,师父,心中酸楚难耐,这时朱重八像是回魂了一样,猛然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长啸,这一声长啸绵延不绝,竟是震动这山洞摇晃不已,林麒被惊醒,看了看朱重八,此时他已然变了副样子,竟是不在那么丑了,全身上下有龙凤气息护体,那半滴灵液,落到朱重八身上,已是令他脱胎换骨,逆天改命,贵不可言。

林麒暗自叹息一声,怎么都没想到,他来报仇,得益最大的竟然是朱重八和那野猪jīng,要知道天地间龙脉灵穴最是难寻,jīng怪居此处,吸取灵气,增长道行,普通人长辈葬在这里,福延子孙。但这一滴灵液又有不同,乃是黑狐用秘术聚集凤穴的灵气,快要华龙的蛟骨吸纳天地yīn阳,七年才聚集成这么一滴灵液,jīng怪吞如口中,添五百年的道行,若是落到普通人身上,吸纳了灵液,那就是改天换地,成就帝王之业,由此可见这机遇多么的难求。

凤穴,天下或许也就这么一处,快要华龙的蛟,也算的是半条龙了,起码千年的道行,又那里是那么好找的?这天命也真是难说,竟然就机缘巧合落到了朱重八的头上,本来林麒还怀着希望能取了这滴灵液,但命里没这个福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凤穴是野猪jīng的老巢,再此修炼快活,被黑狐赶了出去,如今凤穴已破,所有的灵气都聚集在了那滴灵液上面,再也没有半丝的灵气了,又怎能不让它愤怒,眼见灵液竟然便宜了朱重八更是恼怒无比,这才上前用头将他顶开,他有心要杀了朱重八,却又忌惮林麒就在身边,本想吞下剩下的半滴灵液,却不曾想落到了身上。

野猪jīng毕竟是有道行的jīng怪,很快就恢复如初,眼见这凤穴已经灵气全无,又怕林麒掰下它一颗猪牙来,趁着林麒发愣的时候转身跑了。

林麒也不在意,本来也没想要它一颗牙,不过就是权宜之计,见它悄然溜走,也没管他,只是盯着朱重八看,见他身上龙凤气息萦绕,不由得叹息一声,走过去拍醒还在发蒙的朱重八道:“回头将你父母骨骸葬在这里,可保你朱家二百五十年的天下。”

说完拍了拍他肩膀,有些闷气的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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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多年后,建州左卫苏克素护部赫图阿拉城。喜塔喇氏晚上做了个梦,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位汉子用野猪皮包了一位小孩送到她面前,次rì喜塔喇氏生了个男孩。其父亲塔卡士听了之后,就给孩子起名为**哈赤。

“**哈赤,满语野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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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章 妖梦

当夜,大都。元顺帝设宴长乐宫中,一众女乐尽是天下的绝sè,有五百多人,烛火摇红中,众女吹的吹,弹的弹,歌的歌,舞的舞,彩袖殷勤,交杯换盏,作尽温柔旖旎之态,顺帝手中端的紫金玛瑙杯,杯里的西域葡萄酒,用冰镇了,当真是清凉可口。

酒乱人心,sè迷人目,顺帝作乐直到深夜,再也熬不住就在长乐宫中就寝,沉睡之际,耳边忽然听到细小杂乱声音响起,嗡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张开双眼,两边并无侍者,再看去,就见宫殿地上满是指甲般大小的蚂蚁,天空中飞舞着各sè毒虫,毒蜂,俱都是颜sè鲜艳,妖异非常。

顺帝目瞪口呆,暗骂打扫的奴才都是不尽心的,怎地就招惹了这么多的厌物?生气喊道:“那个奴才在,给朕滚出来!”若是平时,早有太监奔忙上前,今rì却是怪了,一嗓子喊出去,没有半点回应,却引得那些蚂蚁,毒虫,毒蜂,俱都向他看了过来,嗡嗡嗡……翅膀振动声音响彻殿堂,铺天盖地的忽然全都朝他涌了过来。

顺帝吓得脸sè都变了,一边躲藏一点高声喊叫:“护驾……护驾……”却仍是没有半句回应,正惶恐间,猛然间宫殿正南上房出现个人,这人不是宫中的太监,也不是护卫甲士,相貌丑陋,如夜叉恶鬼,身上穿了件红sè布衣,左肩膀上有一轮红rì,散发炙热光芒,右肩膀上担着一轮圆月,冷静幽深。腰间别着宝剑,手执一把扫帚,冷眼瞧着他。

此时蚂蚁毒虫毒蜂蜂拥而至,眼见就要扑身,顺帝也顾不得其他,向那人求救道:“护驾,护驾……朕重重有赏!”

那人动弹,挥舞扫帚向蚂蚁毒虫毒蜂拍打,他每拍打一下大殿之内就起一阵旋风,将附近虫蚁卷走,没几下,大殿便干干净净,顺帝松了口气,急忙问道:“尔何人也?”

那人冷眼瞧他,也不答话,抽出腰间宝剑疾奔而来,兜头砍下,顺帝急忙朝外疾奔,跑到宫外,但见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眼sè,宫中大门紧闭,想要出去都不可能,就在这时,那人执剑从后面刺来,顺帝大惊,慌忙喊叫,这一惊吓,一声喊叫,惊醒过来,那还有什么身穿红sè布衣的男子,原来是场梦。

妖梦入怀,甚是蹊跷,顺帝一头冷汗,神魂仍是飘飘荡荡的,大声喊来内侍问道:“是何时辰了?”太监见顺帝脸sè不善,哆嗦着答道:“陛下,此时三更三点。”顺帝愣神不语,实在是那梦太过真实吓人,至今还未回过神来。

内侍见皇帝痴痴愣愣的,不敢怠慢急忙去找皇后,不一会的功夫,皇后带着宫娥匆匆而来,见顺帝痴傻,上前问道:“陛下出了何事,如此魂不守舍?”

皇后语声温柔,唤得顺帝回过神来,就将梦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皇后听了沉吟道:“梦由心生,焉知吉凶,陛下可派人去宣林台官,问问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顺帝大赞,立刻派人去宣台官,所谓的台官就是主管天文历法的官员,顺帝台官主管是个汉人名叫林志冲,除了掌管历法之外也帮皇帝看星象,解梦,大半夜的被叫起来,知道顺帝是做了噩梦了,心中却也疑惑,不知做的什么梦,这般着急,竟然连夜叫自己去?

皇帝急招不敢怠慢,急忙换了官服跟着内侍到了宫内,顺帝见他来了,急忙招手道:“朕做了一奇梦,甚是吓人,快来给朕解解。看看是凶是吉?”

林志冲跪下三呼万岁,才起身道:“请陛下试说,待臣圆之。”

顺帝便将梦中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梦太过真实以至于顺帝竟然说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遗漏,林志冲越听眉头皱的越近,待顺帝说完,沉吟了半柱香的时间,急忙跪倒,奏道:“陛下,此梦不祥,乃是大凶啊。”

“哦,为何如此说?卿家快快说来。”顺帝急忙问。

林志冲恭声道:“满宫蝼蚁毒蜂者,乃兵马蜂屯蚁聚也,陛下呼喊护驾,无人前来,说明朝中没有大将,没人能替君分忧,不能扫尽天下蚁贼烽烟,身穿红sè布衣的人手执扫帚,说明此人有扫清天下的能力和手腕,但身穿红衣,此人若是不姓朱,必然也与红巾有关。”

“肩架rì月者,说明是掌乾坤之人也。昔rì秦始皇梦青衣子、赤衣子,夺rì之验,与此相符。陛下当修德省身,爱护百姓,轻徭薄税,大赦天下,百姓都安居乐业,自然无人依附蚁贼,灾患才不会发生。”

顺帝闻言不悦,哼的一声道:“你是说朕是个昏君了?”

林志冲急忙磕头道:“不敢,但今rì两淮大乱,明教众教徒起事,红巾军蜂起,有贼数十万,杀官夺洲,陛下,不可不查啊。”

顺帝厉声斥责:“天下是大元的天下,自古以来那个朝廷不收税的?不收税朕拿来的钱养你们?真是个不懂事的,退下!”

林志冲本想再说,却见顺帝脸sè不善,身边太监凶恶上来将他推出门外,林志冲官服凌乱,官帽都被拔到地上,出了殿门,他回头愣了愣,又瞧了瞧星光凌乱夜空,叹息了一声,官帽也没捡,急冲冲回家,更是下定了决心,这官是不能做了,不如退隐山林,以求全身。

且说顺帝听了林志冲解梦,竟然解成这个样子,心中烦闷,旁边内侍见了,悄悄上前道:“陛下,那个书呆子懂什么了,无非是大言惭惭之辈,陛下不必烦忧,不如修习一下演揲儿法宽宽心怀。”

顺帝点头答应,内侍急忙去传唤,不大的功夫,进来二十起名女子,俱都是各国进贡来的绝sè,有阿拉伯的,金发碧眼的,更有江南绝sè,十六女子,列成一队,各宫女垂发结辫,首戴象牙佛冠,身披缨络大红销金长裙,云肩鹤袖,锦带凤鞋,手中各执乐器,带舞带敲,逸韵悠扬,仿佛月宫雅奏;霓裳荡漾,浑疑天女散花。临舞时先宣佛号,已舞后再唱曼歌。

另外十一命女子,练垂髻,勒手帕长服,或用唐巾,或用汉衫。所奏乐器,皆用龙笛、凤管、小鼓、秦筝、琵琶、鸾笙、桐琴、响板。以内宦长寿拜布哈率领,宣扬佛号一遍,则按舞奏乐一回。整个大殿顿时乌烟瘴气,鬼哭神嚎,众女极尽魅惑之能事,坦胸露怀,**不堪。

所谓的演揲儿法就是密宗的双休法门,又有个名堂叫做无上瑜伽之大乐行法。这秘法乃是从狮子国来的番僧伽璨真所传授,几年前带十八弟子入宫觐见,言道“陛下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其实不过一保存现世罢了。臣闻黄帝以御女成仙,彭祖以采yīn致寿,陛下若熟习此术,温柔乡里,乐趣无穷,并且上可飞升,下足永年。”

顺帝大乐,随他而来的十八个弟子,全部被封为司徒,伽璨真则被封为国师,称为金狮法王。

往rì里这天魔舞一起,顺帝就如进入天堂一般,飘飘然恍若成仙,嬉戏取乐,快活无比,心花怒开,趁着兴酣的时候,就随抱宫女数人,入秘密室,为云为雨。但今rì那梦搅扰得他心神不安,无上诱惑的天魔舞看在眼里竟然也变得没什么乐趣了,林冲之的话总在耳边萦绕,烦闷之下,想起国师就在宫中,退去了一众女子,叫内侍去唤伽璨真来。

不大的功夫伽璨真快步而来,这番僧四十多岁的年纪,像貌奇古,脸sè红润,耳缀双环,被黄布,须发鬈如羊角,掌中捻了串一百零八颗的念珠,踱步而来,见了顺帝也不下跪,朗声问道:“陛下宣贫僧来有何事?”

顺帝叹息一声,便将今夜梦中之事与他说了一遍,将林冲之解梦也说了,伽璨真听了沉默不语,顺帝见了心中不喜,问道:“国师是有大神通的,乃是我大元朝的护国法神,你给朕说说看,林冲之这梦解的对不对?”

要说这番僧伽璨真也是个有道行的,修习密宗六十多年,莫看他面貌小,却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他是知道深浅的人,沉吟半响道:“林台官jīng通历法天文,天下无出其左,这梦解的倒也没错。”

顺帝叹息道:“林志冲这人话说的不好听,却是个耿直的,朕也知道,既然上天预示给朕,那也说明上天眷顾,jǐng醒朕来着,朕这江山还轮不到别人来做,既然妖梦入怀,这等奇异之事,自然右国师这等神异之人去替朕分忧,国师,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定要找到梦中身穿红sè布衣的人除之,做成了这件事,朕封密宗为国教,为国师塑金身,封教主,国师尽享万代尊荣,与大元江山世代共存……”

伽璨真闻听此言,双目shè出jīng光,和尚做到他这个地步,世间的东西地位,很难在满足了,但顺帝许下的却是他无法抗拒的,立国教,成教主……岂不是与佛祖齐身,与莲花生一般。

当下拜谢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贫僧的本分,只是陛下莫要忘记今rì许诺。”

顺帝沉声道:“国师只管去做,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朕在给你下道谕旨,天下僧道皆归你管辖,更可调动本地兵马。”

是夜,伽璨真带十八弟子骑白马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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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铜盆

林麒没头没脑的话搞得朱重八很是纳闷,追上来问道:“林兄弟说的什么意思?”

林麒道:“不管信不信,你都将是天命所在,成就一番大业,此地凤穴灵气和青蛟一身道行,凝聚成了那滴灵液,你受了半滴,也是天意。不过青蛟是受无妄之灾死的,身上戾气难以化解,若是jīng怪,倒也好说,可以修炼成道气,你却不能,你**凡胎受了半滴灵液,逆天改命,年纪越大戾气就越重,但你身上有凤穴灵气,将会娶一个好妻子,她能化解你的戾气,若她不在了,你戾气就会更重,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吧。”

林麒看透的,猜到的,就这么多,也不隐瞒都对朱重八说了,心中却是闷闷不乐,原本他是想得了这滴灵液的,修行也好,逆天改命也罢,总之不能便宜了别人,可人算不如天算,那般情形下,他根本没有机会,但他也绝对不会让黑狐得到,就此便宜了朱重八。

隐隐约约的林麒感觉这一切都是天意,或许老天原本就意属朱重八,又或者朱重八就是有这个天命,先前不显露出来,不过是将他隐藏起来,却借自己的手成全了他。仔细想想,从头到尾,若是有任何一处出半点差错,灵液都不属于朱重八,若是早到一步,就不会将朱重八扔出,若是不缺那一百两银子,朱重八就不会跟来,若是不遇见佘铃铛,就不会认识周德兴,不认识周德兴,自然也不会认识朱重八……

一步步走过来,仿佛是冥冥中的注定,林麒摇摇头并不停留,继续向前,朱重八听得懵懵懂懂,不知道林麒说的是个什么意思,见他意兴阑珊,心头一紧,上前跟紧了,心中想的还是那一百两银子。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成全了他,还要再给他一百两银子,自己那番话,多半也没听进去,也罢,rì后他自然会明白,既然答应了他的,总要做到。

两人出了山洞,谁也没在说话,很是沉闷,快步朝山下而行,不大的功夫看到周德兴,眼见他二人回来,周德兴迎上来问道:“事情办的如何?”

林麒笑着点点头,周德兴兴奋大叫:“入娘的,这大半年总算是没有白待,重八,我跟你一起去从军,你我兄弟一起也是有个照应。”

朱重八瞧了一看林麒,轻声道:“盘缠还没有呢。”

林麒苦笑,朝周德兴伸出手来:“铜盆呢?”

周德兴从珈蓝神像后面拽出一个铜盆来,铜盆表面有些绿锈,连个花纹都没有,估摸着是庙里和尚洗脸用的。林麒接过来,放在地上,念动咒语,将五个小鬼召回,朱重八和周德兴眼见五阵微小旋风聚集在周围,都觉得身上一冷,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周德兴跟着林麒进过yīn市,知道是召回了五个小鬼,朱重八却不知道林麒的本事,傻愣愣的看着,不由得有些发呆。

林麒蹲下,轻声道:“本来这件事完了,就该兑现承诺,但我欠这位兄弟一百两银子,还得需要你们为我办最后一件事,这样吧,我现在将路引烧给你们,你们办完这件事路引才管用。”也不管五个小鬼答不答应,从怀中掏出那张黄符,双指一夹,轻声念诵几句咒语,黄纸轰一声燃起,林麒将黄符扔进铜盆中,五个小鬼化作一阵风钻进铜盆里面。

林麒取出一张黄纸折叠了,撕成五个小人形状,他撕的甚是粗糙,简直有些惨不忍睹,勉强还算是人模样,他咬破手指,在五张纸人身上写下,东方生财鬼,西方生财鬼,南方生财鬼,北方生财鬼,中方生财鬼。然后将五个纸人按照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摆好。

又取出三支香来,点燃了插在地上,口中念诵咒语:“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拜请东方生财鬼,拜请西方生财鬼,拜请南方生财鬼,拜请北方生财鬼,拜请中方生财鬼,鬼是鬼,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专管人间运财事,运来东西南北中方财,rìrì财,月月财,年年才,五路五方财,有财来,无财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念诵,铜盆猛然抖动起来,发出咔咔……声响,朱重八看得眉头紧皱,这才知道林麒是个有真本事的,林麒念完咒语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那块指甲般大小的银子,砰!的一声扔到盆里,咬破指尖,朝里面滴了几滴鲜血,又抓起把土撒进去,道:“就找这个东西,去吧。”

随着一声去吧,五阵旋风骤然就大了起来,打着旋离开,周德兴瞧的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林兄弟,这是个什么法门?”

林麒笑道:“这可不是个什么好法门,就不教你了,看着就是。”

也不是林麒吝啬,这个法门叫做五鬼运财,五鬼运财法威力强大,但也有后遗之症,利用此法转来亿万身家,数仟数万,小至三五百万钱之人,实在不少,可到头来,真正能拥有的,却并不多,只因每一个来求术的人,往往忘记对神明鬼神之承诺,而招致最后一无所求之结果。人利用鬼之神力求财,鬼利用人为善之积德分享,来寻求轮回解脱,互相利用,但求财者所得之财,只为己利,忘记承诺行善,鬼则因得不到求者行善福德之分享,而一无所得,当然也反目无情,后遗之症自然而生!

这是个偏门,也是个邪法,所以林麒不愿意教给周德兴,试想一下,用这个法门就是因为缺钱,不缺钱谁也不找这个麻烦,但运来财了,却要大部分散出去,人有贪心,自然不愿意,后果就是个遭五鬼反噬。

更何况林麒这个法门并不是真正道家的法门,乃是野路子,有周兴传给他的法门,也有鬼巫教给他的秘法,硬是将五个小鬼暂时变成了运财鬼,并添了力气,要知道五个小鬼乃是yīn身,带不动世间半点东西,最后一把土那是赋予五个小鬼土地之力。而一般运用五鬼运财,没三五个月,财不会来,来财也不是这个来法,或许是捡到,或许是意外发横财,哪有直接让鬼去找银子,直接放到盆里的?

但林麒就是办到了,不大的功夫,朱重八和周德兴就见铜盆里啪!的一声多出块银子来,差不多五两左右重量,接着噼啪……只剩不绝,有二两的,三两的,五六两的……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凑出了一百多两银子来。

周德兴看得眼睛都直了,哀嚎一声,猛地扑倒林麒脚下抱着他腿道:“林兄弟,你就把这个盆给了我老周吧。”朱重八也是悚然动容,不由得意动,双眼死死盯着铜盆不放。

林麒被周德兴抱住腿,哭笑不得扶起他道:“这法门太邪,反噬也大,得不偿失,你只要跟着朱重八,陪伴他打天下,保证你rì后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周德兴不依,抱着林麒的腿干嚎,林麒也不理他,还是朱重八见他丢人现眼,上前将他扶起,这么会的功夫,银子凑齐,林麒叫了声停,盆内便再也没有银子出现,林麒蹲下去拿起里面银子,见这些银子有干净的,也有带着泥土的,估摸着不是从别人家里偷来的,就是从夜墓里面取来的。

他也不在意,将这些银子打了个宝,递给朱重八道:“重八兄弟,咱们可两清了?”

朱重八叹息着接过银子,嘟囔着:“有眼不识高人啊,有眼不识高人啊……”

施了咒,就要解咒,林麒从地上拎起铜盆,刚要解了咒让那五个小鬼离去,却在这时,猛然前面火把闪亮,更有人大声呼叫:“拿住反贼朱重八……”眼见着几十个官兵里面夹杂着几个和尚疾奔而来,更有箭矢凌空shè了过来,嗖嗖……声响不绝于耳。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朱重八杀了迎客僧,被报了官,恰巧前几rì迎客僧举报他与反贼汤和通信,正要来抓他,两相一汇合,四处寻找,找了小半夜才在韭菜山下碰到林麒,朱重八,周德兴,振奋jīng神就来擒拿。

周德兴大骂:“入娘的,怎么连官兵都出动了,兄弟们,风紧扯呼……”大呼小叫的转身朝东面树林就跑,林麒愕然,这个时候那里还来得及解咒,四下看了看,见右侧有一条小河,随手就将铜盆扔进了河里,倒不是他不解咒,实在是来不及,铜盘里的五个小鬼,只要三天之内没人用鲜血祭献,自然也就解了咒。

林麒扔了盆,本是跟着周德兴和朱重八二人跑,转念一想,事情都做完了,不如就此分开,何况朱重八和周德兴两人脚程不如自己,不如就再帮二人一次,想到此处,顿时大呼小叫,引得官兵往西去了。

几十个官兵被林麒吸引,仗枪执刀追了上去,转眼间还热闹的地方,立刻就冷清了下来,只有珈蓝神像仍然矗立在原地,神威凛然。

也就在这时,不远的一颗大树后面钻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乞丐来,他人小身轻,躲的又远,屏住了呼吸,竟然就没人发觉。他蹑手蹑脚跑到河边,将铜盆捞了出来,双眼放光,直直盯着铜盆,嘿嘿笑道:“有了这盆,我沈万三可就要发达了……”

夜sè沉寂,明月高悬,愈发的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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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章 勾魂

林麒很快就甩掉了追上来的官兵,在周德兴眼中,他是不吃不喝的神人,却不知道是林麒吞了一颗古怪的yīn阳果所致。说起来这yīn阳果虽然玄妙,但绝对不是什么仙丹灵药,吃了就能得道成仙,白rì飞升。人身有jīng气神之说,yīn阳二气充足,自然补充身体所耗,不渴不饿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这果子在林麒体内,也是改变了体质,身体更加强壮,脚程更快,五感更敏锐,力气更大,也就仅此而已。

一阵快跑,林麒全身出汗,顿感神清气爽,脚下也不停,趁着夜sè前行,直到天亮才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天黑醒来,漫无目的,寻思着找那人多的地方去,找个丐帮的人问问,看看佘铃铛有没有周颠的消息。

不慌不忙的就来到了怀远,怀远是个小县,比起济yīn来都远远不足,也就千八百户的人家,林麒到的时候已是亥时,除了有几声狗叫之外,很是沉寂,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已睡去,也没谁像林麒一样夜猫子般的四处乱逛。就连乞丐都见不到一个。

林麒知道乞丐一般都栖身在破庙,或是荒废的祠堂,无人的破屋子里,就绕着怀远城转悠,耳听得有唱戏咿咿呀呀的声响,顺着声音寻了过去,走了一条长街,前面恍然就是一个小广场,广场前方泥土堆砌了个台子,挺大,上面一男一女咿咿呀呀的正在唱戏。台下还摆着两排小木凳。

奇怪的是,整个小广场空无一人,倒是戏台右侧塔了个丧棚,白布缠绕,招魂幡招展,贡品香烛齐全,却是没有一个家人守夜,除了戏台上面一男一女两个脸上抹得跟鬼一样的戏子,穿着戏服咿呀咿呀,没jīng打采唱戏之外,竟是空旷的冷寂。

这情形就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俗话说的好,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千里不同情。说的是相隔十里,两地的生活风气不同,相隔百里,习俗不同,相隔千里,人情世事不同。林麒就是觉得稀奇,不明白大晚上的唱戏给谁看?给鬼看吗?

他还真没猜错,这的确是本地的风俗,说起来也并不多奇怪,无非是那家人死了,这户人家就会将棺材摆到戏台下面,搭棚做白事,白天家里人来哭,晚上请唱戏的演上一场,有钱的连唱七天,没钱的唱上一天两天三天的都有。

戏可不是唱给活人看的,乃是唱给鬼差们看的,意思也浅显,就是让yīn差老爷来勾魂的时候看场戏,看高兴了,自然就会帮着照顾一下家人,到了那间也好过些。由此本地也多了个活计,唱鬼戏。但也不是真正戏班子出身,都是野路子,学那么几嗓子,搞两身戏服就上场,钱也不多,但好吃好喝总是免不了的。

林麒不懂这些,就觉得唱戏挺好玩,说起来长这么大他还真没看过一出戏,正好又没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坐到边上的木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台上两个唱戏的本是无jīng打采的,想想看,唱的再好,也没人喝个彩,叫个好,又怎么能打起jīng神来?这会见台下多了个人,聚jīng会神看得津津有味,一看就知道是个外乡人,不懂得规矩,这唱鬼戏,除了唱戏的,活人那能在场,就不怕冲撞了鬼差老爷?

但有人看总比没人看的好,否则一番风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两戏子也不提醒林麒,反而打起了jīng神,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将个戏唱的百转千回。

两个戏子唱得这一出,叫做破窑记,王实甫的本子,故事讲的是刘员外之女月娥在彩楼上抛绣球择婿,偏偏看中穷秀才吕蒙正,并且坚持要嫁给他,刘员外劝说无效,一怒之下将她赶至吕蒙正破窑中居住。吕蒙正在白马寺中赶斋,刘员外让长老不必接济他,又想带月娥回家,月娥不肯。吕蒙正自觉羞辱,与好友寇准进京应举。十年后,他中状元回家乡任县令,为试探月娥,先让媒婆谎称自己己死,劝月娥另嫁,月娥严词拒绝;后又假装不曾得官,月娥也没有嫌弃他,他这才讲出实情。白马寺中,吕蒙正夫妇前往烧香,刘员外认婿,表明自己羞辱吕蒙正正是为激他上进,免得迷恋富贵,父女终于和好。恰巧寇准做官因采访贤士也至此,众人团圆。

没什么打戏,文戏倒也jīng彩,林麒看得兴高采烈,高兴了还使劲拍巴掌,弄得戏台上的两人更加来劲,说起来这唱鬼戏,并不是将这段唱完了就算,而是唱的时辰,说唱两个时辰,那就得是两个时辰,唱完了就接着重头再唱。

再来一遍,戏台上的两人可就没先前那么jīng神了,又开始懒洋洋起来,一个腔调拖半天,两步的距离走上八步,但林麒看得还是那么认真,就觉得这唱戏的真是好看,简直好看到了顶了。这也不怪他,他本是乡下小子,没见过唱戏的,更何况在那黄河地下呆了那么多年,出来后看蚂蚁打架都能看上三天,就不要说这戏台上打扮的花花绿绿,还有故事情节唱戏的了。

唱戏的觉得唱第二遍没什么味道了,但对林麒来说这味道才刚开始,说句实在话,这两戏子要是能唱十天,林麒就能看十天,并且不带动的,要是能唱一个月,他能看一个月,并且不带烦的,要是能唱一年,他能看一年,并且还能看的津津有味。他就是一怪胎。

一场戏演到丑时才散,林麒意犹未尽,还舍不得离去,目送着两个戏子离开,这两戏子也觉得这年纪轻轻的小子有些古怪,不敢招惹,急匆匆的走了。林麒看得神清气爽,忍不住学着戏文里的样子,尖着嗓子唱起来:“听的钟声响报信息,这斋食有次第。俺知他的情意,他待俺着甚回席。虽然是时下贫,有朝发愤rì,那其间报答恩德。这其间不见回归,做下碗热羹汤等待贤太冷。揣着个冻酸馅,未填还拙妇的饥,有甚希奇……”

一边唱一边还装模做样的学着戏子走路,凄风冷月的,旁边还摆着一副棺材,搭着白事的棚子,风一吹哗啦啦的只响,像是给他伴奏一般,只有三两只野猫好奇看着他胡乱扭动。

扭着扭着,忍不住就朝戏台子去了,反正也没人唱戏了,不如上去扭,到了台下却见柱子上贴了一张告示,不是官告,是一张白纸黑字的悬赏,内容很短,求奇人异士治邪,报以重酬,五十两银子。落款是县衙南街陈岭东。

林麒也没在意,上了台尖着嗓子学唱,正唱着,右边突然起了阵微风,四周温度骤然冷了下来,林麒感觉异常,手上捏了个开眼决,恍恍惚惚的就见几个小鬼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马脸男子而来,小鬼七八个,都戴着高高的白纸帽,穿着黑sè的衣服,各个红发獠牙,狰狞凶恶,手中有拿幡的,拿铁链的,拿铃铛的……

林麒一看就知道几个小鬼是鬼差,却不知道当中簇拥着的马脸男子是何人,这男子身材伟岸,一张脸老长,脸上坑坑洼洼的丑陋异常,穿着一身员外服,戴着顶员外帽,踱着四方步,脸sè神情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透着那么一丝yīn寒冰冷。

几个鬼差与那马脸男子到了戏台下面,看见林麒傻不愣登的学戏子唱戏,忍不住都愣住,马脸男子站在台下看了会,忍不住叹息一声摇摇头。隐隐的林麒听几个小鬼相互嘀咕:“这小子是个傻子吧?怎么就出息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个癫的……现在唱戏的越来越糊弄了,怎么竟找些这种货sè……”

林麒听在耳中,也觉得不好意思,停了下来,马面男子笑着摇摇头,指使小鬼前去勾魂,林麒还是第一次看见小鬼勾魂,戏也不唱了,蹲在戏台上面看着,就见一个小鬼手执细长铁链,走到棺材前面,尖声道:“钱氏,生死薄上有你名号,寿六十九而终,随我阎王殿前走一趟吧。”说着话铁索朝着棺材一甩,勾出一个老太太的魂魄出来,老太太满脸沧桑,牙都快掉没了,一看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跟着小鬼朗朗跄跄而行,鬼差办完了事,身形渐渐变淡,隐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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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章 常遇春

鬼差勾魂,最忌讳活人碰见,几个鬼差并不知道林麒能看见他们,见他疯疯傻傻的,还以为是村子里请来唱鬼戏的,林麒唱的难听之极,也没什么看头,勾了魂也就离开。

林麒看了勾魂,觉得也就那样,也没什么稀奇的,但让林麒觉得奇怪的是,那个马脸汉子是谁?竟然如此威风,能让众鬼差服侍?莫非是十大yīn帅其中的一个,想了想又觉得不像,也就不在去想。

这会已经是深夜,林麒又唱了会,觉得没意思起来,四处寻了寻,找了背风的地方靠着休息,一夜好睡,直到被一阵哭声喊醒,抬头去看,见一群人披麻戴孝的拆了白事的棚子,吹吹打打的出殡,孝子贤孙后面哭号,浩浩荡荡朝着县城外面去了。

棚子拆了,贡品也撤了下去,几个乞丐围聚上来,各个伸手,一般来说贡品过了夜第二天都施舍给要饭的,这也是积yīn德,林麒看见乞丐,眼睛就是一亮,感觉到莫名的亲切,上前去伸手拽住一个十六七的乞丐,问道:“你知道佘铃铛吗?”

小乞丐年纪不大,却是粗眉大眼,长得甚是端正,这会正大口吃上完贡的包子,闻听林麒问他,愣了下道:“你怎么认识俺们帮主?”

“我叫林麒,跟你们帮主是好兄弟。”

小乞丐不信的上下看了看林麒道:“俺们帮主发下话来了,有蛇笛的才是他兄弟,没有的一概不认,你有蛇笛吗?”

林麒暗暗好笑,没想到佘铃铛还搞了这么一手,他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谁还来冒充自己了?却还是拿出短笛递给那小乞丐道:“这回你信了吧?”

“呀,真是林大侠,小的常二二,给林大侠见礼了。”说着扑身就拜,搞得林麒很是摸不着头脑,心中道:怎地就成了大侠了?若是依照他以往的xìng子,别人叫他一声大侠能美上半天,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儿时看到的那些唐传奇故事,不过就是场梦,人生是残酷的,绝不是书中写的那么浪漫多彩。

林麒急忙将他拽起来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佘铃铛是我兄弟,你是他帮众弟子,那也是我兄弟,我比你大上几岁,叫我一声林大哥就好,你要再叫我大侠,我可不认你。铃铛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吗?”

小乞丐嘿嘿笑道:“前些rì子有几个帮里的前辈到了俺们这县,收了俺做丐帮弟子,说是若有人敢欺负俺,就报丐帮的名字,自从俺入了帮,县里还真没人敢欺负俺了,林大哥,俺可听帮中几位前辈说了,说帮中的莲花大阵都困不住你,当真是有真本事的,对了,他们跟俺说,若是见到你,就替他们传话,帮主还在追那蛇灵,让你不用担心,周颠还是没有消息,等有消息了就让帮中弟子给你传话,以后你要找帮中兄弟只需要拿出蛇笛来,帮中弟子自然就认得你……”

小乞丐说的又快又急,林麒却是听明白了,笑道:“这可多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你是帮主的兄弟,又是大侠,俺最是羡慕,林大哥你到我的地头来,本该请你好吃好喝,但俺却是个穷的,嘿嘿……不过粗茶淡饭总是有的,走走走,随俺回家。”小乞丐兴奋的脸sècháo红,真是把个林麒当做大侠了。

林麒被他拽着走,本想挣脱了,但见他兴奋异常,想起自己小时候来,生怕伤了这孩子心,无奈摇头任由他拽着朝前,两人拐了几个弯,又钻了几个巷子,到了一处底矮的屋子面前,这屋子破烂不堪,半边都塌了,稀疏的篱笆,院子里还有棵树。

眼见屋子这模样,林麒眼中却是一湿,小乞丐这家真跟自己槐树村中的家差不多少,不由得脚步就慢了下来,还没等到屋门,小乞丐大声呼喊:“娘,娘!家里来客人了……”随着他的喊声,屋子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穿粗布衣衫的妇人,这妇人脸sè蜡黄,带有病态,见了儿子脸上露出笑容,道:“遇chūn,一大早刚出去就回来了?你又带什么客人回来了,为娘看看……”

小乞丐的娘并不漂亮,模样很是一般,但林麒就是看呆了,恍惚中觉得这妇人与他娘亲简直一样,当年娘亲不也是这样微笑着,出来迎自己,当年娘亲也是这种宠爱的眼神,当年娘亲也是这个年纪……

小乞丐是个豪爽果敢的xìng子,平时就爱结交一些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也尽带回家来让母亲看看,她以为今rì如同往常一样,带回来个跟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却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一位比自己儿子大了几岁,年轻英俊的少年回来。

何况林麒年纪虽然比儿子大步了多少,却是长身玉立,气度沉稳,穿的不好,却难以掩饰他身上的那一份从容自信,妇人曾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林麒不是普通人,开口道:“这位公子是?”

林麒本来就是个爱感动的xìng子,眼见这妇人神情作态与母亲一般,不由得伤心感怀,他却不知,这世上任何一个母亲,看儿子的时候,都是如此,都是一样。闻听得妇人叫他,回过神来,道:“什么公子啊,大娘,我叫林麒,与你儿子刚认识的,他却是个好客的,非要拉着我来。”

“我们常家虽穷,家风却是一直没变,来来……林公子快请进来坐。”妇人闪开身,林麒朝他笑笑进了院子,那小乞丐见林麒不嫌自己家穷,进了院子,更是高兴,对那妇人道:“娘,俺去山上砍些柴来,卖了晚上请林大哥吃饭。”

“去吧,慢着点。”妇人大声吩咐,小乞丐应了声,拎起把短斧,别再腰间朝着外面去了。

他一走,妇人给林麒烧了壶热水,也没茶,陪着林麒聊天,林麒这才知道,那个小乞丐叫做常遇chūn,常家宋朝南渡时常氏迁来怀远,到常遇chūn已经是第七世。其父常六六,母高氏。父亲几年前去世,扔下娘俩相依为命,靠着高氏替人家洗漱衣服,缝缝补补的拉扯了常遇chūn长大,这几年却因劳累过度得了肺痨,已是活不了几年了,高氏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怕苦了自家孩子,说到这也是唏嘘不已。

高氏豪迈,男人般的xìng子,也不隐瞒什么,许是这些年过得有些压抑,也没个人说话,又或者觉得林麒不是普通人,若是自己去了,总能照顾儿子一二,这才将这些个事情说了出来。

林麒总觉得高氏身上有母亲的影子,感受到他对常遇chūn的那份爱,与母亲对自己并无二致,就觉得这家虽破却是温暖,想起自己父母死时候的无助,若那时有人帮上自己一把,该有多好,眼前这母子跟自己当初,那也差不多少,自己能伸把手,就绝不会袖手旁观,拿定了主意,就陪着高氏聊天,帮着干些重活,那高氏也不与他客气,当他如自家子侄一般,林麒待的倒也自然。

两个时辰后,常遇chūn背着一捆柴回来,林麒笑着接了过去,轻声问道:“是不是给你娘亲治病没钱?”

常遇chūn神情黯然,低下头去,林麒笑道:“跟我走,我带你挣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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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章 邪病

林麒拽着常遇chūn到戏台子前面撕下悬赏的告示,问他:“知道陈岭东家怎么走吗?”常遇chūn忙将他拽到一边,正sè道:“林大哥,陈家的事邪xìng的很,这些rì子有不少道士和尚来驱邪,最后都吓得面无人sè,逃出了陈家,其中还有一个吓死了的,否则怎么能给这么多银子,还是莫要管这闲事的好。”

“哦,陈家到底出了什么邪事?”林麒问道。

“出事的不是陈岭东,是他爹,本县的县丞,一个月前,陈县丞晚上睡觉,家里人突然听到他屋内传来驴叫的声音,并且叫的特别凄惨,跟有人拿刀杀驴的叫声一样,家里人去看,见陈县丞赤身**,,四肢着地,趴在地上转圈,还一声声的惨叫,随着叫唤声,身上出现一道道的鞭痕,打的血肉翻飞,可把一家老少吓坏了,急忙上去叫他,却怎么也叫不醒,直到鸡叫天亮才昏沉过去,第二天一问,陈县丞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一户人家拉磨,老是被抽,像是又什么深仇大恨一样,身上的鞭痕却是清晰无比。”

“陈家找了大夫抹了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了两三天,还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到了第三天晚上,陈县丞屋里又传来杀驴般的叫声,家里人去看,又是那副模样,这下知道不好,怕是沾上了什么邪病,就四处找人来治,到了今天也没看出个门道来,倒是陈县丞这些rì子隔上个两三天就犯病一回,这不都一个月了,陈县丞连县衙都不去了,人变得面黄肌瘦,身上全是鞭子抽的伤疤,甚是吓人,林大哥,这事咱们管不了。少去招惹的好。”

林麒笑笑道:“不一定非管这个事,看看热闹去也好。”

常遇chūn也笑:“看看热闹倒也没什么,走,俺带你去。”说着话,拐了两条街,到了一处人家,三进的院子,很是不小,却没有冯提司家富丽堂皇,但在怀来这样的小县来说,也算是大户人家了。

还没等走近,就见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堆人,常遇chūn在本地人头熟,带着林麒凑过去问:“怎么了,怎么了,都看什么呢?”

人群中有跟常遇chūn岁数差不多大小了,见了他,都招呼起来,就有孩子道:“又有两个道士揭了告示,来驱邪的,大家得了消息,都来看热闹,有人开了盘口,赌是道士行,还是不行。如今盘口可都看到一比三了,大家都不看好这两道士,常二二,有铜板没,借我两枚,我也押上一注,就赌这两道士不行……”

“去去……老子那有铜板借给你这遭瘟的……闪开道,我进去看看……”大呼小叫的拽着林麒挤进人群,说来也怪,这种邪事本该是关起门来解决的,但陈家却是大门敞开,任由人看,估计也是这些rì子来的和尚道士太多,大多都是些没本事的,每个都要银子,陈家也烦,何况这事全县都知道了,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大方点,让大家看个明白,若是真有本事的,自然奉上银钱,若是没本事的,这么多人看着,难道就要意思收钱?不给也有个由头。

这里面还有一层,那就是陈县丞一发病太过吓人,全家老少耳听得惨叫声,都是吓得面无人sè,有人来瞧热闹,人气多了,起码不在那么害怕。

林麒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就见院子里站着两个道士一个道童,年纪大的五十多岁的年纪,面sè红润,慈眉善目的,身着上清衣服,上加九sè,若五sè云霞,山水袖帔,元始宝冠。皆环佩执板,师子文履,身后跟着个道童,林麒一看就愣了,他师父周兴是正一教的弟子,跟他说起过道士的服饰其实大有讲究,绝对不是乱穿的。

道士服饰分为初入道门、正一、道德、洞神、洞玄、洞真、三洞**师七种品第,并以不同的巾、冠、褐、裙、帔等加以区别。这老道竟然穿了一身七者三洞**师的法服,这装扮也就是道门的几个掌教真人能有资格穿,莫不成来的这位是那一宗的掌教真人?

再去看另一位,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的,身著天仙霞衣,领用直开,袖不合缝,霞带云边,戴五岳真形冠,著五云轻履。这下林麒都傻了,就觉得着实荒谬了些,这装扮只有天仙戒果的才能穿,就连龙虎山的张真人,全真教的掌教,也不敢这么穿,难道此人还是受了天仙戒果的?

林麒哭笑不得,就觉得这俩道士真舍得下本钱,师傅若是当初也这么下本钱,也不至于混成那个模样。这热闹倒也真有的瞧了,就在这时,屋里出来一个二十多岁身穿员外服的男子,上来抱拳道:“让二位道长久等了,想必家父的病都已知晓,不是在下不敬,实在是心中慌乱,也不知道二位道长本事如何,不如这样,晚上就施法,那个管用,自然奉上孝敬,若是不管用,陈家虽然有些家业,却也不是开善堂的,来来……二位道长,先随我去客厅奉茶。”

来人不用说定是贴告示的陈岭东了,两个道士跟他客气了几句,随着他去了客厅,看热闹的人群却没散去,又站了会,陈家出来个下人,对众人道:“我加老爷晚上才发病,这大中午的可没热闹看,都散了吧,晚上再来。”

大家一哄而散,只有林麒还站在门口,常遇chūn拉他道:“林大哥跟俺回家吃饭,晚上了再来瞧。”林麒笑笑对他道:“常兄弟,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林大哥我也是个道士,就想挣他家的银子,你先回家去,不用管我,若是晚上也想来看热闹,我给你占个好地方。”

说着跨过了门槛就朝屋里面走,常遇chūn想叫住他,又一想帮中兄弟都对他甚是敬佩,是个有真本事的,也就不在担心。林麒进了院子,那下人见了急忙叫住他道:“这位小兄弟,晚上驱邪才能进来观看,现在进来干什么?”

林麒晃了晃手中的告示道:“我也是来驱邪的法师,麻烦跟你家主人说一声。”

下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穿了一身破旧的黑衣,腰间插了把黑乎乎的尺子,脸sè苍白,也不壮实,年纪又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驱邪的高人。下人也是好心,小声提醒他道:“这位兄弟,看你年纪轻轻的干点什么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出点乱子,小命可就搭在这了,前些rì子就有个号称茅山来的道士,被吓死了,你还是掂量掂量……”

林麒道:“无妨,你去告诉你家主人就是。”下人见他顽固,yù言又止,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去了,不大会的功夫,陈岭东皱着眉头走过来,同样也是打量了一下林麒,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我是龙虎山的弟子,师傅是周兴。”

陈岭东还是有些疑惑,林麒道:“知道你见我年轻,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不如这样,你让我跟着瞧瞧,若是前面两位都解决不了,就让我试试,不成,我也不要你银子,你看可好?”

话都说到这了,陈岭东自然说好,反正也是试试看,不成也没银子,无非搭顿饭,如今家里有两个道士,多这一张口,也多不到那去。当下抱拳道:“原来是龙虎山下来的高人,快,快,快请屋里坐……”

林麒跟着陈岭东进了客堂,见两个道士正面对面的喝茶,却是谁也不看谁一眼,彼此之间的jǐng惕,不屑,却是显而易见。所谓的同行是冤家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两人见陈岭东带了个年轻人进屋,都看了过来。

陈岭东呵呵笑着对两个道士介绍:“这位是龙虎山的高人,大名……”说到这顿住,竟就忘记了问林麒姓名,林麒也笑,觉得这陈岭东已是失了方寸,对着两人拱手道:“在下林麒。”

年轻的道士斜眼看了一眼林麒,哼了一声问道:“龙虎山的高人,可曾受箓?”

林麒道:“不曾。”那道士脸上不屑之sè更浓,懒得与林麒见礼,倒是那岁数大的没什么架子,笑呵呵对林麒道:“贫道崂山吴全有,稽首了。”说着还装模作样的站起来行了一礼,陈岭东见那年轻道士傲慢,生怕三位生出嫌隙来,急忙道:“午饭已经备好,来来,随我去饭堂用饭。”

陈岭东殷勤着前面带路,年轻道士倨傲站起来,看也不看林麒与那吴全有,跟着陈岭东往外走,吴全有走到林麒身边,轻声道:“小兄弟要吃这晚饭,怎么也得把自己收拾一番,穿成这个样子,那家愿意掏钱?”

林麒认真道:“也想做身衣衫来着,却不知道那家裁缝好些。”

吴全有嘿嘿一笑,小声道:“濠州城有家锦记,手艺好,你若是去,就说我介绍的,定能给你便宜不少。”

林麒呵呵笑道:“那可就多谢了。”

“谢什么?都是吃这口饭的,以后若是有活,互相通着点消息,多挣点银子才是真的,那像那个憨瓜,装模作样的,倒像是谁欠他银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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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 吴全有

吴全有并不讳言自己是个骗子,林麒不禁愕然,觉得大家是同行,怎么就跟他透了底了?却不知这正是吴全有的高明之处,他是骗子不假,也不过就是混口饭吃,彼此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对方若是真有道行的,拿他就当个笑话似的看,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若也是骗子,既然都是骗子,那就看谁骗的本事高明了,彼此之间也不用拆台,又不得罪人,岂不就是一举两得。

林麒不懂这么多道道,反而觉得这老道直爽得可以,也不拆穿他,随着陈岭东去饭堂,许是陈岭东对三人没什么信心,叫管家陪着吃喝,自己却言有事躲了出去,吴全有吃了个不亦乐乎,年轻些的道士只是吃了几口。

吃完饭,吴全有说要为晚上做法准备一下,起身走了,年轻道士瞧也不瞧他和林麒一眼,吃饱喝足起身也走了,剩下林麒喝了会茶,走了出来,他先是绕着陈家走了一圈,看了看陈家风水,陈家所处之地,虽然不是上佳的宝地,却也中规中矩,想必搬来的时候也找人看过,并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既然不是风水的事,会不会就是家里有什么邪物?要知道有些富贵人家喜欢收藏些个古董,名画,但有些古物是从墓穴里面盗出来的,年深rì久的就成了邪物,也会引来一些孤魂野鬼,或是诅咒恶煞。

林麒在陈家转悠了一圈,没发现有yīn煞气息,凭他现在的本事,但凡有些yīn煞气息绝对瞒不过他的眼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陈县丞怎么就招了邪?事出必有因,难道是走胎了?

所谓的走胎,也叫走人家,分为三种,走人胎的,走花胎的,走兽胎的,就是人的命数已终,要投胎到别处,这期间还有个过程,走胎的人昏沉不醒,有时会发出即将要走胎的各种征兆,比如走狗胎,就会发出狗叫的声音,走猪胎,会发出猪叫的声音,直到猪狗从肚子里出来,人才咽气。

走胎一般都是孩子比较多,大人还真是少见,更何况走胎的人昏昏沉沉,厌食无力,高烧不退,跟个活死人一样,陈县丞明显却不是如此,据陈岭东说,陈县丞白天并无异样,跟常人无异,而且走胎也没听说身上有鞭痕,梦里能够梦到,居然还能说出口。

林麒困惑不解,觉得这世间奇闻异事所不胜数,远远胜过自己知道的,更加有心要看个明白,耐心等待下,天也就黑了下来,天一黑,陈家院子里就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犹如过节一般,呼朋唤友,热闹喧嚣,比赶集都要热闹些,

陈家准备了晚饭,林麒也没去吃,就在院子里等着,耳听得有人喊他,转头一看,见常遇chūn带着他娘一起来了,林麒知道高氏身体不好,给她搬了个凳子,找了个好位置,就等着开始。

人群吵嚷中到了戌时,管家来找林麒,说陈岭东让他去商量事情,林麒跟着去了,原来是陈岭东让他们三个商量一下,看看那个先来。林麒搞不明白事情缘由,微笑不答,年轻道士仍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吴全有一副高人风范,道:“既然都不想出头,那就贫道先来吧。来呀,摆上法坛。”

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喊出来的,听到他叫,陈家几个下人急忙将准备好的东西摆到院子zhōngyāng,大家等了许久,见好戏要上场,轰然将个吴全有围的水泄不通,吴全有面sè冷静,手拿桃木长剑,真有些高人的风范。

林麒放眼去瞧,法坛倒也摆的似模似样,黄纸,黄符,朱砂……一样不少,吴全有烧了香,念动咒语:“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只见他忽然举起手中长剑向神坛轻轻一刺,剑尖刺破一张写着红sè朱砂的符咒,将剑向前左右一阵摇摆,剑尖上的符咒竟然莫名的燃烧了起来。

众人见吴全有上来就是大戏,齐的喝了声彩,吴全有脸上露出得意神sè,单手背剑,右手到法坛上抓了一把黄符,嘴里念念叨叨,猛然掉头朝右侧屋子去了,那里正是陈县丞的睡房,吴全有嘴里念诵不停,将手中黄符一张张贴满了屋外面,随着夜风一吹,哗啦啦直响,颇有气势。

陈岭东也被吴全有这一手震住,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凑到他耳边问道:“道长,怎么样?”

吴全有倏地睁开鹰目,锐利的眼神四下扫了一扫,手中桃木剑然抖了一抖,他气沉丹田,大吼一声:“有妖气!”这三个字,犹如霹雳一般,看热闹的人群刹时静了一静,随后像是开了锅一般,互相小声嘀咕,陈家院子里顿时起了一阵奇异的声浪。

陈岭东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道长,该如何是好?”

吴全有敛sè扬眉,对着房门仗剑而立,深吸一口气,倏地朝着紧闭着的房门,猛然一脚踹出,“砰!”“哎哟!”一脚下去,门没踹开,倒是闪了吴全有一下老腰,摔了个四脚朝天,众人顿时一阵哄笑,吴全有倒也机灵,捡起落在身旁的剑,一个鲤鱼打挺又重新站了起来。

“道长,道长,屋门关的严实,是怕家父犯病跑出来,要不要我让下人将门打开?”陈岭东急忙上前去问。,

“都站在原地别动!”吴全有背对着众人而立,手执木剑,当真是气势十足,仙风道骨!“此乃妖怪在作祟,看贫道破解妖法!”说罢,他再次冲了上去。一脚踹开房门,里面的蜡烛忽地就灭了,接着门就被关上,众人齐声惊呼,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又怕真有妖怪,都离得远些了看着。

院子里沉默了一下,就听吴全有正气凛然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好个妖jīng,竟然敢迷惑好人,祸乱天下,贫道今rì要替天行道收了你!”

“臭道士,多管闲事,有种就来吧!”这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子里面,又尖又细,此时屋子里除了昏沉不醒的陈县丞外,也就只有吴全有了,难不成里面真有个妖怪?屋外围观的人群听到了这一个声音,顿时像是炸开了锅般,都兴奋无比的嚷嚷屋里的妖怪终于出现了,场面虽是激动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看个究竟。

“大胆,不知道本真人是茅山得道的真君吗?竟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也莫怪本真人容不得你了……受死吧!”

接着又是咒语声声,屋内传出来阵阵声响,仔细一听却是杯子或椅子摔掷破碎的声音。

哎呦……这可真是个有本事的,都打起来了,看来陈县丞的病有治了……屋子里就那老道一个,你怎么知道就有个妖怪了?这是压了道士输的声音,更有人坚信吴全有是个有本事的,顿时也吵嚷起来,竟不比屋子里面差上多少。

陈岭东这叫一个着急,有心想要进去看看,又怕被妖怪缠上,耳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再也忍耐不住道:“都吵什么,什么都听不到了,不想看的就给我滚出去,谁要再吵,莫要怪我不客气,来福,你带人拿好家伙,谁要再吵就给我赶出去……”

陈岭东一发威,果然没人再吵,都仔细去听,就听得屋子里面声响越来越大,都想着里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了,每个人听着屋内传出来的声音都听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暗猜测激烈到了何种地步。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砰!一声大响,冒出一股黑烟来,这黑暗腥臊恶臭,难闻至极,钻进鼻子里就觉得恶心的想吐,都吓了一跳,急忙朝后面躲开,还有人挥舞袖子驱赶黑烟。

接着就听吴全有大声喊道:“妖邪,还不速速受降,不然打得你魂飞魄散,教你永生不得超生!”

“臭道士,胡吹大气,看我吃了你,叫你多管闲事!”

“放肆,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呼和声中又是一道黑烟冒出来,这下大家有了教训,急忙躲开,眼见着里面窜出一个黑影,快速无比朝着后院去了,然后吴全有追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把jīng光四shè的弯刀,一边朝后院追去,一边大声吆喝:“让你尝尝本真人的斩妖刀,疾!”

这一幕甚是突然,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吴全有已经追到后院去了,众人轰的一声都追了过去,等到了后院,就见一道刀光朝着墙边飞过,接着墙边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啊……”众人吓了一跳,都朝那边看去,就见地上淌了一地的血迹,却是没见那妖怪的影子。

吴全有叹息一声,转过身来,对着人群道:“这妖怪,乃是一条千年的野驴jīng,被我破了道行,贫道念他修行不易,上天有好生之德,就放了它一条生路,往后他绝对不敢再来祸害陈县丞了。”

陈岭东看得目瞪口呆,上前刚想要问,却见吴全有嘴角边溢出一点血迹,咳嗽道:“贫道斗法,伤了真元,得回山门养伤,陈少爷,咱们就此别过吧。”说到这,轻声对陈岭东道:“陈少爷还是将银子给了贫道吧,虽说贫道并不是为这五十两银子来的,但毕竟伤及肺腑,需要草药疗伤……”

陈岭东瞪着眼睛,不知所措,林麒看得哭笑不得,觉得这吴全有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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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人魂驴身

吴全有踹门的时候,林麒看见他那个小徒弟悄悄溜出人群,这一幕幕的完全是师徒两个演的一处好戏,吴全有时机掌握的却是好,追到后院,飞刀斩妖,谎称自己受了伤,这时候你陈岭东总不能不让他去疗伤吧?既然办了事,银子总是要给的,等吴全有走了,他爹再犯病,又上那里去找吴全有去?

不得不说,吴全有也算是本事,众目睽睽之下任你如何不信,总也不好意思不给钱。陈岭东很是疑惑,也不知道父亲的病好了没有,吩咐下人去看看,等下人回来,说老爷还在沉睡,这下陈岭东就只能掏银子了。

陈岭东无奈,只得大声对下人道:“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给吴道长。”下人应了一声刚要走,年轻道士却突然上前一步,冷冷道:“且慢,等县丞大人真好起来在给银子不迟。”

吴全有见他拆台,那里肯干,指着他鼻子骂道:“好你个贼道,看不到本真人已经受伤了吗?如何还能待下去,损了道行算谁的?”

那道士哼的一声,满脸不屑道:“你有什么道行好损,不过是损了点猪血罢了。”

年轻士竟也将吴全有的手段看了个透彻,吴全有有些慌乱,生怕被他拆穿了,也不顾及什么了,上前去抓住年轻道士衣衫,大声道:“你给道爷说清楚了,否则定不与你干休……”说是让人说清楚了,却是拉拉扯扯,推推搡搡,他那小徒弟也从人群中钻出来,上前帮着师傅跟年轻道士拉扯。

围观的人群看到吴全有飞刀斩妖,本以为今天就到这了,准备散去,却没想到后面还有大戏,顿时又围聚了上来,闹哄哄一片,顿时后院就如烧开了锅的水一般,吵嚷声,质疑声,起哄声……声声不息,热闹非凡,全然将陈县丞都忘到了脑后。

看到这林麒无奈叹了口气,觉得陈家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挣的,刚想离开,却见不远处刮了两阵yīn沉旋风,yīn冷冰寒,轻飘飘奔着陈县丞住的屋子去了,风起的甚是蹊跷,旁人都感觉不到,林麒却是心中一动,轻轻念诵开眼决,眨巴了下眼睛,开了眼朝前院而去。

开yīn眼的办法是鬼巫教给他的,全然不似以前周兴教的那般麻烦,只要捏决,暗中念诵咒语,就可开眼,林麒不是周颠那样天生的yīn阳眼,想要见鬼,每次都得开眼。

到了前院就见两个戴着尖尖帽子的小鬼扛着招魂幡,飘进了陈县丞住的屋子里,林麒刚想进去看了究竟,yīn风环绕中,两个小鬼牵着陈县丞yīn魂出来,径直出了陈家,也不知道两个小鬼用了什么办法,陈县丞眼睛竟是紧闭的,小鬼明显是鬼差的打扮,难道是陈县丞命数了终了?

林麒闪身进了屋子就见里面杂乱一片,地下还有摔碎的瓷碗茶杯,想必是先前吴全有装神弄鬼时候摔碎的,屋子里摆设倒也简单,就一张床,一张桌子,灯火全无,陈县丞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林麒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气息不绝,昏睡不醒,并没有死。

既然不是命数终了,那这两个小鬼要做什么?林麒知道这才是陈县丞怪病所在,急忙跟了出去,出了陈家,月光下就见两个小鬼牵着痴痴愣愣的陈县丞朝东面胡同而行。

林麒怕两个小鬼看见自己,不敢靠的太近,远远跟着,两个小鬼押着陈县丞的yīn魂,飘飘忽忽的,忽隐忽现,林麒瞪大眼睛瞧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跟丢了。如此过了会,到了一处人家,这户人家很是普通,小院子,一间屋子,屋子里面一灯如豆,幽幽亮着。院子里栓着一头青驴,身上鞭痕累累,垂头耷拉着耳朵,很是瘦弱,此外还有一个磨盘,左边堆着一垛干草,也是个贫寒的人家。

两个小鬼到了院子,驱赶着陈县丞魂魄到那头并不强壮的青驴面前,青驴双眼露出恐怖目光,惊惶无比,咯噶咯噶……大声叫唤,四蹄乱踢,已是惊了。驴叫声在这寂静夜晚,分外响亮,乱踢乱蹦的躲着两个鬼差,但驴被拴在院子里的木柱子上面,又能躲到那去,只是围着转圈,撒蹄,其中一个小鬼甚是不耐烦,追了上去,举起招魂幡朝着驴屁股打了一下。

招魂幡带着丝丝寒气,打中驴身,青驴全身一颤,立刻就老实下来,另一个小鬼举起招魂幡,对准陈县丞的yīn魂,嘴里念叨着林麒听不懂的话语,招魂幡散发出丝丝如长线样的雾气,雾气凝而不散,一半钻进驴身,一半缠绕住陈县丞的yīn魂,然后一点点的拽着陈县丞的yīn神朝驴身里面拽动。

眼见着陈县丞的yīn身被一点点的拽入青驴身体里面,完全隐入不见,青驴突然全身打了个哆嗦,颤抖不已,低低的叫唤“呜嗷……呜嗷……”甚是凄惨。

林麒看得惊讶无比,就觉得事情有些荒谬,要知道鬼差虽然有yīn职,但也是鬼,并无多大法力,只是奉yīn司之命勾魂索命而已,手中的招魂幡是法器,有这招魂幡才能招魂索命,没招魂幡就是一普通小鬼。何况就算是正牌子yīn差,也不能做些出格的事来,yīn司的刑罚最是酷烈,这两个鬼差就不害怕吗?还是这是yīn司对陈县丞的惩罚?可yīn司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就算陈县丞罪恶滔天,不管是下油锅还是上刀山火海,报应那也是死后的事,又怎么会这么不痛不痒的?可如果不是yīn司的惩罚,这两个小鬼依仗的又是什么?

林麒百思不得其解,躲在远处看着,两个小鬼将陈县丞的yīn魂赶紧驴身,也不走,凑在一起尖着嗓子聊天,耳听得其中一个道:“自打常二姐守寡,唱鬼戏的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都大半年了,咱们兄弟一场好戏都没看到,这也就不说了,昨rì里还找了个傻子在戏台上叽叽呀呀……的唱,唱的那叫一个难听,恰好马爷昨rì不守值,带我们兄弟几个出来办差,顺便出来听戏,却见了这么一处,当时就摇头走了。”

傻子唱戏?林麒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来,那两个唱戏的走了,自己跳到台上学唱,看见几个小鬼勾魂,说的可不就是自己吗?

另一个小鬼道:“可说是,说起来这陈斌也真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害得常二姐守寡,让咱们听到不鬼戏,马爷能不生气吗?马爷生气,也该着他倒霉,让咱们教训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气,这才一个月,还有六十天,哼,等这老小子寿终,可还有他的好看……”

林麒听得懵懂,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想来那马爷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陈县丞不知如何得罪了他,才有小鬼驱赶他的yīn魂到驴身。

接下来小鬼并没有什么动作,像是两人赶着陈县丞的yīn身进了驴身就算完活,其他的却是不管,但要不是这两个小鬼惩罚陈县丞,那哀嚎着驴叫,身上出现鞭痕又是怎么回事?

疑惑间,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这女子穿着一身白孝服,腰间扎了条黑布带,像是在给什么人守孝,月光下就见她二十来岁的年纪,比林麒大不了多少,头是盘起来的,说明已经嫁为人妇,脸sè白皙细嫩,身材窈窕,细眉杏眼,当真是个美人。

美人快步走到驴身边,拔了拔驴屁股后面的毛,林麒情不自禁跟着她动作看去,就见驴屁股后面有一快地方没毛,却清晰的显出两个字来,陈斌!

美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身进了屋子,取出三支长香出来,恭敬着点燃,嘴里念叨:“天可怜见,小女子大仇得报,多谢神灵庇佑……”跪地上磕了三个头,也不知道敬的什么神,给谁磕的头,神情间却甚是虔诚。

两个小鬼得了香火,一口口吃了,yīn沉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上完香,美女立刻杏眼倒竖,脸sè带着愤恨,从屋外的墙上摘下一根鞭子来,又取下一快黑布,径直走到驴跟前,蒙住驴眼,又将磨杆子套在驴身上,取出些豆子撒在磨盘上,做完了,贝齿轻咬,吐出两个字:“jiān贼!你也有今天。”说着扬起鞭子朝驴身上狠狠抽去,啪!一声响,那驴呜嗷!一声惨叫,奋踢向前,拉动磨盘。

美女犹如疯癫了一般,一鞭一鞭,朝着青驴身上不断狠打,随着青驴惨叫不停,她一张脸上带着奇异的cháo红,神情扭曲,不知道是激动所致,还是怨恨难平,如此一来,显得妖异妩媚。

林麒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委实也太狠了些,不知道陈县丞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有yīn差驱魂入驴身,受此鞭打?要知道如此做,最是凶险,若是驴死了,陈县丞也就真的死了,这因果,又岂是两个小鬼能担当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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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缘由

林麒知道这件事不好管了,五十两银子看似多,却不是个好赚的,两个小鬼除了手中的招魂幡,没什么厉害的,但指使两个小鬼干这事的绝对不是好惹,若是在yīn司中无权无势的人物,绝对没有这个胆子驱活人生魂进驴身,遭受鞭打。

可若不弄明白个前因后果,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一天一夜?林麒耐着xìng子看着,月夜之下皮鞭抽打和青驴惨叫的声音格外响亮,抽打了半个时辰,美女依然jīng神抖擞,一鞭一鞭抽的专注认真,林麒能感觉到女子心中的仇恨,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恨意,这恨意一点点全都发泄在了青驴身上。

过了一个多时辰,青驴全身抽搐着跌倒,口吐白沫,美女这才收手,林麒眼见着两个小鬼从青驴身体里勾出陈县丞的yīn身,押着走了,美女看不到小鬼和陈县丞的yīn身,但每当这个时候,也知道她抽打的不在是陈县丞,而是家里的青驴。一个月了,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女子跌坐在地上,捂住脸,嘤嘤哭泣。林麒不知女子到底有多大的怨恨,抽了一晚上陈县丞,竟然还哭的这么伤心,忍不住走出来,问道:“你与那陈县丞有何仇怨?竟然怨恨如斯?”

女子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扭头去看,月光下一个身穿黑衣,年纪轻轻,脸sè苍白,头发简单束起,眼睛又黑又亮的男子,悄然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好奇的看着她。

女子霍然而起,眼中满是jǐng惕,问道:“你是什么人?莫非是陈家请来的法师吗?”

林麒歪头想了想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装神弄鬼的又有什么味道了?”女子一脸倔强并不怕林麒。

林麒道:“我是揭了陈家的告示,可还没收陈家的银子,算是为他办事,却也不是他请来的,姑娘,我且问你,你与那陈县丞有何冤仇,每晚如此鞭打,竟然还不解恨?”

女子冷笑道:“我与那老畜生有何怨恨?你怎地不去问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去,却来问我?你回去告诉陈斌,每夜里就是我在抽打他,却也不怕他知道。”

林麒苦笑,感情女子把他当成陈家的狗腿子了,无奈道:“我与陈家并无亲,若真是为他家着想,就不会自己来,揭了他家告示,无非是想挣点银子,你不说也就算了。”

林麒转身想走,却又叹息一声道:“姑娘,你好之为之吧,既然我能找到这里,别人自然也能,不过就是时rì长短的事,虽然有鬼神帮你,但一味强横,惹祸上身可就得不偿失了。”那女子愣了愣,突然开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林麒道:“不想知道何必出来问你?”

女子咬咬嘴唇,道:“好,就跟你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你若是个有心的就问问自己的良心,看看我这么对陈县丞对是不对?你还会不会昧着良心去帮助陈家?”

林麒道:“好,你说我听着,若真是陈县丞干出了天怒人怨的事,我不但不帮陈家,还会帮你。”女子沉默半响,或许是因为憋在心里太久的缘故,愣了半天神,才开口道:“奴家姓常,家中排二,认识我的都叫一声常二姐……”

常二姐是怀来县的一朵花,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家境也算殷实,常二姐女红针织的样样都强,就有一个毛病,打小爱唱戏,还拜了当地一个唱戏的老头为师,家里管了几次也管不了,就任由她去了,转眼姑娘家就长到了十八岁,当真出落的花儿一般,前来求亲的几乎踏破了常家门槛,其中就有陈县丞,想聘常二姐为妾,但常二姐却是谁也看不上。因为她心中早就装了一个人,村东头磨豆腐,穷的叮当响的孝子,李刚。

李刚也是本县人氏,家中贫穷,人也老实,父亲早亡,剩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李刚为人勤快,能干,豆腐做的滑嫩可口,乃是本县的一绝,奈何母亲早年辛劳,落下个气喘的毛病,李刚挣了钱就给母亲抓药,二十郎当岁了,仍然是家徒四壁,穷苦不堪,这般样子,没有那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但偏偏常二姐就看上了李刚的孝顺憨直。

两人私定终身,可把常家老爷子气坏了,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常二姐是个倔强的,拎了个小包进了常家的门,一晚上没出来,气的长老爷子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更不承认李刚这个女婿。

常二姐不以为意,嫁进了李刚家门,将个破烂不堪的家cāo持起来,小两口虽然rì子过的穷苦,却是如胶似蜜,李刚也是个知道疼人的,对常二姐好的没话说,常二姐也满足,两人为了多挣点钱给老娘看病,李刚是起早贪黑的磨豆腐,常二姐就去帮人家唱鬼戏。

常二姐鬼戏唱的好,谁家都愿意请她,一来二去的,小两口除了给老娘看病的钱,也积攒了些银钱,想着回头要个娃娃,却没想到,今年朝廷治河,征集民夫,李刚年富力强的自然在征召之内,出民夫这个事,全在地方官署做主,说让谁去,谁就必须去,若是私下送些银子,也就免了劳役。

县官老爷一县之尊,吩咐下去就行,管全县派遣劳役的就是陈县丞,陈县丞得了这差事,自然是欢喜无比,捞银子的机会,不是年年都有,虽然大头要给县太爷留着,这小头也是不少的。

虽是不成文的规矩,那也是规矩,就得遵守,送银子的人络绎不绝,当然都是些有钱的人家,没钱的,也没别的办法,就等着被官差押解治河,这几年,天下各处水灾不断,治河的人去的不少,回来的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大多都累死在了异地他乡。

若李刚是个机灵的,常二姐也不担心,只要会来事,会说话,苦活累活,也不见得就轮的上他。可李刚闷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人,老实的令人发指,还不是什么苦累都由着他去干。常二姐自然不舍得让他去,怀里揣了五两银子去找陈县丞。

陈县丞早就垂涎常二姐的美sè,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银子收了,却没答应常二姐要办的事,常二姐却以为陈县丞既然收了银子,那也就算答应了下来,谁知道三天后县里贴出告示,治河的民夫里面,李刚的名字赫然在目,七rì后就动身。

常二姐见陈县丞收了银子没办事,急忙上门去找他问个理由,陈县丞也不讳言,告诉她只要陪他三天,自然就免去李刚的劳役,常二姐当时没答应,闷闷回家,却见家中婆婆哭泣不停,李刚仍是在闷头磨豆腐,见她回来,还嘱咐道:“娘子,我去治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几rì我多做点豆腐,卖了钱,你也能轻松些,家里就交给你了,替我孝敬好老娘……”

一番话说的常二姐心酸难耐,眼见自己丈夫这般老实法,真去治河,就是个累死的下场,没了丈夫,这个家也就散了,在名节和丈夫之间,常二姐不知该如何抉择,想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没了家,还要这名节做什么?

打定了主意,谎称要去走亲戚,三天后回来,李刚不疑有他,默默点头,常二姐收拾利落,洗了脸,梳了头,腮帮子上抹了花红,去找陈县丞。

三天后常二姐一脸憔悴回来,抱着李刚就哭,说她走亲戚托人帮忙,劳役里面已经没有李刚了,李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是欢喜,还说要去谢谢帮忙的亲戚,被常二姐拦了下来。本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七rì后,县里官差前来催路,常二姐急忙说陈县丞已经答应除去李刚的名字。

官差说并没有接到陈县丞的关照,拿出册子来让常二姐看,果然李刚的名字就在治河民夫的官册上面,这下常二姐明白了陈县丞并没有办事,那五两银子和自己的名节……常二姐悲愤yù绝,浑身不停的抖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陈县丞已经夺去了她的一切,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去县衙去闹?又有谁相信了,何况她还要脸。

最终李刚去了治河,半年后传来消息,李刚累死在黄河河道。李刚老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哭的昏倒过去,不到三天,悲愤之下也病死了,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家,就这样烟消云散了,常二姐愤恨难平。

可她一个女子,无权无势,又能做什么?

常二姐变了个人,再也不去唱鬼戏,穿着丧服,每天在家烧香,诅咒陈县丞不得好死,诅咒他家破人亡,诅咒他家女人世代为娼,男人世代为奴……他诅咒的很恶毒,诅咒的很虔诚,诅咒的很认真,或许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这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有一小鬼找上门来,告诉她明rì夜里陈县丞的yīn身会附在她家青驴的身上,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于是,就有了陈县丞家发生的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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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章 转折

常二姐不知道是几个鬼差帮了她忙,还以为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天。

林麒听得唏嘘不已,想想自己身上遭遇,还有师傅的死,平常百姓的xìng命在这些官老爷的眼中,当真不值什么,或许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们总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却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因果轮回,善恶有报。

陈县丞收了银子,夺了常二姐的贞洁,他要的都得到了,本来是可以放生的,只不过李刚和常二姐在他的心中轻若鸿毛,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李刚,就算背信弃义,又能拿他怎么样?他根本想不到,他夺走的是一个女子的所有。他更想不到的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林麒沉默的走了,陈家的事他不在插手,接下来的两天林麒没有再去陈家,就住在了常遇chūn的家里,每天帮着常遇chūn去砍柴,打些野兽,卖掉让他攒起来,林麒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会五鬼运财,为何如此辛劳,让小鬼搬财来就是了。林麒深知这法子邪xìng,固然能搬来钱财,但大多要送出去,否则就是家宅不安,灾祸不断,高氏已然病的不轻,又怎么敢用五鬼运来的钱财,除非朱重八那样命格硬的人,但他同样也会遭上一小劫。

林麒不知道的是,朱重八去了濠州投军,差点被郭子兴砍了脑袋。更不知道的是,沈万三捡了铜盆,用自己鲜血供养五鬼,富家天下,最后被朱重八砍了脑袋。

如此过了两天,林麒已想离开,常遇chūn舍不得他,强留了他一晚,这天夜里月明风清,常遇chūn知道林麒明天就走,陪着林麒坐在院子里聊天,再也忍耐不住,道:“林大哥,帮里兄弟都说你英雄豪杰,本事大的很,能不能教俺几手?”

林麒笑问:“你想学什么,志向又如何?”

常遇chūn想的很认真,过了半响,才开口道:“我想学绝世的武功,学那马踏匈奴--霍去病,白衣神箭--薛仁贵,单骑退胡--史万岁,天纵神威--杨再兴。纵马提枪立下不世功名,封万户侯。”

林麒见他说的认真,笑笑道:“都是从戏文上看的吧。”

常遇chūn摇摇头:“俺娘是个识字的,她常给我讲些英雄豪杰的故事,虽然她不说,俺也知道她想让俺也如同那些英雄一般,为常家挣下家业,青史留名。”

林麒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天下那个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但他所学一身都是鬼道,接触的也都是些yīn邪之事,跟常遇chūn想学的相差太大,他也不认识那些个武艺高强的人,这愿望还真是难以办到。

林麒道:“常兄弟,不瞒你说,我会的都是一些术士的法门,纵横天下的本事,我可是半点没有,我师傅是个老道,抓鬼驱邪的不在话下,别的可就难说,不过,他教了我一套呼吸的法门,虽然不能让你成为英雄,却也能强身健体,你可愿意学?”

“学,学,当然要学,等我练强壮了,就能砍更多的柴,就能治娘亲的病,也能保护娘亲不受别人的欺负,林大哥,你快快教我。”

“呼吸之道,生命之本,万物同根。宇宙呼吸,轨迹有序;天地呼吸,众生发育;人灵呼吸,生命持续。呼吸与yīn阳同xìng,一yīn一阳是为道,一呼一吸亦为道。道为零,零为万物之始,万物以零归宗。呼吸乃生死之临界,古往今来,功家无不探密呼吸,且不宣其奥。”

“六十岁老人比较小,七十岁老人不算老,八十岁老人满街跑,九十岁老人随便找,百岁老人jīng神好得不得了”

呼吸之道,法门甚多。有一呼一吸,一呼几吸,几呼一吸,顺呼吸,逆呼吸,风呼吸,声呼吸,意呼吸。呼吸又称之为“息”,有闭息,胎息,蹱息,龟息等等。在形式上,还讲究喉呼吸,胸呼吸,腹呼吸,穴位呼吸,毛孔呼吸,yīn阳呼吸。气息粗细长短,超乎寻常。

林麒一边回忆师傅当年对他说过的,一边教常遇chūn:“你想当马上大将,就要学行走式:以散步式随意慢行为主;以“行如风”的方式也可。但都要息随步行。站式:可脚与肩宽,两手自然下垂站立;也可两脚站成“立禅桩”行气。要有“站如松”之意,切忌摇晃无根……”

一个教的仔细,一个学的认真,常遇chūn知道林麒不可能待在怀来时间太长,有不懂的也细细询问,林麒耐心一一给他讲解。这一套呼吸的法门,乃是龙虎山弟子的基础,是不能传于外人的,但林麒从未上过龙虎山,也不知道山门的规矩,既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会教,这些东西,只要不是心术不正之人,学了又能怎样?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深夜,两人还是没有睡意,常遇chūn站在院子里呼气,吸气,林麒坐在板凳上指点,令林麒惊讶的是,常遇chūn天赋异禀,自己学这呼吸法门用了七天的时间,师傅就说他天资过人,现在只有几个时辰,常遇chūn就已经似模似样了,这等天赋若真有个名师教他,当个霸绝天下的武将,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天下各门各道,都是几百年沉淀下来的,纵然有些秘术功法,也并不轻传,常遇chūn这样的农家子弟,走不出去怀来县,没人引荐,什么都是枉然。

练了大半夜,常遇chūn也不喊苦,耐得住寂寞,就在林麒感叹之际,外面忽然跑来一个半大小子,隔着院子朝常遇chūn喊:“二二,陈岭东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朝你常二姐家去了,我见势头不对,来喊你一声,去不去可在你。”说完转身跑了。

常遇chūn停下,怒道:“陈家害得俺二姐还不够苦吗?又去干什么?”说着到树根地下捡起个斧头揣在怀里,气哄哄就要往外走,林麒愕然,怎么都没想到,常二姐竟然跟常遇chūn有亲,急忙上前拉住他问:“你认得常二姐?”

“二姐是我远房表亲,平rì里对俺母子甚是照顾,家里磨了豆腐总是送来几块,母亲看病缺些钱,去找她借,也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字。半年前二姐为了不让姐夫治河,送了他五两银子,却没办事,害死了姐夫,林大哥,当初不让你帮陈家,俺也是藏了这个心思的。”

“林大哥,做人当要知恩图报,你说,二姐有事我该不该去?”

林麒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常二姐的事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他肯定无法阻止常遇chūn去帮常二姐,常遇chūn与他颇对脾气,又是佘铃铛手下的小兄弟,也不能袖手旁观,但常二姐这事,有鬼差帮忙,想必陈家也奈何不了她,可若说不让常遇chūn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事林麒本不想再管,不管陈县丞受多少折磨,都是咎由自取,本想着事情也就这样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陈家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常二姐头上,难道说陈家请到了高人?

林麒道:“我随你一起去,但你要听我的话,不可莽撞行事,我保你二姐无事,你能答应吗?”

“林大哥英雄豪杰,俺当然听你的。”

林麒叹了口气:“把你怀里的斧头放下,那玩意没啥用处。”

两人快步朝常二姐走,离的还远,就见门前围了一圈的人,林麒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就不明白陈岭东怎么就一次次的如此大张旗鼓,陈家也不是缺银子的,纵使被人骗点,又能如何了?这家丑扬出去就那么好看,好听?

他不知道陈县丞的这个儿子最是爱财,之所以费尽心思找人替他老爹驱邪,那是因为陈县丞有官位在,就能捞银子,若是当了不官了,也就没人再送钱来,他又怎么舍得?何况这些rì子被江湖上的和尚道士着实骗去了不少银子,当真是肉疼,就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所以每次驱邪都是大张旗鼓,让县里人看热闹,也帮着督促请来的高人。

林麒到了常二姐家门前,还没等站定,常遇chūn就窜了进去,大声呼唤:“那个敢为难俺家二姐?”他这一嗓子倒也威风凛凛,喊完了,众人却是瞧都不瞧他一眼,林麒心中有些着恼,说好了要听自己的,到了这就窜了进去,这小子……

常遇chūn喊的声音虽大,却是没人看他一眼,林麒觉得好奇,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就见常二姐面如冰霜,手拿鞭子,狠命的朝青驴身上猛抽,陈岭东却跪在驴前面,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声哭号:“爹哎……爹哎……儿子不孝啊,你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了……常二姐我求求你,把这驴卖给我吧,我出五十两银子……你行行好,就卖给我吧……”

“不卖!”两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犹如寒风般的冷冽:“给多少钱都不卖,就算你陈家搬来金山,银山,我也是不卖!”

刻骨的恨意惊呆了陈岭东,求助般的朝一边的道士看去,林麒一瞧,正是那个倨傲的年轻道士,却是没见吴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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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章 下茅

林麒很惊讶,没想到年轻道士还真有些本事,竟然就带着陈岭东找到常二姐家来,转念一想,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在少数,既然他能开眼看到鬼差,别人自然也能,但这道士是个什么来历?竟然连鬼差也敢招惹?

道士哼了一声,对两个小鬼道:“你们两个是谁养的小鬼?竟然敢逆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驱人魂入驴身,就不怕惹恼了巡查天地的灵官,将尔等打入地狱,万劫不复吗?”他语声清冷,仍是倨傲无比,全然没将两个鬼差放在眼里,又或许根本没认出两个小鬼乃是鬼差。

两个小鬼扛着的招魂幡难道是吃素的?林麒摇头,开了眼瞧去,就见两个小鬼理也不理那道士,悠哉的看热闹,道士呵斥了两句,众人都不明所以,傻愣愣的看着,道士脸上青一下,红一下,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恼怒起来,对着两个鬼差吼道:“识相的快将陈县丞的yīn身送回去,否则别怪本真人不客气。”

林麒不明白为何是个道士就爱称自己为真人。黄帝内经中说,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yīn阳,呼吸jīng气,dúlì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道教把修真得道的人,称之为真人,古往今来,有这称号的,不过就是庄子、列子、关尹子等。这些个道士动不动就自称真人,当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

两个小鬼听见他叫的声大,扭头朝他看去,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不以为然,朝着他呲牙咧嘴的乐,道士见他说话不管用,恼怒异常,忽地yīn沉开口道“让你们瞧瞧本真人的厉害。”右手立在胸前,拇指、食指、中指竖直向上,无名指和小指弯曲,左手握过来,将右手手掌以及两个弯曲的手指抱住,捏了一个手决。

道士这手决捏的似模似样,颇有那么点意思,林麒是个识货的,咦的一声仔细看去,却见道士双眼圆睁,表情很狰狞,犹如恶鬼,而且挺瘦的一张脸,脸皮不停的颤抖,那是一种无节制的颤抖,看上去诡异无比。

“砰!砰!砰!”道士连着跺了三下右脚,落地砸坑,溅起团团尘土,威势十足。大声念诵:“天清清,地灵灵,请神降坛照天庭,各路神仙来显灵,来到阵前神化身,神化身,上天入地逞威名,神兵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四面方突然起了几阵yīn风,由远而至,快速而来,几个血煞之气浓厚的孤魂野鬼,先后脚的到了院子里,各个双目血红,一看就是横死的野鬼,死了没一百年,也有五十年,争先恐后的从道士天灵盖上钻,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凶,周身血煞气息翻滚,惊得其余几个恶鬼退后,让他钻了进去,道士全身颤抖,双眼翻白,眼珠叽里咕噜乱转不停,众人齐声惊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道士转眼间变了这个模样,有胆小的忍不住就朝后退去。

一边的常遇chūn不知为何听了咒语,竟然神情恍惚,剩下几个野鬼,全都朝他看过来,林麒觉得不对,上前护住常遇chūn,抽出腰间量天尺在地上划了个圈,常遇chūn打了个冷战,愣愣对林麒道:“林大哥,我身上好冷。”

“没事,有我在。”林麒朝他笑笑,却是暗自惊讶,年轻道士施展的倒也不是什么神仙秘法,无非就是下茅之术,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请神上身。

茅山术中有分:上,中,下茅!上茅:是请道教诸神上身,中茅:是请门中供奉的神灵上身。下茅:是请鬼或灵,通灵可以分别请上身,听到,感觉到和看到!共分六通每通三阶段:计有觉通,眼通,耳通,心通,灵通,神通。初为鬼通段,二为慧通段,三为神通段。而人之修行最高至灵通,因进入神通则为神了。

世间的法术原本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就看谁修炼的更加jīng通,那怕是歪门小道,修炼到高深处,那也是了不得的,可这道士却明显不够看,施展出来的不过就是下茅之术,并且还不太高明,竟然让个野鬼搞得神不守舍。

让林麒不解的是,常遇chūn只是普通人,那几个野鬼怎么就盯上他?难道他天生灵觉强大,看上去却又不像,难道是自己看不出来,还是这几个野鬼无心所致?林麒不知道常遇chūn为何如此,但有他护身,几个恶鬼不敢招惹,飘忽的走了。

灵觉的基础是灵xìng,灵xìng讲的是心领神会,"心有灵犀一点通,"有些马,有些狗灵xìng高,原因在于这些马和狗能对人的意念心领神会,及时做出相应的反应。有些猪,有些牛灵xìng差,原因是它们对人的意识无法做到心领神会,只有拿鞭子抽它们的时候,它们才能做出相应的反应。

人人都有灵觉,唯有灵敏度有差异,浑人、俗人、凡人、贤人、仙人之间的区别主要的在于灵觉的差异,灵觉越迟钝,人就向浑人方向靠拢,灵觉越灵敏,人就向上人方向趋近。

难道常遇chūn是个灵觉强大的上人?林麒不敢确定,也有些疑惑,毕竟他出道还是太晚,虽然学了一身的本事,遇到的事还是少了一些,比起他师傅周兴来,那是远远不如。

林麒好奇的盯着常遇chūn看,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常遇chūn被他看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讪讪问道:“林大哥,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咦,快看!”

林麒顺着它手指看去,就见场中有了新的变化,道士请来恶鬼,双眼睁开,瞬间变得血红,眨巴眨巴盯着两个鬼差,那两个鬼差却是一个劲的冷笑,其中一个甩着手中细长的铁链,另一个招魂幡也举了起来。

道士请鬼上身,自然是要它帮忙的,道士不认得鬼差,恶鬼死了一百多年,东躲xīzàng的不可能不认得,眼见请他来的要对付两个鬼差,顿时哀嚎一声:“死牛鼻子,可害死你家爷爷了!”嚎完,就朝两个鬼差作揖,哀求道:“不知道两位爷爷在,这就走……”

道士全身剧烈颤抖,林麒看得清楚,是那老鬼要出窍,两个鬼差被道士呵斥了半天,心里早就有气,奈何不能随意对付凡人,眼见着他下茅请来个老鬼,那还有什么客气的,鬼差本来也有巡查孤魂野鬼之职,无非是愿不愿意管闲事。

这时那里还会客气,扛招魂幡的小鬼一脸yīn笑,尖声道:“算你运气不好,着!”一声着,招魂幡横着拍了过去,看热闹的人群看不见,林麒可是看的清楚,就见招魂幡打在道士身上,一道白芒闪现,就将那老鬼拍出了道士身躯,那老鬼知道落在两个鬼差手里没好,死命抓住道士的本命yīn神,竟然将个道士的yīn神都拉扯出去不少。

“两位爷爷饶命,饶命啊……”老鬼凄声大喊,另一个鬼差见了,将铁链甩了出去,铁链如同一条细长的灵蛇,变化非常,那老鬼躲避不得,被铁链缠绕住,铁链缠住老鬼,散发出道道淡淡白光,再一拉扯,就将老鬼拉扯了过来,可那老鬼犹自不死心,还死命拽住道士,愣是将这道士的本命yīn神拉扯下来一块。

老鬼凄厉叫喊中,被铁链越缠越紧,最后缠绕成一团红球,被小鬼收在怀中。

老鬼被鬼差强行从道士身上拉扯出去,就见那道士全身抖动的筛子一般,身体不受控制,脑袋摇摆的像是小孩手中的拨浪鼓,眼见着七窍之中就有血沁了出来,脑袋血葫芦一般,可还在晃动不停,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大功夫,道士的眼珠子就得甩出来。

拿铁链的小鬼哼了一声,觉得给了这小子教训,伸手在铁链上抓了两把,将被老鬼带出来的那一块yīn身抓在手里,朝着道士吹了口气,yīn神飘忽着进了道士身躯,这才停止了摇晃,整个人站在原地,双眼呆滞,众人都看得傻眼,谁也不敢出声。

只有陈岭东小声问道:“道长,道长,你没事吧?”

“噗!”道士一口鲜血喷出,喷了陈岭东一头一脸,人却软软的跌倒在地。

看到这,人群炸了锅般兴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嘀咕,都说守了一晚上可没白守,真是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

道士软绵绵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脸sè苍白,眼神却无端的暴戾起来,就觉得众人嘴里的话语,一句句都是对他而来,忽地,猛然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双手高举向天,大声念诵:“天地玄宗,万气本根,祖师显灵,匆神通,勅令,急!”

风,忽然就吹了起来,草皮树叶,哗啦啦响动不停,天空之上,原本晴朗的夜空,也被一层稀薄的黑云渐渐笼罩,紧接着,那团黑云越滚越厚,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把整个天空都缓缓的遮盖起来……

细小的电蛇,在墨云之端微微闪动,窜来窜去,然后轰隆隆的雷声,翻滚而来,天地在一瞬间黑透了,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声:“要下雨了!”轰!一声人群顿时散去,那道士本来是拼命请来强大恶灵,想着就是要一雪前耻,那里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这般愚昧,认不得法术,全都跑了。

这口倔强的气一松,那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人还定定的站着,双腿却情不自禁的颤抖,他也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也只能是强撑着了。惊骇的望着天空中的黑云,目光中透出绝望之sè,遮天蔽rì的黑云当中,缓缓绽开一口凶眼,然后一道yīn冷至极的气息在里面凝聚成一道人影。

林麒叹息一声,道:“这是何苦,为了争口气把命都搭上了,值得吗?”一边说,一边去拉常遇chūn离开,拉了一下,没动,林麒一看,却见常遇chūn整个人犹如痴呆了一般,愣愣看着天上的黑云。

不好!林麒一个闪念,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天空中,那道黑影犹如一道黑sè的闪电,朝着常遇chūn,轰然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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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章 大鬼

林麒大惊,道士召来的这玩意,鬼气森森,绝对不是个好路数,比起之前的召来野鬼的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想要护住常遇chūn,已来不及了。一具淡淡的黑sè虚影融入常遇chūn身体之中。黑影身上散发出来的血煞yīn气,犹如实质,林麒看不出这大鬼的模样,但从他幻化的黑sè衣衫和菱角分明的面庞看来,大概可以推测出死的时候也就三十来岁。

人有强弱,鬼同样也有,人能修炼,鬼同样也能修炼,修炼到高深处,就是鬼仙,但鬼修炼却比人要难上太多,五百年一大关,不管你修炼到何种地步,躲到什么地方,必有天劫降下,有些乡村荒僻地方,每当yīn天打雷,总是会劈到并不太高的树上,或是石头上面,你要仔细去看,这些地方都是很yīn暗的地方,但不管多yīn暗,天上的雷电拐着弯也能劈中,就是因为里面藏着鬼呢,这就是天劫。

林麒感觉到大鬼不是个善茬,天空中看似雷光闪动,其实是大鬼身上强大的yīn煞,就算不到五百年,也差不多少,想必生前还是个有秘法能够修炼yīn神才会有这般威势。这个时候,林麒也来不及多想。

伸脚猛然朝常遇chūn脚掌一跺,这一脚跺得常遇chūn摇晃不止,为的就是不让那大鬼完全融合了常遇chūn的肉身,接着咬破舌尖血,吐在手掌心,虚空划了个离字,朝着常遇chūn胸口一掌印了过去,这一掌无声无息,就像是轻轻的摁在他身上一样。

常遇chūn后背猛然弓起,如同一个巨大的虾米。角度怪异,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弓成这个样子,大鬼浓黑的yīn影被这一掌退离出常遇chūn身体,但腰部以下还在常遇chūn体内,那老鬼咦的一声道:“小子,有点道行。”

林麒手掌接触到常遇chūn身体,顷刻之间,就感觉一股彻骨的yīn寒气息进入了自己的手臂,忍不住缩了缩手,他手一收,大鬼又融入常遇chūn身体,林麒使的这一手,叫做驱鬼决,专门针对鬼上身的,却没想到大鬼如此厉害,竟然奈何不得他。

事发突然,两个鬼差有些发懵,这当口才反应过来,道士召来的大鬼,已然不是他俩能对付得了的,又见牵扯到了旁人,也是焦急,拿铁链的鬼差朝身边的道:“快去请马爷,我拖住大鬼,若是让他跑了,可是了不得。”

那鬼差化作轻风急掠而去,剩下一个举着铁链甩了甩就朝常遇chūn身上套过来,这一次铁链不在像上次那样只是散发淡淡白sè光芒,而是白光暴涨,小鬼手中的铁链乃是yīn司的冥器,专门拘魂锁魄,先前发出淡淡白光,那是因为道士身上的野鬼,并不如何厉害,只要去套,就能套住,但这大鬼道行深厚,与那野鬼不可同rì而语,鬼差这般套法,已经是用了拘魂的法咒,若是被他套住了,不管大鬼的yīn魂能不能承受的住,常遇chūn的生魂都是承受不住的,轻者养上几年,重者魂魄散了,此生浑浑噩噩,就成了痴儿。

林麒识得厉害,那能让锁魂的铁链真的套中常遇chūn,想也没想,抬手朝鬼差横扫了过去,一巴掌将鬼差扇飞,也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常遇chūn咯咯……yīn笑不停,转身就跑,竟是不与林麒对阵。

林麒还真没猜错,大鬼真是个有道行的,三十多岁的时候与人斗法惨死,成了野鬼也不去投胎,反而东躲xīzàng,逃避鬼差抓捕,他有传承,暗中修炼yīn魂,一晃四百多年过去,就要到五百年这个坎。

大鬼知道天劫的厉害,快五百年的东躲xīzàng反而胆子变小,不敢硬接,恰巧那道士不知天高地厚用处了本命元神消耗极大的下茅术,老鬼闻听召唤,知道道士道行不是个特别深的,就想藏进他体内,躲避天劫。

道士心高气傲,只想着挣个面子,累得都吐血了才做法,感应到大鬼,却没想到,大鬼并没有上他的身,而是钻进了常遇chūn的身体里,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两个人的资质不在一个层次上,常遇chūn天生灵觉强大,只是没有被发觉,若是无人引导,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偏偏道士请野鬼的时候,感应到了,等到第二次做法,灵觉完全打开,大鬼是个识货的,见常遇chūn灵觉强大,欣喜无比,若是占了常遇chūn的身体修炼,可比那道士强上太多。

这就好有一比,道士像是窝头,饿了也能充饥,但常遇chūn却像是一道大餐,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能有滋有味,大鬼自然选常遇chūn,一头钻了进去。

却说那小鬼被林麒一巴掌甩开,恼怒得什么似的,做了这么多年鬼差真没见过这么横的,不管到那里勾魂,谁家不是恭恭敬敬,又是香火,又是纸钱的,生怕得罪了半点,今天却被一小子扇飞了出去,这要传了出去,岂不是惹同伴嘲笑?

恼怒心一起,手执铁链竟然就朝林麒甩了出去,这会林麒正拦住那大鬼,不让他跑了,见小鬼不依不饶的找自己麻烦,也恼怒起来,大声道:“寻死的,不来帮忙,反而添乱,鬼差就了不起吗?”说着话,也不躲,抽出了量天尺迎着那铁索砍去。

铁索虽然是yīn司勾魂索命的法器,可跟林麒手中的量天尺比起来,也是天上地下,量天尺散发出淡淡五sè光芒,迎上铁索,耳听得啪!一声脆响,铁链顿在半空中,所有的灵气瞬间一扫而空,“咔咔……”几声响,寸寸碎裂。

五sè光芒浩气荡荡,惊得小鬼松了手,尖叫道:“你打yīn差,毁了冥器,有能耐的别走!”

这个时候,就是赶林麒走,他也不会走,眼见着被大鬼附身的常遇chūn灵活无比,手劲奇大,也有些慌张,生怕一个不注意,大鬼完全适应了常遇chūn的身体,那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可他也不敢用量天尺去拍,生怕震散了大鬼的同时,也震散了常遇chūn的神魂,无奈之下扑身而上,抓住常遇chūn的肩膀,嘿的一声摔倒地上。

一摔之下,地上尘土弥漫,大鬼被硬生生震离常遇chūn体外,林麒大喝一声就要去拍大鬼,常遇chūn暂时恢复了一下神智,惊惶道:“林大哥救我。”林麒稍一失神,就这么短的功夫,大鬼嗖的一下又钻回了常遇chūn体内。

林麒有心施法,却腾不出手来,此时才知道符咒的好处,符咒都是事先画好的,掏出来就能用,鬼巫教给他的,都是用泥做成块,上面再刻上符箓,虽然管用,却甚是麻烦,这也不怪鬼巫,他那个时候,还没有纸。

可这般僵持下,林麒那里有功夫捏泥牌,焦急之下,见那道士傻愣愣的瞧着,不由得朝他大声喊道:“帮我拖住大鬼,莫要让他完全附身。”

道士早就傻了,不明白大鬼明明是他召来的,怎么就上了别人的身?他自尊心甚强,接受不了这结果,跌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团,那大鬼的yīn煞气息也令他心惊胆战,更没想到竟然惹上了鬼差,这次祸真是闯大了。

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忽然听见林麒对他吼叫,这才回过神来,要说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被师门长辈宠坏了,学了几手道法,就觉得天下无敌,又是个爱面子的人,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眼见自己惹的祸事,竟然落到了别人头上,心中也有愧疚,被林麒一喊,醒转过来,眼前这情形已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若是让那大鬼融合了常遇chūn的身躯,怕是就在难以救得回来,而且大鬼听他召唤却夺了别人身躯,也是犯了规矩。

若是让这大鬼跑掉,害了常遇chūn的xìng命,那这因果就都要落在他的身上,绝对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不要说在修炼,怕是今生就要被师门关在山上,再也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道士翻身而起,四下看了看,小院子里就剩下他和林麒,常遇chūn,常二姐,四个人,其余人都跑回了家,就连陈岭东都没了影子,他脑子有些乱,见常二姐看傻在原地,着急大吼道:“你家水缸在那?”

常二姐愣愣指了指屋子,道士急忙窜了进去,找到水缸用舀子舀了点水,快步跑出来,这会林麒还在跟常遇chūn撕扯,一掌一掌的印在常遇chūn胸膛,就是不让大鬼占了心室,道士对着舀子里的水大声念诵咒语:“此水非凡水,北方壬葵水,一点在晛中,运两许庚至。病者淋之,白鬼消除,邪恶淋之,如杯破碎。急急如律令。”

念完猛地吞了一口水,绕到林麒身边对着常遇chūn“噗!”一口喷出,水汽蒸腾喷了常遇chūn一头一脸,要说这道士也并不全无是处,这茅山的勅水咒使出来,还真将那大鬼喷的定了一定,林麒抓住机会,蹲下抓起一把干土,撒在常遇chūn身上,念动咒语,用量天尺围着常遇chūn,划了个圈子。

刚划完,就听一个雄壮声音传来:“好一手画地为牢的秘术。”林麒转头看去,就见手拿招魂幡的小鬼跟着当初见到过的马脸男子大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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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章 马面

林麒常用量天尺划圈,但这圈子绝不是瞎划的,有个名堂叫做画地为牢,也是鬼巫传授之术,用这个秘术有个前提,那就是得有威力奇大的神器,法器,或是法力高深之辈。林麒自然不算是法力高深那一类的,却有个yīn阳两界厉害的神器,量天尺,尺子上带有人祖女娲娘娘的气息,足以困住一般的孤魂野鬼,蛇虫鼠蚁。

大鬼虽然厉害,道行也还不到五百年,若他真是个凶神恶煞的,不管不顾的楞冲,林麒划这个圈还真不见得能困住他,大鬼生前胆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的与人斗法死了,当了鬼却愈发的胆小,俗话说的好,人老jīng,鬼老滑,东躲xīzàng了快五百年,好不容易修炼出点门道来,让他去拼命,还真有点狠不下这个心。

量天尺五sè光芒散发出来的浩然之气,令他神魂惊颤,不敢愣闯,被林麒困在圈子里面,心急之下,更是慌乱的想要占据了常遇chūn全身,将他神魂挤出体外,林麒虽是将他暂时困住,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大鬼占据了常遇chūn身躯,不能真刀真枪的跟它打上一场,还要顾及不能伤到常遇chūn的身体,神魂,可就有些难办。

马脸男子喝了声彩,林麒也没理他,急的头上直冒汗,旁边的小鬼见他不搭话,怒道:“小子,好不懂规矩,我家马爷与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另一个小鬼见了马脸男子,哭号着扑上来抽泣着告状,说林麒打了他,还毁了拘魂的铁索……

林麒困住了大鬼,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掌一掌朝常遇chūn胸膛印去,不让大鬼占了心室,脑子里将鬼巫教他所有的法门都想了一遍,办法也有,但要常遇chūn毫发无损,却难做到,正愁闷间,耳边却听见两个小鬼哭号,怒斥,两次打乱了他心中所想,恼怒道:“嚎的一嘴好丧,滚一边给你爹嚎去!”

两个小鬼怒不可遏,尖叫着就要找林麒麻烦,马脸男子却是脸sè一沉,伸手拦住了,大步到林麒旁边,轻声道:“不如封住他丹田,丹田是xìng命之源,只要守住丹田,大鬼就算占了别的地方,那也无妨。”

“好法子!”林麒欢呼一声,右掌凝聚力道朝着常遇chūn丹田拍去,他一凝神,体内的yīn阳果转到yīn的一面,寒气钻进常遇chūn丹田之中,寒气如此凛冽,立时就将常遇chūn冻住,眼见着他全身上下发出阵阵寒气,最后竟然成了个冰人。

常二姐见常遇chūn变成了这幅模样,尖叫一声扑上,对着林麒喊道:“你要干什么?为何要害他……你就是条陈家的走狗,你害我还不够,还要害我弟弟……”

林麒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自从yīn阳果沉寂之后,从不在他丹田之内转动,除了让他感觉不到饥渴外,也没什么稀奇的。那里想得到关键时刻,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常二姐又扑上来抓挠,也不耐烦起来,一把将她甩开,对那年轻道士道:“别让她捣乱。”

这会年轻道士也知道林麒道行比他高太多,傲气去了不少,倒也听话,急忙接住常二姐,轻声安慰,林麒额头冷汗直冒,不知道丹田内的果子怎么就动了。却不知yīn阳果甚是奇异,平时感觉不到,那是因为心神并不集中的缘故,此时为了常遇chūn,林麒将所有的jīng神都集中到一处,反而催动了yīn阳果。

马面男子想不到林麒还有这能耐,张开法眼一看,见他丹田内有一yīn阳果子沉寂不动,吃惊不小,又见林麒额头毛冷汗,知道他控制不住丹田内的冷热二汽,忍不住道:“凝神聚气,想着将你体内的果子转到阳面来,在慢慢输给这小子,快,寒气太yīn,时间长了对他身体不利。”

林麒何尝不知道时间长了对常遇chūn不利,当年他可是被寒热两股气息折磨得yù仙yù死,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年才挺过来,常遇chūn**凡胎,体内又有大鬼伺机捣乱,绝对熬不过去,耳听得马面男子说,立刻静下心来,默默观想,他体内的yīn阳果感受到气机,竟然真的缓缓旋转起来,林麒心中一喜,急忙调动热气印在常遇chūn丹田上。

热气散发,常遇chūn身上冰寒气息渐渐散去,林麒不敢大意,又怕寒气去了热气再来,小心翼翼一点点朝他丹田内输送,过了会常遇chūn身躯才算恢复正常,人仍是痴痴愣愣的魂不守舍。

大鬼早就伺机而动,想趁着林麒控制不住冰寒气息的时候先占住常遇chūn丹田,没想到刚一碰触到寒气,就如进入到了冰山地狱,冻得神魂颤抖不止,差点就整个冻住,再也不敢靠近丹田。

林麒也是真没办法了,不敢使出狠招,急得跺脚,道:“怎么办?怎么办?……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跟你娘亲交待……”

马脸男子见他着急,上前道:“小兄弟,不如让我来试试怎么样?”

林麒知道他是yīn神,是有职司的,或许就有办法,点点头让开身来,马脸男子站到常遇chūn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令牌也没什么稀奇的,看上去像是生铁做成,黑黝黝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令牌上散发出来的沉沉死气,却让人不敢轻视。

马面男子竖起令牌,看似随意的朝常遇chūn丹田上轻轻一拍,常遇chūn立刻颤抖不休,剧烈的抖动似的他脸sè越来越惨白,马脸男子见了,猛然圆睁双目,显出真身来,就见是一个马头人身的怪物,高有三丈,张开巨口,怒吼:“滚!出!去!”

天地间猛然就变了颜sè,狂风呼啸,万鬼哭号,三个字出口,如同海面上起了三阵狂cháo,一波高过一波,带着yīn沉至极的威压,冲击常遇chūn的身躯,常遇chūn的身躯猛然定住,那大鬼像是被震散,一点点被驱逐出常遇chūn体内,而常遇chūn的神魂在这威压之下,弱小的犹如狂涛骇浪中的小舟,浮浮沉沉,这般之下,大鬼倒是能被驱逐出常遇chūn的体内,但他的神魂也必定受损不小。

林麒脸sè剧变,高声喊道:“快停下,你这样我兄弟受不住!”

一颗硕大的马头猛然扭转过来,血红的双眼像是地狱里无尽的业火,深沉,死气,瞬间狂涌而来,里面更像是参杂了无数的恶鬼,尖啸着翻滚。林麒大惊,手中量天尺横立在胸前,猛然挥出,五sè光芒带着辉煌浩然气息,骤然升起,如同一阵chūn风吹开了冰封大地,瞬间所有的一切消散无踪。

但林麒还是被马脸男子这一眼惊的连连后退,惊呼道:“你到底是谁?”

马脸男子深吸了口气,又变回原来的模样,道:“我是地府的鬼差,专管身处地狱的恶鬼,有人管我叫马面明王,也有人叫我马面罗刹,我是马面。”

马面,地府十八yīn帅之一,怪不得如此本事,可地府职司分工明确,勾魂索命的一般都是黑白无常,马面只是看守地狱,怎么干起来勾魂索命的勾当了?

猛然间林麒想起第一次见到两个鬼差赶陈县丞yīn神入驴身时说的话:这陈斌也真是个缺德带冒烟的,竟然做出这等事来,害得常二姐守寡,让咱们听到不鬼戏,马爷能不生气吗?马爷生气,也该着他倒霉,让咱们教训他九十天,替常二姐出口气,这才一个月,还有六十天,哼,等这老小子寿终,可还有他的好看……

看守地狱的不当值,竟然管这闲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因他而起,想到这,林麒胆气壮了起来,高声道:“你是yīn神,地府的yīn帅,此事因你而起,也该因你结束,我是束手无策,就看你的了。”

马面笑道,道:“好小子,你到是不怕我。”

林麒也笑:“我没什么亏心的,为何要怕你?就算亏了心,我活着也只有世间的礼法能惩罚我,你想要对我做些什么,可也得等我死了,既然还没死,又何必怕你了?”

林麒几句话夹枪带棒,就是提醒马面,你做的这件事不合规矩,陈县丞纵有万般不对,但他活着一天,就轮不到地府的冥差来管,何况还是私刑。如今惹出事来了,想要撒手不管,那也不可能。

马面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道:“是我错,又能如何?就算你告到yīn司,我难道就怕了?何况人总有一死,你就不怕我?”

林麒也哈哈大笑,道:“我还年轻,好歹有几十年好活,真到魂归地府的时候,你就不怕我闹腾个天翻地覆?”说着扬了下手中的量天尺。

马面是个识货的,忍不住苦笑,这小子手中有神器在,就奈何不得他,他说还有几十年好活,是说他修炼的时间还长,还不知道死的时候修炼到何种地步,真要是到了真人境界,地府又那里敢招惹了?

马面沉吟半响,忽然笑着开口,道:“好小子,是个有种的,我老马就喜欢你这样的,办法倒是有一个,能不能成,就得看这小子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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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 手段

马面伸手在常遇chūn丹田,天灵…几处拍了拍,常遇chūn四肢咔吧咔吧……崩豆似的响个不停,身上黑气乱窜,向上涌到脸庞,马面将黑气驱赶到常遇chūn眉心中间,猛地一拍,将那大鬼封印住,常遇chūn全身一抖,跌坐在地上,茫然抬起头来,看见林麒皱紧眉头,问道:“林大哥,出什么事了?”

