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妓十一娘 - xp1024.com
《鬼妓十一娘》


第一章 半条命

“两脚张开v字型,与肩同宽45度,身体左倾,重心转移……。”

“停不下来啊!快扶我!”

“没事儿,姿态多美啊!”

“你这混蛋!告诉我怎么停下来啊!…”

“哈哈…快叫老公!不然就别想停下来!”

“休想!”

“飞吧,千纸鹤!不给老大面子!跟护栏kiss去吧!”

楚流香、小d和梅花药一边速滑,一边追逐,开心大笑,贴身f16战机,参照物的不停更迭让十一娘头晕目眩。她想抓住一根稻草,这位校十二美乐坊“辛十一娘”顾不得面子。

都是十一娘“桃花三弄”惹的祸,袒露肩膀的红粉紧身胸衣,藕蓝色超短裙,配上含韵梦飞的眼神,还不让“十三太保”堂堂大哥楚留香赚足了面子。

抢镜的穿着,踉跄的动作,“辛十一娘”让帅哥们摩拳擦掌,几位龙头欲出手相救,在看清场上形势,再昏头涨脑的傻蛋也不能不知,宇田高中的“十三太保”可不是吃素的黔驴之辈。

尖叫转眼变成惨叫声,英雄救美的故事总会发生。

敢吃螃蟹的人并非高头大马,身着白衣,牛仔裤,一副独行客打扮,从东北角穿了出来,以闪电速度斜插到崩溃的十一娘前面十米,舒展手臂自由地截击着坠落的十一娘。

“别慌,手伸到胸前,慢慢蹲下,扶住膝盖!……”

女孩终于降下速度,停了下来。

“没伤着吧!”

“没有,太谢谢你了!”

十一娘感激,紧张地喘着气。

“活动一下脚踝,应该没有扭伤。”

十一娘慢慢在白衣侠搀扶下站起,活动了几下脚关节,还好,没有什么问题。

“我真菜,差点嘴肯泥!”

“泥就好了,水泥路面会出人命的,不要再逞强了!”

白衣侠就要离开。

“谢谢你!哎!你是保安吗?”

“不,什么也不是。”

“十一娘”扇动大眼睛想继续发问,后面赶来的好友朵儿此刻已悄然到了身后,小声警告她:“楚留香生气了,让他快走吧!”

白衣侠脚下的滑轮刚立起,后面捻响了火药桶,“十三太保”重拳出击:“那是谁,他妈的谁啊!”

“活得不耐烦了吧!”

“弟兄们,给我看着点儿,看看那小子有没有老大!……”

大哥受辱,小弟们个个打起t字步,驻足观望,见这愣小子居然是独行侠,顿时炸了营。

“装你丫的孙子!……”

小d头一个冲上来,掂着啤酒色板寸头,将手臂搭在白衣侠肩头。又围上来十几个。

“想搞我大哥马子,你三八啊,还是没鸟儿的sb!”

酷哥梅花药上来就是一拳,打得白衣侠一个没注意,头歪向一边,幸好脚底下工夫利索,七百二十度大回转,可还未站稳脚跟,小d又是一大飞脚,白白衣侠跌倒。

“不许欺负人!”

十一娘甩掉轮滑鞋,向梅花药咆哮。傲气喷张的十三太保哪里肯听,又是一番拳脚。

“敢到这儿“护花”,今儿给你废了!”

白衣侠站起身,一脸镇静,未显告饶姿态。

“你们人多,我啥也不说!”

“小子,挺有压啊,想订场还是单挑!”

楚留香认定他一个人,胆子不由得壮起,大哥的颜面,保卫“压寨夫人”的体面,“十二美乐坊”小妹儿们的美人面,都决定于大哥如何表演了。

“我不想打架,朋友。”

“害怕了?救美人的冲劲喂你呀的……”

白白衣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我奉陪,就在这溜冰场。”

“跟我玩场子,好,成全你!”

“大哥,跟他整暴力摩托!”

“玩半条!”

“太过时啦,不过对付这小子,仨回合一枪暴头!”。

朵儿凑上前,想凭借十二美乐坊中的地位,向楚大哥规劝。

“留哥,让他走吧,都不是故意的!”

“你心疼了,我要是不让这小子拄拐,叫我一声老爸,我就不是楚留香!”

朵儿吓得缩回了头。

“你有完没完?”

十一娘杏目圆睁,横在白衣侠士面前。

“把你大嫂弄一边去!”楚留香指着阿义。

众小弟连推带搡,将白衣侠推上快滑道。

留哥活动几下脖子,将手指掰得嘎响。

几个保安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头,刚要下场阻拦,却被小d的几个哥们拦住。

“大哥的脾气你们知道,要不给那小子做了,以后怎么混!”

受雇的保安都惧怕十三太保势力。纷纷佯装有事溜走了。

“你我只有半条命,小子,砍我三刀,算你狠,请吧!”

留哥右脚用力蹬踏rollerblade,滑出去两米,左脚用力推,就地旋转三周半。

“在我倒下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给你面子!”

“不许再欺负十一娘。”

楚留香颠了颠脚踝,冷笑道:“你认识她?”

“不,我觉得她不喜欢你。”

楚留香将脸扬起,大笑:“给我戴帽子,你狠,上路吧!”

弟兄们飞身上前,递给楚留香两把板菜快刀,“大哥,不然小弟们先替你做了他!”

“少他们废话,都给我滚下去!”

楚留香真的发怒,眼前的白衣侠是他出道以来遇到最冷最不知趣的家伙,没有退路。理了理花色发式,抬手掷过一把板菜给白衣侠,“十圈之内砍到我三刀,你就当我老大!否则我让你这辈子做太监!”

白衣侠并不答话,二人向圆形划道的两端快速划去,就像古代对垒的武士,轮滑代替战马,中场交锋,一方被砍废拉倒。

楚留香不愧是轮滑高手,左脚前右脚后跑个大力圆心,优美的压刃动作,转弯行进中,一个完美的拉格郎日弧线!

白衣侠则轻快自如,没什么花架子,一看便知是飙车的那种。两个对决手在激昂音乐声中相遇,寒光飞舞,几秒钟后脱离接触,各自压道,冲出去很远。

白衣侠多了几抹绯红,留哥的路易十八名牌衬衫被撕开一条三角口子,背后飘扬起一片小旗帜,就像沙场上杨门虎将的护背旗,依然迎风不倒。

五个回合过后,楚留香身上已多处伤痕,力不能支,摔倒在角斗场,梅花药和其余十三太保一轰齐上,一阵木棒铁棍加板菜,野蛮挥舞之下,白衣侠被撂倒,气息奄奄,昏迷过去。

第二章 奇怪的急救

朵儿急忙跑去厕所,背着楚留香死党们打了120。不久,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风驰电掣赶来,未等十一娘招呼向前,十三太保们倒先抬起大哥楚留香,进入车内。在这种情况下,白衣侠的生死看来无足轻重,谁让他撼动了大哥的地位和尊严了呢,死了活该。

“快开车!”

太保们暴跳如雷,

“我大哥他妈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死定了!”

“好说,好说,我们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好象那边还有一位!”

司机迟疑起来。

“那边,他是死人,救他没用,今儿要不是大哥有言在先,手下留情,弟兄们就把他的根废了,哎,看什么呢,关你屁事,快开车!”

司机被吓得一身冷汗,护士们操起急救吊瓶,反正救谁都一样,黑道上的事,还是小心才是。工作人员关上车门,120拉着响笛一溜烟消失了。

十一娘守护在白衣侠身旁,小心细致地帮他擦拭流淌的血,白衣侠的头无力地垂下来,就像被土狼撕咬过的雄狮,空浪形骸,蜷缩在十一娘的怀里。

朵儿此时也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救护车拉着楚留香跑了。朵儿不敢背叛大哥,也随着阿义与十三太保走了,这时候,站稳立场就是忠诚表现,大哥楚留香要是看你走眼了,以后还怎么混。

“十一妹,姐对不起你们了,我把手机留给你,你自己再要一台120吧,如果他活了,要他别再露面。楚留香饶不了他的!”

临走时朵儿给了十一娘二百元钱。十一娘傻呆呆地跪在草坪上,接过那二百块钱,泪水涟涟地望着阿义他们打车离去。她咬了咬牙,突然用牙齿撕下自己粉红色的紧身胸衣,缠成布条,给白衣侠包紧伤口,任凭晚风撩起不整的半胸,此刻,她无所顾忌,最要紧是救恩人的命。

她刚要拨打电话,忽然,一辆破救护车驶进草坪,悄无声息地听在她的前面,奇怪的是,没有医务人员抬担架出来,好象也没打车灯,不过车门倒是开了。

管它什么破车,能救人就行!十一娘拿出二百元钱,央求一直不肯离去的两个好心的保安,把白衣侠背上车,保安弟兄没言语,背起白衣侠直奔车里,不但钱分文不要,还自己拿出一百元钱,塞到十一娘手里。

“留做手术药费吧!这哥们仗义,是个狠人儿,有种!”

十一娘感激地流泪,

“大哥,小妹感激不尽,以后请你们吃饭!”

十一娘忽然想起书包来,急忙回到场上,取回匆忙间遗忘在看台的空瘪的书包,逃课逛溜冰场是保密的,酗酒的爸爸得知那可了得,又是一番皮肉之苦。

当她再次返回到草坪,救护车不见了踪影。

“白……”

她很想呼喊,可不知道白衣侠的名字,也不记得是哪里的救护车。惆怅的晚风中,她多少出了一口气,一丝欣慰涌遍全身,也许救护车已经实施急救了。

“不,不好,钱还在我手里,现在的医院,没有押金是不管死活的!……”

她又急又怕,急忙叫了辆出租,沿着全市大医院挨个寻找,直到午夜,花去了一百元车费,仍不见白衣侠的影子。他被拉到哪里去了呢?

白衣侠消失了。从那时起,十一娘就独自在学校的体育训练馆里练习速滑,也许是一种纪念,她总希望能再次看到他矫健的身影,他挥刀时干净利落的动作简直像当年的古惑仔,那深沉,果断,行侠仗义的风骨令他着迷和依恋,她想念他。

十三太保依然独霸校园“武林”,楚留香伤好了,十一娘倒霉的日子终于到来,大嫂的地位立刻被十二美女乐坊的九姐秋若雯所取代,事情并未完了,留哥用烟头烫了十一娘娇嫩的脖颈,一个圆圆的烟花深深地印在玉颈之上,这是背叛的代价。朵儿挨了梅花药十八个耳光之后,梅花药还罚了她五百块钱,她必须弄来钱,给大哥压惊,否则,就别想混到高中毕业了。

痛苦早已成为过去,疲惫了,拿出一面小镜子,汗渍使脸上的伤痕灼痛。十八岁的她多了一道抹不去的圆圆的烟花伤疤,那个她做混混时的见证。

“不要伤心,十一娘!”

“谁?”

她猛地一惊,跳起来,圆圆的镜子落到水泥地上摔成粉碎。

“是你?白……”

十一娘惊喜,是白衣侠士!正潇洒地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装束和神态。

“伤好了?”

“没有人能伤害我。”

“真对不起,那天,我找你一个晚上…!”

内疚和遗憾使她语无伦次。

“为我,你受了很多苦。”

白衣侠走过来,轻轻抚摩着十一娘的脖颈,被烫的烟花隐隐做痛。

“疼就哭出来,我会让伤害你的人加倍偿还的。”

“不,千万不要,楚留香手眼通天,你斗不过他的。都过去了,这伤痕就算为了忘却,疼是最好的纪念。”

“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我发誓!”

“真的不要啊,只要你,……别再来找我,他们会知道的!”

十一娘感激地哭泣。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他楚留香的……,请原谅,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再教我一次轮滑,然后你就走,好吗?”

白衣侠莞尔一笑:

“在我的记忆中,你是个舞蹈高手!”

“我,别再开玩笑了,求你了,你看我的腿!”

十一娘撩起运动裤,露出青紫色,但是刹那间便羞怯得躲开,给一个男孩子看大腿,原本开放型的十一娘今天也不免难为情。白衣侠没有理会,照样掀起十一娘的裤腿,心疼地望着她。

“为什么还要练?”

“为了纪念一个人……”

十一娘敬慕的目光回答了一切。

两个人穿上轮滑鞋,徜徉在空旷的体育馆内,十一娘的心嘭嘭跳动。这是第一次与深沉的男性畅舞在舒缓的秋之夜,尽管她了解身边的男孩的程度还不如脚下那双矫健如飞的滑鞋。

“你叫什么?”

“何施竭。”

“你呢?十一娘?”

“那是我艺名?我弹得一手好古筝,那是学校十二美坊里叫的,我叫辛诗雅。”

“好诗意的名字。”

“有q吗?”

何施竭抿着嘴唇,眯缝起眼睛。

“暂时不告诉你,直到……我们相识!”

“去巴比伦,那儿没几个人!”

白衣侠发出邀请。

“我滑得不好!”

“你进步很大,比以前有胆量!”

“恩人的鼓励是不能推辞的喽!”,

两个人在午夜的大街上狂奔,萌动的青春在十一娘心头荡漾。

第三章 冰冷的初吻

“脚掌转90度,轻轻抬起来,脚往地上放,…双脚不要开太大,向我靠拢…”

“有点害怕,扶着我好吗?”

“你身体真柔软,天生的滑手!别泄气。”

“快看,我能滑出去这么远了,……施竭,我会变花样了!”

“你学得快,练下去,可以参加大赛!”

一个雨燕展翅动作,没做好一下撞进白衣侠的怀里. 碰到了男孩的左腿,硬邦邦没有弹性。十一娘刚要喊出声,男孩轻轻地将她的惯性分解,就势将美丽女孩柔软的身体揽在胸前,十一娘喘着粗气,胸不剧烈起伏,过激的动作和羞怯的紧张使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施竭!请你……放手…”

“没有安全感?”

“不,不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我不会无礼,直到你能勇敢地望着我的眼睛,我会吻你!”

十一娘没有望着男孩的眼睛,而是倚偎在他的胸前,轻轻地摆弄着自己有些零乱的秀发,几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滚烫的脸颊滴落。

“你哭了?”

“没有,我是觉得你会很快离开我!”

“怎么这么想呢?我难道不是真心来找你?”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觉得你的心根本没有跳动,说明……”

“什么?”

“你拥抱过许多女孩子!”

“哦……许多谈不上,我是曾经拥抱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可是……那是很久的事,也许我那颗心真的被……妹妹,请你不要嫉妒她,她早已经离去了。”

“离去?哪儿啊,我不要见她!”

“你永远也见不到她。”

“她…对不起,我不是诅咒她,她太不幸了!”

“没什么,我现在又重新拥有她了!”

十一娘在替男孩悲戚之余,脸上荡漾着异样的幸福,她拉着男孩的手,想飞滑一周,于是调皮地用力一甩,谁知动作大了点,碰到了他的腿。

“对不起啊,没伤着你吧!”

“你这个调皮小姑娘,我以为要和我玩半条呢!”

十一娘俯下身,轻揉被她伤着的地方。

“你的腿好怪啊!那么凉。”

“夜晚时总是这样。”

“让我看看好吗?”

“没什么,我是战神,冷是勇敢的属性……”

十一娘站起身,趁势投入他的怀抱,长长的睫毛忽如睡意朦胧,她望着他的眸子,黑暗无底的深潭中,有一个渴望拥抱相吻的少女。两唇轻轻触碰,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火热和激情。男孩激情地揽祝糊的腰身,紧紧地将美丽勇敢的女孩抱进怀里,然后热切奔放地吻起她的脸、额头、秀眉,然后是樱红娇润的翘唇……

黑夜的星斗闭上了好奇的眼睛,大大的月亮也羞惭地遮起了沙绒盖,几片乌云惊吓得快跑起来,差点撞上远处龙行山公园顶的芙蓉树稍,正好给两个初恋的人拂上几分阴暗。

“唇也那么凉……”

“等我的十一娘真的回来了,就会温暖!”

“你的十一娘?…”

女孩的妒忌油然而生。

“你不理解,也不要误解,以后你会明白一切的!”

十一娘诧异,但幸福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

“都是因为我#蝴们会遭到报应的。”

白衣侠轻轻地拨动十一娘飘舞在额前的秀发。

“都不是,十三太保几个毛贼不能奈何我,我的冷血是有来历的,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对你的真心是火热的。”

“我知道的,过几天我让妈妈给你熬点姜汤,你一定不会照顾自己!”

女孩的家庭邀请使白衣侠感到安慰。

“噢,你有那么大的胆,就不怕爸爸的皮带?”

“你还挖苦我,哎,你怎么知道我爸爸会打我?”

“猜的,你也许疏忽了,刚才我见你的腿上有一个血印!”

“你真坏,爸爸更坏!不过他打我我不嫉恨他,那时候的我像个野蝴蝶!以后我不会跟他们混了,希望你永远鼓励我,当我发脾气甚至不理你的时候,也不要离我而去,好吗?”

“我真想看到你生气摔东西的样子,如果我有这个缘分,我会看见你每一天都在我面前生气,摔一样你不喜欢的东西!”

“那要是喜欢的呢?”

“包括我吗?”

“你真坏!”

十一娘娇力捶打着男孩的胸,随后又抚在上面。

男孩的目光忽然暗淡,随后一丝淡淡的忧伤拂过他的眼角,他皱了一下眉头,蜜心醉意的女孩倾情于刚才的热切初吻,朦胧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幻想,当然无法捕捉男孩的那份随风飘去的哀伤。

“施竭,你上学还是……”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尤其是在这美妙的时刻。

“想知道我的背景和身份,鬼丫头!”

“我只是好奇,你的一切对我都是谜!”

“不要问了,记住,爱一个人是不需要背景的,你爱我,我也爱你,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两点就足够了。我会用我的生命和勇气捍卫这种信任,只要不看不起这种超然的爱,宽广的世界和一个优秀的王子永远是你的!”

那神奇的夜,十一娘快乐得要飞上天,她青春的心和美颜芳意的妩媚使她娇艳纯情,就像一个得到王子之恋的灰姑娘,在夜语莺歌中轻遥蔓舞。那一夜,她甚至忘记了是如何被一辆似曾相识的车从溜冰常和回家里的。

七个夜晚,十一娘牵着白衣帅侠的冷手,他含蓄,坚韧和冷峻,他的力量、知识和柔情让她着迷,午夜的酣畅使十一娘心如芷若,朦胧的眷恋和爱在她的心田里滋长,萌发,直至不可抗拒。

这次邂逅,在她的心灵中打下深深的烙印,尽管她还无法也不想知道她的冷手王子究竟是谁,他住在哪里,是不是在上学,还是打工,一切的一切,她都在爱的倩影中挥之而去。她不是那种放浪形骸的无知的女孩,她相信直觉和爱的力量,她相信他是个好男孩,她爱自己胜过他自己。

她真想把这件事偷偷告诉朵儿,她喜欢见证奇迹,以往的那些捕风捉影的爱的感受都是她帮助自己破解,才不至于闹出许多笑话。

可是突然惊愕得自己半晌无言,原来这七天的约会竟然把好朋友朵儿失踪的事给忘记了。她忽然觉得内疚,自私,是不可饶恕的人,她不能再等待,于是走在大街上操起公用电话来拨通朵儿家的号码,可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对方一阵悲然的呼喊:“是我女儿吗?”

那声音和期待令十一娘顿时泪如泉涌,她不敢说话,而是默默放下电话,然后又后悔起来。她知道自己犯了个欺骗的错误,朵儿妈会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打的,唉,不管怎么样,善良的欺骗也是应该的,没准施竭会把朵儿找回来,她相信他是万能的。她想求他帮助,可又担心他为此再出什么事,担心和紧张使得她在第八天夜晚,迟到了。

第四章 噩梦时钟

第八天夜晚,十一娘带着忐忑的心和寻找朵儿的求助来到巴比伦溜冰场,远远的她望见,那曾经夜晚里灯烈声喧的地方却漆黑一片,除了灰白的建筑和紧闭的大门,什么人也没有。她疑惑地走近更夫室,一位花白胡须的老爷爷戴着一副圆圆的眼睛瞪瞪地瞧着她,许久她的紧张和语无伦次在老爷爷的摇头中变得无力和颓唐。

“姑娘,天这么晚了,你找谁啊?”

“我,在等一个朋友,他……”

“就你一个人?”

十一娘点点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十点整,我们约好的去滑……”

十一娘显然没了底气,眼前的空荡和漆黑的娱乐场让她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回去吧,你的表肯定有问题,现在是午夜一点,这孩子是中了邪了!打辆车回家吧,天这么黑!你这孩子,唉,家里也不……”

老人摇了摇头,拎出一盏充电手提灯,走出收发室。

“什么?您说现在是半夜?是真的吗?”

“这丫头,还不相信,看看月亮再瞧瞧我的钟!”

十一娘战战兢兢望了望天,再低头看屋内墙上的那座紫檀红的老钟,天啊#蝴说得果然没错,可是自己分明是在9点出来的啊,为什么会……糟糕了,何施竭一定等了自己很长时间,失望地走了!

“老爷爷,您见到一个穿白衣的年青人在这里等人吗?”

“你的男朋友?别说白衣,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告诉你说吧,这些天滑场修缮,已经七天晚上没有营业喽。”

“七天,没营业,就是说,晚上从未开过门?”

“我还骗你?墙上的海报写着,你认识字,自己看去!”

老人对十一娘的固执十分不悦,甩头让十一娘自己证实他的话是真的。不用看,十一娘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七天激越煽情的故事竟然是一场噩梦。

十一娘悚然,午夜轮滑的梦又历历在目,她无法相信竟是自己像中了迷魂大法一样的幻觉故事,那耀眼的灯光、穿梭的靓男俊女和闪亮的灯光场地呢,那含着微笑往来于人流间提供雪糕和冰茶的白衣女服务员呢?那摔爬滚旋的可笑和鹰翼蝉飞的滑手以及那些窃窃私语的红妮俏姐们呢?那令人心醉的《天鹅湖》和王子公主般甜蜜的拥吻和拥抱呢……

她肃然伫立在风里,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该往哪里去,她害怕极了,幸好那老更夫爷爷还站在那里,直怔怔望着惊恐无助的少女。

“孩子,别害怕,你回头看,过来一辆出租车!”

“啊,不,爷爷,我不敢坐陌生人的车!”

“别紧张,噢,我认识那司机,你等等我和他说一下!”

好心的更夫过去,三言两语嘱咐了几句,走过来将灯靠近十一娘。

“姑娘,你只管坐,他是我们这里的熟人,我有她的车牌号。放心吧!”

“谢谢您!”

十一娘见是个女司机,也就放下心来。不久出租车风驰电掣行驶在一号公路上。十一娘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没敢和司机搭话。她静静地坐在后坐,一心想着自己的经历,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她迷迷糊糊度过了那难忘的七日,如果是遇见鬼,那么为什么还会有如此深刻的记忆呢?何施竭他到底是谁……

“不,他是我的恩人和最爱的人,一定是刚才那个老头撒谎!看他那副巴黎圣母院扎西莫多式的敲钟人的丑陋样子,就不象好人,不该相信他!不过施竭确实没有来……”

她想询问一下司机大姐,是否这几日滑场真的没开门,可当她慢慢地将目光从车窗外移向司机的座位,她蓦地吓呆了!

前面驾驶座位根本就没有人!

她不知道是如何从车门处跌撞出去的,总之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草坪上,模糊的视线中,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救护车缓缓地向前面驶去,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心悸,没有车灯,没有马达的轰响,也没有闪烁的警笛。

从此,她再没有去过巴比伦。可是却没有放弃轮滑,冥冥中她还是想起了他的话:

“只要不欠自己,宽广的世界永远是你的!”,她更加刻苦地练习,在僻静的小区和公园里,她洒下辛勤的汗水。

很快高中即将毕业,高考前夕。

“轮滑大赛你去不去?”

班里亲密的好友月荻得来了好信息。

“听说十三太保都报名了,楚留香和九姐秋若雯是种子选手。十一姐,你的技艺炉火纯青,这是向楚留香报仇的好机会!”

“可双人滑,我…找不到搭档。”

“十三班吕尚青怎么样?”

“比梅花药还烂,再说我们没有配合过,不一定合适。”

“可以试一下吗?听说省滑冰教练都到场,前三名可以进省滑冰队。机会啊,姐姐!”

“那就试一下吧!只要能复仇,我绝不能让那匹恶狼挤进前三!”

第三界业余轮滑大奖赛正在紧张进行。巴比伦溜冰场人声鼎沸,各路轮坛高手云集在此。辛十一娘旧地重游,那喧嚣的场地和耀眼的灯光再次引起痛苦的回忆,要不是比赛的原因,她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在苦涩的梦境里重游。

楚留香亲自领队,十三太保派出强大阵容,发起首轮冲击。几轮淘汰赛之后,十三太保队有三对进入决赛。吕尚青与十一娘的双人花样舞总算跌进决赛。可在最后关头,吕尚青屈服了:“我想放弃决赛!”

“为什么?”

“我,我怕楚留香打我。”

“你,……猪!窝囊废!”

十一娘真想煽他一个耳光,可忍住了,她不怪他,能走进决赛就已经不错了。

灯光场地再次响起音乐声,嘘声与掌声交相辉映的天幕下,十一娘憋气地和月荻在一起,眼巴巴地观望着进入决赛的选手进行比赛。现在楚留香和乐坊第九少姐一对搭档已经排名第三位,不出意料,这个王八蛋会进入职业队!十一娘内心狠狠地骂道。

忽然,广播中传来声音:“下一对实力派组合是21号辛诗雅和……对不起,男选手姓名撤消!”

“十一姐,该你了!”

月荻催促十一娘。

“娘娘腔放弃了#蝴怕挨揍。”

月荻惊愕得说不出话。

“这头大蠢驴!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走吧,……”

十一娘的眼圈湿润,不想让人看见悲伤的样子。就在低着头即将走出赛场时,广播里又传来声音:“男选手更换名字,这对搭档没有放弃,现在何施竭有请搭档21号女选手辛诗雅……”

十一娘瞪大眼睛,强烈的灯光下,一位穿白衣的英俊男生正在微笑着在赛场等候。

第五章 圣手不败

等待她的正是“冷手王子”何施竭!辛十一娘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哗地涌出,观众掌声中,她飞上比赛场,与久别的白衣王子再度牵手。

“施竭!……”

十一娘仰起脸来,轻声呼唤着。分别后的孤单和相思的苦楚一股脑涌上心头,几行滚烫的热泪在聚光灯下闪烁着银光。白衣侠牵过她的手,

“振作起来,我们复仇的日子是不许哭的!”

十一娘破涕为笑,美丽的面庞浮现出兴奋的潮红。

“我们要拿冠军!”

两人在场上熟悉了舞蹈路线,然后在主席台前拉好姿势,等待音乐响起。

冷手王子的出现立刻引起台下十三太保和楚留香小弟级马仔二十四马帮们的注意。楚留香没有吭气,他十分清楚,十一娘这次要在关键时刻向他复仇,这个冷面‘杀手’何施竭也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上次和他pk半条时就差一点被他一刀削中喉咙,虽然在弟兄们的帮助下自己没有受到重伤,可他心里已对白衣侠娴熟的滑步、从容的刀法畏惧七分。

今天又是狭路相逢,况且涉及个人前途,他楚留香当然明白这次交手成败关键可能不止是一个进入省滑冰队的名额问题,弄不好自己老大的面子会大打折扣,以后可能就没的混了。

“阿药!”

楚留香歪了一下头,示意最得意的小弟过来说话。

梅花药应声凑近,从留哥那阴暗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老大的用意。

“大哥,这小子是活腻了,明目张胆搅大哥的局,妈的不如……”

梅花药的手摸进腋下,想抽出随身常带的片刀。

“这是他妈什么地方,你没长脑子?”

留哥一脸恽怒,向梅花药使个眼色,果然一队巡警刚刚经过,吓得梅花药连忙低下头。

“大哥,就眼看这对狗男女夺了冠军!以后我们都他妈成了王八,再有,彪哥那边你怎么回复?”

梅花药不满大哥的忍气吞声,甚至搬出了楚留香的出道大哥龙彪,这个在本市黑道上官私两面都响当当的重量级人物。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的挑战,心理暗自盘算着如何度过这尴尬难关的最佳办法。

“阿药,我们还没有输到最后,去告诉马帮仔他们准备三箱香蕉来!”

“大哥您饿了?”

“废话,不明白啊,猪脑子!”

“噢,我明白了,大哥放心,这事我来安排!”

梅花药下去吩咐人去买香蕉,小弟们见有吃的,一个个兴高采烈。很快三箱香蕉被抬进场地,保安试图阻拦,但见是软性水果,合乎规范,就让他们通过了。梅花药找来马帮的力哥,将楚留香的用意小声说明。

“听着,一会儿台上那两个人如果获得掌声,就打一声呼哨,把香蕉皮仍进场地,摔他们半死,然后你们就撤!做利索点,大哥今晚请客!”

“药哥,放心吧,就是警察来查,有弟兄们顶着,你和大哥只管夺金牌!”

阿药放心了,装做若无其事地回到大哥身边,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留哥,都安排妥了。”

楚留香点点头,他开始准备和秋若雯上台领奖,目前他们组合排名第三,如果十一娘他们失败,自己就可以通过彪哥暗中联络,将冠军头衔弄到手。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彪哥,一切似乎胜券在握。

秋若雯摇曳着柳姿凤尾,娇颀颀走过来,依然沉浸在刚才取得的名次上,没有注意到场上变化会意味着什么。自从十一娘背叛大哥失宠后,秋若雯就捷足先登,将“大嫂”的位置牢牢控制住。她精于妩媚之道,深谙校园小社会这副牌中大小王孰重孰轻之道,在十三太保中的地位日渐升高,就连过去的“老公”阿义这会儿也不得不拍她的马屁。

“大哥,十一娘讨厌死了,怎么还和那个小白脸混在一起,成全他们算了!”

成全意味着什么,楚留香当然明白。可对何施竭的异样嫉妒以及对十一娘的怀恋却使他对秋若雯的话不无反感。

“十一娘是背叛了我,可我还是喜欢她#糊是个真正的mm,你行吗?你能吃苦训练吗?你能为了一个男孩舍命相救吗?就他妈知道打扮成妖姬,花钱像个公主,以后学着点儿!”

九姐被劈头盖脸训斥,这还是第一次,不免杏眼玉立,娇目含霜,婷婷的身躯查点瞬间晕倒,委屈和愤恨使她悻悻然蹲在看台上,简直不能自持,眼帘里忽闪着几颗泪光。她为留哥的旧情不忘而伤心,更为自己自尊心在众人面前受到挫伤而奥恼。阿义斜眼看了她一眼,也许早知她会有这么一天,一种嘲讽和蔑视从翘起的嘴角边流露出来。

比赛场地沸腾起来,因为有许多滑迷在上次楚留香与白衣王子pk时见过这位圣手大侠的英姿,这会儿他又出战夺魁,目标直指十三太保,怎能不让那些嫉恨这群校园里害群之马的看客们心花怒放。大家热烈鼓掌,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搭档,夺标呼声异常高涨!

一首《天鹅湖》优美的旋律配着何施竭于辛诗雅青春美妙的滑步响起,那魔术般的旋转,完美的配合、让全场如醉如痴。一阵接一阵的掌声此起彼伏,他们组合获得了空前的赞誉。

楚留香再也坐不住了,他的脸变得铁青,薄薄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失去血色。二十四马帮那帮马仔觉得时机已到,一声呼哨之后,数百只香蕉皮飞进何施竭和十一娘运滑的正前方。

十一娘只觉得眼前金乌飞坠,接着脚下便失去重心,就要跌倒时,她凭借脚下的功夫。趁势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回环,重心腾起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方向,整个身躯向天女散花中的仙子飘忽起来,她紧握着王子的手已脱离了何施竭,身体近乎横向摆动,冲向前方光滑如鉴的水泥地面,极度危险和一处惨剧即将发生。

第六章 白骨纽扣

她忽然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自己真的飞起来,周围不再是嘈杂的观众,而是那群在七日梦幻际遇中给自己加油的白衣女郎们,还有一群可爱的少年,他们全部站起来,准备迎接自己的坠落。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紧身衣,身被一把宝剑的青年从人群中约起,用他那双结实的手臂接住了她的身体,然后紧紧抱进怀里,那种瞬间的感觉就像七日梦幻中与冷手王子何施竭拥吻时一样……

忽然她的耳边轰地一声,意识突然清醒过来,原来是场馆内近万人的喝彩声,自己的身体正牢牢地躺在冷手的臂弯里,两个人舒缓地向前滑行,知道《天鹅湖》最后乐章的尾声。音乐戛然而止,他们的舒臂相拥的动作也正好结束。

比赛结果众望所归,十一娘终于飞上蓝天:

获得业余组双人花样滑第一名!有资格进入省级滑冰训练队!

镁光灯闪烁下,巡警们迅速进场,将刚才蓄意破坏比赛的二十四马帮们带出场外。同样的镁光灯下,何施竭抿了一下嘴唇,忽然背过脸去,把美丽的冠军花环戴在十一娘头上,然后未等颁奖就一个人默默滑出赛场,她知道他流泪了。

十一娘将花环抛向台下,正巧落在灰心丧气的楚留香身边,全市的滑谜对辛诗雅的成功报以热烈的欢呼#糊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拼命地追赶出去,她要给冷王子一个吻,哪怕是在大庭广众。可是,他没有回头。

还是那块草坪,“冷手”艰难地爬上车,一个老人扶着他并关上车门,就是那位那天夜晚遇见的更夫老人。一阵金属碰击的声音从他的腿部传出,幽暗处的十一娘听得真切。她蓦地怔住了,一股激动的恍然令她止住即将爆发的呼喊。

“他的腿是金属的!”

神秘的救护车忽然启动,冲向夜色,一大片折叠的彩色牡丹花瓣在烟尘过后的天空漫舞,令她惊奇的是,这些花瓣真的在天空飞了起来,在夜晚的星空下变成诺大的心型。从心形图案的中心,一个深沉而空旷的声音悠远而至:“只要奋斗下去,宽广的世界永远是你的!我爱你!”

十一娘呆呆地望着天空,那心型的花瓣倏然而逝,只留下几片匆匆的流云在伴随着她的泪水挥泻流淌,她不知道冷手王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是谁,为什么那么爱自己,那么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忽然,她的手里偶然多了一个白色骨纹纽扣,那是在两人舞蹈时,不知何时他塞给她的。她的目光瞬间变得惊惧和凄冷,“原来……他是……”

十一娘放大的瞳孔又不禁缠绵到天际和乌蒙蒙的远方。

在校方和警方的保护下,十一娘重新回到领奖台,代表21号何施竭与辛诗雅组合领取大奖,同时她那位喜笑颜开的爸爸代表她在省冬季速滑教练队三年的训练合同上签了字。美丽倾城的十一娘成了本市家喻户晓的人物,电视台记者也纷纷采访,天鹅灰姑娘辛诗雅上了电视台。看来一切都发生了根本改变,辛十一娘的前程也如雨后春笋,渐渐走上成功之路。

但是,成功的陌路之后,是无边的灰暗和酸苦。自从赛场失利后,楚留香就受到大哥龙彪的严厉训斥,楚留香试图辩解失败的原因,但是大哥哪里肯听,还是当着众弟兄的面让楚留香自己惩罚。他知道大哥的脾气,这已经很给面子了,于是点燃一支香烟,狠狠朝着自己的胳膊烫下去。一股焦糊的味道弥漫在龙哥的ktv包房,十三太保一个个战战兢兢,等候处罚。

“不关他们的事,彪哥,我会找到姓何的那小子。”

“就那么容易,你知道他是谁吗?住在哪儿?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那找个狗屁,其实这件事也怪我,我早该告诉你,姓何的他不是人!”

“是的彪哥,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梅花药想拍个马屁,结果还领会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人,是鬼!懂吗!”

“是鬼!”

众人立刻吓得面如土色,对龙哥的话还是不敢相信。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可这是事实,鸡冠山三清观的犰飞道长是我学武艺时的师傅,上周我去道场降香,他亲口告诉我的,说有个白衣剑魔经常晚上现身,现在还无法知道他的来历,不过有一样东西也许是可以对付他的。

“什么东西,大哥?”

“处女的血!”

“什么意思,大哥,是不是找个处女放点血放在刀上!”

“你当我给你们讲聊斋呢,一群蠢货,办这事要有技巧,据说这个白衣剑魔是金彤之身,经常在夜里出没,如果我们能将他用的彤花笔中放入一罐处女的阴血,他就会立刻现出原形。”

“可我们,谁敢夜里跑到三清观去取那支笔,大哥,要是被鬼逮着,小命……”

“这件事不要你们做,你们只要……知道我的意思吗?”

楚留香立刻会意,

“抓个处女放点血,然后,大哥你看着办!”

“朵儿不是在你们的手里吗?”

楚留香有些疑惑。梅花药战战兢兢走过去,低声对楚留香说:

“大哥,不是小弟们金屋藏娇,欺瞒大哥,只是弟兄们想玩玩!”

“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梅花药支吾起来,楚留香也一脸韵怒,他是有原则的人,从不做黑暗的事,再说朵儿好歹也是跟了自己几年的小妹儿……

“好啦,别把事态闹大,现在公安到处张贴寻人启事,你们真他妈吃了豹子胆,现在就开始训练小姐了,啊?怎么,想和你龙哥争地盘,开场子是不是?”

楚留香愤怒,梅花药背着他绑架朵儿的事他一无所知。

“阿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小弟本来想告诉,只是玩玩,出出气吗#涵让她和十一娘吃里爬外,我怕你骂我,就没说,如果怀疑我们对大哥的衷心,就打我吧。”

“你!……真他妈的混蛋!”

要不是龙彪在场,楚留香一定会揍扁梅花药。 梅花药惧怕楚留香,只好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龙彪。

“算了,不要为了个妞伤了兄弟的和气。”

龙哥点燃一支雪茄,

“过来,梅花药”

梅花药哆嗦成一团,知道龙哥似乎要拿他开刀。

“把裤子脱下来!”

龙哥小声命令道。梅花药吓得魂飞魄散,还是言听计从,脱下裤子。龙哥身边几个不正经的女人在一旁哈哈地大笑起来。

“哦,宝贝,真是个小宝贝!”

梅花药羞臊得无地自容。

“梅花药,绑架朵儿是你的主意?”

“是小弟们想孝敬龙哥开心的!”

“放屁!至今那小娘们还在你手里,仗着你老爸是前副市长是不是?想开开荤,还拿你龙哥做幌子。噢,果然是你老爸的乖儿子,告诉我,你动了她没有?”

“没,没,还没有……她反抗得厉害!”

“让我问问你的小弟,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说完,龙哥将红彤彤的雪茄烟头插向梅花药的敏感致命部位,一阵难闻的黑烟袅袅升起。可梅花药依然一声不坑,忍受着巨痛和羞辱。

第七章 流血的水晶笔

彪哥试了梅花药的诚实后,拿起那根烟头递给大汗淋漓的阿药。

“好样的,阿药,好样的,有种,像我的马仔,这是好烟,你抽了吧!”

“大哥饶了我了?”

梅花药惊恐地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不过要完成那件事,不能要她报警,你自己处理吧。”

“是的,龙哥!”

梅花药提着裤子,撤到一旁。楚留香的额头渗出冷汗,为了表示衷心,斗胆建议道:“龙哥,我把十二美女坊的其他女孩都给龙哥的场子带来,保您生意红火!”

“十一娘也舍得给我?”

“这,……随您,她早已不是我的人了,跟了那个白衣鬼!”

“算了,一个高中能有几个有姿色的,再说这些mm都是好学生,也不方便出道,又都是弟兄们的铁子,大哥不会干这种缺德事,要利用十一娘和白衣魔的关系,找到那个白鬼,犰飞道长会帮助我们,然后将他们都干掉,为民除害,功德无量是不是啊,楚留香!”

“大哥说的是,小弟这就安排。”

龙彪抚摩了一下楚留香的脸,那烧伤的印记依然隐隐作痛。

“随让你往身上烫了,你现在是大哥了,要注意形象!”

“小弟只是表达跟随龙哥的决心,算不了什么!”

“不要恨我,你大哥当年出道时比你们受的伤多,不是也混出来了吗,加油干,高中毕业都到场子做经理领班,有你们混的!从现在起,你们可以在南城的九缘红场子里每月拿两千块交际费,大哥送给你们的。”

“谢谢您,我们会把事情办好!”

今年的第一场暴雨随着滚滚雷声提前在初夏的山城降临,宇田校园里早已灯火辉煌,下午三点的黑云似乎提前宣布了夜晚的来临,操场上一片漆黑和肃静。

上课的铃声响过两遍,毕业班的学生仍然不能安静下来,还有四个同学没有按时回到教室,这是极不寻常的例外,因为本节课的科任老师是学校有名的厉脸婆,年组长龚儆老师。

“要倒霉了!”

快嘴的“qq糖”橙橙抻着脖子小声对十一娘说。

“也许被大雨隔到外面了。”

迟到这种事谁都有过,尤其是学校的大公厕般到楼外面之后,十分钟下课哪儿够啊,排了五分钟就听到铃声的那种尴尬,十一娘是记忆犹新的。

望着四个空空的座位,龚儆老师用她那不大的三角眼斜视了几秒钟,可能盘算好整治这些懒鬼的办法了,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微笑,便宣布开课。

十一娘精力有些不集中,毕竟四人中张小倩和向雷是十一娘的好友,另外还有性格张扬、十三太保的老七封子鸣,虽然十一娘恨透了这些马仔,但是厉脸婆的“连坐”惩罚,难道会对其中的某人开恩吗?真为向雷他们捏一把汗。

一阵滚地雷般的霹雳声传来,靠窗的一排有些惊惧,下意识地朝里面拥挤,可就在这时,眼尖的巴比娃娃顾斯蕾大叫起来,那吓破人胆的恐惧声使全班发生地震。

“看哪!窗户上渗血了!”

可不是吗,三扇塑钢窗户的缝隙正在滴下血一样的液体。粘乎乎的,面积之大,让人心惊胆颤。这时,灯管不知为何摇晃起来,恰在一个闪电过后,日光灯管爆裂,碎片砸在大家头上。

嗡地一声,同学们惊叫着拥向室内的角落,局面失去控制。

“不要慌!”

厉脸婆力图用化学手段解释这一阴森的恐怖。

“可能是高锰酸钾或是三氧化二铁遭遇不明物质,不小心被人泼下来了,别忘了,头顶是化学实验室!”

“噢!有可能是这样。”

“可谁相信呢!”

班长晋竹迪大胆叫嚣。

所有的灯瞬间熄灭了,喧闹的班级陷入黑暗的深渊。

“快看,血色闪电!”

qq糖大声疾呼起来,一百余只眼睛跟着投向窗户。一道闪电劈开阴霾,将更加血红的幻影印刻在视网膜中。就在这时,十一娘突然发现,在窗楣上晃动着一只光闪闪的笔。

“一只笔!大家看!”

还未等别人注意,教室门咣铛一声被震开,风风火火撞进来三个人,直接奔向座位。天哪!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他们浑身是血!同学们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

血人!鬼啊!众人拾柴的恐怖气氛越烧越烈,感官刺激使几个女同学吓晕过去,其余的人则拼命从后门夺路而逃,然而刚刚跑出去不远,又一窝蜂拥了回来。

“走廊里有个一身红的女人,看不见脸,脚不动就走路!”

“快看,她飘到那边去了!”

十一娘有些不相信,拥堵后松懈的瞬间,终于能探出头去,见证同学们的描述。

走廊的尽头,水雾迷梦,一个红色影子真切地站立在阴暗处,她静止似乎也在动,一身红其实是飘着红衣的女人的影象。她长长的头发垂到文胸处,脸颊在黑色的头发间只是一条缝,惨白而朦胧,由于看不清她的面貌,所以只在记忆中留下一个美丽凄然的轮廓。

并非生来十一娘的胆子最大,因为她与冷手王子的奇遇,对这些离奇古怪的事情并不惧怕,她倒希望能见到日夜思念的何施竭,毕竟自己就要被破格升入重点高中,还要到省队报到训练,她真的很想再一次与冷手王子重逢,得到他冰冷却温情脉脉的拥抱和爱抚。所以当同学们拼命地往走廊另一个方向拥挤下楼的时候,十一娘依然能沉稳地保护着八中第一大狠,曾经不止一次教训过十一娘的厉脸婆龚儆老师。

往日颐指气使的老师那副高傲已经落败,颓然无助地靠着墙壁,吓得嘴唇颤抖,全然没有昔日用教棍加腮炮pk差学生的威风了。

在离开班级的时候,十一娘曾经转回头望了一眼窗外,那只银色的笔依然悬挂在玻璃上,那绝对不是什么人可以悬挂钢笔的地方,一条红色丝线与银色钢笔成了不受狂风影响的迦利略钟摆。这是恐怖的风景线最奇特的镜头,理智的十一娘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第八章 血雾中的洛神

十一娘心里也泛了嘀咕:冷手王子从来不用这种方式吓唬人,说不定还真是个冤死鬼在找替身呢!但是她转念一想,世界上最可怕的还是活人的邪恶,假如冷手王子真的是鬼的话,自己情愿爱他一辈子,人与鬼生活在两个世界,都有难言的辛酸,这只笔也许就是声讨人间罪恶的见证。她斜了一眼瘫坐在墙角的厉脸婆,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虚弱的老师顿时吓得晕死过去。

十一娘知道自己闯了祸,就离开教室,跟着同学们跑下楼。

吵闹声惊醒的全校师生,师生们聚集在一楼大厅两侧,激烈讨论着五班恐怖见闻,校长试图恢复秩序但宣告失败,因为他本人也没有胆量为师生做出辟谣的表率:他不敢回到三楼的校长室。

十一娘依靠在墙角,一言不发,红衣女人和悬空钢笔的影子一直回映在记忆深处,甚至偶尔会形成一张特殊的影象,那是一张清秀而冷漠的脸,和一个类似想象中地狱判官执过的钢笔。她似乎觉察到那飘荡女人的无奈和凄凉,那绝不是为了吓唬人才大白天来到学校里对着无辜的学生折腾,这里面说不定很有文章。大家都激烈谈论起这件破天荒的奇事。

“冤魂不散呢,说不定是哪个小姐被人甩了,一时想不开上吊啦!”

“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学校又不是酒吧那种烂地方!”

“要不就是去年突然失踪的那个漂亮女生楚楚,那长头发太像了!”

“我的妈呀!可不就是她吗,在走廊里我总偷偷看她,这下说不定拉替死鬼来了!”

“那你可当心啊,不过你排不上号的,那个美眉失踪前搞烂了,老公就有好几个啊!”

“不都让楚留香给灭了吗?失踪前是他的马子!……”

对飘荡的女影恶语中伤,十一娘很不高兴,当她听到楚留香的名字,心里更是气恼,心想这女鬼要是能把这大魔头带走就好了。

“别瞎扯了,她是个好人,长得美就有罪吗?”

十一娘冷冷地扬出一句,同学们大为惊愕,还以为辛诗雅中了邪,纷纷远离她。这会儿校长来到五班,好象想起了什么,问五班的同学:

“你们的龚老师呢?”

“在楼上晕菜了!”

辛十一娘不以为然地回敬道。

“什么菜,她要买菜?”

“晕过去了,吓的!”

“怎么没有人救她啊!”

“她那么胖,谁背得动啊!”

“楼上还有谁?”

“还有三个血淋淋的同学!”

“快去救人,还等什么!”

“校长,您要不要亲自带我们去啊?”

十一娘冷冷质问。

“我,你,你们去叫警察吧!”

校长的胆子更小。

“女鬼又不是女贼,警察管得着吗?都在这儿等着,我去上楼把我们那位大肥婆拉下来!”

“辛诗雅!你疯了!”

几个女生拉扯着十一娘的校服,阻止她的愚蠢举动。校长也没了脾气,瞪大眼睛望着十一娘。

“哈,你们怎么了,不就是个红衣影子,没有腿能走路的吗,你们不都喜欢张震的鬼故事吗?走啊,看看好端端的大美人为什么会飞……”

“你真疯了,她会吃人的!”

“没有啊,我要是出事,自己负责!”

“我可不负责!”

校长严厉地喝道。

十一娘收敛了笑容,默默转过身向楼上走去,同学们望着她的背影开始发抖,在他们眼里,十一娘似乎比那女鬼更可怕。

快傍晚时,学校才叫来几个警察大哥帮助恢复了秩序,陆续回到各自的教室,但是那种战战兢兢的恐怖气氛却没有办法消除。十一娘早已回到班级,在那里看着校旱。

同学们蜂拥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令头皮发麻的景象,曾经冲进的三个人是张小倩和另外两个同学,她们斜躺在椅子上,就像从睡梦中刚刚醒来,小倩披头散发地摆弄着一大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支钢笔。她们的身上涂满了大大的红色字迹:一道道的鬼符,谁也不认识。

“封子鸣呢?”同学们急切地问。

“问小倩吧!”十一娘若无其事。

从惊魂中恢复知觉的张小倩丝毫回忆不起在楼外的大公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q糖与小倩是最好的朋友,几番劝慰之后,借给她一件运动服,总算脱下了那件血字红装。

“他,封子鸣他,好吓人啊,我……”

小倩语无伦次,看来再逼迫她说会使她发疯的。十一娘走过来抱祝糊的肩膀,安慰道:“快到水房去洗洗吧!”十一娘提出这个建议,可马上后悔起来,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闯出楼道奔向刚才女鬼出没的水房附近呢?

“我不敢去!那个吊死鬼好吓人啊,我们在公厕里……!”

小倩惊惧地哭了,也许才在噩梦中清醒。

“哪里有什么鬼魂,都是恶作剧,我陪你去。”

小倩壮起胆子,班长竹迪邀了几个胆大男同胞,在十一娘的领头下,护卫着小倩冲向近在咫尺的走廊尽头三楼水房。

什么也没有发生,同学们勇气大增,可是水房里漆黑一片,奇怪灯怎么灭了,好不容易找到总电源开关,一退电门,原本昏暗的白炽灯突然明亮,光线红得吓人!每个人的脸色都像猪肝一样!

十一娘猛然发现地上都是粘稠的血水。突然诺大水房出现了极尽恐怖的景象,所有的水龙头大开,向四面八方喷射着红色如血的水雾!朦胧的水雾深处,一个红衣女郎面向墙壁飘定在血雾上方!

十一娘也吓得不轻,可依然镇定,短距离的接触让她有机会看清那女影的轮廓:她的眼神似乎凝固不动,长长的睫毛像被粘贴上没有活灵活现的动感,惨白的脸被乌黑的长发遮盖一半,最吓人的是她的头好象与身体并不相连,而是单独悬浮在空中!但是仅仅这个轮廓也依然美丽得让人怜爱,就像曹植仙遇的“洛神”。

“你好!我是辛诗雅,如果有什么冤屈,或许我能帮你!”

听到十一娘在说话,大家都弄不清是谁的声音,小倩当场晕倒,倒在十一娘的怀里。班长他们撒腿就跑。

美丽凄惨的女影没有表情,而她的手却抬起来,可以看清她手中拿着的就是教室里吓坏了所有人的那支钢笔,女影在水房的墙壁上缓缓写下几个红字:救救朵儿!

“是朵儿!你认识她,她在哪儿?”

十一娘一听是朵儿的消息,立刻勇气大增。

“危险的钢笔!”

女影写完最后两个字身体就僵直了,一团血雾飘来,随后水房的灯光熄灭。十一娘无奈只好将小倩背回教室。

“你没事吧!吓死我们了!”

班长竹迪关切地问。

“我没什么啊,小倩又被吓死过去了,都怪我不该带她去水房。”

“她说什么了?”

“小倩?”

“不,是那恶鬼!”

“什么也没说啊,她走了,至少现在不在水房。”

十一娘的目光依然紧盯着窗外的天空,大雨的间歇时,天空有些明亮,夏日的夕阳还隐约挂在天际。十一娘在寻找着那只悬浮的钢笔。可什么都没有,就连大家都亲历的红色血雨都成了天方夜谭,水房阴森恐怖的景象却成了真实故事。

第九章 恶魔与裸女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不敢看窗外,没想到就在寂静得可怕的时候,一直趴在那里没有起来的向雷忽然坐了起来,嘴角居然流着赫人的鲜血!就像一个吸血鬼!样子可怕极了。

“钢笔!”

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尖细刻薄,像个愤怒女人。

“死神的钢笔!……”

“钢笔?钢笔怎么了?”

十一娘追问。昏沉沉的向雷说话含糊不清,眼睛里和牙齿上仍在滴血。

十一娘心里焦急万分,她已经确信,那女鬼的到来是想通过我们拯救危难中的朵儿,可能是由于生前被勒死,她的头已经分离,无法说话。为了报信,勉强凑成完整的形骸。可怎么办啊,朵儿在哪儿,我怎么找到她!

十一娘一想到此时此刻最好的朋友朵儿正在遭受苦难,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就难过万分。不过让她欣慰的是,朵儿至少现在还活着,她可以有时间去想办法救她,想到这里她不禁紧紧握着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的那个白骨纽扣,那是她也许能找到冷手王子的唯一信物。

这时,学校找来一批警察,广播里已经听到校长要求大家全体放学,撤离大楼的声音。就像盼到救星,同学们高兴地欢呼。班长立刻带领人奔下人声嘈杂的楼梯,直奔楼外的大公厕,希望能在那里找到失踪的封子鸣。

大公厕此刻更像一个密封的棺材卧在校园一角。没有灯光,可能是闪电击穿了外线造成的。大家寻遍了男厕所,也壮着胆子寻遍女厕,也没有发现任何封子鸣的影子。

“也许他回家了。”

“他家有电话吗?”

“有好几部,可不知号码,高干家庭吗,据说他老爸不让随便什么人打。”

“那怎么办?”

“没准儿下雨时去珊瑚网吧和女朋友聊天去了!”

大家没有什么把握,只好放弃。当救护车来的时候,小倩和向雷被送进医院。

那天夜里,十一娘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窗外,她多么希望自己想念的冷手王子飞临她的窗前,那时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再将白天碰到“洛神”女鬼的经历讲给他听,然后一同去寻找朵儿,将她从魔窟中解救出来。她将白骨纽扣握得紧紧的,如果她知道通过什么样的咒语可以招来飘零的魂,她会为她的冷手王子念上一千遍。

第二天早自习,受到惊吓的三个人都到场,精神抖擞的样子好象昨天的故事根本没有发生,十一娘们都为他们有惊无险而庆幸。

第一遍预备铃响过之后,qq糖再次抻过脖子,指点十一娘朝走廊的窗户望。

“哎,你看见封子鸣了吗?”

“没有啊!”

“你再看,他还在那儿笑呢!”

“别开玩笑,那么高的窗户怎么上得去,再说为什么爬窗户不进屋呢!”

十一娘不信,可目光却在寻找,果然,在后门窗户上看见了封子鸣僵直有些似笑非笑的的脸。

班长用手指打了一个kiss,招呼他进来,发生了失踪的事,他可能是不好意思进屋,所以并未在意他的表情。

可好久,他依然爬在窗户上张望,同学们都回头张望,封子鸣仍未有任何其他表情,十一娘有些毛了,心想,这家伙为什么对大家的招呼视而不见呢!于是,趁老师没来上课,就和副班长黎襄玉使了个眼色,箭步流星闯了出去。

如果没有相当大的胆子,那一刻肯定会跌倒在门口,哪里有什么封子鸣,走廊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见鬼!这家伙跑得比兔子快,还是活见鬼了!十一娘心里叫骂着,开始和班长分头寻找,结果一无所获。于是来到那扇高出木门框的小窗前,一只透明的水晶钢笔映入十一娘的视线,啊,这只笔不就是昨天倾盆暴雨时,悠荡在窗户上的那只闪光的钢笔吗。

十一娘拿起来,轻轻摆弄几下,发觉透明的钢笔囊中有一点红色的墨水,不,那不像是墨水,有些粘稠,更像是鲜血。她没有声张,不祥之物的出现,会再次掀起波澜,便默默地握在手里。

刚要转身,眼前便出现了另人惊悸的画面:幽暗的走廊尽头,一个红衣女人半悬在天花板上,正在向十一娘微笑。十一娘也许今生都难以忘记,那微笑的恐惧和背后的凄凉。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便向前慢慢走了几步,面对着那女子。

她居然没有走开,一如刚才的样子,飘飘地倚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向十一娘微笑。十一娘终于看清那张惨白的脸,还有那红色的连衣裙根本不是红色,而是完全由血样的污渍染红的。

她的长发在走廊的风中飘逸地舞蹈,一向不信僵尸鬼神的十一娘此刻却宁愿相信她是曹植仙遇时的洛神,那徙倚彷徨,神光离合,那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凄婉和宁静让十一娘断思良久。班长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时,洛神消失了,十一娘耸了耸肩膀,紧紧地握住那只水晶钢笔。

一天的彷徨终于过去了,十一娘没有像往常一样坚持到晚自习的结束,而是悄悄地离开教室。就像突然间与那只盛着血水的钢笔有一种亲和力,十一娘的步伐有些不由自主。

刚走到学校林荫路的拐角处,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声。由于有了几天来撞鬼的经验,没有贸然直接奔去,而是躲在树后张望着前方。

就见七个人影猛地向角落窜去,主体楼微明的路灯远影中,十一娘能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挣扎着从大公厕被拖进树林。少女嘶哑的呼救声虽然传播不远,十一娘却能听清楚她绝望的叫喊。一会儿,便听到几个男子粗鲁的淫秽叫骂和恐吓声,形势十分危急。

有人欲行不端!去喊人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十一娘是个女孩,人单势孤,赤手空拳冲上去分明是找死。可傻等着那女孩不就…十一娘的热血上涌,猛然瞥见了一棵枯树干,来不及细想,就地侧踹,那枯树干不堪一击,折断后便成为十一娘的护身武器。

凭借夜幕,十一娘飞奔进茂密的树林角落,忽然前方有一泄明亮的月光,光的照射下,一位身体修长的女生已被七个男生剥光身上的衣服,少女雪白的肌肤在黑夜下发出光泽……少女拼命挣扎,几个流氓将她按倒在地,而一个男生猛地冲上去……手里居然还拿着支银色的钢笔,对准少女的下体用力刺了进去,另外几个的动作更是不堪入目……。

鲜血从少女娇嫩的身体流淌下来,亮色的连衣裙早已被染得殷红,由于脖颈上被勒着一条细细的铁链,所以少女的挣扎也微弱了许多,救命的呼喊声已近衰竭。

“放下她,你们这些混蛋!”

十一娘大喝一声,挥舞着枯木棍扑向猥亵少女的高个子男生,他似乎没有准备,被去一棍子砸到后脑上,顿时呆若木鸡。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十一娘才看清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庞:是封子鸣!十三太保中最不惹人注目的流氓!

“十一娘!你……”

封子鸣栽倒,十一娘大吼:“你们这些流氓,干什么!”

第十章 叛逆的处女

十一娘义愤填膺,上前猛地踹翻他持钢笔的手臂,一股血腥的味道袭上十一娘的脑海。未等封子鸣答话,十一娘挥舞起木棍,又朝着少女身旁的几个恶棍扫去。

奇怪!为什么是空的!难道他们会隐身法?还是自己又撞见鬼了!

封子鸣哀号着不见了,此刻七个流氓纷纷逃走,只留下十一娘和沥沥滴血的那位受害少女。十一娘猛然回想起,自己不是也有一只银色钢笔吗。连忙去摸,可是早已不见了。

“快穿上衣服,我们一起报警!”

她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十一娘的话,十一娘想她一定是被吓坏了,所以才对迟来的援助变得麻木和漠然,她的心一定在汩汩地流血。

奇怪的是,少女本能的羞怯似乎也从她的木然中消逝了,只是用鲜红的手指按捂起胸口处的纹饰。十一娘傻傻地站在那里,就像面对一幅印象派大师笔下的裸女,眼前的色彩变成了一种悲壮的意识流,让她瞠目结舌又不知该如何去呵护。

俨然的月色冷华,阴森而苍远,十一娘终于有勇气低下头,看见了她手中紧握着的那只封子鸣曾经持过的银色钢笔。心猝然紧张起来,那截枯木棍此刻也像蛀虫过后的秫秸,在强劲的晚风吹拂下漱然瓦解。十一娘终于看清,眼前受害的女子就是学校里飘忽不定的洛神。

“谢谢妹妹如此狭义能出手相救,可没有用了,要是一年前就好了!”

“你是那位红衣姑娘?刚才…”

“那是一年前的景象。我不会加害于你,在学校我已经见识过你的胆量了,你是我信赖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楚雯怡”

“就是去年八中失踪的毕业班校花楚楚?”

“是我,诗雅小妹。”

“你伤得那么重,是封子鸣他们干的,是吗?”

“善有善报,恶有恶终,封子鸣是使我含恨离世的坏人,我让他今天死是罪有应得。”

“封子鸣已经死了?”

“昨天暴雨时候,我在男厕所显灵,变成一个无头鬼让他受惊吓后没处躲藏,最后自己跳进了厕所后面的粪池,现在大概淹死了,肮脏的猪!”

“姐姐是被他羞辱而害死的冤魂吗?”

“不直接是,有个恶魔指使这些头脑简单的流氓取少女的阴血,只是为了他能修炼成催花淫仙……”

“什么恶魔?为什么要修炼催花淫仙?”

“在三清观有个犰飞道长,他有阴阳两身,是地狱九阴界鬼蜮山再生道的掌门,手下都是阳间的江洋大盗、流氓恶少,这些人死后被阎罗王打入十八层地狱后,犰飞就用自己门下的阴间妓女收买十八地狱的判官和典狱,将这些恶棍赎出,成为再生道的门徒打手,这些厉鬼无不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犰飞等人卖命。

为了培养自己的阴阳间妓女,他专门搜罗为情而死的倩女幽魂,然后培养成弟子,从事鬼妓,为害地狱和人间两界。为了修炼,他每天都要喝处女的血,然后夜里顺着血痕遁入受害少女的淫梦,每日吸收精魄情魂,在梦中强奸摧残少女直到憔悴而死#豪后再招为自己的鬼妾,入魔再生道不能轮回。他经常出没人间,用钱色迷惑少年为他采集处女阴血样,这些人为钱和色所迷,不惜为之杀人,封子鸣就是他的帮凶之一。

一年前我被他和几个流氓骗到这个地方,被取了阴血之后当晚就被犰飞道长在梦里奸淫了#蝴还用迷魂法将我骗到三清观继续奸淫我,此后接连七日我下体流血不止,被吸干了精脉,最后被他的弟子们绞死在一棵老桑树上。……”

“后来姐姐去了地狱九阴界鬼蜮山了吗?”

“死后不久,再生道的人就来个李代桃僵,将一个玻豪的少女灵魂在阎罗判官的生死簿上顶替了我,然后将我偷偷送到地狱九阴界鬼蜮山,入邪门修炼邪恶九阴催花大法,我和几个倩女幽魂经常回到阳界为犰飞挑选绝色美女,然后用自己的色相引诱恶少年对那些无辜的美女下毒手。”

“你们不帮他们做坏事不行吗?反正人都死了,难道还怕犰飞那个老色魔?”

“妹妹,你不知道在阴间同样有森严的等级、罪恶和暴力。我曾经有个最好的师姐榕歌儿致死不愿意成为再生道的催花淫魔,可后来被犰飞那个魔鬼关在逍遥寺鬼妓窟,每天专门接待那些阴间有权势的施虐狂,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姐姐今天背叛了他是不是也危险啊!”

“姐姐是个善良的女孩,不想再助纣为虐,我要复仇。听说阎罗君的十八公子施竭因爱恋风尘牡丹花仙子十一娘,情事被阎罗否决,才背叛父命出走阴间丰都已经千年了。”

“十一娘?”

十一娘心头一振,心想:自己的芳号也叫十一娘,莫非冷手何王施竭就是楚楚姐姐提到的阎罗君十八公子施竭?自己就是牡丹仙子?不会,自己才多大啊,那牡丹仙子十一娘怎么至少也要九百岁,不可能,……

“诗雅妹妹,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楚楚姐姐,我很想听关于施竭王子的故事。”

楚楚微微笑了笑,惨白如纸的脸色似乎有一点红润,她接着讲道:“也许今年的重阴节改变了阎罗王的态度,文舒广法观音大世到地狱做客,顺便提到了一个情侠在人间仗义除恶的事,阎罗君才知道十八王子施竭的下落,似有悔意,要亲自派手下无常将军巡查,可是按照观音菩萨的计算,王子的劫数未到,他在五百年中要经历三次情殇,方可脱离苦海,与那女子有一世之缘,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到重阴界。所以我私自从九阴界鬼蜮山逃出,准备找到施竭王子,为那些无辜死难的女孩报仇!”

“你找到他了吗?”

说完后,十一娘的心思复杂起来,她还从没有产生过对一个鬼魂的嫉妒,可现在,当楚楚提到要寻找冷手王子的时候,少女那颗怿动的心不由得砰砰跳起来,既希望她提到王子的下落,又怕同样美丽绝伦的楚楚找到冷侠,夺走了她的最爱。这时楚楚低下头,伤感地说:

“还没有,不过听说他正在寻找转世的牡丹仙子,还听几个要好的倩女幽魂说,冷手王子曾经在这一带活动,他出没无常,行侠仗义,为了能找到转世的情人,忍受人间苦难,还得处处躲避再生道巡查和探子,没有人和鬼知道他确切的下落。”

“喔……”

十一娘的心里突然变得火热,她从楚楚的话语中听出了感情的颤音,可以肯定地说何施竭就是阎罗君的十八王子,也许自己就是那位转世的牡丹仙子?……也许是这样吧,十一娘不敢奢望,还是现实些吧。

“楚楚姐姐,今天您让我来是不是告诉我关于朵儿的下落?”

“正是,十三太保梅花药家里地下室藏着一个叫朵儿的姑娘,虽然长得不比桃花玫瑰,却也风情万种,正准备取了她的处女阴血,然后就和当年的我一样将处女血送给犰飞道长,得到赏金。朵儿也是我的好朋友,在世时经常和她在一起,不忍让她无辜死去,所以才冒死相告,希望你能帮助她!”

第十一章 罪恶九缘红

“朵儿还活着!”

十一娘惊喜地跳起来。

“但随时都有危险,朵儿性格刚烈,不会束手就范,如果不解救她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怎么去救她?我去报警吧!”

“梅花药的老爹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没有证据就报警,弄不好会连累你的!”

“我不怕,只要朵儿还活着,就是死也要把她救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勇敢的女孩,雷雨中我测试过你的胆量,只有你才敢于面对一个孤魂女子。”

“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我不害怕。”

“不,该看的你已经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就是一年前在这里发生的悲剧,封子鸣是他们同伙,我只是让你见证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至于救朵儿,我无能为力……清冷是我的属性。我不是洛神,也不是仙女,不能在阳光下面对活着的人类,再有,我更不能出现在警察面前为阴魂佐证,这是天规。”

“那好吧!我自己能行的,不管警察是否相信,我都不后悔!”

“我能帮你做唯一的事,是将这只当年封子鸣残害我时用过的钢笔,上面有他的指纹,里面却是我活着时体内的阴血,希望警察能够相信你说的话。”

“谢谢姐姐……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十一娘欲言又止,不想揭开她或有的伤心。楚楚飘然地走近,慢慢地将脸正转了过来。

十一娘闭上眼睛,不敢盯着她望,生怕臆想中冤魂恐怖的惨白的脸会让自己迷失曾经良好的印象,可是她怎么也闭不上那双沉甸甸的眼睛。十一娘开始认真地品位着相识后对昔日校花死后的第一印象。

啊,多么美丽清秀的脸庞,在清冥的月光下白得像一张素绢,美丽桐体支撑出的形骸却勾勒出完美的妖娆和妩媚。

她依然那样微笑,就像昨天在暴风雨时的走廊里那样飘然和率真。忽然,她哭了,悲愤地扭过脸去,也许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已不再属于这美好的月华,一个不着形迹的鬼魂,有什么理由和一个阳间有着锦瑟年华的同样美丽的女孩面对。好久,她止住悲凉说道:

“如果你遇到难处,就来找我,我们就一起去找施竭王子,等将来他回到丰都,会统帅地狱神兵,铲除阴阳两世的恶魔!”

“我到哪儿去找你,楚楚姐姐?”

“城郊有妓女小姐的地方,就会找到我。”

“你还叫楚楚吗?”

“物是人非,凭缘分吧,妹妹!”

依然鲜红的手指痛楚地捂住了苍白如蜡的脸。她逐渐消失了,黑色的土地上只留下那只在月光下反射光华的致命钢笔。

十一娘无声地拾起,向着她消失的方向眺望着,眼前已不再是校园的林荫,刚才和楚楚说话的地方其实是一处坟丘林立的乱石山岗。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只管向着月亮升起的地方走去。不知又过了多久,十一娘已经来到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夜晚的公车空荡荡的,十一娘紧靠后车窗坐定,取出那只银色略透明的笔,里面是殷红的血滴,十一娘知道里面的血曾经在死去的女孩血管中奔流。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钢笔的旋转处,忽然一片缠绕在上面的纸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借助昏暗的路灯,十一娘忙打开小纸片,小小的红色自己跃然纸上: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是楚楚,曾经是您身边快乐的女儿,如今托这位辛诗雅妹妹捎去这封短信,希望您莫想念。我的仇人叫封子鸣,现在女儿已将他处死。是他直接迫害了我。没有逃过那场阴谋的劫难。封子鸣拿出水晶笔抽取女儿的血,卖给了一个恶魔,我就在一场接一场的少女噩梦中,被这个禽兽折磨死去。女儿的奇耻大辱还没有最终得到复仇!我会在另一个世界抗争到底。

永别了,永远爱你们的女儿楚楚。

第二天,辛诗雅通过打听终于查找到了楚楚父母家,当两位双亲手捧着女儿的亲笔信和那只罪恶钢笔失声痛哭的时候,十一娘的心也从伤感中得到几许安慰。在楚叔叔的坚持下,楚楚的双亲立刻报警,在公安局,指纹专家证实了钢笔上那玫指纹印是失踪人封子鸣的,事关当地有名望的大人物公子失踪杀人案,警察以极其慎重的态度进行了鉴定。最终确认钢笔中的血液与楚家有着dna关联。

警察在高中的厕所粪池中,最终找到了封子鸣的尸体,与辛诗雅的证词吻合。但是对于朵儿失踪案,警方没有轻信。因为十一娘举报说,朵儿被困在前梅副市长家地下室,对于这样捕风捉影的线索,警方很难相信,所以搜查梅副市长家别墅的提议,根本就无法在局里上层通过。

消息不胫而走,宇田的学生都知道了封子鸣死亡原因,也知道了辛诗雅告发梅花药的事,这消息也同时传到了十二太保的耳朵里,梅花药担心绑架朵儿的事败露,便后悔前夜不该在和一个小姐顺嘴胡诌,把如花少女朵儿锁在自己家里的事告诉那女人,也许是她坏了事,他此刻便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想恶人先告状,把个责任推出去。当晚就背着大哥楚留香,找到黑社会老大龙哥,商量处置十一娘和朵儿的事。

“大哥,我留哥太袒护十一娘那小娘们,现在居然告到局里,要不是我老爸硬实,他妈的还真栽到她手里,大哥,您给拿个主意吧!”

“楚留香是有点问题,总是护着那个马子,这事也他妈的奇怪,朵儿的事还有去年那个吊死鬼楚楚的事怎么扯到一块了呢!会不会是我们中……”

“大哥,其实我早就想说,楚留香和楚雯怡是远亲,过去他们挂了一阵,后来才听说他妈的两人是一家不能结合,就散了。这事留哥还真难受了几个月,直到楚楚失踪最后上吊,他还以为是自己甩了小表妹,精神错乱上吊死了的,才听说是七弟封子鸣骗奸了他表妹,干的缺德事,昨天气得一天没吃饭,也没见我们这帮哥们。没准儿……小弟不敢讲。”

“别给我他妈的吞吞吐吐,有屁快放!”

“小弟担心是留哥出卖我们。”

龙哥眉头一皱,将指间的大中华狠狠地按到包厢里镀金的烟灰缸上,没有说话。梅花药有了胆子,继续说道:

“现在就连大哥也被卷进来,听说警察提到了处女血的事,昨天小弟在大哥的九缘红夜总会看上了一个小姐,她也提到处女阴血的事,而您认识的那个大亨道长不是也要处女阴血吗?我怀疑,犰飞道长可能与楚楚和封子鸣的死有牵连。大哥,您仔细想想……”

“哪个小姐跟你上的床?”

一听这话,梅花药以为又要兴师问罪,差点尿了裤子,连忙赔笑道:

“大哥原谅小弟这回,小弟不是有意要占便宜,只是那婊子实在太他妈的性感……小弟查房时,她没有客人,就把小弟按倒了,……叫什么郁美凤。”

“郁美凤?我怎么不认识!”

“大哥场子太大,小姐们来来往往,也不常在九缘红坐班,您哪儿认全呢!”

“怎么,有点意思?”

“失手了,上次大哥用烟烫得伤还没好,一直……,被那小姐给骂了……”

梅花药咧着嘴捂着下身,龙彪想起来,自己是用烟头烫过他,见梅花药装出的娘娘态,不觉乐了。

“当太监了?回头大哥给你几盒春药,别他娘的跟我一回还当了王八。大哥不追究这事了,看把你娘的吓得那模样,她和你提到犰飞道长了?”

“没有,就提到她认识一个人,要几滴处女怀春时的阴血,能帮我卖出大价钱。”

“这个婊子怎么和犰飞道长说的一样,是谁呢?有点姿色的妞我都知道……”

╭══╮ ┌════════┐

╰⊙═⊙╯ └═══⊙═⊙══~

第十二章 恶欲鸿门宴

梅花药继续挑拨离间,他也想在龙彪庞大的黑社会中立个桩子,毕竟,他老爸已经是下野的市长,权势不再如日中天,在黑道上要是没把子人,走上社会后难免被动。他察言观色,觉得龙彪似乎听信了他的话。牐

“大哥,处女血的事还好处理,只是楚留香那边,您也得防着点!”

“梅花药!”

“大哥!”

梅花药猛一惊,生怕自己刚才的话惹得龙哥生气。

“你不用等到毕业了,回头我给你弄张文凭。我十八出道,你今年二十岁也算是成年,大哥想练练你。从明天开始,九缘红那边的保安你掌管,你有后台,警察拿你没办法,遇到那些死皮赖脸搅场子的主儿,给我往死了打,楚留香吗,我会让他照看狮子楼,观察他一段时期。”

“谢谢大哥栽培!”

梅花药一抹汗珠,心里乐开了花。

“至于十一娘,如果你有尿,就背着楚留香给我整到狮子楼来,龙哥我要的是处女,龙哥打心眼儿里喜欢那小妞!”

梅花药听到龙哥要器重他,立刻来了精神,谄媚道:

“那妞是长个魔鬼身材,简直是她妈一狐狸精,她要是参加选美,全国都数得上!”

“不过,不要胡来,懂吗?十一娘现在还是楚留香的马子,这话传扬出去,不好听,最好让她过来,大哥自有对付美妞的办法。楚留香那边要谨慎,别弄得大家不太好面对。”

“小弟不会胡来,我知道大哥的心思!不过,九缘红那边,有一个弟兄大哥最好也……”

“谁?”

“阿义!”

“怎么了,这小子不很能干吗?上次东城三少搅场的那回,是最为本大哥争脸的小子!”

“他是楚留香的铁哥们,我怕他不服管。”

“好吧,让他也过来,就这么定了,不过朵儿的处子阴血必须给我拿到手,不能再耽搁了,犰飞道长答应一个符合条件的美人血十八万块,如果不能交货,到手的生意就得飞。不过,你他娘懂得什么叫情欲阴血吗?”

“小弟懂,必须是那丫头上淫劲时再下手!小弟只担心她会寻死,那样的话,小弟可就成杀人犯了!”

“你是他妈的猪脑袋啊,让一个少女发情,你平时很在行啊!在我这儿狮子楼白干了!给我搞定,带几个弟兄,然后强制她看三级,再给我扒了下手,不过,你们可给我控制住,不许动她一根毫毛,犰飞要处女血,别他妈的给我打冷枪走了火,懂了吗?”

“懂了,大哥,怎么,犰飞道长要玩七天,那么长时间?”

梅花药郁闷,也觉得别人偷驴,自己去拔桩,他人寻花,自己放哨,有些滑稽阴损。

“不是把人带过去,道长是出家人,不落风尘,保证朵儿七天是处女就行了!”

“那他一个老道远在天边怎么知道,他变态啊!”

“骗不了的,上次我把王牌小姐绛荭草的阴血顶替处女给了他,谈好了七万块,后来妈的那老道付了钱,就警告我,下不为例,别拿犰飞当绿王八!如果我欺骗他,不仅生意要砸,还会断了弟兄们的财路,不信走着瞧。妈的,那家伙死清楚着呢,成仙得道的一色魔!”

“小弟知道了,大哥放心。”

龙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干,犰飞的钱你可以分一成,跟弟兄们出去玩玩,以后做熟了,给你们两成!”

“谢谢大哥!”牐

“还有,今晚行动前把楚留香给我找到九缘红来,你和弟兄们找几个小姐先玩玩,我有话和他说!”

龙哥刀疤的脸上掠过一阵阴云,看来梅花药的话他还是往心里去了,梅花药不敢久留,唯唯诺诺地找阿成和十二弟胡一刀他们去了。

当天黄昏时分,楚留香被叫上狮子楼。有一点梅花药没有看错,楚楚死因的真相大白的确让楚留香伤心了好一阵,回想起自己和美丽的表妹楚楚相约的甜蜜日子,还有表妹那洛神般的长发伊人,心里就伤感不已。没想到诱奸表妹,导致她寻死的恶棍竟是他亲手培养的兄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封子鸣死有余辜!

这些天楚留香为着十一娘的事吃了不少苦头,要不是他阻拦,龙哥早就下令把十二美女坊最美丽妖冶的十一娘弄到狮子楼去,破了她的处女,对此他早有预感。龙哥看自己出道的两个“原配”姬痕姐和辣妹红孩妖不顺眼,想让十一娘做他的小老婆。只是碍于楚留香的一点薄面,才未敢造次。不过十一娘这次告状梅花药到公安局,他楚留香再也无法包住这盆火了,想到自己情人楚楚和叛逆的十一娘,心里不禁凄然起来。

这几天,他也隐约感觉到梅花药这个“蜡头”要更上一层楼,自己大哥的位子早就为他所觊觎,这家伙正在为高中毕业铺平道路,这对于出道三年的楚留香不难看得出。

傍晚梅花药约十二太保们在九缘红吃饭,当然楚留香非常清楚,虚张声势,这是梅花药拉拢人心,先入为主,开始学着发号施令了。由于这几天没有到龙哥那里去,这背后的刀子在哪儿他也揣测不出,只好硬着头皮打车去了九缘红酒楼。

刚到三楼醉花阴包房,只见十一太保们早已都落了座,除了阿义在那里沉闷吸烟,其他十个人有几个神色妖迷的小姐坐陪,其中还有十二美女坊的几个。见大哥到来,梅花药笑嘻嘻走上前,随后打了个响指:

“大哥,您姗姗来迟了,弟兄们都等着你开席呢!”

