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妃太蛮横 - xp1024.com
《鬼妃太蛮横》


第一章:新婚之夜遭弃

徽月历四十年夏,七月中旬。

靖王府。

一如平常的冷清,朱门紧闭,台阶光亮,只是今日多了一台花轿停在门外。

一行人身着喜服,红色绸带束发。

眼见着日光已经打到头顶上了,嬷嬷来回踱步,目光也离不开那紧掩的朱漆大门,半晌才焦虑道:“轿子都停在王府门前大半天了,怎么连个接亲的人都没有?”

轿子前一丫鬟抬眼看王府分明没有半点迎接新娘子的动静,语气轻蔑道:“轿子里的人不讨喜呗!”

嬷嬷窥了一眼花轿,道:“小声点,怎么说也是西蒙国的公主,讨不讨喜不是你说了算。”

“李嬷嬷,花轿都停了一个多时辰了,不见王爷的人影也就罢了,连个下人也没有,府门还闭着,不明摆着这人不讨喜嘛!”

丫鬟扯开了嗓子大声嚷嚷,这么个炎炎夏日,还要人在王府门前站着,轿夫们也是满头大汗,痴痴地看着王府。

李嬷嬷擦了一把汗,道:“再等等,王爷会来的。”

卡扎伊娜来到徽月国也有一段时间了,见过了大王,见过太后,徽月王对这个公主也算是“厚爱”,赐名赐姓,给了她一个徽月国的名字——杜吟萱。

花轿里,杜吟萱紧紧纂一方丝帕,上面绣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萱草,压制住自己想要冲出花轿的冲动。

只是花轿外,丫鬟的声音已然入耳,杜吟萱一口气憋在心里,幽怨道:“宇文临,就算西蒙是战败国,就算我只是一个筹码,你也不该在今日这般羞辱我。”

花轿外,偶尔有些私语传入杜吟萱耳中,也不知她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让她听到难听的话。

一个时辰后。

王府依旧没有动静,那丫鬟冷嗤一声,正欲走树下乘凉,忽见一行人正向着王府走来,为首一女子上身一件紫缎子圆襟锦衣,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另点缀珠翠无数,一团珠光宝气。

那丫鬟当即惊慌,扯了一把旁边的李嬷嬷,嬷嬷见了女子,也是一惊,连忙跪地迎接。

“老奴参见金凰郡主。”

“奴婢/奴才参见金凰郡主。”

金凰郡主张迎,张国舅的嫡女,及笄礼上,大王下诏封其为郡主。

张迎莞尔一笑,如花似玉,柔声道:“都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下人应声而起,张迎看花轿未动,王府大门紧闭,惊疑道:“咦,表哥还没出来迎接新娘子吗?”

李嬷嬷笑应:“还没,王爷可能有事耽搁了。”

张迎笑得温婉,不似嘲讽的语气,反倒像惋惜,听起来却让人心头不舒服,“也对,一个战败国的女子,肯定比不得国事,表哥顾不来也是正常的,李嬷嬷,您让吟萱姑娘改日再来吧。”

李嬷嬷的笑容霎时僵硬,奈何她得罪不起金凰郡主,只得回身对轿夫道:“今日吉时已过,回去吧!”

轿夫抬起了轿子,张迎脸上张扬着似有若无地笑容,然而,轿子里的人说话了。

“慢着!”

一道清脆嘹亮的声音从花轿里传来,杜吟萱撩开花轿帘子,自己钻了出来,看得李嬷嬷脸色泛白,无奈道“哎哟,姑奶奶,你怎么自己踢轿门了呢?”

张迎亦是惊着了,用手绢轻掩樱嘴,生怕失了她的淑女模样,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带着几分嘲讽,“这是多怕我表哥不要你啊?没见过哪个新娘子自己踢轿门的。”

杜吟萱闻言一笑而过,自己掀了红盖头,往花轿前一站,盈盈笑道:“听说徽月民间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本公主既然已经为靖王戴凤冠,着霞帔,这轿门也踢了,那就生是靖王府的人,死是靖王府的鬼,郡主无权左右我的来去。”

“你……”

张迎欲还口,王府的大门却是缓缓敞开了,一道浑厚纯净的声音从王府门口传来,“好个生是靖王府的人,死是靖王府的鬼。”

众人望去,一行侍卫随宇文临到门口来,众人立即哗哗地跪了一地,唯独张迎面带微笑,微微揖身,而杜吟萱面色僵硬,王府门口没有人接新娘子,居然连王爷也没穿喜服,杜吟萱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喜庆的嫁衣,顿时觉得刺眼得很。

张迎见着宇文临未换喜服,嘴角难掩一抹得意,喜上眉梢,笑盈盈道:“金凰见过表哥。”

众人也立即道:“奴婢/奴才见过王爷!”