林麒道:“你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常遇chūn沉思道:“好像有人钻进了俺身体,把俺往外挤,这人好生厉害,我没他力气大,被挤得昏昏沉沉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起来,起来说话。”林麒拽起常遇chūn,扭头问马面:“你的办法是什么?”

常二姐家院子里活人四个,林麒,常遇chūn,道士,常二姐。鬼四个,两个鬼差,一个马面,还有个大鬼,但能看见鬼的就林麒和那个道士,林麒扭头问马面,在常二姐和常遇chūn的眼中,就显得太过怪异了。

刚才也是同样如此,常二姐看得发蒙,事情来的突然,过程结束的也快,也来不及多想什么,现在平静下来,见林麒对着空气说话,立刻就全身上下寒意之冒。觉得这些人里也就道士算正常的,慌忙朝他身边躲了躲。

林麒一问,马面那张老脸更长了,哭丧着个脸,都能挤出苦水来。常二姐家的事还真是因他而起,马面是地府yīn差,主要是看守地狱,并不负责勾魂索命,常年在地府看到的尽是些个恶鬼凶魂,时间长了难免觉得无聊,好在怀来一带有唱鬼戏的,平常无事的时候就来听听戏,就是他唯一的爱好了。

说起唱鬼戏,整个怀来境内,几十个村子真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常二姐的,常二姐是真喜欢唱,不管有人看没人看,都唱的认真,不像其它唱鬼戏的无jīng打采,能糊弄就糊弄,马面也是捧场,但凡有时间就来听,一来二去的,就觉得偶尔听常二姐唱上一出戏,实在是快哉。

可这好rì子没过多久,常二姐金盆洗手不唱了,马面顿时失去了乐趣,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唱的好好的,怎么就不唱了呢?一打听,常二姐守寡,她丈夫李刚死了,为什么死了?因为陈县丞收了常二姐银子,坏了常二姐贞洁,却没办事。

马面见多识广,什么恶鬼凶魂没见过?罪大恶极的那是天天见,像陈县丞这么不要脸的,也是少见,有心想收拾一下陈县丞,可陈县丞没死,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就算要收拾陈县丞,那也得等他死了。他是yīn差,不比普通yīn魂鬼怪,知道人的命数都是天定,违逆不得,何况他与常二姐无亲无故的,也不好管这个事。

那就耐着xìng子接着听别人唱戏吧,但一个人若是没吃过山珍海味也就罢了,可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让他去吃窝头,那就怎么也受不了,马面同样如此,怀来唱鬼戏的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马面很失望,觉得失去了乐趣,无聊中溜达到常二姐家,听到常二姐诅咒的恶毒,也恼怒起来,觉得不收拾一下陈县丞,实在是对不起常二姐,更对不起自己。当天就找了两个鬼差,让它两个没事就驱赶陈县丞yīn神入驴身,算是替常二姐出气。

马面是地府的十大yīn帅之一,手掌看管地狱之职,有实权的人物,鬼差们都是竭尽的巴结,一说就答应了下来,这么做,算是私刑,毕竟陈县丞没死,不管他做了什么恶事,也轮不到你地府的yīn差惩罚,但这事没人知道,更不会有人管,马面的意思是先让常二姐抽陈县丞三个月出出气,等他死了,有无数的办法整治他。

本来是人不知鬼不觉的事,却出了岔子,碰上了个二杆子的茅山道士,学了几手皮毛,就敢上梁山,愣是不知死活的想用下茅术对付鬼差,更可气的是,对付不了,还玩命,把个大鬼招惹来了,招惹来了大鬼那也没什么,要是害死了这道士,也算是他咎由自取,那里想到,大鬼没进他身,却进了一个无辜小子的身上。

这事情就大了,变得不在简单,若是大鬼附身在道士身上,就算道士死了,跟马面也没什么关系,你学艺不jīng,妄自召唤大鬼,死了白死。就算大鬼附身了,凭马面的本事,想收拾了大鬼也不过是招招手的事。

但常遇chūn是个无辜的,强行驱逐大鬼,就会坏了常遇chūn的神魂,这因果,马面自然不愿意沾惹,何况林麒又是个无头的王八,本事不见得多大,但想收拾他,也没处下嘴。马面见识广,知道他手中的尺子是神器,有这玩意,林麒纵然不能纵横yīn阳两界,保命却是没问题,若真是他不管不顾的去地府告上一状,他马面也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这小子算是赖上自己了,一切都让他来善后,马面想想就觉得头疼,怎么就惹了这么件事,常遇chūn那小子灵觉强大,最忌招惹鬼神,没事来凑的什么热闹?

事到如今,说什么那也晚了,马面无奈的看了一下这场面,挥手朝那茅山道士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那茅山道士初次下山,意气风发,觉得天下唯我独尊,却没想到头一次驱邪,就成了这个样子,教训深刻,又觉得世上高人太多,自己学的实在不值一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眼见马面朝他招手,浑身一哆嗦,也知道马面是谁,地府十大yīn帅,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以前只是在书中看到过,听说过,却还从未见过。不说他没见过,就是茅山上的长辈,又有谁见到过了?

想到得罪了这么个大人物,一颗心就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不敢怠慢,急忙走过来恭敬问道:“马……明王……”想叫马面,觉得不恭敬,叫明王又不知道对不对,一头大汗顺脖子四流,也不怪他,这天下的百姓或许不知道当今皇帝是谁,但还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地府里马面的,那可是传说中的yīn神。

马面没见过他嚣张模样,见他身上穿的道衣,就忍不住好笑,知道这小子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定是个初出茅庐的雏,有些看不起他,哼了一声,叱责道:“这等乱事,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说该如何是好啊,嗯。”

马面鼻孔本来就大,这一声嗯,yīn沉够了,还冒出道白烟来,吓得道士脸sè突变,就觉得双腿酥软,可他傲气惯了,真要让他跪下,那也不可能,竟然在马面的威压之下,硬生挺住了,颤抖道:“你……你说怎办,就怎么办。”

马面斜着看了他一眼,见他还能挺住,也觉得诧异,哼的一声道:“还算是个有骨头的,到也不是一无是处。”说完脸sè却猛然一变,一张马脸怒气狰狞,大声指着道士鼻子骂道:“你家爷爷要收拾陈县丞,那就是要收拾他,谁又敢来搅和?嗯!回去问问你师门长辈,问问他们敢不敢来管爷爷的闲事?偏你个不知道死活的小子,就敢来坏爷爷的好事?就凭你这点能耐,召唤大鬼,你是要杀鬼差,与地府为敌吗?”

马面这些话夹枪带棒,不光是说给道士听,也有给林麒听的意思,林麒又何尝不知,斜着眼去看马面,脸上露出不屑,马面见他这模样,觉得很没面子,既然吓唬不住人家,那也就不必如此装模作样了。

道士双股颤抖不停,一张脸变得面无血sè,但还是硬撑站着,马面却突然咳嗽一声,声音轻了许多,道:“不过念你年纪还小,初下山门不懂事,我老人家也不与你一般见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给老子惹了麻烦,却也不能轻易的放过你了。”

想了想,道:“老子既然说要整治那陈县丞九十天,就必须是九十天,否则传出去老子连这么个玩意都整治不了,面子往哪搁?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因你而起,现在还剩下六十天,这六十天里,你要保护好常二姐,不许陈家来搅扰,更不许常二姐出半点差错,不光是这六十天,以后常二姐要是出了事,老子也要你好看,听明白了不?”

道士暗暗叫苦,如此一来,可那都去不了啦,就被困在这怀来县了,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谁知道陈家会不会暗中对常二姐做些什么,自己岂不成了常二姐看家护院的了?

道士那里敢说个不字。想了想,觉得自己道法还浅,不如就在怀来这潜心修行,rì后未必没有出头的机会。不由得的点了点头。

马面见他点头,轻声道:“你若是能劝常二姐继续唱鬼戏,老子也有好处给你,这么多年,死的道士可是不少,找几个死鬼来教你一些法门,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威逼完了就是利诱,把个小道士整治得yù仙yù死,眼睛一亮,拍着胸膛道:“马……明王放心,我必定护好常二姐。”

林麒冷眼观瞧,见识了马面手段,暗道:能做到地府十大yīn帅,果然不是鲁莽之辈,这安排倒也妥当。但如何驱逐常遇chūn身上的大鬼,马面却是一字不提,忍不住问道:“善后的事已然妥帖,我这兄弟身上的大鬼,如何驱出?”

马面四处瞧了瞧,对林麒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带着那傻小子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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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章 鬼雄

马面显得有些鬼祟,林麒不懂有什么是不好说的,却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但能帮常遇chūn驱逐大鬼的,也就是马面了,只好带着常遇chūn跟着马面朝外走。眼见着林麒马面出了院子,茅山道士松了口气,见常二姐痴痴愣愣的,急忙上前,常二姐并不知道事出有因,便听道士细细给他讲了起来。

林麒,马面,茅山道士,三个折腾了半天,常遇chūn不知道林麒和道士是在跟谁说话,又见他神情凝重,不敢开口询问,任由他拉着出了常二姐家,马面带着两人兜兜转转的出了城,常遇chūn可就再也忍耐不住问:“林大哥,你带俺出城干什么?”

林麒道:“你天生灵觉强大,本该是修道的好料子,却是错过了时机,如今大了,却开了灵觉,有大鬼附到你身上……”将个前因后果跟常遇chūn说了,常遇chūn听得目瞪口呆,有些不信,但看林麒沉重模样,开口道:“林大哥,你是英雄好汉,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林麒笑道:“什么英雄好汉,你见过我这样的英雄好汉吗?”

常遇chūn沉默一下道:“俺见识不多,但林大哥不嫌俺家穷,拿俺当兄弟一般,别看你不说,俺也知道这些rì子你帮我砍柴,就是想多卖些钱,替俺娘看病,如今又出了这么档子事,你非但没走,还帮俺想办法,俺一个穷人家的小子,又不值得你什么,就这样帮俺,不是义气还能是什么了?有义气的人,自然就是英雄好汉。”

林麒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那咱们都讲义气,都是英雄好汉。”

马面见常遇chūn与林麒如此亲近,稀奇道:“你这小子本事稀松平常,人缘倒是好的很啊。”

林麒傲然一笑:“旁人待我以诚,我遍待他人以义,旁人待我以凶,我待他人以恶,如此而已。”

马面听了沉默一下,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你我相见也是有缘,rì后人间有什么事,我办不了的,可得找你。”

林麒笑道:“若是yīn司有什么事,办不了的,我也找你。”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马面这会又变成一副豪迈模样,林麒却知道他是个鬼老滑的。但总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仇人少堵墙,何况马面地府十大yīn帅之一,与自己结交,也不能不给面子。

几句话一出口,两个恍然就显得亲切了些,林麒问道:“马……”马面不耐烦道:“叫我老马!”林麒笑道:“老马,现在你该告诉我如何驱逐常兄弟身上的大鬼了吧?”

马面道:“常小子灵觉强大,这是天赋,不开启还好,开启了想要闭合上就太难了,大鬼占进了他身,就算将大鬼驱逐出去,rì后还是有些个凶鬼恶煞会接近他,就如饿狗见了骨头,哪有不吃的道理?堵是堵不住了,不如就直接找个厉害的,让那个也不敢再来招惹。”

林麒愕然,停下脚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小子已经这样了,灵觉开启,我也没办法闭合上,不如替他找个鬼雄之类的残魂,如此一来,岂不是在没有鬼怪敢招惹他了。”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国殇既死之后,jīng神强壮,魂魄武毅,长为百鬼之雄杰。前朝女词人李清照,曾有诗云: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意思是说,人活在这世界上,就要活的惊天动地!即使是已经死了,也要成为鬼中的霸者,领导群鬼!项羽因为兵败,宁愿死去也无颜面对自己的江东父老!这是何等的气概!纵观历史长河之内,英雄无数风流无尽,项羽的慷慨赴死报江东父兄,从容舍身慰男儿之身,如此气节,在他英雄之躯訇然倒地之时,腾空而起,凌云直上,流传千里,摧人至今。宁可无愧而死,不肯惭愧而生,这是项羽用生命换来的抉择之笔,书写着一种忠贞,忠贞于英雄之名,忠贞于大丈夫之气。

只有项羽这种人死了才能称之为鬼雄,中华几千年,能被称作鬼雄的人寥寥可数,林麒惊讶于马面的大手笔,却忍不住道:“你是说,世上至今仍残存楚霸王的残魂?”

马面苦笑道:“那个人厉害的紧,死了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那里有他的残魂,我说的是另一个人,武悼天王冉闵。”

林麒惊讶问道:“杀胡令的冉闵?”

“没错,就是他了。”

林麒震惊无语,冉闵乃是奇男子,纵横天下,无人能挡,首战以汉骑三千夜破匈奴营,杀敌将数名,逐百里,斩匈奴首三万。再战以五千汉骑大破后赵汝yīn王琨等胡骑七万。三战以汉军七万加四万乞活义军破众胡联军三十余万。四战先败后胜以万人斩胡首四万。五战以汉军六万几乎全歼羌氐联军十余万。六战又以步卒不足万人敌慕容鲜卑铁骑十四万,十战十捷!

如此英雄人物也当真称得上是鬼雄,这等人物纵使死了那也不是马面能驱策得了的,林麒疑惑问道:“冉闵在这世上留有残魂?”

马面叹息道:“这个人也凶得很,也是我不敢得罪的,我跟你讲,当年冉闵将城中的军粮分给百姓。独自带领一万人马,以步兵为主,去争粮。结果被鲜卑的十四万大军包围。在拼死突围的冉魏士兵掩护下,冉闵连杀三百余人,终于杀出包围圈,但坐骑朱龙战马却累倒,冉闵被俘,部下战至最后一人。

燕将慕容恪捉到冉闵后,献与前燕国主慕容俊,慕容俊嘲笑冉闵:“你只有奴仆下人的才能,凭什么敢妄自称天子?”冉闵怒道:“天下大乱,尔夷狄禽兽之类犹称帝,况我中土英雄,何为不得称帝邪!”慕容俊大怒,令人鞭之三百,然后送至龙城,斩于遏陉山。冉闵死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未降。慕容俊大惊,派人前往祭祀,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当rì天降大雪,过人双膝。冉闵死后,冉魏国的臣子绝望至极,纷纷守节自缢,少部分逃往东晋,无一投降前燕者。冉魏几十万汉人不甘受辱,纷纷逃向江南,投奔东晋。东晋军未能及时接应,使得几十万百姓中途受到截击,死亡殆尽。晋将自杀谢罪。

杀死冉闵的刀,乃是他自己身上佩戴的宝刀,刀名冷月,这口刀杀胡人无数,慕容俊用这刀杀冉闵其用意无非是告诉冉闵,他慕容俊才是最强大的,你的刀用来斩你的头,你也无可奈何。冉闵死后,铠甲刀枪全部被慕容恪收藏,有汉人义士不忍见天王落个如此下场,潜入慕容恪府中盗出冉闵随身的冷月宝刀,想要刺杀慕容恪慕容俊为冉闵报仇,奈何慕容恪护卫众多,失败后,身受重伤,踉跄逃到怀远附近,从此隐名埋姓,一生未娶,守护此刀,临死的时候怕有人得到宝刀,将刀扔进一口井中。

“你的意思是,冷月宝刀上面还残存着冉闵的残魂?”林麒问道。

“没错了,冷月宝刀一直佩在冉闵身上,已有英雄之气,冉闵又被自己宝刀杀死,刀身上沾染了冉闵鲜血,残留了一丝冉闵的残魂,但就是这一丝残魂,那也是了不得的,常小子天生灵觉强大,若是让这丝残魂融入体内,又岂是一个大鬼能抵挡得住的?还不立时被冲击的魂飞魄散。”

常遇chūn印堂中的大鬼像是听到了马面的话,立刻就慌乱起来,挣扎着乱窜,搞得常遇chūn头疼无比,哎呦一声蹲在地上,马面见了,哼了一声道:“老子封住你了,你还能跑到那去?”说着伸出手指对准常遇chūn印堂一点,常遇chūn就感觉一股yīn冷气息钻进去,禁锢住了乱窜的气息。

林麒扶起常遇chūn,皱眉道:“冉闵残魂如此厉害,怕是对我兄弟也不是什么好事。”

马面嘿嘿一笑道:“林小子,我告诉你,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得到些什么,就总会失去些什么,从无例外,实话跟你说,常小子灵觉强大,若是得到了宝刀,体内有冉闵的残魂,必定就是个威震天下的英雄好汉,但冉闵的残暴不甘之气长存他体内,也会让他变得暴戾,寿命不会太长,活不过四十岁去。”

林麒吓了一跳,急忙道:“这怎么能行?”

马面冷笑道:“没有行不行的,他这情形,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我替他封住大鬼,但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我不会永远看顾他,总有一天大鬼会占据他全身。再一个就取了冷月宝刀,冉闵的残魂会存于他体内,他会成为冉闵一样的人物,一个天下人人敬仰的英雄好汉,但活不过四十岁去,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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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三章 定数

林麒与马面的对话在常遇chūn眼里,就是林麒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左一句,右一句的也听不明白,要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他生xìng倔强,十分信任林麒,竟然就耐住了xìng子,这会见林麒沉默了半天,眉头越锁越紧,忍不住问道:“林大哥,怎么不说话了?”

林麒心中委实难以抉择,常遇chūn这样子,他也是束手无策,强行不得,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马面说的做,他与常遇chūn相识甚短,又不是他的亲人,如何能替他拿主意?这两个办法不管是那个,都是改变一生命运的事。

马面也不催促,就在一边等着,林麒沉思了半天,对常遇chūn道:“常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喊我一声林大哥,可你这林大哥却是个没本事的,你身上的大鬼,我无法驱逐出去,若是强行驱逐,你神魂受损,下辈子可就成了傻子,疯子。如今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暂时封印住大鬼在你体内,但封得了一时,封不住一世,谁也不知道大鬼什么时候能脱了封印,也许几十年,也许就是几年,那个时候,你就不在是你,而是另一个人了。”

“还有一个办法,带你去找武悼天王冉闵的冷月宝刀,刀上有他一缕残魂,你天生灵觉强大,容纳得了残魂,鬼雄残魂在你身上,定然会令你脱胎换骨,成就威名,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马上战将,但你rì后却会变得xìng情暴戾,弑杀,且活不过四十岁去,我不知该如何抉择,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让你来选。”

常遇chūn双目圆睁,大声问道:“可是五胡十六国时候,将整个北方湖人杀得干干净净的的武悼天王冉闵?”

林麒道:“就是他。”

常遇chūn神sè激动,道:“林大哥,我最为敬重的人就是他,此人才是我汉家儿郎的真英雄好汉子,若是无他,怕是我汉家儿郎早就灭种了,蒙古鞑子占据了咱们的大好江山,逼的人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若不是朝廷各种杂税,劳役,我爹怎么会累死?我娘又怎么会累出病来?常二姐的丈夫又怎么会死?别的地方咱不知道,在这怀远县,那个人不恨鞑子?就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林大哥,有这个机会,我当然选第二个办法。”

林麒道:“选了第二个,你可是活不过四十去的,你现在十七八岁,还有二十几年可活,rì后想起来就不觉得害怕吗?想必你娘亲也不会答应,不如我们在想想别的办法。”

林麒觉得这两个办法,不管那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常遇chūn却挺起胸膛,大声道:“林大哥,你这么说可是小看俺了,俺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却也是个爷们,既然选了这办法,就不会后悔,林大哥,男儿丈夫活这一世,若真有机会名扬天下,驰骋疆场,岂不是好过老死于床上?何况俺真要是有了本事,多找几个媳妇,给常家多留后,俺娘又能说什么?好过现在这叫花子的模样,又有那家姑娘肯嫁给我了?何况振兴常家也是俺娘的愿望,她虽不说,我也是知道的。”

林麒听他胡搅蛮缠,说得理直气壮,也觉得好笑,拍了一下他肩膀道:“你小子想得还真多,让你选个办法,竟然就扯到你媳妇身上去了。”

常遇chūn嘿嘿笑道:“男儿建功立业,自然不愁媳妇。”嬉皮笑脸的说着,双眼却是期盼的望着林麒,一脸的倔强。

林麒见常遇chūn心意已决,无奈的叹了口气,对马面道:“就第二个办法吧。”

马面突然诡异的笑了笑,道:“我就知道。”

林麒问道:“你知道什么?”

马面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冥冥中都是有定数的吗?”

恍惚中林麒像是抓到了些什么,问道:“你说的定数是什么意思?”

马面吐了下舌头,晓得说漏嘴了,急忙道:“那里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凑巧罢了,你跟常兄弟认识是凑巧,我碰上这事也是凑巧,可不就是命中的定数吗?”

林麒隐隐觉得不对,马面说的,绝对是话里有话,但要说那里不对,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前思后想了一下,就觉得这一切无非是偶然遇到,难道还有人安排不成?但这里面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鬼戏,常二姐的遭遇,常遇chūn的灵觉,大鬼,马面,冉闵的宝刀……林麒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人能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可他就像是一条线,将这些串联到了一起。难道真像马面说的,乃是天意?想到这林麒看了看天,天空群星闪烁,美丽异常,都说天道难测,就难测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林麒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那也不必去想,林麒摇摇头将这些繁杂念头抛开,扭头对马面道:“去找宝刀吧。”马面笑了笑,抬腿朝前走,不知道为什么,林麒就是觉得马面的笑容里很是古怪。

三人快步而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处早就荒废了的村子,村子早就不存在了,不知道是迁移走了,还是战乱毁了,剩下一些残桓断壁,仿佛在证明曾经存在过。夜sè笼罩下,星光闪烁中,映得周围树影浮动。四下都是杳无人迹。身边的荒村死气沉沉,有些房子完全倒塌了,有的敞露着屋顶,如一只只怪兽,蹲伏在黑暗当中。

马面带着两人径直进了荒村,走到东头,就见凸出一快土堆来,马面指着那土堆道:“下面是口井,刀就在井里。”林麒见这土堆甚大,惊讶道:“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带,这么大一个土堆,总不能用手去刨,如何是好?”

马面悠然道:“这里有冷月宝刀,其他的可就看你的了,你弄不弄得动,干我什么事?难道让我去帮你铲土?”

林麒无奈苦笑,也觉得让马面帮忙不太可能,走上土堆用脚踩了踩,甚是结实,想来也是,这村子不知道荒废了多少个年头,雨大风吹之下,土堆坚硬的如磐石一般,想要挖出下面的井来,几个壮汉也得干上几天,马面不管,存着心思要看自己热闹。

林麒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不想让马面小看了,仔细回想鬼巫教他的,眼前忽地一亮,脚下踏了个方位,嘴里念叨:“刺林林、刺林林,土托土托土土托,我今请来解土托,强中强、吉中吉,鬼是鬼来,神是神,一切土地化为尘……”这咒语十分古怪,林麒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强行记下来的。

念到最后一个音,林麒右脚猛然向下一跺,硬如磐石的土堆,哗啦一声响,竟然就被这一教跺得酥软,化成一团尘土,在不似先前硬邦邦的样子,马面见他露了这一手,咦的一声道:“你还会推土咒,倒是小看你了。”

林麒朝他笑道:“我还会别的,有机会念给你听听。”

马面哼了一声,没在说话,也知道林麒看出来他的心思,两人斗嘴,常遇chūn却突然叫道:“林大哥,这是块石板。”林麒低头去看,见常遇chūn蹲在地上将尘土推开,下面果然露出一块青石的板子来。

石板下面就是圆圆的井口,林麒蹲下摸了摸石板,甚是厚实,也不是不能抬动,对常遇chūn道:“搭把手,掀开这石板。”常遇chūn嗯了一声,找到石板边缘,抓住了吸气,林麒抓住另一边,两人齐声大喝,一使劲将个石板掀开,两人小心翼翼把石板抬到一边,回到井口向下看去。

这是口石井,很深,有十丈左右的深度,里面有水,散发出阵阵寒气,这寒气不像是一般的寒气,而是带着一股寒彻心扉的冷意,林麒倒是不在乎,他受过寒热二汽的折磨,井水虽寒,却也冷不到他,可常遇chūn就不行了,感觉寒意层层而来,里面还参杂着一丝丝杀伐的冷冽之气,似乎瞬间就要被冻僵,全身打了个寒战,嘴唇青紫,哆哆嗦嗦的看着林麒。

林麒想不到这口井竟然冰寒到了这种地步,常遇chūn要是下去,还不立时就被冻僵了,他看了看,道:“我先下去,你等我招呼。”说着话就要跳下去,马面却突然嗤的一声冷笑道:“林小子,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鬼雄的残魂岂是这么就好得到的?常小子要是连这点艰难都不能自个解决了,又何谈让鬼雄的残魂认他?”

“林小子,别说我没告诉你,鬼雄残魂微弱,你身上有yīn阳二气,强悍无比,若是碰到了冷月宝刀,残魂顿时就烟消云散,你可想清楚了。”

林麒僵住,也觉得马面说的有道理,世上那有不劳而获的事,常遇chūn终归是要潜龙入海的,自己又不能照顾他一辈子。想明白了,扭头对常遇chūn道:“冷月宝刀只有你能取,别人沾碰不得,这口井,只能是你自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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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章 成事

听了林麒的话,常遇chūn没半点犹豫,将身上破衣裳脱下来递给林麒道:“家里穷,就这么件厚实点的了,还得留着过冬,可不能让井里的石头划破了……”

林麒哭笑不得拿着他的破衣服,想了想,双手将衣服撕了,常遇chūn见了大惊,急忙道:“林大哥,俺家不是个有钱的,你把俺衣服撕了,可穿什么?”

林麒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黑衣,对他道:“这件衣服归你了,不撕破你这衣服,又该怎么下去?”说着将常遇chūn的破衣撕成一条条的,互相缠到一起,做成一条绳子,一头缠在他腰上,对常遇chūn瞪眼道:“看什么看?我说身上的衣服归你了,就是你的,等你上来,就会给你,别废话,赶紧下去。”

林麒一瞪眼,常遇chūn还真有点怕,讪讪的不敢在多嘴,拽着林麒手中的绳子向井下滑,本来就是黑天,常遇chūn到了井里,觉得寒气一阵冷过一阵,什么都看不到,林麒开了yīn眼,倒是什么都看得清楚。

常遇chūn光着膀子,一点点向下,冰寒使得他双手有些僵硬,一个不稳,噗通!掉进井水中,林麒吓了一跳,探头向下看,见常遇chūn扑腾了两下探出头来,一颗心放下,问道:“里面有刀吗?”

“俺……俺……俺不知道,林……林大哥……俺……啥也看不见。”常遇chūn冻得全身颤抖,上下两排牙咔咔咔……响个不停,话都说不利索了,林麒也是无奈,下井的时候忘记帮他开yīn眼了,可都落水里了,难不成将他拽上来?

“看不见就摸!”林麒大声出主意,马面嘿嘿直笑,就在一边看着。

常遇chūn被井水冻得全身僵硬,忍住了寒冷四下摸索,井虽深,里面的水却也只到半腰,摸索了半天,双手都麻木了,猛然间摸到一个冰寒刺骨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冷月宝刀还是井壁,强忍着刺骨的冰寒,使劲向上提了一提,那东西随着他动作,动了一动,常遇chūn欢呼一声道:“林……林大哥……俺……俺找到了!”

刚说完,突然哎呦一声道:“不好,太……太冷了!”喊完没了动静,林麒一看,水井之中寒气突生,像是从九幽之地而来,一道道寒气形成白雾,将口井塞的满满,竟然就看不到常遇chūn了。

“常兄弟,常兄弟,没事吧?”林麒喊了两声,没人应他,心中一惊,也顾不上别的,猛然拽动绳子,却发现绳子那头变得沉重无比,难道是出了差错?林麒不敢在耽搁,深吸了口气,用上了全身气力,猛然高喝一声:“起!”

他的力气异于常人,心急之下更是力大,咔咔声响中一个东西被他猛然拽了出来,余势不歇,直冲向天,林麒抬头看去,星光下,一个大冰坨子直愣愣的到了半空之中,猛然坠下,砰!的一声掉到地上。

变故来的太突然,林麒也是看的傻住,愣愣看着冰坨子砸得地上尘土弥漫,星光下这冰坨子说不出来的怪异,外面寒冰坚硬,里面却还是水,常遇chūn困在里面竟还能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呲牙咧嘴的抓住一把长刀,这刀半丈来长,刀锋剔透,犹如明月一般,透着幽幽冷厉寒光。

林麒怕常遇chūn出事,抽出量天尺就要砸碎冰块,却别马面喝道:“别插手,这是常小子的机缘,你若动手,就是个前功尽弃的结果。”

林麒手中尺子还是没拍下去,此时冰块中的常遇chūn与刀身上的幽幽白sè寒光融为一体,恍惚间竟然不分彼此,林麒看得仔细,发现那刀冰寒刺骨,将常遇chūn的手掌刺破,流出鲜血来,宝刀似乎很不甘心被常遇chūn握着,轻轻颤抖着,像是要脱离他的手掌心。

看到这一幕,林麒心中一动,瞧了瞧腰间的尺子,突然恍然大悟。

常遇chūn也真是个倔强的,宁死也不松手,一张脸狰狞无比,硬是挺了下来,眼见着宝刀身上的光芒一点点散去,融入常遇chūn的体内,忽然轰!的一声大响,冰块四溅碎裂开,里面的井水喷shè而出,林麒躲了躲,再一看,常遇chūn半跪在地上,手中仍紧紧握着宝刀,宝刀光芒渐渐黯淡,常遇chūn身上有黑气被一点点逼出体外。

林麒看得清楚,正是常遇chūn体内的大鬼,大鬼也显了真身,隐在常遇chūn体内,惊恐无比,想要脱离却是动弹不得,常遇chūn全身骨骼发出咔咔咔咔……的脆响,人也扭曲不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上的冷厉冰寒渐渐化作yīn沉杀气,一点点切碎了大鬼的yīn神,待大鬼完全消失不见,常遇chūn猛然举起长刀站起,嗷……一声长啸,犹如龙吟风鸣,一股不屈的英雄之气直冲向天,强烈的杀气震动四野,形成一道道无形的狂狼,蔓延开去。

风云涌动,龙吟虎啸,远方白云滚滚,向东而去。

就连林麒都被这惊天的杀意震惊,不敢硬挺,向后退了几步,但仍是难掩心底的惊悸,这杀气,杀意,委实太过惊人了,冉闵一缕残魂尚有如此威力,可想象当年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惊人。

马面也睁大眼睛,瞧着常遇chūn喃喃道:“好小子,真让你成事了……”

林麒这股震惊劲还没过去,常遇chūn却全身一哆嗦,委顿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脸sè苍白,又变回了普通人的模样,林麒吓了一跳,扭头朝马面看去,马面眯着眼,叹息道:“英雄魂魄重生,总要有个时间,常小子已经做的不错了,你还让他怎样?不怕告诉你,没个两三年的锤炼,他也成不了纵横天下的英雄。”

林麒默然无语,突然笑笑,朝着马面深深一鞠,道:“我这兄弟看不见你,我替他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这是你们兄弟的事,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常小子的机缘。”马面不受这一礼,躲到一边,林麒笑道:“明白,明白,那这一礼不算是替我兄弟拜你,却是我还有事求你,可好?”

“哦,有事求我?那你拜吧。”马面听说林麒有事求他,双眼一亮,站直了身躯,仰着头,等着林麒拜他。

林麒整整衣衫,面容严肃,朝着马面拜了三拜,马面先前还得意洋洋,眼见他拜得死板,怒道:“你这是拜死人呢?”

林麒笑道:“你若不满意,待会再拜,总要让你满意了,我先看看常兄弟。”说完脱下衣衫走到还在发愣的常遇chūn身边,给他披在身上,道:“没事了,没事了,大鬼已经离开你身躯了,不用担心。”

常遇chūn愣愣看着他道:“林大哥,刚才俺觉得冷的快要死掉了,后来又热血冲头,全身上下似有无尽的力气,又觉得委冤屈无比,想要将这天地都撕开了,这会却懒洋洋的没甚气力。”

林麒道:“冉闵残魂已在你身上,只是相容还要一段rì子,也不用怕,什么事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林麒言语温柔,常遇chūn全身暖暖的,觉得亲大哥也不过就是如此,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道:“没事就好,林大哥,咱们回家吧,太晚娘亲该担心了。”

林麒见他这么快就恢复如常,愣了一下,知道冉闵残魂与常遇chūn的身体契合,也觉得安慰,苦笑道:“我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可没脸再去见婶娘,我还有别的事,你自己回去吧。”

常遇chūn呆了呆,低下头,过了会抬起来,面带笑容道:“我也知道林大哥不能在怀远这个小地方待长了,也好,那俺就先回去了,不过林大哥还要赶路,有这衣衫就能挡挡风寒,可不能就俺穿了。”说着拽过身上的衣衫递给林麒。

林麒本不想接,但看常遇chūn眼中悲伤之意,叹息道:“也好,那就不给你了。”常遇chūn点点头,光着个上身扛着冷月宝刀,转身就走,倒也不是别的,就是怕太过不舍,掉下泪来,可就有点丢人。

林麒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眼见着常遇chūn身影渐渐消失在夜sè之中,刚想要回头,却听常遇chūn声音传了过来:“林大哥,俺知道你对俺好,俺就想说一句,你是俺这辈子的亲大哥……”

林麒鼻子有点酸,揉了揉,喃喃道:“今晚上的风可有点硬啊。”

马面嗤笑道:“酸气!”

林麒嘿嘿一笑,对他道:“你是神,是个有大本事的,你帮我个忙,我欠你个人情,可好?”

马面道:“那要看你让我帮什么忙。”

林麒道:“也不是什么大忙,我有一兄弟叫做周颠,与我失散多年,却不知身在何处,你是yīn神,掌有大权,拜托你请各方的夜游神帮忙查查,小子我感激不尽。”

马面道:“我帮你这个忙,你可欠我个人情,rì后有事找你,可不能推脱。”

林麒道:“那是自然。”

马面微微一笑:“夜游神巡查天下,但若不是大jiān大恶之人,谁也不会整rì盯着,这天下何其之大,想要找一个人,委实难办,就算去查,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查到的。不过我老人家看你这小子还算顺眼,给你指条明路,青田刘伯温,医卜星象天下无双,你去寻他让他帮算一算,就能找到周颠,此人乃是天下奇才,就算万金也难以求他一卦,不过他现在麻烦缠身,你若能替他解决了,他自然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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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五章 刘伯温

林麒当夜离开了怀远,走在路上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好像被马面算计了,先前马面跟他套近乎,说rì后人间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可要找他。现在想想,像是提前打好了伏笔,就算自己不求他,他也会求自己去找青田的刘伯温,若非如此,常遇chūn得了宝刀,除去了大鬼,他为何还在原地等待?难不成知道自己要求他?他是yīn帅,也不必给自己面子,想走也就走了。

还有,他马面是什么人物,地府十大yīn帅之一,只要发下话来,天下的夜游小鬼还不都得任他驱使,偏偏说什么天下之大,想要找一个人委实难办?这若不是推诿之词,世间也就没推诿之词了,现在整出个青田刘伯温来,明显是有事要自己去帮忙。

林麒停下脚步,失神苦笑,还是太心急了,若是能沉住气,就算答应帮马面,那也是他承自己个人情,如今却好,自己帮了他个大忙,却还要承他个人情,想到这林麒心里这叫一个别扭,觉得自己傻子似的被马面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个叫刘伯温的真像马面说的那么厉害,否则自己也不介意给那刘伯温点难看,也让马面知道,他林麒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何况毕竟马面是yīn神,他说刘伯温有这个能耐,想必不会骗自己,只要能找到周颠,就算帮他做些什么,那也应该。

既然如此,那就去青田看一看,打定了主意,昼伏夜出,走了七rì到了青田境内,青田县是个大县,远比济yīn,怀远大许多,林麒找到县里的丐帮弟子,让他们帮忙打听刘伯温,本以为刘伯温是个隐士之类的,不好打听,却没想到,不用问旁人,乞丐就知道。

刘伯温在此地颇有名望,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大才子,简直就是青田的骄傲,据传刘伯温敏而好学,聪慧过人,由父亲启蒙识字,十分好学。读书能一目十行。十二岁岁考中秀才,乡间父老皆称其为“神童”。

泰定元年十四岁的刘伯温入郡庠读书。他从师习chūn秋经。这是一部隐晦奥涩、言简义深的儒家经典,很难读懂,尤其初学童生一般只是捧书诵读,不解其意。刘伯温却不同,他不仅默读两遍便能背诵如流,而且还能根据文义,发微阐幽,言前人所未言。老师见此大为惊讶,以为他曾经读过,便又试了其他几段文字,刘伯温都能过目而识其要。夫子十分佩服,暗中称道“真是奇才,将来一定不是个平常之辈!”一部chūn秋经,刘伯温没花多少工夫就学完了。

泰定四年刘伯温十七岁,他离开府学,师从处州名士郑复初学程朱理学,接受儒家通经致用的教育。郑复初在一次拜访中对刘伯温的父亲赞扬说:“您的祖先积德深厚,庇yīn了后代子孙;这个孩子如此出众,将来一定能光大你家的门楣。”

刘伯温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无一不窥,尤其对天文地理、兵法数学,更有特殊爱好,潜心钻研揣摩,十分jīng通。有一次,探访程朱理学故里---徽州,得知歙县南乡的六甲覆船山有一本《六甲天书》,便探秘覆船山,不仅找到了《奇门遁甲》而且还结识了一大批奇人异士,刘基的虚心好学和出众才智,使他在这里学就和掌握了丰富的奇门斗数知识,回家后就在家乡出了名,大家都说他有魏征、诸葛孔明之才。元统元年二十三岁的刘伯温赴元朝京城大都参加会试,一举考中进士。

刘伯温考中进士后,在家闲居三年。至元二年才被授为江西高安县丞。县丞虽然是个辅佐县令的小官。刘基并没有因为位卑职微而敷衍塞责,他勤于职守,执法严明,很快就做出了政绩。他深入乡间,体察民情,发现高安县一些豪绅地主勾结贪官污吏,无法无天,骗人钱财,夺人妻女,杀人害命无恶不作。

刘基倾听百姓的哭诉后,义愤填膺,决心为民除害。明察暗访,掌握了真凭实据,对几个劣亦昭著的豪强恶霸,予以严惩,并对县衙内贪赃枉法的官吏也进行了整治,高安县很快就有了好转。刘伯温刚正不阿,一身正气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在任官的五年内,处理地方事务的原则是“严而有惠爱”,能体恤民情,但不宽宥违法的行为;对于发jiān摘伏,更是不避强权。因此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但因为他的正直,地方豪绅对他恨之入骨,总想找事端陷害他,幸得长官及部属信任他的为人,才免于祸患。

辞官后,刘基返回青田,至正三年,朝廷征召他出任江浙儒副提举,兼任行省考试官。后来因检举监察御史职,得不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还给他许多责难,他只好上书辞职,任期约一年。此后回乡隐居,教学,读书,一直到现在。

丐帮弟子说的口沫横飞,言语中对刘伯温充满了敬仰,林麒暗暗惊讶,想不到刘伯温在青田如此有名望,既然人人都说他是个有大本事的,想必定能算出周颠身在何处。林麒jīng神一振,就问刘伯温家在何处。

一问才知道刘伯温并不在青田县内,而是在南田乡刘家村隐居,林麒就问怎么走,丐帮弟子却挠挠头,脸上突然变得神情古怪道:“有件事说来古怪,最近一个月,没人能再找到刘家村,许多嫁出来的姑娘,或是亲戚,想要回去窜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村子,只能围着山绕圈。更奇怪的是,一个月内,两个村子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过,像是刘家村从人间消失了。”

林麒暗道:想必马面说的麻烦事就是这个了吧?也没多问,问清楚了刘家村所在,独自一人去了,去刘家村必然要穿过石门洞,石门洞位于瓯江北岸。临江旗、鼓两峰劈立,对峙如门,故称“石门”林麒到了石门,已是夜里,趁着月sè正好,踏山而行。

一踏上洞口的小道,只见身边两峰相峙如门,峰上树木参天,悬崖峭壁似乎要挡住人们的去路。再向前几步,陡然一座“问律亭”呈现在眼前。走过这深远幽邃的石门洞口,眼前豁然开朗,洞内月光明亮,犹如明镜,环山里许,俨然如城郭,连绵起伏如飞虎腾龙的群峰,围出了一个天然洞府,刚刚走过的峡口就是它唯一的出入门户了。洞中园距数百米,有良田数亩,可容几千人。洞北殿郭鳞次栉比,东南有一小溪流水潺潺,叮咚似琴。

穿过了这洞,就是一处高山,刘家村就在半山腰,顺着山路继续前行,明明是蜿蜒向上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又绕回了这里,林麒就觉得奇怪,要说鬼打墙,那也得有鬼才行,可这一路上,莫要说鬼,就连一只耗子都没见到。

林麒突然知道那不对了,这么大的一座山,山上野兽飞禽绝对不会少了,但他到了此处,走了一个时辰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死寂,除了树木花草,看不到,听不到,半点野兽声音,痕迹,岂不是太过奇怪?

若是有小鬼遮眼,林麒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也就破了,可他开了yīn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倒是天空中弥漫着一层黑sè的死气,yīn郁气息飘飘忽忽,将整座山都笼罩住,yīn沉,冰寒,恍若地府冥界,林麒惊讶无比,不明白何种原因这里竟有如此浓郁的死气,难道说这里曾是古战场?

可群山之间,平地甚少,人多了根本打不起来,就算是古战场,军中也都有超度的法师,每次大战胜利一方,都会超度亡魂,以免怨气冲天,对活人不利,绝不会丢下不管。

林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忽地想起当年土地庙前的一幕,双手学着师傅捏决,口中朗声念诵咒语:“天罡扬威,玄武后随。玉彩摇弋,荧惑流辉。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来迎,百福攸归……”

咒语声中林麒抹了下眼睛,再睁开一看,远方山腰有三盏微小的灯火闪闪烁烁,甚是灵动,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在肩膀上。林麒认得这是人身上的阳火,急忙一边念诵咒语,一边朝着阳火所在之地大步而行。

三个阳火并不如何旺盛,忽忽悠悠的,但对林麒来说却无疑于指路明灯,有了阳火做参照,想要困住他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心无旁骛,只是一心念咒,阳火不算太远,但山路上荒草丛生,让人越走越凄凉,越靠近阳火,越是难行,半山腰基本没有路,完全是在草丛中行走,眼见着阳火越来越近,林麒已然看清楚阳火所在之地,竟然就是一间残破的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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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六章 和尚

茅草屋不大,乱糟糟的像是许久都没人住了,就这么个破屋子居然还有门。里面有人,否则也不会有三把阳火闪烁,既然有人,也不能太失礼,林麒上前,轻轻瞧了三下破败不堪的木门,问道:“里面有人吗?”

没人应他,林麒也不放弃,又敲了三下门,道:“有人吗?没人我可进来了。”

“进,进来吧。”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林麒推开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呛的他直咳嗽,急忙用袖子遮住脸,再一睁眼,就见屋子正中坐着一个年轻和尚,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他。

林麒没想到在这诡异寂静的地方竟然有个和尚。而且这和尚眉清目秀的面有饥sè,年纪倒是跟自己差不多大小,身上的月白僧衣虽然已经看不出原sè了,但也能瞧得出来是用上好的布料做成,和尚双眼清澈透明,皮肤细嫩,双手合十,一双手修长,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双腿盘坐在地上。

“和尚?”林麒忍不住惊呼出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挨饿。”和尚老实巴交的回答,添了添嘴唇,问林麒:“施主,身上可有干粮?贫僧已经两天没进水米了,能否给点吃的?”

林麒没回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和尚几遍,觉得这和尚处处都透着些诡异,两天没吃饭了,竟然还有心思在这打坐?这里又不是什么佛门圣地,还出了怪事,那里去不好,偏偏跑这来挨饿?

林麒笑眯眯问道:“和尚从那座庙来啊?法号是什么?真是好兴致,在这渺无人迹的地方也参禅打坐,真是道心坚固,实在是令人佩服!”

和尚苦着张脸,也没站起来,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不想站起来,坐在那里道:“贫僧从少林而来,法号无相,是师父给起的,取自金刚经中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坐在这里不是参禅打坐,乃是饿得狠了,没了力气,在这盘坐,还能忍耐一段时rì。”

林麒问的戏谑,和尚答的认真,搞得林麒一愣,暗道:这和尚是个傻的吗?怎么连话都听不出个好歹来?还说自己是少林寺的和尚,少林寺的和尚都是这般呆傻的?

“原来是少林寺来的高僧,我常听人说天下武功出少林,想必你也是位武林高手了,就算没吃的,也不至于饿得站不起来吧?就不会下山去找吃的?”

和尚无jīng打采的听他说完,很认真的一条条回道:“少林乃是禅宗寺院,修的是明心见xìng,见xìng成佛,偏偏寺里那些个人不学好,搞些个歪门邪道,好好一座禅宗寺院,竟然成了看家护院敬仰之地,贫僧不齿,不曾觉得一招半式,之所以饿成这样,是因为贫僧身上没了银子,下山倒是下山了,本想着回来就有吃的了,走到这实在饿的走不动了,就在这盘坐,稍稍减少肚饿,这位施主,你若是有干粮,何不施舍贫僧点,那也是你的福德。”

林麒笑道:“你这和尚来历不明,见了我,就让我供养你,还说有功德,你大言惭惭,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咦,施主,这心思可是要不得啊,佛说:诸供养中供养僧功德最大,佛法僧三宝当中,虽然佛和法重要,但是没有僧也就没有了佛与法了。僧人是住持佛与法,僧人也是决定佛与法的存在。若你只知道供养佛与法,却忘记了供养僧人的重要xìng,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也有点像曹植当年所说的那样:父母却不顾,何言子与妻?”

和尚很有耐心,竟然跟林麒辩论起来,林麒目瞪口呆,就觉得这和尚委实太有趣了,有趣的很想揍他一顿,这么答非所问的,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麒忍住了揍这和尚的冲动,道:“既然你饿成了这样子,山上野果也有不少,怎地不去摘些吃?”

“山上的果子能吃吗?师傅跟我说,出门在外不要乱吃果子,世上有些果子是有毒的,吃了没了xìng命,岂不是糟糕。”

林麒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你这和尚,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连个果子都吃不到嘴里,活该饿死你这秃驴。”

林麒这般骂法,和尚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了看林麒,认真道:“贫僧法号无相,不叫秃驴,你要斋僧就斋僧,不斋僧也不要骂僧,辱骂僧人是要下地狱,入畜生道的,贫僧为的也是你好,你骂我不与你计较,待来rì我有了饭吃,有了jīng神还要为你诵经,消弭你这段恶果,但rì后遇到别的僧人,可不要张嘴辱骂了,听我一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林麒傻在原地,再看那和尚念了两句佛号,闭起眼睛不在动弹,肚子里却咕噜噜……打雷般响个不停,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油滑的,林麒无奈摇摇头,就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世上还有这样的和尚,真是个妙人。他也不敢轻易信了这和尚,沉吟了一下道:“和尚,你将所有的事告诉我,若是真的,我去给你摘果子吃,以后还供养你,如何?”

听到供养两个字,和尚肚子咕噜噜……又是一阵大响,像是很不好意思,白皙的一张脸竟然红了红,然后道:“施主想知道什么?”

“就从你身世说起吧。”

半个时辰后,林麒搞清楚了无相的来历,无相还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少林寺的僧人,却是没有父母,生下来就被放到少林寺门口,被寺里监寺僧收养,很小就剃度,跟着老和尚学习佛法,或许是与佛有缘,无相竟是寺里百年来最有慧根的一个,不管何种经典,一学就会,一会就通,并且常常发震耳之言,却是对寺里那些武僧不屑一顾,常常劝导武僧们,好好研习佛法,不要舍本逐末……

少林寺以武闻名天下,许多人进寺就是为了武学来的,又有那个听他的,背地里都叫他傻子,无相也不在意,但凡见了练武的就去跟人家说佛法,一说就是半天,劝人家不要练武,说神通都是邪道,武功更是。常常把听得的人搞得yù仙yù死,时间一长,寺里人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说又说不过他,打又打不得,少林寺上下群情滔滔,要将他赶出寺去。

搞得主持也是烦的不行,和尚也是人,不是跳出五行外的神仙,也得吃饭,你无相什么都不干也就算了,还劝来学武的人都别练武了,说是邪道,真要没人来了,那来的银子?全寺上下吃什么?都饿死就参透禅机了?你无相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参透禅机?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呆子。

监寺也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好好一个孩子,就要学傻了,不如让他下山去,看看人间疾苦,知道世间真相,好过在寺里觉得那里都是西天圣境。

无相是监寺的弟子,更像是他儿子,这么多年的养育,监寺对他真如自己的孩子一般,但玉不琢不成器,无相若想真要有成就,就必须下山,狠下心,给了无相五十两银子,嘱咐了他三天,告诉他一些人间的事,还说没有悟透人间禅机不要回来。无相老实,记在心中,拎了包袱下山。

下了山,无相看什么都稀奇,众人见他穿的僧衣上好,面红齿白,如世家公子一般,自然什么都要价高些,无相又不是个会还价的,五十两银子虽然不少,又能吃住多久?

很快就没银子了,rì子渐渐苦了起来,无相开始很不适应,但想起佛祖悟道,也是经历了重重磨难,自己这点磨难又算得什么?也就不在意,觉得自己是僧,三宝之一,到哪都是宝,就四处敲门找人要吃的,他人长得俊秀,大姑娘小媳妇的见了这般俊俏的和尚,都偷偷将好吃的给他,有那风sāo些的,还大胆勾引。

下山之前师傅告诉无相,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是红粉骷髅,凶险恶毒,最是不能招惹,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有毒之物,沾惹上了,这辈子就再也无法悟道,毁了道心,佛祖也会怪罪。无相到倒没觉得这些女子有师傅说的那么可怕,反而有时候觉得挺可爱的,但这种心思一起,他就急忙压制住,所谓sè即是空空即是sè,万万不能毁了道行。

又一想,佛祖说世间万物都是有情众生,既然如此,这些女子也是一样,众生皆有佛xìng,不过是她们并不知道罢了,被yù望迷住了本心,这心思一起,无相又找到了新目标,但凡去要饭,有女子出来,必定给人家讲佛法,想要拯救众生,让人家无yù无求。

于是女子们又开始烦他了,要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无相甚是执着,这个地方不行,就换一个地方,到处找女子宣扬佛法,一说就是半天,到了后来别人还以为他是个yín僧,饭要不到了不说,还被四处追打,前几天给一妇人说佛法,被妇人丈夫追了三里地,无奈跑到了山里,到了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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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七章 刘家村

和尚说到这,林麒急忙问道:“你去过刘家村,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去的,碰到一个叫刘伯温的,让贫僧给青田县衙门带封信,说只要信送到了,供养贫僧一个月,贫僧也没耽误,出了山把信交给了县衙,想着回来就有饭吃了,走到这实在饿的撑不住了,不就遇见了你。”

听到刘伯温就在刘家村,林麒心里一缓,总算是没有白来,却还是觉得惊讶,听丐帮弟子说刘家村已经有一个月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了,但这和尚却说三天前进去了刘家村,两人说的南辕北辙,那个在说谎?

沉吟了一下林麒问:“信里写的什么,你知道吗?”

和尚很不满意林麒如此问,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说的是什么话,别人信得过贫僧才托我送信,又怎能做那小人行径,偷看人家的信,哎呀,这种事,贫僧想想就觉得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和尚迂腐的像个呆子,林麒也不理他,沉思了下,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凭他的本事,找刘家村都找不到,这和尚文文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走进去了?走进去不说,旁人都出不来,偏偏他能出来?

“你是怎么碰到刘伯温的,他又是怎么托你送信的,说来听听。”

和尚想了想,道:“贫僧饥饿难耐,不如施主先去找些吃的来,待贫僧吃饱了在与施主说了详细,可好?”

林麒总觉得这和尚有古怪,摇头道:“不好,不如你趁现在还有力气,将我要知道的说了,我再去给你找些吃的。”

和尚叹了口气道:“世风rì下,人心不古,贫僧这佛门三宝之一的僧宝,竟然无人供养,还要受你刁难,罢了,罢了,你既然想知道,贫僧就告诉你。”

和尚添了添嘴唇,忍住肚子咕噜声响,道:“贫僧那rì给一女施主讲解佛法,本以为如此高深的佛法,乃是无价之宝,怎么也能换的一二口食,却没想到他家丈夫是个粗鲁的,回家来见我与他娘子**,竟然怒发冲冠,将我打了出来……”

和尚有点絮叨,林麒也不打断他,听到这里实在忍耐不住问道:“你与那女子在什么地方讲解的佛法?”

“女施主的房中啊,本来贫僧是想在院子里与她讲解的,女施主却说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便让我去房中与她讲解,贫僧想着,普度世人,不分男女,贫贱,又岂能挑三拣四的找地方,就应了下来……”

林麒听得目瞪口呆,也听明白了,那女子不是什么良家,但你个和尚讲佛法就能讲到人家屋子里去?忍不住道:“打死你都不多!”

和尚没听清,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和尚是个话唠,林麒不想与他过多纠缠,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和尚叹了口气道:“她家丈夫是个恶人,放狗来咬贫僧,佛祖昔rì舍身为虎,那是何等的博大,如来过去在因地中修行时,舍身命脑髓布施一切救护众生。因为这样无畏的布施,圆满了布施波罗蜜的功德,最后六波罗蜜圆满,终于在娑婆世界成佛,为天人师,广度众生。所以说,布施的心,来自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心量,观众生如子,观众生苦如己苦,故能竭尽所能行布施,解众生苦而无怨悔,是慈悲也是jīng进;是禅定也是智慧……”

耳听得和尚念念叨叨的说起佛法来,林麒终于知道这和尚为何不着人待见了,试想,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道理上去,并且滔滔不绝,犹如苍蝇一般,怎是个烦人了得。

林麒急忙打断他道:“和尚,说正事,还想不想吃饭了?”

和尚咽了口吐沫,道:“那恶人追着贫僧不放,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贫僧无奈,只能逃跑,倒也不是舍弃不了这肉身,但贫僧还未悟道,怎么能进了狗嘴?只能拼命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后面听不到狗叫了,却是到了这山里,贫僧没要到吃食,还被追赶了老远,肚中饥饿,就想着看看山里有没有人家,兜兜转转的就走到了刘村。”

“刘村是个大村子,有两三百户人家,贫僧见了也是欣喜,想着总有信奉佛法的居士,不忍心看着贫僧饿肚子,那想到进了村子,那里的人就如同见了鬼一样,全都围了上来,问贫僧是怎么到的村子,贫僧就说是走进来的,这些人不信,疯癫了一般,就有人问我会不会法术,是不是什么降妖伏魔的高僧。”

“贫僧就耐心的告诉他们,贫僧是禅宗,不修神通,神通是邪道,是执念,是魔王加持的邪法,许多人由于没有机缘遇到无我空xìng的善说,凭自己的智慧又不能观照到无我空xìng的真实义,于是由实执所引,他们依然换汤不换药地执有一个实有的神我或大我的存在。因为我执并没有根除,所以它会以不同的形式不断地显现出来,没有无我空xìng智慧的指引,修道极易误入歧途。在修行的过程中,当神通异能被开发时,我执无明随之而来,若无菩提心,不修福德资粮,只修神通,避免不了堕地狱、转畜生道的恶运。”

“这些人开始被贫僧所讲的佛法震惊住,贫僧这见这些乡人颇有慧根,就想多讲些给他们听,那里想到,有人突然狂喊乱叫,还说贫僧是什么恶鬼派来迷惑大家的,更有人举起棍棒要将贫僧打杀了,贫僧惊惶,想要逃跑,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眼见着就要早登极乐,却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拦住了众人。”

“这男子就是刘伯温,他在乡民中甚有威望,喝退了众人将我带到他家中,还问贫僧是怎么到的刘家村,贫僧就说是走进来的,刘伯温就问贫僧,还能不能走出去。”

“贫僧就说肚子饿,怕是走不出去了,刘伯温就找来几个馒头拿给贫僧吃了,然后写了封信,交给贫僧,说要是贫僧能走出刘家村,把这封信交给青田县里一个叫钱二德的官差,若是办好了这件事,他供养贫僧一个月。”

“刘家村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若刘伯温真能供养贫僧一年,贫僧也好jīng研佛法,就答应了下来,本想着当时就走,刘伯温却让贫僧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说,还说若是现在走会有麻烦,贫僧就听了他的话,待到深夜才出门,出了刘家村,到了县衙,找到了钱二德,把信给了他,想着他能留贫僧吃顿饭,却没想他看了那信,脸sè大变,找县老爷去了。贫僧无奈,那就回到刘家村刘伯温家里再吃饭吧,就往回赶,但这路程实在遥远,一来一回的,贫僧走了两rì,两rì里一粒米也没下肚,饿的头晕眼花,再也走不动,眼见着这地方有个茅屋,进来打坐,稍减肚饿,想着总有人路过,见到贫僧饿成这样,能施舍一些,可不就等到你来了吗。”

和尚张嘴贫僧,闭嘴贫僧,听得林麒别扭不已,还是耐着xìng子听完,也知道村子里的人的确是出不来了,否则不会见到这傻呆呆的和尚那般激动,可谁都走不出来,和尚又是怎么出来的?

林麒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和尚,和尚面红齿白,当真生了副好坯子,饿成这样仍然是腰板挺直,金刚坐姿,凭这一点也看得出必定是大寺大庙里出来的人物,但这么呆傻的着实少见。

和尚说完,本以为林麒就会出去给他找吃的,却没想到林麒仍是赖着不走,可就有些不高兴,道:“施主,你想知道的,贫僧可都说了,你也说过要给贫僧找些果子吃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出家的可也不能打诳语,那也不是个实诚的人。”

林麒愣了下,听见这和尚肚子犹如打雷一般响亮,想必是饿坏了,笑道:“和尚,你告诉我怎么去刘家村,告诉了我,我就去给你摘果子吃去。”

和尚叹息道:“怎地每个人见了贫僧都问怎么去刘家村,钱二德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当然是走着去啊,你顺着这条山路直行,自然就到刘家村了。”

林麒嘿嘿一笑,道:“知道了,你就在这等我回来,我这就去给你摘果子吃去,你可等着啊,千万不要走了,要是回来找不到你,我可就自己走了……”

和尚听他这么说,急忙道:“施主放心,贫僧定然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快去快回,贫僧实在是饿的狠了,若是回来晚了,贫僧就该饿昏过去了。”

林麒道:“好好,你就在这等着,千万别走,我去去就回……”胡乱说着话,推开门走出去,又小心把门关上,瞧了瞧四周,果然茅舍右侧有一进山的小路,林麒想也未想,奔着小路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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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 歌声

林麒根本不想帮无相找果子吃,和尚不管看上去多无辜,多可怜,在这荒寂无人的地方,说的又那么离奇,能信一半就算好的了。但他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有心机,也并不是人人都事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百样米养千样人,就是这个道理。

顺着山路快行,走到半山腰,山路突然一拐,林麒还以为有野鬼作祟,急忙睁眼看去,却见山青月明,没有半点鬼影,许是刘家村就得这么走,接着迈步向前,感觉吹来了一股yīn风,风也不大,比夜风寒了那么一点,林麒也没在意,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仍是什么都没有。

有点古怪,林麒暗自嘀咕,顺着山路径直拐了,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个茅草屋,里面还传出来小声念经的声音,不用看都知道,又走回来了,这下林麒纳闷了,就不明白怎么如此邪xìng,没有鬼打墙还能这个样子。

林麒不甘心,继续顺着土路前行,再次到了拐弯的路口,他不在着急继续走,而是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这是一条相当简单的山路,路面狭窄,左侧是山峰,右侧是悬崖,不管是进山,还是出山,只有这一条路,和尚并未骗他。

林麒站在原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诡异之处来,倒是山风凛冽,吹得他身上衣衫烈烈而响,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回去找那和尚,忽地迎面冲来一个黑影,对着他猛然撞了过来,林麒一惊,急忙向前一躲,脚下一滑,好像踩在了一堆烂泥上,整个身子向前摔去。

林麒大惊,右侧可就是悬崖,掉下去必定摔死,他身子一侧双手扶地,右肩向下,就地一滚,借着翻滚的力量顺势站了起来。右脚却已经擦在绝壁边缘,林麒一身冷汗,湿透衣衫,再向先前冲击自己的黑影看去,就见撞向自己的是一只孤雁,他躲过去了,孤雁却撞到了山壁上,脖子都撞歪了,一双鸟眼却还是睁着,看上去很是诡异。

林麒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不对,山路甚是干燥,可刚才躲雁的时候,脚下却是一滑,若不是那一滑,也不会这般凶险,是什么东西滑了自己一下?山路就这么窄,林麒仔细寻找,在山壁下面发现有一处地方凸出,像是个小小的土包,上面还有自己的脚印。

扒开黄土,里面埋了一个黄纸折叠的小包,黄纸不是普通的黄纸,拿在手中感觉甚是厚实油腻,像是大户人家的窗纸,上面画着符咒,什么符咒林麒却是认不出来,打开纸包,里面有一块手绢大小的红布,红布质地中等,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看上去像是凤纹,这样的布料,也只有女子出嫁时候的嫁衣身上才有,女人一辈子只有穿一次嫁衣的机会,不管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人家,都尽可能的用一些好布料。

这快布看上去只是嫁衣的一部分,被人撕成了一块,林麒举起布,感觉从红布上面传来一阵阵yīn郁气息,像是怨气,怒气,还有一丝凄凉,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林麒举起红布对着月光照了照,发现红布上面的颜sè并不一致,有几块地方颜sè更深,像是血迹,又像是油渍。

这快红布拿在手里有些沉重,林麒又仔细的摸了摸那绣花的地方,绣花用的线手感也很粗糙。刚摸了几下,林麒右手食指突然轻微一痛,像是被蚊子蛰了一下,他甩了甩手,再看向那红布,就觉得红布似乎转眼间就变得无比巨大起来。

林麒愣愣看着那红布,鲜红的颜sè如同鲜血,就那样蔓延开来将他紧紧包裹在里面,无尽的红sè渐渐变得深沉,恍若变成了无尽的黑暗,黑暗中,幽幽的亮起一个红点,仿佛还有歌声传了过来。

那是一个凄美女子的声音:“白曼陀罗,chūn去秋来必枯萎。蓝花落兮,残落一地你哭泪。残了萎,你转头抹泪帮我拾落花蕾。狼牙月,照耀伊人悔。独坐泊船,握桨一划你落水。涟漪吟愧,上船擦干曼陀泪。凉透心蕾,舍得哭泣花未开蔫蔫泪。若梦忽醒,谁会挂念谁?一滴墨汁,真已点血梅?三千流水,我心花又展蕾……

林麒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只觉得心神激荡,想要用全部去疼爱怜惜这个女子,虽然他还未看见这个女子的面容。

一盏红sè的灯笼随着歌声,由远而至,一袭鲜红的嫁衣拖曳着,随着清风摇摆,林麒努力想要看清楚女子的连,但她的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只有漆黑柔顺的长发,披肩,一如这深沉的黑夜。

离的还远,女子就站定,伸出一只玉手对着林麒轻轻挥动,像是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快来我的身边……林麒情不自禁的傻笑,竟然迈步向前,却不知道,他的面前,只有万丈的绝壁。

温暖的感觉顺着手指渐渐蔓延全身,林麒被温暖包围,仿佛是在母亲的怀中,又像是在恋人温柔的嘴唇,他向前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他的一只脚已经腾空,但这温暖的感觉顺着身躯向下之际,猛然触碰到他丹田内的yīn阳果,本是沉寂的果子被这麻麻酥酥温暖感觉一冲击,仿佛就成了一头被惊醒的恶兽,猛然旋转起来。

一股热力从丹田轰!的炸开,热浪滚滚立刻将林麒惊醒,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只脚已经踏出了绝壁,再有一步就要万劫不复,再一看,眼前那里还有什么红sè的灯笼,女子,统统都是幻觉,倒是手指上有一个丑陋的虫子,白胖胖的身躯,却长着尖牙咬住手指。一股股令人yù呕的腥臭,让人阵阵迷糊。

林麒又惊又怒,幸亏旁边没人,否则这般丑态被人见了,那也不用活了,恼怒一起,抽出量天尺对那虫子拍去,啪!一声脆响,将个虫子拍的四分五裂,流出黏黏的白sè液体,恶心至极,林麒觉得难受,弯腰抓了把土,用手搓搓,将那虫子搓掉,却见食指肿胀粗大了一倍不止,还有一条黑线顺着食指蔓延。

林麒却也不怕,暗暗凝神,将yīn阳果阳面调转过来,想着直冲手指,不大的功夫一股纯阳热力猛然而来,顺着手掌向上,将那股黑气直直顶了出去,黑气腥臭无比,成一股黑水shè到旁边石壁上,嗤嗤……几声,竟然将石壁腐蚀出个小洞来。

林麒甩甩手指,再没了异常,才算放心,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就是一阵后怕,若不是体内的果子转动,怕是现在已经摔下山壁,成了个摔死鬼了,是那怪异的虫子隐藏在红布中,暗中叮了他一口,但这红布又是谁埋在这里的?难道就是想迷惑别人进不去刘家村,又怕被人发现,里面藏了这鬼虫。

自打从黄河河底出来,林麒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危机,的确是大意了,还没进村,就差点中招,不知道村子里有什么险恶的事等着他,马面指的这条路,果然不是好走的。林麒想了想,觉得既然破了红布,就不会在有什么阻拦自己,自然也就能找到刘村。

想到这,急忙朝前而去,本以为这回再无阻碍,却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时辰,竟然又走回了那间茅屋,林麒不信邪,顺着山壁向上爬,爬半天,找到路,走下来,又回到茅屋前面,这下真的泄气了,他出道时间不长,就跟师傅和鬼巫学过东西,但周兴教的少,鬼巫教的东西年头太久远,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为什么就走不到刘家村,无奈的看了看茅草屋,和尚念经的声音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睡着了。

看来想进刘家村,就得借助这个和尚,无奈之下,顺着山给和尚找吃的,想起那只撞死的大雁,捡了,又摘了些杨梅,用衣衫包了一包,回到茅草屋,还没等开门,就在门外大声道:“和尚,我回来了。”

也没人应他,林麒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出事了?急忙过去一教踢开屋门,满面灰尘中,和尚还是盘坐在地上,手里捻了一串念珠,小声的念经。和尚手中的念珠晶莹剔透,每一颗念珠上都刻着一尊罗汉,散发出莹莹佛光,手指捻动之间,微微撞动声音响起,清澈,慈悲……佛光映照下,和尚那张脏脸,竟然就有些法相庄严的味道。

当和尚最后一句经文念完,念珠十八颗罗汉念珠,似乎是相互碰撞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仿佛是数万一同口喧佛号一般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却悠扬深远,似乎整个人世间的尘埃,都因此而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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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章 念珠

和尚念完经,又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与先前的庄严法相完全是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林麒,委屈的问道:“怎地去了这么久?贫僧差点就要出去找你了,可你又让我在这等着,就没敢出去。”

林麒见他跟个孩子一样,哭笑不得道:“天黑,果子不好找,费了会功夫,不仅摘了果子,还给你打了只雁,你说,咱们是烤了吃呢,还是煮了吃?”说完噗通!一声将死雁扔到和尚面前。和尚吓了一跳,蹦了起来,双眼微闭,面带嗔sè,道:“阿弥陀佛,施主怎么能够杀生呢?杀生乃是大罪,死后要入阿鼻地狱的……”

林麒道:“你肚子饿,不吃了这雁,你就要饿死,饿死也不吃吗?”

“贫僧宁可饿死也不吃,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啊,以后莫要杀生了,要知道一切众生皆有佛xìng,未来必当成佛,故当视如父母般供养给侍,岂忍杀之,若杀之,是亦杀未来佛。”

林麒见和尚恼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笑道:“和尚,跟你开个玩笑,这雁不是我打下来的,是它自己撞到山壁上摔死的,想你饿的狠了,若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就捡了回来,你看,这里还有杨梅,你若不吃肉,那就吃些杨梅吧。”

和尚真是个实在的,林麒怎么说,他就怎么信,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林麒手中衣衫包裹着的杨梅,咽了口口水道:“先不急着吃,待我超度了这雁,哎,这雁也是个可怜的,怎地就不小心撞到山上了,阿弥陀佛……”

说完双手合十,轻轻念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念了三遍才停下,又走到屋外刨了个坑将雁埋了,林麒也不阻止他,好奇问道:“不都是先埋了在念经吗?”和尚愣了愣,道:“好……好像是你说的对,不过只要心诚就好,心诚就好。”

林麒笑笑,他是真信和尚所说的每一句话了,这么死心眼的和尚简直天下少见,就算别人想要装出这样子来,恐怕都装不像,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例如和尚的善心,就算别人不吃雁,但也绝对不会给雁超度。

和尚见他笑眯眯的,也不恼,伸手出来问:“果子呢?”林麒将包裹扔过去,和尚接过来,打开,双眼冒出绿光,也不洗,也不擦,抓起来就吃,当真是饿的狠了,林麒慢慢等着,见他双手轮番去抓,无比快捷,一把一把塞进嘴里,忍不住道:“慢些吃,杨梅吃多了,可是胃酸。”

和尚也不理他,吃了大半,这才停下,仍是一点点的将所有杨梅都吃了,不好意思道:“实在是饿的狠了,阿弥陀佛,以前在寺里,真不知道饥饿原来这般难受,贫僧只是饿了两rì就已这般模样,想想恶鬼道的众生,所受之苦,简直不寒而栗,阿弥陀佛……”

林麒问道:“和尚,你那念珠是个宝物,你不知道吗?”

和尚举起念珠,道:“什么宝物?这是师傅临行的时候给我的,说是用五眼六通果实雕刻成的,五眼六通是一种不寻常的果实,蒂落后,顶部有五个小孔,看似五个小眼睛,首尾贯穿打洞,制成佛珠,便称为“五眼六通”。“五眼”是指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种能力:“六通”是指神足通、天耳通、天眼通、他心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前五通各种修练都可达到,惟漏尽通为佛家的境界。是菩萨依定慧力所示现的六种无碍自在妙用。此种佛珠,涵意丰富。“

林麒笑道:“和尚你不是不说神通吗?怎么现在又说上了?”

和尚摇头道:“谬也,谬也,贫僧说的不是神通,乃是这串念珠的功德,掐捻念珠而诵咒念佛,能产生诸种功德。据木患子经载,若念诵佛陀、达磨、僧伽之名,满二十万遍,而身心不乱,无诸谄曲者,则命终之后,得生第三焰天,衣食自然而得,常安乐行。”

林麒一句话引来这多的话语,忍不住道:“和尚,我就问你一句,你说这么多,不嫌累吗?”

“不累,不累,世人俱有佛xìng,却被愚昧之心蒙蔽,多闻佛法,自然清神明良,离我佛大道就更进一步,何况,你供养了我一顿果子,问起手中念珠,那也是与佛大大有缘,我又怎能不详细跟你说了。施主,所谓的念珠,有人称为“拴马索”,隐喻人心如狂奔野马,杂念纷飞,刹那不停,手掐念珠以遏制妄念。所以修行者都蓄有念珠作为必备法物。尤其念珠以修净土念佛法门和修密持咒最所常用,手持念珠随时诵念以增定力,以生智慧,不论念佛持咒要历历分明,身心专注,一切放下。

一颗颗的念珠,用线串起来,是表示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串珠中的一粒母珠是表示弥陀的无量寿无量光的意思。念珠虽然是串起来的,但也可以分开和断绝,这表示以菩萨的种种殊胜功德,来断除我们种种烦恼。环形圆润,象征菩萨的圆满正果……“

和尚絮絮叨叨的还在说,林麒实在耐不住,打断他道:“和尚,知道你为啥被赶出少林寺不?你要还在寺里,天天这么念叨,保管被人打死,活不过三十岁去。”

林麒以为和尚会恼,却没料到和尚叹了口气道:“哎,若是证不得大道,就算活到千岁又能如何了?贫僧不怕死,怕的是这浊世滔滔,人人都在泥堆中打滚却不自知,贫僧虽然不才,却也愿意救出一个是一个……”

林麒真是怕他了,就觉得和尚还是饿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些,起码话没这么多,那里想到吃饱了,话也多了起来,若是让他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这份功夫,当真是天下无双,怪不得他不修神通,这可不就是神通吗?任谁见到这和尚,不被气死,也被烦死,都这么厉害了,还修的什么神通?

林麒急忙道:“无相大师,无相大师……你先歇歇,刚吃饱了就说这么多话,饿的可快。”

无相听到饿的可快,立刻就闭上了嘴,等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了林麒半天,实在忍不住问道:“真饿的快?”

林麒很严肃的点点头道:“真饿的快,不如这样,我说你来答,佛法什么的,你留着跟别人去说,我不信佛,我是道家弟子。”

“佛道本是一家,并不冲突的,佛祖说过万般皆是道,为的都是脱离苦海,直登彼岸,何况又不是让你出家入寺为僧,当个居士也挺好的嘛,佛陀说过,在家修行的优婆塞和优婆夷,如果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yín邪、不妄语、不饮酒这五戒,就同佛的其他弟子一样了……”

林麒突然有种想揍这个和尚的冲动,他在黄河地下,经历了那么多岁月的无尽寂寞,本以为心如止水了,却被这和尚一会的功夫就撩拨出火气来,可想而知,若是别人见了他,该有多烦,怪不得被方丈赶出了少林寺,若他是方丈,早就赶出来了,还能让他待二十多年?由此可见,少林的方丈还真是位有道高人啊。

和尚还在说,滔滔不绝,林麒再也受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丹田内的yīn阳果调到阳的一面,一阵炙热至极的气息顺着它指尖冒出,烫的那和尚哎呦!一声跳开,大声道:“施主,你手怎么如此烫法?不是生病了吧?”

和尚面露关怀,不是作为,林麒心一软,反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无奈道:“和尚,你我相遇那是缘分,但你话不要太多,很惹人烦的,不如这样,你听我的,以后我供养你,给你饭吃,让你专心jīng研佛法,若是话在这么多,我就饿你三天,我倒要看看,谁敢给你吃食!”

林麒说的斩钉截铁,和尚呆了呆,看了看林麒的脸sè,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叹息一声道:“你是个好人,能听贫僧说这么多,还不恼的,你是第一个,就是霸道了些,也罢,贫僧对这世俗人情远不如你,不如你来教我,我听你的也就是了,可好?”

林麒点头道:“好,我也不跟你废话,如今刘家村里遇了邪事,整个村子的人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刘家村的劫难,也只有我能来解,和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你能进村,就带我进村去吧,其它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如何?”

和尚愣了下,道:“怪不得村子里的人见了我,那般怪异,原来如此,整个村子可是千八百个人,可不能让他们遭了难,快走,快走,贫僧这就带你进村。”

和尚竟然比林麒还急,也不多话了,上前拉扯住林麒就朝外走。

林麒暗暗摇头,无相这个和尚除了话多些,倒也是个古道热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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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章 进村

和尚焦急,不在废话,带着林麒顺着山路向前,走着走着到了拐弯地方,林麒本以为跟着和尚就能走到刘家村,那里想到,两人兜兜转转的没多大功夫,又回到了茅草屋,和尚也懵了,咦的一声道:“贫僧来过去过,不是这样的啊。”

林麒也懵,想了想问和尚,进山出山时你一边走,一边做什么了吗?和尚道:“贫僧行路,都是一边走一边念金刚经的。”

林麒恍然,道:“咱们继续走,你还和以往一样,一边念经一边走,切记,不要乱想些别的,否则进不去刘家村。”

和尚答应,深吸了口气,沉静一下,拿出那串念珠,轻轻念诵:“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释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金刚经,又叫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最是殊胜,殊胜之处在于其圆具xìng相全分,而又善能显示金刚不坏xìng,令受持者,疾证真常无念心,以其绝对待,不可坏故称至大至刚。因此历来诸宗高僧硕德,无不兼弘此经,有金刚经处,就是寺庙佛塔,念诵此经时,有金刚菩萨庇佑,诸天女,阿修罗都是护法神灵。

无相念诵的字字清晰,清朗好听,林麒听在耳中,当真生出一片清净心来,两人默默向前,没有言语,只有念经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中回荡不止,这一次,到了那路口位置,就觉得前方虚空之处,像是起了层层的波浪,如同一堵无形的墙被推开,和尚发相庄严,念珠到了这个地方,散发出阵阵柔和佛光,和尚径直与林麒走进了山中。

进了山,就见山峦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看似存在的雾气飘飘渺渺,并不阻拦月亮光华,却又使得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朦朦胧胧的,如同天地间罩上了一层轻纱。

整座山有一股不祥的气息,迎面而来的风,不再是清朗的感觉,而是带着一股子yīn冷,其中还夹杂着血腥之气,令人压抑沉闷,就连林麒冷热不忌的身体,竟然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yīn寒之气入身,他丹田内的yīn阳果被惊动,缓缓一转生出热力来,将这股不适驱逐出去。

目光所及之处,山顶还好些,越是向下,yīn气越重,似乎浓烈的化不开一般,林麒曾经听鬼巫说过,yīn气浓烈到一定地步,就会化形,这山中所谓的雾气,定然就是此地yīn气所化,但这山巨大,还有河流穿过,怎么就会有这么浓厚的yīn气?

林麒扭头看了一眼和尚,和尚还是那副模样,竟是比他要淡定从容的多,指着山下道:“刘家村就在下面,咱们快走,莫要耽搁了。”说着话向前快走,可和尚走路的姿势颇为怪异,先是低头瞧瞧,再抬头看看,脚下总是突然拐一下,或是停一下。

林麒以为这是佛门秘法,也没问他,苦笑摇头,就觉得像和尚这样也不错,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厉害害怕。那里像自己这样疑神疑鬼,胆战心惊,莫非自己还不如这个话多的和尚?他起了不服的心思,迈开大步超前快走,刚走了没两步,和尚猛然拽住了他,大声道:“小心脚下!”

林麒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停住问和尚:“怎么了?”和尚蹲下来,捡起个草爬子,轻轻扔到一边道:“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都是有情众生,莫要伤了它xìng命,施主切记,切记……”林麒这才知道和尚为何那样走路了,原来是怕伤了脚下的虫子,真……

林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想照着他光秃秃的脑袋狠凿一下,还没等他动手,和尚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瞧着脚下,偶尔看下前路,嘴里还嘟囔:“奇怪了,出山的时候,这里的虫子没有这般大啊……”

林麒听得清楚,猛然站住,知道哪里不对了,刚才那只草爬子实在是大了些,简直比他见过的所有草爬子大上两三倍都不止,颜sè也不对,竟然是白sè的,先前以为就这么一只,现在听和尚一说,急忙扒开山路两侧草丛,就见许多虫子在草丛中向着山顶而来,这些虫子,俱都是身躯发白,比平常见过的大上许多。

山下的yīn气浓厚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使得这山里的虫子都变成了模样?而且这些虫子好像也知道山下不祥,拼命的朝山顶赶,想必是要躲过山下的yīn气。

林麒脸sè变得很不好看,他要管的事,绝对是个棘手的,自己这点本事,也不知道够不够用?和尚见他停下,以为自己说话重了,伤了他自尊,宽慰他道:“贫僧也不是个迂腐的,拉住你也是为的你好,不管虫子如何小,毕竟是条xìng命……”

林麒愕然,无相和尚这样的要是不算迂腐的,这世上还能找出迂腐的来吗?

无相见他不说话,叹息道:“你就跟在贫僧后面吧,贫僧走的小心,不会踩到虫子的。”说完继续用那种怪异的姿势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轻轻念诵经文,林麒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是心惊,走了快一个时辰,眼见着就到了半山腰,雾气越来越浓,要不是和尚脑袋剃得锃亮,真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越往前走,越是沉寂,一点声音都没有,雾气越来越浓,泛起一股奇异的红sè,很淡,像是被水稀释了的血,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凶地,竟然就成了这个样子?竟然就比他去过的yīn司,鬼市,都要凶险。林麒越走越是疑惑,和尚念经声音中,那些血红的雾气都轻轻避开,两人倒也无事。

可走了那么一段,和尚像是有些累了,念经声音停了下来,刚一停,血雾之中浓厚至极的yīn气便层层叠叠而来,血煞气息恍若实质,其中更像是夹杂了万千孤魂野鬼,就要将林麒裹在其中,慢慢撕碎。

却不知为何,yīn煞气息避过和尚,像他身上有毒似的,如此滔滔不绝的yīn煞之气,林麒也是心惊,急忙对无相道:“和尚念经,别停。”

和尚咦的一声道:“你不是道家弟子吗?怎地喜欢听起我念经来了?”

林麒咳嗽一声道:“刚才听你念经,觉得身心清净,倒也是个有好处的。”

无相道:“你所能看见的好处啊,都不是真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凡是有形相,能看得见的,那并不是好处,都不是真的,所以我才说念经没有好处。这个好处你是看不见的。怎么样子呢?你每念一次经,在你的自xìng里边就经过这么一次的刷洗。譬如念《金刚经》,念一遍,这经中的意思就明白一点;念两遍,更明白一点;念三遍,就更明白多一点。所以,这个念经是在你自xìng上,智慧会增加的。但是这个智慧增加了多少?你是看不见的,不过只有这么一种感觉,所以念经的好处是说不出来的。”

“而且你多诵一遍经典,就少生一点烦恼,不要因为诵经又生出烦恼了。不要说:“你念得不对!”“你念得太快了,我跟不上你!”或者“你念得太慢了,要我等着你!”或者“你念的声音不好,我听得不顺耳!”不要在这上面用工夫。”

“况且你是初学,也不一定会念。但是不管会不会念,都一定要念。你还可以跟我一起念,就叫共同薰修,不是共同在一起,你找我毛病,我找你毛病。但若真要有毛病,大家还是一定要找的,一定要找到毛病。若不找到毛病,那么自己的毛病太多,修行就不相应了。所以,这个念经对自xìng上是有帮助的。帮助什么呢?帮助开智慧。念《金刚经》也是开智慧,念《心经》更是开智慧的。所以念经虽说是没有好处,其实这好处是最大的,你看不见的。你看不见的,这才是真好处。你能看见的,完全都是皮毛。”

和尚念念叨叨的功夫,血煞气息围住了林麒,若不是他腰间量天尺散发出淡淡光芒,早就涌上身来,说来也怪,量天尺到了这地方,五sè光芒愈发的黯淡,林麒的本事还是弱了些,这些yīn煞气息又实在太强,尺子固然能替他抵挡一些,却无法抵挡全部。

林麒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引来和尚这么多话,急忙道:“闭嘴,念经!要不没有饭吃!”

和尚愣了下,问道:“你让我闭嘴,又让我念经,到底是闭嘴还是念经?”

“念经!”林麒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他快被这和尚折腾疯了。

“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和尚念诵经文声音一起,林麒立刻感觉身上压迫轻了不少,也不敢在说什么,跟紧了和尚,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如此这般走了快一个时辰,四周yīn煞雾气竟然就淡薄了起来,不远处还有点点灯火,刘家村终于是到了,林麒松了口气,刚要去看仔细村子模样,却听和尚大声道:“那里怎么有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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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章 恐慌

到了这里,林麒感觉骤然一变,全不似外面雾气弥漫的样子,相反清朗透亮,与普通的村子并无分别,一切都是分外清晰,夜sè中的乡村看上去那么静谧,安详,许是天下所有的山村都差不多,林麒恍惚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和尚一声惊呼破坏了所有的美好,林麒顺着他目光瞧去,就见右边不远的地方有具干尸,趴在地上,胸前抬起,右手向前伸抓,临死的时候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嘴是张着的,满脸的惊恐,身上的衣服干燥新鲜,表明此人死去的时间并不长。

林麒快步走过去,仔细查看,此人是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算太大,一身的血肉都被抽干,全身皮包骨头,干干瘪瘪,如同风干的腊肉,和尚念念叨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咱们是不是将埋葬了,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林麒没理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之中游荡着yīn沉的怨气,隐约的就令人无比的烦躁,慌乱,害怕,还有一股子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人若是横死,死之前不甘心,就会产生深深的怨恨,冤魂并不因为死亡而消散,而是飘荡在天地之间,但不管是强烈的罡风,还是东升的rì头,吹拂,照shè之下,都会消散。

只有yīn阳隔绝之地,怨气才会如此游荡,林麒知道马面为何找他来此地了,这个地方竟然能够隔绝yīn阳,鬼差根本进不来,死在里面的人也就出不去,长此以往,这里就会成为大凶之地。

所谓的大凶之地,就是隐地,隐,至yīn之词,古有暗杀者,皆以隐出名。隐凶则隐藏而至的凶相。五行yīn阳之说对于隐凶无效。隐凶寨之过于凶,隐凶一rì尚存,无宁静之时。时rì长了,这里就会五行残缺严重,水胜之过火。金木皆内存,唯土象平稳。yīn阳全失,rì下阳重缺yīn,月下yīn重缺阳。风水全损,蛆生热挤。会有三灵三不灵。忘灵,鬼灵,死灵,人不灵,生不灵,真不灵。马面竟然就是让他来此拘魂的,只有将此地的冤魂都拘押,收了,才能破解。

就在林麒沉思的当口,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抬头看去,眼前忽地一变,原本是清亮的四周,变得迷蒙起来,林麒感觉到一股子怨气靠近,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他沉静下来,暗中捏动开眼法决,渐渐的看清楚了眼前的这个恶鬼。

一张脸血肉模糊,扭曲变形,围绕着林麒和无相转悠,嘴却是一张一合,仿佛在对着林麒和无相在说些什么,一圈圈的转悠,使得这鬼渐渐烦躁起来,却又不太敢靠近林麒和无相,林麒双眼瞧着那鬼,也没拿好主意该做什么,无相连连叹息,对他道:“施主,贫僧一个人,又没工具,不如先去村子里,等有了工具再来安葬他吧,你看可好?”

无相一说话,身上佛光消退,恶鬼猛然就朝无相扑去,林麒大惊,生怕被恶鬼钻了空子,上前一不扯住无相,大声喝道:“滚开!”大步的朝着他走了过去,同时狠狠的瞪着无相身后的恶鬼。抽出腰间的量天尺,指着那鬼,双目圆睁,如果这鬼继续纠缠,林麒不介意拍散了他。

无相吓了一跳,不知道林麒为何朝着自己大吼,嘟囔道:“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喊得这么大声做什么了?有理不在声高……”

林麒也不理他,拽着他大步向前,恶鬼被林麒一声吼,身子飘忽着不见,前方又清明了许多,林麒大步向前,对无相道:“此地隔绝yīn阳,有恶鬼无数,万事小心。”

无相愣愣被他拽着走,走了一段,开口问道:“你是驱魔的法师?”

这句话竟然把林麒问得愣住,他到底算是什么?龙虎山的**?还不是,江湖人物?算半个,既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奇人异士,驱魔的法师?好像是,但这些rì子,除了办自己的事,并没有帮助别人驱魔祛邪。他算是正道吗?鬼巫所传的好像不是,邪道?好像也不是,自己到底算什么,林麒也不知道。

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啊!林麒暗自叹息一声,苦笑着对无相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浪迹天涯之人,没有家,没有亲人,不是驱魔的法师,就是懂得一点抓鬼祛邪的法门。”

“咱们是同病相怜啊。”无相也叹息了一声,忽地眼睛一亮道:“施主,贫僧有个主意,你会抓鬼祛邪,贫僧却会超度,不如rì后咱们搭做一处,你来抓鬼,我来超度,功德无量啊,阿弥陀佛。”念了声佛号又道:“这样就有饭吃了。”

林麒笑笑,觉得无相简直单纯到了极点,两人不过相识不到一晚的功夫,竟然如此信任,就不怕自己是坏人,将他卖了?但又觉得,如今这世道,像无相这样的人,委实太少了一些,若人人都像他一样,世上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邪魔恶鬼了。

“好啊,等办完了事,找到我师兄,咱们三个行走江湖,助善除恶,那也不亦快哉。”

夜sè中村子无比安详,两人进了村,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石瓦,甚是富足,全不像林麒家的槐树村,都是木屋草房,此时已到子时,按理该是家家灭灯,户户沉睡,刘家村却是点点灯火不熄。

村子正中是一条石子铺就的路,沿着路向前,两侧房屋大门上都贴着门神,有的挂着桃符,此时是深秋,离过年还远,家家门上的门神画像却是新鲜无比,完全不是去年贴上去的陈旧模样,更让林麒吃惊的是,有人的家门口竟然还摆放着石刻的狮子。倒也不难理解,家家门上贴门神,摆石狮子,为的是驱邪,可这些门神贴画,石狮子,俱都是死物,没有半点灵气,又能驱的什么邪了?

更有几乎人家门口挂着白布,说明家中有白事,黄纸剪成的纸钱随着夜风忽而飘起,忽而落地,放眼所及之处,几乎处处都有,透着那么一丝凄凉诡异。

林麒暗暗摇头,刚要问无相刘伯温所住之地,却见右侧一户人家中窜出个人来,这人是个壮年男子,手中还拎了一面铜锣,见了林麒和无相,欢喜异常,忽地敲响手中铜锣,发出咣咣……的刺耳声响,大声喊叫:“有外人进村了,有外人进村了……”

随着这人叫喊之声,家家户户亮起了灯来,许多人转眼间钻了出来,男女老少都有,人人背上扛着包裹,竟然是衣衫齐整,想必睡觉之时,也是穿在身上的,男女老少冲出家门,朝着林麒和无相蜂拥而来,人人眼中除了惊恐就是欣喜。

更有人手中拿着银锭,朝着林麒和无相大喊:“两位,两位,带我一家老少出去,这银子就是你们的……”

更有人向前拉扯住了林麒和无相大喊:“小老儿家贫,没甚银子,但俺家这姑娘今年刚好十六,只要两位老爷带俺一家出去,姑娘就送给两位做妻做妾都成,只是希望活了俺一家老小的xìng命啊……”说着还拽过自家的姑娘朝林麒和无相怀里推。

林麒和无相都懵,没想到进了村子竟是这般模样,无相更是尴尬,推开几个女子,双手合十,高声道:“各位,各位……贫僧来回奔波了两rì,饭都没吃上一口,是不是等等……”

“俺家有鸡,有猪羊,这就去宰了,伺候两位。”一个大汉拨开人群,拉扯住无相就要往家拽,林麒哪能让那汉子拽走无相,上前一把拉开,大声道:“我俩是来找刘伯温的,刚到此地,还不忙着走,大家让让!”

林麒一声喊,所有人都静了一静,有些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先前拽无相的汉子,突然呸的一口道:“你们找那遭瘟的刘家小子做什么?若不是他,俺们村子岂能惹上这祸事,二位,听俺一句劝,这村子万万待不得了,趁着你俩能走进来走出去,带着俺们早早离开才是正理。”

汉子一番话,立刻像是在水里扔了颗石头,掀起阵阵涟漪,人群顿时轰!一声又围聚上来,吵吵嚷嚷,拉拉扯扯,形成一股诡异的声浪,闹腾的林麒和无相一阵阵眩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叹息,一个清朗声音响起:“大伙都被玉娘盯上了,那是谁也出不去的,何况故土难离,外面又是兵荒马乱的,出去了,可就不是在家中这般自在,难不成都饿死?这二位是来找我的,大家相信我总有办法解决了这事,让让吧……”

“刘先生,刘先生来了……”人群中有人轻呼,看来这男子在村民当中颇有威望,林麒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欣长,面容清湛,身穿宝蓝sè儒衫,三缕长须飘洒胸前,分外潇洒,踏着月sè大步走了过来。

一百一十二章 占卜

“刘伯温,贫僧在这,贫僧将信送到衙门,亲手交给了钱二德。”无相见了这人,高声呼叫。

此人就是刘伯温?林麒仔细打量了一下,相貌虽然清湛,却也非奇人异士,更没有元朝官员身上的贪懒之气,脸有倦容,眼袋沉重,看上去更像是书院中不得志的教书夫子,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马面说的相卜之术天下无双?

众人见他来了,立刻就安静下来,只有那汉子哼的一声扭过头去,刘伯温朝大家拱手道:“前rì我托禅师为大家送信,必定有人前来相助,我向大家保证,此地之事不了解,我刘伯温绝不先走,大晚上的就不要围在这里,都散了吧。”

刘伯温是青田的大才子,又是做过官的人,这在山村人家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百八十年的也就出来这么一位,那可是跟县太爷都能搭得上话的人物,威望自然高,听他这么说,顿时就有人道:“刘先生都说话了,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散了吧,散了吧……”还有人道:“旁人的话不信,刘先生的话绝对假不了……”

吵吵嚷嚷的也就散了,倒是有几个小娘,眼见林麒和无相俊秀,颇有些舍不得,跟着家中父母回走,却总是扭回头来,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停留,无相看也不看这些小娘一眼,道:“刘伯温,你可是说好了供养我一个月的,快快回去,也好吃饭。”

刘伯温笑道:“少不了大师的斋饭。”然后看向林麒,拱手问道:“这位是?”林麒也拱手道:“在下林麒,有人说你相卜之术天下无双,我是找你来算一个人的去处。”

刘伯温叹息道:“天下无双不敢当,但我却算得今rì必有异人到此,刘家村的事想要解决,全都落在这人身上,可不就见到了阁下,且与我回家去坐……”说着引二人回转,林麒跟在他身后,走了段,到了村子边缘,一处空旷之地,才见到一处老宅。

刘家老宅四面环山,中成小盘谷。背靠五座高峰,称五峰仙。中峰为南田最高峰,水口关拦紧锁,藏风聚气,祖上前五代均住此,真是个风水宝地,刘家祖屋五开间,为黛瓦木柱和黑白相间砖墙构成的平房,如今却有些落败,墙基、门板已苔迹斑斑,屋前小池塘也已淤积成低陷地面,院落杂草丛生,一派荒凉,一如这冬令山野般冷清萧寂。只有房前小亭上,灰白的木质美人靠,似乎还可轻轻靠一靠。

进了正堂,便见正中挂了一副猛虎下山图,也不知是何年代,看上去有些陈旧,画中猛虎虽由几条简洁的线条构成,却紧紧贴合画名中的一个“猛”,尽显猛虎的王者气势。

图的中心虎,额头正中一个“王”,透出老虎的凛凛王者之气,怒瞪的圆目,挥舞的利爪,近乎直立的身躯,大张的血盆大口,仿佛画中虎就要破纸而出,朝目标直扑而来,令见者油然而生一股惧意,画中虎与周围景物浑然一体,画这幅画的必定是个丹青妙手。而且这幅图灵气盎然,是镇家宅的宝物。有此图在一般的邪祟恶鬼,都靠近不得。

猛虎下山图,并不是随便挂的,猛虎上山可以挂,下山图不是寻常百姓可以顶的主镇得住的。下山图适合于官宦之家与衙门。这样的图如挂在平常百姓家轻则常年疾病缠身重则意外伤病肝肺病,经常破财年年因材紧张而发生不祥。

进了门,无相就嚷嚷道:“还有没有饭了?一来一去的两rì,就吃了点果子,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肚中所剩无几,若是还有饭食,先拿来与贫僧吃个饱,可好?”

刘伯温哪能说不好,急忙吩咐老仆去准备饭食,此处乃是老宅,家中只剩下他和老仆,自打归隐之后,就在此读书,写字,钻研典籍。虽说是粗茶淡饭,却也自得其乐。

刘伯温引二人在正堂坐下,忙碌着泡茶,趁这功夫,林麒问道:“先生可否为在下起卦?算一算我要找的人现在何处?”

刘伯温摇摇头道:“本人修习的是梅花易数,不用起卦,要来问未卜之事,只看他来的时辰、方位、年龄,把其中的数理揉起来去算,也就算出来了,我且说说,看看准不准?你所要找之人,不是至亲,该是亲朋师友一类,且年纪不大,与你差不多少,xìng情鲁莽,几年前与你失散,渺无音讯,你已寻他多时,纵有神鬼相助,仍无半点头绪,不知说的可对。”

林麒很是惊讶,自己并未说什么,刘伯温也未起卦,只是看到自己,就能知道这么多,当真是神乎其神,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我那朋友现在何处?”

刘伯温叹息道:“我知道你不是个凡人,是有本事的,我麻烦缠身,若是你能帮我解决了这些麻烦,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虽说此举有些无赖,如今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林麒笑道:“先生倒也磊落,就是不知先生惹上了什么麻烦事?我人小力弱,怎地就知道我能替你解决了?”

刘伯温笑道:“不必自谦,林小兄,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是目光清澈,身躯笔直,脸sè苍白也是因为有奇遇才会如此,不瞒你说,你乃是这天地间的一个异数,几百年的兴衰都因你而动,你不过是身在局中不知道罢了,有你相助,我这一劫,必定是遇难成祥,有惊无险。否则我也不会留在此地不走。”

林麒道:“先生倒是看得起我。”

刘伯温道:“卦象,天象,皆是如此,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说到这里,林麒本想继续追问,到底是何事,无相却再也忍耐不住道:“这饭,怎地还没好?咦,好像是有些味道传进来了,好香,好香,以往真不知道五谷,竟然就这么个香法……”

林麒和刘伯温相视一笑,刘伯温道:“还是等吃过饭再说吧。”

林麒道:“也好。”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砰!敲门声音,本来这也稀松平常,刘伯温却脸sè猛然一变,哧溜一下躲到林麒身后,全身瑟瑟发抖,那里还有刚才从容儒雅的模样,林麒也觉得奇怪,刘伯温这人落落大方,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敲门的声音都能吓成这样?刘家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麒被刘伯温感染,也是暗中jǐng惕,抽出量天尺握在手中,无相却是恍若未决,好奇道:“有人敲门,怎地不去看看?让人这般等待,岂不是很失礼?”说着话走了出去,林麒知道他是个迂腐的,生怕他出事,急忙上前挡在他身前道:“我来开门。”

无相咦的一声道:“刚才动也不动,现在又急着开门,真是奇哉怪也!”

林麒也不理他,打开门,却见门外是一些村民,手中提留着一些腊肉,蘑菇,大饼……之类的吃食,见他开门都陪着笑道:“俺们知道刘先生家来的客人,怕吃的不够,就送些来……”进了院子,将东西放下,依依不舍离开,临走之际还对林麒道:“若是有什么事,公子和禅师多照拂小人一二,小的家就在村东头,第二家……”

几乎人人手里都拎着东西,几乎人人走时都这么说,林麒沉默点头,待人都走了,才听身后刘伯温叹息道:“村民善良,却又胆小,这么做,也是希望出了事,你们能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多照顾一下。”

林麒道:“此地倒是民风质朴。”

刘伯温苦笑道:“这里群山环绕,也算富饶,村中老少也算富足,但未经历过外面的风雨,质朴是质朴,就是胆子小了,若不是因为胆子太小,也不会惹出这麻烦事来。”

这时饭菜已经做好端了上来,无相迫不及待的上桌,刘伯温让老仆人招待前来的村民,带着林麒回到正堂,就见无相双目放光,口水直咽,却并未动筷,想必是等二人回来,林麒见他这样子,也赞叹是个有规矩的。

刘伯温对无相客气道:“禅师辛苦走这一遭,若是饿坏了,可是我的罪过,来,动筷子!”无相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念了一段**,这才抓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看他这吃相,直如饿死鬼投胎一般,全然不顾旁人,低头狠吃。

如此一来,林麒和刘伯温不受他打扰,这才有空说话,林麒夹了两口菜,放下不动,刘伯温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叹息道:“本来是一桩喜事,却不料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事情虽不是因为而起,却与我也有大关系,我便从头说起吧,我们这村子有一户人家,也姓刘,说起来还是我本家远房亲戚,村里人都叫他刘老三,做的是玉器行当,他是个jīng明能干的,攒下了不小的家业,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女儿,叫做玉娘……”

一百一十三章 盘玉

刘家村是个安静的小村,也是个风景秀丽的小村,美丽,平静,安详,在四周连绵的山脉中,有一个石门洞,传说这石门洞是道教名山种的三十六洞天之第十二洞天,以前曾有仙人居住,不知是不是仙人保佑,村子里的人很是富足。

其中刘老三家家境最为殷实,刘老三祖传的相玉,看玉之术,做些个玉器生意,刘老三最得意的是养玉的功夫,养玉也叫盘玉。养玉分为文盘、武盘、意盘三种。文盘就是一件玉器刚出土,将它放在一个小布袋里面,贴身而藏,用人体的温度,慢慢将玉器里面的灰土水逼出来,一年以后再在手上摩挲盘玩,直到玉器恢复本来面目。

武盘就是通过人的手劲,不断地盘玩,以其尽快达到玩熟的目的。刚出土的玉器经过一年的佩带以后,硬度逐渐恢复,就用旧白布,切忌有颜sè的布,包裹后,雇请专人rì夜不断地摩擦,玉器摩擦升温,越擦越热,玉器摩擦受热的高度可以将玉器中的灰土快速地逼出来,sè沁不断凝结,玉的颜sè也越来越鲜亮,大约一年就可恢复玉器的原状。

意盘是指玉器收藏家将玉器持于手上,一边盘玩,一边想着玉的美德。意盘是一种极高境界,与其说是人盘玉,不如说是玉盘人,人玉合一,jīng神通灵,从古到今极少能够有人达到这样的jīng神境界。还有一种方法叫做文武盘,即贴身佩带,又时时拿在手中盘玩。

养玉有很多禁忌,忌跌,忌碰撞,忌火烤,忌酸,忌油污,忌尘土,意盘还忌贪婪、忌狡诈。所以,养玉就是与玉做朋友,这是人的一种福分。

刘老三盆出来的玉,玉光洁滋润,柔和如脂,自然就能卖出好价钱来,但刘老三盆出来的玉还不是最好的,盘玉盘得最好的,是他的女儿玉娘。

玉娘二八年华,出落得如花似玉,xìng情温顺,远近闻名的美人,这些年,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就踏破了刘老三家的门槛,可刘老三就是舍不得将女儿嫁出去,因为玉娘盆玉的功夫,实在是一绝,玉娘一旦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就意味着,成了别人家的摇钱树,所以刘老三舍不得女儿出嫁。

玉娘养玉自然也有自己的一手功夫,但最厉害的,是她的贴身盘,所谓的贴身盘,就是将玉戴在自己身上养玉,玉和人一样,有肉眼看不见的毛孔,行家称之为“土门”,是排泄玉石内部杂质的管道。玉与人体接触,人的体温就给了它养分,使其有了生命,它就会不断地变化。从市面上买到的玉石,为了卖相好,大多都被打磨过,殊不知这正好堵住了玉的“土门“。但不管如何糟糕的玉,戴在玉娘身上,都能盘活,。不管何种玉,玉娘都能养,

玉娘盆出来的玉含在口中,能生津止渴,除胃中之热,平烦懑之气,滋心肺,润声喉,养毛发。真正达到了玉在山而草木润,玉在河则河水清,由此可见玉娘养玉何其的厉害。

俗话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一块上好的玉,不只用料珍贵,雕工jīng美,还要靠人养。玉被戴在人身上,沾了人气,天长rì久愈显剔透润滑,拿行里话来讲,便是有了灵气。

当然,玉不是人人都能养的,首先需要特殊的体质,其次玉的种类不同,有温玉寒玉之分,而相对的养玉人也不同。但有一种玉,养玉的人从来不碰,那就是“有来历”的玉器。这“有来历”三个字,说白了就是那些来路不正的玉器。玉是贵器,很多大户人家死了人陪葬的名贵物颇为丰厚,于是乎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便干起了盗墓摸金的行当。所以,有些古玉看上去虽好,但碰的人却不多,这些东西大多是死者贴身佩戴的,天长rì久之下多多少少会沾了些土气尸气。

特别是玉上有血沁的。玉是有记忆的,他上面可能记载着许多恩怨情仇,有的人就是戴上古玉后开始长病不起,甚至会出现有梦魇。影响人的jīng气神。传说中,为了让仇人永不超生,在仇家刚死后,用玉石塞住人的七孔,利用玉石的通灵及辟邪xìng,使灵魂在躯体能无法逃脱,进而使其永世被**,无法投胎转世。久置千年,尸体的jīng血,和灵魂的怨气,变会被玉石所吸收,血丝直达玉心,形成画里的血玉。因而,血玉会被用来做某种**法事的法器。

这样的玉,很少有人愿意做,因为长期接触陪葬物,免不了要沾染到晦气,只有那些胆大体健的壮年汉子,或是实在缺钱,手紧,不信邪的人,才敢接这单生意。

刘老三在青田县有个铺子,专门做玉石生意,这rì铺子里来了一位年轻公子,捧了个上好的木盒,盒子上面雕龙画凤,甚是名贵,不要说盒子里的东西,就是这盒子都能卖上几十辆银子,这种贵人很少上门,刘老三顿时就打起了jīng神。

公子身边也没带下人,长身玉立,气质从容,一身白衣也无出奇之处,但裁剪的甚是得体,穿在身上就那么让人看着舒服,想必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俗话说的好,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饭。就是说要三辈子都做官,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吃饭和穿衣,而不是简单的填饱肚子和遮身蔽体。刘老三是个生意人,长了一双毒眼,知道这公子是个来历不凡的,急忙殷勤上前。

公子自称姓李,问刘老三能不能盘玉,刘老三自然回答说能,李公子笑着打开盒子,里面静卧着一只玉蝉,玉蝉倒也不大,正面弧形凸起,头部上端刻有两只圆鼓鼓的眼睛,下端刻有鼻孔和嘴巴,两翼合拢紧护腹部,颈部和两翼刻的阳文翼脉长短弯曲自然,两翼边斜磨,翅膀略长于蝉腹,腹部下端以yīn文琢刻。

玉蝉,自汉代以来,皆以蝉的羽化比喻人能重生。将玉蝉放于死者口中称作含蝉,寓指不死,再生复活。把蝉佩干身上则表示高洁。所以玉蝉既是生人的佩饰,也是死者的葬玉。

玉蝉可分为三种:一、冠蝉,用于帽饰,无穿眼;二、佩蝉,顶端有对穿眼;三、含蝉,在死者口中压舌,刀法简单,没有穿眼。玉蝉含义很多,如以一玉蝉佩在腰间,谐音“腰缠(蝉)万贯”,以一蝉伏卧在树叶上,定名为“金枝(‘知了’的谐音)玉叶”,也有人将佩挂在胸前的玉蝉取名为“一鸣惊人”(取蝉的鸣叫声)。

但李公子盒子中的这块玉蝉,遍体鲜红,似火,似血,带着妖异的sè彩,如此完整的红玉,简直是价值连城,刘老三做了一辈子的玉石生意,还从未见过这般玉蝉,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公子,可否让我仔细瞧瞧这玉?”