“今天的酒有什么名堂吗?阿药”

楚留香讨厌梅花药的做作,话中含有敌意和戒备。

“没什么名堂,听说害死楚楚的人被查出来了,弟兄们庆贺庆贺!”

其他人听到梅花药的话中明显带刺,也都停止了与女孩们的挑逗,秉住呼吸,等待楚留香发作。要是换了往常,楚留香会上去给梅花药一记耳光,庆贺什么,楚留香的情人之死本来是圈内忌讳的话题,如今梅花药竟要庆贺,谁不知道楚楚是被先奸后上吊,那是大哥一生的悲痛。不过楚留香也是知趣的人,见今天的场势,向着梅花药的人多,自己的地位正在动摇,就忍住心头的怒火,平静地说道:

“阿药,有你的,替大哥想着,很好啊!”

说完落座,被安排在梅花药的对面。这个安排说明,梅花药已经是未被加封的大哥了。这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急匆匆走进醉花阴,大家还以为是走错门了,心情不顺的阿义头一个吼道:

“赶错场了,阿姐!我们在聚会啊”

“是阿义兄弟啊!大姐没走错!”

那女人干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不仅看上去年老色衰,而且与众弟兄们身边的女孩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那女人如一阵风飘进来,扑通一声就半躺半坐在楚留香的大腿根上,手臂熟练地缠在了留哥的脖子,一股浓烈的烟草和香水味道扑面而来,楚留香认识她,是凤满楼的领班九叶菊。楚留香清楚这是梅花药特意安排的,以此来证明他楚留香已是昨日黄花。

第十三章 菊花与姐弟

“留哥,姐姐来迟了,刚才那个臭不要脸的还想赖着老娘,要不是阿药的电话,我还真失了赶留哥的场子!听说以后留哥不来这里了,姐姐来迟了,原谅姐姐啊!”

“菊姐,太客气了,我不来这里,谁说的!”

“是阿药啊,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蝴们瞎说的。”

“那就好,姐姐喜欢留哥义气,有你在,我们就有安全感!”

女人更加放荡,竟然动起秀手在楚留香身上捉弄起来。楚留香没有那种和小姐厮磨的坏欲,不禁冷冷地一笑:

“姐姐请罢手,我从来不欺负坐台的姐姐,你们不容易,阿义!”

楚留香用眼色一指,阿义站起来。

“大哥!”

“给菊姐三百块钱,让她回家休息去吧!”

留哥的话让在座的哥们震惊之余,也马上理解了他受到梅花药侮辱的无奈处境。九叶菊刚刚脱掉紧身外罩,听楚留香冷冷地一说,顿时那搂在男孩脖子上的手便有些痉挛,做小姐的最怕别人凭面子而不是凭脸蛋施舍,的确有些吃不消,几句恩赐好比是对年老色衰令人作呕妓女的逐客令,大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点泪光,这难言的委屈在多年沦落风尘的人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留哥,姐姐怎敢收留哥的钱,如果你不喜欢,嫌弃姐姐脏……菊姐就帮你找个小妹妹……”

九叶菊站起来,脸色变得有些痛楚,楚留香认识九叶菊几年了,她虽然称不上是这行当里的大姐大,但是出道稍晚,漂亮的青春经不起纵欲无度,没有规律的生活损坏了容颜,几年下来美丽已改,风流不再,勉强维持生计,对于谙熟地下妓院的楚留香当然了解她们的苦楚。

见九叶菊误解,楚留香赶紧也陪着站起来,连女人也没有想到,高大年轻的楚留香突然用力紧紧拥抱了菊姐苗条的腰身,随后一只手撤掉了菊姐那象征性的乳房罩,身体紧紧靠住女人高耸圆润的胸部,然后当着弟兄们的面狂吻了菊姐那涂得紫红色的薄唇和依然丰润的肩膀,九叶菊身体颤抖,以往调情妖冶的动作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她痉挛了,犹如一雕木姬任由卤莽的小弟摆弄,这看似下流的动作在九叶菊感受中,却是那么甜蜜和充满感激。菊姐的泪水顿时流淌下来,滴落在满是粉底的面颊。楚留香没有停留,继续吻了她的身体,最后抬起头把个姐姐的伤心泪也吻干。

“姐,小弟不是谁都吻的,找天让你陪我一晚上!今天,原谅小弟心情不爽,回家吧,好好洗个澡!就算我的情人了!”

女人双手捂住泪眼,好半天才从楚留香的真情抚慰中清醒过来。随后抓过楚留香的手指,深深地吻了一下,贴在自己被搓红涨起的胸部上。

“谢谢弟弟,姐姐今晚属于你!我,回去了……!”

阿义掏出三百块钱,塞到菊姐的皮包里。九叶菊感动万分,再也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急匆匆跑下楼。

“精彩!太感人了,大哥真是正人君子!”

梅花药在餐桌对面,也学着楚留香猛地亲了几口拥抱着的那粉黛尤物。亢奋之处顺便剥了一根香蕉放到自己嘴里,然后将剩下的大半根塞进女孩小鸟伊人般半张的朱唇内。小女人受到提示很快作出反应,那不知好歹的小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争斗,竟也耍起贱来,举起酒杯将一盏红酒灌进梅花药的口中和脖领子内。

“人家不要香蕉吗,我要你啊!人家不要你喂的嘛,药哥不会嫌我也老吧!”

“嫩得很哪,美人,一会儿上点心,给药哥伺候好了,家里还有一个憋足劲的处女正等着我呢!”

那小妞一脸不高兴,娇滴滴说道:

“落到姑奶奶手里,还能让你红杏再出墙,美得你耶!”

胡一刀身边叫七里香的小姐忙搭讪道:

“药哥要是从姑娘们的怀里爬出去,有兴致回家吃嫩草儿,那我们九缘红该早关门啦!是不是,红姐!”

“是啊,一杯红酒就脸红了,还说大话!……”

两个小姐调侃着淫乐气氛,梅花药真当自己是二狼神了,这会儿,他怀里的美人早已经脱了外衣,裸露出白皙润滑的脊背,只剩下半个象征性的黑色鹃花吊带内衣,娇嫩的纤指蹭着梅花药的身体,梅花药还真有些心惊肉跳,还故意夸大自己的动作,那副得意的样子其实是摆给楚留香看的。女人继续着淫荡动作,娇口含情道:

“我能有福分做龙哥的马子,今天伺候药哥不成问题吧!”

几个弟兄和初来乍到的十二美坊的女孩都不免低下头,听一个小姐说,梅花药怀中的少女是九缘红最叫座的“绛红草”,这风流的小姐还曾经是龙哥的红人,在九缘红中可以说是“国色天香”辈分的坐台女。平时飞扬跋扈,没有内部人敢做她的场,虽然不得龙哥喜欢了,可仍然是大姐大的份儿。这会儿梅花药能把她搂在坏里,说明大哥已经对他不是一般的信任。

楚留香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一个劲端起酒杯古辘辘喝着扎啤,这会儿拿起餐巾轻轻地擦着嘴角。阿义今晚没要小姐,他是有原则的人,无论在哪儿,没有大哥的许可,他从不乱来,即使前些日子自己的马子秋若雯顶替十一娘投靠到楚留香的怀抱,也依然没有背叛楚留香,正是因为这一点,楚留香很欣赏阿义的忠诚,下狠心把秋若雯原封不动“踹”了,使她能重新回到阿义的怀抱,阿义对此虽然不能完全领会,却也心存感激。这会儿见大哥楚留香被梅花药戏弄,心里早已按捺不住怒火,站起身指着梅花药道:

“梅花药,你还有别的事吧!就痛快说吧,少在那儿学西门庆,大哥不是来看你泡潘金莲的!”

“好吧,既然阿义提醒,大哥,小弟还真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吧”

梅花药一摆手,绛荭草不情愿地滚到沙发床上。

“美人们,都到歌厅去唱歌,我们哥几个还有些私事,今天龙哥给面子,每人五百消费,哪个是今夜的“东方不败”,还重赏一千块。”

“哇!”

三个小姐兴高采烈,相互击掌,看来行行出状元,姑娘们的高兴真像比赛场上快拿了满分的排球女将。但是十二美女坊的女生则受不了这场面,纷纷告辞,飞跑下楼,搞得梅花药很尴尬。这会儿,只剩下三个小姐停留在门外。

绛荭草亲了梅花药一口,然后穿上衣服。

“哥,你说比赛是真的!今天非让你爬回家!”

“好啊,大家来个比赛,看谁是超女啊!”

小姐们喜笑颜开,搭着肩锁着背,如惊鸿鹊起,拥了出去。

第十四章 情断醉花阴

醉花阴的包厢里只有十二太保静静地坐着,梅花药狎了一口刚才没喝完的红酒。脸色阴沉下来。

“大哥,公安局那边怎么知道我家藏着朵儿?”

“我怎么知道。”

“龙哥今晚就问你这事,想好了,别把弟兄们也装里!”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问问自己吧,楚楚被强奸的案子刚刚有个眉目,就有人告发我老爸,纵子绑架少女,多亏了我老爹是前副市长,不然还他妈真栽了!封子鸣原来是我的马仔,入十三太保是我举荐的,我知道你恨他,但你不能为了个女人报复弟兄们,朵儿这件事除了少数几个弟兄知道外,也只有你大哥知道的最详细!”

“梅花药,你想陷害我?”

“我陷害?还是你自己做了对不起弟兄们的事!还有,你那么护着千纸鹤,我们没在意过,还以为你就情愿戴个绿帽子!这次总算有结果了,那个骚货现在正破马张飞,到处告状,要我梅花药的命,如果不是你给她的信儿,她怎么知道朵儿在我家里!”

嘭的一声,未等梅花药嚷嚷完,楚留香就将桌子掀翻了,满屋子的菜盘乱飞,随后楚留香的铁拳就已经到了梅花药脸上,

“你个王八蛋!想灭你大哥想点别的办法,学会诬陷了,今天我非得杀了你不可!”

由于力量太大,把个梅花药打出好几米,咕咚一声撞到茶几上,将刚化茶几撞得粉碎。再看梅花药的脸立时肿起了两寸高,鼻子里往外喷着血。

“你打,你打吧,从今往后,我们一刀两断!我不认识出卖朋友的大哥!”

梅花药也急疯了,装出一副无辜受害的样子,这让其他弟兄更觉得楚留香是个六亲不认,没有兄弟情谊的混帐。

楚留香咆哮着,阿义怕大哥吃亏,急忙和小d将楚留香拉住,旁边几个曾经参与绑架朵儿的弟兄见梅花药吃亏,急忙拉足架势,要和楚留香拼命。阿义和小d 站在楚留香一边,眼看要火并,忽然门咣铛一声被大力揣开,几个黑衣彪形大汉闯进来,十三太保认识,都是龙哥的贴身保镖,这说明龙哥就在门外,吓得众人赶快将桌子扶起来,肃立在一旁等候龙哥发落。

梅花药以为吃亏了就会得到龙哥的同情,可刚刚凑到气呼呼走进来的龙彪面前,就让龙哥飞起一脚,揣到肚子上,又被蹬出去五米远,刚才绛荭草那口情欲红酒一下子从嘴里飞溅出,喷得到处都是,梅花药委屈地哭了。

“龙哥,我为弟兄们,您还打我!”

“给你个教训,在我的场子,谁都没有资格掀桌子,和自己的老大叫板,即使是我的弟兄!”

“是楚留香掀的,他怕我说他出卖朋友,就……打了我!”

“我之所以没打楚留香,是想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他还是你们大哥,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哪怕是出卖弟兄,我都会给他一次机会!”

龙彪的做法非常高明,他让梅花药演苦肉计,自己却利用梅花药刁买人心,当然也只有楚留香了解他狡诈的为人。龙彪说完,从身后服务小姐的手中端过一杯茅台酒,递给楚留香:

“把衬衫脱了!”

楚留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没有执行龙哥的命令,他知道这是龙彪在玩花样。龙彪知道楚留香现在对自己留了一手,所以也装出若无其事,亲切地走过去,将楚留香的衬衫揭开,露出后背青龙文身,和几块巴掌长深深的伤疤。他将酒杯中的酒慢慢滴撒在伤疤上,亲自搓揉了几下,然后将剩余的部分喝了下去。

“这一刀是当年我泡菜刀老七的马子时,楚留香被困在恋雪酒吧为我出生入死留下的,这一刀是救我二奶红孩妖逃出鳖王张福庆的鸿门宴留下的,这一刀,阿楚,你自己说吧!”

“是去年大哥被几个刚出道的混混堵在三清山,我救大哥突围留下的!”

楚留香平静地说。龙彪接过话语继续说道:

“你们留哥为我出生入死,这些都是纪念,你们要学会忍耐,忠诚,我完全不相信楚留香会出卖大家。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大哥说过让大家今晚玩个痛快,必须喝醉了!同时我还宣布,梅花药从明天起接管九缘红的保安,楚留香和阿义跟我回狮子楼学管理。龙哥生意兴隆有大家的功劳,来,告诉吧台,每人再加一位有品位的小姐,要面生的,有文凭的,娇嫩的,然后各自去包厢,都给我整出个样来,我要是听不到呻吟龙叫,就不许他睡觉!”

“谢谢大哥!”

肿眼涨脸的梅花药带头欢呼,楚留香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龙彪的话正默认了梅花药的栽赃,在他看来今天的事决没有结束,这是龙彪的秉性,他在杀机四伏的时候反而让你觉得四面楚歌,一片祥和之象,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残酷的打击和“死亡”。楚留香不会吃眼前亏,只好低下头,冷冷地对龙彪说:

“龙哥,是小弟不对,不该打自己兄弟,过后我单独请梅花药陪不是!”

“这才对啦,自家兄弟相残,叫外人笑话,好了一片云彩散了,弟兄们重新入座,我还有件生意上的事去办,不妨碍大家泡妞,给我听好了,谁他娘的不到三分钟就放高射炮,大哥知道了一定不饶,明天罚他给小姐拖地板,洗内裤!”

“放心吧大哥!”

龙彪笑着出了醉花阴,楚留香和阿义跟了出去。

“龙哥,原谅小弟今晚不给您面子,今天也是我表妹楚楚的忌日,小弟不能玩女人,夜里要为她守灵!我姑父姑母还等着我呢。”

“好吧,有情有义,是我兄弟,等一等!”

龙彪向保镖使个手势,保镖递过来一大叠钞票。

“是三万块,先拿回去安慰一下楚楚的父母,封子鸣毕竟是我的马仔,如今虽然咽气了,可我有责任。以后有机会我会将他们请到狮子楼来吃顿饭。”

“大哥,您太……”

“拿着,什么也别说,希望弟兄们好好做人,不要做对不起自家兄弟的事!”

龙彪将后面的半句加重了语气,楚留香听得出那是对他的一种明显警告,自己也就没有多说,拿过钱,默默地与阿义出了醉花阴,随后出了九缘红酒楼。

第十五章 动力海棠

龙彪望着楚留香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梅花药赶紧凑过来,低低的声音说:

“龙哥,小弟已经准备好了,等吃了双凤宴,小弟就带着弟兄们……”

他伸出食指,从衣袋里拿出一只水晶钢笔,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

“不忙,最好夜里下手,这些天那牛鼻子老道催得紧,是生意不好做,不给二十万块,他休想拿到朵儿的处女身!”

“那小弟就让弟兄们尝尝俩妞的罗汉凤,保证完成大哥吩咐!”

“兄弟们可以开开荤!不过别误了我的事!”

“放心吧,大哥!”

楚留香和阿义走后,没有打车回家,他回味着刚才九缘红那令人恶心的一幕,心里涌起几分凄凉。阿义手放在牛仔兜里,低着头与楚留香并肩走着。

“留哥,我看今天的事肯定是龙哥下的局,梅花药那根短蜡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阿义,谢谢你还跟着我,大哥以前,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有些事也由不得大哥,我知道大哥是真心爱十一娘,是秋若雯不知好歹,只要兄弟们还有缘分!总是一家人。”

楚留香拍了拍阿义的肩头,表示感激。

“留哥,现在朵儿还在他们手里,我担心他们要下手,而且绝不是仅仅破了处女那么简单。小弟跟着大哥可以拼刀子舍命,可我不愿伤害无辜的女孩子,尤其是朵儿,还有十一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真不忍心看着她们掉进火坑,我不能袖手旁观!”

“是啊,以前大哥得意时,根本没在乎过女人,现在,当我知道楚楚当年是怎么死的,还有十一娘为什么背叛我,心里就堵得慌,阿义,不过你要知道,背叛龙彪会有什么结果!”

“我知道,弄不好连我老婆秋若雯都要搭上……还有你,大哥,我觉得龙彪现在开始注意你了。”

“没什么啊,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楚留香为他挨过三刀,那血不是白流的,他要是整我,看他还在黑道上怎么混!”

“还是防备些好,大哥!”

“不,大哥想做一件好事,就不怕挨刀子。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吗?”

“去找十一娘?”

“是,不是找她和好,我对她太狠了,烫在她脖子上的烟花,注定我们一生再无缘了。我一直不明白,绑架朵儿,不强奸也不让她做妓女,他们要干什么!我听说有几个女孩子也是一样的手法被弄来,总感觉龙彪在搞什么名堂,还有他和阿药在策划什么,我必须查清楚,不抓住龙彪点把柄,哪一天我们被他卖了也许还在帮着数钱。”

“大哥,小弟跟着你,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我觉得,今晚龙彪让弟兄们“吃鸡”有点太慷慨了!”

“我知道,阿义,跟我走。”

“去哪儿?”

“先去找辛诗雅,告诉她躲一躲,然后去梅花药的家,把朵儿弄出来!”

阿义耸了耸肩膀。听大哥的话有些天方夜谭。

“没那么容易,梅花药老爹公安局都拿不动,家里有防盗装置,进不去的。大哥?”

“十一姐不认识那个白衣圣斗士吗!”

“玩半条的白衣鬼?”

“是啊,到现在我们只有去求他!十一娘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阿义摇摇头,心想十一娘最恨的人就是楚留香,去找她还不得吃闭门羹?

“试试看吧!”

阿义叫通了辛诗雅家的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竟是卢月荻,是给十一娘做伴的。阿义简单说明大意,请求十一娘见一见楚留香,是关于朵儿的事。没等月荻回答,在一旁倾听的十一娘就将电话挂了,如此三次。最后阿义不得不来到十一娘的楼下,斗胆爬上了四楼阳台,十一娘实在心疼阿义,小心地将阿义给拽上来,在他的再三保证和恳求下,终于打开了房门,让一脸尴尬的楚留香进了客厅。

楚留香把发生在九缘红的闹剧简单明了告诉十一娘,要她多加小心。十一娘一言不发,表示着对他的厌恶和反感,可谈到朵儿,十一娘还是有些坐不住。

阿义问道:

“诗雅,你能找到那个大侠吗?救朵儿非他不可!”

“我也不知道怎样找他!我只有他一件东西……”

十一娘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纽扣。

就在这时,楼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阿义赶紧趴在窗户上往下看,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正闯进楼道。楚留香这时也不免紧张:

“阿义,是龙哥的马仔!这个老狐狸,跟踪我们来的,是冲我和十一娘!”

“赶紧报警吧!”

吓坏了的月荻哆嗦成一团。

“晚了,他们不会给你机会!十一娘,菜刀在哪儿!阿义,今天被他们涮了,跟大哥保护十一娘拼出去!”

阿义二话没说,脱掉上衣,奔了厨房。十一娘慌了,紧紧拉住楚留香的手。

“不,留哥,我们可以和他们谈,会出人命的!”

“宝贝儿,他们是来绑架你的!你懂吗!不管你怎么恨我,我都会爱护你,可落在那帮人手里,知道什么后果吗!楚留香没有能力保护你,可也不会让那帮sb把你绑到龙彪那儿轮奸!除非踏着我楚留香的脑袋过去!”

十一娘紧张慌乱中将那玫白骨纽扣放到嘴里,可就在这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耳边风声四起,就像惊涛骇浪的大海,转眼间,楚留香他们不见了,一切都不见了,好一阵,等她再睁开时,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眼前是夜风席席的郊外,从错落有至的路灯和休戚整齐的树木看,这是个面积广大的生态住宅区,十一娘好象印象中来过一次,都是富有和有地位的人度假别墅群。到处可见茂密整齐的树林,低矮却错落有致的名贵灌木和花草,可谓金枝玉叶,正在迷惘紧张之际,一阵悠扬的音乐声随风飘过,十一娘心里一阵高兴,立刻朝着乐音响彻的地方奔去。

穿过一片梧桐,接着又是一片赤扬和龙爪槐,随后是一片阔叶林,哪里来的声音呢?他非常惊奇,苍髯般的雾霭升腾起来,班驳的树影在月光初起时演变成黑黢黢的甬道,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了几十辆名牌轿车,她的心才落地。

“我怎么会来这儿?月荻和阿义他们呢?……”

随着声音的邻近,她的心开始紧张跳动起来,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前走。不久,眼前出现一座高大宏伟的奶白色建筑物,上面铜牌清晰地写着“动力海棠俱乐部。清萍山庄14号”。

“是个夜总会!”

她自言自语,可猛然间,回想起楚楚鬼魂曾经告诉她,如果遇到难处,就到郊外的夜总会找她……这么说,“动力海棠”是个妓院?……

她硬着头皮走进,在一楼有吧台的大音乐厅里,见到了奇异奢华的景象,一群身着藏蓝色燕尾服的蓝色乐队正在演奏《梁祝》,悠远清雅的乐曲让十一娘放松了些。随后,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

“你好,小姐,我是44号助理广陵散,需要帮助吗?”

十一娘吓了一跳,广陵散年龄其实不过十八岁,瘦削时髦的外型配上一副变色金丝边酷毕眼镜,洁白的衬衫,一条米色西裤,可说话的声音却非常粗犷,有些像中年人。44号,广陵散,好怪异啊!

“啊,我,是迷路了,想找……”

“您要找一位男士还是小姐?我们有双色服务!来请到这里”

广陵散带着十一娘到角落中的吧台,打开服务手册,立刻那厚得像黄页的精装手册中,出现无数美女俊男的照片。

“您慢慢选择,我去招呼一下就回来!”

“啊,太感谢了!”

44号迎着一群穿着笔挺的领导模样的人走去,这些人一定是常客,所以举止随意。

“您好,梅主任!今天怎么姗姗来迟啊!”

男秘书回答道:

“梅主任今天应酬很多,哎?有什么新货色?听说新来了几个靓妞?”

“印秘书的消息可真灵啊!前几天刚到的小姐,老板吩咐过,王牌小姐楚楚一直……”

44号露出诡秘的笑容。

“等着我们梅主任开红?不会又像上次,那个刚做完“保鲜膜”美容,就舞纯弄倩装处女的主儿,糊弄我们梅主任吧!”

“哪里会,梅主任可是我们的贵客啊!这次包主任满意!请……”

╭══╮ ┌════════┐

╰⊙═⊙╯ └═══⊙═⊙══~

第十六章 浮情美人夜

躲在角落里一直关注对话的十一娘,听到了几个贵宾与广陵散的对话,不由得心里憋了一口怒气,心想那个体魄高大臃肿的梅主任,莫不是梅花药的老色爹吧!尽管一位纯洁少女对某些腐败官员们的作风不甚了解,但是道听途说的百姓感言,此刻正袭击着善良洁净的女孩的心扉,她简直无法相信,这些人面豺狼为什么如此猖獗,居然还身居所谓公仆的高位!

愤怒使她情不自禁地站起,她真想走过去质问这道貌岸然的老淫棍,把朵儿藏到哪儿了,身为政府领导不仅自己光天化日色胆包天,还纵子绑架无辜少女……!可就在她即将走上前的与此同时,那眼尖淫滑的梅主任似乎像老猫瞥见了鱼腥味儿,眼意心期地老远就将色咪咪的眼神递了过来,嘴角立即闪过一丝淫笑:

“广经理,那个美妞是不是你说的楚楚啊!”

广陵散回头寻了一圈,见是十一娘,立刻凑近大员身旁:

“首长的眼力的确不凡,可对不起您了,她是个客人,怎么首长的心思……!”

“噢,不忙,不忙,你不是说有个绝色的“美鸡”吗?……”

“楚楚马上就过来!我还会给您一个惊喜!”

梅主任这才将那双淫棍们独具的“慧眼“转移开,十一娘没想到这个大色鬼居然盯上自己,刚才的冲动立刻被少女自我保护的警觉所代替,于是极不情愿的将目光岔开,自顾眺望大厅明亮处的一幅壁画。

也许是无意间的浏览,十一娘还真疏忽了这动力海棠的特殊墙饰,那宽幅可达二百平方米的古典壁画,吸引了姑娘的眼球,她将整幅画审视了一遍,立刻被那幅名为牡丹花妓十一娘的油画赫得目瞪口呆:画面上是十一个古代春闺玉女图,醉卧在十一色牡丹花丛中,十一娘最喜欢花卉,所以能叫得上芳名来,那夜光白、蓝田玉、火炼金丹、首案红、状元锦、缨红莲,还有娇媚的虞姬艳……妓女们赤裸妖身,粉黛怡红,凤舞莲花,各自伸出雪白的玉腿盘桓在三根青龙玉柱的周围,犹如美女妖姬在索着天龙伟汉的情欲,那十一娇娘每人头上各戴着一朵娇艳的鲜花,迎蔓而枝,迎枝而缀,一直延伸到雕琢宝玉般涨裸的乳胸,狐媚之相可谓青春淡雅,色迷金阳,让天狼妒嗔淫目,令妖痴秽贪无极。

画面正中,是一位天香国色的女子,大理石般饱满圆润的乳房处佩饰着一朵含苞的牡丹,妖娆绝媚,蒂笑合欢,冷粤天情。少女羞缠玉腿,那半裸体的下身竟骑在一头望月的犀牛背上,那兽物的牛角翘起,被十一朵飞天海棠包容,没进了芜杂的含羞草丛中,远处是枝繁叶茂的铁树,……遒劲空灵的书法写着:歌妓十一娘坐禅莲花经:

几秀禅关,情吞大海,金陀荫树,红钩赤带,灵犀销红,玉盏君开,百花不懈,秋菊何衰,微雨碧矶,千年坐台。

青春少女的十一娘尽管低羞凤目,这“犀牛红”的妓坊意境也不难被想象出淫荡的色彩,然而当她终于勇敢地抬头端详起那美妓的面孔时,羞辱得让她差点哭泣:那画中的牡丹仙子,抑或是个仙妓,长相居然和自己不差分毫!那画的分明是她自己……

她感到呼吸紧张,头上冒了许多香虚汗,困惑和被凌辱的感觉油然陡起,这动力海棠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惊人的相似在预示着什么,天下会有这种巧合?此刻少女的脸红得像七月的芍药,十一娘无法再面对那群淫徒,只好羞怯地低下头。

一阵搓人脊背的淫荡之声传来,广陵散已经陪同梅主任一行步到楼梯处,迎面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群妖冶的少女。

“是梅大哥啊!听说您要来给我们做指导,姐妹们的春心都被搅乱了!……”

燕语莺声,就像刚刚从天籁之乡归来,那动听的声音,俏皮中带着淫滑,甜蜜中夹杂着懒散,十一娘侧目观看,只见几个优伶少女迈着蛇形步从二楼下来,盘跨在楼梯的扶手上,像几个刚刚倾巢游荡的野猫,在等待着一天的收获。

眼前的客人成了她们梳妆的镜花,少女们的纤指梳理着蓬松垂肩的秀发,夺着客人的色目,那傲慢中携杂的奢求与少女们天成的雍懒华贵相得益彰,最终在梅主任色迷迷的鹰视中凝结成一团淫气。

十一娘仔细瞧看这些芙蓉花瓶,出乎预料的是,这几位如花的小姐穿着相当简朴,并非珠光宝气或者裸露雪肉,以求嫖客们的青睐。姑娘们独特的设计简直可以让人赏心悦目,那亮蓝色超短裙,亮蓝色的低胸短上衣配着粉红色的丝巾打成的蝴蝶结,极像某个中学的女生服或者是空姐的服务装,那纯情的美服穿在这几位小姐身上,增添了绝色少女的清纯和野性,朴素中的放荡会比起交际花式的装裱来得更加妩媚动人,让男人们淫心浩荡。

梅主任用手指揪了一把两个少女的胸罩,立刻惹来转眉勾腰的回报,姐妹们拥着色汉走上回廊,迎面却又出现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梅主任见此女更加如花似玉,不由得赫了个愣神。

与这几个小狐仙截然相反的是,这位美女身着紧身红色短连衣裙,没有装饰却犹如月华下的仙鹤,没有浮标,却宛若嫣姒亭芳中的阳春白雪,她红的绮丽、美的翘楚,简直可以用匠心独到、闭月羞花来形容!

见到她,十一娘差一点叫出声来,啊,她是楚楚!兴奋得十一娘真要跳起来!女孩离开角落向前走几步,张着嘴巴,小声又似自言自语地呼喊道:“嗨!芙蓉女!我是辛诗雅!还记得我吗?”

楚楚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十一娘,露出诡秘的笑意,但随即便将目光挪移开,向从楼下拥上来的梅主任招呼过去。十一娘会意,偷偷挤了一下杏眼,她心领神会楚楚是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实在不便相认。

“您好,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就是让姐妹们如梦如痴,望穿秋水的梅浩任大哥!”

梅主任话未出口,刚才几个优伶女生就跨下玉腿,像遇到仙风的乳燕栽进男人的怀抱,楚楚也伸出娇嫩的两只玉臂,揽住梅主任的脖子。

“是楚楚姑娘吧,恩,长得够刺激,够品位!广陵散,我说犰飞先生莫非去了一趟女儿国,怎么给我找来这么多小妖精,啊?”

“犰老总吩咐,楚楚的蛾眉派七仙女今晚都要伺候梅主任!”

“好,有公关意识,我全要了!”

“那,主任,您是到海棠魂还是进康熙套房?”

“这个嘛!……”

梅主任故意装出一本正经,印秘书会意,急忙从后面上来,钻过少女林,上前点了点手指,对广陵散故做恽怒地说道:

“怎么犰飞哪?不知道主任的脾气还是你今晚脑袋进水?你还是公关先生,公什么关,还不如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姐,学生打扮,春光无限,能让我们主任欢心!梅主任是国家干部,怎么能随便要总统套房呢!那是有外事活动才可以去的地方,都是家里人,主任上课不用那么讲究,还是老地方,越简单越不引人注意越好!真是……”

“您教训的好,我下次一定注意!印秘书,还是请主任和几位女生到梅山草堂吃点水果!然后再到春心坊,小弟特意给主任准备了总统级大床,这,印秘书不会介意吧!”

“这个安排还不错,那好,我就将主任交给你了,广陵散,要是主任没有尽兴,或者这几个女生不知深浅,别怪我不答应!”

“您还不放心,这几个绝色小姐都接受过特殊训练,今天可是第一次出道,梅主任,您可不要留一手啊!”

“哪里!小广,时候不早了,那我就教美人们两手,抛砖引玉,不成纲领!啊……印秘书,今天你也别光喝茶,小广,给做个安排,我一起买单……”

印秘书显得必恭必敬,点头哈腰说道:

“主任,苟局长那边还有个会议,我得代您听一下,回头做做按摩,只要主任休息的好,我心里就感到尽到了下属的职责!”

“你这小鬼不用那么紧张,苟局长今晚开他们狗屁会,都在玉池院考察呢!行了,小广安排一下,啊,别忘了早上给我个morning call”

第十七章 色魔教授的奶瓶

话说那梅主任被众星捧月一般扶到春心坊,这淫乐的地方着实诡秘,从外表看,装饰十分简朴,包房内只有几个米黄色沙发和一套普通的ktv装置,一个茶几,壁橱上摆放着几盆根雕托起的君子兰,檀紫色的墙壁上悬挂着仿名人手书《沁园春。雪》。从外人的眼光看来,这地道的书房设计应该是领导在工作之余修身养性、思考问题和简单娱乐的去处。可春心坊的招牌可不是糊弄鬼的,刚才见到的书房那只是掩人耳目的普通包房罢了,《沁园春。雪》字画后面可大有文章,画框里就是个假壁墙,穿过这道电控墙,便可以看到真正春心坊的美妙全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别致的酒杯形门设计,四周雕刻的是毕加索的名画《四只野猫》,两旁的立柱则是圣约瑟手握木拐跪在一侧的神圣家族像场景“爱之门”。

门的最底端由一根分隔柱分为两个入口,随着分隔柱向前延伸,最终在春心坊的顶端化成一颗明星,明星闪亮的地方其实是朦胧的洞口,那是一个夸张的女人璎唇图腾,背景深处描述的是天使们与奥林匹亚山的圣子们乱爱的场景。径直朝前行,“爱之门”侧廊是一群全裸的天使立在两扇哥特式玫瑰窗前,刻有狐狸和葡萄的墙面中央,是爱神阿芙罗狄忒在吻着裸体的阿瑞斯强健的身体。

进入卧室,鲜橙色、红色等浓烈的颜色大胆搭配,释放出令人惊喜抒狂的性感效果。

撩人的裸女壁画仿佛要将一切沉浸在男人掌控色界的淫欢中。硕大的投影屏幕播放着巴西的桑巴肚皮舞,屏幕对面是新现代风格的白色沙发,烘托出高雅的贵族品位。性感暧昧的灯光、地板、窗帘的粉红色彩中环抱这圆形总统大床,都传达出贵族嫖客享受绝品生活的本意。沙发的设计也绝对煞费苦心,那像极是一个翘起美臀撑卧在地毯上的妙龄女郎,拥有超凡脱俗的面孔,妩媚妖娆中传达富贵荒淫的气息。

进入春心坊,仿佛掉进了醉生梦死的仙女温柔乡,幽红色的追光灯让进入房间的人有一种超凡脱俗和性感明星的快感,松石绿及大理石融会贯通的吧台上摆上错落有致的西洋红酒和各种瓜果。

几个小妖女拥着梅主任到了妓房中,那汉子的西装外衣早已被脱去,未等坐在美女沙发上,浑身已经剩下了短裤,楚楚早已赤了身子,只留下妇人的红纱抹胸儿在梅主任的眼前晃荡。

其余六个女郎也不甘寂寞,脱掉天蓝色衣裙,与楚楚姐姐并肩叠股而坐,楚楚杏手捻来一瓶人头马红酒,斟酌了两杯,侧躺在梅浩任的大腿上。

梅浩任接过红酒,一手搂过她的粉颈,一手揽起几个小妖,楚楚的玉足早已曲径通幽,探点到汉子的心窝,有规律地挑逗。梅浩任与楚楚一递一口的喝着红酒,女孩神离绰约的目光极尽温存惺惺之态。由于红酒中春药的作用,此时少女酥胸半露,娇眼乜斜,纤手不住地向梅主任摸弄。

“哥哥,什么时候上课啊,我们都有些等不及了!”

梅浩任醉意豁达,酒胆开张,挑逗淫欢的动作也多起来。

“大哥寻花问柳十几年,就没见过你们这小狐狸那么清纯,这么野性,大哥还有什么可以保留呢,都过来,我告诉你们秘籍啊……美妓搞男人首先要……加上技术高超变化多端,男人不疯狂才怪!……”

“那,梅大哥,什么场合怎么做啊?”

小妓们早已将这匹臃肿的色狼缠绕起来,楚楚独占了男人的满怀,梅主任这时尽管已经气喘吁吁,口中仍淫话不绝。

“大哥专门研究过男人的心理,不同的人要不同的对待!”

“大哥不是变态吧!研究男人干什么哦?”

“这时今天的第一课啊,等一会大哥带你们做练习,不过首先要学学做妓女的基本理论!”

“梅大哥读的是什么大学啊!这么高深?”

“大哥是师范研究生毕业,加上这几年工作需要,自然了解做小姐的行规喽!”

“梅哥哥好福气啊,玩了那么多女人,一定功夫深厚喽!”

“功夫还须磨练,我的工作原则就是泡尽绝色美女,天天都下及时雨,夜夜佳人入洞房,全国都有丈母娘!”

“哥哥会说笑,一定有超常魅力哦,能不能讲一下为什么哥哥这么有手段?”

“首先,梅哥有权势,一个电话,万事不差,一张字条,地动山摇,一份关心,美女献身!另外嘛,梅哥还有泡女人的手腕啊!”

“那您就教导我们几个女生吧!”

“女人是需要关心地,她有物质需求就会在冒险和胆怯中徘徊,给她们多一点嘛,钱是男人的空气,钱做媒,明星陪,灯红酒绿选三围!女人们需要关怀和权财,加上点运气,天下美女都会搞定!”

梅主任说得动情处,眼睛如猩猩的屁股,红透脑门,酒气混杂着淫气贯顶,一抬手狠狠地将楚楚抱起,就要吻少女。惹得小妓们芳心大乱,一番女玩家的手脚,又把个梅色狼按倒在总统大床上。

“哥哥果然有情哥哥的力气,不过我们初入怡红,还是给我们讲讲做妓女小姐怎么吸引男人噢!”

“男人有七种兽性,要分别对待,比如你大哥也不是天天揽秀的,情绪消沉时喜欢纯真专一、成熟动人的女人,感情平淡时可能需要妩媚偷情、青春活泼的邻家女孩,烦恼焦躁时也不是不要女人,而是需要组合挑逗、校园媚花的梦幻恋人型群妓,这时候喝点女人的眼泪有助于消除烦恼,要是劳心煞神的时候我就喜欢欲望强烈,火暴冲动和摧毁一切的辣妹,闲情逸致的消息时候倒在美人怀中则盼望缘分天成,亲密浪漫和狂野纯情的女孩,最高兴的时候就那么简单啦,需要敏感放荡和极度丰富想象的超女做伴………”

“哥哥好理论耶,我们慢慢学嘛,今天要是能闯过我们姐妹七关,您的理论就更加丰富哦……”

楚楚和六个小妓一番连拉带扯,将个梅色狼弄到大床边缘,那色鬼被特殊的酒迷醉,楚楚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姐立刻将一个奶瓶塞到梅主任的嘴里,那家伙迷迷糊糊,还以为是楚楚的娇身。便来个大力拥抱,正巧将楚楚使法术悬移来的铁树花盆抱个结实。几个小姐用搬来六个花盆,那色汉以为美女们都趴到地上。更是淫涎三尺,自己脱光了衣服,便将那美丽的花盆一盆接一盆地拥抱起来,君子兰、马蹄莲、桅子花……最后是篮球大的仙人掌。

╭══╮ ┌════════┐

╰⊙═⊙╯ └═══⊙═⊙══~

第十八章 鬼妓们的“诡计”

这时,以去卫生间摆脱了广陵散的十一娘为了见到楚楚,竟神不知,鬼不觉一直跟踪而至,十一娘早已竖在《四只野猫》的壁画回廊里,羞目不敢望,只有想象着梅色狼与楚楚等七个小鬼妓滚于大床集体淫欢的场面,姑娘们嬉笑淫声,搞赫得姑娘耳热心跳,乳峰坚挺,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不堪入目,什么又是淫心未泯。她是进不得进、退不得退,走廊里那摇头晃脑的监视器要是捕捉了她独自透窥的信息,自然就会被邪恶的保安捉去,黑暗中受到淫荡刺激的十一娘用手指擎抓在鼓胀的乳房上,强迫自己意志坚定下来,警告灵魂不要去偷看恶人的放肆淫乐,可那不听话的美目就是不住地往里面瞧。

她努力控制着情绪,压抑着油然而生的少女淫念,手里紧紧握着冷手王子的白骨纽扣,那纽扣早已抠进美乳的窝窝内,如果禁不住刺激的淫欲身体再继续潜流怀春的意识流,她就会咬住那纽扣,让自己回到还在与坏人撕杀的楚留香那里。

五分钟过去,她实在坚持不住,春心坊内的梅色狼正在和花盆做爱时,楚楚它们在旁边故意加油。老色魔那番摇旗陷阵,风来雨骤,对于一位纯洁的少女来说简直是罪恶的地狱,她想堵住耳朵,可女性半成熟的性怀,就是抵御不住那刻嫖客的撩拨和发自本能的淫欲压迫,此时十一娘已经大汗淋漓,浑身春溪浸透,就在她鼓起勇气将那白骨纽扣放到唇边,这时,她的眼前忽然一阵乌云变幻。

哪里还有什么春心坊,那毕加索的名画和爱神的涂饰化成藏蓝色的天幕,哪里有什么总统大床和超大屏幕的录象,爱之门被一片馒头状的坟冢做取代,动力海棠夜总会和蓝色乐队已经是过眼烟云,十一娘惊呆,刚才站立的地方竟然是一片萧萧的山岗,幽咽的鬼风在呼啸,低吟的夏虫在嘶鸣,激情的妓院场景不过是个荒淫的梦。

“妹妹,让你久等了!”

“谁?”

十一娘受到惊吓,顺着声音转过头来。见眼前站立着七个形骸飘渺的女孩,在风中犹如朦胧的浮云勉强定住轮廓,为首的红衣女孩可以清晰见到脖子上流血的勒痕。

“是楚楚姐姐?”

“是我,十一娘,让你受惊了!”

“不,不,我早有心里准备,只是,刚才太恶心人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实姐姐也是无奈,被那色狼摸来碰去,一切都是为了那几位姐姐逃离虎口!”

“她们就是刚才在春心坊的那几位吧?”

“不,从本质上说不是,她们只是附在那些人间小姐的身体上,骗过犰飞的再生道,那些小姐让我们打发走了。过来,几位姐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辛十一娘,前辈的牡丹仙子雏妓门的师姐,天下第一名妓杜十娘的艺妹!”

“你好,十一娘!”

六个小姐上前友好问候。

“啊,请等等,楚楚姐姐,你为什么叫我杜十娘的妹妹,我,可没那么大,再说也不是妓女啊!”

“好妹妹,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只是,……好吧,你只当作自己是十一娘,是我在学校的师妹!”

“这还差不多!”

十一娘高兴起来,楚楚继续介绍道:

“这位短发的美女叫彦雨芳,生于1923年的湘江,为国民革命军第231师随军护士,死的时候还不到16岁,这位大大眼睛端庄清秀的是惜楚良,生于1925年的姊归,四川富商的女儿,加入国民革命军第12师秘密电台训练班,台儿庄战役被俘,被折磨死时未满17岁,这位人参娃娃叫乔音婷,15岁,生于1930年的哈尔滨,从731部队的魔掌下逃出加入抗联第二军,为掩护杨靖宇将军牺牲在长白山,那位大家闺秀叫柏云羞,17岁,生于杭州,死于抗战时期,韩国美女蕲丽姬,朝鲜人,16岁,原东北抗联第一军机要秘书,后被俘成为日本关东军军妓,战死时正好是1945年,最苗条漂亮的那位姐姐续萝依,原名珍妮,18岁,是北美归国华侨的女儿,加入抗日游击武装被俘,为国捐躯时是1944年的雁门关。”

“楚楚,这些姐姐应该都有七八十岁了吧,我不明白,她们都是抗日的烈士,可为什么在………”

十一娘迷糊了,这些祖母辈分的姐姐却如花似玉地站在那里,真不知道该称呼她们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糊涂的,她们生前曾经是妓女,死后被压在苦情山受辱,被犰飞的再生道用低价从地狱中买了去,成为他手下八千恶鬼兵的xìng奴,而且签定了生死状,永远不得超生,我们都是榕歌姐姐的人,一起反抗犰飞的九阴山再生道邪教,前几天她们逃了出来,在六个小妖女出道做台的使命中偷梁换柱,希望逃出犰飞的魔掌,我们团结在一起,希望大家一起寻找施竭王子,逃离苦海。”

“噢,原来地狱鬼界也如此黑暗,几位姐姐,你们受苦了!我也会帮助你们的!”

六个美色鬼妓听了楚楚的介绍和十一娘的安慰,都悲戚起来,垂下美丽的秀睫,泪水滴落在微凉透骨的风里。

十一娘拉着惜楚良和续萝依的手,虽然冰冷刺骨,可她些许的温暖还是让两位女魂感到无比的安慰。十一娘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楚楚道:

“可是,楚楚,为什么那个淫窟动力海棠忽然没有了呢?一定是姐姐们施了魔法!”

“不,它还在,动力海棠是犰飞九阴教主私人欲厂,专门在阳间为贪官污吏们提供性服务,以达到他统治两界的目的,那淫窟雇佣了阴阳两界的恶人和妓女,每日歌舞达旦,以色相和威胁摧残高官们的意志。同时也是犰飞巡幸如花处女的死亡监狱,我们脚下的土坟埋藏着无数无辜少女的尸骨,我的坟墓也在这里,她们在阳间被吸了处女阴血,受尽催花恶魔犰飞的折磨,死后也和姐姐们一样遭受欺凌。”

“这个恶棍,早晚阎罗王会收拾他!”

“难啊,那些地狱官吏们也大都和阳间一样,官官相护,腐败堕落,天子的眼睛再明察秋毫,也恐怕积重难返、尾大不掉了。那犰飞手段十分了得,既然能在冥界呼风唤雨,就不是一般的魔鬼,收买个无常、追魂厉鬼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

“难道阳间就没有人注意这个黑窝吗?”

“黑窝,有些高官巴不得有这么个淫乐窝呢,那梅浩任还是前副市长呢,妹妹也看到他的品行,简直是个衣冠禽兽!”

“楚楚姐姐,还是你的手段高明,一下就把那淫窟变没了!那梅色狼就是该死!”

“傻妹妹,其实那个淫窟还存在,就在清萍山庄。只是刚才见妹妹十分危险,就随这白骨令出了那春心坊,将妹妹弄到这里来。那梅浩任被灌了几盏狗尿,还在那里挥舞他的那个破烂烧火棍,起舞弄清影呢!不信,妹妹你看!”

十一娘顺着楚楚的手指处观看,一道光环映处,刚才的动力海棠春心坊历历在目,大厅里嫖客妓女们来来往往,在看春心坊的魔女沙发上,那梅淫鬼正光着身子,抱着君子兰和发财树大发淫威,坚固的红土花盆已经被钻了一个窟窿……”

十一娘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那梅市长竟然那么无耻,小姐们走了居然不知道还在兽行大发!

第十九章 情王白骨令

“楚楚姐姐,你治人这种坏人可真高明,那色狼在和那花盆!……”

楚楚也露出笑意,收了鬼灵光,指着刚才的春心坊嘲笑道:

“老淫棍,他当然不知姑奶奶们的厉害,都是罪有应得!那根淫棍以前不知奸淫了多少贪图权势和无辜爱财的如花少女,今天便宜他了,就抱着花盆干一夜吧,明天让他那根骚黄瓜磨掉半截儿!”

众鬼妓也笑得前仰后合。十一娘忽然想出什么,问道:

“姐姐,刚才你说出来救我的听了白骨令,那是什么口令啊!那么厉害!”

“是号令冥界的秘密咒语,天下鬼魂谁人不知:白骨令,索魂命,白幡浑天除妖佞,白骨令,真情幸,地圆天方生死定!白骨令能解救无辜情人,也能除掉奸邪恶鬼,所以冥界每个鬼魂都害怕,持白骨令的人,天下鬼界只有三人,阎罗君,冥界大司法铁笔判官钟馗,还有出走阴界江湖的十八王子施竭!只不过他不敢轻易使用的,一旦使用就会招来无常将军的鬼兵,阎罗王曾经下令要缉拿叛逆的施竭王子,无论生死都再所不惜!”

“这么厉害的白骨令!那十八王子还怕他们吗?”

“当然不害怕,不过也很危险,十八王子是江湖鬼侠,无常将军有千军万马,还有阎罗君的金印生死牌,那生死牌有天庭玉皇大帝的朱批,连上仙和妖魔都惧怕三分,十八王子自然也在其劫数,稍有闪失就斗不过他们的!”

“楚楚,你能告诉我十八王子是冷手王子施竭吗,他高高的个儿,白衣玉面,像个江湖大侠?”

“我们没有见过你说的冷手王子,所以不敢贸然与施竭王子对比,至于刚才的白骨令突然出现在冥界天空,引来魂幡招扬,阴风八面,那冥界一片银白,我和几位姐姐正好借此机会施展瞒天过海的手段,躲过犰飞手下再生道淫徒的监视,来到这乱坟岗见妹妹!”

“哦,姐姐,我明白了!”

十一娘没有再追问,暗中却攥紧了手中的白骨纽扣,她开始由衷地感激冷手王子的帮助,也许正是这小小的情物连接着施竭王子的白骨令,难怪这么神奇啊!

“哎,十一娘,你怎么到动力海棠来找我,莫不是有急事吧?”

楚楚瞪大眼睛望着天真的十一娘。

“是呀,姐姐,朵儿还在梅色狼的家中呢,我们应该赶快救她,不然,听楚留香说,梅花药在九缘红泡完小姐,就可能带着十三太保那几个心腹回过头来对付朵儿,他们就要下毒手了!”

“楚留香?”

楚楚的柳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将芙蓉般的脸庞扭向天际的方向,冷冷道:

“妹妹,那楚留香怎么也知道救无辜女孩子了?他不是跟着黑社会的龙彪专门迫害女孩吗?”

十一娘这才醒悟,原来楚楚是玉楚留香有一段恋情的,自己也不好评价现在的楚留香,说他仍是坏种,可却是他今晚给自己报的信,去解救朵儿,还甚至与阿义不惜性命保护自己逃离黑社会追杀,要是说他痛该前非了,她摇摇头,自己秀颈上的烟花伤痕却依然作痛……那是一生都不肯饶恕一个人刻骨铭心的印记。

“也许不是的,楚楚,他,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和阿义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找到我家,告诉我朵儿的事,也许他还没有坏透。”

“不管楚留香的事了,现在救人要紧,姐妹们,我们一起去梅浩任的家!”

惜楚良拦住大家,对着楚楚摇摇头。

“楚楚,我们这样招摇进入闹市,犰飞的再生道祭红帮不会看不见的!”

“是啊!狠危险的!”

柏云羞和续萝依阻止道。

“姐姐们,我有个好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众姐妹对一个阳间女子的手段表示怀疑。

十一娘说着从裙袋里拿出一玫纽扣,立刻那纽扣便白光闪现,楚楚第一个被迎面的阴风掀倒,吓得其他几个鬼妓普通一声跪倒,口中念道:

“小女们惊扰了圣驾,冒犯天尊请阎罗王饶命!”

“哈哈……你们怕什么啊!”

十一娘笑起来,就要搀扶几个姐妹。

“不要过来啊,十一娘,你有白骨令护身的!”

“护身,这个纽扣啊,是施竭王子给我的!”

“那不是个纽扣,妹妹,你肉眼凡胎看不见的,那是鬼蜮白骨令龙虎七星咒!”

“龙虎七星咒!真的这么神奇,那我就难为姐姐们了,我尝试过,只要我把它放到嘴唇里,立刻就能飞了#葫以我是说咱们可以用这个办法躲避犰飞那老混蛋,去救朵儿!”

楚楚领着几个姐姐战战兢兢站起来,但有了办法,不妨一试,十一娘受到了鼓舞。

“十一娘,你一定受到施竭王子的佑护了,刚才在春心坊多亏了你的白骨令,我们才没有被那色狼调戏,说不定十八王子就在我们身边,他在保护我们倩女幽魂呢!”

彦雨芳拉着楚楚的手,高兴地说道: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有救了!只可怜那些在魔窟中受凌辱的杜师娘还有榕歌儿姐姐她们,是逃不出来了!”

“好了,姐妹们,现在朵儿正在危险之中,我们必须去救她,十一娘,你就行你的白骨令吧!姐姐们尚且有几分道行,还能经受得住!”

十一娘将白骨纽扣拿出,含在红唇之上,骤然间,银光闪现,意念和一股旋风就带着几位倩女幽魂的鬼妓与十一娘飞上半空。

不久一阵阴风席卷了市区,在最豪华的郊区别墅群里,楚楚带领着七个姐妹便降临到梅浩任的私宅外面,楚楚用手指一划,那小独楼的内部状况就出现在十一娘等人鬼的眼前,果然在地下室的壁橱里面,她们看到了被捆了手脚,暗自流泪的可怜的朵儿。

在壁橱的外面还摆着水果和饭菜,也许那个梅花药担心朵儿死去,才每日地送些食品,可看得出,悲伤的朵儿已经好多天水米未进了。

“朵儿好可怜啊!”

蕲丽姬扒在墙头向里面张望。可突然,一道红光闪现,姑娘们的眼前出现一道彩虹般的景物,接着一股巨大的魔力便将第一个上了高墙的蕲丽姬掀出十丈开外,幽魂像一根墙头草扎向几十米开外,嵌入一棵老榕树,差点被分了形骸。

鬼妓们大惊失色,纷纷逃走去救小蕲,惟有十一娘毫发无损站在别墅门口。

“喂,姐姐们怎么了?”

十一娘小声急呼。

“围墙里有防鬼符,我们进不去呀!”

楚楚急忙把蕲丽姬的阴魂拉出树干,几个姑娘像蝙蝠一样蹲在树枝上不禁汗颜。

“没事吧,丽姬姐姐!”

“没什么,就感到一股力量难以忍受,那感觉就像是再生道的断筋碟!”

“好象啊,一定是犰飞那魔鬼给梅浩任的礼物,我们怎么办呢?”

第二十章 人鬼情未了

就在几个倩女幽魂和十一娘商量如何救朵儿之际,远处黝黑的别墅公路风驰电掣驶来了一辆红色出租轿车,那车开得异常飞快,转眼间拐进了梅园一号别墅区,在离梅家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两个青年,踉跄着朝梅浩任的别墅走来,借助车灯的光线,十一娘立刻辨认出,两个人是楚留香和阿义!那司机见楚留香下车,竟发疯地将车打了转向开走了。十一娘心里一紧,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禁惊恐地站起来,在楚楚她们的惊愕表情中,独自冲了过去。

等到近时,十一娘忽然楞住,在别墅外昏黄的路灯下,楚留香和阿义浑身是血,像个刚刚结束搏斗的战士。

“楚留香,你们怎么了?月荻呢!”

“正到处找你,十一娘,你没出事就好!”

“到底怎么了?”

“我们到你家的那会儿,不知为什么你就突然不见了,龙彪的斧头帮就刚好闯进来,他们不认识你,就把月荻当作你带走了,我们急了,轮起菜刀把龙彪的马仔砍倒好几个,就在你家的楼道里,救下了卢月荻,她也受伤了,就先把她送到医院,心想他们肯定要对朵儿下手,马上就撇下月荻,过来了。”

“月荻的伤严重吗?”

“没事,只是替阿义挨了两刀,没在脸上,应该没事儿!”

“龙彪的人还在我家吗?”

“早撤了!”

“留哥,我扶你们去医院吧!”

“没什么,十一娘,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阿义接着说道:

“我今天不会离开,就是来阻止龙彪对朵儿下毒手的,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

十一娘赶快上前,站在楚留香和阿义的中间,边检查两人的伤口边支撑着二人。这时,楚楚带着众位倩女幽魂已经来到楚留香的前方,她一眼就看见了楚留香,自己曾经那么眷眷爱恋的表哥,旧日情人见面,楚楚的芳心再也经受不住绝望凄凉,捂起脸来哭了。

六位姐姐见了,已经明白了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乔音婷抚摩着楚楚抽泣的肩膀,站到痛苦女孩的身边安慰着说道:

“楚楚,不要难过了,我们都曾经和你一样,在做鬼妓的岁月中见到过自己的亲人和情郎,小蕲还邂逅过自己深深爱恋的未婚夫,可我们能怎么样呢?已经不再拥有做一个人间女人的一切,我们是烟花巷柳的炊烟,是一阵看不到的空气和阴风,女人的命苦,谁让我们长得漂亮呢,红颜薄命,认了吧,好妹妹!”

“我知道,小乔姐姐,我,只是难过!……”

警觉的阿义似乎感觉有些异样的声音,便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前方二十米的地方,竟有七位朦胧的美女在注视着他们,那是一种幻觉中的人物,就像海市蜃楼飘渺无形,尤其是最前面的女人身着红色薄裙,看起来竟那么眼熟。

“留哥,你看一下前面黑暗的地方,我怎么见到楚楚嫂子了?”

“别瞎说,流血多了吧,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糊涂!”

“我好象没看错,不信,你问十一娘,真的有几个女孩,楚楚还穿着她经常穿的红裙子,我应该没搞错!”

“看见鬼了?阿义,坐一会,你可能失血了,才有了幻觉!”

楚留香不以为然。

“不,他没说错,你们就没问过我为什么一个人大半夜在这里?楚楚和我在一起的,她就在前面……”

十一娘平静地说,她本来不想在楚楚告诉她要和楚留香见面之前透露这个秘密。

楚留香抖开二人,楞楞地停顿了一下,

“我怎么看不见?”

说完便不由自主径直朝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划着弧线。

“是我的,……楚楚吗?你来看我?我不害怕,能让我见一眼吗?”

楚楚含着眼泪轻轻地向前走去,伸出一条玉臂准备迎接楚留香,可是又轻轻地摇摇头,突然掩过脸颊逃避开了。

“楚楚,你现身啊!今天是你的忌日,我还特意给你买了画上小斑马的生日蛋糕,以前你最喜欢的,尝到了吗?……楚楚!……”

由于激动和难言的凄凉,一个上刀山都不落泪的男子汉,一个曾经无情地砍杀,在黑社会号称拼命三郎的楚留香,竟在自己爱恋的女人孤魂前流下两颗滚烫的热泪。

“哥哥,小妹好想你!我很好,我,爱吃你送的生日蛋糕!……哥哥,小妹今生再与哥哥无缘了,你要勇敢正直地生活下去,做个好人!小妹在九泉之下,保佑哥哥一生幸福!……”

“楚楚!你在哪儿,我听见了你说话,是你的声音!让哥哥再抱你一次,好吗?我的楚楚!”

楚楚没有回头,她不想让相爱的情哥再看到自己血迹斑斑的形骸后留下难过一生的记忆,天地苍苍,生死两茫茫,生命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属于过去,属于历史上那个无忧无虑的阳光女孩时代,而从此,她将不再拥有那份火红的韶华和人间世镜中那位楚楚动人的豆蔻红颜。

“再见了,哥哥!”

楚楚呜咽着飘然而去,犹如将归乎东路的洛神哀叹转眄流精,光润玉颜的悲然,美魂在抽泣中悄然远逝。正是:

抗罗袂以掩涕兮,

泪流襟之浪浪。

悼良会之永绝兮,

哀一逝而异乡。

其他六位倩女幽魂也掩不住回忆中相似的情伤,跟着楚楚憾然飘忽而去。

楚留香听到了楚楚凄绝的告别,心情悲愤异常,听得楚楚的声音渐渐远去,难过地低下头。阿义走上前解劝,轻轻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

“楚楚走远了,她不想见你是有原因的。”

“没事儿,阿义,楚楚不见我,她做得对,在她眼里我仍然是魔鬼,是我亲手栽培了一条恶狗害死了她,我不值得她见!”

“都过去了,留哥!”

“谢谢你,兄弟,我不会辜负楚楚!也许以前,我也是一条狗!”

“别这么想,每个人都会做错事。”

“我错得太远了,楚楚她能原谅我,我真的很高兴!”

“大哥,今晚一定把朵儿救出来,也好告慰楚楚善良的冤魂!”

“好兄弟,大哥早就做好准备了!”

十一娘站在那里,将刚才两个昔日情人生死邂逅的一幕看得真切,虽然自己也曾经和楚留香有过亲密接触和几分感情,可她到今天才真正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是可以在真爱的渊源中被塑造和改变,她虽然不情愿将浪子回头的紫荆冠扣在自己曾经恨入骨髓的流氓头上,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楚留香还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楚留香,现在楚楚走了,我想大家都是救朵儿的,那几位倩女幽魂不会袖手旁观。你和义哥在这里等着我,我知道楚楚她们去了哪里,大家都想办法进入梅家大院,呆会儿见。”

“十一娘!”

楚留香欲言又止,不敢直视曾经被自己伤害少女的眼睛。

“谢谢你,让楚楚见我!”

十一娘第一次对着楚留香微笑了一下,那是在他发自内心的深刻愧疚做出的道歉后善良情感的流露。

“希望你记住楚楚的话,再见!”

辛诗雅冲着两个流氓战士再次微笑,那可人的妩媚就像一贴灵丹,释解了流浪的十一娘与她的仇人一生都无法消融的仇隙,尽管还无法达到冰消雾散,可从此建立起来的信任却成了女孩在多舜的人间唯一可以依赖的安全屏障。

第二十一章 倩女幽魂

十一娘再次行了白骨令,她知道楚楚没有远去,因为再生道祭红帮的鬼探子到处都有,七个女孩稍不留神,便难逃犰飞追捕的黑法网。十一娘断定十有八九楚楚她们回到了那座连鬼魂都不愿意流连的乱坟山。

果然,孤魂野鬼,就凭吊在那几棵黑如鬼鸦的老橡树前,十一娘找到了楚楚,倩女幽魂们正在一座大坟前的树枝上瑟瑟发抖。十一娘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竟赫得几个鬼妓忘记整理白骨骸形,那死后因不能转世入土为安的折磨使女鬼们勉强维持着没有腐烂的尸身,尤其是浑身的血痕在苍白的月光下变成青紫色,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僵尸气息。

见到她们无依无靠,形若枯蒿的样子,十一娘的心里涌起一阵同情和凄凉。

“楚楚姐姐!”

十一娘走上前去,站在依靠树根处捂着脸抹拭泪水的楚楚面前。楚楚见到十一娘,酸楚的泪水更像断了线的雨滴,两个姐妹哭着拥抱在一起。尽管楚楚那满是血腥味道的白骨身体冰冷如祁连山的雪,但是十一娘没有放手,她在用自己的体温安慰着这位令自己敬重的美魂,好久,她的关怀和温情止住了楚楚的悲戚。

“姐姐不哭了,好吗!”

“好妹妹,谢谢你不嫌弃我们!”

“姐姐,你们好可怜啊,不过伤心也无用的,姐姐还有希望,等施竭王子为姐妹们报了仇,就可以重新轮回脱生到人间!

“好妹妹,你说的对,我们不该绝望,要想办法救朵儿!”

“是啊,楚留香和阿义不是他们对手的!”

“我知道,刚才我已经在冥命中看到龙彪的人准备行动了,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几个姐妹也跳下老橡树。

“梅花药,正在耽误龙彪的大事,他和几个弟兄现在还在九缘红泡小姐,现在是十点半,还有不到两小时就到午夜,老贼要朵儿处女血的期限就要过期,我们能设法拖祝蝴们!就可以救朵儿!”

“可那怎么办啊?”

小蕲在一旁提醒道,她刚才被那断筋碟鬼符伤得不轻,秀美的脸颊还在抽搐。

“有办法!”

楚楚用手指掐算了一下,一直凄楚的酶眉有些舒展。

“龙彪曾经答应给梅花药找几个有品位,有学历的美妞上床,这会儿她们正搭伴在路上,我们一起去附在这些女人的身体上,见机行事!”

“这个办法是不错啊!其实我们也都是有旧中国学历的,大姐还是留学生呢,就是便宜那短蜡头了!”

小乔是个爱动的鬼妓,听说有了任务便来了精神,显得胸有成竹。

其他几位倩女幽魂也觉得楚楚的想法有道理,一则附活人体可以借助一些阳气,便于她们寻找施竭王子,与再生道周旋,二则又可以救人,只是有一点大家都有些闷闷不乐,刚才伺候了老梅色狼,这会儿又要与小梅色虎失了凤体,大家觉得吃亏。

楚楚看出姐妹们的心思,平静地说道:

“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朵儿就是我们少女时代的偶像,她快乐地生活我们也会由衷地高兴,为了脚下的孤坟不再添新鬼,姐妹们,我们就用自己卑贱的鬼身和永远豆蔻的容颜让世间色狼遭受纵欲的痛苦,我们要用那些阳间的污垢保护自己,和犰飞战斗,就像当年姐姐们曾经用青春和生命和日寇浴血奋战过一样,淫贱的善行就是一把直戳再生道的利剑,我们连宝贵的青春和爱情都永远地失去了,还在乎身体中那仅存的本能和女人的贞操吗!今天我们就是要拿梅浩任父子开刀!”

“楚楚妹妹,我们听你的,走,现在就出发!”

美女大姐续萝依带头说道。

“不过,楚楚,你还是不要去了,他们都是楚留香的弟兄,认识你的,再说,楚留香知道你去做妓,会很伤心的!”

“珍妮姐,楚楚已经是鬼魅了,我爱楚留香,等来世再变成玉身报答情哥哥吧!”

“我们不同意,刚才那个男孩好伤心,还是回避一下吧!”

“不,姐姐们去献身,小妹不能不去,再有你们的道行浅,我不放心,万一遇到麻烦就不得脱身了。时间很紧,就剩下最后的机会,不要争执了,

众姐姐对楚楚的友谊非常感动。

“姐姐!我也去!”

十一娘也跟着喊道。楚楚很吃惊,随即摇摇头。

“不,你不能,弄不好是要吃亏的,还有啊,你没有受过训练,做鬼妓是有做爱技巧和巧妙机关的!”

“那,我总不能在这里一个人等你们回来吧,再说,我也害怕!”

“怕什么?山猫野狼都是不敢来这坟丘的!”

“我怕鬼啊!”

“傻妹妹,我们不都是鬼吗?”

“那不一样,你们是好人,是我的好姐姐!”

由于目前在这荒山野岭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楚楚只好点头同意。

“你啊!那就一起走吧,不过他们认识你,只好和刚才在春心坊一样哦,在旁边看着,不许胡来啊!”

“和刚才一样,!………”

十一娘低头舔了一下红唇,心想你们和男人搞在一起,我又站在那儿成观众,天啊,那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了,真受不了那种酸酸的刺激,自己的mm又要湿透了!想到这里,十一娘的脸不觉红了,楚楚朝她莞尔一笑,她当然能体会十一娘的苦衷,不过有一个信息也告诉她,十一娘不愧是传说中最美丽最风流的牡丹花妓,只是由于传说中的天机,她不敢泄露这个秘密。

八个女孩出了乱坟山,不久就悬浮在市郊两辆红色出租轿车的车顶,楚楚使用法术往车内观瞧,见两辆车里面正好有七个小姐,便使了个眼色,六姐会意,一阵妖风吹过,楚楚带领着众鬼妓沉入车内,在谈笑的小姐肉体间,不知不觉中遁入六欲真魂。十一娘见姐姐们得手,随即乘着白骨风,独自一个人先去了九缘红。

初夏的九缘红生意十分的红火,龙彪控股的色情酒店虽然打着餐饮的招牌,却在不到几年的时间击败众地下色吧和酒楼,成为仅次于动力海棠的淫欲之所。今晚楚留香和阿义被龙彪撤换,梅花药犹如吃了蜜栈欢天喜地,尽管挨了龙哥的揍,可他明白那是一番苦肉计。

如今他梅花药瞬间就成为九缘红的大哥,辈分的提升自然少不了坐台小姐们的恭维!

娇声奶色的一番怂恿,梅花药喝多了几杯。这会儿已经领着众兄弟入了单间包厢,忠于梅花药的八大太保们无不受宠若惊,龙彪走后更是放开手脚,携着美妓探讨着舒胸秀臀,一番第一次吃螃蟹的玩弄和新奇。小姐们也早已耍腻了那些官场上的酒囊饭袋,对待这几个小处男更是发自内心的淫爱,谁不想在安乐窝边找一个敢为红颜动刀子的小弟做靠山呢,干妓女这行,少不了要受超级大佬和粗鲁淫贼们的虐待,没有个身体保镖是十分孤零而危险的事,所以,小妓们起初的逢场作戏到后来就变成与情郎风流快活的心渊戏凤、相夫探花了。

第二十二章 阴花摧阳

梅花药与九缘红的台花绛红草入了雅间云雨轩,那绛红草已和这位二哥喝得不少,早已先前着候等情哥,又一番艳妆浓抹,打扮的乔模乔样,洗面剔甲,揩抹杯盏干净,剥下开心果仁,斟满相思酒在床上等候,这梅蜡烛平素少不了与他老子的野色家羞的熏陶,且不看他自己的本事大小,光是那一番指点江山的诈唬和摇晃的二等熊腰,自然也会喜煞了正目不转晴眄视着醉鸟儿的春妇人。

那绛荭草只穿着紫绫玄缎的乳罩,尺寸长的玉色裙子下边显着两条粉白的玉腿。压轴的淫色情种自然是长挑身材,翘楚的美臀,又是娥眉端秀的瓜子脸,描的水艳桃花。见她淹润脂粉,体态妖烧;袅娉魅怨,懒霄姘华,梅花药早已擎受不了这淫荡女人的两弯轻佻眉画,当一对秋水下视,杏口玉齿将梅蜡烛的牛仔裤拉链拨开,立刻就勾引得小梅色主蜂狂鼠乱。于是银灯未灭,他就揽起纤腰拘束,欲下月意风情。

“小二哥,老大都点了你了,今后可得为姐姐多着想!”

“小花骚,有你梅二哥撑着,还少得了你的好处!”

“那就快过来啊!我的小青蛙,姐姐可不是个花瓶,我是个妖精,你出得了汗,可下不得河,一会儿你就知道,姐姐爱你深深哦!……”

梅花药春意昂然,连忙轻手堵了美人的秀口,

“我还以为自己是砸意大利空心面,小淫花,你真他妈有办法!”

两个惺惺面人捏在了一起,不管是炸成麻花还是糖蜜果,九缘红这个人鬼堂子总要提供些特色服务,那嫦娥殿,师师苑和一个大开间秀手九段的客房里,八大太保们也相继被请君入瓮,肉欲荤坛子里不时传来淫男饿女的不成语言的呻吟。

梅花药有个毛病,做爱时总要山盟海誓,这会儿已菜过五味,正要添酒回灯之际,自然少不了对女宿主的一番情义绵绵,绛荭草盘绕在他怀里,饶有淫兴地谛听。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窃笑,梅花药也自觉得刚才那番海枯石烂的嫖语有些荒唐,顿时那尴尬就击倒了欲房的顶梁,一股衰气让他的中堂房倒屋塌,欲梅开二度的情种败下阵来,好没面子。

“谁在外面?”

梅花药生气。

没有回答,又是一阵轻轻的笑声。

绛荭草有些紧张,立刻熄了床头醉红的台灯,

梅花药坐起来,往门的方向看。

“呓?奇怪!”

梅花药似乎见到了一个红衣女郎的轮廓,那等妩媚实在惹人惜怜,只见红裙女纤指轻妍,妖风回雪,人面羞花,娥楚缓扬,正倚靠在绛红门外窃窃而笑。

梅花药不知为何,似觉得那女子十分面熟,却又好似在梦中相约,一阵欲火翻腾,已然被那绝妙秀色引得扛起小龙玉柱,那咧着嘴的欲念已将刚才失落的痿砖漏瓦收拾得利落。

“是龙哥叫来的小姐吗?”

又是一番嬉笑,那女子依然不肯回答。

“你在跟随说话?”

绛荭草有些害怕,因为她的眼前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做地下妓女的就担心官面上的警察稽查,……这会儿也紧张得查点尿了床。

梅花药也觉得奇异,分明自己看到了一个美人,可为什么她不答应呢?于是壮着胆子赤身裸体轻轻跳下床,来到门前。

这时,门忽然开了,这给梅花药的刺激可不小,他恍惚记得,刚才进来时门是被反锁了的,谁知道竟是自己粗心,难怪外面都听得见自己的大喊大叫……噢,我的妈呀,这么漂亮的大美人!

“哎,怎么不是刚才偷听的那个美人?”

只见来者一头长发披肩,高挑的个头如海棠般标韵,紧身的短红裙又似飞燕轻盈。酒晕的笑窝如春江的潮红,羞蛾一笑百媚横生!

“你是?”

梅花药光着身子的窘态可想而知。

“忘记我了?几天前还坐在姐姐的怀里喝交杯酒呢!”

梅花药眼前一阵发黑,不知是刚才和绛小狐虚脱还是这女人的魔力,总之他的身体有些发抖。那女人见他一副衰相,立刻口齿含芳,上前抱住梅花药的二类熊腰。

“我是郁美凤!有了新女人,就不认旧相识了?”

“没,没有!我他妈记性真差!”

“我本不想打扰你们的好梦,谁让你这样欺负绛荭草妹妹,还口出大话……”

绛荭草见来者没有见过,而且更加妖艳妩媚,比自己品味不知高出多少,自然醋意风发,不过也不愧是九缘红的花傀,她哪里肯怯阵,便摆了玉腿上前搬着梅花药的手臂慢条斯理道:

“哪里的野种,也来抢我的药哥,有种的你也练练,姑奶奶还真想见识!”

“噢,原来是这样,梅哥,那我就告辞了,回龙哥说,梅二哥有眼不识金香玉,大学生的nǎi子她不喜欢,现在的绛姐是梅哥的二奶奶了,别人碰不得梅花药的!”

“别,千万别跟龙哥说,龙哥给小弟们面子,才会让你们过来,一起来啊,我们玩玩!”

“戏你个头啊,大色鬼!”

绛荭草不耐烦,天生的不让人,这会儿使出了小姐脾气。

“有你们俩妞,是小弟的福气,千万别吵架,我付双倍钱!”

“药哥很爽啊,那美凤可就坐定场了,哥哥,小妹给你玩一个‘忘不了’”

叫郁美凤的来者其实就是楚楚,刚才在门外窃笑偷听的便是十一娘,按照约定楚楚对付梅花药,十一娘自然就在门外等候,也是梅花药的淫话太令人搞笑,十一娘比定好的时间提前五分钟被梅花药发现了,所以楚楚慌忙进淫乐窝解围。

按说梅花药应该认识她,可今天的一番色欲打扮竟迷得他六魂无主,七窍生烟。这会儿她使出了鬼妓们惯用的阴花催阳术,纤手捉弄处,那梅花药早已如日中天,欲如瀚海,恨不能立刻深入地穴,探取缝里琼花。绛荭草也不甘示弱,一番手舞足蹈,漫舞霓赏,也让个梅青蛙鼓起两番色泡,一番争强好胜,把个小小的梅花荡摧残得寸草不生,万籁皆无,精帆沉底,欲土干裂。

其他几个淫乐窝也是如法炮制,倩女幽魂们使出三层绝技,便让那些所谓的花花太保们再也坐怀不乱,受撩不惊了。

第二十三章 欲孽的较量

“怎么样啊?我的大将军?小阿哥已经夺了六座美女城,我可有点守不住了!”

楚楚见绛荭草和梅花药都软如烂泥,便假意娇滴滴继续试探着小淫棍。

未等梅花药开口,累成一团的绛荭草痴捏得如同雨后的扶桑,输掉了名分自然委屈,便滴下一颗不甘心却又无奈的泪,说道:

“凤姐,这九缘红非你来撑门面不可了,有你坐台,小妹只配给姐姐到茶!”

见女孩说得真诚可怜,楚楚也感慨道:

“荭草,你是很有良心的,我们都是吃这口饭的,虽然不能把男人的火腿当一辈子干粮吃,可趁年轻,总得挣点钱,我不会再来这里,我认你个干妹妹就是了!”

“谢谢你,凤姐!”

那梅花药过了两个美人的函谷关,早已拼得丢盔懈甲,差不多骨断筋折,这会儿喘着粗气,已经大汗淋漓,虚脱得像三伏天的扒鸡,骨头都酥软了。

“凤,凤啊!你真是冷美人,怎么那么凉啊!”

“那就喝点热参茶吧!”

“也好,可这时候叫服务员也不方便。”

“不用叫人,你看!”

梅花药见到门边的壁橱上果然有一杯尚在冒气的茶杯。

“凤姐真是妓花,想得真周到!”

楚楚走过去领了茶杯过来,梅花药用手一摸,是温的,一口下肚,觉得爽快。

“好象有点味道!”

楚楚暗自窃笑,心想,喝的哪里是茶,是白水兑梅花药自己的汗水!牐牎拔艺饫锟捎写阂┌。你不觉得甜蜜蜜吗?”

“姐,喝鸦片都没用了,小弟服了,饶了我吧!晚上我还有急事,不然,我他妈的连提裤子的劲儿都没了!”

“什么事那么急啊,有你那些兄弟们,还用得着药哥亲自出马吗?再说我还没和哥哥亲近够呢!”

“我不能说,姐姐给个方便!明天晚上到我家,玩他个通宵,我老爸有的是钱!”

“谁稀罕你的钱,明天做和今天不一样,今晚上,我们姐俩要抱你睡!”

“我的姐啊,小弟已经是立不了的拐棍儿,就明天吧!”

梅花药哀求,自己爬到沙发上去取内裤。突然看到茶几上自己那块“劳力士”手表。

“哎呀,坏了,现在是几点?”

“才十点半。”

“遭了,我耽误大事了,快,拜托让我把裤子穿上!”

梅花药这次真急了。

“没那么容易!”

一脸汗渍的绛荭草翻着大大的白眼回应道:

“是啊,不能让他走!”

梅花药哪里还敢与两个美色小妖周旋,突然用尽吃奶的劲一个大力鱼跃,抓住了内裤,然后一边跑一边穿,急三火四光着脚跑出了包厢的第一道门。楚楚立刻感觉不好,使了个旋移鬼魔法,冷不防出现在梅花药前面,装作委屈掩面哭泣道。

“药哥,不同意也不能跑啊,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姐妹是青牙白虎,以后可怎么混!”

“噢,是小弟一时着急,给姐姐赔罪!”

“那,你要是走了,谁把姑奶奶的发条拆了,我就到街上随便找个要饭的来陪我!”

楚楚假意放起濑来,使出女人刁钻的小性子。

“千万别这样,别糟蹋了小身子,啊!那就随我上车,到我家去,我干完活儿就再陪你们俩小妖精玩个够!”

“这才是好药哥!”

楚楚拉着绛荭草简单快速穿了衣服,跟着梅花药到了大堂,他的一声命令,其他包厢内的小淫棍们无不惊骇,泡女人耽误了一个晚上,还有不到一小时,而且去梅“公馆”至少要二十分钟,这次怕是要挨龙彪老大的罚了!