宇文临居高临下俯视众人,音色又甚是慵懒,“起身”

众人平身时,见宇文临擒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看向僵硬的杜吟萱,道“王妃倒是有胆识,来人,请王妃进府。”

宇文临说罢转身进府,杜吟萱扯了扯脸皮,努力缓和脸色,抬腿跟了进去,眼前的情景让她更是心灰意冷,贴着丹蔻的指甲掐进肉里,已经一片一片泛白,她却不觉得疼。

这一整个王府,办的丧事吧!

丫鬟,奴才,清一色的白衣,就连宇文临,也是一身锦缎白袍,杜吟萱阖目按耐住自己的情绪,等晚上百鬼蛰伏,她一定要让宇文临生不如死。

想到这,杜吟萱攥紧的双拳缓缓松开了。

转而嘲讽了宇文临一番,“王爷可真是勤俭持家,迎娶新娘都这么节省,妾身还以为走错了夫家。”

杜吟萱皮笑肉不笑,宇文临闻言冷笑道:“王妃夸奖了。”

“……”

——

不拜高堂,不拜天地,杜吟萱直接被送到宇文临的房间,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天色暗了下来,夜色凉如水,窗内烛火摇曳。月光清清冷冷,一泻千里,窜如屋里。

不过是要藏几根银针,杜吟萱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衣服里?一会可是要宽衣就寝的。发髻里?万一伤了她自己呢?枕头下,万一一不小心,她自己先中招呢?

杜吟萱把盖头揭掉,站了起来,“不行不行,这些都不行,不能用银针,还是直接灌药好了!”

高兴了一会,忽然又猛烈摇头,“不行,万一他不喝呢?”

忽然脑子灵光一闪,杜吟萱打了个响指,“有了,熏香!”

一包白色药粉倒入熏香炉子里,杜吟萱连忙拿出解药,自己先吃了一颗,洋洋得意道“让人痛/不欲/生的蚀骨虫,宇文临,等着小虫子钻进你的肉里吧!”

听到院子里似乎有动静,“来了!”

吟萱赶紧到床上端坐,把盖头重新盖上,一定要有个公主的端庄模样。

侧耳细细倾听,脚步声近了,进门了。

“把东西都搬到云水谣去。”

这是杜吟萱听到的第一句话,接下来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等宇文临揭盖头,杜吟萱已经耐不住性子自行揭开,入眼便是六七个下人把她的东西悉数搬离。

杜吟萱把盖头往床上一扔,站起身,到宇文临跟前质问道:“宇文临……”杜吟萱指着宇文临,突然收到了宇文临藏刀似的眼神,瞬间改口:“王爷,才第一天你就对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宇文临冷冷看着她,道:“你是要自己过去,还是他们抬着你过去?”

吟萱看着还留下的两个大汉,顿时怂了,赌气道:“有手有脚,我自己走!”

杜吟萱随着大汉走到门口,宇文临鼻翼微动,警惕地看向了香炉,猛地叫道:“站住!”

杜吟萱不耐烦回头一看,见宇文临往香炉里倒了一杯酒,随后把烛火扔进去,一把火烧了她留下的虫子。

“别让本王再发现这样的小动作,杀了你,还是灭了西蒙,于本王而言,如同踩死脚下的蝼蚁。”

杜吟萱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她要硬拼,未尝不是宇文临的对手,宇文临见她这模样,冷哼一声,又道“本王劝你替西蒙的百姓考虑考虑,别因你一人之错,让西蒙血流成河。”