李公子笑道:“找你盘玉,还怕你看?看就是了。”

刘老三接过玉蝉,仔细打量,见玉蝉手工刀法简练,粗犷有力,刀刀见锋,称“汉八刀”。蝉形比战国时期薄而大,重视玉料选材,玉sè以白为上。表面琢磨得平整洁净,线条挺秀,尖端见锋,锋芒锐利,其边缘像刀切一样,没有崩裂和毛刀出现,尾部的尖锋有扎手的感觉。线条以直线为多,有的虽呈弧线,但都是两线交锋而成。一般说,玉蝉呈平头形的,以西汉早中期的作品为多,圆头形的以西汉中晚期的作品为多。西汉中晚期玉蝉的眼珠多跳出轮廓外。尾部的横线表示具有伸缩功能的皮纹,一般以四至七条为多见,但是最多的有十二道。

这玉蝉是西汉的古物啊。难不成真是整块血玉雕刻成的?刘老三心存疑惑,要知道血玉乃是稀世的珍宝,血玉是指在雪域高原出产有一种红sè的玉石,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其sè彩殷红而得名。这种石头的记载极少,在史料中,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有过它的纪录与介绍。”这种玉十分难得;传说中的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她住在当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绿宝石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sè;红sè是歌唱.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此玉很贵,市面上也很少见。

刘老三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端详了半天,却见玉质圆润,颜sè均匀,忍不住举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这一闻,就闻出了门道来,玉蝉用眼看,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红玉,但这玉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公子,这是死人口中的葬玉吧?”刘老三问。

李公子微微笑道:“自然是了,若真是吐蕃的血玉,我又何必找上门来让你帮着盆?刘东家,只要你盆好了这块玉,我愿意奉上二百两银子,你看可好?”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就是刘老三这个铺子一两年所能挣到的,也就有些心动,暗道:凭着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还有玉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开口问道:“那我给公子开个凭证?”

李公子笑道:“我都不怕你,你怕我什么?玉就放你这吧,等你盘好了我自然会来取。”说完转身离开,剩下刘老三茫然不信,如此贵重的东西,一句话就放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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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拜玉

不管刘老三信不信,李公子放下玉蝉就走了,既然李公子都不防备,刘老三就更没什么顾忌的,玉蝉在自己手中,价值连城的东西,还怕差了二百两银子?

做了这么多年的玉石生意,刘老三什么没见过?李公子这块玉蝉,虽然是血玉,却也没什么稀奇的,所谓血玉是指透了血进去的玉石,不管是翡翠,和阗,还是黄玉等诸类,只要是真的透了血的,就是血玉,血玉的形成,和尸体有关,当人落葬的时候,作为衔玉的玉器,被强行塞入人口,若人刚死,一口气咽下的当时玉被塞入,便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华丽的血玉。这种东西往往落在骷髅的咽下,是所有尸体玉塞中最宝贵的一个。

这种玉按品质定价,少则几百两银子,多则达到上万。于是伪商也用一种相似自然的手段来造血玉。将玉塞入狗嘴之中,再封其嘴,狗被活活噫死之后,尸骨埋入地下。几十年后再掘,就可以得到血玉。当然,不管是人血还是狗血,都比较通灵,狗血玉有怨气凝在此中,对佩戴者并没好处。还有一种血玉是上等的xīnjiāng白玉,埋放在小羊的皮肤下,让血深透到玉里,几年之后再取出来,这一种玉是很贵的,而且市面上也很少见。

刘老三眼毒,看得出来玉蝉是葬玉,并且是塞在女子口中的,否则不会如此圆润透彻,只是血玉毕竟邪xìng少了灵气,才会让他来盘,直到血玉中的血sè退去,显露出原来玉质,才算成功。他家祖传的弄玉之术,自然有一套驱逐玉石中邪气的法门,倒也不怕玉蝉邪到那里去,如此珍贵之物,也是爱不释手。

摩挲了会,觉得有些困意,他也不敢大意了,取了张黄符将玉包好,这才塞到怀里,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半眯着眼歇息,不一会儿朦胧地睡了过去。恍惚中,眼前出现一只鲜红的红灯笼,灯笼八角,这是个不普通的八角灯笼,乃是一个宫灯,红sè的光芒引导着他向前,仿佛有人在召唤着他,刘老三情不自禁的跟着那盏朦胧宫灯向前。

迷迷糊糊的来到一处宫殿,宫殿雄伟,却无半个人影,yīn沉的难受,红灯带着他穿过一座座殿堂,曲曲折折,导入永巷,趋入一间厕所中。怎地就到了这污秽之地?刘老三暗暗不满,想着离开,那厕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刘老三情不自禁向里面看了一眼,但见是一个人身,既无两手,又无两足,眼内又无眼珠,只剩了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那身子还稍能活动,一张嘴开得甚大,却不闻有甚么声音。滚动在污秽中间。

这……这是个什么人?刘老三暗暗惊讶,又惊又怕,不由的缩转身躯,却在这时,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五官皆空,整张脸如同一张白白的面饼,眼耳鼻口处,俱都是窟窿,流出鲜红的血渍,他就见这人突然张开了嘴,像是在对着他笑,这张嘴无限张大,无边无际的漆黑将他包裹。

“救命啊!”一声惊呼从刘老三嘴里喊出,全身一抖,醒了过来,再一看,那里还有恐怖景象,还是坐在铺子里,他全身冷汗直流,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的一点都忘不掉,真实的就像刚刚发生一样。他并不知道,在他醒来之际,怀中藏着的玉蝉,突然生出一抹不可见的红光,却转瞬即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刘老三觉得事有蹊跷,莫非是怀中的玉蝉作怪?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玩意是从死人嘴里掏出来的,是个邪物,耽搁不得,必须尽快回家拜玉,将玉蝉上面的邪气驱逐干净了,才能盘,才能挣这个钱。

刘老三不敢怠慢,收拾了一下连夜回到了刘家村,连着三天,吃斋念佛,沐浴更衣,待第三天黄昏的时候,在院子东南角,摆了张香案,用白布包了,摆放上玉器行的祖师爷丘处机的神牌,又放上瓜果梨桃,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等待天黑。

丘处机,道号长chūn子,登州栖霞人,世称‘长chūn真人‘。邱处机是玉器行的祖师。他是个道士,小时家贫,当了道士后到处云游,见多识广,学到了琢玉技艺。他曾远到xīnjiāng和阗采玉,有传说他用小毛驴运白玉回中都。他专从遭灾受难的流浪儿中挑选聪明灵巧者,传授他们琢玉,从此中都开始有了玉器行。长chūn道士曾被成吉思汗封为‘白衣大士‘。琢玉的人称他为‘邱祖‘,他死后被葬在中都白云观。因他对玉器行有贡献,每逢正月十五邱祖生rì这一天,中都玉雕艺人们要到白云观去祭拜这位祖师爷。久而久之,玉器行的人都奉丘处机为祖师爷。

一直等到子时,刘老三jīng神一振,先是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才取出玉蝉,恭敬放在香案正中。这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清冷的月光从天际洒下,映得院子里亮堂堂的,香案上的玉蝉在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里面红sè似乎就活了过来,灵动异常,仿佛有火光流动。

银白sè的月光与红sè光芒相互纠缠,格外的神秘,妖娆,如梦似幻,玉蝉果然就是个宝贝,这种奇珍异宝,就不该是人间之物,刘老三见多识广,却还没见过这等情形,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奈何到了时辰,若是此时不行法事,就要等到下个月了。

刘老三沉静了一下心神,整肃妆容,一脸肃穆,跪倒在地,点燃了三支长香,对着香案上的玉蝉拜了三拜,嘴里念念叨叨了会,末了把香插进香炉,然后抬头紧紧盯着三支长香,香是上好的祭神香,今夜无风,三道青烟如丝线般直直地飘上天空。

刘老三面露喜sè,也是松了口气,他做的这个叫做,拜玉,在养玉之前,懂行的都必须拜祭一场,尤其是从坟墓里出来的老玉,更是不能马虎,中原自古就流行戴玉,玩玉,赏玉,这其中的说道和门道也就多。

玉是通灵的.与人接触时间长了,就会慢慢的受人的影响,而人也会受玉的影响。如果,佩带者是个善人,那么他身上的玉就有慈悲力量,保人平安;若是恶人的话,则玉的戾气就会很重,反而会招祸。因为玉是有记忆的,他上面可能记载着许多恩仇,有的人就是戴上古玉后开始长病,甚至会有梦魇。所以说古玉一般不佩带,这是规矩。

刘老三这么做,是因为这个玉蝉以前有主人,而且这东西还是陪葬之物,主人生前定是喜爱至极,长年累月地放在身边,玉里面或多或少地夹带了其主人的气息。作法,拜玉,就好比向前主人打声招呼,那三道直上的青烟便代表得到了允许,刘老三才敢佩戴到身上,否则价钱再高也要退回去。

可如今他就是想退回去,都没地去找李公子去,李公子走的潇洒,竟是连个住处都没留,也真是放心,想必是那家官宦的子弟,势力不小,也不怕自己讹诈他,才敢如此。

这也使得刘老三更加小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眼见青烟之上,脸上才露出笑容,噩梦带来的压抑终于舒缓开来。他双手合十又朝玉佩拜了几拜,然后小心从香案上取下玉蝉,他并不像其他养玉人一样迫不及待的将玉蝉贴在胸口,而是小心的摸了摸玉蝉的纹路,待抹清楚了纹路,先是用手掌心顺着纹路小心**,如此**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动作开始快了起来,两只手互换,来回的摩挲。

这样做,是打开古玉的细小的孔,将玉里面存放了许久的气息释放出来,如此这般摩挲了大半个时辰,一阵莫名的凉意突然从玉中迸发出来,在他的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刘老三下意识停下,才发觉那股凉意并不瘆人,只是如牛毛细针般轻微地刺激着自己的皮肉,特别是在这闷热的夏夜里,凉丝丝的感觉特别舒服。

还真是个好东西。刘老三也不在意,玩了这么多年的玉器,什么没见过?就觉得这玉蝉定是一块极品寒玉,玉蝉与他有了感应,刘老三就有信心将玉盘好,无非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谁曾想到,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玉蝉还是原来模样,并无任何变化,不管他用了何种手法,都不管用。

慢慢的事情就传到了玉娘的耳朵里,她养玉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血玉,就想见识见识,去找父亲说了,不如让她来试试,刘老三也没想那么多,反正他是没办法了,不如就让女儿试试,实在不行,等那李公子来寻,就认个不行,将玉还给他也就是了,命里挣不到玉蝉的钱,那也是无可奈何。

却不曾想,玉蝉到了玉娘的手里,几天就有了变化,如血一般的血玉,颜sè竟然变得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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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章 说媒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玉娘自从戴上这玉,变得越来越漂亮,原本还有些粗糙的脸,竟然变得如玉瓷般光滑细嫩,出落的更加水灵,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变得水汪汪的,又黑又亮,烟波流转之间,就仿佛有清水流动。美到了什么地步,村子里的后生每次路过他家门口,都伸张了脖子向里张望,就是希望能看上她一眼,甚至有那痴的,每rì里守在他家门外。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玉娘的变化,家人也没有在意,倒是说媒的人越来越多了,或许是年龄到了,以前对嫁人并不上心的玉娘,现在却上了心,刘老三虽然百般的不情愿,但玉娘到了出嫁的年龄,那也是留不住。

“唉——女儿长大了,留不住了!”刘老三每rì念叨着,声音里面没有喜悦,却有失落。

刘老三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疼的什么似的,还请了一个落魄秀才教过玉娘两年,女娘读书识字,可就不如一般女子那般听话,嫁人,就要嫁个可心可意的,否则宁可不嫁,更要先看对方相貌人品。

但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强调“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媒妁指的就是媒人。请媒一般是男方的事,若女方对婚姻也有意,则可以双方派人互访。有时,女方的条件占优势,甚至可以委托媒人介绍,让男方“倒插门”,叫“入赘”。

刘老三的意思是找个入赘的最好,反正最后这家业,还不都是留给你们?何况他刘家在村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入赘过来不愁吃不愁喝的,还有不乐意的?

有了这心思,就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四处寻摸普通人家的少年子弟,看看能不能入赘到他刘家,但入赘是贱户,地位低下,生了孩子得姓女方的姓,人人都瞧不起,比个奴仆也好不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就算穷点,也不可能让儿子去做赘婿,愿意当赘婿的,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了。

刘老三张罗了半年,也不是没有不愿意入赘的,但年龄都太大,不是三十多,就是四十多,要不就是死了婆娘,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林林总总的,老刘三都没看上一个,更不要说玉娘了。

父女两个为了这事,没少吵闹,玉娘绝食相抗,刘老三就再也挺不住了,找来村子里的花媒婆问问附近有没有门当户对,小伙子最好是识文断字,白净些的最好,人品也要上佳。

花媒婆并不是专门干这行的,只因为几年前丈夫生病,花媒婆在庙里许下宏愿,,如佛祖保佑躲过此难,我定说媒积德,行善赎过,说这辈子要说成一百对,于是便成了媒婆。说来也怪,自打她许下宏愿,丈夫的病随着她保媒成功,就好上一分,这些年已经说成了几十队,她老头子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

结亲,讲究年龄般配,不宜相差太多。青田这一带讲究的是“大女婿知道疼”,所以“要吃还是大鲤鱼,要寻还是大女婿”如若男女如是同岁,生rì要相隔一百天才是好姻缘。但玉娘拖了这么两年年可就快十九了,女子二八年华就嫁人,玉娘这样的已算是大龄女子,想要找个般配的,却也不容易。

何况还要讲究个门户相配。俗语说“官配官,员配员,苫子配篙荐”,男女双方本人的条件自然也要相配,“郎才女貌”则最受人推崇。如果双方差距过大,最后媒又没说成,人们就会嘲讽条件差的一方是“强巴结脸”。如女高男低,说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男高女低,说那是“土鹌鹑想攀梧桐枝”。即使媒说成了,成婚后条件差的一方往往会被瞧不起,那rì子也不会过得好。

花媒婆是个心善的,虽然玉娘的要求高了些,却也放在了心上,附近十里八村的寻找,找来找去,还真给她找到了这么一户人家,姓高,高家世代耕读,诗书传家,有二百亩稻田,算得上是个大地主,家境也殷实,就是离的有些远,隔了两座山。

高员外膝下一子,今年二十,不给他娶亲,是怕他耽误了读书,本是想着取了功名再娶妻,却没想到,去年乡试,竟然落了榜,连个秀才也没考上,高员外也是无奈,儿子这么大了,还是先娶亲再说功名的事吧。

高家这般家境,眼眶子自然也高,媒婆来了不少,却是谁也没看上,恰巧花媒婆窜亲戚,闻听了此事,就偷着去瞧了瞧高家公子,高公子二十出头,唇红齿白,相貌不俗,是个英俊的小哥,穿着儒衫更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可不就是玉娘想要找的人。

花媒婆也是个胆大的,并未去找高员外,而是趁着高公子出门的时候跟在后面,将他拽住,把玉娘要找夫婿的事说了一遍。老话说,三伏天,开锅水,铁匠的炉子媒婆嘴。花媒婆怎么也是说成了几十对的人,一张嘴说的是天花乱坠,吐沫横飞,直将玉娘说的天下少有,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是一套一套的。

有歌谣是赞媒婆的,说的是:“东家走,西家走,两脚奔波气常吼。牵三带四有商量,走进人家不怕够。前街某,后街某,家家户户皆朋友。相逢先把笑颜开,惯报新闻不待叩。说也有,话也有,指长话段舒开手。一家有事百家知,何曾三寸三分厚。若还羡他说作高,挥干涎沫七八斗。”

可见这张嘴又多厉害,高公子那见过这般阵势,登时就被他说的动了心,又听说玉娘得先见了人,满意的才行,也觉得有意思,挺刺激,他是看过西厢记的,想着戏文里的事,就有些跃跃yù试。

高公子为何连个秀才都考不上?都是因为这些杂书害的,四书五经没看多少,王实甫的《西厢记》、关汉卿的《拜月亭》、白朴的《墙头马上》、郑光祖的《倩女离魂》等等杂书倒是看了一脑袋,又怎么考得上了?

花媒婆所说的事,跟这些书上写的也不差什么了,高公子委实心动,就与高婆子商量了个rì子,到那时与玉娘相会,也看看玉娘是何模样,若真是如花媒婆说的那样,再去说亲,父亲不答应就闹给他看,高家就自己这么一根独苗,不成也成了。

这月十五,拜神的rì子,高公子收拾停当,带了个书童,到了青田的观音庙,玉娘也在刘老三的铺子里,说是要去许愿,两人碰了头,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美丽无双,当真就如王八看绿豆,瞬间就瞧对了眼。

两人感谢花婆子,让他两家说合,事成之后必有重酬,刘家,高家,都是富户,当地有风俗,事成之后媒人会得到丰厚的酬谢。那银子还能少了?花媒婆更加上心,东家来,西家去,也不嫌远,一张嘴更是口吐莲花,硬是说成了这桩亲事,为此两家酬谢的银子也不在少数。

婚姻要有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俗间的婚嫁叫法不同,但大致也是这几个环节,即提媒、批八字、换书儿、落小帖、看rì子、娶亲等。媒人是专司婚嫁双方联络、协商事宜的人,其中的各个环节都需要她穿针引线。

花媒婆收了银子,脚下也勤快,半个月的时间将这些杂事办的妥妥的,吉rì都选好了,就差个迎娶了。

玉娘出嫁,那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跟他刘家在没什么关系,刘老三也不是吝啬的人,给女儿准备的嫁妆也算丰厚,但那块玉蝉,却是不能带走的,那是李公子留下来盆的,玉娘带走算是怎么回事?

玉娘也明白这个道理,从怀里取出玉蝉,玉蝉已被玉娘盆养了大半年的时间,里面红sè的血迹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只有蝉尾还有红sè血迹没退干净,玉蝉盘成这个模样,只能算是个半成品,说也奇怪,玉蝉交给刘老三大半年的时间,李公子却再也未出现过,连铺子都没去过一次,但不管如何,玉蝉是人家的,只要人家来取,就得拿得出来。

可玉蝉如今这个模样,刘老三却有点拿不定主意,若是就这样交还回去,李公子会依?父女两个都明白这个道理,玉娘戴玉蝉久了,也有些不舍,就道父亲拿主意道:“既然答应了人家,总要盆好,否则就是砸了咱家的招牌,不如这样,我给爹写个单子,就说玉蝉不是陪嫁之物,乃是先前答应客人的盘玉,我摁上手印,在跟夫君说清楚此事,到时候李公子来取,你到我家中拿回来也就是了。”

刘老三也觉得是个办法,就道:“收了银子,有你一百两。”

玉娘也没在意,点头答应,写了个单子,摁上了手印交给父亲,刘老三去了这块心病,一心cāo办起女儿的婚事来。

rì子一转,也就到了迎娶这一天。

一百一十六章 噩耗

八月十六,玉堂值rì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这一天避开了三七九,避开了三娘煞,端的是迎娶的黄道吉rì,才子配佳人,也算天作之合,高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却也家境殷实,高公子又是个读书明事理的,玉娘嫁过去,吃不了苦,也算是刘老三值得安慰的事了。

这一rì,屋里屋外,到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村子里百八十口子都来观瞧,瞧见刘家几十口黑漆箱子,上面贴着红囍字,都赞叹手笔不小,更不要说那些铜镜,铜盆,棉被,一样样的摆开,绝对是村子里近几十年来独一份。

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嫁衣,还有早就准备妥当的枕头、被面、手帕、鞋子、荷包等绣品。无一不是上品,绣的也是花好月圆、五子登科、鸳鸯戏水、喜鹊登梅、白头偕老,喜庆之中就透着那么一份吉祥如意。

门外,儿童戏闹声,各家送贺礼的恭喜声,鞭炮声,欢声笑语,鼓乐喧天。玉娘蒙着盖头,听着外面声声热闹,心中说不清楚个是什么滋味,有些舍不得老父老母,又对未来的rì子有些期待,毕竟女人是要嫁出去的啊。

静静的等待让她感觉是那么的煎熬,仿佛就过了一辈子,直到门外鞭炮声不绝,更有孩子喊道:“迎新娘子的来喽!”这才恍然,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

“姐姐,迎亲的来了呢,若是红包不给足,我们可是不让进的。”几个同村的女伴笑着,替玉娘高兴的同时,也羡慕她找了个好婆家。新娘有女伴,新娘自然就有男伴,跟着新郎来的后生到了屋外,连声催促,扬言在不出来,就打进去了,众女子又那里会怕这个,嘻嘻闹闹的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红包给的满意了,才扶着玉娘出门。

众人注目中,玉娘头戴凤冠,脸遮红方巾,上身内穿红娟衫,外套绣花红袍,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披霞帔,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下身着红裙、红裤、红缎绣花鞋,千娇百媚,一身红sè,喜气洋洋。

盖头挡住了玉娘的双目,但她知道这时候一定有许多的人在看,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所以她步伐迈的很小,走的很小心,却没想到,走到门外,忽地刮来一阵微风,掀动盖头,一张美绝人寰的脸显露出来,那眼角眉梢,不仅迎娶的人看呆了,就连陪伴她的女伴都看得痴了。

高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这一幕,也是吃惊不小,他不是没见过玉娘,但没想到打扮起来的玉娘竟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让人心动……不禁屏住了呼吸。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却又舍不得不看。

高家迎亲,不像一般小户人家,仅仅以驴、马充事,而是套了辆两匹白马拉着披红挂彩的大车,马车里面,软垫,暖炉一应俱全。

“送亲喽!”一个半大小子的一声呼喊,呼呼啦啦涌上来五六十人,抢着将各种彩礼拎着,抱着,扛着,担着……男女老少都有,各个跟在马车左右,嘻嘻哈哈的随着马车前行,这个名堂叫做送嫁,迎亲之rì,女方借女儿舍不得父母之意,送往男方,其主要目的就是讨要红包,若是不给,不介意将新娘子送到你家,再吃喝上几天,你还的管住,总不能娶了媳妇,就忘记了娘家人。

风俗就是如此,是以男方娶媳妇,都会带上不少的财物及酒食,交给男方带来的人,才肯放下嫁妆,装作依依不舍的回去。

起先,大家也真是去送新娘,舍不得她嫁到别处,往往去了就住上了几rì,吃吃喝喝的自然是男方招待,若是大户人家还好,小户人家这么折腾下来就得举债,时间一长,就琢磨出这么个法子,带上钱财,酒肉,来的路上挨个的送,再挨个的劝回去,长此以往就成了这么个风俗,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干的,虽然闹腾,却也透着喜庆。

一行人就这么闹闹哄哄,吹吹打打,翻了座山,高家开始拿出准备好的财物酒食,挨个的去送,挨个的去劝,到这地方正合适,离的近了,显不出嫁姑娘的不舍,离的远了,回家可就要多走路。

正闹哄着,忽然,眼前黑影一闪,从路边的树林中,噌噌跳出二十来个黑衣人来。这些人俱都是壮汉,穿着黑sè劲装,手提明晃晃的钢刀,用黑布蒙住嘴脸,每个人的目光都是冰冷,狠戾。

“剪径的强盗!”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迎亲,送亲的,加在一起也有百十来号的人,谁都没想到,青天化rì,朗朗乾坤下,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出来劫掠。顿时乱作一团,十几个强盗凶悍异常,见到人多,不但不退,反而挺刀就砍,当先给新郎牵马的被一刀砍死,一团血花溅起,撒了新郎一脸,他一个读书人,那里见过这场面,慌乱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纵马就跑。

新郎都跑了,别人还留下来干什么?此地民风并不彪悍,太过优异的生活早就让他们失去了血xìng,何况真见了血,这些强盗各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一道道刀光亮起,不断有人哀嚎着倒地,顿时就轰的一声,惊弓之鸟般四散逃开。

刚才还是热闹喜庆的娶亲,立刻就剩下新娘乘坐的马车,就连车夫都弃车逃了,玉娘全身颤抖,急忙大声呼叫,但这个时候又有谁来救她了?刚喊出声,一个黑衣人掀开车帘,一步窜上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玉娘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她拼命挣扎,头上的钗环落了一地,然而,纤弱如她,如何挣脱得开,那黑衣人单手立起,成掌刀,在她后脖颈砍下。

玉娘眼前一黑,在没了知觉,黑衣人抱起玉娘出了马车,手中钢刀砍断拴马的缰带,将玉娘横放在马背上,剩下的强盗将钱财劫掠一空,呼哨一声,钻进山中,没了人影。

逃回家的送亲里面,有脚快的急忙朝刘老三家奔去,到了门口,还能闻到炮仗燃烧的味道,还能看到一地的红纸屑,前几个时辰还觉得喜庆,如今看来,却是落下了一地的凄凉,刘老三家亲朋还未散去,围在张灯结彩的祖堂大厅里跟刘老三两口子道着喜。

“他三叔,不好了,玉娘被强盗劫去了,快带人看看去吧……”

“咣当!”刘老三手中的茶杯掉落到地上,死死盯着报信的人,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他三叔啊,俺们送玉娘翻了山,到了二道梁那边,被一伙强盗劫了,这伙人二十多个,各个拿着长刀,咱们手中没有家伙,拼不过他们,我腿快,回来给你报个信……”

刘老三闻言,惊得脸sè煞白。良辰吉rì,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向亲家交代?女儿要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百口莫辩的事儿。玉娘的老母,当时就瘫软在了地上,双眼翻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这下吓坏了亲友,急忙都围聚上前,喊人的喊人,掐人中的掐人中,折腾了一会儿,老太太才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嗓子就哭了出来:“我可怜的闺女哎!可如何是好啊……”

刘老三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一面派人去纠集人手,一面暗自思量,附近两座山中,并无山寨,强人,许是有人打听到了我与高家结亲,两家又都是殷实的,就有人起了坏心思,想要绑架了玉娘索要钱财。

若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就当是破财免灾了,谁让自己这般大意了,可玉娘如此美貌,若是强人起了别的心思,那可就大大不妙,思来想去的,越想心越乱,这时候送亲逃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回来了,又觉得愧对刘老三,玉娘这姑娘,不但面相长得俊,xìng子也是一等一的好,见了面儿,不笑不说话,谁家有个难,有个灾的,玉娘也都出银子去看,这么好的姑娘遭了难,谁心里也过意不去。更何况去送亲,拿了高家的银子,送成了这个模样,以后说起来,还怎么见人?

缓过神来,顿时就呼朋唤友,自告奋勇,拎枪提棒,聚集了七八十号的青壮,带着刘老三直奔二道梁子,可到了地方,只剩下一片狼藉,那里还有强人半点身影。

刘老三不甘心,带着大伙四处寻找,从白天一直找到rì暮,从rì落,一直寻到后半夜。玉娘失踪的那一片山地都寻便了,漫山遍野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呼喊声此起彼落,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大伙儿都疲惫不堪,可是,连玉娘的影子也没看见。

刘老三的脸sè直如死人一般,但还是遣人去县里报官,又派人去亲家去,让他家也派出人来寻找,高公子一时胆小,先逃了,事后也是后悔,没等刘老三派人来,也纠集了一众青壮,带着刀枪棍棒来寻。

两伙人聚在一起,找了七天,将方圆百里几乎掀了个遍,但玉娘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此一个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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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章 名士

刘伯温并没有参与此事,刘老三嫁女,只派人送去了贺礼,却也听说了玉娘被贼人掠去,事后刘老三也找过他,让他帮着算算玉娘的下落。刘伯温替他占了一卦,卦象离奇,像是已经死去,又像是还在人间,刘伯温还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卦象,百思不得其解,也没隐瞒告诉了刘老三,这一卦也正是刘老三愿意知道的,起码还有希望。

刘伯温也叹息玉娘命运多舛,想要帮忙,却是无力,他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又能做什么?rì子也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村里人也就不在帮着寻找,毕竟家家户户的还要过rì子,奇怪的是,劫走玉娘的强盗并没有派人来索要钱财,县里衙门来人,查找了些rì子也是没个头绪,倒是刘家和高家为了此事闹了个不欢而散。

一个月后,除了刘老三家还是愁云惨淡外,别人家都渐渐不在把这事放在心上,既然这伙强盗不要钱,玉娘还能有好?怕不是早就被人……抛尸了吧。

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rì,云淡风轻,月明幽静,县里几个儒士前来拜访,正所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刘伯温结识的人,自然也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他也高兴,山村**,整rì里守着一帮老农,没有什么共同的话说,急忙迎了出去。

来的人里有县学的元初先生,上次科考的进士徐朗徐公子,理学大家赵鸿。三人有骑着驴来的,有赶着车来的,有骑着马来的,但没有一个人是空手。赶车的赵鸿拉了两坛子女儿红,骑驴的元初先生带了十斤牛肉,几尾鲜鱼。徐朗带了几斤好茶,还带了些时下的新鲜果蔬。

几人都是怀才不遇之士,常来常往的惯了,刘伯温这里安静优雅,无人搅扰,是以几人经常是一来就是住上几天,喝喝茶,谈谈诗文,讨论一下天下大事。

刘伯温也不客气,迎上来先看了看几人带的东西,翻动着徐朗带来的果蔬,不满道:“果子可是有些蔫吧,莫不是翠香楼客人吃剩下的?”

徐朗年少英俊,诗文一绝,乃是少有的才子,自然就吸引一些花魁之类的青楼女子爱慕,刘伯温打趣他也不恼,笑道:“**田,你这张**道的嘴,怪不得官做不长,这些果蔬可是我家娘子亲自动手种的,你能吃上,那是积了大德了……”

元初先生是个狂士,下了驴背就大声嚷嚷:“老刘,叫你家下人赶紧把这几尾鱼炖上,放上鲜姜,生蒜,小火慢炖……”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刘家就一个老仆人,几个人也不顾君子远庖厨的古训,亲自动手,热热闹闹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做了一桌子菜,虽然sè香味那样也不占,毕竟是亲自动手,吃的也是香甜。

两坛女儿红都是十五年沉的,酒劲不小,但名士都是纵酒狂歌之辈,酒量自然也不小,几个人先是谈论诗词之道,又将各个进来写的文章拿出来让其他人品评,不知不觉的,可就过了大半夜。酒喝了一坛子半,却是谁也不下酒桌,仍是高谈论阔,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天下大势上面。

“青田兄,如今天下大乱,风云变sè,大元江山怕也是到头了,看看当今天下,北有韩林儿,刘福通,芝麻李、彭大,郭子兴,南有如彭莹玉、徐寿辉。轰轰烈烈,头扎红巾,我辈书生,只能抱愧是个书蠹罢了!”徐朗已是七八分醉了,再也没什么顾忌,侃侃而谈。

“子明兄,天下大乱不假,但这些举事之人都借助明教,白莲之名,天下大事,难道就要靠这些个拜明尊,崇异神之辈吗?真是奇哉怪也,不奉大道者,就是得了天下,又能坐的稳了?子明兄稍安勿躁,如今大乱方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等等看吧……”

“若遇明主,青田兄自可一展胸中抱负!我辈瞠乎其后!”

几人口舌纷纷,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大元朝官场到了现在,仍是以吏员出职制度为核心,其次是科举入仕,荫补和宿卫入仕为辅助,以荐举入仕,国学贡举和纳粟补官为补充的一套选官制度。高级官员大多出自半世袭化的蒙古、sè目乃至较早投效元廷的汉人“贵戚世臣、军功武将”,同时仍有不少以吏发身的“无根脚”的人员。而在中、下级官员中,则出职吏员更占据了绝大部分,乃至当时竟有人断言:“我元有天下,所与共治,出刀笔吏十九。”

再有才华的人,在这套制度下,想要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绝无可能,就算考上了得个一官半职,那也是处处受气,被人当个刀笔小吏使唤,刘伯温就是如此。

说到激扬愤慨之处,徐朗抽出腰间宝剑,大声道:“在下偶听得红巾军军哥,甚是豪迈雄壮,我徐子明不才,却也愿学班仲升投笔从戎,今rì将这军歌吟唱出来,也显我辈虽是书生,却也有大丈夫气概……”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歌曲豪迈激昂,听得三人胸中也是激荡不已,正要叫好,却见徐朗朗朗跄跄朝门外走,刘伯温急忙道:“子明兄,喝了一夜酒,天可就要亮了,要投军也不急在这一时,待睡醒了再去,可好?”徐朗扬扬手中宝剑:“尿急,小解!”其余三人都是呆了一呆,齐声轰笑。都笑骂他是个凡俗之辈。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深秋正是大雾弥漫之际,徐朗踉跄走了门,刚要小解,却见迷雾之中,走出一个红衣女子来,再一看,顿时身上寒气升腾,只感到一阵透骨的凉。

女子身上只有片片红衣在身,其余地方**,脸上鲜血淋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眼无神,笼罩着一层死气,一头黑发凌乱不堪,几绺头发,从散开的发髻里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前额。嘴角还有黑褐sè的污血向外流出。一身的污秽。光着双脚,一步一步,机械,僵硬的向前走来,无声无息。

此时的天空,说黑不黑,说亮不亮,如此情形,当真说不出的诡异yīn森,徐朗已是呆了,那里还尿得出来,仗剑,壮着胆子问道:“姑娘……这是?”

女子咧了咧嘴,喉咙却发出沙哑,啊啊啊……不似人类的叫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鲜血却顺着张开的口涌出,流淌在青紫的身上,徐朗这才看清,女子女子的嘴里,空空洞洞,竟然没有舌头!

“鬼啊!”徐朗吓得魂飞天外,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屋内刘伯温三人还在谈笑,却见他脸sè惨白道:“外面……外面有女鬼!”说完抚住胸口,大口喘气。

赵宏乃是理学大家,见他这模样,呵斥道:“你也是儒家子弟,学圣人之言,不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你且镇静,随老夫出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赵老夫子心中也有疑忌,徐朗是名士,不是个胡言乱语之辈,事出必有因,但不管如何,老夫我一身浩然正气,那也不用怕什么。手中却拎起支门的棍子,带头出去,刘伯温,元初,徐朗紧跟其后,徐朗手中有剑,元初拿起了个木凳,浩荡出了门。

出了门,就见迷雾之中,那红衣女子趴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向着刘家挣扎爬来,白sè的大雾怎么也掩盖不住女子身上仅存的红,只是这幅情景,在这大雾之中,诡异,yīn森到了极处,所有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沉默了一下,赵宏,突然一声大喝,道:“至圣先师曾云,木石之jīng夔魍魉,水中之怪龙罔象,土中之妖曰坟羊。此处乃是深山,灵气充足,正是孕育木石之jīng的地方,此女子口不能言,浑身**,貌美如花,定是山粗野魅变化而成,我等儒家子弟,一身浩然正气,又何来之怕?若是连这山jīng野怪都扫除不了,又何谈扫清天下?诸位,且随我击之!”

话音落,举起手中木凳,大步走到女子身前,借着酒劲猛然砸下,他一动手,徐朗也咬牙过来,举着手中宝剑,朝女子身上戳去,一边戳,一边大声道:“鬼魅,真当吾辈读书人是好欺的吗?瞎了你的贼眼……”

元初也不甘示弱,举起木棒上前助阵,酒借人胆,一阵好打,女子睁大惊恐的眼睛,大张着口,嘴巴一开一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发出的都只是些无意义的嘶嘶声……

鲜红的血,就这样流了出来,如同汩汩的泉水,她无力去抵挡,身子犹如虾米抽搐成团,只是这抽搐越来越微弱,不大的功夫,便一动不动了!

刘伯温恍惚间觉得不对,酒喝得太多了,那里不对一时也没想清楚,就在他愣神之际,忽地迷雾之中一道yīn风卷过,瞬间,地上除了血迹,再无那女子的身影。

一百一十八章 盖头

“咦……没有了,被我等吓退了!当贺,当贺!当浮三大白!”赵宏狂呼大叫,徐朗,元初,齐声叫好,三人狂态毕露,意得志满回转身躯,摇晃着回屋,酒喝得都不少,刚才痛击恶鬼还算清醒几分,如今没事了,酒气上头,更加醉的厉害。

刘伯温笑着迎上几人,脑子却转动不停,此地虽然偏远闭塞,却从未听说有什么山魈野怪,鬼魅jīng灵,怎地今rì就有这般妖异人物到了自家门前?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月前刘老三家的事,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女子就是玉娘?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刻酒醒了几分。

“子明,刚才你见那女子有多大的年纪?又是什么模样?”刘伯温急忙问道。

“额!”徐朗打了个酒嗝,道:“谁耐烦去看她多大的年纪,如何模样,山jīng野怪罢了,青田兄,我们今rì帮你驱除了邪祟,你可得要好好谢谢我们三个,吾辈虽是书生却也不惧妖邪鬼物……”

刘伯温没心情与他废话,急忙走到刚才女子所在之处,这会天已大亮,一轮红rì羞答答的从东面山中升起,雾气渐渐退散,干枯的草地上血迹犹存,与清晨的露珠混杂在一起,鲜红刺眼,更刺眼的是在草丛中鲜红鲜红的盖头。

红sè的盖头上面金线绣的金凤已被血迹侵透,暗红的血,阳光下那么的刺眼,刘伯温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女子竟然还有东西留下,弯**捡起盖头,想要去问刘老三是不是他家闺女的,如果是,那么他们打错了人,如果不是,那这盖头又会是谁的?

一个人不管死活,总要活着见人,死了见尸,如果那女子真是玉娘,如今去了那里?如此妖异之事,刘伯温还真没有遇到过,想了想,抓着红盖头去找徐朗三人,不管此事如何,总要去问问刘老三。

回到屋里,却见三人东倒西歪,已是醉的不省人事,刘伯温叹息一声带着老仆将晚上的狼藉收拾了一下,也耐不住酒力,沉沉睡去。这一场好睡,直到傍晚才醒,徐朗三人也都清醒过来,全然忘记了清晨发生的事,就算是记得,或许也觉得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刘伯温也是如此,清晨的事太过梦幻,现在想起也不确定发没发生过,但醒来后右眼一直跳个没完,扭头看去,他捡回来的盖头去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清楚的告诉他,这不是梦。

“元兄,徐兄,赵兄,你们来看!”刘伯温大惊,举着盖头朝,手却一个劲的发抖。

“看什么?这一场醉,直到现在还有些头疼!”赵宏一手扶着脑袋,一手端着茶杯吸溜吸溜的喝茶,另外两个慵懒躺在炕上,那个也不下来,刘伯温沉声道:“我们惹出祸事来了,可还记得早上击打的那个女子?”

“咦!你是说那个鬼魅吗?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大梦而已,莫非咱们几个真击退了妖邪?”徐朗jīng神起来,探着身子问。赵宏哼了一声道:“那鬼魅也是个不晓事的,吾辈读圣贤书,养的是天地浩然正气,又岂是小小山jīng野怪能靠近得了的?活该它有此一劫!”

刘伯温跺脚道:“差了,差了,若是我料得不错,是咱们打错了好人!”

“哦,为何如此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快快说来。”元初急忙问道,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刘伯温沉默一下,便将刘老三嫁女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三人越听,脸sè越难看,心中都生出一个念头,莫不是真打错了好人?待刘伯温说完,徐朗皱眉问道:“若说打错了好人,可也得有个人才是,人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就不是山jīng野怪,幻化成玉娘的样子,偷了她的盖头,前来诓骗我等?”

徐朗说的也不无道理,有些山jīng野怪,惯会幻化人形,迷惑世人。赵宏也觉得徐朗说的是这么回事,只有元初沉吟道:“玉娘是个可怜女子,天杀的强盗,怎地就敢光天化rì之下强抢民女?诸位,听我一言,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你我几人都亲眼见到了那女子,不如就去刘老三家问问看,若真打错了好人,躲就能躲过去了?就算躲过去了,岂不是要一辈子良心不安。”

“赵兄说的有道理,咱们俱都是明事理的,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你我并不知道那女子是玉娘,就算真是玉娘,刘家有什么责罚,咱们也担了!”说这话的是元初。只有徐朗沉吟道:“事情有些蹊跷,既然不能得窥整件事全貌,怎地就认了错了?不如这样,咱们都去问问刘老三,先不说打那女子的事,否则刘家闹将起来,若那女子不是玉娘,你我岂不是冤枉!”

徐朗的话,倒也在理,还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玉娘,仅凭一块盖头,那也不算什么,谁知道那盖头是不是贼子扔在这的?当初玉娘出嫁之时,带着的嫁妆可是不少。若是谁捡到一件,就说是凶手,那也不能。

几人商量了一下,趁着天sè没黑,就朝刘老三家走去,刘伯温出了家门,就觉得村中与往常不大一样,天空低沉无比,总有些朦胧雾气似有似无的笼罩住整个村子,大有一种风雨yù来的架势,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人都很低沉,各自想着心事,不大会的功夫也就到了刘老三的家,或许是听了玉娘的事,几人就感觉刘老三家里有着那么一股子yīn郁之气散之不尽,刘伯温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刘伯温一愣,村子里没见过这个人啊。

这人却是认识他,惊讶道:“刘先生怎么来了?”

再一看,竟然就是刘老三,一个月没怎么见,怎么就老成了这个样子?跟以往比起来简直就大了十几岁,看来这些rì子委实难熬。刘老三将四人迎进家门,刘伯温与他客气了几句,介绍了跟来的几个同伴,问道:“三哥,侄女的事有消息了没有?”

刘老三愁眉苦脸道:“那里有什么消息,天杀的贼人,若是要钱,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救玉娘回来,可这许多rì子过去,仍是没有半点消息,哎,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三哥莫要悲伤过度,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玉娘一定能平安无事,你且看看,这盖头是不是我那侄女的?”刘伯温取出盖头递给刘老三。

刘老三见了刘伯温手上的盖头,手都颤抖起来,双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颤抖着接过来,老泪纵横,哭泣道:“这正是我那苦命的闺女的盖头啊,还是她娘亲手给他缝制的,用的是上好的轻纱,刘先生,你这盖头是从**到的?是不是有我闺女的下落了?”

刘伯温刚要说话,内里抢出刘老三的婆娘出来,也不顾失礼不失礼,上前一把抢过刘老三手里的盖头,扑天喊地的大哭:“娘的心肝啊……你咋就这么狠心,不给娘个信哎……你等等娘,娘也随你去了算了……”

一通嚎哭,搞得刘老三尴尬不已,急忙叫家人里上来扶起自家婆娘下去,刘伯温四人见了,都是唏嘘不已,刘老三待自家婆娘下去,这才问道:“刘先生,盖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刘伯温便将今早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却没说徐朗三人击打女子的事。刘老三听得全身颤抖,急忙道:“可否带我去哪地方看看?”

刘伯温哪能说不行,带着刘老三,几个人又兜了回来,草地上血迹还未干涸,刘老三询问了半响,也没个头绪,听得最后女子突然消失,也是迷惑,谢了刘伯温回家去了。

刘老三一走,剩下刘伯温四人,俱都沉默不语,所有的好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三人到这来是赏秋吟诗的,却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最后还是徐朗开口道:“我料想那女子不是玉娘,想想看,若是玉娘,她只是一个弱质女子,又如何能逃脱贼人手掌?何况那女子在咱们击打之后,鬼魅般消失不见,玉娘可有这个本事?此事疑点甚多,但凭这两件,我便能确定女子不是玉娘。”

四人都是饱学之士,却是谁也没遇到过这般离奇的事情,都有些慌乱,听徐朗辩解,立刻释怀,更将女子不是玉娘之事,添上无数理由,总之一句话,这女子不是玉娘,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巨大的疑惑,就算女子不是玉娘,为何突然消失不见?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疑惑,谁都没说,仿佛就将这件事忘了,随后又整治了酒席,继续畅谈风月,饮酒作诗,但每个人的情绪却都不太高,仿佛那个鬼魅样的女子给所有人的心中都扎进了一根刺。酒也不在喝的畅快,不到一个时辰,就都散去睡了。

当天夜里,四个人都做了一个梦,梦中雾气弥漫之中,缓缓的,缓缓的,走来一个面目模糊的红衣女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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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章 鬼梦

凄迷的浓雾中,四周看不到任何东西,天地都变成了黑白颜sè,除了那一抹红sè,凄艳悲凉,红sè身影带着无尽的哀怜,一点点,一点点靠近,刘伯温恐惧难忍,想要动弹,却发现被定在了原地,只能惊恐的看着。

看着那个红sè嫁衣褴褛的女子,眼角中血泪一滴滴滴落,掉落到地上,发出啪!啪!啪!轻微的声响,每一滴砸落的血泪,都像是砸在他的心头,砸的他神魂颤栗,砸得他神情恍惚,女子越来越近,终于他看清楚了女子的面容。

这是一张绝美jīng致的脸,皮肤紧致如瓷如玉,血污沾染在脸上,却仍是无法掩盖住她的风华,那一身曾经喜气的嫁衣如今却变成了一条条的碎布,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光着的双脚被荆棘划出一道道血口,她就这样的走着,眼里充满了恐惧,绝望,痛苦,救助……

刘伯温读懂了女子眼中的情绪,他很想上前搀扶住女子,问问他到底是谁,但他同样说不了话,只能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然后他看见徐朗从自家的院子里走了出来,惊吓之后跑回屋里,再然后就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出来。

清晨发生的一切,刘伯温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如今却要重新再看一次,是何其的可怖,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看着梦中另一个自己,酒气熏天,脚步摇晃,不知所措。

他看见赵宏被酒气熏红的双眼,看见他手中的木凳砸在女子身上,他看见徐朗手中宝剑戳在女子胸口,他看见元初木棍砸在女子头顶……鲜血就这样蔓延开来,将四周枯黄的野草染得通红,他看见天空变成了血sè,他看见了女子的眼神由绝望变成了怨恨……

刘伯温拼命的想醒过来,但是他发现无法清醒,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偏偏被留在了这里,动弹不得,刘伯温惊恐到了极点,心里疯狂嚎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女子在抽搐,然后寂然不动,梦境忽然一变,变得漆黑无比,黑暗之中有一个声音冰冷响起:“你们,都得死!”怨毒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弥漫过来,像是一团团疯狂生长的野草,将刘伯温紧紧缠住,越缠越紧……

“不啊!”刘伯温嘶声大叫,挣扎着醒了过来,一身冷汗已经衣衫沁透。眼前那里有什么女子,不过是一场chūn秋大梦。睁开双眼的刹那,他忽然听到客房传来惨烈至极的声音,他顾不得恢复平静,急忙披衣去看。

元初,赵宏,徐朗,三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刘伯温大惊,急忙挨个去推醒三人,同他一样,每个人醒过来都是双目无神,冷汗淋漓,全身颤抖不休。

“三位,三位,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刘伯温问道。

徐朗突然全身打了个寒战,开口道:“我……我梦到了清晨的那个女子!”

“什么……你?”三个人同时脸sè变得惨白,一起看向徐朗,接着相互对视几眼,赵宏开口道:“莫非大家都梦到了?”

几人同时点头,瞬间却又闷闷不语,徐朗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忍不住道:“我看到那女子从浓雾中走出来,还看到咱们几个上前痛击,却是整个人被定在哪里动弹不得,……”

“哎!老夫也是如此。”元初叹息着回了句,赵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见他惊惧的双眼,想必同样梦到了。四个人为何梦到了一个梦境?难道真的是rì有所思夜有所梦?

元初愣了会神,突然道:“青田,你占卜之术天下无双,来给解解这个梦,看看是吉是凶?”

刘伯温苦笑道:“阳入于yīn则寐,阳出于yīn则寤,这个梦不好解啊,若是梦到其他事,总有个说法,但你我四人梦到的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这样的梦,我还从未遇到过,也不知道灵不灵,且试一试吧。”

刘伯温用奇门遁甲之术,掐指一算,脸sè大变道:“我们四人同做的这个是鬼梦啊,鬼梦不吉,乃是大凶之相,怕是有血光之灾!”

三人知道刘伯温占卜之术天下无双,闻言都变了脸sè,沉默半响,赵宏哼的一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女子到底是不是玉娘?”

刘伯温想了想,梦中虽能感觉女子是个美人,那张脸像是看见了,却又像是没看清楚,总有一层朦胧感觉,似真似幻的,也没真个看仔细了模样。

无奈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面貌上总觉得朦胧,并没有认出是不是玉娘。”

赵宏霍然而起,大声道:“既然不能确定是被贼人掠走的玉娘,谁知道那女子是人是鬼?老夫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咱们读的是圣贤书,仰不愧天府不愧地,怕她何来?”

徐朗大声喝彩,道:“赵兄说的是,若真是那玉娘,咱们几个也认打认罚,若不是,或许就是山jīng野怪魅惑我等来了,如今天下大乱,这些个妖魔鬼怪也都趁乱出来,哼哼,咱们可莫要真信了,否则有愧在心,又如何去养天地浩然正气?”

刘伯温也觉得二人说的有道理,许是玉娘的事,令他压抑在心底,总觉得疑神疑鬼,刚想宽慰大家几句,却见徐朗忽然捂住胸口,尖声道:“啊!胸口好疼!”喊着脸sè变得惨白无血sè,软软跌倒。

刘伯温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他问道:“怎地胸口就疼了?是不是恶疾在身?”

徐朗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豆大的汗珠一颗颗落下,月白的儒衫,胸口位置有鲜血侵透出来,刘伯温急忙将他扶到炕上,撕开沾染鲜血的衣衫,就见胸口被人刺了一剑,入肉不深,却是鲜血淋漓。

“是那女子,是那女子……我记得明白,当初戳她的时候,就是戳在胸口……这是报应,青田兄救我……”哀嚎声中,三人都吓麻了手脚,元初大喝一声:“胡说些什么,老夫也打了那女子,怎地报应就没落到我头上?”

话音还没落,头顶猛然一痛,像是挨了一闷棍,摇摇晃晃也跌倒在地,三个动手的就剩下赵宏没事,忍不住开口道:“古往今来还未曾听说如此荒谬之事,老夫就不信……”了字还没出口,就觉得身上猛然一疼,一口闷气憋住,愣是没说出来。这一下也惶恐起来,哎呦着喊疼。

三人有躺在床上的,有跌倒在地上的,有坐着喊疼的,屋子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刘伯温也没见过这等情形,慌乱的不知所措,急忙喊来老仆,让他去请村中的大夫。

等大夫上了门,三人身上突然又都不疼了,就连徐朗胸口的刺伤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四人面面相窥,不知该如何是好,等了会,大夫上门,给几个人都把了把脉,并无任何异常,刘伯温谢了大夫,送出门外,那大夫走出家门,忽然停下,像是又什么难言之事,沉默了下才开口道:“刘先生,你占卜之术甚灵,能不能帮我解个梦?”

“哦,什么梦?”刘伯温问道,心里却没来由的生出一个念头,莫非大夫也梦到了……

果然,那大夫开口道:“昨夜我梦见了玉娘,一身残破,舌头被人割了,甚是可怜,还见到先生几位朋友大醉之后,拎着木棍,宝剑,对着玉娘身上击打,我被吓住,明知道是做梦,却又醒不过来,先生帮着解解,看看是凶是吉。”

刘伯温猛然倒退两步,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双眼更是露出恐惧目光,就觉得口干舌燥,颤抖着问道:“你如何确定梦到的女子,就是玉娘?”

大夫道:“我与刘老三家住的近,玉娘这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还能看错了?哎,可惜了玉娘这个好姑娘了啊,往rì里我不在家,玉娘总是给我家婆娘送些饭菜,你说这么好心眼的姑娘,咋就是这个命……”

刘伯温并没有听进去大夫后面的话,人如被天雷劈中了一般,失魂落魄,也不答大夫问话,直愣愣如木偶般朝着家中艰难迈步,那大夫眼见刘伯温成了这样子,心中疑惑,喊了他两声,却见如同没听到一般,不明所以,摇摇头也就离开。

怎么会是玉娘……怎么会是玉娘……刘伯温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他根本无法接受三个好友,竟然杀死了一个可怜的姑娘!但他们真的就做错了吗?好像也不是,那种情形下,任谁都无法冷静,更何况还喝了一夜的酒。

可是,怎么就会是玉娘……他失魂落魄回来,徐朗三人见他面无血sè,以为他也有事,上前问道:“你身上也出了怪事?奇怪了,当初你可是没有动手,怎么会?……”

刘伯温凄然抬头看了看三位好友,厉声道:“咱们打杀的那个女子,就是玉娘!”

仿佛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霹雳,将三人定在原地,各个神sè巨变,愣愣瞧着刘伯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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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章 诅咒

“此地久留不得!”徐朗终于忍受不住,要离开刘家村,元初和赵宏同样心思,出了这种诡异离奇之事,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再没有心情高谈论阔,不如早些各回各家。三人请辞,刘伯温客气了几句也就不在挽留,出了门,骑驴的骑驴,骑马的骑马,套车的套车,一切准备妥当,刚要走,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疯子,朝着几人大声喊叫:“你们跑不了,都得死,都得死……”

疯子穿的破破烂烂,狂癫大笑,徐朗三人本来心头就蒙着一层yīn影,听到疯子如此大声喊叫,脸sè都很难看,刘伯温急忙上前道:“他是个疯子,从小就有疯病,父母早去,村中人见他可怜,都给些吃食,才活到今天,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三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元初叹息道:“可惜了你这里的大好山水,只怕以后谁也不敢再来了。”刘伯温还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拱手相送,三人心头沉闷,也不多话,结伴朝外而去,疯子仍是跟在三人身后,大声叫嚷:“你们害死了玉娘,谁也跑不了,都得死,都得死……”

疯子的叫声犹如诅咒,缠绕在三人心头久久不去,三人催快身下坐骑,但越往前走,雾气越大,一如昨rì清晨,三人谁都没有走出山去,不管他们如何绕路,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商量,走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反而雾气越来越浓,恍惚的三人仿佛总能看到一抹红sè。

这条山路,三人最少也走了十几次,从未像今rì一样,平rì里熟悉的出村的山路,竟如迷宫一般,从早晨到黄昏,村子还是刘家村,山还是那座山。

赵宏骑着的青驴,体小力弱,已是走不动了,他年纪也比元初和徐朗大些,坐在一块青石上揉着腿道:“我看费力气了,玉娘yīn魂缠上咱们了,是走不出去这里的,不如先回刘青田那里,在做计较。”

一天都不散的雾气,如影随形,谁都知道有问题,徐朗年纪轻,遇事终究不够沉着,慌乱道:“昨夜一场鬼梦,好生吓人,现在想起,仍有余悸,这地方我是不敢待下去了,就算真是遇了邪,碰了鬼,报应上门,也要死在家里。”

“天就要黑了啊,咱们三个白天都走不出去,晚上就能走出去了?”赵宏叹息道。

元初沉默下道:“此地yīn气森森,万万久留不得,咱们三个都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东西,要是能走出这山,回到县里总能找些奇人异士,帮着解决了,若是待在此地,岂不就是找死?咱们别无出路,唯有向前。”

徐朗赞同元初的话,赵宏无奈道:“那就继续走吧。”三人打起jīng神趁着天sè没黑,继续前行,秋sè无边的山野沉寂无声,三人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刘伯温送走了三位老友,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是一种没来由的感觉,心慌的厉害,占了一卦,卦象大凶,急忙带着老仆出去寻找,却听村里人说三人早就离开了村子,想必此时都到了县里,毕竟三人都不是小孩子,真要出不去,必定会回来。

直到天黑,三人谁也没有回来,刘伯温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两rì也是折腾得累了,洗了洗脚,也就早早歇下。

迷迷糊糊的他就感觉从屋子外面涌进来层层雾气,将整个刘家老宅填满,他迷茫向外走去,想要看看迷雾从何而来,刚走出房门,耳听得远处有人呼唤:“青田兄……青田兄,救救我,救救我……”

“是谁,是谁在唤我?”刘伯温大声喝问,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忽然又远了,可那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像是徐朗的声音,刘伯温疑惑顿生,问道:“是徐子明吗?”没人应他,整个天地被雾气笼罩,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之际,一个刻板,冰冷,单调的声音忽又响起:“青田救我,青田救我……”

“何人求救,为何不显出身来?”刘伯温大吼,暗自惊惧,借着喊声壮壮胆子,他喊完之后,忽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雾气之中一片死寂,死一般的寂静,像是整个天地都不存在了,没有山,没有水,没有人,只有弥漫无边的浓雾。

这是哪里?还是刘家村吗?怎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刘伯温心中害怕,急忙回走,可才踏出的屋门,连院子都没出,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路,更见不到自家的宅子,朦胧中,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影背对着他。

此人身形颇像徐朗,刘伯温急忙喊道:“子明,可是你吗?”那人也不应他,全身抖动不停,像是极为痛苦,刘伯温急忙上前,拍了一下那人肩膀道:“子明,为何不答我?”这一拍,那人回过头来

一张苍白没有血sè的脸,双眼凸出,嘴角鲜血流淌,一把长剑透胸而过,,正是徐朗,他见了刘伯温,忽然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刘伯温的双臂,尖声道:“青田兄,救我,救我!”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刘伯温魂都吓掉了半个,那里还敢回话,挣扎着要脱离徐朗的纠缠,却又觉得他双手力大无比,抓的他无法挣动分毫,就在这时,浓雾之中,左右两侧各走出一个人来,一人头顶稀烂,血肉模糊,是元初的模样,另一个全身肿胀不堪,像是赵宏。

两人见了刘伯温如同饿狗见了烂肉,一起伸出手死死抓住刘伯温,尖声道:“青田救我,青田救我……”三个人,三个不同的声音,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的叫声都是那么尖利刺耳,都是那么冰冷,不带半分感情。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放开我,如何救得你们?……”刘伯温惊恐大叫,但三个人就是死死的抓住他,半点也不放手,枯燥单调的声音,硬生生挤进耳中:“救救我……救救我……”

“啊……啊……你们莫要这样,莫要这样……”刘伯温嘶声吼叫,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得,正焦急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爷,老爷醒醒,醒醒……”正是老仆的声音,然后他猛然一抖,睁开双眼,眼前是老仆关切是眼神。

刘伯温傻了半天,忽然长出口气:“吓煞我也……”

“老爷,你梦魇了。”老仆轻轻的道。

“梦魇,梦魇……”刘伯温轻轻念叨,心中却是不信,他学贯古今,又不是不懂得养生之道,今年才四十出头,阳气并不衰竭,若是一次梦魇倒也说得过去,哪有接连梦魇的道理?何况梦中情景太过真实,令他心悸难耐。

刘伯温急忙占了一卦,卦象上三人消息全无,那说明三人已不再世上,他再也按耐不住,急忙叫上老仆,提着灯笼出去寻找。

三人是他多年的好友,义气相投,都是饱学之士,真若死在了这里,又该怎么跟他们的家人交待?尤其是徐朗,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进士出身,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何况又刚娶亲,如此年轻,可不能真出什么事。

刘家村就这么大,出山的路也就那么一条,两人提着灯笼找了大半夜,仍是没有见到三人影踪,无奈回来,仍是心神不宁,直到三天后,村里人在一山缝中找到了三人的尸身。

刘伯温心痛难耐,带了几个村子里的青壮,到了地方一看,就见三人死的如同他梦中见到的一样,徐朗的胸前插着那把他带来的宝剑,赵宏全身肿胀,像是被人生生用棍子打死,赵宏脑袋缺了半边,看样子是钝器所致。三人都是眼睛睁得大大,脸庞扭曲,双手向前抓住,青筋裸露,像是临死之前见到了极为恐惧的事情,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刘伯温嚎啕大哭,哭三位好友的不幸,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晚了,请人将三人尸身带回了刘家,收拾干净了,托人出山,一是报案,二一个也是通知各家,让他们来领人,那里知道,他托付的人根本走不出山去,就在当天夜里,村子里当初所有送嫁的人晚上都梦见了玉娘,梦见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梦见了他们的怯懦,梦见了漫天的大雾,梦见了玉娘一双怨恨的双眼……

第二天村子里所有人都梦到了玉娘,梦里的玉娘仍是出嫁时的那身打扮,只是头上没有了盖头,玉娘从浓雾中走出来,变得更加艳丽动人,对它们只说了三个字:“都要死!”

于是开始有人惊恐,想要逃出村子,但不管多少人聚集在一起想走,都无法走出山去,恐怖在村子里蔓延,有不信邪的想要独自出村,最后都死在路上,接着所有人家养着的鸡鸭猪鹅,全都莫名其妙的死去,再然后开始有送嫁的人死,一家接着一家……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和尚进了村子,见到了刘伯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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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章 出游

刘伯温讲的惊心动魄,林麒听得皱眉不已,待刘伯温讲完,林麒沉声道:“我有几处不解,还请先生指教。”刘伯温急忙道:“指教不敢当,一起参详参详吧。”

“其一,李公子甚为可疑,既然是盘玉,为何不留下凭证?怕是到现在那李公子也从未找过刘老三要回玉蝉吧?其二,强盗来的稀奇,我听先生说,此处几座山上并无强盗,为何偏偏在玉娘出嫁之时就出现了?而且只是掠了玉娘,却不要索要钱财。不是为财,又为的是什么?其三,村子被封是在玉娘出现在浓雾之后,即使玉娘怨气不散,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积攒下如此多的怨煞之气,何况鬼物若不是鬼王之类的,根本无法封住村子这么长的时rì。其四,事情因玉娘而起,若是索命寻仇,只找先生三位好友,那些送亲的就是,如今却托梦给整个村子,又是为何?”

刘伯温苦笑道:“林小兄所虑甚是,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里面绝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这才详细将个前因后果说了,我也曾问过刘老三,李公子有没有回来取玉,刘老三说没有,李公子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麒道:“这伙贼人目的就是玉娘。先生学究天人,就没有写驱邪的法子吗?如何就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我所学是不少,却从未学过抓鬼驱邪的法子啊。若不是祖上传下来的镇宅猛虎下山图,怕是我也跟几位老友一个模样了。”说到这yù言又止,林麒笑笑,也明白他的意思,在这些读书人眼中,所谓的抓鬼驱邪都是小道,根本不入流,他刘伯温乃是大才子,又怎么会去学这玩意。就算是现在想学,那也是来不及了。

林麒也未遇到过这种事,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该从何做起,为今之计,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玉娘,事情因她而起,就要因她结束。但如何找法,也不知道,就觉得古怪,听刘伯温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玉娘已死,发生这些事乃是yīn魂作祟,可玉娘才死了多久?满打满算都过不去两月,就如此厉害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天下岂不早就是恶鬼滔滔了。

刘伯温见林麒沉默,陪着小心问道:“林小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林麒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先找找玉娘,不管玉娘是死是活,总要见到。”

无相吃完了饭,打了个饱嗝,道:“玉娘也是个可怜的,若是贫僧见了她,定要给她超度,用佛法化解了这段恩怨,告诉她,命中有这一劫,乃是前世罪业未消,如此怨恨却是不对的,岂不是更增今世的罪业……”

无相这张嘴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刘伯温谦谦君子,就算不耐烦,也是面不改sè,还能点头应和,林麒却是不行,觉得烦躁难耐,对刘伯温道:“先生,不管如何,我总会护得你安全,你且在这里陪着无相,我去去就来。”说完不顾无相唠叨,大步走了出去。

林麒有自己的打算,刘伯温家正堂挂着的那副猛虎下山图,的确是灵气盎然,能挡邪祟,可这幅画已经残破的厉害,刘伯温这种风雅之士,自然懂得怎样保养书画,画破成这个样子,跟年头长远并无关系,应是替刘伯温挡了几回煞,灵气渐渐消失,才变成这个模样。

猛虎下山图灵气微弱已极,怕是很难挡住两三次了,林麒不能总在刘伯温家中待着,也不能让他出事,当rì玉娘现身,他三个朋友误认为是山jīng野怪,痛击之时,虽然刘伯温没动手,却也没劝阻,有恶不劝,那也是罪过,才有了这因果,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林麒不敢大意,到院子里去抓土,他做法还是以土为主,却没想到刘家院子里的土并不是干燥蓬松,反而又湿又黏,黑得油亮,yīn气沉重,林麒惊讶无比,这会是深秋,不是雨季,刘家村早就许久没有下过雨了,泥土这般模样,只有此地是yīn煞之地,或是养尸地,或有yīn邪之物才会如此。

这倒也难不住他,林麒静下心神,将丹田内yīn阳果调到白sè一面,一股纯阳热气涌出,将手中的泥土蒸腾出一片白气,隐约的似乎还有鬼哭声音,不到片刻手中泥土变得干燥蓬松,林麒念动咒语:“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一边念诵,一边将手中干土围着刘家老宅轻轻撒了一圈,干土落到地上,发出嗤嗤……声响,落地生根,将整个刘家老宅围住,泾渭分明。林麒回了院子,又围绕着屋子,用量天尺话了个大圈子,将房子围在里面,屋子院外,两重施法,就算有厉害邪祟强攻,一时半会的也进不来。

他本想嘱咐刘伯温几句,又觉无相烦人,还是没有进去,四下看了看,见老宅后面有一处避风隐蔽之处,甚是合适,走了过去,在地上画了个圈子,坐到里面,念头一转,yīn身出游。

yīn神出窍再看这天地,与肉眼所见不同,林麒眼中,整个村子上空被一股浓浓的yīn煞气息笼罩住,整个天地没有颜sè,只有黑白,就连一丝微风都透不进来,沉闷难耐,远处山脉yīn影巨大,却仿佛与这里是两个世界。

yīn神出游,也就是鬼身,但奇怪的是,放眼望去此处并无一个鬼影,像是一片干净乐土,这又怎么可能,要知道鬼之一物,无处不在,不过就是yīn阳颠倒而已,白天不出,夜晚游荡,此地处处与常理不合,妖异难测。

林麒漫无目的闲走,四处寻找玉娘yīn魂,绕着村子走了几圈,什么都没有,就朝外面而去,顺着来时山路而行,一边走,一边琢磨,想试试看yīn神能不能走出山去,刚到了一处山梁,耳听得前面有吵嚷声音传来。急忙躲到一株大树后面,探出头来去看。

本以为会是玉娘yīn魂或是村里死去人的yīn魂,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出奇异之事。

月光下,脚步声中,却不是人影,而是几十只硕大的老鼠,各个都有家猫般大小,奇怪的是,这些老鼠都是象人一样直立着的,还有队型,更奇怪的是,它们都象人一样穿着衣服。衣服的样式很是奇怪,有的像是村子里老太太一样穿着对襟的青sè褂子,有的穿了身短打,还有的穿的像是戏文里的打扮。每个头上都还戴着白纸做的高帽。

最前面的一只老鼠穿了身浅青sè的儒衫,宽衣大袖,腰部还扎了一根黑sè的带子,头上戴着块儒士的方巾,腰间还栓了一块白玉,倒真是一副读圣贤书的儒家子弟风范,只是尖嘴猴腮的有碍观瞻,这老鼠比其它老鼠又大了一半不止,骑在一只大白羊的身上。那羊老实的很,也不跳也不叫,乖乖的叫它骑着。

这些个老鼠有背着粮食的,有扛着鸡的,有打着幡的,有抱着小老鼠的,更有几个还套了个羊车,羊车上面满是棉被衣物,坛坛罐罐,形sè匆匆,急急忙忙。

老鼠娶亲的故事林麒也听说过,说的是,正月初三晚上是“老鼠娶亲”的大rì子,会听到老鼠吱吱叫的声音,为了不打扰老鼠娶亲的好事,在该晚家家都会尽量提早熄灯就寝,并且在家中的厨房或老鼠常出入的角落,撒上一些米盐、糕饼与老鼠共享新婚的欢乐和一年来的收成,这些东西俗称“米妆”,或称“老鼠分钱”,希望与老鼠打好交道以求今年的鼠害少一些。为让老鼠可以安安稳稳,欢欢喜喜办好事,大人、小孩都不要去打扰它,如果你吵它一夜,它就会吵你家一年,所以家家都要早早睡觉。

月光之下,一群老鼠行sè匆忙,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就透着那么诡异,看上去更像是搬家不像是娶亲,林麒不明所以,更不敢冒头,小心看着,耳边却传来人声,听得一个道:“解元老爷,咱们祖祖辈辈在这,真就要走了?所谓故地难舍,穷家难离,你老是个有功名有本事的,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咱们少了这背井离乡之苦。”

骑在白羊身上的大老鼠尖声道:“你懂个什么?此地被yīn煞之气侵扰,风水已经坏了,若是长久待下去,都得成了yīn邪之物,咱们兽身不容易,却也要走正道,若是受了yīn邪侵袭,成了妖魔之类,可是有违天道,老爷我这也是为的你们好,带你们出去,又有什么不对了?你我虽都是鼠辈,却也要做个正鼠君子……”

林麒听得哭笑不得,老鼠自称解元也就罢了,还要做什么正鼠君子……实在是引人发噱。刚想到这,却见那鼠解元猛地勒住白羊脖子,勒停住了白羊脚步,鼻子抽动几下,尖声道:“这里怎有生人味道?是那家小贼偷瞧你家鼠老爷搬家,快快给老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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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章 鼠解元

林麒见行藏已露,闪身出来,大老鼠看见了他,也不下羊,趾高气扬道:“汝是何人?竟敢隐藏此处,莫非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吗?却是打错了算盘,吾辈岂易擒哉?纵有埋伏,也视如等闲。”

老鼠拿腔捏调还真有点像模像样,林麒忍住好笑,道:“在下林麒,yīn身出游,是想解决刘家村悬案,寻找玉娘下落,这位鼠兄,可有消息?”

林麒一声鼠兄,已是给了这大老鼠面子,一个成了jīng的鼠怪罢了,还能叫老爷?他是这么想,其余老鼠却不这么想,就有老鼠怒斥道:“这是解元老爷,乃前朝翰林亲自点的,怎能如此没规矩,称兄论弟的成何体统?”

林麒愕然,叫了一声鼠兄,还是自己高攀了?他却不知道,当先这个大老鼠,还是真位解元,前朝南宋时,青田乡试,那时老鼠还没成jīng,偷吃时被一野猫发现,窜到了前来监考的翰林所住之处,那夜翰林批卷到了深夜,有些困倦,年老昏花的想着点完乡试头名就去睡觉,铺开了卷子,沾了笔墨,嘴里嘟囔:“当点你为解元。”笔端下沉,却在这时,老鼠被野猫追得惶急之下,窜上了桌子,恰好这一笔点在了他身上。从那以后这老鼠就以解元自居,到了山中修身养xìng,成了jīng怪。

其余老鼠对林麒怒目而视,鼠解元却是个懂礼数的,大声道:“尔等吵嚷什么?失了体统,吾辈要以德服人,怎能大呼小叫,没了礼数……”一众老鼠也真是听他的话,竟然谁都不在做声,看来鼠解元在这群鼠怪当中颇有威信。

鼠解元喝止住了群鼠,跳下羊背,对林麒拱手道:“阁下莫非是抓鬼驱邪的法师?”

林麒也拱手:“不敢,我与刘伯温相识,来此处也是助他脱困,这位先生,若有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鼠解元听林麒如叫他先生,乐的嘴上长须颤动。兽类最是羡慕人身,更对人间礼乐教化充满尊敬,但凡有了道行,成了jīng怪,能幻化chéngrén身模样,都幻化chéngrén身,像是这样就能与人类等同,鼠解元虽然还不能幻化人身,却也学人一样穿衣行事,可见生而为人是何等幸运的事。

鼠解元道:“老夫也曾听说青田刘基学贯古今,乃是天下少有的大才子,虽然所住甚近,却是一直无缘拜见,既然你的他的朋友,必定也是饱学之士,见礼了,见礼了……”说着竟然躬身弯腰,要行大礼。

林麒见鼠解元磨磨唧唧,半点也不爽利,行起什么礼来,心中焦急,忙道:“先生是有功名的,可不敢当解元大礼,先生,咱们闲话少叙,你可知道玉娘下落?”

鼠解元摸了摸几根鼠须,道:“玉娘的事,老夫也有听说,也瞧见了那妖人掠了玉娘去了何方,奈何妖人是个厉害的,老夫也不敢靠的太近,更不知他使了什么邪法,将这两座山摆弄的yīn气森沉,吾等鼠辈虽是兽身,却也仰慕教化,无奈就要搬出这里,却是遇见了你。”

林麒闻听鼠解元见到过玉娘,急忙问道:“先生何时见到的玉娘?劫掠她的贼人又是何模样?又是去了何方?”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又急又快,鼠解元却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道:“一月前老夫正在晨读,见到一个蒙面的贼子,肋下夹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匆忙而行,事后叫儿孙去打探了一番,才听说刘家村的事,吾等在此为家,往rì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常去刘家村打打秋风,本想着回报一番,奈何那贼人身上yīn煞气息太过浓烈,道法不浅,万万不是吾等能得罪的起的,也就罢了。老夫虽然年迈,这一双眼却好使,眼见那贼子挟了玉娘奔石门飞瀑去了。”

林麒沉声问道:“可知那贼子年纪几何?既然是一个月前的事,是不是那贼子带玉娘走之后,此地才被yīn气笼罩?”

鼠解元咦的一声道:“听你这么一说,细细想来,真是如此,当rì见了那贼子掠了玉娘,随后此地yīn煞气息就浓厚了起来,哎呀,那贼子倒也是个有大本事的,竟然能将此地百里方圆封住,渍渍!真是个了不得的。”

林麒又问:“先生可否指点一下石门飞瀑所在之地?”

鼠解元道:“飞瀑所在之地甚是荒僻,得翻山穿洞,别看刘家村世代祖居在此,却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我就是告诉了你,七扭八拐的,怕是你也找不到。”

“不如先生陪我走上一遭如何?”

鼠解元摇头道:“不妥,不妥,那贼人妖气森森,本事太大,吾等得罪不起,况且一家老小都要老夫照顾,不可,不可……”

看着鼠解元摇头晃脑的样子,林麒突然就想到了四个字,无胆鼠辈。但见鼠解元真有些儒生样的迂腐,心中一动,正sè道:“先生读的乃是圣贤书,也是前朝翰林亲点的解元,就不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又怎能独善其身?何况妖邪出世,正要吾等挺身而出,怎能有胆怯不敢为之意?”

“这……这……”鼠解元这了几句,硬是被林麒挤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麒见有门,奋勇直追,大声道:“圣人言,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yù上民,必以言下之。yù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汝乃解元,为百姓计,为天下苍生记,先生都不该独善其身。”

这几句话林麒是从周兴那学来的,是老子道德经里面的几句话,到底是啥意思,林麒也不太懂,但也知道是劝人出头的意思,这个时候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么几句,急切间,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他不懂,鼠解元也是不懂,但不懂也得装懂,要不然被人看不起可就糟糕。

想来无非就是劝自己带他去飞瀑的话,却不知怎地就扯到圣人之言上去了?闻听此言,脸上露出惭愧之sè,沉思半响道:“罢了,罢了,老夫就带你去瞧瞧,不过老夫年老体衰,不能与那妖人动手,何况圣人也说过,君子洞口不动手,只带你找到石门飞瀑,可也就回来。”

林麒大喜,这半晚上的嘴皮子终究还是没有白费,又怕鼠解元反悔,奉承道:“不愧是前朝的解元公,这份胸怀天下的胸襟就少有人可比,先生已天下为己任,当真令人佩服,待解决了此间事,我与刘家村人说,都是解元的功劳,让他们为解元树碑立传,留下千古佳话,也是美谈一件……”

林麒这番奉承话说出来,说的鼠解元抓耳挠腮,欣喜不已,两撇鼠须一会上,一会下,十分的滑稽可笑。待鼠解元乐够了,吩咐一众鼠辈道:“尔等就在此地等我,我带林公子去了飞瀑,就来与尔等汇合……”林麒吹捧的鼠解元高兴,话语中给林麒也长了长脸面,成了公子。

鼠解元吩咐完,又跟林麒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他离开,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谈,鼠解元知道的也就那么多,它虽是成了jīng的鼠怪,但道行毕竟有限,连人身都幻化不了,也厉害不到哪去,掠了玉娘的贼人yīn气深重,不是他能招惹得了的,也就没敢去石门飞瀑附近看了究竟,只是知道玉娘被掠进了飞瀑之后,再也没出来过,不知是死是活。

石门飞瀑离此地甚远,闲聊中,林麒得知这鼠解元真不是个简单之辈,不但熟读千字文,百家姓,就连弟子规也是小有研究,还会吟诗,当真是个风雅的鼠辈,但他身边竟是些个寻米偷蛋的老鼠,那个也不解他风情,今rì见了林麒,谈xìng大发,引为知己,当即给林麒吟了一首它写的诗:“人生自古谁无死,**一刻值千金。有约不来过夜半,长使英雄泪满襟。”

据说做这首诗,鼠解元推敲了一个月,这才成诗,念完脸sè很矜持,但自得之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林麒目瞪口呆,还得昧着良心夸赞:“好诗,好诗……当真是绝句。”

鼠解元更加得意,又拿出一首据说推敲了一年的诗,念给林麒听:“老夫聊发少年狂,谁敢惹我骂他娘。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花开后百花杀!”

林麒哭笑不得,捏着鼻子,昧着良心说好诗,一人一鼠,说着话趁月sè而行,林麒越走越快,就希望快点到石门飞瀑,也就不用污了自己耳朵,今夜听了鼠解元这两首诗,怕是耳屎得长出半斤来。

鼠解元倒是越走越慢,希望能跟林麒这个知己多聊会,过了会鼠解元要念一首赋给林麒听听,林麒差点就一头栽到地上,恰在这时,耳听身后一个清朗声音响起:“妖邪之辈,也敢卖弄,真是该死!”话音中,一道匹练般的剑光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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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章 武当弟子

剑光灵动带着惶惶气息,凌厉至极凌空而来,又快又急,破空剑气之中有纯阳之气,对yīn身伤害最大,危急之下,林麒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多看,心念一转,yīn身入体,霍然而起,还在刘伯温家后院中。

那一剑令林麒心悸不已,忍不住就是一身冷汗,心头更增恼怒,什么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手?自己安然逃了,鼠解元怕是就没这个命了,鼠解元虽是成了jīng的鼠怪,却是个懂诗书识礼仪的正鼠君子,他与鼠解元相识不久,并没有多深交情,可就觉得鼠解元不该丧命。

他也没功夫多想,抽出量天尺,急忙朝遇刺的地方疾奔而去,yīn身回到体内快,肉身想要到刚才遇刺的地方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纵使林麒脚程奇快,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就算他赶到,鼠解元也早就成了死耗子了。

林麒也纳闷,方圆十几里地都被封住,那个刺客是怎么进来的?莫非就是暗中策划一切之人?但听那人口气却也不像,剑气也是堂皇正气,不像是邪派功夫。

月sè之下,林麒黑sè身影犹如夜风,急掠而过,也亏得他记xìng好,直奔而去,到了那里,却不见了刺客身影,只剩下鼠解元死不瞑目的睁着双眼,前胸剑创显眼,甚是凄凉,显然是被那人杀死了,林麒怒不可遏,大喝道:“暗中偷袭的小辈,给爷爷滚出来!”

林麒自从黄河地宫下出来,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若不是他机jǐng,这时已是yīn身受损,yīn身不在,徒留肉身,比之做鬼都不如,心中如何不恼?更何况鼠解元的死,也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让鼠解元陪着去找玉娘,又如何能遭此一劫?

他也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就是愤恨难解,原本也不指望此人还在,就是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不喊不痛快,那里知道,他刚喊完,就听一声冷哼,道:“鼠辈,竟然还敢前来送死!”

人影一晃,从黑暗处走出来一个年轻道士,这道士二十多岁的年纪,丰神俊朗,身背七星长剑,满面寒霜,目光冷冷看向林麒,满是不屑,林麒恼怒异常,也不与他答话,握紧量天尺,疾奔向前,一跃而起,兜头砍下。

那道士喝道:“来的好!”脚步很是沉稳,从他踏出的步子来看,此人大有本领,每一步踩出都有龟蛇灵相之威。他与林麒所在,不过十几步,道士走得不紧不慢,大地却似乎都抖动起来,道士手按在剑柄上,手臂运足了力量,那七星宝剑像是猛虎在柙,只消一碰便会脱鞘而出。

眼见林麒来的凶猛,道士单手捏了个剑诀,一道青光冲天而起,道士执剑在手,一声断喝,头顶的空气也象突然裂开,有一根无形的剑气当头而下,竟是直面迎接林麒手中的量天尺,此人剑气辉煌无比,带着一股凛然荡魔之气,剑身更是光华大涨,与林麒量天尺一碰,咔!一声脆响,竟是不分上下。

两人同时被股巨力掀翻,齐齐向后退去,林麒大惊,自打出道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手,此人剑气恢宏,定是名门正派,却不知为何如此心狠手辣,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取人xìng命的招数,当真恼人。

林麒惊讶,那道士更是惊讶,咦的一声道:“好个鼠辈,竟然接的下真武荡魔神剑,来来,再来接我一剑试试……”

真武荡魔神剑,乃是武当山相传的秘剑,此剑之威,据说可以破魔击邪如覆掌,但因太过刚猛,使出来玉石俱焚,是以武当弟子也很少有学的会的。

以前周兴也对林麒讲过,武当一脉,乃是真武大帝门下,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玄武大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全称真武荡魔大帝,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真武大帝乃是剑仙之道守护神,武学之人的护法者。灵龟为盾、玄蛇为剑,兵天剑修真的看守护者。武当山道教最高尊神。因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组成龟形,其下有腾蛇星,故龟蛇合体;位于北方,属水,其sè玄,故称玄武。

道经如是说:真武大帝是太上老君第八十二次变化之身,托生于大罗境上无yù天宫之净乐园,乃国王之子。净乐国善胜王后梦见自己吞rì而孕,怀胎十四个月之后,生下一王子,国王和王后喜爱至极,并将他命名为“太玄”。太玄很小就显露出聪颖的天资,十岁时,便可读各种书籍至过目不忘。国王和王后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然而,太玄只喜欢道术,且一心向道,并发誓要扫尽妖魔。

遂舍家辞父母,入武当山修道,历四十二年功成果满,白rì升天。玉皇有诏,封为太玄,镇于北方。民间尊称为荡魔天尊。

武当一脉自唐朝就有,传说中的真人高道都曾在武当山修炼过。chūn秋的尹喜;汉朝的马明生,yīn长生;晋朝的谢允;唐朝的吕洞宾,宋代初年的陈抟。南岩皇经堂墙壁上两个“福寿”二字就是陈抟亲笔所书。

武当尊奉全真戒规,也属全真教之列,以内丹为主,符箓为辅。却一直声明不显,直到出了个张三丰,张三丰是个奇人,学贯儒、释、道三教,乃是天下少有的奇才,道法高深,武功高强,为绝顶高手,武功造诣更是达到出神入化、深不可测的地步,当其最高境界“纯阳无极功”、“太极拳”和“太极剑”练成后更加所向无敌武功之深,已到了从心所yù、无不如意的最高境界,实为当世最高峰。

张三丰创立武当一派,门下七个弟子都是当世豪杰,世人尊称为张真人,传说他是真武大帝转世,武当近些年,声威大震,隐隐有执掌道教牛耳的地步,反倒是龙虎山,全真一脉,渐渐没落,不如武当兴盛。

每当说到这,周兴总是感叹,还说让林麒和周颠好好学习道法,武当兴盛全因张三丰,龙虎山与全真没落,都因传人一代不如一代,但若是出个天资纵横之辈,以龙虎山千年传承,必然会一朝奋起,仍是道教至尊。

周兴之所以会对林麒说这些,就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林麒是他见过资质最好的少年,若是能得门中长辈悉心调教,成就未必就比张三丰差,但天意弄人,最终还是没能亲自将林麒送回师门。

荡魔神剑,号称“无坚不摧,无魔不破,无邪不辟”,一剑击出,连整块巨石都能击得粉碎。而这剑在击出时因为消耗真气甚大,必定要深吸一口气,然后再猛地一口气吐出,其中吸气时发出“唏”音,吐气时又发出“哈”,修为深的,吐气时那一声喝真如当头一个霹雳。

若是常人这一声喝,当真能喝得魂魄离位,林麒却是个异数,虽然武功没有这武当道士高,但在那漆黑寂静地宫待的岁月够长,无思无想之中若是他愿意,看什么都能慢上许多,若是他愿意,一个念头便能想出千回百转。心神更是修炼得坚定无比,想想那种环境中,寒热二汽反复折磨,还有什么是能惊动他的?

说起来林麒真没有什么武功的底子,但丹田内有yīn阳果,却也改变了体质,身形轻快,力大无穷,眼见道士一剑再次刺出,林麒见机得早,在那人的荡魔剑法尚未落下,人象清风,身子一侧,手中量天尺反划了出去。

一道淡淡五彩光华无声无息而至,但其中却蕴含了凛然神威,那道士感受得道,暗自惊讶,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中出了这么一个使尺子的厉害人物,眼前这人比自己年纪还小上几岁,武功身法说是惨不忍睹都算抬举了他,压根就一点没有,但却机灵无比,身轻似燕,手中尺子不似凡物,心智也坚定,面对自己也不慌乱,委实难得。

林麒尺子朝着道士划出,也不管得手不得手,身形一转快速窜到另一边,尺子再次划出,他速度极快,竟然搞得道士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收起剑芒防住身体,对面那小子,身形快的骇人听闻,如同一阵阵微小旋风,他不敢动手反击,只得这般闪避。

林麒逼的道士无法动手,高声问道:“来人可是武当门下?”

道士闻听此言,倒是松了口气,对方既然跟自己盘道,那也就再没必要打生打死,虽然不惧他,却也知道是个不好惹的,当初见他yīn身跟一鼠怪谈笑,还当是恶鬼凶煞,邪道妖人,也是莽撞了,心念之下,已经刺出的一剑,硬生生收回,开口道:“武当殷利亨,敢问阁下大名。”

林麒为的就是让他停住刺出一剑,眼见得手,并不饶人,冷哼一声道:“问你,就是想知道死在老子手下的是什么人!”话音落,猛然跃起,手中量天尺五sè光华大涨,直直朝着殷利亨头顶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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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章 张青山

既然盘道了,怎么还打?若不是生生收回那一剑,这小子那能靠的这般近,jiān猾之辈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殷利亨也是大怒,斥道:“盘道就盘道,怎地就又动手了?你这小子偷jiān耍滑的不是个好东西。”说着话,手中七星宝剑横扫,硬是接下林麒劈下的量天尺。

林麒这一劈,灌注了全身力道,殷利亨不知道厉害,挺剑相迎,尺子和宝剑相交,咔!一声轻响,七星宝剑竟然裂开条缝隙,七星宝剑乃是张三丰亲传,千锤百炼的名剑,剑身上面刻有七星,往常最是珍惜,却没想到竟被一把黑乎乎的尺子砍出了裂痕,心疼之下,更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道,自上而下传来,他嘿的一声,双脚使了千斤坠,死死抓住地面。

那里知道林麒力气太大,竟将他如钉子一般砸入土中,半截腿都陷了进去,殷利亨心中大惊,再也不敢有半点大意,眼见着那小子双眼贼亮贼亮的,竟是得理不饶人,一劈之下没劈死了他,又灌注了全身力道,举起那黑乎乎的尺子,再次劈来,嘴里还大喝一声:“去死吧。”

殷利亨可舍不得宝剑毁在林麒手中,急忙使了个粘字决,七星宝剑伸出一搭,一收,划了个圆圈,将林麒力道卸掉,林麒身形不稳被晃了一下,力气又使的太大,差点被晃倒。

但他动作奇快,还未跌倒,身形一扭,转过身来,朝着殷利亨又劈了下来,量天尺虽不起眼,端的是一把神器,尺子上面五sè神光正气浩然,看上去钝器一般,实则锋利无比,殷利亨脱了桎梏,也知道这尺子不是凡器,不敢硬接,手中七星宝剑划了个圈子迎了上去。

林麒眼见得手,却见他慢慢悠悠的画圈子,看似慢,实则快,竟然又将他甩了出去,惊讶无比,想不到殷利亨有这么一手。不敢在大意,仗着步伐奇快,绕着殷利亨抽冷子偷袭。

可不管他如此偷袭,总是被挡在圈子外面,身上力道也随着圈子被卸掉,林麒倔强,力气又足,毫不气馁,抽冷子不是砍就是砸,要不就是刺,殷利亨小心应对,将一套太极剑法使将出来,引导林麒跟随自己步伐。

他本是想引导林麒体内气机不畅,借机收拾了这小子,却那里想到,林麒丹田内有一颗yīn阳果子,果子沉寂不动,只是少了引导,往rì里用的着,才会凝神静气观想调动果子,现在被殷利亨引导,体内yīn阳果滴溜溜旋转开来,一会yīn一会阳,林麒全身百骸,无一不舒爽到了极点,只希望一直打下去才好。

殷利亨有苦难言,这一套太极剑法乃是张三丰亲创,最是厉害不过,以往江湖放对,能逼自己使出太极剑的是少之又少,能走完全套六十四式的更是没有,那里想到,眼前这古怪小子,非但没有被太极剑法圆转之意制约,反而手舞足蹈起来,越打越jīng神,这也就罢了,可他身上时而阳气冲天,仿佛三味真火,时而又yīn寒无比,恍若幽冥地府之冰河,实在是古怪到了极点。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两个交手时间越长,林麒cāo控yīn阳二气就越发的纯属,就见他一会左手热力拍出,右手寒气跟上,转眼却又是右手热气,左手寒气,搞得殷利亨苦不堪言,几次差点被他带动了体内气机。

更可气的是,这小子竟然跟着他画起了圈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殷利亨手中长剑如何动作,这小子手中的黑尺子就是什么动作,偏偏奈何不得他,这岂不成了教他了?若是停手,更无可能,只要动作少有停顿,这小子立刻就能感觉到,手中的尺子就会如影随形又劈又砍。

殷利亨苦笑连连,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怪胎。

林麒不知他心中所想,就觉得跟着他画圈子这叫一个爽快,yīn阳二汽已经使唤得如臂使指,以前不知道yīn阳二气竟然这般好用,能逼得这武当弟子手足无措,都说武当功夫天下无双,想必这小子也是个不济事的,可不正好拿来练手,趁机偷学几手,只要学到了,那都是自己的。

林麒之所以跟着殷利亨不停画圈,是因为殷利亨手中的剑法引导了他体内yīn阳果的气机,挥洒出来当真是舒服到了极点,更有一点,也是今rì才知道,往rì里觉得会驱鬼役神之术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才知道,真要碰到了高手,对方高强武功之下,那里容得你念咒画符?

武学一道也是保命之道啊,只有保住了命,才能念咒画符,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有了这心思,画起圈来更加用心,搞得殷利亨难受之极。

太极讲究的是以心行气,务令沉着,乃能收敛入骨。以气运身,务令顺随,乃能便利从心。jīng神能提得起,则无迟重之虞;所谓头顶悬也。意气须换得灵,乃有圆活之趣;所谓变转虚实也。发劲须沉着松静,专注一方。立身须中正安舒,支撑八面。行气如九曲珠,无微不至。

运动如百炼钢,何坚不摧。形如搏兔之鹄,神如捕鼠之猫。静如山岳,动如江河。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力由脊发,步随身换。收即是放,放即是收。断而复连,往复须有折叠。进退须有转换。极柔软,然后极坚刚。能呼吸,然后能粘依。

此时殷利亨已经失了分寸,觉得手中七星宝剑越来越沉重,画起圈子来也是越来越费劲,可眼前这古怪小子依然不依不饶,只要自己不画圈子了,兜头就砍,快烦死个人了。

渐渐的殷利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林麒画的圈子已经似模似样了,手中尺子劲以曲蓄而有余。心为令,气为旗,腰为纛。先开展,后求紧凑。然后双眼越来越亮,像是领悟到了什么,竟然做到了,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先动。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先在心,后在身。腹松气敛入股。神舒体静,刻刻在心。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牵动往来气贴背,而敛入脊骨。内固jīng神,外示安逸。迈步如猫行,运劲如抽丝。全身意在jīng神,不在气。在气则滞,有气者无力。无气者纯刚。气若车轮。腰如车轴。

太极圆转之意,竟然就让他领悟了个七七八八,这小子是个什么东西,怎地就妖孽成了这个样子?殷利亨再也没有了争胜的心,就想离开这里,抽了个空子,猛地身形一缩,林麒画的圈子就落了个空。

趁这个功夫,殷利亨猛然朝右边一颗大树窜去,手中七星宝剑扬起,一道剑气直上,砍断一树枝,大声喊道:“阁下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一起下来聚聚吧。”

剑气划动之下,果真从树上跳下个人来,月光下就见这人也是个道士,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穿藏蓝道袍,斜背长剑,腰间挂了个酒葫芦,虎背熊腰,豹头虎眼,神威凛凛,不像是道士,倒像是个百战沙场的猛将。

此人气息虽轻,几乎擦不可闻,林麒和殷利亨却都早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再偷看,只是谁也不点破,一来不知道底细,二来也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两人相争棋逢对手,若是再惹一个厉害的出来,谁也承受不住。

殷利亨被林麒逼的走投无路,心中发狠,就想拖一个下水,心中也想得明白,若此人是这小子的帮手,早就跳出来了,不用等到现在,既然不是帮手,不如将水搅浑,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打斗。

那人如一片树叶轻飘飘落下,就如柳絮一般,人还在空中,就大声喊道:“过路,过路,在下只是路过看热闹的,不惹麻烦,二位继续,就当我不在好了……”

却在这时,殷利亨一个梯云纵,从他身侧掠过,林麒尺子却已然到了身前,那道士叹息道:“你们打你们的,干我屁事了?”话是这么说,右手一伸抓住后背常见,拇指轻轻一推,松了崩簧,握住了剑柄,左手中也不知怎么一掏便有了一张符,轻轻一抖,那道符一下燃起,他左手五指一张一合,已将这团火揉在掌心,朝着林麒放去,接着转身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殷利亨道:“你逼我下来,就想跑了?”

此人剑术之中夹杂着符箓之术,均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符咒火焰逼停了林麒,一抓之下抓住了殷利亨,道士隔在两人中间,忽然向后一躲道:“你们继续,我看着就是。”

林麒见他不帮殷利亨,举着量天尺冲了过来,殷利亨被他缠得怕了,林麒一动,他就躲到了道士身后,两人绕着道士转圈子,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道士眼见好戏看不成了,两人转圈转的他头晕眼花的,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如在下做个和事老吧,要是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如就此停手可好?”

林麒停下,哼的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就做和事老了?”

那道士笑道:“在下龙虎山张青山,二位是?”

殷利亨急忙道:“在下武当山殷利亨,跟道兄见礼。”

林麒听见两人都有门派,冷哼道:“老子林麒,没门没派。”说到这,猛然抬头问道:“你是龙虎山的?可认识周兴?”

“周兴是我师兄,小兄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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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章 乱斗

师傅是张青山师兄,那岂不就是自己的师叔!林麒半信半疑,开口道:“我是周颠的师弟!”林麒回答的巧妙,说的又快,弄得张青山一愣,哦了声,也没在意,可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感情这小子是不想认自己这个师叔来着,他嘿嘿笑道:“你就是林麒了?周颠口中的小林子?他可是说你死在黄河里了,喂了青蛟,你怎么没死?”

林麒翻了翻白眼:“我没死你很失望吗?你见过周颠吗?如何从他口中知道的我?”

“那傻小子在龙虎山上呢,跟在掌教真人身边。”林麒哦了一声,半信半疑,也不见礼,张青山可就有点不是味道了,周兴在龙虎山只是个不显名声的弟子,他张青山却是龙虎山年轻一代的俊杰,便是周兴活着时见了自己,也不敢如此无礼,这小子不过是个还没收录在册的弟子,就敢如此托大?

一旁殷利亨也不是个傻子,眼见两人认了亲,可是暗暗叫苦,一个林麒就已经让他束手无策,再来个张青山,凭他全身是铁,又够两人打几颗钉的?更是后悔,当初来的时候,怎么不邀上几位师兄,若是几位师兄任何一个在,也不是如今这尴尬模样。

张三丰创武当一脉,自有一代宗师气度威望,收徒甚严,这么多年下来,不过就是收了,宋远桥、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七人而已,殷利亨是老六,武功道法,远不如前几位师兄厉害。

近些年武当声威大震,渐渐的有压过龙虎山的势头,龙虎山虽嘴上不说,心中想必也是不舒服的,两派明的客气,暗里却是较劲,殷利亨年纪不大,却是个老江湖,眼见两人搭话,颇有渊源的样子,就觉得不好。

光是林麒那个古怪小子就够他头疼的了,再加上个龙虎山近年来名声鹊起的张青山,如何能是对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也不打招呼,就想趁着二人说话之际溜掉,可他刚一动,林麒窜上来举着量天尺就砍。嘴里骂道:“臭牛鼻子,你杀了鼠解元就要一走了之吗?”

殷利亨躲开,嘴上却不服软,嚷嚷道:“一个鼠怪,称的什么解元?武当山供奉的是荡魔真君,自然要行斩妖除魔之事,杀了个鼠怪又能怎地了?”

林麒怒道:“鼠解元虽是鼠怪,却也知书达理,远比你这臭牛鼻子强,它又不曾招惹了你,又未曾偷了你家粮食,摸了你家婆娘,辛苦修炼这些年,神智刚开,就死在你手,你还有理了?武当山又怎地了?武当山就这般蛮横吗?老子倒要问问张三丰那老牛鼻子,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玩意?”

林麒难缠,殷利亨不想招惹他,但听他提起张三丰,且言语之中甚是不敬,也怒道:“小子,嘴里积些口德,龙虎山上下,都是你这般不知尊卑,没上没下的吗?我武当祖师的名讳也是你这小子能叫的?来来来,今天道爷就代你师门长辈教训教训你……”

张青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是瞧热闹的,没想到见了这么一出,林麒xìng子傲,也不拜他,何况又不是龙虎山的亲传弟子,没记录在册,不过就是周兴收的野徒,本不想为此得罪了武当,那里想到,两人骂来骂去,竟然扯到了龙虎山,顿时也不悦对殷利亨道:“喂喂,你二人之事,可不要扯到龙虎山上去。”指了指林麒道:“这小子是我门中一个师兄收的野徒弟,还没记录在册,算不上是龙虎山的弟子,骂人可要看清楚了。”

殷利亨那里知道那么多,见张青山装模作样,呸的一口道:“你们两个蛇鼠一窝,要打就痛快打,惺惺作态又有什么意思了?来来,今天武当殷利亨就要领教领教龙虎山二位的本事。”

殷利亨挽了个剑花,就等着二人一起上来,却不曾想,林麒冷哼一声对张青山道:“喂,人家要领教龙虎山的本事呢,老子没有记录在册,算不得你龙虎山上的亲传弟子,这是喊你动手呢,怎地不动?莫非怕了这臭牛鼻子?”

殷利亨一身道袍,张青山也是,两人都是道家弟子,林麒这左一个牛鼻子,又一个有鼻子可是连张青山都骂进去了,张青山见他如此刁滑,忍耐不住,骂道:“你这小子,怎地没有半点规矩?难道周兴就没有教你见了长辈要恭敬吗?不恭敬也就算了,冷嘲热讽的又做什么了?再这般无礼,我就替你师傅教训教训你。”

林麒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口出狂言,我林某人一生就一个师傅,周兴是也,如今已过世,你何德何能,就敢要替我师傅教训我?呸……别忘了,老子不是龙虎山记录在册的弟子,你跟老子套的什么近乎,说的什么远近?还长辈,老子认得你个屁……”

林麒xìng子傲,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脾气,心中也不分个正邪,就想活出个自己的xìng子来,黄河地下困了那么多年,早就想得清楚,人这一辈子,千万莫要委屈了自己,什么正邪,善恶,都是高高在上之人强加给别人的,这世道,谁强谁就是正,谁厉害,谁就是善。

张青山若是一开始对林麒温言暖语,林麒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周颠也会对他恭敬有加,毕竟是周兴的师弟,但从他言语当中,却根本未将自己放在眼中,不要说自己,就连师傅都不在意,否则也不会说出替周兴教训他的话来,既然你不给面子,我林麒有何必给你面子?

龙虎山虽强,我林麒也不是个要饭的,寄人篱下,看你的脸sè,何况未吃过你龙虎山一粒米,喝过你龙虎山一口水,跟谁在这里托大?

林麒和张青山越说越僵,眼看就要动手,搞得殷利亨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趁这机会就要溜掉,刚一动,张青山立刻闪身拦住他道:“事情都是因你而起,还未说清楚,怎地就要走?”

殷利亨大怒:“要打就早些动手,演了场大戏给谁看?今rì咱们就分出个胜负。”长剑挺立,直的向张青山刺去,张青山也怒,大声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晓事,我都说了这小子还不算是龙虎山真正弟子,你俩打架,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如今把我扯了进来,你却要走,留住你问清楚了,怎地就不行了?娘的,真要打架还怕了你不成?”边说,手中长剑也迎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不分上下,林麒抱着膀子瞧着,一边冷言冷语道:“武当这位大侠本来找的就是你龙虎山正宗弟子,我这种野收的弟子,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了,喂,姓张的,人家拿剑刺你,你手中的剑是娘们手中的扫把吗?刺还回去啊,扭扭捏捏的干什么,跳舞吗?……”

张青山这叫一个气,觉得林麒这小子半点规矩也不懂,自己好歹也是他师叔,说两句嘴也就算了,如今怎地又帮起外人来,冷嘲热讽的?也恼怒起来,躲过殷利亨一剑,剑尖一转就朝林麒划了过去,道:“就教训教训你这小子。”

林麒皱了皱眉,量天尺横的扫出去,挡住张青山划来的剑光,将张青山手中长剑荡开,这当口殷利亨凌空而下,眼见失去了张青山,却也不收回势头,顺势朝着林麒头顶劈下,林麒身形一转,猛然转到张青山后面,朝他腰眼横扫。

从挡下张青山一剑,到躲开殷利亨,再朝张青山横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若是眼慢的,只怕连他如何出手都看不出来,他手中量天尺,虽然没有张青山和殷利亨那般神威凛凛,轻巧灵动却远远胜过。

三人一个是武当张三丰亲传弟子,一个是龙虎山年轻一代俊杰,一个从黄河地下待了七年,得到千年前鬼巫传承的怪才,三人各有各的优势,武当剑法刚柔并济,神妙非常,龙虎山剑术虽然不显,但千年传承也是不可小窥,剑法自有jīng妙之处,更兼一手符箓参杂其中,也是厉害的异常,三人中明面上看去林麒最弱,但他身轻,力大,速度极快,虽然出手没什么章法,但这会丹田内的yīn阳果被激发的愈发纯属,手中量天尺又是神器,人也机灵,不与二人拼命,抽冷子就是偷袭,反而是三人之中最难缠的。

这会林麒也放开了,任由丹田内yīn阳果旋转激发,先是道道纯阳火气,随即是冰寒冷气,然后就是一会热,一会冷,相互交换,随着量天尺激发出来,朝着二人身上又是砍,又是刺,又是剁……弄得张青山和殷利亨苦不堪言。

三人斗了个不亦乐乎,一会是林麒和殷利亨夹击张青山,一会又是张青山殷利亨夹击林麒,一会林麒和张青山夹击殷利亨……谁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三人乱斗一起,都是小心翼翼,振奋jīng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在此处,时间一长都是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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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章 不服

三人之中最惊讶的当数张青山,先前躲在树上看热闹,并不觉得两人有多厉害,他早就认出了殷利亨,觉得江湖盛传并不都是真的,武当六侠,竟然连个不知名的小子都拾掇不下,反而被逼的手忙脚乱,一定是浪得虚名。却不曾想,自己动手,才发现张三丰这第六个徒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尤其是一手太极剑法,圆转自如,以柔克刚,yīn阳相济,当真厉害到家了,有几次身上的气机就被他牵引着走了。

更让他惊讶的是林麒,周兴在龙虎山,就是个中下的弟子,武艺道法不算出众,学了些抓鬼驱邪的法门,并不受门中长辈重视,否则当初也不会赶下山去,周兴就不甚强,他收的徒弟能强到那去?却没想到,周兴这个徒弟,竟然厉害到了如此地步。

张青山是正一教张真人的亲侄子,也是亲传弟子,常被门中上下称赞是五十年来资质最好的,五岁开始修道,十五岁行走江湖,闯下好大的名头,能再他手上走上几十回合的,真没几个。

一开始张青山全然没将两人放在眼里,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会轻视之心早就没得无影无踪了,反倒是越来越小心,尤其是小心那个便宜师侄,古怪jīng灵,也不知道在那学的本事,竟然就快到了这个地步,不管自己手中长剑还是符箓,刚一比划,对方就像是知道了自己要如何动作,就会趁机反击,端的是令人头疼不已。

他那里知道林麒当年在黄河地宫下面,太过无聊的rì子,就算有粒灰尘起伏都能盯着看上半天,研究研究灰尘会落向何方,那一双眼,练得是火眼金睛也似,即使你动作再快,只要一动,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林麒手中尺子厉害就不必说了,怪的是没有章法,不像殷利亨,张青山,剑法使将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他什么套路都没有,就是快,力气大,明着打不过,就偷袭,搞得两人不不厌其烦,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一场乱斗,打了快一个时辰愣是没分出胜负,其实高手之间过招,打不了那么长时间,几招之内必定分出胜负,因为高手过招不像一般人想象的你来我往,不打上半天,就好像没看头似的,那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高手。

真正的高手临敌,全身的jīng气神都提到最高,只要对方一个疏忽,就会招来致命一击,或是两人层次不同,那也就是几下的事。像三人这样乱斗了一个多时辰不分胜负的,天下少见,殷利亨,张青山累得是眼冒金星,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只是咬着牙强撑,林麒也累,这两人不愧是名门大派的,身手高强,并不好对付,稍有不注意两口宝剑就跟两条活蛇一样,伺机而动,等着咬上一口,他临敌经验又浅,又没章法,能强撑下来委实是奇迹。

三人谁也不敢大意,都知道其余两个不弱,稍有不慎就得重伤,都是苦苦硬撑,如此这般又撑了半个多时辰,月亮都升到了头顶,还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殷利亨已是到了极限,咬牙横扫出一剑,心下凄然,这一剑扫出去,就再也没有余力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啪啪!两声轻响,那是林麒的尺子和张青山的长剑挡住殷利亨这一剑,殷利亨原本以为手中七星宝剑会荡回来,却没想到,林麒和张青山二人,挡住一剑后,竟然身子歪,全都累躺在了地上,倒是殷利亨还站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两个难缠的家伙,竟然比自己还先没了力气?心中一喜,哈哈笑道:“就我站着!我……”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累得斜躺在地上喘粗气的林麒看他张狂,气不打一出来,伸脚朝他腿弯就是一脚。

这一脚也没多大的力气,却是立刻就把殷利亨踢到在地,他身子跌倒,全身酸疼难耐,再无半分力气,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咯咯笑道:“你……你们两个先我倒下,这场架,还是我赢了,啊哈哈……”

林麒看不得他得意,呸的一口骂道:“臭牛鼻子,得意什么?休息片刻,再来打过!”

殷利亨得意笑道:“打就打,还怕了你不成,不过最后还是我赢,臭小子你就认命吧!”

林麒大怒道:“不用休息,老子现在就踢死了你。”说着话也不起身,伸脚去踢殷利亨,两人跌倒地方离的近,林麒实着的踢了他几下,殷利亨也是全身酥软没有半点力气,却也不服输,大怒道:“就让你看看某的本事。”边说边伸脚来踢。

眼见着两人就如孩子一般踢来踢去,那里还有半点高手的模样,倒像是两个乡村少年打架胡闹,一边踢一边嘴里还不饶人,林麒道:“臭牛鼻子,老子今天不给点好看,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殷利亨道:“你跟鼠怪一道,也是个鼠辈,道爷还怕了你不成,来来……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卯足了劲你来我往,像是刚才打斗没分出胜负,就要在嘴上分出来,闹腾了会,两人都筋疲力尽,还是不罢休,互相对着吐吐沫,你一口,我一口,吐得不亦乐乎。张青山哭笑不得,觉得这辈子过的最莫名其妙的就是今天了。

三人里面张青山最大,数他老成,两人这幅模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都不是孩子了,怎地就没完没了起来了!喂喂!我说,你俩到底为何打起来?先前可是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不如你二人说说,我给评评理如何?”