楚楚恢复了鬼身,将黑暗中十一娘悄然领出,再将去梅家大院的消息告诉鬼妓们,鬼少女们也感到紧张,但毕竟有梅花药领着楚楚和绛荭草,众鬼小姐虽然不能相随,楚楚却可以进去,心里也就感到欣慰。十一娘藏在梅花药那辆越野吉普车的后面,其他人分头打车,司机是梅主任的部下,早已在外面等多时了,小公子批泡完了妞,平安出来,他心里自然安顿些,这会儿见梅花药领来两个大美人,知道是往梅“公馆”,所以不用说话,早已心领神会,车便飞驰上路了。

楚楚和绛荭草依偎在一起,那可怜的小妓怎经得起楚楚的移花接木之法,再风流的女人也会被鬼妓的借淫之法催毁得一败涂地,汽车还没等起速,她便受不住淫劳,贪婪地睡着了。

不久,汽车到达梅家大院的铁门外,楚楚不免有点紧张,前番小蕲吃过断筋碟鬼符的亏,差点让本来就没有多少肉体可遮的身子骨断筋折,如今二次进宫,自然要借助外力才行。楚楚叫醒了绛荭草,姐妹般亲昵地搂着她的腰,跟在梅花药他们进了大门,十一娘也趁着黑夜掩护,钻了进去。

不出楚楚所料,那鬼符的神力依然是那么强大,要不是她努力将鬼魂渗进绛荭草的阴体下,她将再次被击倒。好在鬼符多惧怕阳间阴体之红,所以楚楚勉强度过了劫数的难关。

绛荭草昏昏欲睡,她和楚楚被梅家的女佣安排到楼上休息,十一娘也偷偷跟了进来,女佣当然不知,以为都是小少爷的相好,一并给予关照。这梅家大院墙高三米,藤蛮植物绕宅而生,上面拉着电网,别墅共有一座主楼,两个蝶式欧款偏楼,依山而建,错落分布,站在阳台可远观山景,万紫千红的花坛中分布几个微型监视器,中间一座游泳池,泛着幽蓝色的奢华之辉。别墅空间结构变化多样,拥有最高档的家私和装饰起居。客厅拥有极大开间,挑高6米中空,大型转角玻璃窗,让视野更加疯狂和开阔。十一娘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私人建筑群,如今才见识了什么是暴富阶层,什么是贪官污吏真正的豪宅。

╲千╲╱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第二十四章 被玩弄的羔羊

十一娘无心欣赏梅家公馆的奢华,便和楚楚使了个眼色,楚楚会意,朝十一娘微微一笑,担心绛荭草醒来,然后向吹她了一口阴气,这叫鬼魂附身。楚楚指了指外面,便告别十一娘从窗户飘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距离午夜还仅有十多分钟,十一娘只听的偏楼地下室方向传来少女轻微的呼喊声,知道那一定是梅花药下毒手了,朵儿在拼命地呼救。她愤怒地站起,判断着呼救声音的方向,随后也冲下楼去。

终于找到朵儿被绑架窝藏的地方,那是别墅里的一间地下室,但是通往那房间的门被梅花药的两个弟兄看住了,她不敢贸然进去,只好暂时趴在侧面的窗户下,借助一扇小小的通风窗外朝里面张望。

就见那间被点亮的地下室里一番群魔乱舞,梅花药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兄弟早已脱得一丝不挂,上演着男人裸体秀,一个超大屏幕的电视还播放着不堪入目的色情录象,屏幕的对面是受辱的朵儿。这时,几个流氓动起手了,先是将朵儿手上的袖珍手铐解开,然后几个家伙便将朵儿按倒在沙发床上,十一娘再次听到朵儿拼命地呼喊,可对于那帮流氓来说,叫喊只能增加他们作恶的兴趣,根本无济于事,体魄如牛的太保们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不到几秒钟便将朵儿的衣服剥得精光,朵儿窈窕雪白的肌肤在特意装饰的聚光灯下显得美艳而刺目。

太保们受到美色刺激,更加肆无忌惮,七八只淫手在女孩身体上乱摸,两个家伙更是丧心病狂,居然赤条条躺下,将朵儿抱到自己的流氓身体上,五六个小淫棍随后魔鬼缠身般搞着夸张的猥亵淫秽动作,梅花药晃着膀子,一下子扑到女孩身上,抱起朵儿强吻,遭到女孩一口唾沫!可不料这家伙越刺激越精神,后来干脆让几个流氓按住朵儿的头和大腿,逼迫她将目光朝向播放淫秽录象的屏幕,大概是想让女孩受到淫荡刺激,自己则像一条恶犬一样在美丽女孩的阴私处吻来吻去……

十一娘急疯,蓦回身操起一块花坛边的鹅卵石,悄悄地握在手中,如果梅花药要轮奸好友,她会不顾一切冲进去与流氓们拼命。

其实十一娘和梅花药都在时间中进行着竞争,眼看午夜就要到了,双方的眼睛都拼得血红。十一娘压住怒火,最后一次朝里面窥望时,那梅花药早已经将一只透明的水晶钢笔握在手中,十一娘慌了,她认识那个致命的东西,一旦朝女孩的隐私处刺去,受到淫荡气息刺激的处女血便会断送少女青春的生命,到了噩梦缠身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狗娘养的!”

十一娘狠狠地骂道,正要举起石块朝窗户上砸去,可忽然间,自己的手臂被一只手钳住。十一娘哑然,未等回过头来便让来人按倒,随即被冲上来一个家伙控制,将她迅速拖拽进地下室。十一娘惊呼,已经为时过晚,原来自己的行踪暴露,是警惕性很高的两个太保将她擒住,这一次,两个女孩的命运相差无多了。

“姐姐!”

朵儿见是千纸鹤,不禁哭泣着呼喊起来,十一娘拼命挣扎,怎奈人单力薄,根本扭不过那几个欲火正浓的流氓。梅花药冲过来,上去便抱住十一娘亲了一口。

“跟老子耍花样,还嫩了点,我的闭路监控早已经看到你了,弟兄们,给她扒了,看看我们绝色大嫂和这个妞有什么不一样!”

“放开我,流氓!”

“我流氓!千纸鹤,到了今天是你自己找的,当初为了你,我他妈的像个sb似的为楚留香动刀子拼命,查点让那白面小子给砍了,今天楚留香完蛋了,你别以为还是他妈的是什么人物!在我梅家大院,只有鸡,没有处女!想溜进来救人!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给我扒了,老子就先把你上了!”

几个家伙离开朵儿,又是一番野狼般的撕弄,可怜的十一娘被扯去裙扣,美丽的侗体俨然在目,眼看就要被剥得精光。十一娘她连踢带蹬,可到了此刻,已是待宰的羔羊,没有解脱的可能。

就在太保们要进一步蹂躏十一娘时,一声奇怪的鸣叫,让所有人都不由的朝墙壁望去,原来是梅家的布谷鸟古玩钟探出了两只布谷玩偶,准备午夜撞钟了,这让淫亵昏头的梅花药似乎清醒过来。太保小灵通阿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快到点了,龙哥那边儿……到底取哪个妞的血?”

几个手下也停下调戏动作,望着梅花药不知如何下手。

“还是要朵儿的,她已经上劲儿了,快动手。”

“那千纸鹤?”

“他妈的算了,十一娘是龙彪大哥要的娘们,以后我们还得跟他混,把衣服给她穿上,交给龙哥处置!阿龟,带个弟兄把她弄到楼上去,给我看好!”

“是,大哥!”

阿龟推搡着将十一娘带走了,这边梅花药用手捅了捅鼻孔,晃晃脑袋,一副未吃到葡萄的酸狐狸状。其他人也都贪婪地望着十一娘娇媚性感的背影,咽着色狼的唾液。

“还愣什么,快给我动手!”

太保们回过头来对付朵儿,一件意外的事在梅花药扭过脸来盯着朵儿娇嫩的身体时发生了,当他那狡猾淫荡的色眼开始露出凶光,正好和朵儿凄然的目光不期相遇。

冥冥中他看到了一双陌生的美目,那亮晶晶的眸子随即消失,那张美人图的脸似乎在流血,继而那双夺人魂魄的眼睛开始变大,一副断头的红色尸骸出现在梅花药的脑海,幻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骷髅出现了,朵儿的头在膨胀,黑忽忽的一团中间逐渐开了一条逢,樱桃小口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粘忽忽变了形状的一个血洞,忽然,一只脓肿冒血的眼睛移到正中,边流血边向着他笑……

梅花药一声未吭,便晕倒在沙发上,聚光灯随即灭了,黑暗瞬间降临。

其实刚才梅花药见到的恐怖一幕,是瞬间的幻觉,马上到来的黑暗掩盖了他恐惧的颤抖,所以其他人毫无所知。

“妈的,谁把灯搞灭了?”

“看不见,往哪儿扎啊?”

“还他妈罗嗦什么?到点了,快抽血!”

不知谁喊了一声,六个大汉冲上来,强行将朵儿按住,尽管黑暗中很难找准少女下体敏感的部位,甚至他们根本不知如何实施特殊的暴力,但是他们发自骨髓的阴毒在促使着禽兽们大发淫欲,便和当年封子鸣对待可怜的楚楚那样,那只罪恶的水晶钢笔,对准少女已血肉模糊的下体一通乱刺……朵儿凄厉的呼喊声响彻在阴暗的淫窟,那是罪恶的渊薮传出的最后一声女人绝望的呼喊,那喊声是如此苍白无力,就像罪孽的冥河掉下的一颗被人间遗弃的桑葚,除了一个渐渐消失的涟漪和一片血染的紫红色,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二十五章 踏过浮冰的红颜

朵儿绝命的哭喊声传遍了别墅的每个角落,在这壁垒森严的梅家大院,那凄厉的声音在植物电网围墙边回旋了几周,便消失在冥冥的黑暗中。被阿龟和九太保波斯狼挟持的十一娘听到了朵儿惨绝的哀号,如万箭穿心,她挣脱着,叫骂着,拼命地摇晃着手臂,企图跑回去救可怜的朵儿,可是那波斯狼十分歹毒,竟然用t恤衫包住十一娘的头,然后用力拉扯!十一娘被捂得喘不过气,再无呼喊之力,踉跄着被两个色狼一牵一抱弄上了二楼客厅。

别墅昏暗的灯光投射出几分出奇的肃静,被摘掉面蒙的十一娘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因愤怒而变成猩红色,犹如一道烈火烧烤得两个流氓不敢再继续放肆。十一娘理智了一洗,她在找机会逃离虎口。这会儿,静悄悄的建筑似乎明白无误说明,朵儿已经成为噬血魔的猎物,无论十一娘和鬼妓们怎么努力,都没有改变可怜的女孩凄惨的命运,十一娘愤懑而绝望。

阿龟熟练地打开秘密客厅密码锁的外门,然后两个家伙每人都在女孩美丽的胸部掏了几下,又强行抱了几个来回,最后才将将十一娘往房间里面一仍,就打算将白金镶面的防盗门继续反锁,可就在他们无意间向黑洞洞的客厅张望贼眼时,却发现一张八仙桌的旁边端坐着一个十分熟悉的女人面孔,那面孔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出暗红色,一动不动朝着打开的门凝望……就像一张刚刚喝过人血的画皮鬼,木然中带着冷酷和忧郁。

这猛然的发现使两个家伙顿时慌了阵脚,身体吓得抖动起来,五官也有些挪位,他们原以为这客厅根本没有人,因为房间门是紧锁着的,谁能不用钥匙就可以进房间坐在那里呢?除了……

“姐!”

一声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八仙桌传来,精神恍惚的十一娘还没有听清,两个流氓却已经毛发竖起,呆若木鸡。

“姐姐!”

“是……朵儿?”

十一娘终于摆脱了淫贼,向前进了一步。这次她准确无误地看清,那对面红着脸向她说话的姑娘竟然还是朵儿!

朵儿站起,毫无声息地向十一娘跑过来……这一次两个流氓终于看清,那脸色猩红、声音甜脆的来者绝对不是别人,就是被扒光衣服前的朵儿!可……她不是正在侧楼的地下室被药哥……即使会飞,也应该赤身裸体!

“鬼啊!”

一对做贼心虚的淫徒再也无法面对同时出现的第二个朵儿,抛开十一娘,撒腿狂奔,直到两声咕咚哎呀的声音传来,两个家伙毛骨悚然中慌不则路,居然跑错了方向,撞开了楼梯处的木艺纱窗,失足从二楼梯台上迈了出去,重重摔到了下面大理石甬道上。

十一娘也有些头发炸起,她完全不解为什么会有两个朵儿出现,正要惊叫,朵儿先说话了。

“姐姐?你怎么啦!我是朵儿啊,你以为楼下受辱的是我吗?”

“是啊,你不是已经……”

十一娘泪眼朦胧。

“那是另一个女孩!我早就被她解救,替换过来了,说让我在这儿等你!”

“可她为什么那么惟妙惟肖?和你有一样的体形身体,连声音都完全相同啊?”

话出口,连十一娘也在喜泪中笑了,那女孩一定是楚楚,她是谁啊,可真是鬼啊!又曾经在再生道学过鬼狐术,这个小小的伎俩难道能让肉眼凡胎是歹徒和自己分辨出吗……

“姐,真的是我呀!那女孩她伟大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她送到楼上这间秘室的!”

“好妹妹,不要问了,她应该没事!”

朵儿哭着抱住了因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十一娘,两个美丽女孩痛哭。

“我还以为她们把你欺负了呢#蝴们把你的衣服扒光,用水晶笔乱刺!……”

“你说那女孩被扒光衣服了,被他们糟蹋?这可怎么办啊!”

朵儿内疚,因为她不知道那女孩的身世,尽管楚楚生前曾经和她相识,可如今这种场合,她根本没有机会反省那过去的面缘。

“你认识楚楚吗”

“哪一个楚楚?”

“我们的校姐!被害死的那个…”

“认识啊,怎么你说那女孩就是……哦!”

朵儿这才回忆起刚才女孩解救她时,那熟悉的神态。

“她从阴间回来,和几个鬼姐帮助你!”

“我明白了,多谢她们的搭救!”

朵儿落泪,平生第一次撞见了鬼,居然是个狭义的仙魂。

两个女孩也快速下楼,在摔成死狗一样波斯狼和阿龟的身体上踏过去,正巧梅家别墅轰然冲出去一辆汽车,借助正门敞开着,她们飞跑着跟着冲了出去,正巧撞进了两个男人的怀抱,姑娘们吓得就要惊叫,被两人止住,楼牌的灯光下,十一娘判断出,他们是一直潜伏在这里的楚留香和阿义,两个男人带着她们先是隐藏在草丛中,随后上了别墅后面的山坡,以摆脱太保们的追踪。

朵儿逐渐分辨出,搭救她们的人是楚留香,女孩的心一阵阵颤栗,一时无法从被绑架的死亡岁月与对楚留香恐惧的双重憎恨中解脱出来,自由的兴奋逐渐被麻木的疲惫所代替,美丽的躯壳如影随形,在十一娘的牵引中安心地飞跑,她知道自己在遭受屈辱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令她无法想象的故事……

未等四人来到别墅公园半山腰,就见前方明亮的月光下站立着七个窈窕如轻裾落神的女子,除了朵儿的惊奇和恐慌,其他三人都猜出那群黑夜下的优伶是谁。原来是倩女幽魂们在楚楚的带领下,前来迎接并保护仍处于危险之中的朵儿姑娘。

见朵儿平安地跑来,曾经忧郁的楚楚绽开了笑脸,尽管那惨白的脸色微笑起来并没有增添妩媚,可她终于笑了,而且就在昔日的情哥恋人楚留香的面前。

“楚楚!”

楚留香怔住,他没有想到还能见到一往情深的爱恋。楚楚轻轻走上前,抬起头端详着楚留香,那可人而又凄然的面孔已见相思的残泪。

“哥哥!”

两人相视无言,只有那颗不死的爱情之心在两个世界激烈的跳动。楚留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爱怜和悲怆,伸出双臂紧紧拥抱着楚楚,尽管那冷极的身体如寒冬的美人冰雕,可在楚留香怀抱里却如阳春三月的煦日,温情和美丽依然照彻在他爱的湖底。

“你终于成为见义勇为的好人!我真为你高兴!”

尽管在解救朵儿的行动中楚留香没有施展出更多,可楚楚仍然感到欣慰。

“那是因为你的灵魂在塑造一个浪子…”

楚楚深情地低下头,将苍白的脸颊贴在情人的胸前,感受着人间最后一份爱的缱绻,但是她也深深知道,那凉彻骨髓的阴气会严重损害情哥哥健康的身体,她不会让这悖逆天理的爱恋持续下去……伤害情哥哥比伤害自己的灵魂还要难过。

“忘了我吧!你会找到幸福……”

“那么容易就忘记?我身边还有别的女孩子吗?”

“我是个鬼魂,甚至……”

楚楚想说,自己还是个寡廉鲜耻的娼妓,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不会放弃,如果真的让我忘记,除非你成为我的妻子!”

“不,不,那不可能!”

楚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可随即那阴冷的心房就结成慌乱的浮冰,爱的泪水也无法将它融化,她知道那是一种天国的爱恋,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为什么不可能!我要你,阎王老子那里我都敢去!”

“哥哥,楚楚能听到你的誓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好了,我的傻男孩,让我们为着这个幸福去奋斗,好吗?”

楚楚被深深感动,她知道,情哥哥对自己真诚的爱恋会让他去冒险,与其说断了他的念头,还不如给他一个活生生的希望,这样也许能保佑他不会为绝爱做蠢事。

楚留香在六位鬼妓羡慕的目光中与她们相识,爱的力量使楚楚快活得像个阳光女孩,在介绍六位姐姐不平凡的身世后,拉着楚留香的手又与朵儿化解当年两人的仇怨,朵儿含笑和昔日的黑帮凶煞握了手,表达了善意。

在楚楚的建议下,大家还要继续保护朵儿离开是非之地,众鬼女姝妹在两个男孩的陪伴下向远处的大路走去。路间,楚楚饶有兴致地讲述了刚才发生在梅家公馆的可笑一幕。

第二十六章 色魔道的梦竹林

原来在梅家地下室上演的那出悲剧完全是楚楚二次导演的。当楚楚告别了十一娘就使用了障眼法,将梅花药和几个流氓的视线转移到朵儿的媚影中,实际上,那媚影除了虚幻的空气,什么都没有。她将朵儿替换下来,变成朵儿的模样,便真实地忍受几个流氓的屈辱。

当梅花药开始对“朵儿”下毒手的瞬间,他果然看到了楚楚鬼厉的骷髅相,这家伙立刻昏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地下室的灯忽然熄灭,楚楚立刻跳出那罪恶的沙发床,而将吓晕的裸体梅花药摆了上去。几个流氓弟兄取处女血心切,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对“朵儿”下体的乱刺,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取了几滴阴血,楚楚假扮的梅花药声音命令一个歹徒送走水晶笔,那家伙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就驾驶梅花药的越野吉普车出了大门,才使得十一娘、朵儿和楚楚都借助这个机会逃离梅家大院。

再说被戏弄得不清的梅花药清醒时已经是十二点一刻,几个手下终于提着手电找人来修复电灯的时候,才发现朵儿已经失踪,而奄奄一息,躺在沙发床上女人般呻吟着的竟然是大哥梅花药,他的下体血肉模糊,那根被戳成蜂窝,如同冰糖葫芦插架的短蜡,差点被自己的弟兄请下烛台,这会儿还喷溅着鲜血。

手下太保们大惊失色,正巧绛荭草刚刚从楼上的卧室醒来,应急的时候,爱护娇哥的她充当了一回妓女护士,吓哭了的女人随便找了几块床布,按在梅花药私处大片伤口,没有消毒用具,只好打开梅主任的一箱五粮液充做酒精,一顿翻江倒海,将伤口彻底清洗,梅蜡烛已如歪头山的残笋,经不起酒精的湮滓和刺激,剧烈的疼痛使得梅公子再次昏迷。

太保们赶快找保姆要车,一个小时后梅花药连吓带伤,身体出现抽搐现象,那流血不止的下体已经变成青紫色,如果不及时医治,下半生必落得半个太监无疑。

又是一阵急呼,几个太保发现了被摔成重伤的阿龟和波斯狼,两个二级流氓已不省人事,一道120急救的呼号,几番吹灯拔蜡的懊悔和愤怒,梅花药的“情殇”痛惜了好多闻讯赶来的朋友,梅家大院仿佛处在激战前夜,人人行色匆匆,直到又一个噩耗再次传来。

梅主任的秘书打来电话,通知梅家另一桩不幸的消息:

梅主任梅浩任因在“动力海棠”遭遇“美女驾车”的“交通”事故,生殖系统遭到重创,据医生保守估计,那趟“动力火车”(实际上是鬼妓们的替身,几个大号君子兰花盆和六十年的铁树)戳掉了梅主任男欲工具的三分之一,而且出现腐烂迹象,基本无法修复。他转达领导对不幸事件的家属问候并致以深切慰问,领导已责成专人调查事件的真凶,一定要严惩肇事逃逸者。

父子情深,梅家的爷俩连夜都住进了省级医院男性专科,秘书和家人为了照顾方便,让他们单独一起住在豪华套间病房的一张总统级病床。男领导遭到迫害,惊煞了新闻界,早有记者排着长队准备零点新闻,梅主任在日理万机中居然受到不明司机的冲撞,看来“为官公正清廉”的一代领导也得罪了人,定是报复。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拿到处女血的彪哥立刻通知了犰飞道长,虽然有些迟,可货真价实,犰飞无话可说,两人约定在三清观交易。彪哥的奔驰车停在古刹的红墙里,犰飞春风满面迎接了龙彪。之后一手钱一手货,两个阴阳盗花贼各自满意离去。

犰飞老道其实只是九阴界的那个恶魔犰飞道的阳间真身,这家伙噬血成性,为了与阎罗君的无常鬼军抗衡,他已修炼多年,如果他能吸干阳间九千九百七十七个五行不缺的处女阴血,就是托塔天王围剿,他犰飞也毫无惧色,因为真神众仙皆怕犰飞下体那淫雨霏霏、秀面红幡的天阴图,如今他还差十一个处女就要大功告成。

犰飞要的阴血不是随便烧钱的,必须是天庭饱满,八字齐全,金木水火土五行不缺的漂亮女子,据他按照九阴易学掐算,一万个少女中或许只有一个姑娘具备这样的条件,在世间可谓凤毛麟角。而朵儿就具备这个条件,龙彪的水晶网络就是为犰飞寻找美丽牺牲品的门户,难怪龙彪一下子从“朵儿”的那几滴血中捞了十万块,有时真如大海捞针,猎物绝非偶然唾手可得。

午夜过后的三点左右,犰飞洗面净身,气沉丹阴,在三清观的逍遥殿走了一通金阳催花太极,随后无极之间已脱掉假道袍,色魔大师来了个色欲内功“一指禅”,将身体悬空。这个淫魔具备天下催花一绝,世间和鬼蜮的任何奇女子经他摧残折磨,无不在悲惨中死去。

再生道的弟子们在三十米开外观赏道长的阴阳童子功,见犰飞施展色魔手段,无不骇然失色,一个小色鬼吓得提着内裤躲到庙堂外,隔窗遥望。

犰飞在众弟子喝彩声中收回淫功,一伸手,从带下皮囊里抽出一只红色水晶笔,握在掌中,然后将里面的几滴阴血一饮而尽,忽然见他一抖手便将尖利的水晶笔甩向窗外,那个躲藏到山门后面的小色鬼被准确刺中咽喉,尸体栽倒在门槛上。

“无量性神!再生道的人惧怕淫功,就得给我死!”

犰飞脸上堆着横肉,微闭着三角眼睛默诵道。

小色鬼和沙弥们吓得跪倒一片,口中山呼道号:

“大师功德盖世,道法无天,弟子愿肝脑涂地,为再生道尽忠!”

“恩,都起来吧,把尸体给我烧了,下去吧!”

“尊旨!”

再生道的小色魔们哪敢多言,一个个唯唯诺诺退了出去,将刚才被刺死的催花小色魔仍到后堂的真火八卦炉里烧了。

这会儿夜深人静,服了处女阴血的犰飞欲望正浓,他的色眼前出现了九阴图,便开始默念咒语,准备进入九yīn户的魔心,对“朵儿”行催花淫欲大法。要是真的朵儿被取了阴血,这一刻她便在梦中遇见一位英俊的白马小生,对她追逐如风,几度春阳中鲜花绿草的茵坪上,少女会猛然跌倒,不小心被荆棘划去衣裙,只剩下内裤纹胸。

然后她会看到一个猛男在林荫深处强迫一个体态窈窕的女郎,那春光无限,那蜜意淫欢,促使少女的情欲开始膨胀,在蝶恋星光的天堂意境中,一直追逐她的英俊青年便开始拥抱起她,在半推半就中拥吻少女的樱唇,少女便进入醉意的休克,不紧不慢的魔王子摘去受害少女最后一道遮羞的防线,那英俊青年再将恐惧的少女抱起来,摔在一片红色的树叶,随后便是无止无休的………起初少女的感觉是春旌摇荡,青梅舒展,继而潮出钱塘,千里江陵,发展下去就是半醉半醒,神经疲惫,后来痛苦呻吟直至麻木,到最后则欲罢不能,欲死不得,昏昏沉沉中被那犰飞淫魔化成的青年强淫至无声无息,由于青春气脉丧失,几天之后则在昏迷中命归黄泉地狱……

╲千╲╱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第二十七章 淫贼错梦镜花缘

这会儿老道吧嗒着朵儿的处子血,已经入了正厢,只见阴阳道下体冒出一股冷气,刹那间池入天街,将自身挪移到血主人的淫梦中,人间的梦境虽不可驾御,可循着血腥之气,淫荡之机,降入花海欲魔对于犰飞绝不是难事。他边行边解衣,魔鬼身躯内千百个离姬女魂的精气在涌动,老贼的欲望已疏通白汇,淫源惯顶,百日未食女色烟火的大色魔此刻已经魂不守舍,气焰嚣张。

不多时,前方一片浓雾弥漫,梦中的少男少女们在镜花缘的无知堂里追逐嬉戏,有的情种们更是火辣暴身,在紫阴界的梦墟沱春斋里行着云雨之事,镜花缘欲浆滚涌,春水交困,好一派人间的虚幻。老贼看不得那欲水中的酣畅醍醐,惊诧这人间也张狂的了不得,那梦中的小情侣怕只有十七八岁,哪里还守得什么贞洁,那花界少女无畏的张狂和纵欲,已经让他的再生道鬼妓们自叹弗如,手法之新鲜,情浪之大胆,色欲之光艳,已不是五百年前的闺阁玉秀那般含羞草样的古典了。

老色贼想着心事,虽然梦境无稽,可他不想多看,那如意淫器受不了飘荡求花的少女们刺激,他要尽快洞入朵儿的梦中,求得淫乐之欢,吸干她的经血。犰飞老贼闪动灵癸,不多时便顺着处女血痕来到朵儿的塌处。

由于梦境的淫界超凡的人气,使得镜花缘的无知堂浊气攀升,老贼只看了朵儿个妹影,便被一群裸体舞蹈的小可爱们冲散。他定下心来,重新搜寻,朵儿早已入梦飞挪,进前方的紫竹林,老贼心中喜悦,心知这小骚娘倒也耐不住,一定是在梦中寻着白马王子,于是摇身变化,化为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泅化进紫竹苑。

朵儿在前方飞跑,致密的林梢让假王子颇有些春意,他闪转腾挪,一直追逐到山幽处的水廉洞,朵儿提溜钻了进去。

色魔顾不了许多,行化间已不循法术,一番裸体的折腾,“美男”早已流着鼻血,刚健肌肉闪着火光。

“还往哪里跑,我的美人!”

“饶了我吧!救命啊!”

“小妖儿,情哥爱死你了,快过来,水帘里冷得很,千万不能糟蹋了美人身!”

“找别人去吧,我不行啊!”

“什么不行,哥哥让你初尝甜蜜,以后就是开花的美人蕉了!”

“哇!别过来啊!”

犰飞欲眼爆裂,色目喷张,只在水帘洞外一把掏心,便将朵儿擒在水雾中,那淫荡之气已经曲径通幽,到了神女三峡。

“夷,怪异之女,何以不见衢塘巫水,楚溪栈道,倒有座小小的神女峰在羞然而望?”

老贼现已饥不择食,哪管得什么峡谷怪石,溪口的碧树,一番大力催花,让色法酣畅淋漓。

“哇!疼死我啦!饶了我吧!我怕啊!”

“叫啊,你哥哥就喜欢个呻吟,快叫啊,美人!”

“哇!我怕啊!”

“怕个鸟,今天落入情魔色精的怀中,怕是没有回头路了!”

“你没有病吧?连我个小蜡烛都不放过!呜………”

朵儿大哭。老贼一听这美人的声音如此粗哑,惊诧万分。

“妈的,老子哪有病,好粗的嗓子!”

“大侠同志,别搞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鸟儿!……呜!…”

“什么同志?我是你阿哥!”

“你可怜我吧!我不想当太监啊!”

犰飞猛地将朵儿揪出水帘洞,定睛仔细观看。

“妈的,是个男的?好小子,你敢欺骗大仙!”

“不是我欺骗,谁让你让那帮光身子的妞在前面跑啊!”

“哪里的小色贼,那玩意儿怎么搞成这样!”

老色魔觉得新奇,小色主的下身居然只剩个歪脖树。

“我叫梅花药,受了迫害,呜……”

“梅花药?是梅主任的公子?”

“是我,你是哪里的老大?饶了我吧!”

“我认识你了。”

老贼心里忽然打了个寒噤,刚才色眼被蒙蔽,这还是五百年来第一次失手,修炼九阴图最忌讳移花接木,搞错了风景,如今上了同性的身,已悔之晚矣,那九阴图忽然霜雾弥漫,老贼自觉体内透骨的寒冷,原来只一番错欲就损失了他五层阴功,催花道行倒退了二百年。犰飞色魔懊悔不已,随即一股仇恨涌上贼胸。

“滚吧!别让我在梦中看见你!”

“谢了,大侠!我走拉!……”

梅花药伤心地看了一眼下身,已经被搞得体无完肤,哭泣着滚下镜花缘的无知界。

那边守护在病床前的小护士们不知这梅小公子为何梦中呼喊淫语,急忙打开手术的部位,一看不无惊呆,不知梅花药梦中遇到什么摧残,搞得情况更加严重,原来那药布里面血迹斑斑,缝合的伤口都迸裂如初,梅花药这辈子怕是要与美女告别了。

老贼哪里肯罢休,他知道其中一定有高人在和他作对。便收回淫梦,回到逍遥殿,心情烦闷,又不得解脱,失去二百年道行的苦果实难下咽,他盘算再三,又用九阴易法推算了一番,老贼的心头渐渐明亮,原来这里面大有文章,自己何不将计就计,捞得大鱼!老贼欢喜起来,又施法术率领众再生道的鬼蜮色魔们,出了三清观,直奔龙彪的狮子楼。

龙彪正在和狮子楼新来的两个小姐搞入职培训,夜班的活的确不轻,刚刚睡着,便被犰飞的人弄醒,知道出了大事。于是穿了外衣赶快迎接。

“道长,您这么空闲,是让弟兄们开荤!”

“妈的,少跟我废话,你敢用狗尿台当灵芝欺骗撒家,来啊,给我砸!”

犰飞的色棍们论起少棒,一顿暴砸,吓得嫖妓的客人们光着身四处躲藏,龙彪吓得面如土色,他知道惹恼了犰飞自己的小命就快完了。

“道长,请别生气,有话好说,千万给小弟一个面子!”

龙彪哀求,往日那副傲里至尊早已变成裆下的一泊尿,他能不知道犰飞是何许人也吗?那是个魔鬼,杀人都不眨眼的教父。

犰飞出了气,也知道龙彪没有胆子跟他过不去,就简单地把受骗的事说了,龙彪恍然大悟,立刻答应道长要帮他查个水落石出,于是两拨人鬼帮的人马直下梅家大院方向而来。

第二十八章 拼命三郎的绝吻

楚留香与楚楚的相逢缠绵了一段时间,可怜的鬼妹依偎在往日情哥怀中,久久不肯离去,怎奈天色将明,作为鬼类的倩女幽魂们必须在黎明前回到乱石岗,否则再生道的人就会发现她们。楚楚泪眼惺忪,任留哥一阵长吻之后,抽泣着离开楚留香的怀抱,和人间的依恋分别。

正在两人生离死别之际,忽然敬亭山的公路上驶来几辆面包车,晨光的晦明中,犹如几个急弛的幽灵在山岗公路的险要处戛然儿止,几道齐刷刷的雪亮灯光将十一娘她们照得睁不开眼睛。大家知道情况不好,楚楚她们趁着最后一丝夜色离去还来得及,可是她又放心不下楚留香,就在宝贵的迟疑间,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红,离天明已经不远。

楚楚慌张起来,楚留香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隐约散出来的人影,大家正惊疑间,那车辆就将楚留香他们包围,阿义眼尖,告诉留哥从车上下来的黑衣人是龙彪的手下。他夜认识,的确是龙彪的马仔。

目前的情况对楚留香十分不利,他已没有退路,也没有帮手,除了阿义,就是七个美丽的女鬼,绝色的两个娇娘,到了此刻,他自知凶多吉少,逃跑是不可能,干脆挺起头一动不动等待着龙彪的出现。

“楚楚,你们快走!这里有我来对付!”

“不,我们一起走!”

“不可能,龙彪不会给我活的机会!”

楚留香苦笑了笑,他跟随龙彪几年,知道以前曾经如何处置背叛他的人,所以脸色变得异常镇静,可他的话却让楚楚伤感至极。

“哥哥,我不走,你和十一娘上山,我会教训他们!”

楚楚咬了咬牙,挣脱了哥哥的拥抱,美丽的鬼魂此刻阴惨惨地环视着周围,人间的恶棍她并不惧怕,她要判断是否有再生道的恶魔们出没,随后抽出一道鬼符。

六鬼妓也心急如焚,一旦太阳出来,她们真的就无法逃遁了。

“干大了!敢出卖我龙彪!”

龙彪迈着老大独有的步伐出了宝马车,四大金刚紧紧相随,他们手中端着军人使用的长枪刺,阴森雪亮。另外三十几个黑衣马仔围成扇形,在公路的开阔地带,将楚留香等人困住。龙彪手里掐着雪茄,说完话放到嘴里,在保镖的护拥下向楚留香走过来。

“呀喝,还有九个美人!有姿色,我三弟混得可以了,一夜吃那么多鸡!也不给弟兄们留个鸡屁股什么的,啊!混猖了!”

手下一个金刚告诉龙彪

“十一娘也在,要不要把她……”

“别吓着我的小mm,来人,传下去,不许碰穿白裙子的那个美妞!”

“是,大哥!”

众手下嬉皮笑脸,做起夸张的淫秽动作,吸引九个女孩的目光。楚留香迎风肃立,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龙哥,不关她们的事,朵儿是我救出来的。”

“小三,大哥给过你机会,可你把大哥的面子你妈的放进裤裆了,还想求我放了你马子?”

“是,最后一次,不是求,是了断!”

“拿什么和我了断?你手中的菜刀还是你干了一夜的xx,恩?”

“龙哥,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所以小弟也没什么怕的,为了报答你三年对我的照顾,我什么都不用,不过在我死前放过她们,这是最后一次求你!”

“说的挺悲伤,我差一点就落泪了,楚留香,你以为你的愚蠢害的是你自己吗?啊!”

龙彪真的火了,在马路上气得转了一圈,发起飚来。

“你要上那个朵儿,是吧?干吗不和我说一声,我身边难道没有你要的比她还有姿色的贱货吗?我狮子楼的小姐难道不够你天天做妓,活得像个爷们吗?干吗非要为个娘们背叛我,搞我,最后他妈的搞到犰飞的脑门子上!……”

“对不起,我有我的选择,从此你不会再为楚留香的事负责!”

“晚了,不是我想杀你,那犰飞也饶不了你,你知道什么叫色魔吗?你想让你马子被五十个男人轮奸吗?我饶了你,可犰飞仍然会那么干,因为你,死有余辜!”

“答应我吗?”

“我只答应一件事,就是今晚搞你马子!”

楚留香没有说话,他知道龙彪不会给他机会,继续下去无异与虎谋皮,掉了自己拼命三郎的身价,于是仍掉菜刀,等待着龙彪的人过来撕杀。然而他并非完全放下武器,而是悄悄从袖子里退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袖筒里。

“阿祥,阿辉!”

“大哥!”

“手要准点,不许折磨,毕竟是我的人!”

“这……”

两人平时和楚留香都是兄弟,杀场上经常照应,如今手足相残,有些下不了手。

“怎么,你们害怕拼命三郎?”

“不是,大哥!”

二人硬着头皮离开人群。龙彪没有让那群黑衣的飞虎帮过去,是想给楚留香一个死的级别,这时,手下四大金刚中的两个快刀手提着军刺向楚留香走过去,就像屠宰一匹野牛,他们为此做了准备动作,热身后冲了过去。

“住手!畜生!”

楚楚怎能让情哥哥吃亏,尽管初升的太阳已经露头,她无法隐身回去,可这个时候就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龙彪杀自己的爱恋。

“呵,美人说话了,我最见不得女人看着自己的爷们被弄死,来啊,把那个说话的妞给我先扛到车上,我要蘸着楚留香的血干了她!”

手下人一呼上去,想将楚楚擒住,谁知楚楚使了再生道的法术,一股阴冷的气浪将打手们掀翻在地。

龙彪在阴风中站定,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那几个美妖不是凡人,一定是鬼魅情妖,于是抽出腰间的一个辟邪玉扣,试图阻挡楚楚发威。可哪里挡得住,到了这个时候,鬼妓们全部使出看家本领,一番吓人的骷髅溅血,无头血尸,悬空的女人头缠绕着肮脏的头发,追逐着黑帮人群,红唇中吐出红舌,露出猩红的牙齿,血肉模糊的头这刻撞向龙彪和他的手下,许多马仔被吓得真魂出壳,栽握壕沟。

第二十九章 飞刀绝恋

龙彪的手下被阴风所困,不得解脱,山间林地已是昏尘四起,鬼哭狼嚎。楚楚轻蔑地朝龙彪的头上吐出一口鲜血,搞得龙彪双眼迷离,那手中的玉扣也不知被鬼气击出多远,龙彪再无看家之物,慌乱中撞到树上,差点晕过去。

就在楚楚的鬼妓们即将领着十一娘和楚留香逃跑之际,忽然天空变得昏黄,一阵奇怪的旋风刮来,飞沙走石弥漫了山野树林,霎时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起残叶,满天飞舞,突然一个默默诵读的声音传来,犹如万把钢刀刺入骨髓,楚楚和众鬼妓们无不掩耳抱头,扑倒在地,那声音随即卷来大火,猛然间火势熊熊,追着七个鬼魅燎芦劈啪,林销梗断。神号鬼哭之声不绝余耳,昏昏然日色无光,轰哄烈岳撼山崩。

“快逃啊!”

楚楚绝命呼号着,燃烧的手臂挥向楚留香。

“楚楚!”

楚留香望着被烈火包围的楚楚拼命去救,怎奈那烈火实在旺盛,他无法靠前,楚楚凄厉的哭声传来,楚留香心痛得肝胆欲裂!

“来吧,来吧,龙彪,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楚留香像一头燃烧的荒牛,冲向了龙彪。这刻惊魂未定的龙彪知道是犰飞在暗中帮助,就收拾起马仔,准备楚留香发难。刚才被楚楚阴风忽倒在地的金刚阿祥、阿辉看到鬼妖们被焚,也振作起来,挥舞砍刀直奔楚留香。

血腥的杀场就那么简单而残酷,杀戮的灵魂为着各自的情义挥舞着友谊的屠刀,昔日黑帮火并中生死相助的弟兄,如今变成陌路的厉鬼,……楚留香没有动,等待着冷血金刚的刀锋捅向自己的胸膛。

“老三,二哥对不起了!”

阿辉猩红的眼睛中挤出一分哀怜,但他的手法依然干净利落,他不想给兄弟带来痛苦。

噗,噗,……简单连续的挥砍中,楚留香栽倒,胸口向外喷溅着血星,他没有先出手,毕竟他只有一把匕首,两个金刚做梦也没有想到,楚留香的手中还藏着匕首,刺中对手的同时,也被迅疾一击,站立不住,扑通一声双双倒地,每人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汩汩鲜血喷溅出三米开外,死尸跌倒在燃烧的灰烬中。

楚留香忍着巨痛坚持着,可依然没有死,他猛然用尽全身力气站起,回首望着被烧得不成人形的楚楚,悲痛欲绝。

“哥哥!你不要送死!我不要你死!……”

楚楚凄绝地呼号,楚留香似乎已经听不见,他的胸前、头和脸上全都是鲜血,却依然顽强地向前冲去。

阿义正在被其他马仔围困,不得脱身,此刻也身中数刀,渐渐失去知觉。龙彪的马仔们一顿菜刀挥砍,阿义连声大哥都没有喊出,就摔倒在草丛中。十一娘和朵儿刚才被妖风刮倒,撞到了路边石头,昏了过去,这会儿醒来,见楚留香撂倒了两个保镖,还要去拼命,两个女孩也呼喊着扑向楚留香,却猛然发现留在他胸前的两把尖刀,吓得惊厥,留哥一把将女孩推开:

“快逃啊!!”

“留哥,我们一起走!”

“快走!不能被龙彪活捉,死活……逃出去!”

楚留香声音微弱,最后朝十一娘苦笑了笑,也许是告别,也许是分散别人的注意。就在两个女孩含泪转身的刹那,楚留香纵身跃起,将手中带血的匕首飞出,直奔龙彪的前胸,龙彪没看到楚留香手中的家伙,只见到两个金刚倒下,还惊诧不知楚留香使用了什么手段,正准备令另外两个保镖上去,却见楚留香手中光华一闪,知道完了,他应该知道拼命三郎飞刀的厉害,这一回才意识到。

楚留香的最后一招,躲闪根本来不及,龙彪勉强歪了下身,还是刺中了左胸,鲜血随即涌了出来,这家伙是条硬汉,低头看了看,冷冷哼了一声,随即自己拔出刀子,直向楚留香……

“妈的这一刀,还了你三刀的情!”

噗,噗,……无数刀光闪烁,楚留香倒在血泊中。龙彪也倒在楚留香的身上死去了。

楚留香和阿义都倒下了,那边火焰中七位姐姐仍在被焚烧,十一娘猛然想起自己的白骨令,慌乱中却再也找不到那玫白骨纽扣,急得她和朵儿大哭。这时,黑帮的人拥过来,就要对十一娘和朵儿下手。

突然间,一道弥漫天空的轰鸣,天空一道白光,接着,十一娘的眼前出现了阴暗的世界,大火暂时熄灭。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只白骨胳膊的楚楚飞奔过来,扑倒在楚留香的身上。

“哥哥!”

那张不再美丽甚至恐怖的脸庞已看不出流泪,黢黑的面孔中涌出嘶哑的哀号。十一娘和朵儿慌忙跑过去,解救其他仍然挣扎在灰烬中的续罗依等六个鬼妓。

“你终于出现了,施竭王子!”

天空中传来一个空荡的粗气声。不久一个妖道从黑暗的天空下来,落在前面层岩错落,远蜂重叠的海市蜃楼般光华之中。

十一娘瞪大眼睛望着这个不人不鬼的道长,就见脸似黄橘,头上扎青灰色道巾,上按七颗明珠,身穿豆青色道氅,腰系丝骛带,白袜云鞋,两通朱砂眉,一双金睛,押耳花毫,一髯短胡须,手中拿着浮尘。

在他身后是数百上千的杂色汉,一看便知这些人不是好人。

十一娘正在紧张中,见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人,白色衬衫,牛仔裤,一头短发的青年正面色忧郁地站在那里。

“施竭!冷手王子!”

十一娘挣脱掉早已目瞪口呆的马仔,向施竭跑去,可是,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吸力在束缚着她,无论怎样努力也到不了冷手王的身边。

“犰飞妖道,放了我的十一娘!”

“怎么样,不打自招,我终于知道,当年不死的牡丹花妓居然还活着,难怪我手下的鬼妓们都想还阳,人间的滋味不错吗!”

“她不是我的牡丹仙子,你不要吃惊!”

“我认错,不会,天下第一骚的仙妓我能冒昧地认不出,该着我道德圆满,喝了她的阴血可以增加道行五百年,总算抓到这副好牌!”

“还想跟贫道一争高下吗?你看我手中是什么东西!”

来者正是犰飞的阴魂之身,他用浮尘扬起一个灰白的纽扣,十一娘见了大喊道:

“那是我是白骨纽扣!”

“就是你的情物,总算没有白去梅家大院,你不该有这样的破绽,怎么样,十八王子,还能行白骨令吗?抓我呀,啊!”

“哈哈哈……”犰飞的手下沙弥一通鬼笑。

第三十章 盘龙雪破淫魔

“犰飞,别张狂得太早!本王子既然敢来,就有对付你的手段。”

“哈哈哈!别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了!为了你的十一娘,你会赴汤蹈火,如今你的妻妾篮子里又多了七个绝色鬼妓,不用我收拾你,就是你爹阎王老子也不会放过你!堂堂的十八王子和我犰飞的鬼妓们厮混,阎罗十位堂主的面子,怕是让你丢尽了!哈哈……”

“狗贼,是又怎么样,我还要直捣九阴山,摧毁你的再生道,为阴间除害!”

“想想自己吧,王子殿下!和我斗,你没机会!因为你太善良,致命的缺陷!哈!……”

说完,老道口念九阴经,手展浮尘!

此时,凄惨得只剩下人体躯壳的楚楚依旧呼唤着楚留香,可那张美丽的脸庞早已不复存在,那挣扎着哀怜的声音几乎是从血色的骷髅里发出的:

“楚哥哥!小妹跟你走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犰飞眯缝着贼色的三角眼,似乎在欣赏这人间的苦恋与别离,冷笑道:

“看啊,多么感人的生死恋,看来他们喜欢一块死,那就连灵魂也埋在一起,贫道成全你们!”

他挥手一指,百尺高的火蛇又一次扑向七个鬼妓,

“啊!……救命……”

在最后的哭嚎与绝命的呻吟中,楚楚和六姐妹现出鬼魂的真窍,依依娜娜,如烟如柳,在犰飞淫色的超阳力中,赤身裸体地漂浮起来,可怜的美魂们永远失去了还阳的肉身,凄凄惨惨地拥在一起,蜷缩在犰飞的脚下,等待着最后被毁灭的命运。

施竭王子依然没有动,失去了白骨纽扣其实就等于失去了阴间天子的灵牌,也就不具备号令鬼神,对邪恶之灵督招讨的本领,犰飞的得意忘形给了他寻找破绽的机会,此刻那把映天白骨剑已经出了王子掌心的虎穴阳关,只等主人拨掌而发,到时候,杀灵不赦的万刃剑会齐天无敌。

施竭还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出手,必须等到将白骨纽扣从犰飞身上剥离的那一刻,否则,王子灵魂七情之一的白骨扣会成为犰飞控制自己的致命武器。

老妖道收了七个美鬼,鄙夷地一笑,一掸浮尘,再生道的奸汉们跑过来百十几个,知道大师要像往常一样,赏给他们色物,一个个腆胸叠肚,脱了鬼衣,露出龙爪槐般丑陋的淫器,将楚楚她们团团围住。楚楚七姐妹刚刚脱离肉身,悲伤与恐惧早已失去反抗的能力,几个飘渺的幽魂只能拥抱在一起,等待着最后的命运。按照再生道的规矩,叛逆的鬼妓下场十分悲惨,先是被百余丑鬼汉们轮奸,然后被挂在钩子上,色魔们割下女子的乳房和yīn户,最后被凌迟处死,灵魂还会被烧成浊气辰砂,抛于九阴山的绝世坑,成为冥河中的鱼饵……

这些鬼妓对于犰飞来说,根本没有兴趣,早已是被玩腻的尤物,不值得他怜惜,犰飞色咪咪地点点手,手下色魔们会意,第一批五十几个虎背熊腰的虐待狂色魔一丝不挂,直挺挺朝楚楚她们走去,这些家伙好比狼群见到羔羊,燃烧的邪欲之火烧得淫器攀升,肌肉泛亮,平素里哪里轮得上他们吃荤,如今鬼蜮七美魂即将被处死,可以随意折磨和虐待,这些犰飞的看家狗已淫诨出壳、乐不可支。

“放肆!你们这帮淫棍!”

施竭王子怒不可遏,尽管人单势孤,胜券难握,可他绝不能让色狼们践踏无辜。王子单掌叫力,猛然间发出映天白骨。煞时那神骨冲天而上,雷声滚滚,立刻化成三百七十二把锋利的白骨剑刺向犰飞。

犰飞不甘示弱,口念道号,头上七星珠闪亮,忽然漫天飞舞着淫荡的裸体妇人,如袅娜的烟雾弥漫开来,将白骨剑包围,那剑刺向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沥血的女人肉体,王子的映天剑乃是正气灼就,不怕天下鬼斧神工,就是见不得淫邪,当沾染了阴血的瞬间便失去法力,跌落在王子的手中。施竭见掌中剑雷受挫,没有灰心,立刻抽出如意盘龙雪,那器物十分神秘,看似一把五棱钢鞭,实际又是一条吐着寒气的飞龙,出招时可有三十六个变化,是武器中的上品。

只见王子一用力,身体飞出,直奔犰飞,那犰飞用阴身看护十一娘,阳身早已腾起,用地遁浮尘接住王子的如意盘龙雪。王子求胜心切,使出绝命变化,当浮尘接架时,盘龙雪吐出五把赤蛇钩芯剑,犰飞一惊,慌忙将浮尘遁入地下,五芯蛇撞击在山石上,震开五丈悬崖,轰鸣着滚下山坡。王子大喝一声,盘龙雪进招,又使出南极五行伞,将刚刚钻出地面的犰飞罩住,随即一道雪峰泰山压顶,把个犰飞扣在寒极的石缝。

犰飞绝非等闲,虽然人在神器山下受困,可地遁浮尘却不受空间限制,那妖器自行飞出,顺着地面直切王子的双腿。王子急忙抽盘龙雪抵住浮尘,犰飞得以解脱。

王子使出浑身解数,只在三十二式时,才用盘龙雪化成的犰狳红钧(蚯蚓无形剑)将犰飞的浮尘收住,老贼大惊失色,立刻缩回阳身,回到阴灵。心想现在有十一娘和白骨令的砝码,何必和不是对手的十八王子动气。

王子只捉了老色魔的兵器,却没有将其真身辖制,心里不甘,正要举盘龙雪扑向犰飞阴身,见他合二为一,自知醒悟过晚,刚才只顾斗法,没有识破老贼的阴阳二身,现在纵虎归山,情况将非常严重。果然,逃脱的老贼再次将十一娘制住,作为人质盾牌。

“贫道不和你斗,还是玩玩你的情人!哈哈……让我的再生道先见识见识天下第一骚娘,好增长我九阴人的性欲!”

说完单手做楫,口中滔滔不断鬼狐阴经,霎时间天昏地暗,一股强烈的龙卷风将十一娘罩住。他要折磨王子的最爱。十一娘的衣裙被妖风卷起,露出雪白的美臀肌肤和高耸的圆乳,众鬼魔无不惊叹,引发一阵变态的狼嚎。

犰飞淫亵地笑道:

“王子,牡丹仙子的脱衣舞一定很有味道吧,啊!”

“妖道,你胆敢戏弄十一娘,拿命来!”

王子将右掌擎起,就要举盘龙雪变化三十三招刺来。可犰飞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十一娘,作为人质。随后举起白骨令牌,要挟王子道:

“施竭,刀把在我手里,放下如意盘龙刀,跪下受死!否则,我现在就奸淫了你的娇娘!”

“跪下!”

再生道色魔们也齐声吼道。犰飞这会儿也急不可耐,在王子的悲怆中,老贼早已剥下十一娘的白摺裙和内衣,女孩露出惊艳绝妙的赤裸身材,那红唇青丝,藕颈流苏,魔鬼身材如瑟瑟碧纱垂,飘忽樱桃欲绽,色魔们哪里见识过天下第一美妓的纤纤犀味,引发了一阵淫荡的山呼海哮。

第三十一章 牡丹美人劫

施竭王子到了此刻也没有选择,他不能让自己的爱恋受到侮辱,可又没有别的办法救她,白骨令无法施,映天剑不能放,盘龙雪又鞭长莫及,英雄仰天长叹,无力地仍下即将出鞘的白骨剑和盘龙雪,闭目就擒,冥冥中期望天助,出现复仇的奇迹。

“哈!哈……”

犰飞出道以来第一次不费吹灰之力战胜了施竭,还得了冥界号令鬼神的白骨令,喜煞得鬼油胡撅起多高,色眉舒展,淫兴大发。他一手拽着玉秀十一娘的如烟长发,一手在十一娘身上游滑,那种贪婪的怜惜令人作呕而窒息,老贼觉得出奇地爽,制服了十八王子,从此高枕无忧,老贼的魔鬼欲越加膨胀,不由自主鹰爪般手指顺着窈窕的曲线抠捏着:

“贫道捉了你五百年,还是让我如愿,这每一块嫩肉都是淫欲界的至宝,吃一口壮阳百日不衰,比起唐僧肉来,更有长生不老的骚味儿,啊!…哈哈……”

“呸!”

十一娘一口唾沫喷在色魔的脸上。

“别激动,我的美人!留着口水还有用,本大师最舍不得骚妓的口水,呆会儿贫道会让你慢慢流……”

“流氓!奸贼!”

“骂得好,骂得舒坦,还是牡丹仙子原汁原味儿,来人,将施竭给我绑了!带过来,让他这辈子忘不了,我犰飞的如意天邪淫棍是如何了得,将他的娘们干出七腔淫血!我要他跪着求我!”

手下们一齐拥向王子,用地狱之火锤炼的锁喉链将王子捆了个结实。

“老贼!我就是化成飞灰也饶不了你!总有一天,我会割下那毒蛇淫棍烹进十八层地狱油锅!再剁成肉泥!”

王子咒骂,挣脱着锁喉链。

犰飞见事情这么顺手,更加张狂起来。

“本大师欲火正浓,我要当着施竭的面破了十一娘的金莲身,然后慢慢吃她的骚肉,喝她的万年壮阳血!混帐们!七个妖妓不是白赏给你们?还等着贫道指点吗……”

百余色魔受了恩典,立刻扑向楚楚几个鬼妓,要给大师做个表演,这老色魔向来喜欢群奸,手下们的淫色表演能让犰飞的淫欲达到顶峰,然后,再对十一娘行暴淫之事!……

犰飞开始原形毕露,一点手空中飞下一个金碧辉煌的淫床,飘飘然落在山腰,他揪过十一娘的长发,将其搂进怀中,一番猥亵和玩弄,撩拨得小色魔们一阵阵欢呼,那边楚楚和六鬼妓的真魂也随即被超级色魔们虏了去,十个恶魔一个少女,施暴于山野。

犰飞还想享受这美妙的光阴,可十一娘的超级魔鬼之身使他有些控制不住,随后单掌发力,将十一娘掀到大床上,老贼随后解去最后一道色衣,摘下七星道巾,露出金光闪闪的排骨和那超级淫器,就要对十一娘奸淫。……

可他实在是被十一娘的美色搞昏了头,竟然忘记了刚才随手装在道巾一颗鬼符珠内的白骨纽扣,色欲喧嚣的敬亭山天昏地暗中都忽略了一个小人物,朵儿。十一娘被妖道摧残时,朵儿正吓得瑟瑟发抖,楚楚七妓被五十鬼色汉轮奸时,她惊得闭上双目,等待这自己被凌辱的命运。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朵儿的姿色还比不上八个姐姐,也许她站的地方不太显眼,当她从楚楚等鬼妓们痛苦的呻吟中苏醒,麻木的神经开始寻找解救的机缘。正巧老犰飞脱下道衣,摘掉道巾,朵儿心头一阵狂喜,在暂短的时间内积蓄了超然之力,然后猛然跃起,扑向犰飞的七星道巾,……

“十一娘,我来救你!……”

所有的人鬼都惊呆,当听到朵儿的呼喊时,她的手中已经握紧了白骨扣,正要砸向犰飞,她以为这小小的东西会有千钧之力,姑娘单纯的复仇思想主宰了她的行动。

“不要仍啊!……”

十一娘被压在犰飞的身体下,狂蹬着双腿正在努力摆脱老贼的色具入体,惊然间发现朵儿拿到了白骨扣,不由得大喊。

可朵儿听到时已经晚了,那玫金华闪烁的白骨扣飞出,在空中划着弧线,直奔犰飞而去。也许短短的几秒,对于正常的人类来说是转瞬眉睫的时间,可对于天精地灵的施竭王子与犰飞道,那就是半个时辰的光景。施竭王子心头一阵怒喜,白骨扣飞出的刹那间,王子的六魂直奔第七魂白骨扣飞去,一道摄鬼神的白骨令随即响彻在天地之中:白骨令,索魂命,白幡浑天除妖佞!

犰飞顿觉耳边金鼓齐鸣,天空亮如彗星扫岁,知道白骨令被施竭夺了去。

“你这贱人!”

犰飞甚至来不及后悔和叫骂朵儿,已惊愕得鼠目獐头,不得不弃了娇娘,赤手空拳中挥手抛出老贼的看家暗器,九阴太极岘,一道浑天的太极峰出了犰飞的阴掌,直奔白骨纽扣。王子的白骨令已发出,七魂浑然一体,天地合一,老贼的太极峰仅差半步,便被白骨令化解,九阴太极走了偏线,出了鬼道。但是那雷霆万钧的力量还是余威不泯,太极峰完完整整击中了朵儿,可怜的女孩没有喊出半句,就被太极峰撞碎,在邪恶的掣击中被撞进山崖……

“朵儿!……”

万分心痛的十一娘见朵儿香销玉陨,顿时昏厥过去,老贼抽身便走,化解了色床,十一娘跌落尘埃,直磕得头破血流。

朵儿为义殒命,真可谓:

情知花云歇,本自无伊路

娇颜清萍草,美怜反相误。

孤愁韶华山,泣绝香闺暮;

窈窕梦中魂,生死应如故。

单说施竭王子,施了白骨令,折了美颜女朵儿,心头涌起怜惜之狂暴,口中念念生风,白骨令牌当阳普照,晨曦中的敬亭山被金光罩住。白骨令谁人不怕,一令发出,丰都城三殿阎罗六殿卞城王、四殿五官王和七殿泰山王立刻领引十八地狱鬼军驾到,几十年间不曾幻化的白骨令是冥界第一令,也是燃眉的军令,三位阎罗王分别骑着惊恭兽、赤水猷和鄱阳黑风牛紧急出兵,赶到敬亭山脚。

第三十二章 情义王子的轮回

当下三王遇到犰飞再生道的魔兵,即刻下军令加以绞杀,再生道为害阴阳两界,在鬼蜮也是人皆诛之的魔鬼道。被白骨令金光罩住的数千再生道色魔兵,没了退路,又遇上阎王的三路鬼蜮官兵,只好背水一战,寻求解脱。正斜鬼魅战在一处。

这时施竭王子已解救了十一娘和楚楚等真魂,收回白骨扣,追击遁逃的犰飞而去。二人于空中相遇,犰飞吓得魂飞魄散,勉强咧着嘴招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王子掣出盘龙雪直刺犰飞后心,老贼以九阴太极八卦掌相接,二人战在赤霄的云端。犰飞狗急跳墙,九阴太极掌舞动如风,王子拼全力相应,直赫得老贼魂飞魄散。忽然,王子眼前一红,犰飞拿出杀手锏,飞出九道血痕,那是被其奸杀的少女们月缺时分的阴血,盘龙雪一不小心沾了三滴,顿时万刃归一,失去宝物的灵性,王子大叫不好,便用尽全身之力戳向犰飞。只听噗地一声,还灵盘龙雪入了犰飞的道身,老贼身体栽歪两下,倒下云头。

王子追赶而下,却见敬亭山的山崖处一片沥血,却不见老贼踪影。那些再生道的色兵也都被三王的无常将军部下或杀或擒,无一漏网,施竭心中感念三王襄助,正要寻找犰飞时,忽然天庭放晴,蓝天上万朵浮云压缀。浮云上端三色清伞罗盖,罗盖下三位王者端坐在惊恭兽、赤水猷和鄱阳黑风牛之上。施竭见罢知道是三位皇叔驾临,追杀犰飞已不可能,于是收住盘龙雪,抱腕当胸给三个长者见礼:

“小侄阎施竭拜见皇叔!”

“冥界找你五百年不得你的踪迹,如今却在犰飞的再生道受困,若不是天兵助你,早就沦落非命,恕叔叔无礼,来人,将他绑了,阎帝有令,不管施竭生死,都带回去听候发落。”

鬼蜮将军无常正要动手,忽然七殿泰山王见到了十一娘,不觉眉头一亮:

“施竭,好小子,我问你,这可就是你当年私奔徇情的牡丹仙子?”

“是又怎样!”

“恩,我贤侄果然眼力不错,的确美如天仙,难怪让十八王子倒反鬼蜮,真是个绝色的妖孽!来人,将她一并带回,接受天归惩处!还有,那几个鬼妓祸害冥界君子,作恶多端,赐三味真火,着十三地狱火刑了其幽魂!”

楚楚们闻听悲然哭泣,磕头请求阎王宽恕。施竭心中悲愤,冷冷对七皇叔泰山王道:

“七叔,我知道您最疼爱侄儿,可今天不同往常,不但我不能和你们回去,而且也不允许皇叔加害我的女人,七鬼妓已经是我的风云爱妾,十一娘更是我的真爱,要赐死,我们就一块死!请叔父大人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施竭不是他儿子,他愿意伤风败俗,愿意沦落风尘,就是不愿意回去受苦!”

“大胆!贤侄,不要一意孤行!你还有美好前程,阎罗君千叮咛万嘱咐,遇到十八王子务必带回,将来没准儿会传位于你!你,为了美人怎么如此英雄气短!甘愿在人间受罪,不愿意享受荣华富贵,真是个孽障!”

“无论您怎么说,我都无悔于自己的爱情,不要白费口舌,我自行了断了,给!”

施竭将白骨令掷向泰山王。

“这是我父亲的王者令,让我爹收回去,从此我们再无瓜葛,只求您放了这八个女人。”

“唉,好吧,放了那七鬼妓。”

手下无常将军命人退下。

泰山王早年十分喜爱施竭小王子,曾经亲手教授他武艺近百年,那根盘龙雪还是他将玉皇大帝亲赐的龙头拐加以改造,变化而成,在施竭出道后平三牲怪造反的战争中赠送给他,曾经所向披靡。如今五百年过去,少公子更加英俊成熟,叔侄二人本可以洒泪相见,却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结局。

泰山王见王子已是乌龟吃秤砣,为情种铁了心,也无法相劝,之心中无限凄凉,疼爱与思念之苦让老王眼睛湿润。老王道:

“那你真的不和叔父回去?”

王子冷笑道:

“人间地狱生死茫茫,我不再是阎罗帝胄,又何必回酆都自寻死路。只求与香魂相守,只求叔叔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只要七叔能做到,就答应你!”

“谢谢叔父!”

施竭迈步走向十一娘,女孩的头上还流着被犰飞折磨时留下的鲜血,美丽的少女衣不遮体,遍身伤痕,见王子走来,扑过去跌在王子怀中。

“王子!……十一娘让你受苦了!……”

“不,我的爱姬,你是我的生命,我们生死都会在一起!”

施竭拖起爱恋的身体,替她将美躯用自己的衬衫遮住,然后吻干净心爱女人唇边的鲜血,拥抱着她坚定地回过头,冲着三位阎罗王道:

“牡丹仙子虽然是花妓,可她心地善良,与我般配,我施竭至死不会辜负这个可怜的女人#糊转世轮回已经三生,实指望能带着她脱离苦海,寻找幸福的天堂,可是,我错了,那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今天我要带着她,还有七个鬼妾回到虚幻的过去,甘尝世间的苦难,我们宁可在反复轮回中蹉跎青春,了却残生,也绝不回去领受地狱那些清规戒律,无情的天法。七叔,侄儿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我不再稀罕老阎王的恩赐,江山何用,爱侣常游,我和十一娘走了,至于去哪里,不用你们再过问,只希望回去叔父帮我一次,将十一娘和我七个鬼妾的名符从铁笔判官的名册中勾去,免得将来被那些贪官污吏们将她们的鬼魂变卖,再遭九阴山的陷害。……”

“这……好吧,只要王子好生活着,我答应你,来人,降旨判官,将八个女人的名字从造册上抹去。”

“遵命!”

主薄无根树骑着鬼蜮快马去了。泰山王和卞城王和五官王面面相觑,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我等也好有个交代,不知此次一别何时相见!”

“不知道,也许我会死在阳间,刚才我自断了联心锁,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也许永远与我的爱妻们死在凄惨的年代。”

“孩儿啊!我会派无常将军跟随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不必,我们去哪儿投生不甘叔叔们的事,七叔,永别了!”

第三十三章 吻别断舌王子

施竭王子抱定与阎皇抗争到底的决心,在三位皇叔诧异的目光中,将七位鬼妓的幽魂招来,七位瑟瑟之魂已如暮霭中的炊烟,袅袅婷婷中让人怜爱的凄凉。七魂给王子跪下,掩面哭泣,吞咽无声,泪光中洒满生离死别。王子第一个吻了十一娘,女孩含泪接应王子苍白的唇,阎罗王的儿子之死,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是施竭安详刚毅的目光似乎明白无误地告诉她,这一分别是一场炼狱。

十一娘绝望而幸福第闭上眼睛,她的灵魂中,王子依旧是当年的冷手王子,在她心绪遭到摧残,花蕾的青春遭到亵渎时的白衣大侠。她的记忆中,初吻是冰冷的,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王子的特别,一种凉透骨髓的颤栗和对情爱的亢奋,而此刻的吻却是那般火热,甚至有些咸涩的苦味……女孩的舌尖梦幻般地探询着,她要找到永久的记忆,在可能是永远诀别的生命衔接中,保存珍藏一份情人的感伤和欲液的滞留。

但是,这一次非同寻常,女孩忽然感觉到王子口中异样,不得不睁开滚热的眼帘,她要确认王子对情吻的暗示。但是,她惊呆了,一股鲜血正在从王子的口中流出,

“啊?王子,你怎么了!啊!”

“我咬断了舌头!”

王子微笑着含混地说道,随后用嘴唇堵住十一娘的樱口,他无法再正确发音,只能用魂魄悄悄说话:

“我的小妻子,安静地走吧,你会在一个梦魇年代出生,还记得动力海棠的那幅画吗?其实你和楚楚她们都是画中人,原是十一朵牡丹花,只因多年前文颐广度天尊娘娘下凡与风流才子柳三变结合,才受到天伐,沦落风尘,你们这些花神是偶然被沥了娘娘情血,经日月光华,精变为绝世女妖,你们不是鬼,楚楚她们都不是,你们是仙女,只因报答广度娘娘免受人间娼妓之苦,也被责罚论为阴阳两世的妓女。

你是十一仙娘中最娇艳的牡丹花神,我们曾经在五百年前相爱,从此一往情深,我父王极力阻拦我们的爱恋,不惜将你迫害,打入地狱。那一年我盗走白骨令,将你救出,不得已委屈你转世投胎。………我们又要回到那如斯的岁月去了,我将真正的白骨令藏在舌头里,那是我们爱情生命的保障。白骨令为我的七魂所依,皇叔们得到的是假的,我不会轻易给他们,你咬下去一块儿……就可以上路了,天若可怜我们,会赐予机缘使我们再相逢……”

“王子!……我宁愿就死在你怀里,也不愿意苟且偷生!没有你我还得去死……”

“傻丫头,我等了你五百年,难道就因为害怕见不到我,而了断你王子的爱吗?”

“……我听你的,要好好活着,不管多么艰难,也要活到我们团圆的那一天!……可我们以后怎么相认?”

“你和楚楚她们下身都有一个胎记,是天谴为妓女的证据,每人的标记都是一朵牡丹花,十一个花神分布十一颗星,我的小妻子是最娇艳最性感的一朵……”

“你的女人会等着你,采摘那朵牡丹!……”

十一娘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吻别王子,在王子的鼓励下,颤抖着接过王子自行咬断的舌尖,含泪在王子的微笑中吞了下去,那白骨令依了阳气,在少女体魄中温行,随即她的音容渐渐凝固,灵魂僵直在王子臂弯中,成为一个梦幻,脱离王子而去……

施竭王子随即抱起楚楚和六个倩女幽魂的真灵,做最后吻别,女子们惺泪泣下,以“妾”的身份与夫君吻别。

“不要悲伤,你们其实都是牡丹仙子,只是道行浅薄,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甘为广度娘娘领受人间苦难三百年,以后仍会受苦,受尽人间恶人欺凌,以娼妓为生。但是你们是义妓,是有正义感的女人,你们的善行终究会感念苍天,渡尽竭波,脱离苦海。为了你们的生存,我把王子的爱和会说话的舌头都献给几位姐妹,是为了遮住鬼无常追捕和再生道的迫害,希望你们能在未来的轮回中坚持活下去,终究会有阳光普照的那一天。……”

“王子!我们记下了,不知何时再见面!”

美丽的续萝伊哭泣着问道。

王子没有了舌头,不再说话,依旧用微笑的眼神诉说着一往深情。目光中的灵魂告诉女孩。

“有缘千里会相逢,无缘对面不识君,假如苍天无助,今日即是永别!”

“王子,我们好想嫁给你,就让我们以妾的身份与王子叩别!”

“好啊!遗憾的只是没有洞房花烛!就用你们的吻代替我们的新婚之欲,爱恋之欢吧!”

在无声的幽咽中,王子让她们咬去七截仙舌,失去舌头的十八王子嘴角鲜血淋漓,却丝毫没有痛楚的表情。七女妓得了白骨令照应下的真气,腾挪起来,恋恋不舍,给王子施了夫妻礼,飘飘然如洛神般盈过青草地,过了竹悠河,消失在转世的他乡。

王子无牵无挂,猛然间掣出锋利的盘龙雪,横在脖颈上。

“施竭王子!切莫动手!”

泰山王见施竭与美妾们生离死别后,竟然要自寻短见,不由得惊悸起来,焦急得胡须颤抖,其他二王也吓得不轻,那盘龙雪是天界玉帝法物,一旦自刎,再无生还希望,后果不堪设想。

“唉,都是你们逼的!我爱侄出了事,定不饶你们两个老朽!”

泰山王责备起卞城王来,赶紧下了云端,围拢在王子周围,万般解劝。可是他们已经晚来一步,王子早已手起剑落,脖子上一道深深血痕,即将栽倒。

“快,这,这,这可怎么办呢!”

泰山王手足无措,进退不得,二王也吓破肝胆,为刚才没有尽到亲人的情分懊悔不已。

施竭的眼睛有些呆滞,一股真气随着盘龙雪飞出,即将离开阴阳两世。就在他的目光再次注视敬亭山时,才猛然顿醒,原来刚才遗忘了可怜的朵儿,眼见朵儿的幽魂袅袅攀升,正在凄苦地望着他,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王子用尽最后的仙力将盘龙雪掷出,正好罩住依依飘然的朵儿,随即那情谊法器变幻起来,最后形成一颗参天的银杏,将少女的孤魂拢住。无常鬼和再生道都奈何不得这上仙的法器,只能可望而不可即。从此,美丽的朵儿就成了银杏仙子,超脱鬼蜮的凄苦,等待着王子和十一姐的回归。

第一章 情色牡丹羞

临安城外五百里祁罗郡的栖霞山天女池,坐落在嵯峨矗矗的牡丹岭上,俏岭娥眉间浪木薇峰,峥嵘中常有啼娇韵美,一处绝壁的海棠崖前牡丹绽放,放异香浓,涧水潺涓,迂回过一片开放千年的牡丹花苑,十一朵国色天香、慵懒娇溺的牡丹花在正午的艳阳中窃窃私语。

“姐姐快看啊!那个樵夫又来给我们浇水了!”

“把你讨厌的叶子挪一下,让人家看看吗?啊,是他呀,一见他我的芯都要酥了!”

“是啊,多么英俊的相公,看他的胸膛有那么多腱子肉……真是个好男人!”

“我真想贴上去,让他抱抱我!成天看到那个丑陋的土地佬,还有山神庙的那老头,烦死人啦……”

“你啊,十一娘,真是个狐狸精!”

“要是狐狸精就好了,我们却是死气沉沉的牡丹花,没人看,凋零了,变成花泥花土,谁怜惜呢?唉,今生怕是出不得花蕊哦!”

“十娘,你想什么呢?莫不是也想着那个英俊的后生?”

“大姐,又笑话人家,我哪有那个福气,我们都是文颐广度娘娘偷情后的阴血化身,没有王子的阳气情欲精脉,谁也脱不得美人身的!”

“是啊,广度娘娘还在天宫为那情种受苦,天归千年啊,我们即使出去,也只能做妓子,这是娘娘的不幸造化。”

“管他呢,娼妓又怎么了,天天有男人睡,不比在这里烂掉要好?”

“五娘,好贱啊!就只有你想着男人啊!侬也想的……”

“那有什么法子啊,我们能成人,除非有个王子将他的精脉献给我们,要十一个都临幸,天下哪有那么好又那么强的男人啊……”

“谁说没有啊?”

“十一娘,看你的脸,想男人都快憔悴啦,说有的话,你还能这么可怜啊……”

“十娘,我们有出头的日子了,十一妹有办法让大家成人!”

“真的,十一娘,还不快说啊!”

“看这位英俊的相公,别看他是个砍柴的,却生得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况且体魄如龙,说不定是个王子的天相,我们把他勾引来,试一试不就……”

“十一娘,就你花心,你长得美就能勾引他?每一次他都是浇完水就扛着干柴走了,下次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想死人家了……”

“那也是你十一娘独占了,他最喜欢你,哪一次不是你得的yín水最多啊!”

“打死你,小七!不过说的是哦,要是他的情欲阳气的精脉能让十一个姐妹都伦到,也不太可能哦,要是一位姐姐不得脱身,我们宁可烂掉,也决不走!”

“是啊,哪有那样一次能踏过瑶池十一座独木桥的男人,神仙啊……!”

“可以试一下吗?不然人家都老了,花开无主,多可惜啊!”

“十一妹,着急啦?我看就你琼花一朵,便能把个小相公打翻进yín水缸里,还沦得上姐姐们?”

“姐姐们放心,我不会那么贪心的啊……”

砍柴的樵夫确是个英俊的后生,他面白如玉,高高的个子,虽然穿得很破旧,甚至粗布衣服上缀满了麻花状的补丁,可那副结实的身材却显出彪悍和英武。今天来到山上好一阵了,砍罢了柴,又吃了些六月先红的桑葚,觉得神清气爽,现在,就坐在牡丹花丛的对面,磕打着刚刚挖到的草药首乌上的泥土。

那首乌长得奇怪,令他瞧了好一阵子,男孩的脸充满好奇,慢慢地,却在不经意的视角中变得绯红,原来那首乌竟十分像一个裸体的仙姑,乌黑的长发,还有夸张的乳房,圆圆的美臀,最让他目不转睛的,还是何首乌下面的女人结……,他从不知道裸体的女人长什么样,今天莫不是这山神故意……

他像个做贼的孩子,左顾右盼后,露出微笑,崇山峻岭的,哪有人啊,还是多欣赏一会儿吧,回去给母亲煎了药,就看不到美滋滋的神奇了。

他爱不释手,不知不觉,自己下身竟膨胀起来,他吓得赶快仍掉,又恋恋不舍地拾起。

这时,其实,这是牡丹仙子设下的“陷阱”,没想到小樵夫果真见了情欲旺盛起来。

“姐姐们快看啊!……”

“小相公犯相思病啦!”

“好强壮哦!吓死人了!”

“是啊,我们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原来真的好威风喔!怪不得广度圣母要下凡,能得一日夫妻,一晌之欢。死了也心甘情愿喽……”

“十一妹,你真聪明,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过来,人家都要想疯了!”

“他会过来的,姐姐们,到时候可不许求饶哦?他一定是个大将军!要当牛做马喽!……”

“小妮子!都是你坏,让姐姐们动了凡心,……他什么时候过来啊!”

“等不及了?哼!快做准备吧,看你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像要入洞房啊?”

“快!别说了,他好象对那首乌不感兴趣了……”

“谁说的,你看他的下身,哇,还是那么威武哦……”

小樵夫对着首乌的那个好看的地方亲了一口,随后装进口袋,自言自语道:

“不就是根草药吗?也当不了媳妇。唉,别拿穷人开玩笑了!”

想着自己悲苦的身世,小樵夫站起来,哦,才发现自己的下体居然还对那首乌挂怀,小樵夫无奈,摇着头自己慢慢磨蹭起来,希望让那春潮快点过去,可谁知越加的不可抑制,差点让那个愚钝出了补丁处的缝隙。好不知羞的大虫!这世道是富人可三甲七妾,哪有咱穷鬼可以吃得天鹅肉,看看首乌就算是福气了,还得寸进尺!无赖出头#蝴终于给了自己下身一个耳光,不过依旧是饮鸩止渴,那发威的将军定要出人头地。

不管他了,站起来,背起草药,提着水葫芦,他还要去给前面的牡丹浇水,然后下山,拿回去干柴和草药,给生病的母亲。

这个神仙般的地方是他独自发现的,虽不比世外桃源,可足以令天下的美景黯然失色,他最喜欢来这里砍柴了,不用担心霸占山林的豪门大户家奴的欺侮,也不担心找不到吃的。他非常得意,已经来了好几次。

本来粗心的小樵夫没有注意到那些绝色的牡丹花,可是上一次,他舀了一葫芦天女池水,带到山上喝,却发现了这些即将枯萎的牡丹,就一时生起怜爱,把个葫芦水都送给了这些花仙子。当他再来的时候,果然见到了馥郁异香的花儿,小樵夫非常高兴,从此就迷恋上这些天成的花儿,少不了砍柴劳累的时候多来探赏。

第二章 初冠遇娇娃

小樵夫这会儿手摸着首乌,扛着一草篓的草药,又来到花地,打开水葫芦,天女池水清澈可鉴,他自己小呷了一口,默默地想着这些春阳高照的花灵们,一定等待着救命的血脉了,他不想多浪费掉宝贵的池水给自己,毕竟下山的时候可以大喝一通。

清澈的水顺着葫芦口滴滴落下,他每一次都平均浇灌的同时,总要给最美丽的那朵多几滴,日子久了,形成习惯,那朵俏丽的虞姬艳便成了他第一个照顾的牡丹。可这一次有些蹊跷,只见到水浇灌在上面,却不见往日水灵灵的露珠闪耀!唉,这可怜的花儿一定是渴极了,小樵夫的默念中那葫芦里的水居然流光了,等他清醒过来时,宝葫芦里不见一滴。这可怎么办?