杜吟萱愤恨地看向宇文临,简直禽/兽,惹不得,走了便是,杜吟萱收回目光,抬腿离开了房间。

被赶出婚房的杜吟萱住到了她的新领域—— 云水谣。

云水谣环境清幽,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一个人待着就清冷了些。

“他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该成亲第一晚直接把我撵出新房,莫非他有喜欢的人。”躺在床上,杜吟萱回忆着宇文临的言行举止,没什么异常,就是这点奇怪了些,还是他真的特别讨厌她?这么讨厌的话,以他在徽月的地位,完全可以把她推给别人,不一定要接旨。

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难以入睡,杜吟萱又坐起来,看向了外头,这一看,也是吓了一大跳,只见窗户上爬满了各种死去的人,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都是一脸惨白地盯着她。

“那个,同道中人,你们都进来坐坐,喝喝喜酒也行啊。”杜吟萱笑道。

趴在窗上的那些鬼果然进了屋子,有个佝偻着背的老鬼道:“尊主,靖王爷娶过一个王妃,不过前任王妃嫁进来两年,王爷都没有碰过她,最后还是休了!”

“为何?那个女人不好看?”杜吟萱顿时来了兴趣。

“好看,丞相的千金蒋婉儿,天姿国色。”另一个吊死鬼回应道,他那吐出来的舌头还没收回去,死不瞑目的白眼也没有翻回去。

“这么说,这个王爷大有问题。”杜吟萱窃喜,一屋子的鬼摇摇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只半边脸涂满红垩,另一边却是白垩的戏子在一旁舞剑,如同他还在台上表演,用唱腔道来,“尊主,鬼帝说了,这个宇文临有着百年的寿命,你杀不了他的。”

杜吟萱一听,顿时暴起,“什么?他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都能活这么久,我为什么在十八岁的大好年华就死了,鬼帝怎么那么不公平?”

众鬼一听,皆沉默了,哪里不公平了,她为鬼也是位尊权重,哪里不公平了?

那戏子又唱道“尊主,我也才二十三岁~”

杜吟萱又冷静了下来,“那你们说我要怎么办?不能杀他,还得陪着他过日子不成?”

“尊主自行决定,我等要去觅食了。”那老者出言,杜吟萱也就允许了。

他们走后, 杜吟萱又躺回去,外面一片静悄悄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宇文临不找她的麻烦,她就不反他。

第二章:雅趣

次日醒来之时,身旁多了一人,杜吟萱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去接她的李嬷嬷。

李嬷嬷正低头似在打量着她,吟萱立马惊起,李嬷嬷尴尬地笑了笑,“王妃,老奴并无恶意。”

“我知道。”

吟萱口中虽如此道,心头却还是多分警惕向外看,门口还站着一排婢女。

“她们是?”

“回王妃,这些婢女是王爷专门派来伺候王妃的。”回应了吟萱,嬷嬷立刻回身唤那些婢女进屋。

“丫头们,都过来。”

四个!王府里这么多人的吗?靖王还真能养人。

与四个丫鬟认识了之后,嬷嬷又叫她选一个贴身的,吟萱看了看这四个婢女,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甚是乖巧可人,模样小巧玲珑,吟萱起身把她拉到身旁,

“嬷嬷,就这个小不点了。”

“小不点!”小不点立即又惊又喜,王妃给她取了个新名字。

“嗯,就叫小不点。”吟萱再次点头确认,嬷嬷也点头应允,片刻嬷嬷就离去了,只叫四个丫鬟留下。

梳洗一番后,两个丫鬟给吟萱挑选衣服,选来选去,还是没选一件合适的。

“王妃,您的这些衣服虽是好看,却都不合徽月的体统。”

小不点正在给吟萱梳妆,闻言屋内五个女子都看向吟萱的衣裳柜子,吟萱起身过去瞧一瞧,确实是好看,可是不合徽月皇族体统也有道理。

“可我只有这些衣服。”

那远衣服的侍女有些酸溜溜嘲笑道:“王爷对王妃也真不上心,前任王妃入门的时候,王爷可是让她穿金戴银的。”

“张虹,你说什么?”