林麒骂道:“我个龙虎山的野弟子,那用得起你这亲传的弟子评理!折煞我了,再者说了,我二人为何打起来,关你屁事,滚一边去!”殷利亨也骂:“你是龙虎山的,他也是龙虎山的,你当然帮着他了,少来在这装好心……”

张青山对着殷利亨也骂:“你傻啊,还是缺心眼?我要跟那小子一伙的,他能这么跟我说话?还打生打死的,早就一起拾掇你了,你俩真是棒槌,有什么了不起的恩怨,在这里打生打死的,老子却是有正事,不是陪你俩胡闹来的……”

三人实在的斗得凶狠,彼此看谁都不顺眼,不过张青山这话也有道理,尤其是林麒,心中一凛,暗想:自己是寻找玉娘下落来的,暗处还有个厉害的妖人,若是在这里跟这两个傻货拼个死去活来,遇到妖人不敌,岂不是冤枉。虽然已经知道了周颠的下落,但既然答应了刘伯温,这事总要管下去,何况其中还有马面的面子,那老鬼不是个善心的,若是知道这事没给他办好,rì后给自己使绊子,可就得不偿失。

想明白了,林麒立刻道:“好,看在你认识我师傅的份上,老子就相信你一回,不过这殷利亨自称武当弟子,我却是大大的不信,武当乃是名门正派,绝不是偷袭暗算的小人,这小子很是可疑……”

殷利亨怒道:“放屁,老子看你才是可疑,大晚上的跟着一个鼠怪鬼鬼祟祟,要干什么?”

林麒冷哼一声道:“老子是来斩妖除魔的。”便将如何为了寻找周颠来到刘家村,如何碰上了这事,又如何说动了鼠解元陪他去找石门飞瀑,如何被殷利亨偷袭,害了鼠解元的xìng命,前前后后说了个遍,然后问张青山:“你说这臭牛鼻子是不是该死?”

林麒说完,殷利亨才知道是自己鲁莽了,当初看到林麒还以为是孤魂野鬼跟着个鼠怪,就以为是妖邪,不管不顾的出手,没想到林麒也是来解决刘家村之事的,真真是个误会,可此时要他低头认错,也不可能,犹自口硬道:“你yīn身出游,能说,能动,跟个修炼几百年的老鬼一样,谁又能知道你是个活人,可不就当做恶鬼了。”

殷利亨话出口,张青山愣住,yīn神出游并不稀奇,他也能,但不过是出去游荡一圈,跟个虚影一样,并不能做些什么,还得早早回身,能坚持一炷香就很了不起了,可听殷利亨的意思,林麒不但能yīn神出窍,并且能说,能动,还能游荡,委实不可思议。

林麒怒道:“老子yīn神强大那是本事,你就能偷袭吗?若不是老子见机得快,岂不是被你一剑坏了神魂!你到有理了,那鼠解元碍着你什么事了,竟然将他害死,武当弟子就了不起?就能随便取人xìng命?”

殷利亨本心不服,暗道:你不是没死吗,怎地就如此不依不饶的?但也知道是自己鲁莽所致,理亏在先,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两人吵嚷之间,张青山也搞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这个和事老还是得自己来做,否则两人打起来,没准又把自己牵连进来,想了想,暗暗后悔,没事看的什么热闹,以后再有别人打架,说死也不看热闹的,有多远跑多远。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道:“二位,二位,听我一言,我来到此地,为的也是刘家村的事,咱们好好说说,莫要让妖邪之辈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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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章 山谷

三人都知道再打下去没什么味道,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一起累死,别无他路。此刻都是全身酸软,气力全无,也懒得动弹,各在躺在地上说起为何到的此处。

殷利亨是徐朗家人请来的,徐朗进士出身,曾游过武当,与殷利亨交好,他一个月未回家,家中派人寻找,却如何都找不到刘家村,报了官也是无用。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任谁也是着急,情急之下派人上武当向殷利亨求助,殷利亨乃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有他出手好过无头苍绳似的着急,殷利亨接了信就赶到了附近,跟林麒一样转悠了几圈找不到进村的路,恰巧和尚被人追赶进了山。

殷利亨觉得和尚古怪,悄悄跟在身后,他一身功夫,身轻如燕,和尚又那里能发觉的了,就这样带着殷利亨进了刘家村,殷利亨暗中一查,徐朗早就死了一个月了,想要出村却不是那么容易,又一想徐朗与自己交好,总不能这样看着他死了不管不顾,若是徐家人问起来,难道是说被恶鬼索了命去?

殷利亨是江湖上出名的侠客,张三丰老神仙的第六个徒弟,碰见这种事不能不管,躲在暗处观察,查来查去,几天过去仍是没有半点头绪,恰巧这一天林麒找到了鼠解元,鼠解元带着他去石门飞瀑,让殷利亨碰见。

林麒yīn身强大,跟个**几百年的老鬼也不差什么,让殷利亨误认为是邪祟,当初一剑刺出,打的念头是先示威杀了一个,吓唬住另外一个,再细细审问,总能问出想知道的,却没想到,林麒如此妖孽,竟然闪念回到了身体,更没想到林麒也是查探此事的,因此结下误会。

武当供奉是真武荡魔大帝,算是全真一脉,抓鬼画符的也会,不过武当对付邪祟,一味用强,只有四个办法,镇,压,灭,杀!是以一旦出手都是狠招,这也是林麒为何如此愤恨的原因,若不是他见机的快,yīn身强大,怕是这时候真就成了鬼了。

张青山来到此时,是被青田的知县请来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治下一个村子出了怪事,若是普通的村子也就罢了,偏偏里面有三个名望颇高之人,都是饱学鸿儒,出了事,三家连着找到县里,县里也派出衙役,捕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刘家村,正好张青山云游到此,被知县请到家中,细细将事情说了,才有了张青山夜探,看到林麒和殷利亨打架的一幕。

张青山是龙虎山亲传子弟,一代俊杰,比起周兴来不知道高明了多少,一手符箓的功夫更是妙绝,林麒会的,他都会,林麒不会的他也会,能进到被yīn气封闭的村子对别人来说是难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龙虎山千年传承的确有独到之处。

三人说清楚了来历,林麒冷哼一声对殷利亨骂道:“臭牛鼻子,玉娘所在之处,只有鼠解元知道,你杀了他,已是没了消息,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殷利亨自知理屈,哼了一声也没说话,张青山道:“先前都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是了,既然大家都是来找玉娘的,不如联手,若是有个什么变故,也有个照应。”

三人说了这半天,都恢复了不少气力,林麒哼的一声道:“你们二位一个武当**,一个龙虎山亲传**,我这野路来的,可不敢与你二人同行,若是传了出去,说我没廉耻的巴结二位,这张面皮可就要不得了,二位就此告别吧。”说完站起来瞧了瞧殷利亨,朝他呸的吐了口吐沫,转身就走。

林麒倒也不是就此跟他了解了恩怨,只是寻找玉娘要紧,还是少节外生枝的好,他跟殷利亨青山不见绿水长流,要算账的rì子在后头,也不差在这一时。

殷利亨本有些惭愧,张青山提出联手,默然不语,已是认同了的,但见林麒如此傲慢无礼,不由得又是恼怒起来,就想上前与他理论,却被张青山一把拽住道:“你差点就取了他xìng命,让他吐一口就吐一口吧,张真人的**,还能没这点肚量了?”

殷利亨少年得志,从未这般被人对待过,但他毕竟受张三丰熏陶rì久,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在言语,问张青山:“道兄是个明事理的,先前的事,咱们也不去说它了,只说现在,又该如何是好?”

张青山朝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林麒努努嘴,道:“跟着他,这小子既然跟鼠解元都走到这了,说不准就能找到他说的石门飞瀑。”殷利亨沉默了下,点点头,张青山笑了笑,带头先行。

林麒快步向前,知道身后跟着两人,有心想要呵斥两人不要跟来,转念一想,这里又不是自家开的,凭的什么不让两人跟着?若是能打过两人,臭揍一顿扔在路边也就是了,若是两人联手,挨揍的只能是自己,现在三人都是各怀心思,万万不能让他俩联手了,想到这,还是什么也没说,脚下更快,想要甩掉二人。

他走得快,张青山和殷利亨也不慢,跟在林麒身后若即若离,如此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忽见右侧有一道山缝,缝隙很窄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仅仅能容纳一个人下去。顺着山缝向下看,看不到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悬空的,这样的一道山缝自然不会引起常人注意,若不是之前鼠解元跟他说起,恐怕也是发现不了。

只是这缝隙太过窄小,冒险进去,若是遇敌,连身躯都难以转动,但转念一想,如此狭小的地方,自己转不过身躯,别人就能了?何况玉娘的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如今已知道周颠所在,总是要去看上一眼的。

有了这心思,也就不在犹豫,挤进山缝,用脚向试探了一下,发现落脚处很是结实,小心的一点点向前挪动。如此走了一会,前方有光亮之处,林麒加快速度,过了半刻钟的时间走出山缝,眼前豁然开朗,他向前一看,忍不住愣了,眼前景sè竟是美不胜收。

月光之下一道瀑布,形若垂练,溅如跳珠,散似银雾。瀑布两侧,树木繁长,郁郁葱葱,一株株古松弯曲盘生,松叶形成团扇,龙须倒挂,青苔布满山崖。飞瀑就在两峰中间的山崖上。看那飞瀑,气如白虹,垂如匹练,溅如跳珠,散如轻雾,在月光辉映下,散在潭中沙沙作响。

如此盛景真如洞天福地一般,鼠解元却说看见玉娘在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会他也没工夫品味景sè,四下寻找,却见四周山壁竖立,猿猴难攀,瀑布下面是个椭圆形的小小水潭,范围不大,不见源头,估计是地下泉水喷涌而成。水潭里水质碧绿,从这里看去不知深浅,湖水西边有个缺口,水从那里流出,汇成一条小溪,蜿蜒而去。水潭象一块晶莹的碧玉,镶嵌在这山谷之中,水潭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水平如镜,倒映苍松翠柏,蓝天白云,景sè万千。山中水气郁结,云雾氤氲,山谷薄雾缭绕,白云时而傍山升腾,时而翻滚而下,郁郁葱葱的松桦合围池畔,溢绿摇翠,仿佛瑶台仙境一般。

如此地方一眼就看到了头,又那里有玉娘,林麒有些颓然,觉得这一夜白忙活了,刚要转身离开,就见张青山和殷利亨小心从山缝中走了出来,林麒心道,自己没找到玉娘,或许这二人就能找到,若是找不到,却也不介意看两人笑话,抱着膀子闪到一边,冷冷瞧着。

张青山出了山缝,见林麒站在一边动也不动,好奇问道:“可是见到玉娘了?”

林麒摇摇头,道:“鼠解元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我本事太小,却是找不到玉娘所在之处,二位都是有来历的,不如找找看。”

张青山点点头,道:“也说的是,能找到这,已是很不容易了,剩下的交给我二人就是。”

林麒冷笑道:“那就看你的了。”

张青山道:“那我就来试试。”说着话,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指一动,拇指和食指间就夹了一张黄符,随手一抖哗啦啦只响。林麒知道他这是要做法了,张青山神情肃穆,大声念诵咒语:“天罡扬威,玄武后随。玉彩摇弋,荧惑流辉。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来迎,百福攸归……”咒语出口,将手中黄符朝空中一扔,叱了声:“去吧。”

随着去吧两字出口,那道黄符闪过一丝金sè光芒,绕着整个山谷一圈,忽地钻进了前面瀑布之中,这咒语,这手法,林麒想起师父曾经用过,却是没有张青山这般厉害,见到熟悉的情景,心中忍不住一酸。

张青山大声道:“寻路符被我施了秘术,不管人鬼,若有半点气息都能找到,二位,瀑布后面有古怪,何不随我一起去看看!”

一百二十八章 活尸

张青山话音刚落,殷利亨已率先进了瀑布,但见他脚不沾地,向前而行,潇洒灵动,恍如仙人,随后传来声音:“二位一个找到了这里,一个找到瀑布山洞,在下不才先出份力气……”

三个人谁都不是服输的主,林麒找到这里,张青山露了一手符箓功夫,殷利亨又怎会甘于二人之后,率先钻进了瀑布,殷利亨身轻如燕,张青山和林麒也不差,两人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也进了瀑布后面山洞。

进了山洞,别有洞天,漆黑之中,里面雾气蒸腾,处处都是腥臭的野兽粪便和糜烂的树叶,看上去鬼气yīn森,如此yīn森之地,若是殷利亨自己前来,必定不敢大意,但他身后张青山林麒紧随而至,怎么也不能让这二人小瞧了,扬起手中七星宝剑,一道剑芒划出,急速向前而去。

张青山进了山洞,鼻子抽动了几下,掏出一张符咒,迎风燃了,用手一拍,变成一堆的纸灰,递给林麒道:“含在嘴里,此地有些古怪,紧跟着我,千万不要走丢了。”林麒哼了一声,瞧了瞧他手心上黑乎乎的纸灰,道:“这等好东西还是你留着慢慢吃吧,我用不着。”侧身越过他,追着殷利亨去了。

张青山苦笑,觉得这个便宜师侄xìng子委实太傲了些,虽然先前他说话不太中听,但事后他一直找机会缓和,若是个懂事的,也就顺着他给的梯子下来了,毕竟两人颇有渊源,怎么说林麒都是龙虎山的**,不管在册不在册,周兴可是在册的,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林麒倒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先前张青山的话语伤了他,还什么没在册的野**,委实伤人,龙虎山名声是大,可他林麒又不是要饭的,若不是看在师傅面子上,你龙虎山在厉害,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了?

三人各怀心思,都是暗中开了yīn眼,洞中虽黑却也无碍,奔腾之间已是窜出去了几十丈的距离,忽地前面传来殷利亨一声惊叫,张青山和林麒都是一惊,以为他遇到了什么险情,急忙纵身上前,到了近处,却见殷利亨站住了,双目圆睁看向前面。

前方俨然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石室里面,全是明灭不定的磷火,磷火幽绿幽绿的飘飘荡荡,充斥了整个山洞,正中间,是一座平台,平台上是一个圆形的祭坛,上面伏卧着一个yīn沉晦暗不明的人影,虽然距离遥远,但从那人影的体形上,还是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祭坛四周,有一条环形的水道,隐约的有水流动的声响,水道中,站着有一百多个yīn沉的黑sè人影,仔细一看,全都是些壮年男子,年纪最大的也超不过三十岁去,各个赤身**,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身子膨胀如球,皮肤都是污黑的绿sè、甚至可以清楚的看清布满全身血脉,颜面肿大,早已不能辨认出生前的模样。

一百多个死人,环绕在水道之中,排排而立,各个七窍流血,面目狰狞,说不出的怪异,水道之中根本无水,流淌着的是鲜红鲜红的血液,血液缓慢而动,像是有无形力道推动,更有血泡时而浮起,时而落下,偶尔发出清脆啪啪!碎裂的声响。

眼前情形诡异难测,也不怪殷利亨惊叫,三人都愣住,脑子里百转千回,也不知道祭坛上面的女子是不是玉娘,又或者是什么yīn邪之物,谁也不敢轻举乱动,殷利亨瞧了瞧二人脸sè,沉声道:“这些是什么鬼东西?二位可有眉目?”

林麒沉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刚要走,却被张青山一把拽住,道:“莫要莽撞,这是血煞催yīn阵,最是yīn**毒,这些男子还没有完全死透,不信你看。”说着手中宝剑向前划去,嗤一道剑气划过,花开一男子胸前,就见裂开一道血口,有鲜血慢慢沁出。

若是常人被划出这么道口子,必定是鲜血直流,这男子身上鲜血却如果浆一般流出的十分缓慢,死人绝对不会流出鲜血,更不会流动,那只能说明这个男子真的没死透,可都这个模样了还没死透,委实太过骇人。

张青山道:“二位看,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七窍之中仍然流血,虽然缓慢却也还是有,鲜血顺着身躯滴到水道之中,每滴下一滴,水道里的鲜血就如活水一般向前涌动,这是个血池啊。”

张青山不愧是龙虎山上年轻一代俊杰,认出了这阵法,林麒和殷利亨,倒也虚心,知道不是逞能的时候,静静听着,张青山语气沉重,道:“布这阵法的人十分恶毒,他将这些男子置于血池之中,断了他们的生机,却不急着杀死,而是慢慢折磨,一点点流干他们身上的血,这些人似死非死,却是生机已绝。

看他们模样至少也有一个月了,还不死,那是要等到七七四十九rì之后,待身上的鲜血全部流尽之后,才会完全丧失了心智,这般泡在血池之中,每个人都无**回转世,如此惨痛折磨,直至魂魄飞散,这过程就如同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残忍非常。

这些壮年男子魂魄rì夜煎熬,必然会怨气极深,这股怨气传给祭坛上的女子,就是在用血食,血煞,供养这个女子,而祭坛上的女子吸纳了如此多的积怨之气,该有多厉害?

张青山讲完,林麒猛然想起刘伯温对他说过玉娘的事,玉娘出事已有两个多月,刘伯温遇见玉娘却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自从刘伯温遇见玉娘,刘家村才被yīn气封住,里面的人无法出去,外面的人无法进来,这里如此多的男子,如此模样,莫非都是当初强抢玉娘的强盗?

但看这布置,想必早就有人暗中下手,否则环形的血池和那祭坛都是不短短时rì能够成型的。想到这里,他问张青山:“别的先不说他了,你说祭坛上面的女子是不是玉娘?”

张青山叹息道:“不管是不是玉娘,都不是个好对付的。”

林麒沉声道:“是不是好对付的都要对付,难不成咱们三个掉头就走?二位真要这么想,就请先回吧,我可是答应了刘家村的人,帮他们度过此劫,便是千难万险,刀山火海,说不得也就要闯一闯了。”

张青山道:“莫急,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小心无大错,先且看我将这里点亮,其他的随后再做计较。”说完,从怀里掏出一盏白纸折成的纸灯,扁扁的被他拉开,念动咒语:“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光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家国利亨。名刊玉简,字录帝房,乘烟散景,飞腾太空,出入冥无,游宴十方。五云浮盖,招神摄风。役使雷霆,上卫仙翁……”

此咒叫做五星神咒,能够摄取光明,张青山咒语念完,手中纸灯就如有了灵xìng一般,飘忽着脱离他手掌,向上慢慢一点点升去,纸灯先是有一点白光闪烁,随着越升越高,光芒也越来越盛,到了后面简直将个石洞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等到纸灯升到石洞最上方,整个石洞里面各处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了。

祭坛上的女子长发散落,背对着三人,身上穿了一件鲜红的嫁衣,半卧在祭台正中,石洞右边角落里堆积着十几口黑sè的木箱,上面的喜字还在,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玉娘的陪嫁,这个女子十有**是玉娘。

林麒,张青山,殷利亨,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管这女子是不是玉娘都必将危害整个刘家村,何况这女子要不是女娘,又会是谁?殷利亨沉声道:“我先去看看,若有事,还望二位援手。”

此时三人在没了先前争胜的心思,在这yīn邪之地,都感觉有些沉重,殷利亨握紧了手中七星宝剑,向前而行,林麒见他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倒也不是个yīn险势力的小人,比张青山还要让他觉得自然舒服些,开口道:“我随你去。”

殷利亨扭头看了看他,想要说些什么,还是碍于面子什么都没说,淡淡一笑,却是表明了对林麒没有恶意,林麒也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靠近祭台,两人走的缓慢,一步一个脚印,不知为什么,心中都觉得此时如此平静,并不是什么好事,怕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隐忍。

两人想的倒也没错,果然,离那环形水道还有十几丈左右的距离,祭台上的女子突然动了一动,一颗头颅缓慢抬起,黑sè的长发铺满了整个祭台,渐渐收缩到一起,原本所有站在水道中低垂着头的活尸,猛然间全部抬头,一双双肉球样的眼睛里红sè的血液流淌出来。咔咔咔……奇异的声响中,所有活尸一起有节奏的转动脖颈,朝林麒和殷利亨看了过来。

环形水道中的鲜血此刻突然沸腾起来,升腾出一道道热气,带着腥臭的味道,祭台上的女子缓慢而起,慵懒的撑起半个身躯,猛然转过头来,林麒就见女子双眼中shè出无比怨毒仇恨的光芒,这光芒犹若实质,让他心神瞬间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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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章 尸藤

张青山见女子缓慢而起,暗叫一声不好,再去看林麒和殷利亨,两人脚步骤然沉重,急忙取出两张黄符,大声念诵咒语:“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咒语声中两道黄符闪耀光芒箭矢般激shè,贴在林麒和殷利亨后背。

黄符贴在二人后背,散发出淡淡金光,两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心头清明,不在恍惚,殷利亨见祭台上的女子如此邪xìng,忍耐不住,执剑跃起,朝祭台扑去,张青山脸sè大变,急忙喊道:“莫要莽撞!”已是晚了,殷利亨人在空中,气势未歇,眼见着就要到了祭台上面。

就在这时,林麒和张青山看到了一幕诡异的画面,环形水道中面对着殷利亨的几个男子,身上突然长出绿sè的藤条,这些藤条生长速度之快,闻所未见,只是瞬间便有百八十枝,从尸体上各处冒出,犹如一双双妖异的怪手,朝着殷利亨席卷过来。

殷利亨的身形被阻,人在空中顿了一顿,就要向下坠去,他怒哼一声,手中长剑扬起,一道光芒划向奔他而来古怪的树藤,张青山情急之下急忙跃了过去,左手一抖,摸出一张符来穿在剑尖上。长剑仍在极快地振动,那张符一穿上,无火自燃,他捏着符往剑身一抹,剑身上朱砂所绘的那道符一下子灼灼放光,像是要凸出剑身。张青山抖了抖剑,指着空中妖异舞动的树藤:“疾!”

树藤也像是感到了危险,急忙后退,对着张青山左右摇晃,似是在躲开张青山的剑尖。这正是龙虎山秘剑正一天觉剑。殷利亨一剑落空,人也落了下来,扬了扬手中七星宝剑就要再上,张青山横在他身前,大声道:“这是尸藤,不可大意……”

殷利亨手中长剑握紧,终究是还是没有莽撞,向后退了两步,退到张青山与林麒身边,沉声问道:“这邪物是何来历?”

张青山凝重道:“此乃尸藤,用人血邪法喂养成的,尸藤yīn邪无比,活人沾染到,就会钻进五脏六腑,以人身躯为土地,生长蔓延,你看这些男子为何不穿衣衫,那是因为此时他们就是一颗树,一颗人树,怪不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原来如此。”

张青山并未说的很仔细,但林麒和殷利亨听得已是脸sè大变,万万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的秘术,三人站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树藤不见了人影,空中扭动几下,又都快速钻进人身,这情形无比的怪异,这些树人与他们敌对,为的就是保护祭坛上的女子。

此时,祭坛上的女子又有了变化,她缓慢而起,站直了身躯,一头黑发无风自动,露出一张如玉的面孔来,女子面白无血sè,美丽妖艳,身上皮肤如羊脂玉一般光滑,身上血sè的嫁衣正由残破变得一点点完整起来。

环形水道中,鲜血犹如沸腾了一般冒起一个个血泡,啪啪啪……升起幻灭,浓烈恶血腥之气蒸腾向上,将女子完全笼罩住,女子的双眼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张青山随着女子身上血sè嫁衣的变化越来越凝重,像是有什么没有想明白,林麒和殷利亨不敢大意,三人中张青山的见识远远超过二人,都在等待他的号令,谁知张青山呆立了半响,忽然大声叫道:“千万不能让女子身上的嫁衣成形,否则这世间就又多了个魔头。”

殷利亨闻言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青山道:“还在想。”殷利亨冷笑道:“这会了那有时间容你多想,还不是要硬闯。”说着横剑在胸,大踏步向前而去,林麒估摸着女子也是玉娘,此时除了硬来,别无他法,握紧了量天尺跟了上去。

两人一靠近血池,巨变突生,一百多个**男子,像是感觉到了威胁,齐的抬起左臂,五指张开,斜指向祭台上的女子,眼见着无数粗如童臂的树藤蜿蜒向上,将女子整个笼罩起来,构成了一个封闭的圈子,将女子封闭在了圈子里。如果他们想要去救出女子,就不可能不碰到这些尸腾,而他们一旦与这**的东西相接触,就会有一种肉眼看不到的种子迅速的钻入体内,**他们的血肉,迅速生长,最终,也会变成站在血池中的树人。

林麒原以为如此就够难办的了,却没想到,这些活尸另一只手斜着举起来,竟然对着三人,无数的树藤犹如一条条怪蛇,上面挂着翠绿的枝叶,扭曲舞动朝着三人铺天盖地而来,

尸縢一蔓生出来,林麒和殷利亨反应迅速,立即冲到近前,殷利亨举剑砍去,将其中一条蔓生出来的树藤砍断,张青山见状大惊,急忙喝道:“后退,你们千万不要近前……”可是已经晚了,那落在地上的枝条毒蛇一样的迅速窜动起来。

张青山来不及多想,两眼圆睁,右手稳稳地握着长剑,左手里突然飞出一张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握在掌中的,那张符只是一张薄薄的黄纸,但此时却同一片钢板一般,随左手一伸,符已贴到了尸縢上。

那张符一到尸縢上,就像扔到水中的一块火炭,猛地冒起一股白烟,尸縢虽快,却被符纸一下包住,张青山看准机会,右手一动,剑已疾刺而下,正尸縢断口处插入。他趁势一挑,长剑透过尸縢,倒像入了剑鞘,接着一抖,尸縢寸寸碎裂,摔在地上。

张青山一招得手,左手连弹,又是三道符飞出。这三道符像是活了一样,飞shè而出,缠住最前面的几条尸縢,三道符有如三个楔子,几枝尸縢左右摇摆,却甩不脱符纸。张青山左手伸剑指,嘴里念了几句咒,右手长剑一指,三张符纸立时燃烧,尸縢发出尖细的叫声,竟如几条小小的火龙,在空中打了几个转。那三张符纸一烧便化成灰烬,但尸縢却像被人用朱笔描过一样,多了几个殷红的符字,这几个符字便如烧红的木炭,深入肌里,那几条尸縢空中扭了两扭,“啪”一声摔在地上,登时烧成了一段段焦炭。

变故来的太快,简直就是眼花缭乱,林麒和殷利亨见了张青山这一手符箓之术,暗自佩服,三人先前比试并未分出上下,年纪又都不大,都有争胜的心思,林麒见张青山对付得了尸藤,趁着空荡,几步上前跃起,量天尺散发出淡淡五sè光芒,就朝禁锢女子的尸藤砍了过去。

张青山脸sè大变,高呼道:“且慢!”此时林麒已在空中,就算听到了也无法停住,何况他并未觉得这尸藤又多厉害,不过是张青山夸大其词罢了,尺子的五sè光芒浩浩荡荡,竟然逼迫得尸藤舞动不休,犹如平静水潭被扔进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却也在这时,祭台上的女子忽然站直了身躯,一头乌黑的长发荡起,无风自动,她的脸方才还娇美无匹,此时却像投入烈火中的雪块般,正在极快地融化变形,血sè淡去,一张脸变得白玉一般晶莹。全身上下散发出如明月一般的光辉。林麒看得清楚,就见女子心窝中有一块玉蝉嵌在肉中,无数血丝,犹如鲜红鲜红的蚕丝,将她身上的嫁衣一点点,一点点,修补完全,林麒心中一动,觉得女子如此模样,定是玉蝉作怪,伸手就朝玉蝉抓去。

眼见林麒单手就要触碰到女子,将个女子笼罩起来的尸藤中,突然伸出两枝粗大的犹如怪蛇一样的红sè藤枝,眼见着上面还带着偏偏碧绿碧绿的叶子,其中一枝快速钻出缠住了量天尺,量天尺五sè光芒大涨,尸藤触碰到量天尺就如水珠掉到了水中,发出嗤嗤嗤……声响,更冒出阵阵白烟,以一种肉眼能看见的速度迅速萎靡了下去,腥臭的味道弥漫开来。

林麒眼前突然一花,量天尺像是突然有千钧之重,再伸不出半寸,他正待收力,但量天尺又像被巨石夹住了,拉也拉不回来,这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林麒整个人身在空中顿了一顿,就这么一顿的功夫,足够让另一枝尸藤缠绕上来。

他觉得右腿一沉,另一枝尸藤已然缠住了他的右腿,将他向下拉扯,同时从腿上骤然传来一阵阵麻痒,如同千万只蚂蚁在腿上爬,这种麻痒直痒到了骨头里头,让人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抓挠。

林麒心知不妙,还是大意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多想,心一横,左脚踩在盘在他右腿的尸藤,身躯却仍是向前而去,这时缠绕在量天尺上的尸藤已化作飞灰消散,林麒大喝一声,量天尺开路,逼退挡路的尸藤,右手猛然伸出,扯住了女子身上的嫁衣,“嚓”一声,只撕下一片衣角,在空中翻了个跟斗,人像一片被狂风吹起的树叶,一下飞了起来,一起一落,人已在数丈开外。

争一百三十章 争人

女子身上的嫁衣像是罩门所在,林麒撕下一块来,女子一颗头颅低垂,竟又缓缓躺下,优雅如同皇宫中的娘娘.所有尸藤猛然疯长,长到山洞顶端,前端向下弯曲,将女子密密实实笼罩在里面,再也看不到半点。

林麒跃到几丈开外,右腿不听使唤,噗通!跌倒在地,右腿酸麻难耐,低头去看,右小腿已然变得又粗又硬,黑的如焦炭一般,更有无数的黑点,顺着右腿向上涌去。

林麒嗯的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流,张青山和殷利亨急掠而来,齐声问道:“没事。”

林麒道:“没事,就是右腿酸麻难耐。”张青山急道:“你怎地不听我话,尸藤最是邪姓,沾染上身,就有yīn毒种子缠身,若是钻到胸腔之中,你就跟那些活尸一样了,这可如何是好?”

殷利亨却惊呼道:“我明明看到你撕下女子一块衣衫,怎地变成了一滩血迹!”他一说,张青山急忙朝林麒手上看去,那里还有什么嫁衣残布,只是一滩鲜血摊在地上,散发出淡淡清香味道。

张青山道:“别的一会再说,先将你腿上的尸虫逼出来,可是……来的急,没带那么多的东西啊……”林麒看在眼里,突然觉得张青山虽然有些傲气,却也不是什么坏人,对他笑道:“放心,我自有办法。”说着盘腿坐起,暗暗观想,调动丹田内的yīn阳果。

这个法子林麒还是无意中得到,一般人走yīn,或是驱邪,身上多少都会沾染上yīn邪气息,就如他的义父王十八,走一次yīn至少要休息上一个月,那是因为yīn气入体,人身无法承受的缘故。而林麒多次yīn神出游,去过yīn司,到过鬼市,身上却从来没有半点不适,全因他体内的这颗yīn阳果,yīn阳果委实是夺天地造化的一颗果子,不融不化,就在他丹田扎根,平时yīn阳二气蛰伏,林麒与常人无异,若是有外来yīn邪,阳热火毒,那是绝对容纳不了,就像林麒的丹田是这果子的家,谁也别想再进来。

有这果子在林麒并不如何担心,他体内气机被殷利亨太极功夫引发,转动果子更加得心应手,心念之下,果子缓缓转动,一股至寒之气,顺着丹田到了右腿。眼见着林麒的右腿就散发出阵阵寒气,寒气委实太过霸道,逼的殷利亨和张青山都忍不住向后退了退,瞬间林麒右腿成了一个冰柱,所有的黑点都被冻结在里面。

若是仔细去瞧,就会发现这些黑点犹如一颗颗人头,竟然呈现人的面目,只是每一颗黑点都如恶鬼,狰狞丑陋,张青山没想到林麒还有这么一手,忍不住道:“暂时冻住也好,只是不能动了,就看我二人的。”

他是没吃过林麒的苦头,殷利亨却是深受其苦,忍不住哼了一声道:“他可不光是这寒气厉害,你等着瞧,他身上还有业火般的热力,这些虫子对别人来说难以破解,对他来说,不过是喘气般轻松。”

林麒听殷利亨说的酸气,笑道:“你若不服,回头咱们再来过。”话出口,猛然将yīn阳果子调转道阳面,一股炙热到了极点的气息猛然冲击右腿,瞬间整个山洞气温骤升,闷热难耐,张青山和殷利亨离的近,就感觉一股强大如三味真火般的热力汹涌散开,齐的脸sè一变,林麒半撑起整个身躯,右脚向下一猛然一跺,从他身体中猛然迸裂出无数热气,这热气是如此的炽烈,使得他身边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竟然蒸腾起来,山洞中所有的yīn寒之气被这股热气逼开。就连那些尸藤像是也感觉到了不妙,猛然缩紧,发出怪异的吱呀呀……的声响。

一跺之力将所有黑sè的尸藤种子全部震出体内,无数黑乎乎的沙子一样的种子在空中爆裂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看上去像是山洞中燃起了点点烟火,林麒站直了身躯,jīng神奕奕,那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只是这股热浪炙热如地狱之火,逼的殷利亨和张青山又向后退了退,这一退,退的可有些远,有几丈的距离,殷利亨没想到林麒体内的yīn阳二气竟然霸道了如此地步,看来先前还是林麒留了手,否则这般使将出来,自己那里是对手。却不知道,若不是他,林麒也无法使用yīn阳二气如此得心应手,如今他气机已通,不过是更上一层罢了。

殷利亨惊讶无比,忍不住扭头问张青山:“他只是龙虎山没记录在册的**?”

殷利亨惊讶,张青山更是一颗心跳动得厉害,真不知道周兴撞了什么大运,竟然能收到林麒这般厉害的**,林麒身上的yīn阳二气无一不是最纯正的,张青山也感觉得到,林麒并未将yīn阳二气运用到极致,饶是这样已是了不得的了,只要再给他两三年的功夫,这小子岂不又会是一个教中支柱。

听到殷利亨问起,情不自禁的点点头道:“是啊,我一个师兄收的**,还未记录在册。算是外门**。”

殷利亨苦笑道:“一个外门**都有如此能耐,你龙虎山真是高人辈出。”心中却有些黯然,这些年武当与龙虎山暗里较劲,武当明显压过了龙虎山一头,如今看来,怕也不是那么回事,龙虎山千年传承果然不可小窥。

张青山说完,接着又道:“这小子妖孽非常,不似常人,带回山门去,由师门长辈调教两年,必定是教中支柱。”话是真心话,也没想那么多,顺口就说了出来,却勾起了殷利亨的心思,他也不是傻子,耳听得龙虎山还不知道有林麒这么一号,是个未记录在册的,那也不算龙虎山**。心中不由得一动,朝正在伸腿的林麒道:“林麒,你我先前争斗不过是场误会,先前听得张道兄说你还不是龙虎山亲传**,不知可有兴趣上我武当?有我担保,师尊一定会收你为徒,要知道我武当对于太极yīn阳之道最为jīng通,你身上有yīn阳二汽,最适合武当**……”

张青山万万没料到殷利亨说出这么段话来,吓了一跳,急忙道:“你瞎说些什么?林麒是我龙虎山的**,没在册,也是因为他还没到山门,到了山门记录在册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咦,你这武当****道,怎能抢别人门中**……”

殷利亨道:“可是你说的林麒还未记录在册,不算正一教的**,何况你我说的不算,还的看林麒的意思,他在你门中只是个外门**,还的管你叫一声师叔,若是到了武当,师尊收他为徒,辈分可高。”

张青山怒道:“早就听说你武当霸道,怎地就霸道了抢别人门中**的地步了,来来,我先领教一下你武当的绝学……”

“倒要领教领教龙虎山的本事……”

从林麒疗伤,到二人对话,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林麒抖了抖腿,右腿不在酸麻,活动如常,却见两人争吵起来,还有要动手的意思,皱眉道:“二位,有什么恩怨出去解决,现在还是想想如何破了尸藤救出那女子来。”

林麒一句话将两人火气都降了下来,转念一想,都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事暗里去做就好了,不用非得摆在明面上,何况此时此地,实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将这尴尬揭了过去。

林麒见两人不说话,开口问道:“我撕开女子衣衫,见她胸口嵌了一个玉蝉,刘伯温跟我说起过玉娘的事,此女子必定是玉娘无疑,可她此时是死是活?又或是变成了什么邪物?二位见多识广,可有头绪?”

话刚说到这,洞顶上的纸灯忽闪起来,三人一起扭头朝祭台上看去,环形水池里的鲜血慢慢沸腾,热气弥漫之中,那些尸藤仿佛突然有了生命,竟然变成了犹如人血管一样的东西,透明,黏连,玉娘身躯抱团,卷曲在里面,远远看去祭坛恍若变成了一个巨大透明的大鸡蛋,尸藤里面是一种颜sè粉红,质地细嫩,状如桃子,缠绕住女子,像是一根根脐带,还在一下一下的蠕动。

这个东西如此恶心,散发出阵阵的恶臭,这是种特别不一样的味道,比尸臭还要臭上许多,三人都情不自禁的捂住鼻子,脸sè惨白,胃里一阵阵翻腾,有要吐的感觉,却又都硬生生压住,表情极为难受,眼中都露出惊骇之sè,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意却是人人都感受得到。

山洞中温度突然升了上来,这股蒸腾热力,不像林麒纯阳之气的火力霸道凶猛,却是带着cháo湿温热,还有yīn邪的气息一点点升高,被包裹在里面的玉娘,身上红sè嫁衣正在一点点的补齐。

张青山脸sè忽然变得极其难看,嘶哑着嗓子道:“这是在养yīn姹,万万不能让她的衣衫补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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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一百三十一章 阴姹

《云笈七签》中云:人身有三尸神,又称三虫,上尸名彭倨,又号青姑,好宝物,令人陷昏危;中尸名彭质,又号白姑,好五味,增喜怒,轻良善,惑人意识;下尸名彭矫,又号血姑,好**而迷人.三尸yù人速死,是谓邪魔。

yīn姹其实就是三尸中的血姑。道教认为人体有上中下三个丹田,各有一神驻跸其内,统称“三尸”。也叫三虫,三彭。只有斩除了三尸,才能成仙得道,道家祖师爷葛洪认为三尸无形,实际上是鬼神或灵魂的同类,若服用小丹、羡门子之丹、雄黄、丹砂等药物则能制服三尸。是以道士辟谷服气、符咒、服药以驱除三虫。道家认为三尸不是个好东西,影响修仙炼道,魔家却是视若珍宝,你道家修炼元婴,我就祭养yīn姹。

修道之人,修炼元神,显化婴儿。丹道中炼化元神,简而言之是待一颗无形无质的金丹炼成以后,用粉碎虚空的方法脱离丹室,化做一颗莹莹灵丹,上冲中宫位置,寻本姓而练化元神,谓之“明心”。阳神炼化纯圆,飞腾而上于脑中“见姓”。寻着离宫yīn神,聚结合体在泥丸宫里,霞光满室,遍体生白。一战将息,而又回归于腹内元神处,合化为命胎。叠起莲台,虚养命胎,进而胎化元神,默默温养,直待紫气虚来时节,元婴养育健全,冉冉而出天门,旋而又回。元婴修炼成功过后,就已经是半仙之体了。

yīn姹却不是修炼出来的,乃是用邪法祭祀,喂养,以达到成魔的目的,三尸之中,上尸,中尸,都比较好祭养,未有下尸血姑,必须要用活人血气喂养,还不能一下就死了,得慢慢折磨,叫人生死不得,怨气冲天,就用这时候的鲜血,怨气喂养滋养下尸,以成yīn姹,进而生生不息,才算大功告成。

上尸寄居在脑后的玉枕穴里。是一种蓝绿sè的蠕虫,长一般在两寸以内,极其纤细。当它在头部游动的时候,会引发强烈的酸痛感。当年曹艹患的头风病,事实上就是上尸造成的。

中尸则居住在背部zhōngyāng的夹脊穴一带。如果中尸在这些穴位之间游动,人不会有任何异样,一旦中尸偏离背脊,那么它的寄主就要受到驼背的困扰了。中尸也是蠕虫,比上尸略粗短,头部有一些絮状的触手,身体是黑sè的。

下尸则生活在尾闾穴内。尾闾穴又被称为“尾闾关”,如果把人身比喻成一个炼丹炉,那么这里就是炉底受热的部位。因此,下尸有决定人类生死的意义。下尸是血红sè的,浑身长着细密的短毛,看上去非常恐怖。关于它的形状,一种说法是和蚕相似,一种说法,则认为如同身在娘胎里的小儿。当人死以后,上尸和中尸也随之消散,唯有下尸形迹不灭,并且逐渐聚拢死者的魂魄,变成与生前没有分别的游魂。

林麒不明白这道理,但张青山和殷利亨都是道门子弟,都懂得yīn姹邪恶,殷利亨忍不住道:“此女当真已成yīn姹?若如此,万万留不得,否则方圆百里必定寸草不生,不知要死多少人。”

林麒惊讶道:“如此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面,若是yīn姹成形,可化身为魔魇,可入人梦境,来去幻化于无形。更能杀人于无形,当你熟睡,进入你梦中就杀死你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林麒心中一动,问道:“刘家村好多人无声无息死去,并无外力,但死者却都因惊吓而亡,会不会就是玉娘已经成了魇魔?”

张青山沉声道:“就是如此了,我暗中探查过,村里死的人都是当初送玉娘出嫁之人,必定是玉娘心中愤恨难平,怨气不散找上门去,这不过是玉娘yīn魂作祟,虽然yīn邪,却也不难降服,若真成了yīn姹,受人控制,就可杀人于无形,当真就是厉害的紧了。”

林麒心中一动,四下打量,除了他们三个,那些尸藤玉娘之外,见不到任何人影,但这背后必定有邪魔妖人作祟,那李公子来历不明,最是惹人怀疑,想到这,林麒凑到张青山耳边道:“此事蹊跷,必定有人背后主使,咱们三个贸然闯了进来,那人却真沉的住气,定是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下手,却是要小心行事。”

张青山苦笑道:“看此地布置,背后妖人邪术已临大乘,玉娘体质必定异于常人,否则也不会短短时曰内就能聚yīn化形,想要祭养yīn姹,没个几十年根本无法成事,更何况祭养yīn姹的秘法早就失传,道家之人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玉娘短短时曰就成了这个模样,也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妖人隐藏在暗处,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也没了退路,若是真让玉娘身上嫁衣修补完全,也就是yīn姹成形之时,那时整个村子必定无一活口,此地也会成为大凶之地。天降大乱,妖邪出世啊!”

张青山碎碎叨叨,殷利亨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大声道:“到了现在,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了,直说该如何破了这妖物就是。”

三人中,张青山无疑对这种秘术邪法最后心得,两人都朝他看去。张青山叹息道:“我也没什么好法子,破不了尸藤咱们就无法靠近玉娘,还说怎么破解。”

“那就只有硬来了。”殷利亨扬了扬手中长剑,林麒皱眉沉默不语,耳边却传来张青山传音:“小心,布此阵者的妖人,必定在这洞中,依我看,该是藏在一百多个活尸当中,咱们没时间挨个去查,就算查,怕也查不出什么来,林麒,你体内yīn阳二气可制尸藤种子,强抢玉娘就靠你了,殷利亨,咱们二人现在超度那一百多个活尸,给林麒腾出功夫来。”

暗里对二人说完,张青山猛然一声大喝,对殷利亨道:“武当这几年闯下好大的名头,却不知道超度功夫如何,来来,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如何?”

殷利亨惊道:“此地什么都没有,如何超度?”

不怪他问,度亡在道教而言即以,经文、咒语以及法师内功的力量,将沉沦于地狱之中的亡魂,救拔出来,并且施以法力,希冀可以令亡魂上升天堂或者是投胎为人。但超度法场,很是繁琐,不但需要斋戒三曰,还需要斋眼,斋耳,斋鼻,斋口,斋行,斋心,三曰之后才设坛,贡品,祭祀之物都有讲究,就连超度亡魂的道士穿的也是法衣,张青山却要此时超度,莫非是开玩笑?

张青山哈哈大笑,将剑尖指在地上,人猛地一转,剑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圈。他抖了抖道袍,笑道:“时当乱世,出家人执剑卫道,乃是本份,我张青山学得一身本领,岂能不拯苍生于水火。”这几句话是说给殷利亨听的,他看着林麒,朗声道:“林麒,今曰就让你瞧瞧龙虎山的本事。”

说着话,脚下踏起禹步,张青山相貌本来就雄壮,此时双目圆睁,脚下每踏出一步,便如巨锤砸下一般,将个山洞震荡得颤抖不已,他神情凶猛,如同下山的猛虎,嘴中大声念诵咒语:“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随着咒语声,整个山洞忽然就狂风大作,也不知道风从何处来的,接着血池里的鲜血开始翻腾起来,更骇人的是,一百多个活尸猛然转过身来,血红血红的双眼,直直盯着张青山,一张张怪异变形的脸,随着咒语声竟然显露出痛苦神sè,似在挣扎抗拒,又像是想要冲破身体的桎梏,得到解脱。

张青山神情肃穆,大声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真圣卫轩,凶秽消散,道气常臻……”

一把黄符撒出,道道灵符幻化成一只只黄sè蝴蝶在活尸头上旋转飘飞,阵阵真灵之气,配合着张青山咒语声声,散发出一股浩瀚的慈悲之意,祭坛上面透明样的大鸡蛋中的血sè在咒语声中渐渐退了下来。

林麒暗中戒备,早就准备妥当,但见稍有空隙就会一跃而上,心里也早就琢磨好了,上去先用寒气冻住玉娘,其它的再说,就在此时,祭坛上的玉娘突然动了动,这动作虽然缓慢,却是激起山洞中血煞气息,原本有些痴呆的活尸,突然就变了个模样,一起张开嘴,对着张青山三人咆哮:“嗷……”这声音暴戾到了极点,压住了张青山诵经的声音,同时这些活尸黑窟窿样的口中伸出舌头来,舌头却是碧绿碧绿的犹如鬼火,更怪异的是,活尸伸出的舌头,竟然跟蛇一样,细长而分岔,翻卷着如浪涛般朝着张青山伸了过来。

一百三十二章 人傀

张青山猛然大喝:“林麒,还在等什么?”随即身躯一转,又对殷利亨喊道:“帮我护法。”林麒听出来张青山话语中有些力竭,看样子是在强撑,头一次,林麒对张青山生出了一丝佩服。龙虎山亲传弟子,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够牵制住如此多的活尸,若是没有张青山,就算他和殷利亨找到这里,也是束手无策。

殷利亨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听到张青山求援,朗声说道:“且看看我武当驱邪的本事。”长剑横胸,大声念诵:“寂寂至无踪,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峙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yù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世人都晓得武当山功夫厉害,却不知道,武当供奉的乃是真武大帝,荡魔真君,抓鬼驱邪,也有自己的一套。不过武当驱魔最是凶猛,很少有超度一说,都是震,压,杀,灭!咒语声中殷利亨七星宝剑竟然散发出淡淡星辰也似的光辉,犹如一条从天而降的灵蛇,快速绝伦,嗤嗤嗤……瞬间殷利亨硬是刺出百十来剑,剑光闪耀并不落空,将迎面而来的活尸口中怪舌,各个击破。

活尸舌头中流出碧绿的液体,腥臭无比,溅到地上冒出阵阵白烟,腐蚀出一个个坑来,活尸突遭重击,身体变得僵硬,咔咔咔……骨裂的声音响个不停,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林麒等得就是这个时机,猛然跃起,手中量天尺带着体内冰寒之气,挥舞出一片五sè光幕,朝那巨大的鸡蛋似的恶心东西猛然劈了下去。

“撕拉!”一声响,竟是顺利异常,量天尺真如刨开鸡蛋一般,从头拉倒下面,将个肉胎般的东西划开,鲜血,肉块,哗啦啦顺着祭台流淌下来,整个山洞顿时更臭得再也无法忍受。

林麒一击得手,刚抬起头,一道长长的黑影突然向他头顶激shè而来。这道黑影细细长长,几同利矢,林麒眼角余光扫到,将身形一闪,长剑闪过,已将那道黑影斩成两段。这是一条怪藤。浑身散发出绿油油的光芒,犹如活物,被斩落在地后仍在地上扭来扭去,断口处喷出无sè毒液来。只是藤身已断,毒液喷不出多远,只落在玉娘身边。

林麒知道山洞之中不能待久了,虽说里面不小,施展起来却是有些束手束脚,何况这里的味道也实在让人难受,让人yù呕不说,头脑竟然被熏的也有些迟钝,他顾不得许多,伸手就朝玉娘抓去。

他的手还未碰到玉娘身躯,玉娘猛然睁开了双眼,美丽的脸庞,有的只是凄然,漆黑的双眼,像是无尽的黑夜,将他紧紧的包围。恍惚中林麒仿佛听到熟悉的歌声:“白曼陀罗,chūn去秋来必枯萎。蓝花落兮,残落一地你哭泪。残了萎,你转头抹泪帮我拾落花蕾。狼牙月,照耀伊人悔。独坐泊船,握桨一划你落水。涟漪吟愧,上船擦干曼陀泪。凉透心蕾,舍得哭泣花未开蔫蔫泪。若梦忽醒,谁会挂念谁?一滴墨汁,真已点血梅?三千流水,我心花又展蕾……”

这就是玉娘的心声吗?是因为她不甘心,是因为他遇人不淑……这样的女子不是该让人疼爱的吗?为何却落得如此地步,她做错了什么?那个负心的男人逃走了,她熟悉爱护的亲朋好友逃走了……把她,留给了黑暗。

她的脸上仿佛有泪滴垂落,林麒感受到了她的伤心,无助,凄然,绝望……他又怎么会去伤害一个已经如此可怜的女子,此一刻他只想将玉娘抱在怀中,擦去她脸颊上的热泪,将自己的胸膛给她依偎,告诉她不要怕……

林麒的手骤然就缓慢了下来,紧绷的五指松开,缓缓伸出去想要去触摸玉娘的脸庞,玉娘动也不动,她的脸散发出白玉一般的盈盈白sè光芒,眼看着林麒的手就要触摸到玉娘的脸庞。这时张青山单手捏决,手中长剑,迎空舞动,黄符化成的蝴蝶,围绕着百十具活尸,萦绕飞舞。口中咒语念诵得更加急切快速。

殷利亨为张青山护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林麒如此模样知道他是中了玉娘的梦魇邪法,急忙大声道:“太yīn化生,水位之jīng。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威慑万灵,疾!”一道剑芒朝林麒刺去。

这一剑光芒不显,只是为了惊醒林麒,这咒语叫做佑圣咒,乃是真武大帝所传咒语,荡除邪魔yīn法,林麒感觉灵敏异常,感觉到后背传来威胁,头脑一清,就见自己左手已然就要触摸到玉娘的脸庞,但眼前那里还是如玉般的美人,就见玉娘一张苍白的脸上有血丝道道,如同千万条细小的血虫蠕动不止。

林麒一惊,急忙缩手,却在这时,玉娘头一低,从她乌黑长发之中飞出两条怪藤,这两条怪藤全身赤红,前端竟然显现出人头模样,后面却如蛇身一般,两条怪藤左右两侧而来,张开怪口,里面獠牙尖利,林麒横起尺子yù架,那两条怪藤身子一扭,缠在了尺子上。

量天尺散发淡淡五sè光芒,光芒如刺,刺得怪藤身上绿液四溅飞散,但两条怪藤却像毫无知觉,仍在不住收紧,量天尺竟然被缠得吱吱作响。林麒已经退到了祭台边缘,却是不退反进,他脚一点地,人像在水面飘过,催动体内阳气,量天尺五sè光芒突然亮了起来,便如刚从炉中煅冶过一样,那两条怪藤轰然炸开,成为齑粉。

怪藤一炸开,量天尺一下暗下来。黑漆漆地没半分光泽,像是林麒刚见到尺子时候的模样,上面五sè光芒也完全消失无迹。玉娘一头乌黑的长发扭动之中,竟然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初chūn的一场雨,无数怪藤从她头发中如飞而出,争先恐后,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林麒将手中量天尺挡在胸前划了个大圈,就听铛铛铛……撞击声音,这声音如此密集,如同雨打芭蕉,林麒虽是挡住了怪藤冲击,但如此多的怪藤,力气竟是大的吓人,一点点击打在量天尺上,将他逼的向后退去。

眼见着他右脚悬空就要跌落下祭坛,张青山突然大喝一声,掏出一张玉符,猛然朝祭台跃起,一只教踏在祭台边缘,凌空画了个圈,又在这圈中画了弯弯一条,画成一个太极图,咬牙,喝道:“破!”一掌拍在了蜂拥而来的怪藤群。山洞内登时发出一声巨响,无数的怪藤像是突然遭到雷击,顿了一下,轰然碎裂开,怪藤四散飞起,不知有多少条被打成肉泥。

这是正一教的五雷破,虽然没有同一系的五雷天心正法厉害,威力也着实不弱,怪藤被震散,林麒和张青山都是心中一松,却在这时,玉娘黑发根根竖起,更有无数怪藤隐藏其中,几要yù势扑出,两人心中都是一惊,五雷破仅仅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如果再来一次,谁也没有把握能接的下来,就要退回原地,等待下次机会,可两人也都知道,若是退出祭台,下面活尸血气供养玉娘,必定又是先前的模样,那也意味着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可是,真要败了这一阵,三人真的还有力气重新来一次吗?

可事到如今不退又能如何?就在林麒想要拉开张青山之时,忽地,一声厉啸,张青山和林麒只觉一道凌厉至极的剑气扑面而来,一股锐气扫过。两人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出竟会出现这等变化,都朝一旁侧了侧身,从两人中间剑气带着无上威严劈落,两人眼前都是猛然一亮,却见是殷利亨手中长剑剑气已经劈到了玉娘身上。

玉娘被剑气劈中,身躯定了一定,根根竖起的头发渐渐落下,眼见着一张美丽的脸庞生出一道裂痕来,明显是被殷利亨剑气所伤,这变故来的太快,林麒和张青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以为如此凌厉的剑气,已是破了玉娘的邪身,却没想到,玉娘脸上那道缝隙,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反而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慢慢合拢起来,一张脸庞瞬间便恢复如初。

随着玉娘脸庞愈合,殷利亨却突然脸上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将他的头颅切开,忍不住闷哼一声,就感觉头疼yù裂,伸手摸去,脸上竟然出现一道伤痕,鲜血一滴滴流下……

殷利亨倔强,站稳了脚步,大声喊道:“此女子不但是yīn姹,还是人傀!我们都不是对手,快快退下!”

林麒和张青山看得清楚,都是脸sè巨变,林麒不知道什么是yīn姹,人傀,就觉得不管这女子是不是女娘,不管她曾经有多可怜,都再也留不得了,当下紧握量天尺,聚集体内火热阳气,高高举起,照着女子脖子狠狠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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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章 配合

量天尺带着火热力道劈在女子脖颈上,如此重击,女子头颅猛然一歪,脖子已然断了,诡异的耷拉在肩膀一侧.林麒却是惨叫一声,捂住脖子,脸上露出骇然之sè,他终于明白殷利亨为何那般模样了,女子虽然还未成yīn姹,却也是伤害不得,不知道她背后的妖人使了什么邪法,竟然能将女子身受的伤害,还转回伤害她的那个人。

若是女子真成了yīn姹,还不厉害得没边了?想想也是,能进入梦中杀人,来去无形,找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又伤害她不得,你打她一拳,等于打自己一拳,砍她一刀,等于砍自己一刀,这般厉害的玩意,谁敢招惹?谁又愿意招惹?

张青山见林麒吃瘪,手一翻双指间夹了道黄符,念诵咒语:“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前导,使吾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黄符无风自燃,张青山喊了声疾!黄符如箭矢朝着女子激shè而去,啪!的一声打在女子胸前玉蝉上,升腾起一阵火花。

女子身上出现了火花,张青山胸前也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朵火花,火是道家的三味真火,炙热无比,烫的张青山哎呦一声痛呼,脚下不稳跌落下祭台。也就这么一缓的功夫,血池中站得标枪似的活尸,又都动弹起来,眼耳口鼻之中无数细小怪藤蔓延开来,有奔向林麒的,有朝着张青山和殷利亨去的。

怪藤铺天盖地,窜起舞动,妖异非常,三人都受了伤,看来今曰难以得手,张青山有心要退出去再说,扑灭了身上火焰,刚要喊林麒和殷利亨,却见林麒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量天尺炙热得散发出腾腾白气,整个山洞温度顿时快速上升。

“去死吧!”林麒猛然朝女子身躯砍去,他不敢砍脖子,脑袋这些地方,却凭借自己身躯结实想要硬抗,张青山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歼猾小子竟然还有如此刚烈的一面,眼见量天尺砍在女子身上一下,林麒就闷哼一声,脸sè就难看一分。

张青山急忙喊道:“玉蝉是心窍。”

林麒心中憋闷至极,每一次下手,身上就遭受到强烈重击,这重击带着火热气息砍得他气血翻涌,耳听得张青山叫声,变砍为刺,向那快玉蝉一下下刺去,林麒速度委实太快,女子竟然被定在原地,无数怪藤发出吱吱……怪异声音,想要从后面将林麒缠绕,殷利亨大步迈上,手中长剑化作点点星光,硬是替林麒挡了下来。

说来也怪,林麒每一次得手,刺中女子胸前的玉蝉,便有一个活尸颓然倒地,再也不动,但他体内热力何等刚猛,只是刺了十几下,山洞之中便如蒸炉一般,热力烘托之下,血池里的血水翻腾冒泡,起起伏伏,散发出更加强烈的腥臭味道。

不过就是一瞬的功夫,三人俱都是大汗淋漓,林麒倒是不在乎,这热力跟刚吃果子时候的折磨来比,实在不算什么,但张青山和殷利亨却是承受不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sè更是鲜红如血,像是快要炸开。

“林麒,别用热气,用你体内寒气,我们两个承受不住。”

林麒犹如疯癫,量天尺在他热力催促下,竟然又散发出五sè光芒,虽然光芒并不强烈,却是护住了林麒身躯,使得女子反力不在那么大,也能勉强承受得住,但这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活尸倒下,都是血肉枯萎,仿佛将所有的都滋补了祭坛上的女子,每倒下一个,女子便恢复一分,她胸前的玉蝉被刺了几十下仍是坚固如初,没有半点松懈。

林麒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又见山洞内恍若成了热火地狱一般,心思一沉,深吸了口气,调动体内果子转到yīn的一面,也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女子猛然站立起来,双眼睁开,漆黑的眼眸带着无尽的哀怜。

林麒哈的一声,量天尺横的扫出去,一股极寒的气息朝封住女子双眼,林麒同时感觉双眼一冷,眼前模糊,如此一来反倒不受女子牵制,握紧了手中量天尺,散发出冰寒至极的气息,朝着女子胸前玉蝉一下下刺去。

玉蝉也不知道是何邪物,连续重击之下,没有一点松动迹象,但在这股寒气侵袭之下,玉蝉内红sè的光芒也是渐渐黯淡下来,只是刺了几下,刚才还如火狱般的山洞,骤然变得冰寒无比,从大热到大寒,张青山和殷利亨委实冰火两重天,两人都冻得上下牙齿互碰,发出咔咔咔……清脆声响,却还要勉力支撑,缠住仍在舞动如蛇的怪藤。

一道道寒气之下,所有活尸身上长出来的怪藤动作缓慢了下来,女子身上也一点点凝结成霜,再有那么十几下,就该结冰,这已是三人能够做到的最好,眼见就要功成,张青山和殷利亨也是jīng神大振,呼和着各显神通。

林麒一次次击打,量天尺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灌注进玉蝉之中,寒气又顺着玉蝉遍布女子全身,一点点结成了寒冰,冰霜越来越厚实,就在这时,林麒耳听得张青山传音:“活尸之中有妖人隐藏,女子成冰,将她踢给殷利亨,山洞之中无法引雷,我先出去准备五雷正法,你殿后,引妖人到洞口。”

林麒听到的就这么几句话,向下瞧去,见殷利亨也在瞧着自己,想必张青山也传音给了他,林麒也不犹豫,身形一转,到了女子身后,使出全身力道,一脚踢出,人形冰坨犹如一件巨大的暗器朝着殷利亨急速而去。

林麒力气何其之大,飞奔而来的冰坨怕不是有千斤之力,殷利亨也当真了得,并不慌张,伸手划了个圆,一引一导,潇洒无比,正是太极的圆转之力,消解了林麒的力道,背起冰坨飞也似的朝着山洞外面而去,这时张青山早就没了影子,已是先一步出了山洞。

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殷利亨背着女子飞奔,林麒也急忙跃下祭坛,朝着洞口窜去,还没到洞口,就见活尸之中一个黑sè的人影猛然窜了出去,也不管林麒,直追殷利亨,林麒心中一动,知道背后妖人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林麒人在空中大喝一声:“妖邪,受死吧。”量天尺带着yīn寒气息朝那人后背划去。此人似乎也知道林麒难缠,并不回转迎敌,身形仍然向前,右手却脱**上浓黑如墨的斗篷,反手展开,yīn沉的死气顿时弥漫开来,“啊呜……”突然之间鬼声大作,盘旋斗篷上的黑气猛然形成一个巨大的鬼头,鬼头张开大嘴,竟是将林麒划出来的yīn寒之气吞入口中。

至yīn至寒的气息让这幻化出来的鬼头也不好受,狰狞嘴脸定了一定,却不过是刹那的功夫,接着便缓过来,猛然朝着林麒冲击过来,鬼头来势甚快,林麒划出寒气,胸门大开,竟是被鬼头撞击到胸口。

巨锤般的黑暗气息将林麒击中,他眼前一黑,yīn气立刻钻进他身躯,也就在此时,他丹田内的果子像是及其不满意这死亡之气进来,微微一转,一股强烈的纯阳热力汹涌而出,内外夹击之下,林麒五脏六腑就如天雷轰中,胸口一闷,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忍耐不住,从口中喷了出来。

这一口鲜血带着纯阳之力,喷shè出来,先是喷在鬼头上面,就如万朵红花开放,瞬间燃烧起来,鬼头露出惊恐之sè,瞬间被纯阳火力吞噬,这口鲜血余劲未歇,又喷洒在黑sè斗篷上面,嗤嗤……脆响中,斗篷也燃烧起来,瞬间化作飞灰消散无踪。

黑sè斗篷是那妖人的邪门法器,一遭被毁,也是心疼,但黑sè斗篷又怎么能跟yīn姹相比?心疼归心疼,竟也不顾惜,仍是不停朝殷利亨追去。林麒倒是顿了一顿,稍微清醒一下,跟在他身后疾奔。

洞口,隐藏在洞口上房的张青山神情肃穆,捏了个雷诀,口中念诵:“自已灵,法也灵,我若不灵,谁会雷神,我能善感,雷神善应,一感一应千定万定,有心感神,神反不应.无心之感,其应如响,无非果无,但无妄念,一片真心,不知不识.心与雷神,混然如一,我即雷神,雷神即我,随我所应,应无不可,利济,上和天心,好心这德,天且不违,雷奉天命,能违我乎,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空中一小块乌云飘然而至,隐约有雷鸣声音传下。

这时殷利亨背着冰坨如飞般窜出了洞口,不在向前,反而身形一转,滴溜溜躲到一边,那妖人随后而至,张青山看得分明,大喝一声:“疾!”空中一道惊雷落下,轰然劈在那人身上,那人身形猛然定了一定,也不知是死是活,恰在这时林麒从后面赶上,眼见妖人在洞口顿了一顿,手中量天尺带着冰寒气息向前劈去,砰!一声响,如击败革,巨大的力道将妖人掀飞出去,顺着瀑布直直掉入水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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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 老道姑

林麒与张青山,殷利亨,到了现在都有点惺惺相惜,共同经历了如此险恶之事,亲近上就有些不一样,但毕竟是相识甚短,彼此间配合不那么默契,照道理来讲,张青山一击得手,林麒在身后,该是想法制住妖人,而不是贸然出手。

张青山跺脚道:“你怎地就将他打下水潭去了?还指望她破解yīn姹呢。”林麒到了洞口探头朝水潭下看去,月光下那里还有妖人的影子,若是死了,必然浮尸水面,以三人眼力,自然都看得到,既然没有浮尸,妖人就没死,也就后患无穷。

事到如今再说些个什么埋怨话也是无用,张青山跺脚嘟囔,林麒探头看水潭,只有殷利亨弯腰背着个大冰坨子,寒气一阵阵的传出,冻得他嘴唇青紫,两人却没一个上前帮忙,忍住了气问道:“别傻愣着,现在如何?”

“还能如何,先出了这里再说。”张青山垂头丧气往外走,他引雷劈妖,消耗不浅,放松下来就觉得身上阵阵酸疼,他抬头看了看天,那片乌云早就消散无踪,张青山叹了口气,此地隔绝yīn阳,五雷正法能够引出雷来已属不易,威力却是不大,否则也不会让那妖人逃掉。

说是出去再说,他和林麒却没一个人上来帮下殷利亨,殷利亨也再难忍住,大声道:“出去再说,那也得有个地方,难不成就让我一个人背着?”

张青山突然就变得脚步踉跄起来,一边走一边咳嗽道:“咳咳!贫道刚才使用五雷正法,伤了元气,待我休息一下,恢复些体力在帮道兄,你看可好?”林麒也变得脸sè苍白起来,喘着粗气道:“在下,在下……yīn阳二气用的过度,如今头昏眼花,委实帮不上什么忙……”

殷利亨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将yīn姹丢下?只得无奈道:“刚才贫道也受了点小伤,两位道兄若是恢复些了气力,一定要替换替换。”

“一定,一定!”张青山和林麒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暗骂了一句:“歼猾!”

三人顺着原路回走,生怕妖人不死出来捣乱,张青山前面开路,殷利亨背着个大冰坨子在中间,林麒断后,走走停停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走了出来,山缝那般狭窄,两人谁也没说帮把手,倒是出了山缝之后,张青山问林麒:“虽说制住了yīn姹,却是谁也没有办法化解了她身上的怨毒yīn煞,不过还好,有你在,用寒气冰封住yīn姹,慢慢想办法也就是了,可咱们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地里待上几天?”

林麒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他带着二人到刘伯温家去,又不好直说,直说显得有求于人,拐个弯子,可就是别人请了,这可是两个概念,他张青山怎么说都是有身份的人,架子多少也得端着点。

林麒也懒得理他这小小心思,道:“就去刘伯温的老宅,女子虽说咱们都认定是玉娘,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到了他家,也让别人认认。”

“嗯嗯,是这个道理,哎,若真是与娘,可就是红颜命薄了,你说这么好好的一个女子,怎地就被这妖人盯上了?……”

两人谈谈说说大步而行,殷利亨跟在身后,冰坨压得他连腰都直不起来,还要跟上二人脚步,气闷的不行,大声道:“你二人还有没有点义气?我都背了这好大一段的路,也该你二人搭把手了?怎么就能袖手旁观!”

林麒和张青山恍若未闻,还是一边走一边说话,仿佛殷利亨说的话只是一阵清风,不用理会,殷利亨气苦,将个冰坨子砰然摔在地上,大声道:“你们不管,我也不管。”

张青山立刻就又成了咳嗽连连的模样,林麒也捂住胸口,脸sè苍白,看着殷利亨。殷利亨不是傻子,上了一次当,又怎么会上第二次,冷笑着道:“你们身上有伤,我身上就没伤了?走了这么远,也够意思了,龙虎山上下来的人,都是这般疲懒模样吗?”

林麒急忙道:“我不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说完还捅了捅张青山:“说你呢,也该让殷兄歇息一下了,咱们三人里头,就你个大,也别太懒了,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张青山摇头道:“不是我不帮忙,只是内伤还未恢复,不如你去帮着抬抬,待我好了再背,你看如何?”

倒也不是林麒和张青山偷歼耍滑,实在是受了点伤,若说背不动冰坨,那也不可能,不过就是忌惮玉娘梦魇的威力,何况冰坨也够沉重,能省些力气,谁都不愿意出些力气,要是只有两个人,一起抬着也就是了,但两人抬,必定有一个人休息,三人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做那个不用干活的,三个和尚没水喝,就是这个道理。

林麒道:“我受伤也是不轻,你看你龙jīng虎猛的,跟个久经沙场的猛将也似,何况龙虎山必定有灵丹妙药,些许小伤又怎么难得到你,张兄请……”

月光下玉娘被冰封住,一身红sè的嫁衣,如玉的脸庞,两个道士加一个小子,围住了吵吵嚷嚷,争论不休,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丝诡异。

争争吵吵间,猛然有轻风掠过,林麒感应敏锐,急忙道:“有人来了。”张青山和殷利亨齐的一凛,各自抽出长剑戒备,却听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刺过来:“好个贼人,竟敢劫持良家女子行妖邪之事,快快放了冰中的女子。”这声音直如利剑,令人耳膜一痛。三人吓了一跳,抬头朝声音处看去,三个女子飘然而来,最前面是一个四十四五年纪,身着灰sè道袍,容貌甚美的道姑,但她的两条眉毛却是斜着向上竖起,这眉毛若是长在男人脸上,便是两道英雄眉,在这道姑脸上却平添了几分煞气。

她身后两个女子一个二十四五的年纪,身穿翠绿衣衫,做妇人打扮,另一个十**的年纪一身月白道袍,美若天仙,清冷之极,背后背着一把长剑,剑鞘剑柄通体呈月白sè,sè泽鲜亮,隐隐有波光流动,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林麒暗中惊讶不已,此地隔绝yīn阳,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就连鬼差都被隔绝在外,要不马面也不会让自己来管这闲事,那里想到,他借着无相之力进了村子,碰到了张青山,殷利亨,已是让他觉得巧合,现在又冒出三个女子来,她们是如何进来的?为何见了他们三人,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缘由,便让放了yīn姹。

莫不是妖人同伙趁机出来诈唬?迷惑他们三个。林麒越想越有可能,看了一眼张青山和殷利亨,两人也是暗暗戒备,想必与他想的一样。三人沉默,当年的道姑觉得三人诡异非常,像是默认了自己的话,既然是妖人那还有什么话可说。

登时眉毛竖起,大声喝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曰之下,竟敢行此歼邪之事,今曰被我遇到,就不能不管。”说完凌空而下,就朝守着yīn姹的殷利亨抓来,殷利亨哼的一声道:“妖人就是妖人,做事总是鬼鬼祟祟的,直来抢就是了,还说那些废话做什么?”长剑一扬,迎着道姑而去。

殷利亨挥出的剑气直锐无双,带着破空的声音转瞬即到,快的不可思议,道姑也知道剑气的厉害,脸sè变了一变,急忙向后一缩,躲过剑气,身形向下一沉,双脚砰然落地,砸出两个大坑来,威风凛凛,双手掐诀,大声念道:“老母扶持**九宫神功附体,上天下地,刀山火海,铜皮铁骨,鬼神让路,百无禁忌!嗨!四十九重翻天变,神兵神将唯我用,骨如天柱皮盖地,熊熊烈火化尘烟!……”咒语声中,道姑全身仿佛有金光护体,突然抢步上前,一只手横扫而过。

殷利亨只觉一股厉风袭来,猛地一低头,道姑的右手从他头顶掠过,一股带着刚猛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又重重打在边上冰坨子上,“啪”一声,挺大块冰坨猛地一震,冰块上被击出个掌印,碎冰也如天花乱坠,纷纷洒下。

这人的手臂已不似血肉之躯,倒如同铁铸的一般。一击之下,这人的手臂又反转扫来,殷利亨见道姑竟然铜皮铁骨一般,见手臂又扫到跟前,他刚才弯腰躲过一击,此时正在伸直身子,眼看道姑铁拳就要扫到他腰间,再弯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猛地一提气,人已拔地而起。剑光亮起倒着划出,那道姑不躲不避,伸出左臂挡在头顶,便听咔!一声响,这一剑如同看在山石之上,竟然连道姑的衣衫都没划破。

林麒和张青山都是脸sè大变,没想到这道姑如此强悍,也不知道是什么门路,但见她横臂扫中冰坨,两人急忙各自挺剑向前,但同时,道姑身后的两个女子也飞身而来,与二人对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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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面皮

“呼”地一声,殷利亨跃起了有五尺许,道姑一臂已从他脚下掠过,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道姑的左手又已猛地向他抓了过来。殷利亨得张三丰真传,身法顺极而流,也不多想,一脚已飞出,踢向道姑面门。只消她一闪,这一抓自然抓不到自己了。哪知这道姑根本不躲不闪,仍是直直抓来,殷利亨的脚先踢到她脸上,“砰”的一声,如同踢中了一块巨石,道姑浑若不知,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殷利亨只觉像是被一把铁钳夹住一般,下面的高妙身法再用不出,一下便摔了下来。

殷利亨眼前一黑,落到地上,小腿还被老道姑抓着,心中已是纷乱如麻,道姑抓着他的小腿正向后拖。她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殷利亨闷哼一声使出千斤坠,身子骤然一沉,只觉浑身骨节被拉得“咯咯”作响,像是马上便要拉断。

正自惊慌,却觉身后有一道寒光闪过,道姑急忙躲闪,抓着他的那股大力一下消失,殷利亨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他摔得灰头土脸,浑身仍是说不出地疼痛,翻身而起回过头来,却见林麒提着尺子正站在他边上,面sè凝重。

殷利亨暗叫倒霉,道姑看似厉害,但他若不是先前与林麒,张青山,大战一场,又在山洞对阵yīn姹受了点伤,如何能让这道姑沾了半分便宜?何况就因他离冰坨最近,道姑就找上了自己,受伤之下几乎不敌,在林麒和张青山面前大大失了面子,不免有些心中沮丧。

林麒和张青山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都是暗暗吃惊。也不知道三个女子是何来路,胡言乱语,大晚上的还说什么青天化rì之下,也不像是jīng明的,道姑出手。简直粗蛮到了极点,那里有半分女子功夫的美妙飘逸,简直就是横冲直撞,倒也厉害的紧。

说也奇怪,老道姑动手,身旁的两个女子却不上来相助。自视甚高,与林麒和张青山对峙,林麒量天尺划出,老道姑也知道厉害,闪躲开,脸上怒容更胜。大声道:“老四,小七,去将那可怜女子抢回来,万不能让这三个贼子得手。”

老道姑甚是蛮横,也不盘道,也不报名号,像是与三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上来就放对,连着去抢冰坨,谁知道是什么人?在她呼喝之下,两个女子齐的抢上,占据冰坨左右方位,殷利亨此时体力也恢复了些,大怒对那道姑道:“老乞婆,来接你家道爷一剑试试!”剑芒闪烁迎了上去,林麒向前一动,却被那最小的女子闪身拦住。

“滚开!”林麒不懂怜香惜玉。却也不愿意跟女子动手,那女子脸sè冰冷,直直瞧着他,缓缓抽出背后长剑,颇有高人风范。林麒冷哼一声,径直朝冰坨而来,离的还远,那女子终于忍耐不住,冷叱一声,长剑出手犹如明月光华,朝着林麒而来,林麒大吼一声,量天尺迎上。

四个人斗得不亦乐乎,张青山却是不动,另一个女子也不动,两人互相对视,却是谁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张青山左瞧瞧,右看看,见岁数大的道姑凶猛如虎,忽地想起个人来。

最近几年来,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道姑,为人凶猛异常,人称冷面仙姑,相传这冷面仙姑,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女儿,不知怎地遇到了一位道士,两人王八瞅绿豆就对上了眼。那位道士修道总是不成,也正烦闷,就跟她过起了人间rì子。可过了没几年,这位道士不甘心,扔下家中妻子,又修道去了。

冷面仙姑被人抛弃,恼怒不已,四下寻找道士不见,却在道士留下的包裹里找到一本神打之术,照着上面的法门修炼,十几年后竟然让他修炼成了,冷面仙姑有成,到处寻找那位道士,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却让她在江湖上碰到不少像他这样被抛弃的女子,一怒之下自立门派,号称**门,专门收容那些被抛弃的女子,仇视男人,虽然冷面仙姑取了**们这个好听的名字,但江湖上一些龌龊之徒却是管她们叫做寡妇门。

后来听说冷面仙姑遇到一位异人,拜为师傅,从此江湖上再也不见寡妇门的踪影,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难不成冷面仙姑遇到的异人就是养yīn姹的妖人?

越想越是觉得是这么回事,否则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三人刚制服yīn姹,就能碰上她们。想到这里,张青山突然对那女子笑了笑,道:“这位姑娘请了,敢问你们是何来历啊?你如此美貌清灵,看上去温柔贤淑的很,怎地就不分好歹的上来强抢,我们三个可都是好人,不如咱们好好谈谈如何?……”

张青山笑眯眯的说着话,心中却默念起咒语:“天灵灵、地灵灵,定身祖师来降临,铁牛祖师来降临,铜牛祖师来降临。定你头,定你腰,定你腿。前不动,后不动,左不动,右不动。手一指,喊声“定”,说不动,就不动,抬不起手,扭不动腰,二脚入地不动摇,谨请南头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暗中掏出三张黄符。

女子不动,是因为张青山不动,她要守住冰坨就要防备张青山,本已准备好放对,却没想到张青山笑眯眯的对着他温言软语,心中一动,却见张青山慢慢悠悠,闲庭散步般朝着她走了过来,顿时恼怒道:“要说就说,原地站着就是,靠近了干什么了?”

张青山嘿嘿笑道:“不靠近,又怎么说的清楚?姑娘芳名能跟我说说么?我叫张青山是火居道士。火居道士你知道?跟佛门优婆塞差不多,可以娶妻生子的……”

女子还从未见过像张青山脸皮这么厚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道:“你我是敌非友,干嘛就要跟你说了?你……你莫要在上前了,否则,否则……我可就要动手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姑娘怕不怕……”张青山口舌花花,越走越近,林麒,殷利亨在一边打生打死的,他在这里却勾引起了小姑娘,两人拼斗之中听到他的话语,都是暗里呸的一口,大骂一声无耻。

老道姑和清冷女子听在耳中,也是觉得不堪忍受,奈何被林麒和张青山拦住,正是斗得不分上下,也没那个功夫阻拦,老道姑满面怒容,大声朝那女子道:“老四,你是动了chūn心吗?怎地就听了他的胡言乱语,快快拦住他了。哎呦!你这小子趁乱偷袭,再吃我一拳试试……”

呼和喊叫中,被叫做老四的绿衣女子脸sè一红,张青山却是恍若未闻,行走江湖,最要不得的就是脸皮,尤其是不占上风的时候,反正他张青山也不靠脸皮活着,或是能将这女子从邪道上拉回来,那也是功德一件。

张青山豹眉虎目,看上去颇有英雄气概,此时言语温柔,自有动人之处,绿衫女子还未嫁人,正是chūn心荡漾的时候,竟然就忍不住心动神迷起来,惊慌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我可不依。”

张青山笑道:“不依便不依了,那也没什么打紧,来来,咱二人说说话,将这误会解开就是,也用不着舞刀弄枪,打生打死的……”说着话可就是越来越近,绿衫女子手足无措,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老道姑一边与殷利亨对阵,一边还要防着张青山这边,几次差点被殷利亨得手,若不是她神打功夫厉害,怕是已经受伤倒地,若是如此也是不好受,殷利亨振奋jīng神,一时间她也无可奈何,武当亲传弟子,当真不是说笑的。

“老四,你sè迷心窍了吗?再不动手,我可要告诉师尊,到时候别怪我不护住你……”情急之下老道姑纵身朝绿衫女子窜了过来,但殷利亨又如何能让她跑了,剑光闪动,越发凌厉,老道姑被缠住,脱不开身,愈发焦急。

绿衫女子被老道姑呵斥的脸sè变了一变,亮了亮手中峨眉刺,咬咬牙,对张青山道:“你若在靠近,可别怪我不客气。”

“千万莫要对我客气,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客气……”张青山嬉皮笑脸,口舌滑滑,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眼见着到了女子面前,他竟然还伸出手来要摸女子的面庞,这可就是轻薄调戏了,女子也怒,峨眉刺向前一刺。

还未碰到张青山,却听他哎呦一声痛呼,身子软软跌倒,那女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你没事?”

就在这时,张青山猛然站起,手中一道黄符飞shè到绿衫女子身上,大喊了声:“定!”女子身形一固,却见张青山凌空而起,手中两道黄符,一道打向老道姑,一道打向清冷女子,高喊了两声:“定!定!”

定身术使将出来,又是偷袭,谁也没有注意,被他偷袭成功,眼见得手,张青山也是得意,刚要上前,这时一块青石后面,突然飞出一物,朝着他们而来,像是个陶土的罐子,到了众人头顶猛然炸开,无数尸藤的种子如黑云一般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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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章 红灯照

不用看也知道是落到水潭的妖人偷袭,却没想到此人如此隐忍,悄悄跟在三人身后,躲在一边寻找时机,这时机选的当真是妙到了顶巅,张青山定身咒得手,林麒和殷利亨自然都是一松,此时出手,就算在jǐng觉,也有个缓冲,等三人反应过来,尸藤种子已是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

尸藤种子见风成妖,瞬间就仿佛有了生命,振动飞舞席卷而来,跟在种子身后是一片白茫茫雾气,雾气并不浓,还是让几人眼前突然一花,张青山,殷利亨,林麒,急忙向后退去,张青山和殷利亨没有林麒那般变态,身上有yīn阳二气可以驱逐尸藤种子,林麒虽是能逼退种子,但所耗时间不少,不如暂避锋芒,就这么一退的功夫,雾气之中突然出现一个遍体漆黑巨大的圆球,圆球轰鸣声大作,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滚了过来。

圆球速度极快,到了冰坨近前,忽地张开,犹如一只怪兽张开了巨口,将冰坨裹在里面,就地一滚,快速无比而去,雾气之中,就见这巨大的圆球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滚了几滚,渐渐变淡,滚落山涧,没了影子。

“隐身术!”张青山大喊一声。隐身术各门各派都有,都只是障眼法而已,并不能真个隐身,挺鸡肋的一门邪术,真正的名门正派谁也不会去学,此时那妖人使用出来却是恰到好处。

雾气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似无穷无尽。里面夹杂着尸藤种子,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林麒也动了真火,忙活了一夜,竟是个前功尽弃,耳边又传来张青山的喊声:“林麒,你来对付尸藤种子,我驱散浓雾。”

林麒应了一声,身形倒转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催动yīn阳果内阳气将泥土烘干,再用尺子拍了拍手中干土,默念鬼巫教给他的咒语,猛然将干土撒出,干土在雾气之中散发点点五彩光芒,犹如星光闪耀,灵动非常,形成一道星幕,挡住漫天而来的尸藤种子。林麒也不知道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却也没有更好办法,情急之下使了出来,蝗虫般的尸藤种子碰到光幕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就听得嗤嗤……阵阵白烟冒起,成片成片萎缩跌落。

张青山见林麒竟然真个挡住了尸藤种子,jīng神一振,摸出一道符来,双指一弹,这张符纸如飞鸟般冲天直上,雾气中,突然闪现了个亮点,光点似有似无,越来越亮,张青山左手捏了个诀,突然喝道:“光shè斗牛,法象雌雄,旁辉九丑,肃清提封,上盘云汉,严摄罡风。神灵景震,倏忽西东,雷部天君急急如律令!”

喝毕,左手伸上一伸,五指猛地张开,那道符本如飞鸟般在空中飘,张青山左掌一升,符纸一下燃起,浓雾中的黄符突然异彩大放,像是一瞬间开了个泄水口一般,雾气刹那间消失无踪,周围又是清清朗朗一片。正是正一教的五雷破。

破了尸藤种子的是林麒,破了雾气的是张青山,殷利亨可是没干什么,刚才他还念叨着三人之中就他干活多,现在可就没脸再说什么了,这一阵明显就被林麒和张青山比了下去,又如何能够服气?张青山刚破了雾气,他便仗剑急不可耐的追了过去。

林麒见他追去,跟在他身后,张青山苦笑,现在去追已是来不及了,那妖人如此隐忍,是个心思缜密之辈,又如何会留下痕迹让你二人抓住?这两个小子,还是太年轻啊,他叹息了一声,以老江湖自居,却也怕二人有什么不测,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事起突然,就在转眼之间,三个女子被定住,也不过就是一时片刻,眼见着无数尸藤种子爬上了身躯,眼见着三人破了万分邪恶的尸藤种子,眼见着三人破了雾气,眼见着三人追了上去,眼见着三人竟是谁也没瞧她们三个一眼。

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奇怪,你若是对她好,她会说你有所企图,犯贱,不会拿正眼瞧你。可你若对她不好,她会忌恨你,说你不懂世故人情,不懂怜香惜玉。可她对你不好,那是应该,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你还不能不领情。好像整个世界都欠她的一样,大家想想,世界上有没有这种人?

很不幸的是,老道姑就属于这种人,眼见着三人走了,竟然怒气上头,大声骂道:“此三人果真不是好东西,竟将咱们姐妹留在此地不管,待我解决了这些可恶的虫子,再去找他们理论,此事不能算完……”她却不曾想,你跟三人都打生打死的了,凭什么让人家管你?

老道姑也是个真有本事的,一身的铜头铁臂,无数尸藤种子朝她而来,撞上就死,这老女人何其强大,就连如此邪恶的尸藤种子都拿她无可奈何,更不要说男人了,还不是磕着就死,碰着就亡。

她一身铜皮铁骨,可她两个姐妹就没这本事了,就见两人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瞬间变得青紫,尸藤见肉生根,顺着两人肌肤疯狂生长,眼见着就有翠绿树枝要冲破肌肤冲出来,老道姑双目圆睁,暗里憋气,猛然一声大吼,全身一抖,破了张青山的定身咒。

老道姑脸sèyīn沉,从怀中掏出一个纸折的小小红灯笼来,又取出一根小小蜡烛点燃,放到灯笼里面点燃,红sè的灯笼虽小,却是照的附近一片光明,暗红sè的光芒带着一丝温暖之意,将两个女子笼罩在光芒之中,道姑提着灯笼,脚踏古怪方位,绕着两人念诵咒语:“这苦不算苦,二四加一五。天下红灯照,那时才算苦。入我真空门,无生老母渡。千邪万魔都破掉,从此不闻百姓哭,红灯照,红灯照,照亮天与地,照亮人心苦……”

咒语带着慈悲,悲天悯人的气息,在这寂静的黑夜响起,随着咒语声音越来越快,两女子身上的尸藤种子无比剧烈的挣扎,但在红灯笼罩的圈子中,那盏小小的红灯却发出强烈的吸力,这股力道柔和却又连绵不绝,噗噗噗……一颗颗种子从两人身上被吸出来,一颗颗贴在红灯上面,很快红灯上就像结了一层茧,但红灯的光芒并未因此黯淡,反而越来越亮。

很快所有的尸藤种子都被吸到红灯上面,两个女子身子一软,嘤咛一声软软跌倒,老道姑眼见两人无事,也是松了口气,将个红灯一抖,无数尸藤种子纷纷迎风而落,化作飞灰。老道姑小心将红灯里面的蜡烛取出,轻轻吹熄了,又将红灯折叠好塞进怀中,这才扶起两个女子在地上打坐。

两女子盘坐地上,双眼微闭,身上散发出蒸腾热气,将尸藤种子留在身上的血煞yīn气一点点逼出体外,老道姑双拳紧握,盯住四周为两人护法,眼见着两人脸sè渐渐红润,皱眉沉思了下,从怀中掏出个竹筒,拉开封住上头的红纸,一颗璀璨烟花直冲天际。

此时绿衫女子睁开双眼,开口道:“师姐,偷袭之人yīn险毒辣,会不会就长乐教的鬼头老祖?”

道姑沉吟道:“想必就是了,别人又那里有尸藤种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咱们姐妹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也不枉寻遍天下找了他两年多,绿凌,等小师妹没事了,你就去找师傅,告诉她此地有鬼头老祖的消息,那个被冰封住的女子,咱们不能不救!”

叫绿凌的女子沉默了下,知道师姐是想把她支派出去,不想让她搅和了寻仇的事,忍不住道:“师姐,我看刚才与咱们对阵的三人不像是坏人,别是冤枉了他们,鬼头老祖既然对他们出手,必然不是一伙的。”

“闭嘴!坏人脑门上都写着字吗?你看着不像?你又能看出什么来了?就看这三人见死不救,也不是良善之辈,定是与那鬼头老祖沆瀣一气,出了分歧才会如此,想要找到鬼头老祖,就在此三人身上,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也不来怪你,这里用不到你了,待其余几个姐妹来了,你就去寻师傅吧。”

道姑大声呵斥,绿凌不敢顶嘴,却是微微叹息一声,师姐平时对她们几个姐妹甚是照顾,可是这xìng子却是越来越偏激了,也只有师傅能管得了她,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是没用,任她去吧。

一声娇喘,清丽女子也驱散了身上血煞yīn毒,站立起来,道:“师姐说的没错,那三人油尖嘴滑,一看就不是好人,四姐,你不会是看上那个长的虎头虎脑的道士了吧?”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看上……”绿凌急忙辩解,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直如蚊子叫声,这时远处传来破空声音“嗖嗖嗖……”四个女子凌空而来,俱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各个如花似玉,身上衣衫颜sè却是各不相同,打眼瞧去,赤橙黄绿青白紫七sè俱全,七人并排而立,就如月sè中的一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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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章 争吵

林麒三人纵身去追,早就没了妖人的影子,三人都不甘心,回到山洞,进去一看,里面一片狼藉,除了陪嫁的箱子还在,什么都没有了,连那百八十个活尸不知所踪,三人沮丧无比,折腾了一个晚上,功败垂成,心情都不太好。

眼见着天sè发白,再找下去也不会有希望,加上疲惫难耐,两人跟着林麒朝刘伯温家中而去,路上殷利亨突然开口道:“遭了,咱们忘了那三个女子了。”林麒没说话,张青山懒洋洋道:“无妨,定身咒只是定住一时,三个女子也是有些本事的,应该无事,何况你我并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跟那妖人一伙,否则怎会如此凑巧,咱们三个刚制服了yīn姹,就能碰上?”

殷利亨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在多说,三人兜兜转转到了刘家村,林麒率先进去,刘伯温竟然没睡,红着一只眼睛等他回来,见了他,长出了一口长气,想必是担心他独自跑了,又见他带着两个道士回来,都是一身狼狈,身上还有血迹,不明就里,用眼神询问林麒。

林麒迎上前去,替殷利亨和张青山介绍,刘伯温听说是武当和龙虎山的两位俊杰到了村中,脸上露出喜sè,jīng神也振奋了些,龙虎山主掌三山符箓,武当山近年声名鹊起,本事都不小,多了这两人,解决村子里的事,可就多了不少把握。

进了正堂,刘伯温询问林麒昨夜去了何处,如何带回来两人,林麒也不隐瞒将昨夜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的说了,刘伯温听完,沉吟道:“你说玉娘成了yīn姹,却是受人控制?”

林麒点点头,张青山道:“yīn姹强大,不是咱们能对付得了的,那妖人想要完全控制玉娘,就会帮她解去她心中怨念,玉娘怨气不散,妖人也要遭受反噬,等玉娘被完全祭养成yīn姹,必然会来村中寻仇,那时整个村子将无一活口。”

刘伯温惊讶道:“当初送嫁的人也就几十个,全村千八百号人,并不是都得罪了她,怎能就如此心毒,要害了全村人的xìng命?”

张青山道:“妖人邪术,用百十多男子血肉祭养玉娘,这些人受尽折磨,生不能死不能,怨气何等强大,玉娘吸纳了这些人怨气血肉,才会变得强大,怨气更大,玉娘已经失去了神智,就剩下怨念,那里还分得出好坏来,报复起来必定是血海滔滔,亲爹,亲娘都认不得了,更遑论它人。”

殷利亨沉默半响,开口问道:“咱们三个就你见多识广,可知道那妖人来历?”

张青山沉吟道:“依我看,妖人像是长乐教的鬼头老祖,尸藤是长乐教的秘术,长乐教乃是邪教,其教主就是鬼头老祖,学长乐教秘术,必遭雷击。学法者必先于老祖前誓,情愿七世不得人身,方肯授法。避雷霆须用产妇马桶七个,于除夕rì穿重孝麻衣,将三年内所得之银排设于几,叩头毕,遂钻马桶数遍,所以压天神。可想而知,长乐教邪xìng到了何种地步,别的邪教还有些人伦羞耻,但长乐教却是半分也无,最是凶险恶毒。”

林麒问道:“妖人可就是鬼头老祖?”

张青山摇头道:“我未见过鬼头老祖,就算见过,今夜谁都又见到那妖人半分模样了?该如何对比?但若不是,也是长乐教数一数二的人物,否则那里有这般厉害,不是我说大话,咱们三个都算是一等一的俊杰了,三人出手,都能让这妖人钻了空子,岂能是简单人物?”

林麒听他自吹自擂,道:“你二人都是名门正派出身,是一等一的俊杰,我可不是,莫要把我扯上,张兄,咱们这些人里,也就你懂得多些,如今这情形你可有什么主意?”

张青山叹息道:“我那有什么主意,你俩也看到了,一个yīn姹就搞得咱们三个狼狈不堪,还是未成形的,若是成形了,该有多厉害?何况还有妖人藏在暗处,此事已经不是咱们三个能管的了,除非武当的张真人或是我正一教的掌教真人到此,才能收拾了yīn姹,咱们三个万万不是对手。不如趁此机会,能将村子里的人带走几个是几个,别无他法。”

林麒道:“也是个办法,只是村子里的人出了村,玉娘就能放过他们吗?”

张青山摇摇头,道:“yīn姹成形,杀人于无形,逃不掉的,但怎么也能拖延两rì。”

“那出村不出村又有什么关系了?何况就算能出村,你能带出去多少个?”

张青山尴尬道:“我有秘法能进村,可也是费了大力气的,能自己出去已经不错,就连你们两个都带不出去,更不要说带一个村子的人了,妖人布置那山洞,已是将此处山水气机全部凝聚到了玉娘身上,玉娘身上怨气不散,此地就无法解禁,倒是林麒你是跟个和尚进来的村子,不知道那和尚能带出去几个?”

林麒沉声道:“和尚有一串念珠,是高僧大德给他的,带我进村时,我也仔细瞧了,顶多能带两个人出去,再多了可是不行。”

殷利亨拍案而起,大声道:“遇敌先怯,尽说些个丧气话,yīn姹在如何厉害,难道就怕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留在这里等那yīn姹上门,你们两个若是怕,就出去寻救兵来吧。”

林麒怒道:“净说嘴又有什么用了?没个好办法,一味硬来,你就算全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

殷利亨也怒:“那你说怎么办?逃走?我殷利亨虽然本事不济,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村子的老少都被yīn姹害死,你我都是修道之士,斩妖除魔乃是本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大丈夫,怎能胆怯逃避……”

林麒听他大义凛然,死脑筋一根,竟有些说不过他,心中也不服气道:“那个也没说走,不过在想办法,你在这大言惭惭的又做什么了?是跟我讲道理吗?”

“我说的不是道理吗?”殷利亨也不退让,狠狠瞧着林麒,林麒哑言,知道他来了脾气,大声道:“好,你要跟我讲道理是吗?你等着,我这就叫和尚去,让他来跟你理论理论!”

殷利亨不屑的哼了一声道:“道理在我这,你去找谁来我也不怕。”

林麒扭头问刘伯温:“和尚呢?”

刘伯温见林麒与殷利亨两人跟个孩子一样,忍不住摇头,脸上多了几分忧sè,听得林麒问起,道:“大师在客房念经,可是要我找他过来?”

林麒道:“不用,我自己去。”站起来对殷利亨道:“好胆别走!”殷利亨冷笑:“就等你。”

林麒大步而去,找了找,在客房找到盘坐念经的和尚,上去拍了一下他道:“和尚,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这会和尚吃饱了饭,脸上再无菜sè,当真是丰神玉朗,风度翩翩,一副圣僧模样,怪不得别家女子会让他到屋中去讲佛经,真是个俊俏的。

和尚睁开双眼见是林麒,高兴道:“你回来了啊,你昨天不告而别,刘先生以为你独自跑了,贫僧却是劝他,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可不你就回来了,贫僧真是没看错人,来来,给贫僧说说,你干什么去了……”

林麒刚见和尚就听了一堆的话,忍不住头疼,嘿嘿一笑道:“和尚,外面有个道士,净说些个废话,好像谁都不如他,竟然说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大丈夫,你说他说的有道理吗?”

“话是有些道理,可也得分什么事,若是明知道不可为,偏要为,可不是明智之举,施主我跟你说……”

林麒急忙道:“你别跟我说,你去跟他说,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的谬误。”

和尚霍然而起,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在哪里,贫僧这就去与他说去,理不辩不明,怎么也不能让他误进了歧路。”林麒呵呵一笑,带着和尚气势汹汹回到客厅,指着殷利亨对和尚道:“就是他,你快去跟他说说……”

殷利亨见林麒带了个俊俏的和尚进来,一愣,还没等反应,就见那和尚满面红光走了过来,对他施礼道:“阿弥陀佛,这位道兄请了,听林施主说你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大丈夫,这话倒也没错了,却也要分什么事,你可曾听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话的意思是说,有的时候,莽撞是没有用处的……”

殷利亨连嘴都没张,就被和尚一通话顶了过来,顿时不知所措,张青山在一边看的好笑,悄悄问林麒:“你那找来的这和尚,真是个妙人。”

林麒道:“路上捡的,你且看着,这才刚开始,后面有殷利亨这小子难受的。”

张青山微小摇头,脸sè却是突然一沉,开口道:“殷利亨说的也没错,事到如今,就算出了村,村里人也躲不过这一劫,何况那妖人抢回玉娘,必定催快玉娘yīn姹成形,若我所料不错,这一两天内,就会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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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章 布阵

林麒忧虑道:“凭咱们三个,怕是难以抵挡得住yīn姹和妖人,不如你回去找师门长辈来,我与殷利亨拖住yīn姹和那妖人。”

张青山叹息道:“来不及了啊,这一来一回,最少也得六七rì,yīn姹成形也就在这一两天,有我在,咱们三个还能成个三才之阵,若我不在,怕是你俩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下来,我又如何去的安心?不如让那和尚去搬救兵,咱们三个能撑多久是多久吧。”

林麒愕然,让和尚去搬救兵,和尚是个呆的,若是半道上跑到女子房中讲解佛经,别说七八天能回来,说不准就被人打成重伤,还得等着林麒去帮他收尸。

林麒摇头道:“不可,让和尚去还不如不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青山沉默了一下道:“本地县令请我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让他派人去龙虎山上请门中长辈,或许就在路上了,我不过就是担心送信的人到不了龙虎山,现在天下大乱,各地红巾军蜂起,处处道路断绝,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信,如今也只能是等待了,就看天意如何,若老天真让咱们三个死在这里,也就认命吧。”

林麒笑道:“我命硬的很,老天不会收的。”

张青山知道他在宽慰自己,也笑道:“你天资极好,若是折在这里就真可惜了。”

林麒道:“不说那些个丧气话了,yīn姹虽厉害,咱们也不弱了,我能制住她一次,就能制住她第二次,先说说,还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张青山道:“村民无辜,咱们学道之人不能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枉死,我想的是在村子里摆个北斗玄灵阵法,将村中所有气机都引到刘家老宅来,yīn姹找上门,就先要过咱们这一关,这一关过不去,她也进不了村子。”

林麒点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却也要跟刘伯温打个招呼。”

张青山道:“此事对他不算坏事,只要过了yīn姹这一关,整个村子的气机汇聚在他家中,rì后必定大富大贵,又有什么不好的了?”

林麒摇头,道:“终究还是要说一声的。”两人在一边嘀嘀咕咕,刘伯温忙着去准备饭食,和尚对着殷利亨念念叨叨,这会抬头去看,就见殷利亨一头汗水,双目黯淡,和尚却是口沫横飞,双眼放光。

林麒哈哈笑着问道:“殷兄,你与和尚辩论得如何啊?”殷利亨被林麒叫醒,生生打了个冷战,瞧着和尚就如瞧见妖魔一般,对着林麒恨恨道:“算你狠!”说完转身就跑,和尚仍是不放弃,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贫僧话还没说完,怎地就走了?就算你有事,也该先跟贫僧说一声才是,如此逃掉有失风度……”

张青山看得好笑,忍不住摇头,跟着林麒去找刘伯温,刘家老宅就刘伯温和一个老仆,人一多老仆有些忙不过来,刘伯温帮着烧火,蹲在灶坑前面神情恍惚,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林麒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刘先生,我跟张道兄想了个办法,却是要用你家的老宅子,你看……”

刘伯温站起来,道:“只要能解决了村子的事,莫说要用这老宅子,就算是要了我的老命,也认了啊,二位要做什么,也不用在跟我说,只管去用就是,若是缺什么,也只管说,我去替二位张罗。哎……怎么就出了这等事情,若是当初我们几人酒喝得少些,我若是能阻挡一下,救了玉娘,也就没这事了……”

刘伯温老眼昏黄,双鬓都白了,那里还有名士风度,就是一个伤心至极的中年人,林麒知道他是心疼三位好友的死,又担心整个村子的安危,才会如此模样。

刘伯温学贯天人,但毕竟也个是人,不是神仙,整rì里谈玄论道,也只是在嘴上说说,当真发生在他眼前,怎么都承受不了,这等生死之事,接连发生,死的又都是他的至交好友,如何不伤心?何况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事在他心中成了一槛,若是悟透了生死这一关,迈过去了,凭他的学识,必定是海阔天空,若是迈不过去这个坎,这辈子也就废了。

林麒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刘先生,你通经史、晓天文,是个有大学问的人,道理你比我懂得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我曾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七年,七年里我悟到了一个道理,不管多大的苦难,多大的折磨,只要咬咬牙,挺一挺,总能过去,只要不失了本心,就是这老天,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刘伯温愣住,他学识高,为人自负,往常都是他给别人讲道理,开导别人,没想到今rì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开导了一番,仔细琢磨林麒话中意思,一时间竟是想得痴了。

林麒也不打扰他,带着张青山出了厨房,张青山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小子还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初遇你时,你可是自傲的厉害,一句话得罪了你,就不依不饶的,如今怎地了?悟道了?”

林麒笑道:“那也是你不将我放在眼中,若是真将我放在眼中,言语之中又怎么会无礼?想必也是瞧我不起,你都瞧我不起了,我干嘛要依?要饶?你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你了,这就是我的本心。做人若是不随自己心意活着,那也没意思的紧。”

张青山笑道:“歪理!”

林麒笑笑,并未作答,人就是这样,张青山有所改变,那也因为林麒与他不相上下,若是自己本事极差,他也不会与自己平等相待,怕是早就拿出了师叔的架子,吆五喝六的了,这就是人xìng,谁也无可奈何,想要别人认可,就要自己争气,自己不争气,就莫怪别人轻视,林麒别的不懂,这道理却是懂到了家。

“好了,废话别说,赶紧动手!”林麒说完,去看张青山,不得不说,龙虎山的亲传弟子的确有自己的一套,懂得东西就是比林麒这种野路子多,张青山嗯了一声,带着林麒从屋子里搬了张桌子,简单做了个法坛。又找刘伯温要了朱砂黄纸,拜了祖师,画了九张符,带着林麒走出刘家。

林麒暗中偷学,张青山画符的功夫比他师父周兴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画的快不说,经他手画出的符箓灵气充足,就透着那么丝不一样。

张青山带着林麒到了村子高处,仔细瞧了瞧村子方位,刘家村齐整,整个村子四四方当的,并不散落,张青山观察好了方位,按照北斗九星的方位,每到一个点,就埋下黄符,嘴里念诵咒语,接着走向下一个点,直到将九张黄符全都埋好了,这才松口气,林麒也才敢问道:“北斗玄灵阵法,既然是北斗,怎地埋了九个地方?”

张青山也不藏私,对他道:“北斗七星还有辅星、弼星的存在,时称北斗九星。后来两颗渐渐隐失,成为“七现二隐”,故有北斗九星之说。传说能看见这两颗隐星的人可以得到长寿。

《黄老经》曰:北斗第一天枢星,则阳明星之魂神也。第二天璇星,则yīnjīng星之魂神也。第三天玑星,则真人星之魄jīng也。第四天权星,则玄冥星之魄jīng也。第五玉衡星,则丹元星之魄灵也。第六闿阳星,则北极星之魄灵也。第七摇光星,则天关星之魂大明也。第八洞明星,则辅星之魂jīng阳明也。第九隐元星,则弼星之魂明空灵也。

“这九星职位分别是:第一阳明星、第二yīnjīng星、第三真人星、第四玄冥星、第五丹元星、第六北极星、第七天关星、第八洞明星、第九隐元星,由九位大帝各主其星,摄理二十八个星辰。九乃是极数,比简单的北斗七星阵,要厉害的多,我将两颗隐星位置,对准了刘伯温家大门,不管是谁来,都只能从此过,咱们守住刘家,就等于守住了村子。”

林麒大赞:“有这阵法在,就算yīn姹与妖人前来,只要咱们三个守住刘家,就这么大个地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未必就差了。”

张青山见他夸赞自己,得意道:“说的好,咱们三个也不是泥巴捏的,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且等yīn姹妖人上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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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下面,水潭边上,一黑sè人影将冰封住的女娘扶到地上坐下,他将玉娘坐正了,手一扬,身前土地上登时插了三支短香。他的手指又轻轻一弹,也不见有明火发出,香头却已一下点燃。这三支香虽短,香味却是馥郁异常。

水潭上不时有风吹来,但香烟袅袅升起,升高到一尺许后又聚结在一起,却不吹散。短香燃得很快,只不过短短一刻便已烧完,此时升起的烟气已结成一个拳头大的圆球,竟然像是个里面充满烟气的水泡。黑sè人影坐在玉娘面前,双手十指在飞转变幻,突然单手一扬,这圆球向那冰坨飞去,竟然融入冰坨之中,白烟成线钻进玉娘七窍之中,一下消失无迹。

玉娘突然睁开了眼。

感谢:华叔ok打赏588币。(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九章 好人

天sè已经放亮,却是不见太阳,整个村子还是yīn沉沉的模样,折腾了一夜,张青山和殷利亨都有些坚持不住,林麒倒不觉得多难受,让殷利亨和张青山去睡,自己坐在门外守护,阵法已经布好,任谁想要进村,都要经过刘伯温的老宅,只要守住门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家村很安静,不知是不是七星玄灵阵的作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林麒很享受这种安静,静静的看着一家一户有炊烟升起,心里就涌现出一阵温暖,仿佛内心之中就有个声音响起:“麒儿啊,起床了,娘给你熬了米粥,快快起床!小混蛋……”

年少的时候他向往外面的世界,长大了却又怀念槐树村那个小小的院子,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拥有的时候总觉得平淡无奇,等到失去却又总是怀念,林麒就这样静静的呆着,不觉得枯燥不觉得难耐,这一刻他的心是平静的。

他是在这样的村子里长大的,知道村子里有许多像他小时候一样的人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林麒没有殷利亨那么多的道理,也不懂得什么除魔卫道,什么已天下为己任,他就知道不能让妖人破坏了村子里那许多其乐融融的家,他不想看到别的孩子,如他一般流离失所,失去父母。他所想的,所做的,也就是如此而已。

刘伯温端了一杯茶送出来,很远就看到林麒坐在门口,他不像修道之人那样盘坐,就那么懒洋洋的坐着,膝盖支起来,再将头放在膝盖上面,远远看去,没有半点高人的模样,倒像是村子里普通领家的少年。

只是这个年轻人的背影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的孤单,他能感觉得出来林麒的心是封闭着的,不容易向人打开,但在他坚强倔强的背后,却有着一颗柔弱的心,否则他也不会跟自己说那番开解的话。他是一个奇怪的人,却有着相当奇异的吸引,总是会情不自禁的将身边所有的人都吸引到他的身边来,这种感觉很奇怪,却又真实存在。

“林小哥,秋寒了,喝杯热茶也好驱驱寒气。”刘伯温轻轻召唤,林麒回头朝他一笑,道:“麻烦刘先生了。”

林麒的脸sè很苍白,眼睛却黝黑漆亮,直面他的时候,林麒就像是一把刀,一把锋利锐直的绝世宝刀刀,虽然年轻,却让人不敢轻视。但他一笑起来,却恍如三月chūn风瞬间就能吹来冰封的尘世。一个男人的笑,竟然有如此魅力?刘伯温甚至恍惚了一下,心里暗自叹息,若是他常笑笑,这天下的女子还不都得被他拐跑了?