善良的小樵夫无奈,只好放下草药,提着葫芦下山去了。好一阵子,他才气喘吁吁地回来,山涧中的荆棘刮破了他那勉强遮羞的衣服,这一次,他不敢大意,心想一定都浇到,就可以回家了。先坐下来喘了一阵,一阵春风拂面时,小樵夫觉得恢复了龋寒的劳苦,便欠下身体,挨个花朵地沐浴着……

奇怪啊,他葫芦中的水仿佛都流进朱紫国去了,不但花没有被润湿,就连土地也依然干涸粗皱,小樵夫倒提起葫芦,对天望了望,看来这点葫芦水是杯水车薪了,再弄一次,说不定会好一些……

午后的太阳依然很闷热,小樵夫如是三次,但是他不明白那些水都跑到哪里去了,就这样离开,又于心不忍,可那来回十里的山麓涧峡实在是不好走,最后一次取来水时,已是日落西尘,他连累带饿,实在走不动了,没等将葫芦口打开,就昏昏沉沉卧在那朵娇媚的虞姬艳上睡着了。……

一片晚霞中,小樵夫睡意香沉,元神在美妙的栖霞山飘荡起来,睡梦中只见天边的垂帐里飘然仙落十一个不同衣着的姑娘,见她们桃腮垂秀,星眼含菲,发盘云髻,身着绿绒粉缎的霓裳,面若银盘,青丝如墨,红唇如脂,玉指天琢,无不闭月羞花之貌。

“小哥哥,不认识我们了?”

十一女子飘然万福,其中最美艳的红衣娉婷袅娜凤步,美目端倪着他的身体。“几位仙姐姐是……”

“小相公常日里浇灌着妾身,却不识得美人面,姐妹们,你们说多有意思!……”

众妖娆粉腮含羞,一齐笑道:

“是啊,小相公还趴在十一妹的身上睡觉呢!看啊,他都快把我们的大美人给宠坏了!”

“姐姐们莫笑,我几时认识众位仙子,又哪来的福气与姐姐们合欢,我那么穷……”

“你一定是个王子,不然你是那个为何那么壮喔?”

小樵夫才意识到自己衣着不整,连忙用手去遮蔽,哪里来得及,只见几位仙姑早已赤裸妖身,只留半点怡红,那最美的红衣娉婷裸露出大理石般饱满圆润的乳房,羞目如电,冷粤天情。少女不知何时羞缠玉腿,那裸体的下身竟赫然骑在一头望月的犀牛背上,那兽物淫根狼起,被十一朵花瓣包容,再见另外十位仙姑更是于枝繁叶茂的铁树间,伸出雪白的玉腿,舒缓盘桓,妖情犀盛,在三根栖霞岭的山笋玉柱的周围磨蹭,妖姬求索,天龙伟汉,那十一娘子忽然弃了犀牛铁树的欲物,抛出红菱袖带,将小樵夫的淫处锁紧,随即赘欲而俅,迎春竟放,将小樵夫扑倒在花蕊间……美娉婷首先腹坠金阳,手握青果,再将雕琢宝玉般涨裸浑圆的乳房画于正胸,十狐媚也贴上香肤蜜菡,一番春色满园的淫雨霏霏。

正如牡丹十一娘所料,这小樵夫在梦中一番情色森林,果然那堂堂正器不是秋风下的墙头草,也许是从未享受过如此亢奋的呵护,春星欲起的明月皎洁时,已在瑶池里如鱼得水,孤云出梭,少时便过河拆桥,雨盖芭蕉,贪念间花蕊浮芳已是骨断筋酥,情果难噬,小樵夫环抱春风玉酥手,臂摇冬雪嫦娥帕,搞得十一仙子鲵捏不起,而又欲罢不得。

真是:

真神初冠遇娇娃,伊人慑带醉泥葩。

龙首羞涩仍在怀,凤尾无力难自拔。

月满钩沉惜怜香,乌阙堂泻忪倦塌。

汇起山阴千年麝,含拢滋阳万情花。

那春吻之夜早已天幕阑珊,小樵夫仍在梦中拓猎,直至穷尽涵浆,竭掠丝丝欲雁,才在一道天衣垂帘,启明星勃起时收住麒麟。便昏昏然朝欲地放了耕耘之牛,懒懒地睡去。

天女池鸣涧的瀑布声震碎他伊澜幽梦,初绽的朝阳温煦在脸上时,小樵夫醒来,便操起葫芦拼命地喝着记忆中剩余的水滴,谁知,那岂是池水般甘甜,里面似有玉露琼浆,又似甘醇的美酒,让他清冽在胸。

他渴极了,一口气喝个精光,才算恢复些男人的体力。小樵夫的嘴角仍旧挂在甜蜜,昨夜星辰之中的美莲春梦,就像天上的星星,能让他数至如珍,好美丽的仙姬啊,柔顺冰滑的玲珑玉体,那丝婉如娟的秀发,美妙含羞绽放的花芯欲池,都让他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一夜牛郎的自己得了那么多仙女的欢娱,莫不是有仙人的映照,神姑的倾佑吧!

咦?那些牡丹哪里去了?小樵夫一阵焦急,赶快咕噜身站起,我的牡丹呢?完了,一朵都不见了,莫不是昨夜自己欲中拙力,被毁掉了不成?他懊悔不已,借助朝阳的胧光,他焦急地找寻哪怕是一朵花瓣,可是十一朵牡丹竟香销玉陨,脱颖而去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些破碎的残叶。

噢,他终于明白了,原来那十一朵牡丹就是梦中的十一个仙子吧,自己浇灌的芳华竟然被自己给……糟蹋了!这,……小樵夫望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再寻觅一片残叶,终于懊悔地发现,那上面竟然有一些水样粘稠的东西,那是自己的体精……。

妈的,自己真是个十恶不赦的伪君子、流氓、催花魔!就是讨不到媳妇,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拿无辜的牡丹花蕊泻淫色的恶欲啊!那可是自己精心救活的天物。

第三章 欲夜思娉婷

牡丹花丛的破败,使小樵夫伤感了好一阵子,愧疚和自责让他无地自容的同时,也如离别了心上人一样,有种怅然若失的感情。呆呆地寻觅了一个早上,他不得不垂泪告别,在悲伤中编制了一个草篓,然后捧了几把带根的泥土放进篓中,他要把她们的‘尸骸’带回家,希望来年的春天,这些须根长出幼苗来,也算做爱的祭奠中有个补偿。

临安城边缘的栖霞郡,一座茅草房里,此刻仍然炊烟不旺,一位半头白发,面容沧桑的中年妇女翘首期望着远处的山峦,惦记着砍柴儿子归来,因为他已经整夜未归了。

太阳升起老高时,妇人才窥到孩儿的影子,不由得微笑着摇摇头,拄着树叉回到院内。小樵夫整夜不归还是头一次,母亲责备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幸福的安慰,开始生起灶火,等待着儿子带来些山珍果来。

“娘!我回来了!”

小樵夫兴致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幸好母亲没有注意到。

“下回不许你在山上过夜,狼虫虎豹多的是,娘担心你出事!”

母亲嗔怪起来,卸下儿子的背肩硬柴。

“这篓子里是………,唉,这孩子,还带点土来!”

母亲不理解,想必是要拿山中的仙土祭灶神。

“娘,明年我给您栽几棵牡丹出来!”

“就这点土?那感情好了,明年正好是洛阳牡丹会,皇门大户们都要到场的,谁家得了花酬,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娘要是有那好日子,就不愁儿媳妇了!”

“娘,您总是媳妇媳妇的,儿子难道就不能伺候您一辈子?”

“娘做梦都想有个牡丹花似的媳妇,可谁能嫁给咱呢?能有个过日子的丫头过到这破门槛子里,就是我儿一生的福分了,唉……”

“娘,您能给儿………数出十一朵牡丹的花名吗?”

“大男孩家,怎么问起这个?”

“孩儿只是好奇,您说曾经去过牡丹花会,自然比孩儿懂得多了!”

“娘还真懂这牡丹,就报给你听听!”

“娘,您等一下,孩儿记下来!”

说完,小樵夫兴高采烈拿起一段木炭,在一张破旧的窗户纸上放好,

“好了,娘,您说吧!”

“恩,上好的牡丹那都是国色天香的坯子,有端庄玉女金系腰、大瓣闺秀杨妃醉酒、细品秋香的嫦娥奔月、十里芳香的银玫瑰、还有双颜一株的合欢娇、娘记不住那么多了,还有瑞玉蝉、梨花雪、瑶池贯月、青山卧雪、飞燕红霜、虞姬艳……”

“够了,够了!娘,哪一朵最娇媚好看?”

“当然是虞姬艳了,传说当年楚霸王宠妃虞姬自刎身亡后,刘邦手下英布将她葬在一片花园,第二年整座园子都长满绝色牡丹,高祖听说后甚为之奇,就册封那牡丹为一品虞姬艳,为皇宫御花园的上品,可谁知入了刘姓皇宫竟全部枯萎,吕后要铲除,太祖感念花之忠灵,就令婕妤才女们将花送与百姓,这花很有灵秀,竟在民间芳华俊秀。那花奇艳无比,越是雨后就越精神漂亮,娘就见过一次。”

“我娘一定是大家闺秀,不然怎么对名门牡丹花有如此的记忆?”

“娘年轻的时候在宫里………”

“您在皇宫?儿长这么大,怎么没听您说过啊!”

小樵夫的眼睛变得比太阳还热。

“孩子,不许外传,今儿要不是你要娘报花名,娘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你!”

“这不是好事吗?传扬出去,又怎的,免得那些大户财主们瞧不起我们!”

“就是不能说。”

“为何不可?”

“听娘的话,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娘就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记住了?”

“记住了!不说就不说,在儿心中,娘比那皇帝老儿的梅贵妃还尊贵!”

母亲想到伤心事,落下泪来,回到灶房生火去了,小樵夫仍旧兴致勃勃,将花土埋在院子里最整洁的地方,直到浇上水,用手轻轻夯实,才依依不舍离去。

夜晚,舒缓的春风掠过窗纱,窗外卉木萋萋,络纬春啼,微霜簟色,小樵夫依偎在油灯下,怀想在栖霞山的惊奇艳遇,不免起瑟初停,欲睡难衾。情绪勃然间,他想起要将那幅今生难觅的美妙记录下来,于是置备了一张母亲糊窗棂的白纸,用木炭做笔,夜色阑干时分,竟做起画来。

十一个仙娘被画得惟妙惟肖,虽未着色,却已将绝颜运于笔端,精细处工于无声之妙,粗犷处似天女散花,形似丹青水泊之美,动如婵娟帛瑟弦拨之韵,小樵夫少时受母亲书画亲点,昨夜栖霞山又情塞顿开,不觉三更时分,已作得《天女牡丹十一娘》的美图。

见画中,雄龙雌凤于情色牡丹中絮乱丝繁,那娉婷裸露如玉的乳房,光润着羞目乜斜的玉腿,缠绕在灵犀狼起之间,那淫雪芙蓉的肌肤,妖情艳荡的笋玉酥手,勾勒出香姬求索的旺达,十一个裸体淫仙子围在醉欲的葱茏中,每人的头上都别致一朵牡丹花。金系腰、妃醉酒、嫦娥月、银玫瑰、合欢娇、瑞玉蝉、梨花雪、瑶池贯月、青山卧雪、飞燕红霜、虞姬艳。图中人物宛然,颦蹙精微,妖冶如妲己、娴静如昭君,

真是:

天凌情女缀风尘,美玉琼枝娇娥颦。

虹乳天弯含苞媚,朱唇地摄龙须根,

十一盏,花淫芯

二十二处雨点魂

元瑕璎珞催君持

孤帆才落玉江阴

揽妖姬,醉紫痕

锁铜雀,娇梦吟

花央挑下千骏马

赤兔骑上吕将军。

小樵夫虽然没有读过私塾,却因母亲三岁教得《四书》《五经》、《孟子》《春秋》,也颇得些文墨,正思忱画中的题诗,不觉身后传来一个男子戏噱声:

“好个情种,不思砍柴之功,耽于秀女淫妃之梦,匹夫之戏也!”

“谁?”

小樵夫惊出一身冷汗,猛回头,见来者:

年约二十许,头戴浅蓝色文生公子巾,身穿灰青色宽袖公子袍锈着汗渍,半掌皱褶的五彩丝鸾带系在腰间,已看不出分明颜色,月白袖子上画满墨迹,虽面白如玉,却因放荡不羁而失了公子颜色。

第四章 寒儒逛妓院

小樵夫惊愕得色胆虚张,连忙收起那幅淫画,可哪里还包藏得住,进来的公子一把就捻将过来。

“一夜春风得意,小色主别来无恙呼?”

“是贾表兄!”

小樵夫惊讶有加,已有好久没有见到这位远房的表哥李贾,今日大清早却在“鬼画”成卷时相逢,似有难堪之色。

“施竭贤弟,何时迷恋上画中美人了?”

“啊,随梦就缘,哪里是迷恋,仁兄见笑了!快给我!”

“哎呀,画得好,画得妙!”

李贾凑拢过来,将画徐徐展开,轻摇竹扇端详着画面,不由得啧啧称叹叫奇。

“好画,好画呀!”

施竭更加难为情,央求道:

“还没有着色,也不是文宣砚宝的佳作,粗陋得很,就别看了!还给我吧,表兄!”

“不然,笔锋讲究,浸透骨髓,白描老到,已入木三分,你看,这些美人跃跃纸上,就要呼之欲出啊!”

“哪里呼得出,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千万不要夸赞!”

“恩,似还欠一首诗,为兄就为之代劳,只是不知庄蝶幽梦,十一美姬何所寓也,为兄只好揣测三分,笔运七赘,如何?”

“那就多谢兄长,也没什么好梦,小弟不过遇到一群仙女相伴黄粱梦,怎奈,楚王有意,神女无情,画下个飘渺神仙来留个纪念罢了!”

“让我好好想想,既然是逢了神女,就更不能破了贤弟的美意……”

李贾度起方步,在陋室中徘徊着书生步,施竭继续说道:

“哎,表兄,你不是准备秋试大考的吗?今日为何这般闲情逸致!”

“十年寒窗,已经搞得为兄狼狈不堪,今日邀你出去游乐一番,权做以逸待劳。”

“游乐?我一个樵夫邑人,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娱乐,再说那些豪门酒肆,铺张的店面,哪是咱们的去处。”

“不看到你的裸女娇画,我还真不打算浪费这点光阴,贤弟今番都这般兴致,恐怕是要走桃花运了!为兄当功添一篑、玉汝于成,搞到个颜如玉的女子来,为兄怎能再将良辰美景纳于书蠹之中,岂不荒废了我辈大好光阴!”

“这,怕是不成,我要秉明母亲。”

施竭正要转身,也好逃避刚才的窘迫。

“哎,不要惊动姨母大人,君子之戏切莫声张,为兄带你去个有画中美人的地方!”

“入画的美人?你……怎么讲……”

小樵夫施竭感到有些紧张,担心李贾识破了刚才无奈的谎言,别是他也知道栖霞山遇神女的事了吧。但是李贾的表情似乎没有异样,施竭心里塌实些,不过依旧木讷八分,不知葫芦中会有什么风流韵事。李贾接着道:

“为兄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艳遇,昨日我正在花园背前朝阮籍的诗文,忽然墙外有年轻女人的笑声,就寻声寻找到花园口,偶见一亭亭玉立、面似桃花的小女子朝我含笑。为兄很惊讶,就询问那女郎何事,你猜她说什么?”

“是与表哥一同赏花?”

“岂是这等凡俗,她是来借笔墨砚台一用的!”

“少女子出门借砚台,是不同寻常,怕不是为了偷会我贾兄而来吧!”

“当时我也感到羞怯,后花园静比天籁,一个天仙之女与书生会面,怎不让人浮想联翩,就借给她徽墨端砚,随后偷跟她的婀娜身资而去,你猜猜,她竟住在哪儿?”

“又让我猜,那当是市井贫民的街坊,或者是绿林酒司的草堂,否则怎能买不起书香砚台!”

“又猜错了,那小女子竟进了狮子楼的漪红轩!”

“漪红轩?是什么地方!”

“是豪门大户逛的春院呢!”

“是妓女……要读诗书?”

施竭诧异得连连摇头,竟有些口吃起来。

“我不敢信,不是编故事给我听吧!”

李贾煞有介事,扬起那画道:

“不但是真的,你画的神女,有一个还非常像她!”

“会有这么巧的事?”

“就这么巧,不信,你随我去狮子楼一看,贤弟拿着画,咱们见证一下!”

“这怎么使得!我们去逛妓院?还,还是你自己去吧。”

“都说愚兄是个腐儒,你比我还愚钝,我们就去看一眼,也沾不了腥咸的花草,大丈夫心中无色,何惧这世间六池七欲的染缸!”

“那,就去就回啊!……”

“为兄囊内无银两,还赖在那儿吃鸨儿的荤菜不成?”

栖霞郡离二人的茅舍尚远,李贾和施竭搭了船家的小舟,出芷云湖直奔对岸的双阙正街。微风徐来,湖面锦鳞游碧,波光粼粼,荷花香蒲潋滟,一派春光雅烯,舒张的豪迈之气。中午时分,稍稍驱除水陆劳顿,二人已在双阙正街的甬石路上盘息。但见商铺绵延不断,酒肆茶楼如荼如云,名吃、文房四宝店、车载手挽的大户家与文人雅士流连穿梭,络绎不绝于店铺和摊商的荟萃珍玩、名吃店铺。春天的栖霞郡是士大夫们泛舟吟颂的好去处,正因为如此,许多倾城士女,舞姬名妓便云集在此,士大夫和色徒们品铭“仙酒斟云液”,随后就找些名妓听“仙歌绕梁虹”。生活奢靡腐烂,其中不乏豪官雅仕之流。

二人于酒肆店铺中穿堂而过,只因身上寒单,囊中羞涩,便不敢当街停留,直奔李贾暗自跟随那桃花女的狮子楼分号漪红轩。

这是一家本郡最红火的妓院,青楼中丝竹钟罄不绝于耳,罗女团扇嫣然在目,毫巾锦绣的公子哥们早早便约了鸨儿更出的红帖,在堂下淫声比赫,拆拳问晴。二人在堂下钩着脖子,向楼中窥探,那寒酸的陋衣在花花公子们绫罗闪映下十分醒目,不多时,便招惹来大堂的鸨儿,一阵嗔怒的香帕扇点,鸨儿的朱紫甲便已点在李贾的脑们儿,

“你们两个泼皮,獐头鼠目的狗儿,砍柴怎跑到老娘的堂子来,来啊,”

鸨儿呼了几个小厮,

“哄他们出去,老娘今儿刚结了孙善人,赏给他们两碗剩饭残羹,打发去了便是!”

鸨儿甩了绿袖,扭着肥胖之躯正要离去,不想李贾认真道:

“鸨儿姐姐是瞧不起儒生?他日我若中了举仕,专邀你这绣户,施舍百千红裾的银子,看你还以貌取人!”

“吆喝!没看出这要饭的书呆子还挺有志气,如何不溺泡尿把你自家照照,看你那厮穷酸样,也配和老娘斗气,来啊,给我打,看他狗肚子里有多少酸墨!敢惹你祖奶奶生气!……”

第五章 情妓杜十娘

鸨儿一声令下,腰横臀壮的小厮们一哄而上,揪住李贾犹如金锤破竹,一顿暴打,施竭急忙阻喝,见无济于事,索性趴在表兄的身上,任由小厮们拳打脚踢。

“姐姐住手!”

忽然间楼上传来一声少女的莺声,小厮们停下肉锤,举目向看。原来二楼的栏杆处婷婷站立着两个绝色女子。鸨儿见了也满脸随笑道:

“我当是谁呼姐姐,原来是杜十娘,噢,还有十一娘大美人,小姐们有何吩咐?”

“请姐姐罢手,这公子是我邀约而来,不必难为他们,少不得你的银子!”

杜十娘十分气恼,说话间已下得楼来,后面随了一位芷薇柳眉、星眼桃腮的绝色女子,施竭抹了一脸头破的血水,定睛观看那美色,不看则已,一看便惊出七魂九窍:这两个女子不就是那日在牡丹池遇到的仙姬吗#蝴惊愕地站起,顾不得扶伤咧嘴的李贾,慌迎上去。

“姐姐可认得我?”

二位娥眉芙蓉顿下轻足,相视盈笑起来。那十娘雪莹玉体,娇珑含羞地拉起妹妹十一娘道:

“不想真是他!”

二人旁视着鸨儿和小厮们道:

“今天我姊妹不接客,专伴两位相公,姐姐要多少房银,只提个数来!”

鸨儿没想到两个阵轩红妓竟情赠两方穷鬼,失了一天的银子不说,几个侯了佳娘十日的大公子们岂不透出肝火。也不免恽色起来,又碍于二娇娘是摇钱树,不敢得罪,只得抹笑道:

“姑娘哪里话,就当是你们亲哥哥来小会,姐姐焉能收无端木的银子,姐姐不知小姐约请,还打了两个相公,一文不收,自当赔罪的本钱!”

“那就谢了!”

杜十娘没有理睬鸨儿,来到李贾身前,轻拭脸上血污,扶起来向楼上走,那边施竭与十一娘呆呆地撞见,不敢相视,悄悄随了十娘姐姐,一并上了楼来。

十娘将两相公领引到闺香房,以罗帕蘸水理了李贾的浅伤。那边十一娘杏眼含羞,虽不敢直视施竭情儿哥,却也湿了沐巾,涂去施竭身上的脚踏之印。

十娘嗔言道:

“相公来此,应下个帖子来,这般冒失误闯,伤了筋骨不说,还受那番鸨儿泼皮的欺侮!”

李贾皮肉伤害在红酥手的揉捏下,早已将疼痛抛到云霄外,只顾得端详美人面,感于交遇之幸,见十娘认真,也感激不已。

“没想到今生能结识小姐,贾三生有幸!”

十娘闪着美睫道:

“昨日去山中采药,奴家偶到贵宅花园,见公子念得阮籍的咏怀诗云:

二妃游江滨,

逍遥顺风翔。牐

交甫怀佩环,

婉娈有芬芳。

猗靡情欢爱,

千载不相忘。

倾城迷下蔡,

容好结中肠。

你都将二妃念成二奶了!怎地不惹人笑!还有啊,十二首的几句:

夭夭桃李花,

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

磬折似秋霜。

流盻发姿媚,

言笑吐芬芳。

携手等欢爱,

宿昔同衣裳。

愿为双飞鸟,

比翼共翱翔。

你将夭夭桃李花读成天天桃李花了!相公如此粗心,怎能赴京城秋考殿试?故而假意借砚墨,实想与公子结面缘,好相告于你!”

十一娘补充道:

“岂止是粗心,姐姐,我看这‘天天桃李花’是表明李公子花心哦!”

“小生哪有那番情境,姑娘见笑!”

李贾对十娘的才学吃惊不已,没想到这纸醉金迷之地居然还有如此博学精深的处子,不免赞叹道:

“贾佩服姑娘五体投地,背诵建安七子的佳句,竟如此流利,小生自叹弗如,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请受小生一缉!”

李贾说完施了大礼,搞得二位佳人笑声不已。

“李公子,听说今年的秋试是楚文晋大人主考,楚大人多年前无端被罢黜,如今天子隆恩,大人官复原职,主薄翰林,定会光扬天下举子。”

“似有听说,去年的栖霞学政孙佩搜刮了多少学子们的银子,怀才不遇的举子被他坑害不少,如今他定不敢如此嚣张!”

“天时襄助,希望李公子能出人头地,小女子婉助哥哥中的!只要哥哥不嫌弃奴儿,十娘宁愿公子高中金榜之日躲在后花园贺喜!”

“十娘情深,贾岂能不知,回去定熟读诗文,也不辜负了姑娘的凤心,哪里还谈得嫌弃,与姑娘八斗才气比起来,小生倒显得粗鄙不堪!”

“哥哥言重,十娘是风尘落魄之荡妇,早与世间贞洁无缘,能令相公错爱,十娘死也无憾,无论哥哥喜欢,今儿十娘也要哥哥尝了甘霖秋水的回去……”

说完十娘真情流露,酥手拉着李贾坐在她的秀床。十娘转头望着施竭一眼,凤眼含娇中泛起感伤涟漪,似在告诉施竭,忘了那夜与妾的交欢,你的十一娘同样会侍奉你……

那边十一娘微笑而不做声。见姐姐与李贾拥在缠绵之床,便拿来瓜子,一盒鲜乌菱和枇杷果。砌了好茶递与姐姐,十娘托与李贾,二人眉目传情,不觉静如燕雀池塘的口鼻心语,十娘蜂柔蝶嫩的乳房渐渐靠在李贾瘦弱之胸,桃颊红潮,情动娇口,那堪怜爱的拨弄,哪里是一介书生禁抗得住,李贾早已青衫歪斜,手足无措,五彩丝鸾带抑不住身下獐鼠的跃试,在十娘倒身卸去珠环玉佩的雍懒之际,便趁势一手掀开玉娘的金珞裙子,抱起鸟儿般的依顺柳腰秀臀,尽力让十娘的身体靠去,十娘被缠了个满怀,微闭美目,头上早已湿漉漉的粉汗下来。

第六章 爱床初开两牡丹

十一娘假意在铜镜前理着云鬓,峨楚间偷窥着施竭,娇面拢羞,拨弄着八仙桌上杏桃儿的红绽蕊,秋波早已瞥见十娘那边已卸了玉树红丝袄,便情欲难奈,故意将红袖一抖,溅得花瓣落地,随后十一娘凤腰回环,正要扭捏风柳绿蛇腰去拣拾。施竭那方再也矜持不住,急匆匆上前俯身在地,帮助十一娘去拣花瓣,不想站起身来时,已被一双柔软酥秀的御手抱住腰盘,未等施竭回首,那双巧指已游离到男儿胸竹的春笋处,情欲勃发成长起来。

“十一娘!”

施竭转身,将玉娘的巧手按在森林,冷不防将窈窕妩媚的身子抱起,对口捉了红唇,深情地吻着欲渊的来处,直到女孩喘不过气,艳荡娇娘受了鼓励和刺激,更加酥胸狂燥,体麝烟花,恢复了江南第一妓的娇淫荡艳,急唤起愚公的操蛇之神,小樵夫再度受宠,如欲中天,把持不住,急忙挥定千军万马的蛮力去应付,一手忙退了姑娘的缀花罗裙,将女妖儿擎起,那天成尤物的冰洁玉体便掩埋在樵夫哥哥的身下,二人只相互拥吻,不觉失了重心,摔在一顶乌衣惊玉罗帐里。

十一娘于烛浑情境之间,退了朱帘的蝴蝶扣,自解去红孩儿的兜裤裤,还将刚才拣拾的花瓣撒了嫩胸和玉腿,最后一瓣含在口中,微睁杏眼等候着落樱骑驾的将军。施竭连忙退着自己的单衣,却在惶恐和激动中抖落一个纸物。十一娘用玉指衔起,惺惺眉眼打开瞧看时,早已春心荡漾,笑靥梨花。

“小王子,画的是我吗?”

小情哥面色一红,

“是……牡丹仙子,那美色的虞姬艳着实像你!可,我哪是什么王子,我是一个贫穷的樵夫。”

女孩并不在意他的辩解,只关心那幅淫画。

“她比我好吗?”

“和你一般无二,春心美莲,让人炽爱!”

“你知道这幅画的寓意吗?”

施竭被问了愣神,舒缓了一下紧绷绷的下体,问道:

“小姐可知我画的寓意,当解一二。”

“十一姐妹出于奇葩,交欢于情色森林,是为牡丹花妓荡瑶池,犀牛红,龙盘亘,牛朗织女醉花阴,你知道那个同戏十一仙子的威猛牛朗是何许人吗?”

“不知,当是神仙凡点,天上怡娘坐化的情种吧!”

“就是………你啊!”

十一娘悄然说道,随即将玉臂扬起,做与树中盘绕铁树的歌妓一样的动作,搞得小樵夫顿觉惊潮淬雪,刚才还被十一娘的画语滞于雁荡山,如今却挥戈豪进,猛出玉门关,西下火焰山去了。施竭再将女孩抱起,女孩向后弯腰,满成彩虹弧状,叫做天罡罗汉倒拔垂杨柳,施竭狂吻着姑娘的玉颈、酥肩、乳沟和美脐,忽然,他一下子僵直:

原来在十一娘的美脐处,竟有一朵天生的胎记,那朦胧是样子极似牡丹,在狼子不经意的私吻中,那胎记越发的红润,惊得小樵夫一阵痉挛。

“施郎,不认得那牡丹?”

“我一个穷后生,哪里识得这般天成的花心玉!”

“你的画中不就暗点了吗?”

“粗陋之画,焉能这般精细。”

“郎啊,你看!”

施竭注目观看十一娘手中的画儿,可不是吗,那画中最美的仙妓的同一处就有一个暗记,而且,片刻之间,那黑白的画面居然变成了彩色……

“奇了?为何是彩色的,我并未着色啊!”

“想知道秘密吗?”

“自然!”

“那得先打开美人的秘密匣子哦,不然那虞姬艳凋谢了,明日不一定被哪个色汉捉了去,娇体的牡丹花不是随便绽开的!……”

“小仙儿!今日我就是死在这牡丹处,也要浇灌她十一壶天水!”

“见得君,那虞姬艳就暗自流泪了,侬今天不要那么多照顾啊,郎君劈过垂杨柳吗,侬要一个砍柴的汉子,每一次都抱紧我,再将侬砍倒……”

忽然,施竭感觉床褥一片红色,血光濯见,已是惊得九霄云外。

“十一娘!你……”

“那是处女之血……”

“这血从何来?”

“呆子!这是莲花血,侬家是金玉之身,那些嫖客们哪有那等福气,不是瘪瓜子就是泻公鸡,人家留给郎君的嘛!”

十一娘忽然从枕头下又拿出一幅画来,施竭吃惊非小,原来那画竟是自己的黑白幅,两幅珠联璧合,完全相同。这就是十一娘说的秘密!

“是你画的?”

“是啊,侬也有个伊澜幽梦,所以连夜做得,那梦公说,这天女牡丹十一娘的美图有雌雄两幅,我的玉女身将献给同一幅画的书生#葫以人家的贞洁才特意给了相公的!”

“好画,好佳人!”

小樵夫更加肆无忌惮,寻了千年妖柳,一通吻刀下去,那十一娘就被劈斩得柳絮纷飞,玉体汗渍粘满搓揉的碎红。

那边杜十娘和李贾可谓相对平静。十娘的眸子里灌满了爱的秋痕,他不忍捉弄这位瘦若的相公,而是循循善诱,依着男人的性子发着春光芍药。十娘轻轻吻着李贾的肩胛和阔胸,也忍不住拔下他一根胡须来,放在唇边捉戏。李贾一惊,受了秋娘的刺激,脸色便开始獾红,十娘翻倒在床,缠绵中半裸去透明的绫罗,变成一只细腰的玉壶,冰凉中散发着青春傲气,冷睫中勾宛着乞怜和春意。

李贾早已忘却孔孟老庄道德经,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被十娘灌了几泊心意水,竟也沟壑盈满,江河日下,李公子便将个十娘揽起,十娘却像个被倒提的水罐,滋流的脉脉秋波早已宣泄,二人春心蜜意,在罗帐中紧紧拥抱在一起。

╲千╲╱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第七章 梅花三恶催娇娘

两个青衣“刀客”欲苑寻欢之际,那鸨儿早已为十一娘罢妓之事通报了几个纨绔嫖客,首先赶来的就是栖霞郡最色狂的大户,人称花太岁的梅家三少梅令夭。这梅家的势力十分了得,二十年前,梅员外本是个有名的孝廉,户虽甲足却称不上日进斗槲,家资殷实的爆发户。只因在京畿依靠大少爷梅令弧攀得一门好亲,才兴旺发达起来。那亲家当是炙手可热的官吏,便是当朝太尉犰孟非,此人谋略机关,善于玩弄权柄,与当时兵部侍郎楚文晋势不两立。

后经犰太尉的提携,梅家独女又入了皇宫,从后妃一直册封到娘娘,虽然十几载过去,梅娘娘颜色见老,却因大权在握,梅家和犰家成了权倾朝野的皇门贵戚。梅员外在栖霞郡可谓呼风唤雨,就连州府衙门新官上任,也得由梅家满意,方可就任,否则,不出三日,便卷起铺盖走人。

至于州府下的司马、都督甚至小到典狱、提辖,哪个没吃过梅家施舍的银子,转头来还得背着良心为其卖命。倒是今年情势稍有变化,如今外敌当前,朝廷上下无策退敌,才在耿兴忠等老臣冒死举荐下重新任用了楚文晋,皇上御批楚文晋官复原职,继承兵部残钵,梳理朝刚,其二子楚留嗣和楚留秦分别担任雁门关和蓟州郡太守,担任边塞重要防务,如此犰孟非被排斥,梅家这才有所收敛,可是毕竟多年的经营已在栖霞郡形成势力,楚文晋的鞭子恐怕也长而不及。

不过有一点梅家也无可奈何,那楚文晋的亲眷就在栖霞郡,虽然不显山露水,却颇得百姓口碑,楚家逢旱放粮,遇涝设粥场,多对饥民广布银两,栖霞郡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因而也就成了梅家势均力敌的对仇家。

梅家三少梅令夭是恶贯满盈的催花太岁,百姓畏之如虎,多少民女被其霸占强奸,而无处伸冤,所以人称‘梅花恶’。自从栖霞郡来了美女仙妓十一娘,他就是常包的嫖客。倒是这阵子朝廷风传楚文晋要派人暗访栖霞郡,所以才收拢了些时日。今天听了漪红轩鸨儿的信报,两个色胆开张的乡夫独占了十娘和十一娘,顿时火冒三丈,带着家奴坐着轿子赶到狮子楼分号。

话说轩内的四个情人,施竭和十一娘等情谊绵绵的时候,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接着有人咚咚敲击二楼红衣果绣房的门锸。施竭和李贾吓得不清,急忙从温柔乡里抽出欲器,抱着娇娘察看动静。

“是梅花恶!”

十娘第一个听出那厮的声音来,也吓得玉汗盗出,颜色变更。

“不用怕,姐姐,就是皇帝老子,我们爱相公,他能有何妨!”

“不,这家伙来者不善,两位相公还是躲避一下才是!”

两个青年后生赶快穿了衣裤,想从后窗跳出,毕竟晚了,那恶厮一脚揣开绣房的门,操着秀棒闯进屋里,见十一娘的秀红花瓣撒了整床,血迹斑斑,已是醋意勃发,恼羞成怒。当下即命手下打手将施竭等二人团团围住,自己拎起十娘和十一娘的头发,野狼般吼叫道:

“你们两个贱人,敢偷山野蟊贼的汉子,还不给我跪下!”

那鸨儿也进屋喝道:

“跪下!老娘指望你们做摇钱树,没想到竟是倒贴的骚母鸡,平素里还少花了梅大爷的银子,这番狼心狗肺,快给梅大爷跪下!”

十娘担心李贾他们受辱,无奈,只得在梅花恶的面前跪下,可十一娘决不跪,被梅花恶一脚踢到小腹上,可怜的姑娘倒在地上翻滚着。

施竭怒不可遏,

“休要伤害我娘子!”

冷不防上去给了梅花恶一拳,打得这家伙口眼歪斜,三少平素里恶霸乡里,哪里见过如此大胆的村夫野人,吃了亏哪里罢休,不禁操起少棒,对施竭一顿暴雨倾盆的毒打。还不解恨,便命手下的跟帮差人道:

“妈的,你娘的敢打太岁,给我往死里打!”

梅三少的家丁也一拥齐上,打得施竭皮开肉绽,小樵夫昏沉了过去。这边李贾早已被控制,只能眼见表弟被打得死去活来,不能相救。

十一娘在地上呻吟翻滚,痛得玉颜如纸,见施竭受刑,扑到小情郎身上哭泣。梅恶少忽然在十一娘的身子下发现一张画,不由得奇怪,拣起来时看了仔细,上面似有血迹,斑斑淫痕,表明是落红的罪物,更加气恼,不仅咬牙切齿道:

“这画是谁画的?”

“我表弟!”

李贾答道。

“好啊,到这儿来舞文弄墨!吃我的美妓!”

正要撕碎,忽后面赖总管急忙制止道:

“公子千万不可!”

“有何不可?”

梅花恶一脸怒气。

“公子,这画虽不比洛神女图,簪花仕女,可也是绝品啊,……”

赖总管战战兢兢凑过来,在公子耳边低声说:

“这画虽是黑白两色,却定是天下无双的好画,没见上写天女牡丹十一娘吗?听说今年的牡丹花会,皇上亲自赏阅,光靠花的姿色出不了头啊,要是配上这幅画儿,送给梅娘娘,到时……”

赖总管露出谄媚而淫亵的奸笑。

“恩,还是你小子他娘的机灵,倒是个好主意,差点把个金娃娃打碎,来啊,将此画好生保管,我另有重用!”

“是,公子!”

下人接过去,这边十一娘刚刚喘过气来,见画儿被拿走,犹如夺了心肝,声嘶力竭呼道:

“把画还给我!……”

呼唤完突然见施竭倒地早已不省人事,绝望的姑娘不禁泪如雨下。

“相公!……你醒醒!”

“还给你!”

梅花恶冷笑一声,十一娘的啼哭倒让他妒火万丈,施竭昏迷了也不解气,又在男孩头上猛揣两脚。

“还挺他娘的有人味儿!想死啊,别他娘把我的美姬拐了去!”

这狂徒见十一娘仍旧哭哭啼啼,揪住女孩的头厉声吼道:

“你的爷们就要见阎王,想殉葬吗?没那么容易!”

他恶狠狠将十娘和十一娘提起,摔在床上,吆喝道:

“把衣服都他娘的给我脱了,跪在那儿等大爷来!”

几个家奴拥上去,把个小妓的薄裙拔下,又一阵淫亵地侮辱,才将二妓按倒,把个赤身裸体的娇娘羞臊得无地自容。

第八章 妲己裙下抱貂禅

梅花恶用手拎过李贾来,也不正眼,正要举棒伦击,感觉似有些面熟,不禁拷问道:

“你是什么人,竟也色胆包天,到这儿来泡妓!”

“李贾。”

李贾冷冷地说。

“是李布政大人没出息的公子?听鸨儿说你和十娘早就有一腿?”

“是又怎样”

“怎样?你爹那个老不死,怎么干出你这么个混帐,妈的,听说你每年都进京赶考,最后都落得孙山,怎么今年他娘的跑到妓院来,想必是来此找出个颜如玉的阴关色赋,来贴在卷纸上!以色相贿赂主考学政大人,啊?哈哈!”

梅花恶戏弄着李贾。

“请你尊重读书人,我虽几次不中,也容不得你来侮辱!”

“呵,好一张秀才的利嘴,大爷我今天就考考你,胸中可有一墨,老子就当着你面强暴你的女人,刚才那幅《天女牡丹》正缺少题诗,你须在大爷入谷峰高潮前把诗搞完,要读起来淫欲大发,能催得大爷梅开二度,否则,娘的把大爷搞泄春光,看见我手中的少棒了吗,就在你眼皮下面,将你心肝杜十娘的脸蛋打成肉泥,,更别想再背着大爷偷汉子!”

“你不能这样对她!”

“那就看你的墨水能否代替她的淫墨了!”

梅花恶甩开膀子,令手下解去兜裆的太岁裤,露出胸前的汗毛荆棘,大摇大摆把着少棒冲上秀床,那禽兽先用棍棒朝少女一通乱打,疼痛得十娘眼前金星乱窜,但是坚强的十娘没有吭声,咬紧玉牙,忍受这人间奇耻大辱。十一娘也暗自忍着,回过头朝梅花恶吐了口吐沫,梅花恶便将十一娘的美臀击打得遍处伤痕,随后变态地冲向少女身体,恶魔疯狂地钳击着女孩们玲珑的玉体……

“做诗啊!老子要上栖霞峰!”

梅花恶一边疯狂作恶,一边催促李贾赋诗。

“不要作啊!相公!十娘就是死,也不会让这魔鬼羞辱!”

十娘忍受着侮辱,眼睛里充满仇恨,朝李贾呼喊道。

梅令夭肆无忌惮,嚷嚷道:

“李贾,大爷有言在先,你若不做,别怪我少棒狠毒!”

李贾惊恐道:

“十娘,没有办法,贾不能让你受苦,还是听他的吧!”

“不!贾郎!”

“十娘,恕郎没有办法!”

李贾哭泣起来,他生性懦弱,手无扶鸡之力,如今强人如此凶悍,让这读书人更加惧怕,又可怜杜十娘,不免满脸泪光,凄然做诗道:

千树浓阴,秋湍包容玉岸

华屋掩长,倾国受刑肉板,

龙笋不谢,金盆戏淑

铁做梁梁不弯

春液青丝,几挽七丈龙输,

燕体蜂腰,几度忸怩坐磐,

捣遇红粉双淫声,杀连城,吞霄汉……

“做得好啊,李贾,接着做啊,老子亏待不了你,他日我保荐你去京师,专门给王公大臣做淫诗,保你荣华富贵!啊!痛快!……”

“少公子好手段!再斗二百回合!”

那梅花恶淫声鼎沸,百般奴役二娇娘,梅家家丁仆将们更是大饱绝色美妓的眼福,一个个像刚进油锅烹煮了一般,猴子股样的色脸一直红到火烧的屁股下。

“李贾,你他娘的还等什么,老子成泻公鸡,我让杜十娘花圃撑金!生不如死,快啊!……”

梅花恶威胁着,手中再次擎起那根五尺长的少棒。就要暴打十娘。李贾掩面而泣,泪如杜鹃啼血,声如铜瓮裂纹,怎奈为了搭救十娘,他无可选择,嘶哑着悲戚继续做诗云:

阴山单于挥王鞭,

犀牛望月醉花环

梅主三弄手,天柱峰栖戏紫鸾,

屠工四缚羊,犄角倒椎梦女阑

千呼万求红樱落,

九风八骤断弓弦。

只求吸龙雨,鸩渡文姬苑。

鱼在潭,鹤在天,

蓬莱天狼觅紫渊,

擎住了,朱唇衔

牡丹秋落风满园,

芙蓉楼里搂昭君,

妲己裙下抱貂禅。

红尘双骑谁人笑,

栖霞岭下睡……红……颜

“好诗!好淫乐!好快活!”

梅花恶更加欲火旺盛,怎奈十娘十一娘拼命反抗,才痛击了少女几个耳光后罢手。

这时,施竭也昏昏醒来,见十一娘等被辱,恨不能立刻将那淫贼撞死,怎奈头眼昏花,少有活动时,便被赖总管等拖出绣楼,仍到大街上。

李贾一再央求,梅花恶总算下得马来,在鸨儿递过的金盆里净了手,吃了杯莲子羹,才对李贾道:

“不愧是布政司的公子,真他娘的有色墨,以后大爷逛妓时,少不得要你相陪,来啊,给他二十两纹银,能叫大爷舒爽,值这个价!”

赖总管气狠狠摔给李贾二十两银子,李贾木然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承受。

十娘和十一娘被折腾得似无气息,梅花恶又狠狠给了两个女子几个耳光,随后竟又在美臀上亲了亲,恫吓道:

“给我听着,大爷就是你们相公,要接客挣钱,给老子挣银子!要是再红杏出墙,小心我的棒子!”

说完,提着裤子让一个老妈子给系上,然后带着人离了去,走时还在李贾的脸上拍了拍,淫笑道:

“其实那诗,我他妈根本不懂,就图个风雨时的爽快!我能杀十娘吗?那是我的摇钱树,哈哈……你真不像个爷们,是天下最迂腐无能的书呆子!”

李贾被叱责和懊悔折磨着,茫茫然中又不觉因愤怒而颤栗起来,手握着银子,望着梅花恶的背影愤怒地握着拳头,可他生性懦弱,也只能在心里叫骂。

他顾不得施竭被仍在外面,赶快过来查看十娘的伤势,十娘不愿意再理他,一个人向着墙角哭泣,十一娘也艰难穿上罗裙,踉跄跄追下风月楼,直下大堂,在数千围观的人群中找到施竭,姑娘哭喊着扑倒在小樵夫的身体上。

这时,从其他妓院闻讯赶来的七娘楚小怜和三娘榕歌儿,也来到狮子楼,二人都是同出栖霞山的姊妹,在栖霞郡的幼红妓院做当红妓女。两人的到来加之十一娘的露面惹得人群一阵骚动,平素里他们哪里见过这般倾国倾城的玉女,三女妓的出现,大饱了百姓的眼福。三人在美貌的赞叹和对小樵夫的遭遇连连唉声中,将施竭抬进楼内,却遭到鸨儿的阻拦,无奈之下,只好租了个客栈独房,雇了上好马车和壮力,将伤痕累累的施竭暂时安顿下来,总算让十一娘宽了许多心。

十一娘守侯在施竭身边,喂着姜汤,直到他醒来,立刻拿出银子,吩咐店里的小二备了些药敷和人参燕窝的补汤,三个姐妹一直守侯着,在施竭好些时候,楚小怜和三娘榕歌儿才去狮子楼看望受伤的杜十娘。

第九章 爱情的赎银

却说杜十娘,被梅花恶羞辱摧残之后,身体上的伤口隐隐做痛,心灵的创伤更如寒冬受斫的梧桐,露出斑斑凄然的紫痕。她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恨自己卑贱的苦命,也恨腐愚软弱、提不起阳刚的李贾,怎奈李贾为了十娘曾依然挺身抗暴,也是为了她的生命才不惜寡廉鲜耻,为那淫贼赋诗,比起那些毫无情义的嫖客们,李贾确是难得的痴情人,所以十娘也对这个一夜情郎无可奈何。

这会儿十娘如坠青萍之澜,滟滪之垩,对李贾视尤未见,一派气息奄奄。贾公子泪落如霜,掩袖而羞,倚在十娘床前默默无语,他害怕刚烈的十娘想到歪处,这会儿垂侍而护,只求心上人宽心,原谅他的无能和懦弱。

十娘的心涌过滔滔的绝命之浆,一个时辰前与李贾共饮的情茶正在变成一泓鸩酒,在女人纯洁的刚烈之灵中汹涌澎湃,她想到了死。

十娘如失去灵魂的僵尸蜷缩在床塌里,绣缎绽花的罗帐此刻就是掩埋烈女的寒棺,任凭有情人李贾的细语呼唤,十娘那颗澌灭、苦痛的心早已对人间的虚恶荒漠麻木了。

“娘子!原谅李贾吧!”

李贾开始声泪俱下,颤抖的身体突然滑落,跪在十娘的床前。十娘依旧无语凝噎,大大的眼睛里散发出死魂灵的绝望之光。

“十娘,你醒醒,好吗?李贾就跪在这里,姑娘不说话,贾死也不起……”

李贾跪扶在十娘身体上,呜呜地哭泣起来。

“十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是寻了短见,贾何能孑然凭影,苟活在这世上!十娘伤逝之日,也是贾举身赴黄泉,自挂东南树之时,十娘……求你说句话吧……!”

“你是谁?………”

“啊!你终于说话啦!我的十娘,我的好娘子!只要你的心没有死,贾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解救你逃出这个魔口!”

“你是,李公子……”

“是我呀,十娘,你说话就好!你的声音真好听,原谅……我吧!”

“能带我走吗?”

李贾激动得跪爬几步,捧起十娘的玉手泣不成声。

“十娘,我的好娘子,我能带你走,我还要娶你!我们一起白头偕老!……李贾无能,却可借一双文手,为人解字扶耕,饱养妻儿。寒堂虽苦,只要夫唱妇随,西窗无缀,却盼日夜相随……娘子,贾恳求之至,万不可因恶念成灰,断了你我……”

李贾再也说不下去,他对十娘的迷恋已经不允许自己想到断情处,少公子脆弱的情肠禁不起风吹雨打,如今经历了血火之桑,那情欲之脉方流淌励炼成金的爱情之瀑。

“公子,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贾蒙天发誓,如果贾言不由衷,辜负了十娘,就让我溺钱塘江而死!”

“相公!……十娘本想一死,却休要你去死,妾薄命……只配钱塘的一粒砂,相公何于娶妓为妻……”

“十娘,不要再说卑贱二字,贾惧于恶徒淫威,沆瀣一气,为虎狼作伥,早已失了读书人的本面,与娘子比起来,不知要肮脏千万倍!娘子莫悲凉,贾这就回去秉明父母大人,不日迎娶十娘归乡!”

十娘到了此时,心理十分矛盾,她不吝惜死亡,只是李贾的一番苦楚和情谊让她割舍不下,梅花恶等辈的丑行她早已见贯,贾公子的软弱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在屠刀的威慑下才失去了读书人的尊严。想到这里,十娘欠了欠身,怎奈被梅花恶凌辱的身体比针刺还痛,姑娘粉颜变色,虚汗淋漓。李贾慌忙站起,双臂扶起十娘,将如冰的玉魄儿揽进怀里。见十娘凄楚之泪垂落,李贾更加感伤在怀,与十娘对泣。

“相公,你到底能娶得十娘吗?”

十娘泊泪流痕,于李贾怀中降下目光追询道。

“想我父母年迈,朝思夜想盼得我早日完婚,都是我情不在缘,提过几次媒都让我拒退。大丈夫功不成,名不就,何以家为!”

“如此,十娘还是没得缘分,如今大考在即,妾有何德能,为相公题中金榜福光献玉,贾郎不要欺我,自古娼妓浅薄,不值得也不可能得到公子厚爱……”

李贾此时胸中激昂幸福美景,听十娘爱慕有加而又自暴自弃之言,早已按捺不住,离开床塌,向十娘深戢一礼道:

“十娘,你不要说了,李贾今生能蒙受十娘情爱,大愿足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姑娘等我好消息,切莫悲伤绝望!”

“相公!”

十娘对李贾的誓言颇为感动,挣扎着跌下床来,抱住李贾公子泣下泪帘。李贾情在高原,如今吐出肺腑之言顿时心清气爽,见小娘子如此倾肠,更加爱怜感叹不已,连忙扶起十娘,双双对坐在床塌。十娘从凌乱的头发上取下一根雕凤金簪,捧于李贾手中,情真意切说道:

“相公,十娘的性命就托于恩公了,如能脱离苦海,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也要陪伴公子残生,只求相公不要嫌弃妾身脏贱而抛弃十娘!”

“娘子的信物,当是李贾瞠世的明目!贾早已有言在先,抛弃十娘,不得善……”

李贾依然对天盟誓,十娘连忙制止自己恩爱之人的胡言乱语,姑娘在李贾的誓言中,似乎看见依稀的月光。

“相公,有一事你须记得!”

“娘子,何事竟比你我恩爱重要?”

“我和十一娘是鸨儿在开封的妓场上买来的,银钱三万贯,那黑心鸨儿却要将赎金翻几倍,每人自赎身价竟要五百两纹银,如若付不出而走,就会被告于官府。公子如何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只怕你我……”

十娘再次涌出苍凉之泪,面对现实,她无能为力。

“五百两?!”

李贾也懵起头来,对于一个穷书生,五百两银子那几乎是一个银号的藏资,他怎么能付得出呢?

“相公,我送与你的金簪可值一百两银子,还缺少四百两,我会向七姐楚小怜她们借得五十两,还有其他姐妹,可以凑齐总共二百两,还欠缺三百两……”

“娘子,莫愁,让我来想办法,……实在不行只好向栖霞大户孙槲借高利贷,如果今年考得进士,半载便可偿还!”

“使不得啊!听说那孙槲、孙富兄弟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强,为人奸诈,有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切莫因妾而误了公子前程!”

“那,也好,娘子莫急,我先秉明父母,我想父亲是当年临安盐道布政,朝廷命官,虽这些年告老还乡而家道破落,筹集出千八百银子应不在话下,贾这就告辞,三十日后必来迎接娘子!”

十娘终于破涕为笑,依偎在李贾怀里,悲喜交加,憧憬起美好的日子来。

第十章 施夫人大闹梅公府

这会儿,七姐楚小怜和三姐榕歌儿早已赶到,只是刚才十娘与李贾交谈情谊大事,没有进屋,二女在门外听得真切,对十娘能有如此好的结局感动不已,见李贾起身,二姐姐无比欣慰,进得堂来,向李贾公子和十娘道喜。

几姐妹见面,先是一通流泪,十娘和十一娘的遭遇让二位红颜咬牙切齿,恨不能啖食梅家恶少的皮肉,怎奈梅家势大,通达朝廷官府,告得衙门里,吃亏的还是自己,自古娼妓无人怜,只好认做倒霉。

李贾虽然受辱,可得到十娘不渝之爱,心里依然春风无限,在十娘依依不舍的眷恋中告辞红楼。先去客栈看望了施竭表弟,与十一娘共同守侯了半个残夜,最终确定表弟的伤势可好转,心绪宽慰了些,这样也好回复姑母大人。于是天明时分辞别十一娘,踏上梢翁的轻舟与父母商量与十娘的婚事去了。

李贾欢天喜地,将怡红院的艳遇和情缀十娘的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对儿子的一片赤诚感动的同时,也多少对大公子竟找个妓女为妇不甚欢喜,怎奈儿子大考在即,又怕伤了他的痴情,只好与老员外李布政商量儿女大事。那李茗挚曾经在临安做得盐道布政,在当地可谓是财政大员,但为官清廉,不善结交权贵,在缉私盐道奸商时惹恼了京城第一奸商孙富,又因孙富与当朝犰孟飞的同党有私交,五年前被无辜弹劾,朝廷罢免了其官职,提前告老还乡。

李布政博学孔孟,一脑子男尊女卑的正统气派,在乡里德高望重受人景仰。今日听说儿子要娶妓女为妻,与他的期望大相径庭,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老太公的胡子撅起老高,差一点昏厥过去。老夫子大骂儿子不肖,要对李贾施重责家法,总算有李夫人和两位家仆解劝,才暂时消了怒气。李贾跪在父亲面前,将与十娘相亲相爱的话说了不下五车,怎奈老布政就是不答应。李贾哭泣到天明,依然毫无指望,只好来到施竭姑母家。

施竭的母亲是李布政的远亲,那一年她们母子从异乡来,攀了这门亲戚,虽说李布政对施家的认亲不屑一顾,可李贾却因此多了门情投意合的小弟,自然少不得两人一同玩耍,童趣中度过十年的兄弟情谊。

施竭的母亲自从儿子偷走之后,就不思茶饭,到处打听,才知道施竭与李贾一同去栖霞郡了,夫人也没往别处想,儿子大了,见见世面是好事,所以回到茅屋自然心情平安了些,毕竟二人出行,有得照应,断不会有什么闪失,她哪里知道二公子竟然背着自己去了妓院。好不容易盼得第二天,中午时分,李贾失魂落魄来到姑母处,夫人见贤侄如此狼狈居丧,知道出了大事,吓得夫人颜色变更。

“贾儿,你是怎么了?你施竭弟弟哪?”

李贾没有做声,轻抹了额头的淤伤,垂下泪道:

“姑母,是我不好,施竭他……被梅家恶少打了!”

老夫人的头翁地一声,险些晕倒在地。

“为何打我儿?”

“是,因为……”

李贾吞吞吐吐,不说不是,说了又怕姑母盛怒,可在夫人的追问下,李贾隐瞒不住,还是将栖霞郡妓院遇到两美色娘子,之后被梅家少爷打的事,断断续续讲述了一遍。

夫人气炸肝肺,一则气恼不争气的儿子惹是生非,另则恨透了梅家的横行霸道,没等李贾讲完,老夫人立刻冲得出柴门,飞也似地直奔栖霞郡渡口,她要去梅家大宅评理,要向梅员外讨得公道。李贾担心姑母亲有什么不测,在后面紧随,依旧是那位梢翁,将二人摆渡过去。

施夫人从来都没有如此盛怒,今番儿子被打成重伤,岂能忍辱罢休,不多久,夫人就出现在梅家大院的朱门处,李贾躲在姑母身后。施夫人箭步走上汉白玉雕砌的台阶,怒拍铜环,吓得梅家家将们连忙打开。

“我要见你们太公!”

见是一村野妇人如此无礼,那门将早已显出不耐烦,要将施夫人哄出去,

“你是谁啊!我们太公是随便见的?莫不是想讨得饭吃,去、去、去,到酒肆去讨,老子这里没得闲米残羹!”

“你敢不去通秉,也罢,我要告你家员外到郡衙!”

说完,施夫人怒气冲冲离开,那家奴有些慌了,急忙回去通秉,正巧梅老员外从花园中赏花出来,家奴将一农夫人要见员外的事禀报老太公,老太公感到蹊跷,命家人将施夫人和李贾请入二堂。

施夫人也不答话,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太公的堂面,一见面便手指梅员外吼道:

“你老太公年活七十,竟不知天下还有王法吗?”

施夫人如此气怒,老太公甚感不悦,再仔细打量面前的农妇,又不觉一愣,这夫人虽补缀寒衣,不施罗粉,却气息颐然,不落凡俗,可谓徐娘不老,容貌端庄,举态婷婷,风摆莲步,……老太公似觉得此夫人好面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家奴见施夫人无礼,就要上前逐客,老头喝止了家奴,问施夫人道:

“赶问夫人有何急事,我梅员外有何得罪之处?”

“你这老愚休要装聋作哑,你家三公子光天化日打了我儿子,伤天害理,你岂能不知!”

“哦?夫人此话怎讲?”

“我侄儿是人证,你梅家也想抵赖!”

老太公哆嗦了一下,如今匿名钦差就要巡案栖霞,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出祸端,他怎能不惊。

“贾儿,把事情的经过给太公讲一遍!”

“是,姑母……”

李贾原原本本,就将梅花恶作践妓女,打伤施竭和自己的事简单说了原委。

“梅花恶欺男霸女,将施竭打成重伤,还强暴十娘和十一娘,逼迫我做淫诗供他寻欢作乐,为此,给了我二十两银子!”

李贾拿出有梅家藏银标记的银锭,人证物证俱在,气得梅老太公须髯颤栗,痨病当即复发,昏厥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口吐几口鲜血,叫家奴唤来梅三少质问,不管他如何狡辩,先按照家法打了三十板子,疼得梅花恶哭爹喊妈,然后老太公向施夫人赔罪。赖总管为了息事宁人,命家人备了五十两银子过去,总算让施夫人暂时回去了。

第十一章 梅员外密书酝祸端

老太公在施夫人怒走后,颜面尽失,气得卧病在床,自家三少爷的德行他岂能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自己什么样心里自然清楚。这老家伙的德行也决非当年被栖霞百姓推举的“孝廉”那样,是个道德君子,依仗女儿是当朝娘娘,儿子又做得京畿大吏,平素里鱼肉乡里,坐断江南的财物。

倒是这些日子,他的风头有所收敛,目前朝廷启用多年前罢黜的楚文晋,对他梅家十分不利,倒在病榻,他老太公思前想后,在栖霞郡他呼风唤雨,何等威风,光是良家少女让他这老朽糟蹋了多少,后院妻妾成群,俨然是三公一品的肆无忌惮。可这老狐狸向来会看风使舵,眼下大女儿梅娘娘已颜色衰败,不得宠幸,梅令狐的权势也无长进,要是小三儿再惹是生非,让钦差抓住什么把柄,岂不要断送梅家积攒的旺气?

“令夭儿啊!”

老太公坐起来,唤过梅花恶。

“爹!儿在,您也打得太狠了……”

老员外心疼起儿子,唤过来边责备边安慰。

“不狠不成器,你整天花天酒地,也没个前程,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爹,儿生来不愿读书,有梅家万世基业,儿一生都够了,何必求得前程!”

“混帐!朝廷现在是外邦鹰视狼顾,内臣贰子之心,小小临安能持续多久?大宋江山能保千年吗?今年是大考之年,你该去讨个功名,不求封僵显赫的名位,总得混出个侍郎太守的皇粮俸禄,也好继承家业。”

梅花恶听说要读书,早已像泻了气的茄子,一脸哭丧相,恳求老太公道:

“爹,我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去考啊!”

“让你去考,也没说让你亲自考!”

“啊……爹,是不是要我姐在后宫使点劲,把儿抬举上去,补个进士啊!对啊,我怎么就糊涂,娘娘一言九鼎,我这国舅爷弄个进士来,岂不唾手可得,何愁不得当个命官啊!”

老太公的脸上掠过一丝苦楚,对于这个犬子,看来栽培不起来了。

“愚蠢!你姐姐的处境已是朝不保夕,现在不得宠幸,怎能让她雪上加霜!你不是刚刚打了李布政的公子李贾吗?”

“是啊,爹,儿子下次不敢了!娘的那秀才出口成章,能在七步内作成淫诗!”

梅花恶说完,吐了吐舌头,害怕老太爷责骂。

“我早有风闻,那小子不是一般庶人,他是最好的替补,赖福?”

赖总管悄然近前。

“老太爷,有何事吩咐!”

“安排一下,李贾可愿意做个枪手?如果我儿高中京城皇榜,定不亏待他。”

“是,小人这就吩咐,不过,听说那李贾要迎娶杜十娘,两人关系已非同一般,即使李贾答应,恐怕那十娘为了那口恶气也不会答应。”

“要想点办法,行要办,不行也要办,啊?老夫连这区区小事也要操心吗?”

“是,小人即刻吩咐,定会让李贾就范!保证三公子金榜题名!”

“要稳妥,李家的事,不行给老布政送个帖子,拿出几匹锦缎,去拜会一下,老夫不担心,我倒有一件事担心……”

梅花恶和赖福都跪爬上前,等着老太公透露心头事。

“刚才那婆子你们可都见到?”

“是啊,那村夫人是樵夫施竭的老妈,人虽粗鄙,可也算穷乡僻壤的风流余韵,那玲牙利齿,好生厉害,不是她,儿子还不能挨板子呢!”

梅花恶沮丧着脸,手捂着血印的屁股。

“你们觉得她容貌如何啊!”

梅花恶当即误会了向来风流的老爹,还以为看上这村妇,不禁笑言:

“爹,那女人倒是风流,想必当初也是如花似玉,可,毕竟是个婆娘了嘛,怎的我那些小妈就不如这乡婆子中用?”

“混帐东西,狗嘴里吐不出金香玉,我是问你们这婆娘有什么与众不同!”

“哦,误会了爹,她的举止和言辞,好象并非本香本土的……”

老太公眯缝着眼睛,手捻花白胡须,露出一脸的凶相。

“这就对了,我没走眼……”

“爹,你说什么呢?”

“罢了,取纸笔来,都出去吧!”

老太公神秘地撵走三儿子和赖总管。随即写了封书信,加盖了朱红私印,随即又唤来心腹赖总管。

“事不易迟,老夫有一封绝密文书,要呈给梅娘娘,你亲自去送,入宫里千万小心,李贾的事,我找孙槲来办,赖福啊!,千万不能让这封信落到他人手里,此信关系重大,如果走路半点风声,你提头见我!”

“是!赖福办事,断无差池!”

赖总管吓得一脑袋汗珠子。

“如果见不得你家娘娘,可直接去太尉府,密呈犰太尉,不过这是下策,懂吗?”

“懂,奴才这就启程!”

赖福即刻收拾启程,骑了匹当年娘娘转来的贡品雪夜玉龙驹,打马扬鞭,连夜奔临安京城去了。

施夫人没有直接去儿子卧病疗伤的客栈,她担心自己的突然出现,会让那妓姑娘十一娘受到惊吓,她很喜欢那个从未见面的十一娘,虽然也是妓女,可听李贾一番描述,是个淑惠贤达的好姑娘,又这样有情有意,对于贫困中挣扎的乡下人,她还有什么不能满意的呢!于是回到乡下的茅屋,等待着儿子伤愈的好消息。

这边却说李贾,自从跟随姑母大人去了趟梅家,亲眼见到梅府金玉之堂,奢宅状物,倍受富贵启发,决心今秋应考中的,也好衣锦还乡,看来那荣华富贵也并非远在天边。这几日李贾居住在姑母家,恳求姑母出面提亲,施夫人爱惜侄儿,也就承应下来,自己也想去很久未造访的李家,拜望布政老夫妻。

姑母打点走后,李贾便开始日思夜盼,如今他相思十娘之苦日盛,那春情美貌,暖阁酥胸,还有对他李贾的忠贞,使得饱读寒窗的苦儒感激涕零,已几日不思茶饭。再者他不能食言,三十日内迎娶十娘,这是他亲口答应十娘的。所以每日里就像油锅上的蚂蚁,日思夜盼,等候姑母的好消息。

可能言善辩的施夫人,依然没有打动李布政的铁石心,不但好事没有办成,还受到老员外的一番刻薄的辱骂,不得不灰溜溜离开李家。老布政声言,李贾要是娶了那妓女婆娘,就是辱没门风,再不能进得这个书香之家,他李布政也不认这个不肖的儿子。

施夫人三日后回到家里,满目惆怅,就将不幸的消息告诉了李贾,虽然是意料之中,李贾还是发了通神经,顿感万念俱灰,仰天长叹,哭泣了半日,施夫人好生解劝,还将梅府赔偿施竭的五十两银子施于侄儿,李贾拿着钱,给姑母跪下谢恩,施夫人垂泪将侄儿搀扶起。可还缺少二百五十两。李贾哭泣了一阵,随即起身告辞,说要回去再和父母争取,施夫人也无奈,便含泪送走了侄儿,随后便惦记起儿子施竭来。

正发愁之际,外面一阵马匹的叫声,原来是十一娘护送着施竭回到家乡来。

第十二章 红颜寒窗牡丹情

幽静的崇山峻岭之中,想起悠扬的马车风铃,柴禾半掩的堂菲,飞进来施家的几只嚣唱的红顶鹅,天不作雨,似泻岚蒸花,晴苍晓镜,更如一夜梨花雪。施夫人闻得马车风铃的奏响,知道定是有女眷贵人莅临小村,不免好奇地半倚柴门,驻足观看,思量着哪一家的达贵荣亲,能叫得如此镶贵的车马。

夫人揽目之急,便已撞进几抹桃红通幽,这刻间早已被惊喜得半晌无言:只见翠萍阡陌的阳关土路,那风铃车马下,竟走着一位风摇步涟、端庄妩媚的青衣女子,随着车马夫,款款含羞,伴着青春风度,潇湘玉蓉,边瞻边怯地遥望施家的寒舍,当凤目飘见了施夫人,更是羞答答情切切。侍立了青袖的罗帕,依着车轱的吞吞滚痕,娇颜漫步地磨蹭到了施家的禾门前。

早有村童欢天喜地,三五个追撵着玉盖马车,这会儿禀报了施夫人:“阿娘,那姑姑是陪着施竭大哥回乡的!大哥从栖霞回来了!”

“噢,小犁铧,快,快帮阿娘付了车钱,快请……”

施夫人这厢一番紧张起来,不知是哪位贵达人家的千斤,竟然叫了这么华丽气派的车马,将儿子送回来,自己掏得半晌,也没有找出几文铜钱,急得光着脚,牵着水牛的小犁铧闪着眼睛:

“阿娘,哥哥富贵了吧,怎的有那么好看的马车来送?还要您的半贯钱付车费不成!”

“是啊,早上阿娘还有得银子,这会儿都让你贾哥收了去,这可……”

施夫人正在窘迫之际,老车夫已经过来,拱手抱拳道喜:

“施夫人,贵子从栖霞回来,受了那位十一娘小姐照顾,我已得了一两纹银,也喜得老朽三月才挣得的工钱,这不,她自个非要三里外下车,只为迎合夫人哪!”

“是吗?那也喜煞了老姐妹,就不让您进屋喝茶了,请问,那女子叫十一娘?”

“正是,听说是栖霞大户的闺女,对咱竭儿可尽了倾心,人面长得俊俏,也出手大方,那渔船家也得了她小锭银子,乐得回家去了。”

施夫人赶紧出门,车内施竭老远便喊道:

“娘!是儿回来了!”

于是在女子搀扶下,出得车来,施夫人喜出望外,急与那女子相识。见夫人出来,面含慈意,十一娘婉步轻声,近前施礼道:“给夫人见安,小女十一娘讨绕了夫人,令郎为妾身被恶人伤害,妾三生不得报答,只妄想送别令郎,不觉……已过了湖来!”

“你就是十一娘!“

“是奴家!”

“多俊的姑娘!快来,赶紧进寒舍来叙,小犁铧!快,快将你大哥扶过车来!”

“奴家自己来吧,施竭新伤未愈,但请夫人放心,我已请栖霞郎中点了上好医药,只修养些时日,就会好些!”

“要姑娘破费了!”

施夫人笑不拢嘴,和众孩童将车下儿子陪出。施竭经过十日调养,又经十一娘的悉心管护,伤好了大半,未经搀扶便自己进了屋。十一娘亭亭玉立,秀摆风荷,那美妙光景早引了村邻过来观看,小山村哪里见过这么妖娆的西施,一个个无不为施夫人好福气道喜。

十一娘伴着施竭来到简陋的堂屋,老夫人乐得言语不支,这边赶快做些粗饭,炊烟袅袅,不觉已是黄昏。二人并坐与茅屋的窗前,十一娘羞目含芳,不住地打量着简舍寒居,不多时,忽然瞥见窗菱外的一片诱人之色。姑娘好不生情,激动得偷偷半卧在施竭怀里,醉言哝语道:

“相公,你何时播种的虞姬艳?那是我的命花啊!”

“娘子可说的是牡丹?”

“是嘛,那抽绿的花宝,虽是芽儿,侬也识得。”

施竭一阵尴尬,苍白脸上涌过半红,轻言道:

“不瞒娘子,那牡丹仙子的种儿,是我在栖霞天女峰采得,那十一娘子的牡丹仙子画就是受的启发,当时我只浇了几次水,与枯萎时救得幽兰的芳命,谁知竟开得天庭正艳,还给我一段黄粱美梦,那梦中的情姐姐非常像你!我也不知是仙姑指点,还是命里该与娘子相遇……”

十一娘听了话语,更是忍俊不禁,神秘地闪着晶莹美目,一边怂恿着施竭起身道:

“相公,可伴我去看一眼那神花?”

“娘子的命花,当然要去看!”

施竭与十一娘搀扶着,在老夫人眉梢喜色中来到窗外的小园圃。十一娘像回到久别的故乡,又如春意中的凤蝶,离开施竭扑进菁菁的牡丹丛。一盏亢奋激情的泪水滴落在花地,她轻捧花枝,酥手舞弄着犹如重逢了伊阑春梦,在施竭脉脉注视下,突然动如玉兔,跑回寒舍,向夫人借得施竭曾使用的水葫芦,盛满舍外不远的潺溪水,几番跑来跑去,浇灌春花依着的小阡陌。施竭此刻情意正浓,二人一起齐眉相扶,对施恩惠,将个小花圃浇灌得春溪融泥,枝绽碧露,才在篱笆外一群村童的喝彩声下,羞怯回到屋里。

施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天刚黑的时候,也做得一桌山菜,早有善邻沽送了一壶家酿的美酒,三人围坐在油灯下,挑西阑明月,吃起团圆饭。施夫人只顾欣喜,吃了几口,便半掩柴门,悄悄离开去了小犁铧的娘家,偷留情意翩然的儿子和未来的媳妇在西窗。

夜中美酒寒舍的二佳人,吃了母亲做的粗茶淡饭,灯下看美人,虽没有娇绿段裙,貂鼠皮袄,珠翠堆盈,但情人眼中已是天女下凡,施竭心里繁拨起春华情漪,捧起一盏酒敬与十一娘:

“小樵夫能相遇小姐,乃是我今生幸缘,寒舍粗鄙,能有姑娘一番小坐,心满意足!”

说完一饮而尽。十一娘峨楚霓态在油灯下更加娇媚动人,听了施竭发自肺腑情言,不觉惺眼微漾出梅月之清,娇娆炫色中半卧在施竭怀里,半吟半唱地望着情郎道:

“相公此酒虽不比玉液琼浆,却是这世上最甘醇的情露,妾能依在郎君寒窑纱床,今生心意足矣!”

说完也饮一杯酒。此刻姑娘春睫寂寂,怀中千金却踟蹰盈窦,两人再无言语,任凭灯芯跳看着春梦窈窕,施竭将半醉的红红女揽入怀中……

第十三章 伤逝的红烛洞房

须臾两人吃酒已毕,那红油灯芯熄挑了两下,屋舍内变得幽暗深彤,十一娘似醉意朦胧,搭伏着施竭的肩膀儿,一挽纹绣的红绡抹胸儿,浓髻不禁垂下遮目的刘海儿,那杨柳凤腰逐渐向上挺拔,翘起的美臀在红革罩灯下越发的圆润,便这时遮住窗荫外的皎洁,光华如情郎醉影儿的婵娟,女孩悄悄脱了衣裤,揽住小哥的初愈雄腰上得床来,掀开纱被,那丝吻如芳的琅环寻嗅,游观卧蚕明润的桑林,已将病乍疾歇的小将军撩拨得绿穗暴浆,只须一番春雨,那拔节的玉米便灼灼扬起成熟的褐须,仰望着春阳下的向日葵花,拜起了天地。

“相公,你病未痊愈,妾只求引得阳气喧嚣,也好颐养丹田池穴,不得近女身!”

“娘子如此兰麝浓香,娇媚樱云,就是那阮儿郎也怕披坚执锐,扫六合而不坠马,今番红烛良辰,你让小情汉倚在垂柳树下睡着了不成!”

“郎君使不得的!……”

施竭似早已如饥似渴,狼嚼虎咽了一汪春水,便将那牡丹脂香吻得玉渊干涸。

“看你娇淫的身段,不让飞燕杨玉环,我今宵若是圣王子,定娶你两次娘娘!”

“好大劲儿哦,侬有些受不了,慢来些……我的太子殿下…”

“虽是恙后,本王子也定要杀花三族,娇娘,还不迎接……”

正是:

白玉皓齿嚼瓜瓤,红苕樱唇闻裂香。

夏郎捣入添蜂蜡,春娘弄巧蘸砂糖。

君吃妾厨君把盏,妾醉君擎妾迎房。

洞烛何须凝罗霄,粗盖胜比螺钿床。

思君溪前欢鱼阵,衾妾东海笑龙王。

那施竭与十一娘寒舍中也斗得七夕战鼓,九曲情肠,二人如胶似漆,粘连连,如酱泥揉面,呻吟吟,似五狸喵夜,小情种今番也学得铁树开花,弄得秀床又是一汪女儿红的血迹。二人赤裸拥抱在午夜明月,相互啄了汗渍,不觉睡意朦胧,小情妾也舒展了几次玉腿,勾着泥牛般的郎君将要睡去。

子时的梆子刚过,施竭的周身变猛然颤栗几下,接着身上的热汗骤然变凉,十一娘似有惊厥,只愿做郎儿的房事过猛,或许自己的热乳酥胸的拥抱能解过那劳顿的颤抖。可当十一娘抬目问情,瞥见身伴郎君的眉目时,不觉一惊,那施竭虎目圆睁,嘴角边似流出一滴鲜血,神情紧张,不注警视窗外。

“郎君?你身体不恙?……”

施竭无言,双目上下瞟飞,对小娇娘视而不见。便有些吓坏了十一娘,她倏而坐起,微闻有鼠作作索索,耕器倾侧之声,揽着郎君的腰道:

“郎君,你可怎样?如不适,娘子给你做汤……!”

依旧无言,正在十一娘惊疑之时,一阵寒风飘来,茅舍内的油灯忽然熄灭,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施竭睁大的眼睛,反射出灰茫茫的月光。骤然间,施竭冷手抓住十一娘,于黑暗中索求到娘子的衣裙,也不言语,帮助娘子穿上,自己也快速着上衣裤,这紧张的忙碌让十一娘窒息落魄,正要继续发问,却见堂外骤然火光暴起,像有人堆了十车干柴,又倒了五车桐油,猛然间茅屋霹雳燃烧如天锅炸豆,毕剥剥满堂火烧云。

“郎君,快,起火了!…”

十一娘声嘶力竭,暴火中急得大哭,正欲催促施竭救火,可房檐的油松木檩顷刻间便要坍塌,再寻施竭,不见了影踪,正待十一娘绝望之时,火光中的门口,已见小樵夫面色冷峻,敏捷地跳将过来,早已擎柴刀在手,一股大力携抱,将个娘子身躯拎将起来,突闯后堂的木门。刚才二人亲昵的麻纱帐早已飞火流萤,销成黑灰,那三堂檩木也纷纷坠下,十一娘被挟在郎君臂湾,那施竭的力气大得惊人,小娘子只觉眼前一阵金灯贯顶,自身便瞬间被抛了出去,落在几十丈外的牡丹花泥中,昏冉过去。

这边邻人早从三五里外赶来,提着木桶救火,施夫人刚在小犁铧家与黎二娘绣着花菱,谈起儿子的喜事,二妇人无不笑逐颜开,不到午夜时便已睡去。当午夜的梆子响时,施夫人听得一阵急呼,连忙起床跑到庭院,却见二里外的自家火光冲天,急煞间,夫人顾不得鞋子,赤着足跌撞进自家园,见柴房烧得不剩棱骨,早于片刻间烧成半塌的灰烬,夫人仰面哀嚎:儿啊!便跌晕在柴禾脚门的边槛。

夫人醒来时,已倒在干草木床上,身边是小犁铧母亲黎二娘和众乡邻,大家焦眼望穿,待夫人醒过来,无不泪眼含慰。

“黎二娘,我的施竭,还有十一娘子他们……”

黎二娘悲戚地扭过脸,早有小犁铧的父亲捧过一个布包,露出几根焦黑的尸骨,夫人看见,立刻昏厥过去。好一阵,夫人再次醒来,苍白脸上毫无血色。喃喃自语道:

“竭儿好苦命…”

便痛哭失声。乡邻无不掩泣,到是小犁铧再补了一句:

“阿娘,我施竭大哥悲是去了,可那十一娘嫂子还活着,这会儿,被送到张老秀才的后堂去了,她许是被施竭大哥救出的,被仍进花泥中活了性命,醒来时只是哭泣,好可怜的一对儿……”

“是啊,还没有拜堂成亲,那施郎便去了,这世间有情人,唉!………”

黎明时分,施夫人踉跄着奔入张秀才家,要见一眼死里逃生的十一娘,那惊魂未定的小娘子见是夫人,立刻投入怀抱,与夫人抱头痛哭,睹女思亲,施夫人险些昏厥,但常年生活磨难,使夫人异常刚强,不比普通女人的软弱。见十一娘哭得情真意切,更加感念儿子讨了个好媳妇。

施夫人安慰了小女半晌,十一娘要回到妓院去,如果三日不归,那鸨儿定会告到官府,使施夫人无辜吃官司,但是,忠孝节义的十一娘定央求夫人以后为她的母亲,自己甘当施竭九泉下的鬼妻,为夫人晚年尽孝,施夫人又悲又喜,二人再次哭得死去活来。

第十四章 哑太子惊天疑案

日出三杆时分,众乡邻掩面回去,只留得施夫人与十一娘母女跪在一片焦土灰烬的堂屋前,十一娘向邻人买得白练束头,身着白麻,为挚爱郎君守陵。女孩几次哭倒在昨夜贪衾欢愉的床塌遗迹旁,回想近在眼前的君容,痛不欲生。

十一娘将施竭的骨骸留下一小块,永远留在内袄的兜囊中,她要保留他的情种,永远伴随着今生的清灯寡月,直到生命消逝的那一天。

施夫人此刻眼里已无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使她心憔悴了十年,没有了亲生骨肉的怅然,令她寒夜不知栖于何处。望着一片焦土,夫人无限悲绝。

“娘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夫人捧着儿子的尸骨,轻声自语道。

“娘,您别说这样的话,都是十一娘红颜命薄,才害了施郎,……”

“哪里的话,孩子,你有所不知,这多年来,我和竭儿无时不活在但惊受怕中,在这朗朗乾坤,有那么多的奸徒恶佞要害我母子性命,孩子,你以为这是天火吗?”