小不点难得生气,小脸涨得通红,吟萱也记住了这个侍女张虹,和张迎一个张,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宇文临到底几个意思?莫不是想一直这样以取笑她为乐,还好嫁过来的是她,要真的是那个性子软弱的塞尔娜公主,可能真的就是被欺负的命。

可是性子一向软弱的塞尔娜公主居然在这时候私奔想来那人跟她绝对是真爱了。

吟萱想罢,心生一打算,从柜子里头拿出自己的银子,看得张虹瞬间惊呆,这王妃还有这么多银子,估计上千两了吧?关键是,王妃好像要把银子给张虹。

正当张虹满心欢喜时,吟萱手一转,把银子给了小不点,道:“小不点,你去给我准备一些衣服,要得体的,衣在质量,不在数量,明白吗?”

“明白。”小不点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吟萱回头对张虹道:“张虹,你去与王爷说一声,今日我就闭门不出,等我那些得体的衣裳到了我再出门,就不去给王爷端早茶了。”

吟萱说罢又回榻上坐着,张虹与那同她一起选衣服的侍女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向吟萱请示了之后便离开了云水谣。

小不点道:“娘娘,奴婢这就去集市给您订一些衣裳,娘娘可有尺寸?”

“应该有吧,在柜子里。”

小不点去翻找一会,真找到了吟萱的尺寸,欢喜道:“娘娘,那奴婢这就去了。”

“嗯!”

“王妃娘娘,那奴婢呢?”另一个侍女弱弱问道,吟萱看了她一眼,一时脑子不好使,硬是记不起她叫什么,那侍女见状也不难过,反倒浅笑后又道:“王妃娘娘,奴婢名唤白苏。”

吟萱略显尴尬。

“抱歉啊白苏,我呢,记忆有些不太好,你就与小不点一起去吧。”

“是,王妃娘娘。”

四个丫鬟都走后,吟萱躺榻上一会,想到自己如今处境不容乐观,便起身来,翻箱倒柜寻找作画的工具,重操旧业。

而张虹已经到了王爷那处汇报情况。

宇文临坐在案桌前看书,沉默着听完两个侍女的汇报。一旁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形威猛,卧蚕眉虎目,便是韩空,女的略显纤瘦,星目紫唇,黑衣裹身,金冠束发,编成细小的辫子,模样十分清冷,是个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这便是脱脱。

“王爷,今日王妃说她不出房门。”

“理由。”

“王妃说她衣裳不合体统,不愿出门。”

宇文临闻言,难得的有了一点动静,剑眉微挑,冷笑道:“怪本王没有给她准备了?”

“王妃应该也不是这个意思?”张虹又道。

宇文临冷淡道:“哼!”

张虹看向旁边的盻子,盻子心虚,道:“不过王妃已经让子宁去准备了。”

宇文临听着顿了顿,又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竹简上的文字,“接着说。”

盻子接着道:“王妃给了子宁一千两有余,让子宁给她订做衣裳,等子宁把衣裳带回来了,王妃才会出门。”

盻子目光时刻留意宇文临,见他把竹简放下,便识趣地闭嘴了。

宇文临站起,同两位手下道:“既然王妃觉得出门丢脸,不合体统,那便成全她。”

韩空与脱脱立即会意。

两人带着一把枷锁,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给云水谣的大门上锁,韩空看脱脱手脚利落,片刻完事,感叹道:“真不知这王妃娘娘做错了什么?”

脱脱看了他一眼,说出最关键的原因,“王爷不爱她,这就是她的错。”

空气中独留韩空一声叹息。

韩空与脱脱出门去时,宇文临便遣退了盻子和张虹,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有人敲着书房的门。

“进!”

宇文临声音传去,那人推门而入,宇文临微微惊讶,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呀王爷!”吟萱笑意浅浅,一袭白纱裙,清新脱俗,又显得身材纤瘦修长,甚是曼妙,款款走到宇文临面前,像个老熟人一般,问道:“王爷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宇文临清冷道:“你无需知道。”

吟萱嘴一瘪,道:“好吧,我还以为跟我看的一样的。”

说罢便在宇文临旁边坐下,很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宇文临冷冷盯着她,她却是装作没看见,旁若无人地观察宇文临的书房。

宇文临气极,却见她手中拿着一幅卷轴,卷轴散发清新的檀香味,宇文临不禁对此感兴趣,却不敢表露太多,佯装看他自己的书,有意无意问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画!”

“什么画?”