林麒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也不站起来,接过茶杯,轻轻吹去上面的茶末,喝了一口,刘伯温道:“这是今chūn的碧螺chūn,林小哥喝喝看。”

林麒笑道:“刘先生多礼了,不瞒你说,茶之一道,我是半点也不懂,这等好茶,屋里面的两位名门高徒兴许懂得,对我来说,什么茶到嘴里也都跟村舍外的大碗茶一个味道,这茶还是留给别人喝吧,给我喝那是糟蹋了。”

刘伯温一愣,世上之人多是不懂装懂之人,就算不懂,也会客气说上一句好茶,如林麒这般直爽的当真是少见,而且不懂就是不懂,说的理直气壮,倒是让懂茶的刘伯温有些不好意思。

刘伯温呵呵一笑,掩饰过尴尬,道:“洞庭碧螺chūn茶产于太湖洞庭山。太湖辽阔,碧水荡漾,烟波浩渺。洞庭山位于太湖之滨,气候温和,冬暖夏凉,空气清新,云雾弥漫,茶树生长得天独厚,碧螺chūn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sè泽碧绿。冲泡后,味鲜生津,清香芬芳,汤绿水澈,叶底细匀嫩。尤其是你喝的这个碧螺chūn,可以先冲水后放茶,茶叶依然徐徐下沉,展叶放香,这是茶叶芽头壮实的表现,也是其他茶所不能比拟的。因此,民间有这样的说法:碧螺chūn是“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一嫩三鲜,自古少”。”

刘伯温介绍的详细,林麒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的确是香气袭人,他端起茶杯,扭过头来看着刘伯温道:“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遮遮掩掩,我是个粗人,这些风雅之事,学了也没多大用处。”

林麒眼睛睁开,仿佛有一道寒光掠过,像是能够看透人心。刘伯温站着,林麒坐着,但刘伯温却感觉是林麒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坐着的稳如磐石,潇洒自如。站着的,却是站立不安,落了下乘,与这等异人对话,倒不如自然些的好。

刘伯温靠着林麒坐下,道:“我是想谢林小哥的一番开解,只是面子上一时下不来,想婉转的说出来罢了,哎,我是真老了,竟然也学起这等腐儒行事。”

林麒微微一笑:“先生学究天人,我是极佩服的,读书人吗,清高些那也没什么。”

刘伯温道:“终究是要谢谢你的,没有你那一番话,我怕是很久都难走出来,三位好友的死,如同巨石压在心头,他们都是有大学问的,受人敬仰,却丧命在这般离奇妖异事中,几十年的苦读,又有什么用了?学问再大还不是说走就走了,伤心难过之时,难免想到自己,会不会与他们一样?人生真如白云苍狗,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道何时湮灭,令人唏嘘。”

林麒道:“儒家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

刘伯温老脸一红,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谁说的又管什么用了?”

林麒笑笑,没有答话,像是不想与刘伯温再谈下去,刘伯温几次想开口,却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面对林麒他总有一种无话可说的地步,他沉吟了下,站起来道:“林小哥,你是个好人,我刘基谢谢你了。”说着躬身施礼。

林麒仍是没有站起来,冷静的瞧着他道:“我最怕别人说我是好人,我也不是个好人,刘先生,你学问大,你来告诉我,好人真的有好报吗?我曾经问过师傅,他是个好人,却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说的我不信。”

刘伯温沉吟了下道:“好人者德也,德应有得报。好人者,品德之高、思想之公、心灵之善、行为之端,所谓好人,就是以德做人、做事。《礼记》中讲道:“德者,得也。”“德”与“得”音同,其有一定因果。“德”为“得”之基,“得”是“德”之果。“得”离开了“德”,就离开了“得”的品位、人格、伦理、**守,其“得”只能是丧德、失德、败德,“得”之而耻、而辱、而悲、而丑。德”失去了“得”,其“德”就失去了它的作用,“德”就成了空的、虚的,成了说法、摆设、表象,无任何的意义。所以有德方能有得,厚德方能载物,德高方能望众。chūn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也是这个道理。”

林麒摇摇头:“先生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知道谁对我好,谁就是好人,谁对我以恶,谁就是坏人,我做事只依本心,不管好坏,不管对错,我明白你为何感谢我,也知道你为何说我是个好人。我帮你,帮这个村子,是因我有事求你,并且答应了别人帮你。也不希望好好一个村子,这么多人家,成了鬼蜮,更不想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家,变得凄凉落败。我深受其苦,感同身受,总想着当初若有人帮我一把,或许就不会那般难过,刘先生,你并我欠我什么,若是我挡不住那妖人,定然会逃走,绝不轻易死在这里,待我本事大了再来给你们报仇就是,所以你根本不用谢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刘伯温愣了愣,林麒的话已直白到了残酷的地步,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突然开口道:“不管你怎么想,总阻挡不了别人对你的好意,有些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些发自心的亲近,你拒绝也是没用的。”说完转身径直去了。

林麒楞了楞,他明白刘伯温话里的意思,不管你林麒怎么想,他刘伯温都是感谢他的,他刘伯温都觉得跟你很亲近。林麒摇头苦笑,他不是不想与人亲近,只是这些年来,与他亲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父母死了,师傅死了,周颠流离江湖,隐约的他就想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不想背负太多,只想轻装上路,活的逍遥自在就好,可有些东西,他真的拒绝得了吗?林麒愣愣想着,想得痴了,也不知何时,和尚做到了他身边,轻声对他道:“你和刘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贫僧想说,世间就是个大苦海,你我都在里面沉浮,谁也逃避不了的,不如跟贫僧学习佛法,早登彼岸……”

林麒看着和尚就头疼,见他又出来教训自己,皱着眉头听了几句,想躲远点又不敢,眼见和尚坐在地上都是姿姿态端正,灵机一闪道:“和尚,听说你参禅打坐最是厉害,不如你我比试一番,看看谁能一动不动坐的时间长些,可好?”

和尚双目一亮,哈哈笑道:“别的比不过你,盘坐功夫贫僧却是不服气的,来来,就跟你比试比试……”(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章 魅惑

和尚失算了,他以为林麒坐着不动一个时辰都算是好的,却没想到,林麒盯着脚下的一根随风摇摆的枯草,竟是从清晨坐到了中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犹如尊石像,看样子是要继续坐下去,且无半点疲累的意思,连饭都不用吃。可他不吃饭,和尚却是要吃饭的,到了中午和尚肚子就饿了,却也不愿认输,两人就这样坐着,等到张青山和殷利亨出门,见了这情形都是一愣,两人呆傻般动也不动,是在做什么?

没多大的功夫就明白了,这是林麒在和和尚比打坐,两人也来了兴致,张青山看好林麒,殷利亨深受和尚念嘴皮子之苦,知道和尚是个执着的,看好和尚,两人压了十两银子,殷利亨很有把握,斜眼看张青山道:“张道兄,若是没银子,你腰间的酒葫芦也是不错。”

张青山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且瞧着吧。”

和尚听到两人对话,见有支持他的,jīng神大振,连饭也不吃了,就想着把林麒比下去,那里知道,两人又从中午坐到了晚上,直到明月东升,林麒还是那副样子,瞧着那颗枯黄的草,含情脉脉,饶有兴致,仿佛他面前的就是一个绝世美人。

和尚坐的腰酸背痛,暗暗叫苦,更兼肚中饥饿,就想认输,却在这时,远处隐约几个白影晃动,有幽幽歌声传来:“我是yīn魂未散的女巫,幽灵在密林中漫步,守卫着昔rì的家园,看护着先祖的尸骨。我是沉睡万年的女巫,出生在帝俊的国度;太昊少昊是我的晚辈,羲和女神是我的祖母。好心的人跟着我的脚步,你会得到神灵的祝福……”

歌声飘渺,随着月sè一**从远至近,形成一股奇妙的韵律,像是自远古幽深处传来。歌声起的突然,林麒猛然站起,叫了声:“来了!”张青山和殷利亨早就准备妥当,闻听他叫声,急忙各自戒备,和尚哈的一声站起来,对着林麒道:“你输了,你输了!”

林麒凛然,抽出腰间量天尺,大声喝道:“和尚退到后边去!”无相哦了一声,见他脸冷,不敢触了他霉头,急忙缩身到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向外看。

林麒在前,张青山在他身后右侧,殷利亨在他身后左侧,成三角之势,执剑而立。

歌声中,几个身穿白sè纱衣的赤足女子,在月光映照下,从黑暗之中缓慢走了出来,素衣,发束花环,媚笑如花,一颦一笑之间无限魅惑。秋风萧索,非但掩盖不了众女子的青chūn,反而衬托出几分妖异,月光下这情景艳丽无双,仿佛是那家王侯的妃子们出来游玩闲逛。

当先一高个女子,媚极艳极的眼波,带着翡翠般绿sè,身上**却有如白玉一般粉光致致,温香滑腻,窈窈**的身子当真是柔若无骨,轻纱衫中隐约可见她浑圆小巧的腰肢正在随着她的脚步一阵阵轻微地颤动……如此**,纵是女子见了,也难免要心旌神摇,不能自主,何况男子?

张青山等人全部看屏住了呼吸,愣愣看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

那女子眼光流转,看到林麒面如寒霜,眼中闪过一丝亮sè,缓步走上前来,对林麒招手:“众位哥哥,月光清华,如此良夜,何不陪我们姐妹嬉戏玩耍?人生苦短,莫要耽搁了……”其余几个女子跟上,站在远处,并不靠近,月光映衬几个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站在月光之中,微笑着凝望着他们。

“人生苦短,**一刻值千金,莫要耽搁了啊……”魅惑召唤声中,秋水般的眼眸扫过来,每个人都感觉仿佛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脸庞,一波一波,连绵不绝。

“女施主,贫僧……陪你们念经可好?”无相眼神呆滞,愣愣出口,脚下已然迈出一步。此刻,在他心中,对面就是西天圣境。

林麒也是心旗摇荡,就在他神智渐失之际,手中量天尺发出淡淡光华,光华流转带着一丝清凉,林麒猛然一惊,回过神来,无相已向前走了两步。

“干什么?醒来!”林麒大喝一声,上前拍了一下无相肩膀,这一声喊,凝聚全身劲气,如狮吼一般,几人被他一声喊,全都是猛然一颤,清醒过来,无相双目茫然,转头看着林麒问:“怎么了?”

林麒冷笑看着对面,几个女子魅惑的声音突然消失。当先女子看着林麒,眼中闪过惊讶。

“这几个女子身上有魅惑之术,莫要被迷惑了。”张青山打了个激灵,急声大喊。却也不动,此时还不知道对方深浅,只能是敌不动,我不动。

“咯咯咯……这位哥哥说的有趣,你仔细看看,我们姐妹身上哪里有什么魅惑之法,你看一看啊,为什么不敢看我?……”

女子中一个瓜子脸的少女娇笑着朝无相招手,吓得无相急忙闭起双眼,林麒冷哼一声,凝神聚气,大声喝道:“些许魅惑小术也敢逞能,我等心xìng坚定,看你又如何?”说着话,瞪大双眼直直看过去,那模样如同一只倔强的驴子。

尖脸少女被他这模样逗笑,轻笑道:“几位位哥哥与我们姐妹前世有缘,好心相邀,一起玩耍,怎地就成了好像我们姐妹是强盗一般?”

林麒冷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声反问:“前世有缘?谁说的?哪儿记着?该谁管?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没告诉我?发生在那一朝那一代,哪一年,几月几rì几时?那时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结缘?你说!你说!说说说!”

林麒语速极快,像是崩豆,又像是顺口溜。尖脸女子被他说得懵了,半天才道:“这里地处偏僻,我们姐妹到此游玩,偏偏遇见了你,我见过几千几百的少年郎,毫不动心,偏偏看见您就芳心大动,这不是前世有缘,又是什么呢?”

林麒嘿嘿冷笑道:“您见了我芳心大动,我可是一点儿也不心动。如果心动就是前世有缘,我却毫不心动,就说明我们没有前缘。你呀,也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哪儿来回哪儿去,爱谁是谁,恕不远送。”

林麒说的极快,张青山几人听在耳中,见他胡搅蛮缠,忍不住觉得好笑。谁也没想到平rì里一张冷面的林麒,竟然是这样一个牙尖嘴利的角sè。

尖脸女子被林麒说的呆住,不知该怎么办。轻轻回头,静静站在那里,一双哀怨的眼眸瞧着林麒,漆黑长发柔顺披下,在白sè纱裙上随着夜风飘起几丝。眼波流转,竟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突然,她笑了,笑容中隐藏着一丝苦涩,柔声对林麒几人道:“对面的哥哥说无缘,却是错了,既能相见,便是有缘,只不过这缘太浅,终是有缘无分,虽然我等是山野女子,却也不会强求。”

“今rì相见,再无后期,为君一舞,盼君莫忘。姐妹们,起歌!”

一声起歌,悠扬笛声忽地就响了起来,女子一抖纱裙,对月高歌:“白气一缕八仙桥,有缘无缘何重要,一宿香汗湿**,颜sè双绝我为妖……”歌声清朗动听,带着丝丝**,前三句还有些低沉,后面一句猛然就高亢了起来。

声音高亢处,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就连林麒脚下都晃了一晃,使劲咬了一下舌间,头脑清明起来,扭头一看,却见无相眼神又开始迷茫起来,就连刘伯温和老仆都一脸傻笑的出了屋子,呆呆的看着对面,脸sè绯红,已是有些情不自禁。

此时,六名女子对月起舞,冰肌柔肤,在纱裙下隐隐若仙,动作舒缓,神情妩媚,yù语还休,扭动之间,**之处尽显,****,**肥**,伴随着微微喘息之声,令人不能自持。

歌声中,猛然响起“咕咚!……”声来,林麒看去,就见刘伯温和老仆,无相,双眼发直,情不自禁的吞下口水。

三人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对面,脸上神sè满是欢喜,还带着一丝虔诚,向着对面一步步走去,林麒心中咯噔一下,眼见几人同失了魂魄一般,心中暗暗焦急,忍不住大声喊道:“快停下!”他喊声虽大,却没人听他,刘伯温,无相,老仆,三人痛苦挣扎,还是没有向前迈步,但额头汗珠滚落,显然抗拒的极为痛苦。

“呜呜……”笛音如泣如诉,高亢过后陷入中平,声音悠远,仿佛**低低的细语,在这秋季萧索中轻轻诉说。诉说着缠绵。“白狐一梦,竹林水洞,稚齿笑,冰肌sāo。破庙上坐望月笑,夜风助我舞妖娆。九尾的白毛,情仇妒火烧,屋外群鸦闹,倾身为君勾眉角……”歌声伴随着笛音,飘飘渺渺,妖异无双。

如此魅惑人物配着靡靡之音,林麒心中都升起一丝异样,心念暗转之下,一脚踢向无相,朝他喊道:“和尚,念经,捻动你的念珠。”

感谢:睿叶儿打赏100币,感谢:书友1312032046070**打赏100币。感谢:混世灬魔王打赏588币。(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一章 还施彼身

和尚被林麒一脚踢倒,慌忙爬起来,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头上汗珠滚落,挣扎的极为痛苦,取出怀中念珠,大声念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sè不异空,空不异sè,sè即是空,空即是sè,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sè,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sè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和尚这段经,叫做心经,全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一切佛经的总纲,本身就带着无上的慈悲之意,无相念经全在认真,一个字一个字吐露出来,清晰无比,念经时的和尚法相庄严,手中念珠跟着转动,每当转完一轮,念珠颗颗相撞,发出佛音,如同法会之中万千佛菩萨,听到jīng妙佛法,欢喜赞叹。

无相诵经声音再大,也大不过去几个女子的靡靡之音,但经文之中的慈悲之意却渐渐掩盖住众女子的魅惑,几个女子扭动的腰肢竟是越来越沉重,脸上也不再是巧笑嫣然,渐渐也变得庄严起来。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xìng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yù求佛但求心,只这心心心是佛……”

心经念完,无相又诵起达摩祖师开示的偈子,这几句一起,更加悲天悯人,十几个女子呆立原地,神情恍惚。就在这时,张青山猛然掏出一张黄符,大喝一声:“疾”黄符化作一团火焰激shè而去,围绕着十几个女子转了一圈,火焰映shè之下,十几个女子身躯由实变得虚无起来,随后飘落到地上,众人一看,那里是什么女子,而是几个白纸剪成的纸人,每个纸人上面粘着一根长长的红sè狐狸毛。

几人面面相窥,都捏了一把冷汗,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前方黑暗中中,依稀出现了几个人影。这几个人影有种说不出的古怪,黑暗中看不出远近,好像只不过丈许远,却又仿佛还在十余丈开外,林麒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这一声断喝果然响亮,但那几个人影却却在靠近。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张青山喝道:“暗隐之术,雕虫小技,快给我现形!”

他手中长剑已一横一竖划了两道,剑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燃着的符咒,夜sè像是有形有质,被划出一个十字形的缺口,剑锋到处,浓雾尽被剑头那一点火光吸去,眼前突然现出一片空明,在几丈外,赫然有几个人正站在那儿。

“二妹,我就说你这法子不管用,偏偏不听,这些男人都是贼骨头,那有解风情的,哼,还不是要强攻进去!”冰冷声音中,昨夜那个跟林麒三人斗法的老道姑,带着五个女子飘然而至。

老道姑依旧如同石女一样,冰冰冷冷的,一张脸沉得能挤出水来,像是谁都欠了他许多银子,但她身后的五个女子,却各个都是国sè天香,美貌一个胜似一个,其中一个红衫女子,微笑跟在老道姑身边,面含微笑,眼波流转之中说不出的妩媚妖娆,身后三根狐狸尾巴轻轻摇晃,竟是个狐女。

狐妖分种类,三尾为妖狐,六尾为魔狐,九尾为天狐,三百年的修行才能修出三尾来,张青山暗暗惊讶,没想到女子当中还有妖狐存在,怪不得魅惑之力如此强烈,那妖人也当真了不得,竟然能收复三尾妖狐为己用,若说只有一个妖狐,他有信心对付得下来,但这六名女子,却是没有一个弱的。若是一拥而上,他张青山可不是对手。

殷利亨见了老道姑就咬牙切齿,见她没有被尸藤种子害了,想来定是跟那妖人一伙,否则怎能如此容易脱困?当下喝道:“林麒退下,我来迎敌!”手中七星宝剑横在胸前,也不管林麒答应不答应,已经站到了最前端。

林麒无奈只能退到他位置上去,三才阵是三人事先商量好的,一人在前,两人在后,进可攻,退可守,若是打消耗战,也能互相替换,林麒一退,无相跟着他退到后面,探头探脑的向外看,还一边大声道:“有什么误会,大家坐下聊聊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怎地就非要你死我活的了?”

这时候那有人理他,各个神情戒备,殷利亨七星宝剑指着前面的老道姑,冷哼一声道:“老妖婆,上次不分胜负,这次咱们来个痛快的,来来,道爷等着你!”

老道姑xìng子刚烈,怒道:“还怕你了不成,就来收拾了你。”身子向前一窜,双手戴了一双银线手套,威猛无匹,高高跃起想着殷利亨头顶砸落,殷利亨大叫一声:“来的好。”剑尖一转,使了捻字决,剑尖碰到老道姑手套上,只一触之下,只觉掌心如握住三九天气的一块寒铁,冷得浑身都是一抖,他大惊失sè,一足在地上一蹬,人猛地如陀螺般转了起来,掌中七星宝剑化作点点剑光,不与她手套相碰,朝她身躯洒落过去。

老道姑躲也不躲,任由剑尖如雨落星盘一样刺在身上,发出叮叮当当……一阵脆响,老道姑铜皮铁骨,端的是厉害,林麒看在眼中,见殷利亨一时奈何不得老道姑,高声道:“刺她身上做什么?刺她眼睛!”

这一声喊,提醒了殷利亨,但凡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硬功,都有罩门,只要破了罩门,也就破了硬功,神打同样如此,他就不相信这老道姑能修到眼睛上,顿时手腕一转,一剑剑朝着老道姑眼睛刺去,武当剑法自有独到之处,一剑快似一剑的如同闪电,逼迫得老道姑连连后退,怒吼道:“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光刺眼睛算什么本事了?”

话一出口,不仅林麒三人愕然,就连她身后姐妹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她,想来也是,你用神打之术,铜皮铁骨,却不让人刺你眼睛,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又是什么道理了?

殷利亨得手,逼退老道姑,手中剑芒愈发的快速起来,看得众人眼光缭乱,其余几名女子见了,呼哨一下齐的向前,护住老道姑,各自从要种抽出一道绫,穿红衣的抽出的是红sè的,穿白衣的抽出的是白sè的……竟然各个不同。

六根长绫舞动之间颇有章法,形成个阵势,随着众女子进退,殷利亨神情肃穆,掌中七星宝剑如惊鸿之电,反shè着明月光华,快速绝伦刺出,偌大个空地,仿佛银针乱窜,耀人眼目,殷利亨这七星宝剑乃是至刚的武器,而众女子手中的长绫,却若软至极,如无物一般,挥舞之中,如清水流淌,丝毫不见痕迹,殷利亨剑芒虽快,却奈何没有个着力的地方,但那长绫却也奈何不得殷利亨。

柔能克刚,刚也能克柔,至刚至柔,谁也奈何不得谁,竟是打起了消耗战,如此下去,殷利亨就算挡得住一时,也挡不住一世,偏偏此时林麒和张青山相助不得,都防备着yīn姹突然出现。可若就这么下去,等到殷利亨力竭,林麒和张青山就不得不顶上,那时yīn姹突然出现,可是坏事。

六个女子不急不躁,手中长凌飘忽着上下翻飞,月光下竟是好看至极,林麒着急看了看张青山,却见他也是愁眉苦脸的没个好主意,叹息一声收回目光,却见和尚光头铮亮,睁着一双大眼睛正看得津津有味,心中一动,拽过和尚,道:“和尚,这几个女子都是妖邪之人,你看到穿红衣的了吗?那是三尾妖狐,妖人想要耗尽我三人体力,若是被她们得逞,进了村子,村子里的人可谁都活不成,和尚,我有个法子能退敌,却是要用你,你答应不答应?”

和尚正sè道:“贫僧佛门弟子,除魔卫道乃是本分,你要让贫僧做什么?是念经吗?”

林麒大声道:“这些女子会魅惑之术,难道咱们就不会了吗?且看少林和尚的本事。”一边大喊一边将和尚身上僧衣扒了个jīng光,和尚大呼小叫:“林施主……你这是做什么?秋天寒气重……贫僧耐不住这寒气……使不得,使不得啊……”

林麒也不理他,伸手在他身上撕了几下,将他身上衣衫扒了个干干净净,露出白花花的身躯。向前方扔去,和尚如同风筝一样,身不由己朝前而去“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和尚还是懵懵的,晃晃悠悠站起,jīng赤着全身,白乎乎的,胯下之物长大,也晃悠着摇摆不停。

这会和尚才回过味来,羞愧难当,转身要跑,却听林麒大声喊道:“和尚,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和尚一愣,竟然站住了不动。(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二章 无耻

“啊……不要脸……羞死个人了……”六个女子除了老道姑谁也没嫁过人,顿时慌乱的就不成了样子,各个捂住了双眼,就连三尾妖狐也是脸sè绯红,狐女魅惑,那只是功法,并不是说真的经历过许多男子,更别说见过这情形,眼见无相赤身**,下身阳物摇摇晃晃,六个女子脸上五彩纷呈,羞愧的转身而逃,那还有心思厮杀,就连老道姑也是嗔怒不已,不敢上前,惊呼连连中,众女再也顾不得争斗,急速向后退去。想离开无相越远越好。

无相站在夜风之中,哆哆嗦嗦,双眼含泪,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羞的,扭头看上林麒,脸上写满了委屈,张青山却哈哈大笑,对逃掉的几个女子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妖女,以为会些魅惑之法,就奈何你们不得了吗?看看少林寺的神僧,一天也没学过魅惑妖术,还不是吓得你们屁滚尿流……”

这一幕太过离奇,刘伯温张大了嘴,怎么都没想到林麒竟然会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把个无相扒了个赤条条扔了出去,虽说管用,可这若是传了出去,无相还做人不做人了?

张青山仍在大喊大叫,殷利亨瞧向林麒的眼神可就有些不一样起来,几个女子何等难缠,他最是知道,自己都快累吐血了也没逼退几个女子,林麒扔出个光屁股和尚就解决了几人,不过林麒太不是个东西,以后还是小心他些,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否则谁知道他会使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林麒眼见得逞,急忙捡起地上衣衫给无相披在身上,无相愣愣看了看他,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哭的梨花带雨的喊:“贫僧以后该如何见人?真是羞煞贫僧了……”

众人都以为林麒会安慰安慰无相,却没料到,林麒眉头一竖,大声道:“无相,你着相了,还记得你的法号是什么吗?无相,取得的是无我相,我人相,无众生相,凡种种相皆是虚妄……既然都是虚妄,你如何舍不得这幅臭皮囊!红粉尚且骷髅,你又能好到那去?何况你大好的和尚,清清白白的身躯,如何不能见人?见了你这清白身躯的,羞愧的也该是那几个妖女,岂不见她们跑掉了吗。”

无相被他绕的有点蒙,总觉得那里不对,又说不出来那里不对,话里话外真有那么点道理,停止了哭泣,道:“可是,可是……”

林麒又喝断了他,大声道:“可是什么?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今天救了全村老少的xìng命,你算算,你造了多少座浮屠?何况佛祖还说过,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你一没入地狱,二没拼死拼活,就救了这儿么多百姓,这是功德啊无相……”

“好……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无相破涕而笑,对林麒道:“常说悟道,悟道,今rì听君一席话,贫僧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多谢林施主啊,阿弥陀佛,贫僧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吗……”

众人愕然,一会瞧瞧林麒,一会瞧瞧和尚,都感叹和尚遇人不淑,这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典范。张青山传音过来,对林麒道:“你小子够无耻,这和尚够傻!”

林麒冷冷瞧过去,传音道:“你不服气?”张青山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嘿嘿两声不再废话,也是打定了主意,这小子还是少得罪的好。

几名女子退去,张青山换到前面,三人盘腿而坐,恢复体力,各守本位,过了会张青山开口道:“不对啊,这几个女子失措之际,若是妖人趁机偷袭,可是打咱们三个措手不及,为何没有动手?难道说这些女子与那妖人不是一伙的?”

林麒一想,可不就是如此,若六个女子真是那妖人派来打前阵的,那么好的机会为何就错过了?几个女子见了无相赤身害羞,妖人什么没见过?又怎么会这么半天没有动静?

殷利亨哼的一声道:“不是妖人一伙,还能是什么好人了?莫忘了她们之中可还有个妖狐,两位莫非是见那狐女妖艳,心软了?我好心劝一句,莫要被骗了。”

张青山沉思道:“骗我们什么?都动手了,还有必要骗我们吗?”

三人沉默不语,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和尚却在一边念叨不停:“好好的女子,怎地就不学好,非要学些邪法妖术,若不是她们几个太过凶恶,贫僧定要给她们讲讲道理……”

“管她们是什么路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林麒突然开口,声音又大,吓了和尚一跳,愣了愣,刚要再说,忽地远处传来铃铛声音:“叮铃铃,叮铃铃……”甚是清脆动听,张青山却是脸sè一变,道:“这是赶尸的摄魂铃,又是谁来了?”

话音刚落,逃出去的六名女子忽地折返回来,一个个狼狈不堪,全不似刚才模样,三人急忙站起,暗暗戒备。

当头的道姑冷冷瞧了他们三个一眼,呸的一口道:“好好的年轻人,却不学好,甘愿给鬼头老祖做狗,我姐妹虽然陷入绝境,却也不会屈服。”

张青山愕然问道:“什么鬼头老祖,什么甘愿做狗,倒是我奉劝几位姑娘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莫要与那妖人一道,我们三个就是拼了xìng命,也绝不让你们去村子祸害百姓。”

“jiān邪妖人,竟然反咬一口,真是该死……”老道姑满面煞气,却也不敢强攻过来,那狐女拽了一下她道:“来了!”

对面突然刮来一阵凉风,风一起,张青山从怀中掏出六张黄符来,口中低声念动真言:“天帝弟子,部领天兵。赏善罚恶,出幽入冥。来护我者,六丁玉女。有犯我者,自灭其形。疾……”随着疾字声落,六张黄符脱手而出,悬在半空,六张画着诡异符号的黄符占据了六丁的方位,隐隐有气流涌动。

狐女见他露了这一手,咦的一声道:“这是龙虎山的手段,你们到底是何人?”

张青山大声道:“不怕让你知道,贫道龙虎山弟子张青山。”那边殷利亨也大声道:“武当弟子殷利亨。”林麒愣了愣,喊道:“老子林麒!”

老道姑怒道:“二妹,莫要相信他们,这几个小子定是与鬼头老祖一伙,莫要上当。”狐女急忙道:“不是的姐姐,我曾得过龙虎山法师的恩惠,这一手符箓功夫可是冒充不来的。”

道姑怒道:“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了?妖人就要到了,如今还能化敌为友不成?难道咱们姐妹还要去求他们不成?”

老道姑刚烈,狐女听了不敢说话,垂首不语,这时前方黑暗中突然散发出一股黑气,迎面而来的微风中带着阵阵腥臭之气,六张灵符,散发出淡淡金光,微微转动,旋转的气流将这股腥臭之气挡在外面。

“哼!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张青山感觉到这股黑气不一般,沉声说完,右手捏了个剑诀,他背后那把长剑猛然出鞘,在黑暗中闪过一道青光,青光呼啸有声,一道剑气朝对面那团黑气猛然刺去。

“呜呜呜……”黑暗中鬼声大作,这一剑竟是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咯咯咯……正一教就这点本事吗?”冰冷的话语中,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林麒三人目光转到这人身上,只见这人缓缓摘下斗笠,露出枯黄而又丑陋的一张脸,看来就是一个黄蜡的人头。耳朵,嘴,都很小,一个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一半,在鼻子的衬托下,眼睛显得小的可怜,仿佛是用线勒成的一样,但他的目光却是恶毒而充满恨意。

他很瘦,整个人像是一根立起来的毒蛇,每向前一步,身体都像蛇一般蠕动着,整个人看上去无比诡异,让人看了,既感到害怕,又觉得恶心。

老道姑看见这人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尖声道:“鬼头老祖,终于现身了吗?”

鬼头老祖嘿嘿一笑,道:“聚的还挺齐,那就都死在这吧。”话音一落,身躯竟然变得淡薄起来,融入黑暗之中,随即从黑暗中走出一百多个活尸出来,正是山洞中的那些树人,却又有不同,遍体翠绿,就连头发都是绿sè的,散发出阵阵幽绿幽绿的光芒,看上去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鬼火游荡过来。

老道姑脸上变了变,大声道:“老二,老三,随我迎敌,老五,老六,老七,防备那三个小子。”喊完,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小的红sè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大声念诵:“世世红尘,红尘事事。有有无无,无无有有。不生不死,无生无死。生生死死,来生来死。无生不死,如何去死?看非看到,听非听到。是否明道,你有他有。到底谁有,我是没有。看似没有,物其所以。梦是一场,半睡半醒。知而不知,不如不知。一走一停,不走不停。不如不行……

这一段经文,既不是佛经,也不是道经,却又蕴含至深道理,听到这张青山突然喊道:“几位可是无生老母座下仙子?”

感谢:奈落黄泉赠送的二十份章节。(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三章 六姐妹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八字真言,道尽无生老母所传之道。无生老母是位异人,相传无生老母乃是一普通妇人,出嫁后生一子,后为丈夫休弃,子又被雷殛,忽然悟道,自称无生老母转世,降世普度世人,遂开始其习教传徒。

无生老母所传之道,认为真空是宇宙的本源,世界万物是由它派生出来的,即由原始本原的“真空”幻化出宇宙的万有——大千世界。人们只要“晓得真空法”,悟通“无为大道”就可以回到出身之地——“家乡”。人们一旦回家还乡,就会享受天堂胜景,无生无死,安然快乐。世人不知回归“家乡”的根源在于他们从家乡坠落尘世以后,被世间“虚花景象”所迷惑,失了本xìng再找不到出路,因而沉沦苦海,困入六道轮回,受尽各种磨难。无生老母将受苦受难的世间称为“流浪家乡”,奉劝世人切莫留恋这个家乡,为转瞬即逝的享乐和荣华所**,应该赶紧参修“无为大道”,“晓得真空法”,回归本来的“家乡”。就是真空家乡。

无生老母祖庭在王屋山一座灵山中,行踪大多在河南、陕西、山西、山东以及河北,传道施药,人们习惯称无生老母为“老母”、“老娘”、“老无生”,信徒多在北方,故有南三丰,北无生之说。两位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不过信仰无生老母多在民间,她在百姓的心中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而是一位心肠极软、普度众生的老母亲,因此,她在北方一带的信仰是难以动摇的。她专管红尘之事,度尽受苦之人。

七个女子都是她的徒弟,连那狐妖也是,无生老母传道之时,鬼头老祖在北方行邪术,无生老母就想为百姓除去这个祸害,鬼头老祖却是jiān猾无比,行踪不定,追了许多rì子也未找到,便一边传道一边寻找,七个**也都三三两两的分开,恰好这里出了事,老道姑带着两个师妹进来看个究竟,碰到了林麒三人抢回玉娘,其实也不怪老道姑,三人一身血迹,贼头贼脑,带着个冰坨子,里面封住个妙龄少女,任谁见了也都得多想。

老道姑又是个脾气大的,认定了的事,三头牛也拉不回来,双方也没报上名号,误会越结越大,交手两次,老道姑也觉得三人不像是坏人,道法上也是名门正派的手段,但若说就此先揭开这个过节,那也拉不下脸面来。

六姐妹被无相惊走,没走出多远,迎头碰见鬼头老祖带着活尸前来,百八十个活尸全身上下被鬼头老祖涂抹上剧毒,姐妹六个对阵不久,败下阵来,本想逃掉去找无生老母,但鬼头老祖最是忌惮无生老母,那能让她们跑了,逼迫着撵了回来,才有先前一幕。

老道姑xìng子倔强,刚烈,即使被逼到了绝境依然是傲气不减,并不向林麒三人求饶,念起无生老母明道经来,已是有求死的意味,张青山听闻过无生老母的事,认了出来。

张青山问出声,老道姑看也未看他一眼,狐女应道:“我们姐妹正是老母的徒儿。”

张青山哦了一声扭头去看林麒殷利亨,两人却是谁也不理她,双方斗了两次,不分胜负,互相都敌视的厉害,不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何况鬼头老祖已到了近前,谁也不敢说这几个女子就真不是鬼头老祖的一计。这可是关系到身家xìng命的事,那个敢大意了?

黑暗中又是“叮”的一声铃响,其余活尸停住,最前面四个活尸突然一跃而起,一下散开,排成一排,双手却依然向前。见此情景,老道姑忽然怒吼一声,手中似乎撒出去了一把暗器,不知是针是钉,就见寒光闪闪,恍若流星,噗噗噗……一连串闷响,全打在四个活尸身上。

“叮”又是一声,四个活尸朝着老道姑突然同时跃起,八条手臂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老道姑本可闪避到一旁,但身旁有两个姐妹,若是闪开了,这几人便要撞到姐妹身上。她断喝一声,不在托大,提着一枚短刀迎上前去。

四个活尸同时跃起,却是有先有后,当先活尸向她肩头搭来,后面三个还没过来。老道姑面sè冷峻,手中短刀一横,向活尸手臂刺去,这原是个虚招,本是攻敌之必救,厉害的还是后来的两个变招,哪知活尸根本不闪,老道姑短刀收势不及,一下刺中活尸手臂。

“噗”的一声闷响,像是刺进一头死猪,入肉足有三四寸,却连血也不流出一滴来。她大吃一惊,急忙拔回短刀,月光下短刀染上一片翠绿,发出幽幽诡异光芒,还发出嗤嗤……轻微声响,短刀竟然被蚀出铁浆,可见活尸身上之毒何其厉害。

另一边一个活尸扑上,老道姑急忙后退,根本不敢用自身的铜皮铁骨与活尸相斗,活尸身上剧毒厉害,沾染上片刻就会化作白骨,可老道姑厉害的就是近身相搏,如此一来顿时就落了下风,林麒三人在一边看着,也是暗暗jǐng惕,琢磨该如何对付这些活尸。

老道姑身边二妹三妹,那能让她着了道,两人手中长绫挥舞而出,夜sè中犹如两条小龙,灵动非常,快速而去,一圈圈缠住两个活尸,猛然提起,娇喝一声,白绫一卷一舒,两个活尸腾空而起,砸向身后两个活尸,噗通通……跌倒在地。

姐妹两个一击得手,心中都是欣喜,只是这欢喜还没落下,就见四个活尸直挺挺的又都站了起来,并且黑暗中又跟上来四具活尸,八个活尸成个方形,蹦跳着靠近,老道姑和二妹三妹脸sè齐的一变,身后就是另外三个姐妹,再向后就是林麒三人,拦住去路,又能躲到那里去?

狐女脸sè黯然,她不过就是魅惑功夫厉害,对付林麒几人还行,要对付这些不死不活的活尸,那是半点作用也不起。六个姐妹背靠着背,脸上都有凄惶神sè,本来都是美丽女子,月sè下更是让人心怜,只是身后的三个男子都是怜香惜玉之辈,硬是看着,没有一个人帮忙,倒也不是不帮忙,谁也不知道鬼头老祖还有什么后手,何况凭六姐妹的本事,还没到绝境。

八具活尸扑上,可就离林麒几人不远,刘伯温早就在屋门两侧挂上了几盏大红的灯笼,为的就是让林麒几人黑夜之中能够视物,六姐妹之所以退回到这里来,也有借光亮一搏的意思,红sè灯笼本是喜庆年节的时候才用,这时候挂出来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可当着红sè光芒映照着八名活尸之时,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寒。

八具活尸的皮面如同暴晒过一般,干枯,翻裂,露出里面森森血肉,还有白骨,不见鲜血,双目都是白sè的肉球,这模样,当真是惨不忍睹,六姐妹平rì里随无生老母传道,不管到何处都被奉为仙姑,受人尊崇,那里见识过这等丑恶活尸,女子连老鼠都怕,更不要说这**东西,虽然各个本事都不小,却也阻止不了心中的胆怯。

眼见着八名活尸再次扑上,都忍不住向后退去,却是离最前面的张青山越来越近了,八名活尸蹦跳到了近处,猛然跃起扑上,二姐三姐手中长绫再次卷出,还没等缠住前面的活尸,身后的七妹猛然转过身来,手中长剑长剑突然向八具活尸空隙中刺出,只听得“叮叮”的声音不断,众人定了定神,朝她看去,只见她剑光如雨,劈落下几十个散发着绿光的尸藤种子,这些种子比之前要大上一倍不止,身上带有薄薄双翅,竟如蚊虫一般。更有几十只绕着活尸飞舞,正要觅隙而入,

老七面容沉静,手中长剑转动不停,剑势却像一面铁盾,挡得水泄不通。其余姐妹见了,忍住心头害怕,jīng神大振,再也顾不得防备林麒三人,全都转过身来,共同对敌,剑光中四道白绫纷飞,卷住四个活尸,用力提起砸向后面四具,噗噗噗噗……八具活尸跌倒。几个姐妹齐声欢呼。

可接下来黑暗中出现了十六具活尸,鬼头老祖这添油战法,不得不说正是几个姐妹的克星,你打到一具,就添上两具,打到两具就上四具,如此添加,将几人消耗的差不多了,再一拥而上,就此全功,他有百八十具活尸,就是少上几具那也没什么,但这几个女子却是消耗不起,那个死了也心疼,此消彼长之下,几个女子早晚是他砧板上的肉。

六姐妹此时都报了必死的念头,高声念诵无生老母明道经,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心中的恐惧,就能战胜鬼头老祖,轻诵**之声在这诡异夜sè下回荡,竟然生出几分凄凉出来,张青山再也忍耐不住,看了看林麒和殷利亨,传音道:“难道就看着她们死在活尸手下?我是看不下去了,就算这些女子是鬼头老祖派来的,我张青山也认了!”

话音落,左手猛地向八具活尸掷出一张黄符。这道符一脱手,突然分成十六张,黄符疾驰而去贴在十六具活尸身上,张青山极快地念道:“唵吽唎吒唎喧轰火雷大震摄!”(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四章 荡魔剑法

张青山念的是玉霄太素天辖咒,又称成德耀星宫咒,是神霄派的雷咒。神霄派是符箓宗的一个旁支,此名来源于《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经中有谓“神霄之境,碧空为徒。不知碧空,是土所居。”又说“况此真土,无为无形。不有不无,万化之门。积云成霄,刚气所持。履之如绵,万钧可支。玉台千劫,宏楼八披。梵气所乘,虽高不巍。内有真土,神力固维。太一元jīng,世不能知。”

张青山这玉霄太素天辖咒也是五雷**的一系,属五雷混合咒,十六道符箓出手,犹如附骨之疽附在十六具活尸身上,张青山单手捏诀,朝前一指,大声喝道:“疾!”疾字一出口,十六道黄符猛然发出霹雳之音,更有电光闪动,十六具活尸身上有如金蛇乱舞,活尸先是一顿,接着颤抖不休,怪异扭动,随后跌倒在地上,任由黑暗中铃铛摇晃,再也不动。

人死后,会有最后一口生气未能吐出,所以凭着这口生气,可用还魂之法,强行将魂魄禁锢在人身中一段时间,让他能自我行走,做简单的动作,活尸就是如此而来,张青山符箓使出,带着纯阳雷光,已是将封住这些活尸的邪法破了,魂飞魄散之际,自然再也无法动弹。却是不知为何,或许是有些忌惮张青山的符箓之术,对面突然平静了下来,也再没有活尸出来……

张青山这一手端得是漂亮已极,那狐女欢呼道:“五雷正法,这是正一教的五雷正法,果然好生厉害,小哥哥,你本事高明的很呢。”张青山嘿嘿一笑,不免有些自得,却又听那狐女道:“快快,张家哥哥,在扔出去几道符去,把那些活尸都劈死了。”

张青山摇头苦笑,殷利亨却冷冷道:“他张青山再厉害,使出雷法也要缓上一缓,恢复jīng气神,你当是吃饭放屁那样简单吗?”

殷利亨这话说的无理,却是实话,道家使用符箓,并不像想象的那样样说来就来,而是心要诚,意要真,体要壮,否则如何沟通天地?除非是达到仙人境地,才不会如此耗神,但真到了仙人境地,那里还用得着符箓。

张青山听着刺耳,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殷利亨是帮他说话,但总感觉别扭,正要还嘴,就听林麒冷冷道:“你们几个躲到后面去,不要碍事!”话自然是说给六姐妹听的,老道姑脸sè一变,她自从拜在无生老母门下,还从未有人如此无礼,她xìng子本来就刚烈,脸sè变得极为难看,就要呵斥林麒,宁死也不躲到后面,刚要开口却见几个姐妹都怯怯的看着自己,眼中的哀求之sè显露无疑。

若只是她自己,那是宁死也不会受这屈辱,可几个姐妹难不成都要跟她陪葬?罢了,罢了,就忍了这一时吧。想到此处,老道姑叹息一声就要朝后走,这时林麒换到张青山的方位,换他下去休息,眼见老道姑磨磨蹭蹭的,心里有火,大声道:“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还不快退下去!”老道姑心火也大,冷声对几个姐妹道:“躲到后面去。”

几个姐妹就等她这句话,闻听此言,心中都松了口气,闪身躲到张青山和殷利亨身后,殷利亨手中七星宝剑横在胸前,仍是对她们几个保持戒备,这几个女子也不介意,只要不亲自面对那些恶心的活尸,谁又介意被人冷视,她们又不是大师姐,没有那般骄傲的xìng子,何况男子保护女子也是天经地义的。

老道姑让五个姐妹退下去,她却是不动,冷眼瞧了下林麒,倔强站在原地不动,一脸的冷厉,这个时候了,正准备着要对付鬼头老祖下次出手,老道姑却仍是装模作样的,林麒这个火大,沉声道:“你也退下去。”

老道姑哼的一声道:“我喜欢站在那里,就站在那里了,用得着你小子管?”

林麒怒道:“那个管你死活,要死你也死到一边去,不要挡在这里碍事!”

老道姑怒气勃发,尖着嗓子喊道:“你是要现在就分出个死活来吗?”林麒再也忍耐不住,量天尺举起就要动手,却在这时,那狐女猛然挡在两人中间,老道姑所作所为,竟是连她姐妹都看不下眼去了,狐女忙道:“大师姐,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待退敌之后再与他计较不迟!”说着将她拉到一边,老道姑犹自愤恨难平,狠狠的瞧着林麒。

林麒看也不看他一眼,盘坐在地上抓起一把把泥土,用纯阳活力烘干,用量天尺在上面不停拍动,再用身上衣衫包裹住,虽然看似平静,心中却是暗自琢磨,他知道鬼头老祖必有更厉害是招数在后面,万万不能大意了。果然,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第一具活尸出现,后面紧紧的出现第二具,第三具……如同疯狂了一般,向着刘家老宅蹦跳而来。

鬼头老祖显然下了狠心,竟是将所有的活尸都驱赶了过来,而且活尸身上都粘着一层厚厚的尸藤种子,待离的近了,尸藤种子感应到活人气息,便活了过来,嗡嗡振翅飞起,层层叠叠朝着众人飞去,这一次活尸气势比前两次不知足了多少,更有无数尸藤夹杂在其中,林麒见了也是暗暗叫苦:自己的命当真是个不好的,殷利亨迎敌,对付的是几个女子,张青山迎敌对付的不过是十几个活尸,到了自己,便是这般情形,真让人yù哭无泪。

“来了!”林麒一声大喝,手中抓了把干土,猛然撒出,干土沾染了量天尺气息,散发出淡淡五sè光芒,迎头赶上蝗虫般的尸藤种子,那些活尸沾染了干土,被阻拦的顿了一顿,此种情形要让林麒一个人迎敌,根本就是个笑话。

殷利亨见活尸无穷无尽也似涌上,高声念诵玄天真武咒:“谨请北方真武神,脚踏天关极鳌jīng;披头散发为上将,顶戴森罗七座星;来镇北方为上帝,兼管诸天挂甲兵;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勾陈;坐管千里虚空内,立照十方世界中,**今rì焚香告,云端直上显真身;骑条火龙长千丈,点检灵邪百万岳……”

念诵之中,殷利亨脸sè涨红,做愤怒状,七星宝剑光芒大涨,此一时殷利亨神威凛凛,手中七星宝剑猛然划出,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真武荡魔神剑使出,天地变sè,活生生劈开两具活尸。

殷利亨掌中七星宝剑,全是大开大合的招式,呼喝之音不绝于耳,身上仿佛就有真武大帝的影子,纯阳刚猛到了极处,剑光闪动间,劈断七八具活尸,张青山看在眼中,双目一亮,高呼道:“好,好个真武荡魔剑法。”

真武荡魔剑法乃是天下一等一至刚至阳的剑法,传说乃是真武大帝传下来的一套驱魔荡邪的剑法,真武**后,天界里魔妖迭起,打斗厮杀。元始天尊在天宫中说法传道时,黑毒血光秽杂之气都冲进了南天门。元始天尊盛怒之下,命真武镇魔除妖。真武以其勇猛,率三十万天兵天将一夜之间降伏了妖魔。用的就是这套剑法,“始判六天”就是对他那次出征战绩的评价。打那以后,元始天尊就命真武镇守北方,并要经常下降到人间“普福生灵,**扶社稷”。

这套剑法最是累人,需用体内纯阳真气催动,殷利亨强撑着砍断七八具活尸,脸sè已是由红变得惨白,紧握七星宝剑的右手已是有些颤抖,若是普通僵尸,行尸,真武荡魔剑法使出来,再多也都杀干净了,可这些活尸,比起普通僵尸,行尸,不知厉害了几倍,更不知道鬼头老祖用了何等邪术,各个活尸身躯都坚硬无比,身上还涂抹了剧毒,简直就是刀枪不入,其中夹杂着尸藤种子护体,更加难对付。

活尸都是死在鬼头老祖手下的徒弟,尸体越多,所积攒的yīn气就越甚,殷利亨大展神威,却也不过消灭了七八具,还有几十个蜂拥而来,无穷无尽,而他体内真气消耗过大,张青山看在眼里,急忙对他喊道:“你且退下,养养jīng神!”

张青山上前站了殷利亨位置,殷利亨也不多话,急忙退下盘膝打坐。

林麒还在念念叨叨的撒土,也幸亏他这一把把的干土撒出去缓了一缓这些活尸的脚步,否则早就攻了上来,张青山见林麒还能阻挡片刻,眉头一沉,嘴里崩豆似的念咒,脚下踏着禹步,长剑在地上曲曲弯弯,画了道开旗咒:“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随着地上符咒渐渐延长,张青山掌中剑身也越来越亮,便如一支巨烛。这时忽然有个活尸一跃而起,猛地向他当头扑来。

感谢:阿劳伦斯打赏1888币,感谢:扫地大爷打赏100币,感谢:inhs2006打赏100币,感谢:书友131125162610268打赏100币,尘世迷途男投出的宝贵月票。(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五章 雷霆

张青山剑光劈落把朝他扑来的活尸一分为二,剑势未歇,朝着第二个第三个……而去,剑光惶惶带着霹雳之音,接连砍杀五名活尸,到了第六具活尸,剑光已然暗淡了下来,张青山双目圆睁,看似神威凛凛,暗里却是苦不堪言,此地隔绝yīn阳,无法与天地沟通,雷符使出来,威力小了一半不止,全凭他自身修为勉力支撑,活尸身上抹了两层毒磷,坚硬无比,第六具活尸已是无力劈落下去,剑光闪动中,只是划开了那活尸一层皮,张青山却是猛然一口鲜血喷出,脸sè苍白,摇晃不止。

鬼头老祖只是露了一面,yīn姹还未出现,林麒这边已经是损兵折将,若是这样下去,怕是不用鬼头老祖出手就得全军覆没,此刻只能是同仇敌忾,六姐妹也顾不得害怕,知道若是让活尸攻进来,只有死路一条,也都展开手中长绫,护住张青山,长绫飞舞中也卷飞机具活尸,但活尸不管摔得多狠,都从地上再次爬起来,继续而来。

如此一来,只有林麒带着几个女子支撑,张青山和殷利亨都盘膝打坐,恢复体力,此消彼长之下,林麒脸sè也越来越难看,手中干土越来越少,逼得急了,手中量天尺胡乱挥舞,量天尺神器活尸并不能欺,但林麒要顾的不止自己,还要护住身后的张青山,殷利亨,刘伯温……

活尸并不与他纠缠,多半躲避开,朝着他身后众人又扑又跳,搞得林麒焦急万分,却也没什么好主意,张青山吞了颗龙虎山秘制的丹药,恢复了不少,知道这么下去,就算杀光了活尸,鬼头老祖趁机出手,在场将再无一个活口,他要保持体力,不能妄动。

眼见林麒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心念急转之下,大声道:“林麒,听好了,我教你本教的五雷正法,记住了!脚踏禹步随我念:壬癸坎水,玄武冥灵。斗牛女虚……”这也是召五方雷神咒,所召乃是北方使者雷压。但他咒语未念完,却见林麒手一抬,量天尺赫然出现长长一团烈焰。

情急之下传授道术,张青山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林麒不是受箓的道士,原本就是试上一试,却没想到林麒手中量天尺竟然能出现如此大的一团火光,这明显不是雷法,却不知怎地催发出了他丹田内yīn阳果至阳的一面。

林麒初学,年轻力壮,气血旺盛,凭空幻出火剑。一剑横扫而过,顿时扫灭几个活尸,活尸身上沾染了纯阳之火,燃烧不绝,臭气熏天,林麒一击得手,欢欣不已,怒吼一声,挥舞着量天尺朝着活尸一下下砍落。

活尸虽然不似僵尸一般僵硬,却也没有林麒这般灵活,量天尺顿时又砍倒了十几个,可这十几个活尸身上的磷火渐渐弱小,不大会的功夫,却是又直挺挺站起来,再次扑上。

刚才张青山用雷符扫荡了十六具活尸,鬼头老祖接下来没有动作,并不是别的,而是又在这些活尸身上多涂抹了一层磷毒,还沾上了许多尸藤种子,如此一来,活尸简直就是铜皮铁骨,更加难缠,除非像张青山次次都能施展出来雷法,才能将这些活尸杀死,但雷法所耗心神实在太大,张青山都累吐血了,也不过是消灭了几具活尸。

林麒新学五雷正法,用的并不得心应手,还不如yīn阳二气来得痛快,撒开了欢,左手热,右手寒,呼啸而出,竟然也逼迫得那些活尸一时不得存进,落了个僵持的局面。

林麒撒开了xìng子,yīn阳二气呼啸往来,刘家这小小的院子里顿时一会蒸腾如夏,一会又冰寒如冬,诡异非常,就连暗处都传来一声轻咦,想必是鬼头老祖也没料到林麒竟然怪异到了这种地步。

yīn阳二气激荡之时,偶尔相碰,便发出轻微咔咔……声音,竟然有电光流动,这电光实在太过微小,众人竟是谁也没有擦觉,只有张青山见了,惊讶之余,脸上露出沉思表情。

林麒放开了手脚,竟是不用张青山和殷利亨相助,也挡住了活尸,如此僵持了一小会,黑暗中忽然想起“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铃声,铃声不在是先前那般微小,自在,而是急促得如同雨打芭蕉,里面更是蕴含着催促之意。

铃声一起,活尸动作骤然就快了起来,不在躲避林麒手中的量天尺,蜂拥而上,六姐妹手中的白绫也再也挥舞不动,张青山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大声对林麒喊道:“现在听我的,你左手阳,右手yīn,随我念:唵吽嗔吒嗊吒敕摄!”

这是碧霄始分天辖咒。与玉霄太素天辖咒一般,乃是五雷混合咒中九天心咒之一,玉霄太素天辖咒在九天心咒中名列第八,这碧霄始分天辖咒是第四等的。九天心咒本是神霄派所传,号称“来自无夷,去自无域。出为风雷,动为霹雳。火急奔驰,电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为一”,虽不如五雷天心正法之博大,也是雷法中极厉害的咒术。五雷正法没有掌教真人准许是万万不敢传给林麒的,但这危机时刻,传授一些普通雷咒,却也无妨。

林麒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张青山快速念诵咒语,左手聚阳,右手聚yīn,yīn阳二气骤然就强大起来,这时群尸随着铃声忽然齐齐跃起朝着林麒扑上,眼见就要湮灭了他,张青山大声道:“双掌合击!”

林麒双手灌注了yīn阳二气,就觉得沉重难耐,咒语声中yīn阳二气蠢蠢yù动,竟然有些掌握不住,听张青山喊,急忙双掌合在一起,一道极亮的霹雳从他双掌生出,轰!然一生向前轰去,这道霹雳带着凛凛神威,轰打在几具活尸身上,银蛇一般的电芒乱串,立时将封闭住活尸七窍的邪法破掉,几具活尸跌倒在地,就此不动。

张青山眼见功成,大喜过望,雷为天怒,yīn阳相薄,感而为电,激而为雷。电者yīn阳相轧,雷者yīn阳相击.《庄子》(东周)云:“yīn阳分争故为电,阳yīn交争故为雷,yīn阳错行,天地大骇,于是有雷、有霆。”

林麒体内yīn阳二气充足,不用沟通天地也能产生惊雷,不过就是威力小了一些,可谁又见过不借外力,仅凭人身就能激发出雷霆之威的?众人眼见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以,林麒如此年纪,就妖孽到了如此地步吗?

张青山看着他更是双目放光,此子若是在龙虎山上修习几年,学得五雷正法,以人身为引,激发出来的雷霆该是何等惊人?此子千年难遇,若是悉心调教,保不准以后就是正一教镇教的人物,万万不可错过了。

林麒虽是一击得手,但活尸还是剩下不少,仍是不管不顾的疯狂涌上,张青山收敛心神,大声对林麒道:“再跟我念!”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来,嘴里爆豆一般念道:“景中真主,威镇九天。手捧三素,足蹑九玄。金虎闭rì,飞龙远乾。黄神秉钺,绿齿扬鞭。玑行五半,平调七元。三天力士,杀鬼万千……!””

这一段是五雷混合咒总诀,张青山心知活尸难以对付,单以五雷混合咒的任一种都对付不了他,唯有以九九归一,九天心咒同时使出,林麒跟着他念诵咒语,双掌互击,但这次他掌中电光小了不少,恍如道道银蛇,每次只能劈中一具活尸。

天罡之火,燎yīn邪。活尸再怎么皮糙肉厚,再怎么涂抹磷毒,也挡不住天罡雷火的威力,林麒上蹿下跳之间,双掌互拍,一道道电光缠绕住一具具活尸,转身间二三十个活尸就身遭雷击,跌倒在地,不在起身,银蛇乱舞之间,腥臭之气弥漫开来。

林麒双掌拍的顺畅,虽然掌心麻麻酥酥的,却也不在意,这两rì实在是憋屈的难受,此时发泄出来,身心都说不出的畅快,只是他猴子一般的上蹿下跳,却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都暗想,这小子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如此厉害,若是再过几年,又该如何了得?

和尚一直躲在后面,眼见活尸凶恶,不敢出来,脸上神情惊讶无比,怎么也没想到这天下竟然真有这么多的妖邪之物,若是还在少林寺,又哪能看到眼前一幕,正看得出神,林麒恍若雷神一般双掌拍出雷霆,忍耐不住问道:“林施主,你怎地会放电光,莫非是雷公转世吗?若说是,怎地没长雷公嘴?……”

“啪啪啪……”轻响之中,林麒已是将所有活尸全都劈倒在地,张青山仔细瞧了一下,这些活尸七窍已开,再无被人控制的可能,也是松了口气,远处清脆的铃声骤然停了下来,若不是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倒了无数尸体,众人恍惚的都觉得是场梦。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前方漆黑的夜sè中,一抹惊艳的红,悄然而来。(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六章 玉娘

突然就起雾了,白白的雾气犹如一层层轻纱,随着一阵阵微风轻轻摇摆晃动,高挂在天空的明月被掩盖住了本来的风华,风轻轻的来,一如那个女子的步伐,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动人心弦,可这迎面而来的风,带来的并不是舒爽,而是寒彻心扉的yīn冷。

一个女子,就这样幽幽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女子走的很优雅,如同行走在自家的花园,一张美丽的脸庞渐渐显露出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大家都知道来的是玉娘,可曾经的玉娘,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女子肌肤如玉,身姿修长挺直,合体的嫁衣遮盖不住她美好的身材。露出的半个肩膀圆滑美妙,隐约的起伏的峰峦是那么的温柔,她的唇鲜红,她的眼是迷茫的,迷茫的让人心疼,小巧的鼻子上面是婉约的眉。她的容貌就算是世界上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挑出一丝一毫的缺点。

她就这样淡然的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月光,让你沉醉,又让你心碎。隐约间有淡淡chūn光晃动,在这样的夜sè里,充满着无尽的神秘诱惑。

所有人都愣住,呆呆的看着她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六姐妹看到这女子,俱都惊讶无比,先前美艳无双的狐女,在这女子的美丽下像是绿叶在衬托着鲜花。

“玉娘,她是玉娘!”刘伯温颤抖着喊出了女子曾经的名字。林麒,殷利亨,张青山,心中都是一紧,果然yīn姹就是玉娘,三人都知道玉娘的经历,好好一个女子被鬼头老祖变成了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心中都暗自叹息。

“她已经不是玉娘了,她将会是我长乐教的圣女,咯咯咯……”犹如毒蛇响尾的声音响起,话语中的得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麒冷哼一声,朗声道:“鬼头老祖,你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怎地就这般没出息,躲在一堆死肉后面也就算了,怎地就躲在一个女子身后了,你就这般没脸没皮吗?若真是个真男儿,来来,你出来,咱们一对一厮杀,不管输赢我都赞你是条汉子……”

“咯咯咯……跟你家老祖使激将法,老祖岂是能被你几句话就热血上头的无知小儿?你先对付得了本教圣女,老祖我自然会出来……”

鬼头老祖最是jiān猾,他先前在北方作恶,收了不少心术不正的弟子,被无生老母盯上,他道法差的远,被无生老母打成重伤,一路奔跑,北方呆不住了,就朝着南方而来,一路上隐名埋姓,不敢在祸害百姓,却干起了盗墓的勾当,他有心报仇,却没什么好法子,无奈之下专盗一些道士,奇人异士的墓,找一些邪门法术,可奇人异士的墓又那里是好盗的?这其中颇多凶险,弟子死了不少,收获却也大,不仅得到了一些失传的邪门法术,更得到了一本祭养yīn姹的秘法。

祭养yīn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没个几十年不能成功,鬼头老祖等不了这许多年,继续挖坟盗墓,竟被他挖到了一座汉代的古墓,古墓并不豪华,棺椁里面的干尸更是诡异,没有双臂,双腿,连眼睛,鼻子,舌头都没有,却在口中含了一块上好的玉蝉,鬼头老祖得知,这个怪物竟然是刘邦的宠妃戚夫人。

戚夫人天生丽质,长袖善舞,袅袅婷婷,宛若仙子,甚得刘邦宠爱而为吕后嫉恨。戚夫人之子如意聪明伶俐,英气逼人。刘邦尝言:“如意类我,太子不类我。”并yù废太子而代之,吕后恐慌,求计于张良,经张良推荐,太子请来闻名遐迩的秦末遗老“商山四皓”相辅。刘邦见太子羽翼已丰,为江山计已不可成废立之事。然废立之事足以招祸,戚夫人为母子平安,再四涕泣,屡请易储。刘邦叹息怆然,无计可施,唯拥戚夫人倚瑟而歌,泣下流连,刘邦在愁肠百结中离世,十七岁的刘盈即位,是为惠帝。惠帝仁弱,吕后专权,立刻囚戚夫人于永巷,削乌发戴厚枷令其舂米。一贵复一贱,关天岂由身?

戚夫人绝望无助,凄然生悲,常边舂边歌曰:“子为王,母为虏,终rì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歌声哀婉,动人容颜。“戚姬髡发入舂市,万古共悲辛。”然吕后闻之,勃然大怒,决意诛杀赵王,去除后患。虽周昌苦心抗旨,惠帝极力相护,赵王如意仍被毒酒鸩杀。吕后怨毒地报复着戚夫人,砍去她凝脂如玉的手足,熏瞎她明眸善睐的眼睛,鸩哑她清丽婉转的歌喉,丢她于腌臜污秽之诟所!吕后残忍折磨戚夫人数月之后,竟心血来cháo,请惠帝来观“人彘”。初惠帝惑而不解,后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失声,悲痛yù绝,病岁余而不能起。惠帝叹太后之暴虐,“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复治天下!”,从此rì饮为乐,不问政事,郁郁七年而终。

戚夫人挨不过多久,也就死去,吕后自然不与她风光大葬,吩咐两个小黄门,将戚夫人尸身放在驴车上随便找个乱葬岗扔了就是,出城之时,被张良派人截下,他没想到吕后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后悔已是晚了,总觉得对不起戚夫人,便亲自找个块墓地,将她葬了,临葬之时,将刘邦赐予他的玉蝉塞进戚夫人口中,并留下竹简,将戚夫人之事写在上面,若是有盗墓贼找到了戚夫人,看在戚夫人如此可怜的份上,祈求不要打扰戚夫人的亡魂。

戚夫人先是没了丈夫,儿子也被杀死,自己又变chéng rén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死都是一种奢望,每rì在污秽之地翻滚,猪狗都不如,可怜她一个国sè天香的女子,竟然如此遭遇,怨气何其之大,千年不散,全都融入进玉蝉之中,才会形成鲜红如血的玉蝉,鬼头老祖得知了前因后果,大喜过望,他可不是什么善心的人,有了这块玉蝉,只要找到纯yīn之女,吸纳了戚夫人玉蝉中的怨煞之气,便可催养出来yīn姹。

所谓纯yīn之体和纯阳之体是修炼之人的最高境界,如果能够达到纯yīn之体或纯阳之体,就成仙了。八仙之一的吕纯阳,就是一个纯阳之体。在道教看来,男人属阳,女人属yīn。但男人不是纯阳之体,女人也不是纯yīn之体。而是阳中有yīn,yīn中含阳。也就是说,男人这个属阳的身体还有属yīn的女人的因素,而女人这个属yīn的身体也含有属阳的男人的因素。道教由此认为,人之所以不能成仙,就是男人还不是纯阳之体,女人还不是纯yīn之体。

修炼目的,就是把男人身体中的属于yīn的因素去掉,变成纯阳之体就可以成仙了。女人成仙也是这个途径,既然能够修仙,那也能够练魔,想要能够吸纳戚夫人玉蝉中的怨煞之气,必须是女子,必须是纯yīn之体,可这样的纯yīn女子那里好找,几百年年也不见的能出一个。鬼头老祖有些丧气,带着百八十个弟子隐名埋姓,一边继续盗墓,一边打听,足足找了三年,才听说玉娘养玉的事,鬼头老祖暗中潜入刘老三家中,见玉娘虽然不是纯yīn之女,却是个八字纯yīn女。

八字纯yīn女,顾名思义,就是出生的年月rì时辰,都是属yīn的,八字纯yīn是命理中一个特点。就是八个字全是yīnxìng。八字贵在中和,有纯yīn不生,纯阳不长的说法。无论八字属阳还是属yīn,都失去平衡,是为凶兆。

玉娘自小与玉石相伴,玉石属阳,弥补了玉娘命中缺阳,也正是因为如此,玉娘盘出来的玉才是最好的,也没有她盆不了的玉。刘老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小就教女儿养玉盘玉的功夫。

玉娘自小盘玉,改变了体质,但奇怪的是,她身体吸纳了玉石之气更加的纯yīn,虽然还达不到道家所说的纯yīn之体,却也是上上之选。若是玉娘吸纳了戚夫人口中的玉蝉,怨煞气息侵袭之下也就变成了纯yīn之体,正是祭养yīn姹最合适的人选。

鬼头老祖见了玉娘,视若珍宝,却也不敢强行掠走了玉娘,一是动静太大,怕被无生老母发觉,再一个,吸纳戚夫人的玉蝉需要时间,若是强迫,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这才用幻术化成年轻公子模样找上了刘老三。

鬼头老祖很有耐心,在暗处盯着玉娘,他一个邪教高人,想要做什么,也惊动不了刘老三一家,几个月过去,眼见着玉蝉中的yīn煞之气就要被玉娘完全吸进身体,成为纯yīn之女,这个时候玉娘却要出嫁了。

玉娘出嫁,破了身子也就调和了yīn阳,鬼头老祖可就是前功尽弃,这时候玉蝉内的yīn煞之气还未完全融入玉娘体内,若是强行劫掠玉娘,她心中有了反抗心思,即使成了yīn姹,怨毒可就都奔着他鬼头老祖来了。

思量再三,鬼头老祖带着徒子徒孙,演了一出抢亲,不得不说鬼头老祖对人心把握的相当jīng准,送亲迎亲的队伍,见了强盗,果然都轰然散去,如此一来,玉娘纵然恨劫掠她的人,但最恨的,会是这些丢弃她不管的乡亲。(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七章 阴姹之威

鬼头老祖隐藏在一百多个**当中,也不出头,玉娘被劫掠回来之后,玉蝉内的怨煞之气还没被吸纳完全,玉娘心中凄凉,不能很好的温养玉蝉,鬼头老祖也是个心狠的,将一百多个**全部杀死,放在早就找到的山洞之中,用这些**的怨恨之气,祭养yīn姹。

鬼头老祖做的这事太过逆天,生怕天劫降下,又怕被别人发现,用玉娘身上带血的嫁衣布置了个yīn煞大阵,封住了整个村子,将此地所有的气机都引到玉娘身上,如此一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待玉娘完全成了yīn姹,只要散了玉娘心中怨气,就可完全**纵yīn姹,有了这么一件活法器,他鬼头老祖崛起之rì也就不远了。

却没想到在出去布置阵法的时候,玉娘一点灵智未灭,挣扎着下了祭坛,恍恍惚惚朝着刘家村而来,刘伯温家的老宅在村子边上,与玉娘所来的方向正好是个对面,玉娘历尽艰苦才到了村子边缘,却被出来解手的徐朗当做了山jīng鬼魅,几人出来一顿痛击,已是将玉娘打死,玉娘本就遭到了抛弃,逃出来又被刘伯温四人生生打死,这一口怨气可就更大了起来。

鬼头老祖布置完,回到山洞,没见到玉娘,急忙寻找,恰巧碰到了这一幕,他将玉娘带回山洞,再次祭养,竟是顺畅无比,鬼头老祖大喜,更加用心,将个山洞布置得生人难进,玉娘yīn姹快成,本身怨恨之气加上戚夫人怨气,如鬼,如魅,如魔,急需宣泄,在鬼头老祖相助之下杀了徐朗三人,又化成魇魔,进入送嫁之人梦中杀死了不少人。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待玉娘吸纳了玉蝉内的yīn煞之气,杀完了整个村子的人,也就成了yīn姹,却是这个时候,林麒,殷利亨,张青山闯了进来,找到了山洞,使得鬼头老祖差点功亏一篑,若不是老道姑横插一杠子,怕是前功尽弃了。

真说起来,鬼头老祖道行并没有多高,但比起林麒三人来却要强上不少,可三人都是俊杰,联起手来,鬼头老祖也不是对手,他厉害就厉害在隐忍,从不正面跟你对决,暗里动作,邪门妖术又多,让人防不胜防。这种人最难对付,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鬼头老祖这样的人惦记,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鬼头老祖重新得回玉娘,加快了祭养速度,原本也没指望玉娘能够这两rì能成了yīn姹,却没想到,经历了这一劫的玉娘不知为何,竟然很快就将玉蝉之中的怨毒之气吸纳干净,成了真正的yīn姹,yīn姹成形,鬼头老祖可就再也坐不住了,此地已出现了无生老母的徒弟,想必她离的也不远,还是尽快解决了刘家村的事,带着yīn姹远走高飞才是。

但玉娘本身怨愤之气不平,**纵起来就没那么得心应手,恐怕还会反噬,于是鬼头老祖将已成了活尸的百十多个**身上涂抹上了磷毒,带着玉娘奔刘家村而来,才有了这一幕。

本以为凭着一百多个毒尸,也就收拾了这几个人,却没想到,林麒在最后关头,竟然能够凭自身发出霹雳电光,将所有的毒尸消灭了个干净,无奈之下也只有yīn姹出手了。

鬼头老祖jiān猾,能不自己动手,绝对不自己动手,他是个没脸没皮的,也不怕你说他什么,yīn险毒辣,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林麒与yīn姹交过手,那时yīn姹还未成形,就已经那般厉害,如今再看玉娘平静的脸庞,与先前看到的大不一样,如同常人一样,再无半点凄惨yīn森,越是如此,林麒就感觉玉娘更加厉害。

玉娘就这样在雾气的笼罩下一步步的靠近,眼见着离林麒也就剩下几步的距离,这时雾气突然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奔涌而至,雾气太浓,林麒只觉周身尽是粘糊糊的湿气,雾点打到脸上时已有一阵生疼。

林麒大惊,急忙双手灌注yīn阳二气,没料眼前一花,雾气已起了个旋涡,玉娘如鬼魅一般站到了他面前,几乎就是脸对脸,右手抬起,指甲老长,犹如一把把利剑,上面还带着血红的光芒,朝他喉咙插了过来。

林麒来不及多想,双掌猛然合拢,从他掌心之中闪出亮光,一道电芒犹如怪蛇轰!的击打在玉娘身上,玉娘身形顿了一顿,林麒却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像是被天雷劈中,情不自禁的向后跌倒飞去。

众人万万没想到yīn姹竟然如此厉害,能将别人对她的伤害还转得如此彻底,见林麒身上冒起阵阵白烟,就知道这一击非但没伤了玉娘,反而令林麒受伤不轻。yīn姹这种逆天的存在委实令人头疼,yīn姹可化作魇魔,梦中杀人,更是人傀,你伤她多重,自己反受多重,与她对敌,靠远了不成,靠近了也不成。

张青山猛然冲上,口中极快地念道:“唵吽唎吒唎喧轰火雷大震摄!”这玉霄太素天辖咒也是五雷**的一系,属五雷混合咒,几张黄符激shè而出,一列符咒绕着玉娘飞舞,像是一群蝴蝶围绕住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这样的夜sè中竟然显露出一种残酷的美丽。

玉霄太素天辖咒虽然缠住了玉娘,威力却也不大,只要能困住玉娘张青山也就知足,再慢慢去想法子,却没想到,玉娘葱葱玉手伸出,竟然抓住了几张围绕着她的黄符,犹如chūnrì里女子抓住了几只美丽的蝴蝶。

玉娘手中的黄符,忽地化作一团烈火,剧烈燃烧起来。烈焰直冲而至,已是到了张青山跟前,张青山也没料到还会有这等变化,只觉鼻中干燥难耐,火热异常,胸前已被火舌燎到。火势虽是有形无质,但冲过来的火舌却似有刀锋之利,若是冲到胸口,只怕会有穿胸裂腹之厄,张青山大吃一惊,长剑已横到胸前,向那火舌斩去。他的剑上用朱砂画着符咒,遭火舌一燎,掌心又觉火烫,仿佛这剑刚从熔炉中取出来,火舌居然会斩成两截。张青山左手的拇指已屈在掌心,自上而下抹去,那一段切下的火势被他抹在掌中,收作一团,竟在掌心烧了起来。

张青山也败下阵去,只是片刻这边两员大将都无功而返,众人脸sè齐齐一变,殷利亨冷哼一声抢上前来,七星宝剑划了个圈子,用的是太极圆转的功夫,只是挡住玉娘,却并不向她身上刺落。

玉娘举止僵硬,双臂伸直去抓殷利亨,但殷利亨并不与她硬抗,而是剑身在她双臂上面轻轻一搭,划了个弧,将玉娘双臂引开,如此这般过了几招,玉娘竟是奈何不得殷利亨,一时僵持当场。

林麒与张青山对付玉娘之时,殷利亨就暗中琢磨该如何应对玉娘,用强肯定是不行,只能用太极的以柔克刚暂时缠住玉娘,再寻找机会将符箓塞进玉娘的口中,如此或许可以破解玉娘的yīn姹之身。

殷利亨一边与玉娘纠缠,一边大声念诵玄天真武咒:“将军打阵点起兵,天又暗,地又昏,地户千魔乱纷纷;千个夜叉手齐杀,万阵天兵铁棒轰。吾奉玉皇亲敕令,又蒙北斗指挥凭;先收硙捣病痘鬼,后斩堂前六洞jīng;有人闻念真君咒,百年大吉鬼离身;坛前便除妖与怪,搜捉邪魔恶气jīng;渴来与他铜汁灌,饥来与他铁丸吞;火化油熬虽小事,粉骨扬尘方称心;长钉钉枷锁,锁你yīn山背后存;战战兢兢无岀路,为你阳间害损人;吉罗神、护罗神,念动此咒鬼离身;天罡斗转独识摄黑煞真君;吾奉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声令字出口,左手突然多了一张黄符,这张黄符乃是他从武当带出来的真武玄灵咒,对yīn邪之物伤害最大,他手中长剑将玉娘双臂引到一旁,身躯离玉娘最近,也不迟疑,右手猛然拍出,本是想塞进玉娘口中,但玉娘**紧闭,想要硬撬开已不可能,只得啪!一声贴在玉娘嘴唇上面。

玉娘身躯果然顿了一顿,鲜红的嘴唇冒出白烟,林麒和张青山看在眼中都是一喜,殷利亨更是jīng神一振,长剑横起,想要去刺已经镶嵌在玉娘胸口的玉蝉,还没等他动,他手中的七星宝剑突然像烧红的铁块一样发亮,殷利亨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身子一晃,手中的七星宝剑也扔了出去。

林麒大吃一惊,急忙在后面顶住殷利亨,问道:“怎么了?”

殷利亨额头豆大的汗水一颗颗跌落,因为疼痛,身体像虫子一样蜷缩起来。他的右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红唇的印迹,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烙出来的,伤口发黑,深入肌里。那枚黄符还贴在玉娘嘴上,却是颤抖不休,渐渐的变成道道白气,一点点燃烧起来,玉娘那娇艳yù滴的红唇犹如一块烧得滚烫的铁板,将殷利亨贴在嘴上的黄符燃烧成灰烬,然后大步向前,围绕在她身边的雾气更加浓郁起来。(未完待续。)

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

殷利亨闷哼一声,脸sè如白纸般苍白,手中的七星宝剑更如千金般沉重,踉跄着后退,不过是刹那的功夫,林麒三人都败下阵来,且人人带伤,六姐妹也齐声惊呼,谁也没想到,只是片刻就变成了这样子,老道姑xìng子刚烈,已是瞧得睚眦yù裂,怒吼一声向前,就要跟玉娘拼了,刚一动,就被身边的林麒一脚踢飞。

林麒恢复如初,眼见殷利亨受伤,若是再制不住玉娘,这里的人将无一个活口,老道姑冲动,用xìng命去拼,又济得什么事了?一脚踢飞老道姑,林麒将丹田内yīn阳果转动到yīn面,身上寒气骤然而起,想像上次一样冻住了玉娘。

玉娘缓步而来,缓缓伸出右手,像是召唤,红灯笼的光芒,洒在那个哀怨女子的身影上,她衣裳随风轻舞,便如画中人一般,凄清,幽冷。她轻轻抬头,仿佛要倾诉心中的那份苦楚,又彷彿在倾听着这深夜中清风的吹拂。

林麒闪身挡住殷利亨,脸sè沉静如水,同样缓缓伸出右手,一男,一女,一个俊朗年少,一个美丽如花,在四周白sè的雾气笼罩下,两人缓缓的伸出手,恍如**,就要牵住对方的手,一直到白头,在刘家老宅红灯笼光芒映shè中,竟然散发出无比惊心动魄的美来。

女子爱美是天xìng,如此情形下,六姐妹中的几个竟然忍不住惊叹出声,惊叹两人动人的美丽,惊叹那个少年是如此的英俊多情。张青山回头惊讶的看了看几个姐妹,见她们目光都瞧在林麒身上,有些目痴神迷,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挺了挺身躯,想要吸引目光,却是没人看他一眼。张青山暗骂这几个女子不懂事,这个时候,还多情个什么?心里却有一股酸酸的味道,看了眼林麒,但见他神情清冷,脸sè**,一双眼睛沉静如水,这一刻竟是说不出的沉稳如山,风姿如林,暗暗叹息一声,所有的风头都被他夺去了。

张青山正酸酸的不是个味道,林麒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玉娘的手,仿佛就是冰与火的交融,霎时一股温煞的热力和冰寒气息轰然散开,将刘伯温家的小院子充斥的满满,然后冰寒的气息不断上升,转眼间就已如冬rì。

“咔咔咔……”脆裂般的声音响起,玉娘和林麒两人身上冰寒气息越来越浓,玉娘自身承受了多少冰寒之气,林麒就承受了多少,渐渐两人身上结成了冰花,若是常人定然经受不住如此冰寒的气息,但林麒在黄河地宫下面,有那么两年,每rì里受的不是热就是寒,若轮耐寒耐热的功夫,他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

可如此强烈的寒气,比之前更加冰寒,瞬间两人表面冻结成冰,却是谁也没有收手的意思,就这样静静的对视,很快两人全身就凝结成冰,张青山见状大喜,一跃而起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刚要念诵咒语,想了想,竟然收回怀中,小心掏出一个小小的银盘,银盘闪亮,上面刻着不知名的铭文,在夜sè下,铭文如水流动,妖异不可方物。

张青山轻轻将银盘祭起,银盘在空滴溜溜旋转,瞬间,方圆数里月光,疯狂朝那银盘涌现过来,汇聚成一道璀璨光芒,银盘上,蚯蚓一般的铭文光华大涨,无数银丝突然从银盘中心飘动飞舞。银丝几乎细若无物,疯狂猛涨,瞬间便铺天盖地,张青山轻声念诵:“一点情丝,缠绵千世,跗骨之蛆,慧剑难斩……”

念诵中,千千万万缕细丝,如同**的眼眸,轻飘飘,就那么温柔而快速的将冻结成冰的玉娘层层围绕起来,张青山手中法宝,叫做情网,乃是千年前一妖狐,爱上一男子,却终是落了个伤心结局,痴情之下,感悟世间痴情绝恋,用自己愁白了的白发织就情网一张,后来被龙虎山得到,传给了张青山,情网恢恢,疏而不漏,此宝绝情绝义,有莫大的威力,缠绕上了,绝对挣脱不开。

平rì里,张青山舍不得用这宝物,可如今已是生死存亡关头,人不在了,还要宝物做什么?或许也只有这情丝能够缠绕住yīn姹,这才拿了出来,眼见玉娘冻结成冰,又被白白的情丝缠绕的跟个粽子一样,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却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一道银针也似的东西猛然激shè而来,穿透坚冰,钉在玉娘身上。

玉娘全身一动,像是打了个冷战,身躯抖动越来越快,像是打摆子一样,瞬间,玉娘身形一定,轰然一声大响,只见满天白光闪烁,坚冰如chūn雨,四溅开来,破裂成千万块的坚冰在灯光反shè下,犹如一面面摄人心魄的镜子,光影离乱,充斥着整个天地,在这光影之间,玉娘的身影穿过坚冰,右手伸出,穿过层层冰块,朝林麒脑门狠狠抓下。

噗噗噗……无数冰块激shè而飞,犹如强弓巨弩shè出的利箭,殷利亨见机的快,舞动手中七星宝剑护住刘伯温和无相,张青山却是被冰块打中,喷出一口鲜血,大声叫喊:“疼煞我也。”也不知是被冰块打中了疼,还是因为情丝被毁坏了心疼。

老道姑倒是起了作用,呼喝声中挡在姐妹们身前,双臂舞动的如火轮一般,替她们挡下激飞的冰块,林麒已然被冻结成冰,一时半会的化解不开,眼睁睁的看着玉娘五指成抓到了头顶。

林麒暗叹一声却闭不上双眼,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中却忽地一空,觉得生死也没什么,就是不知他死了会不会有人哭?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身躯猛然向下一坠,竟就躲过了玉娘这一抓,六姐妹中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并没躲在老道姑身后,而是抽出长绫,卷住林麒冻结的双腿,用力一拽,将林麒拽到在地,这时机林麒又那里会错过,凝神之下,身上热力蒸腾,快速化掉身上冰寒气息,在地上滚了几滚,半蹲在地上,却见身旁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身上血迹殷红,显然已是受伤。

林麒虽然能动,身上却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这一夜委实累虚脱了,他转过头去,对那女子道:“谢谢你了。”清冷女子忽地脸上一红,原本清冷的一张脸竟然变得羞涩起来。林麒楞了楞,不明白这一直看上去冷若冰霜的女子,怎地突然就变了副模样,无相一直关注着林麒,奈何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傻傻看着,这会看见两人相视,颇有情义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林施主,女人是老虎,万万招惹不得……”

都这会了,也只有无相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还能想到别处去。林麒皱了皱眉,没有理他,抬头去看,就见张青山和殷利亨挡在他与玉娘中间,两人极为吃力,仅能勉力支撑。

也不知是不是林麒冰寒之气触动了玉娘yīn姹之体,她身上竟然散发出温热的力道出来,这股力道不像林麒身上散发出来的纯阳热力,而是一种闷热,温温cháo湿的带着死亡气息,瞬间就令人头昏脑涨,口干舌燥,全身乏力,温煞气息让人烦躁不安,刘伯温和无相已经软软跌倒,大口呕吐,如同遭了瘟疫一般。

随着这股力道不断散发出来,玉娘的一头黑发犹如梦魇般跟跟直直立起。空气中扭曲着不规则的波纹,一切物象均变得奇形怪状。连玉娘看上去都不例外,一身鲜红的嫁衣在扭曲的空气中变得更加艳丽血红。离玉娘最近的张青山,殷利亨,气闷难受,仿佛胸中憋了一口怨气,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下去,随着玉娘步步逼近,两人口吐鲜血,连连后退,若是再有片刻,怕是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被这温煞气息逼死。

林麒眼见再无一人可用,回头瞧了瞧救他的那个清冷少女,若是刚才这女子不救他,林麒还要犹豫一下是不是该出这个头,拼了这条命。也许这会就跑了,待本事大了再回来报这个仇,可这女子刚救了自己,难道看着她死去?

林麒一生从未欠过别人什么,更不愿意欠了这女子的情,何况当着刚救了自己xìng命的女子掉头就跑,委实太过丢人,他扭头看了一眼白衣女子,一狠心,猛然抽出腰间量天尺,怒吼一声,跃起,大声喝道:“林麒今rì死在此地!”量天尺无sè光芒大涨,狠狠朝着玉娘头顶劈落。

张青山脸sè一变,急忙大声喝道:“不要莽撞!”

却是已经晚了,林麒恍若疯癫,尺子落下,却见玉娘伸出右手,凌空对着林麒,拍了一拍,就从她的手掌心中,冒出两股黄烟,黄烟有若实质,前后相迭。如一堵墙壁,飞压过去。昏黄火线带着闷燥的瘟煞力道,窜动交织,林麒尺子砍在黄烟上面,破掉一层,第二层却猛然裂开,轰的一声,黄sè温煞气息迸裂开,一股无形闷热干燥的热力升腾而起,这力量之大,将所有站着的人全部掀飞。

玉娘的身躯忽然变淡,雾气中竟然出现十几个跟玉娘一模一样的淡淡影子来,每一个影子都如鬼魅,瞬间站到院子当中每一个身前,然后每人都见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手掌,朝所头顶抓下。

每个人都恍惚起来,没有了半点挣扎力道,呆呆的看着玉娘的手掌靠近,那温热的力量恍若母亲的怀抱,让人想要就此沉沉睡去,却也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之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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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章 老母

声音清凉,恍如一把利刃切开了这沉闷天地,六姐妹中有人欢喜惊呼:“师傅来了!”玉娘的动作忽的定住,红sè灯笼中的烛火忽闪了两下,一个老太太无声无息出现在院子中间,她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鹤发童颜,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青sè长衫,腰有点弯,右手拄了一根龙头拐杖,左臂挎了个花布的包袱,看上去就像是要去哪家串门的村里老太。

也未见她有何动作,只是朝着十几个分身出来的玉娘挥了挥手,所有的分身瞬间不见,雾气中重又出现玉娘,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闷哼,玉娘猛然跃起,人如厉鬼,朝着六姐妹当中离他最近的白衣女子扑去,老太太叹息一声从花布包袱里掏出把米来,轻轻撒在玉娘头顶,看似是米,却是五谷,稻、黍、稷、麦、菽。

五谷撒出并不想象中坠落在地,而是轻若无物,像是活物般围绕着玉娘旋转,令玉娘动弹不得,五谷束结成行,犹如一条小龙,从玉娘头顶开始旋转向下,老太太向前两步,伸手穿过五谷抓住玉娘胸口的玉蝉,就听咔!一声轻响,老太太看似温柔的一抠,将个已经跟玉娘血肉相连的玉蝉抠了下来,玉蝉离体,玉娘的身躯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噗通!双膝跪倒在无生老母身前,头低低垂下。

“等我回来!”老太太苍老声音响起,人却突然不见,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林麒三人不可置信的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这老太太实在厉害,来无影去无踪,瞬间解决了三人拼死都无法解决的事,当真是可怖到了极点。

“是师傅的化身!”狐女欢呼站起,张青山却骇然问道:“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其实就是道家的元婴,修炼出了元婴也就有了第二个自己,由本尊心神控制,跟yīn身一样,却是不可同rì而语。元婴是阳神。《黄庭要道》说.阳神乃灵xìng与祖气合成、虽较一切后天之物为jīng粹,但终有气xìng,仅限于祖气界内,不能超入虚无之境。需进一步做还虚的功夫。方能与道合一。所谓“阳神”。常见于古今各类文献之中。展开释义。即传说中的“神仙”通过人世间的修行而获得的“身外之化身”;据说,纯阳之体,所分之身。是有影有形的。

阳神脱体而出,称为“出神”。 于九年关的前三年rǔ哺,。婴儿”长成,出神时到的景象,丹书中说是服前雪花飞舞,天花乱坠.囱门自开,前后一路皆动。神祇可由天门出。《青华秘文》说,若神中yīn滓末尽,神可从眼、耳、鼻、口中出,将出之际,若从目中出则目光烨然,从鼻中出则鼻气或息,从其中出耳闻清音,唯独从口中出,有害无益、只有yīn尽阳纯,姑能打破天门而出。元婴修炼成功过后,就已经是半仙之体了,但元婴脆弱,即使显现出形状,却也不能真如人身一样,老太太阳神出游,不仅能说能动,竟然还能施展法术,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也让张青山真正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太太就是无生老母,她这几年一边传道,一边寻找鬼头老祖踪迹,找到这边恰巧有事拖住了脚步,便让几个徒弟继续寻找,却没想到老道姑碰见了林麒三人,误认为是邪人,对付不了,又让四妹去找师傅前来,自己带着几个姐妹来找林麒的麻烦。

四妹出了山,用秘法召唤无生老母,无生老母生怕几个徒弟出什么意外,化身出游跟着四妹到了刘家老宅,恰好赶到玉娘就要杀了这里所有的人,无生老母分身取出了玉娘胸膛的玉蝉,去追鬼头老祖。

无生老母来的快,去的也快,众人从死到生,恍若做了场不真实的梦,狐女欢呼一声,缓过神来,就要去追无生老母,可她还没等出了院子,就见四妹迎面而来,笑着对她道:“师傅说了,让咱们在这等她。”

七姐妹相聚,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说话,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七个女人简直就可以开场子唱大戏了,一时间院子里莺声燕语,恍然变了个模样,只有老七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时不时的扭头去看林麒,先前林麒决绝回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想起来,仍然让她心跳不已,林麒已走进了她的心中,这种感觉,真的不坏。

林麒和张青山殷利亨三人并没就此放松,而是围住了玉娘,暗自戒备,玉娘脸上再无血sè,一身鲜红的嫁衣,变得残破不堪,不再似先前妖艳的血红,头低低的垂着,夜风吹拂下,总有几缕青丝被吹起,却是看不清楚她的面容,每个人的心中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凄凉之意。

林麒问张青山:“她……不会再变成那个样子了吧?”

张青山摇摇头:“不会了,那快玉蝉是yīn姹的罩门,没了玉蝉,也就不在是yīn姹了,不过玉娘身上的怨煞气息并没有消散,若是不解决了,还是会要危害一方。”

“可有什么好办法?”林麒问道。

张青山小声对他道:“玉娘是无生老母降服了的,你我没资格处置,总要等无生老母回来,她那么大的神通,总有办法解决了玉娘身上的yīn煞,咱们在一旁帮个小忙就行,不用cāo那么多的心了。”

林麒嗯了一声,抬头看天,再无yīn郁晦涩的气息,天空清朗如故,一轮并不太圆的明月高高挂在天空,漠视着天地间的一切,恒古以来便是如此,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它已看得太多,无论多凄凉悲惨的事,都已看得麻木,不管chūn去秋来,朝代变换,它一直这样幽幽的映照着苍茫天地,从未改变。

望着头顶的明月,经历的生死的林麒,已是瞧的痴了,仿佛悟到了些什么,却又模模糊糊的抓不住,这一刻周遭的所有仿佛都已不存在,只剩下他和天上的明月对视,他看着它,它也幽幽的看着它,清幽的月光洒在林麒身上,像是抚慰,又像是在与他说些什么。

“喂!林麒,你怎样了?没事吧?你先前可是说供养贫僧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说话的是无相,他的担心惊醒了林麒,扭头看了看他,月sè下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愈发明亮,林麒忍不住问道:“和尚,这脑袋是谁给你剃的,怎地就不长毛了?”

无相嘿嘿笑道:“贫僧自己有剃刀,每rì里都剃,自然光亮,林麒,先前你说供养我来着,还说咱们搭档,你抓鬼驱邪,我来超度,如今这话可还算话?”

不知为什么,林麒竟然就不觉得和尚烦了,反倒是觉得他这纯真当真天下少有,没来由的心里就觉得不那么孤单了,笑了笑道:“怎么不算话,你先在刘伯温家里吃上一个月,待我去龙虎山上看了我师兄,就回来接你,从此咱们行走江湖,不会让你饿着的。”

无相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嘿嘿笑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哎,就是玉娘太过可怜,不如贫僧念经超度了她,你看如何?”

林麒笑道:“此事有别人来cāo心,用不到你,我先走一步,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林麒说完扭头看了看,想要与刘伯温,张青山,殷利亨告别,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林麒抬腿就走,别人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刚走到门口,前方无生老母拄着拐杖慢慢而来,林麒停下脚步,闪身让路,无生老母到了他身前,道:“后生,不急着走,我还有用着你的地方。”

无生老母语态慈祥,没有半点高人模样,倒像是村子里面邻家的大娘大婶,永远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善良,林麒竟就无法拒绝,应了声是,跟着无生老母走回院子。

七姐妹中,狐女最是活泼,眼见师傅回来,欢呼一声跑来搀住了无声老母,甜甜问道:“师傅,可是抓到了鬼头老祖?”

无生老母摇摇头:“让他逃了。”林麒听了眉头一皱,无生老母如此厉害,都能让鬼头老祖跑了?他却不知,先前去追鬼头老祖的是无生老母的身外化身,此时见到的才是本尊,鬼头老祖jiān猾,最怕无生老母,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玉娘幻化十几个影子出来,是他最后一搏,就是想拖延住无生老母,好让自己有时间逃掉,他并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无生老母委实太过厉害,留在这里就是等死,只能土遁而逃,等无生老母制住了玉娘,再去寻他,早就没了影子。

“别说那么多了,先去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子。”无生老母缓步向前,走到玉娘身边蹲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温声道:“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许是无生老母的话玉娘听到了,又或者感觉到了什么,月光下,她的脸庞竟有一滴泪珠悄然滑下,清澈透亮,宛如这世上最珍贵的珍珠。(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章 鬼道真经

无生老母从挎着的小花布包袱里掏出一把米来,轻轻洒在玉娘周围,然后又将玉蝉握在左手中,嘴里念念叨叨,却是听不真切,右手在玉蝉上面虚画着,随着她手势转动,玉蝉轻微颤抖起来,越抖越快,像是要挣扎出无生老母的手掌,无生老母也不管它,仍是念叨着虚画,过了会玉蝉渐渐安静,在不动弹。

无生老母将花布包袱中的五谷全部倒出来,堆积在玉娘对面,堆成个小山模样,把玉蝉小心放在上面,走到玉娘身后,盘膝坐下,也没见她用什么法器,只是念诵**,左手成掌,直立胸前,右手轻轻朝着玉娘后背拍去。

并无声音传出,随着她手掌触碰到玉娘后背,就有一团淡淡黑sè影子被逼出体内,又被对面米山上的玉蝉吸纳,原本洁白晶莹的玉蝉吸纳了黑气之后,渐渐变得殷红,无生老母也不停歇,就这样一掌一掌印在玉娘后背,一团团黑sè影子被逼出,玉蝉越来越红,过了有一炷香时间,无生老母额头微微见汗,玉娘身上被拍出的影子越来越淡,直至再无黑影出来,这才停手。

林麒,张青山,殷利亨都是肃然看着,无生老母道行之高,闻所未闻,也就武当山上的张真人能有一比,武道上或许还要强上一筹,但这份渡人驱邪的手段,还是要差上不少,先前三人都自认为一代俊杰,此刻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无生老母驱逐干净了玉娘体内的yīn煞气息,颤巍巍站起来,走到对面,轻声对玉娘道:“孩子,你的遭遇,老母都知道了,村人自私,那也怨不得他们,这生死没有几个人能看透,你杀了那么多人,你就快乐了吗?孩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在怨恨了。你肉身已死,yīn魂要被鬼差带走,必然要入地狱,不知何时轮回转世,老母不忍心你受苦,想将你封进泥塑中,让村子里的人给你盖个小庙,你受他们香火,也保佑这一方平安,老母再传你渡劫之道,百年后你可成此地山神,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孩子,你若是愿意,就出来拜我一拜,若是不愿意,就让鬼差带走吧。”

月光下一个淡淡的影子从玉娘身体中走出,对着无生老母拜了一拜,隐入身中不见,无生老母面带笑容,对刘伯温招手,刘伯温见识了鬼神的力量,那里还有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想法,急忙走上前来。

无生老母对他道:“这是你们村子的一个劫数,却也不全都是坏事,你去跟村子里的人说,连夜到玉娘被劫走的地方盖间小房子,当做庙宇,明rì夜里我要将玉娘放进去,从此以后初一十五要上香祭拜,不能断了香火,时rì一长,也就化解了村子里的怨气,百年后玉娘将会成为此地山神,保佑村子。”

刘伯温急忙答应下来,带着老仆出了家门,连夜召集村民,村民闻听凶事解决,不过是要盖间小庙,那里有不答应的,顿时家家户户亮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忙活起来。

刘老三闻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双目含泪就要去刘家老宅,却被刘伯温拦了下来,直言告诉他,这是碰到了神人帮忙,对玉娘来说已是最好结果,你若是去了,玉娘见了你,勾起了什么心思,起了乱子,那可糟糕,不如等庙建好,想去呆多久就呆多久。

刘伯温劝阻下,刘老三虽是心痛难耐,为了整个村子还是答应了下来,村子里忙活开来,无生老母让张青山和殷利亨去铲土,倒是林麒待在一旁没事,忍不住问道:“老母,我该做些什么?”

无生老母指了指他腰间的尺子,道:“你这尺子是个好东西,人祖用过的,用它活泥,做出的泥胎灵气十足,能助玉娘更好**,待会你就帮我活泥。”

林麒哭笑不得,人祖这量天尺就是用来和泥的?但也不能说不行,点头应了,等了会,张青山和殷利亨担来泥土,姐妹几个去舀水,林麒在院子里挖了个坑,就地和起泥来,他和泥和的甚是不用心,胡乱搅和几下,就想交差,无生老母见她这疲赖的样子,就如同看到自家孩子淘气一般,面带笑容,传音与他道:“和泥也要专心,老母我这里有一篇鬼道真经,学了之后可传恶鬼,依法**,可不受轮回之苦,超脱得道……”

鬼修之道林麒也有听说,鬼巫也曾传授给他一些,只不过太晦涩难懂,林麒都没搞明白,又如何传给鬼道众生?只是这东西学不学的没什么大用处,不免有些怏怏的提不起jīng神来,正犹豫着是不是答应,耳边又传来无声老母声音:“鬼道真经,只传有缘之鬼,鬼也是六道有情众生,学这真经,需要拜你为师,立下誓言,听你驱策,若是学了真经危害旁人,你可依照所立誓言惩罚恶鬼。如此,你还不愿意学吗?”

林麒心中一动,若真如无生老母所说,学了鬼道真经,传授天下,岂不是所有的鬼都欠了自己人情?任由驱策。要真如此,那也很了不起了,只是,这等好东西无生老母为何要传给自己?想到这,问道:“老母为何不自己传授,却要假我之手?”

无生老母笑道:“我若说这真经还是你传给我的,你信吗?”

林麒愕然,不知所措,耳听得无生老母叹息道:“你我前世相识,如今你却是不记得我了,鬼道真经乃是你前世所创,原本以为是不会遇到你了,却没想到,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天意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无生老母说的太过玄虚,林麒听得抓耳挠腮,半信半疑,想要问些什么,耳听得无生老母继续道:“你这人太过聪明霸道,算天算地的,却没算到转世之初就有劫难,将前世种种忘得一干二净,若说这不是天意,老身也不信,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这真经你学还是不学?”

林麒虽然不懂无生老母说的,但这等好事,不是时时都能遇到,还是先学到手再说,急忙点头道:“当然学,当然学,还请老母指点。”

无生老母也不跟他客气,道:“安心和泥,听我传你: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yù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yù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jīng,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rì兴隆……”

林麒一边和泥,一边听无生老母传他真经,尺子竟然散发出柔和的无sè光芒,将原本平常的泥土搅合的又白又粘,如同烧瓷的粘土,林麒学的用心,听到jīng彩处颇有感悟,真经不过几百字,无生老母全教给了他,又将如何让鬼道众生立下誓言,如何惩善罚恶细细说了,还将一枚碧绿的玉戒送给了他,林麒听得抓耳挠腮,觉得这真经简直妙不可言,忍不住就想试试。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林麒沉浸在鬼道真经之中,也不觉得手中量天尺沉重,将个坑里的泥土活的上下翻飞,龙飞凤舞,引得张青山和殷利亨都到他身边惊讶瞧着,还以为他着了邪,看了会见他还没有停的意思,张青山忍不住拍了一下他道:“这是和泥,不是和面,你和得那么劲道干什么?抻面条吗?”

林麒被他一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坑中的泥被他活的又白又细,嘿嘿一笑,停下手,扭头去看无生老母,无生老母见他瞧着自己,道:“用盆装了泥,跟着我。”

林麒受了她真经,当然听话,在厨房找了个铜盆,将泥乘到盆里跟在无生老母身后,无生老母走到玉娘身前,轻声道:“孩子,我这就要将你封了,别怕,这泥灵xìng十足,可助你更好修行,我传你的真经,你记住就好,却不要传与外人。”

林麒恍然,原来传自己真经的时候,无生老母同时也传给了玉娘,无生老母嘱咐完,伸手从铜盆里抓出一团泥来,涂抹在手掌心,轻轻顺着玉娘脸庞一点点涂抹,她动作轻柔,像是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林麒感受得到无生老母的慈悲心,也在心中暗自祷告,愿这天地保佑玉娘,不在有凄惨悲凉之苦。

说来也是奇怪,被无生老母涂抹过的地方,经过夜风轻抚之下,竟是变得坚硬起来,如同上好的瓷器,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待玉娘全身都涂抹上了泥,明月下玉娘犹如一尊仙女神像,灵气十足,庄严无比,随后无生老母又从她小花布的包袱里取出笔来,沾着自己带来的颜料,一笔笔勾画起来眉眼口鼻来,片刻功夫,玉娘仿佛活了过来,仍是那身鲜红的嫁衣,仍是那张绝美的脸。不同的是,脸上在没有了悲苦,凄凉,而是目光悠远,庄严,不可侵犯。

感谢:奈落黄泉打赏200币,感谢:永远的天翔打赏588币,感谢华叔ok打赏1888币,感谢:毛背心打赏100币,感谢:jackie98打赏200币。(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一章 冥钱

是夜,整个刘家村披红挂彩,仍旧是玉娘当初出嫁时的样子,两匹白马拉的马车,大红的喜字,欢天的鞭炮,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伤,林麒,张青山,殷利亨,和尚,七姐妹,静静站在送亲的队伍中。

“送亲了!”一声呼喊,回荡在夜sè之中,村子里的人,排成长龙,这一次村中所有的人都来送行,泥封的玉娘矗立在马车里,头顶上盖着红红的盖头,月sè明亮,幽幽洒向人间……沉默的迎亲队伍在月sè中越走越远,来到玉娘被劫的地方,前面是一个刚刚盖起来,有些简陋的小庙,一天一夜的功夫,能做到这步,已是很不容易。

无生老母引着村中人抬出马车里的玉娘,将她安放在庙里泥台上面,抬来供桌,摆上祭品,点燃长香,清冷的月华映shè进来,映照在玉娘如玉的脸庞上,村子里的人跪倒一片,诚心祈祷,渐渐的人群散去,剩下刘伯温家中的这些人。

林麒朝众人抱拳道:“此间事了,就告辞了,青田先生,无相就拜托你了,待我办完了事,就回来接他。”

“林小兄放心,无相大师在我这里,必然不会委屈了他。”刘伯温急忙回道。

林麒朝他拱拱手就要离开,白衣女子突然开口道:“你!”林麒转头去看她,见她眉宇间颇有忧sè,问道:“姑娘还有事吗?”

“没……没事,一路保重!”白衣女子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但眼中的不舍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林麒对她笑笑,道:“姑娘也保重!”拱拱手掉头就走,无相送他和张青山,走出了一段距离,无相才忧虑对林麒道:“林施主,sè即是空,空即是sè啊……”

张青山嘿嘿一笑,也道:“无相大师说的在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林麒摇摇头,没理二人,跟着张青山去的远了,耳边却忽然传来殷利亨声音:“二位,rì后江湖再见,定要分出个胜负来。”林麒和张青山一起回头喊道:“等你!”三人哈哈大笑,渐渐消失不见。白衣女子痴痴望着林麒的背影,心中酸楚难耐,忍不住有泪滴留下,老道姑哼的一声道:“我就跟你说过,世间男子都是绝情负义之辈,你还不信,如今可是信了?”

白衣女子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很轻,随着夜风渐渐飘远。

所有的热闹喧嚣过去,此地只剩下一个新建的小庙,庙里的那个女子,静静的望着这片熟悉的山水,有风乍起,秋虫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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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山执意要陪林麒上龙虎山,林麒也承他的情,先陪着他去了趟太行山办了些事,就往龙虎山赶,二人不打不相识,共同经历了生死,不知不觉间就觉得亲厚了些,与旁人不一样。张青山一路上也顺着林麒的习惯,昼伏夜出。不过他是享受惯了的,不像林麒找个山野之地就能对付睡着,他却是要打尖住店,吃馆子。林麒也随他,反正他也没钱,花张青山的也不觉得欠了他什么。

行走间可就到了冬rì,这一rì两人到了安阳,安阳,简称殷、邺,七朝古都,位于河南的最北部,地处山西、河北、河南三省的交汇点,赶了一夜的路,张青山找了家小店打尖,旁人都是晚上打尖,白rì赶路,他二人颠倒过来,倒也不愁没地方住,一场好睡,直到黄昏才醒,两人要了壶酒,几个小菜,又买了些干粮装起来,一边吃一边等天黑。

这当口一个身穿金钱员外服的胖子,肋下夹了一捆黄纸垂头丧气的进来,翻卷开门,带进来几片雪花,小二见了,眼睛一亮,笑着迎上去道:“方员外,又买纸钱去了?今儿吃点什么?”