十一娘呆望着夫人,苦涩到摇摇头。

“你夫君是被人纵火害死的,娘坚信!”

说到这里,施夫人的表情掠过一丝悲愤和苍凉。

“纵火?……娘,难道您与哪个仇家有宿怨?”

“不是哪一个仇家,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

十一娘回想起起火的瞬间,施竭奇异的表现,还有寒舍外那类似老鼠穿街的细微动静。

“娘,儿也觉得蹊跷,我和施竭刚刚睡去,就见郎君二目如电,紧盯着窗外,也觉得浑身冰冷,我也偷看那西窗外,确是什么都没有,可郎君越发警觉,最后催我穿衣,顷刻间火势就燃起了……说明他知道将要发生……”

“我儿可说些什么?”

“午夜过后,他什么也没说,好象变了一个人,从不说话了,我吓坏了,还以为他昨日贪杯,伤了酒性,现在想起来,依旧奇怪可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硬是房倒屋塌时,将儿抛出几十丈,落在牡丹池里,没被火烧灼活了性命!…不仅如此蹊跷,我醒来时,见郎君从栖霞山带回的那些牡丹虞姬艳的苗花蕾苗儿,也都失踪了,那花地上一片狼籍。”

“孩子,有些事该到了告诉你的时候,如果我死了,那些陈年故事就会滥掉,可这场大火却谁也无法埋葬,也许我的女儿你还能继续为施竭伸冤。”

“娘,您似有些事要对女儿说,您就说吧!只要儿三寸气在,就是入得刀山火海,也要为我的夫君报仇!”

“来,闺女,先收好这个!”

施夫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雕龙锡凤的金簪来,十一娘见了,唬得身子向后半仰,这金黄的饰品,雕工精细,上嵌一颗硕大的明珠,当是达官显贵们传说的龙御幽宫之物!

“娘,这,好象是娘娘妃子们别发髻的紫金簪啊!”

“正是,为娘原来便是这南宋王朝的正宫施娘娘!”

“啊,娘,这是真的!”

“有皇帝御赐之物为凭,上面有宋皇帝亲刻的铭文,娘岂能欺骗我儿!”

十一娘慌得连忙起身,着孝服行参拜大礼。

“娘娘在上,儿臣十一娘……”

施夫人苦苦地笑了,赶紧拉过女儿,搂进怀里,眼泪像断弦的珠帘滴滴滚落。夫人仰天长叹道:

“孩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娘今朝也失去了太子,还算是什么娘娘!……身边只有你一个女儿,这都是天意!”

母女二人哭泣了一阵,施夫人便收拢了施竭的遗骨,在十一娘的提议下,母女俩翻山越岭,二人默默地去了栖霞岭天女峰,十一娘要将他葬在那片姹紫嫣红的牡丹丛中,那也是他们相识的地方。

那片牡丹丛依旧在春阳滋养下盛开,堆砌了一个花苞似的坟冢,焚了香案,做最后的祭奠。

施夫人将十一娘的头搂在怀中,瘫坐在儿子的坟前,见四下无人,才如泣如诉地讲述了那段鲜为人知的皇朝秘密。

施夫人原名施媛儿,原是宋理宗命臣,京湖制置使兼知襄阳府史嵩之前锋官施运袭之小女,十二岁入宫,父亲于马蹬山大破金军武仙所部后,连下唐州,切断了金哀宗退路。是年,与蒙军联合围攻蔡州。金朝皇帝金哀宗自缢而死,金国灭亡。

回朝后,父亲官拜应天府,节制江淮军马,小女媛儿因才貌出众,被封为妃子,后来成为贵妃,为理宗宠幸。

“端平入洛”失败后,父亲兵败东京洛阳,突围时与部将一同阵亡,孤零零的施贵妃正是此年生有一子,名赵睿,甚得皇帝喜爱。几年后施贵妃被册封为皇后,赵睿立为太子。施皇后贤德仁厚,从不干预朝政,在朝中深受群臣景仰。

然而,“端平入洛”之后,理宗为宋军在收复河南祖业的惨败中沉沦下去,立志匡复中原的梦想成了泡影,便怠于国情政事,还提拔了犰孟飞等嬗权之徒,朝政大事疏于懈怠。

那一年犰贼向理宗献了梅家的倾城女梅凤痕,那女子虽无当年妲己之貌,却善于揣度逢迎,女人的温柔狐媚的伎俩斗败三宫六院,不久就揽得三千宠幸在一身。理宗已近五十,得到年轻宠爱的妃子后越发耽于酒色。不久梅妃便册封为贵妃,梅贵妃骄横专恣,公然排斥施皇后,且有犰太尉幕后撑腰,施娘娘时常忍气吞声,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权斗争在那一年白热化。

小太子赵睿三岁的时候,在御花园玩耍时,忽然失踪,娘娘急得调用深宫大内,全皇宫的查找,也未找到,太子失踪,可不是儿戏,差一点惊动了皇帝。而就在第二天凌晨,小太子忽然又出现在娘娘宫殿的后花园,只是寻到时目光呆滞,似患了一场特殊的病,施娘娘又惊又喜,连忙找太医给太子压惊,下了些好药调治,怎奈从那天起,小太子便从此说不出话来。经名太医宿宸多方诊治,施娘娘方知,孩子曾经中过一次邪毒,正当宿太医要下药解治,忽然太医被天子的一个宦官招去,据说从金銮殿出来后,宿太医便神秘地失踪了。

后来听宫女们说,在护城河的泥塘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此后,给太子诊治的太医接二连三失踪,娘娘警觉地认为,一定是朝廷内权谋的佞臣在搞鬼。但是再也找不到宿太医那样高明的大夫,有些名医一听说给太子治病,定知性命不保,无不东躲西藏。孩子的嗓子耽误在频繁更替的太医治疗中,半年后彻底成了哑巴。

╰★╮ 新 书 库 ╭★╯

第十五章 邱真人妙施连环计

太子成了哑巴,这是天大的事,施娘娘明知道,这些罪恶一定是犰孟飞和梅娘娘幕后操纵所为,可她人单势孤,又不能无凭无据向皇上诬告,善良的娘娘整天寻访名医,希望儿子能够说话,可太子动听的童音成了永远的记忆,施娘娘每日以泪洗面。皇帝也为此忧心忡忡,怎奈梅贵妃看守得紧,皇帝对娘娘和小太子便逐渐疏远。

正在这时,梅贵妃恰好生了个男孩,理宗总算大喜。又是半年过去,小太子的嗓子依旧说不出一句话,社稷大事,庙堂之重,怎能让一个不会说话的太子继承皇位?理宗在犰孟飞等大臣怂恿下,终于下决心废掉哑巴太子,而立梅贵妃的儿子为新太子。而新太子的母亲梅贵妃顺理成章,成了梅娘娘。圣旨颁布,举朝震惊,以楚文晋等大臣为首的忠臣联名上表,亲陈废长立幼的皇嗣弊端,另外,楚文晋还谏议朝廷严查太子失踪做哑之事,但是以犰孟飞为首的奸党极力阻挠,搞得皇上寝食不安,对两种意见莫衷一是。后来,皇帝在梅娘娘整日哭闹下,最终还是下了狠心,立新太子之事,决不更改。

一山不容二凤,皇帝对施娘娘也不理不睬,从此被迫迁出皇后的鸳祈宫,在冷宫中度日。

第二年,蒙古骑兵主力大举入侵南宋,左丞相兼兵部尚书楚文晋率十万大军御敌,太子风波逐渐被人淡忘。双方战尤正酣,未分胜负之时,犰孟飞暗地里勾结宦官卢允昇、侍御史董宋臣、衢州太守梅令弧等人,与蒙古征南将军阿术达成议和协议,并劝说无心浩战的宋理宗答应了蒙古人的条件,不但割城池以息兵,还被迫答应,将皇子赵睿交给蒙古大将军阿术,作为长期人质。老贼犰孟飞想借刀杀人,梅娘娘喜不自禁,从此就可以借助蒙古人的屠刀斩草除根,断了施娘娘东山再起的后路。

胜负未定,皇帝便拱手献出城池和太子以偏安江南,宋人无不感到奇耻大辱,楚文晋在襄阳战场得知此事悲痛万分,众将士无不悲戚失望,北伐中原的梦想再次成了泡影。从此,施娘娘带着小太子被虏到蒙古草原深处,梅娘娘甚至要求皇帝除去施娘娘的皇族“玉牒”身份,即皇家嫡系花名册中的族谱。施娘娘永远消失在宋朝的政治舞台。

不久,无功而返的楚文晋遭到犰孟飞排挤,被罢免官职,他没有回到故乡栖霞郡,而是消失在朝廷的视线。

那一年的风雪之夜,在漠北草原,萧萧北风中,如同当年苏武牧羊般流浪的施娘娘母子见到了两个人,一个就是道教龙门全真派大师,鹤发童颜的百岁老人,长春真人邱处机,另一个就是被罢黜的左丞相楚文晋。

三人见面情动不已,那邱真人几十年前隐遁仙门,弟子们皆以为在栖霞仙逝,其实大师正以此摆脱蒙古忽必烈的邀请,从此云游西域和蒙古名山。施娘娘喜出望外。

“老道长和楚大人万里迢迢看望我母子,可有国事相告?”

施娘娘在简陋的蒙古包里,为远道来的故交添上奶茶。邱真人面露微笑,皓眉朗目说道:

“恭喜娘娘,千岁从此可以回到中原!”

施娘娘听言悲喜交加,搂住小太子,潸然泪下道:

“莫不是圣上有追悔之意!”

邱道长摇摇头,不过依然微笑。

“楚文晋大人有良计救得娘娘!”

“良计?”

施娘娘愕然,她望了一眼楚大人。邱道长继续说道:

“娘娘,贫道已闻娘娘受奸人陷害,小太子被人毒成哑疾,前番贫道弟子李志常带给我一封书信,说娘娘在漠北,望我前来看望,正来时,遇到楚文晋大人,方知朝廷中事,这几年,施娘娘受苦了!”

“谢道长对我孤儿寡母的关照,贫妾能处得虎口,保全太子性命,就托苍天的福了,或许我母子就此了却残生,永无出头之日。”

楚文晋赶快近前安慰娘娘道:

“娘娘千岁,请莫伤悲!老道长和微臣正是为解救娘娘千岁而来。”

楚文晋说完不知何时从身后领出个孩子,年龄与赵睿一般无二,长得天庭饱满,犹如南极仙童,而且面貌很似赵睿。

楚文晋领着孩子,给施娘娘跪下,这可惊呆了施娘娘,不知楚大人欲做何事。

“大人,快快请起!”

“娘娘,这是犬子楚留香,今日带得来漠北,是用我儿交换太子为质,我已恳求邱道长,给孩子熏香三日,现在………”

施娘娘立刻明白了楚文晋的忠义之举,连忙给楚文晋跪下,声泪俱下道:

“现在,孩子他,怎么样了……”

“他也成了哑巴!……”

“大人!”

施娘娘连忙扑向天真幼稚的孩子,将楚留香紧紧搂在怀里,泪水不住地流淌在孩子稚嫩的脸蛋上。

“道长!这如何使得,他还是个孩子!”

“无量天尊!罪孽亦得罪孽化解,贫道也不忍这么做,怎奈楚大人忠义之心,可昭日月,太子是赵氏江山唯一继承人,而梅娘娘之子乃为犰孟飞与梅娘娘通奸而生的儿子,两奸佞狼狈为奸,败坏我大宋朝刚,国人无不唾弃,都盼望施娘娘早日回乡,整顺三宫,辅佐遭受蒙蔽的万岁,此国家社稷大事,望娘娘莫要伤感!”

“道长!楚大人!”

施娘娘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紧紧搂着两个像似孪生兄弟的孩子,掩面而泣。楚文晋不五悲怆道:

“娘娘莫要情急,本官遭到罢黜,已觉无颜见大宋先帝,遂想用小子换得太子回大宋,一则两小儿年岁相当,长相类似,可蒙蔽蒙古人,另外,留得太子青山,就不怕日后翻不倒犰孟飞和梅娘娘,出此苦肉计,虽痛断骨肉,可是,山河已将破碎,一子之性命又有何足惜!万望娘娘今后消灾灭祸,保全自身和太子,直到复位的那一天!”

“楚大人!我母子就是了此残生,也报答不了大人的恩情,请受妾一拜!”

施娘娘欲给楚文晋行大礼,惊煞了楚文晋,急忙前去搀扶,

“娘娘,万不可行此大礼,折杀微臣了!”

第十六章 牡丹禁施夫人受刑

楚文晋也与儿子双双跪下,再为娘娘行参拜大礼。邱道长在一旁捋着花白长髯,也受感动,对此情此景赞叹不已。

“娘娘千岁莫要悲伤,此处蒙古人耳目很多,由不得儿女情长,还是以社稷大计为重。我听说这几天元世祖察必皇后将派人来,邀请施娘娘和哑太子入宫,察必膝下无子,对汉人很亲切,听说太子到了北方成了哑巴孩子,很是心疼,非要收养做义子,这是天赐良机,掉包后,楚留香如被察必皇后抚养,必是蒙古王子,赵睿太子回南方等待机会,将来也必成霸业,二人都为大宋骨肉,徐徐图之,则中原可收复。”

“谢道长和楚大人,我母子定遵从安排,只是,我走之后,小楚留香谁来抚养,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臣早有安排!”

楚文晋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掌,蒙古包外来了个漂亮的妇人,见娘娘后见礼。

“娘娘千岁,奴婢浣娘叩拜娘娘!”

“快平身!这是……”

楚文晋说道:

“浣娘是节义之人,是我多年的家仆,也是楚留香的奶娘,此番自告奋勇前来,只为替娘娘受苦。娘娘千岁化装走后,她就以奴婢的身份替换千岁的奴仆,带着假太子在漠北度日,并谎称娘娘已经命丧漠北虎狼之口,元世祖关心的是宋太子,千岁已不是大宋娘娘,出了祸端,他们不会深究,所以可蒙混过关。”

“如此就苦了浣娘了!”

“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处事,断不会让蒙古人看出破绽!”

“如此甚好!多保重!”

当下,长春真人邱处机即给小太子赵睿服了两粒金丹,不肖一个时辰,小太子便口吐鲜血,喉咙涌出异物,施娘娘大惊,正待上前抱起儿子,却听得小赵睿呼唤了一声:

“娘!”

喜煞得施娘娘与儿子抱头痛哭。邱道长在一旁笑颜道:

“娘娘莫要伤怀,小太子乃真命于天,能复言是太上老君襄助,不过,孩子多年未言,那病毒害入骨髓至深,我的金丹也只能让孩子白天说话,到了夜里午时,那余毒仍旧发作,便还是个哑巴,所以这也是天意,我们也可根据孩子的说话时间见机行事!”

“这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多谢邱道长救我母子恩德!”

“哎,娘娘切莫谢我这老朽,还是楚大人计谋高深,忍割子爱而保全大宋骨肉,当流芳千古之忠臣贤仕啊!”

在楚文晋精心安排下,施娘娘和小太子被神秘掉包,当大漠草原的北风呼啸时,施娘娘和楚文晋洒泪分手,小楚留香也挥着小手从此与父亲分别,原本是天真活泼的孩子,如今却为了国恨家仇变成了无辜的哑巴,楚大人的马走远了,可父子亲情还是让他折回来,再次抱起年仅六岁的儿子亲昵,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在孩子依依不舍的追逐中,爸爸的车马跑了十几里,依然能见到苍远草原上那个哭倒在浣娘怀中的小楚留香,他的口中流着鲜血,三天前还能说话的孩子,与亲人诀别时,竟没有喊出一声“爹爹”。

楚文晋泪流满面,浩瀚的蒙古草原,传来北魏民歌《敕勒歌》,那牧马的蒙古青年弹奏着凄凉的马头琴,低沉的歌声响彻在漠北草原: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的草已经枯黄,低垂的黑云即将洒下鹅毛大雪,怒吼的狂风席卷着飞扬的雪花,飘逝了悲然的岁月。凄厉的白毛风吞没了茫茫的草地,漠北的天空低垂着,像位沧桑的老妇在述说着失去亲人的哀伤。

施娘娘述说着往日凄凉的故事,此时的十一娘早已感动得泣不成声,如今施竭太子的灵魂消失在烈火中,那个可怜的楚留香却仍旧在蒙古帝国扮演着“哑巴太子”的苍白角色,世事维艰,晴天幽恨,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形容枯槁的昔日娘娘。

“母亲,您不要难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虽然施竭没有机会回到朝廷,如今又过早殒命,都是天意,有儿侍奉在您身边,求娘莫要悲戚!”

“孩儿,娘想得开,不会伤心过度,自古江山社稷,你争我夺,到头来都没得好下场,施竭早去,也是个福分。我们母子隐姓埋名,虽然辜负了楚文晋大人的心愿,和那个可怜的楚留香,可这是天数如此,邪恶昭彰的世道,我们复出,又能整肃大厦将倾的宋氏江山吗……”

母女二人焚香祭奠了施竭太子一番,在十一娘的劝说下,正要下山料理一些后事,却见栖霞峰下早已拥来几十匹快马,十一娘一见,吓得大惊失色,冤家路窄,正是邪恶公子,花花太岁梅花恶,随行的还有栖霞郡的三班衙役,为首的是个督头。只见这小子跃马近前,耀武扬威,用马鞭指点施娘娘道:

“贱妇!本太岁正愁拿你无据,如今私种皇家一品牡丹,圣上早有旨意,天下人谁都不得栽种虞姬艳,你可知罪!”

“梅花恶!这片花地是本小姐所栽,与施夫人无关,要拿办,就来拿我吧!”

十一娘面对今生让她最恨的仇人,早已杏眼圆睁,至自己生死于度外。

“哦!我倒没注意,小娘子也在,不干你的事,那臭婆娘我造就瞧他不顺眼了,狼督头!你看着办吧!”

十一娘顺着梅花恶的目光望去,见黑马上踯躅不前的就是栖霞三大名捕号称黑面星的狼督头,心中疑惑:这位声名不菲的衙役怎和梅花恶搞到一块儿了?

狼督头没有言语,黑色脸膛好无怜悯,但也并无对梅花恶的谄媚之意。只见他轻轻摆了一下手,手下三班捕快跳下马来,不由分说,上前将施夫人绑了起来。

“带走!”

督头冷冷地说,十一娘哭着上前阻拦,怎奈一个弱女子,怎能阻挡朝廷的衙役,但是女孩抱着施夫人就是不撒手,惹脑了一个差官,正要对十一娘无理,这边施夫人喝道:

“住手!”

随后强作微笑对着十一娘:

“孩儿,娘去了,这牡丹是我儿的灵魂,如果娘不在了,我的女儿一定要照顾他们!”

“孩儿记住了!”

“走!快走!”

三班捕快催促起来,施夫人被带走。这边梅花恶也淫笑道:

“走吧,我的小娘子!想在这儿和你死男人睡觉啊!来啊,把十一娘给我带回去!”

“是!”

第十七章 狼督头密断焚花案

黑面星狼督头是栖霞郡少有的英雄豪杰,据说当年曾经在栖霞岭,双虎口下解救过一个美颜的少女,那个少女后来发下誓言,非他狼午诚不嫁,二人经常偷会于栖霞湖边,少女曾经与英雄相爱至深,但是这门婚事却遭到少女当权哥哥和父亲的强烈反对,倾国玉貌的少女怎能嫁给官职不到八品的黑面督头,后来少女被无情地送入了皇宫,她就是后来的梅娘娘。

两人再无见面的机缘,据说梅娘娘不忘旧情,曾经通过三弟梅花恶打听过狼督头的亲事,还想请他到京城皇宫,做她的带刀侍卫,其中的用意内部人自然明了。怎奈梅娘娘已是当朝国妃,黑面星不想巴结权贵,没有答应梅娘娘的邀请。有了这段让英雄痛断肝肠的经历,黑面星年近四十,仍至今未娶妻。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梅家大事小情,凡是不想惊动太守的事就都来找狼督头。施竭家被焚毁之事,早有众乡邻举报给栖霞郡衙,狼督头接手这个案子,起初他并未在意,怎奈人命关天,他还是很细心地分析民状,那一天他翻看卷宗,突然发现了案情的疑点,村民们的状纸中有:

“施竭家受损房屋两间,为油烈之火焚烧,火势之猛,绝非柴禾等闲自燃,加之炬后其家花池半塘牡丹遗失,其中必有寻隙仇杀之渊源,望大人明察,早日为无辜伸冤。”

牡丹与烈火本无任何联系,可为何纵火后又取走了那半塘牡丹?……他终于想起明年是大宋牡丹节,虽然南宋失了东都洛阳,偏安于江南水乡,可祖上旧历和北宋遗民的情愿,还是使得临安城的牡丹节每三年大搞一次,届时皇宫贵戚,社会名流以及民间雅士财绅,都会献上自家最好的牡丹,以争花斗芳魁,有幸被皇帝御笔钦点前十名者,将获黄金千两,花中状元培育者还将受领万倾美田,有时皇帝高兴,甚至会御赏高位官职。

如此说来,施竭之死应是谋财害命,那半塘牡丹定是纵火之因,于是狼督头派人去了花市一番探案,打听当今朝廷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名花,方知,乃是栖霞的绝品虞姬艳最为走红,一株苗儿黑市可得百两黄金。狼督头立刻警觉,派差人秘密去了施竭家被焚毁的旧宅,终于从那片尽剩黄土的花地中找到几片牡丹叶子,经过花农辨认,那叶子就是虞姬艳。

狼督头紧急调动三班衙役,去了施竭所在的小村,正好遇到梅花恶带着人也同去那个地方,梅家三少的出现,倒使他不由得警觉起来,这偏僻的小村,何以惊动梅家的阔少前来,莫不是这小子与此案有牵连?不过梅家槲金斗银,家产万贯,决不会做此鸡鸣狗盗,图财害命之事,可为何梅花恶也要来此?二人在焚烧现场偶然见着,双方都没有说破自己的用意,梅花恶也关心狼督头此行,督头告诉他,此案可能与名花虞姬艳有牵连,梅花恶闻言也未表示惊讶。

原来,他是奉国丈他老爹梅太公之命,前来小村探访施竭死因的。自从那日太公打发赖福走后,梅太公就开始三餐无味,寝寿难安。那次施夫人来后,老贼突然回忆起当年元宵灯会,陪当时还只是贵妃的女儿入皇宫受皇帝赐宴,席间见到过施娘娘一面,那时施娘娘一人之下,万乘之尊,加之品貌倾城绝代,又在朝廷上下德高望重,给老贼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施夫人为儿子被打之事找到梅太公时,其实也是一时冲动,却不想暴露了自己多年隐藏的身份,让老贼一眼认出。赖福带走的那封书信,就是梅太公密报娘娘和犰孟飞的绝密信,通报施娘娘已经和太子潜回大宋,望女儿和犰太尉早日定夺。老贼在赖福临行前再三叮嘱,万不可露了马脚。

可是那赖福已经走了数日,也未见其返回,急得梅太公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翘首遥望,他倒不关心赖福的安危,倒是那封绝密的书信的安全,他担心万一出了破绽,走露风声,后果不堪设想。这让他食不甘味,坐卧不宁,他很明了,一旦那封信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明白无误地告知世人,当年哑巴太子赵睿和施娘娘受辱,直至入漠北为质的事,与他梅家有牵连……。

可他也狐疑起来,既然那施夫人就是当年的娘娘,可那个被三儿子打了的小樵夫并非是个哑巴,也就不是哑巴太子。其间难道还有秘密不成?还是他真的看走了眼?老贼后悔起自己精细一生,却在这个问题上失了手,只求赖福平安回来,不管她施夫人是真是假,也做得有备无患,更是他作为老爹为女儿做的贡献。

那一日,他刚安排完大户孙槲用计谋赚得李贾做枪手之事,忽然听到禀报,说上次被三公子打了的那个施竭小樵夫家失火,人给烧死了!梅太公闻后大惊,无论如何出了这种事,他梅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惊魂未定的老贼立刻唤来梅花恶,强问是不是他干的,梅花恶一脸的冤屈,跪向老爹发誓,绝不是他干的!梅太公仍旧不放心,在他看来这些蹊跷的事情都围绕着施夫人家展开,绝非偶然,于是嘱咐梅花恶立刻带人秘密查访,并一定找到那夫人的下落,千万不能让施夫人给走了。

就这样,狼督头和梅花恶在施竭家见了面,二人又一同根据线报跟踪,来到了栖霞峰,果然见到在这片十一色牡丹园囿中的施夫人母女。

狼督头多年办案,感觉到此案不仅仅是谋财害命,既然可以轻易偷花到手,就没有必要纵火杀人,要论仇隙,一个山野樵夫怎能和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而且又有手眼通天的梅家插手此案,他知道此案情一定大有背景,背后定有文章。带走施夫人后,又连夜差人去栖霞山将施竭的遗骨掘出几块,偷偷带回郡衙,交由提刑和仵作(验尸官)。施夫人暂时以私种朝廷禁花,谋取暴利为名,押入牢狱,其实狼督头也正想借此保护这位丧子后悲伤欲绝的夫人,一则避免寻了短见,二则可以保护证人。

第十八章 烈情妓痛咬恶淫关

当晚,施夫人被打入栖霞郡的大牢,十一娘也被梅三少胁迫带回狮子楼漪红轩,满怀悲愤的十一娘又被那梅花恶和鸨儿羞辱了一番,鸨儿这些日子早为这小妓女“红杏出墙”憋口邪气,如今被梅官人弄回来,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般暴怒,便怂恿梅花恶,威逼十一娘当着鸨儿的面解衣上绣床,那淫贼见十一娘反抗,便连撕带摞,把个裸体姑娘按到身子下强行奸淫,哪想十一娘狠咬了恶少的淫根,之后以头碰柱,昏死在二堂里。那恶少的淫官差点被姑娘的利齿给咬断,疼得梅花恶在堂中呻吟了半晌,最后疼痛难忍,一脚将吓呆的鸨儿踢下楼去。梅花恶的家丁赶快拿来云药热敷散,总算止住了阴血,恶少的差奴对着昏迷的十一娘一顿暴打,梅花恶害怕出了人命,只好作罢。姑娘的誓死不从,让那恶少无计可施,虽然临走前还怒打了十一娘十几个耳光,可目前施竭被焚的案子正在风头上,梅花恶是最大的嫌疑,所以,一贯嚣张的花花太岁也不敢太大意,在对十一娘漫骂不绝中,垂头丧气带着几个家丁回梅府去了。

遭到梅花恶羞辱和打骂的十一娘,早已横下与夫君殉情的心思,如果不是施夫人的机密嘱托,不是有朝一日为施竭太子伸冤,她也许就会在栖霞湖摆渡时就投河自尽了。如今遭到梅三少的殴打,虽然痛在肌肤,可她毕竟赢得了第一场胜利,没有让那淫贼碰了她的女儿身。这会儿醒来,昏昏沉沉站起,摸索着凄然地再次回到自己房间。

时隔几日,如蓦三秋,施竭与自己欢畅交合的情床尤在,可小郎君却已撒手人寰,到天国的洞房去等待他的十一娘了。十一娘睹物思情,肝肠俱碎,手握着施夫人赠与她的皇后凤翅金簪,抚在床上痛哭失声。

傍晚的时候,好心的甜妈给十一娘端来莲子粥,抚慰姑娘要放宽心,做妓女的哪有一个有好结局的,希望十一娘莫要伤悲,十一娘被劝解,心情逐渐好些,甜妈还告诉姑娘,她的两个姐妹也来漪红轩坐场了,这给十一娘带来些喜悦。自从上次施竭和李贾被暴打事件之后,两个漪红轩的皇后十一娘和十娘都坠入爱河,私奔于郎君,使得这个当红妓院逐渐冷清下来,急得鸨儿和幼红分号的老板不住地哀求,将榕三姐歌儿和栖霞飞燕楚小怜借调过来,填补两个娇娘的空缺。

正要寻找杜十娘时,小怜和三姐榕歌儿抛开几个官府大户的嫖客过来,与妹妹见面,用亲情安慰伤痛欲绝的十一妹。

两人已经听说了施竭暴亡的噩耗,可怜的十一妹在她风华正茂,情窦初开时竟遭遇了如此不幸,三个女孩抱头痛哭了一阵。小怜含泪告诉十一娘一个好消息,杜十娘昨日和李贾已经出走,辞别栖霞去了临安城,十娘已经由李公子赎身自由了!

这个消息令十一娘于悲痛之中多少有了些安慰,女孩流着泪,还是高兴地抱起七姐细问详情,她真为十姐杜十娘的结局感到欣慰,毕竟这是自己和众姐妹们悲苦人生中,唯一不多的好消息。当晚,三个姑娘悄悄谈论了李贾与十娘私奔的事,楚小怜说得细致,原原本本将过去几天发生的喜事说给妹妹听,不过,她了解李贾的身世,对于他是如何拿出那五百两银子表示怀疑,也不禁引起三姐榕歌儿和楚楚小怜一脸的迷雾。

事情还得从李贾那日绝望地从施竭姑母家出走说起,姑母与父母说亲不成,李贾便像霜打的葫芦叶,痴兮兮游荡栖霞郡去了。他如秋风下的形骸浪迹在豪华的大街上,到了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父亲李布政大人的固执和绝情,使得这个落魄多情的公子毫无幸福人生的希望,他爱杜十娘,曾答应她三十日内必迎娶心仪的娘子。可半月过去,他要支付漪红轩老板的赎身费仍旧毫无着落,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十娘的金簪他舍不得当掉,姑母从梅家得来的五十两银子他舍不得花,可那要命的五百两,他就是当街下跪,沿街乞讨也筹不来那么多……

他想到了去死,死了干脆,死了万事皆空,就不用在相思和眷恋,而万般无奈的煎熬中度日如年,可他放心不下十娘,没有了他,十娘也许就会在第三十日命赴黄泉,生性刚烈的十娘他能不了解吗?她只有李贾相公这一条生路的希望,如果自己死了,美丽的女孩还能在地狱淫窟活多久?……李贾在栖霞的断桥边,惆怅哀痛,后来望着湖水悲戚,可怜的公子哭得很伤心,穷书生的眼泪坠入湖水中,变得血红,连那无意触到苦涩的泪水的鱼儿都翻了白眼,看来李贾的苦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贾连续两日没进水米,竟自痴然地走在酒肆的红灯笼街,肮脏的公子袖和满身的泥土令所有开张店铺对他退避三舍,他已经沦落到和乞丐差不多的境地。自古痴情多磨难,李贾与妓女杜十娘的深情,在公元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定要经受世风的洗礼。

那日黄昏,李贾用身上最后几个铜钱,沽了半壶烈酒,灌进断肠人的空腹中,他真想一下子喝醉而死,对于一个为爱情可陨身,已经毫无生路的人,他觉得半醉半死是最好的解脱。就这样没用半个时辰,李贾就倚在一户人家的墙角,渐渐地睡着。不想被一群人给围住,待他睁开眼睛巡视,见其中有一个穿绫罗的老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帖子,自称是栖霞最大的酒肆“御朝歌”孙老板的人,孙老板要请李公子过府。李贾迷迷糊糊之中骤然被弄醒,这些人对他很礼遇,这使他感到惊愕和意外,自己与这孙姓并无沾亲,也不代故,更无来往,如此邀请,莫非是要他去写祝寿的帖子或者酒局的帐单?可栖霞的才俊多如星斗,为何要找你个濒死的臭秀才?

“你们没有搞错?我叫李贾,不是什么李公子!”

“我家员外找的就是你,您不就是李布政的大公子李贾!”

“是我,可我不认识你家孙员外!”

“去了便认识,有请,我家员外爷可不是什么人都下帖子的!”

李贾狐疑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已经两日无炊,身如饿殍,早想就碗饭吃,于是就不假思索,跟着老管家去了“御朝歌”酒楼。

╰★╮ 新 书 库 ╭★╯

第十九章 走投无路穷公子走险

“李公子!失敬,失敬!”

未到大堂,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官人从楼上下来,手中摇着把檀香木坠玛瑙的扇子,只见此人头戴鹦哥绿公子巾,足下花氅的官靴,藏蓝缎的锦袍,宽松玉丝带,面似银盆,细眉雉目,三绺须髯,再看随侍的那些佐童小使、春女丫鬟,都是穿绸戴锦,一派大家富贵的风范。

“请问阁下?……”

“孙槲!”

“是孙员外!哦,小可早有耳闻,孙员外乐善好施,遐迩栖霞故里,今日得见,贾三生有幸!”

“哪里,李公子少年壮志,妙手文章,千斤不鬻的才学,今日孙某能结识贡生,还望赐教!”

“孙员外实在夸奖,李贾言过其实,名不在甲,胸中实无一物,不知贵台扶望,唤来晚生何事?”

“不忙,小事倒是有一桩,不过也非什么要紧之虞,今晚孙某当与贤弟畅饮一番,也好增长些四书之礼,五经圣贤之说。听说贤弟游走街肆,荒废学业,实在惋惜,今天请你来到此切莫见外,当与某一醉方休!”

“这……员外使不得,小可无功无禄,打扰员外安寝,实在……”

“我与令堂大人也算是故交,贤弟是自家人,何必客套,来啊,请到楼上一叙……”

李贾将信将疑,与孙槲入了雅间上座,立刻酒席摆上,佳肴珍馐一桌,李贾看着有点眼晕,因为实在饥饿难忍,美酒未过三寻,他便吃得瓮碟见底,孙槲一旁陪劝杯盏,见李贾狼吞虎咽,非常高兴,命人添酒置菜,席间还唤来东街有名的琵琶歌女,依在李贾身边唱了个半霄。

如此美餐持续到后夜,孙槲只落得同样酒醉,倒进床塌睡去,李贾虽喝了不少,可依然半惊半醒,见孙槲并未提及所求之事,心理少安,也就装做不知,接着睡去。如此三日筵宴,孙槲都满面春风,未提及任何私事,李贾确有些按捺不住,一则赎十娘的五百两银子还没有着落,他怎能至迎妻诺言而不顾,在此醉生梦死?二则自古言吃人家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哪有平白无故白吃酒的道理。

第三日的黄昏,李贾实在忍不住,便问及孙槲所求之事,孙槲见李贾一片诚心,便不觉叹息道:

“不瞒贤弟,我确有一为难之事,前番梅家太公找到我,要我为梅家三少今年秋试找个人……”

“做枪手!”

李贾警觉起来,他知道孙槲的话里有文章。

“算是吧,他开出个条件,如果我能找到这个人,能替梅令夭答了卷子,他家的梅娘娘就能保举三国舅堂堂正正做得一品大员,至于那个枪手,也会候补一个进士,还要赏千两银子,最少将来也是个县令。你想这等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啊,多少儒生拼搏半生,到头也不过是个举人,官不过州郡的司马,职不过通判压司和主簿,可一想到让我孙槲去做那辱没孔孟圣贤之事,为兄就与心不忍……可谁敢得罪当朝国丈,唉,做人,难哪!”

“哦,原来如此……”

李贾的心里一阵凄凉,可凄凉的背后又有一丝希望。那孙槲情真意切,拉着李贾的手叹息道:

“我知道这栖霞郡,只有李公子有经天纬地之才,文章函达三江,诗赋贯融四海,我确有让你充当这个枪手之意,怎奈……作罢,作罢,贤弟几日与兄饮酒作赋,好生畅快,就不勉强……”

李贾开始皱着眉头,心里苦辣三味涌上思绪来,是啊,自己多年赶考,从未及第,如今倒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虽然做不了达官,可能做个县令也……

“孙兄,梅家的话可有凭据?”

“凭据?这种事都是暗中做得的,哪敢有什么凭据,不过,梅家势大过天,娘娘赏你个七品芝麻官还不是探囊取物之便?将来如能和梅家攀上关系,就连我这个“媒人”也跟着光彩门户啊!只是做枪手必须有胆量,还要有好文章,即使皇帝不察,翰林奉旨御审和学政督察那里也得过得去,不知贤弟……”

“唉,李贾现在是走投无路,我与名妓杜十娘相亲相爱,答应三十日必迎娶十娘,贾身无分文,可那鸨儿定要五百银子才能赎身,父亲大人又绝情不允,李贾是将死之人,痛定之下,莫不如铤而走险,就做他个枪手,拿得银子,也好迎娶我的娘子!将来要是讨个县令,何愁不发达富贵!如果成功,贾将不知如何报答员外的抬举!”

“哎呀!贤弟如此胸怀锦绣,为兄佩服!如今少公子如此艳遇,为兄当全力襄助啊,听说十娘是我栖霞绝色美人,如今喜和公子交好,乃是天赐良缘!你二人郎才女貌,书写旷世奇情!果如此,为兄不但成全一桩良缘,也解了我的忧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当下,那孙槲就将此事灼定下来,第二天便从梅家支取了二千两银子,自留下千五百两,其余只五百两给了李贾,并有言在先,剩余的五百两待事成之后,一并由其在京城临安做盐商的胞兄孙富亲手奉上,李贾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五百两纹银在手,他就可以和杜十娘远走高飞了。孙槲要求李贾在一纸借据上签字画押,如果李贾中途反悔,或者临场出了差错,不但要加倍偿还千两,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这张秀才的卖身契就这样签定了,到了此时的李贾已经被金钱憋晕了头脑,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李贾辉煌之日,再来回报孔夫子的圣贤经吧!李贾兴高采烈,将银子收好,对孙槲千恩万谢,孙槲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两人约定,李贾赎出杜十娘后,即刻动身去京师临安,那里有孙富照应,直等到大考之日。由于梅家曾经受到上任学政的贿赂,梅花恶在“秋闱科考”中被破格安了个白字“举人”。所以李贾只须在会试考试过关,梅家三少便是进士,至于将来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的鼎甲名分,那就是梅娘娘的后台之功了。

第二十章 杜十娘情思连理梦

怀抱着五百两纹银,李贾一路小跑来到眼下已门可罗雀的漪红轩。,他要给十娘一个惊喜,不出三十日,就迎娶了自己的娘子!五百两银子,那是用自己的前程和读书人的无耻颜面换来的,不管怎么说,他李贾还是弄到了救命的银子,至于将来,哪管那么多!

这些日子,自从十娘、十一娘不做台后,漪红轩的生意每况愈下,勉强维持,十一娘在客栈照顾施竭情郎,后来去了乡下,杜十娘因上次梅花恶羞辱后,一直卧病在床,鸨儿每日派老妈子打探十娘病情,都被十娘的精神状态吓退了回去。自从李贾回家讨银两去后,十娘每日不思茶饭,忽而窃喜,忽而忧心,思念郎君时便抚琴而歌,歌而悲凄,凄然之后便是欢天喜地。

日落黄昏时,姑娘遥恋栖霞湖的北方望穿秋水,月上西窗时,她就搂着自己被称做百宝箱的绣枕,像哄睡婴儿般喃喃自语。每日清晨,痴心女孩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墙上划上一个记号,倒数着三十日最后来临的日子。

十娘和十一娘一样,自从懂事就不知道从何而来,孤苦伶仃没有父母亲人,自校糊们随几个姐妹从栖霞山讨饭漂泊,后来被人几经拐卖,不得已做了妓女。如今结义的十一个姐妹虽然结束了相依为命的乞讨日子,可每个人的遭遇都不尽相同。十娘这些日子思念十一妹,怎奈十一娘和施竭爱恋如火,她只有坐守厢楼,自食苦涩而甜蜜的出嫁前夕的日子。

如今李贾公子厚积情爱,爱上妓身的自己,她怎能不用全部生命和爱来珍惜呢!娼妓的日子就要过去,恶男淫霸留下的芭痕,就要被洞房的喜烛霄泪所湮没,虽然纯洁的女孩曾经在漪红轩遭受过非人的屈辱,可要是一生能嫁得如此痴情的郎君,那些过去的苦难又算得什么呢!

十娘每每想到动情处,总要将自己装首饰和花奁的玉脂百宝箱搂在怀里,再装套一层漂亮的丝帛,然后,拿出针线和一个纽扣,按照自己的梦想,便缝制一件小花衣,几天后,就把个玉脂百宝箱像个女儿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那绣枕大小的百宝箱已经被套上十五层小花袄,她还想多做一些,不仅是为了女孩美丽心思的一种纪念,也是为了将来能给自己和李贾相公那未谋面的亲骨肉,十娘的小宝宝穿上爱的梦衣……

十娘很想与姐妹们分享这份等待的幸福,可十一娘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听堂二的帐房李叔叔说他们已经从客栈搬出,去了乡下施竭的家乡,她和十一娘从来都没有分别这么长时间,因而在思念李贾的同时,不免惦念起妹妹。不过,她还是很欣慰,为着十一娘能找到施竭那么淳朴的如意郎君而欢欣鼓舞。

昨夜,十娘抚琴弹奏了一曲自己做的“十娘忆”,那优美凄婉的调子,让楼中二十几名红颜妓女听和无不垂泪。

杜十娘忆凤萧妓,

绝沉孤雁媚罗漪。

十三纤手破青橙,

十四怜腰溅梅雨。

梧桐铺翠捻君雪,

冰盘薄侵醉纨衣。

沙鸥扑鹿云妃笑,

鹈鹕灌狼天子急。

杜十娘忆凤萧妓,

蔽月蓬壶榻芳篱。

金兽凝滑三更舞,

银猊带簇五更姬。

千约残香翻情浪,

万种娇蓉赚狐鱼。

春华秋梦侬音老,

谁解罗衫伴妾期……

十娘回想伤心事,不觉在琴后哭了一阵,幽梦半醒时分,百宝绣枕已是湿辘辘的泪痕。姑娘勉强坐起,燃了一柱香,乞求苍天保佑自己和十一娘早日摆脱娼妓的苦难,也保佑十娘和李贾夫君早结连理。

昏昏沉沉,十娘倚着百宝绣枕睡着了。说来那香果然灵验,夜深时十娘在梦中便真实地做了新娘!明山绿水的春堂,杜十娘穿着漂亮的锦缎红袄,头顶着缀满牡丹花瓣的红盖头,红酥手被一根茸茸的红绳牵引着,踏着地上撒满的鲜花,女孩偷眼环视,可见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联喜字。姑娘随着郎君步撵珠环,在十姐妹的欢笑声中喜颜衔芳,拜望天地高堂,可走了好长的路,也到不了尽头,姑娘逐渐生了疑窦,娇柔情眸不住地顺着盖头的缝隙,溜瞧起夫君。

她好想透过盖头的朦胧看一眼自己的如意郎君,可他就这样默默地走着,十娘有些奈不住了,哪有新娘子拜堂走那么长时间路的啊!十娘拉了一把红绳,娇媚地倒向戴着大红花的新郎,希望他停下脚步:

“夫君,我们的洞房为什么这么大啊!为什么这么奢侈啊,你我夫妻有九尺之床,一方小天地就足够了,快去我们的红莎床吧,小娘子走不动啦!你该抱抱我呀……”

新郎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她急了,自己索性脱掉了单薄的红袄,甚至红蔸儿的内衣,半掩着美丽的赤身侗体,掀开了红盖头……粉红色的牡丹飘在空中,她笑迷迷地望着郎君#糊想说话,可赤身侗体让她含羞地只是站着,……早点要我呀,你的小娘子都等不及了呀……

可是,等她看清新郎的面孔时,竟给她吓了一跳!新郎的脸面竟是那么陌生,可那公子巾是李贾相公的,渐渐地,那公子巾变了形,变成了血红的乌纱帽?还有……两人手中的红绳逐渐变长,长得冰冷透骨,延绵到了天边,化成了滔滔的银水金河……就像王母娘娘手中的银簪,将贾郎和十娘分开!……可那不是冰舞浪飞的鹊桥河,却是肮脏的银锭铸成的七夕银河……贾郎的微笑凝固了,十娘的身体万般冰冷……郎君,你怎么了啊!为什么要戴那个乌纱帽……

十娘做了个美好的噩梦,早上醒来时,姑娘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今天早上七姐楚小怜和三姐榕歌儿过来了,三个姐妹又是一番欢喜,眼看十娘与李贾私定终身,迎新嫁娶的日子就要到来,两位小姐姐高兴得给幸福的妹妹又亲又抱,弄得十娘又欢喜又伤心地哭了一场。

第二十一章 十娘赎身泪别栖霞

两姐妹正在楼上为十娘的婚事猜想,不觉听得楼下一阵人声。这会儿李贾早已挺胸叠肚,迈着方步上了正堂,对那一干看门的小厮视而不见,大摇大摆坐到了客座。见穷书生李贾又来惹闹,鸨儿的两个打手便出来阻拦,李贾哪里还把他们看在眼里,不禁大声吆喝道:

“鸨儿姐,本秀才娶亲来了!”

鸨儿听得糊涂,还以为是哪家的少公子大清早的来找小妓开红,喜煞得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便穿着大红内裤跑下楼来。见又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酸儒,心头的怒火油然而发:

“吆!奶奶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个死泥鳅,跨下不过三钱的铜子儿,又灌了几盅狗尿,想泡金香玉啊,也不看自己那张呆面!要不要奶奶撒泼尿,你净个脸,等过会儿梅大爷拿根淫棍子,戳你个泼皮乌龟孙子!”

鸨儿和众采堂的小厮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这次李贾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将那包用孙府的锦缎包裹的银子掷到桌子上。扬起脸来鄙睨着鸨儿道:

“五百两,够不够买你半个香楼?如今大爷施得银子,还不快快将我娘子请出来!”

“呦!……”

那鸨儿见了银子,眼珠子差点掉进银锭的窝子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脸皮上缀满了尴尬和贪婪。可她转念一想,不对,这穷秀才哪里混得这么多的银子,莫不是偷来的吧。

“好你个窃贼,为了那娘们,竟敢盗来银子,糊弄你奶奶,来啊,把他拿进郡衙……”

几个小厮正要上前,谁知李贾竟稳丝不动,见小厮们踌躇不前的奴才样,李贾的脸色变得夸张,后来竟哈哈地狂笑不止,李贾笑得难以自抑,直到出了眼泪,便用手指顿顿戳点鸨儿的面皮道:

“好!好!你个有眼无珠的丑婆子!要不要查验是哪家的库银?啊!”

“这!……”

鸨儿被奚落,也没了底气,想那李贾如此张狂,兴许是这小子和哪个大户有关联,也说不定。

“李公子真的当真,鸨儿姐姐是开玩笑的!”

鸨儿自我解嘲,说完偷眼斜看那银子,白花花的摆摞整齐,不像是盗来之物。

李贾继续发威道:

“孙槲孙大善人刚刚请本秀才吃了酒,不想撞你一身晦气,要不是我思念我的十娘,今天岂能饶你的白虎舌!”

鸨儿一听是孙槲的背景,知道事情不是假的,也吓得脸儿变色,马上讨饶道:

“请李公子息怒,你们读书人别和我一个婆娘家见识!鸨儿这就请十娘下来,公子有所慢待!公子侯着,姐姐就来,就来!”

鸨儿急匆匆上楼,众妓女们闻言也都从楼上下来,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十娘好福气啊,有这样的痴情郎君,侬家就是少挣得百千银子,也心甘情愿啊……”

十娘她们早已听得堂下嚣乱之声,榕歌儿出来打探,竟不到片刻跑回绣阁来,粉颜中充满惊喜之色:

“十娘,好妹妹,是李贾公子带来五百银子,声言来赎你啦!”

“真的!”

十娘喜悦得差点晕倒,七姐楚小怜赶快将妹妹搀扶,且听三姐的下文。

“是他,那鸨儿还想为难李公子,不想李公子提到孙家员外,鸨儿倒成了抱雏的母鸡,尿桶里的王八,公子一番的骂,她只赔罪,现在已经上楼……”

三姐正说着,那鸨儿忸怩摇滚着胖胖的身躯,进得十娘的屋子,手中的罗帕抖了不知千百下。

“哎呀,我的闺女,你可有得出头啦,那李贾公子正怀抱着金娃子,等着十娘出红楼呢!”

十娘由于情绪激动,竟也昏眩了一阵,见鸨儿真的过来说话,事情定是真的,不觉娇颜含芳,气挽葳蕤,听鸨儿假惺惺的话也不搭言,缓慢脱了七姐的手臂,便横穿过鸨儿的肚皮,鸨儿见十娘兴奋得变了颜色,也吓得急忙躲开,跟在十娘身后,下了楼去。

十娘勉强支撑起清醒的意识,手扶着楼廊,慢慢走下楼。

“郎君!……”

话刚说了半句,就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前番的大病尚未痊愈,如今这等命彻骨髓的真情刺激,令姑娘有些休克,她呆呆地站在楼梯上,泪眼惺忪地望着堂下傻傻站着的李贾。时隔二十天,两个情人故地重逢,李贾感动万分。

“娘子!”

一声深情的呼唤,李贾醉蒙蒙的眼里依然饱含热泪。他哪里顾得上什么君子不授女色的颜面,急切地跑上楼来,搀扶起十娘。

“十娘,李贾命中该与娘子结为伉俪,今蒙天公恩惠,让贾喜得五百银子,我的好娘子,今天我们就可离开这怡红院,回我们自由的家……”

“郎君……侬家这不是做梦!”

十娘悲喜交加,再也说不出话,这边李贾将十娘扶到堂下,急命鸨儿赶快写个赎身的文书,他要在当日带着十娘离开栖霞,离开这凄冷无情的淫窟。

鸨儿喜滋滋照办,要是换了以前,杜十娘美貌倾城污酒罗裙、无忧无虑做台时,五百银子想买十娘,绝对是门都没有的事,那是妓院的摇钱树。可如今这小妓病在情痴,不思茶饭,日夜憔悴,近一个月都不接一客,妓院哪有白养大活人的,鸨儿恨不能早些将她卖掉,李贾的五百银子,来得正是时候,这让丑恶贪婪的鸨儿美出了鼻涕泡。

十娘再次恢复了青春绚人的花容月貌,她在红楼内兴奋地跑上跑下,激情地与朝夕相处的姐妹话别,虽然没有红顶花轿的迎娶,但是玉面郎君李贾的拳拳深情,早已感动了那些盼望早日脱离苦海的女孩们,她们向这对患难情人祝福,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逢。

众姐妹与十娘洒泪告别,三姐和楚小怜哭得悲伤欲绝,十娘含泪安慰两位从小就相依为命的姐姐,并拿出一个手镯,嘱咐姐姐将来留给十一娘作为新婚的赠物,十娘换好最新的女儿装,只抱着个百宝绣枕,便坐在了李贾雇佣的新蓬车马,在一声喜庆的吆喝声中,杜十娘挥泪与两位姐姐分手告别。

“我会回来看姐姐!”

“到了临安,来封信,啊……”

楚小怜已泣不成声。

“姐姐多保重!”

“妹妹……”

榕歌儿和小怜追出去老远,逐渐瘦削挥动手臂的身影被初秋的暮霭湮没,十娘才抹着眼泪,悲戚地回过头来。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踏上幸福之路的女孩,永远地离开了那片充满亲情,而又让她刻骨难忘的地方,与夫君踏上了去往京城临安的阳关大路。

第二十二章 榕歌儿相思督头恋

七姐楚小怜动情地描绘着杜十娘与李贾恩爱出栖霞的故事,十一娘听了不住赞叹,泪雨涟涟中多了几许欣慰。不过,经过了施竭无端亡命的如磐风雨,十一娘比以前成熟多了,加上施娘娘几日的教诲,使她对人间的欢笑悲合多了几分理性和清醒。她逐渐从为十娘喜悦的痴情中理出头绪,眉头不禁低沉下来。她眺望了一眼窗外天际处出栖霞的车马古道,思念和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楚楚姐姐,那李公子,可曾提到是何处借来的银子?”

十一娘的疑问,也骤然使两位只顾在祝福中伤心的姐姐起了疑虑。小怜眨眨大眼睛,她显然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还从来没有问过,听鸨儿家的说,好象李公子来时,提到过城南大户孙槲孙员外,而十娘告诉我们,是他李布政的公公为儿子施舍的银子,娶她成亲,只是李公子大考在即,他们暂搁了名分,十娘只便陪着相公去临安,因不得回乡见高堂,算不得成亲,待日后金榜高中时,一并回阜省亲,补拜了天地便是!”

十一娘仍不解其疑,便接着道:

“好开明的李布政!十娘姐姐未免偏信,据我所知,当初施夫人曾经登门向李布政提亲,都被挡了去,声言要是他家公子娶了名妓十娘,便不认得李贾这不肖的儿子,为此李公子还疯癫了一阵,后来拿了施夫人的五十两银子,说是去栖霞游学了,怎的,他那迂腐布政老太公会突然开窍,赏给这对恩爱鸟五百银子,还不过门相看媳妇,这其中……”

“你是说,李贾的银子是……”

二位姐姐也瞪大眼睛,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十娘的挚爱郎君会在赎金上出什么问题。

“现在还不好说,再有,李公子与孙槲本无故交,也无任何瓜葛,萍水相逢,为何会与他相识,那财主兄弟是江南有名的蛇蝎,放高利贷害惨过多少贫苦家庭,说不定,李贾的银子是孙槲高利贷借来的,要是那样,后果就严重了。”

榕歌儿却有些不解,说道:

“妹妹,那孙槲也非呆傻之人,放高利贷是要有抵押的,李贾身无分文,居无片瓦,他如何会借钱给一个穷公子,我看,说不定真是李贾的老太公给的银子!”

“是啊,榕姐姐说得对啊!看李贾那般神气,就连鸨儿都被他唬得失了底气,一定是自家的银子,才会有如此气魄。”

楚楚赞同三姐的推断。十一娘也觉得事情蹊跷,可无论如何,她不太相信李贾真的从家里拿来的银子,她摇了摇头,希望那一切都是真的。十娘现在像一团破晓的流云,正在去临安的海棠路上,做着新娘子幸福的美梦,她多么希望苦命的姐姐,能从此平安幸福一生。可是,往事中一幕幕罪恶的故事,让十一娘加倍警惕,她不能再让潜在的憾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拉住楚楚姐姐的手,深情地叹道:

“姐姐,我们中只有你见过世面,当初一个人女伴男装去过京城临安,我担心是李贾得来了不义之财,才这么急急地带着十娘走了,所以,妹妹请你,再去一次临安,一则打听十娘姐姐和李公子的下落,把我这些年挣得的银两和财宝带去,万一他们有个闪失,或许可以备燃眉之急;二则,深秋便是牡丹花会,天子御笔点花,将有天下牡丹齐聚京都夺魁。我夫君在栖霞遇害,种的牡丹虞姬艳早已失窃,说不定贼人会带去临安求财,姐姐可否为妹妹打听线索,如果能觅到杀人凶犯的踪迹,妹妹会穷毕生之薄力,为施竭夫君报仇!只要此案能够昭雪,施竭就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报答姐姐!……”

十一娘说到伤心处,不禁又垂下泪来。楚楚赶快将十一娘搂在怀里,亲昵地说:

“好妹妹,姐姐去出行,岂不比在这人肉磨房里,被淫汉子们耍弄要好,一举能救得两位妹妹,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会不辞劳苦,只是,我走之后,那鸨儿定会将挣银子的苦差加在你们姐妹头上,姐姐是与心不忍!…”

“楚楚,你放心去吧,妹妹就是被妍成肉粉,戳成淫泥,也会抗起姐姐做台的活儿,不就是多接几个烂毛笋的男人吗,妹妹心都死了,还在乎被淫夫莽汉捣成肉花吗?”

十一娘咬了咬牙,坚定地说道。

榕歌儿也鼓励楚楚道:

“你自管放心去,姐姐也不会让鸨儿敲你竹杠的,姐姐还有几分颜色,那些找你的嫖客们,姐姐也都认识,多陪那些淫棍们过几次宵堂便是。只是妹妹要多加小心,钱财还是少带为好,路上强人出没,你一个女孩儿家恐多不便。不如这样……”

榕歌儿目光突然一亮,目光中充满感情,又有些神秘地说道:

“我与那栖霞衙门里的狼督头,有过几次交往,看他似乎对我也有几分好感,今天,姐姐就带点薄礼,求督头派两个去京押送公文的解差,陪同女伴男装的楚楚一同去临安,他公私两不误,这样我们也就放心了。”

“狼督头?”

十一娘头一次听榕歌儿说起这个人,而且眼下,施夫人就被他关在大牢里。如果能有这层关系,施夫人不就有了照应吗!十一娘自栖霞山回来,第一次感到兴奋,追问三姐直言道:

“姐姐,你当真与那狼督头好过!”

“傻妹妹,哪有那么好!只是去年,他抓捕一伙血案累累杀人逃犯,已经两年未破案,郡太守对他很不满,说如破不了案,要治他那班捕快的罪。后来,他就到怡红院来,知道我们见的人多,恳求帮他的忙。我还真回忆起他提到的一个人,正好以前坐过姐姐的床,他一时高兴,告诉过我一个秘密洞穴,说那里有他祖宗的财宝。我后来就告诉焦头烂额的狼督头,官府捕快们就在罕见的山洞,端了那个贼窝,本来狼督头要感谢我的,可谁知见到我,他就脸红的,连道谢的话都说不出,姐姐后来打听,他都四十岁,还未有妻室……”

“所以姐姐就爱上那条忠厚的狼啦!我说为何没人敢欺负姐姐呢!”

楚楚在榕歌儿说的动情处,与姐姐开了个玩笑,也使得一直沮丧的十一娘舒展了眉梢。年轻的女孩子们,很容易为一件开心事忘却伤痛和烦忧。

“就你这小妮子嘴不饶人!不过自那以后,他会经常借故来看我,也不说话,只看我就走,姐姐明白他的心。”

十一娘若有所思,对三姐认真地说:

“听说,多年前他曾经救过梅姑娘的命,后来那女人做了当朝娘娘,也对他旧情不忘,所以那痴情汉就终生没娶!”

“不是啊!”

楚楚调皮道:

“还是没有遇到大美人啊,榕姐姐不比那梅娘娘长得俊俏,我看,将来那位狼爷怕是我们的姐夫喽!”

“你啊!看姐姐不绣上你的刀子嘴巴!”

榕歌儿嘴上说,可脸儿一下子绯红起来,几个女孩说笑了一阵,便商量楚楚去临安的事。

就这样,第二天,榕歌儿和十一娘偷偷出了妓院,化装成朴素的村姑去了栖霞郡的衙门,她们要见狼督头。

第二十三章 都衙府惊疑施竭案

两个绝色村姑跨着竹篮静悄悄来到郡衙门,三班衙役们大都认识榕歌儿,不等捎话儿,门头持水火棍的一个捕头就跑进衙门通秉狼督头,说门外好象来了漪红轩的榕姐姐。督头的部下早把这桩狼头儿看中名妓的美事传做花边喜事,今见榕小姐和另外一位风艳无比的秀女亲自过府,都瞪大眼睛精神起来,看来二美女决不是来打官司的,一定是找督头办私事,当差的几个班头站在衙门两厢,吐着舌头,等着看督头的那张黑面大红脸。

狼督头这些天正为施竭的案子绞尽脑汁,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现场采回的死者遗骨因被烧得几乎变成灰碳,很难辨认出那到底是不是死者施竭的骨头,不过经验丰富的仵作还是从头骨与躯干连接处的一点刃器割裂痕迹,察出蛛丝马迹,他将对本案的疑虑偷偷告诉狼督头,虽然验尸骨的律法文书写的是施竭遗骨,可他有理由断定,这死者被焚前似乎就已经被割断了脑袋,如果是施竭的尸骨,他为什么要先被杀,而后被焚,而当时也在火灾现场的施竭的新娘,十一娘却没有任何口供谈及此事?十一娘只说她曾经看到夫君操起砍柴刀,而后就将她抱起仍出门外,那后生总不会自己自刎后,才被烧死的吧。

狼督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虽无邑令催科,可这桩命案由于牵扯到梅家,所以绝不敢轻举妄动,老仵作和提刑按察史官都是督头的至交,樵夫被焚一案既然扑朔迷离,就难以料定此案的背后不会有惊人的背景。前几日,督头亲自到狱中探望了施夫人,告诉她之所以让她暂时住在大牢里,是因为担心案情复杂,放夫人出去反而会出现不测,施夫人对这位督头才略有好感。

从与施夫人的攀谈中,狼督头得知施竭一家是十年前从鞑靼控制的北方而来,并非栖霞的本户,看施夫人举止端庄,谈吐优雅,绝非粗俗陋野的村人,这就更加增添了他对此案复杂性的疑虑。

栖霞郡衙坐北朝南,称不上古色古香,可也庭延深邃,高檐红瓦,极显森严之至。清晨,初秋的太阳刚从东边升起,明镜高悬的屋脊上洒满了阳光,这会儿榕歌儿和十一娘进了东门,在两位横挎腰刀捕快的领引下,直奔刑房,别看这三尺禁池、诛暴立威之所,那是吓唬罪人的,可心如樱潋霞波的榕儿,只想着见到爱慕已久的黑面星,这些好玩的讼狱之所便成了两位姑娘忍俊不禁的九方城隍。女孩们沿着百米长的青石甬道直到二堂,对于青楼女子,那高大巍峨的刑堂也和青楼的牌坊差不多,两人自由自在,嬉笑着进了刑房。

黑面星此时正在后公堂审阅卷宗,督头早已听到班头小役的禀报,得知是榕儿小姐亲自造访,还有另一位美貌的女子也前来,不觉立刻紧张得面红耳赤。他不知道这位令自己心仪已久的名妓,为何这个时候闯进大堂来,便赶快整衣襟,迎出后堂。

果然见榕儿和另外一女子进来,黑面星认得,那女子是十一娘,施竭的遗情女。

“两位小姐造访司衙,不知有何见教?”

慌乱中,督头竟不知如何称起衙门的威风,见榕儿眉笑春风,他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狼哥哥,榕儿是否来得突然些,一定吓坏了督头,还以为我们要击鼓鸣冤呢!”

“哪里,衙门虽是讼刑之地,榕姑娘到此,冤神野鬼必退避与西门之外,有请两位姑娘少坐!”

说完,狼督头将两位女子请进二堂。榕儿笑眼迷离,时而与督头说话,时而低头羞目不语,搞得狼督头心意迷乱,不知如何是好,急忙亲自为姑娘献茶,慌乱中还泼溅了官袍一身,逗得榕儿和十一娘含笑不止。

榕儿就把来意大致说明,恳求督头能帮助找份公差,一则公事公办,到临安批办公文,另外正好让七妹楚楚搭路,去京城办件私事。黑面星一听是如此校浩一桩,不禁满心欢喜,在他看来,是榕姑娘借故来看他罢了。

“如此小事,乃是在下举手之劳,正巧我有一批公文要上报刑部巡检司,姑娘稍等片刻,待我去提刑按察史那里核实,快的话,明日就可动身。”

狼督头春风满面,理官袍去了提刑按察史那里,屋子里只有榕儿和十一娘。这会儿十一娘也习惯了坐在这森严的二堂,感受督头断案的雷厉之风,见黑面星出去,不禁对姐姐道:

“姐姐好福气哦,看那黑面督头,把个姐姐的话都快当成衙门的绿头签了!我看啊,他是很爱你的!”

“姐姐其实哪里看不出,怎奈我们是红尘之人,哪来好福气嫁给这样忠实威风的郎君,人家都默默等了一年了,可那黑面星就是不托个媒人来,有时,姐姐都想先入为主,找个借口嫁给他,又听说他为人正统,怕不会娶个妓女为妻的,唉!……”

“姐姐莫急,想那黑面星行为爽直,人又谨慎羞面,怕是不敢向姐姐表白,以后,他再去漪红轩,就扣祝蝴不走,不相信他不开口!”

十一娘说话间,不觉好奇地坐到狼督头的公案之上,正巧刚才狼督头刚刚审阅仵作递交的施竭一案的卷宗,没有来得及合上验状纸卷,正巧姑娘看到了内文,一行行醒目的红笔画线的大字赫然出现在十一娘面前:

“被害人施竭曾伏尸之处打扫干净,先用酽米醋浇泼,然后用烈酒浇泼,堂内土质地面未显现被害人流淌过血迹。遂不能说明,施竭死前曾因刀伤卧毙于大火,有刀伤必流血,而未流血即说明没有颈部割伤,而尸骨之人其颈骨处明显刀割之痕,此检验与推论矛盾。由此可初步推断,假如施竭被焚时确实活着,则不可能被割喉,尸骨之人极有可能不是本人,为有人抛尸于焚场……”

看过验状的官文字,十一娘惊骇得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半字,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惧,她的额上渗出汗来,眼泪即刻在噙在眼圈里,女孩的大脑几乎处于休克状态,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自己夫君的尸骨竟然不是真的!那是什么人的,施竭真的葬身在火海中了吗?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糊分明看见施竭从床上跃起,随后挥舞着柴刀从角落里出来,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将她抱起掷出门外!……十一娘的心头涌起了瀚海波涛般的希望。

╰★╮ 新 书 库 ╭★╯

第二十四章 红颜惊堂抱狼君

榕歌儿正沉浸在与狼督头相逢的默契和喜悦中,对十一娘悲喜交加的表情没有注意,施竭案情的突变,使姑娘心里像爆发的秋江洪水,一下子淹没了她好无防备的思绪。那十一娘早已离开督头的公案,向窗颤抖着激动的肩,泪流满面,仍沉浸在狼督头英武仪表和刚才对话中的三姐,忽然觉得十一娘似乎有些不对劲,好象在抽泣,她赫得不轻,立刻跑过来,询问妹妹哭泣的缘由。她搬过妹妹捂着泪眼的纤手,惊诧道:

“妹妹,你是怎么了,啊?刚才好端端的,莫不又是思念起施竭郎君?”

三姐想极力安慰,她以为十一娘是看自己与那狼督头爱恋不言,心语春风的默契,定是睹情思人,怀念起旧事来。

十一娘忽而破涕为笑,扑抱到三姐怀里。

“姐!……妹妹高兴死了!”

“你这死蹄子,高兴了还哭,吓死姐姐了!”

榕歌儿也高兴起来,妹妹毕竟校糊两岁,不定性的。可十一娘的下文却让她大吃一惊。

“姐姐,你说,我的郎君他真的魂在九泉吗?”

“又是疯话,傻妹妹,人死哪有不去黄泉的,能去哪里啊……”

“我是说,你相信施竭他真的死了吗?”

榕歌儿爱怜地挽梳理了十一娘额前美丽的刘海,叹息道:

“好妹妹,别再问了,你都问了百千余遍了,听姐姐劝,人死不能复生,别再折磨自己了,啊!”

十一娘天真地望着姐姐,不仅不打住,还急切地追问:

“我说的不是疯话,姐姐不信,你去偷看督头桌上的卷宗!”

榕三姐觉得妹妹的话蹊跷,回首望去,果见公案之上,有一本朱笔批注的公文,竟飞也似地奔过去,捧起仵作的验尸报告端详看了起来,看罢,她的头也嗡地一声,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来施竭的案子竟有这般复杂,那小樵夫难道真的没死?

再看十一娘喜悦悲欢的表情,她也似刚刚喝过玉汁琼浆,惊喜地和十一娘欢天喜地起来。

“妹妹,看来施竭还有希望活着,他还能活着呀!……”

两个姐妹拥抱在一起,任追忆、悲戚和笑颜涂抹在苦命女子嫣红的面颊。正这时,狼督头取了公文从班头那里回来,正撞见二姐妹拥抱喜泣,再看被阵风掀起的公案绝密行文,心中已经知道了八九,不禁也喜慰着,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善良刚正的督头那么爱恋榕歌儿,十一娘是她最亲的妹妹,他能不为她高兴吗?可他是办案的官员,不允许轻易将喜怒哀乐溢于言表,只有心里为施竭还有一线生机而为十一娘庆幸。

榕歌儿见狼督头进堂来,正和十一娘满眼泪花,感情的牵连更让她动情,女孩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见情哥哥望着他,娇滴滴的榕儿哪管什么三堂禁地,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那惜君爱慕的情种早在情郎的注视中花开伊蔻,她兴奋地前走几步,竟风絮杨柳般扑过去,

“狼哥哥,你可不要出什么事!”

一声轻歌燕语的呼唤,撞进黑面星宽大皂袍的怀里,差点将九尺天罡黑面星唬出东门。

黑面星羞容满面,半晌呆若木鸡,活得现在,还从未沾染过香粉的气息,见榕儿千娇百魅,如玉芙蓉,似桃花链锁在自己宽阔的胸怀之间,逐渐面红耳赤,榕儿也是羞涩紫薇,眸湍脉雨,在英雄的怀里体如僵姬,似坠似滑,已找不到自我。

黑英雄感觉姑娘即将从怀中滑倒,赶快用松干般的两臂拥抱擎住,谁知,那妖娆女儿竟如失去梦菲阖求的依恋情果,软绵绵迷醉在狼君的怀中,督头似捧水中明月,榕树梢儿的皎洁,放不下,又跌不得,须臾的美魂姬秀,让钟情的督头如过玉潭三秋,壮士豁达的英雄胆在美人怂恿中越发暴盛,最后竟抱得榕儿喘不过气。

榕儿美目惺惺,抬起梦幻如芳的脸儿,似半醉半醒,朱唇中那股樱飘彤莲的诱惑之香熠于黑面神的脸膛。

“哥哥,妾等了你两年了,今日能耽在君的怀里,死也无憾了!”

狼督头男儿雄心被娇红的拥抱催发,虽讷讷不得善言,可那双浓眉下的霸王之气,悱恻之情衷,确是无声胜有声。

对面十一娘羡慕地盯望着拥抱的恋人,竟也情不自禁羞目游芳,远远地眺望着那公案上的公文,仿佛那三尺之地,文房之端,她的施竭郎君就将复活,正袅袅升起一轮红日,踏着九色朝阳,腾越起栖霞湖边的芦花,策马扬鞭向她呼唤而来。

“英雄与美人!天合的一对!……”

一阵嘈杂的声音,似出自十一娘的梦境,也似发自什么地方。十一娘一怔,原来刚才是一阵幻觉,那声音竟是三班的衙役和捕头们拥在二堂外,啧啧地赞叹声。

狼督头听见身后有人笑言,不禁立刻松开拥抱榕儿的手臂,榕三姐也羞涩得赶快离身,手持香帕罗巾侧身到十一娘身边,在妹妹忍俊不禁中。躲进堂外人们视线的角落。

黑督头不好意思扭过身,见是自己那帮弟兄,像赏重阳花灯般色盯着自己和美娇娘拥抱,那大红脸膛立刻变紫,群兄弟又是哄堂大笑,那紫堂黑须又煞变得墨绿,臊得英雄似哭似笑,不住地挥摆手,

“去,去,你等这厮专看大哥的不自在!看我不罚你们办苦差!”

“大哥啊,何时洞房花烛,小的们也好混顿美人酒喝!”

“喝什么喝,人家榕姑娘是来,是办公案的……”

“呜!怕是专门来会狼大哥的吧,啊!”

捕头们哪里肯饶,别看平素里惧怕黑面星,可弟兄们出生入死的友谊,早将光棍大哥遗憾的婚事当作弟兄们头等大事,如今见英雄会美人,管她什么歌妓商女,能和大哥相爱的人,就是狼嫂子了!

不依不饶中,督头只好赔笑答应到玉虎符酒肆请客吃酒,才让那班弟兄们散去。众人临走,督头叫过两位得力的捕头钟膺和吕固,交代他们进京,将施竭一案全部公文递交刑部和按察院主事,因案情重大,二人秘密领命。另外,督头又给他们加了一桩特殊差使,护送一个读书的“相公”去临安。

“施竭一案牵涉梅家,现在疑点颇多,我已禀过太守张大人,待秋后三堂会审,共断此离奇命案。你们二位将公文呈给刑部龚大人,不得有半点差池,千万不能将卷宗落入他人之手,即使是钦差和刑部的大人们,也不得私自擅阅!”

“记住了,大哥,我们早去早回,还有,您说还有位相公和我们一起去临安?”

“是,不过,他身体殚弱,是你们榕姐姐的表弟,要好生照顾!”

“是,大哥,既然是嫂夫人的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二位当差使了个鬼脸,督头又是一阵大红脸。两人嘻嘻地笑,见大哥真的有情,也不再为难他,抱腕当胸道:

“小弟这就准备去了!”

“祝两位兄弟一路顺风!”

第二十五章 十一娘红线拖情网

且说钟膺吕固二人下去准备办差不提。狼督头安排完公事,回到堂中,仍觉刚才失礼抱住榕儿的事极为卤莽,再与姑娘们面对,红脸膛仍显出赘赘不安。那榕儿早已目如忪迷月,颊如痴乔影,待听得督头利落吩咐完差事,进得堂里,立刻飞到英雄的身边,面涵花羞,低言道:

“哥哥真会安排,楚楚七妹何时成了侬家的表弟了!”

督头搔了搔头,憨笑道:

“我且如此说呗,既然楚姑娘能女扮男装,她就会有手段与两位捕头以兄弟相处,他们不认识七姑娘,去临安的路虽无崇山峻岭,可一个女孩家的确需要好生照顾,称兄道弟在一起,这样大家会很方便。”

“这要谢谢哥哥了!”

“哪里话来,榕小姐,哦,榕姑娘,还有何吩咐?”

榕儿听狼哥哥如此木讷称呼她,更是喜在心头,便装作娇嗔地撅起璎口来,瞥着督头道:“又抱人家,又把奴家当外人,以后,不许你叫我小姐!也不许叫榕姑娘!”

狼督头有些剧局促不安,不知所措搓手掌道:

“那,我该称呼榕姑娘什么?”

“叫我……小歌儿!”

“小…,歌儿,我喜欢!可叫不出口。”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

“啊,这……”

狼督头偷望一眼十一娘,她的在场使他不敢回答。可榕歌儿仍旧追问。

“我……喜欢榕姑娘!”

说出这句话,差点让大汉噎住,黑面星满头大汗,十一娘和榕儿在一旁偷偷地笑。

“那,什么时候娶我姐姐啊!”

十一娘更是乘胜追击,单刀直入,她知道这个机会很难得,一定不能让腼腆的汉子躲过情劫。

“我,我怕配不上榕姑娘。”

督头说得很诚恳。余光瞧着在一旁揉捏裙角的歌儿。

“那,我要是说榕歌儿姐姐她爱你呢,你会怎么样?”

十一娘穷追不舍。逼迫得黑面星毫无退路。

“我,我,如果姑娘愿意,黑面星愿意陪榕姑娘一辈子!”

榕歌儿听了督头的心里话,竟激动得情泪盈眶。自从成为娼妓八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一天,一个对她真心的男人会羞红着脸说:我爱你一辈子。她有过那梦想,也似乎听到过,可更是失望过。多少豪门纨绔,达官贵人,那些滚在她秀乳旁,压在她罗绮玉腿身上的蘼肉将军们,哪个不是信誓旦旦,一副情郎海誓山盟的表白,可那些禁不起风雨考验的乳誓阴语,淫床浪诗,都是南柯一梦罢了。到头来,风雨碎幽红,岁痕沉心岸,有几个能让苦命的风尘女摆脱过失望的噩梦。

十一娘见督头大人真的坠入情网,便不再难为他。心中高兴之余,也不禁感叹姐姐好命运。不过,她还要最后一击!便再次打破督头木讷僵局,她觉得有一句话到了该说的时候。

“既然督头真情真意,那我就自告奋勇,做得个大红媒,你可同意?”

督头闻言,慌忙施礼道:

“如此,狼某谢过十一娘!”

十一娘满意笑了,旁边三姐听罢,也险些昏厥过去,真是没想到,自己敬慕已久的郎君,一个不苟言笑的衙门督头,竟如此豁达爽快,同意和一位饱经沧桑的红颜名妓愿结白头!姑娘在一旁面色潮红,激动得胸膛起伏,要不是在公堂之内,她会立刻投进爱恋郎君的怀里!等着心上人的亲吻!

十一娘心满意足,又偷偷看了面如桃花的姐姐,不觉得意地窃喜起来。

“那好,等过些日子,我可要上堂提亲了,到时候,不许你退掉我这月下红娘啊!”

“在下恭候十一娘!”

十一娘见狼督头一片诚心,就不再追问,毕竟三尺公堂说媒,似有不雅,便望着有些战战兢兢的姐姐,故意逗她道:

“我说做个红线女,可不一定提哪家的名门闺秀哦?”

三姐娇嗔地扭过身,捏住十一娘的手心,一脸醉花嫣红道:

“又是你这小蹄子,看姐姐回去不让你吃榴莲,非把你的苦舌头给甜过来不可!”

“能不能换换口味啊,小妹最爱吃狼果(西红柿古称),狼督头的狼,姐姐可否请客啊!”

“你这死呢子,看我不割断你这鹦鹉舌头!”

三姐难为情起来,要不是在衙门大堂,姐妹两个非得追打一番。二人说笑片刻,狼督头也很欣慰,对三姐投去爱的目光,三姐的心中燃烧起青春之火,从督头灼热的目光中,女孩看到了美好的将来。

因督头要办差,二人和督头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十一娘临出门,谨慎地问督头关于施竭的案子。

“督头哥哥,我的郎君他没有死,是吗?”