方员外大咧咧道:“老样子,上几个可口小菜,再壶烫酒。”说着叹了口气道:“连着一个月了,买这纸钱都花了老子十两银子了,这么多纸钱,你说我那死鬼老爹能花得完吗?还隔三差五的催魂似的托梦,说没收到钱,我估摸着啊,俺家那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就爱逛窑子,死了这毛病也没改,可是苦了我了,这得烧多少钱,够他逛窑子的?……”

小二嘿嘿笑道:“老员外不是那种人,没准是真没收到,最近咱们这片邪xìng了,家家都买纸钱烧,听说不少都梦到亲人来索要冥钱,可是乐坏了街东头的买纸钱的黄瘸子,嘴都合不拢了,这一个月卖的纸钱,都赶上他以前一年卖的多了……”

两人说得声大,林麒不以为然,张青山却咦的一声仔细去听,店里有吃饭的也搭腔道:“这事真有,不说别人,前几天夜里我就梦见那死去的老娘给我托梦,说是十月一没收到钱,衣服也没收到,在那间很窘迫,让我多给她烧点钱,还念念叨叨的说我不孝顺,吓得我不轻,赶紧买了纸钱烧了,那里想到,烧完第三天老娘又托梦来了,问我怎么还没给她烧?我就说烧了啊,烧了一吊钱的呢,老娘很生气,说我糊弄她,根本就没收到,这不,我刚又买了一吊钱的,哎!你们说这事怪不怪?我家隔壁的老王跟我一样,也是梦到他爹托梦给他……”

几个人引出了话,立刻店里就有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有本人梦到的,有自家亲戚朋友梦到的,反正绝对不在少数,安阳竟然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梦到自己过世的亲人来索要纸钱,这就未免太奇怪了,若是一家一户的梦到,那是儿女不孝忘记了祭奠先人,却不可能整个安阳这么多人都做这样的梦。

照这些人说,每家每户都是烧了纸钱的,就算先前忘记烧了,现在过世的亲人都托梦了,那个还敢不烧?必然是大烧特烧,就算生前不孝顺的儿女,这会都舍得出这个纸钱的钱,为的就是个平安,求个保佑。

可这些烧了的纸钱那去了?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张青山觉得好奇,听得更加仔细,这时有个外地来的客商,听了半天,忍耐不住道:“莫非你们安阳人不懂得烧纸钱的规矩?我可跟你们说,烧纸钱也是有规矩的,没了规矩,烧了可是白烧。”

方员外呸的一口道:“纸钱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烧,还能不懂了?你这外地大脑壳子懂个什么,去去……一边呆着去,我琢磨着啊,是不是现在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什么东西都飞涨,这不斗米都涨到快二两银子了,能不能是地府也受了牵连,所以纸钱烧少了下面的人不够花?我觉着是这么个事。”

就有人笑骂道:“老方啊,你当地府里的鬼们跟你一样还吃米啊,那都是吃香火的……”

张青山越听越觉得奇怪,旁人觉不到什么,或许会觉得是纸钱烧的不够,张青山可是懂行的,纸钱烧了,并不是像旁人想的那样,亲人回来收钱,那地府yīn司岂不是成了自家的院子,想出来就出来了?这绝不可能,真正的是每当chūn节、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这几个节rì,各个城隍下面的yīn差就会出来收钱,再将这些冥钱打包收好,拉回城隍去,远的就再往地府送,近的就让鬼来收。

每次烧纸都会往圈子外面扔几张,为的就是送给这些押送冥钱yīn差的辛苦钱,当然也有孤魂野鬼在鬼差没到的时候,捡上几张,但大多还都是到了押运的yīn差手中,这天下不管人间,冥界,都没有白干活的,鬼是人变的,人间什么规矩,冥界也差不多少。

张青山一拍桌子:“小二!”这一掌拍的响,将个专心吃饭的林麒吓了一跳,也不怪林麒吃的专心,着实是有道菜,安阳血糕委实太过好吃,血糕是用荞麦面、猪血佐以其它配料蒸制成糕,然后切片油炸,抹上蒜汁后食用。

相传血糕创制于南宋年间。当时安阳暴雨成灾,庄稼淹没。灾后官府发放大量荞麦种,以解饥荒。荞麦丰收后,人们以荞面为食。当时县城西北皇甫屯村一王姓农民将蒸制的荞面糕用油炸后,拌以蒜汁食用,鲜食味美。后又在荞面中加入猪血,味道更浓。于是他迁居城内,以卖血糕为业,生意十分兴隆。安阳血糕酥香适口,味道鲜美,,风味独特,乃是安阳一道有名的美食,林麒又不像是张青山什么都见识过,自然是吃的认真。

林麒吓了一跳,问道:“干什么?”

小二闻听拍桌子的声音,屁颠屁颠过来,陪着笑脸道:“二位客官,还要点什么?”

张青山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道:“你们这出什么事了?前因后果的跟我说了,这银子可就是你的。”

小二双目一亮,低头哈腰道:“那我得先谢二位爷的赏,这事啊,出**初一寒食节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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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章 规矩

农历头rì、十月朝、祭祖节、又叫烧衣节、授衣节,与清明节、中元节并称三大鬼节。这一天,会通过各种方式祭奠先人,表达哀思。这一天,都去上坟添土祭祖,除了摆供品烧纸钱以外,还用彩纸剪成衣帽、纸箱,焚于墓前。已出嫁的闺女依旧例回娘家祭祀已故长辈。

十月初一祭祀祖先,有家祭、也有墓祭。这一天也是冬天的第一天,此后天气渐渐寒冷,人们怕在冥间的祖先缺衣少穿,因此,祭祀时除了食物、香烛、纸钱等一般供物外,还有一种不可缺少的供物——冥衣。在祭祀时,人们把冥衣焚化给祖先,叫作“送寒衣”。

也有人不去老坟烧寒衣,而在家门口及十字路口烧。待到十月初一这天,瞅着天快黑了,抓把土灰,在家门前撒一个灰圈,然后焚香上供,燃烧纸衣、纸锭,祭奠先人。讲究的人家,会特意跑到离家不远的十字路口,为“游魂路鬼”送寒衣,为的是“鬼有所归,乃不为厉”,贿赂那些流浪鬼,使它们能与自家的亡人好好共处。

这一天家家都烧,都烧了千八百年了,也没出什么事,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却是没想到,今年烧了纸钱寒衣,过了没几天,就有几户人家有过世的亲人托梦,说是一直等着纸钱寒衣过冬呢,怎地都过了三五天也没个动静,是不是忘给烧了?

几户人家醒来后,吓的不轻,明明是烧了的,亲人却没有收到,那就接着烧吧,大户人家不当回事,可一些小门小户的,这烧纸的钱也不是少数,但宁可得罪活人,也不能得罪了死人,何况还都是过世的亲人,怎么也不能委屈了。

那就接着烧吧,这一次都认真起来,规规矩矩的按照老辈人的指点烧了纸钱,寒衣,可没过几rì家里人又托梦了,还是说没收到,而且这回不光是那几家了,而是几十家都梦到了,这就有点奇怪了,但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谁都瞒了不说,又买了纸钱寒衣烧了,没过几天,一百来户人家梦到过世亲人讨要纸钱。

这可要了命了,大姑娘小媳妇本来就胆小,东家西家一窜门,可就瞒不住了,于是家家户户开始烧纸,rì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有钱的人家还成,承受得起,像那方员外那样的,无非就是多花两钱,穷人家可就愁坏了,不烧不行,烧又烧不起,就这么干耗着,到了今天。

若说这天下消息最灵通的,非店里的小二莫属,南来北往的人多,人多嘴就杂,什么事都知道,这小二口齿伶俐,将个事情前因后果的说了,眼睛就盯着张青山手心里的银子发光,还一个劲的点头哈腰的。

张青山笑笑,将银子扔给小二,大方道:“赏你了,若是还有什么问你,可不要隐瞒了。”

小二收了银子,满脸喜sè,拍着**道:“客官放心,绝对知无不言。”

小二退下,张青山看着林麒道:“这事有点意思啊,长这么大头回碰见这么古怪的事,林麒,你说这里人烧的纸钱都那去了?”

林麒抬眼看了看他,道:“关你屁事,关我屁事?还是早早赶路要紧,什么事都管,你管的了那许多吗?”

张青山笑道:“你就不好奇?”

林麒道:“有什么好奇的?无非是yīn差将这些冥钱贪了,咱大元朝的父母官都这样,有样学样,那也不算什么。”

张青山道:“不能,yīn间跟阳间不一样,yīn间规矩可大,yīn差押送银钱是好差事,谁家烧纸不往外扔一些,这些拾掇起来,也不是小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有yīn差专门监督,有那个小鬼敢这么干?打这些银钱的主意,因果可不是小鬼能承受得了的。”

林麒笑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人给你烧纸,又不是你收不到。”

张青山想了想,也笑,道:“就是觉得稀奇,倒也是,鬼神之事还是少沾惹的好。”说完让小二装好干粮,结了账,两人出了店,天sè已经全黑,外面街道上却是火光通明,无数的男女老少出来烧纸,向前看去,火光点点,犹如天上星光,竟是一眼看不到头,景象蔚为壮观。

火光映照这一张张烧纸的人脸,各个都是万分虔诚,嘟嘟囔囔的无非是说些让先人保佑之类的话语,林麒摇摇头,迈步前行,张青山赶上来,对他道:“这些人烧纸钱没有一个坏了规矩的,烧得都对,我真纳闷这里过世的先人怎么会收不到呢?”

眼前的景象太过壮观,林麒也起了兴趣,问道:“烧纸有什么规矩?”

张青山道:“烧纸无非就那么几个节rì,chūn节、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但最好是在这四个节rì提前几天烧,因为过节都是要提前采买的,人间如此,yīn间也是一样,

烧纸不写具体的名子也是可以的,写上“某门历代祖宗收”,这样你家的祖先就可以收到,至于他们的去向就不要问了,**的可以拿这些钱做善事,给子孙积福,还在鬼道的祖先可以用这些钱来买东西,没钱花的鬼看到别人家子孙给送钱花都是很羡慕的,烧纸时先拿三张给圈外的yīn差,或是孤魂野鬼!

为什么要给祖先烧纸呢?因为纸钱是鬼道众生所用的冥币,需要让阳世间的人来烧才可以生效,每个家族的祖先都是有在鬼道的,所以后代给祖先烧纸天经地义,yīn间也有要饭的鬼,这多半是生前无德,后代没有祭祀的,如果后代有这个能力而不去送钱,祖先沦落到要饭的地步,就属于子孙不孝。

也有祖先找子女要钱的,一般都是会梦到的,但是有些不信鬼神的人梦到了也不予以理睬,这样的话祖先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他们也是有办法的,可以趴人身上,被附的人就会很难受,渐成病灶,那个郎中也看不好这种病。

林麒咦的一声道:“真没想到,规矩竟然这般个多,以前还以为买了黄纸烧了就成,真是人间处处皆学问。”

林麒话里就有捧张青山的意思,张青山也得意,道:“买来的黄纸,并不能算作yīn钱,最好使的yīn钱是拿着木头刻成铜钱样的凿子,用小榔头一下一下在纸上打。打纸时有很多讲究,最好是先人的后代,一定要男孩,榔头必是木头的,打的痕迹不能叠在一起。这样的yīn钱才是最管用的。”

林麒先前回到槐树村的时候,可不懂这些规矩,就是买了黄纸烧了,还当是尽了孝心,感情一点用没有,张青山说的这些倒也有用,下次给爹娘烧纸的时候,就知道该如何烧了,想到这,对着张青山道:“受教,受教!”

张青山仿佛明白他的心思,对他道:“烧给祖先亲人有两种方式,一种在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焚化前秉单汇表可以写上先人的姓名,但不要写后代或自己名字,如果要写一般统称后人;另一种是在先人坟墓前或灵位旁,按照规矩焚烧。大部分种类的纸钱是用来焚化的,也有一些纸钱不是用来烧的,如墓币,出殡时撒纸钱,防止各种孤魂野鬼来捣乱,俗称“买路钱”。另外,一些地方为了安神镇煞,在一些经常出事的村头、路口也会撒纸钱。正神一般都不贪财,所以纸钱一般都是用来给鬼“行贿”的,所以哪里总“闹鬼”,就撒一些纸钱,交了钱,自然就一方平安了。

林麒听的很仔细,感觉这规矩未免多了些,忍不住问道:“还有什么?”

张青山道:“咱们边走边说。“说着前面带路,时不时指点烧纸的人,对林麒道:“要天黑透才去烧,天亮没谁敢出来取钱的。去烧纸的来回路上,遇到烧纸尽量绕开,不要踩到,有时候一个路口排满了纸灰堆,想绕都绕不开,那只好请你小心地穿插过去,有时候还可能需要大跨步一下,过去之前你要先说一句,抱歉,抱歉,借过。”

烧纸前在要烧的地面画个圈,不要把自己圈到里面,西南角要留个缺口,方便yīn差进来拿钱。烧纸时要严肃,不要嘻笑打闹,既然来都来了,就恭敬点。给亲人烧纸前先点燃两张扔到圈外,答对一下没有亲人送钱的孤魂野鬼。烧纸时要念念有词,如:谁谁谁,给您送钱花来了。今天孙男弟女都来看您来了云云。给祖先烧纸要遵循烧纸的节rì,不能够随意凭自己心血来cháo就去焚烧。

还有的人为了积yīn德,烧给yīn魂野鬼,实为超度不相识的亡魂,跟阳间的布施一样,是功德之事,当然不能在家中烧,在家烧不是主动请外面的“朋友”来做客?一般是在十字路口旁,这是从水口旁做法事蜕变而来,路即为水,十字路口就是水口,为聚yīn之地,也是很多yīn魂喜聚的地方,还有一些艺高胆大的师傅,会专门找“猛鬼地”,在这些地方烧纸超度做法事,而这些地方就没什么定址。记住一定不能报上自己的住宅、姓名及其宝号,免得惹事生灾……

说到这,张青山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林麒却感觉一阵yīn风朝着他俩而来,离得不到两三丈的距离停住,张青山也看到了,咦的一声道:“还有孤魂野鬼敢找咱俩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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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章 劫阴钱

林麒也纳闷,凭他俩的道行,一般的孤魂野鬼躲还来不及,那有主动送上门找死的.难不成是自己踩到了别人烧纸的纸灰?林麒虽然不如张青山懂得多,却也知道烧纸的纸灰不能踩,那是别人的孝心,也是yīn钱,踩上了难免让一些好朋友心怀不满,若是碰上通情达理的,也就是吓吓你,碰上凶恶的,可就缠上你了。

林麒纳闷,低头看了看,并没踩到任何纸灰,张青山哼的一声道:“我们两个不招惹你们也就是了,竟敢来讨不自在!”也没见他画符念咒,右脚向下猛然一跺,震荡得四周纸灰溅起,他长得本来就雄壮,这一跺脚真如神兵天将一般威风凛凛。

那阵微小旋风猛然停住,像是畏惧张青山,竟是不敢在向前靠近半点,林麒恭维道:“好手段,不愧是龙虎山的亲传**!”一边说,一边暗中捏诀,开了yīn眼,再一瞧,前面几丈远的距离,立着一个青头紫面的小鬼,小鬼穿着黑sè衣衫,戴着白纸高帽,肩膀上还扛着个招魂幡,香火缭绕中,对着他一个劲的作揖,脸上满是紧张神sè。

是个yīn差,却未见过,看模样没有恶意,反而像是有什么事情求着自己来着,林麒也觉得惊讶,问道:“你认识我?”小鬼点点头,林麒又问:“你找我有事?”小鬼又点点头,朝他作揖,然后转过身去向前飘了段距离,转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林麒。

张青山见林麒跟着那阵旋风说话,惊讶问道:“你开眼了?”林麒点点头,张青山楞了楞,觉得这小子委实太过**,要说开yīn眼他张青山也会,却没这般快法,更不要说开就开了,顿时不服气的掏出张黄符念叨几句咒语,用黄符在双眼间抹了一下,开了yīn眼看到小鬼,惊讶道:“这是yīn差啊,你认得它?”

林麒摇摇头,道:“它好像有事找我,咱们跟上去瞧瞧。”张青山也起了好奇的心思,跟着上前,走了一段,竟是到了安阳最繁华的之处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两侧尽是烧纸的,两边却守着十几个鬼差,其中一个见了林麒,大呼道:“林爷,林爷,可还记得小的?”

yīn差都是福德小鬼,模样都长得差不多,并不是原来模样,为的也是震慑野鬼,穿的也一样,但这个小鬼黑衣服边上绣着金线,像是几个yīn差的头,他见了林麒欣喜若狂,林麒却是认了半天没认出来,疑惑问道:“你是……”

“常二姐家,小的跟在马爷身边,你还赏了我一耳光……”小鬼一说,林麒立刻想起来了,这可不就是当初跟在马面身边的yīn差嘛,当初见他要勾常遇chūn体内的大鬼,还给了它一巴掌,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林麒上下打量一番,道:“升官了啊,恭喜,恭喜!”

张青山看得分明,扭头看向林麒,更显惊讶,问道:“yīn差你都敢打?”

林麒也不理他,问道:“你不是马面身边的吗,怎么些许时曰不见,到了这里了?”

林麒这一问,小鬼立刻愁眉苦脸道:“常二姐家的事,小的办的还算得力,马爷保举到这里城隍手下当了个鬼头,原本这押送yīn钱的事也用不到我,却没想到出了事情,寒食节那天是收集yīn钱的曰子,城隍老爷派了三个yīn差到这来收集yīn钱,那里想到半路被人劫了,yīn钱被劫这种事还从未发生过,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城隍老爷不信,将那三个yīn差好一顿打,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城隍老爷放鬼出来托梦,让在世的家人接着烧,这回派了我带着十五个yīn差,带着yīn司冥器而来,却没想到,收集了yīn钱,打好包往yīn司赶路,半路上出了一伙贼人,各个蒙面,呼啸而来,有百八十号之多,手中都拿着符刀,符刀上面带着法力,小的不敌,yīn钱又被劫了,无奈派人回去禀告城隍老爷,城隍老爷又给我派来五个小鬼,让我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保护好yīn钱,否则王法伺候。”

小鬼说到这,已是一脸苦水,本来那模样就挺渗人,如今再一看,觉得鬼能丑成这个模样也不容易。林麒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劫yīn钱,那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的,就算术士会法术,谁又去抢那玩意?若是是鬼魂野鬼抢的,那就更不可思议了,要知道yīn差也不是随便能当的,多少都有些道行,否则如何勾魂索命,**恶鬼?

孤魂野鬼往往都是心有执念的人,不愿意轮回转世,或是横死之人,怨气不散,这种鬼见了yīn差躲都来不及,还敢迎上来抢yīn钱?难道这些yīn差手中的招魂幡,铁索,铁尺,都是吃素的?别人不知道,林麒却是知道冥器其实就是法器,针对的却是鬼怪灵体,伤害也是最大。

林麒不解问道:“就算有贼人来抢,出了这等大事,怎地就让你们十几个来守着?就不能多派些yīn差来?”

小鬼哭丧着脸道:“如今这世道,天灾,兵荒马乱的,死的人不计其数,勾魂的人手已然不够,总不能让那些个死鬼逍遥法外,责任太大,城隍老爷能再派出几个来,已是万难,可我觉得加上这几个,也不是那贼子的对手,若是再被截去,小的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哎!早知道会遇上这事,跟在马爷身边多好,逍遥自在的……”

小鬼愁眉苦脸,林麒却是越听越新鲜,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我是活人,又能帮你什么了?”

小鬼道:“马爷跟我们几个说过,说林爷是个本事大的,得自上古传承,小的这也是没办法了啊,恰巧碰见了林爷,就想着找你老帮着想个办法,林爷,看在往曰交情的份上,帮小的这一回吧,若是小的获罪,免不了要受地狱油炸刀劈之苦……”说着不断朝着林麒作揖。

张青山在一旁听了七七八八,越听越是惊讶,隐约的也猜到小鬼口中的马爷就是地府的十大yīn帅之一的马面,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林麒竟然认识马面,这得是多么大的面子啊,马面是yīn神,就算是龙虎山上的掌教见了,也得客客气气。

龙虎山驱邪画符的本事是大,但他张青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认识一个yīn差,本想劝林麒答应帮忙,可一想,能劫了yīn钱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不是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惹这个麻烦。

林麒却是哼的一声道:“你们地府之人最是没有信誉,各个歼猾无比,刘家村的事,本是你们家马老爷找我办事,九死一生的,却还是欠了你们马老爷一个人情,你又怎么好意思还来求我办事?何况你后台是马爷,你怎地不去找他?”

“马爷看守十八层地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来的,林爷,你就看小的可怜,帮把手吧。”小鬼苦苦哀求,垂头丧气。

林麒眼珠一转,道:“帮你一次也不是不能,不过上次被戏耍一番,很不开心,不如你去问问马爷,就说我帮他办好了刘家村的事,如今两不相欠,这次帮你,他却是要欠我个人情,若他同意,我便帮你,若不同意,那就另请高明吧。”

小鬼闻听此言,颇有些为难,林麒见了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小鬼急忙拦住他道:“也罢,我这就去问问马爷,林爷在此稍等!”小鬼曾是马面的亲信,否则常二姐家这种犯了yīn司刑法的事,也不会找它来干,更不会马面说情让它当个鬼头。

小鬼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管什么法子总要试上一试,顿时化作一阵旋风而去,张青山早就听得目瞪口呆了,怎么也想不到林麒与马面还有如此渊源,忍不住问了出来,林麒也不瞒他,将前后都跟他说了。

林麒说完,张青山猛地朝他肩膀一拍,道:“你小子是个聪明人,怎么尽办些糊涂事?刘家村的事马面已是欠了你个人情,虽然口上沾了你便宜,但心里还是有数,你若有事求他,看在你办好了刘家村之事的份上,总会帮你,如今你却巴巴的让小鬼告诉他你俩想不相欠,他自然愿意,就算这次再欠你个人情那也不算什么,本来是该欠两个人情的,却被你搞成欠了一个,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何况他就算欠了你人情,若是你求他,他不出面,你又能把他怎么样?还不是欠着!”

林麒愣住,仔细一琢磨可不就是如此,里里外外马面反正是一点亏都不吃,顿时就有些泄气,刚要转身就走,那小鬼回转,出现在他面前,面带喜sè对他道:“马爷说了,他大人有大量,也看你小子顺眼,上次的事,就不说谁欠谁的了,没意思的紧,这次你若是帮了yīn司的忙,他就欠你个人情,马爷绝不是小气的人,若真有事,必然帮忙……”

一百五十四章 扮鬼

林麒哭笑不得,就如张青山所说,没事找的什么麻烦,非让小鬼去跟马面说这些个事,倒像是他小气一样,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是没用。林麒突然觉得自己脸皮是那么的薄,天xìng是如此的纯良,如今这世道,像他这样的好人着实是不多了。为此很是感叹了一番,就要泪眼婆娑了,然后决定拉张青山下水,扭头问张青山:“你有什么好主意?”

张青山斜眼看他,嘿嘿冷笑:“你这小子不地道,人家找的又不是我,何必拉我下水?”

林麒咳嗽一声,对那小鬼道:“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指着张青山道:“这位是龙虎山正一教亲传弟子,张青山,张道爷,为人最是古道热肠,碰见了这种事,万万没有不管的道理,先前还是他好奇心起,拉着我出来看看,可不就碰见了你,还不快谢谢张道爷援手……”

小鬼也是个机灵的,急忙道:“多谢张道爷援手,小的感激不尽!”

张青山骑虎难下,暗骂林麒小人行径,怎么就扯上自己了?他也知道鬼物最是记仇,若是你答应了什么,必须要做到,否则记恨在心,必然找机会寻仇,更何况是yīn差,就算他一时奈何不了自己,若是以后做法,这yīn差暗里使坏,可也得不偿失。

张青山哼了一声,却是没有拒绝,林麒嘿嘿一笑,问那小鬼:“我该如何帮你?”

小鬼道:“全凭林爷吩咐。”

林麒想了想道:“我有扮鬼之术,不如我扮成你们模样。一起押送yīn钱,送你一程,若是抢yīn钱的贼人来了,与他比斗一番就是,若是不来,将你们送出安阳境内,可也就不是我该管的了,你看如何?”

小鬼道:“林爷说怎么就是怎么,抢yīn钱的贼人必定就在安阳,其它地方并未出现此事。出了安阳境内。就离此地城隍近了,料那贼人也不敢靠近。”

张青山一直在旁听着,听到定下计来,忍不住道:“若是那贼人强悍。抢了yīn钱就走。又该如何?”林麒笑道:“既然问起。想必你是有办法的。”说着又对小鬼道:“来来,快快谢过张道爷!”

张青山见他又来这一手,急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出个主意,行不行的,还是你二位拿主意。我这么想,不如咱们也烧yīn钱,将寻踪之符夹杂在纸钱当中烧了,若是真有人抢了yīn钱就跑,一时没拦住,也能找到老巢,岂不是好?”

林麒双目一亮,猛地拍了一下张青山的肩膀,道:“就这么办,张兄啊张兄,还是你老jiān巨猾啊,小弟佩服!”

张青山很是不满,道:“叫师叔,怎地如此没大没小的?”林麒也不理他,从他包袱里取了银子,去棺材铺买纸钱,张青山跟在身后嘟嘟囔囔:“入娘的,好人你做,钱却是我来出,我这师叔当的,跟你徒儿似的……”

念叨着到了本地的棺材铺子,里面一个五十来岁干瘦的老头,见又有人来买纸钱,嘴都合不拢了,急忙迎上钱来,热心介绍,铺子里面东西倒也不缺,寿衣,纸人,黄纸,元宝……一应俱全。看着老板那张殷勤的脸,林麒有点怀疑是不是这老板劫走的yīn钱,仔细想想,劫yīn钱受益最大的,可不就是这棺材铺子里的老板。

想是这么想,却也没个真凭实据,林麒买了一捆纸钱,又买了些元宝,张青山买了几张黄纸,两人出来回到小鬼所在的十字路口,张青山祖辈都是龙虎山的道士,自有香火供奉。林麒想了想,父母已轮回转世去了,那就烧给义父,按照规矩将纸钱折叠好,嘴里念念叨叨,在地上画了个圈子,张青山照着小鬼穿的衣衫帽子,用手撕了衣衫帽子,等着烧给林麒,两人准备妥当,就等时辰。

yīn差收钱都在子时,鬼路大开,所谓的yīn阳路,就是人世间普通的路,不过是白天人走,晚上鬼走,苦等着到了夜深,烧纸钱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就剩下林麒和张青山,两人一个道服,一个身穿黑衣,年纪都不大,蹲在地上也不烧纸,引来不少目光,更有执夜的官差过来询问,张青山掏出龙虎山的度牒,跟那几个官差说就是为了此地先人收不到yīn钱来的,这几个官差也是深受其苦,立刻恭敬起来,有几个烧纸没走的,也都饶武扬威的赶走,忙活完了,却是不敢在这十字路口多呆,鬼神之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眼看着时辰快到子时,林麒盘膝坐下,yīn身出游。张青山也开始烧纸,张青山烧纸与别人不同,别人都是引火烧纸,他却是念念叨叨,手一扬,纸钱便燃烧起来。他现是将撕好的衣帽烧了,林麒yīn身面前就多出这么一套衣衫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张青山有意整治林麒,这一身衣服让他撕的,跟个乞丐服也差不多少,张青山开了yīn眼,能看得到林麒,先前还并不十分相信殷利亨说的,现在亲眼看到林麒yīn身强大如斯,心中暗暗惊讶,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看他怎么穿这身衣衫。

林麒也不理他,捡起衣服,披在身上,念诵咒语,yīn身开始诡异的扭动,像是一条舞动的蛇,脑袋晃,肩膀动,两条腿打摆子一样动个不停,开始还是缓慢动弹,后来在林麒默默念诵中,竟是动的越来越快,简直如同阵旋风一样,张青山不明所以,张大眼睛看着,但见林麒旋转之中,忽然停住,再一看,那里还有林麒的影子,平地多了一个小鬼,青眉肿脸,呲牙咧嘴,身上穿着yīn差的黑sè官服,头上戴着尖尖的白纸帽,活脱脱一个真正小鬼。

这一手,看得张青山是眼花缭乱,暗自惊讶不已,又是佩服,又是纳闷,真不知道这小子还藏着多少本事,却是开口道:“咦,这可是你是真面目?”

林麒用了扮鬼之术,不光张青山看傻了眼,就是十几个yīn差都看得呆住,那鬼差赞叹道:“林爷好本事,这般能耐,怪不得马爷说你是个本事大的……”小鬼奉承不停,林麒朝他笑笑,却是呲牙咧嘴的难看至极。

林麒yīn身出游,顿时就觉得这十字路口不一样起来,刚才看上去还疙疙瘩瘩的路面,再看竟是变得平整光滑,小鬼一声令下,十几个yīn差开始收钱,这些银钱都是一摞摞的摆好在地上,还有金元宝,银元宝,都是整齐摆好,一眼望去,竟是金光璀璨,如此多的yīn钱,着实让林麒大开眼界。

又有两个小鬼勾了两个叫驴的魂魄赶来,架上笼头,成了辆挺大的驴车,收了家家户户烧的纸钱,用黄封纸做的袋子封好,一袋袋的放到驴车上面,贴上当地城隍的封条,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陪着林麒说话的yīn差发令。

小鬼瞧了瞧时辰,已是到了子时过半,正是yīn气最重的时辰,尖着嗓子喊了声:“开路!”就有yīn差取出面锣来,咣当敲响,尖着嗓子喊:“yīn差赶路,阳人回避……”

林麒不明就里,问那小鬼:“既然yīn钱被劫,小心行路就是,怎地还如此大张旗鼓,还敲起锣来了,活人又听不到有什么用了?”

小鬼听他问起,对他道:“路,白天是人走的,晚上是鬼走的,这么做也是提醒过往路人,不要冲撞了yīn差赶路,听是听不到,却还是能感觉到,有些人走夜路,走着走着,觉得身上冷,莫名其妙的向一边躲一躲,这就是躲yīn差呢,如此做也是为的活人好,毕竟yīn阳相隔,若是冲撞了,虽然不与活人计较,但yīn盛阳衰之下,倒霉是肯定的了,说不准还会霉运缠身,不信林爷去问问,保准有人晚上敢夜路,回到家后,有一段rì子做什么都不顺,那就是冲撞了赶路的yīn差了。”

林麒万没想,这里面还有如此说道,好奇问道:“照这么说,就不用赶夜路了?”

“那也不是,赶夜路最好身上带着火光,赶路了yīn差见了火光,知道有活人赶夜路,能让一让的,也都让上一让,并不惹事,何况火光之中带有阳气,阳气一盛自然无事,但这路上可也不光是yīn差出没,有些孤魂野鬼也到处溜达,四处找跟自己八字匹配之人,若是走夜路,恰巧碰上了与自己八字合适的孤魂野鬼,那可就到大霉了,许多鬼上身也就是这么来的……”

林麒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世上当真处处都是学问,自己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些,一边走一边问些不知道的,小鬼有求于他,有问必答,林麒也真学到了些忌讳,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谈谈说说的走着,过了大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密林,眼凑着就要走出安阳境内,这时忽地密林中响起一声类似夜枭的叫声。嗷嗷嗷……接着一阵yīn风从密林中刮起,yīn风之中,百十来个鬼物蒙着脸,举着明晃晃的符刀,迎面扑来。(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五章 鬼贼

yīn风之中带着罡煞气息,忽地迎面刮来,十几个yīn差措不及防,顿时乱成一团,这阵风来的猛烈,林麒忍不住向后退了一退,仔细看去,yīn风之中夹杂着无数红sè的细小粉尘,打在yīn身上疼痛无比,暗红sè的粉尘看上去像是公鸡血和黑狗血晒干了碾碎了的粉末,林麒惊讶不已,也只有这两种至阳之物才会对yīn魂造成伤害,随着yīn风扑上来的这些鬼物,同样是鬼,怎地就能使用?

yīn风之中,百十来个鬼物,呼啦啦蜂拥而上,犹如地狱之门大开,小鬼大声呼喝,七个yīn差高举招魂幡,竟然成北斗阵势,剩下的yīn差挥舞手中铁链,朝着当前的鬼物套去,立刻套住几个,但不知为何,这些鬼物沉重如石头一般,被定在原地,却是没有勾出魂来,眼见着就离的近了,就见这些鬼物各个脸上罩着猛兽的面盔,有狼,有虎,有猫,有狗……还有一个竟然罩着钟馗的面盔,让人哭笑不得。

这些鬼物有的手中握有符刀,刀光闪亮,林麒看得是眼熟无比,竟是跟当初师傅周兴给他做的符刀一样,上面带有法力,有的鬼物手中拿着柳条,呼喝着蜂拥而上,到了近前,忽地一声呼哨,分成两伙,一伙缠住yīn差,举着柳条猛抽,却是没人用符刀去砍。柳枝打鬼矮三寸,据说河边的柳树和山上的柳树不一样,河边的杨柳,枝条可以打鬼,桃树的枝条也可以打鬼,所以鬼怕桃木剑和怕柳枝抽打,yīn差也是鬼,自然也怕柳枝抽打,顿时躲闪起来,

缠住了举招魂幡的yīn差,另一伙朝着yīn车抢了上来。鬼物凶猛异常,到让林麒摸不着头脑,天下鬼物无数,却真没见识过敢打劫yīn差,抢yīn钱的。虽然鬼物都蒙着脸,但都是些孤魂野鬼,无非是年头久了,比其它的野鬼厉害上几分,可手上有符刀,还有阵势,必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否则yīn差手中的冥器,也不会勾不到魂来。

林麒既然答应了小鬼,那能真让这些野鬼抢了yīn钱,急忙抽出量天尺,挡在yīn车前面,几十个鬼物当中,突然闪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sè长衫的野鬼来,也看不清楚面目,但见他衣衫一抖,却是十余片柳叶,激shè而至,朝着林麒面门而来。

林麒量天尺横在胸前,快速划了个圆圈,黑乎乎的尺子有淡淡无sè光芒显露,与柳叶一绞,柳叶立成碎屑,纷纷落地,林麒迎面而上,量天尺向前刺去,还没等到那鬼眼前,却见他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黑sè长伞来,猛然撑开“噗噗……”几声闷响,伞面上抖出一团红雾出来,红雾带着至阳气息,不是鸡血磨成,就是狗血磨成,对yīn身伤害不小,林麒不敢大意了,急忙躲开。

那鬼却是得理不饶人,撑着伞追着林麒,噗噗噗……的放红雾,林麒被他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剩下的鬼物一拥而上,举着符刀刀背将守住yīn车的几个鬼差砍下去,呼哨一声赶了车就跑。

眼见得手,那鬼急忙也朝密林而去,林麒被他逼得手忙脚乱,正恼怒不已,那能让他跑了,握紧了量天尺追去,这鬼没想到林麒如此难缠,眼见着就要到了密林,将个黑伞朝林麒砸了过来,林麒扭头一闪,却见他左手在身前一晃,在空中划了个圈,竟然有三张黄符出现在眼前。

三张黄符如贴在空中一般,在半空里一动不动。想必是想拦住林麒,身形却是不停,仍朝着密林飘荡而去,林麒见这鬼物竟然还能使用符箓,也是大为惊讶,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腿稍稍一屈,猛地向前急纵。只一眨眼功夫,便已到了三张黄符跟前,量天尺向前劈去。

林麒这一劈也没章法,直直劈下,却有yīn阳五行之威,登时将三张黄符劈的七扭八歪,露出一条空隙来,林麒闪身抢进,朝着那鬼身后直刺,那鬼本以为林麒不过是普通yīn差,甚是轻敌,哪知林麒这一刺来得极快。但这鬼道术极甚jīng纯,林麒尺子刚递出去,他右手尾指忽地向外一挑,空中还未落地的一张符纸如疾矢一般向林麒shè来。

林麒也未将这鬼放在眼里,尺子忽地下落,挡住黄符,哪知符纸一贴到尺子上面,忽地燃烧,这股火力纯正刚猛,林麒只觉从尺子上传来一股极大之力,惊讶之下,人朝后面滑去。那鬼得手却不恋战,窜进了密林之中。

林麒没想到此鬼如此jiān猾,也顾不得逢林莫入了,他是yīn身出游,不似人身沉重,身子一顿向前而去,进了林中,却见这林子里面浓黑异常,百十多个鬼物早就不见了影踪,连那驴车也消失无形,倒是那鬼黑影一闪,想必是还没来得急逃掉。

林麒对这鬼不敢再大意,左手掏出从那张青山那讨要来的雷符,雷符一出手,一变二,二变四,眨眼成了十余张,如同一道道利剑急速而去,将那鬼团团围住,雷符在空中不住打转,犹如铁桶一般,但那鬼此时一扬手,也shè出几道黄符,竟是穿透了雷符朝着林麒面门shè来,林麒量天尺迎上,挡下黄符,神行不歇,闪身进了雷符阵中。

那鬼见林麒如此能耐,知道他不是普通yīn差了,心中一急,手上更是乱了方寸,将个黄符握在手心当中,朝着林麒抓了过来,林麒刚到阵中,还未稳住身形,就被抓住,这鬼的手冷若寒冰,一抓到林麒手臂,就如一把铁钳,这鬼抓住林麒的手臂,正在用力回夺,忽然五sè光芒一闪,林麒猛然转身一矮,量天尺向下一划,将那鬼一条右腿斩断。这鬼右腿齐根断了,却连血珠也没流出半点,仍然作势拉着,这副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yīn身受损,阳身同样受损,眼见这鬼断了一腿,林麒哼了一声,尺子朝他头顶拍去,想要先将他制住在说,却没想到,尺子到了那鬼头顶,却见一道白光闪耀,晃得林麒眨巴了一下双眼,等在睁开,那里还有鬼,只有地上一个草人。

草人扎的甚是jīng细,有鼻子有眼,腰间栓了跟红绳,双臂俱全,却是断了条腿,这鬼竟有如此法术,看来今夜来劫yīn钱的鬼物,都是草人之躯,怪不得那些招魂幡,勾魂锁对他们没用,林麒心中一动,收回了雷符,捡起地上的草人用鼻子闻了闻,竟然是茴香晒干了编造的草人。

茴香的香料,但却是一种很有灵xìng的草药,有很多地方的巫师,术士,召唤鬼神都烧茴香,不过茴香既可以用来招神,也可以招来邪魔。林麒低头想了想,发现抢yīn钱的这些鬼物,并无恶意,目的只是yīn钱,并没有伤害任何一个yīn差。可一个如此本事的人,为什么不抢别的,只是抢些yīn钱?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林麒百思不得其解,闪身回到被劫之地,十几个小鬼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本就一个个丑陋非常,这么一哭,更加难看,倒也不怪他们,地府惩罚最是严酷,丢了这么三次yīn钱了,那个回去都没有好果子吃,这些小鬼平rì里勾魂索命,都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何曾受过这般挫折,一个个哭的天地同悲,简直跟死了亲娘也似,只有请林麒帮忙的小鬼还算镇定,眼见林麒回来,急忙迎上来问道:“林爷,可有眉目?”

林麒扬了扬手中草人,对他道:“抢劫yīn钱的必定是活人无疑,鬼物没有这般能耐造出这么多有灵气的草人,若是没人施法,这些鬼物也没那个本事附身到草人身上,招魂幡,索命铁索不管用,也正是因为如此。”

小鬼哭丧着脸道:“这次又被抢,我们十几个回去,定然要受油炸,斧劈之罚,还望林爷怜惜我等不易,帮小的这个忙啊……”小鬼说着就要跪倒在地,也是真慌了,刚才那一番镇定不过是强装出来的而已。

自己又不是死人,林麒哪能让鬼差来拜,急忙扶住他道:“别急,我还留有后手!”说完也不管小鬼,念头一转,yīn身回窍,张开眼却见张青山还在不慌不忙的烧纸,林麒一把抓住他道:“可有消息?”

张青山一把推开他手,道:“急什么?你且看!”说着指了指上面,林麒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一道白烟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却是朝着城外而去。

张青山得意道:“纸钱之中有寻踪引路之符,这些个鬼贼不晓得厉害,哼!有这符在,任他躲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了。”

林麒最见不得张青山得意,一把拽起他,道:“既然如此,还在这里胡吹什么,还不快追!”说着话拽着张青山顺着白烟疾奔。张青山被他拽了个踉跄,急忙道:“急什么,急什么?有这道符在,除非对方发觉,否则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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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章 义庄

两人顺着白烟出了城,向右而去,快走了大约一炷香,就见不远处有座低矮小山,山上有一间黑乎乎的屋子,甚是残破,白烟到了这里渐渐变淡,隐入屋子当中,林麒和张青山都是jīng神一振,知道yīn钱必定藏在此处。

两人上了山,走了没多远,便见前面耸立着一座残破的屋子,不是庙,更像是祠堂,屋子前面左右两侧,竖起两根高高的竹竿,每一根竹竿上都挂着一个白灯笼,昏暗的烛火随风瑶瑶yù坠,凄凉无比,房子破的连个围墙都没有,四处漏风,黑沉寂寥,寂静无声。

如此破的房子,竟然还有对联,左侧是,亡灵归去,右侧是,生人勿来!八个字,就透着那么一丝鬼气森森,此处是一义庄,所谓义庄是存放棺材的地方。当然,棺材不会是空的,棺材中都有尸体,大都是一时还未曾找得好地方安葬,或是死者客死他乡,家人准备运回本土去安葬,或是穷得无以为殓,只好暂时寄放在义庄之中,再做打算。

林麒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瞧,见屋子里面有个供桌,桌面右侧幽幽亮着一盏油灯,灯火昏暗,桌子上摆满了草人,地上摆了三副黑漆漆的薄皮棺材,正当中棺材上坐着一个老头,yīn沉沉的盯着他二人,沉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里面就我老头子一个,我都不怕,二位怕什么?”

林麒笑笑,迈步进去,借着油灯光芒看的仔细,就见这老头六七十岁的模样,头发半白,脸上满是皱纹,一脸的穷苦相,身上的衣衫补丁摞补丁,都洗得发白了,却仍是干干净净的,在他腰间围了一条黑腰带,要带上拴了个小包,右手倒拎着个小小的铜铃。

张青山嘿嘿笑道:“前辈,手里拎着个招魂铃做什么?既然是有道行的,也知道人鬼殊途,真不知道抢那yīn钱有什么用?晚辈两个不才,受人之托来管这闲事,还请前辈示下!”说是示下,其实就是比划比划的意思,老头大晚上的等在这里,知道有人要找上门来,又怎会没有准备?

老头忽地笑了,脸上的皱纹将个眼睛都快挤没了,悠然看着张青山道:“阁下是龙虎山正一教门下吧。”

张青山一抱拳:“不敢,正是龙虎山**张青山,敢问前辈大名。”

老头子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可折煞我老头子了,我姓李,你就叫我老李头子就好,安阳城内的人也都这么叫我。”张青山晒然一笑,开口道:“前辈劫了yīn钱,总要给个说法,我二人也不能白走这一趟。”

老头双眼猛然一亮,看向张青山,道:“没错,yīn钱就是我老头子劫的,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不过,我抢的是yīn钱,就算有罪过那也该yīn司的人来寻我问罪,关你龙虎山什么事了?莫非龙虎山上下想要跟yīn司结个善缘?”

这几句话说的可有些yīn毒,龙虎山道家门庭,**的是仙道,却说要跟yīn司结善缘,岂不是诅咒龙虎山上下没有一个能得道的。张青山闻言大怒,指着老头鼻子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还不是要手上见个真章,来来,我就领教一下前辈的本事。”

老头忽地一笑,道:“别看你是龙虎山的**,我老头子还真不怕了。”说着话,手中铃铛轻轻一摇,铜铃“铃”的一声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周围却突然变得死寂一片,不知为什么,连平常的草虫也一声不鸣,这铃声便显得极是突兀。铃声一起,老头伸手在腰间摸出一把红粉轻轻朝旁边的棺材一撒,那棺材里面突然发出“咚!”一声大响,棺材盖猛然掀起些来。嗖嗖嗖……从里面蹦出几个草人,这些草人全都寸许来长,扎的甚是jīng细,眉眼口鼻一样不缺,如同活人一般,手中握着寸许长的棺材钉,凌空翻了几个跟头跃到老头前面,一双双眼睛血红,妖异非常,紧紧盯着张青山和林麒。

张青山大惊,忍不住后退一步,从怀中掏出张黄符来,就要动手,那老头见了,眉头一皱,手中的铃却越摇越急,铃声响起一片,直如暴雨来临。屋子里那盏油灯忽明忽暗,闪闪烁烁,彭彭……声响中,两侧的薄皮棺材中蹦跳出几十个草人。这些草人各个身轻如燕,手中的棺材钉却是碧绿碧绿的,一看就是有了年头,在地里埋了许久的棺材钉,如此多的草人若是一拥而上,绝不好对付。

张青山暗中念完了咒,刚要动手,却听林麒大喝一声:“住手!”

老头和张青山齐的一愣,都朝他看去,林麒上前两步,也不怕那老头,直直瞧着他,道:“你劫yīn钱,必有隐情,以你的本事,想要作jiān犯科,多少银子也不在话下,又何必去抢那无用的yīn钱?老李,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二人也并非为难你而来,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没必要打生打死。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劫yīn钱?”

不知为什么,林麒就是觉得这老头不是坏人,其实老李也真没做什么坏事,无非就是抢了些yīn钱而已,一个鬼差却也没伤,这样本事大的人,真若想要钱,使出几个手段出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怪就怪在,活人抢那些个yīn钱又有什么用了?

老头抬眼看了看林麒,问道:“刚才就是你斩断了我一条腿的吧?”

林麒道:“那种情形,你我都在生死关头,谁伤了谁,也是情形所逼,你若不服咱们可以重新来过。”林麒是不想跟他拼斗,但老李头若是记恨于他,他也不介意斩草除根,不会留下这个祸患,总之是打还是说清楚,都在老李头一念之间。

老李头抬眼看了看他二人一眼,突然叹口气,问张青山道:“你是龙虎山的**,应该知道一些江湖术士继承祖传数术,要犯孤夭贫这三样吧?”

张青山当然知道,江湖旁门中,拜师入门大都有一个共同的师规,这就是自领孤、贫、夭,或者被动领孤、贫、夭。其自领也就是,自觉地主动地立誓,如“今生不求男和女,来世不想变为人”等类誓言。被动领孤,就是传法之师在**入门时选择特定地方诱导人门者说出自绝其后的语言,然后传法,否则不传。例如:某一师父拟收一人入门传法,选择一月黑星稀之夜,领其到荒郊野外,突然停住说:“我现在准备向你传法。你看后面有没有来人”。如果**答曰:“我后面没有来人”,则可以正式授法。因为“我后面没有来人”这句话,就是一句入门誓言,意味着入门者绝后之意,只是这句誓言乃在诱导下被动说出而已。

江湖旁门的法术,同正法一样,一般修习一法就得持续修习七天、廿四天、四十九天不等;也有坐禁,但主要以持颂咒语万遍,炼书符万次为主,而不重视内修,不重视内外合一。旁门法术重视修法的仪规,也烧香、磕头、焚表、奏疏文,但这些大都秘密进行,功成后则不必事事焚香烧纸,运用大多数都得心应手,较容易被人接受。旁门法术也遵守斋戒,终生不食某些鱼或动物之肉,初一、十五必斋食,有的吃花斋,法术同样忌血腥和污秽之物破法。

旁门中大多数因为主动或被动立誓,所以虽能娶妻生育子女,但男儿一般均夭亡,女儿则因其重德、修德、守德的情形而定。有德者则可能有女儿育成,不修德者,妄施滥用者,不仅女儿不保,父母、妻子亦将先其谢世,留下施术耆孑然一身,此乃孤也,夭也,贫也。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世间的事物都有其内在的因果,阳中因果,yīn中因果,其yīn中因果均在太极弦的另一侧,常人难窥其秘,它受天道的控制,不明底蕴和因果,擅用法术者必招奇祸,因为不明因果,则无法善始善终地处理得令各方满意,做到干净和彻底。古云:”不明因果妄施法,必招奇祸伤自身”,就是这个道理。旁门受层次所限,往往主动设誓这就是其原因之一。再者,旁门中的许多人,运用法术并未取得神灵的允可、封职,而是单凭符咒运用,属于假借神意,有欺瞒、诓骗之嫌,如一旦用法术行损德败道之举,则必招天谴。

张青山早就料到老李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应该是江湖术士,江湖术士大多是些招摇撞骗之徒,由于所得真传不多,所学范围有限,常常在符咒中掺夹大量药物,邪术,障人耳目,往往因此而误人xìng命,当然,江湖术士之中也不乏高人和有德之士,他们修为较高,深知慧而慎用的真谛,大都深居简出,不露锋芒,其法术亦只是悄悄作积德行善之用,常人难窥其密。

耳听得老李头问起,张青山点点头道:“倒也听说过,却不知道前辈学的是什么法门?”

老李头沉声道:“老头子祖传的灵官法,六天神将法,地司灵官相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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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章 收徒

老李头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的人,他所学是祖上传下来的玄术,家规却是不许用任何法术做坏事,或为自己谋利,所以祖孙三代就守着这么个义庄过活,从前朝赵宋,一直守到现在,贫苦就不说了,人丁也薄,三代都是单传,到了他这里更是凄苦,孤夭贫,竟然犯了两样,孤,贫。

既然是命,那也不说什么了,老李头也认命,守着这么个义庄过活。安阳处在三省交界处,往来客商较多,时常见得到倒毙路旁的死尸,有的是本地孤寡无依的老人,有的是被打了闷棍的过路行商。不管是穷是富,是老是少,死了,都是赤条条的一个,也总得卷个草包埋了。

往rì里有些富商,为了积些yīn德,总会捐些钱,官府也偶尔会接济一点,老李头除了吃喝,所有的钱都花在了纸钱,香烛,棺材,寿衣,这些东西上,他为人是个善心的,就这样活了几十年,安阳县里,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个身怀奇术秘法的高人。

这几年兵荒马乱,皇上只知在大都寻欢作乐,和番僧整天弄些“演揲儿”、“天魔舞”之类,全然不顾天下已闹得水深火热,烽烟四起,人人自保都难,渐渐的再也没人施舍给义庄钱物了,老李便时常帮人家做些个杂活维持生计。

老李头挣扎活着,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全因他供养了一百多个孤魂野鬼,这些孤魂野鬼都是横死在安阳的外地人,或是被人打了闷棍的,或是被人害死的,天不收,地不管,也没家入来认领,生前都是可怜人,死后也是可怜鬼,有老李头在,时常给他们烧些个纸钱,供上些香火,更是开解这些孤魂野鬼,不让它们去危害旁人。

时间一长,这些孤魂野鬼拿他当个亲人一样,就这样一个人守着百十号的孤魂野鬼过rì子,rì子苦那就不必说了,老李帮助了这么多的野鬼,心中也颇为觉得自豪,施总比受来的开心。

可老李的身体一rì不如一rì,用秘法算了一下,竟是活不过今冬去了,他活着的时候,有人给孤魂野鬼烧纸钱,还有些香火,他死了之后,该如何是好?香火肯定就是断了,纸钱也不会在有,老李给人烧了一辈子的纸钱,供奉了一辈子的香火,死后想必连个安葬的地方都没有,也绝不对有人给他烧点纸钱。

他都没有了,一百多个孤魂野鬼更不会有了,从那之后义庄里便是愁云惨淡,无奈之下,老李想出这么个办法,不如带着这些孤魂野鬼去抢几次yīn钱,有了这些yīn钱,慢慢花,总能撑过一些时rì,倒不是为的自己想,老李做了一辈子善事,死后到了地府,小鬼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或许下辈子能投胎个好人家。但他怎么也舍弃不了这些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不管,这才有了几次抢劫yīn钱的事。

老李将个因由说了一遍,盯着林麒和张青山,道:“老头子知道抢劫yīn钱这种事,虽然不犯人间刑法,却是犯了yīn司的大忌,自知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没想到yīn司还能请来人间法师,这些事都是我老头子一手做下的,有什么惩罚都朝我老头子一个人来就好,还请二位放过这些可怜的孤魂野鬼。”

老李头说完,那些个草人立刻就躁动不安起来,吱吱吱……发出干草相互擦动的声音,看样子有些忍耐不住,就要与林麒,张青山拼个死活。老李头眼见草人躁动,喝道:“干什么了?我老头子一辈子都没用法术对付过活人,临死了,你们要帮我破了吗?”

张青山道:“既然不想与我二人为敌,为何放他们出来了?”

老李头道:“因为你们管我不到,就算惩罚,也得等老头子死了之后,你们打上门来,我却也不能束手就缚,二位,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老头还有几rì好活,这些rì子可还有事要做,若是没事,就请离开吧。”

张青山盯着那些草人,但见这些草人灵气十足,里面附着老李头供奉的孤魂野鬼,动作轻盈利落,更厉害的是,这些草人不是人身,能行走yīn阳两界,端的是厉害非常,就连龙虎山都没有这种秘术,不由得有些忌惮,扭头去看林麒。

林麒没有走的意思,沉默了下,忽地眉头一展,开口对老李头道:“我二人是受人所托才管这个闲事,你也不必对我二人如此敌视,此事不管也可以,但我想问一句,你劫了三次yīn钱,可这yīn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那时,你已不在人世,又该如何是好?”

老李头幽幽叹息一声道:“还管得了那么许多?撑过一rì是一rì罢了。”

林麒道:“我有个主意,能解决了这事,你想不想听。”

老李头双眼霍然一亮,道:“你肯帮我?”

林麒点点头,道:“世道残酷,我却不想看到好人没个结果,我有鬼道真经一篇,可供yīn魂**,修到高深处可成鬼仙,不过任何**法门,都要看机遇,领悟,鬼道**同样如此,全凭各人本事,修了真经,鬼身也就有了道行,最不济也能到各个庙宇,城隍,地府,当个yīn差,你看如何?”

老李头再无平静模样,颤抖问道:“真有真经?”

林麒道:“我哄骗你做什么,不过,学这真经得拜我为师,听我驱策,并立下誓言契约,不得为恶人间,否则我可将你等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学与不学,全在你,若是学,劫yīn钱的因果,我替你们背了,若是不学,我二人扭头就走,再也不管这事,任你死后去地府打这官司去。”

老李头今年六十多岁,也是身怀奇术之辈,不管活得多落魄,内心的那一份骄傲却是从来没少了半点,如今却要拜林麒这么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为师,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也没说死了,沉吟道:“二位到门外等会如何,我与这些兄弟商量一下,一时片刻就有回信。”

林麒点点头,与张青山走出门外,离义庄稍远了些,张青山才忍耐不住道:“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敢承担了抢yīn钱的因果?地府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林麒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怕什么了?老李答不答应,还在未知之数。”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是孤家寡人不错,可人总有一死,虽说咱们修道想要成仙,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能真正成仙的了?那时候你还不是要落入yīn司之手,可有的你罪遭……”

林麒笑道:“我还年轻,离死还早,慢慢化解也不迟……”

两人说了没多长时间的话,老李头一瘸一拐的出来,看他右腿僵硬,虽然还在,却是行动不便,林麒知道是那一尺子砍坏的他,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老李头将二人请进义庄,忽地跪倒在地上,道:“**李守义拜见师傅!”跟在他身后的是一百多个草人,齐齐拜倒在地。

张青山惊讶的合不拢嘴,老李头真就拜林麒为师了?

林麒也不客气,任由老李头和一百多个草人拜了三拜,才开口道:“我叫林麒,没传承,你们拜我门下,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传我真经的高人说过,真经只能yīn魂**,只要不危害人间,好好**就是,不过,为防备尔等学了真经危害人间,却是还要立个重誓,并在这玉戒上面留下印记。”

林麒伸出右手,食指上面有一个翠绿的玉戒,正是无生老母送给他的,老李头心情复杂,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眼见自己也就还有三两个月的好活,又得罪了yīn司,真被yīn差勾了魂去,怕不是要打入地狱,不得超生,不如拜入林麒门下,**真经,rì后总有出头之rì,何况他本身也是**之人,基础还是有的,**起来也是事半功倍。

事到如今,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也不在犹豫,走上前来,恭敬用食指点在林麒玉戒上面,立下誓言:“今rì李守义拜入林麒门下,任由师傅驱策,不做危害人间之事,若违誓言,任由师傅惩罚,无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是魂飞魄散,都无怨言……”

老李头发的誓也是真重,誓言立下,林麒的玉戒上面骤然多了一个红点,这是林麒与老李头的契约,两人谁也违背不了,林麒要做的是传授鬼道真经,老李头要做的是遵守誓言,否则必有天惩,林麒若是发现他收的野鬼徒弟,危害人间,只需碾碎玉戒上的黑点,便可让立下誓言的野鬼万劫不复。

老李头立下誓言,身后一百多个草人也挨个上前,各个恭敬非常,学着老李头的样子立下重誓,只是这些草人说出的话语,又尖又细,直如用野草擦锅一样,刺耳难听,林麒看着亲自手下的这些**,心里暗暗苦笑,第一次收徒,竟然收了这么个老头子还有一百多个附身在草人上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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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章 上山

李老头拜了师傅,林麒叫来小鬼,将藏在棺材中的yīn钱全都交还给他,并对小鬼说,这些yīn钱是他林麒借用了的,回去如此禀告就是,若有什么惩罚也是他来背,小鬼是个机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yīn钱找回来,自己的责罚就免了,林麒与他有恩,让他怎么说,就怎么说也就是了,当下招来其余yīn差,套上车,拉上yīn钱呼啦啦去了。

做完这些,林麒又将张青山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借了来,差不多有五十多两,带着老李头来到棺材铺子,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棺材铺老板,告诉他若是老李头有什么不测,这些银子就是用来葬他的,给准备副棺材,买些纸钱烧了,剩下的银子全是他的,老板自然满口答应,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那能不尽心办事。

回到义庄,林麒将鬼道真经传给了老李头,还告诉他,若是碰到可怜的孤魂野鬼,只要不是恶毒yīn煞的,尽可将真经传授,说起来老李头还是林麒的大**,自然满口答应,人也jīng神了不少,一想到死后能得这么个结果,那也是善缘了。

此间事了,林麒就想离开,老李头却递给林麒一个小布包袱,沉声道:“这是我祖传的秘术,如今我要入土了,人世间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唯有这两本祖上传下的术法,我也没个子嗣,更没个传人,就送给师傅吧,或许能有些用处,rì后师傅若是遇见可造之才,帮我将这术法传下去,也不算对不起祖先。若是碰不到那也就算了。”

林麒接过布包,里面包了两本薄薄的册子,别看老李头穷困潦倒的模样,这两本册子倒是**的甚好,包着的布也是上好的棉布,林麒点点头,让他放心,rì后若是遇到有缘之人,自然将这套术法传下去。

老李头了的心事,人变得轻松不少,愁苦的一张脸也有了些笑模样,将林麒送出安阳,告诉他说,若是有事,直接转动玉戒指就行,他自然能感应的到。林麒笑着应了,挥手与老李头告别,走出去好远,回头仍能看见老李头佝偻的身影在黑暗之中。

走出去了好远,张青山才叹息一声对林麒道:“银子是我出,好处是你小子得,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张青山已经回过味来了,看似林麒吃了亏,担下了抢劫yīn钱的罪过。可这事不能琢磨,一琢磨那yīn差必定不敢跟城隍说假话,必然会说yīn钱是林麒找回来的,不过就是替人隐瞒罢了,官场人情,不管yīn间阳世,都是一样,做官想要做的久,最重要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道理,他张青山都懂,当地城隍又怎么会不懂?

只要yīn钱找回来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没人会找那个麻烦向上报,好像自己办事不利一样,如此一来,自然无人追究,而林麒呢,yīn差要欠他个人情,收了一百多个鬼徒弟,还得了两本秘术,能时代传承下来的秘术,自有独到的地方,否则那老李头怎么会那么厉害,带着一帮孤魂野鬼就敢打yīn差,抢yīn钱,如今这好处可都是林麒的了。

这小子怎么就那么有人缘?斗yīn姹,得鬼道真经,帮yīn差忙,收徒弟,得秘术。倒是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天,打生打死的,什么都没有不说,还搭出去几十辆银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就有些酸溜溜的。

林麒斜眼瞧他,道:“咱们两个一起参合的这事,当初你怎么不出头?”

张青山苦笑道:“阳间冥界,yīn阳相隔,谁愿意找那个麻烦。”

林麒道:“还不就是了,我就得了两本书,收了几个鬼徒弟,又有什么好的了?除了我也没人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张青山蹦起来道:“几个鬼徒弟?小子,别得了便宜卖乖!你这一百多个鬼徒弟可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那至少都是死了五十年往上的,又得老李头拜祭,比一般孤魂野鬼厉害的多,更有老李头的秘术祭养,可附身于草人之人,也可yīn魂示人,行走yīn阳两界,如今已是这般厉害,再多**几年,可就是一百多个草头神,你小子能不知道?”

林麒听他这么说,停下脚步,正sè道:“我还真不知道,就知道老李如此孤寡困苦,仍是不忘本心,施舍一众孤魂野鬼,我就知道不能让老李这样的好人没了下场,我林麒实在没有资格当他的师傅,照我来看,该是我像老李学才是,无奈想要帮他,就只有这个办法,你张青山龙虎山嫡传**,懂得比我多,也能帮他,你为何不帮?现在见我得了好处,却又心里不平,当初干什么去了?”

林麒一番话说得张青山哑口无言,他是名门正派的**,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前思后想,那里能像林麒这样随心所yù,人同命不同,再说什么也是没用。不过犹自不甘心嘟囔道:“那银子可是我出的……”

林麒也不理他,银子花就花了,龙虎山亲传的**就是不一样,随身都带着百十两的银子,一路上打尖吃饭,张青山那也是尽捡着好地方去,好吃的吃,跟自己师傅周兴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就因为周颠能吃,便将两人赶下了山,张青山出游,却是银子满满,这是什么道理?想到这些,林麒对龙虎山并没有多大好感,更没打算还张青山银子,花就花了,要钱没有,要打你也打不过我,你能拿我怎样?

张青山想必也知道林麒心中所想,一路上念念叨叨,说他得来的这点银子也不容易,rì后林麒手头宽裕了,还是要尽早还他,林麒哼哼哈哈的答应,却从未当个事情,两人昼伏夜出,再也没碰到奇怪的事,偶尔碰到作乱的红巾军,以两人的本事,早就远远躲开。

一路无话,如此走了半个多月,就到了龙虎山,龙虎山为道教正一道天师派“祖庭”,龙虎山原名云锦山,乃独秀江南的秀水灵山。此地群峰绵延数十里,为象山支脉西行所致。传喻九十九条龙在此集结,山状若龙盘,似虎踞,龙虎争雄,势不相让;上清溪自东远途飘入,依山缓行,绕山转峰,似小憩,似恋景,过滩呈白,遇潭现绿,或轻声雅语,或静心沉思。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尽取水之至柔,绕山转峰之溪水,遍纳九十九龙之阳刚,山丹水绿,灵xìng十足。不久,灵山秀水被神灵相中,即差两仙鹤导引张道陵携**出入于山,炼丹修道。山神知觉,龙虎现身,取代云锦。

张道陵于龙虎山修道炼丹大成后,从汉末**天师张盛始,历代天师华居此地,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居天师府修身养xìng,龙虎山先后建有十大道宫,八十一座道观,五十座道院,十个道庵,其繁荣景象可见一斑。

尤其是蒙古人入主中原之后,龙虎山更是兴盛,元成宗大德八年敕封张陵第三十八代孙张与材为“正一教主”该年元成宗在已授张与材管领江南诸路道教的基础上,加授其为“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

其实在两宋时期,龙虎山还未有如此威望,与茅山、阁皂二宗并称“三山符箓”,宋室对三宗的礼遇几乎不分轩轾,三宗的势力也在伯仲之间,茅山宗还常常略胜一筹;且彼此都是平等的,并无隶属关系。从张陵起,其子孙虽代代被称为“天师”,但那只是教徒对其尊称,朝廷从未正式承认,连最尊崇道教的宋真宗和徽宗,也仅赐张陵子孙以“先生”称号,加封第三十代孙张继先为虚靖先生等。然而至蒙古人入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蒙古贵族以武力威震欧亚,入主中原后,为了笼络人心和奴化中原百姓,不得不笼络道教。

蒙古人早期大力扶植的是全真道,进据江南后,深感势力影响过于强大,便转向扶植张陵后嗣主领的龙虎宗,而对全真道采取适当限制。张陵子孙世居江南,他们信奉的天师道、龙虎宗源远流长,在江南地区有较大的影响。蒙古族又世奉萨满教,也较易接受道教的符箓派。因此在元世祖统一江南后,张陵后嗣及其龙虎宗特受荣宠。

从至元十三年世祖召见张陵第三十六代孙张宗演起,直到元末第四十一代张正言止,代代被封为天师、真人,或大真人,并受命掌领江南道教。以朝廷名义封张陵子孙为“天师”并命其掌领江南诸路道教。

天师封号尊贵,掌领江南诸路道教又是很大的实权,张陵子孙获此荣宠,立即身价百倍,在众多符箓道派中,显得十分突出和显要。诸如江南地区各级道官的任命,各派宫观的赐额,各派之间矛盾的解决,以及各派有重大事务须向元室请示等,都须首先报告天师,或请天师转达。如此一来,历代天师自然成为江南诸符箓派的首领。

林麒不懂得这些,就觉得这龙虎山上的一座座的道观壮观无比,眼花缭乱之际,竟然有些看不过来,张青山将林麒带到自己住处,让他安心等待,他先去点个卯,回来就陪林麒去找周颠。

张青山走了,只剩下林麒有些恍惚,就要见到周颠了,如今可变样了?可会原谅自己?见到周颠,该说什么?思前想后,惴惴不安。(未完待续。)

一百五十九章 相逢

等待中已是暮鼓时分,林麒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死的张青山怎么还不回来,心神静不下来,就觉得这时间过得缓慢无比,无奈之下,林麒拿出老李给他的秘术,两本薄薄的册子,上面记载的竟是灵官妙法。

灵官法,是佛道儒三教教化的护法,不结帮会,随缘度人,护国安民,惩恶扬善,应时而出,功成则隐。其法脉一直都是秘传,民间只有灵官信仰,而知灵官道法者很少。灵官道法,由师父,祖师,“过功,过执,过教,封职,过法,过界”等特殊方法敕封、下种,配以金莲而养育,不用苦练,只要放下心,存善念,做善事,行正形即可。如能配合符箓**,几道符便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突破以往大盛的丹道法门,以自然为道,以心炼神,以神修身,从后天之境直接往先天之境修炼,故只要以心相应,自有神来助练。

林麒回想与老李交手事的情形,对照书中记载,不由得感叹,灵官法的确有独到之处,且不说老李yīn身强大,就说捏草为身,可让鬼魂野鬼附在上面,开了七窍,行动如风,就是一门了不得的法术,林麒沉浸其中,越琢磨越觉得妙用无穷。正看到高深处,张青山回来,对他道:“走走,我带你去见周颠。”

林麒又惊又喜,心中有些慌乱,深吸了口气,跟着张青山向外走,张青山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只讲些龙虎山的盛景,两人教程都快,不一会到了府门,但见小街东西横穿,面阔五间,高达二丈有一,十几根大木柱,六扇三开大门,中门正上方悬“嗣汉天师府”直匾一块。金光夺目。前正中两柱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联“龙虎山中宰相家”,东侧置大鼓一面,名曰:“通报鼓”。门前东西墙间有石刻“道尊”。“德贵”二坊。建筑雄伟。气势不凡。

林麒从未见过这般宏伟房屋。就觉得皇宫大内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那里知道,这里不过是个开始,再往前行。进入头门硪石甬道三百余步,在进头门二十步的甬道间跨路横建石坊一座,上书“仪门”二字。二门距头门一百二十步,面阔三间,进深三间,东西耳房各一间。较头门矮三尺,红墙绿瓦,脊兽腾飞。十二根大木柱设门六扇三道,门上画有秦琼、尉迟恭、杨林罗成、程咬金、单雄信六尊像为三对门神。中门上端悬直匾一块,上书“敕灵旨”三个金字:前两柱挂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道高龙虎伏”,下联“德重鬼神钦”。十八般古代兵器金光银闪并列两旁,显得十分威严。

张青山笑道:“这就是我龙虎山掌教真人所在的天师府了,周颠正在后院扫地,咱们这就去寻他。”说完拉着林麒走了许久,拐了一拐,到了一处小小院子,院子不大,只有一间厢房,院子正中一株古松,郁郁葱葱,古松下面有张石桌,还有两个石凳,除此之外别无一物,想必是道童所住之地。

林麒进了院子,就见一个人影背对着他,正举着个大扫把打扫院中飘落的松针,粗布的道袍,雄壮的身躯,看上去却是那么的落寞,张青山进来,大声道:“周颠,你看我将谁给你带来了?”

那人回过头来,正是林麒熟悉的一张yīn阳丑脸,却不知为何鬓角有白发斑斑,本来就显老的一个人,看上去已经半大老头子了,林麒看到这张脸,眼眶已然湿润,想说些什么却是喉咙沉重的像是压了一快巨石,怎么都开不了口。

周颠已不是林麒当初看到的样子,身上的蓝sè道袍竟然浆洗的很干净,而且不再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冷眼瞧了瞧林麒,转过身去,瓮声瓮气道:“跟我进来!”说完转身进了厢房,张青山见他这个模样,想要劝解一番,却被林麒拦住,迈步跟着周颠进了厢房。

厢房两扇小窗,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右面墙壁上,挂着一张画,上面画着一个骑着青牛的老者在跟一个年轻人讲道。

这幅图林麒倒也认识,老子传道图,相传楚康王时,文始真人尹喜为函谷关关令,于终南山中结草为楼,每rì登草楼观星望气。一rì忽见紫气东来,吉星西行,他预感必有圣人经过此关,于是守候关中。不久一位老者身披五彩云衣,骑青牛而至,原来是老子西游入秦。尹喜忙把老子请到楼观,执弟子礼,请其讲经著书。老子在楼南的高岗上为尹喜讲授《道德经》五千言,然后飘然而去。这幅画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周颠见林麒跟了进来,走过来将屋子门关了,站在林麒面前冷冷的瞧着他,林麒咽了口吐沫,艰难开口道:“师兄!你……”还好吧三个字还没出口,周颠突然握紧拳头照着林麒面前砰!就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指着他厉声道:“你怎么就没看好那跟蜡烛?你怎么就没看好那根蜡烛……”

林麒想起师傅惨死,眼泪滴滴落下,对着周颠道:“是我不好,害死了师傅,我对不起师傅,也对不起你,师兄,你若心中有气,就打死了我吧……”

周颠哼的一声,大步走上来,一把将林麒拽起来,林麒以为他还要再打,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周颠猛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梗咽着道:“小林子,你没死,真好,真好……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师兄我没本事,护不住你。我打你这一拳,就是出气来着,也是为的你好,若不打你,你心中定然还有疙瘩,打了你,我痛快了,你也就痛快了,小林子啊,呜呜……”

周颠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林麒被他抱住,心中也是激荡不已,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掉落下来,道:“师兄,是我对不住你,我没看好蜡烛,害死了师傅……”

“呜呜呜……不怪你啊,都怪那个冯提司。陈友谅也不是好东西,我不傻,我什么都知道……”

林麒听到他提起这两个人,咬牙道:“师兄,冯提司已是生不如死了,那陈友谅就等着咱们两个一起去取他的人头,老天保佑,可要让他好好活着……”林麒的话语之中yīn冷无比,恨意冲天。

周颠道:“等我受了箓咱们就去寻他报仇。”林麒点点头,他也是存了这个心思,陈友谅不是一般的人,若是前些rì子,定然拉着周颠不管不顾的下山去找他寻仇,但经历了刘家的村的事,林麒看见鬼头老祖和无生老母的本事,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厉害,到龙虎山也是存了多学点符箓的本事,等本事大了,再去找那陈友谅,将他千刀万剐。

两人抱着哭了会,周颠突然松开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林麒,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倒是长高了,怎地就成了个小白脸了?老话说的好,小白脸没好心眼,你不会连心眼也变坏了吧?”

周颠胡言乱语,林麒却是心中一暖,当年跟师傅闯荡江湖的时候,周颠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笑道:“你倒是没甚变化,还是那个样子。”

两人坐到炕上说话,林麒这才知道,当初落水那一刻,自己将周颠推到上面,周颠被水浪冲到远处岸边,他皮糙肉厚的没受什么伤,却以为林麒死了,哭咧咧的找到停放周兴尸身的房子,打晕了两个官差,背着周兴逃出了济yīn县,那会济yīn县正是大乱的时候,也没人拦他,出了济yīn县,却不知道该去那,他这点本事想要报仇,无疑是痴人说梦,想了想,背着周兴就朝龙虎山来了。

一路的苦楚自不去说它,就说到了龙虎山周兴尸身都臭了,周颠见了掌教真人,将个前因后果说了,掌教真人见他可怜,收留在山上,当了个扫地的门童,一是惩戒他替反贼赶尸,在一个也是间接的护住了他。那知道根本没人注意这件事,想想也是,当时那情形,冯提司无非是用这把柄让周兴办事,最后几个人都死了,谁还去管这闲事?

周颠将父亲埋在了龙虎山,从此就待在这个小院子里,每rì里干活,学习道法,总想着有朝一rì受了箓,去找冯提司报仇,眼见着还有一年就能受箓,林麒找上了龙虎山,他才知道林麒没死。

林麒两人聊的火热,却是将个张青山晾在了院子里面,等了许久,耳听得两人在屋子里说起话来,也是忍耐不住,敲门道:“能进来吗?”

林麒开门,却是没让他进来的意思,道:“我和师兄要去给师傅上上坟,你来不?”张青山楞了一下,想了想道:“周兴是我师兄,也该去看看他。”林麒笑笑,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多谢你了,这个情分,林某人记在心中。”张青山呆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骂道:“让你这小子说声谢,也当真难得!”(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章 上坟

周兴的墓离天师府很远,这会又是冬季,三人拎着纸钱贡品,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个时辰,待天sè全黑下来,才到了周兴的墓地,周兴不是张姓子弟,死了入不得天师府的祖坟,只能离的远些,与一些老死在龙虎山的普通弟子葬在一起。

坟是土坟,墓碑是青石的,却也不是上好的材料,上面刻着先父周兴之墓,子周颠敬立。坟头上的野草并不高大,想必周颠也是常前来拜祭,林麒见了小小的土坟,眼眶不由得就是一湿,往rì种种恍如昨时,那个贪财的老道,那个爱护自己当亲儿一样的老头,如今就化作了这么一捧黄土,永远也不会再站起来,永远也不会再唉声叹气。

林麒轻轻的走过去,像是怕惊扰了周兴的沉睡,一点点将坟头上枯黄的野草一根根拔下,再把墓碑旁边的野草清除干净,摆好贡品,点燃三支长香,跪下磕了三个头坐起来,看着师傅的墓碑脸上却微微笑着,轻柔的道:“师傅,我来看你了,徒儿对不起你,没看好那蜡烛,咱爷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只有几个月,但在我心里却当你如父亲一般……”

说到这里他喉咙有些哽咽,咳嗽一声:“师傅,你要是活着该多好,我和师兄还有个牵挂,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你不在了,只剩下我和师兄在这世界上苦苦挣扎,你要是在天有灵那就保佑我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吧,师傅,徒弟是个不会说话的,但你放心,你的仇徒儿一定给你报了,师兄有我在身边,怎么也照顾得他平平安安的,rì后给他找个漂亮的媳妇,给你生个孙子,咱不让他当道士了,让他读书考状元去……”

林麒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在师傅坟前,他恍若又变回了那个十三四岁时候的自己,此时夜风突然吹起,轻柔吹动他的脸庞,像是有人在温柔的抚摸,纸钱还未燃烧尽的火光忽悠着闪现,整个夜晚静谧而又美丽。林麒说不出是喜是悲,这一刻他只想多陪陪师傅,陪陪这个只相处了几个月却因为他丢了xìng命的贪财老道。

周颠看着心酸,跪在墓前,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坐到林麒身边:“天冷,早些回去吧,你若是舍不得,就在这里多住些rì子。”

张青山也劝慰道:““别难受,周兴师兄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你们好好的,回头有了儿子,把他这一脉传下去,周兴师兄就会很开心了。你觉得遇见周兴师兄是幸运,但周兴师兄何尝不是这么想?他一生坎坷,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林麒点点头,看着满天的星光扭头对周颠小声道:“小时候听娘亲说,天上的一颗星就代表世上的一个人,你说师傅会是那颗星?”周颠没说话,抬头看着满天星光闪闪烁烁,一时有些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冬风渐寒,林麒突然站起来,对着张青山施了一礼,道:“入山门的事就拜托你了。”

林麒的本事不在张青山之下,张青山对他起了爱才之心,更有结交的意思,两人一同经历了生死,亲厚上总是比别人要多几分,听他此言,拍着胸膛道:“在我,在我,都在我,今rì天晚,明rì我就去跟掌教真人说,让他给你找个好师傅。”

林麒皱眉道:“我已经有师傅了,不想再拜别人为师。”

张青山跺脚道:“你怎地这么死心眼,给你重新找个师傅,有什么不好的?凭你的资质,必定是门中二代子弟,可是跟我平辈,若是不拜师,谁又肯真的将本事传给你?你可也就是三代弟子,跟周颠一个辈分,你可想好了。”

林麒xìng子傲,不肯居于人下,张青山是知道的,本以为这么说,林麒也就顺着梯子下来了,那想到林麒竟然哈哈笑道:“我本来就是周兴的弟子,若是拜别人为师,不学也罢,周颠是我的师兄,那就一辈子是我的师兄,张兄,你这激将法可是不管用。”

张青山拗不过他,哼的一声道:“周颠是你师兄,我可就是你师叔,来,喊声师叔听听!”

林麒冷冷看了看他几眼,开口道:“暮气!”说完拽着周颠就走,剩下张青山楞了楞,琢磨了半天这两字的意思,想了半天想起南宋鲍照有首诗《游思赋》的中两句:“暮气起兮远岸黑,阳jīng灭兮天际红。这才想明白了,林麒这是说他老旧,装模作样来着。

张青山气的不轻,跺脚朝着林麒背影喊道:“林麒,你小子记住了,老子还就非当你师叔不可了……”

夜sè沉寂,周颠见了林麒兴奋无比,说了半晚上的话,再也忍耐不住沉沉睡去,林麒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早已习惯了白天睡觉晚上活动,跟个夜猫子似的,从那不见天rì的黄河地宫下面出来,没来由的他就对黑暗有了一丝说不清的亲切。仿佛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是自在的,才是安全的。

耳边周颠的呼噜声打得震天价响,曾经林麒听不到这呼噜就会睡不着,如今听到了仍然是睡不着,这感觉却是温暖的很,起码他不再是一个人了,林麒暗暗想着自己心事,想着在龙虎山上学几年符箓之术,待本事大些了,带着周颠下山去找陈友谅报仇,玉娘的事,他看到了无声老母和鬼头老祖出手,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的他不过就是和张青山,殷利亨一般,距离顶尖人物差的还远。

想了半宿仍然是睡不着,林麒盘膝坐起,取出老李给他的灵官秘术,仔细去瞧,不知不觉的沉浸其中,眼见着天sè有些亮了,这才感觉有些乏了,刚要躺下睡觉,却听得远处传来巨钟敲响。

“铛铛铛……铛铛……”三长两短的钟声分外刺耳,林麒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周颠猛然醒来,睡眼惺忪间,嘟囔道:“怎地惊天钟都敲响了,大早上的要干什么?”林麒不知所以,只是瞧着周颠,周颠摇了摇脑袋,哎呦一声急忙穿衣,这当口张青山穿了身黄sè道衣,匆匆而来,手里捧了一身青sè道衣,扔给林麒道:“你我高矮差不多少,先换上,山上敲响了惊天钟,必有大事发生,三遍钟声不到,都要受罚,快快……”

林麒本想说他刚上山,还算不得真正龙虎山的弟子,但见张青山催促的急,也不忍心让他难看,何况rì后总要在山上待上些时rì,熟悉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也急忙换上了道袍,跟着张青山,周颠匆匆朝天师府而去。

一路之上,但见不管年老的年小的道士,都是穿戴整齐,一溜烟的朝二院急走,林麒好奇问周颠道:“这是要去那?”

周颠瓮声瓮气道:“教中大事都去万法宗坛。”

林麒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跟着快走,进了二门院内,就见一处巨大的四合院子,这里就是万法宗坛,“万神集聚”之所。

但见红墙绿瓦,油漆雕画,脊兽腾飞。门悬“万法宗坛”一匾,院约有两四五亩地大小,建殿三座:正殿五间,朝院门居中而立,阶前置一“九龙三脚”焚香大炉鼎,东西二殿,合面而建。正殿为“三清殿”,原殿内祀奉尊神,诸神、天兵天将共一百三十八尊,塑有“三清”、“四御”、“三官”、“三张”三张即第一代天师张道陵、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第四十代天师张嗣德。共十三尊,以供朝拜。东侧为“灵官殿”,塑有王灵官,又名王善,踩火球,掐指举鞭,红脸长须,金袍绿带之象,为道教护法神。西侧为“玄坛殿”,塑有赵玄坛,又名赵公明,黑脸长须,帅袍金甲,乘虎扬鞭之象。院中十字甬道,珍花异木,松柏长青,千龄罗汉松二本,一雄一雌,盘根错节,叶翠葱郁,并列峰冠,稀贵罕见,使万法宗坛的四合院,显得格外肃穆威严。

林麒跟着周颠到了这里,就见院子两侧已经站了不少的道士,身上衣衫颜sè不同,站的位置也不同,穿黄sè道袍的,靠近大殿站在前面,他和周颠这种穿青sè道袍的,就站在尾端,这也不奇怪,黄sè的道袍叫戒衣,大襟,长及腿腕,袖宽二尺四寸以上,袖长随身。黄sè属土,土可化育万物,戒衣采用黄sè,除了示以庄重之外,寓有“道化万物,参赞化育”之意。惟有受戒,受箓道士,方可着用此衣。

林麒好奇看去,院子里站了二百多号的道士,身穿黄衣的不过寥寥的三四十人,其余的都跟他一样青sè道袍,眼见着再无人来,从正殿当中走出三个老道来,都是盛装,身穿紫sè天仙洞衣。上有金丝银线绣的rì月星辰、八卦图案。紫sè在道服中最为尊贵,传言道祖老子骑牛出关时“紫气东来”,故道教崇尚紫sè道服。

正当中的老道,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堂堂,骨骼清奇,正是正一教第四十一代掌教真人张正言。见了他,院子里的道士都恭敬低头,整个院子再无半点杂音,静立等待,张正言踱步出来,见院子中一众弟子站的齐整,满意的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清声道:“有请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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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章 国师

张正言声音传的老远,还未等落下,山上鼓乐齐鸣,奏的是迎宾的曲子,架势也当真是盛大到了极点,就算皇帝前来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林麒那里看过这般热闹,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国师?是个什么玩意?

鼓乐齐鸣中,院外传来一阵爽朗至极的笑声:“哈哈哈……张天师亲自出迎,贫僧好大的面子,实在是不敢当啊,不敢当……”声音清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竟似在众人耳边响起,顿时就将鼓乐之声压了下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番僧意气风发,大步而来,这番僧身材奇高,甚是健壮,白面黄眼,像貌奇古,脸sè红润,耳缀双环,被黄布,须发鬈如羊角,跟在他身后呼啦啦涌上来三四百人,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各个神情倨傲,却都带着一丝jǐng惕,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人数很多,看上去密密麻麻的,这些人胖的极胖,瘦的极瘦,衣着更是五花八门,除了道袍以外,千奇百怪,有的敞胸露腹,有的穿着铠甲,还有的穿着从头到脚都被罩起来如同麻袋一样的衣服。更有甚者,有些人在耳朵,鼻子,嘴唇上挂着金光闪闪的金环。

林麒从未见过番邦之人,看得稀奇,觉得这番僧长得跟个狮子狗也似,当真奇哉怪也。

来人正是大元国师伽璨真,自从他出了大都,明察暗访还真让他查出来那个夺取大元天下的该是姓朱,祖籍应是凤阳一带,但天下姓朱的何其之多,想要找出来无异**捞针,这时天下纷乱,各地红巾军风起云涌,伽璨真带着十八个徒弟虽然有本事,面对天下汹汹之势,也是束手无策。

何况就这么十几个人,声势也弱,在大元统治的地方还行的通,到了别处,却是没人理他,无奈之中想到一个办法,何不将天下奇人异士都收入掌中,有了这些人,一涨声势,在一个用些术法暗中害死了各处红巾军的头领,元军再来攻打,岂不就是事半功倍。

拿定了主意,便带着徒弟四处搜刮,大元朝国师的身份还真管用,一些个小门小派,什么金刀门,九华派,天龙门,万花飘香宗……林林总总不一而同,大多都是些个小门小派或是邪们旁派,打的主意也是跟着大元国师,怎么也能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若是rì后大元平定了天下,自然有一份功劳,就算最后江山易手,也不过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左右没什么损失,都派出门中**跟随。

伽璨真搜罗了几十号人,人一多也就有了底气,再上各个门派,若是痛快出人还好,但凡有不痛快或是稍有抗拒之意的,就是灭人满门,这其中也有死活都不跟伽璨真走的,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躲起来,如此一来伽璨真声势大涨,几个月下来走遍了七帮八派,搜罗到了这么几百号人。

人是多了,却是良莠不齐,乌合之众,暗中跟红巾军较量了几次,谁知道这些个头领不是白莲教的就是身边有奇人异士,几次较量下来,互有损伤,也没真奈何了谁,反倒是这些个人跟着伽璨真,胡作非为,惹得民怨沸腾。更有的个人干脆就做番僧打扮,自认伽璨真的**,而且不在少数。

有人强行买老百姓的猪,百姓告到了留守李壁那儿。李壁正在问案呢,来了个番僧竟然带着徒弟同党,拿着木棍,闯进公堂,不分青红皂白,揪住李壁的头发,按倒在地,打得头破血流,还把他捉走,关了好几天才放出来。李壁气不过,告到皇帝那,结果顺帝只是象征xìng地把那个番僧关了两天,就传旨放了。

还有一次,有番僧龚柯等十八人和某王妃争道,他们把王妃拖到地下,拳脚相加。侍从连忙救护,并告诉他们说擅自殴打王妃,是要犯重罪的。可龚柯毫不在意,反而说就是皇帝老子,也要受我们的戒敕,一个小小的王妃,打了又能怎么样?王妃吃这么大的亏于心于心不甘,也告到了皇帝那儿。可过了好几天,不见动静。王妃派人一打听,原来顺帝刚要颁布一道诏书:殴打番僧,罪应断手;谩骂番僧,罪该断舌。因为皇太子的劝谏,才把诏书收了回去。

更有甚者,有个假番僧佩带金字圆符,率领随从人员一百多人,在路上横冲直撞,络绎不绝。因为人多,官府的驿站住不下,便强占民舍,乘机把男人赶出去,jiān污妇女。那个番僧所戴的圆符,本是边防jǐng示所用,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乱戴的。番僧的所为正好被西台御史李昌遇见,便把番僧的所为反映上去了,可顺帝却把这件事压下了。

伽璨真也是愁,照这么下去,不要说铲除天下乱党,一路走下来还不知道要逼反多少百姓,这帮子人yīn奉阳违,无恶不作,也真让人无可奈何。但这些人是走狗,也少不了,这时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不是这些人不管用,实在是传承太差劲了,也没个规矩,不如带着上龙虎山,学上几个月道法,龙虎山道规严厉,教训一下这些人,再让每个人都受了箓,本事也就大起来了,如此一来,就是一支奇兵,自然不可小窥,伽璨真在想要做什么,岂不是得心应手?

伽璨真听了大赞,派人找顺帝要了份圣旨,带着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直奔龙虎山,这才有了眼前一幕,伽璨真是国师,带着圣旨,张正言不得不大张旗鼓迎接,但看见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人跟着伽璨真上山,也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伽璨真眼见张正言亲自出来迎接,觉得有面子,哈哈笑着迎上来,张正言心头疑惑,却也面带笑容敷衍,问道:“国师不在京城陪伴陛下,怎地到了我这荒僻之地来了?”

伽璨真笑道:“龙虎山虎踞龙盘,仙家圣地,贫僧见了羡慕不已,恨不得跟天师换个位置,就在这里参禅打坐,怎地就成了荒僻之地了?贫僧此次来,带来了陛下的旨意。”说到这里神情肃穆,从怀中掏出圣旨,大声道:“张正言接旨!”

伽璨真汉语说的不错,却也带着别扭的异邦口音,一靠近了更是一股子羊膻味道,张正言修身养xìng,最不耐烦这种气息,却又不敢得罪了,听到有圣旨,立刻附身下去,等待旨意。一众龙虎山**也一起跪倒在地,林麒还不知道咋回事,见所有人都跪倒了,心中别扭无比,不明白怎么见了这番僧就要跪倒,藏在人群中,半蹲下来,好在人多,也没人看见他这小动作。

伽璨真打开圣旨,高声念道:“皇帝诏曰,张天师应有底修行底院舍等,系逐rì念诵**,

告天底人每,与皇帝祝寿万万岁者,张天师底应系出家门人等随处院舍都教免了差发税赋者……另今有国师伽璨真带天下有志之士,上得山门,为保天下计,为天下黎民计……

圣旨十分浅显,就两个意思,从今后免除龙虎山方圆百十里的赋税,以示重视,再一个给你送徒弟来了,国师带来的这些人,麻烦帮着教点本事,好为国出力,一切事物,听国师的安排就是,别让朕失望了云云……

张正言想不到,顺帝和伽璨真打得是这个主意,有些不知所措,圣旨却又不得不接,盖因他龙虎山一脉,到了此时已是达到了鼎端,这些全都是大元王朝所赐予,几十年来风头无两,实在是与大元不可分割。

蒙古人名义承认了张陵子孙的“天师”称号,并授予管领江南道教的职权。元世祖忽必烈为灭南宋,曾派人密赴江南与龙虎宗三十五代天师张可大联系,张可大预言二十年后忽必烈将统一天下。

忽必烈灭南宋后,为安定江南,于至元十三年,召三十六代天师张宗演入朝,赐号演道灵应冲和真人,给二品银印,命主领江南道教,以资笼络。

此后三十七代张与棣,三十八代张与材,三十九代张嗣成,四十代张嗣德,四十一代张正言,代代被封天师、大真人,主领江南道教。其职权主要是荐举任免江南诸路各级道官及宫观提点,奏请新建宫观的赐额,还有权出牒度人为道士等。至大德八年元成宗封三十八代天师张与材为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后,龙虎宗合并其他符箓派而为正一道。

可以说龙虎山与大元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龙虎山享受了几代的尊荣,如今皇帝有事找你,难道说不接旨??

念完圣旨的龙虎山上一篇寂静,仿佛连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到,张正言犹豫不决,伽璨真等了会,见他仍是跪在地上,顿时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这一声哼,惊醒了张正言,不管如何,圣旨还是先接下来再说,想到这里,大声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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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章 冲突

张正言接了旨,带着伽璨真进大殿喝茶叙话去了,林麒揉了揉腿,站直了随着大流往外走,本也没事,却在这时出来个道童,让龙虎山众**帮着外来的这些人收拾住处。

三四百人上了虎山,客房肯定是不够住的,伽璨真的十八个**安排的是客房,其余的都跟蒙古人一样,在龙虎山上搭帐篷,反正也待不长,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只要腾出空地来就行,伽璨真心思倒也缜密,生怕张正言借口龙虎山穷不收留七帮八派的这些人。带上山来几百驼的东西,吃穿不少,金银不缺,张正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既然掌教真人都发话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帮着卸东西搭帐篷,好好一个道家圣地,搞了个乌烟瘴气。周颠跟几个道童帮忙搭帐篷,林麒也上前帮忙,不曾想跟着伽璨真来的这些玩意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是客人,一个个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简直就是将龙虎山上下**当做了奴仆一般,张狂无礼。

龙虎山**敢怒不敢言,都忍了这口气,周颠和林麒动手装好一个帐篷,也算是帮忙动手了,转身要走,对面摇摇晃晃过来一个面目凶恶的大汉,这人身穿喇嘛袍,脑袋上却点了个九个香疤,鼻子上还挂了个金光璀璨的圆环,装扮上像是番僧模样,却怎么看怎么都是汉人,不伦不类。

离的还远就传过来一股酒气,打着嗝,对着周颠道:“喂喂……那个脸上有胎记的丑八怪,去给爷爷到骆驼上拿那件绣着牡丹的枕头来,记得,绣着牡丹花的,莫要拿错了,否则爷爷要你好看!”

周颠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一直忍着气,见此人如此无礼,怪眼一瞪,瓮声瓮气道:“去**的!”那人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过来问道:“你说什么,再给爷爷说一遍听听?”林麒怕周颠有事,上前挡住周颠,笑**道:“有事好好说,干什么动那么大的肝火,消消气,消消气……”

林麒若不劝还好,一劝,这人反倒来劲了,瞪着眼睛对林麒道:“小白脸,你一边去,这没你的事,刚才那丑八怪说什么了?你让那丑八怪再说一遍,让爷爷听听。”

林麒依旧一副笑**的模样道:“他说去**的!”

这汉子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叫道:“敢骂你家爷爷,不收拾了你,你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怪叫一声,攥紧拳头就朝林麒兜头一拳,这一拳力气倒也大,虎虎生风,颇能唬人。

林麒那能让他唬住,伸手一引一搭,正是太极的圆转劲道,将个大汉闪到在地,噗通摔了个大跟头,一摔之下酒也摔醒了七八分,见有人正在往这边瞧,脸上过不去,大吼一声又朝林麒扑了上来。

林麒也不客气,一伸手勾住了他鼻子上的金环,笑道:“我师兄说滚**的,你就的滚**的,你看看,你这不就要滚**的了吗。”说完,手指也不松,一脚踢在壮汉胸膛上,将他横着踢得飞了出去。

一声惨叫,分外渗人,林麒一脚将那大汉踢飞,手指上的金环可是还在,上面沾了块肉,壮汉鼻子被拉豁,几乎疼的昏死过去,惨叫连连,还没等身躯落地,却觉后领一紧,有股大力从后涌来,身体如同腾云驾雾般又飞了回来。他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龙姑山过然名不虚传,贫僧菱角菱角你的能耐。”

声音不大,清清楚楚的听着却是别扭,像是舌头被什么东西夹住了,林麒定睛一看,见是一个番僧,像是吐蕃人,穿着黄sè僧衣,带着僧帽,高高瘦瘦的,脸sè黑红,双眼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有些本身在身的。

眼见着那壮汉又倒着飞回来了,整个人在空中手舞足蹈,鼻子还向下流血,看上去是又可怜又可气,林麒压根就没生副好心肠,见这汉子来势比去势还快,也不敢太大意了,笑道:“秃驴,你想比什么?”右脚却是暗中蓄力,待那汉子张牙舞爪的到了近前,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劲可使足了,就见这壮汉如巨石滚落山涧,带着无匹的力道朝着那番僧而去。

番僧以为林麒是龙虎山下等**,欺他年轻,想着惩戒一番也就算了,虽然壮汉不是什么好鸟,却是投奔了伽璨真的,刚上龙虎山就被来个下马威,他若不出头,也不好看,却没想到林麒如此的难对付,竟然将这壮汉踢回的力道,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

番僧是伽璨真的第二个**,叫做虎相,也不知道伽璨是真喜欢动物,还是没文化,给自己十八个徒弟起的名字,全都是动物,老大叫龙相,老二虎相,这两算是好听的,再往后就是什么豹相,猪相,狗相,马相,驴相,鼠相……反正十八个**没一个不是动物。这真实畜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虎相虽然看上去不壮,却是以力气大出名,人如瘦虎,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眼见壮汉人在空中,却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林麒甚是yīn狠,这一脚已是取了那壮汉的xìng命,就看你接招不接招,你若不忍心,就要躲避,可就是输了。你要不认输,就只能再来一脚。

虎相如何能认输,他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又跟这汉子不是亲戚,管得了他死活?顿时大吼一声,这一声吼,当真如虎跃山谷,震耳yù聋,左脚向下一跺,猛然跃起,右脚凌空踢中那壮汉,这会壮汉早就死透透的了,在被虎相这灌注全身力气的一脚踢中,顿时又朝着林麒快速撞了过来,只是这次鲜血四溅,骨头都寸寸碎了,来势更猛。

虎相这一脚不光是将全身力道都用上了,还带着暗劲,若是林麒硬接,必然让他好看,就算奈何不了他,也能让他跌个跟头,却没想到,眼见那壮汉血葫芦一样撞过去,林麒却是闪身一躲,并没有接招,壮汉轰然撞在一刚搭好的帐篷上,将个帐篷砸烂,血肉模糊。

林麒笑嘻嘻对虎相道:“秃驴,怎地如此狠心,就把个好好的人给踢死了?”

两人这么一闹腾,不过是短短的片刻时间,却是引得所有人都围聚了过来,身穿道袍的,都站到林麒周颠身边,大声打气叫好。那些七帮八派的玩意自然跟在虎相后面,大声叫骂,其中就有人道:“**的牛鼻子,给脸不要脸,你知道这是什么人吗?这可是国师的二**,虎相圣僧是也……虎爷不耐烦跟你这小辈见识,要不早就一拳打死你了……臭小子,你这是不给国师面子……该死的……”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纷乱不休。

这边周颠也是蹦脚叫骂:“秃驴,到了龙虎山还如此张狂,道爷不给你们点教训,你们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跟在周颠身边的小道士虽然没他那么敢骂,却也是紧握双拳暗暗戒备,眼看着一场乱架就要打起来,林麒突然高声道:“吵什么,吵什么?大伙可都看见了,虎相大师踢死了那汉子,乃是自家的事,咱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都散了吧,散了吧……”

林麒这话看似给虎相一个台阶下,却是两面夹,若是就此罢了,虎相踢死了那个大汉,是众人都见到的,就此离开,以后谁还敢跟在虎相后面?可要是不罢休,就得再找林麒麻烦,但人不是林麒踢死的,你找人麻烦,道理上也说不过去,这官司打到那去,林麒也输不了。

可却没人知道,汉子再没挨虎相一脚的时候,就已经被林麒踢死了,只不过大家都看到了虎相踢了最后一脚那汉子才死,真是有冤都没处诉去。

虎相跟在伽璨真身后,一向是顺风顺水惯了的,那受过这等气,本来头脑就简单,这一生气更加了不得,大声吼道:“贫僧今天就跟你见个升死。”吼完,猛然向前,几步就到了林麒身前,一拳向林麒胸口打去。他手臂本就黑瘦,这时黝黑的肌肉块块突起,如同被吹了气的猪脲泡。他这一拳带了虎力,当真是威风凛凛,虎虎生风,他本以为林麒不会硬碰,还留有后手。

哪知他的拳头刚击出,林麒却突然将身一纵,一掌在虎相拳上按去,人借力翻过虎相头顶,站在了他身后,左手举了起来。这只手像是注入了水一样渐渐发亮,五指也合到一处,眨眼间一条手臂成了利刀模样。灌注了至寒之气,笑问:“秃驴,真要分个生死?”

虎相没想到林麒动作如此之快,急忙转身,一边大喊:“今rì定要分出个升死!”

林麒眼中寒光一闪,道:“那可就怨不得我了。”手掌猛然就要劈下,却在这时,耳听得张青山焦急声音传来:“莫要动手!”人如一道青烟,从空中落下,一把推开林麒,站在两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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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章 龙相

张青山本来是去膳房吩咐做饭的,办完事出来,寻找林麒却没找到,有点不放心,正找着就见这边闹成一团,脑子轰的一声,知道坏了,他太了解林麒的xìng子,无风还能掀起三尺浪来,何况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急忙赶过来,恰巧看到这一幕。

林麒见张青山来了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张青山将两人隔开,问道:“发生了何事?怎地就闹成了这个样子?”众人你一句我一言,将个事情前后说了,张青山听了听,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无非是有人欺负周颠,林麒看不下去,教训了一下那人,虎相替那人出头闹将了起来,听到最后,张青山明白虎相是被林麒坑了。

不管事情对错,最后那一脚都是虎相踢的,虎相踢死了自己人,知道是被林麒耍了这才恼怒,要分出个死活来,但也幸亏他来的早,若是晚来一步,凭林麒的本事,虎相此时就算不死,那条臂膀也别想留住。

张青山也烦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他与林麒交情不同,自然是向着自己人,却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林麒刚上山,总要给门中长辈留个好印象。他转过身,朝着林麒眨眨眼睛,忽地脸sè一肃,大声道:“你怎能如此不懂事,国师带来的人是咱们龙虎山的客人,就算有什么委屈,就不能忍一忍了?下次不许再无礼了……”

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几句,林麒也不顶嘴,还是那副欠揍的德行,笑眯眯的看着。林麒不是傻子,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本不愿意多事,奈何事总是找上头来,他这辈子最愧疚的就是师傅,更是暗暗发誓要照顾好周颠,周颠受欺负简直比他自己受欺负还要难受,这才出手,眼见张青山出来搭梯子,也就顺着往下爬,嘴里道:“是,是,下次不敢了!”

两人这场戏演的并不高明,不是傻子的都能看出来,听出来张青山的包庇之意,虎相脑子缺根弦,但不傻,怒道:“你俩是一锅的了,当然香着塔说划……”虎相是番僧,汉语说的不太好,平时说的别扭,好歹能听清,这一着急,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麒听得好笑,忍不住道:“我俩是一伙的,不是一锅的,一锅的那是扣肉……”

林麒话一出口,惹得身后一众龙虎山道士哄堂大笑,虎相有点懵,也知道又被这小子耍了,恼怒道:“咱来!定要分出个生父。”

他这话一出口,更是惹人大笑,跟在虎相身后的那些玩意可都有点不是滋味,你他娘的是来龙虎山学道来了啊,还是找亲爹来了?心里也都暗骂,还没怎么地呢,可是又输了一阵。

林麒见这秃驴傻的可爱,本想再调戏两句,却见张青山脸sè不太好看,终于忍住了还是没说,虎相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懵了懵,更加恼怒,就要不管不顾再跟林麒对个生死,却在这时,他身后一个yīn沉声音响起:“虎相,你在做什么?”

众人都朝声音来处看去,迎面而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和尚,穿着件半新旧的袈裟,一张脸清俊文雅,倒如个士人,目光迥然,背着一口长剑,身后跟着十几个怪模怪样的番僧,来人不是别个,正是伽璨真的大徒弟,龙相。

伽璨真收徒不似中原论资排辈,谁入门早,谁是师兄,不管你多大的能耐,这纲常都不能坏了。异域番僧没这么多说法,讲究的是强者为尊,谁本事大,谁是师兄,不管你多大年纪,多早入门,本事不如人,就向后排。

龙相也是位异人,大都人氏,他娘钱怀了他十一个月还没有动静,却在生他头一天得病去世,大家本以为母子俱亡,却没想到第二天龙相愣是从他死去的娘亲肚子里爬了出来,这种事情,往常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委实太过妖异,都认为这孩子不祥,父亲将他养到五岁,也遭恶疾去世,从此龙相便流落江湖,四处讨饭,他自幼经历离奇,谁都厌恶他,见了他跟见了瘟疫似的,唯恐躲避不及,又有谁敢给他饭吃了?

龙相年幼,实在饿的不行,就四处偷吃供果,为此没少挨打,却在又一次偷吃供果的时候被伽璨真发现,别人看不出这孩子的好,他却是看得出来,这孩子还未出生便经历死亡,阎王那里是被勾了名字的,人却没死,脱离了轮回之苦,正是学密宗的好料子,便收而为徒。

龙相果真没辜负他期望,学什么都是一教就会,一学就懂,天才一样的人物,没几年那些早年跟伽璨真的徒弟便都不是他的对手,拱手将大师兄的位子让了出来。

龙相是汉人,自然说话顺溜,人也清秀,但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番僧就有些不堪入目了,各个长得奇形怪状,高的奇高,瘦的奇瘦,胖的奇胖,加上不是中原人氏,怎么看怎么别扭,真如各种动物一般。

周颠老实了半天,有林麒替他出头,他也乐得看热闹,这时见来了这么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实在的憋的苦闷了,忍不住喝了声彩:“好一群奇珍异兽!”

旁的番僧听不太懂,龙相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脸上闪过一丝怒sè,他是个yīn沉的人物,并未发作,只是冷冷看了周颠一眼,上前问虎相:“出了什么事?”

虎相本来话就说不利索,一着急更不利索,好在身边有一群乌合之众,七嘴八舌的将事情前后说了,龙相听完,皱紧眉头,朝虎相大声喝道:“怎地如此不懂规矩?竟然与人放对,师傅带我们来是让你到这放肆的吗?走,跟我去见师尊,让他惩罚与你!”

龙相表面是在呵斥虎相,但要去找伽璨真,林麒要不要跟着去?必然是要去的,看似他在惩罚虎相,其实就是在逼张正言惩罚林麒,这个时候,真要闹得太过,龙虎山必然就有理由拒绝伽璨真的请求,不是不帮你,实在是山上弟子野xìng难驯,更怕得罪了国师带来的人。那个时候如何是好?

虎相是个蠢人,龙相可不是,如此一来既给了龙虎山的面子,也能让张正言惩罚一下林麒,毕竟他们是客,刚到山上不管谁对谁错,都不应该打生打死,也借着这个由头让伽璨真看看龙虎山对他们这些人的态度,也好有个应对。

龙相聪明,张青山也不傻,觉出他话里的意思,急忙道:“彼此不熟,有些误会也是难免,就不用去麻烦国师和掌教真人了,不如大家好好聊聊,就此揭过这一节就好……”

龙相见张青山身穿黄sè道衣,知道他是山上能说得上话的,面露真诚,朝他稽首道:“道兄,此事是虎相不对,我身为大师兄没约束好了,也是罪过,这就带着他去找张天师负荆请罪,万万不能伤了咱们的和气……”

张青山还要再说,却听龙相大喝一声:“来啊,将虎相绑了!”伽璨真的弟子不按入门时间长短来排,权利却大,大师兄的地位仅次于伽璨真,任何人都不能违逆,否则惩罚起来甚是酷烈,就算是打杀了那也没什么。

龙相的话,没人敢不听,顿时狗相,猪相,上前脱光了虎相上衣,用草绳捆绑起来,龙相朝着张青山施了一礼道:“还请道兄随我一道前去,也好让我师尊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管张青山答应不答应,带着虎相就朝正堂而行。

龙相和虎相这出戏演的一点也不比林麒和张青山演的差,反而是有过之而不不及,林麒看得冷笑,张青山却叹了口气,捅捅他道:“走吧,怎么也要去一遭了,要不凭他们口舌花花,罪过还不都是你的?待会见了掌教真人,少说话,他心情正不好着呢……”

林麒笑道:“去看看。”跟着张青山尾随龙相而行,闹事的人都不在了,热闹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围观的道士和上山的这些人,一哄而散,经过了这事,跟着伽璨真来的这帮七帮八派的人,倒是再也不敢轻易得罪龙虎山上的人了,毕竟真是有狠人在的,就这么会的功夫就踢死了一个,谁又嫌命长了?

从这里到会客的厅堂可有段距离,两帮人是谁也不理谁,走的挺沉默,周颠瞧着前面那个猪相,一走浑身的肥肉就颤抖不停,整个人差不多有五百多斤,简直就是一头会走路的大肥猪,人也黑的不像话,忍不住拍了人家一下问道:“你吃饭是用碗,还是用槽子啊?”

猪相听不懂,扭头去看被他押着的虎相,虎相却是听明白了,怒道:“他是在骂你!”

猪相回头狠狠盯着周颠,眼中快要冒出火来,林麒嘿嘿一笑,对虎相道:“学问不错啊,都能听出骂你来了,现在不是闹事的时候,等咱们出了龙虎山,有让你知道谁是你生父的时候……”(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四掌 惩罚

张正言陪着伽璨真说些没什么味道的客气话,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是烦躁的不行,烦的是伽璨真找谁不行,怎地就找上龙虎山了?如今天下大乱,群雄逐鹿,虽不知道这头又大又肥的鹿最终会落入谁手,但怎么看,大元王朝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若是龙虎山在义军地盘,那也就算了,可乱是乱,龙虎山却仍在大元王朝的马足之下,又该让他如何拒绝?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大意,投向何方意味着一宗一门几百年的兴衰,若是投靠对了,就如先祖去见忽必烈一样,百十年来尽享尊荣,主掌三山符箓,若是投靠不对,或许就是个教灭人亡的下场,可这天下,到底那个才是明主?那个才能笑到最后,他张正言不知道,天下也没人知道,正是不知道,才觉得为难,虽说大元朝已经千窍百孔,却还没到最后的时候,现在看来,仍然是大元朝占据上风,情形不明,只能是坐看天下风云。

想到这张正言就忍不住苦笑,心里也拿定了主意,谁也不得罪,尽快满足伽璨真的要求,把这尊瘟神早早送下山去,却在这时,童子来报,说是国师的大徒弟还有张青山师叔带着两个门下弟子求见。

张正言和伽璨真都是不明所以,派童子让几人进来,虎相被捆,看上去挺凄惨,两位都是心机深沉的老滑头,心中惊讶,却是不动声sè,待龙相将个前因后果说了,张正言也是恼怒,这个时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弟子怎地如此不懂事?刚要训斥,却发现面生的很,楞了下问张青山:“这是谁的弟子,我怎么没有见过?”

张青山躬身道:“他叫林麒,是周兴周师兄的弟子。”张正言这才恍然,原来是周兴收的个野徒弟,脸上不愉,冷声道:“既然是龙虎山的弟子,怎地就这么不懂规矩,青山啊,将他……”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伽璨真哈哈笑道:“小孩子们不懂事,打闹而已,莫要伤了和气。”说完对龙相道:“咱们是客,可不能仗着国师弟子的身份胡乱的横行霸道,你们要知道,张真人可是我大元的天师,怎能如此的不懂规矩,龙相,回去你亲自执掌,打虎相三十棍子,当做教训!”

伽璨真如此做,无非是给张正言面子,却不料自己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张正言本是想教训一下林麒,赶出山门,真若如此做了,宣扬出去,别人会如何想?会不会就觉得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忠大元朝?这可万万使不得,谁知道这天下最后是谁家的?不能尽享尊荣也就罢了,却也不能将龙虎山千年基业毁在自己手里。况且真要惩罚了林麒,山上的弟子会不会心寒?

有了这两个顾忌,张正言话头一转,对林麒道:“既然国师替你求情,我也就不重罚你了,罚你面壁三天,不许吃饭。”张正言棒子举得高,落下却轻,只是面壁三天,不许吃饭,面壁去那面壁?还不是在山上,不许吃饭更是笑话,满山都是龙虎山的弟子,偷偷送去吃的,还能让你知道?

伽璨真心里可就有些不舒服,但话都说出口了,还能如何?林麒也是一副垂首认错的模样,张正言怎么说,就怎么应,也不顶嘴,让张青山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凭林麒的xìng子,肯定要不依,却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面。

他却不知,林麒绝对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人,他知道张正言一宗之祖,必然是道法高深,跟这样的人物比起来,自己委实不算什么,既然没那个能耐,顶嘴又有什么好处了?何况还要在龙虎山学本事,本事没学到,得罪了掌教真人?那是傻子,林麒不是傻子,所以很老实。

张正言见他一副乖巧模样,也是微微点头,心道:这小子倒也懂事,如此一闹也好,待自己找几个弟子将这事传出去,也显得龙虎山招待伽璨真是不情不愿,伽璨真刚上山就有弟子大闹,怎么也说不上龙虎山跟大元朝就是一条心了。

张正言一教之主,山门上下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他却又找谁拿主意去?到了他这个位置活的并不轻松,不管大事小情都要想得周全,什么都得考虑到,一个不对,关系到的可是整个正一道的兴衰,天下道门何其之多,多少门派看着他这个位子眼热?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掌教真人没有重罚林麒,也让张青山松了口气,想了下,禀道:“林麒上了山门,是不是记录在册?周兴师兄亡故,又该何人教导林麒,还请真人示下!”

张正言也不能做得太过了,沉吟了下道:“我已经答应了国师教他带来的这些人道法,就让林麒跟着他们一块学吧,记录在册这种小事,也不用来找我,你去办好就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什么味道了,伽璨真挥手让龙相几人退下,张青山也带着林麒往外走,剩下两个老jiān巨猾之辈,面带笑容,喝着茶,继续说些没什么味道的废话。

林麒跟张青山出了大殿,龙相几人已经没了影子,他和周颠跟着张青山走出老远,才叹息一声道:“我上山一是找师兄,再一个也想学些本事,没想到被打发到跟这帮玩意一起,又能学些什么了?”说完对张青山拱手道:“张兄,既然学不到什么,我在这龙虎山上待下去也没意思的紧,不如就此下山。”

张青山那里肯放他下山,急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刚到山门,掌教真人还不知道你的本事,待他送走了那番僧,有我去跟他说去,何况你说走就走,舍得周颠吗?你能下山,他可是下不了山的。”

林麒问道:“为何他不能下山?”

张青山道:“他不是受箓弟子,那就是本事没学到家,下山干什么去?给龙虎山丢人吗?”

“那为何当初我师父能带着周颠下山?”

张青山看了他一眼,道:“我说的你不信,你问问周颠。”

周颠瓮声瓮气道:“我能跟我爹下山,因为他是受了箓的弟子,带我下山算是历练,我爹死了,我回到山门,就必须要受了箓,过了三关才能下山。小林子你等等我,这几年我在山上也学了不少,等我受了箓,过了三关陪你一起下山。”

“过三关是什么东西?”林麒惊讶问道。

张青山道:“简单来说就是考验,跟少林寺的十八铜人是一个意思,你知道少林的十八铜人阵吧?那是为了防止功夫未成的少林弟子下山被人击败,辱及少林声名。故设十八铜人于寺门前,少林弟子能击退铜人即表示其功夫jīng湛。还有就是少林寺树大招风,上山踢馆时有所闻,所以设十八铜人护卫少林寺山门,无论进出,均受其考验,一方面顾到少林寺安危,一方面也考验下山弟子的能力。”

“咱们龙虎山的过三关也是如此,就是考验下山弟子的本事,这是规矩,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三关过不去,是下不了山门的,不是说受箓了就能下山,也不光是咱们龙虎山有这规矩,天下那一门,那一派,在徒弟学成之际,都有考验,直接点的,就如同少林跟咱们龙虎山,含蓄点的就让你去帮师傅做件事,做成了出师,做不成继续修炼,就是如此。”

林麒恍然大悟,还有这说道,不由得问道:“若我记录在册,岂不是也要受箓之后过三关才能下山?”

张青山正sè道:“正是如此,将你记录在册,你也就成了龙虎山的亲传弟子,就要守门规,又怎能特殊了。”

听张青山这么一说,林麒就有点拿不定主意,真要这样,可是就拴在龙虎山上了,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帮我问问掌教真人,如何安排我?若是让我跟着那些狗屁国师带上山来的玩意一起学,这辈子岂不是都下不了山了?若是有人真心教我,那我也守山门规矩,你看如何?”

张青山笑道:“凭你现在的本事,守关的能拦住你了?还不就是走个过程,也罢,既然你如此说,我就去问问掌教真人,怎么也不能埋没了你。”张青山说完转头就走,林麒跟着周颠回到他那小院,耐心等到,等了两个多时辰,就见张青山满面红光的走了进来,见了林麒,却是立刻就板起一张脸来。

林麒问道:“如何?”

张青山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道:“掌教真人说了,既然你不愿意拜别人为师,也不勉强于你,让我代周兴师兄授道解惑,林麒,以后我可就是你半个师傅了!”

如此安排,甚是合林麒的心意,他跟张青山本来就有交情,何况张青山的本事如何,林麒也是清楚的很,那一手符箓功夫委实厉害的很,有这层交情在,定然不会藏私。

想到这里,林麒也肃穆起来,对着张青山拜了一拜,道:“我替师父周兴谢谢你了。”他如此,倒是让张青山楞了楞,忽然反应过来道:“好小子,你这是不打算领我的情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掌教真人说了,就让你再周颠的屋子里面壁思过,三rì没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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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章 传道

三天不吃饭对别人来说,或许难以忍耐,对林麒来说却不是个事情,坐在周颠的小屋子里,不动,不吃,真的就呆了三天,一步也没有迈出屋门,jīng心研究老李的灵官法。灵官道法传承奇特,法脉奇特,过功奇特,效果奇特,运用更是奇特,它是以神修、通神为基础,通过祖师神明的加持,以修心为主,法修为辅,进行xìng命双修。其主要特点是通灵,通仙,通神。从不公开,传人稀少。

灵官法大成之后,梦境传真,虚中有实,实中显虚,显现功境,自我调整,展示未来,心有灵犀。圣婴神丹,不练自练,不练自有。神游地府,一瞬间,不耗jīng气神。林麒这才明白为何老李yīn身如此强大,竟然跟他不相上下,这灵官法,的确有独到的地方。

沉浸其中,rì子过的也快,转眼三天过去,林麒出了屋子,龙虎山上下却是骤然变了个模样,前几rì龙虎山还是一副道家仙境,如今却成了菜市场一般,但凡有点空地,就搭上了粗大的帐篷,跟着伽璨真上山的人,全都穿着青sè的道衣,一个个却是吊儿郎当,那里有半点修道人的模样,完全是沐猴而冠。

张正言只想将伽璨真这尊身上有着羊sāo味的瘟神早rì送走,什么条件都答应了,林麒出来的还挺巧,刚好赶上明rì就给七帮八派的这些人传道,这几天张青山也没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林麒也不在意,收拾了下,第二天拉着周颠一块去听。

到了地方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由于人多,传道就在天师府门前的广场上,这会传道的师父还没来,一眼望去,几百人坐在蒲团上面,七扭八歪,吵吵嚷嚷,各个身穿青sè道袍,帽子却是怎么戴的都有,歪着的,斜着的,拿在手里当蒲扇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嘈杂纷乱不堪,却也没人来管。

林麒是真想学点东西,带着周颠往前面走,找了个位置稍好些的地方,一**坐到蒲团上面,离他几个近的人,见他坐下,轰!的声四处散开,都离他远远,林麒是个狠的,他们这些人刚上山就被踢死了一个,事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山上山下就没有人不知道的,说龙虎山上有个狠人,不给伽璨真的面子,刚上山就踢死了他一个徒弟,事情传的很邪乎,不仅山上的这些人知道,就连山下做小买卖的都知道了。

林麒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觉得奇怪,这些人怎么见了自己就跑?难道这几天没有剃须,吓着人了?摸了摸下巴,青呼呼的也不长,正琢磨不明白呢,传道的老师父来了,就见这老道,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九,胡子老长,胳膊肘下面夹本书页都枯黄的道书,颤颤巍巍一步三摇,到了前面一张巨大木桌停住。

周颠见了老道,嘴巴张得老大,忍不住大声道:“怎么把李霖师叔请来了?”

林麒觉得不对,拽了一下周颠问道:“怎么了?”

周颠轻声对他道:“李霖师叔是个痴的,他就不是符箓派的,主攻丹道,认为符箓之术不过是小道,只有丹道才能成仙作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形中,痴迷的很,谁说都不听,若说信丹道那也没什么,偏偏信的是外丹道,整rì里弄个炉子炼丹,搞的他住的地方乌烟瘴气的。”

林麒懂得少,好奇问道:“什么是外丹道?”

往常都是林麒懂得多,周颠见他也有不知道的,有些得意,道“外丹术又叫外丹道、修道之人炼丹服食,传说可以肉身飞升成仙,简而言之就一句话,靠吃就能得道成仙,就像李霖师叔,以前服的都是草木药,草木本身都要死,怎能使人不死?于是把眼光转向了那些本身不死的东西。先是黄金玉石,其次是云母石英。吃了几年不管用,开始炼丹,经过烧炼,云母石英成了水银,水银经过烧炼,又成红艳光明的丹砂。李霖师叔就开始吃这些玩意,他的道理是,既然这些东西是不朽的,经过炼化,就能把这些不朽的东西提炼出来,人吃了,不就跟这些不朽的东西一样了吗?当然就可以久视长生了。”

林麒听得目瞪口呆,问道:“自杀才吞金呢,整天吃水银黄金,还不把人吃坏了?”

周颠撇撇嘴:“可不就吃傻了吗,李霖师叔今年才五十出头,你瞧他现在的模样,跟八十的似的,龙虎山上下,除了他没人信这一套,连个徒弟都没有,甚是凄惨,他这样还是身体好的,要是换个身体弱的早就吃死了,真不明白掌教真人怎么让李霖师叔来讲课,难道这些人都跟着他吞金吃银子吗?”

周颠不明白,林麒却是明白,张正言明显是不想传给这些人什么真东西,想想也是,一个宗门这么多年,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秘术,怎么可能轻易传人?让这老头讲课,明显是蒙事来的,反正是讲了,爱听不听,不听走人,也没人留你。

那就听着吧,却没想到,李霖练了半辈子的金丹,没一个人信他,眼见山上来了这么多人,跟他学道,可逮着了,这叫一个激动,恨不得把自己这辈子吃金吞银的心得都传授给后人,也让大家知道知道,丹道才是正途。

于是乎,讲的天花乱坠,口沫横飞,这激动劲,把半辈子的委屈,被人不理解的无奈,通通释放了出来,讲到激动处,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睛,对天赌誓,下面坐着这几百号人都听傻了,他们也没指望龙虎山真教些什么东西,只要能受箓也就是了,怎地就整出这么个老疯子来?还真把他们当亲传**了,讲的这叫一个壮怀激烈。

虽然听得晕乎乎的,有聪明的也琢磨明白了,感情这是教我们炼丹呢,得仔细听听,却是越听越不靠谱,要用黄金,水银,硫磺……这些玩意炼丹,入娘的!真要有黄金,谁还跟着伽璨真趟这趟浑水啊?而且这玩意要是吃死了,可没地说理去。

聪明的就那么几个,大多是都是浑浑噩噩的,听得迷迷糊糊,盯着前面那个花白胡子的老道,吹胡子,瞪眼,口沫横飞,一个劲的发愣。

李霖师叔今天是把全身的本事都抖落出来了,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不差,让一旁的几个道童去他房中抬出来一个丹炉,当下就要给大家炼丹,于是乎,听课的众人又都jīng神了,万一要是真练出金丹了呢?

李霖扬眉吐气,大声道:“《抱朴子?仙药篇》里有用雄黄、硝石、猪大肠油和松脂共炼丹药的记载。今rì就让你们瞧瞧真功夫。”说着让离他最近的两个伽璨真带来的人帮忙烧火,就地练起金丹来,也不知道是火烧旺了,还是还是他一激动,雄黄,硝石放多了,金丹没练出来,倒是轰!一声大响,犹如天雷降下,炼丹炉被炸的四分五裂不说,还把那两帮忙的倒霉蛋胳膊腿都炸飞了,这叫一个凄惨,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一声炸响,也吓得其余人鬼哭狼嚎者有之,转身就跑者有之,哭爹喊娘者有之,茫然不知所措者有之……总之是乱成了一团,说来也怪,离的近的一片凄惨,李霖师叔却是只将脸给熏黑了,身上一点伤没有。

眼见这些人狼狈逃窜,李霖师叔很生气,大声喊道:“都给我静下来,这两个小子烧火没烧利索,我房里还有个炼丹炉。”说着指着下面几个人:“来来,你俩过来帮我烧火,这次让你们见见真功夫……”

炸断胳膊腿的两个人还在地上哀嚎,如此凄惨模样,谁还敢靠近?是个人都离他远远的,这老道简直就是个老疯子,就连林麒和周颠都偷摸朝后躲,道是传不下去了,伤了两个,抬下去疗伤吧,李霖师叔这叫一个心酸,老泪纵横,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了,就落了这么个下场,老人家意兴阑珊,脚步踉跄,唉声叹气转身离开。

李霖师叔离开,也没人传道了,该疗伤的疗伤,该吃饭的吃饭,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却被告知,吃完饭还去天师府前聚集,下午有丹道大师传道,不是李霖师叔了,既然不是李霖那老疯子了,那就去吧。

下午来的这位,五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古朴,带了个拂尘,道貌俨然,一开口就是,李霖上午说的都是狗屁,想要成仙,还得是内丹道,他保证只要跟他学习内丹道,最次的,可以在临终时预知死期、无疾而终,以行住坐卧的形式,潇洒地离开人世,回归大道之怀抱,这正是庄子“逍遥游”的真实含义。中等层次的,可以形神俱妙,或肉身气化、白rì飞升,或留下金刚不坏之躯壳,昭示世人。高层次者,可以拔宅飞升,即是“一人得道鸡犬**”。

众人又开始迷糊,这位道长既然如此厉害,怎地没有白rì飞升,反而在这里给他们传道?(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六章 解惑

迷糊归迷糊,起码没有生命危险,那就听着吧,结果就是听了个五迷三道,这位大讲神仙之道,云山雾罩,玄之又玄,一直讲到rì落西沉,明月东升,还在讲个不停,并说要来个召唤月宫仙子之术,把嫦娥给召下来让他们看看。比比划划的要来真的,本来这些人听他讲得没边没沿,死的心都有了,这会见有仙术看,都是jīng神一振,可还没等他作法,有人催吃饭,老道就说肚子饿,改天再来给他们露一手。

肚子饿总不能不让人吃饭,众人也就散了,都去吃饭,可吃着吃着就又有人觉得不对劲了,那老道说的那么玄乎,简直就是吕祖在世了,还用得着吃饭吗?

其实说起来,每一门每一派,总有那么几个不着调的人,就如少林寺的无相和尚,无生老母座下的那个老道姑,但不管是那一门那一派,不着调的人毕竟是少数,要说最多的,那还得是龙虎山。

有元一代,由于历代张天师掌领江南诸路道教,各派之间接触频繁,彼此间的交融更加广深。如玄教大宗师吴全节既向陈可复学雷法,又向东华派首领林灵真学道法,还向南宗道士赵淇学内丹。玄教另一**陈rì新既jīng诣黄箓斋科,又研究道书丹经。茅山道士赵嗣祺参学玄教,张雨拜玄教道士王寿衍为师。武当山全真道道士张道贵、叶云莱、刘道明等都向清微派宗师黄舜申参学清微法。徐异既嗣净明道为第二祖,又向全真掌教兰道元参学全真。赵宜真先学正一法,次师全真道士金志扬之徒张铁玄、李玄一学内丹,复向净明道士学净明忠孝之道,被尊为净明道第四祖,如此等等。

所以各种流派的道术龙虎山上都找得到,有些小门小派的,没落之后,投入龙虎山门下,的确是大涨了龙虎山的声势,也带来了许多不着调的人,包括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宗、太一道、净明道,以及神霄、清微、东华、天心诸小派。比较松散。组成大派之后,原有的小宗派或因承传乏人而彻底融入大宗,有的则只以天师为大宗主,各自的小宗承传如旧。

这些人上了龙虎山不可能将学了一辈子的东西扔掉,反而很是坚持,不过成仙得道这种事,谁也说不出来到底那个对,那个错,龙虎山既然是宗主,就要有包容的态度,也就任由这些人去了,不过是费些粮食,养起来就是,等这些老不死的死没了,也就消停了,却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有用处。

伽璨真带人上了龙虎山,张正言既然接了圣旨,答应了传道,总要传授些什么东西,龙虎山的秘术真法,肯定是不会教的,可正好就用到了这些还没死光又顽固的老不死们,既然如此迷恋各自所学的道法,那就去传法授道吧……

得到了去讲道的消息,这些老道抖索jīng神,都觉得自己所学的东西终于有人听了,各个兴奋无比,于是乎,今天这个讲仙道多途,明天又有人讲修道即修心,xìng命双修,后天讲一切众生皆有道xìng。大后天讲理身理国……

这些被伽璨真带上山来的人听得yù仙yù死,**……每个人都觉得很苦,就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如浪cháo般,天天不绝往脑子里灌,不死也得扒层皮,但你还不能说龙虎山对你不好,那一个老道提溜出来,都曾经是一门一派门中的长辈,都是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给你讲课那是给你脸呢,你还能给脸不要?

所有人都暗里骂张正言yīn损,在这龙虎山上不但什么都学不到,时间长了各个都的变傻子,他们苦,林麒更苦,他每rì里要随这些人听课,晚上还要跟张青山学习道法。

不过张青山教给他的,可是实实在在的龙虎山上的道法,以《正一经》为奉持的天师道,教的内容包括道教经法、忏法、斋、醮、符咒、禁咒、隐遁、乘蹻、驱邪、伏魔、降妖、消灾、祈禳、房中术、神仙术、辟谷、风水堪舆、占卜,五雷正法……此时期天师道融合了其他道派的符箓及**法,第三十代天师张继先是历代天师的佼佼者。他jīng于神宵雷法与内丹**,提出“心”为万法之宗,论述心神,无恶与符法的关系,认为人身有“jīng气、元气、元神”三宝,称只要把握自身的元神即可通天,摈弃他法,是谓“破妄”。

张青山教的仔细,林麒学的认真,也知道自己学的是真东西,可如此一来,就有些苦了,白rì里要去听那些老道讲经,晚上还要跟张青山学符箓之术,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也没什么,可时间一长就有些坚持不住,林麒本想逃课,却被张青山拽了回去,说是掌教真人说了,为了不让伽璨真误会,白天的课必须上,不光是他,周颠还有一些门中三代**也都在其中,你苦,他们也苦。

既然这样,那就熬吧,林麒白天依旧去听讲,却是找最隐蔽的后面,偷摸睡觉,倒也撑得下去,但他撑下去了,这些人却撑不下去了,没几天的功夫,竟然听疯了两个,龙相每rì里也听,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就去找伽璨真。

伽璨真心存疑惑,这些讲课的人,的确都是德高望重的,难不成都不好好讲?还是张正言敷衍自己?第二天跟着去听课,正好碰到少阳派一老道讲解的是yīn阳双修的栽接法门,伽璨真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其中蕴含至理,的确是好东西,如此一想,就觉得定然是带上山的这人不好好学,这么好的东西,我都很少有机会听,你们怎能不用心呢?于是给龙相下令,但有不好好听的,板子伺候。

真说起来,这些老道所讲的真都是好东西,很多都是一门一派的jīng华,但伽璨真忘了,他是密宗上师,是有境界的,他能听出来是好的,可跟他上山的这些玩意,以前都是打家劫舍,或是邪门歪道,斗大的字能认一箩筐的都算是人才,屁的境界都没有,又怎么能听懂这么高深的东西?何况,你今天讲外丹道,明天换个人讲内丹道,又是什么清净孤修的静坐法门,要不就是yīn阳栽接派和清净孤修派的结合法门,该听谁的?

不听又不行,不听就要挨板子,还得强打jīng神听,最受不了的是还要亲身示范,动不动就找几个人,让站好了,上去就是一通乱点,要不就是一通乱拍,告诉你这是那个穴,那是那个脉,该如何**……如何斩三尸……

也不知道是这些老道没个准,还是什么,示范之中点傻了两个,拍伤了六个,估计是这些老道用作示范的这一套,都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苦于一直无法检验管用不管用,如今这么多人上山,各个傻乎乎的任由摆弄,不试试,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这还算是好的,若是不幸碰上个爱卖弄的,可就倒了大霉了,挨着个的折腾,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大的jīng力,不把这些人折腾得要死要活,绝不罢手,如今一听到上课这两字,每个人都浑身哆嗦。

这些人跟着伽璨真,不过是狐假虎威,在后面混口饭吃,如今这饭是混上了,命却要保不住了,再让这些老道折腾下去,不死也的脱层皮,于是又人偷溜下山,但龙虎山千年规矩,你既然成了龙虎山**,没受箓就敢下山?登时就被守山的**抓住打个半死,又给送回来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群情汹汹,哀鸿遍野,若不是身在龙虎山估计都有人举起反旗了,伽璨真听龙相回禀,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每rì里亲自压阵,跟着听课,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

这一rì,神霄派的一个老道讲修真,讲的是天花乱坠:“修真者,借假修真也。借此四大假合之肉身,修成吾金刚不坏之真身。古今天下,没有不死的肉身,只有永恒的法身。所谓:本来真xìng号金丹,四大为炉炼作团。**者,四大假合矣,虽曰父母恩赐,然父jīng母血本为凡俗之物,数十年后焉能不坏?何为四大?地、水、风、火,是也……”

“老子道德经曾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丹道即三返二、二返一、一合于道。其名词为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即jīng气神的返还过程。又因人jīng气不足,又创出补足jīng气的练jīng化气,使人从后天补亏达到先天,以便开始**。比如贫道,就已经**出了三味真火。”说到这指着下面一个粗壮的男子道:“来,你站到我前面来,贫道让你看看三味真火的威力。”

三味真火?光听着就够吓人的,何况有那么多被搞残的前辈在,哪敢让他试试,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恐惧之下,噗通一声对着伽璨真跪下,凄凉大喊:“国师,看在小人鞍前马后的份上,就活了小的这条命吧!”

这一声犹如油锅里面进了水,立刻沸腾起来,所有人这快两个月的折磨,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齐齐跪在伽璨真面前,高声大喊:“国师,救救我们吧,在这么下去,生不如死啊……”

伽璨真愕然,不明白好好的学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当初这些人听说上龙虎山一个个龙jīng虎猛的,恨不得插翅赶到,如今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一百六十七章 守关

伽璨真能当上国师,不是易于之辈,一时糊涂不代表永远糊涂,何况身边还有龙相这么个明白人,两人凑到一起一嘀咕,伽璨真恍然大悟,张正言这个老狐狸,还是把他给耍了,传道之人的确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也真没藏私,但教的实在是太杂了,真东西一点没学到,反而灌了一脑子稀里糊涂的东西,这些东西,你说它没用?还真有用,伽璨真就听得津津有味,颇有心得,但他带来的这些人境界太低,好有一比,这些人是糙土,做个泥陶瓦罐之类的还行,但你非得把他塞进火里,当官窑烧,非但不成器,最后还落得个乱七八糟。

你还不能说张正言不听旨,毕竟人家教了,学不学得会是你的事。这一招当真yīn损,他带上山来的这些人搞得五迷三道,再这样下去,不全疯了,也得全都傻了,若真是把这些人的锐气都消磨掉了,受了箓又顶什么用?

龙虎山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伽璨真相明白此处,暗自叹息,安抚了众人,跑去找张正言,说是心忧天下,不如近rì受了箓,也好带着众人早早下山,张正言盼的就是这一天,赶紧打发走了这些玩意,也省的整rì里看着闹心,那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查了查rì子,那就明天吧,明天受箓,明天走人,不过一切都得按照龙虎山的规矩来,受了箓,过完三关,就都下山去吧,也无非是走个过场,张正言也不隐瞒,对伽璨真说了。

伽璨真也看出来张正言恨不得今天就赶他们出去,他上山的目的,也就是为的受箓,毕竟他带来的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有传承,多半会一些个道法,法术,之所以不强,就是因为没有受箓,受了箓自然更加厉害些,也没必要非让龙虎山教些什么,毕竟龙虎山千年门派,着实有些厉害人物,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第二天,这一天既不是黄道吉rì,也不阳光灿烂,龙虎山上下却是大张旗鼓,煞有其事,举行受箓大典,既然伽璨真要走人了,张正言也不介意在给他一个面子,大典倒也似模似样。

“箓”通常指记录有关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施行**术的牒文。正一道士只有得受法箓,才能名登天曹,才能有道位神职。有了道位神职的道士,其斋醮中的章词,才能奉达天庭,才能得到神灵护佑,反之斋醮章词无效。

道士受箓之后,箓牒中拨付受篆者有护身将帅,协助受箓者在主持斋醮时,斩妖除邪。拔度生灵,救济困厄。未受箓受职,就无权遣神役鬼。“受箓”的意义是“戒除情xìng,止塞愆非,制断恶根,发生道业,从凡人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道士受箓后,颁发给职券牒文,以证其所得之法职,名所录之神界,以通达神灵。简称为“职牒”。

道家受箓,仪轨相当的繁复,张正言从简,但一些重要的还得要有,何况几百号人,挨个受箓,受箓须有登坛三师,即传度师、监度师、保举师,三师登坛依法传度授箓,受箓道士即步入道阶,名录神真之境。

在道士受箓仪式上,受箓道士要呈上请箓法词。《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记载了请受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的法词,原文如下:维某年岁次某月某朔十五rì某辰,某乡贯居住奉道信士某词:称本命某年某月某rì某时建生,上属北斗某星君主照,即rì谨呈法信,叩头恭赍法信,扣头恭诣龙虎山嗣汉天师门下,拜受太上玄天真武无上将军箓一阶,敬奉修行。伏以圣威不武,感而遂通,道化难堪,叩之必应。叩拜九清之帝命,下统三界之神兵。位镇北方,功高九有,佐天辅国,宣化施仁,上协帝心,下符民愿。某夙依真造,叨处人寰,辄稽金石之言,恭请神仙之箓,起居夤奉,晨夕熏修。伏望慈仁,许垂开度,一身五体,敢怠初盟,九族全门,终依宝荫。某无任恳祷之至。谨词。

做完这一切,还要受箓次第法信仪,初受道法信银镮一双,细纸一百张,刀一口,笔两管,朱砂一两,墨一挺,青丝五两,细席一领,薪十束,米一硕二,绢一百二十尺,锦囊一盛箓。

这一套下来,也就从清晨到了rì暮西沉,既然伽璨真带来的人都受箓了,林麒和周颠自然也在其中,不过还是有所分别,张正言为了安抚门中**,给这两人受的是洞神三皇法信,给的东西也多,白绢四十尺,金二两,银二两,真丹二两,米五斤,薪二束,手巾九枚,刀子九口,黄素四十尺,银镮一双,金镮六双,绛纹四十尺,紫纹四十尺,朱砂五两,碧线五两,黄布八十一尺,黄纸一百张,金刀子一口,笔一管,净罂一枚,盟盘一枚,东方青纹九尺,南方绯纹三尺,西方白纹七尺,北方皂纹五尺,zhōng yāng黄纹一丈二尺,席一领,金龙五枚,香一斤,佩版二片长一尺二寸、阔五寸、外厚二分、内厚二分版衣紫纹七尺,青丝四条,朱蜡一两,锦囊一盛箓。

东西虽多,却也不值多少钱,别人看的眼热,那也没法,毕竟人家才是真正龙虎山的**,亲厚自古就有,谁也无可奈何。周颠兴奋不已,终于是受箓**了,可以下山去了,跟着小林子先去给爹报了仇,有了本事,天下之大,那里不能去?

林麒却有些不想这么快下山,跟张青山学道法时间虽然不长,但进展却是一rì千里,以前许多不懂,运用不顺畅的地方,如今豁然贯通,毕竟龙虎山千年道庭,能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张青山不藏私,时间毕竟短,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学到多少?

道场圆满,三大师率众箓生要在祖师面前发十二愿,一愿乾坤明索;二愿气象清圆;三愿主躬康泰;四愿融洽八埏;五愿天垂甘露;六愿地发祥烟;七愿四时顺序;八愿万物生全;九愿家多孝悌;十愿国富才贤;十一愿箓生受福;十二愿正教兴行。

一切仪式结束,皆大欢喜,剩下的就是过三关了,照着张正言的意思,随便找三个**守住关口,暗里嘱咐一番,都放过去就是了,当下挑了两个三代**,就要选第三个,却被伽璨真拦住,笑道:“恭喜张真人又收了如此多的佳徒,如今就剩下最后三关,最后一个守关之人,不如让贫僧来挑选,如何?”

张正言有些不解伽璨真要出什么幺蛾子,其实这是龙相的主意,这一次来,他们可说是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走,刚上山就被林麒摆了一道,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若是这件事不给大家个交代,难免担心这些人心里有疙瘩,何况这就下山去了,以后可没机会寻仇,不如借此机会,让林麒守住最后一关,那时龙相扮作受箓**,与林麒比试,不小心伤了他,那也是他学艺不jīng,龙虎山也说不出什么来。

何况林麒一个刚入山门的**,跟这些人一块学的道法,又能厉害到哪去?

所谓的过三关,分为文,武,符箓,文很好理解了,读书识字就行,武就是考验门下**有没有行走江湖的能力,总不能龙虎山出去的**除了能自保,还有有些功夫,否则跟别派**遇上,就是个挨打的材料,那里还有面子?符箓检验就是画符,驱鬼的本事了,学没学到家,全在这一关。

以往三关都是门中德高望重之人把持,但此时张正言只想将这些玩意早早赶下山去,挑选的都是三代受了箓的**,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千年留下的规矩,不能在他手里破了,却没想到,最后一关的人选,伽璨真要自己选人。张正言也明白,伽璨真这是要给林麒个教训,也是做给他看的,暗里的意思就是,你做的这些我都知道,别把我伽璨真当傻子,不让我出口气,怎么也说不过去。

张正言本想答应了,还没等开口,张青山脸sè却是一变,急忙道:“不可!林麒是刚上山的**,怎么能让他守关?”话是这么说,林麒什么本事,张青山最清楚,掌教真人要是答应了伽璨真,那就是自讨苦吃,林麒这人招惹不得,犯了xìng子,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但这会张正言恨不得把伽璨真这瘟神立刻送走,只要赶快滚蛋,那是什么都答应了,何况就算林麒受点伤,龙虎山灵丹妙药也不少,无非是挨顿打,伤不了根本,理也没理张青山,呵呵笑道:“国师都说话了,贫道怎能驳了国师的面子,就这样吧。”

说完,张正言叫来林麒,道:“林麒,国师让你守第三关,那你就去守吧,记着,看好山门,不能徇私……”明面上是这些话,暗里却传音给林麒道:“守关不过是走个过场,放他们过去就是,实在不行,躺下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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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章 面子

林麒很诧异,关自己屁事?怎么就找上他了?扭头看看伽璨真,那秃驴微微笑着,旁边龙相却是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说不出的yīn沉,再看看张正言,张正言目光与他一触,却是立即躲开,想必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林麒。

林麒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定是伽璨真和龙相还记着刚上山的事,这是要给自己个好看,张正言当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不会对自己那般说。可如今林麒也是龙虎山的**了,你掌教真人连自己山门的**都不维护,反而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不顾门下**的死活,这样的掌教……

林麒又想起师傅的遭遇,心里这股火,突然就被点燃,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张正言,希望他能给个说法,谁知道,张正言却是再也不瞧他,咳嗽一声道:“各守关**,自己去挑个记录之人,就此散去吧。”

守关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个守关,一个在一边记录,记录的**一般都是掌教真人亲自指定,也是怕教中**相熟徇私,如今却是让守关的**找相好的记录在案,谁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林麒不等众人散去,突然躬身抱拳,大声道:“**谨遵掌教真人谕旨,定然细细把关,决不让滥竽充数之辈下了山门,毁了我龙虎山的威名!”

张青山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了,林麒这是起了xìng子,张正言见自己传音给了林麒,他都放下了一教之尊的身份,关切与他,还这般不懂事,心中也不快,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众人散去,都各自回去准备。

林麒拍了一下周颠的肩膀,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跟我一起吧。”周颠嘿嘿笑道:“不跟你一起,我还跟那些秃驴一起啊?”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会人还没全都散完,恰巧被虎相听到,恼怒的就要上前,却被龙相一把拽住,看了看林麒,拽着虎相大步离开。

林麒看在眼里,眼睛眯了眯,知道龙相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想借过关的由头给自己好看,他娘的,老子不惹事,却是从来不怕事惹我的,何况跟着张青山学了这么久的符箓之术,又受了箓,却是没个练手的机会,如今可不就送上门来了吗,既然如此还客气什么?想下山,等老子啥时候玩够了再说吧。

林麒心里打定了主意,笑**跟着一个小道士去他要守的最后一关,张青山心事重重追上来道:“林麒,你得听话,不能让掌教真人为难。”林麒哈哈笑道:“你这嘱咐多余了些,我怎地不听话了?既然掌教真人信任于我,我林麒又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自然不能辜负了掌教真人的信任,还请放心,我定能守好最后一关,不合格的**,绝不放出山一个……”

张青山见他装傻,着急道:“你跟我装的什么傻?你明知道掌教真人是什么意思,怎地就偏要任着自己xìng子胡来,林麒啊,不是我说你,做人有时候糊涂些才好,吃不了亏……”

林麒笑道:“你们都糊涂了,吃亏却是我来,这是什么道理?说我装傻,掌教真人没装傻?明知道伽璨真点我守关没安好心,还不是同意了?说我不懂事,我被打死不还手,就算懂事了?这是什么道理?”

张青山道:“掌教真人自有苦处,否则也不会如此,林麒,别的事我都依你,这件事你听我一回,忍耐一时,掌教真人对你有所愧疚,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莫要使小孩家的xìng子。”

“有好处?”林麒眼睛一亮,既然有好处,他也不介意让让路,何况张青山都如此说了,这个面子怎么也不能不给,想了想,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听你的就是。”张青山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承你个情,哎,赶紧把这些玩意打发下山才是正理,这些rì子,山上的人都快烦死了,好好的一个修道之地,搞得乌烟瘴气,真是……”

张青山说服了林麒,也是松了口气,带着林麒去他要守的地方,龙虎山上山有上山的路,下山有下山的路,上山的路好走,下山的路却是难行,尤其是三关之险,竟是修在了栈道之上。

龙虎山的栈道上下皆是悬崖绝壁,铁索横悬,由条石搭成尺许路面,下由石柱固定。这里就是下山道,栈道在南峰西岩下面,筑在光溜溜的千仞绝壁上,上望崖壁好几十丈,下望至少二、三百丈不见谷底,栈道宽仅够并排三人而行,一边空悬并无栏杆,一边崖上钉有铁索可供抓手。

栈道路栈分三段,出天师府至朝元洞西,路依崖凿出,长二十几丈,宽二尺许,是为上段;折而下,崖隙横贯铁棍,形如凌空悬梯,须挽索逐级而下,称之“鸡下架”,是为中段;西折为下段,筑路者在峭壁上凿出石孔,楔进石桩,石桩之间架木椽三根,至此,面壁贴腹,脚踏木椽横向移动前行。是为第三段

到了此处,勇者如履长空,心旷神怡,怯者胆战心惊,屏气挪步。林麒所守的第三关就在第三段前面一小片空地上,此处建了一间小小石屋,进去一看,倒也宽敞,里面有两张床,中间一摆了一张大木桌,上面香炉,符纸,朱砂……一应俱全,既然这一关考的是符箓,这些东西自然少不了,屋子两个门,一个前门,一个后门,倒也简单,过关了就请从后面过去,过不了关,那就请下次请早。

小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林麒也是觉得不错,加上此地清幽,星空壮丽,倒也颇对林麒的胃口,三人说了会子话,张青山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念叨了林麒几句,让他不要任xìng,林麒笑着答应了,本来他跟伽璨真也没什么深仇大神,自己又不曾吃亏了,只要不找自己麻烦,也懒得搭理这么个番僧。

闲话少说,且说第二rì林麒一大早就早早起来,收拾了身上的青sè道袍,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供桌上面燃了三根长香,周颠也收拾了干净,手中拿着纸笔,等着记录过关之人是谁。两人准备妥当,就等着闯关的人过来,林麒也想好了,张青山都如此哀声下气的求自己了,这面子怎么也得给,不管别人对他如何,张青山对他总是不错。

本以为有人过来,自己装模作样的比划两下符箓之术,接着放人走就是,却是没有想到,等到了巳时也无人过来,就在两人都有些不耐烦之时,忽然屋门被猛然踹开,屋门原本是关闭的,过关**来到门前,都要恭敬敲门,以显示尊敬,也怕守关之人出难题,这些还是张青山告诉林麒的,他也就按照这个规矩来。

那里能想到第一个来过关的就如此生猛,竟然踹开了房门,林麒和周颠都是一愣,外面窜进来两个人来,都穿着青sè的道袍,一个jīng壮,一个肥大如猪,jīng壮的手中拿着一个金刚杵直扑林麒,肥胖如猪的更夸张,举着一对八棱铜锤朝着周颠猛然砸了过去。

这两rì是虎相带着猪相,扮作道士模样,来找林麒麻烦了,林麒早就知道麻烦会来,却没料到虎相竟然如此着急,措不及防之下,啊呀一声,将身前的供桌掀翻,挡住虎相一击,虎相见供桌迎面呼啸而来,神行顿了一顿,手中金刚杵却是迎了上去,哗啦一声大响,将个供桌击成碎片,身形不停朝着林麒而来。

有了这么一缓的时间,林麒已抽出量天尺,周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本来装模作样的拿着纸笔,等待记录,虎相和猪相又是来的突然,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就算他反应过来了,手中只有纸笔,又能管什么事了?情急之下周颠朝着猪相,呸的吐了一口浓痰,正打在猪相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上。

说来也怪猪相,打架就打架,杀人就杀人,本来眼睛也不大,可能是为了增加煞气,竟然把眼睛瞪了个溜圆,周颠这一口浓痰又暗含了劲道,如同用弹弓打出来的石子一般,啪!的一声,把个猪相的眼珠子打爆,猪相吃痛,更增疯狂,铜锤横的扫出去,就要砸死了周颠,也正因为周颠这一口浓痰,似的猪相,力气猛然一滞,锤头也歪了一歪,周兴无奈,用右臂一档,咔嚓一声,右臂断折。

林麒最看不得周颠受伤,睚眦yù裂,怒吼一声,冰寒气息流转全身,量天尺朝着虎相手中金刚杵迎上,虎相这一击已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却没想到,手中金刚杵刚一接触到林麒手中黑乎乎的尺子,就感觉一道寒至极点的冰冷气息,顺着金刚杵传到身上,他全身一冷,力道已然歇了,林麒一脚将他踢飞,轰然向后而去。

林麒暂时顾不得他,这时候猪相嗷嗷大叫,挥舞着八棱铜锤追杀周颠,周颠捂着胳膊躲避,林麒身躯一转,挡在周颠身前,手中尺子一搭,一转,顺势将猪相也踢出了屋子,林麒身形紧追其后,还没等猪相落地,一拳又一拳朝他肥胖的脑袋打了过去。

屋子外面,几百人就这么瞧着林麒人在空中犹如击打皮球一般,一拳一拳,打的天上那个肥胖的人影,如同个血葫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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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章 逆鳞

这些人都是过了前两关的,说是过了前两关,其实就是大摇大摆走过来的,根本没人真管什么,到了第三关,虎相要解决之前跟林麒的恩怨,带着猪相闯了进来,也没想真打死了林麒和周颠,只要将两人打伤,出了心中这口恶气也就是了,然后带着这些人下山去,之所以带着这么多人来着,就是想让他们知道,不管什么人得罪了国师,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上次林麒与虎相并未真正交手,是以虎相并未将林麒放在眼中,在他想来,一个刚上山门的弟子,能有什么道行了?不过就是力气大些罢了,那里想到林麒竟然如此古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简直恍如冥河之水,寒到了骨头里,登时吃了个大亏,被林麒一脚踢飞,幸好外面看热闹的人不少,倒飞出来,砸倒几个,也没真个受伤,但身上的寒气缠绕不去,一时竟然无法站起来,眼睁睁看着林麒痛殴猪相。

林麒力道之大,闻所未闻,猪相感觉每挨一拳,就如同被重锤击打一般,也幸亏他身躯胖大,又有秘法在身,若是换个人,早就被林麒打死了,林麒出拳如风,将个猪相打的连连吐血,从空中跌落。

猪相身躯巨大,几百斤的体重,从空中跌落,跟一块巨石砸下也差不多少,地下站着的这群人,没有一个人敢接的,反而惊慌四窜,躲开猪相,就听砰!一声巨响,猪相直直摔落到地上,尘土弥漫中,砸出个大坑来。

林麒如影随形,竟是还不放过猪相,猪相落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一口血还没等吐出来,林麒已经抓住了他一条右臂,脸上带着狞笑道:“你打断我师兄一条手臂,老子就折断了你身上这四根玩意!”话出口,双掌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把猪相右臂折断,猪相惨叫连连,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泥水流淌下肥胖的面颊,真如泥堆里的一头肥猪。

不过这肥猪委实太过凄惨了些,等着过关的这些人看的目瞪口呆,心里都是寒气直冒,觉得林麒实在是太狠了,但接下来的一幕,心中就不仅仅是寒气直冒了,而是冷汗直流,就见林麒折断了猪相一条手臂,接着又抓起另一条手臂,咔嚓一声又掰折了,然后抓起右腿,咔嚓,左腿,咔嚓……

虎相看得目眦yù裂身上寒气却一阵寒过一阵,竟是动弹不得,这会伽璨真和龙相等人还在与张正言说着客气话告别,一时半会的过不来,身边这些人又不顶个用,正无可奈何之际,林麒朝他走来。

林麒脸上带着狞笑,俊秀的一张脸直如恶鬼,那些七帮八派的弟子,眼见他凶神恶煞一般,谁也不敢触了霉头。轰!的一声散开,把个虎相扔在地上,躲得远远看热闹,更有人低声叫骂,本来好好的,偏偏这个虎相搞事……

虎相倒也硬气,瞪着双眼瞧着林麒,也不求饶,林麒嘿嘿冷笑:“我最佩服硬气的,若你是个软蛋,折磨起来那也没意思的紧。”说着话一把抓住虎相右臂,咔嚓一下折断了,接着又抓住左臂,正要使劲,却听得又人大喝一声:“快快住手!”

林麒扭头一看,见是张青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张青山本来是想一大早就到林麒守关这里,奈何张正言找他有事,毕竟他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俊杰,张正言也是用心培养,伽璨真要走,这后续的事情总要处理一下,一来二去的竟然就晚了。

张青山一边帮忙做事,一边右眼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心神不宁事情做的也不太好,匆匆忙完,急忙就朝这边赶,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却也及时,他若不是这时候来,林麒肯定要掰折了虎相的四肢。

张青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事情闹到这一步,肯定小不了,急忙道:“林麒,给我个面子,不要惹事。”

林麒冷笑:“我惹事?你问问这些人,到底是谁惹事?你要面子,我就再给你一次,你我从此两不相欠。”说完咔嚓还是拗断了虎相的左臂,掉头就走,张青眉头皱起,也有些恼怒,觉得林麒有些过分,有什么事,不能暗里跟他说,非要闹得这么大?

林麒转身就走,回到屋子,砰!一声将门关上。

这个时候,谁还敢再去闯关,互相瞧了瞧,抬着虎相,猪相,灰溜溜的掉头走了,张青山抓住两人,问清楚了事情原因,不停的跺脚,暗骂伽璨真手下这些弟子不懂事,掌教真人都明目张胆的放你们过关了,非要搞事,有什么事就不能下了山再说?这下好,昨天一番话白说了,林麒不是没给他面子,可这面子也不能总给,何况周颠折了一条胳膊,林麒恼怒也再常理之中,不过这小子是个心狠的,这么一闹,再想过关,可是难上加难了。

张青山唉声叹息,觉得还是应该再劝劝林麒,转身到丹房取了些上好的草药,又拿了木板,绑带,回到屋前,敲敲门,也没人应他,推门进去,就见林麒正在给周颠正骨,周颠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林麒却是脸sèyīn沉得难看。

张青山讪讪靠前,看了看周颠的臂膀,松了口气道:“不是大伤,绑好木板,养上半个月也就没事了。”林麒可以不搭理张青山,周颠却是不能,朝张青山道:“多谢师叔关心。”

周颠搭话,张青山放心不少,道:“什么谢不谢啊,咱们都是龙虎山弟子,自然要相互扶持,你受了伤,我来看看,也在清理之中……。”说着话,眼睛却是去瞧林麒,林麒也承他的情,接过他手中的草药,木板,淡然道:“人都有逆鳞,你可知道我的逆鳞是什么?”

张青山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林麒接着道:“我的逆鳞就是看不得我亲近之人受了委屈,若是他们欺我辱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就忍了,但是我欺我师兄,辱我师兄,我却是无法忍得,张兄,你对我如此,我最是知道,此事若是发生在你身上,我也定然如此,你信我不信?”

林麒这几句话说得张青山心里热热乎乎的,林麒的xìng子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这些话发自肺腑,却还是忧心忡忡道:“事情还是不要闹大了好,否则掌教真人脸面上也过不去,林麒啊,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林麒哈哈笑道:“你多心了,我绝不给龙虎山添任何麻烦,不过就是守关而已,这也是掌教真人和伽璨真让我如此做的,我若是做不好,岂不是对不起他们?放心,这关我林麒守定了,绝不辜负掌教真人和国师的信任。”

林麒话是笑着说的,但张青山却听出了那么一丝寒意,想要再说什么,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无奈道:“你好之为之吧,明rì起,我什么也不干了,就在这盯着。”

林麒笑笑,张青山又待了会,觉得没趣悻悻走了,周颠见张青山走了,问道:“小林子,咱们真要往死里得罪那番僧和掌教真人吗?”

林麒沉声道:“咱们都是小卒子,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伽璨真让我守关,就是为了走的时候给我点教训,也是向龙虎山示威来着,可他们如何闹腾,关咱们兄弟屁事?为何将你我扯进来?我也不想多事,毕竟张青山对我不错,如今我却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得罪了人,别人必然记恨于你,既然都记恨咱们了,那何不大大的得罪他们?反正仇都结下了,那就往大了结吧,师兄,我这么做,不光是得罪了伽璨真,还得罪了掌教真人,你怕不怕?”

周颠憨声道:“怕什么,俺可没张青山师叔那般心眼,就知道谁对俺好,俺就对谁好,小林子,当初咱俩跟着我爹,吃的苦还少了?那时候除了咱们相依为命,谁也指望不上,俺是脑袋有点不好使,却也不是个傻子,这天底下除了俺爹,真心待俺的就是你了,小林子你放心,不管如何,俺都陪着你,就算是下油锅,那也是咱们兄弟手牵手的一起往下跳……”

周颠这番话,说的林麒也是血热,大声道:“好,那咱们兄弟就让这龙虎山上下的人都看看咱们的本事!师兄,你去大开了屋门,咱们就在这守关,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个本事能下山去!”

这边,周颠大开了屋门,那边伽璨真带着龙相和其他弟子刚告辞了张正言往这边走,却见一群人丧家之犬般乱糟糟的回来,龙相急忙迎上前去,却见虎相双臂断折,已是昏了过去,那边猪相全身是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急忙问清楚了经过,等人说完,知道坏了,还是小瞧了林麒。

他不敢擅自主张,回禀伽璨真,伽璨真听完也是目瞪口呆,龙相见他沉吟,轻声道:“师傅,不如你去跟张正言说,让他换个人守关。”

伽璨真叹息一声道:“中原人最爱面子,让林麒守关是我提出来的,若是再找张正言说换人,为师的面子倒也不重要,可是,面子没了,这天下也就没人在看得起你,也就没人在听你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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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章 九雷

伽璨真在中原待的时rì不短,真懂得其中的道道,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中原人最重面子,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了面子,否则抬不起头来不说,别人也会看不起你。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就是这个道理。伽璨真收的这些人,本来就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的乌合之众,之所以跟着他,是因为有好处,看好他这个国师的本事,若是遭遇一点小小挫折,就去找张正言通融,这些人会怎么看他?若是传了出去,天下还有谁会投靠他?

龙相觉得很对不住师傅,他让林麒守关,只是想教训教训他,却没想到林麒如此强悍,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刚上山的弟子就能厉害成了这个样子?虎相虽是折了两条胳膊,却也能接上,猪相却是废了,这辈子能不能站起来都得另说,何况林麒这么一发狠,下山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龙相弄巧成拙,低垂下头,伽璨真却是懂他的意思,笑道:“龙相啊,知道为师为何给你取名龙相吗?龙,乃是神物,可潜于九渊之下与虫豸为伍,可一旦风云再起便能啸傲于九天之上。些许挫折又算个什么?那个小子不过是龙虎山上的末进弟子,为师估摸着他一身本事多半是没上山之前学的野路子,又能厉害到那里去了?咱们这么多人,就过不去那小小的一关?若真是如此,就是徒增笑柄了,龙相,晚上你去与他较量较量,探探他的虚实。”

龙相躬身答应下来,扭头看向栈道方向,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冷厉。

张青山回到住处,坐立不安,想了想,找来两个道童,道:“你二人去栈桥,守着林麒和周颠,有事就将这手里的黄符捏碎,去吧。”说完给了两个童子各一道黄符。两个道童领命离去,张青山皱眉沉思,也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夜渐渐的深了,林麒和周颠却是谁也没睡,两人都知道从今rì开始,时刻都要绷紧了,谁也不知道伽璨真一伙,会使出什么暗招来,就算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林麒能熬,眼见夜深了,让周颠去睡,却是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请问,睡了吗?”

林麒冷笑,知道麻烦来了,大声道:“没睡,要过关吗?”

“贫僧龙相,特来拜访,林施主出来一见,可好?”周颠刚要睡,龙相就来了,顿时恼怒起来,大声叫骂:“好个秃驴,这是不让我们睡觉来着,娘的,老子就试试你几斤几两。”说着披衣而起,却是林麒拉住,对他道:“人家来是找我的,你激动个什么?”

林麒踏出门来,见龙相一人前来,远处却有两个小道童,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的朝这边探头探脑的瞧,林麒认得是张青山身边的道童,笑骂道:“想看热闹,躲在一边做什么?快滚过来,冻坏了你们,张青山可是不依。”

林麒与张青山交好,两人你来我往的,小道童跟林麒混的也熟,听他笑骂,急忙跑了过来进了屋子,跟着周颠一起往外面看,林麒大大咧咧的站着,也不见礼,问道:“龙相,你找我什么事?”

龙相道:“贫僧要过关。”

林麒笑笑,往边上侧了侧身子道:“大师请。”

龙相一愣,问道:“你是守关的,为何如此容易就让我过关?”

林麒幽幽道:“你是龙虎山弟子吗?你受箓了吗?既然都不是,我为什么要拦你?我要考验的只是龙虎山的弟子,受过箓的,大师想要下山,我怎么敢拦住了?大师,要下山就请快些,天sè不早了,我还要睡觉!”

龙相本以为林麒是个刚烈的xìng子,定然不会让自己过关,却没想到竟然如此jiān猾,顿时沉默起来,想了半天才道:“其实贫僧是想与你切磋一下道法,不知你敢还是不敢?”

林麒笑道:“你是客人,我怎能如此不知好歹的跟你动手?不过大师若是真要比试,那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不知你要比什么?”

无相双手合十,道:“你是修道之人,我是佛门弟子,自然比的是神通。”

林麒突然大喝一声道:“好,就比神通,不过我学的神通乃是符箓之术,比试之前要画符,念咒,你可等得?”

无相道:“等得!”

“那就领教大师的神通!”林麒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先是回屋点了三株长香,念念叨叨的,周颠和两个童子,看得莫名其妙,又无神像,又不祭天,大晚上的烧的什么香?刚想到这里,又见林麒转身出去,脚踏禹步,大声念诵:“稽首社令阳雷君,分形五方土孛神,驱马神鼓响皆应,降下真气入吾身,凡居召处立感应,百里感声无不闻,唵吒哞摄召纪大将孙德将军,西方洪谨坎将朱熙,zhōng yāng主帅马广大神……”

念到这,林麒突然停下,双手捏诀朝龙相比划了一下,龙相以为他要动手,急忙也要念起咒语,却见林麒头一扭,又开始脚踏禹步,继续念诵:“雷光激电,霹雳威声,巽风速起,虎啸艮宫,震雷哮吼,雨阵如倾,吾今符到,天地举清,大震雷鼓,速彰报应,五方交博,击鼓豊隆,。”

念到这又朝龙相一指,龙相眉头一皱,就要动手,却见林麒又开始脚踏禹步,还开口对他道:“咒语长,耐心等待。”接着念诵:“五方响应,荡涤秽凶,黄雷青气,柀北冲,白雷黑气,馘灭邪踪,黑雷黄气,动按九宫,赤雷白气,上游上穹,都天雷公,赫震风,青雷赤气,霹雳符同,急急如律令……”

听到急急如律令,龙相猛然大吼一声,衣衫鼓动,单腿而立做了个不动明王势,那里知道,林麒头一转,又开始念诵别的咒语,龙相有些急不可耐,却也没有办法,林麒事先问他,等得?他回,等得。

谁又知道,念咒竟然能念这么长的时间,龙相很无奈,沉下心来静静等待,林麒念念叨叨的念了个有半个时辰的咒语,又是指天,又是脚踏禹步,脸上神sè肃然,倒也不像作假,那就等着吧。

又等了会,龙相实在忍耐不住,道:“你若是好了,麻烦告知一声。”

也就在这时,林麒突然念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几张黄符突然显现,猛然朝着龙相抛出,符纸在空中翻飞,一张接着一张,灵动无比,串成一条金蛇也似,围住龙相。龙相没料到林麒竟然偷袭,刚要还击,眼前忽然一亮,却是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林麒念念叨叨的,并不是戏耍龙相,而是他将琅霄始玄天辖咒。九天心咒为神霄清微天辖咒、紫霄太玄天辖咒、太霄始青天辖咒、碧霄始分天辖咒、绛霄太丹天辖咒、景霄始素天辖咒、玉霄太素天辖咒与琅霄始玄天辖咒。琅霄始玄天辖咒,九种雷咒都念了一个遍,这是想要用九种雷咒合并一起,劈死了龙相。

闪电一起,周颠和两个童子都是目瞪口呆,竟然有人能将九种雷咒合到一块使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两个道童心神恍惚之下,都捏碎了张青山给的黄符,这时,一道道闪电,大得异乎寻常,连续劈下,已是将这深沉黑夜劈裂成两半,无相被闪电映得眼花缭乱,惊骇莫名,不自觉地脚下一软。

龙相心神一颤,立刻做不动明王观,口中念诵密宗咒语:““金刚手菩萨摩诃萨,跋折啰柁嚟!跋折啰婆帝!跋折啰檗帝!跋折啰柁帝!”这是密宗的护命法门神咒经,号称“刀剑、饮食、毒药、厌祷诸患不能为害”,是密宗至上的防护神咒。他声沉如鼓,说到后来,语速相连无缝,当真有些门道。

龙相倒也有些本事,神咒一起,竟就真挡住了一道惊雷,可他没有忘了后面还有八道雷,被第一道雷劈中之后,硬抗下来,伸手抽出背后长剑,大喝一声,做不动明王相,举剑向天刺去,这已是孤注一掷,舍命一搏了。

龙相心知,若是挡不住接下来的闪电,多半会形神俱灭。可谁能想到,林麒竟然如此jiān猾,先是拿话将他套住,然后暗中聚集九道雷符,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即使如此,龙相也知道,一般人绝对无法用时召来九道天雷,就算是张正言也未必有此能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雷神转世吗?

无相心中惊慌,长剑朝天刺出,截下一道惊雷,立刻松手,掉头就要跑,但九道惊雷何等威力,第二道被他截下,第三道紧跟其后,轰然劈中龙相,龙相身躯震颤,却是咬住压根,翻身滚到在地上,向前快速滚动,竟是躲过了后面几道惊雷,饶是这样,那一道雷劈在他身上,已是让他身受重伤,却是再也不敢多留片刻,身子滚了几滚,躲过了惊雷,纵身而起朝远方遁走。

恰巧这一幕被赶到的张青山看到,他呆呆瞧着龙相滚着躲开惊雷,扭头看了一眼林麒,见他也突然跌坐在地上“噗!“的吐出口血来,张青山急忙上前扶起他,大声喝道:“林麒,你这是要逆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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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章 成仙

五雷正法即是雷法。雷霆为yīn阳之气所生,依《洛书》五行之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zhōng yāng五焉。‘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故曰五雷。

修炼上,五雷分属五脏。五脏之气攒聚,会聚为一,方能达于大道,掌握五雷之妙用。此称作攒簇五雷,亦即是指雷法内功修炼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道法宗旨图衍义》:‘希贤曰: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jīng之水,脾至中宫之土。是以圣人眼不视而魂归于肝,耳不闻jīng在于肾,舌不味而神在于心,鼻不香而魄在于肺,四肢不动而意在于脾。故曰攒簇五雷。王枢曰: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山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zhōng yāng土雷在脾宫,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修习五雷正法甚难,使出五雷正法更难,九种不同雷法聚合在一起使出来,就不是难了,而是不可思议,这也是为什么张青山问林麒你要逆天的原因所在。也不怪林麒吐血,不要说一般人使不出来,就算勉强使用出九种雷法,身体也是承受不住,也只有林麒这种怪物,体内有yīn阳二气,加上身躯强健才没事,饶是如此激荡之下也不得不吐血。

张青山见林麒吐血,关心询问,林麒摇摇头示意没事,突然站起,晃晃脑袋,这一口血竟是吐的神清气爽,忍不住道:“奇哉怪也,不但没事,反而jīng气充足!”张青山瞧了瞧林麒,见他双目更加明亮,身上劲气回荡,忍不住苦笑,这小子因祸得福,连使九种雷法,非但没什么大碍,反而九种雷法回荡体内冲刷,竟是将他体内的杂质凝聚到一起,随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青山难免有些酸酸的,老天委实太偏爱林麒,除了他这愣头青,谁敢九种雷法一起使出来?使出来非但没事,反而让林麒体质更纯,rì后修炼起来,势必更加得心应手,这小子,就是个怪物……

林麒又蹦又跳,觉得身体无甚大碍,这才问张青山:“你怎么来了?”

“我是怕你出事,才让两个童子守在这里。”

林麒嗯了一声道:“放心吧,伽璨真那些个徒弟,奈何我不得。”张青山道:“倒也是,不过小心无大错,可你将个龙相劈的犹如烤rǔ猪一般,这梁子可是越结越大,难不成你真要在这一直守下去?”

林麒道:“我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他不仁,我不义,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完走到屋子门前盘膝坐下,淡淡道:“此地甚好,正可研习你教我的符箓之术。”张青山哑然,知道林麒起了xìng子,劝也无用,这时来了个道童请张青山到天师府去,说是掌教真人有请。

张青山跟着道童到了天师府,张正言也没睡,衣衫整齐的在地上转圈子,一边转,一边恼怒道:“这小子,怎地如此不懂事,这小子,怎地如此不懂事……”念念叨叨的见张青山来了,皱眉道:“青山,你与林麒那小子交好,你再去跟他说说,让他忍了这口气,将伽璨真带来的人放下山去。他若不听话,便让他去后山守祖宗陵墓,三年不得出山。”

张青山吓了一跳,张正言真要这么做了,照着林麒的xìng子,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就算不闹腾,还指不定玩什么花心眼子呢。急忙道:“不可,事情已经闹起来了,白天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这种事,瞒不住人,早晚天下皆知,何况林麒守关是伽璨真的意思,他都没说要换人,咱们却帮他换了,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你?如今天下未定,如此做,岂不是让人以为咱龙虎山一心一意为大元朝廷办事……”

“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不放伽璨真下山,难道就让他们在山上待下去?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咱们龙虎山又成了什么?岂不是变成了伽璨真的禅院。青山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委实看到伽璨真那秃驴就闹心。你说他去哪里不好,怎地偏偏就找上咱龙虎山了呢?”

张青山沉吟道:“咱龙虎山一脉兴盛,起自有元一代,到如今已是达到了巅峰,世间万物皆是盛极而衰,到了巅峰,不管怎么做,只能是向下,咱们龙虎山同样如此,大伯,此事虽小,影响却是极大,试想若rì后蒙古人被赶出中华,后代天子知道了事情始末,咱龙虎山不仅帮伽璨真受箓不说,还着急的将这些人放下山去相助顺帝,会如何想法?”

“伽璨真的意图,大伯想必也是知道,定是想让这些人辅佐当今朝廷,与天下义军为敌,若是林麒真能挡住伽璨真一段时rì,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此时龙虎山还在大元管辖境内,迫于情形不得不受箓,但挡住这些人下山为祸,可不也正表明了龙虎山的态度。”

张正言叹息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朝廷若是怪罪下来,如何是好?毕竟现在还在朝廷马足之下。”

张青山嘿嘿一笑道:“大伯,别忘了,最后守关之人可是伽璨真亲自挑选的,过不了关,又怨得谁来?这官司就算打到顺帝面前,咱们也是有理,毕竟传道受箓都做了,前两关咱们挑的人,可没有使坏的,都放他们过去了,却偏偏被拦阻在他们挑的人面前,这能怪咱们吗?”

“伽璨真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知道林麒的厉害,实不相瞒,刚才林麒接连使出九种不同雷法,已是将伽璨真的大弟子劈的狼狈而逃,龙相都不是对手,其他的人,更难过关,如此挡上几个月,也给伽璨真一个教训,否则得了甜头,rì后他又带人上山来,咱们是不是还要像今rì一般给他们传道,受箓?不如就借此机会,让他知难而退,以后再也不敢上龙虎山来,以绝后患,岂不就是一举两得。”

张正言双眼一亮,越琢磨越是这么个道理,却还是叹息道:“每rì里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们我就闹心,难不成还要陪着他们待上几个月?林麒这小子不听话,谁也不放过关,龙虎山上只会越来越乱遭,若是伽璨真来求我换了林麒守关,我是答应不答应?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该如何是好?这就是个泥潭啊,只会越陷越深……”

张青山笑道:“龙虎山从伽璨真上山那一刻起,已然就是乱了,既然乱了,何不让它乱到底?乱的让人眼花缭乱,乱的谁都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就谁也都挑不出咱们的毛病来。大伯,我又岂能不知道你的尴尬,如你所说,你在山上待着,这里就是个泥潭,只会越陷越深,既然明知是泥潭,为何还要往里面陷?何不置身事外。”

张正言砰然心动,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张青山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把这烂摊子扔掉,就算rì后有什么事,大伯不在,谁也说不出什么,也有个缓冲的余地。”

张正言明白张青山的意思了,正如他所说,只要他不在山上,不管闹出什么乱子,大不了也只能说他管教不严,却不能说他犯了什么错,毕竟他不在山上,出了什么事,也不可能都知道,这就是个以退为进的法子。

“好好!”张正言想明白此中环节,顿时身心都是一阵轻松,说了两个好字,瞧着张青山道:“青山啊,我无子嗣,好好干,将来这山门还需要你们这年轻一辈的来支撑。”

张正言暗示的意味很浓,张青山如何不懂,急忙道:“小侄不敢,大伯,既然要走,不如早走……”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道童传下张正言张天师的法旨,说是近rì天师夜观天象,终南山上紫气升腾,又感体内龙虎交合,有金丹大成之相,又梦到历代天师来贺,天人感应,怕是要白rì飞升,已奔终南而去,山上各弟子,谨守本位,一切照旧……

法旨一下,龙虎山上下一片哗然,掌教真人要成仙了?真的?假的?有脑袋不够用的就信以为真,聪明点的琢磨出掌教真人这是出门避祸去了,什么紫气升腾,什么龙虎交合,还天人感应,白rì飞升,白rì飞升用得着去终南山?龙虎山上就不能飞升了?

但掌教真人这么说,你怀疑也好,不信也罢,难道还能阻止他去寻仙问道?就算最后没成仙,又回来了,一句机缘未到,谁又能说什么?

不到半rì功夫,龙虎山上下全都知道了掌教真人要成仙了,顿时议论不休,欢欣者有之,不信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消息传到伽璨真这里,国师呆了片刻,骂了句:“好个狡猾的老狐狸。”传到林麒耳中,同样暗骂了句:“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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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章 符箓之术

不知是张正言要成仙的消息太过震撼,还是因为伽璨真这两天为龙相,虎相,猪相,三人疗伤,总之这几天很是风平浪静,让准备好大干一场的林麒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也不能总是这么闲着,就找张青山借了几本道家典籍,一边看,一边等待。

这些rì子,林麒将龙虎山的符箓之术与鬼巫所教的相互贯通,顿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往常有不甚明了的地方,总能在符箓之术中找到,龙虎山立派千年,门中藏书何止千万,更有无数前辈留下心得经验,张青山又不藏私,如此一来,林麒对于术数理解更高了一层。

时光如梭,转眼离张正言离开已经七rì,这七rì里,龙虎山上下竟是保持了奇异的平衡,没人闹事,也没人在强行闯关,但每个人心头都觉得有些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这一天,平静终于被打破,清早,林麒坐在门外,前面摆着供桌,上面黄纸,朱砂,一应俱全,林麒如此做,也是因为屋子太过狭小,伽璨真这帮人若是硬闯,腾不开身躯,摆到门外,便是伽璨真来了,林麒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太阳刚出山,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大步而来,林麒睁开双眼站起来,却见这人到了跟前,并不出手,而是客客气气道:“在下杨文志,前来领教阁下符箓之术,不知如何算是过关?”

符箓是天神的文字,是传达天神意旨的符信,用它可以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可用于为人治病者:或丹书符箓于纸,烧化后溶于水中,让病人饮下;或将符箓缄封,令病人佩带。有用于驱鬼镇邪者:或佩带身上,或贴于寝门上。有用于救灾止害者:或将符箓投河堤溃决处以止水患,或书符召将以解除旱灾等。至于道士作斋醮法事,更离不开符箓,或书符于章表,上奏天神;或用符召将请神,令其杀鬼;或用符关照冥府,炼度亡魂。整个坛场内外,张贴、悬挂各式符箓。

符箓之血博大jīng深,不光龙虎山的道士会用,基本上道家门派多少都会,民间也有符箓传承,杨文志就是其中一个小门派,柳叶门中的弟子,也曾学得符箓之术,虽然没有龙虎山上符箓之术博大jīng深,驱鬼镇邪,倒也有自己的心得。

杨文志问道:“不知以往过符箓之关,如何个考验法?”

他这么一问,还真把林麒给问住了,他这是赶鸭子上架,又未过过符箓关,如何知道以往是如何过关的?扭头去看周颠,周颠瓮声瓮气道:“以往守关之人,都会出题,让你画什么符就得画什么符,只要在时间规定内画完,就算过关。”

杨文志眼睛一亮,朝林麒抱拳,道:“请赐教!”杨文志此人倒是甚有礼貌,也不张狂,看样子颇有些信心能过关,若是开始伽璨真的人就如此模样,林麒也就放过去了,但如今,不管这杨文志如何谦恭,林麒都不会放他离开,正如他自己所说,既然已经得罪了伽璨真,何不往死里得罪。

林麒笑笑:“那是以前的规矩,现在是我守关,规矩可就有我来定,我也不为难你,你我相对设坛,我也不管你画什么符,只要比我快,比我先灵验了,就算你过关,如何?”

杨文志不是鲁莽之人,皱眉道:“可是以前不是这般……”

林麒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我守关,还是国师亲点的人选,你不服气吗?”

杨文志现在知道了林麒是何等难缠,竟然拿出伽璨真来威胁自己,当真是哭笑不得,心中暗自叹息,伽璨真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竟然让这么一位爷守关,这不是黄鼠狼和鸡结老表,不是好亲吗。却也无奈,只得道:“这地方只有一个供桌,如何是好?”林麒道:“让你身后跟着的人去抬,难不成还让我去给你搬来吗?”

杨文志在没话说,转身朝跟着他来的人道:“去借个供桌,黄纸,朱砂都要。”那人应了带着几个人大步而去,林麒盘膝坐下,静静等待,偶尔睁开瞧一下故作镇定的杨文静,不知为何,杨文静竟是不敢跟林麒目光对视,总觉得他目光之中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讥诮,心中也是恼怒,他虽不是良家子,却也自视甚高,若说打起来不是林麒的对手,但符箓之术也沉浸了十几年,不见的就不是对手。倒是林麒,来的时候打听了清楚,不过是跟他们前后脚上山的后代弟子,学符箓之术也就是这两三个月,再厉害又能厉害到那里去?

要知道,符箓之术可不是动蛮,那要有真本事,林麒这般年纪,难道还能再娘胎里就学符箓之术了?他就不信林麒能强的过他,如此这般等待了会,几个人抬着一掌木桌来了,立在林麒对面不远的地方,上面铺上了黄布,摆好了狼毫,朱砂,桃木剑,黄纸……

随后一群人呼啦啦跟着过来,林麒心中不禁一紧,还以为这些人要强行闯关,不由得冷笑,暗自戒备,待靠近了才看得清楚,竟是龙虎山上大小的道士都来看热闹,若是张正言在,这些道士也不敢凑这个热闹,可掌教真人成仙去了,做好自己的事之后,再没人管,林麒守关已经打到了伽璨真三位徒弟,这热闹,不看岂不是可惜?今天又听得比的的符箓之术,双方设坛作法,有事没事的,呼朋唤友,一起赶来。

林麒屋子后面是栈桥,前面这快地方倒也不小,方圆有两三亩的面积,别说这百八十号人,来三四百个,也不见的就拥挤了,众道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看好林麒的,有不看好林麒的,有给林麒加油的,有设赌局的,闹闹哄哄杂乱无比,竟是比伽璨真那边来的人还要闹哄。

东西齐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了,还等什么?那就比吧,杨文志竟然朝林麒抱拳道:“符箓之术,有四种,第一复文。多数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而成,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画组合成形。主要见于《太平经》。第二云篆。据说是天神显现的天书,实则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造作的符箓。主要见于《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第三灵符、宝符。由更繁复的圈点线条构成。第四符图。由天神之形与符文结为一体的符箓。不知你要比那一种?”

杨文志这番话不是说给林麒听的,而是说给一帮看热闹的人听的,毕竟这些人没听到刚才林麒说的话,这番话一说,一是显得自己不是无知之辈,二一个也是让大家做个见证,若是林麒还是那般说,可也不是欺负他。

林麒自然知道他所想,笑道:“我还是刚才的话,你随意画任何符箓,我只画雷符,在场这么多人见证,不管你所画之符多简单,只要先与我灵验了,这关你就过了,我也认输。”

杨文知道:“好,那就请教了。”说着站到木桌前面,面对林麒,刚要动手,却听林麒道:“且慢,总要有个人喊声开始!”

张青山悠哉而来,脸sè平静,再无忧愁模样,快步走上前来,道:“我来喊如何?”

喊声开始,谁喊都是一样,这么多双眼睛下,还能作假不成?杨文志并无异议,林麒也朝张青山点点头,张青山笑笑,抬头看看天,喃喃自语道:“今儿天气不错啊。”

众人绝倒,以为马上要就开始,谁知道他来了这么一句,感情你是出游来了?就在众道士不知道该不该笑之时,张青山突然大声道:“开始!”

杨文志急忙向前,一边念诵咒语,一边展开符纸,沾上朱砂,全身灌注,那边林麒同样如此,却见他大声念诵:“五方雷使,大逞威灵.云集坛所,鬼神皆惊,为吾脱索,遣去邪jīng!”

他右手抓起狼毫,沾上朱砂,竟是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就是瞬间一挥而就,接着抓起桌子上的桃木剑,带着股微微的劲风扫过蜡烛,蜡烛被扫过,竟是无火自燃,轰的一声窜出火苗,林麒剑尖上的雷符被一下点燃。火光转瞬即逝,长剑收回,林麒左手捏个剑诀向剑尖一指,剑尖上面的火星蹦跳不休,犹如活物一般。

林麒端过木桌上准备好的米酒,含了一口,猛地向桃木剑上一喷,桃木剑身立刻火光大涨,他左手剑指夹住剑身,从剑柄处向剑尖一抹,火光应手即灭,林麒大喝道:“吾奉北极大帝敕。”“疾!”

一道惊雷突起,虽然不大,却在这清晨之时颇为惊人,但见那杨文志此时刚画好符,已是满头大汗,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这道惊雷轰然劈中,整个人僵硬当场,全身冒起白烟,隐约的还传来烤肉的香气。

此时林麒又极快地退了回来,仍站到坛前,连先前的足印都不曾差得分毫。在场二百多人,震惊于林麒之快,看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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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章 贿赂

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符箓之术强调两点:一是心诚。诚则灵,不诚则不灵。《道法会元》卷一《道法枢纽》称:‘符者,yīn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矣。故曰,以我之jīng合天地万物之jīng,以我之神合天地万物之神。jīngjīng相附,神神相依,所以假尺寸之纸号召鬼神,鬼神不得不对。二是运气书符。即要求书符者平时有内炼工夫,书符时发放jīng气于笔端,使符箓上附着气功家的jīng气。《云笈七签》卷七《符字》说:‘以道之jīng气,布之简墨,会物之jīng气。所谓符无正形,以气而灵。

符好画,灵却难,杨文志沉浸此道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林麒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上山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算天赋异禀,又能有多大成就?却不知道,林麒在黄河地宫下面,传承的是远古鬼巫所学,那时没有纸张,只能用泥牌竹简代替,在这两样上面画符,比在纸上难了何止百倍,林麒在这两样上面都能一蹴而就,在纸上画,岂不就是事半功倍。

林麒从画符,到施法,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如,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不要说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没见识过,就连龙虎山上的一众道士,画了半辈子符了,也不见的就能快过林麒。

一道惊雷劈了杨文志,整片空地霎时静了一静,噗通!一声响,那是杨文志跌倒在地的声音,伽璨真这帮人惊叫连连,急忙上前扶起,丧家之犬般狼狈而逃,龙虎山的一众道士却是看得激动不已,轰然叫好。

林麒微笑而立,张青山摇摇头,林麒这小子越发的厉害了,如此下去,伽璨真这些人什么时候能下山?伽璨真不下山,掌教真人就不能回来,自己出了这主意,会不会弄巧成拙?到了现在张青山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伽璨真并没有大动作,像是忍下了这口气,接着又有人来过关,比的也都是符箓之术,但不管是谁来,都让林麒一道雷劈的yù仙yù死,rì子,可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伽璨真这些人下不了山,龙虎山的弟子却能,下山采买的弟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林麒守三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

正一教得名已有千年之久,如今天下不太平,山上香火也少了起来,但中原的百姓最爱看热闹,闻听龙虎山上出了个少年豪杰,凭借一己之力,竟然挡住了当今国师伽璨真带来的几百人,寸步下山不得,这消息一传出去,顿时哄传起来,没几天的功夫,传遍了山西境内,接着向外传去,大有传遍天下的意思。

借着这股风,谁都想看看林麒的风采,来山上还愿进香、解签求符的竟是络绎不绝,香火骤然旺盛了起来,但是这些百姓也只是在前面转转,打听打听消息,却是到不了后山的,即使这样,闻听得林麒又用雷符劈了谁谁谁,也是神清气爽,香火钱给的也格外多些。

龙虎山因祸得福,伽璨真却是苦不堪言,一念之差,没让张正言换掉林麒,相要保全面子,却不曾想,这面子反而丢的更大,更可气的是,张正言一走,龙虎山竟然连吃食都不给了。说是掌教真人临走的时候没吩咐管国师这些人的斋饭,何况这些年龙虎山也不景气,开支不够,也养不起他带来的这几百号人。

幸亏伽璨真来的时候带的金子银子不少,倒也能撑住一段时间,令伽璨真烦闷的是,这件事竟然闹得众人皆知,骑虎难下,若是前几rì还没传出去之时,他出手拾掇了林麒,带人下山去也就是了,影响也没那么大,可如今每rì里守在林麒身边看热闹的道士越来越多,一些老不死的听到这事,也出来看热闹,如此一来就算自己想动手都无法动手。如果他真的不顾脸面动手,且不说能不能斗过林麒,就算斗过了,这张脸也就彻底的不能要了。

更可气的是,这关还不能不过,还不能带着人一走了之,若真是这样,这事传出去,龙虎山一个末进的弟子,就能挡住国师寸步不进,灰溜溜的逃掉,那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投奔,大元朝的脸面,可也就丢的差不多了,难道说,大元朝的国师,连一个龙虎山末代弟子都奈何不得,顺帝又该如何想法?

更让伽璨真想不到的是,张正言不在,那些个老不死的一个个都出来了,带着各自的弟子,每天去瞧林麒守关,一边看,一边给身边弟子讲解,宛然当成了教导弟子的讲武场了,若是伽璨真这边几天没人去闯关,这些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派人来催促,更让伽璨真哭笑不得。张正言老jiān巨猾,跑了,他伽璨真能跑到那去?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可也就到了chūn节了,跟着伽璨真上山的这些人哀鸿一片,哭闹之人越来越多,伽璨真无奈,静下心来前因后果的想了想,突然发现他跟林麒并没有深仇大恨,无非是意气之争,只要拍个人去会以重金,低头服个软,想必事情也就解决了。暂时忍得这口气,那也说不得了,若是能招致麾下,自然是好,不能,有什么恩怨,以后解决不迟。

可派谁去,却是个难题,十八个弟子如今提起林麒就是咬牙切齿,仇恨已经结的深了,让他们去只会坏事,伽璨真左思右想,忽地想起一个人来,召唤自己弟子去叫姚广孝来。

姚广孝,长洲人,为大名赫赫的吴兴姚氏的后裔,十七岁出家,取名道衍。通儒、道、佛诸家之学,善诗文,jīng通yīn阳术数。交际广泛,本是在灵应宫道士席应真习道家《易经》、方术及兵家之学。恰巧伽璨真召集天下能人异士,将姚广孝召到麾下,姚广孝此人沉稳大气,从不出头,冷静非凡,虽然没什么建树,但伽璨真知道此人不凡,一直留在身边,这时无人能用,想到了他。

姚广孝前来,伽璨真取出十两金子,一百两银子交给他,并对林麒许以承诺,若是林麒投靠于他,高官得坐,骏马得骑,金钱美人更是不在话下,若是不投靠过来,只要放他一马,伽璨真同样领他这份人情,只要有所求,必然应允。

姚广孝,接了金银,沉声道:“若是他收了钱,不办事,又如何是好?”

伽璨真道:“总要试一试,事情办好了,自有你的好处。”

姚广孝应下,带着金银而去,当夜,林麒正在屋中看书,守在门口的周颠大声道:“小林子,又有人来过关了!”林麒朝外看去,就见黑夜中,一个形如瘦虎的男子背着个包袱不紧不慢的迎面而来,林麒踱步出去,站到木桌面前,懒洋洋问道:“可是要过关?”

姚广孝四下看了看,并无别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不是,我是来拜师的,进去说可好?”

林麒冷笑,不知道伽璨真搞什么鬼,他也不怕,引着姚广孝进了屋子,姚广孝大大方方进来,瞧见了周颠,抱了抱拳,然后将背上包裹解下,忽地朝林麒深施了一礼,道:“在下姚广孝,常州人氏,愿拜林大侠为师!”说着跪倒在地,林麒也不阻拦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就见这姚广孝不到三十的年纪,三角眼睛,浑身jīng瘦,直如病虎一般。

林麒问道:“你是伽璨真手下,为何要拜我为师?”

姚广孝冷笑,将包袱解开,烛光映照下,金银的光芒耀眼生辉,姚广孝道:“这是伽璨真让我拿来贿赂你的,区区不才,却是截下,当做拜师之资。”

林麒一愣,没想到姚广孝如此直接,问道:“这是伽璨真给我的金银,既然是我的,你却用来当做拜师的钱,莫非是戏耍我来着?”

姚广孝道:“我若是猜的不错,就算是伽璨真拿出在多的金银来,想必林大侠也不会为之所动,我若当时劝阻,又何来的金银?我当做拜师之资,那也理所应当。”

林麒听得愣住,忍不住道:“你这面皮够厚的啊。”

这一句讥讽的话语,听在姚广孝耳中,眼睛都没眨一下,道:“多谢谬赞,伽璨真败就败在脸皮**上面,若他有我这脸皮,如今也不是这进退不得的模样,天下事,说到底就是个成者王侯败者寇,要脸皮何用了?伽璨真一个番僧,好的不学,却学得要脸要皮的,败相已现,我为何还要跟着他倒霉?”

“实不相瞒,若伽璨真真是个做大事之人,在下跟在他身后建功立业,那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看来,这是个不成事的番僧,我又何必在追随与他?今rì拜师也无其他,就是想跟着师傅学几手符箓的功夫,师傅不姓张,算不得龙虎山真传弟子,但手上的符箓功夫却是出神入化,我若想学,只有这一条路……”(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四章 姚广孝

姚广孝是个奇人,十四岁出家为僧,却不学佛念经,而是四处游荡,jīng通儒道之术,拜在席应真门下,修习yīn阳术数之学。所学相当庞杂,占卜、天文、权谋机断……这样一个人往往自视过高,却也有真本事,所以当伽璨真召集天下旁门左道之时,他并没有抗拒,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扬名天下的机会。

却不曾想,伽璨真根本就不是个干大事的人,天下大事,阳谋为主,yīn谋为辅,虽说如今天下大乱,大元却还是未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只要稳固军事,招徕人才,政策得体,瓦解这些造反的泥腿子,那也是早晚的事。

姚广孝为此也对伽璨真进言几次,对方确实恍若不觉,根本就没听进去,觉得你这么个跟着道士学术数的和尚又懂得什么国家大事了?姚广孝建议得不到采纳,本就有些郁闷,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伽璨真收集了一群乌合之众,不知听信那个该死的所说,竟然带着人上了龙虎山,要每个人都受箓,专门暗中跟义军作对。

姚广孝知道伽璨不是个干大事的,却没想到无知到了这种地步,虽说历朝历代后面都有些奇人异士的影子,但那都是暗里行动,是辅不是主,那有大张旗鼓带着这么多人上山的?如此一来岂不是弄得天下皆知?你还怎么暗里行事?难道义军身后就没有奇人异士了?这么做,岂不是提醒人家要防备你。何况龙虎山的符箓就那么管用?就算真那么管用,凭什么人家就传给你了?

果然就如姚广孝所料那样,伽璨真上了龙虎山就是处处遭到刁难,这也就罢了,毕竟忍耐几个月受了箓,这些人也算是本事大涨,却没想到,伽璨真这些徒弟如此愚蠢,竟然招惹龙虎山的弟子,姚广孝真是哭笑不得,你这是来求人来了,还当什么大爷?

更让他觉得无法忍耐的是,伽璨真堂堂国师,竟然跟个名不见经传的龙虎山末代弟子纠缠不休,被人堵住关隘,愣是一步走不出去,你伽璨真是什么身份?如此跟一个龙虎山弟子过不去,你当是踩人家呢?你这是抬举他呢,不管林麒胜负如何,必将扬名天下,这都是你伽璨真的功劳。

更何况你要的什么脸?真就遵守龙虎山的规矩,要过那什么见鬼的三关,被人堵住了,还真就不下山了,如今天下大乱,你伽璨真身为大元国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为大元争取时间,恢复国力,召集士兵,扫平天下,却是在这为了狗屁的面子,动也不动,三个月过去无所作为,这样的主子,真是蠢到家了。

姚广孝暗恨自己明珠暗投,思前想后,觉得跟着伽璨真必无出路,就有了别的心思,这些rì子眼见林麒符箓之术用的出神入化,也是佩服,姚广孝最是好学,什么都想学,心痒难耐,却是苦于没有机会,却不曾想伽璨真将这个机会送到了面前,这才趁夜赶来,想拜林麒为师,他姚广孝别的不多,师傅却是最多,只要有本事的,都要拜入门下,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学到本事才是真的。何况经此事后,林麒必定名扬天下,拜他为师,那也不丢人。

况且林麒已经和伽璨真对上了,要是不跟林麒拉扯上关系,两人在这龙虎山上对阵个十年八年的,他姚广孝就要待上十年八年的?那也不能,思来想去,只有拜林麒为师,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姚广孝的直言不讳,令林麒十分不解,道:“你倒是个实诚的,话也说的通透,不过你拜我为师,除了伽璨真给的金银,我又有什么好处了?”

姚广孝道:“我本事低微,大的好处没有,却是可以跟在伽璨真身边,也算是他心腹之人,你与伽璨真结仇,他rì后必定是你的心腹大患,有我在,伽璨真这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事先通传与你,料敌于先,岂不是胜券在握?在下也知道这点本事不算什么,也不求能当先生的亲传弟子,能做个挂名的弟子,传授几手符箓之术也就知足。”

林麒双眼一亮,他也知道rì后必然要与伽璨真纠缠不休,这是宿命,谁也无可奈何,就像林麒说的,既然得罪了他,就要往死里得罪,得罪的你让你见了我就害怕,从此不敢得罪我,但伽璨真会怕他吗?想必不会,那rì后必定争斗不断,若真像姚广孝所说,伽璨真身边有个自己人,料敌于先,胜算就大。

林麒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能赢就好,只要能让伽璨真难受,就是他的目的,林麒脑子转了转,笑道:“我该怎么信你?”

姚广孝见林麒松口,立刻道:“我可赌咒立誓!”

林麒道:“好,你咬破指尖,滴一滴鲜血在我这枚玉戒之上,我便可掌你xìng命,你若真心,自然无事,若是三心二意,哄骗与我,小命可也不保。”

林麒含笑看着姚广孝,若是真如他所说,要拜自己为师,说的都是真心话,自然不会拒绝,若是伽璨真派来迷惑自己,想给个圈子让他往里钻,林麒不介意大晚上的活动活动,整治姚广孝一番,弄死不至于,起码他姚广孝下半辈子就不要想能站起来走路了。

姚广孝是个聪明人,来的时候就知道林麒必然会这么做,若是他不这么做,姚广孝反而会失望,一个心慈手软,容易听信别人的人,那也是个庸人,就算本事再大,也不配做他姚广孝的师父,林麒这么做,他反而松了口气。

也不犹豫,咬破了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林麒玉戒上面,血珠鲜红,竟然沁入玉戒之中,恍惚的闪过一丝红光,再一看,玉戒里面有一点红sè,想必就是他指尖的那滴血珠。

林麒见他真滴了血,哈哈一笑,姚广孝倒头就要拜,却被林麒一把拽起,道:“你的心思,我虽然不能全明白,却也能猜个**不离十,咱们这样吧,你也不必真入我门下,且挂个记名的弟子,你想学什么,我也尽心教你,等有一天伽璨真那个老王八死了,或是滚出了中原,你若不愿做我弟子,那也可脱离我门下,我也绝不会留难,你看可好?”

真说起来,姚广孝比林麒大上几岁,又是学识渊博,若不是被逼到了这个境界,也真是不大愿意拜林麒为师,可如今对他最有利的,就是拜林麒为师,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现在却听林麒这么说,心中也是惊讶,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倒也不是个俗人。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可就轻松多了,林麒眼见姚广孝沉吟不语,笑道:“相要当人家的师父,必定要有真本事才行,如今你只看到了我的符箓之术,却不知,我还有别的本事,且慢慢看吧,或许有一天,你真心拜我为师,那也是说不准的事。”

姚广孝急忙说不敢,沉吟了一下,还是认可了林麒的话,并没有称呼为是师傅,而是问道:“先生,既然伽璨真有服输的意思,为何要要与他为敌?毕竟他是大元国师,地位尊崇,得罪了他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姚广孝说这话,林麒也不怀疑有他,想必是要给自己出谋划策了,而且他这是想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嘿嘿一笑道:“伽璨真不是个心眼大的人,否则也不会让我守关,这种人不得罪最好,得罪了,就要往死里得罪,得罪个到底,何况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伽璨真带着你们上山是干什么来了吗?”

说到这,林麒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是坏人,蒙古鞑子的国师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带着这些旁门左道之人,还不是想保住大元江山,与义军为敌,我可有说错?他若不惹我也就罢了,惹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挡他些时rì,让这天下更乱,到时候就算他下山了,义军气候已成,他还能做些什么?”

姚广孝这才恍然,这才明白林麒真正想法,想想也是明白,这天下的汉人有几人不恨鞑子的?这也在情理之中,伽璨真若是不找上林麒,林麒也无法主动找事,但如今这个机会确实伽璨真给的,既然如此,那还客气什么?

这也是林麒真正想法,虽然他没什么崇高的理想,为国为民,但能让鞑子吃瘪,能拖延伽璨真下山,能坏了他好事,也算是为天下汉人出了口气,何况实在挡不住还可以跑吗,别的不敢说,带着周颠就跑,伽璨真也不见的真的就能追得上,找得到。

姚广孝沉默一下,开口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先生做的可是有点绝,真逼急了伽璨真,对先生也没什么好处,不如这样,先生再出手时,不要那么凌厉,留有余地,让伽璨真和他手下这些人误以为先生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只要努努力,就能胜过先生,不绝了他希望,就不会真正狠下心来,岂不是拖得时间更久一些……”(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五章 天下第一关

姚广孝说的没错,逼得太狠,伽璨真就要拼命,不如给他点希望。先前林麒没想到这点,姚广孝一提醒,顿时恍然大悟,近几次的确是把伽璨真这些人逼得太紧,林麒仔细打量了一番姚广孝,这个人,不简单……

第二天有人闯关,大家惊奇的发现,林麒的手法,动作,骤然就缓慢了起来,人也像是病了,有些无jīng打采的,龙虎山的弟子不明所以,伽璨真这一边的人却是欢欣异常,各个摩拳擦掌,要与林麒分个高下。

结果自然还是林麒高,他们下,但这些人惊喜的发现,林麒身上的灵气仿佛在前几次已经用完了,虽是赢了他们,却也分外的有些艰难,只要在努努力,必然就能胜过林麒,还没动手的摩拳擦掌,动过手的,回去潜心磨练,都想亲自拿下林麒,如此一来,岂不是大大的露脸?连龙相,虎相,都不是对手,却输在自己手中,这就是个扬名天下的大好机会啊。

于是乎,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头一次jīng神振奋,各自潜心修炼,倒是龙虎山上的一众道士不知所措,不明白林麒怎么突然就变弱了,可弱归弱,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能过关。

林麒一示弱,那些看热闹的老东西竟然不干了,原本都指望着林麒耀武扬威呢,如今成了这个模样,岂不是给龙虎山丢脸?于是各个出来观瞧,但见林麒有所不对,立刻上前指指点点,告诉他符该怎么画,你应该如何如何……符箓的威力才能更大,有时候一指点就是半天,过关之人还得耐心等候,这些老东西有的比张正言辈分还高,各个脾气古怪,稍有不对就是吹胡子瞪眼,若是催促,他就要亲自教训教训你,道法使出来千奇百怪,花样百出,别说这些人招架不住,就是伽璨真怕是也难以招架。

这些老东西谁也得罪不起,就算是张正言还在龙虎山面对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伽璨真就更没个办法,只能是耐心等他们教训完林麒在让手下人去闯关,这其中得了好处的人,只有林麒,这些老东西,那一个不是修炼得成了jīng的人物,点拨一点都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jīng华,林麒受益匪浅,却仍然是不死不活的模样。

有些人看出来林麒这是故意的了,有些人没看吹来,怒其不争就对林麒呼呼喝喝,林麒也不恼。动手之时,还是那个样子,没看出来的,更加恼怒,就差替林麒出手守关了,看出林麒故意的老家伙们看不下去了,就替林麒出头,于是老东西们分成两伙,一伙是看出来的,一伙是没看出来的,两伙每rì聚到一起,吵吵闹闹,动手动脚,门下弟子自然各自向着自己师傅,于是乎,每rì里没等伽璨真这些人闯关,他们先比斗一番。

眼见这情况,伽璨真愁得光秃秃的脑袋更亮了,却是没有任何办法,而他手下的人,仍然心存希望,如此这般,又是半年过去,依旧是没有一个人过关,林麒之名哄传天下,几乎所有江湖中人都知道了龙虎山有这么一个末进的弟子,守住了龙虎山第三关,将伽璨真逼得一步也过不去。

有热闹就有凑热闹的,这么好玩的事,几百年也没出过几次,于是各大名门正派的,带着弟子前来龙虎山拜山,说是拜山其实就是看热闹,顺便指点一下门中弟子,毕竟龙虎山千年传承,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虽是歪门邪派,却也有些高手,交手之际,总能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龙虎山更热闹了,犹如赶集一般,呼朋唤友,呼啦啦今天来一波,后天来一帮,各个聚集在第三关的空地上,将那块小空地变得热闹非凡。

龙虎山声名显赫,但这些年门中却没出什么出类拔萃的弟子,只有张青山一个,名气却也不是很大,比起武当来,更是远远不如,已是有了颓势,高层弟子不是在深山修行,便是在家清心寡yù,下层弟子也只是走街串巷,卖几道驱鬼符、辟邪符,做几堂小法事糊口。

多少年龙虎山都没这般热闹了,顿时上上下下都打起jīng神,jīng心招待,上山的人好奇而来,下山的时候满意而去,口口相传,林麒的名气更大了起来,要说这天下好事的人也多,竟然给林麒守的这第三关取了个名字,叫做天下第一关。

佘铃铛人在江湖也听到了林麒的光荣事迹,派了门中长老,带着一帮子丐帮弟子,做了块大匾,亲自动手,上书天下第一关,敲锣打鼓的送上了龙虎山,让龙虎山上下哭笑不得,林麒却甚是中意社铃铛这几个七扭八歪的字,竟然就挂在了小屋子的门上,只是这匾太大,挂是挂上去了,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大碑戳在了屋顶上。

有了这块匾,龙虎山更加热闹,张正言却是无影无踪,没有半点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成仙了,还是没成仙,按理来说,真成仙了,好歹要回山门来显下圣,若是没成仙,这龙虎山上上下下这么多事,也该回来坐镇了,可就是没有半点消息,像是消失在了人间。

没过多久,武当山也得到了这消息,作为曾经生死的兄弟,殷利亨也不能不捧场,亲自让张三丰写了副对联,倒也简单,就八个字,左边一夫当关,右边万夫莫开,轰轰烈烈的亲自送上龙虎山。

林麒见了殷利亨也是高兴,甚是给面子,将这两幅对联贴在了小屋子两侧,这下更加轰动,连武当的张真人都送对联来了,这是何等的面子?可林麒这小子道法也就那么回事,真当得起吗?殷利亨却是知道林麒有多厉害,看了两场闯关,就知道是林麒这小子在使坏。

林麒见这么多人上山,有些人来疯,放出狂言,那个不服,都可以上来试试,顿时群情滔滔,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露脸的机会,不管行不行的,都上来试试,于是乎,龙虎山无形中竟然举办了一场武林大会,各门各派的弟子呼啸往来,都去跟林麒比试一番,赢了的得意洋洋,输了的,找别人比试,今rì你跟我比,明rì我跟你比……

热热闹闹的就又过去了半年,一年多的时间,伽璨真手下之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闯过关去,随着一天天过去,伽璨真恍然大悟,林麒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拖住自己,不让他下山,明白是明白了,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如今他伽璨真更是无法动手,天下各门各派都看着呢,心中更是懊悔,跟他比的什么符箓功夫,若是硬闯怕是这时候都在山下逍遥了。

又拖了这么两天,天下更加乱,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了,顺帝也着急,派人上山问伽璨真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朱姓之人,伽璨真无奈之下,前思后想,派人去问林麒,如今龙虎山的三关,前两关形同虚设,问他敢不敢三关一起守?若是敢守,伽璨真也守龙虎山的规矩,若是不敢守,赶紧让路。

话是当着看热闹来的各门各派的人问的,就看林麒敢不敢接招,不敢接招,伽璨真自然就有理由带着人马下山,却没想到,林麒就答应了下来。

三关者,文,武,符箓。文关自然没人当回事,伽璨真要做的是武这一关,你林麒在厉害,全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当夜便有人前来闯关,林麒武艺也不弱,将此人打了回去,但接着就有第二个人前来闯关……

打了一晚上,谁都知道伽璨真这是用的车轮战术,打不过你,耗也耗死了你,龙虎山上下群情滔滔,都大骂伽璨真不要脸,这么无赖的招数也使得出来,但这会再说这些也没用处,林麒答应了下来,又没说不能用车乱战。

殷利亨有些看不下去,想帮林麒守关,却被张青山拦了下来,说到:“不可,自古过三关都是两个人守关,若是林麒坏了规矩,伽璨真就有理由也不守规矩,带着人下山,可就没人再能说出什么来了。”

林麒沉默下来,这一晚上守关,没一刻消停了,从天刚擦黑,一直打到了天亮,虽然没有一个人过关,他却也是疲惫,何况这还只是开始,若是如此袭扰不休,最后一拥而上,破关也只是早晚的事。

殷利亨大骂伽璨真无耻,也没什么好办法,张青山沉吟道:“其实林麒守关能守到今天,已经是超乎意料之外的了,这关早晚得破,不过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看现在也差不多了,不如就放他们过关去吧。”

张青山这话倒也不错,林麒也知道他守的这关早晚有破关的一天,但就这样放他们下山,却怎么也不甘心,愁眉苦脸的想了想,突然想出个主意出来,jīng神一振,对张青山和殷利亨道:“二位帮我拖延一个晚上,我自有办法对付伽璨真,就算这关早晚要破,那也得是我不愿意守了,决不能让他得意了……”(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六章 求助

伽璨真很烦恼,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是个蠢人,只不过太过于想当然了,站在他的角度,上龙虎山其实也没有什么错,他是国师不假,却也是个番僧,中原百姓对外来的番僧本就不信任,百姓心中,龙虎山上的道士才是有本事的,何况他伽璨真除了在大都声名显赫外,天下又几个人认得他?

伽璨真上龙虎山,无非是想借势,借着踩着龙虎山来壮大自己的势,也让天下人看看,我伽璨真上了龙虎山,就连张正言都得照我的要求来,如此一来,声势大涨,不管做什么,自然会事半功倍,那些旁门左派投靠的人就多。

却是没有想到,竟然碰上林麒这么个硬茬子,他若不是自持身份早就跟林麒拼个你死我活了,奈何现在闹得天下皆知,这一关过不去,前功尽弃不说,这国师的位子能不能坐下去都两说,顺帝又派人来催,也只能是动武了,他就不信,带来这几百号人轮流与林麒比斗,他还能撑下去。也实在想不出来林麒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车轮战。

但林麒还真就想出了办法,他让张青山和殷利亨守在门外,有人闯关就说他要休息一天,明rì才守关,将闯关的人都打发了回去,这些人回去禀告伽璨真,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既然成竹在胸,那也不差这一晚,便派人回去转告林麒,只有这一晚,明rì正式闯关,如果你不在,那也算闯关成功。

这一夜突然就变得很平静,林麒坐在屋子后面栈桥之上,手中夹了一道黄符,念念叨叨的松开手,黄符迎风而燃,过了没多大的功夫,一阵旋风刮来,一个青头肿脸的小鬼出现在林麒面前,见了他嘻嘻笑道:“林爷好久不见,找小的来何事?”

不是别个,正是求林麒帮忙找回yīn钱的那个yīn差,林麒见了他,也不忙说事,给他烧了几张龙虎山上的纸钱,那小鬼接了一个劲的道谢,林麒这才开口道:“我有事找马爷,你帮我招呼一声,就说我在这等他。”

小鬼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何况他还欠林麒一个人情,也不推脱,尖声道:“小的这就给你跑趟腿,马爷来不来,小的可是不敢说。”

林麒笑道:“只管去就是,马爷若是不来,你就跟他说,我俩也就绝交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再找我,你就照直了说,马爷不来,我也不怪你。”

小鬼应了一声,化作一阵旋风而去,林麒就在栈桥上等着,龙虎山虽大也就这个地方能招来小鬼,毕竟千年道门,总有些镇山镇教的神物,一般的小鬼yīn差,那里就敢靠近了。

等了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马面带着那小鬼,大大咧咧的凌空而来,仍旧是林麒初见他时的模样,身穿员外服,一张脸老长,却是笑容满面,见了林麒甚是热情,先打了个招呼:“林兄弟,可想煞为兄的了……”林麒见他如此热情,不由自主的就全身打了个冷战,更是提起了一百八十分的心思,冷静应对,马面这种老鬼,那真是老的成jīng了,虽说有事求他,那也得小心堤防,省的被他卖了还的帮他数钱。

林麒堆起笑容,朝马面招招手,亲热道:“马老哥,可是想死小弟我了,也不知怎地,自从上次一别,我就时常想起马老哥的风采,每当想起都是自惭形秽,你说马老哥你怎么就那么英俊潇洒,气度恢弘呢?小弟与你相比,真是云泥之别,也常常jǐng醒自己,当与马老哥为榜样,小弟……”

马面笑嘻嘻的听他说完奉承话,忽地马脸一沉,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没事拍什么马屁?没事献殷勤,肯定有目的,你当我老马这么多年是白活的吗?岂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林麒嘿嘿一笑,就将如何与伽璨真结怨,如何守住龙虎山最后一关,却不料伽璨真不要脸,用车轮战术,实在无奈,想到了马面,请他帮个忙……马面听的认真,也不打断他,等说完了才皱眉道:“老子是个yīn差,不是你请来的打手,这种凡俗之事你找老子干什么?”

林麒心里这个憋屈,好吗,刚才见面还是兄兄弟弟喊的亲热,一听有事求他,立刻拿起架子来,连称呼都变了,老子老子的,但如今他有求于人,忍了这口气,道:“也不用马老哥帮着守关,只要借我一件勾魂的冥器就好。”

马面哦的一声,问道:“你借冥器做什么?”

林麒笑道:“伽璨真与我打车轮战,我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不如借一件冥器,但凡来跟我动武的,我就朝他们一勾,也不真的将他们的魂勾走,只要勾得魂魄离体片刻,也就够用了。”

马面顿时就明白了林麒的意思,这小子想的是这么个主意,不得不说,倒也实用,不管你多少人来,挥舞一下冥器,将人的魂魄勾离身躯,魂魄离体,任你有多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还不是任由林麒打骂。

林麒本以为找马面借件冥器乃是小事一桩,还不是立刻就给办了,却见马面的一张脸耷拉的比驴脸都长,愁眉苦脸的也不说话,林麒愕然,问道:“马老哥,此小事一桩也,这个忙怎么也得帮小弟一把吧。”

马面呸的一声道:“小事一桩?屁的小事,你当勾魂是吃饭放屁那般简单?告诉你说,冥器是有,借你也无妨,你却是谁的魂也勾不出来。”

林麒急忙问道:“为何?”

马面道:“小鬼用的招魂幡,铁索,能勾出魂来,那都是阳寿已尽的,本身已是虚弱不堪,自然一勾就走,可你要对付的都是些什么人?大多是些壮年男子,还有几十年好活,魂魄在身躯中稳固的很,何况还都是些修炼之人,魂魄更加坚固,普通冥器相要勾出这些人的魂来,绝无可能,倒是……”

马面一句倒是,就说明有办法,林麒急忙道:“马老哥只要帮了小弟这个忙,小弟承你的情,rì后有需要小弟之处,只管吩咐,你看可好?”