十一娘痴呆地问黑面星。狼督头那会儿已经望了十一娘欢天喜地的样子好一阵,对十一娘的问话有所准备。但是人命关天,他是办差多年的铁面督头,怎可信口开河,便在沉吟中略有严肃道:

“姑娘定是阅过我的卷宗,其实对于这桩命案,在下自从在栖霞岭遇到梅家三少,便早有疑虑,这富家公子为何出现在发案现场,因而不能草草结案。有些事,因牵涉断案机密,恕狼某无可奉告,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直言不讳,告诉姑娘,那尸体的骨头的确不是施竭的!”

“真的!”

十一娘听狼督头这么肯定,不禁大喜过望,拉着榕歌儿差点蹦起来。督头继续解释道:“是的,简单地说,假如施竭是好端端活着死于火灾,就像姑娘在事后证词中记录的那样,那么他身上必无伤,可验尸结论是,死者的颈部骨有刀伤裂痕,如果死前有伤,现场必流血,即使大火也难以毁灭血迹。可事实是,那骨头既有伤,现场也无血迹的痕迹,所以,施竭死于大火的推断,左右不能逢源,现场勘验和推论便自相矛盾。我倾向于施竭不是死于火灾,至于为什么,他现在人在哪里,又是谁偷梁换柱,那个被烧死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做案者要这么做?他们要掩盖什么?还有,他家里的虞姬艳名贵牡丹全部丢失,在下实在不解其中奥妙,此案中施夫人又是从外乡而来,她们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有待查证,所以一时弄不清案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禀过太守大人,待上报刑部后,准备秋后三堂会审,再作结案。”

第二十六章 黑面星断誓娶红尘

十一娘感激起督头,对他谨慎的办案风格和忠诚为人异常钦佩。

“督头哥哥,我婆婆施夫人仍在牢里,我现在知道是你在设法保护她,可案子这么复杂,我也担心会出什么差错,真想去牢里陪侍老人家。怎奈我是风尘女子,不便抛头露面,还望哥哥多加照顾,我这里有些珠宝,哥哥做事方便,替我当了去,也能换得百两纹银,为施夫人补养些身体,权做女儿对母亲的孝心,望哥哥承应小妹这件心事!”

督头深为十一娘善良的孝节感动,只好收了十一娘递过的珠宝。

“姑娘放心,有我黑面星在,施夫人在牢里断受不了委屈,我已单辟一间戒备严密的大屋,每日请心腹牢头倍加照看,这些珠宝我会尽快让人变成银两,全部给施夫人,补济老人家身体!”

“谢谢哥哥!”

“不要客气,施夫人无辜丧子,如果我狼午诚连这点忙都帮不得,还算什么好汉君子!”

十一娘容光焕发的脸上像绽开了牡丹花,她激动的样子真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自从施竭郎君故去,她的生活完全破碎,直到今天,她才看到了一丝希望。小女孩高兴得合起了手心,像个小观音望着黑面督头继续说道:

“哦,我真快要喜疯了!谢谢狼哥哥,如果需要小女什么证词,我会随时到大堂来!”

“会有这种可能,只是姑娘平时要多加小心!”

十一娘诡眼瞟了三姐,顺着狼督头的话,接言道:

“狼大哥,我会加小心的!不过,到公堂录证词,我可不会自己来的哦,否则,我要是把个黑面星大官人给迷住了,那我的姐姐还不得去寻死!”

十一娘没有忘记逗榕歌儿开怀,三姐又羞又笑,狠狠瞪了一眼妹妹。

“你这坏坏的小妮子,就是不饶人,看将来施竭贤弟真的回来,我不说你的坏话才怪呢!”

姐妹俩开了几句玩笑,便一起出了堂门。十一娘对督头道:

“不打扰了,督头哥哥,我们就此告辞!”

黑面星很想留爱恋情人做坐一会儿,怎奈无名无份,他一个单身汉子,又是官差,不能继续挽留,便诚恳地说道:

“两位姑娘留步,我想,雇个车马送你们过去,不知可否愿意?”

“不用了,不过……”

榕歌儿刚才快乐的表情顿然消失,就连十一娘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严肃起来,榕儿支吾的话语中包含着什么,十一娘当然懂得,她难为情地望了一眼三姐,只见姐姐的粉颜滚过一丝阴韵。十一娘停下来,冷望了一眼督头,低声道:

“督头哥哥可理解姐姐的话?”

狼督头也浑然不知,刚才小歌儿还笑可芙蓉,为何临别却秋雨无声。

“在下的确不知,歌儿可有难言心事?”

榕歌儿没有回答,眼眶里闪出泪花,这下急坏了督头,就要近前安慰,十一娘直言道:

“你若真的不知,小妹就告诉你。你别忘记了,在你面前的女人现在还是妓……”

十一娘不能说下去,那难言的两个字就像刀子一样,刺痛着姑娘纯洁的心。狼督头眉头皱起,面无血色,仿佛今生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木然地呆在那里。

十一娘还是仍出一串话语:

“姐姐是等着他的郎君真心实意相娶的!希望你刚才抱着的女人,不是一场鸳鸯梦!”

十一娘言下之意,督头怎能不领会。十一娘的话顿似一根锋利无比的毒刺,狠狠扎在两个情人的心头,狼午诚愣愣地站在那里,尽管他与榕儿心心相印,可榕歌儿是妓女的身世,和眼前不得不在妓院生存的事实,还是像一堵铅黑色的天墙,挡在有情人纯洁热烈的心头。

榕歌儿没有说话,眼泪像断弦的珍珠滚落下来,她不愿意看到郎君听到这刺耳的话语后难过,她有能力将自己赎出去,永远离开妓院,可她不想这样做,她要像杜十娘那样,等待着心上人自己用银子和手段,将她救出苦海,她要考验黑面郎君的忠诚,也许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可一个堂堂官府的督头想赎其身,还是有办法的,这就要看他是否对她真心了。

不过,三姐也很担心,那鸨儿的后台是梅家三少,而梅娘娘又对狼督头旧情不忘,他若敢娶了一个妓女,那岂不是对当朝娘娘莫大的感情侮辱,她岂肯善罢甘休,小小的督头焉敢如此造次……

凄凉无奈的北风吹过灰色的檐瓦,将榕歌儿秀发扯乱,秋风下的悲凉,情姑娘无法忍受与郎君的面对,她方寸已乱,酸涩的心情让她没有勇气再回头。只好拉着快言快语的十一娘离开督头,直奔衙门东门而去。

黑面星望着榕儿凄然的背影,回味着刚才十一娘的话,不由得呆呆地站在那里,紧皱的浓眉拧成一股愤怒的绳索,说不出一句话,多么美丽纯洁的姑娘,她就不该为人妻吗?就要湮没在风尘,一辈子烂掉在地狱魔窟吗?不,绝不能!

情人榕歌儿就要出了东门,在伤心女孩蓦地回眸中,黑煞神粗吼一声,大手噌地抽出了腰间斜配着的寒光闪闪的宝剑,霍地兴起探身,大力斫砍,剑指处,将庭院中那颗腕口粗的桂树拦腰斩断,飘零的桂花漫天飞舞起来:

“我狼午诚今生要不娶榕歌儿为妻,命同此树!”

“哥哥!……”

……榕三姐从未想到,狼督头竟如此发誓,他是多么深爱着这位不幸的红颜,小歌儿感激得再次呜咽起来,跑回来扑到情人大汉的怀里,狼午诚没有动,紧紧抱着自己的小爱怜,仰望着流泪的苍穹。榕歌儿拥抱了黑面郎君,便毅然转身跑向东门,在热血沸腾的男人惜别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女孩回望着性情激动中的黑面情人。

“哥哥,小歌儿日夜等着你!……”

英雄仰天无言,他觉得那股爱情的清气已经贯入苍天,作为一条好汉,他为自己刚才的盟誓而鼓舞。

第二十七章 高庐津小怜忆姊情

狼午诚是有情有义的人,十五年来,他无时不与那个久远的童话般的爱恋相守,那朵曾经在虎口下拼着生命,挽救出的栖霞美丽的小梅花,与自己曾经多么相爱,那海誓山盟的话语,那誓死非狼君不嫁的临别泣言,都在万劫不复的悲凉岁月中,苍白得像一块毫无啄痕的顽石。在榕儿闯入他偏执恪守的爱田之前,梅姑娘的誓言一直是英雄用生命捍卫的无花果。

“哥哥,等着我!我不嫁给皇上,小梅花日夜盼着你,救我啊!………”

英雄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另一个久远而相似的呼唤。那一年,梅姑娘被送进了皇宫,也像榕儿一样,在坐上去往京城的四驾车轿前,深情而绝望地望着远处骑马奔来的他,绝命般的呼唤,一样的秋天,一样的痛别,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不同时代……给了他两次爱的神话。

小梅花最终成了当朝娘娘,成了权力场上的西王母,成了让他不可望更不可即的画中人。可这一次呢,榕歌儿也是身不由己,他狼午诚不会再失去这同样娇艳的牡丹,他有能力,让这朵牡丹花回到自己身边!

十一娘默默地与三姐走在大路上,似曾相识的场面,使榕儿将命运联系到痴情的壮士身上,与十娘际遇不同的是,黑面星是力拔山兮的英雄,他会竭尽忠义救她逃离苦海,她坚信,三姐也坚信,狼午诚是世界上最勇武、最信义的好男人。

第二天,天色微明时分,钟膺和吕固二位捕头悄悄打点行装,在狼督头千叮咛万嘱咐中,怀揣着机密文书出了衙门,按照榕歌儿昨日行前的约定,在栖霞湖边高庐津与女扮男装的楚小怜会合。

小怜早已动身,从漪红轩辞别三姐榕歌儿和妹妹十一娘,收好即将带给杜十娘的接济银子七百余两银票,牵着一匹昨日偷买来的青花乌椎马,在渡口处等候两个公差到来。

楚楚姑娘是几位姐妹中最擅动舞,长相最冷的绝色美人,她面如香玉,体态修长,匀称而灵巧,柳叶眉梢下一双丹凤杏眼,眉宇间有一股英姿的侠气,极似图画中倾国倾城的巾帼女流。

姑娘今天又是她一贯的出行男装:小衣襟,短打扮,头戴翠蓝扎巾,将长发挽住,拧成牛心菏叶,腰系绿色丝绦,藏青色素袍箭袖,袖口处用牛皮绳扎紧。显得少年意气,英俊朴实,再配上那把君子出行惯用的三尺短剑,更让她潇洒的男装打扮活灵活现。

清晨的栖霞湖一片寂静,灰白色的清雾飘荡在栖霞湖上,姑娘倚在芦苇荡的缓坡,秋风吹刮着长长纤柔的鬓角,等待着狼督头的人会合。女孩手托着粉腮向东方眺望,十几只盘桓游荡的白鹭在朝阳的映照中呈现火红,像一群红孩儿的精灵,在姑娘的心头翩跹而舞。栖霞湖在姑娘的眼前渐渐变得开阔,她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回到滚滚硝烟的中原大地,那一场场旌蔽日月的战争中,那曾经和十个姐妹悲然相逢,共同以乞讨为生的日子。

宋理宗亲政二年,金国皇帝哀宗完颜守续,派使者给宋廷欲结盟破蒙古大军,遭到立志收复中原沃土的理宗断然拒绝,宋军结合蒙古主力猛攻金朝。是年蒙军占领潼关。蒙古帝国新统帅窝阔台命杰出战略家、波斯战争胜利者速不台围攻金都开封。开封城被陷。金哀宗逃城,至小城蔡州,终于在蔡州城破时自杀。金灭,蒙古主力北撤。理宗欲毕其功于一役,收复中原三京,派将军赵葵领军六万攻河南,为阻挡南宋复仇,镇守开封的速不台领蒙古帝国的铁蹄踏遍河南疆土,大量屠杀汉人。

战火和颠沛流离中,来自中原各地的十一个小姐妹们先后在逃难的灾民中相识,年间连年战火使她们异常亲密,结伴苦度难关,共同沿街乞讨,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流浪的春秋。

那一年大姐十三岁,最小的十一娘才七岁的时候,蒙古大军挥师南下,南宋王朝因朝廷腐败,战略失误,加之蒙古大军的所向无敌,收复的部分中原领土很快被攻陷,流浪的十一个小姐妹,夹杂在溃败的汉军中,开始了她们最悲惨的南逃乞讨生涯。不久就因宋朝官军与蒙古主力决战的硝烟相继失散。

大姐续萝依,二姐彦禹芳,双双被蒙古人掠到北国为蒙古贵族女奴,在金朝皇帝蜷缩的蔡州城破时,四姐惜楚良为救被蒙古兵俘虏的五妹乔婉儿和六妹云羞,甘心替换为xìng奴,竟被蒙古兵轮奸糟蹋后仍进了黄河,活活被淹死,后来两个小妹也不甘凌辱,趁着蒙古人懈怠,双双跳进滔滔黄河,追随四姐自尽了……八妹蕲骊姬,九妹邝思秦为了一碗稀饭,竟也被南阳大户的奴才们骗去,失了身而怀孕,蕲骊姬也在这样的秋天,难产后死在逃亡江南的大路上,听说九妹邝思秦被朝廷选入南宋皇宫,后来因为进宫前早被强奸有孕,被宫廷以乱伦重罪处死……。

只有三姐榕歌儿领着七妹楚小怜、十娘杜薇菡、十一小妹辛扈儿一直在一起,没有继续南逃,而是回到战火暂歇的东京汴梁,在开封街肆以卖唱为生,后被骗子卖给了妓院做了歌妓,后来便是半妓半奴的婢女,三年后又被转卖到江南的栖霞郡,才做了稍稍稳定的风尘妓女。

她们不是天生的乞丐和流浪女,有几个家境非常殷实的,杜十娘的父亲曾经是河南天中郡富贾一方的大户,因拒绝为蒙古人接济钱粮,被蒙古将军满门抄斩,杜薇菡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女孩。九妹邝思秦的父亲也是金朝廷征北的一个将军,与蒙古人战死潼关,在与全家人自刎前,九妹让一个管家偷偷抱出来,后来老人家客死在逃难的路上,她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十一娘辛扈儿的父亲原是合州制置使,官级三品,在与蒙古主力交战时战死沙场,城破后辛扈儿与同城的榕歌儿逃出蒙古人的屠城,从此流浪中原……可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却毫无所知,只知道姓楚,小时候也是在很威风的大宋官员府中住过的,至于父亲母亲,她一点印象都没有。由于没有名字,姐妹们见她可怜,就叫她楚小怜了。

往事像蔚蓝湖面上锦鳞辉跃的鱼光,一幕幕跳跃在楚小怜的眼前,那嬉戏的湖水中,有姐姐们含恨自尽的音容,也有几位姐妹相依为命,跳进溪水涧捉鱼糊口的欢畅……她们最终栖身在江南时,经常遇到流氓恶少欺负,那时,总是她率先挺身而出,像男孩子一样和他们拼命,即使头破血流也要保护几个姐妹不受凌辱,所以姐妹们都把楚楚称为姐妹中的杨门女将“杨八姐”。

第二十八章 五风坡杀机琵琶曲

小怜的思绪沉浸在凄苦的回忆中,不知不觉太阳已上东方的天白,一阵惊鸿起处,马贯铜铃,悠扬悦耳,朝阳红霞中跑来两匹战马,一红一黑,健壮的马蹄踢踏石头官道的声音,打破了楚楚刚才情不自禁的回忆,她站起身,牵来渡口处那匹青花乌椎,微笑着等待两位捕头大哥的到来。

来者果然是钟膺和吕固,二人远远望见芦苇津有一个牵马的英俊青年。

“前方可是去临安的榕小哥?”

钟膺望见楚楚,扯着嗡声嗡气的嗓子喊道,不久便穿过那片芦苇泽,来到姑娘面前,钟膺抢先飞下座骑,吕固紧随其后,也下了马匹。小怜打量两条好汉,都是高大魁梧的汉子,身着官府衙门捕快皂衣,外罩斗篷,袖口处有铜扣牛皮紧袖,足蹬虎头皂靴,每人各手提一柄寒光闪闪的朴刀,腰挎配剑,马匹上的百宝囊里,挂在鸟翅环上的弯弓雕翎,一派腾腾威武之气。

二人下马,见楚楚先是一愣,看这小壮士仪表不凡,眉清目秀,长得比大姑娘都俊俏,不比潘安,也起码比得上宋玉,两个大汉不觉笑了,看来榕美人的亲属也非是一般人,榕歌儿的表弟也长得这般好看。楚楚被端详得不好意思,连忙撤粗嗓子迎上前问道:

“是两位差官大哥吗?”

“是我们兄弟,我叫钟膺,这位是我的兄弟吕固,我弟兄是栖霞郡的捕头,奉狼督头的差遣去临安刑部办差,特来此与壮士会合,请问小壮士尊姓大名?”

楚楚抱腕,抖英姿施礼笑答:

“小弟楚西凉,襄阳人士,一路上还望二位仁兄多多关照!”

“哪里,只要是榕歌嫂子的亲戚,我等没的话说,天色渐亮,我们一同上路吧!”

“好啊,能和两位兄长同路,小弟非常荣幸!”

楚楚随两捕头上了马,先沿着栖霞湖小走了半个时辰,打点好远行的行囊,叙谈了几句话,日出二竿时,三人便打马扬鞭,直下栖霞山京城临安的官道而去。

三人晓行夜宿,沿着栖霞山向西南而去,第三天傍晚便来到健康城郊外,健康城依山傍水,景色奇美,三人见山上奇石嵯峨,泉水清澈,都有停留歇马之意。钟膺提议可以找一个客栈,吃些饭食,再向酒家弄点干粮盘带,将水葫芦盛满水第二天再赶路不迟。

三人在山麓下牵马前行,不久峰回路转,果见前方黑暗树林的夕阳余晖掩映之中,有山崖镌刻的几个大字:五风坡。再往前看,就见炊烟袅袅,房舍俨然,随风传来一阵阵嘶杂人声。三人很是兴奋,顺着人声走去,果见竹林秀篱,一派生活人家的祥和景象。

三人入五风坡不久,前方就飘扬着两三杆酒旗,那是客栈的标志,其中最大的一家旗风中大书“栖霞映雪”。

“是家客栈,二位兄弟,我们就在此歇息,怎么样?”

大哥钟膺早已饥肠辘辘,已经寻找客栈多时,如今见得,岂能错过,不等两个“兄弟”回答,便径直牵马过去,收了朴刀,栓好马匹,只带宝剑进了庭院。吕固是心细之人,在外面环视一圈后,并无可疑人等。但见此地山高路远,孤独村落几家客栈惟恐强人出没,便检查巡视再三,方才和西凉“小弟”进了堂倌。

“您来了,三位客官,楼上雅间请!”

店小厮礼貌热情,见其中两位黑大个着官府当差的皂袍,哪敢怠慢,一阵快人快语的吆喝,将三位远道客人让了上间。

由于此处是通往临安的必经之路的缘故,小小的五风坡虽然隐藏在绿树竹林中,却也门庭若市,尽是来往的商旅客人,三人自然放松了警惕,在楼上雅间落座。小二提着茶壶跑上堂来,吕固点了些牛肉小菜,小二吆喝着下去准备。那二大汉卸掉装束和行囊,等着一番狼吞虎咽。

“哎,我说西凉老弟,怎地不把罩衣脱了,天气如此炎热,怕你得不了红热病不成?”

楚楚闻言,吓得不轻,哪敢暴露得太多,那高耸美妙的胸部盖还盖不住,还敢脱衣服?于是假意装作发烧道:

“二位哥哥跑了一天汗,自然是热了,小弟似有微恙,怕冷还不及,就这样穿着好了!”

二人摇头笑了,这时,小厮们端来饭菜,外加一壶酒,钟膺和吕固立刻暴瞪英雄眼,抓起烫手的牛肉,手忙嘴歪地吃将起来。楚楚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也不敢装得腼腆闺秀,不得已也抓起块肉来塞进嘴里。

正在这时,隔壁的包厢里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另有歌女弹唱琵琶,燕语莺声,哀婉动人,小怜本是红伶歌女,自然熟悉她唱的是江南清平调,熟悉的曲目,如泣如诉的歌声,让楚小怜的心即刻涌起难言的酸楚,嘴里的牛肉还没等咽下去,酸酸的泪水就流淌出来。这乐声是多么熟悉啊,莫不是自己和姐妹们日夜煎熬在淫窟时经常唱的歌吗。

……凤萧妓,

蔽月蓬壶榻芳篱。

金兽凝滑三更舞,

银猊带簇五更姬。

千约残香翻情浪,

万种娇蓉赚狐鱼。

春华秋梦侬音老,

谁解罗衫伴妾期……

这不是十娘姐姐做的歌吗?难道我姐姐十娘也还在这里?思念和亲情让女孩激动不已,楚小怜再也忍不住了,她哪管什么男人的装束,立刻放下手中的饭食,奔向隔壁的包厢……

可是,那里却没有十娘,一位婷婷玉立的姑娘端坐在屏风前,细声小唱,旁边是伴奏的两个小歌女,她们的左右各有一桌客官,上垂手的那桌嘈杂人等听着小曲,边划着酒令,都是盛衣男人。而旁边寂静的拐角处是一桌五人,各戴着一顶芦苇的草帽,自相斟酌,对来人冷若冰霜,也显得旁若无人。

楚楚冒失地闯进来后,便有些后悔,可已经没有退路,她的贸然闯进,已经冒犯了上垂手那桌吃酒的八个公子打扮的客官,那帮脸红脖子粗的公子们,立刻用惊异的目光盯着小怜!要不是她的男人打扮,他们会立刻惊呼:栖霞映雪客栈掉下来一个大美人!

楚楚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要离开便显得很唐突,硬着头皮拱手问那弹唱的歌女道:

“小姐,你的曲子可是《风萧妓》?”

琵琶女惊恐地点头。

“可有人教得?”

那琵琶女有些愣神,见来者如此眉清目秀的后生,便也不好意思起来,低眉道:

“是有人教得,那姐姐原是栖霞的名歌女,叫杜薇菡的杜十娘。”

楚楚心头一惊。

第二十九章 仗义士血溅花将军

楚小怜误入八公子宴席,窘迫之余问弹唱歌女,得知那首悠扬的乐曲乃为十娘所作,便欣喜问道:

“十娘现可在五风坡?”

“相公要寻十娘姐姐?她早就离开此地了,是陪着个公子去临安赶考的,已经去了月余!”

“哦,如此说十娘可在此住过?”

“是,她和情郎小住了两日,十娘待我如姐妹,便教了我这曲子。”

“你是这里的歌女?”

“是,小妹名邵媛媛,这两个是奴家的艺妹,不知相公也想听这曲子?”

“啊,不,我以前听过,叨扰了,告辞!”

楚楚正要离开,忽见那拆拳的公子中走出一高个肥胖之人,醉熏熏一脸酒气,摇晃着胖墩墩的身体,扯住楚楚胳膊道:

“怎的?小白脸,找婊子找到大爷的包厢里,你他娘的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楚楚见这家伙喝多了,哪敢怠慢,于是赔笑道:

“爷,小弟多有冒犯,实在不知爷等吃酒,这厢赔礼了!”

谁知这家伙喝得晕头,朦胧中真把个楚楚看穿了,他的贼眼忽然发亮。

“噢,这不是个美人吗?谁说是公子,啊,弟兄们,你们说,这银娃娃,他有,那玩意吗?还他娘的要嫖妓!”

众人在吃酒,正没有乐趣,见楚楚长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醉眼歪斜中已经把个小公子当成玩物了。

“是啊,这小生长得这么嫩,莫不是个娘们吧!”

其中一个年少的公子不愿意惹事,劝解道:

“大哥,别忘了我们还有事,吃了酒且走,一个小白脸,让他滚蛋算了!”

“那可不行,本大爷好不容易吃了酒兴,今朝有个半男半女撞到大爷的跨下,我非要弄清楚,来啊,给我把他给扒了#蝴要真是个爷们,本大爷输给诸位一百两银子,要是个丫头,啊,你们说,怎么样啊!”

“大哥,没准儿真是个娘们,你们看,他捂起nǎi子了!今儿可撞上桃花运了,把她扒光了,下酒,啊!哈哈……”

“糊弄不了本大爷这双眼睛,

“你们放尊重点!”

楚楚已经无法躲避,立刻沉下脸来,尽管自身孱弱,可美丽少女从来都不吃野蛮男人这一套。

“呦,怎么样,是娘娘腔吧,大爷没走眼!来啊,给我把他扒了,我敢打赌,这小公子有漂亮nǎi子!”

几个醉鬼上前将楚楚围住,就要动手扒衣服,旁边卖唱的琵琶女和掌柜的吓得魂飞魄散,逃到钟膺和吕固的客厅。

“发生什么事儿了?”

钟膺刚见楚西凉小老弟跑到隔壁的客厅,不见回来,又听见嘈杂的叫喊声,知道出了事。

“大爷,要打架了,一个小公子要被他们扒光衣服#旱是个女的!”

“娘的,无法无天了!”

钟膺和吕固二人说罢噌噌抽出佩剑,行虎步进了隔壁的堂屋。这会儿,楚楚的头发已经被扯开,一头乌黑的女人发髻垂了下来,紧身上衣也被两个华丽衣着的公子扯掉,露出女人娇嫩的肩膀和圆润的乳房。楚楚拼命地反抗,怎奈这伙强徒见楚楚天生丽质,淫心已经吞了豹子胆,哪管青天白日,昭彰王法,三四个淫贼就要将楚楚的裤子扒掉。

钟膺吕固二人见楚楚也惊呆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与他们同行三日的楚西凉小弟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大美人,可狼督头为什么说她是榕歌儿的表弟呢?二人惊诧之余哪敢犹豫,抖身形跳进堂屋正中,钟膺用宝剑抵住就要动手扒裤子的那个大块头。

“朗朗乾坤,哪来的蟊贼,竟敢调戏民女,我们是栖霞的捕头,吕固,给我把他绑了!”

按常理,民间不管是蟊贼还是百姓,再横的人见了官府的当差也会吓得哆嗦,可这伙人却完全不同,钟膺的话非但没有震服住,反而引起几个家伙的哄堂大笑。

“哈………!我当是朝廷的御林军,开封府的带刀侍卫呢,原来是栖霞的烂捕头,来管大爷的闲事,你们说,这可笑不可笑,啊?哈!……”

大块头仰天大笑起来,钟膺这才看清,这家伙的身体内有软甲,再看这家伙的动作可判断,乃军旅中人,看来不是一般人物。二人打了个愣神,那家伙撇着嘴说道:

“告诉你吧,小子,本大爷是临安制置史梅令狐大人帐下虎威将军,三品虎军都尉肖金尚,今天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了,来啊,先把这两个捕头的家伙给卸了!”

那家伙根本没有把两个地方差人看在眼里,继续动手捉楚楚的衣服。钟膺哪里肯让,不禁冷笑道:

“承让了,既然是朝廷命官,就该知道大宋法度,强虏民女,违犯我大宋律法,是可忍,熟不可忍,如果你的黑手再动一动,别怪我钟膺无情!”

“呵,行啊,来,往这来!”

这家伙将脖子伸过来,对着宝剑,嘴里说着,手却没闲着,这家伙露出一手铁煞掌的硬功,一飞掌击在钟膺的肚子上,把个虎大汉打出一丈开外,跌倒在地,钟膺的宝剑也落到地上。其他几个家伙不知何时已抽出武器,将钟膺逼住,别看这几个家伙喝了酒,可毕竟是军旅中的将军,武艺虽打了折扣,可并不一定在钟膺二人之下。不久控制了局面,三品都尉肖金尚叫嚣:“想管闲事,你他妈有本事吗?啊!”

这家伙来了牛劲,猛然蹲下,将楚楚的红兜袄扯开,伸手就摸姑娘的胸部,再一抖手,就要探摸女孩的下体。吕固急眼了,他趁那伙人没注意,早将宝剑抵在那家伙的喉咙。

“你再动手,就宰了你!”

肖金尚是个滚刀肉,撇开楚楚,猛然侧身,躲过剑锋,就这时吕固身后,一个家伙已迅速抽出腰间一把软剑,对准吕固的后心窝猛刺。吕固根本没有注意身后,得不及反应,眼看那软剑距离吕固还有三尺,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就见东厢雅座的五个神秘人中,有一人一抖手,将一双筷子飞出,动作之快几乎无人察觉,那筷子一只扎入持软剑家伙的脚趾,疼得他哇呀一声,踉跄着跌倒,而另一只筷子直奔他持剑的手,这家伙手一颤,将软宝剑撒手,怎奈速度飞快,锋利的剑尖刺中吕固的右臂,将英雄的右臂掀开一大块肉,鲜血迸离。

那家伙整个身体由于惯性没有停住,咕咚一声重重地撞在吕固的后腰,吕固感到一阵疼痛,一个向前鱼跃,可手中宝剑正好刺中毫无准备的肖金尚脖子,扑哧一声,宝剑刺中咽喉,这家伙顿时颈部喷溅鲜血,整个头几乎被削掉,抽搐几下,死尸栽倒。

第三十章 救怜女英雄绝命

“杀人啦,肖将军被人杀了!”

楼上六公子中的一个扯破嗓子呼叫起来,立时栖霞映雪客栈一片大乱,吃饭的客官们担心一场恶仗将至,无不四散奔逃。

钟膺见吕固闯了大祸,飞身跃起,拾起宝剑与其他几个人斗在一处,可能外面还有他们的人,其中一个家伙飞身跳出去,呼喊着报信去了。

钟膺和吕固并非不是对手,但是寡不敌众,困在这三尺楼堂势必吃亏,于是闪身形跳出格斗圈,拉着楚楚飞也似地跳出二楼的窗户,直奔马匹而去。二人捉战马,擎起朴刀,飞身上了坐骑,可楚楚由于人矮马高,冲了几下也没有蹬上马去。

这时楼上追击的人到了,那些人也都上了各自的战马,操起长枪砍山刀,与钟膺和吕固走马交手在一起,八个人在马上盘桓,战在一处。

那六个人虽然都是朝廷将佐,怎奈酒气未醒,打起仗来昏天黑地,自然占不了上风。有了长兵刃护身,钟膺吕固两英雄如鱼得水,几个回合差点将一个将军劈于马下。

但是,二人是公差,绝不敢轻下死手,对方是朝廷武将,人多势众,两人自知使命,且战且走。吕固将楚楚提到自己的马背上,晃动镔铁朴刀夺路冲锋。多了个人在马后,吕固逐渐被对手围困。

楚楚知道自己是累赘,大喊道:

“吕哥哥休管我,快杀出去!”便在吕固大哥凶战时,突然跳下马匹,趁着黑夜逃出格斗圈,向五风坡的高处奔去。

“快回来!”

吕固忽然听见楚楚的喊声,再回头,姑娘早已跳下战马,奔五风坡的高处去了,就在这时,五风坡外一片灯球火把,一阵人喊马嘶喊杀声震天,报信的那个锦衣公子策马冲在最前面,后面是黑压压的援兵,足有几百号人,全部是官军盔甲着装。原来他们是肖金尚的人马,安营扎寨于五风坡山口处,听回来的将军说肖将军被捕快所杀,立刻倾巢出动,从山口和两翼杀出,千百士卒也不知有多少对手,便一哄而来。

那六公子见援兵已到,楚楚正逃脱,便气急败坏,撇开钟膺吕固,向楚楚逃遁的方向追去。

钟膺二人正面临着生死考验,他们必须拼命抵挡官兵,让姑娘尽可能逃脱,如果楚楚落入对方手中,哪有活命的可能,于是两人玩命冲击,但是两人要逃出宋军包围谈何容易,钟膺被围,无以脱身,心急如焚。宋军火把的光辉中,可以看见楚楚拼命地向高处逃,而她身后那六个锦衣公子也弃了马匹,在拼命追赶。钟膺高举朴刀,焦急地对吕固呐喊道:

“贤弟!快去保护楚姑娘,不要管我!”

“不,大哥,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忍心让一个好姑娘被人糟蹋吗?还不快走!”

两人生死至交,如今大难临头,吕固怎能弃兄长而去,可楚姑娘就要被擒获,如果不及时接应,后果不堪设想。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吕固一咬牙,拨转战马。

“大哥,多保重!”

钟膺掩护吕固突围,吕固将朴刀舞动翻飞,宋军闪开一道缺口。吕固催红婴马终于冲出交战圈,直奔楚楚逃离的方向而去。由于钟膺人单势孤,很快陷入重围。

“抓住这两个人,不能让他们跑了”

一个官军头目挥舞长枪对手下大喊。

“抓住杀肖将军的凶手!”

士兵们高呼着往上冲,几个顶盔贯甲的将军催战马挺长枪直奔钟膺。钟膺纵有万夫不挡之勇,怎奈孤掌难鸣,他怀中还揣着狼督头上报刑部秘信,怎敢有半点差池,想到此,钟膺横下心突围,不敢恋战,便虚晃朴刀,想直下五风坡下关而去。五六个将军挺枪跃马追杀,钟膺不愧是条好汉,一人一条朴刀,与官军死战在一起。

再说吕固催马直奔山上,很快从侧面迂回,追上了楚楚,楚楚见是吕固大哥赶来救他,感动不已,她知道他手臂受伤,心疼地停下来等待着他。大汉见她停住,急红了眼,仍朴刀横宝剑道:

“姑娘还不快走,不要管我!”

怎奈山高坡陡,吕固必须弃马步行攀登。这时,那六个锦衣公子大汉也冲上山坡,他们手握宝剑,就等着抓住已经衣衫不整的楚姑娘,六人正就要扑向唾手可得的猎物,却冷不防被半路杀出的吕固挡住。

“尔等匹夫,想抓这手无寸铁的姑娘,也愧得是大宋的武夫,来!先过吕某这一关!”

六公子此时红了眼,呼道:

“先宰了这小子,然后抓住那个婊子,轮奸她!”

“点天灯,给肖大爷报仇!”

众狂徒一起向吕固杀来,吕固掩护着楚楚向山上转移,就要逃到一条小道,过了这条道,前方便是茂密的森林。那帮家伙惟恐两人逃脱,便心生歹毒,两个人突然使出对付蒙古鞑靼最狠毒的暗器,随着黑手暗扬,六把飞镖顺风飞出,对着吕固和楚楚二人猛击过去。

吕固精通武艺,听见耳后风声,知道有暗器袭来,按他的本领是可以躲开的,可他在注视楚楚的时候迟疑了,楚姑娘不懂武艺,哪里能躲得开,美丽的少女用惊恐疼爱的目光望着他,她哪里知道,也许须臾之间,她就要没命。

“姑娘,快躲!”

那六柄飞镖风刃开山,在月光和山下火把的交相辉映下犹如六条火毒蛇,转瞬间飞到,吕固使出全身力气,大吼一声,飞身跃起,在楚楚将被刺中的关头,一个大力鱼跃扑倒在楚楚身上……

“噗!噗……”

沉闷的声音过后,吕固的后背出现三道闪光,英雄再也无法躲开,被刺中后心,顿时栽倒在楚楚的怀里。像护背旗一样的飞镖布条在凄厉的风中飘舞。

“大哥!……”

楚楚哭喊着擎住吕固就要颓然倒下的身躯。

“姑娘,快逃啊!千……”

英雄用尽气力,喊出最后一句话,嘴角颤抖,随即喷出一腔鲜血,他无力地坠下,带着六柄寒镖滚落山坡。

“哥!……”

楚楚声嘶力竭地呼喊,但是英雄再也不能回答,只有那柄滴血的残剑萦落在姑娘的脚下。小怜含泪拾起寒光宝剑,拼命地向五风坡山上奔跑,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已经看不清方向,吕固大哥为她送了命,她必须对得起救命恩人,要逃出去,将来为他报仇!可是不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竟慌不择路,跑到了悬崖绝壁。

第三十一章 卫贞洁烈妓跳绝崖

一个弱女子,到了这个时候,早就没了力气,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可六个张牙舞爪的杀人魔也近在咫尺了。

决不能让他们抓住,就是死也不会让恶人凌辱!姑娘踉跄着向后退着,猛回身,惊觉后面已经没有逃脱的路,她已走到五风坡的山顶悬崖尽头,下面便是黑暗的山涧,深不见底。强盗公子们哧牙咧嘴,挥着刀剑往山顶涌来。

楚楚的泪水流淌下来,她没有力气再跑了,女孩像雕塑一样呆站在那里,她用手抚摸了吕大哥的宝剑,猛然擎起,就要横剑自刎,但是,就在举手之间,山风吹开了女孩凌乱的衣衫,无衣遮挡美丽的身体让她悲然放弃,她不想在强盗们贪婪的目光中死去。

女孩的一生遭受过无数苦难,她曾经活得那么下贱,那么没有尊严。有多少次啊,可怜的女孩竟被那些无赖膏粱扒得赤身裸体,身上被摧残得斑斑伤痕,却还要强作欢颜,为了糊口的一锭银子,为淫夫恶汉们含泪歌舞……

但是,一切都如云烟过去,生命可卑贱,纯洁的心和烈女的贞洁却不可亵玩,她要死得很干净。女孩用仇恨的目光怒视着前方淫笑的强盗,努力用手捂着胸处赤裸的肌肤。

美丽的脖颈和乳房上,还滴答着吕固哥哥最后喷出的鲜血。一道道白色内衣布条,已经染成殷红色。姑娘多么想保持死亡前的贞洁啊,可那被恶魔撕破的衣衫,就像枯萎的芭蕉叶,遮挡不住女孩美丽的形骸,昏然的月光下,楚楚半裸的身体犹如一个即将奔赴天国的仙女,凄凉的秋风横扫着山顶的荒草,将迷梦般的月华罩上一层死亡的紫晕。

绝路少女即将赴死,平静的脸上犹如涂抹了死亡前幽冷的惨白,显得冷绝高贵,也显得孤怜可怕。

楚楚慢慢向后挪动着脚步,眼泪顺着脸颊滴答在白亮的肌肤,反射着凄惨的星光。

……终于可以告别戚苦的人生,见到从未梦见过的爸爸妈妈,还有在战火中死去的姐妹了,女孩的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没想到孤苦伶仃的自己刚刚十八岁,就将葬身在他乡的五风坡#糊仰天呼道:

“榕姐姐!十一妹,小怜要与你们分别了,来生再报答姐妹的感情吧!吕大哥,小妹不能替你报仇了……!”

姑娘凤眼圆睁,怒视苍穹,用尽全身力量将宝剑掷向群贼,猛然转身,冲到悬崖边,一闭眼,跃下了深涧……。

山顶上再无美丽女孩的影子,那六个家伙觉得奇异,纷纷冲到悬崖边,才发现下面的深涧,无不驻足往下瞧,他们明白了,姑娘已经跳崖殉情。没想到这个女子竟如此刚烈,有几个摇头叹息起来:

“*,真是个烈女,真可惜,唉!”

“是啊,*小娘子长得真俊,难怪女扮男装,一定是个黄花处女,他娘的便宜山神野鬼了!”

可话音刚落,这群人就觉得脚下好象有一跟青藤扫来,霎那间,那青藤就索在几个家伙的脚踝上,在悬崖边的强盗哪里还站得住,全部被青藤带了下去,六个刚刚看着楚楚跳崖的狂徒,还没来得及喊叫,就跟着楚楚的影子栽到山涧里去了。

五风坡的山顶不久再次拥满了官兵,他们擎着油松火把,寻找六个将军以及那个一直逃跑的女子。可山顶和深渊都寻遍了,什么也没有,官兵只找到了吕固尸体,其他人全部失踪,在恐怖的夜里蒸发了。

士卒们的眼中充满惊惧,相信是鬼魂将六个五品将军弄走了,要不然怎么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集体跳崖,不可能。左将军余横已经派人擎着火把到处寻查,可回来的人说连个尸体影子都没有看见。飕飕的北风横卷着五风坡的枯草,到处是一片死寂,官兵小校们瞪着眼睛,面面相觑,对六个将军和一个女子的失踪甚为不解。

这六个公子的确都是朝廷命官,是临安京畿制置史梅令狐的嫡系部下,这次奉太尉老贼犰孟飞的将令出京城,过长江,刚刚去完成了一项特殊使命,回京路过五风坡,那肖金尚和几个偏将饥饿难奈,非要去客栈歇息吃酒,因惟恐被外人发现,才扮作锦衣客商公子,不想一贯行为不端、多次强奸民女的肖金尚再次色胆开张,调戏女扮男装的楚小怜,终于惹出了杀身祸端。

钟膺很快就被官军夺了兵刃,无奈束手就擒,被宋军士卒绳捆索绑,押上粮草车辆,为防止钟膺暗藏武器,领头的军曹将钟膺周身搜了个遍,不想从其怀中得到一封送交刑部的公文,军曹不敢怠慢,急忙报于左将军余横。

一阵混乱过后,灯球火把之下,吕固的尸体被马匹从山上拽了下来,丢弃在官道中央。钟膺见吕固尸身,不由怒发冲冠,但是自己是阶下囚,早晚也会被处死,悲伤何用?英雄将眼睛一闭,悲愤地侧过头,等待着和兄弟同去。

余横握着宝剑,围了钟膺转了几圈,最后望着地上吕固的尸体,心里盘算,他纳罕为何这只特殊的军旅中的九员大将,一顿饭的工夫竟然折去七员,那失踪的七人,包括六位将佐和一个女子,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真的让神鬼虏了去,可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鬼神。五风坡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神秘!这七人要是战死疆场倒也罢了,如此结局,回到京城可怎么向犰太尉和梅令狐交代……

余横心有余悸,见到军曹呈上那封公文,便急忙让军卒照亮,他要找到这离奇事件的端倪,便仔细端详起栖霞衙门红批的书信来。

栖霞郡上书的公文收信人是刑部龚大人,余横虽官职五品,在京都可谓品级低微,却因早年在淮北上蔡做过督头,知道些衙门里的事宜,觉得这封公文事有蹊跷,按常理地方衙门的案卷文书不该直接上疏刑部侍郎,而权限只能交刑部巡案或者文书小吏,如此越级上书,莫非此中有重大案情?

他将公文暗自收好,命手下将钟膺带来,喝退左右,细问书信之事。钟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吕固已死,书信被一帮官军搜去,还有何面目见狼督头,于是将眼紧闭,一言不发,但求速死。余横佩服钟膺是条好汉,也未为难于这位视死如归的英雄,没有逼问下文,更没有动粗,只是对文书中的内容更加好奇,不过,当着众军卒的面,他余横岂敢将信拆开,只好将钟膺带回车仗羁押,留做人证,打算与神秘书信一起,交由犰孟飞太尉处置,否则他负不起三品将军、梅令狐的红人肖金尚被杀,还有六个五品佐将失踪的罪责。

是夜余横命人对钟膺严加看管。第二天天亮时分,又命人到五风坡山后深涧寻找失踪者,仍然一无所获,无奈催令三军赶路,直奔临安去了。

新书库:你不推荐我就喊冤 你不收藏我就撞墙

第三十二章 榕歌儿欢喜红顶轿

且说跳崖的楚楚姑娘,一头栽下绝壁,却没有落进深渊,于半空被一个物体大力截住,巨大的惯性使头部受了伤,顿时摔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小怜苏醒过来,却躺在一间舒适的小房子里,从周围的陈设和眼前晃动的景物来看,像似个船舱。楚楚紧张地坐起,惊恐地打量周围,以证明自己是否进入阴曹地府。

“我在哪里?”

没有人说话,当她扭身向旁边观瞧时,惊奇地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

“你是谁?”

公子微笑不答。见楚楚醒来,公子端来一盏热汤,递给她,然后高兴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楚楚甚感意外,她想弄清这一切,但是头昏昏沉沉,已经记不起自己从前的事,尽管拼命地回忆,可除了感觉自己好象从山上摔下来外,却怎么也无法搞清发生过什么。她觉得一切都很陌生,她要弄清自己究竟在哪里,便踉跄着爬下床,剧烈的疼痛,使她跌倒在舱板上。

公子闻声再次跑回来,将她抱起,依旧没有说话。楚楚疑惑地望着他,这次,她没有动。

听到舱内有跌倒的声音,外面急匆匆进来四个年轻人,个个头戴斗笠,平民打扮,身手敏捷,手中持剑,竟自肃立在公子身边。楚楚觉得眼熟,却也不知在哪里见过。

“九王子,没事吧!”

公子摆了摆手,四人顿时改口道:

“五爷,要不要请个郎中?”

公子摇摇头,表情坚定,那几人见楚楚已经醒来,似乎没有性命之忧,便知趣地再次出去了。

“九王子?”

楚楚瞪着大眼睛,依在床头,怯懦地疑问道。

公子微笑,蹲在她身旁,亲切地望着楚楚,然后从一个皮囊中取出一些药粉,示意给她敷上,楚楚顺从地躺下,头部的血痕依旧,公子利落地为她敷了药。

“我好象从什么地方跌下来,是您救了我吗?”

公子有些腼腆,不好意思点点头。

“谢谢恩公搭救,请受小女……”

楚楚眼前再次昏眩,伤痛无法让她施礼。公子有力的大手扶在她肩头,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告诉她不要动。楚楚感激地点头。

“你为什么不说话?恩公!”

公子闻言脸色陡然一沉,没有回答,而是将脸扭过船舱外。

楚楚似乎明白了,原来眼前的救命恩人不能说话……他是哑巴吗……

公子很激动,他撩开船舱的窗帘,一股清爽的北风刮进来。楚楚举目望去,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条船正摇曳在浩瀚的大江之上!一望无际的长江,让姑娘的心绪涌起回忆的热浪,渐渐地,她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在五风坡,她曾经跳过悬崖。

“在五风坡的客栈,我好象见过你们!”

楚楚回忆起被肖金尚调戏时,五个头戴斗笠的人。

“你能告诉我钟膺大哥的下落吗?”

公子没有回答,扭过身,目光注视着女孩。从他忧郁的目光判断,钟膺凶多吉少。

“我们要过长江吗?”

公子背影,点点头。楚楚明白,江北岸便是蒙古人的天下。

过江后,楚楚和公子被蒙古将军杜峪率领的一万大军隆重接应,前呼后拥一直行到中原大都,皇后察必亲自出宫殿外三里等候。楚楚才弄清,搭救自己的公子是蒙古帝国九王子蒙罗,因为蒙古国皇后膝下无子,当年随母亲流浪在蒙古的汉族少年,被收养为义子在宫中抚养成人。只因他是个哑巴,所以皇后对他格外疼爱,多年来寻访海内名医,为其治病,怎奈顽疾已久,谁都无能为力,因而至今蒙罗不能说话。

这次九王子私自下江南,只想去中原寻访习武名师,才在临安郊外遇到楚小怜受难,身手不凡的王子和四位护驾高手在五风坡出手相救,同时秘密处置了六个追击楚楚的军爷,将楚楚带回大都养病。

蒙古统帅得知九王子私自去了临安,非常焦急,这不是一桩小事,万一有个闪失,皇后察必那里不好交代。况且两国交战,王子万一被擒,后果不堪设想。蒙古帝国上下紧张了一阵,皇帝才派重兵接应。好在蒙罗王子安全返回,皇后察必非常高兴,亲自为义子接风,并亲切召见楚小怜。因为蒙罗与楚楚在临安五风坡的巧遇,皇后认为是天赐良缘,便对这位亭亭玉立的汉族女孩格外喜欢。

楚楚从此在蒙古帝国宫中养病,后来,蒙罗的生身母亲见到楚小怜,也深为喜欢。九王子每日煎汤熬药,寸步不离,楚楚病情很快好转。虽然他不能说话,可睿智和善良的秉性深深打动着楚楚的身心,两人从此相爱至深。但是,随着病体痊愈,楚楚那颗惦念回临安的心开始复苏,没有完成姐姐和十一妹的使命,女孩心急如焚。她要去寻找杜十娘,要去牡丹花会。

蒙罗王子见楚楚在宫中日渐忧郁,便领着她去了一次蒙古草原,他的四个武林护卫也跟随在后。等到了漠北,小怜才知道,原来王子为了她能够与她再回到家乡,使了金蝉脱壳的计策,摆脱了皇后的担忧,和蒙古统帅们的视线,想绕道往南,再次回到南宋临安。

且说栖霞郡漪红轩,那一日门外锣鼓喧天,早有先行探马报与鸨儿,递上红贴和聘礼,栖霞郡督头狼午诚要迎娶榕歌儿为妻,用六百两纹银赎娶三姑娘,那鸨儿吓得着实不轻,后台梅令夭进京赶考已经数月,不管他能否高中,国舅爷恐怕是回不了这小小的栖霞郡了。所以鸨儿最担心的是失去保护。狼督头给面子,鸨儿喜煞得了不得。

这几个月,生意虽然还红火,可栖霞的那些官宦子弟、酒囊饭袋和绿林强人也少不了骚扰,不是小妓女被拐骗毒打,就是嫖了不给淫资,没有后台梅花恶撑腰,她小小的漪红轩实在是难以维持。如今督头看中了榕儿,她哪敢怠慢,不仅少收了三百银子,还吩咐人净街泼水,红毡铺地,轩内停业一天。

作为娘家人,鸨儿还亲自送给榕歌儿大红锦缎一匹,总算最后装了一回做鸨母的大头蒜。其实也是给狼督头十足的颜面,日后在酒肆红坊里也有的混,狼督头也有个照应。

十一娘早已听说督头今日要娶姐姐,便一大早叫醒了姐姐,二人在轩内欢天喜地,抱头哭泣了半个时辰。自从七妹楚楚走后,姐妹两人日夜惦念,相伴为生。现在三个月过去,连小怜的一点音信都没有,焦急中二人含辛茹苦度日。

二人每日接客不停,又多了楚楚离开要背负的额外银子,她们经常接活通宵达旦,在血色罗裙和纨绔嫖徒的淫乐股掌中,含泪求生。好在这些天狼督头偷偷传来话说,他正在筹集银两,不日就可给榕歌儿一个惊喜。果然,良辰吉日,狼午诚的花轿到了漪红轩的门外。

榕歌儿像小鸟一样,飞出了二堂,她哪里还顾及姑娘出嫁的羞面,扑倒在黑面星宽大的胸膛里泣不成声。

“哥哥,小妹日夜盼望夫君,只当是今生没得见面!”

“我的爱妻,狼某对天发过誓,不娶榕儿,今生何以为丈夫!”

“今天就带为妻回家吗?”

“正是今日,夫君纵然没有金玉之屋,以栖梧桐彩凤,却也有茅屋三间,薄地五垄,足以颐养我夫妻恩爱天年!”

榕歌儿幸福地依偎在狼督头的怀抱里,督头将娇妻抱上阁堂,交由伴娘十一妹,然后竟自披红戴花,等候在三阶门外。很快,在十一娘羡慕的泪光中,榕歌儿穿上了新娘的红妆,受了红盖头,上了幸福郎君的红顶花轿,一串悠扬的唢呐,锣鼓齐鸣中,两个有情人离开了漪红轩。

渴望幸福的女孩,终于圆了她的红妆梦,红彤彤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荡漾着青春华芳。

第三十三章 红烛夜栖霞遭恶兵

狼午诚和歌儿在栖霞郡督头家的南城老宅拜了天地。督衙府大小官员、衙役捕快前来贺喜,督头没有高堂在世,一切全是衙门里的兄弟们帮着张罗,红酒薄席,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令宾客们欢杯畅饮、浓酒添香。黄昏时分,已款待了众人。但是,督头心中仍有一事挂在心头,大喜之日,他要见一位贵客,可直到日薄西山,也未见踪影。他是谁呢,就是栖霞郡太守张大人。狼都头与张太守是多年至交,情同兄弟,今日喜筵之日,照理他不能不到场。众官吏也觉得事情蹊跷,都在纷纷猜测。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也未见张大人送来喜贴和贺礼。狼督头是重义之人,张大人迟迟未到,心里立刻笼罩了一层阴影。歌儿见郎君露出不快之色,暗地里侧问伴娘十一妹,十一娘也不直其中缘故,便劝姐姐宽心,想必是督头还有些迫在眉睫的公事繁忙,所以才面露难色,榕歌儿沉浸在洞房花烛前夜的幸福中,也没有过心理会。

然而,一场变故就在大喜的日子发生了。众宾客没有散去的时候,留守郡衙的班头胡雍忽然策马飞来,从堂门百步便跌下马来,气喘吁吁跑进狼家老宅,上气不接下气地呼道:“督头,大事不好了!”

督头从宴席间闪身出来,见胡雍如此狼狈,知道定出了大事,心猛然一紧,低沉声音道:

“什么事如此惊慌,莫非发生了血案?”

“不是啊,督头,栖霞衙门来了无数临安官兵,说是奉旨查案,已经占领了衙门,连牢狱都占领了,他们到处找你,说要那个施夫人哪!据说张大人也被查办,遭到软禁了!”

“施夫人?”

狼午诚眉头一皱,没有言语。十一娘恰在身旁,听见官兵来捉施夫人,顿时明白了许多,惊急地问:

“狼大哥,我母亲现在牢里,他们会不会搜去?”

狼督头没有直接回答,见酒席间人多,便冷冷说说:

“没那么容易,夫人不在牢里。”

十一娘领会,原来狼督头早就将施夫人转移了地方,但是,为什么官兵煞有介事地前来,莫非是夫人的身世被人知晓?看来今天这场危机是躲不过去了。

正说着,南城街巷的道路上传来人喊马嘶,狼督头知道今夜要有一番变故,便一把拉住榕歌儿的手,望着等待洞房花烛,一脸期盼的娇妻,表情严峻道:

“爱妻,你和十一娘暂时离开老宅,我派胡雍兄弟帮助你们找个住处。既然朝廷查案,必不轻松,我先去应付一下,待明日水落石出,为夫再去找你们。”

“郎君!……”

榕歌儿拥抱着丈夫,已经泪流满面,千言万语,她多么想在今夜红烛西窗的醉人时刻,和暗恋了三载的情人诉说啊,但是,作为差人的妻子,她务必要坚强,如今事态严重,不管查办的事是否与夫君相干,既然连五品张大人都被控制,与太守关系密切的丈夫也难逃其咎。歌儿抬起头,强作欢颜道:

“妾知道夫君的秉性,如今官差已经占领衙门,一定出了大事,为妻不拖累你,安心去吧,不要担心我!”

“好吧,歌儿,等我回来!”

情况紧急,不容狼督头儿女情长,他叫过班头,嘱咐道:

“胡雍兄弟,你将夫人和十一娘送到安全地方躲避,务必确保平安!”

胡雍插手施礼道:

“哥哥放心,胡雍一定保护嫂夫人和十一姑娘平安!”

“三班衙役,大哥对不住众位兄弟,今晚闹不成洞房了,随我上马,回衙门!”

押司乔运拉住督头道:

“督头,临安派人查案,无罪也是有罪啊,大哥,躲避一下,待小弟们打听清楚,再回去不迟啊!”

“是啊,大哥,我郡既无鞑子,也无草寇,官军奉旨到此,一定另有原因,督头不得不防啊!”

众弟兄良言相劝,督头正在犹豫时,忽然,外面马嘶声音已近,大家擎火把出门遥看,就见一少人马,扬起征尘,在南城北面如流星般袭来。为首一年少青年,见狼家老宅出来人,老远呼喊道:

“狼叔叔!……”

督头认得,是张太守长子张尧,正率领家将前来。张尧抖身下马,哭泣道:

“叔叔救我父亲!”

“侄儿,张大哥怎么了?”

张尧半跪在地,声泪俱下,悲然道:“那官军三千人黄昏时分占领了郡衙门,不由分说,将我父控制,他们要找一个施夫人,寻不见,便向父亲索要督头,父亲知道叔叔大喜之日,没有告诉他们,那领头的将军便要捆绑父亲,我知道不好,紧急求助督监府调来守城官兵两千,双方就要动武。谁知,这时候来了个钦差大员,拿出皇后颐旨,他们来栖霞是为查办要案,谁阻挡,格杀勿论!栖霞督监府随即被接管,父亲被羁押到囚车上,现在,生死不知……”

“侄儿莫哭,那大员是何人,竟如此狂妄!”

“就是梅家三少梅令夭,听说他考中今年新科探花,皇上龙颜大悦,加封国舅三品,官拜淮北制置史!还不是那梅娘娘在皇帝面前保举的官!”

“梅花恶?中了探花!”

狼督头非常吃惊,数月不见,这家伙竟然中了探花,一定是雇佣了枪手,真是岂有此理!

“大丈夫光明磊落,岂能背着朝廷躲在这里,走,随我来!回郡衙。”

督头飞身上马,众班头捕快也跟随着上马,少公子张尧的人紧随其后。歌儿和十一娘从老堂里跑出来,新娘望着夫君泪别道:

“郎君,多加小心啊!”

狼午诚回过身来,望了一眼娇妻,没有说话,而后驳转马头,正要离开,忽然十一娘跑过来,恳求督头道:

“大哥,事关我夫君的案子,小妹怎能退后,说不定有些事可以帮助你,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督头沉思片刻,

“也好,也许十一妹可以为本案做个见证,上马吧!”

捕快立刻找来一匹马,让十一娘骑上,十一娘眼望歌儿,怅然做别道:

“姐姐保重,我和督头一块去找你!”

一阵烟尘,雾霭中,督头带着十一娘和衙役五十几名弟兄直下南城,奔郡衙门而去。

这少人马正在行走间,忽见栖霞南岭方向的田地中跑来一匹无人坐骑的青马,在狼督头面前打着响鼻,督头甚觉奇异,吩咐人将马匹截住,借助火把的光亮,督头一眼就辨认出这是一匹战马,手下人将鞍桥上的行囊抬下来,顿时,大家全部惊呆了。

这是督头最好的兄弟吕固的坐骑,行囊和鞍桥上满是血迹。不用问,它的主人已经遭遇不测!

“楚楚呢!一定出了事……”

十一娘眼前一阵眩晕,便扑下马来,来到青花马旁。老马识途,此刻见到了栖霞故人,腿有些软,半跪在地上,说明它已经独自奔跑了数日。

“吕固兄弟!”

狼督头飞身下马,十一娘抱过吕固的物品行囊,督头心中悲愤。他顿时明白梅花恶领官军突然封锁栖霞的原因。一定是那封有关施竭案子的秘密书信没有到达刑部,吕固和钟膺二人出意外后,落到了太尉犰孟飞和梅家余党手中,不然梅花恶怎么这么快就赶到栖霞来,既然梅家以钦差身份查办施竭的案子,就说明,这案子的幕后一定暗藏重大机密。

想到此,督头抽出宝剑,对手下人道:“弟兄们,查案本是刑部的事,他梅令夭如何新官上任,便来栖霞查办施竭普通命案,其间必有重大隐情,狼某难脱干系,大家都有妻儿老小,狼某已然婚配,今生无憾,恳求弟兄们从此散去,狼某不想连累各位!”

众弟兄慷慨道:“大哥,这些年来和大哥出生入死,今日大哥有难,我等岂能旁观,誓死跟随大哥!”

狼午诚甚为感动,不等回言,众捕快早已打马扬鞭,先在督头前向衙门而去,督头见兄弟们如此情谊,便横下心来,追赶上去,直奔衙门。

第三十四章 案中案犰老贼失惊

狼督头率领三班衙役冲进栖霞郡,后面跟着十一娘,她想追赶上狼午诚和捕快们,和盘托出施娘娘和太子身世真相,以寻求对施娘娘的保护,也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伤害,但是,她骑马实在太慢了,不久就被甩在后面。

狼督头等人竟至奔都督衙门,只见栖霞郡衙门外灯火通明,盔樱战甲严整的大宋官兵已经接管衙门,朱红大门外枪戟林立,一派凛凛杀机,俨然如临大敌,狼督头哪管这些,催战马率领人冲了进去。官兵士兵们想阻拦,却见这伙人穿的是朝廷衙门服装,料定正是都督府的人。

“哎!截祝蝴!狼督头来了,快禀报梅大人!”

游骑小校见官兵阻拦不住,让狼督头闯了衙门,立刻飞马进了临时将府,将有人闯进衙门的消息通禀现淮北制置史梅令夭。梅家三少正在明镜高悬的正堂里度步,一派钦差大员不可一世的派头。如今的梅少爷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今天穿得一身戎装,头上红顶战樱,银馈银甲,腰挎宝剑,加上大红披风,威仪威表的,旁人见了,还真弄不清他现在是哪里神仙。

兵权在握的梅令夭,可与几个月前的花花公子不可同日而语了。自从梅家太公托孙槲孙员外找了李贾这个枪手,这小子便运出东莱,平步青云。

李贾与心爱女人杜十娘私奔,两情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的才华便一发不可收,虽然杜十娘对他去京城当枪手之事毫无所知,可心清气爽的李贾还是不负孙槲所望,在众举子中出类拔萃,从十万贡生中脱颖而出,圆了才子梦,在今年的秋试中一举中了探花,可惜的是,他是代替梅令夭考试,遗憾地做了回空头探花。让这个琢不成器的混帐公子拣了个便宜。

三少中魁的消息传到栖霞梅太公家,喜煞得老太公疯癫了数日,连捅了五个鸡窝,放飞了自家的一千只芦花母鸡,代表他梅家又飞出了金凤凰。孙槲也来道喜,筵宴排了三天,只等着三公子衣锦省亲。可酒席之间,老太公才发现管家梅福的妇人低头不语,顿时从疯癫中醒悟,原来他竟忘记管家已经失踪多日未归,那封给女儿梅娘娘的密信仍不知落到何处。

老太公突然发飙,于书房又修一封加密书信给女儿,提到上封信有无收到之事,并告知施娘娘已在栖霞大牢,让孙槲秘密带给犰太尉,并转交梅娘娘。由于紧张激动过度,嘴一歪竟中了风,瘫倒在地。家里人谁都不知其中缘故,孙槲受命,急忙星夜带信赶往京师,将太公染重病消息报与京城二少,同时通过兄弟孙富秘密找到犰太尉,将秘密书信承上。

单说梅令夭正在春风得意,哪管他老爹死活,一直没有回来。这小子不仅聪明,而且阴毒,在京师低调行事,他先想方设法稳住后悔不迭的李贾。他让姐姐梅娘娘给临安学政钱大人送个帖子,孙富又出了一千银子活动,给李贾在京城破格补个举仕科,然后又通过犰太尉物色了一个远方钱塘县令的空缺,承诺让李贾做个八品芝麻县令,实则让他远走高飞,将来再找个机会除掉他,以免生祸端。

尽管移花接木,梅令夭也俨然成了翰林学士,在京附庸风雅,广结纨绔子弟,还通过他姐姐梅娘娘和犰孟飞老贼暗中活动,终于瞒天过海,偷鸡摸狗地过了理宗皇帝殿试的大关。昏聩的理宗御旨加封梅令夭三品,官拜淮北六郡制置史,官阶不在他兄长梅令狐之下。

栖霞隶属淮北制置史管辖,如今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家乡光宗耀祖,虽然国舅爷的身份足可以人前显贵,可梅娘娘每况愈下的不得宠,已经使得梅家如昨日黄花,所以急待三少加官进爵,改变颓败现状。

可就在这时,出了件大事,犰孟飞接到孙槲书信,才知道有个貌似施娘娘的妇女从漠北到栖霞安身,他的儿子是个樵夫,很像当年的哑巴太子赵睿,只有一点可疑,就是那樵夫并不哑。不知为何,樵夫在一场大火被烧死,那妇人被督头保护在大牢之中,老贼立刻找梅娘娘追问梅太公上一封信,结论是,她压根没有收到,不仅如此,连同梅福管家已丢失多日,老贼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

就在关键时刻,心腹部下肖金尚被杀,惹出了另外一桩麻烦,原来。肖金尚率领一千水军,奉老贼之命秘密出九江口,到蒙古军大营去替老贼卖国求荣铺路。犰孟飞早就和蒙古上层眉来眼去,他自知南宋已失去半壁江山,支撑不了多久,急想找条后路,这次和蒙古将军商定,将来大军兵临城下时,他和梅令狐做内应。

不想,色胆开张的肖金尚被一个捕快吕固所杀,六裨将又神秘失踪,最要命的是,肖金尚身上带回的蒙古大将军约定的回信也不翼而飞,老贼害怕到了极点。为防止出使蒙古卖国丑行败露,他秘密将左将军余横投入大牢,然后用重刑折磨而死。

余横死后,亲信手下从尸体中搜出那封狼督头的密信,交给犰太尉。老贼连夜审讯被抓捕的捕头钟膺,钟膺一言不发,但求一死,老贼气急败坏,将他打入死牢。

那夜,犰太尉将狼督头上报刑部的信打开,不禁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谢天谢地,假如这封信到了刑部监察史龚籍手里,他犰太尉就死定了。因龚籍与兵部侍郎楚文晋交厚,楚大人必得知,定不能善罢甘休。楚家与老贼犰孟飞不共戴天,如今又领钦差巡案,官拜一品,有权力追查施娘娘的案子,这样,当年哑巴太子和施娘娘被迫害一案就有可能败露。那时,他和梅娘娘都要为当年残害太子一案付出血的代价。

所以,老贼心中自有盘算,他想趁梅令夭回栖霞省亲之机,借他的手杀掉施娘娘,再寻找失踪的施竭太子。不过,老贼总觉得不塌实,阵阵莫名的恐惧和心虚折磨着他,他隐约感到,自己遇到了强大对手,这个人一直隐藏在幕后,他了解当年哑巴太子事件的详细经过,也对他们的伎俩了如指掌,多年前,也正是这个人将在蒙古为人质的施娘娘和太子弄回来。如今,梅太公失踪的管家和书信,也极有可能落到这个人的手中。

从种种迹象可以判断,太子并没有被烧死,而是被掉包,幕后人在等待机会。正如栖霞的那个督头所料,一切都将在那个神秘人出现后,真相大白。

第三十五章 莫须有天子迷画淫

可这个幕后人为何对太子被害一案讳莫如深呢?老贼越想越害怕,连夜跑到娘娘后宫,和梅娘娘商议对策。两人详细研读了狼督头的刑部报文,觉得在哑巴太子这件天衣无缝的迫害案件中,还是有不安全因素,于是,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此人就是娘娘的贴身太医张梧丙,当年就是他奉娘娘旨意,引诱在御花园玩耍的太子赵睿,然后将一种特殊的药物给孩子灌下,此后,太子便不会说话。张梧丙随即便在太医院失踪,实际上,是被犰孟飞派人秘密处决了。

可他真死了吗?……犰孟飞和梅娘娘回想起当年干掉张太医后,曾经出现的怪事,他是被绑上石袋沉到临安护城河淹死的,可后来居然有人说,张梧丙的鬼魂经常出现在夜里的城隍庙,一脸的血,曾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事隔多年,两个阴谋的作俑者才后悔起来,莫非他真的没死?不如当时一刀宰了,也免得这些年一直耽惊受怕。

“阿弥陀佛,但愿那老家伙早已喂鱼了。”

梅娘娘为此事,经常吃斋祷告,到如今,也没了咒念。

“不行,留着那个施娘娘是祸害,必须……”

老贼手背做刀,在东窗下比画着,白脸拉得比灯芯影子还长。

“可那樵夫的案子闹成这样,光天化日,可怎么办呢?”

梅娘娘平素飞扬跋扈,此刻不禁自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三弟不是要回乡省亲吗?来个假途灭虢,真是天赐良机。”

犰孟飞嘿嘿一笑。吓得梅娘娘脸皮都跟着颤抖,她知道,把家里人牵扯进去,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犰孟飞害怕至极,当夜将梅家两个少爷找来,商议对策,梅花恶还是头一次听说那被他玩弄的小樵夫,居然是太子。不过他还是不相信,穷乡僻壤的栖霞怎么会有施娘娘。

“太尉多虑了,什么太子,不过是个砍柴的樵夫,那婆子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里会是娘娘。”

“你知道什么!”

犰太尉一脸阴沉,看来,酒囊饭袋毕竟是废物,他哪里晓得其中奥妙。

“还记得神宗开封府包拯的狸猫换太子一案吗?那李娘娘后来……”

“晚生记得!”

“如今圣上经常流露对施竭母子的思念之情,倘若施娘娘带个会说话的太子还朝,圣上来个悔过,你梅家姐姐那个太子,还站得住吗?”

“是啊!”

梅花恶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他也明白了,原来姐姐的皇后和现在的皇太子是有水分的。要是施竭重立为太子,万一做了皇帝,他梅家将来是死定了。

“太尉,不如杀了施娘娘,我知道现在那婆子在哪儿!”

“本太尉找你,正是此意。要干净利落,与当年施竭案子有关的人,都让他们闭嘴!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晚生也正是此意,请太尉放心!”

犰太尉不放心,又秘密嘱咐梅令夭,要他回栖霞如何以查案为名,杀掉那个村妇和有关她的保护人,不管杀对杀错,总之,不能留后患。梅花恶心领神会。

第二天上朝,老贼犰太尉便假以地方五百里加急,上表奏章给理宗,谎说自己手下肖金尚将军等七个部下,在栖霞郡执行公务,被一伙官兵劫杀。老贼启奏:

“臣闻言栖霞郡衙门有人私通靼子,被我将军查获,才招致七将军被杀。朝廷务必派重兵整肃。栖霞地处长江之濒,蒙古人入我南宋的咽喉要冲,如果不加防范,后果不堪设想!”

理宗大怒,责令犰太尉负责处理此案。因兵部侍郎楚文晋巡查在外,犰孟飞一手遮天,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定了。

“派哪位爱卿前去,最为稳妥?”

理宗望了一眼满朝文武。

“臣保举淮北制置史梅令夭,他正要回栖霞省亲,熟悉那里天文地理,前去镇抚,必保周全,梅制史做事雷厉风行,对陛下衷心耿耿,老臣以为,是最好人选。”

“准奏。不过,新科梅爱卿毕竟人单势孤,要多带兵马,朕授命梅令夭为钦差,捉拿叛党余赘,对不服从朝廷者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也不能姑息养奸,贻害朝廷。”

梅令夭出班跪倒,磕头道:

“谢我主隆恩!”

“平身,有什么困难吗?”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理宗捋着长髯,慈眉朗目,等待下文。

“臣初次平乱党,栖霞衙门根深蒂固,恳请陛下赐尚方宝剑,也好为臣撑腰!”

理宗思量了一会儿,纠察乱党是关系国事,他点点头。

“准奏,赐尚方宝剑!”

“我主陛下万岁,万岁………”

梅花恶拿到杀手锏,鼻子一酸,挤出鼻涕泡,哭了,没想到拿了十几年斗鸡掸子和蛐蛐笼子的他,今天也能扛起尚方宝剑了!老贼犰孟飞也出班谢恩。

理宗欣然传旨后,还单独接见了梅令夭。时正值牡丹花会将至,临行之时,梅令夭对皇恩感激涕零,遂将栖霞上好的牡丹,以及身上掠夺来的小樵夫施竭所画的《天女牡丹十一娘图》献给了理宗,

“臣在栖霞时,蒙姐姐梅娘娘教诲,日夜思念陛下,遂为陛下所画天女祝寿牡丹图,请陛下御览!”

皇帝龙颜大悦,没想到,小国舅不仅有才干,还这么有孝心。老皇帝对牡丹不感兴趣,倒是愿意看美人,虽是幅画,墨笔比不上他祖宗徽宗赵诘,可那画中人窈窕淑女,裸体蜂腰的一派淫逸春风,犀牛望月的雏凤捏磐,却令老皇帝龙体中冒出淫骡子,心旌立刻摇荡起来。皇上左右找了半天,大概是找眼镜,那年月没有,不过老眼昏花还是能识得其中奥妙,看了画后,眼珠子差点掉到龙墩上,五十几岁的皇帝,千百后妃的主子,竟对画中倾城少女十一娘着起迷来。

皇帝用龙袖掩了一尺五寸的垂涎,下了一道令梅花恶做梦也想不到的圣旨:

“梅爱卿,画中可是真实人?”

梅花恶不知皇帝意思,顺嘴胡绉道:

“确为真人,都是我梅府的丫鬟侍娘。”

“哦?栖霞果然出美女,肚脐都是朵牡丹花!朕很高兴,爱卿到栖霞郡,最好把画中的十一娘子给朕带几个到皇宫来!尤其是十一娘!朕要和她探讨牡丹娇蕊,共赏中秋明月。”

新书库:你不推荐我就喊冤 你不收藏我就撞墙

第三十六章 梅娘娘醋意思狼君

一阵肉麻过后,梅花恶顿时咧了嘴,刚想说十一娘子都是妓女,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这不是掴自己嘴巴吗?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头上顿时冒出汗来,回想起自己曾经光着腚折磨杜十娘和十一娘死去活来,想起来就觉得愚蠢,她们能不恨他,万一将来十一娘当了贵妃,受到宠幸,挤兑了他老姐,这不是自掘坟墓,挖梅家祖坟吗!看来拍马屁的事是双刃剑,以后可得长点记性……可是,皇帝问话,又不能不顺着说。

“回陛下,臣以为十一娘野性粗鄙,不懂礼仪,万一失礼……”

“朕不怕,天子与民同乐嘛,越粗鄙、越野性、越不懂礼仪越好,啊……”

“臣……领旨!”

梅花恶心理暗骂,老不死的淫棍,怪不得都争着做皇帝,天下美女都让他泡了,的确活得有滋味!

梅令夭有些垂头丧气,握着尚方宝剑爬出了皇帝视线,那幅抢来的画,为他带来了无法解脱的烦忧。临行时,梅娘娘见了弟弟,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梅花恶拿着尚方宝剑,在临安赚足了面子,正想回乡大刀阔斧去折腾,便在姐姐面前炫耀了一番,没想到姐姐的脸色很凄然,在她眼里,尚方宝剑仍然是烧火棍。便嘱咐了一句:

“不要什么都听犰太尉的,他是在借刀杀人。”

“小弟记下了,我自有主张。”

“另外,答应姐姐,不许伤害狼午诚。”

“姐姐,你还护着他?就是他把那个施婆子藏起来。我回去就是收拾他的!”

“不许你胡来,他是个好人,为了等我,十八年未娶!普天之下,再没有人这么爱过我,你不懂得他的心。”

“哼,好一个痴情汉子,有件事本不想告诉你,可……孙槲来传信说,那黑面星要娶一个妓女为妻啦!……”

“什么?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哪有男人不喜欢美色的。”

“他……娶的是哪家闺秀?”

“闺秀?是窑子里的人,那小妓女是栖霞名妓,唤叫榕歌儿,确有几分姿色呢!”

“我不要听!”

梅娘娘背过脸去,委屈和羞愧让她难过,梅花恶也觉得无地自容,当年要娶姐姐的人,如今却要娶一个妓女,这不是分明侮辱梅家,对当朝娘娘大不敬吗……

“姐姐,别伤心,我知道该怎么做,那个妓子,我会让她……”

他把话咽回去,下面的意思,梅娘娘当然听得出。

“一个妓女,我竟不如一个妓女!哈,哈哈!……”

梅姐姐如丧考妣,晃着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在弟弟面前有些失态。

“我做了娘娘,却连心上人都得不到!……狼午诚,午诚哥,我让你成亲!……我让你成亲!”

梅娘娘激动起来,由伤心变成歇斯底里,凄惶中带有无法释怀的哀伤,愤愤地卷帘回宫去了。

梅花恶握着尚方宝剑,恼羞成怒,暗暗下了决心。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毒不丈夫,狼午诚,休怪我无情了。”

梅令夭正在衙门正堂思量着在京师受领钦差的经过,可是一缕疑云也升腾起来,如今官拜三品还乡,虽然耀武扬威,率领五千官兵出入故里,也为梅家撑足了面子,可是他此行绝不轻松,因为很清楚,他要杀的是下野的当朝娘娘,那是关系身家性命的险差,梅花恶感觉如履薄冰,他怎能不清楚,假如哪一天皇帝思念正宫娘娘,来个特赦,自己就是千古大傻,皇上总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古亦有之,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施娘娘总可以得到原谅,可他梅花恶做的事是永远也翻不了身了,犰孟飞,你个老东西,我等于助纣为虐,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回到家乡的梅花恶越想越窝火,心情十分烦躁。

这家伙觉得被人利用,也无可奈何,万事都得靠自己,有风险也有机会,倘若施娘娘见了阎王,我在犰太尉面前,也就从此说一不二了。

于是他下了狠毒心。初到栖霞郡便来了个突然袭击,让部下趁着夜色包围了都督衙门,仗着自己轻车熟路,很快就控制了衙门守卫的老营,以及张太守的深宅护院。一番搜捕之后,参军邵绩回报,大牢没有发现施夫人,也没有找到狼午诚和他的三班捕头,情况十分可疑。定是太守张大人耍了花招。梅花恶勃然大怒,立刻带人去了张太守的府邸。

太守对官兵和梅花恶的突然出现非常意外,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不过为官多年,他对朝廷里的事很清楚,当年岳飞元帅都能被莫须有害死,如今南宋小朝廷里又是奸臣当道,岂能不防,恰好这时,梅花恶亲率一千官军来到,在官军包围太守府的时候,太守让儿子张尧设法从后门逃出去,给狼督头报信,提防发生的变故。

张尧带着家将刚离开,回头就见太守府灯火通明,他亲眼见梅花恶审讯父亲,悲愤之间赶快离开危险之地,去给狼督头送信。

张太守和一家被带出府,老相识见面,太守冷眼望着梅令夭,两家本来往甚密,只因张太守为人正直,梅花恶手下鸡鸣狗盗的弟兄违法之事没有受到庇护,梅家便逐渐与太守结了仇怨,这两年张太守也不惧怕,他当年和兵部侍郎楚文晋是同窗,如今皇上启用楚文晋,太守觉得扬眉吐气。

早听说淮北制置史新换了上司,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花花太岁梅家小混混,太守一脸的鄙夷,可还得表现恭敬,不卑不亢之间,命主薄献上了衙门官吏和土地造册,刑律案件卷宗,梅花恶早就看他不顺眼,立刻逼问施夫人的下落。张太守本不知道具体细节,如今被问,显得语屈词穷。

梅花恶白了一眼张太守,心想,你和狼督头是朋友,把你抓起来,不怕他不说将那娘娘藏到哪里,于是大喊一声:

“张大人记性不好,来啊,给他提醒!”

手下军兵上去,打掉他的官帽,不由分说绑了。一个将军立刻拿来一杆鞭子,对着太守乱抽,把个五品太守张大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张夫人扑向丈夫,想替丈夫受刑,被梅花恶抬起一脚,踹晕了过去。张太守见梅令夭如此狠毒,知道张家下场已经好不了,绝眦欲裂,一语不发。

“想起来什么了?”

梅花恶翘着二狼腿,在太守家正堂上欣赏着墙上的“明镜高悬”,

张太守知道今天梅令夭就是找茬的,屈膝是死,抗争也是死,不由厉声骂道:

“梅令夭,本官也是朝廷钦封的太守,你对本官私刑,我要到大理司去告你侮辱朝廷命官!”

“想告我,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我问你,栖霞郡有没有蒙古靼子的密探?”

“没有!”

“好,那施竭和他老娘从漠北来,你和狼督头不查她儿子被烧死的案子,反而将那婆子藏起来,是何道理啊?”

“我不知道!”

“好个嘴硬的叛党,你们狼狈为奸,那婆子一定是蒙古王爷的人,你们策划谋反,杀了查案的肖金尚将军!……”

“你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搞莫须有!……啊!”

梅令夭觉得到了火候,拿起宝剑,刺向张太守的脸,可怜张大人嘴巴被割裂,随后,梅令夭命手下:

“我就料到你会强硬,来啊,拉到衙门,本大人要审审他。全部带走!”

官军将张家八十一口全部带走,不久来到郡衙门。

第三十七章 白衣侠施竭救法场

梅花恶一见是十一娘,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要是以往,他会命人立刻将她拿下,可皇上临行前的交代他不能不三思,如今十一娘大闹威武堂,更令他无所适从,十一娘是碰不得的金枝玉叶,万一伤害了她,皇上那边就难以交差了。

梅令夭一扬手,示意弓弩手收起武器,且看这位美人如何解围。

十一娘跳下马,站到狼督头身边,

“姑娘,你不该进来!”

形势如此危急,狼督头心疼十一娘,如今闯进来,恐怕再难出去了。

“狼大哥,十一娘对不起您,有些真相我早该告诉您!”

说完,十一娘转身,朝着众官兵和哀伤中的栖霞官吏喊道。

“诸位大人,士兵弟兄,我知道施竭案子的真相!”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官军们秉住呼吸,听着下文。

“众位将军,官差大人,梅令夭处心积虑,要找到的施竭,是我的丈夫,可他就是当朝太子赵睿,他的母亲施夫人正是受当年梅贵妃迫害,十年沦为人质,流落漠北草原的大宋正宫施娘娘!”

“哦!……”

场内顷刻间哗然。

“原来是这样!”

十一娘暴抖出真相,引起官军上下的骚动,参军和十几个将佐无不骇然环视,人们才明白,为什么梅令夭这么丧心病狂地杀了太守,要找到什么施夫人,原来是……,人们自然联想到他姐姐梅娘娘的飞扬跋扈,老一些的将军和军卒还依稀记得这桩大宋奇案,聪明人已对皇家争权内幕悟出了七八分。

梅花恶没有想到十一娘竟揭了他的底,可又不能发作,否则,将欲盖弥彰,这小子狞笑道:“十一娘,我知道你恨我,你说施夫人是娘娘,有何凭据?”

他明知十一娘拿不出什么证据,想将姑娘的军。

“我有证明物!”

十一娘从头上取下施夫人赠给她的皇帝金簪,握在手中,高声喊道:

“诸位将军,士兵弟兄,这是我婆母施夫人给我的金簪,上面有理宗皇帝亲刻的铭文,是御赐之物,普天下,除了娘娘,有谁会得到皇帝的金簪呢?”

“梅娘娘还有一个,她那里有个银的!”

几个胆大的捕头奚落起梅令夭,起哄道。

“一定是真的!皇上的东西那还有假……”

场上官军和众人议论纷纷。人们相信十一娘的话,十一娘接着就将太子当年如何受到梅贵妃迫害,后来母子俩到了漠北草原为人质,后来千辛万苦回到南宋的经历简单讲述一遍,只是没有提到如何变成哑巴,听得众官军群情激奋。

狼午诚听了也恍然大悟。

“十一娘,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不敢泄露机密,否则施娘娘就活不成了!”

狼午诚非常欣慰,他知道自己一生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无意之中,凭着忠于职守的禀性保卫了娘娘的性命,不禁蔑视梅令夭道:

“既然施夫人是当朝施娘娘,狼某更难从命!”

“是啊,皇帝怎么能下旨杀娘娘呢……”

众官吏也随声附和。梅花恶原形毕露。

“反啦,都反啦!”

梅花恶气急败坏地叫嚣道,随后他举起宝剑,下了生死令:

“给我放箭,一伙反贼死有余辜!”

参军不愿意执行命令,梅花恶手起剑落,将参军砍死,众将校无不骇然。

“放箭!”

他威逼着其他将军执行命令,尚方宝剑代话,在那个封建年代,便是泰山压顶,有谁敢反抗皇命呢,于是昧着良心,对准场内官吏和衙役们放了一通箭,官吏和捕头们被射死射伤数十人。

梅花恶也杀红了眼,见狼督头不屈服,也没了招法。一下子将十一娘挟持过来,用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其实那梅花恶还真不敢将姑娘怎样,此举只不过是威胁狼督头。威吓道:

“狼午诚,你不说,就宰了这婊子,我知道你狼午诚最舍不得女人受苦,快说!施夫人在哪儿?”

此刻狼午诚眼睛里充满仇恨和杀机,手握着宝剑就要动作,可官军们第二膛箭已经在弦上,注视着他,如果他动手,官军必放箭,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和他们拼了!”

眼见几个兄弟被乱箭射死,弟兄们忍无可忍,张松等人已提刀在手。

“大哥,十一娘不怕死,不能告诉他呀!”

沦为人质的十一娘呼喊道。

形势十分危急,双方用目光较量着,鱼死网破的时候来临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来了一少人,黑衣打扮,中间是驾豪华马车,车上斜躺着一个耄耋老太公,脖子僵直,多少有点嘴斜眼歪。家丁们前护后拥,官军知道车上人的身份,谁敢阻挡,就听车上老太公老远就含混地呼喊道:

“我儿令夭,他……何在?”

一句话没说完,传令小校已经通秉了梅制使。梅花恶见是梅府的人,车上的老头就是他老爹,敌视双方剑拔弩张暂时放松了片刻,他将十一娘交给手下官兵看守,走过去对他老爹抱怨道:

“爹,您都病成这样,怎么到这儿来?”

“儿,儿啊,”

尽管梅老太公脑血栓后遗症,可思路还很清楚,只是说话有些模糊不清。

“爹知道,那施娘娘藏在,啊,什么地方!”

“真的吗,爹,快说!”

梅令夭喜出望外,狼督头等人立刻紧张起来。

“在栖霞岭后……”

“爹,栖霞岭后的什么地方!您说话啊!”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嗖地一声呼啸,老爷子头顿时耷拉下来,手脚僵硬起来。

梅令夭干着急,却没有注意老太公已不能说话,还以为是他爹病发作了,可仔细看时,老太公嘴里流血,再看前胸,于无声中挨了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心窝,老太公已经为孽障儿子鞠躬尽瘁,呜呼哀哉了。

“有刺客!”

梅令夭吓得躲到老爹尸体下面,抡起宝剑狂喊。军兵们立刻提高火把向大院高房上观瞧,按说栖霞衙门里外五千军马严密监守,方圆五里之内连只老鼠都休想逃过,不可能有死角,能施放冷箭的人,那等于是天兵天将。

梅令夭正待寻找,忽然又飞来一箭,这小子借助火把,看见了闪光赶快躲避,箭正中梅令夭手腕子,尚方宝剑落地。这家伙伸出舌头,一缩脖子,庆幸差点要了命。

“抓住西厢房上那个人!就是他!”

众人正在寻找,寻声望去,果然发现了一个白衣刺客,在威武堂正面房顶,那里守卫的一少官军被制服,三五具尸体瞬间栽了下来。众官军一齐射箭,还未等箭到,那人可是胆大包天,将弯弓背到身后,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落到地面。

借助火把的光辉,可以看清,这位刺客身高八尺有余,面似冠玉,浓眉凤目,着白色武公子剑袖,绢帕慈姑叶罩头,腰系丝绦,背后弯弓,手中擎三尺龙泉剑,威武一表,堂堂正气。

“施竭!”

被控制的十一娘一眼就望见郎君,眼睛里闪着泪花的光辉。

“娘子!”

“我的郎君!你还活着!……”

姑娘激动得跳起来,险些触到那军兵压在脖子上的寒剑。她高兴万分,郎君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好的武艺!姑娘喜泣至极。

“娘子,狼督头,我施竭来迟了!没能救得张太守!”

第三十八章 惩顽凶太子揭疑案

梅令夭见了施竭,虽然此前早已传闻他没被烧死,可今日见了还是一如鬼魂,吓得不轻,尤其是他那身煞白的公子武生箭袖,飞落地时的飘忽如棉,火光中一派从容的杀机,都令梅花恶感到毛骨悚然,莫非是无常鬼转世?梅花恶不敢判断,脸蛋子哆嗦了好几下。

“小樵夫,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哼,你那么希望我死?可我死不了,你放的那把火,倒救了本太子的命!”

“刁民,休要栽赃,本官与你无冤无仇,杀你做甚?”

梅令夭声嘶力竭予以否认。

“我们是无冤无仇,你点那把火时,还不知道本太子的真实身份,可是,你却有另外一个贪婪而奇怪的动机。”

施竭说完话,从怀中拿出一幅画,抖了抖,火把映照下,露出画中十一位芙蓉出浴般的裸体仙子,一个个亭亭玉立,妖娆妩媚,最吸引官军们眼球的,是那派群姬惑淫的意乱情迷,众人抻长脖子观望,惟有梅令夭吓得倒退好几步,心想这不是他亲手献给皇上的画吗,怎么会又落在樵夫之手?……。

“此画,惟有我娘子识得其中的奥妙!”

“是牡丹仙女十一娘!”

十一娘当然认得,那是自己珍藏之情画,此画共两幅,这是施竭画的那张,自己着色的那幅已经被梅令夭夺去。

“就是这张十一娘子淫意图,她有两幅,梅令夭,你可认得出?在漪红轩,你将我打成重伤,从我娘子手中夺取了其中一幅,牡丹花会将至,如今梅娘娘朝不保夕,当时你就想将来能有一天献给皇上,为梅家和自己捞得功名。可画虽有了,就是缺少名绝天下的牡丹虞姬艳,稀世之花与画的统一,才能称为天下一绝。

回到梅府,你为此感到遗憾,这时,你的管家梅福从家人嘴里得知,栖霞郡只有我有几株虞姬艳,是栖霞的绝品,于是便下了歹毒之心,使了银子,收买家丁中鸡鸣狗盗之徒,去盗取虞姬艳,此花千金难买,你又害怕失手,或是被他们据为己有,便亲自带人去了我在乡下草堂。本来你也许没打算害我,一个樵夫对于当朝三国舅来说,生与死都没有太大意义。可当你偷完花,来到我和十一娘新婚西窗下,正赶上我们洞房花烛,夫妻恩爱,一股邪恶和醋意,让你变了态,十一娘是漪红轩的人,你又是漪红轩后台,你是绝不会容忍十一娘出嫁给樵夫为良家之妻的,本打算闯进去将我们拆散,可你的手下劝你赶快离开,不然偷盗牡丹一事传扬出去,梅家皇亲国戚的脸面会让你丢尽,可你并不罢休,于是偷花之后你便生出纵火杀人的念头。”

梅令夭有些吃不住,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挥舞着尚方宝剑,不禁冷笑道:

“编得不赖啊,小樵夫,你辱没我梅家的名声,本官不怪你,可你诬陷我去了你家,有何凭据?梅家的兵丁听着,你们可有向这小子告过密的吗?”

梅花恶指点着梅府那百十个家丁,那些人听了顿时脸儿变色,吓得连忙道:

“三少爷,我们怎能吃里爬外,这小子在胡说!”

“嗯,看见了?我说小樵夫,你的瞎话该收场了吧!”

梅令夭得意忘形,没有证据的事他根本不怕。施竭不禁大笑起来,笑得梅令夭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识数,在你的家丁中,你不觉得少了一个关键的人吗?”

“谁,他们都在!”

“梅福,你的管家。”

一句话说出,让梅花恶一惊,可不是吗,自从几个月前,老太公派他去做一件事,好象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这小子了,梅令夭数月未归,可这件事他怎么忽略了,难道……

“几个月前,梅福受你爹太公秘令,携带书信去京城,找犰孟飞和梅娘娘,信中写明,施竭母子极似当年去漠北的施娘娘和太子,情况紧急,望速定夺。可惜,他还没有到京城,就被一位神秘的人给擒住,梅福的秘信被截获,梅福自然想活命,便说梅令夭可能要去施娘娘家,去偷盗牡丹虞姬艳,这位神秘之人担心我被害,就让梅福带路,星夜赶往栖霞,谁知梅福想趁着黑夜逃脱,被神秘人旋风掌击中,死于非命。神秘之人便将用他的尸体为我偷梁换柱,在你命人用桐油燃薪放火时,将我和我娘子救出,然后将梅福的尸体抛在火堆里。”

“绝妙的金蝉脱壳之计,难怪老仵作认定,那尸骨不是你施竭的!”

狼督头听罢不禁由衷赞叹,事实正符合了自己对于此案的判断。

纸里已包不住火,梅花恶有些紧张起来,自己做的坏事本来天衣无缝,却不想坏在梅福身上,不禁恼羞成怒,可他本是泼皮,刀在脖子上也不会承认纵火杀人,他撇着嘴晃了晃手中的剑,顽劣品性暴露无疑。

“叛贼施竭,本大人不和你废话,我看你今天怎么逃脱我的法网,来啊,给我放箭,射死他#蝴是皇上钦定的叛匪!”

“谁敢动!”

施竭说完话,一抖身形,施展轻功,早已腾空而起,无影无形中已飞到梅令夭身后,怒起一脚,将梅花恶踹出三丈多远,说也碰巧,正好栽倒在他老爹梅太公尸体上,连疼带吓,这小子嗷的一声,差点昏死过去。施竭就势将尚方宝剑夺下。

“列位,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本人就是太子,和我刚才讲述死里逃生的故事,我仅希望,你们要好自为之。刚才太守张大人和参军等被杀,梅花恶已恶贯满盈,他滥用钦差的权力,无视大宋王法,草菅人命,皇上会治他的罪,我赵睿恳请各位让开一条生路,让狼督头和众位官吏逃出去,尚方宝剑在我且拿着,会找机会还给当朝陛下!在下恕不奉陪,诸位闪开!”

“太子,杀了梅令夭,为张太守报仇!”

一班督头齐声喝道,施竭冷笑一声,面对梅令夭道:

“用不着我收拾他,他回到临安,就死定了!”

此时,代替梅令夭挟持的军兵早就将十一娘放开,施竭说完,迈虎步,迎过十一娘子,生死别离后重逢,有情人悲喜交加,因为形势紧急,来不得儿女情长,两人只脉脉对视,便请过狼督头,施竭在前面开道,中军官一摆手,手下将士无不听令,给施竭等放行。大宋军兵骤然闪开道路。

刚到东门口,施竭和狼督头站定,督头手下三班衙役们也分列两厢,让百余栖霞文武官吏撤出,在宋军目视中,施竭等也即将离去,施竭抱腕拱手,对中军官表示感谢,随后,施竭骑上吕固的那匹青花兽,十一娘和督头、张松等也都各自上马,就要奔城外而去。

可是,就在这时,刚刚逃离虎口的几个官吏惊慌失措跑回来,老远处就失魂落魄地呼喊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前面突然出现无数军兵,一百多官吏都被射……”

话未说完,就见那几人忽然仰面跌倒,可以看清,他们背后中了无数支雕翎箭,在火光惨惨中,施竭得以看清,栖霞城南城东涌动了无数军马,看来他要进行生死搏斗了。

第三十九章 换红颜榕歌儿香殒

施竭和狼督头正待惊疑之间,已经望见前方那些逃出去的官吏悉数被射杀,血光和火光中,已听得栖霞城里已是一片人喊马嘶的混乱。二人率领几十位衙役捕头冲在前面,情况发生了变化。狼午诚催马持刀正要查看究竟,却见东西两个方向涌来无数军兵,左右飘扬两面大旗,上书斗大的“梅”和“犰”字。尤其是西路人马的几个急先锋跃马挺枪,直取施竭的一少人马而来。

“不好,是犰孟飞老贼和梅令狐的兵马!”

督头横起朴刀,对施竭说道。

施竭太子也颇感意外,对犰孟飞如此迅速来栖霞,他是没有准备的。如今狭路相逢,只好拼出性命。

“督头,你带人和十一娘奔北门,我一个人抵挡老贼的先锋官!”

“不行,你人单势孤,怎可一人抵挡,狼某虽无万夫不挡之勇,却有一腔忠义,能为太子殿下杀敌,死而无憾!”

“督头!千万不可!”

施竭正要劝阻,就见狼午诚甩掉大红英雄氅,高举朴刀对众弟兄道:

“好男儿怎可临阵退缩,奸臣当道,皇帝老儿昏聩无能,今天逃是死,拼杀也是死,我们跟太子跟定了,随我冲锋!”

“大哥,弟兄们生死患难,今日赴死,是我等的缘分!”

众捕头说完,各自摘取朴刀和长枪,准备和狼督头冲锋陷阵。施竭深受感动,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忠义和友谊的分量,不由得精神振奋,立刻抖擞嘶缰,直奔两路先锋官而去。

“呔!尔等可是栖霞逃出的叛贼,休要猖狂!快快受死!”

梅令狐部下两个先锋自恃勇不可挡,跃乌洹、赤青马,挺方天画戟和青龙刀直取施竭。施竭太子也不搭话,先取方天画戟的一将,狼督头举朴刀抵挡青龙。那先锋官持画戟当心猛刺,施竭以剑闪击,两三个回合,施竭忽然就马的速度腾空而起,还未等那将军缓过神,二马交错之间,便被太子一剑削下战樱,再飞起一脚,将他蹬于马下。

那边狼督头也挥舞朴刀,与另一个先锋官战在一处,狼午诚本来武艺高强,在剿灭匪患中多次单刀擒贼首,如今那先锋官虽然也久经沙场,却比不得督头的拼命。仅五个回合,那将军就被督头一刀杆杵于马下。此刻,施竭已趁势跳上那画戟将军的战马,拨转马头,用剑逼着地上摔得半晕的将军道:

“回去告诉你家梅将军,识时务就闪开道路,本太子绝不滥杀无辜!”

“太子?你不是叛贼吗?你是哪家太子!”

“当朝理宗皇帝太子赵睿!”

“啊,是你!是十年前流落蒙古的赵睿太子?”

“正是本太子!”

那将军立刻摘下战盔,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举头抱腕道:

“老将杨懿拜见太子殿下!”

“您,认识我?”

“我乃杨家之后,兵部侍郎楚文晋旧部,楚大人被削职时,被调到梅令狐制史帐下,太子,情况危急,您快离开吧,梅令狐和犰孟飞引一万大军已经将栖霞包围了!”

“多谢老将军!”

太子正要欠身答谢杨懿将军,可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呼啸,老将军便仰面倒地,后心护心镜被震碎,刺穿一箭。老将军吃力地扬起手,呼道:

“太子要往东去,听说楚大人奉旨钦差就在栖霞路上……”

说完,口吐鲜血而亡。

“杨将军!杨将军!”

施竭悲然呼喊,可惜身经百战的老将,因箭射得太深,老将军已经绝气身亡。施竭愤怒抬头,却见前方有一员上将,正将弯弓收起。却见这员将军端立马上,左右将旗护卫,虎彘月光上书“督统制置史梅”。

“匹夫!你怎敢射杀自己的部将!”

施竭怒不可遏,用剑指点骂道。

“杨将军不力争杀敌,反愿遭擒,是通敌之罪!”

梅令狐凶狠地对部将说道。然后耀武扬威地冲过来。

“是叛贼,还不下马投降!”

施竭看得真切,不觉火往上涌。飞身下马探取老将军的方天画戟,擎在手中怒吼道:

“本太子定擒你这奸佞!”

施竭大喝一声,催马直取梅令狐。在万马军中,想取主将的首级谈何容易,梅令狐手下八大将军立刻挺兵器跃出阵列相迎。施竭一人持方天画戟力战八将,二十几个回合之后,那八员战将皆被刺下马,哀声连连败回本队。

“好啊!太子殿下盖世武功,狼午诚助你一臂之力!”

狼督头大喊,率领众捕头冲过来,与施竭直取梅令狐。

“放箭!”

梅令狐下了命令,可已经来不及,施竭的马匹已经跃上高坎,狼督头也领众捕头冲上去。几千宋军阵脚大乱,一则是施竭勇猛无敌,二则是施竭手下留情,让众官兵无不相信,那白衣少将就是当朝下野的太子。宋军失去战斗力,将梅令狐和几个护卫将军抛弃在阵中央,施竭再施绝技,措马之间就已如探囊取物,将梅令狐活捉。

可就在这时,东侧早已涌来的另路官军中传来一声断喝:

“叛贼还不下马受死,等待何时!”

擒住梅令狐的施竭听罢一愣,猛回头观瞧,却见灯球火把之中有一个花白胡须的将军,上垂手数面龙虎大旗,上书“讨逆”“太尉犰”。老将两厢尽是威武的将军,一个个横枪立马,阴风八面。再看老将身边,此时多了一个丢盔卸甲的梅花恶,正张扬着鼠目向施竭偷看。

不用问,此路就是当朝太尉犰孟飞的人马,那花白胡须的老将定是奸臣犰老贼。但是,最醒目的,是他的前面十几个被捆绑的俘虏,俘虏的身后面是群膀大腰圆的刀斧手,手执青面砍头刀,每人手里系着根绳索,只等一声令下,便将俘虏的人头砍下。

老贼犰孟飞要玩一把老叟戏鹰,用马鞭挥指道:

“施竭,你不认识这几个人,那狼督头不能不识吧!”

狼午诚正在惊疑之间,就见老贼马前突然跳起一个红色的身影,那俘虏中分明有个红妆女人!

“郎君!郎君!我是你的榕儿……”

女人悲凄地呼喊着,想挣脱刀斧手的束缚。

“三姐!是三姐榕歌儿!”

施竭身旁十一娘见是三姐歌儿,不由得大喊。

“榕歌儿!我的妻子!老贼!你……”

狼午诚这才看清,立刻火冒三丈,顿时脸色惨白,声音哽咽,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怕刀山火海,可就怕敌人控制他的爱恋女人,此时,沙场形势顿然逆转,众捕头也望见嫂夫人和那十几个被傅的捕头,原来狼督头草堂与他们分手,为保护榕三娘逃进山里,不幸撞见老贼兵马,皆被活捉,本不知他们是何人,刚才梅花恶见到犰孟飞时,才发现其中一个女俘虏是狼督头的妻子,栖霞名妓榕歌儿,老贼如获至宝。

“施竭,狼督头,快将梅将军放回来,否则,休怪我心狠手毒!”

老贼一使眼色,刽子手立刻将鬼头刀横架在榕歌儿的颈上。

“老贼,我要杀了你!”

狼督头就要催战马过去拼命,被施竭勉强拉住,施竭断喝一声,随即拽过梅令狐,横剑在其颈上,对老贼犰孟飞吼道:

“老贼!你敢动我嫂夫人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他!”

见施竭杀红了眼,梅花恶吓得扑通一声坠下马,跪到地上,向太尉哀求道:

“太尉,救救我兄长!把个臭女人送给他们吧!”

“哼!没有的东西!”

老贼斜眼斥责了梅花恶,也气得脸色铁青。他怎能不救自己得力心腹呢,于是对施竭摆了摆手,说道:

“你放了梅将军,我就给你这个女人,怎么样,也算公平吧!”

走马换红颜,施竭没有多想,点头同意,老贼冷笑一声,低声对梅花恶说道:

“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准备弓箭手!”

梅花恶连滚带爬,转悲为喜道:

“太尉,我这就准备。”

抓住了施竭的善良,犰孟飞立刻吩咐人将女人松绑。将女孩按跪在地,等待交换。榕歌儿哪里不知其中的厉害,冲着狼督头呼喊道:

“哥哥,千万不能放了贼人,否则,谁都出不去!歌儿今生能驾给郎君为妻,死亦无怨,你们快逃出去啊,不要管我!”

“不!我要救你,等着我!”

狼午诚在两军阵,是从不落泪的汉子,如今可怜的娇妻成为人质,他心如刀搅,眼泪含在眼眶里。猛然上前,一刀将梅令狐的绑绳剁开,随后飞起一脚,将披头散发的梅令狐踹倒在地。

犰孟飞随后将令旗摆三下,手下军兵将榕歌儿放了,施竭那边,狼督头也猛蹬梅令狐的后腰,这家伙差点摔了嘴啃泥,见已经自由,撒脚如飞,奔犰老贼军阵。

狼督头恐怕娘子有闪失,催跨下马向榕儿奔跑来的方向迎头接应。然而,绝爱的光阴便在那一刻凝固,就在他距离榕儿还有三丈远,梅花恶一声令下,阵前乱箭齐发!……

可怜圣洁美丽的榕歌儿,被乱箭穿透后背,栽倒在迎面扑下马来的丈夫怀里。……

“榕儿!…”

狼午诚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将榕歌儿抱回本队方向,可榕儿浑身是血,已经奄奄一息。

“哥哥,榕儿走……了,我多么爱……!”

“榕儿!!……”

第四十章 蝶恋花英雄别姬

狼督头悲凉地呼喊着妻子,大丈夫力拔山兮,却眼睁睁望着美丽的身躯倒在阴谋的血泊里。

“榕儿!我的好妻子!定杀老贼,给你报仇!”

狼督头怒发冲冠,提刀怒吼……

榕歌儿在暗箭下殒命身亡,可怜的女孩刚刚欢喜红顶轿,便红烛泪尽,香销玉陨。施竭顿时像当头挨了一闷棍。

没等狼督头操起硬弓,白衣英雄骤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弓在手,搭两支箭在弦,惊弓崩云的两声凄厉呼哨,离弦之箭竟如流星赶月,带着怒火直奔百步外即将获得自由的梅令狐。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刚刚跑进犰孟飞军前的梅令狐应声倒地,两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后心,死尸栽倒。

梅令夭正焦急地给哥哥加油鼓劲,手下藤牌和盾牌手这时正一拥齐上,想保护梅制史脱险,眼看着就要接应成功,却被施竭的两支复仇的神箭射中,眼见兄长被射杀,梅花恶嗷地一声,吓得大哭起来,真是阴谋的双刃剑,害了善良的无辜女孩榕歌儿,也贻害了他兄长性命。

老贼对心腹爱将被施竭射杀,毫无防备,急忙命士兵将尸体抬过,不禁懊悔得顿足垂胸。

“杀,给我杀!”

那群刀斧手立时拽过绳索,高举起屠刀。被俘班头胡雍声泪俱下,冲着远处的督头高呼:“大哥,兄弟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嫂子……多保重!”

其他十几个弟兄也都大骂老贼不止,施竭把眼睛一闭,那十几弟兄在射程之外,他已经没有能力搭救。只听喀嚓几声,鲜血飞溅虎将大旗,胡雍人头落地,刀斧手随即将其他十一个捕头竭尽斩杀,栖霞东街外两军场血光喷涌。

“胡雍兄弟!我为你们报仇!”

狼督头顿时暴怒如狮,他将榕歌儿轻轻抱起,用脸亲了亲妻子美如仙娥的面庞,平放在脚下的草地上,然后挺朴刀飞身上马。

“施竭,带十一娘快突围出去,将来为我夫妻埋葬,狼某永别!”

“督头!冷静些!老贼千军万马,你不是他们对手啊!”

“我意去死,与老贼势不两立!”

说完,挺大刀直向犰孟飞军阵。

施竭哪能让他吃亏,对身后众三班勇士呼道:

“随我救督头!”

众人抖擞战马,紧随施竭后面,冲进了犰孟飞军兵前队羽林阵。

刀光剑影,威胆屠龙,狼督头横刀跃马,顷刻间,斩杀了数十个军兵,那些犰老贼死党蛮将还想阻挡,怎经得住慷慨赴死的狼午诚和武艺高强的施竭联手破敌,犰孟飞见此二人竟如虎趟狼群,入无人之境,便下了死令。

“不惜一切代价,剿灭叛党!”

军令如山,太尉发号,军兵哪敢不奋勇争先,三五回合间,督头便被十员虎将措马围住,那些正直将军不忍伤害如此彪悍而又忠义的壮士,便手下留情,只虚晃佯战,而没有取其性命。观阵的梅花恶正在为失去兄长拭泪,一腔怒火直向狼午诚,这家伙看出其中端委,黯然间操起一条小号弯弓,搭上一支回钩箭,冷不防朝着忙于交战的狼午诚前胸射去。鏊兵奋战的督头,根本来不及躲闪,见寒光袭来,知道不好,急忙躲避正胸,那支冷箭来势凶猛,正中英雄软勒,督头的身体骤然一晃,膂力欠亏,朴刀被几员将架住,另外两将军抖动蛇矛刺中狼午诚两肩,双郏用力,挑英雄于马下。

身后的几十个捕头被分割包围,眨眼之间倒毙在大宋官军的重重围攻下,成了莫须有叛逆屠刀的牺牲品。施竭保护着十一娘,正策应着督头冲杀,见督头被挑下马,想冲开血路救助,只因十一娘跟在身后,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二人已被官军隔离到栖霞山脚下。

坠地的狼午诚立刻被钩枪手勾住战袍,梅花恶呼叫士卒想阵前活捉。狼午诚拔出宝剑,忍痛继续厮杀,又撂倒十余军兵,怎奈虎落平川,已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活擒,英雄仰望乌黑的苍穹大喝一声:

“榕儿,你怎忍一人独去,夫君来保护你!”

喊罢横剑自刎。不屈的尸体久而未倒,英雄虎目直视梅花恶,吓得这小子顿时头冒冷汗,就在狼午诚倒地的瞬间,他猛然惊醒,才回想起出临安时,姐姐梅娘娘叮嘱和恳求:不要伤害狼督头,他是天下难得的好人……

梅花恶平生第一次作恶后良心发现,本想命人将狼督头尸体装殓好,可当他的目光触及犰太尉森冷的面孔时,不禁又吓得低了头,失去大哥梅令狐的三少爷,已经感到孤掌难鸣。他只能偷偷走过去,将狼午诚手中宝剑红樱宝玉剑穗斩下,将来带给姐姐,留个永别的纪念,毕竟,他姐姐和狼午诚热烈相恋时,狼午诚曾经背过还是童年的梅家三少上栖霞山摘过贡橘……

却说施竭和十一娘,眼看着狼督头自刎,悲愤交加,此刻,他们被困在一个小山岗上,依托着树木抵御官军的雕翎箭,形势越来越危急,施竭担心黑暗中十一娘坠马,上山后就将情人抱过自己的马背上,吕固的大青花马很听话,载着一对绝恋情侣与敌欢腾厮杀,顽强而拼命。

午夜来临了,清冷的北风划过栖霞山牡丹岭苍髯般的梅林,吹过官军油松火把猩臭的气息,将一份死亡前的眷恋带给了这对恩爱情侣。两人在马上脉脉相拥,虽然已经走投无路,危在旦夕,可深情的爱流却流淌在情欲的血河,让相逢的悲凉时刻多了一湾阵前拥抱的美丽。

“让我再吻你一次……”

“郎君!……”

施竭转过身来,身后的十一娘探身侧躺在夫君的臂湾里。

“怕死吗?”

“不怕。”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不会分离!”

十一娘幸福地闭上眼睛,等待着绝爱的死亡之吻。

施竭在突围的冲锋前,吻了娘子滚热的红唇,然后,横方天化戟,等待着出击的最佳机会。他已经做好与爱妻双杀而殉难的精神准备,杀得猩红的眼睛放射出无畏的光芒。

但是,不等施竭下山,犰孟飞开始调集精锐人马,就已经将小山围得水泄不通。这一次,他不会犯当年谋害张悟丙的错误,他要亲眼看见被自己阴谋迫害的太子,再次死在他的屠刀下,他要将他剁成肉泥,让他化为泥土,从此再不能威胁他的老命。于是便不顾一切,催促二十员战将上山制敌,为了拔掉这根扎在心头的芒刺,老贼舍得千军之命。

随着震天战鼓敲响山谷,二十个将军骑战马齐刷刷冲上栖霞岭前的山岗来。施竭大喝一声,奋勇冲下山去,如当年白门楼负貂禅的吕布,持方天化戟背着十一娘,与二十将军战在一起。英雄与美女的绝命时刻到了。

第四十一章 情太子三救十一娘

施竭背着十一娘突围,朝栖霞岭的东方杀去,刚到山腰就与十几员宋将遭遇,太子持方天化戟封锁门户,保护身后的娘子,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此时胜券在握的犰孟飞下了死令,哪路军放走叛贼,就要军法从事,因此,各要道人马围追堵截,施竭要想逃出虎口,可谓举步维艰。

为了冲开血路,施竭使出了看家本领,那条大戟如蛟龙悍飞滇泉,似狂飙怒拔秋叶,虎趟狼群般在宋军中如江河日下。其实,施竭身为太子,怎能对自己的军兵下死手,一些将军本来就听说了这员白衣骁勇之将是太子的事,哪个愿意和皇子拼命,加上施竭武艺高强,且能手下留情,将士们都在内心赞叹。所以,老贼的将令也成了中空之木,城隍庙里泥塑的护法,二十员将竟如九荷护花,摆起花架子,敷衍了事。虽然威风凛凛,却是无雨的雷声。

老贼身为太尉,怎能看不出战局的戏剧性,见二十员将军都围不住一个施竭,立刻叫过五员心腹爱将,替代那些怀有贰心的将军。但是,老贼却忽略了一个事实,施竭的武艺已经炉火纯青,绝不是他的密杀武器出马就能匹敌的。施竭见五将如入,知道要下黑手,便大喝一声,挥动兵刃与五将交锋。

施竭越杀越勇,连挑三员上将落马,终于夺下东方路口,飞过鹿角路障,进入一片树林掩映的幽密山道。

“娘子!我们有希望突出去!”

勇施竭真如长板坡的赵子龙,身背个娘子居然接连获胜,情绪更加激动,振奋地喊着,不禁回过头来,想证实十一娘没有在拼杀中受伤。等他转过身再看时,忽觉得背后空荡荡的清冷,哪里有娘子的影子,战马后面空空如也,娘子不知何时已落马。

“娘子!”

施竭顿时眼冒金星,他哪里还有时间思考,立刻拨转马头,一记重击,将那化戟的金属杆戳到马臀上,战马灰溜溜暴跳,向交战方向疾奔。施竭头上汗水肆意,劳累、紧张和失去爱恋的惊吓,让他暴睁虎目,恨不能看透地逢山石,找到十一娘。如今母亲生死不明,狼督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藏匿母亲的下落,就殒命沙场,施竭找不到母亲,再不能没有十一娘,他要为娘子拼尽热血和性命。刚才被甩在身后的士兵呼喊声渐渐明晰,再次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持方天戟遁入战场。就是去送死,他也要找回最亲爱的娘子。

施竭重新杀回,可喜煞了犰太尉,他和梅花恶分头指挥军兵,再将施竭拦住,这次弓弩箭石一拥齐上,恨不能将他立刻置于死地。可是,黑夜怠惰的战车怎能阻挡一个武艺高强的圣手,施竭已经豁出性命,只为找到十一娘,他义无返顾,方天化戟像一条银色风潮,在宋军阵中左突右杀。

可是仍旧找不到十一娘的影子,也不像被俘获的样子,他杀到犰孟飞帅旗附近,仍不见有十一娘的影子。如果娘子被劫为人质,老贼是不会让他有还手之力的,施竭驳马再次下去,奔东方原路而来,杨懿将军临终前,曾经告诉他,钦差楚文晋大人就在路上,楚大人为一代忠臣良将,或许能帮助他。

施竭没有找到十一娘,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道路旁树林中有一老者高声喊道:

“施竭!师傅在此,徒儿莫惊!”

施竭听得真切,原来是师傅的声音,顿觉精神一振,急忙勒祝夯缰,向树林中窥望。只见林中走出一位仙风道古的老者,花白胡须似晚星月朗,灰色道袍独显清白如霜,黑风夜,紫竹行,脚踏无痕,盘亘阴阳,拂尘宛若太白下界,飒飒无为如封神的姜尚。

“师傅!”

施竭甩镫离鞍,飞下坐骑,跪倒在老者面前。

“徒儿,贵为太子,怎可为贫道下跪,起来吧!”

“师傅,徒儿奉师命下山,寻找母亲和十一娘,如今母后不知在何处,我娘子也命悬旦夕,施竭无能,愧对恩师教诲!”

“嗯,我知道徒儿受惊的原由,施娘娘洪福齐天,定无大碍,贫道特来助你。不用慌,你看那是谁?”

老者一扬拂尘,从林中走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一位中年夫人,借助月光,施竭已然看清夫人的容颜。

“母亲!”

施竭跪爬几步,奔向施夫人。

“儿啊!你……还活着,娘不是做梦……”

娘娘激动得差点从马上跌落,施竭急忙飞身近前,扶住了母亲。母子二人在沙场洒泪重逢。

原来漠北邱处机施苦肉计之后,施夫人便带着太子赵睿回到南宋,取母姓为名,唤做施竭。施竭小太子一直受到龙门派大师邱处机道长暗中保护,从八岁起,他每日都于夜半时分离开茅屋,瞒着母亲跟随师傅邱处机习学武艺,由于他午夜不能说话,道长教他武艺全凭心领神会,师徒在无声无息中度过十个春秋,直到施竭太子武艺纯熟。

那次施娘娘大闹梅公府,老太公认出施娘娘,给老贼犰孟飞送密信,道长暗中截获了梅福,才得知梅花恶夜半要去盗取牡丹,在他纵火焚烧施竭新婚茅屋之际,救下弟子和十一娘,然后用梅福的尸体瞒天过海,他必须让太子失踪,甚至要瞒过施夫人和他的娘子,否则,栖霞死生之地,将贻害施竭性命,太子有失,大宋江山难保。火灾后,道长带着施竭隐遁去了武当山。

道长听说,太子未死之事已经被狼督头侦破,好在督头宽厚仁义,没有让娘娘受屈。但是栖霞的捕头钟膺吕固杀官军肖金尚一案令他震惊,根据太尉府传出消息,钟膺被抓捕后没有交给刑部大理司审理,而是关在太尉府,其中必有原因。另外,抓住钟膺的余横将军下大狱后从此消失,这其中也定有原由。邱道长派遣龙门派大弟子李志常等人到京师打探风声,证实栖霞捕头杀肖金尚后被搜出一封密信。

看来老贼已得到确凿证据,正千方百计要除掉施皇后,道长惟恐有失,让施竭先头下山,营救母亲,并设法见到十一娘,给姑娘以精神安慰。然后找机会觐见当朝理宗,他要让这位昏庸的皇帝知道,当年的哑巴太子如今已经还朝,十年前废太子立梅娘娘是一宗天大的冤案。

随后,师傅也秘密出了武当山,道长脉下的龙门派手眼通天,早就打探到狼督头藏匿施娘娘在栖霞北山瑚光洞,在犰孟飞抓到胡雍捕头和榕歌儿之前,就已经将娘娘转移。

母子二人不能细说往事,如今十一娘在阵前失落,杳无音信,更加急坏了施娘娘。施竭重新上马,要继续寻找十一娘,于是挺方天化戟在鞍前,向邱道长施礼别道:

“师傅,杨懿将军被梅令狐射杀,临终前说钦差楚大人就在岭东的路上,请您保护我母亲去找楚大人,弟子就与你们会合!”

“如果寻找不到,定是十一娘担心拖累于你,自己逃脱进了高山密林。徒儿莫急,多多保重!”

道长和施娘娘都上了马,三人随即分手。邱处机保护施娘娘奔东路下去,施竭再次掉转马头,他要回到与十一娘拥吻过的小山丘继续寻找,或许,早在交战之初,娘子为了不拖累他,就已经跳下马了。

第四十二章 剑高悬犰老贼失策

施竭忧心忡忡,奔栖霞山西侧的杀战场而去,已是三回阵前。犰孟飞失了追踪的目标,心里狂躁不安,老贼眼皮子乱跳,总觉得哑巴太子活在世上,他那颗脑袋早晚得搬家,于是调遣军马沿东南两个方向追赶下去,企图趁施竭逃脱不远,将其擒拿置于死地。

施竭勇贯三军,可有心事在怀,比不得当年一颗虎胆的赵子龙,这次三回阵前没有直接面对官兵,而是沿着栖霞山的慢坡山脊向官兵方向迂回而去,直到远远望见老贼的中军,在确认没有十一娘影子后,决定与犰孟飞背道而驰,继续寻找娘子,遂冲下西北山去。

夜半时分,施竭已脱离与宋军接触,来到山脚一处庄院人家。主人挑灯开了柴扉之门,与访客见面,施竭立刻认出,院主人原是当地的猎户冯老汉,以前做樵夫上栖霞山砍柴时,经常到他那里谋些止血的草药。施竭便询问老汉是否见到一位受伤的年轻女子,老汉道出实情,确有一位面貌娇好的女子受了伤,和一伙陌生武林中人在一起,路过此处,借庄院休憩了一个时辰。女子起初昏迷,后来老汉施了些草药后恢复些精神,得到照料。

剑侠其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女子,对待受伤女子的情形如同亲姐妹,受伤女子稍有好转,陌生侠客们就辞别老汉,下临安方向去了。

施竭闻言大喜,断定受伤的女子十有八九是娘子,在确认她的伤情并不严重后,施竭与冯老汉千恩万谢,按照老猎户指点的方向,撒马由缰,往临安去了。

再说全真道长邱处机,与徒儿分道后,护送施夫人往东面山麓官道而行,但是,不久就听见追兵的马蹄声。午夜时分再次与犰孟飞先头官军遭遇。老道手捻拂尘,挡住官道,犰太尉两个心腹爱将不知好歹,要捉拿夜行仙人背后的施夫人,被道长施展太极功,三招五式破点了穴道,倒在地上抽起筋来。宋军即向犰孟飞太尉禀报,吓得老贼差点跌下赤犀马,他料定此道长必是百岁仙人邱处机,也只有他才有如此炉火纯青的太极神功,可是,这位大宋朝第一号神仙的出山,意味着什么呢?……

犰孟飞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不过直觉告诉他,全真派将导演一出石破天惊的连台戏,成吉思汗铁木真都不惜谦卑礼下所请的高人邱处机,如今竟置大宋官军缉拿叛党格杀令于不顾,护送那个被贬蒙古的施娘娘,这其中必有玄机,莫非是……

老贼越想越怕,不禁回忆起多年来围绕自己身边发生的那些事,那太医张梧丙在城隍庙诈尸的传闻莫非!……不行,无论什么代价,必杀了那老匹夫,这牛鼻子老道一定就是与我多年周旋施竭的幕后人!老贼卧蝉眉倒竖,顿时来了精神,对中军下将令道:

“栖霞郡人鬼妖孽横行,那妖道必是乱党!不能让一个刁民走脱!”

官军重新整顿人马,继续追赶,邱道长恐有闪失,打马扬鞭,保护施娘娘下了官道,正巧遇到奉旨巡视江邮郡与栖霞长江防务的当朝兵部侍郎,一品钦差大员楚文晋。

楚大人闻听邱处机和施娘娘到此,不禁欢天喜地,连忙派护卫亲兵封锁道路,亲自出帐迎接,将娘娘和老真人让进中军帐上座,君臣道友三人见面,分外感慨,回首漠北草原易子而别时的痛断肝肠,不由得唏嘘落泪、悲喜交加。

老贼犰孟飞做梦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成咬金,楚文晋会从天而降。论职务,太尉位列三公,官阶高楚文晋半品,可如今楚大人奉旨查办江防,手握朝廷重兵,钦差尚方宝剑须眉一指,他犰太尉岂敢横刀一呼。

但是,他并不甘心,亲领大军将楚文晋的千余人马围住,以追剿叛党为名,试图与之争风。楚文晋披挂上马,来到前军阵,提尚方宝剑对两路官军面沉似水。众宋军见是楚大人将旗,立刻放下刀枪,谁敢吃饱了撑的,哪敢太岁头上动土,楚文晋是国防部长,南宋千员上将尚归他调遣,百万军中挥下令旗就能要万千人的命,他们跟犰孟飞跑下去,要长几个脑袋?

军卒们相视无言,自家人怎能刀兵相见?各自垂首问足,念起阿弥金刚经。任凭犰太尉抽断了皮鞭,就是没人挪动半步。老贼虚火上升,憋气窝火的栖霞之行终于闷出一口鲜血,叫喊一声,倒喷在马臀上,坠下坐骑。梅令夭赶紧命人瞧治,老贼尚且清醒,仰望苍天黑沉沉的夜空,有气无力道:

“撤回栖霞。”

看来天不助恶,他今日不但杀不了娘娘和太子,反倒暴露了诛杀异己无视朝廷的野心,倘若楚文晋籍此参他一本,那妖道邱处机再抖落出个张梧丙来,他犰太尉三族危矣!老贼被送进蓝顶轿调养。正在这时,忽听南道马蹄声急,有大内差人高呼楚文晋、犰太尉名号,即命二人接旨。

楚文晋立刻甩镫下马,犰孟飞闻言脖颈子也冒出三尺冷气,不得不一骨碌起身,被人抬出轿子,两人同跪在道路一旁,各有亲兵护卫,迎接圣旨。传旨钦差为内侍总管,见二人接旨,当道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安牡丹盛会将至,圣闻蒙古大军欲趁机南征,另有小股乱党敌隙作猖,京师不固,国泰而少安,宣楚文晋、犰孟飞速回京督尉检事,确保圣安。钦此!”

“谢吾皇万岁!臣领旨!”

楚文晋站起,欲接旨,被犰孟飞先声夺人,抓在手里,乜斜楚大人,说道:

“楚大人是钦差,何必要亲接圣旨,还是我来吧!”

楚文晋也冷笑道:

“看来犰太尉是想将圣旨扯成两半了?”

老贼拿着圣旨回了中军帐,梅令夭等心腹人聚在一起商议回京之事,此次回师似有些唐突,按说目前南宋朝廷兵强马壮,圣上不至于为一牡丹盛会就把封疆大吏们掉回临安,加强什么防务,这其中难道有诈?其实,犰孟飞心头还有一把悬发之剑,始终是个危险之局,那就是当年肖金尚带领的一千士兵北上长江,与蒙古征南将军秘密签定卖国协议一事,老贼想趁牡丹会之机,与蒙古人里应外合,献长江天险作为与蒙古大汗屈膝投降的见面礼。那是老贼心中最深的秘密,也是老狐狸的软勒。

可就是这样一件机密的事,却因肖金尚酒后调戏楚小怜被栖霞捕头正法,而惹出了祸端,六将军失踪后,那封绝密书信也没了下落,老贼因此既不知道蒙古将军的回应,也不知道对方许诺的条件,这件事令他每日焦头烂额,稍有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

不过,尚没有迹象表明理宗对太尉有什么怀疑,如果老贼现在起事倒戈,没有任何建树,恐怕蒙古人不能把他当盘菜。老贼硬着头皮,吩咐拔营起寨,几日后回师临安,从此抱病不出,查看朝廷动静。

第四十三章 坠深渊李贾入瓮

楚文晋取道栖霞回京,得知栖霞刚刚发生的惨案,极为震惊,急调附近州府县衙清正之官吏弥补朝廷在栖霞治下的真空,然后令其调查张太守等被梅令夭杀害一案的原由,形成卷宗后报与临安六部。面对栖霞二百余被杀官吏的家属,和义愤填膺的百姓,大人摘掉钨砂,发誓要将此案奏明圣上,不查个水落石出,还无辜牺牲者以清白,为惨死的张太守、狼督头等官吏和衙役昭雪伸冤,从此决不为官。栖霞百姓对这位清正廉洁、刚直不恶的钦差大人无不感激,楚文晋回师朝廷那一天,沿街百姓十里相送,楚大人与施娘娘含泪上路。

回京后,楚文晋先将施娘娘安排在秘密住处,膳宿皆由他一人调配,然后联络文班武将等忠臣,准备弹劾老贼犰孟飞,并暗中配合刑部龚大人,吏部尚书史大人,对花花公子梅令夭如何中得探花,又瞒天过海通过殿试一事,进行秘密调查。

回到京师的梅令夭,先将栖霞发生的诸事秉明姐姐梅娘娘,尤其是兄长令狐被杀一事,失去兄弟之痛令娘娘措手不及,从此梅家的势力打了一半的折扣,惹得娘娘放声大哭。梅美人思念令狐是亲情,可并没有忘记追问狼午诚下落。梅令夭支吾了半天,才木讷地道出实情,就将狼督头沙场与榕歌儿绝恋殒命之事,轻描淡写地告诉了她,梅娘娘眼睛瞪得圆圆的,情人已死的噩耗,远比她兄弟梅令狐之死对她的打击大得多,几乎无以自持,昔日的小梅花竟然嚎啕痛哭。令夭解劝无助,梅姐姐如疯婆子一般对三弟连踢带打。为了安慰姐姐千岁,梅花恶不情愿派人取来狼午诚绝命佩剑,送给姐姐聊做纪念。

思念多年的初恋情人再无生还,梅娘娘悲情难抑,破口大骂三弟狼心狗肺,疯疯癫癫回了锦阳宫,梅花恶自从回到京师,因担心枉杀张太守一事受到追查,每日里提心吊胆,如今兄长已去,梅姐姐犯了神经,不觉感到凄凉,此时也竟如丧家之犬,没了主心骨,他实在没有预料姐姐对那黑面星如此情深,后悔自己把事做得太绝。当夜,这小子思前想后,觉得张太守被杀一事早晚会遭到报应,况且,楚文晋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说不定正在紧锣密鼓,积蓄证据对付犰党余赘,他哪得安睡,连夜深入犰太尉府邸,商讨对策,结果,老贼的第一句话便是,先设法除掉为梅令夭替考进士科的枪手李贾,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话说秋试枪手李贾,自从辞别栖霞郡,与娘子杜十娘去了临安,新婚燕尔的喜悦曾经令他放怀于求仕之路,志咏于壮烈之华,两人犹如出笼之彩凤,潇湘之紫鸢,比翼双飞,一路上风轻水暖,夫唱妇随,甜蜜恩爱如并蒂之莲。李贾常常仰望琼霞而潸然喜泪,感叹杜十娘的美貌和纯情,他李贾一介潦倒酸儒,能讨得如此芙蓉绝色的女子为妻,定是前缘所化,十娘是妓女,那算得了什么,当年徽宗皇帝与开封名妓李师师有染,不也常为天下人传为佳话吗,……可是,他并非总能说服自己。

大考前夕,每当夜幕更深时,李贾常常一个人对着月色发呆,望着熟睡中美如飞燕的杜十娘,他的心里总是反复在问:假如将来中了举仕,在朝廷为命官,贱内曾经妓女娼妇的名声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耻笑于天下圣贤读书人!自己有何颜面光宗耀祖!万一将来再能擢升为一、二品的锦袍大吏,这钨砂之上,莫非还要背负千百顶青楼撇下的绿帽子,而受到唾骂?……李贾对爱情的动摇正潜伏着可怕的名利危机。

到临安后的第二天,根据孙槲的协议和安排,李贾住进京师最豪华的婉红客栈。孙槲之弟孙富在临安可谓富甲一方,多年来投机盐商不仅家资富裕,而且在官面上也气运亨通,结交了不少权贵。要不是那年让楚文晋打击了一回,如今的孙富就将是大宋朝的范蠡。此人不仅有奸商之名,更有生性傲慢,心黑手毒,贪财好色之恶号,这些年靠贿官和不法营生,聚敛了许多毫宅桑田,仅临安西湖紫花阁一处宅地,就养了娇妾八九个,别看他矮脚如鸭,肚大臀圆,可他那双色迷迷的贼眼专盯良家闺秀。二十个妻妾仍不知足,还经常出入乡里,靠钱财遴选真女佳人,在京城民间可谓是有名的花花太岁。

这天,孙富邀请李贾夫妻为堂上客,席间孙富可发现了绝代佳人,竟然三次离位,给美貌倾城的杜十娘敬酒,引起十娘红颜恼怒,不等散席,便自告不适而别。从此,住在孙家府第的十娘对孙富倍加小心,那花太岁孙富也竟如平生第一次遇到美人,每日不思茶饭,三日一宴请,五日一馈赠,设法套牢迂腐的李贾,要将杜十娘搞到手。

叶落而秋,转眼月余之后,李贾就进了京师进士科举考场,以梅令夭之名做了真正的枪手,梅娘娘买通学政主考,自然是一路春风,梅令夭署名的考卷就这样冠冕堂皇通过秋试场,直达翰林阅府,最后稀里糊涂地被理宗点了探花。

那日,犰太尉府差人带话,说梅娘娘三弟令夭已经中了探花,请孙富过府吃酒。孙富知是其中有文章,就暗中告诉李贾,让他陪着同去。犰孟飞酒席宴间,瞥了一眼枪手李贾,便向孙富使了眼色,孙富会意,偷偷给了李贾两千银票。散席后,在诺大的太尉府因吃酒而摸不着北的李贾,竟受到老贼单独接见,不禁感动得涕泪横流。老贼代梅家许诺,十日内必将钱溏知县的差文下达到他手中,就是为了堵祝蝴的口。

“李秀才,要知足啊,中了进士科也并不等于可以登上仕途,昔日陆游、孟郊,还有潦倒一生杜甫之辈才华哪个在你之下,可怎么样呢,所以,你得了钱溏知县的美差,实惠不在进士之下,要好生珍惜,不许透露半点机密,若是本太尉得知,你信口开河,下场你是知道的!另外,老夫帐下的一些军饷还需钱溏县接济,到时候,我会差人去找你!”

“太尉,您就是我李贾再造父母,我必当竭尽愚钝,护法为官,不枉太尉栽培!至于军饷,区区小事何劳太尉挂心,小人为您看守粮仓即是。”

“好吧,你能知道我派你的用意,也算聪明。钱溏是个富裕地方,只是盗匪猖獗,民怨很大,去了之后要杀一儆百,树立威信,另外,你目前只是候补的进士,没有朝廷造册,不过吏部那边我会通融,知县任命批文会让人送给孙富。”

新书库:你不推荐我就喊冤 你不收藏我就撞墙

第四十四章 贪色儒甘堕美人计

李贾感恩戴德,跪下以头碰地,声泪俱下:

“太尉放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李贾就是舍出性命,也要整肃钱溏,为太尉争脸!”

“下去吧!”

李贾千恩万谢,出了殿帅府,几乎是光着脚丫跑回的馆驿,将喜讯告诉了十娘。这几日,京城招贴秋试皇榜,十娘没见得夫君李贾的大名,自知已是名落孙山,不过十娘本对丈夫的仕途不甚关心,多年的红尘生涯,使她早已厌倦官场里相互倾轧和腐败恶毒,与其让他为官,倒不如将来得一方田地,两人勤俭扶耕,织布养蝉,白头田园秋风的好。所以,并没有将功名得失挂在心上。今日听相公说候补了进士,还得到太尉府吃酒召见,不久就将于钱溏县任上,虽然深感意外,却也为夫君感到快慰,毕竟,从此丈夫有了事业可图。小夫妻买来水酒半坛,十娘做了些好菜,小酌庆贺了一番。

再说孙富,自从遇见杜十娘后,常常梦里呼唤美人,他恨自己有财无貌,土行孙似的身形在十娘面前总是汗颜,他要把十娘弄到手,可无计可施,杜十娘不像自己的二十个妻妾,用钱财似乎无法打动。他不甘心如此绝色的女子竟被李贾那村夫腐儒占有,一定要把她搞到手,于是,邪恶的孙富终于想出一条美人连环苦肉计。

十日后,孙富坐着红顶轿子出门去婉红山庄,特邀请李贾同去。李贾欢天喜地,竟不顾十娘的劝说提醒,揣着恩公的帖子,去了婉红楼。

孙富的妻妾们穿着妆花锦绣衣服,一干画童小厮跟随着,迎接孙大官人。孙富手扶李贾的袍袖,假意亲热地让了内室坐定,即命人掌上花灯与后花园,同携李贾赏月。中秋将至的湖光山色,已惹得李贾半醉荷塘,这会儿,孙富让人设放围屏桌席,水酒瓜果,邀请李贾入上座,李贾受宠若惊,不敢与孙官人斟酌,孙富谦恭道:

“贤弟前程似锦,富略备薄酒,就当行酒令为李知县贺喜。”

“那就叨扰了!”

孙富在婉红山庄有九美妾,孙富早已厌腻,今日官人过来吃酒,惹得小妾娇嫣、韶儿一阵欢喜,忙过来待茶陪酒,围坐李贾身边弹唱惺惺吴歌,席间,在后堂孙富向两妾吩咐了几句,两人起初并不高兴,可后来孙富各给两人一串珠宝首饰,两妾才笑绽眉梢。

二人将李贾围住,一阵香风送得紧,不久李贾就不再拘束,与两女人推杯换盏地对酌起来。娇嫣、韶儿都年方二八,虽然不再受到孙富宠幸,可也是雁荡荻花,风韵飘然。几番美女醉红,就搞得李贾心旌摇荡,欲罢不能。李贾的心头美不胜收,大好前景即将画成蓝图,钱溏知县父母官的肥差还养不起个三妻五妾?到时候自己也有个大花园,美姬凤侣携游春芍,那番捻鱼捉虾的滋味,也不屈枉十年寒窗一场。杜十娘吗,永远是重要的,不过,也挡不住李县令的妻妾成群,自然不亏待于她就是……

李贾心绪蓬勃,被娇嫣、韶儿信手揉捏得把不住杯盏,不多时竟半迷半醉,失了读书人的体统。孙富见火候已到,一阵奸笑,再为即越雷池的李贾装了膛火枪药。从怀里掏出一个封锡信封,李贾惊喜得差点跌倒在地,只见大红朱漆的官印上有吏部的官批,李贾颤抖着双手接过,打开后赫然见到朝廷的金皮大印。

“孙员外,这是吏部的批文?”

“正是,贺喜李知县,贤弟今年三星高照,还望高抬之日,不要忘了临安故交啊!”

“哪里的话,孙家二位兄长对我恩重如山,贾思念报答惟恐不及,岂能饮水忘源,忘却做人的根本。只是,我何时上任啊!”

“不日即可上任,来啊,添酒回灯,今天我要和李知县来个一醉方休!”

妻妾们招呼着,下人们立刻重置宴席,婉红楼檐前挂着秋帘,悬着灯彩。娇嫣穿着大红通袖袄儿,娇绿段裙,与韶儿白绫绸缎袄儿如月宫里的嫦娥,斟着桂花美酒,那边按照孙富吩咐,对李贾的身体进行挑逗。

娇嫣手段虽比不得绣坊里的红酥手那般巧婕狐媚,却也珠翠堆盈,凤钗半卸,对付没见过世面的男人显得得心应手。这会儿与韶儿相映成趣,巧施连环,上吻下拿,下了李贾的五关。夜半时分,孙富假意有生意繁忙离去,挽留李贾在婉红楼的里间醉卧,李贾已在云端,再也持不住巫山云雨。娇嫣和韶儿款款珠玑,风荷锦绣,塞给李贾几颗酸梅,待其口水,汗涎洒落美人的乳衣,即刻拥这位未来知县上了绣床。

皎洁明月与杏女的拂纷暧昧,早使李贾将身家性命与贫贱之妻十娘的叮嘱抛进吴刚的酒瓮中。这会儿见娇嫣燕语莺声,千娇百媚地施展罗绣酥胸,李贾竟不知深浅,捉弄起妖妇来。

“娇娘,来,和本知县再行个酒令:倾城窈窕莫沉香,巫水巫云梦情郎。你们说,该是什么下联啊!嘻……”

“雁杳鱼痕应阑床,鸾上鸾下戏鸳鸯”

“好对,好对!”

“相公,都说那杜十娘能迷倒三千个男人,狗屁,还不是让小妹们把个郎君抓得如偷食白米的公鸡,红粉销骏骨,金兰谊薄眉。李知县,上任前可要吃了我姐妹的温柔,钱溏无美女啊!”

娇嫣轻盈倚床帘,款促湘裙,旋转如风花丹霞,自解了罗裾,韶儿衔言不语,娇滴折眉,悦眼雕目啄定了李贾的春深之根,三芯红烛灯草绯耀了三次,李贾的股中已是尤物满怀,欢赏春坞雪洞的后庭花去了。

李贾越发暴晟其威,午夜时分仍不罢秀,两娇娃起初只是做作,谨施了伎俩而已,没想到淫性难收,竟真切地与李贾玩起蜗牛撼树来。正在三人淫欢索骥之时,绣楼的门咣铛一声被踢开,孙富家奴提着灯笼怒闯进来,那官人目色阴森,青筋鼓噪了一双花脸,手拿宝剑,手指李贾和身下的两色娃喝道:

“好个奸夫淫妇,竟如此嚣张,还不给我跪下!”

李贾闻听登时全身痉挛,那桂花酒早已醒了多半,见孙富提剑捉奸,吓得屁滚尿流,兀地裸体坠地,磕头如捣蒜:“兄长莫怒,小弟一时糊涂,贪误了房事,侮辱了兄嫂美妾,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

孙富假装生气,摔过宝剑于地上,故意悲然道:“你我情同手足,今日却做得如此悖逆结义之事,让我如何话说,他日传扬出去,岂不害我三生,让孙家抬不起头来。”

李贾见宝剑在地,知道孙富不肯轻饶,必定是让他自裁了断,此时才回想起娇妻十娘的叮咛之语,不觉悲斯如皋,泪眼如泉。

第四十五章 为钨砂李贾卖十娘

“富兄,我玷污了贵府清白,却不知地狱将前,如今,要我命赴黄泉不足为惜,只可惜我的娇妻杜十娘……她对我一往情深……呜!”

李贾掩面痛哭,孙富故意也挤出一点鳄鱼泪,瞟着李贾叹息道:

“算了,谁让我孙家尽是善人,你好自去吧,只是今后再不要回到临安,如此德行怎可为朝廷七品知县,我就去禀明太尉,让你回乡务农去吧!只是要欠债还钱,我兄孙槲接济你一千两,太尉为你买官耗去五千两,去前日的那张银票两千……”

“使不得,使不得呀!兄长,你不能不讲理,李贾何时欠你们那么多!”

两小妾慌忙将孙富让上了太师椅,孙富一脸恽怒,端起一盏龙井清茶,吹了两口,陡然将茶杯墩到桌子上,将脸一沉,李贾吓得面如土色,眼巴巴看着孙富,见孙富发怒道:“李贾,好不知廉耻的小人,你以为我孙家的银子是路边的玩石,说拣就拣吗?告诉你,如果还不了钱,那我们就公堂上见,你调戏本官人的妻妾,是可忍孰不可忍。看在你妻杜十娘的份上,我孙富却不想过深追究,不过欠债是要偿还的!”

孙富故意往杜十娘身上引导。李贾怎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可钱溏知县这到手的美差就要泡汤,他并不甘心,希望能捞到救命的稻草。

“我玷污了你妾,贾也深感愧疚,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吗?啊!”

“有倒是有,你也很清楚,这些天我早看中了你家的,啊!如果……”

“不,不可以啊!我娘子天生刚烈,她,她会气死的!”

“什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刚才抱我美妾时,为什么没有想到你家娘子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速通报给临安府衙,就说钱溏知县在我家与贱内通媾,已被我捉奸!……”

“别,别这样,好吧,一报还一报,我答应让十娘侍侯兄长几日,不过那些银子,可不可以就不还了?……”

孙富达到目的,不觉眉飞色舞起来,走过去拍了拍李贾的肩头,表现出吃了亏而又豪爽的样子,低声道:

“都是男人,换妻而睡,传扬出去也好听,我就要杜十娘十日,那些钱财就别提了,等知县坐稳了七品正堂,何愁没有美人相陪啊,来人,把李知县的那些欠据拿过来,我要当面撕毁,不过,还要李贾兄立个字据!”

不一会儿,家丁们拿来事先准备的假字据,让头昏脑涨的李贾过目,然后,交给李贾,李贾泪眼惺忪如梦,不假思索在一张卖妻契约上画了押,随后,泪水搀和着鼻涕,将那些借据销毁。孙富为了安抚李贾,临出门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色眼开花地向李贾揶揄道:

“杜十娘,好个名妓,我只嫖她十日,五百两纹银就能玩了大宋名妓,值!”

“你,不许玷污我的十娘!”

“你的十娘,哈!哈!十日后,怕是你用八抬大轿,也回不得了。”

那夜,李贾背负着沉重的道德锁链回到住处,泯灭的良知和深深的爱恋折磨着他,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也许从此,他将永远失去这位爱他胜过自己的娇娘,他咒骂自己,猪狗不如的禽兽,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跑到婉红院去玩人家美妾!活该!可已经做错,再无法挽回。懦弱、贪婪的驱使,令李贾一步步走向幸福人生的绞刑架。

李贾幡然无睡,清冥中更难入眠,明天就要将自己娇媚的发妻出卖给孙富,这匹邪恶之狼该多么得意,望着甜甜笑靥十娘的睡相,李贾匐下身躯,跪在娘子床前,吻着娘子夜夜不离手心的小红枕,伤心地擂捶着自己的头,苦涩的思绪中涌起万悲之雪。娘子啊,李贾对不起你!可我……都怪我穷,我贪得无厌,想出人头地,却没有好运气,你骂我吧,可求你一定不要离我而去,我们一起去钱溏,一起看海潮,将来生个孩子……我要当一个清官,再不和贪官污吏为友……

李贾神经兮兮,含泪做起诗赋来,仰望窗前明月,悔恨的心变得无限苍茫。

“海棠春苑戏鸾娃,黄粱秋梦恨迟发

窗红意迥归萧户,玉炉成雪憾冰杀

梦暖衾寒情将弃,得陇望蜀欲攒麻

青玉案醉酥胸酒,青春蓦明已黄花……”

“相公,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奴家有多惦记着,快睡吧!”

十娘听见李贾低声吟诗,觉得很奇怪,温柔地抬起头,见丈夫一脸沮丧,似有难言心事,不免凑过来,将李贾拥进寒衾,问道:

“相公,可有不适?”

李贾微微摇了摇头,将脸转向窗外,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十娘的娇柔和体贴。

“哦,贪了几杯,所以回来晚些,娘子……你先睡吧!”

李贾颤抖着手,为娇妻扶了扶被风吹起的被角,将脸颊埋进被角的鸳鸯刺绣图案里,再没有颜面正对红烛下的这幅丽人图。十娘见丈夫与往常有些异样,只觉得是名落孙山之事,扰得心里烦闷,也未多言,女孩默默地握着夫君冰冷的手,用贤妻独有的温情抚慰着李贾的心。不久,就睡去了。

李贾的冰泪打湿了床榻,他思前想后,忽然,他的眼角闪耀出异样的光辉,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油然而生,那是侥幸的罪恶之感,他要反抗,不能受那个无赖任意宰割!向来自命不凡却软弱的李贾心生一个令他振奋的念头:逃。

管他什么画押,如今怀里不是有官凭在手,而且那些欠据不是都销毁了吗?何不远走高飞,等到钱溏,坐定了七品知县,我就是一方的富豪,就是孙富来问理,又能奈我何!契约都销毁了,没有了证据,我哪还欠你什么钱财!至于玩了你两个骚姬老婆,活该你倒霉,谁让你跟老子玩美人计!无毒不丈夫#猴富,你算计我,我也要耍你一回,拿着芦苇当矛枪,做你的狗梦去吧!

李贾不再垂泪,恍然间来了股精神,他终于在愁闷的深渊找到攀爬的阶梯,眼睛里放射出一线光芒。李贾用袖口抹了把眼泪和鼻涕,拾起十娘早已泡好的苦丁茶,猛地灌进肚去,一边盘算着出走的路径。钱溏小县与临安相距不远,正好可以顺江而下,不出半日,李贾就是出笼的彩凤!哼#猴富,狗娘养的,你倒哪去告我!

李贾有了主张,激动地在地上转了十一圈,寻觅好万一出现意外的对策。他的眼睛血红,一如逃出樊笼的野兽,二更时更是手舞足蹈了一番,然后狞笑着,宽解了衣服,咬牙切齿钻进了杜十娘的衾被。

“哼,我的十娘,凭什么给你孙富!”

第四十六章 悔恨迟公子无逃路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贾就早早起床,先在娘子面前炫耀一番朝廷批下的吏部公文,十娘甚是诧异,未等娘子的兴奋做出反应,心虚的李贾就催促杜十娘即刻收拾行囊动身,赶着去钱溏县赴任。

杜十娘自从别了栖霞,与郎君风里雨里,虽然没有尝到新婚妻子屋里房外为福家忙碌的喜悦,可也度过了一段甜甜的蜜月时光。可是,到了临安以后,那种美妙的意境逐渐被残酷的竞争事实所破碎。各路举子充斥着各家客栈,空气骤然紧张,求仕艰辛的劳苦中,李贾的愁眉一直未得舒展,常常长吁短叹,十娘以为李贾是大考前的烦闷,并未理会过多。十娘可谓是位温柔贤惠的妻子,尽管囊中羞涩,每日三餐也必备齐,夜阑时分,仍要为夫君挑灯研墨,砌茶捶背。但是,十娘也不免有时怔怔地对着案卷群书,发出轻轻的唉叹声,她不明白为什么读书人都痴迷地眷恋富贵荣华。

总算完成了秋试大考,终于可以摆脱孙富那副令人恶心的嘴脸,十娘可以舒一口气。尽管李贾名落孙山,十娘也感到相当快慰,她开始大胆憧憬未来的幸福生活。也许从此,他们就会相守田间,开垦几倾薄地,然后生儿育女,建立幸福家园了。

杜十娘的回乡梦还没有做下去,一个飞来的钱溏县令,这个来路不明的差职就再次让她感到不安,昨天孙富请李贾过府吃酒,心中就多生疑窦,那夜孤独的女孩守了很晚,仍不见李贾回来,不觉清寂的紧张中洒落几颗酸楚之泪。她知道李贾每日为钱而发愁,想帮助夫君,把她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从此离开临安尔虞我诈之地。她有一个秘密的百宝箱,就是十娘爱不释手的玲珑小绣枕。十娘已经将它装扮得十分漂亮,就像自己不久降临人世的孩子,爱惜得如同自己的眼睛。

这不只是因为里面隐藏着多年妓女生涯积累的财富,那些珍珠、翡翠和值钱的首饰,其实并不为姑娘所珍重,她关心的是如何能够得到夫君那颗赤诚的心。十娘梦想着纯真的爱情,所以把百宝箱缝在绣枕中,外面套上美丽的小衣裙,自从缝合后,她从未打开过,杜十娘的盒子是屈辱的象征,女孩宁愿永远尘封故去的娼妓时代,和那些辛酸的记忆。

李贾忙于仕途之路,对娘子的关心也越来越少,对铜臭关心越来越多。有一段时间,当两人如胶似漆时,十娘真想突然公开她的秘密,给为五斗米折腰的夫君一个天大的惊喜。可后来,十娘逐渐发现,李贾的市侩气日渐浓厚。她十分担心,将来的某一日郎君真的求得功名,那真挚的爱情之梦还能演绎多久。李贾才高气傲,优柔寡断,如今娶了一位不幸遭遇的女人为结发之妻,感情和理智承受的底线必定是脆弱的。

那一夜十娘思虑很多,她对李贾更加没有把握,她还要考验丈夫的忠诚。

第二天,十娘为丈夫做了在临安最后一顿可口的早饭,然后收拾行装。凝望着夫君那副煞白的面孔,十娘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和对前途的惴惴不安。她怎能看不出,李贾的脖颈和脸上,还留有深深的胭脂印,而十娘是从不浓妆艳抹的,显然昨日他做了对不起十娘的事。她没有发作,不想破坏丈夫即将赴任的激情和兴致,平静地对着花菱照了照自己的容颜后,洗漱一番坐在镜前,第一次让丈夫为自己妆扮一下。

“相公!来,帮妾梳梳头,知县夫人可要光彩门户哦!”

“我……的夫人美如西施,不用打扮已光彩照人!……”

李贾一直低头不语,十娘抚摩着夫君的手,胭脂花粉,金软花钿,罗裙绣襦,让李贾看了更加伤感。十娘端庄大方,怀抱着小绣枕上路了。她没有详细追问为何离去这般匆忙,只认定,只要夫君依然爱着自己,她会承受苦涩的一切,她会成为他的贤内助。十娘并无留恋地离开客栈,临行时,只深情地回望了一眼两人曾经温寝的新婚罗床。

钱溏小县距临安城仅百里之遥,水陆皆可到达,李贾逃离孙富心切,便按照出逃计划,急三火四赶到曹娥津江边,先用十两银子邀了一位老船工,随后便陪着十娘登上一叶扁舟。小船摇动清波,出了临安水陆码头,李贾逐渐心花怒放,阴郁的脸上舒展了惬意。

小船沿钱溏江顺流而下。然而,未出三里,迎面就遇到了三艘大蓬船,远远地横在江心,挡住李贾小夫妻的去路。原来,李贾清晨去曹娥津雇佣船公,早在孙富的监视之下,他的逃脱计划也在阴毒奸猾的孙富意料之中,李贾从客栈出来就得到禀报,气得孙富吹胡子瞪眼,领人飞马到了曹娥津,日出时分,就已经雇了三艘敞蓬大船,等候李贾自投罗网。

李贾和十娘的小舟刚刚驶离岸边不远,就撞见三艘大船,老艄公吓得不轻,不得不将船停下。李贾手搭凉棚,一眼就望见船板上摇着逍遥扇的孙富,顿时声色俱变,吃吃地对艄公道:

“船家,快撑!快撑啊,我再给你十两银子!”

“客官,那是艘官船,我长了几个脑袋敢过去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杜十娘不知丈夫为何惧怕前方的蓬船,但是,李贾头上渗出的虚汗令她吃了一惊,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不由得向江心的官船望去。仔细看时,忽然瞥见高高船板上,有一张熟悉的丑恶面孔,见此人肥胖身躯,穿金戴银,撇着嘴,斜楞眼睛正瞄着自己,十娘浑身打了一个寒噤。

“孙富!”

她的确吃了一惊,不明白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曹娥津。

“丈夫,你为何如此惊慌?”

十娘面向李贾,惊恐的目光告诉她,夫君一定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然见到孙富也不至于像老鼠见猫一样,害怕得要死。

“娘子,我,我是感到意外!”

孙富高高在上,老远就大喊道:

“李贾,想不辞而别吗!”

“孙大官人,失敬!小弟本想过府……”

“没想到栖霞的穷秀才也敢耍我孙大爷,你也不问问,这曹娥津方圆三十里,哪个不是我孙富的天下,想逃之夭夭!门都没有,今天我特来迎娶杜娘子来啦!”

“你……你想怎么样!”

李贾支吾起来。但见孙富一扬手,从公子剑袖中取出一张宣纸,迎风一抖,众人看到竟是有红手印的契约。李贾阴阳怪气地叫喊道:“怎么样?你以为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吗?这张你亲手画押的杜十娘卖身契,可不是擦屁股用的,今天,本大爷邀了几位差爷,你们可以做证,杜十娘现在就是我的人了!”

高在上,老远就大喊道:“李贾,想不辞而别吗!”

第四十七章 杜十娘花葬钱溏

“孙,孙大官人,失敬!小弟本想过府……”

“没想到栖霞的穷秀才也敢耍我孙大爷,你也不问问,这曹娥津方圆三十里,哪个不是我孙富的天下,想逃之夭夭!门都没有,今天我特来迎娶杜娘子来啦!”

“你……你想怎么样!”

李贾支吾起来。但见孙富一扬手,从公子剑袖中取出一张宣纸,迎风一抖,阴阳怪气地叫喊道:

“怎么样?你以为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吗?这张你亲手画押的杜十娘卖身契,可不是擦屁股用的,今天,本大爷邀了几位差爷,你们可以做证,杜十娘现在就是我的人了!”

孙富狗眼低视,手持契约咄咄逼人。

十娘听时顿觉五雷轰顶,眼前金灯乱窜,“狗贼,你说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片刻,方才明白孙富那厮狼言犬吠的含义,姑娘善良的心犹如千万条毒蛇在噬咬,她无法接受这个青天霹雳,任凭怎样想,她都不敢相信,爱恋如此深厚的夫君,竟然会将结发的妻子卖给披着人皮的豺狼。她想呼喊,却再也没了力气,实在太促不及防了,十娘身体摇晃了几次,一下子瘫坐在船板上。

“娘子!贾对不起你啊!……”

李贾扑通一声,跪在舱板,面色惨白如僵死之人,然后跪爬几步,抱住十娘的身体,却被怒不可遏的十娘狠狠地用力一甩,李贾滚动到船边,小船霎时失去重心,李贾刚要站起,脚下一滑落进江水中。李贾不习水性,惊慌失措,手刨脚登,总算把住了船帮。

“李贾!卖身契可是真的!”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好一个迫不得已,好一个正人君子,李贾,请你告诉我,为何要出卖你的娇妻!”

杜十娘声泪俱下,几乎痉挛的面孔,撒下凄然的悲望之光。

“我这次秋试做了枪手,为那梅令夭得了探花,梅家赏我一个县令。昨日酒醉婉红楼,……中了孙富的诡计,调戏了孙富美妾,被他捉了奸,他要我吃官司,还要我偿还借孙槲的高利贷,还有为我买官的钱财,还要,还要去吏部告发我,撤掉我的知县钨砂。”

“你就把你的妻子给卖了!你就可以做钱溏县令了,以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娘子,饶了我吧,我还不起他兄弟的钱,不答应就吃官司,没有别的办法!娘子,你只卖他十天!我们还可以团圆!”

杜十娘抬起头,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云鬓,绝望的脸上再也见不到凄绝的泪水。孙富刚才也吓了一跳,担心杜十娘想不开寻了短见,见她站起来,好象一下子没有了悲伤,急忙移船靠近,嬉皮笑脸道:

“他说的是,说的是啊,孙富绝不食言,只要十娘能随孙某回去,李贾以前与我兄孙槲的高利贷,还有买官的钱,都一笔勾销!小娘子,好好想想吧,你那么喜欢李贾,就替他顶一回肉债,再说,小娘子是名妓,孙富正想拜在美人的石榴裙下,学一学房中之术呢!啊,你要什么,孙富都给你,别气坏了身子!”

“孙富,你个豺狼,与你兄长狼狈为奸,早晚会得到报应!想得到我,是吗,来啊,十娘陪你到阴曹地府,看你是不是个男人,哈!哈!……”

“你,小娘子,孙富就过来,就过来,你等着!”