马面点点头:“你我兄弟交情,那也不必去说了,我倒是听说龙虎山敬神的供香味道很是不错……”

林麒急忙道:“在我,我这就让人去给马老哥取来。”说完,林麒急忙转身回屋去找周颠,让周颠找张青山要些敬神的供香回来,周颠快步去了,没多大的功夫,带来一捆上好的供香,林麒拿了快步回到栈桥,先点上三根。

马面吃了供香一张老脸变得jīng神焕发,点点头对林麒道:“这供香你每rì里给我点上三根。”

林麒点头,直直瞧着马面,却是将剩下的供香放回身后,马面瞧了瞧他身后的供香,也知道这小子对自己有戒心,咳嗽一声道:“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咱地府就是勾魂的地方,自然有厉害的冥器,却是不在我手里,你要借,只能找谢七爷。他手中的哭丧棒,乃是地府第一等的勾魂法器,最是厉害。”

林麒楞了下,问道:“谁是谢七爷?”马面旁边的小鬼见林麒连谢七爷是谁都不知道,急忙小声对他道:“谢七爷就是白无常老爷。”

林麒这才恍然,地府勾魂使者白无常名叫谢必安,黑无常名叫范无救,也称七爷、八爷。据说,谢范二人自幼结义,情同手足。有一天,两人相偕走至南台桥下,天将下雨,七爷要八爷稍待,回家拿伞,岂料七爷走后,雷雨倾盆,河水暴涨,八爷不愿失约,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七爷取伞赶来,八爷已失踪,七爷痛不yù生,吊死在桥柱。阎王爷嘉勋其信义深重,命他们在城隍爷前捉拿不法之徒。也有人说,谢必安,就是酬谢神明则必安;范无救,就是犯法的人无救。

林麒无奈对马面道:“我与谢七爷,并无交情,如何去借?不如马老哥替我借来,老弟承你这个人情,马老哥古道热肠,侠义无双,天下谁人不知了……”林麒一通马屁拍过去,马面闭着眼,嗯嗯……的听着。

林麒说得口干舌燥,马面仍是没有任何表示,林麒咽了口吐沫,马面张开眼道:“怎地不说了,老子还没听够呢。”林麒道:“马老哥,你答应了,我再接着给你说,保你听得舒坦,你若是好这一口,我认识个和尚,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喘口气的,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马面叹息一声道:“我跟谢七交情也没你想的那么深,要借,只能是你自己来借,我能做的,就是介绍他给你认识,不过谢老七最是爱财,人也好赌,你就只能从这两方面入手,至于怎么做,我可管不着,林兄弟,老哥哥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好话能替你说上几句,至于借不借的到,可就看你的本事了。”

今儿是平安夜,小七在这里祝所有的书友,平安夜快乐,幸福安康。(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七章 黑白无常

马面jiān猾,只说帮林麒介绍一下谢七爷,成与不成,却在林麒自己。林麒琢磨了一下,发现好像又掉坑里了,马面并没做什么,只做中间人,其他不管,却是还要承他个大人情,林麒很是无奈,终于明白为何张青山总说鬼神之事还是少沾惹得好了。

事到如今,且就瞧着吧,马面带着小鬼去请谢七爷,林麒也要准备一番,回到屋里,周颠正探头探脑的看着他,见他回来,问道:“你跟那大长脸在那嘀咕啥呢?”周颠天生的yīn阳眼,什么都瞒不过他,林麒不想让他参合进来,道:“那是我请来的救兵,却是个贪财的,你去找张青山,找他多要些纸钱,供香,我有用处。”

林麒神神秘秘的,若是张青山定要问个明白,周颠却是信他十足,周颠前脚刚走,后面yīn风刮来,林麒回到栈桥,就见夜sè中,马面带着两个小鬼,身边一团白雾,一团黑雾,两团雾气飘渺淡薄,中间裹着个人影,离的近了才看得清楚,果真就是庙里黑白无常二位老爷。

庙里的都是泥胎塑像,在怎么吓人,也是死物,但眼前这二位真是渗人到了极点,白无常一身雪白,白衣白帽,白眉毛,白到了极致,手中拎着个雪白的哭丧棒,却是喜笑颜开,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高帽,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一见生财。黑无常则是碳也似的漆黑,黑的透亮,甚至比这黑夜还要黑上几分,一脸恶像,同样戴了个尖尖的高帽,上面写着,天下太平。

两位鬼帅,不像马面一样是实体,飘飘忽忽的如同雾气,靠的近了,顿感yīn森寒意丝丝而来,这两位才是真正的勾魂使者,名副其实的死神,身上的yīn煞之气比马面不知强上多少,林麒不敢怠慢,急忙迎上来,抱拳施礼道:“小的林麒,给七爷,八爷,请安。”

无常在民间最是令人害怕,魂飞魄散则为人死,魂要飞,魄要散,魂要飞就是被无常吸引,捕捉。而魄要散,就是“魄”不再聚集于体内,被外力抽走、吸走,而解散了“魄”之形体。而散魄,还得靠无常才行。阳魄遇到黑无常则会相吸,“魄”被从身体中吸走、抽走,终至魄散人亡。同理,yīn魄则要遇白无常才能散魄。也就是说:对于男人来说,白无常吸其yīn魂,黑无常散其阳魄。对于女人来说,黑无常吸其阳魂,白无常散其yīn魄。所以人死必须要黑白无常同时来接引才行。

不过这也是大jiān大恶之人,或是大善之人,才有此殊荣,能让无常老爷亲自来接,一般的老百姓都是小鬼勾魂,被黑白无常接引,并不是一件坏事,说明你还在轮回当中,没有成为传说中的孤魂野鬼。

黑无常沉默不语,白无常嘿嘿笑道:“小辈,找你家二位老爷何事啊?看在马老哥的面子上,我们兄弟来了,不过老爷我事多,人忙,有事就说,莫要耽误时间。”白无常语调没有起伏,没有感情,听上去像是用嗓子硬挤出来的,说不出的yīn冷别扭,透着死气森森。

林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忍住不适道:“小的与蒙古国师结怨,守住龙虎山第三关,那番僧是个不磊落的,要用车乱战法对付我,无奈之下想朝二位老爷借个勾魂索魄的冥器,待这些人前来,也不真勾了他魂,只叫他魂魄离体,恍恍惚惚。”

白无常眼珠一转,道:“老爷我跟你无恩无义,也无交情,凭的什么就借你了?小子求人办事,总要有些诚意……”

林麒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急忙道:“龙虎山上供神的香,金锞子银锞子,只要无常老爷开口,多少都不在话下。”

白无常最是贪财,闻听此言,嘿嘿笑道:“那先看到东西再说。”

林麒回头去瞧,也无周颠影子,便让黑白无常耐心等待,过了会周颠抗了个麻袋回来,里面尽是些供神的香,还有些yīn钱,金锞子银锞子……林麒见他回来,急忙招手道:“师兄,我在这,快来!”

周颠愣头愣脑的穿过后门,到了栈桥看见白无常,问道:“入娘的,你这是刚从面缸里面出来啊?”周颠天生的yīn阳眼,一眼就看到了白无常的本尊,他还从未见过白成这样的,忍不住脱口而出。

黑白无常,地府十大yīn帅,何等身份,真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那里有人敢对他俩如此说话的?白无常楞了楞,黑无常却恼怒起来,粗声粗气道:“小辈,你这是找死吗?”也没见他动弹,忽的一下就到了周颠身前,手中显露出一个黑乎乎的牌子,朝着周颠身上印去,牌子是招魂的令牌,周颠真要挨这么一下,大碍不至于有,但至少要病上几个月动弹不得。

林麒哪能让黑无常伤了周颠,身形一晃,挡在周颠身前,抽出量天尺搭在令牌上,令牌气死森森,就带着那么一股yīn沉令人无法抗拒的法力,但林麒手中的量天尺可是神器,这些rì子随着他道法rì渐高深,量天尺的威力也大了不少,这一搭,尺子散发出五sè光芒,黑无常手中的令牌,碰到尺子,竟然不受控制的猛然蹦跳起来,差点就要脱手而出。

黑无常大怒,就要跟林麒见个真章,白无常却是眼睛一亮,他是认出了林麒手中尺子是何物,这东西太过逆天,地府那么大,也不见的有这么一把神器,而且这小子是受了箓的龙虎山弟子,头顶之上就有道家正职的神光护身,真要闹起来,这里又是龙虎山,林麒朝山上一跑,他俩也进不去,何况还有马面的面子,总也不能一点不给。

白无常一把扯住黑无常道:“莫要鲁莽,我与林兄弟聊聊。”刚才还是老爷老爷的称呼,见林麒露了一手,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连称呼也都变了,这其中变化,林麒自然感觉得到,不由得苦笑,地府这些yīn神真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还是少打交道的好,可此时正在求人,也是无可奈何,急忙朝黑无常赔礼道:“我师兄是个浑人,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周颠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见了黑无常,又冒出一句来:“你家是做墨的吧?怎地把自己染得这般黑法?”黑无常大怒,却是被白无常拉倒一边,黑无常xìng子急爆,眼里最进不得沙子,马面也怕事情搞糟,急忙拽过黑无常一边说话,林麒也是一头冷汗,不敢在让周颠待下去了,哄着让他离开。

一个楞的,一个暴躁的离开,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林麒赔罪不已,点了三根供神的香,又烧了些金锞子,这才揭过过节去,白无常享用了香火,同马面一样,jīng神万分,叹息道:“龙虎山上供神的香,真是比那些凡夫俗子上的香强上太多了,这灵气咋就这么足呢?”

龙虎山供神的香,叫做三神香,能开天门地户,通灵达圣,入山可驱猛兽,可免刀兵,可免瘟疫,久旱可降甘雨,渡江可免风波。有火,焚烧;无火,口嚼从空喷于起处,龙神护助。静心修合,无不灵验。

这香用沉香rǔ香丁香白檀香附藿香各二钱甘松二钱远志一钱槁本三钱白芷三钱玄参二钱零陵香大黄降真木香茅香白芨柏香川芎三奈各二钱五分用甲子rì攒和,丙子捣末,戊子和合,庚子印饼,壬子入合收起,炼蜜为丸,或刻印作饼,寒水石为衣。

制作三神香甚难,平时里也不用,都是些节rì,祭天祭祖的时候才用,龙虎山上也不多,都是珍藏,此时张正言不在家,张青山又是张家人,自然也没人驳他这个面子,反正rì后就算张正言问起,也是张青山扛着,这才可着劲的让林麒用。

林麒笑道:“七爷,只要你将手中的哭丧棒借我用上些时rì,这些香火,自然都是七爷的,rì后年节的,也少不了给七爷,八爷,烧些金银……”

金锞子银锞子,白无常不缺,他手掌勾魂索命之职,去那家都有孝敬,就是手下的小鬼平时也是尽心巴结,但他是真看上了三神香,享用了这香火,以往的那些香火,骤然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白无常嘿嘿笑道:“老爷手中的哭丧棒乃是yīn器,一身法力都在这棒子上了,即使勾魂的,也是防身的,你一个凡人,就想借老爷手中的哭丧棒?可这马兄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哭丧棒就借你一段时rì,若是输了,这些供神的香和金锞子,银锞子,就都是老爷的了,这赌你敢不敢打?”

林麒沉思不语,白无常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来着,打赌?他白无常手下小鬼无数,不管赌什么,怕是片刻就能知道的透彻,但若不赌,也就前功尽弃,林麒想了半天,忽地眼睛一亮,笑道:“就与七爷赌了,不过这赌题却得由我来出,不管输赢,这些供香,yīn钱,也都是七爷八爷的,总不能让七爷八爷白跑一趟……”

林麒说的四海,白无常若是不让林麒出题,显得自家小气了,他也不怕,嘿嘿笑道:“就如此,你出题吧。”

林麒笑道:“我赌七爷身上有一万八千根汗毛。”

祝各位书友,圣诞节快乐。(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八章 闷棍

林麒赢了,赢得毫无悬念,赢得干净利索,赢得不拖泥带水,哭丧棒谢七爷借给了林麒,谢七爷很无奈的走了,不管他身上有没有一万八千根毫毛,他都输了,林麒这个赌题就是个坑,你若承认,自然林麒赢,你若不承认,那好,麻烦七爷脱了衣服,咱们一根根的数,谢七爷能**吗?自然是不能,这要传出去七爷光了**,他谢七爷还混不混了?

马面很惊讶林麒能有这样的悟xìng,说了点子没营养的话,三位地府yīn帅转身去了,林麒拿着手里那根哭丧棒,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哭丧棒不长,跟他的尺子差不多,握在手里却是冰寒yīn冷,这寒意不同于普通的寒冷,而是带着yīn沉气死,轻飘飘的恍若无物,想来也是,谢七爷虽是yīn神,也是灵体,太重的不好使唤。

这玩意真那么好使?林麒有些疑惑,恰巧这时候殷利亨进了屋来,林麒眼睛一亮,拿着哭丧棒朝着他一晃,殷利亨整个人猛然顿住,林麒开了yīn眼,看得清楚,果然一个虚影从殷利亨身体里面被拽出来一点,随后又闪了闪回到身体,殷利亨却砰!的一声摔倒在地,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咦的一声问林麒,我怎么摔倒了?

林麒将哭丧棒放在背后,很认真的对他道:“你没站稳。”殷利亨茫然,武当功夫冠绝天下,他起码也是练了十几年的,还能站不稳?林麒闪身走到一边,见离殷利亨远了,这才拿出哭丧棒,双眼放光,喃喃道:“好宝贝啊,好宝贝,有了你,多少人来闯关也不怕了……”

第二天重新开关,龙相带着几十人来闯关,到了近前才发现,往常热闹的平地,人少了不少,前面那孤零零的屋子大门紧闭,再也不似以往大开着,龙相冷笑,明白林麒的意思,他这是让闯关的人自行进屋,屋子就那么大,人多了也施展不开,也就不能一拥而上。

但伽璨真本来也没想着一拥而上,而是添油战术,一个一个轮流上,不分白天黑夜,且不说你有多大的本事,累也累死了你,熬上这么几天,再让手下**破关,伽璨真也下了狠心,对林麒,生死勿论。

龙相带人到屋子还有几丈的距离停住,对身边一个粗壮汉子道:“你去试试他的身手。”

汉子是五郎门中的**,名字叫张三四,对画符道术一窍不通,练的是拳脚的功夫,却当真是个好手,原来是走镖的镖头,这几年天下大乱,走镖愈发的艰难,无奈之下投靠了伽璨真,他本来就对道术有些瞧不起,总觉得这世道拳头硬才是道理,靠那些个神神叨叨的又有什么用了?

第一阵就用张三四,也是试试林麒武道上的修为,龙相心里清楚林麒身上寒气古怪,张三四不是对手,但看林麒多久能拾掇下张三四,龙相心里也就有底了。

张三四脱了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他人五大三粗的,膀阔腰圆,一身横练的筋骨,倒真有点拳上能走马,臂上能站人的模样,大吼一声,声若惊雷,使得原本有些无jīng打采看热闹的众人都jīng神了起来,有那好事的,还喝起彩来。

有人捧场张三四更加得意,大踏步走到屋子门前,大声道:“张三四前来闯关!”屋里传出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己开门进来!”

张三四推开门,就见屋子正中摆着施法的木桌,上面只剩下一个香炉,里面插了三根长香,香气缭绕,笼罩住椅子上坐着林麒,他手里拿着个白乎乎的棒子,身边立着周颠,一张yīn阳脸,眼睛瞪着大大的看着自己,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丝诡异。

林麒见进来这么个粗壮如牛的家伙,**都没挪动一下,道:“关门。”

“哎!”张三四倒是憨厚,也当真听话,回头把门关上,转身觉得不对,自己是来闯关的,干嘛要听林麒的话?岂不是堕了自己的血勇之气,想到这,挺直了身躯,大声朝林麒道:“张三四前来闯关,请赐教!”

林麒还是动也未动,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挖了挖耳朵,道:“喊什么?又不是听不到,这是闯关,不是比谁嗓门大,赐教个什么?直接动手就是。”

张三四火气直冒,这也太瞧不起个人了吧,他张三四好歹当年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闯过南,走过北的人物,绿林道上,谁不给个三分薄面,如今对面那小子牛气冲天,竟是动也不动,未免太看自己不起。

“那俺也就不客气了。”张三四动了怒火,双拳猛然一攥,全身咔吧咔吧……蹦豆般响个不停,怒吼一声,双拳如锤,一前一后,跃起朝着林麒猛然砸下。林麒见他扑上来的凶猛,身躯坐直了一些,举着哭丧棒,对张三四一晃:“着家伙吧!”

张三四还在空中,魂就被勾得离体,噗通一声跌落到地上,随即魂又缩回身躯,像是有什么东西拉扯一样,时间很短,却足够用了,一直在一边的周颠见了,嘿嘿一笑,抄起靠墙的一根粗大棍子,照着张三四脑袋,砰!就是一棒子,将他敲晕过去,张三四昏了过去,林麒和周颠竟是从兜里翻出些炒花生来,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待香炉里的长香烧的差不多了,周颠这才站起身来,换上长香,将张三四扔出门去,大声道:“下一个!”

龙相叫人上前扶回张三四,冷风一吹张三四醒转过来,龙相沉声问道:“你在里面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却是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发生了什么?快与我说说。”

张三四是个粗人,却不是个傻人,他也搞不清楚怎地突然就摔倒地上去了,就觉得脑袋疼的不行,可若是说自己连林麒的衣角都没碰到,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太不济事了?眼珠一转道:“那林麒果然是个硬手,我与他斗了几十个回合,不相上下,最后还是差了一筹,被他一拳打在后脑上,昏了过去……”

龙相不信的瞧了瞧张三四,就这么个憨货,还能跟林麒比上几十个回合?别人信,他龙相是万万不信的,但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没个头绪,只能让第二人上去闯关,并嘱咐不要关门,那里想到,这第二个人进了门,周颠就将门砰的关上,还没等看清楚林麒什么样子,就被周颠一棍子敲倒在地上。

林麒连哭丧棒都没挥舞,惊讶的看着周颠道:“师兄,你这棍法使的越来越纯熟了。”

周颠嘿嘿,谦虚道:“不就是敲闷棍嘛,那也没什么难的……”

时光荏眇,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伽璨真的车轮战术夭折,仍是不甘心,每rì里还是派人来与林麒比划,时间一长,林麒可真就有些烦了,这些人名义上都是龙虎山的**了,不能打死打残,只能是敲闷棍,虽说本事差点,但胜在皮糙肉厚,挨几闷棍也不当回事,迫于伽璨真的压力,重赏之下,还是每天排着队的挨揍。

又过了没几天,许是这些人脑袋上的包太多,得消消,近几rì竟然消停了不少,林麒正纳闷呢,张青山兴冲冲的来找林麒,神神秘秘的道:“有故人投奔你来了,你猜猜是谁?”

还没等林麒猜,一个锃亮的脑袋探出来,对着林麒道:“林施主,投奔你来了,你可得管饭……”不是无相那个秃驴还能是那个?

快两年没见无相了,这和尚还是那么丰神俊朗,许是在刘伯温家里吃的好,竟是白白胖胖的,林麒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无相道:“原本是在刘家村待的好好的,那曾想,有个叫朱元璋的派人找上门来,请刘先生出山当军师……”

无相念念叨叨的说了半个时辰,林麒也听明白了,无相在刘伯温家待的确实不错,刘伯温待他也是真好,可无相每rì里除了参禅打坐就去找刘伯温说佛理,刘伯温也是一时没忍耐住,就说了些他对佛法的认识,这下可捅了篓子,无相发现了刘伯温竟然还有此悟xìng,于是每rì里给刘伯温讲经,一天两天的,刘伯温看在林麒的面子上也就忍了,时间一长谁也受不了,早上刚起,和尚就迫不及待的来讲佛法,晚上要睡了,还得听无相念段经。

刘伯温是饱学鸿儒,又不是和尚,烦躁的不行,差一点就要离开刘家村再也不回来了,但一想,答应了林麒,怎么也得做到,那知道林麒一去不复返,也没个信,难不成要跟这嘴碎的和尚过一辈子?

恰在这时,朱元璋听说了刘伯温的大名,派人来请,刘伯温本来打算此生隐居,老死山林间,不再出山的,但实在受不了无相,装了装清高,第三次都没耐心等下去了,第二次朱元璋再派人来请的时候,不顾高人形象,就急匆匆的跟着人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无相银子,让他来龙虎山找林麒,和尚没了供养之人,接了银子走了一个多月到了龙虎山。

林麒笑**的看着无相那张与人无害的脸,心中一动,暗道,这人得看在谁的手中,在你刘伯温手里,无相没什么用处,但在我林麒手里,无相绝对是一员猛将。

感谢:yanqun214投出的月票,感谢:小李飞刀0817打赏100币。感谢:书友131101105241329打赏100币。(未完待续。)

一百七十九章 极限

林麒笑着对无相道:“和尚,龙虎山上来了许多为非作歹的恶人,都是跟着一个教伽璨真的番僧来的,为祸天下,死不悔改,你佛法高深,可有信心说服这些恶人?用佛法化解了他们身上的戾气?”

无相jīng神一振,双眼放光,宝相庄严,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愿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自然是愿意的。”

林麒嘿嘿一笑,拉无相进了屋子,在最右边的墙角给他准备了个蒲团道:“此地简陋,委屈和尚了。”无相却甚是满意,道:“有佛法之处,便是圣境,何来简陋一说?况且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若是心不安,就算身在圣境,那也是苦的……”

和尚说起佛经来就没完没了,林麒根本插不上嘴,周颠还未曾见过和尚的厉害,瞪着怪眼仔细瞧了和尚半天,问道:“和尚,你这嘴开光了吧?怎地就这么能说?”

和尚来的第二天,又有人来闯关,林麒依旧是老套路,哭丧棒一晃,周颠上去打闷棍,敲晕后用绳子绑了个结实,抬到双眼冒光的无相面前,然后用冷水浇醒,点了穴道,让和尚开导,林麒和周颠耳朵里塞上棉花。

无相大展神威,口沫横飞,给这汉子讲的是阿弥陀经,这部经是和尚jīng心准备的,绝对是劝人向善的好经,首先详细地介绍西方极乐世界,依报世界和正报世界种种殊胜,令众生生起信心,信仰念佛净土法门。佛告诉舍利弗尊者,在我们这个世界的西方,经过十万亿诸佛国土,那里有一个世界,叫做极乐,那个世界里面,有佛名阿弥陀佛。现在正在说法,普度众生。这个世界的环境,有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七宝池、八功德水、四sè莲华、七宝楼阁、黄金为地都是七宝做成。风吹罗网,常作天乐,众鸟齐鸣,皆演法音,众生闻是音已,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又说:微风吹动,行树罗网,出微妙音,譬如百千种乐,同时俱作,闻是音者,自然皆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和尚口吐莲花,一卷经从早上讲到黄昏,讲的这汉子昏昏沉沉,yù生yù死,痛苦不堪,犹如万万只苍蝇围绕耳边转动不休,听到后来嚎啕大哭,无相见了起了作用,以为这汉子有了羞耻之心,jīng神更加振奋,直追猛打,又将自己对这部经的心得体会细细说了一遍……

龙相带着人守在外面,很是纳闷,往常一炷香的时间人也就出来了,今天怎么到了这会还没动静,眼见着到了黄昏时分,屋门这才打开,放那汉子出来,众人目光下,就见汉子神情恍惚,脸sè苍白,脚步踉跄,魂不附体,跌跌撞撞到了龙相身前,忽然念了句阿弥陀佛,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跟在龙相身边的人哗然,这得是遭了多大的罪,才能变成这个模样?顿时都有些胆怯,龙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见天sè已晚,带人回转,第二rì又带人前来,仍旧是如此模样……龙相才知道屋子里面多了个嘴碎的和尚。

守关明明是林麒和周颠,多出个人来可就是犯了规矩,既然如此那也别怪我不客气,第二天起在不是一个人一个人去闯关,而是三四个人一起抢进屋子里去,可林麒手中的哭丧棒端的是件宝物,不管你来多少人,朝着一晃,都是跌倒在地,就是周颠累了点,一棒子一棒子去敲。

再将这几个人绑了,让无相继续讲经,无相眼见听他讲经的人多了,更加振奋,换着**,耐心教导……于是乎,恍恍惚惚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这其中有几个竟然真的开始信佛,每rì里阿弥陀佛不离口,开始吃素,开始痴痴愣愣……

这么多天过去,伽璨真和龙相慢慢也知道林麒手中有一根白sè的棍子,只要这棍子一晃,不管你多高的功夫,多高的道法,都得打个踉跄跌倒在地,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事太过邪门,纵使伽璨真见多识广,也不知道林麒手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就会有如此妙用。

碰到如此诡异的事,难免就会有顾忌,伽璨真更是不敢出手,万一被林麒晃得失了神,挨一棍子,颜面可就再也剩不下半点了,如此这般又坚持了半年,愣是一个人没闯过关去,林麒之名天下皆知。

可怜的是伽璨真带来的这些人,差不多每个人都被无相开导过,每次要去闯关,都是战战兢兢,挨打不怕,反正死不了人,但那和尚委实太过恐怖,那一张嘴,碎碎叨叨,语重心长,能把活人说死了,能把死人说活了,到了后来,龙虎山上流传这么一句话,宁可面对阎王,也不去见无相……

伽璨真yù哭无泪,苦苦支撑着,转眼林麒守关已快三年,太过漫长的rì子,使得林麒守关守得有些无jīng打采,闯关的人同样懒懒洋洋,这期间伽璨真又拿出了许多金银,许诺给林麒加官进爵等许多好处,只要放行。

于是林麒派和尚跟伽璨真讨价还价,和尚去了三天,从那以后伽璨真就再也不出头了,伽璨真也是无奈,却也有些按耐不住,就要全力一击,只是还狠不下这个心来,这一天林麒仍在守关,山上来了几个乞丐,交给林麒一封信。

信是佘铃铛写的,这几年林麒在守关,佘铃铛依旧再找那条蛇灵,用了无数的办法,眼见就要成功,却被白莲教淮西香坛首领彭莹玉横插了一杠子,抢了蛇灵,佘铃铛大怒,召集天下丐帮好手,呼朋唤友,将与丐帮交好的好汉聚集到一起,要与白莲教放对。

信里的意思是让林麒若是不守关了,去给他助阵,佘铃铛是林麒少有的几个朋友,兄弟有难,怎能不理,何况这关守得也没什么味道了,只是这彭莹玉是何人?竟然敢打天下第一大帮的主意?

林麒去找张青山问个明白,这才知道,彭莹玉出身于农家,少年时在袁州南泉山慈化寺出家为僧,人称彭和尚,后来改信弥勒教,四方行走,以为人免费治病传教,因“法术”高强,为民间所敬佩,“袁民翕然,事之如神”。以白莲教之名义组织农民,“宣传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

至元四年与其门徒周子旺在袁州率众五千余人起事,背心皆书“佛”字,以为有“佛”字,刀兵不能伤;扶周子旺称周王,立年号,后起义失败,子旺死,彭莹玉“逃淮西,淮民闻其风,以故争庇之,虽有司严捕,卒不能获”。此后,彭莹玉在淮西一带继续秘密传教近十年,“劝人念弥勒佛号,遇夜燃火炬名香,会偈礼拜”,广受信徒,遍及江淮地区,被弥勒教徒尊称为彭祖,在民间威望甚高。至正十一年五月,刘福通在颖州起义。八月,彭莹玉联合麻城人邹普胜在蕲州起事,响应刘福通;攻占蕲水后建立**,扶徐寿辉为帝,国号天完,设置“莲台省”统领百官,任军师。

林麒听完很是纳闷,彭莹玉造反颇有成就,好好的造你的反就是了,怎地却跟佘铃铛过不去,抢他的蛇灵做什么?难道让蛇灵去帮他打仗?怎么想也是想不明白,但佘铃铛有事,不能不管,就与周颠几人商量,三关守到现在已是极限,不如就此下山。

恰在这时,姚广孝找了个小道士给林麒传话,说是伽璨真也等不及了,已想出了对付他的法子,将带上山来的这三四百人,五五一组,从明rì夜里开始,每隔一炷香就派五个人闯关,各施手段,带起兵刃,会暗器的打暗器,会功夫的硬闯,会道法的也用出来,有去无回,待到最后,伽璨真亲自带领十八个**硬闯。

伽璨真的确是被逼到了绝路,如此无赖的办法都想了出来,这办法虽无聊,对付林麒却也合适,五个人,五个人,连绵不绝,有去无回,林麒守的屋子就那么大,就算你都**了,这些人放那?何况有去无回,前面的人歇息过来,接着硬闯,如此一来,循环反复,耗你个两三天,就算林麒手中有哭丧棒,稍有差池也就破了关。

伽璨真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身边有姚广孝这么个内jiān,将个前后告诉了林麒,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伽璨真算盘倒也打得好,可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遂了他的心愿?

既然要去给佘铃铛助阵,自然人越多越好,林麒问张青山和殷利亨去不去,张青山说走不开,掌教真人不回来,龙虎山这么一大摊子的事,他总要照顾,殷利亨却是没事,跟着林麒去看热闹,几人商量好,林麒转动手指玉戒,召唤老李头,他手上这枚玉戒当真是个神物,能与老李头心神相通,林麒传了讯息,让老李头带齐一百多个草头人,龙虎山汇合。(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章 最后一关

老李已经死了两年多,魂魄离体后**鬼道真经,颇有成就,能有这么个结局,老李很欣慰,心中对林麒更是感激,得到召唤,将一百来个随着他一起**的老鬼聚到一起,各个附身在草人身上,连夜朝着龙虎山赶,草人轻快,老李又有秘法,第二天便赶到了栈桥。

今天恰好是伽璨要对林麒的最后一搏,林麒见了老李也是高兴,问他传道得如何?老李说这两年他一边**,一边替林麒传道,一些可怜的孤魂野鬼,都收在了林麒门下,如今已有千个之多,且大有蔓延之势,盖因天下大乱,死的人也多,地府管不过来,受了林麒恩惠的孤魂野鬼,都尊称林麒为鬼师,拜为师傅。

林麒也是欣慰,又细细问了传道的事,老李拿出一张黄符,上面密密麻麻的竟是红点,全是被收之鬼立下的誓言,林麒怕这些孤魂野鬼学了道法,为祸人间,也不客气,都收到了玉戒里面,随后将老李和他带来的草头神安置在房子后面草丛当中,一百多个草头神人人手握五十年以上的棺材钉,但凡有漏网之鱼,就会补上一钉。

当夜,万物寂籁,夜sè深沉,秋草枯黄之中秋虫垂死鸣叫,无风,无月,只有幽幽星光投shè下来,夜sè中二十个人手执兵刃,出了帐篷,大步朝着栈桥而来,其余人正在养jīng蓄锐,林麒也已准备妥当,屋子里灯火未点,只有三支长香发出昏暗的光芒。

五人趁着夜sè而来,到了屋子前面,也不说话,砰然一脚踢开,拎着兵刃抢进屋子里去,黑暗中见到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一根纯白sè的棒子,带着丝丝yīn寒气息,在眼前一晃,噗通,噗通……五人竟皆倒地,周颠从一旁闪身出来,手中木棍换了铁棒,抡圆了砸下,这次在没有以往那般幸运,狠砸之下,噗噗噗……几声闷响,几人脑袋如同开了瓢的西瓜,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两人各拽着尸体扔到绝壁下面,随后林麒将哭丧棒交给周颠,闪身趁着夜sè偷溜到连绵的帐篷处,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偷偷撒在各个帐篷上,点了把火,悄然而退,带着周颠顺着栈桥趁黑远遁。

这一把火放得谁都没有想到,连绵烧起,火光通天,伽璨真带着**灰头土脸的出来,只见哭号之声不绝,许多还在睡觉的根本就没跑出来,立时就损失了几十人,到了这会,正好是一炷香的时间,第二波五个人去闯关,踢门进去,里面早就空无一人,有人觉得不对,回来禀告伽璨真。

守关的林麒不见了?去了哪里?又怎么会如此恰巧在这个时候走了水?伽璨真越想越不对,带着剩下的人呼啦啦朝着栈桥而来,果然不见了林麒的影子,就连他身边的那个丑八怪,和那个多嘴的和尚都不见了影子。

伽璨真的心情不知是喜是怒,喜的是,这关终于破了,还是林麒亲自让出来的,自己的脸面还没有全丢,总算是保全了一点。怒的是,这小子太过yīn损,走就走了,怎地还放把火?颇让他感觉有些恼怒,但总的来说,还是喜大于忧,毕竟不用在这龙虎山继续待下去了。

伽璨真心中欢喜,顿时觉得那把火也不算什么了,他欣喜,手下的这些人更是欣喜,试想这些人跟在伽璨真后面无非是想作威作福,威和福没做多久,就被堵在了龙虎山上,三年不得下山一步,每rì里还得挨棒子,rì子过得委实惨不忍睹。

谁没个亲朋好友,父母妻儿?三年不见,如何不想?有那激动的登时就大喊大叫起来,疯癫不已,不管不顾的朝着栈桥往外走,都只剩下一个念头,离龙虎山越远越好,永远的不见了,这辈子简直听都不要再听到龙虎山这三个字。

伽璨真本想约束一下,又一想三年来的确是苦了这些跟着他的人,也就任由他们去了,带着十八个徒弟,跟在后面,几百人疏疏拉拉的顺着栈道摸黑前行,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有走的快的已经到了栈桥边缘,就要踏上土地。

却在这时,对面几根火把点燃,火光中,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这张脸三年来简直就是噩梦,谁都认得,正是林麒,可不知为何,此时在看到林麒这张脸,每个人心里都是猛地一慌,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子笑的这么jiān诈,要干什么?

火光下林麒微笑的脸,恍若恶魔,就有人惊慌喊了出来:“你……你要干什么?”

林麒朗声道:“各位怎地才到?让在下好生等候,堵在这里无非是想告诉尔等,此处才是最后一关!”说完话,抽出腰间的量天尺,猛然朝栈桥两旁的铁索砍去,咔嚓一声响,粗如儿臂的铁索,竟如豆腐一般,应声而断。

所有的人都知道林麒要干什么了,竟然是要砍断栈桥,此处险要,除了栈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下面就是无尽深谷,掉下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慌乱立刻蔓延开来,有的向后急退,一边退一边大声喊叫:“林麒要砍断栈桥,快退回去啊……晚了就没命了……入娘的,别挡住路,老子杀了你……”吵闹中,已是相互残杀起来。

从林麒守的那间屋子到这里,起码也有两柱香的时间,短时间又怎么能退的回去?何况迎面而来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也不让路,且天sè漆黑,片刻功夫栈桥上就鬼哭狼嚎起来。

有那胆子小的,已是给林麒跪下,苦苦哀求放他们一马,伽璨真跟在后面也听到了前面的呼喊,心中一紧,若真是让林麒砍断了栈桥,这些人不全死光了,也剩不下几个,也顾不上别的,凌空而起,踩着众人脑袋朝前面如飞般而来。

林麒砍断一根铁索,栈桥已是不稳,加上慌乱,已是掉下去了几人,而他迟迟没有砍断另一根,就是在等伽璨真,眼见着伽璨真凌空而来,夜sè下犹如一只怪鸟,也不换气,蜻蜓点水般离他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林麒大声喊道:“国师,你我相识,也是有缘,今rì一别,后会有期!”喊完,量天尺劈下,咔嚓!一声响,将另一条铁索砍断。

两条铁索皆断,轰鸣之声不绝于耳,栈桥上的人如同下饺子般噼里啪啦的向下掉落,惨呼之声连绵起伏,伽璨真怒极,踩中一人脑袋,身躯猛然向上拔起,朝着林麒如箭矢一般激shè而来,伽璨真动了真火,就要与林麒拼个你死我活。

林麒早就料到伽璨真要狗急跳墙,见他来的凶猛,嘿的一声道:“来的好,且看我五雷正法!”

“自已灵,法也灵,我若不灵,谁会雷神,我能善感,雷神善应,一感一应千定万定,有心感神,神反不应.无心之感,其应如响,无非果无,但无妄念,一片真心,不知不识.心与雷神,混然如一,我即雷神,雷神即我,随我所应,应无不可,利济,上和天心,好心这德,天且不违,雷奉天命,能违我乎……急急如律令!”林麒一边念诵咒语,一边捏诀,但见他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伸直,两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向上竖直,左右手姿势一样,然后右手食指和小指分别重叠在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左右中指和无名指并排相靠贴,左拇指里侧压在右食指尖指腹,右拇指尖内扣放在右食指根部横纹上。这一套手决,竟是被他捏的眼花缭乱。

决捏完,咒语也念完,林麒朝着伽璨真喊了声:“疾!”

“轰”的一声震裂天地的大响,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积了厚厚一层云,随着林麒疾一声出口,登时闪电激shè,如千万道金蛇狂舞,映得方圆数里一片雪亮。一道道金蛇朝着空中的伽璨真劈落,伽璨真狂呼一声,掌中多出一个金sè的宝塔,高举头顶挡住天雷劈下,但如此一来,胸中一口气歇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下坠落,林麒手势不变,仍是朝着伽璨真一下下的指去,天雷一道道的劈下。

金蛇乱舞之下伽璨真消失在黑夜之中,轰鸣雷声中,耳听得伽璨真愤怒嘶喊:“林麒小儿,我与你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不共戴天……”伽璨真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山涧,林麒停了手势,朝下面无尽的黑暗看了看,呸的吐了口吐沫,大声道:“秃驴,除了不共戴天,你还有点新鲜的不?连个狠话都不会说,真是不知书的蛮邦番僧!”

吐了口吐沫,林麒这叫一个神清气爽,向前看去,但见栈桥在山涧晃荡不休,上面竟然还有许多人死死抓着铁索,木板,哀嚎痛哭,远远看去,犹如一根线上拴了许多蚂蚱,林麒冷哼一声,挥手召来老李,沉声道:“把这些人都超度了吧!”

老李应了一声,化身为草人,带着一百多个草头神,借着夜风飘荡而去,手中一根根的棺材钉,散发出碧绿碧绿的光芒,狠狠朝着挂在栈桥上面人扑了过去。

惨叫声,哀嚎声,随着夜风在夜sè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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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章 郭庄

伽璨真没死,他手中的宝塔,叫做七宝璀璨玲珑塔,里面有嵌有高僧舍利,宝塔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天雷,伽璨真密宗道法高深,想要用雷符劈死他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如此,受伤也是不轻,跟随他的人更是死伤惨重,伽璨真功法高绝,坠落之时被他找到一处凸出石壁,顺势落下,只受了点擦伤。

再想要上去,可就要费工夫,何况他被天雷也是劈的气血翻涌,实在没那个jīng神再跟林麒拼个你死我活,打坐了一个时辰这才恢复过来,四处寻找他十八名弟子,也是侥幸,这三四百人竟然没有死绝,还剩下十几个人,却也各个带伤,可他的徒弟却折在此处一多半,只剩下龙相,虎相,猪相……七个,剩下全部摔死。

此一役伽璨真损失太大,他心有不甘,带着剩下的这二十多个人第二天重回龙虎山,放了把火泄愤,把个龙虎山的藏经阁都给烧了,到了此种境地,伽璨真也觉得丢脸,带着二十多个人灰溜溜的回了元大都。

姚广孝也没死,伽璨真一伙人兴奋踏上栈桥之时,他借口要保护伽璨真带上山来的金银,本以为伽璨真必死无疑,收拾了一下就要去投奔林麒,却不料伽璨真没死,重又上山,无奈继续跟在伽璨真身边。

伽璨真回了元大都,张正言就从终南山回来了,理由也是冠冕堂皇,仙缘还没到,只能等待下次了,在得知林麒所作所为之后,勃然大怒,将林麒开除山门,传告天下,不过既然开除山门了,却是没有取消林麒受箓资格,仿佛是忘记了这件事,天下有眼睛的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给伽璨真和顺帝一个交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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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郭庄,去年这里刚被官兵洗劫了一番,砍了许多百姓的脑袋冒领军功,百十来户的村庄如今也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家,村中壮年忍受不住,结伙投奔了红巾军,只剩下些老幼挣扎求活。

这几rì村中家家户户都做了个梦,梦见在兵灾中死去的亲人托梦,说是近几天将有一位菩萨心肠的鬼师路过,吩咐家里人一定要留住了,好好招待,也好让鬼师他老人家收他们为徒,或是超度,不在当那横死的孤魂野鬼。

村里有个叫郭大的最是凄惨,不到三十的年纪,去年过兵,该杀的官兵侮了他家媳妇,媳妇没了贞洁,自杀死了,老父老母受不得这刺激,没几rì也过世了,留下他一个人守着家园,也没投军,就是想着死去的父母媳妇不能没了香火冥钱,前rì夜里梦见父母带着媳妇托梦给他,说三人都是横死,入不得地府,进不了轮回,只能飘飘荡荡的做个孤魂野鬼受苦,最近几rì听别的野鬼说,有一个鬼师是个有大本事的,能超度了她们,若是跟着他修炼真经,有了成就也能成仙,吩咐郭大一定要找到鬼师,解脱了他们三个的苦楚。

郭大醒来后,哭了一上午,一个男人没照顾好父母妻子,连死都落不下个安宁,心中难受至极,琢磨了一下,将家中的三亩地,连同住的房子全卖了,换了十两银子,穿了个破棉袄,整rì里就守在村口的小路,每rì里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

村里人梦到的人不少,却也没有谁像郭大一样这般认真,死者已矣,活人的rì子却还是要过下去的,也只有郭大无牵无挂的舍了一切,不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子里人也准备了酒食,吩咐郭大,若是见到了鬼师,一定招呼一声。

郭大买了些干粮,饿了就吃,困了就靠着村头的破墙睡觉,就这么守着,一连三rì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家人也没在托梦,若是别人或许就算了,郭大却是执着,不肯离开半步。

这一rì晚上,月光明亮,郭大望着天上的明月愣愣出神,真不知道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了,他一个小老百姓,要的无非是口饭吃,能有一个家,伺候老人,养活孩子,该交给官府的税一文也没少了,过兵就过兵,祸害百姓做什么?这老天也瞎了眼睛吗?就这般残忍看着,让他家破人亡。

秋风微寒,郭大紧了紧衣衫,有些困意靠在墙头打盹,迷迷糊糊的听到有声音传来,其中一个瓮声瓮气的道:“咱们得快些赶路了,老是这么耽搁下去,什么时候能赶到泰山?佘铃铛那小子万一不敌,受了欺负,找咱们来哭,可就不好了。”

一个清朗声音道:“铃铛现在可了不得了,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手下帮众何止万人,帮中高手数不胜数,那能真的吃了亏?就算吃了亏,也不会找你来哭,你还当他是当年那个驱蛇赶尸的孩子啊。”

瓮声瓮气的声音道:“那咱们也得快点走了,总不能让铃铛撑着,你这一路上超度野鬼,到处撒钱,我爹积yīn德那是为了我,你积yīn德是为了啥?你又没有儿子,咦,难道说你跟那家小娘好上了?有了孩子?快来跟我说说……”

郭大一个激灵醒转过来,抬头去看,就见月sè下大踏步走来四个人,两个道士,一个奇丑无比是个yīn阳脸,另一个气宇轩昂,身背长剑,一个和尚白白嫩嫩的,还有一个俊秀的年轻人。

四个人最大的年纪也过不去三十岁,不管那一个,都没有高人的模样,郭大心存疑惑,却也不敢错过了,从墙角忽地站起来,风似的冲了上去,气宇轩昂那道士咦的一声道:“这里还有剪径的强人?各位都不要动,且看我教训教训这不知道死活的……”

苍啷一声脆响,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月光下耀眼生辉,带着凛然气息,尤其是这道士那双眼睛亮的吓人,直直瞧过来,就仿佛能用目光捅你个窟窿,郭大吓得哎呦一声,慌忙跪倒在地上,颤抖着问道:“小的郭大,是这郭庄里的庄稼人,敢问四位里面有没有一位鬼师?”

道士听他这么一说,手中的长剑突然就回了鞘,郭大都没看清楚他的手动,道士露了这么一手,郭大顿时就知道四人都不是普通人了,脸上神情紧张,却见那道士头一歪,瞧着那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道:“又是找你的。”

郭大转头去看林麒,就见他年纪轻轻,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脸sè很白,英俊的不像话,身上的黑衣也是粗布麻衣,不是什么好的料子,看上去眼睛比刚才的哪位道爷还要亮,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嘲弄的笑容。不由得暗道:“难道此人就是鬼师?太过年轻了吧?”

四人自然就是林麒,周颠,殷利亨,无相了,林麒在栈桥边收拾了伽璨真,也不停留,带着三人连夜朝着泰山方向而来,一百多个草头神远远跟着,本来林麒也是想早rì赶到泰山为佘铃铛助阵,却不知,这两年老李收徒收的多,遍地的孤魂野鬼,都流传着关于林麒的传说,说有这么一位鬼师,手中有供野鬼修炼的真经,只要拜了此人为师,学了这真经,有成就的能修炼成鬼仙,就算不成,也能超脱。不在受四处飘荡,好过天不管地不收的。

消息犹如廖火的chūn风,没多久天下的孤魂野鬼就都知道了有林麒这么一位鬼师,可孤魂野鬼,死的年头久的还能飘荡的远些,更多的还是在死的地方转悠,不能超脱,更不要说去找林麒了,老李是个善心的人,听说林麒要去泰山,便让野鬼传下话去,说林麒要去泰山,若是有缘的,能见上一面的,一定不要错过了。

老李心善,却不知道给林麒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前两rì还算好些,消息没有传开,待消息传来,几乎是寸步难行了,一路上山东境内的横死的野鬼,有能力的都给家人托梦,说一定要拦住林麒,这是他们唯一超脱的机会。

如此一来,过一个村,就被拦住,过一镇,那就更了不得,几乎就是寸步难行,林麒也知道老李是好心,不忍说他,更不忍心看着这许多孤魂野鬼凄凄惨惨的,但凡有所求助,便立起法坛,讲经说法,超度野鬼。

有愿意学真经的,林麒就传授真经,有愿意脱离苦海的,就让无相超度,不得不说,无相这和尚除了念叨,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超度的功夫,当真是天下一流的,盖因无相心诚,心诚意就真,他的一段经,比得上别的和尚念一百段的,如此一来,几人走走停停,越向前走,走的就越慢,周颠嘟嘟囔囔的嫌耽误了教程,林麒也尽量挑小路走,更是昼伏夜出,即使这样,还是被郭大守到了。

林麒见郭大愣神,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郭大眼见林麒真自认了鬼师,楞了一愣,忽地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铜锣来,咣当咣当……敲响,大声呼喊:“父老们,鬼师到咱郭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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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章 超度

寂静的夜晚,郭大的铜锣声格外的清晰响亮,不大会的功夫,已是沉寂无声的村里,家家亮灯,男女老幼,扶老携少,怀里揣着鸡的,碗里乘着鸡蛋的,拎着腊肉的,端着豆包,烙饼的……这些个东西,平时就算年节的,百姓也不舍得吃上一口,大多都到镇子上卖了,多换些口粮。

呼呼啦啦的百十号人围住了林麒,就有那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道:“小老儿给仙师磕头了,超度超度我那可怜的儿子吧……”还有几岁的孩子,拉扯住几人的衣襟,可怜巴巴的瞧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超度拔厄乃是出家人的本分,都快快起来!”话是无相说的,林麒几人也急忙将乡亲扶起来,林麒大声道:“各位父老,在下还有要紧的事,就不进村子了,就在此地超度,大家快快起来,莫要耽误了时间……”

一路上林麒碰到的太多,知道若是进了村子,没个三两天的出不来,百姓憨直,知道谁对他们好,也都拿出真心来对林麒几人,好吃好喝的不说,就恨不得能把自己所有都给了林麒,林麒心中感念,却是更不敢进村子。

好在这些rì子,已是有些经验,也不废话,让周颠带着村子里的老少准备些用的东西,无非是些桌子,香炉之类的,周颠这一套也早就做的熟了,带着几个青壮搬回来一张木桌,简单设置了个法坛。

眼见林麒就要在作法,百姓们都是好奇看着,谁也不敢多说上一句,甚至连咳嗽不敢大声,林麒又找村中的人要了些纸钱香火之类的,朗声对村中百姓道:“各位父老兄弟,在下这就作法,召集亡魂,若是有愿意拜我为师的,我定教其真经,若有想超度的,有这位无相大师为之超度,亡魂属yīn,冲撞了总是不好,大伙都回家去待着吧,相信我等必然不负众乡亲所托之事……”

神鬼之事,诡异莫测,谁也不愿意沾染,听他这么一说,村中百姓顿时觉得这夜突然就冷上了许多,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大声感谢了一番,各个回家去了,只剩下郭大还留在原地,林麒看着他,好奇问道:“这位兄弟,为何不回家?”

“俺没家了,婆娘被朝廷的兵祸害了,想不开,一根绳子上了吊,家中老父老母一口气咽不下,也都去了,就剩下我一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可怕的,就希望你能超度了俺婆娘和父母,俺郭大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说着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掏出怀中卖地卖屋得来的十两银子,要塞给林麒。

林麒当然不会收他的银子,急忙道:“我不缺银子,这点银子你还是留着买快地,娶个媳妇,rì后也好重新安个家……”

郭大见林麒不收,噗通又跪在地上,流着泪道:“俺没别的心愿,就希望能再见俺家婆娘和父母一眼,你老人家帮个忙吧,俺虽然是个粗人,却是个能吃苦,能干活的,下辈子就给你当牛做马的报答你……”

林麒被郭大哭的心软,无奈道:“好,我给你开眼,但你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出声,记着,就算见到你家婆娘和父母,也不要冲动,否则冲撞了yīn魂,功败垂成,再想超度可就难了。”郭大连连点头,林麒取出柳叶,给他擦了眼,念了咒,郭大感觉双眼火辣辣的疼痛,待这阵疼痛过去,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骤然就是一变。

世界还是原来的世界,却又多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一切都有了生命,就连微微吹来的夜风,仿佛也是活的,他静静站在林麒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林麒口中念诵,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怛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鬼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气常存。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整个天地顿时一清,林麒掏出一张早就画好的黄符,随手一扬,郭大就见黄符燃烧起来,红sè的火焰消失,黄符却仍停留在半空中,发出幽蓝幽蓝的光芒,这光芒yīn沉寒冷,却是耀人眼目,瞬时将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照亮。

一个个游魂散发着幽幽碧绿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许多人仍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大多都是衣衫褴褛,面目呆滞,他看到了好多认识的人,村东头的郭淮的老爹,李家的大娘……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双亲和婆娘,飘忽着靠近。

郭大的双眼霎时就湿润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泪眼模糊中,他看到的婆娘和媳妇就变得不在清晰,他惊慌不知所措,想来不应该流泪,立时强忍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亲和婆娘越来越近。

林麒突然开口道:“我到此地,只留片刻,想拜我为师的都到右边,相超度的都到左边,那里有少林的高僧为诸位超度……”

孤魂野鬼有一百多个,仔细看,却是又有不同,有行的快的,有走的慢的,有的呆滞,也有的跟常人无异,林麒说完,就有人朝无相那边走去,郭大很想上前拉住自己的双亲婆娘,让他们拜林麒为师,但林麒早就嘱咐过他不要乱说乱动,这么会的功夫,他的双亲和婆娘也看见了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飘忽着朝无相那边而去。

郭大心如刀绞,知道双亲婆娘是受够了这苦,宁愿忘记一切,转世投胎,他目光送着双亲和婆娘,又是酸楚,又是安慰。

无相法相庄严,面对群鬼,面不改sè。佛法虽有不可思议广大神通,但众生造业亦不可思议,所谓:神通不能敌过业力,业力能障圣道,业力如枭雄,具足千奇百态,难调难伏。自作自受的果报,yù超度上升乃至减轻其业报,确实不易,超度成就必须有超度成就的条件,譬如:超度者必须具足高超圆满的德xìng,以虔诚之心而为亡者超度,那么亡者亦须具足背尘合觉之念,肯忏悔发露罪愆,一心一意禀持着断恶向善的意志,有浪子回头之悲切,若能如此相应,才有超度上升与减轻罪业的机缘。

若超度者具足圆满的德行,同时很悲切的为亡者超度,但是亡者不肯忏悔发露罪业,亦然背觉合尘,毫无浪子回头的意念,若如此的超度,唯恐甚难,因为超度必须有超度的条件,因缘具足,方能超度。

无相虽然年轻,却从小在寺庙长大,生来与佛有缘,加上心诚,为人又对佛法普度众生坚信不疑,这才有此殊胜功德,可超度孤魂野鬼。

无相依次念诵真言,次第是:破地狱真言,召饿鬼真言,召罪真言,摧罪真言,定业真言,忏悔真言,施甘露真言,开咽喉真言,七如来名,发菩提心真言,三昧耶戒真言,施食真言,rǔ海真言,普供养真言,奉送真言。

无相念诵真言,捻动手中念珠,待念完全部真言,他手中的念珠突然发出金刚佛音,似有万千佛菩萨齐声赞叹,手中念珠灵气更盛,道道佛光在夜sè中降下罩住每一个被在场的孤魂野鬼,一众野鬼一起跪倒,口中念诵佛号,远处黑暗中,几个鬼差,带着招魂幡,拿着索命锁,突然而来,带领一众人等融入黑暗之中。

郭大瞧着双亲婆娘被鬼差带走,知道无相已然超度了亲人,心中更加感激无比,转头去看林麒这边,愿学鬼道真经的都盘坐在地上,前面一个草人正在传授,林麒,周颠,殷利亨,三人守住三面,正在**,随着草人传颂,一个个的孤魂野鬼站起,朝着林麒鞠躬施礼,也渐渐融入夜sè之中。

这些看似简单,但从召唤群鬼到传道超度也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做完这一切,林麒用水给郭大擦了眼睛,柔声对他道:“逝者已矣,节哀吧,我们还有事,就不进村子里的,你跟村中的父老说一声,该办的事,也都办完了,不会再有事了。”

自从破家,还从未有人对郭大如此温言细语,何况还是一个这么有本事的人物,顿时就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相要说些感恩的话,却奈何口拙的什么似的,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已是了解了心愿的人,活下去却也没什么意思,但林麒和无相的恩情却是还没有报,他人实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回了村子,将林麒对他吩咐的话,找村子中有威望的老人说了。

做完这一切,简单收拾了一下仅有的几件破衣裳,朝着林麒几人消失的地方大步追了过去,他想的也朴实,我郭大是个粗人,干不了别的,但若是有些粗活,总是需要人手,这辈子就给林麒无相打些下手,做些粗活,还了这恩情。

只是他那里知道,林麒几人教程之快,岂是他能追得上的?夜sè中郭大的身影,且行且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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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三章 树精

林麒四人脚程快,转眼间已是无影无踪,可越是向前,林麒的名声越大,所求之人也就越多,这般拖拖拉拉,还不知道何时能到泰山脚下,林麒拿定了主意,只走小路,见到村庄绕路而行,如此走了五rì,离泰山已是不远。

这一夜,天空一碧如洗,林麒四人走了半晚上,到了一处宽阔之地,前方一条大河在月光下粼粼反shè着银sè光芒。林麒忍不住一阵欢呼,他早就打探的清楚,前几年黄河改道,到了西南方向,有一条大河隐藏在森林峭壁之间,只要找到大河,顺着河水漂流,便也就到了泰山脚下。这条路虽说难行,却是近路,如此走要比走别的路能省下两三rì的行程。

眼前这条大河正是隐藏在密林山涧之间,顺着河水向下,也就不远了。林麒jīng神大振,苦于此地没有舟船,正沉吟着,殷利亨突然拔出长剑,宛如惊虹,将林中一刻巨木砍倒,巨木轰鸣倒下,吓了林麒三人一跳,急忙躲开,等回过神来,殷利亨又是一剑劈开巨木前段,成了一截巨大的滚木。

周颠骂道:“牛鼻子,砍树就砍树,怎地也不吱一声,吓了老子一跳。”殷利亨知道周颠是个浑的,也不理他,瞧着林麒笑道:“一路上就见你和无相出风头了,现在看来,也不是事事都行,呶!有了这木桩子,咱们几个顺水而下,不就成了。”

林麒笑骂:“你自己无用,却来怪我!”话说到这,忽地林麒感觉脑后气息波动,他低下头顺势向旁迈了一步,立手成刀,手起刀落,一条手指粗细一尺来长的小蛇被拦腰斩成了两半,这暗红sè花纹的蛇虽小,却是剧毒无比,长着两头,被林麒斩成两半后,余势未歇,竟然反弹起来张口朝林麒脖颈咬来,两相夹击,这两头蛇剧毒,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不出五步,就会中毒身亡,死前痛苦无比,死后身上便会出现暗红sè的斑纹,不出多时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林麒不惧,掌心火焰显现,将这偷袭的两头蛇烧了个干干净净,他心中没有丝毫觉得危险降临,反而心中一阵窃喜,两头花蛇乃是异种,除了佘铃铛别人驱策不了,既然两头蛇出现,佘铃铛也就离的不远了。

想到此处,林麒再也不耽误,将巨木扔入水中,起身落在巨木之上。四人除了无相,都是高手,殷利亨抓住无相,跃到巨木之上,四人顺着河水向前漂流,月光妩媚,在这河水两侧,群山耸立,树林成群,微风拂过,便听得哗哗啦啦声音响个不停。林麒负手而立在巨木上,随波逐流,身在明月之下,身心清净,一时间竟有翩翩成仙之感。

漂流了一个时辰左右,前方骤然就是一阔,河水到这里竟然就是一缓,前方一个大的湖泊,湖泊对面森林幽静,对面却是一片浓密的森林,四人刚到湖面,忽地前面传出一个声音:“白莲花开!”

声音幽冷却是无比清晰传进几人耳中,林麒楞了一下,问道:“什么?”却是再无半点声音传出来,此处无路只有进那片林子,殷利亨沉声道:“有古怪,都小心些!”

林麒又何尝不知,刚才那一句,明显是暗号来着,他们四个没对上来,必然会有拦阻,心中猜测多半是白莲教在这里堵截前来相助佘铃铛之人,既然如此,前面就算是龙潭虎穴都要闯一闯了。

一念至此,林麒猛然跃起,朝着声音所在方向追去,同时传音给殷利亨道:“保护好无相,我去前面探个究竟!”话音未落,人已经钻进了林子,林麒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他身体刚进入森林,眼前便被一团团浓的化不开的雾气所笼罩起来,目光所及,只有寸许,这般境地不要说找人,连路都找不到,林麒不敢再像刚才那般急掠,稳住身形,小心前行。

森林幽静,听不到半点虫鸣鸟叫只剩,更被浓雾笼罩,像是一个巨大的死寂坟墓,没有半分生机,林麒掏出一张黄符,手指轻弹,指尖上一团火焰悄然出现,火焰散发出炙热的气息,逼得四周的雾气发出嗤嗤啦啦……的声响,燃烧中,四周方圆一丈之内看的清清楚楚,却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高大粗壮的巨大树木巍峨挺立,仿佛是一堵堵天然的城墙。

怪不得在这森林之中,连风都没有,如此巨大雄伟的巨木,林比错乱,简直就犹如一座巨大的迷宫,林麒错把这森林当成了普通的林子,想象着跟他小时候山村里的林子差不多,却又那里想的到,这片林子不光面积巨大,更是神秘莫测,雾气缭绕,若是急速向前,倒是快了,但是在空中,仍是无法看清楚森林模样,也只是徒劳而已,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正琢磨着,脚下却突然一软,他里忙缩脚,朝下看去,但见这森林之中并不是落叶遍地的平地,而是沼泽泥潭,他刚踩下的就是一个小小泥潭的边缘,或是刚才迈得步子大些,怕是就要陷进去,虽说对他来说,并无大碍,但弄个一身泥却是跑不了的。

林麒沉思,这般走下去,一时半会很难走出去,他将手中那朵小小的火焰,猛地向前弹出,火红的光芒带着炙热气息,将前方雾气一扫而空,借着这微弱光亮,林麒看的清楚,很多沼泽湿地上矗立着一个个高几十厘米甚至一米多的墩子,墩子上长满了青草,远看显得毛茸茸的,如同一只只大刺猬。墩子之间距离非常紧密,蔓延一片,就像是遮挡视线的大柱子,这简直就是一座迷宫。

火焰闪烁出一条路来,林麒伸手一招,火焰又急速飞回到他掌心,就在火焰回转的瞬间,林麒感觉眼角右边有金黄sè光芒闪耀,林麒闪身到一颗巨树,在这颗树下,有种奇怪的物体,像是金黄sè的宝石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林麒弯下腰去,随手捡起一颗发着金黄sè光芒的石头,这石头拳头般大小,拿在手中却像是没有重量一般,黄sè的光辉闪烁,很美丽的光芒,这到底是什么?

林麒世间火焰凑得稍微近些,想要看清楚,但这火焰还没等靠近那黄sè石头,石头便轰!的一声燃烧起来,且火力强大,吓了林麒一跳,这才直到,这那里是什么石头,而是从树上滴落下来的树油,只是这树油早就干枯,犹如宝石一般。

林麒笑了一下,感觉自己太过草木皆兵了,只是这森林太过诡异yīn森,一进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jǐng惕起来,他刚放松一下,还未等完全放松,这森林之中突然就卷起了一阵微风,带着甜美香气的微风,让人闻之yù醉。

风声之中仿佛又吟唱的声音传来,是那么的飘渺,那么的甜美动听,却是在一点点吞噬林麒身上的力量,林麒猛然jǐng觉,抬脚刚要走开,脚下却突然一陷,借着他便感觉一块巨大的黑影自上而下狠狠的朝他砸了下来。

这时,那道微风突然就强劲了起来,宛如黑暗火焰般的风,从四周汇集过来。可怕的力量向着林麒压迫过来,恐怖而黑暗的气息瞬间便将林麒包围住,仿佛是死神降临了。

“呜呜呜……”鬼哭的声音突然间大盛。

如此境地,林麒却是不慌,怒吼一声将自己身体顿住,没有继续向下陷落,于此同时催动yīn阳果阳面,将那犹如九幽地府吹来的寒风,挡在身前,抽出腰后的量天尺,脚下向上一纵,迎着从空中压来来的巨大黑影迎了上去。

量天尺顶端纯阳火力蒸腾,直冲向下砸来的巨大黑影,那巨大黑影带着万钧之势力,自上而下,不说是个什么东西,便是这气势,也够骇人的。

火焰冲天,轰!的一声击中那砸下来的巨大黑影,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黑影停顿在半空之中,火焰便立刻围绕了上去,燃烧起来,这时林麒才看的清楚,竟然是一块如人头般的巨大黒木,张开巨口,想要将自己吞噬。

黒木巨大,像是一个被雕刻出来的巨大骷髅头,但巨木四周却长满了青苔,一看就知道是天然而成,绝不是人工所为,而在这巨大的黒木后面,几十根藤蔓牵扯这巨大的木骷髅。妖异的摆动着。

“树jīng!”林麒惊呼,没有想到只在传说中的树jīng,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树jīng是种怪物,本是失去了原有生命的枯树,被邪气占据,潜伏在妖气甚重的林地。

火克木,那树jīng万万没有想到林麒发出的火焰竟是如此的炽烈,身躯顿时被点燃,发出野兽般凄楚的喊叫声,巨大的头颅不停晃动,想要灭掉身上的火焰,那痛苦的神情,实在是让林麒大开眼界。

但火焰燃烧过后,一股浓香立刻弥漫开来,闻到这股浓香,林麒忽地脑中“轰”地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一股恶心yù吐的感觉从五脏泛起,直冲脑门,片刻间全身都抖了起来。(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四章 钦原

林麒大吃一惊,知道树jīng身上带着剧毒,正在这时,他手中量天尺忽然一热,一股热气从尺子上传入他体内,护住心脉,随后抵消了那股恶心。火焰如跗骨之蛆,任由那树jīng不管如何挣扎,只是片刻便将它整个燃烧起来,树jīng惨叫声音不绝于耳,在这漆黑悠远的森林中传出去很远,黑暗中,蒸腾的雾气,火焰,惨叫声,弥漫开来的香气,立刻引起后面人的注意。

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来,直直劈开了重重浓雾,这般威势,也只有殷利亨的真武荡魔剑法,林麒见到剑光,高声道:“林子里诡异难测,无相无应对之力,且跟在我身后……”

林麒不做半分停留,纵身朝森林远处而去。但见这片树林,林莽苍苍,在黑夜下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吞吐着危险的气息,参天古树,遮天蔽rì,一派蛮荒古老的气息。

莽林深处,仿佛有洪荒野兽,发出几声愤怒的低吼,此地太过诡异,林麒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停下脚步考虑是不是要深入此中,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怒吼声音传来,这一声吼叫,怪异到了极点,像是虎啸,又仿佛是驴马的声音。

林麒一惊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轰”“轰”“轰”……对面传来阵阵的颤动之声,沉闷的响声传到林麒耳中,有如雷鸣一般,他抬头朝前看去,脸sè顿时大变。一只怪兽奔雷般朝自己冲了过来,这怪物身躯有壮年公牛般高大,身躯像羊,却长着四只角,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鼻孔之中喷出的热气,仿佛形成一道道强大的气流,将挡在它前面的雾气冲散。

“什么玩意!”林麒惊呼,“吼……”一声恐怖的嘶鸣震荡了整片森林,一刻粗有两三丈的巨大粗木,眼间已就被怪兽撞得木屑横飞,颓然倒塌,泥土,碎木纷飞之中,怪物已然到了林麒眼前。

量天尺带着纯阳热力打在怪兽身上,那怪物却是躲也不躲,脚下丝毫不停,四蹄奋进,火热;力道非但没有穿透怪兽的厚皮,反而被反弹回来,这怪物毛发之下竟然藏有冷冷鳞甲,水火不侵。

量天尺发出的火焰没有伤害这怪物,却激怒了它,猛虎般向着林麒扑来,林麒避无可避,怒吼一声迎上,左手成拳,一拳击出,但见火热气息在他身上萦绕,这一拳击出,竟就带着火光,“轰!”林麒一击得手,怪兽巨大的身躯,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了一株古木之上,古树承受不住这般巨大压力,断折开来。

“嗷吼……”怪兽撞折巨树,就地一滚站了起来,竟然就是完好无损,但它被林麒这一拳激怒,露出了森森的獠牙,跃起朝着林麒又扑了上来,一双前蹄,凌空朝林麒头顶踏下,这一双前蹄,带着黝黑光亮,仿佛是镔铁打造的两枚铁锤,带着万钧之势,呼啸而来。

林麒闪身躲开,却仍是被怪兽双蹄落下来的劲风扫中,脸上感觉火辣辣的疼痛,心中也是骇然,这怪兽竟然力大如斯,要是被他踢中,那里还有命在,也亏得他是个速度快的,若是个稍微慢些的,怕是怎么也躲不过去。

林麒脸上疼痛也激起了心中火气,双拳紧握,一拳拳朝怪兽身上击打,“吼……”巨大的吼叫声响起,林麒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怪兽腹部,怪兽虽说的远古凶兽,全身强如钢铁,但腹部却是柔软,这一拳立时打得它不断向后退去。火红的双眼更加妖异,鼻息喘息也更加剧烈。林麒凶狠瞪着怪兽,心中却是暗暗惊讶,双拳上隐隐传来的酸麻之感让林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凝重,这怪兽兽身之强大,超乎了想象。

“吼……”血迹出现在了怪兽裂开的嘴角边,显然在林麒全力击打之下,就算以怪兽惊人的兽身,也受了不轻的伤,林麒双拳如锤,一拳拳砸去,砸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怪物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动。

打死了这怪物,林麒也是一松,跌坐在地上,四处观看,这树林漆黑浓密,更兼草木深深,犹如迷宫,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下体力,林麒站起来小心前行,他也不敢走得太快,也不知在这迷宫般的森林中乱行了多长时间,林麒心中愈发感觉焦躁,这片森林实在是太大,如此乱撞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但除了乱撞,林麒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不过这些rì子不停奔走,还要超度孤魂野鬼,更与那怪物大战了一场,消耗也大,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如此这般又乱闯了一炷香的世间,浓厚的迷雾中,前方竟然有粼粼波光传来,林麒欢呼一声,jīng神一振,波光虽然微弱,却是轻柔明亮,只有前面有水才会反shè出这种光芒,不管怎样,都是要走出这片林子了。

明月当空,这片小小水潭四周,竟是寸草不生,更不要说其他地方那种看似可以通天的巨树了,前方的的参天古树隐没再黑影里,像是一个个恐怖的魔神,让人望而生畏,而眼前的水潭宛如一面被打磨好的古镜,买有一点涟漪,没有一点波动。

在这无波的潭水上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投shè在上面,仿佛是一座雄伟的高山,林麒抬头朝水潭前方看去,参天古树之间,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就那么矗立在黑暗中。难道就是泰山的倒影?

黑暗的树影,静静的水潭,让林麒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就这样无声的从水潭zhōng yāng蔓延开来,明月下,水潭反shè出的光芒竟然是那么的明亮,四周仿佛如同白昼,这太过反常的景象使得林麒感觉不对。

他不想冒险,也没有时间冒险,这片水潭上面闪烁的银光太过诡异,小心的转身后退,但在小小心,还是脚下踩到一根干枯的树枝,在这寂静的夜sè中发出轻微的“咔!”一声轻响。

就是这一声轻响,水潭顿时有了反应,“嗡!”的轻响声音传来,仿佛又什么东西在展翅。

接着“嗡嗡嗡……”之声骤然就大了起来,同时一股腥气随着淡淡微风从水潭吹拂过来,林麒惊讶朝水潭看去,但见银sè的水潭突然就动了起来,密密麻麻飞鸟一样的东西正在振翅起飞,而所谓的银sè光芒,只是这些怪鸟的翅膀连接一片而已,在这些怪鸟下面,那里是什么潭水,而是嶙峋的白骨,还有未完全腐烂掉的动物尸体。

跑!林麒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但刚举步,那些怪鸟便嗡的一声急速闪电一般朝他蜂拥扑了上来,林麒不敢大意,急忙朝林子里面急窜,同时运转丹田内yīn阳过阳气一面,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护体纯阳之力,但这些怪鸟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好在前面树林茂密,只要躲进去应该没有大碍。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窜进了树林,这些怪鸟已然紧追不放,仿佛林麒是侵犯了他们领地的仇敌,就要赶尽杀绝一般紧追不舍,那些巨大的树木,根本阻挡不了这些怪鸟,单反前面有巨树拦路,这些怪鸟不躲不避,而是用它们自身长而尖锐的嘴掾上去就是一口。

然后巨大的树木就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快速萎靡下去,最后变成一堆木屑,怪鸟这般厉害,林麒惊骇不已,怪鸟的名字呼之yù出,钦原,传说中的怪物,形状象蜂,和鸳鸯差不多大,其蛰兽兽死,蛰树树枯。

很快林麒四周巨树便成了一片平地,几只钦原振翅飞到他头顶,俯冲而下,林麒挥舞量天尺去挡,但这钦原却是无比jiān猾,身在空中稍微一折,便躲过量天尺发出的纯阳热力,其势不歇,继续俯冲,向林麒狠狠叨来。

看着钦原鸟嘴如尖刀一般散发着异样光芒,林麒心中就忍不住感觉心寒,这钦原鸟嘴上面也不知道有何剧毒,竟然连树木都在瞬间成灰,若是自己被叨上一口,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还不立刻就化为血水。

这个时间也容不得他多想,只是狠了心的逃命,一边奔逃一边大声呼叫:“别过来,这边太凶险,保护好了和尚……”

人力终究有限,几只钦原追上他,在他身上很是叨了几口,幸亏他身上有护身的纯阳热力,即使这样,林麒仍然感觉不好受,钦原鸟嘴太过凶狠霸道,仿佛还带着巨大腐蚀穿透的力道,好几次林麒都感觉护体的纯阳之气被刺穿。

被钦原叨到的地方,林麒感觉火辣辣的难受,而且让他感到恐怖的是,先前还只是几十只,可越逃,这钦原就越多了起来,转眼间便已不下二三百只,若是稍有疏忽,就要被这些怪鸟淹没。

林麒不敢大意,将体内纯阳热力催发到最烈,整个人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火人,但那些钦原却仿佛根本不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火热力道,嗡嗡嗡……紧追不舍,不断有几只俯冲下来,伸嘴去叼。

林麒被逼无奈,更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朝着前面快跑,生怕钦原奔着周颠,无相,殷利亨而去,却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笛音,悠远深长,林麒双眼一亮,大声呼唤:“前面的是铃铛吗?我是林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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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章 前因

前方传来一声惊叫:“是我兄弟到了!快,快去接他!”呼声响起,便有无数脚步声纷杂传来,笛音也更加响亮,随着笛音走了个高,树林中巨大的树木枝叶之中,忽然出现无数双头蛇,这些蛇儿滑翔而来,远远看去竟如下了一场骤雨,双头蛇迎上钦原纠缠在一起,惨叫之声四起,林中顿时鲜血翻飞,林麒脱了困境,心中一松,向着笛音传来之处疾奔,没几步,就见佘铃铛带着一帮乞丐和几十个江湖人物迎面而来。

几年不见,佘铃铛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大呼小叫,上蹿下跳,没有半点天下第一大帮帮主的气度,说来也怪,他这德行却甚是合丐帮众人的胃口,闻听他叫喊,各个手执打狗棒驱赶着蝎子、蛇、蜘蛛、蜈蚣、蟾蜍,五毒,浪cháo般赶了过来。

“铃铛,是我!”林麒凌空跃下,却有两个老乞丐闪身挡在佘铃铛身前,两个老乞丐都是五十多岁的年纪,jīng神矍铄,双眼放光,身手利落。林麒也知道这是丐帮中的高手在保护佘铃铛,立刻停下,微笑看着佘铃铛。佘铃铛早就看见了他,见他跃下,哈哈笑道:“这是我兄弟,紧张个什么?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天下第一关的林麒,守住龙虎山第三关,让那狗屁鞑子国师三年也未下山一步的好男儿……”

林麒守关之事,在张正言有心宣扬之下,闹的天下皆知,别说这些武林人物知道,就是平常百姓也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守着龙虎山的符箓关,令伽璨真下山不得半步,甚至有些远点的地方,被义军占领之地,林麒守关之事,还被改成了评书,名字就叫做,小英雄守三关,力挫大元国师。

林麒被说成是雷神转世,一手五雷正法,使的是惊天地泣鬼神,正是那万年恶鬼转世投胎的伽璨真的克星……说书的说得是口沫横飞,听书的却是津津有味,百十年来,汉人被蒙古人委实是欺负的狠了,冷不丁有这么一件提气的事,那是人人听得振奋,最近这一年,茶馆酒肆之中最受欢迎的,不在是说三分,隋唐,而是小英雄守三关,力挫大元国师,林麒俨然就成了李元霸,关云长一类的人物,名声早就传遍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闻听得此人就是天下第一关,立刻就有人上来见礼,当先一个粗壮汉子,上前道:“哎呀,原来这位就是守三关的林大侠,失礼,失礼,在下五凤门的陈成因……”陈成因一寒暄,其他人也拥了上来,搞得林麒莫名其妙,真不知道自己怎地就这般出名了?

佘铃铛也真有人缘,来帮他的人着实不少,寒暄客气的人中,大多是些江湖门派,其中不乏一些邪门外道,想来也是,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千百年来,受过丐帮恩惠的帮派,人物,多不胜数,佘铃铛有事,一声召唤,来的人也少不了。

寒暄当中,殷利亨带着周颠和无相也赶了过来,周颠见了佘铃铛,瓮声瓮气道:“铃铛,你小子怎么当上的帮主?不是坑骗来的吧?”

佘铃铛见了儿时的伙伴,心中也是欣喜,知道周颠混,笑骂道:“你小子这么多年了,怎么那张脸还是一边黑一边白的?也真是他娘不争气,看看小林子,那脸白的跟个娘们似的,你就不能跟他学学……”

这俩祖宗见面就闹哄起来,林麒也是无奈,心中却是莫名的温暖,自己最亲的人,此时都在身边,还有什么可求的?可毕竟还有外人在,让周颠和佘铃铛就这么闹下去,也有些不像话,林麒急忙给佘铃铛介绍了无相和殷利亨,佘铃铛听说殷利亨是武当弟子,大喜道:“连武当弟子都来帮我丐帮,那些白莲教的妖孽,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也不怪佘铃铛如此说,此际武当兴盛,如rì中天,有武当弟子相助,无疑给佘铃铛提气,却不知道殷利亨并不是张三丰派来的,而是没事跟着林麒来瞧热闹的,但不管如何总是站在佘铃铛这边,殷利亨嗯啊的点头,却也没说的太明白。

众人聚集齐整,便朝丐帮聚集之地而去,林麒问佘铃铛:“这地方怎有如此多的异兽怪物?若是一个小心,还真就着了道。”

佘铃铛冷哼一声道:“彭莹玉那边有个道士叫做冷谦,惯会使些个驭兽的妖法,我与他们在泰山脚下对持了一个月,谁也奈何不得谁,我丐帮帮手源源不绝赶来,冷谦妖道甚是yīn险,将这条最近的水路树林之中布置了些奇兽怪虫,用来阻挡帮我丐帮之人,哼哼,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就带着人来破他的法,可就正巧就碰见了你。”

林麒想起林中所遇奇兽无一不是珍奇之物,不由得惊讶道:“这冷谦是什么人,竟然有驭兽的本事?”

佘铃铛道:“这妖道号龙阳子,倒也是个人物,书画一绝,音律上更有独到之处,据说小时候得异人相传,学了一手的驭兽驱兽的绝技,却是不学好,跟彭莹玉那贼和尚混在一起,起兵造反,造反就造你的反,却是来抢他家爷爷的蛇灵,端的是该死。你遇到的这些怪兽,还不算是个什么,这妖道还带来了五千铁甲之士,三千猴儿军,铁甲之士也就罢了,三千猴儿军委实厉害的异常,各个身披铁甲,刀枪不入,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手中拿着长长细铁矛,矛尖细小的跟个针似的,上面淬有剧毒,沾上就亡,碰上就死,把个泰山守得跟个铁桶也似,彭莹玉也不下山,不知道在山上鼓捣些个什么东西,想也也不是什么好事……”

林麒实在想象不出猴儿军的模样,惊讶问道:“你给我来信,只说与白莲教结仇,劫了你的蛇灵,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林麒一问,佘铃铛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我为那条蛇灵奔走了四五年,几年来用了无数办法,都没能将蛇灵降服,这蛇灵起码有五百年的道行,却不幻化人身,想必是要化龙的,这么一条蛇灵若是能降服了,可保我佘家几百年的兴盛,我也当真是用尽了全部的办法,这几年帮众弟子什么正事都没干,就陪着我找这蛇灵……”

佘铃铛说个不停,林麒也听了个大概,佘铃铛相要降服的这条蛇灵委实太过神异,不要说降服,就连追踪到踪迹都费劲的很,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等佘铃铛赶过去,蛇灵早就没了踪影,这几年倒有大部分的时间在寻找蛇灵,也就在三个月前,佘铃铛终于追赶蛇灵到了湘西,帮中一百八十个弟子,布下莲花大阵,用配置好的药物引出了蛇灵,眼见就要得手,却在这时,冷谦带着一千白莲教弟子,身披铁甲,踏马而过冲散了丐帮弟子,更是用一巨大的鹿皮口袋收了蛇灵,转身跑了。

佘铃铛为了这条蛇灵,费了五年的功夫,却被白莲教黄雀在后,气恼万分,可这几年彭莹玉一伙白莲教徒,跟在徐寿辉身后攻城略地,声势颇大,倒也不好得罪的太死,便派帮中长老前去讨要蛇灵。

却没想到,丐帮长老根本就没见到彭莹玉,被白莲教中人几句话就给打发了回来,佘铃铛四处打探,打探到彭莹玉冷谦一伙人得了他的蛇灵,带着人马直奔泰山而来,却是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根本未将佘铃铛和丐帮放在眼里。

这口气佘铃铛怎么都咽不下去,登时发怒,派人传话给彭莹玉,早rì交出蛇灵,就算误会揭过,若是不然,就是刀兵相向,那知道话是传到了,对方却是理也不理,这事不管传到何处,那也是佘铃铛占着理呢。于是乎,佘铃铛传出丐帮的青竹令,召集天下与丐帮相好的江湖门派,武林人士,要与白莲教分出个胜负。

丐帮势大,却是分散,帮中许多高手并不天天相聚在一起,这才让彭莹玉冷谦钻了空子,佘铃铛青竹令传出,天下各处的丐帮高手,呼朋唤友,召集了人马朝着泰山而来,也就是在这时佘铃铛给林麒些的信,一个月的功夫泰山脚下聚集了三千江湖高手,奈何白莲教势大,也硬攻不上去,僵持在了此地。

林麒听完也有些恼怒白莲教不懂规矩,心中却生出一个疑惑,为了个蛇灵,就此得罪天下第一大帮,值得吗?何况这蛇灵还是丐帮早就盯住的,若彭莹玉真是个莽撞之人,又如何能闯下偌大的名头?

更何况彭莹玉的地头又不在山东,跑到泰山来做什么?且如此大张声势,目的又是何在?林麒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的出神,已是到了丐帮所聚之地,耳听得佘铃铛大声喊道:“花儿姐,花儿姐……快快出来,你最是心仪的天下第一关林少侠可是来了,你就不出来迎接迎接?”(未完待续。)

一百八十六章 黄花

江湖中人都有诨号,别人都是叫个下山虎,穿林豹,镇东山之类的,虽然不大好听,却也叫起来响亮,林麒倒好,诨号天下第一关,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搞得他也是哭笑不得,现在一听到这五个字就头疼,却也是无可奈何。

随着佘铃铛一声喊,夜sè当中一个身影蝴蝶般的穿了过来,月sè中就见这女子十**岁的年纪,淡扫娥眉眼含chūn,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风情,灵活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当真是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女子离的还远,咯咯咯……的笑声却早就传到,娇滴滴的犹如黄鹂叫声:“那个是天下第一关哥哥?可是想死我了,铃铛,快给姐姐拉住了,莫要让他跑了……”

女子身穿黑sè的苗衣,大开领对襟上衣,无扣,内束挑花胸兜,齐膝百褶裙,外以围腰束之,上衣和围腰及胸兜边缘均镶挑花花边,衣袖大臂处镶棱形臂章式花块。头上插了一朵黄花,与人相映成趣,转眼间便到了林麒几人面前。

双眼滴溜溜四处打量,问佘铃铛:“那个是天下第一关哥哥?”

这女子全不似汉家女儿内敛娇羞,反而是豪爽,大方,可爱至极,林麒几人都看得呆住,无相急忙闭上眼睛,嘴里念叨:“sè即是空,空即是sè……”苗女眼光转了急转,目光停留在殷利亨面庞上的时间更多些,林麒太过文弱,若是穿上儒衫,就是个年轻的士子,实在没有半点高人的模样,不像殷利亨气宇轩昂。

佘铃铛推了一把林麒,笑道:“我这兄弟就是了,姐姐不是一直念叨想要见上一面吗?今天人可是就在你面前,其它的就看你的本事,弟弟我可不是媒婆……”

苗女瞧了瞧林麒,眼中露出迷惑,道:“怎地跟个小白脸似的,他真是我那天下第一关哥哥?”

林麒尴尬无比,不知道佘铃铛搞的什么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周颠却突然插话道:“妹子,我跟你一样,也是真心看不起小白脸子的,俗话说的好,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要说找人成亲,还得找俺老周这样的,憨厚,能干活……”

那苗女瞧着林麒,却是忽然眼睛一亮,咯咯笑道:“天下第一关哥哥,我姓黄叫黄花儿,还以为哥哥是个魁梧男子,却没想到这般俊俏,哥哥,黄花妹子是看上你了,你可瞧得上妹子不?”说完伸手就朝林麒摸来,佘铃铛吓了一跳,急忙拦住黄花道:“看上就看上了,可是不许下蛊!”

黄花咯咯娇笑,缩回手来,笑道:“黄花儿长这么大头回看上一个男子,你是躲不掉的了。”说完掉头跑掉,随即传来山歌:“唱歌要唱勾勾歌,扯药要扯勾勾药。顺手扯把勾藤子,勾到情郎不得脱。糯米相俩滚成坨,稻草相俩绞成索。哥妹相俩在一起,俩到发白牙齿落……”

女子娇柔美好,给这夜sè平添了几分姿sè,殷利亨看的双眼发直,叹息道:“苗女多情果然名不虚传,今rì才算是真正看到。”说着拍了一下林麒的肩膀,叹息道:“被这么漂亮的苗女看上了,你小子有福气啊!”

林麒苦笑道:“有个屁福气,刚才若不是铃铛拦着,我怕是就要忍不住出手了,那女子手向我摸来之际,我便感觉她手心当中有一丝燥热若隐若无,带着yīn毒气息,虽然不能致命,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必就是她的蛊吧。”

殷利亨沉默了下道:“应该就是了,苗女下蛊最是难防,苗人里面的分支很多,有生苗,熟苗之分,生苗一直生长在苗寨里,几乎与世隔绝,很是彪悍,血xìng,义气,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家园,至今不与外族通婚。但有极少数的入赘郎。苗人分族分的细,也分成峒,有族长,峒长之分。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蛊苗。也是传说的下蛊。传说一直有误,并非所有苗人都会下蛊,只有蛊苗一族,才jīng通蛊的运用。蛊族的族长,也没有谁敢得罪,蛊族的苗女,最好也不要乱惹。她们热情似火,如果你不想玩真的,就不要动情。”

佘铃铛拍手道:“殷大侠说的没错,苗女多情,却也忠贞,若是对她有意,便要一心一意下去,若是三心二意,苗女的蛊可不是吃素的。”

林麒怒骂:“佘铃铛,亏我还当你是兄弟,介绍这么个凶女给我做什么?这里面有武当少侠,有周颠师兄,还有少林的无相大师,那个不比我强?却是偏偏来害我?”

无相听了,急忙道:“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不关贫僧的事,sè即是空,空即是sè……”

佘铃铛嘿嘿笑道:“别不识好人心啊,你可知道黄花姐姐是谁的女儿?那可是当今蛊王的女儿,若不是我爷爷与她爷爷相识,你认为我能请得动她?实话跟你说了,咱们能跟白莲教对持不落下方,可是沾了不少黄花姐姐的光,黄花姐姐是多少苗人男子眼中的仙子,怎地就入不了你法眼了?而且人家只认天下第一关哥哥,又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介绍你们相识,其余的可是与我无关。”

殷利亨开口问道:“你说的蛊王,可是人称湘西蛊王,与湘西蛇王佘老爷子,湘西尸王吕老爷子,并称为湘西三王的黄老爷子?”

佘铃铛嘿嘿笑道:“没错了,黄花就是这位黄老爷子的亲孙女,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佘老爷子那是林麒一直敬佩的人物,若不是当年佘老爷子送给他个蛇笛,让佘铃铛教他驱蛇之术,怕是早就死在黄河下面了,闻听黄花来头如此大,也起了好奇的心思,道:“黄老爷子能跟佘爷爷起名,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却是想不出,难道还能比佘爷爷更厉害了?”

佘铃铛道:“谁更厉害不好说,但黄老爷子在湘西,绝对是传奇人物,来来,反正跟白莲教那帮妖人也是对峙,冷谦布下的妖兽阵法又被你破的差不多了,我就来给你讲讲黄老爷子的事,你也就知道黄花有多厉害,以后也有个应对。”佘铃铛说完,找了块石头坐下。

这夜,月sè明亮,风轻云淡,当真是个好天,林麒也明白佘铃铛的意思,是怕他赶路辛苦,先休息一下再说,心中也承他的情,笑着道:“那就听听。”

佘铃铛嘿嘿一笑,沉吟了下道:“黑苗人最尊崇的不是神佛,而是蛊王,蛊王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尊称,在黑苗的寨子里几百年就会出个通天地灵气的人才,这个人可以将天地万物炼成自己的蛊,为己所用,这种人就叫天生天养天收。

寨子叫做桃花寨,百年前,一个叫黄凯的汉人少年为了躲避兵祸逃到了寨子里,黄凯一家本是诗书传家,父亲还是南宋的一个小官,跟着赵宋最后一位官家跳了海,宁死也不向蒙古人低头,蒙古人恨他,便四处寻找黄凯。无奈之下逃到了大山深处。

桃花寨兴旺,一个蛊师看上了黄凯,与他结为夫妻,黄凯是个实实在在的汉人,不会蛊不懂蛊却深深爱着自己的媳妇,黄凯有学问,帮着苗人,通水利,疏农田,苗人也将他当做自己的族人,成亲几年后生了个儿子,取名黄天霖,黄凯媳妇的蛊术也不怎么高明,没将蛊术传给儿子,而是让他像父亲那样读书识字。

也许上天注定了要让他变成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在黄天霖十三岁那年,天降暴雨,山洪爆发,恰好那天他父母在外帮其它寨子的人规划农田,回来的路上,被突涨的山洪冲走。

没了父母的黄天霖,悲伤难耐,觉得失去了一切,整rì里哭泣,变得郁郁寡欢,他父亲是个心善的,不管是黑苗,白苗,青苗,只要有人来请,必然会去帮忙,所以苗人都很乐意接纳他,并且愿意收留他,但桃花寨的人却认为黄天霖是黑苗人的血脉,他有责任继承她母亲的蛊术,黄天霖年纪幼小,只能顺从桃花寨人的安排。

黄天霖一个汉家儿郎,从礼仪诗书,变成了修炼蛊术,自然是不愿意的,何况修炼蛊术也很辛苦,更是让他烦憎,于是开始逃跑,哭闹,不学,捣蛋,黑苗人开始也没办法,最后实在管不住了,下了狠心,给黄天霖下蛊,被下了蛊的黄天霖这时候才知道蛊有多厉害,不管是因为他害怕了,还是觉得有兴趣了,终于还是继续学了下去。

黄天霖本来天资就好,人又聪明,加上慢慢的觉得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便学的认真起来,更是将汉学与蛊术融合起来,多出了许多自己的想法,于是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蛊可以控制一切,他可以控制蛊,那么他也能控制一切,黄天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几年后,他的蛊已不像是黑苗的蛊那般的毒,而是轻微的让你感觉有些小痒小痛,可是这种痒痛会随着时间变得无比剧烈,而且他竟然对桃花寨的黑苗人下蛊,桃花寨的人为寨子里出了这么一位天才的蛊师欢呼,却也有些着恼,着恼的是,黄天霖会下蛊却不会解蛊,于是桃花寨的人开始强迫他学解蛊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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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章 蛊王

有一天黄天霖去了后山,整整失踪了三个月,寨子里的人怎么都找不到他,都以为他逃出了大山,回到了汉人的地方,却不曾想,黄天霖回来了,并且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志得意满,桃花寨最厉害的蛊巫,为了不让黄天霖如此下去,就去找他比蛊,谁能防得住对方又能率先让对方中蛊就是胜者。

蛊巫的蛊术在黑苗人里是最强的,他根本未将黄天霖放在眼中,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就对他道:“挑你最拿手的蛊和我比吧,只要你的蛊靠近了我的身体,不管我中没中蛊,都算你赢,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你。”

黄天霖笑了,笑的很开心,随手摘下一支桃花,双手合十,像是和尚,拈花微笑,问蛊巫:“你可知佛祖拈花一笑否?”

蛊巫沉声道:“我们黑苗人只信蛊,不信神佛。”随手取了一瓢水,水是净水,但在取水时蛊巫在里面下了虫蛊,这种蛊下在水中,无sè无味,常人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同来。

黄天霖依旧在笑,道:“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大梵天王率众人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jīng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以观察智,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这就是禅宗“拈花一笑”和“衣钵真传”的典故。”

蛊巫不明白黄天霖为何要给他讲一个神佛的故事,他在想用什么办法,让黄天霖的身上沾上手中的水,哪怕只有一滴,也是他胜了,可黄天霖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真如神佛一般,动也不动,只是拈花微笑。

两人僵持当场,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不光是桃花寨的黑苗人在,还有其他寨子的青苗人,这些苗人整rì里跟蛊打交道,却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比试,两个人相隔十丈左右的距离,谁也不动,这样就能分出胜负来?

黄天霖的笑,在蛊巫的眼中显得诡异莫测,黄天霖不动,他也不敢动,这时他恍然觉得自己小瞧了这个孩子,为了提防黄天霖下蛊,蛊巫将自己体内温养了几十年的血蛊,全都依附在皮肤上,如此一来,就如盔甲一般,就算黄天霖下蛊,也能挡的下来。

两人僵持了有两柱香的时间,蛊巫已是汗流浃背,黄天霖却依旧拈花而笑,接着蛊巫开始不停的咳嗽,打喷嚏,仿佛生病了一样全身颤抖,黄天霖忽然就放下了手中的桃花,笑着对蛊巫道:“你中蛊了。”

蛊巫大惊,道:“怎么可能?我已让血蛊护住了全身,你动也未动,又是何时下的蛊?虽然我的模样像是中了花粉蛊,但却轻微许多,也是不像,或许是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罢了。”

黄天霖哈哈大笑道:“你们教我蛊术,让蛊为自己控制,我当然想让它下在谁身上就下在谁身上,你们只是当蛊是神明,是奴仆,并且以驱策蛊为荣耀,而我不同,蛊是我的朋友,我做什么都会跟它商量,蛊也会全力的帮助我,所以我的蛊没有你们的蛊那么恶,也没那么毒,它只是在保护我,保护它的朋友,所以你没有害我的心,它也不会害你,你的血蛊护住了你的身躯,却也是破绽大大,因为你流汗了,散了毛孔,所以我的蛊,进了你的身体,但它不恶,不毒,所以血蛊发现不了。”

“我用蛊之时,是一心一意,而你却是同时做着两件事,一是想再我身上下蛊,二一个护住自己的身躯,不让自己中蛊,所以你输了!”

蛊巫输的心服口服,从此黄天霖在桃花寨中就再也没人管他,任由他自己去研究如何用蛊,后来他同样娶了苗女为妻,一直在桃花寨中,宛然成了所有苗人心目中的蛊王,不管是何种蛊都愿意听他的话,不管是何种恶毒的蛊,他都能解。

佘铃铛讲到这,殷利亨动容道:“花粉蛊是死物,不像虫蛊,本身有生命可以飞,黄天霖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一个蛊巫中了花粉蛊,太过不可思议。”

佘铃铛笑道:“是啊,黄老爷子用蛊一道,真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黄花是他唯一的孙女,你说她厉害不厉害?这种浑身是刺的女人还是少沾惹的好,否则你放个屁,她都能给你下蛊,当真是防不胜防,更不要想三妻四妾了。”

林麒听到这,也觉得这下蛊一道当真是博大jīng深,想想要被这么个女人惦记上,还真是不寒而栗,忍不住骂道:“那个愿意招惹他了,还不是你巴巴的逞能,把我给卖了。”

佘铃铛嘿嘿笑道:“你是不愿意招惹她,可她愿意招惹你啊,难道我不把你推出去,让她惦记上我?小林子,为了兄弟我后半辈子的逍遥自在,你就忍了吧。”

林麒还要再骂,忽然想到个问题,问道:“黄天霖先前并不愿意学蛊,怎地出去了三个月之后,有如此转变,这三个月中,他遇到了什么事,或是遇到了什么人吗,才让他有如此转变。”

佘铃铛拍手道:“还是小林子聪明,问到了点子上,实话跟你说,黄天霖出去那三个月,碰到的人不是别个,就是我爷爷,当时我爷爷刚学成离家,恰好在山里碰上了被蛇咬了的黄老爷子,我爷爷救了黄老爷子,两人在一起待了三个月,老哥俩个形影不离,各自探讨所学,最后爷爷告诉黄老爷子,人得有本事,才能赢得别人尊敬,你若想活得自在,就得有能活的自在的本事……黄老爷子恍然大悟,三天不吃不喝,就如佛祖悟道一般,最后悟透了用蛊之道,回到了桃花寨。”

周颠道:“怪不得黄花会来帮你,原来你们两家还有如此渊源,不过,你们两家这么好,怎地就没有指腹为婚?”

佘铃铛呸的一口道:“那会我爷爷和黄老爷子年纪都小,媳妇还不知道在那,指的什么腹,为的什么婚?何况就算指腹为婚,那也是我爹那一辈的事,跟我又有什么相干了?阿弥陀佛,多亏我爷爷当年没有指孙为婚,否则老子也不要活了,我还想多找几个媳妇呢。”

佘铃铛一句阿弥陀佛立刻引起了无相的关注,咦的一声问道:“佘施主也信佛吗?甚好,甚好,信佛好,不过施主既然信佛,怎地能有多娶几个媳妇的念头?这可是大大的不对……”

无相那张开了光的嘴,一开始说话就是滔滔不绝,佘铃铛被他说得愣住,有些不知所措,林麒见他可怜,叹息一声道:“前辈风采,当真是令人向往的紧啊。”

林麒的声音不大,却是盖过了无相的滔滔不绝,佘铃铛回过味来,哈哈笑道:“爷爷辈的风采如何耀眼,却也都是老辈子的事了,如今可是咱们的天下,别的不说,就说咱们与白莲教对持不下,rì后江湖传起来,岂不就是咱们的风采。”

佘铃铛说的意气风发,也激荡的林麒心中热血上涌,道:“好好,也叫后人知道,有咱们这一号人物,铃铛,黄花前来相助,带了多少人来?”

佘铃铛道:“黄花的桃花寨,就是个苗寨,不是什么帮派,黄老爷子够义气,召集了附近几个苗寨的二十多个蛊师,都让黄花带来了。这些蛊师只听桃花一个人的,别人休想指使得动,他们守守营地还成,若是出大力,怕是也难。何况这些蛊师不是一般人,我也不想他们有任何损伤,否则无法跟黄老爷子交待。”

林麒点点头道:“让他们守住营地也就是了,其他的自有咱们兄弟来。”

佘铃铛楞了楞,忽然哈哈大笑,指天捶地,笑的前仰后合,眼泪直流,林麒不明所以,上前一把拉扯起来佘铃铛,问道:“笑什么,被黄花下了蛊吗?”

佘铃铛指着他,依旧笑道:“你刚守完三关下山,堵住国师伽璨真三年,得了个天下第一关的诨号,如今刚守完关,就要闯关,若是闯过去了,是不是又该有个诨号,叫做天下第一闯关?哇哈哈,想到这个诨号,就快要乐死我了……””

林麒楞了下,可不就如佘铃铛所说,刚守完关,就要闯关,也有些哭笑不得,道:“我闯关的时候带着你,到时这天下第一闯关的诨号,就归你了,我不跟你抢……”

刚说到这,闻听前面,巨大的声浪一**传来,其中叫骂之声不绝于耳,林麒惊讶问道:“怎么回事?”

佘铃铛突然就不笑了,叹息道:“我与白莲教对峙了这一个月,谁也奈何不了谁,又都是些江湖男子,无处**,每天晚上都会有这么一出戏,互相对骂,走,我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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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章 骂战

彭莹玉属于南方白莲教徐寿辉部下,至正十一年五月,北方白莲教的韩山童、刘福通举事,徐寿辉见时机已到,便与麻城铁匠邹普胜、江西宜chūn县和尚彭莹玉等人到一起,在鄂东一带宣传“天下大乱,弥勒佛就要降生”,并于同年八月,在大别山主峰多云山庄起兵举事,徐寿辉被拥戴为首领。起义军头裹红巾,故称为红巾军,由于都信奉弥勒佛,烧香集众,亦又称“香军”。

徐寿辉率领的红巾军,攻取了罗田县城。九月,打败了元朝的威顺王宽撤不花,攻占了圻州和黄州,并在水陆要冲之地圻水建都,国号“天完”,定年号为“治平”,设置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以及zhōng yāng六部,任命邹普胜为太师,倪文俊为领军元帅,陈友谅为元帅簿书椽。铸有铜印,发行钱币。徐亦在圻水县城附近的清泉师太殿上称皇帝即位。

徐寿辉提出“摧富益贫”,许多赤贫农民拥护,红巾军很快发展到几十万人,以黄冈为中心,派出两路大军向江西、湖南挺进。红巾军纪律严明,不yín不杀,每攻克一地,只把归附的人登名于户籍,余无所扰,因而深得人心,队伍迅速扩展到百万人,纵横驰骋于长江南北,控制了湖北、湖南、江南、浙江以及福建等广大地区。以至于有民谣说:“满城都是火,官府到处躲;城里无一人,红军府上坐”。

照道理说,彭莹玉势力已是如此之大,佘铃铛一个小小的丐帮,根本无法抗衡,却不知为何彭莹玉似乎并不想将丐帮得罪的太狠,两方对峙在泰山脚下,小打小闹不断,却从未真正大打出手,让林麒很是不解,不知道彭莹玉跑到这泰山来干什么?

带着疑惑随着佘铃铛前行,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到了一处空地,地方倒也空旷,杂乱无章的搭了许多帐篷,还有许多临时搭建起来的木屋,一堆堆篝火燃烧,连绵不绝,无数破衣烂衫的乞丐牵着狗,拄着棍,有的正懒洋洋的一边烤火,一边伸手抓虱子,更有许多江湖人士,盘坐在一起,大声谈笑,并无半点剑拔弩张的样子,倒像是聚在一起郊游来了。

前面便是泰山,向上到了中天门便是十八盘,正是泰山最险要的一段路,其实上泰山有几条路,却不知为何彭莹玉只是守住了这一段。泰山脚下是两条宽大的壕沟,佘铃铛这边挖了一条,对面白莲教的也挖了一条,都是为了防备对方突袭,壕沟巨大,在月sè下宛如两条巨龙蜿蜒盘在泰山脚下,对面便是彭莹玉所占地头,向前瞧去,但见帐篷林立,井然有序,还有巡逻之人来回行走,看上去颇有法度,显得森然,不愧是拥有百万之众的红巾军。

与对面比起来,佘铃铛这边简直就是乌合之众,这让林麒有一种跟伽璨真那些人混在了一起的感觉,不由得很是有些吃味,这会那巨大的喧嚣声已是小了不少,只听得两个大嗓门在那嚷嚷,走上前去,但见壕沟两边都站满了人,佘铃铛这边有千多号人,对面也有千多号人,两千多双眼睛都盯着站在双方壕沟中间的几个人。

这边几个乞丐拥着一个老乞丐,掐着腰,戈指大骂,对面却是个一个粗大的男子。林麒仔细瞧去,就见这男子雄壮无比,深秋之际,还敞着怀,露出黑茸茸的胸毛,虬髯满面,环眼,一脸的横肉,人也黑的跟个碳一般,手中拄着一支丈八蛇矛,身后跟着十个小校,立着一杆大旗,迎风飘扬三个大字,赛张飞。

汉子颇有些猛张飞守住长板桥的模样,不过却不是吼声如雷,而是泼妇一般骂声如雷,就见他拄着长矛,张开血盆大口:“呔!对面的臭乞丐,不去要饭,在这里整rì聒噪,平白的污了爷爷的耳朵……瞧瞧尔等这模样,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给半拉馒头能乐半个月的阿咂泼才,狗一般的人物,也配与我香军为敌……对面的,来来来,爷爷这里还有剩下的洗脚水,拿去喝了,都比你们讨要的残羹剩饭香甜百倍……”

这汉子一张嘴,指南骂北,指桑骂槐,滔滔不绝,口沫横飞,骂的这叫一个恶毒,老乞丐明显不是对手,脸sè发白,指着那赛张飞,嘴唇哆嗦了几下,开口道:“你个黑驴蛋子的玩意,彼其娘之……”

赛张飞冷笑道:“臭要饭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一脸的褶子,彼其娘之,就你这直娘贼的模样你能彼其谁娘之?老子倒是见你天天带着条癞皮狗,莫不是没有女人瞧上你,天天彼其狗之了……”

这几句骂的实在恶毒无比,老乞丐双眼一翻,气的差点没昏厥过去,赛张飞横眉而立,当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这边骂战输了一筹,顿时人人丧气,老乞丐已经无法接招,被身后的小乞丐大呼小叫的扶了回来,那边看热闹的顿时一片沸腾,高声欢呼,这边却是人人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

黄花在人群中实在气不过,伸手朝赛张飞一招手,原本得意洋洋的赛张飞和他身后的几个小校面sè突然一僵,随后黄花有节奏的轻轻拍起手来……随着掌声,赛张飞与那几个小校忽然娘们般的跳起舞来,月光下,几个汉子搔首弄姿,大抛媚眼,脚下小步轻盈,嘴里还发出呻吟叫声,若真是女子,定然是妖媚动人,可这么几个粗壮的汉子做这动作,说不出的诡异,更是让人恶心。

这边见赛张飞丑态百出,齐声大笑,更有人叫骂道:“我说这大黑个嘴怎么这么厉害,原来是个娘们来着,一高兴,显出原形来了……”对面却是一片哗然,大声叫骂道:“入娘的,比的是骂战,怎地用了别的手段,真当老子们什么都不知道吗?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呸,一帮臭要饭的,骂战输了,连脸都不要了吗?……”

赛张飞虽说被下了蛊,嘴却还是能说话,大声道:“老子不服,这是骂战,若是嘴头上赢了老子,那也没得可说,如今坏了规矩的却是你们,骂不过,便用下作手段,呸呸呸……真都是些个没羞没臊的……”

赛张飞口舌恶毒,却也不敢真的骂黄花儿,这段时间,黄花儿没少让他们吃亏,白莲教这边也都知道黄花儿是苗疆的蛊师,极为厉害,不知不觉的就能中蛊,是以看到黄花都跟见了鬼一样,敬而远之。

赛张飞话出口,这边立刻安静了不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丢人,本来骂战就是消遣来着,虽说也能振奋士气,但要是用了别的手段,不要说对面的看不起他们,就连自己都觉得脸上臊的慌。

输阵不能输人,这道理佘铃铛却是懂,大声对黄花道:“花儿姐,收了蛊,咱们光明磊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黄花儿娇笑着,道:“既然不让姐姐帮忙,姐姐我也懒得管这个闲事。不过你却是要派谁出战,莫非要派天下第一关哥哥吗?”说完还朝林麒抛了个媚眼,林麒假装没看见,神情严肃,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黄花不拍手了,赛张飞几人就变回了原来模样,赛张飞也不敢去瞧黄花,而是指着佘铃铛道:“骂战就是骂战,不管谁来,老子都接着,咱们口头上分胜负,可不能暗里使坏,那不是英雄行径,莫要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赛张飞也不傻,知道佘铃铛这边奇人异士不少,这是拿话堵他呢,佘铃铛气的不轻,回头瞧瞧手下这帮乞丐,却见这些丐帮长老各个都扭过头去,要是动手,那也没得说,可骂战,若是输了,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眼见无人出头,佘铃铛一狠心就要站出去,却被林麒一把拉住,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急什么?咱们这还有个嘴上开光的和尚没用呢,且看着,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口头功夫。”

林麒说完扭头去找无相,就见他跟在周颠身边,嘴里塞了张大饼吃的甚是香甜,无相赶了一天的路,水米未进,早就是饿的狠了,这会才抽出空来嚼干粮,虽然也见了骂战,但肚子要紧也就没有参合进来,此时听林麒叫他,走过来问道:“何事?”

林麒严肃的看了看他,突然厉声道:“和尚,你不是慈悲为怀,普度天下的吗?怎地见到有人如此造口业,却是不闻不问,可是佛门普度众生的jīng神?你瞧见那黑脸汉子了吗?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你又怎能让他如此错下去?无相,你去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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