孙富像吃了蜂蜜糖丸,忘乎所以起来,竟只知道往前迈步,不想一脚踏空,像头肥猪一样坠进水里。

“快!快救大官人!”

家丁们一阵狼奔豕突,披沥扑通往水下跳,好不容易把孙富拽上船板。孙富呛了几十口黄汤,口眼歪斜,仍念念不忘:

“小娘子,再等我一会儿!”

杜十娘再也没有看他,转头对着在船头挣扎的李贾。

“李贾,十娘多么悔恨,没有看透你肮脏的狼心,我真是瞎了眼,还指望与你白头偕老,不惜与你私奔到这人间的天堂!你喜欢钱财,是吗,你看这是什么?”

十娘猛然撕开小绣枕,干燥的芙蓉花枕瓤随风飘扬起来,弥漫到蓬船和江心,将朝霞的钱塘江染成粉红色。十娘取出一个小香奁,打开百宝箱,露出银光闪闪的珠宝首饰,孙富贼眼识货,立刻辨认出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十娘打开香奁第一层抽屉,里面装满金银翡翠,价值百金,杜十娘冷笑一声,取了一个道:“李贾,你可识得此物?”

“娘子,那是猫眼!价值连城!”

十娘将手轻轻一扬,抛入了江水中。

“要它何用?”

接着,又打开第二层小抽屉,装的全是玉萧金管,珍奇玛瑙,姑娘取出一个银光闪闪的戒指,上面有一颗明星般的东西。

“孙富,你也识得,这是什么?”

“小娘子,是赤金!那荧荧发光的,是夜明珠!”

杜十娘鼻中哼了一声,只说了句:“留它何用?”便再次轻轻一挥手,将它们抛入江中。这时,孙富以及众家叮浩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齐声大呼:“可惜啊!”

杜十娘不为所动,最后一把拽出抽屉里的宝物,连同香奁盒子一并用力抛掷入江中。李贾悔恨交加,拼命接近十娘,抱住妻子的脚恸哭不已。

“娘子,别仍了,我有眼无珠,我不是人!”

杜十娘冷冷地一脚踢开李贾,指着孙富骂道:

“孙富!我与李郎备尝艰苦,好不容易才双双来到临安,实指望共期百年,荆钗布衣,相随以终,不料你见色生恶,无德无义,断人姻缘,绝我生路,十娘即使变成孤魂野鬼,也不会饶恕你这恶人!”

杜十娘又转向李贾,不禁悲泣风雨,泪如冰凌,声色凄历地说道:

“妾与十一娘几姐妹风尘数年,私有厚积,自遇郎君,真心相允,只恐郎爱意不诚,特将珍宝隐匿于香奁箱,缝于绣枕,期望将来留给我们的女儿。你可知道,我已有三月身孕,只待我们的孩儿出世后,便充作田产家资。可叹昔日海誓山盟,白首不渝#涵知你竟是贪色好财之徒,你,怎狠心将妾身卖给豺狼,只为了换得那顶血红钨砂。你薄情寡义,辜负妾一片痴情,我恨你今生无尽!”

说完仰天无泪,念念道:“歌儿姐姐,十一妹,十娘再也回不到栖霞了!来生再见吧!”

然后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钱塘江水中,由于江水湍急,转眼就被波浪袭走,消失得无影无踪,空留一个美丽的倩影。

新书库:『阅』尽人间春色 『读』领网上风骚

第四十八章 血钨砂情断红潮

“娘子!”

李贾见十娘举身赴死,呼喊一声,也跳进水中去救,却被老艄公一船桨劈盖到头顶,打晕了过去,然后一把手将李贾像死狗一样拉上船来,仍进打鱼舱。

“哼!你这不义之徒,怎可便宜去和贞洁烈女同死,出卖良妻罪孽如此深重,还是给我活着,经受良心谴责吧!”

艄公随后面向江心,遥祭而泣,老泪纵横。

“闺女啊!走好啊,我这辈子总算见识了咱大宋朝的曹娥女,你就安心去吧,有老汉三寸气在,再没有江鱼土鳖敢……欺负你!”

浩荡的钱溏江水滚滚东南,杜十娘仙子一般的倩影溶化在遥远的云端,艄公没有停留,载着昏迷的李贾顺流而去。李贾醒来后痴痴地躺在腥臭的鱼舱里,他不再挣扎着去寻觅十娘,美好的记忆就像逝去的江水,再不可能重现,他只有默默重复杜十娘的芳名,直到有一天,他饱尝悔恨的生命也同样溶化在罪恶的钱塘江。

夕阳渐渐血红时分,船在钱溏小县的渡口靠岸,在艄公悲伤与愤怒的目光中,李贾一瘸一拐,走上了官路。

“好好做一个清官,算是对你娘子的赎罪!”

老艄公一句临别忠告,让李贾默默地抬起头来,他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木然地转过身,积蓄了很久的悲伤突然一下子爆发,向着临安方向,踉跄着跪倒在岸边的泥土中,然后双手抠满泥巴,狠狠地摔向自己的脸,放声大哭。

“十娘,贾悔恨已迟!必洗心革面,三十日内再来娶你!”

李贾就任了钱溏知县,从此励精图治,仅仅两旬,就整治了当地恶霸豪绅,将一批危害乡里的草寇盗贼绳之以法。李贾每日勤奋政务,接见百姓,了解疾苦,为民撑腰,审阅卷宗常通宵达旦。李青天的声名不胫而走,钱溏县穷苦百姓奔走相告,万民授匾,千户景仰。

这一日是八月十五,按照当地习俗,三日后杭州钱塘县即将举行每年八月十八日的民间弄潮会,吴越之中,惟江涛之最雄,踏浪儿将乘秋风溯涛触浪。海宁郡数百里达官士女,届时共观舟人渔子的弄潮表演。

李贾正在县衙布置观摩台场的治安,忽闻海宁郡太守,新科状元贾似道莅临,急忙出衙门迎接。

“李贾迎接太守大人!”

两人刚见面,贾似道就横眉冷对,摆出了上司的架子,对李贾道:

“李知县速接太尉府公文!”

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李贾闻听一怔,反问道:

“衙门公文应出自吏部、户部与刑部,既无军事,缘何来自太尉府?”

“太尉和梅制置史听说李知县上任以来,清正廉洁,政绩卓著,要请李知县回临安述职,另有重用,吏部官批文书随后就到。”

贾似道睨斜着三角眼,将太尉府的文书交给李贾。

“李知县即可动身,钱溏的事就不要管了!”

李贾垂手而立,没有伸手接那文书,内心已对其中的险诈洞悉八分。十娘之死方使他对黑暗社会有所醒悟,犰孟飞和梅令夭之流怎能容忍一个秋试中状的枪手久存于世上呢,这次回去必被老贼害死,与其屈辱赴死,还不如……

“太守大人,钱溏观潮盛会将至,万众聚集江边惟恐盗匪滋事,请大人给李贾宽限三日回京!”

贾似道眼珠转了几圈,又琢磨了一会儿,“不行!”

此时,衙门外传来嘈杂声,钱溏小吏和衙役们得知李县令要被调离,已经鼓动数千百姓,堵住了衙门。贾似道见状吓得急忙躲到李贾身后,大呼:

“李贾,你想造反不成?”

李贾没有回言,就听堂外有百姓高声言:

“恳请太守大人禀明圣上,钱溏百姓就要李知县做父母官!”

眼见外面百姓越积于多,贾似道害怕起来,对李贾点头应允道:

“好吧,就留你任上到八月十八日。我去禀告太尉,告辞!”

贾似道带着人,在人群中一溜烟逃了出去。李贾也未远送,他神情平静,行官礼低头做别。

八月十八日,钱塘江海口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只见远处出现一条白练,由远而近;刹那间,壁立的潮头,像一堵海啸的水墙,席卷天地而来,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杭州热血青年,披发文身,以大彩旗,小清凉伞、红绿小伞儿,各系绣色缎子于竹竿,正要潮出海门。千人已然执旗泅于水上,溯迎逆波而去,以生命为乐,模仿伍子胥弄潮之戏。

好个吴儿飞彩帜,踏起一江秋雪,龛山与赭山之间的南大沿岸,更是人潮涌动。眼看钱溏潮就将汹涌而来,忽然一叶小舟划出僻静江湾,出了岸边。

百姓们惊愕,无不呼喊起来:

“李大人,钱溏潮要下来了,切莫深入啊!”

独自划船者正是李贾,此时,对百姓呼声已充耳不闻,他神色茫然,目光呆滞,披头散发,那顶钨砂就摆放在船头。有人窃窃私语:“李大人要被撤职回京严办!一定是万念俱灰,才……”

“要救李大人!”

“快把大人的船弄回来!”

威望老者们发出号令,百余泅水踏浪的吴儿快速游向李贾,然而,此时的潮水龙头就要到了,小船顷刻间就将覆灭在滔滔红潮。

李贾将小舟撑至江心,忽然跪在船头,怀抱着一片粉红色的布絮,那是仅存在手中的十娘遗物,被撕开的绣枕,开粘连几片枯黄的芙蓉花絮。李贾不禁声泪俱下,仰天叹道:

“十娘,贾洗心革面,已完成妻之夙愿,做一回清官,今三十日已满,为夫愿意消逝潮中,迎娶十娘。……我来接你了,还有我们的女儿……”

李贾说完怀抱绣枕絮片,举身迎接潮头,纵身跃入钱塘江大潮。

“大人!”

众百姓见父母官含恨自杀,无不掩面哭泣。南大岸边跪倒百姓无数,人们用哭声和拜祭为这位上任仅月余的青天知县举行隆重的葬礼。但是,人群中惟有一人未跪,便是那见证李贾出卖十娘的曹娥津老艄公,与众人皆泣相反的是,他却仰面颔首大笑起来,忽然哽咽住,接着老泪纵横,迈着蹒跚的步履走开了。

新书库:『阅』尽人间春色 『读』领网上风骚

第四十九章 猜画谜皇帝思故妃

秋高气爽,临安城也成了花的海洋。宋室自康王南渡以来,中原富户都迁来此,临安本已是东南风流繁华之地,至此牡丹节愈见兴旺。西子湖边更是热闹非凡,这通和坊,金波桥,南瓦子,抱剑营、丰乐楼、融和坊,到处张灯节彩,莺飞草盛,翠浪翻空,牡丹红霞满地。

重阳节前夕,三年一度的牡丹花会为国力日衰的南宋带来生机。中原人云集杭州,且不观曲院风荷、平湖秋月、但只那柳浪闻莺、云栖牡丹,就足以令游人赏心悦目。来自各地的花贩和花农将最好最奇特的国色天香齐聚到临安,使得花会一如北宋时期的洛阳牡丹花会那样隆重。正可谓帝城秋欲暮,喧喧车马度,其道牡丹荼,相随买花户。车马如狂,以不就观为耻。

理宗皇帝与正宫梅娘娘御驾在观桥西视察礼部贡院,接见了本度状元贾似道和梅令夭为代表的进士科,随后三位魁甲受幸作陪,出了清波门,一路上笙簧缭绕,鼓乐喧天,奔凤凰山下的牡丹会场。

三吴都会,凤凰山下,远眺西湖,暮雨朝云,不雨而润。苏白两堤之上,尽是桃柳夹岸。湖畔天高云洁,羌笛弄晴,菱歌泛夜,箫鼓庐钟,

歌舞妓们演奏大型编钟舞曲《清平乐》:“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依阑干。”

舞曲中,牡丹的花色之美,已经是达到倾国地步。梅令夭为了给梅姐娘娘提气,派人在凤凰山下撰写了牡丹名句:“落尽残红始吐芳,清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用花香牡丹第一,为梅娘娘大抬人气。

理宗在凤凰山召见百官,大排花宴,歌舞升平,与民同乐。席间,歌女名优为文武百官表演大型西子牡丹舞,那九十九位貌比西施的美人,每个头上一朵颜色各异的牡丹,婀娜倾城,让南宋君王咋了七、八盏吴越老酒。老皇帝瞥见众仙子中,有一位舞女格外清秀,这妖姬千娇百态,头上戴着一朵粉红牡丹,牡丹之上有一根金光闪闪的龙凤簪!便疑是洛川神女,顿时龙颜大悦,把盏的手在空中划起弧线,操起一双筷子,击瓮当歌。

“虚生芍药徒劳妒,羞杀玫瑰不敢开。众位爱卿,你们看,那佳丽佩戴的是否龙凤簪啊!”

老皇帝醉眼朦胧,五十七岁的老花眼看不清歌妓中最漂亮的美人头上戴的东西,又不能亲下舞池去御览,只得闲问文武百官。老皇帝越看越爱,越爱越想起一个人,谁啊?只有皇帝知道,那美人是记忆中最脆弱的一道伤痕。

皇帝脸上挂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惆怅。文武大臣见理宗有些喝醉,低声窃窃私语,只有楚文晋等跟随皇帝多年的老臣闻言不语,他们知道老皇帝见了那戴龙凤簪的美女,已睹物思人,想起施娘娘。

梅令夭色眼歪斜,顺着皇帝的手指向美女群中张望,正好与戴金簪的女人目光相遇。真是冤家路窄。那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在栖霞万马军中拿不到的十一娘#糊……怎么在这里?

十一娘在,那施竭太子必不远!梅令夭吓得不轻,因为老贼犰孟飞抱病未来,犰太尉的同党大都未到场,只有新科状元海宁太守贾似道是老贼一脉,两人又都是新官,便有七分心虚。刚才见皇帝触景生情,念叨起龙凤金簪来,心里立刻打起凤阳鼓,他当然知道那金簪的寓意,分明是重阳时节,老皇帝思念故人施皇后和在蒙古为质的哑巴太子,才见景生情。梅令夭血往上涌,这小子悄然吩咐手下:找机会干掉舞女中的那个戴龙凤簪的女人。

老皇帝今天有些特别,惆怅之后忽然笑逐言开,对百官道:

“胗今日甚是高兴,想与众爱卿做一个酒戏。前番,梅制史令夭爱卿送朕一幅绝画,乃是他亲笔所做,朕让众爱卿评赏这幅牡丹仙女图,图中十一位仙子头戴牡丹,乃是十一尊牡丹绝品,哪位爱卿能识得画中牡丹,并与那九十九歌女头上所佩牡丹对上号,朕就赏赐西湖御花园一座,加赤金百两。”

众大臣和诰命夫人们无不翘首以待,皇帝今天好兴致,命人取过一幅画来,卷龙袍袖亲自展开,让仕女们挂在湖边牡丹亭的屏风上。

“噢!”

众文武展阅后无不惊叹。

“真是绝画,妙笔!那十一娘子实在是太……性感了!(可惜那年月没有这词)……”

那大宋年代,文武大臣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真美人见得多了,按说不会有人对一幅画称奇,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幅牡丹仙子十一娘的美图形象竟如此逼真,动作如此放荡,就连那些色胆妄怀,三百六十七日搜刮西子美女的王公大臣们,也都伸长脖颈,抬色眼刮目观瞻,生怕疏漏了美女香肌的半根汗毛孔,野鸡般的脖子探得深了,累得气喘吁吁。众嫔妃诰命夫人们无不醋意大发,暗骂老皇帝和男人们都荒淫无道。

梅娘娘心里高兴,她弟弟的手笔被皇帝赏识,自然满面春风,梅令夭这会儿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天上那朵云彩能飘下块馅饼来,没想到今天皇帝大宴天下,竟将自己抢来的牡丹十一娘图拿出来让文武欣赏……美是美,可他仍感心有余悸,毕竟十一娘就在舞女群中,当年被自己调戏的两位倾城妓女,一个已经跳钱溏江死了,虽然不是他所杀,可她的丈夫李贾却等于是他亲手所害……还有那个殉情的榕歌儿,也死于他手。就剩下个十一娘,她若在皇帝面前得了宠,我的小命休矣!梅令夭心事重重不提。

理宗见大臣们饶有兴致,不禁龙眼飘飘,自斟了一坛好酒,扬起龙眉道:

“怎么样?哪位爱卿能解得此画啊?”

贾似道不愧新科状元,腹中有墨,于是壮着胆子出宴席启奏:

“启奏吾皇万岁,臣贾似道不才,试解龙谜一、二!”

“好啊,贾爱卿平身,你自管道来,不过,解不完整朕可有重罚喔!”

理宗微笑,众大臣也都笑了。贾似道接言道:

“不知万岁有何重罚,臣愿领受。”

“朕之罚,不俗也不雅,回答错,就在牡丹亭自跳一回西湖,官袍不湿不许上岸!啊!呵、呵!”

贾似道自恃学问高,哪里会错过这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他寻思片刻,在牡丹亭又围着画转了两圈,面向皇帝道:

“牡丹本不分贵贱,临安牡丹都是国色天香,但自古云: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臣以为圣上画中牡丹寓意深远,前无古人,当和我大宋朝国运相合。圣上请看,从左至右,她们是端庄玉女金系腰、千瓣闺秀贵妃醉酒、问秋香嫦娥奔月、十里芳银婷玫瑰、双颜合株联欢娇、金翅寒腰瑞玉蝉、平湖秋月梨花雪、吴女瑶池星贯月、脉别青山醉卧雪、云中飞燕落红霜。唯那十一娘的牡丹与众不同,乃是陛下御苑绝品虞姬艳……”

理宗起初听起来还津津有味,谁知最后听到虞姬艳时竟愁眉忽锁,龙目蒙云,他不禁想起了结发之妻施皇后,当年曾经将虞姬艳种得后宫满园,就是因为皇后喜欢这绝艳的牡丹花。后来,那牡丹也连同皇后的消失而枯萎了,从此,临安上下几乎再也见不到虞姬艳。大内总管用眼睛使劲斜楞着贾似道,吓得他立刻止住话语,大气不出,等待皇帝下文。

“啊,爱卿你下去吧,朕有些不适。”

“臣有罪,臣甘愿受罚!”

贾似道一贯看风使舵,在官场上从未跌过跟头,今日没想到在百官面前丢了丑,尽管说得毫无差错,可让皇帝不高兴就是错上加错。贾似道立刻脱掉官靴,光着脚扑通一声自跳进牡丹亭下的西湖。谁知那湖水之浅,只能没了官靴,贾似道顿时摔得骨折。这还不算,惊起湖边栖息的几百只鹈鹕,那水鸟儿一顿乱飞,竟撞到牡丹仙子十一娘的图画上,翅膀的水溅了画幅,真的惹出了对于犰党的塌天之祸。

第五十章 转淫图梅花恶下狱

众大臣见贾似道当真跳水,无不掩袖啼笑,就连老皇帝也被他煞有介事和天真的样子逗笑了,一时间牡丹亭上,王公大臣都拿贾似道做了下酒菜,酒席宴上充满欢声笑语,皇帝脸色多云转晴,气氛再度活跃起来。贾状元扑腾了一身水,弄得像落汤鸡,一瘸一拐从水中爬起,听见皇帝轻笑,他心里的石头才坠了地。就在贾似道疼痛得咬牙切齿之际,未想刚才鹈鹕惊翻的牡丹亭的美人图摇摇欲坠,说来也奇,竟在一阵怪风只下,悠悠冉冉从屏风上掉了下来。

这还了得,皇帝的挂画无故折下是不吉之事,陪驾的画工和侍卫们吓得面如土色,一干人等前呼后拥,扑了过来,总算阻止了美人图折进西湖。可画面被水鸟淋湿,不得不拿到秋阳下暴晒。谁知那颜料笔墨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褪色,老皇帝心疼,忙唤来将美女图把握在手中,可到了理宗皇帝面前的时候,画面已是模糊一片。

理宗懊悔万分,平素只在夜间拢千萤灯观看的心肝宝贝,如今已被水淋,成了怪模怪样的扇子面,牡丹十一娘子的娇嫣之图变成了张飞的大花脸,令老皇帝的胡子撅起三尺高。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理宗急得直哆嗦,众人忙过来查看那美人图的悲惨景象,可不是吗?真够惨的,哪有什么美人在,婀娜美人成了破马张飞!这还不打紧,那美人图竟然会自行脱色,在艳阳下像变戏法一样变化着背景。老皇帝急得用手去擦,可越擦美人的肌肤越粗糙,擦来擦去,整幅画完全变了性。

“这是何物?这些美人怎么长了胡须,赤裸肌肤竟长了黑毛,那眨眼之处,老皇帝急忙拿起玉碗底当作老花镜,竟看到美女的私处长出了男人的……”

老皇帝登时晕菜,惊吓和绝望使他大呼一声背过气。皇帝的牡丹宴席一片狼籍,大臣们乱了阵脚。楚文晋立刻近前,吩咐御林军把守各个主要人行通道,严防有人趁机行刺天子。众人见兵部侍郎出来主事,也算有了主心骨,纷纷来看昏厥的理宗。

楚文晋拿过美人图,也不禁吓了一跳,哪里还是美人,分明是一群光着腚,暴露阳器的行尸走肉,梅令夭如此大胆,竟向皇帝晋献这等寡廉鲜耻的邪恶之图,岂不等于谋害天子性命。

“来人啊!”

楚文晋吩咐御林军统领干凌。

“把国舅梅制史给我拿下!”

“慢着!哪个敢大胆!”

梅娘娘也急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刚才还是风平浪静的牡丹宴,转眼间竟成了她梅家的鸿门宴。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三弟落到楚文晋的剑下,料难以活命,于是皇后撒了泼风,吵吵嚷嚷出面干预。毕竟是一朝皇后,谁也不敢造次。楚文晋和干凌都按怒不动,这时只等皇帝的一句话了。

理宗在太医院集体抢救下,总算恢复了那口龙气,一抬眼,正好见到那幅伤风败俗的男妓面首图,不禁龙火上撞。

“还不给我烧掉!”

楚文晋近前,手执画幅,启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梅令夭所画之阴阳图,乃是巫蛊不洁之物,昔日汉武帝中巫蛊,弄得国运不宁,朝纲混乱。今牡丹亭列祖显灵,阴阳图落下,此乃告戒我皇朝内暗藏杀机。梅令夭欺君枉上,戏弄天子,此事必有原由,罪不容赦,请陛下降旨严办!”

楚文晋出班直谏,铲除犰党恶贼,必须痛打落水狗,楚大人不会错失良机。

“陛下!”

皇后大哭,扑过来摇晃着理宗的袍袖,如今二弟梅令狐已经作古,三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梅家就完了,不禁悲伤至极,伏在皇帝大腿上痛哭。

“文晋啊……”

皇帝在双方胶着的关键时刻表了态。

“此画之邪淫冲了我大宋社稷之龙气,献图之险恶比当年汉武皇帝之巫蛊术有过而无不及,断不可饶恕,朕命你钦差,将梅令……拿下,交大理司严审!”

“圣上!……饶命啊!”梅令夭伏在地上如鸡啄米。

“干督统,还不速速拿下!”

楚文晋命令御林军,干凌率人打掉梅令夭钨砂,脱去大红海水疆崖官袍,带了下去。梅娘娘如今已孤掌难鸣,一屁股瘫坐到绣墩上,立时昏厥,后宫人等一通抢救,待明白过来后,用凤辇将皇后驮了回去。

梅娘娘和梅花恶终于走到山穷水尽,性命之虞已不可想象,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那些忠臣们见了,无不暗中为楚文晋喝彩。

楚文晋令御林军羁押梅令夭,命刑部龚大人和大理司少卿胡西壁立刻升堂问案。没想到,梅令夭当年疯狂蹂躏十一娘得到了美人图,竟然在九九重阳的牡丹节上要了他的狗命。

理宗在凤凰山下受了惊吓,太医们也苦于无药可医,正在愁眉不展之间,忽从台下歌舞仕女中款款走来一位仙女,众人揽目观瞧。见此女蛾眉楚黛,杏眼含芳,脚步轻盈婀娜,好似西施临池,飞燕簪花,大家见了,怎么和牡丹仙子十一娘画中人如此相似?

无人认识此千娇百媚之女是何许人,却都有一面之缘,她就是那九十九舞女中头戴虞姬艳和金簪的歌女,刚被理宗御手指点过,令人记忆犹新。只见此女落落大方,走上汉白玉台阶,凤摇荷叶裙,飘飘然跪下:

“楚大人,小女十一娘能救得圣上。”

声音娇柔,却掷地有声,惹得众百官屏息翘首以聆听下文。楚文晋见此女举止不凡,又头戴龙凤簪,不知是什么来头,便严肃道:

“请起,不知十一娘可施得金匮良方?”

“回大人,小女非是郎中,并无医药随身。”

“那,你用何手段来医治圣上?”

“我有一物,陛下一见就会龙体圣安。”

“有这等奇物,拿来我看。”

十一娘漫漫悠悠,从裙袖里抽出一卷东西,递给楚文晋。楚大人展开观瞧,不禁喜出望外。

“奇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之事!”

未等众人看清,楚文晋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皇上面前,跪倒上奏:“臣楚文晋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理宗神经刚才错乱,正恍惚不定,忽见一女子从西湖里飘来,还以为是见到了施娘娘的魂魄,吓得闭上眼睛。这时,听得楚文晋启奏,龙眼稍稍抬了一下:

“楚爱卿,朕适才受了惊吓,已拿捏不起,有何喜事,快些奏来。”

“陛下,您请看!”

楚文晋双手轻分,将那卷东西徐徐展开,理宗的脖子就随着那东西摆动。

“是牡丹仙女十一娘图!怎么,她没有损坏?”

老皇帝立刻来了精神,急忙将楚文晋手中画幅拿过来,仔细观看,竟和刚才毁坏蘸水的那幅败速之花一模一样。

“陛下,此为另一幅,为这位女子所赠。”

“什么画工如此妙手,能在顷刻之间临摹得如此精妙?”

理宗把持着画,再也不撒手,看来赵家贵胄的宋朝天下,皇帝们都是艺术收藏大师,徽宗赵诘的后人更是爱画成癖。

“陛下,既非天下绝笔,也非山外高人,此画是那牡丹金簪女所献,唤做十一娘。”

“十一娘?快传来见驾!”

第五十一章 牡丹亭十一娘鸣冤

十一娘浣步轻盈,飘摆凤尾荷叶跪拜牡丹亭天子脚下。

“小女十一娘拜见我主陛下!”

“平身!”

“谢陛下。”十一娘低着头站立起来,老皇帝拢眼看了半天,仍是模糊一片,没办法,不到花甲之年,老天子近视成五百度,想看美人也只一半是淫心,一半是想象了。

“你是何方女子,为何藏有朕的宝图?”

“回万岁,小女十一娘出身微寒,自幼在中原长大,开封沦陷后就和十姐妹流落街头,展转到了南方,在栖霞郡靠种植牡丹,采鬻花药存身。后来妾被骗卖于风尘,成了歌舞妓女。栖霞有一位樵夫施竭,有画工奇技,能描摹山水花鱼,簪花仕女,工艺精妙,以此换得银两和婆母勉强度日,小女景慕施竭才华,为人厚直,就与他订下终身。那日梅令夭率手下家丁来到漪红轩,调戏小女,毒打我未婚夫,那厮调戏奴家仍不罢休,竟将我家珍藏《牡丹仙子十一娘》图掠走。”

“梅令夭无法无天,朕当追究。不过,既然为梅令夭所劫,朕手中这幅画从何而来?”老皇帝从小爱读狄仁杰侦破校旱,今天来了兴致,非要问个明白。

“此画为施竭之绝笔,《牡丹仙子十一娘》有阴阳两幅,唯一身正气者方可收藏。适才梅令夭献于陛下的是阴图,若阴图受了淫亵之气,藏于贰子逆贼之身,则邪气徒升,浸与神画,百日必生变。那厮献画于陛下之时,浊气已敛于画中,待今日鹈鹕灌水,在阳光下暴晒,邪气无处可藏,自吸了天地污秽之墨,变性辱君,陛下受惊,小女有罪。”

“喔!有这等奇妙。朕倒也相信,梅令夭献画居心叵测,我正要严办。”

老皇帝心想,难怪列祖列宗显灵,前番那梅令夭讨得尚方宝剑回栖霞,说是缉拿叛党,也未见奏章上来,朕好生奇怪,莫非他和犰孟飞私屯军队,存有贰心,谋害天子!

“陛下!”

十一娘近前,扬起头来。

“十一娘,你还有何事……”

皇帝目光正好和十一娘相遇,不见则已,昏花的老眼望见十一娘时,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妈呀!十一娘怎么这么漂亮,不比貂禅在世,也是杨玉环重生啊#蝴娘的,做皇帝还不如栖霞的嫖客有福气!皇帝心中暗骂那些选美官,都是睁眼瞎,一定像汉宫贻害元帝的画匠们那样收受贿赂耍诡计,才让天子错失了倾城王昭君。十一娘贵妃之命却流落风尘,真他娘的让朕戳火!皇帝心里吐着酸水,为照顾龙颜威仪,算是没有骂出声来。老皇帝惜香怜玉,如果是在宫里,他会光着脚跑下堂街,把美人让于上座,看在美丽的份上,也不能让玉体受风寒于堂下。

“你只管接着讲来,朕爱听你说话!”

“陛下,梅令夭劫取神画还不算,那日竟打得我夫君半死,在九死一生中,我的丈夫和奴家成亲,没想到那厮却因为嫉妒,纵火焚烧了我夫妻新婚草堂,夫君幸得世外高人相救,才死里逃生,此案被栖霞郡张太守列为大案,办案督头狼午诚也查明真相,要为我家洗雪冤仇,从此得罪了梅家。

那梅令夭手眼通天,竟通过收买秀才李贾做枪手,再让太尉犰孟飞和梅娘娘暗中帮助,在秋殿两试中巧取探花功名,摇身一变成了制置史,他在老贼犰孟飞纵容和策划下,瞒天过海、巧立罪名,骗取尚方宝剑,将栖霞郡二百余官吏,包括张太守和狼督头竭尽斩杀,冠以莫须有之罪。奴之恨至今未报,不值得一言,栖霞几百忠心耿耿的官吏冤魂已遮蔽云天,才有牡丹亭淫画飘飞的奇事。我知此言一处将举国震惊,奴十一娘即来之,则没打算活着回去。奴斗胆混迹舞女中,实想向天子喊冤,没料到天公有眼,将那贼子法网捉住。奴代栖霞惨死的冤魂向陛下控诉,望我皇明察!”

“什么?我大宋天下竟有如此奇冤,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真是胆大包天!”

皇上听后顿时气炸肝肺,他还从未如此动过气,接连摔了三个金碗,龙怒之下,大喝一声:“楚文晋!”

“臣在!”

“你可听说过此事?”

“回陛下,臣有所耳闻,只是不详,臣正暗中察访,搜集证据。只是臣与那犰孟飞素来不睦,臣无凭无据说出来,陛下也不会相信。臣有失察不谏之罪。”

“为何不早奏,真是岂有此理!”

理宗很气愤,没想到太尉竟和梅令夭一党,枉杀无辜,自己却还蒙在鼓里。不禁龙颜变色,他站起身,走到十一娘跟前。见美人一身是胆,打心眼里喜欢。他欣赏十一娘无畏胆识和刚直不阿、视死如归的气魄,虽是风尘之人,真可以立得大宋烈女牌坊了。

“十一娘,朕很高兴,你道出了我大宋朝面临的危机,如果此案查证,朕会感激你,不过,你说的话必须句句是真,你可知王法无天,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陛下,奴家一人性命并不重要,我怎能拿栖霞二百余命官的清白流做谎言?”

“好,十一娘,今日你就留在皇宫,朕和三堂司寇,监察长史们还有许多事要问你。”

理宗暴怒之下,仍没忘记挽留美女过夜,只不过说话很策略。皇帝的嗜好大都如此,比起国破家亡时仍唱《后庭花》的天子,理宗算得上明君。

“陛下,妾身已嫁得夫君,纵然皇宫金玉之堂,绫罗之苑也不能让奴家进得半步。恕妾多有不便。”

十一娘不理皇上盛意,理宗也未恽怒,十一娘是有功的民女,她有守护贞洁的选择。皇帝惜美之心多有不甘,想给她留个纪念物。

“也好,十一娘,朕过后就让楚文晋将你保护起来,提防不测发生,朕还要赏你一件御物护身,常人见了就不敢造次。来人,拿过朕珍藏的那支龙凤金簪来。”

内侍臣恭敬地捧过一根金簪,皇帝亲自下来,想交给十一娘,可刚刚走近,却发现这女子头上金簪竟和手中的一模一样,再看金簪的铭文:大宋理宗御笔!

皇帝吓了一跳,隐约中施娘娘的想象图画再次映入脑海,当年施娘娘被废之后,流落蒙古,皇帝常常暗自思念,要不是哑巴太子的事,他真想派人将施娘娘接回来。思念久了,思念成习,就暗刻一枚与施娘娘头上一样的金簪,藏在内宫。

“你是何人,竟有我亲笔玉题之御物?”

十一娘就等着皇帝问这句话,立刻从头上取下,捧于手中献与皇上。

“陛下!此乃小女之婆母,施娘娘所用之物!”

“你待怎讲?施娘娘是你何人?”

“妾之婆母!”

老皇帝懵了,没想到眼前的美人竟是施娘娘的儿妻,那我是谁?我就是十一娘的老公爹啊!难道天下竟有这样的事!

“施娘娘不是在漠北蒙古吗?”

“她老人家多年前就已回到中原,只是现在……”

十一娘茫然,楚文晋急忙上前,跪倒启奏:

“陛下,皇后现就在临安,还等着与陛下团圆呢!”

“回来就好,朕不追究,如此甚好,甚好啊!”

老皇帝高兴得原地转了三圈,最后竟坐到宴席的莲子羹上,烫了龙股竟没觉得疼。十一娘一语即出,满朝文武哗然,大家交头接耳,尤其是老臣们当年多与施娘娘感情深厚,如今听见喜讯,无不高兴万分,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洪福。

老皇帝忽然觉得不对劲,对楚文晋道:

“楚爱卿,为何不早些告诉朕?”

“陛下,臣那日巡游江防,路过栖霞,正遇犰孟飞太尉和梅令夭屠杀衙门百官,搜寻皇后下落,就前去营救,遇到龙门派全真道人邱处机保护娘娘被官军追杀,救得娘娘,接回京师,只因施娘娘已不在皇宫内册,已为平民,臣便没有告知陛下。”

“他们为何追杀娘娘?”

“陛下,臣斗胆明言,当年哑巴太子之案是犰孟飞和梅贵妃合谋所为,栖霞狼督头已经将案卷真相上报刑部,犰孟飞之流惟恐东窗事发,才杀人灭口。”

“这……你可有凭据?”

老皇帝听了这句话满脸铁青,他简直不敢相信,当年废太子的一切竟是一出奸佞导演的悲剧,而他竟被蒙蔽二十年。

“陛下洪福,苍天不灭我大宋,臣已得到重要人证,当年亲手毒哑太子的太医张午丙被犰孟飞沉塘后,巧得大师邱处机所救,让他装疯卖傻二十年,只为向皇上忏悔,张犯现羁押我府中,恳请皇上下旨,暂赦他戴罪立功,日后升堂,也好与梅贵妃和犰孟飞对质。”

“阴谋,冤案,梅娘娘,犰孟飞,你们好阴毒!”

老皇帝心火压抑,愤懑至极,一口鲜血喷出,吓得满朝跪倒。

“陛下!”

“朕无事,快,拿纸笔,朕要亲书圣旨!”

皇上勉强坐起身,内侍臣慌忙递给笔砚宣纸,皇帝颤抖着手,拿过御笔,亲下一道圣旨:大宋皇帝理宗钦谕:命楚文晋为奉旨钦差,接管太尉府和所有长江防务,干陵接管梅令夭所部制置兵马,捉拿犰党,即日于大理司三堂会审,梅娘娘和小太子暂留后宫,不得外出,钦此。

第五十二章 捕汉贼犰太尉遁逃

楚文晋奉诏接旨,立刻在牡丹亭分兵派将,命干陵等御林军督统分兵三路,控制后宫梅娘娘、太尉犰府和梅令夭府邸。为严防泄密,满朝文武皆被软禁于牡丹亭,不得出入。皇帝理宗因身体不适,被暂时安置于凤凰山离宫,十一娘在楚大人身边,有兵部侍郎亲兵保护。

十一娘此刻的心早已如秋风中的彤云,舒展如胡天逐月的飞雁。终于搬倒了犰孟飞和梅花恶这群害人精,回想受过的屈辱,姑娘激动得泪如泉涌。

姑娘的眼前不禁浮现出离别夫君施竭的日日夜夜,生离死别的时刻,想起来仍让十一娘感慨万分。自从栖霞山两军阵坐上施竭的战马之后,十一娘就已经横下必死的决心,纵然施竭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情侣一骑的战车又能厮杀多远呢,她不愿意连累丈夫,就在施竭挺方天化戟,从高坡飞下,冲向犰孟飞二十员战将之时,十一娘就隐约感觉到山坡的侧面就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她想到了死。便含泪亲吻了施竭的背,猛然向后纵身,从战马上滚下山坡,坠落到深涧中。

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力量将她的身体擎住,只记得飘忽的泪眼中,丈夫施竭像一座流火的金刚杀向了宋军阵,她欣慰地闭上眼睛。等她再次睁开,面前却出现六个陌生人,五男一女正围着她默默不言。不久,那个漂亮的姑娘还呼喊着什么,渐渐地,十一娘从昏迷中苏醒,才听清楚原来是呼唤自己为十一妹,熟悉的声音让她闪闪的目光在朦胧中搜寻,她看清了,抱着自己的恩人姑娘竟是她情同手足,自栖霞一别再无音信的姐姐楚小怜!

两姐妹拥抱着痛哭一场,小怜简单讲述了自己和钟膺吕固遭遇五风坡杀戮,吕固为救她战死,后来跳悬崖得到五位大侠相救去了蒙古的经过。十一娘为吕固的刚勇牺牲而伤感,也为姐姐得救而庆幸,楚小怜为十一娘引见五位大侠,其中有一位面貌英俊,沉默不语的青年,竟是蒙古王朝的王子,十一娘从姐姐对王子特殊的表情中,已经猜到他们相爱,更为姐姐幸福的归宿感到莫大的安慰。

几天后,楚小怜和五位独行侠到栖霞山周围寻找施竭,没有打听到他的下落,得知楚文晋兵马曾经与犰孟飞对峙,如今官兵全部撤出栖霞郡,回京城去了。就建议十一娘和他们一块去临安赶牡丹会,好设法在牡丹会上接近天子,将栖霞郡惨案公诸于天下,向皇帝鸣冤,为栖霞惨死官吏报仇。十一娘非常感激这五位大侠的理解和关爱,虽是大宋国的敌人,她觉得他们是英雄和正人君子。

到临安后,正值牡丹会将至,十一娘思念夫君,每日便拿出那幅《牡丹仙子十一娘》的画来观看,聪明的楚小怜便忽然心生一条妙计,听说京城流传天子有一幅牡丹仙子的绝色美人画,由国舅梅令夭献与皇上,牡丹盛会,笃爱书画的理宗皇帝必会在百官面前御赏,正可以利用此画掀倒梅花恶。就请蒙古五大侠帮助,找京城最好的画师,照十一娘手中的画临摹一幅,画面设计两层画纸,上面的一层和《牡丹仙子十一娘》图一模一样,底面暗藏淫亵面首图,粘和天衣无缝,但是,受水潮后会缓慢分解掉上层。

画成那天,天子和梅娘娘已先期到达西湖凤凰山,五大侠深夜潜入凤凰山离宫,将皇帝所带的绝画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掉了包,果然就有了第二天鹈鹕戏水染画屏,仙女变男圣驾惊的天下奇闻发生。楚小怜的金蝉双壳之计获得巨大成功,加上楚文晋等忠臣倾力杀伐,犰孟飞和梅令夭一党已走上穷途末路。

十一娘的目光在舞女中搜寻着,她们是一起入选九十九牡丹舞女的,这刻,她想找到楚小怜,和她分享胜利的喜悦,可倩女优伶俱在,惟独不见了小怜姐,十一娘心里一阵紧张,难道已经和四大侠回蒙古草原了吗?……

楚文晋讨贼钦差令箭发出,捉拿犰党的御林军已分路出发,直奔临安督府豪宅,后宫大院。一个时辰后,坐镇牡丹亭的楚文晋得到禀报,梅令夭府邸已被查抄,娘娘的后宫也在控制,太尉府上下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兵部侍郎大喜,正要亲自前往太尉府,忽见干陵将军策马扬尘,从临安城方向飞弛而来,楚文晋心里一紧,拉祝夯缰。

“楚大人,大势不好!”

干陵战马已到,就传来他气喘吁吁的禀报声。

“干将军,何事如此惊慌?”

“那犰孟飞已逃脱!”

“逃脱?是何人大胆泄露机密?”

“非是泄露,那老贼早有准备,末将拷问其家人,皆不知其何时逃走,只说这些日太尉有病没有出门!昨日傍晚,有五个陌生人进入太尉府,就没见他们出来,可能老贼已被蒙古武林高手秘密接应走了。末将进行彻底搜查,找到一个地下水牢,救出一个被折磨将死之人,乃是栖霞郡捕快钟膺,他说前不久被关押时,有个太尉府偏将余横在被犰孟飞处死前透露,犰孟飞早就私通蒙古,派肖金尚等带一千水军,在长江沿线暗毁我大宋江防战舰五百余艘,暗埋炸药三百余处,后来过江会见蒙古大将军,蒙古人给犰贼一封绝密书信,这封信被余横埋在五风坡的山洞里。”

“这匹老贼!”

楚文晋挥鞭痛骂,他果真惊慌非小,掌管大宋军马的太尉降敌,那将意味着大宋江防将毫无意义,老贼手中握有最高机密的兵力布防图!

“大人,怎么办?说不定,蒙古大军已经进攻长江江防。”

众军将请令。危机形势已迫在眉睫。

“他们一定等着重阳之日,牡丹盛会我大宋军民懈怠之机,再里应外合,巧取我襄阳、真州、栖霞郡、九江和安庆防线!容我禀明圣上,再做定夺!”

军情十万火急,楚文晋立刻见驾,理宗也吓得龙颜更变,急忙聚文武百官商议对策。蒙古元朝的强大军事压力,无时无刻不在威胁南宋王朝的社稷存亡,如今太尉投敌,更是雪上加霜。最后理宗命楚文晋为兵马元帅,干陵为三军督统,统宋军三十万星夜驰援长江江防,务必在蒙古大军打开突破口之前,御敌于长江天险。至于前部正印先锋官一职,则无此虎将可以胜任。因为蒙古自木华黎和当今统帅伯颜以来皆是能征贯战的勇将,南宋自与蒙古人合击金朝以来,久未打仗,已无此骁勇厮杀,文韬武略之人。

满朝百官正推举不定时,牡丹亭外来了一位鹤发童颜的道长,原来是龙门全真派道长邱处机,皇上亲自迎接,老道长保举一人,就是自己的关门徒儿,敢比当年长山赵子龙的太子施竭,天子大喜,细问太子现在何处。老道长也摇头叹息,施竭自从栖霞山三次独闯宋军阵,寻找十一娘后,就杳无音信,不过,老道长心中有数,他知道这位睿智的徒弟必然会出现在有危机的地方。楚元帅暂让先锋官职务空缺,自己亲领水步军二十万兵出临安,直奔栖霞郡。十一娘向楚元帅请缨,她认识那五位大侠,说不定可以见到他们,规劝投降宋朝,楚文晋大喜,考虑到施竭正在寻找娘子,就同意十一娘随军。

途经五风坡时,由楚文晋举荐于军中任左将军的钟膺带领,找到余横将军埋藏的犰贼书信,自此,犰孟飞之奸党里通外邦蒙古,勾结敌人的罪证已经昭然若揭。

第五十三章 夜未央小怜追王子

话说楚小怜在牡丹亭与十一娘联袂歌舞,就在那幅美人图被鹈鹕拍地,引起皇上震怒的混乱中,美少女悄然离去。她已和蒙古王子约定在天驿香客栈见面,就匆匆来到那里,可是王子早已离去,等候她的,是四大高手之一的文多玉大侠,文大侠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和幽默多言,见楚楚到来,拉着她便走。大侠穿得紧身利落,腰间佩剑,楚楚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焦急。

“文大侠,王子去哪里啦?为何如此匆忙,他说还要带我赏牡丹呢!”

“楚姑娘,我已等你三个时辰,快走,不然就追不上王子了!”

“为什么啊,牡丹会刚刚开始,我还没有看到我和十一娘的诡计成功呢!”

“情况有变,王子已先行一步,要在下等姑娘。我们须快些离开,走晚了就出不了临安城了!”

小怜不知什么事会有这么紧急,也不便多问,就与文大侠骑马出了武胜门,两人刚出城门,就见守城的军士就紧急调动起来,吊桥很快被拉起,再不许百姓出城。文大侠很庆幸,就和小怜打马扬鞭奔真州地界去了。一路上,文大侠将发生的一切,简单明了地告诉了楚小怜。

“不瞒姑娘,这次我们来临安不是陪小姐赏牡丹会的,王子有国家使命,乃是奉大汗忽必烈之命,会见一位宋朝高官,此人位列三卿,权倾朝野,早有投降我大汗之意,只是他位深权重,首鼠两端,为人十分诡滑,大汗对他不太信任,才命王子亲往,正巧十一娘有那幅美人图,就助楚姑娘施展金蝉双壳的计谋,也许是天赐良机,十一娘绝世之图必将逼他下野,以定归顺之心。”

“大侠提到的高官,可是犰孟飞那老奸贼?”

“正是此人。”

“既然要他当卖国贼,又为何将他搬倒呢?在其位谋其政不更能发挥卖国贼的作用吗?像昔日秦烩等卖国求荣、残害忠良之辈,不正和蒙古主人的意吗?”

小怜虽是烟花女子,却有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那次虽然和蒙古哑巴王子游历漠北,见了大汗和皇后,并受到盛情款待,却时常私下里对蒙古人在中原大肆杀戮行为极为愤慨。楚楚对九王子的爱完全是发自内心感情,表面看与民族气节毫无关联,实际上也许是王子的个人魅力才征服了少女的心。如今明确自己救命恩人来大宋临安是为颠覆国家使命而来,心里便陡升不安,情绪郁闷起来。他没有见到王子,否则她会当面职责他:在我的祖国搞所谓“使命”后遁逃,只能增添她对他的反感,甚至憎恨!

文大侠没有立刻回答,他理解楚楚姑娘的民族情绪,刚才的话是对文大侠的内心坦白,冷漠的回敬。文大侠当然听得出楚楚姑娘的下意识,心里更加钦佩,就说道:

“我知道楚姑娘对朝廷一片赤诚,两国战争,有些事我也不想细论,可我必须告诉你,大汗忽必烈英明盖世,最讲仁义礼信,视犰孟飞等辈如粪土,高官厚赂利用他,无非是想得到他手中握有的四川将领李庭芝襄樊守备军事图。四川是宋朝西疆重镇,鱼米之乡。大元要破南宋,必先争襄樊要塞,断其门户,我敢量言,破宋之日,犰孟飞这些屈膝投敌之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但愿如此!那老贼害人如麻,有多少人要生吃他的肉!”

楚小怜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至于民族矛盾下对君主的评价,她不想以女孩子管窥之见争论时局,对她来说,王子和文大侠他们不都是蒙古将军吗?却对她那么好,而宋朝廷里像梅令夭那等贵人,就必须要昧着屈辱和良心说他们好吗?国家兴亡,自有天意,她不愿意再搀和自己的爱憎,只知道跟着文大侠他们走,就能见到相爱至深的王子,就能依偎在他身边,聆听他的国脉心跳,就可以梦见大草原的红顶帐篷里,那绿洲的鲜花丛中传来几声小银娃的欢笑,那是她梦想小公主的出世,然后自己策马牧羊,傍着王子宽厚的蒙古雄心,徜徉在风吹草低的漠北大漠。

两人开始莫谈国是,急这赶路,小怜与文大侠晓行夜宿,三日后抵达真州地界,按照先前约定,文大侠与王子在真州虎戎津会面,然后寻找过江船只,离开南宋去长江北,那里有蒙古军队接应,到那时,王子一行才算平安。

二人正行在真州南城外,就听见城内一派人喊马嘶,文大侠细问惊慌逃离百姓其中缘故,百姓告诉他们原来守将张顺被什么犰太尉带走,杀了不少人,后来才知道那个太尉是假的,都是蒙古奸细。现在全城水军在张尧率领下调动,往北城外追赶,假太尉身边有高手保护,那些人十分凶悍,张将军损兵折将。文大侠才知道是王子他们与宋军遭遇,就没有进城,而是绕过外城护城河,直接到达北城外的虎戎津。

原来九王子蒙罗一直对小怜隐瞒特殊使命,他虽然爱恋着楚楚,但是,作为蒙古帝国的九王子,他不会丧失志向和大草原帝国的雄心。那夜他帮助楚楚和十一娘完成宫中盗画,偷梁换柱之后,就去会见犰孟飞。太尉府上,犰孟飞正在为前途焦虑,楚文晋的出山,自己和梅令夭等在栖霞郡的所作所为,都似乎决定了自己在南宋王朝的政治末日即将来临。太尉见蒙古九王子大驾前来,喜煞得老贼痛哭流涕,蒙罗王子献上大汗亲笔书信,希望蒙古主力进军南宋西门户襄樊李庭芝时,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老贼先是异常欢喜,但是一想到要帮助蒙古人得到襄樊,多少也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多少底,不免情绪黯淡起来。

蒙罗便提出索要军事布防图之事,犰孟飞面露难色,一则他对这个哑巴王子不太放心,总觉得他和那个叫施竭的很像,没准此人才是当年被他和梅娘娘亲手加害的太子赵睿,另一方面,一旦最后的机密被人拿走,日后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在蒙古主子面前讨价还价的本钱了,所以老贼显得一筹莫展同时,也婉言回绝了蒙罗的这一请求。

蒙罗知道这老贼奸猾,就从怀中拿出一幅画来,却吓得老贼大惊失色,他当然认识这本是皇上御用之收藏《牡丹仙子十一娘》的美人图,如今何以到了九王子蒙罗的手中?大侠向无病代替王子,将牡丹亭即将施展的计谋告诉了犰孟飞,彻底打消了他想和蒙古人讨价还价的幻想,凭他官场多年的倾斗经验,美人图双层计必先贻害了梅令夭的性命,接着就会轮到他,楚文晋这次定会置他于死地,老贼从密室拿出大宋朝军事布防图,揣在腰里,带上殿帅府的大印,就在皇上捉拿犰孟飞谕旨到达之前,和蒙罗王子一起悄然离开了太尉府,遁逃于真州。

新书库:『阅』尽人间春色 『读』领网上风骚

第五十四章 虎戎津英雄无泪

由于两国战事,宋人过江是个天大的难题,过江的人必须取得真州府特批文牒,才不受江防水军盘查。犰孟飞到了这地步也无计可施,只好硬着头皮假冒朝廷太尉微服私访真州,让九王子等四侠伴做太尉府带刀护卫,明目张胆地进了真州都督府。

守将张顺原是襄樊名将李庭芝的人,也是犰孟飞多年的部下,久经沙场,勇贯三军,根本没有对老贼这个光杆司令独到真州起疑心,张顺见太尉不期前来,既高兴又紧张,当日领着犰太尉检阅长江水军。犰孟飞十分焦急,惟恐夜长梦多,一旦被张顺察出破绽,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那日就和蒙罗王子商议对策,看来必须采用卑鄙手段,才能出得长江去蒙古,于是在检阅马步三军完毕,回中军帐给太尉夜宴洗尘之时,乘张顺手下毫无防备之机,由向无病大侠和另外两位联手,出其不意,将酒席宴张顺部将杀死,劫持张顺为人质,并取得真州将印和过城文牒。

张顺酒醒之后,已被五花大绑,口中塞进棉花,太尉犰孟飞亲自打头过关,押着张顺往江边而去,手下军兵见主将被捉,正要动武,忽见当朝太尉高举太尉府和真州府金皮双印,未敢阻拦。就这样他们一路顺风,不久就到达虎戎津,一旦自此上船过江,则老贼就可以心安理得叛国投敌,到蒙古大元的怀抱了。

可天有不测风云,虎戎津的沙滩上飞来一批战马,横住老贼和九王子去路。见马上端坐一位白衣武公子,身背硬盘弓,宝贝囊斜插雕翎箭,手中擎着百十斤重的方天化戟,腰中悬佩三尺龙泉剑。此人如此面熟,众人看了大吃一惊。

“老贼,可认得我吗?”

犰老贼拢老花眼仔细观瞧,见此人英俊异常,眉宇间勃发英气,还以为是吕步幻世,赵云再生,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白衣将已经杀了过来。

“你家太子在此等候多时了!犰贼,你的死期到了!”

“是施竭!大宋太子,他就是太子赵睿!”

老贼吓得体如筛糠,差一点跌下马来,他实在没有想到,栖霞一战后,会在这长江天堑之前的大沙滩再次遇到他一生最不敢见的人。九王子蒙罗亲催战马迎上去,两人都相互愣了一下,因为长相实在太相似,在马上都犹豫了片刻。

“王子殿下,快动手啊,后面追兵就要到了!”

犰孟飞见远处征尘飞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催促九王子动手。蒙罗在栖霞山见过万军中施竭力敌宋军二十将,知道自己武艺不是对手,可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许多,就和向无病几位大侠一齐冲过去,想拼开血路,占领虎戎津,于是几个人和施竭战在一处。

但是,二十几个回合过去,尽管三个大侠的倾力抵抗,蒙罗和三侠还是渐渐处于下风,王子心中焦急万分,他本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如今大汗军事使命在身,不能拼逞匹夫之勇,就暗示向无病等继续与施竭周旋,自己偷偷退下阵来,和老贼犰孟飞共押着张顺到了虎戎津的渡口。虎戎津渡口为江防要地,一般人不得随便出入,老贼拿着太尉府和真州府大印,守卫军兵也不敢造次,就这样,蒙罗和犰孟飞登上一艘真州水军的沿江巡逻船,正逢几十个水军休息,九王子骑马过去,手起剑落,接连砍死二十余士卒,并威逼几个被免死的水手大力撑船,艨艟斗舰紧急起锚,直奔浩瀚江心冲去。

施竭且战切走,见走脱了犰贼,胸中怒起,大喝一声,虎胆龙威震天,接连回首将向无病等大侠用大戟刺于马下,然后驳马追到长江边。

“老贼休走!”

施竭心中无限焦急,拍马舞方天化戟踏入江水中,这时蒙罗的船已经在百步之遥,只见施竭引弓搭双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臂一振,爆发的仇恨和英雄的虎威将两支雕翎射出,老贼听见弓弦响声,慌忙躲闪,早已经来不及,小小的甲板怎能躲开大力神箭,不偏不倚,箭矢正射中犰孟飞的后心和脖颈,老贼惨叫一声,血溅舟帆,尸体顿时栽倒在船甲板。施竭再度发威,引双箭,对准九王子蒙罗,这时蒙罗刚牵马站稳,突见老贼犰孟飞已死,知道施竭的箭法高强,躲避是没有用的,就回过头来,巍然屹立在甲板上,一动不动,正面迎接太子的绝杀。

刹那间的对视,施竭眼前忽然掠过一丝凄凉的回忆,脑海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象,那是多年前在漠北草原上,天黄地冻的苍苍枯草和古老的车辙边,他和一个被弄成了哑巴的少年默默地对视着……母亲施娘娘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紧紧搂着两个像似孪生兄弟的孩子,掩面而泣。身边一位大人悲怆慷慨道:

“娘娘,本官遭到罢黜,已觉无颜见大宋先帝,遂想用小子留香换得太子回大宋,一则两小儿年岁相当,长相类似,可蒙蔽蒙古人,另外,留得太子青山在,就不怕日后翻不倒犰孟飞和梅娘娘,……山河已将破碎,一子之性命又有何足惜!万望娘娘今后消灾灭祸,保全自身和太子,直到……!”

“楚大人!我母子就是了此残生,也报答不了大人的恩情,请受妾一拜!”

施竭和母亲坐上那个大人的马车上离开草原,那个男孩挥着冻僵的小手在草原上哭着追赶,摔倒了,又爬起来,口里含混不清地话语似乎在呼喊着:

“爸爸!……爸爸,来接我啊!……爸爸……”

施竭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觉得眼前这个王子太像当年的小楚留香了,自己一辈子都难以报答的恩人,自己怎能……。蒙罗冷漠地注视着施竭,见他最终把弓箭放下,就用剑割破被捆绑人质张顺身上的绳索,然后一脚将他踢入江中。

就在施竭和蒙罗两人隔水对峙的时候,楚小怜和文大侠已赶到江边。小怜见蒙罗独自驾舟离去,无限怅然,从马上跌下,扑到江水中。

“王子!王子!……你不能走!……”

蒙罗王子见自己的爱恋扑倒在水中,心疼如刀搅,他多么想用雷公般的声音呼喊一声:楚楚!我爱你!我不是逃避,我会回来娶你!……

蒙罗王子心中悲愤,可他说不出话,他甚至不能大吼一声,以表达对楚小怜的思念和爱,就见他怒起宝剑,狠狠地刺进犰孟飞僵尸的心窝,然后猛地背过脸去,迎着呼啸的江风,尽管英雄无泪,可忍别在齐腰深的水中挣扎呼唤情人的悲叹,英雄的泪滴还是涌出,飘落进一江秋水。

就这样小怜和蒙罗王子分别了,等施竭将哭得昏迷的楚小怜救上岸来,眼前是更加悲壮的情景:自知绝无生还的文大侠面对长江上的九王子殿下,高呼珍重,随后引颈自刎,英雄的躯体半跪在虎戎滩,淋漓的鲜血染红了金沙。

楚文晋驰援江防的大军彻夜前行,这一日得到情报,真州守将张顺自缚在都督府外,等候楚元帅发落,另外张顺也将施竭太子勇杀叛国投敌犰孟飞的事上报朝廷和楚大人,消息传出,满营无不庆祝喝彩。楚文晋当即写下回信,褒扬张将军及部下忠勇,勉励其继续为国效力,同时调集五万人马驻守通州和真州至鄂州一线,严防蒙古主力在宋军西进途中挥戈东指,自己则亲率十五万大军经真州再奔襄樊。

犰孟飞终于被施竭所杀,记忆中的恶魔已经灰飞湮灭,十一娘默默遥望栖霞山的方向,暗自为狼督头和榕歌儿姐姐冤屈而死的灵魂祈祷,她思念夫君,多么想即刻飞到施竭身边,亲手为丈夫做一顿离别后再无羹厨的美餐啊!可距离真州还很远,十一娘的心就要蹦出樱口,飞过行军营,到达施竭身边。可一位随军的女官告诉她,楚文晋大人为严防襄樊失守,已经发下御旨,令施竭为前敌大将军,兼前部正印先锋官,星夜赶往襄樊前敌,辅助李庭芝镇守要塞城池。十一娘与丈夫相聚的幻想再次破灭,女孩每日少吃少睡,害起了相思病。

第五十五章 姊妹情同生共死

十一娘到达真州的时候,楚大人派当地女官专门照顾她,同时还转达了施竭出征前留给娘子的一封书信,信中饱含对爱妻的一片深情,并约定两人在襄樊见面,同时告诉她,七姐小怜现在真州,因思恋蒙古王子伤心过度,染上病疾,被他亲送到真州般若寺调养,希望她能去看她。十一娘捧着丈夫书信,欣喜万分,夜不能寐。第二天请求中军调来车马,在日暮时分,驱车去了距虎戎津三十里黛山的般若寺。

住持红寂大师将施主领到庙宇禅房一间阳光明媚的房间,病榻之上,十一娘见到了血雨沧桑之后神情哀婉、形容羸弱的七姐楚小怜,不禁感慨万端。

“好姐姐!没想到一月未见,竟病成这样!”

十一娘忍不住抱住姐姐痛哭。小怜握着妹妹的手,声音微弱,也流了许多眼泪。

“我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真的好恨你,在牡丹亭不辞而别,就跟九王子他们走了……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们早有预谋!”

“不要这么说,蒙罗也是身不由己,对于姐姐,能有这一场爱,已经足够了。”

“他跑了,害姐姐生病,是什么郎君啊!”

“妹妹,不提这事了,你要去襄樊吗?”

“是要去的,自姐姐临安走后,发生了许多事,梅家倒了,犰贼跑了,如今蒙古人又要兴兵伐宋,楚大人奉旨西征,倾尽全国之兵,抵御鞑子入侵江南,襄樊是我大宋门户,丢失了就必亡国,施竭已经挂印先去了,约我去那里见他,临行前告诉我姐姐在真州,嘱咐要我好好照顾你!”

“施竭射杀了奸贼,姐姐真的好高兴,歌儿姐姐和午诚哥的冤仇总算报了!”

“是啊,我都高兴死了!听说蒙罗王子渡江了……姐姐一定是思念过度,才得病……”

“也不完全因为这件事,我的身体很好,只是……在江边受了点风寒,不碍事。”

“那我就不走了,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襄樊!也能为国效力!”

“我……要守侯这里,王子就是在这里离别的我,还有向无玻耗位大侠,都是我的恩人,我们自栖霞相识,又在漠北草原游走江湖,亲如兄弟姐妹,如今都永远埋葬在这里了,我不能仍下他们而去,寺院空灵独寂,晨钟暮鼓,也好焚香寄思。……江津一别,生死两茫茫,一切都已过去,逝去的欢乐不可能再来……”

“姐姐不要这等悲叹啊,蒙罗王子胸怀锦绣,武艺高强,再来江南还不是易如反掌!”

“傻妹妹,现在是战争,见一面谈何容易,谁让我爱上了大宋敌人的王子呢……”

小怜苍白的脸上掠过一阵痛楚,想到再也见不到心爱的人,再一次伤心地哭了,悲切之间,抓住十一娘的手不住地因激动而颤抖。

“好姐姐,别这么想,我们十一姐妹,自小的命就很卑贱,可我们勇敢地爱过,人生下来不能选择民族和身世,可我们的爱却可以自主选择,爱上敌人的王子不是姐姐的错,是宿命的安排!这和国家大事没什么相干,蒙罗王子忠诚仁厚,虽然不会说话,可对姐姐一片赤诚,姐姐应该高兴才是呀#蝴一定很爱你的,会等你到天荒地老,我敢肯定!还是跟我走吧,说不定,蒙罗王子会到襄樊去找你,到时候,不就见到他啦!”

“那倒好,只是姐姐的病身子,也经不住行军劳苦,还是以后再去吧!”

“那可不行,就是背,我也要把姐姐背到襄樊,说不定姐姐一去,那蒙罗王子就归顺了呢,你也为朝廷首功一建啊,听说他可是个标准英俊的汉人!”

“你这小妮子,总说得人家心里痒痒的,要姐姐去说服一个王子投降?哪有这个可能啊。”

“小妹也没有这个把握,不过既然那么相爱,就和他一起私奔吧!学吴越的范蠡和西施,你们都不代表自己国家,到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田亩躬耕农勤,桑园织锦相乐,有什么不好啊!将来再生个小公主,就没有国家和敌人的影子啦!”

“看你才想要个小公主呢,还说姐姐的话!”

“那,我们就一起私奔,我不希望施竭再成为朝廷太子!”

“好吧,一言为定!

小怜为十一娘的天真玩笑所感染,竟几天来第一次笑起来,姐妹俩说了许多开心的事,红寂住持备了斋饭,款待十一娘等随从,当下又给病恙中的楚小怜吃了些将养的丹药,小怜自觉得好一些,就辞别大师,勉强跟随十一娘的车马上路了。

南宋理宗景定元年秋冬,蒙古帝国结束内部大汗争端,忽必烈平定诸王之乱,取得稳固地位,定号大元,决定夺取南宋半壁江山,采用谋臣徒单公履献策,于是分兵两路,进两淮取襄樊。恰蒙罗王子取得长江军事布防图,忽必烈命丞相伯颜为主帅,平章政事阿术为主将,率领蒙古军队及降元南宋水师攻打襄樊。阿术从四川增兵二十万猛攻襄樊,守城南宋名将李庭芝势与城池共存亡,蒙古军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破城。惨烈战事持续两个多月,楚文晋的增援兵马才到襄阳,大军一到,立刻与李庭芝和施竭所部会合,在襄阳城外摆开战阵,与大元军队决一死战。

施竭与娘子在沙场欢喜重逢,可爱意正融,就不得不劳燕分飞,迎接这对情侣的是一场空前的鏖战。双方几十万大军在汉水边决战对垒,厮杀惨烈,不可一世的蒙古铁蹄遭到重创,宋军也伤亡惨重,而且里无粮草,外无救兵的襄樊城已经四面楚歌,固若金汤的南宋西门户正面临它的绝唱。

楚文晋走后,由于犰孟飞叛逃,理宗任用奸臣贾似道为重臣,此贼暗中勾结蒙古人,对襄樊军饷粮草迟迟不发,致使楚文晋大军陷入进退两难困境,两军相持数月之后,困守空城的孤军无以支撑战局,不得不放弃襄樊,过汉水退守长江南岸。

突围作战紧锣密鼓,楚文晋命先锋施竭,大将李庭芝等将领点齐五万残余人马,保护老弱残兵和随从官员及部分百姓徐徐从襄樊撤退,十一娘和七姐楚小怜也一身戎装,夹杂在行进队伍当中,虽不能学花木兰阵前杀敌,却也能为将士们包扎伤口,埋锅造饭,尽了她们女儿家微薄之力。

干陵将军和副将吕文焕自愿留守孤城襄阳,直到最后一息与城池共存亡,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楚小怜偷偷告诉十一娘,她愿意留下来,与城共死。

“姐姐,留下就是死路一条啊!”

十一娘急得要哭泣。楚小怜眼含热泪,伏在十一娘的肩头:

“妹妹,在真州时,没有告诉你,我……已怀了蒙罗的骨肉!”

“什么?姐姐怀孕了!……”

十一娘嘴巴张得大大,她实在不能相信,在这个关键时刻,小怜姐会告诉她这个迟来却致命的惊喜。

“那……你不走,我也不走,保护姐姐和你的小公主,直到她降生!”

“不行,你必须走!我不能连累妹妹,要跟着施竭冲出去!城陷之日,蒙古人必屠城,妹妹还有美好青春,且不可因为姐姐,而误了性命!”

“死又有何惧,襄樊已破,长江还能守住吗?江山不再,我们能突围到哪里去呢?纵然姐姐没有怀上小公主这件事,我也想过留下,不再成为施竭的累赘。”

“妹妹!……”

两姐妹抱头痛哭,这时大军都已撤离,施竭寻不到十一娘,焦急万分,在襄阳城转了好几圈,怎奈前敌战事紧急,容不得儿女情长,只好忍痛奔赴前军,带兵出发。望着失望的丈夫远去背影,十一娘含泪默默挥手告别,然后和七姐楚小怜在大军撤出襄阳之际,悄悄地走进干陵将军的决死军中。

双第五十六章 牡丹祭绝恋双娇(结局)

楚文晋悲壮大军暗出襄阳后,急走樊城,想避开蒙古主力绕道突围。而等待他们的却是蒙古五万铁骑,为首主将正是奉忽必烈大汗之命,从大都增援襄樊的九王子蒙罗。蒙罗得到襄阳城内宋军叛徒禀报,知道楚文晋突围的具体时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蒙罗深知先锋施竭骁勇异常,不敢和其正面厮杀,就事先在山间布下大量弓弩手,等到楚文晋大队人马进入伏击圈,一阵滚木箭石,宋军死伤惨重。施竭勇猛杀敌,一边保护元帅,边战边退,蒙古主将蒙罗催马跃上阵前,吩咐手下几十员上将围住大宋先锋,自己直奔楚文晋。

楚元帅身边三员大将回身抗敌,不是蒙罗对手,只见手起刀落,十几个回合就将三将劈于马下,正要追赶楚文晋,蒙罗见施竭杀出重围,策马保护元帅而来。蒙王子担心施竭来救,错失生擒大宋元帅良机,便引弓搭雕翎,朝逃遁楚文晋身后猛射一箭。这一箭来得促不及防,楚文晋躲闪不及,被蒙罗射碎后心镜,穿透后背,他大叫一声,口吐鲜血跌落马下。蒙罗挥刀赶上,正要擒拿,不想突然间,树林间意外飞来一颗青石,击中战马膝盖,喀嚓一声,折了腿的马哀号着卧倒进壕沟里,将蒙罗摔出去五六丈远,蒙罗被摔得晕头转向,待他重新拣起兵器,再寻楚文晋已经踪迹不见,印象中只有一白发长须的老者从树间穿过。

原来救楚元帅于危难的老者,就是云游到此的长春真人邱处机,老道长抖擞精神相救,背负身负重伤的楚文晋,努力摆脱蒙罗追杀,但是,不久又被元军包围。

“老匹夫!快些将大宋元帅放下,留你个全尸!”

蒙罗手下副将挥刀怒吼。邱道长掣出宝剑,今天的局面他要大开杀戒了,须以死命相拼,才有可能挽救挚友楚文晋的性命,见蒙罗拥数万元兵挥刀前来,老道长毫无惧色,待住缰绳,手打天尊辑号,对蒙罗怒目而视。

蒙王子用刀指点,虽无言,老道长却明白他的意思,想让他闪开道路,免得白白送死。不禁仰天长叹,而后用剑横指蒙罗:

“孽障!你可就是哑巴王子?”

蒙罗冷冷地点点头,对邱处机的蔑视很反感,不过看在出家人的份上没有发作。

“你可是汉人?”

“汉人又怎么了?九王子是大汗义子,与你这牛鼻子有什么相干?”

手下一个亲兵没好气地答道。邱处机气得哆嗦起来,点指骂道:

“楚留香,你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暗箭射父,猪狗不如!”

蒙罗疑惑地抬起头,叫我楚留香?……暗箭射父,谁是我的父亲?蒙王子有些说不出话,可游移的眼神已经代表了惶恐的一切。

“你不认得微师,贫道不怪你,可你却认贼做父,杀戮同胞,你,……是个什么东西!你竟不认得楚文晋就是你的父亲,想当年在漠北草原,他是将亲骨肉的你和太子人质赵睿施竭对换,让你受了苦,可他是为了宋朝江山社稷,炎黄子孙的基业不落于外狄之手。可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却暗箭射杀你父亲,不肖之人还有何脸面统领三军!”

蒙罗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世存有疑虑,可母亲浣娘直到临终也没有告诉他这个秘密,这是事实吗?自己就是楚文晋的亲生儿子楚留香吗?……

“用不着那种眼神望着我,师傅今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把你变成了哑巴,十年来,为师经常北望中原,寝食难安,考虑到你在蒙古的地位,实在不忍心揭穿这个秘密。你母亲浣娘她原是楚大人府的丫鬟,后来是你的奶娘,却深明大义,自愿去漠北替换施娘娘,可她去世得早,我想她没有告诉你真实的身世!”

蒙罗惊愕地望着老道长,忽然仍掉兵器,来到邱处机近前,然后甩蹬离鞍,扑到那扇门板床上的楚文晋身边。此时的楚文晋已经奄奄一息,他紧紧抓住儿子的手,使出全身力气,断断续续说道:

“留香,为父对不起你,六岁……就抛下你,在草原……爹对不起你!你不会说话,爹早就认出是你,……才一败再败……见到你我死也瞑目了……请我儿,放……他们一条生路……”

楚文晋说话越来越吃力,直到嘴里喷出最后一口鲜血,没有把话说完,就与世长辞。楚留香顿足垂胸,把头深深地埋进父亲的怀里,手中紧紧抓着自己那枚穿透父亲胸膛的利箭,然后猛然站起身,抽出身上佩剑,于众军士的惊骇中拔剑自刎,鲜血迸离,染红了征袍,倒在父亲身旁。

楚文晋和九王子自刎疆场,双方都哀痛万分。元军默默地闪开道路,让宋军抬着楚文晋父子的尸身退回襄阳,邱处机率众与施竭率领的残部会合,师徒二人率军回师,冲破元军包围,败回襄阳城。

但是,宋军刚到襄阳城下,却见城头箭如雨下,随后挂起蒙古大元的旗号,施竭大怒,正要率军攻城,只见敌楼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旗下为首一员宋将,正是干陵的副将吕文焕,他命人将干陵人头用旗杆挑出,并叫骂楚文晋和施竭前来受死,原来此贼已杀了主将,献城投降了阿术蒙古军。

“宋军听着,吕将军已经投降大元,不想死的放下武器!”

施竭大吃一惊,忽见城头上耀武扬威的元将,旁边是吕文焕。

“吕文焕!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辈,我誓杀你!”

施竭正要催马攻城,吕文焕不禁哈哈大笑:

“施竭,我的太子殿下,你看这是谁?”

吕文焕用宝剑点指,军兵押过两个女子,施竭一见不禁心惊胆战!原来她们正是十一娘和楚小怜。施竭肝胆俱裂!叱骂道:

“你……你这卑鄙的狗贼!”

“英雄爱美人,这就是你的软肋,来救啊,来啊!”

十一娘怎容这狗贼阴谋得逞,对夫君呼喊道:

“夫君!快离开啊,他们设下……”

不容十一娘说话,有军兵将她的嘴堵住。吕文焕凶相毕露,

“看清楚了,这两个人对于你施竭不能没有用吧!快下马投降!否则……!”

“你这狗贼!我要杀了你!”施竭大怒,举起方天化戟,冲杀过来,

“为楚元帅报仇!”

身后一千士兵见太子拼命,抬着元帅和楚留香的尸身,呼喊着直奔护城河,吕文焕见施竭不降,为了在蒙古主子面前扬威,吩咐军兵:“给两个贱人松绑,拉上垛口,引诱施竭过来,我要他粉身碎骨!”

十一娘和楚小怜被推上城墙烽火台,两个娉婷如嫣的女孩像两朵洁白的彤云,在烽火连天的古战场犹如寒霜摧折的牡丹花,辉放出美丽的光彩。楚小怜依旧那样凄婉冷俊,苍白如纸的面孔投射出不屈的刚烈,她的眼前是勇往直前抬着两位死难将军的宋军,他们的身后是硝烟弥漫的沙场。

“那个王子服饰的阵亡将军是谁呢?”

小怜俯望城下,暗自发问,心里涌起一丝忐忑不安。等大宋哀军临近,她终于看清,楚元帅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不正是自己日夜遥望,痛思肝肠的爱恋蒙罗王子吗?他睡着了,在铁血如澌的战场上睡着了,他累了,睡得多么安详啊!……终于可以和他做大宋亡朝的范蠡与西施,可以没有祖国地和心爱的人私奔了!……

“妹妹,我先走了,我们到牡丹峰相会吧!”

小怜含泪望了一眼身边俊秀的十一娘,朝她笑了笑,那是会心的笑,是一位即将做了大将军的妻子和小公主妈*女孩,幸福的微笑,这一笑即刻间成了美丽的永恒。

“姐姐!……等等小妹!…”十一娘模糊的泪眼中,小怜纵身跃下五仗多高城墙,梦幻般的美丽飘冉在深秋最后一缕北飞的风絮中。

吕文焕嘿嘿一阵冷笑,挥令旗命令手下道:“就让她们殉情吧,点炮!”

叛军随后点燃缠绕在十一娘身上的导火索,只见姑娘身体上冒起一串火蛇,接着白烟滚滚,呼啸的北风将十一娘的衣裙引燃,女孩的周身开始燃烧火焰。就在这瞬间,导火索顺势而下,像一条毒蛇向城墙根窜去。

悲望的火流就快将十一娘烧成一团弥天彩霞,古老的城墙下面,施竭忠诚的爱魂正在夸父追日,他勇敢的心都要腾起天火。

“娘子!我来救你!……”

绝命施竭呼喊着十一娘,不顾一切地跃马狂奔,像一股狂飙渡过护城河,就要接近城下。十一娘向乘风而来的夫君高声呼唤:

“夫君,妾随风去了,你要保重,将妾的灵魂带回……”

“娘子!我爱你!……”

十一娘微微闭上眼睛,她要最后一次倾听丈夫悲然雄壮的声音,把永志不忘的爱带到地老天荒的年代。……我的爱,我的火之恋啊,你为什么就那么残忍,在生离死别,历经磨难相逢后,却让我们赤情的绝恋升上那火刑柱支撑的苍天?我的王子,我的生命啊,你为什么那么痴情地爱着我,全然不顾你婵娟脚下的迅雷,当你的双臂就要拥抱到我的时候,却要付出鲜血之躯,趟响我们洞房紫竹林外的礼炮,然后抱着你美丽的遗憾赫然西去,绝命黄泉!……

十一娘的身体燃烧成一片生命欲望的云,就在施竭的战马踏到城基脚下的时候,就在施竭冒着箭石倾下的急风暴雨,张开双臂迎接一生悲恋魂梦的时候,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孩带着夕阳喷薄的火红,像一颗流苏的彩凤,纵身跳下哭泣的城垣。在轰然爆炸的城墙下,在爆竹花开放的爱情地带,美丽的十一娘开放成一朵最鲜红的虞姬牡丹。

施竭和十一娘一起去了,一段美丽的童话淡青画上了遗憾的赤方,生与死的绝恋中,他们的灵魂将再次流浪,向着有爱,不再有恨的地方飞去。

后记:

栖霞峰下的天女池边,一个美丽的小姑娘瞪着天真的大眼睛,问一位形容枯槁的女人:“您就是当年的梅娘娘吗?”

“是,也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人们叫我十一娘,可能是我长得漂亮,都这么叫我。”

“哦,十一娘,我记得这个名字,她是非常漂亮!”

“那您为什么不在皇宫做娘娘,而是在这里受苦呢?”小姑娘崇拜娘娘,好奇地问。

没有回答,老女人摆弄着从白发上摘下的一玫金子做的小梅花。

“给你,戴在头上会好看,荣华富贵不如爱一个人……”

“我不要,我有真正的花!”

边说着,送给梅娘娘一束牡丹花。

“给您一束花吧,您就不流泪了,它叫虞姬之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我也曾经有过虞姬之恋,还有个霸王哥哥,他叫狼午诚,那年在这栖霞山打死一只斑斓猛虎,救下一个女孩叫梅花……。”

“那个小梅花后来怎么样了,她爱狼哥哥了吗?”

“……爱,永远的爱!……”

“那狼哥哥呢?”

“就在前面那个山丘里,他永远都那么英俊!”

“哦,那我就收下你的小梅花,将来长大了,我也找个狼哥哥!要他帮我打老虎,布老虎也行……”

小女孩蹦跳着下山去了,她的身后是灿烂的牡丹花苑,那是她每天提着葫芦浇水的地方。

(全书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