“精品画,王爷你想看?”吟萱故作惊奇,明明这就是她的目的。

宇文临看向吟萱,见她笑容可掬,直接回绝道:“不想。”

“想就想呗,干嘛撒谎,我又不是不给你看。”

吟萱说罢把卷轴“哗”地一下敞开半卷,宇文临真当是何有意义的画,见到画中那赤/身/裸/体的女子,顿时想把吟萱杀了的心都有了,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道:“自己娶的,忍/住!”

吟萱有模有样地解析此画,而宇文临憋着一肚子的怒火。“王爷,你看看这些画里的人,把一个女子的魅惑展现得多么淋漓尽致啊,你看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媚意荡漾,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你看她这一双大长腿,仿佛就能一脚登天啊!”

宇文临满腔怒火,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脚登天”逗到了,为了不笑出声,宇文临道:“无聊的东西!”

“呃,你不感兴趣,那我们换一个”吟萱说着便把卷轴又拉长了一些,另一手卷起上一幅画,宇文临愁眉深锁,还不止一幅,这个女人!想的都是些什么?

又一幅春/宫/图暴露在宇文临面前,简直不堪入目,宇文临别开眼去,吟萱见他这样,偷笑一会,又问道:“这个呢?这个女人也不得了,清纯中又带有妖娆,双目如星,脂窗粉黛能鉴人,最是那丰/腴的身材,绝对的绝代风华!”

宇文临投来一记冷眼,吟萱顿时如坐针毡,心中忐忑不安,若不是在他面前不能丢脸,怕是这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她表面上还要装作无所畏惧,简直是噩梦。

吟萱又道:“王爷不喜欢呀?”

“无聊至极!”宇文临不耐烦道,手一推,把吟萱的画卷推向一旁,他又兀自看起书来。

“啊,也不感兴趣,那,那这个呢?”吟萱展出下一幅画,道:“这个可是西照国第一美人文桑公主,文桑公主可比我这个公主好看多了。”

宇文临双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很认真的说:“你根本不能与文桑相提并论。”

吟萱只听得话,却没发现他眼底的那一抹一闪而过的意外,以为他又要生气,连忙道:“那好吧,这个也不行,那下一个好了。”

吟萱快速卷起那幅画,拉出了下一幅,是一个在树下休憩的男子,模样清秀。却是胸膛裸露,看着三分醉意,七分洒脱。

吟萱问道:“这个如何?”

她藏着春/宫图也就罢了,还藏着男子的画,到底把不把他这个夫君放眼里?宇文临顿时火冒三丈,夺过吟萱手里的画卷,往地上狠狠砸去,吟萱霎时避宇文临如避雷霆,听得他沉着气怒道:“出去!”

吟萱悻悻出门去,在门口遇到了赶回来的韩空和脱脱,二人惊讶不已。

“王妃?”

“怎么了,见到我很好奇?”吟萱耸耸肩,从他两身旁掠过。

二人一脸茫然进了屋,见地上展开一副画卷,春/光旖旎,顿时看向宇文临,见他正怒火中烧,指着地上的画卷,不由分地心头又多了些怒火,恨道:“把这些无聊的东西给本王烧了。”

韩空:“是,王爷。”

韩空捡起了画卷,吟萱听着宇文临那气极了的声音,顿时心情舒畅,笑容明媚。

第三章:沦为棋子

回到云水谣,见着云水谣被锁上了,杜吟萱当即想到了韩空和脱脱那万分惊讶的神情,恍然大悟。

杜吟萱二话不说,从墙上翻了过去,小不点(子宁)和白苏还没有回来,吟萱往榻上一躺,手臂枕着头,兀自思考了起来。

“本姑娘画的美人那么惟妙惟肖,他居然还不动心,啧啧啧,禁/欲。”吟萱摇了摇头,替这个无情无欲的王爷感到惋惜,又觉得塞尔娜公主逃婚是个正确的选择,或许她也该走,只是她走了西蒙可就完了。

“我顶多陪你玩个四五年,然后就让你丧妻。”

想着没一会,杜吟萱便睡着了,不过小憩一会,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十天前,她还在西蒙,还在她的老窝里逍遥自在,西蒙国王突然找上门,跪着,求着,要她救西蒙,他知道巫女卡扎伊娜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样子,放下了他一国之君的尊严,卡扎伊娜也是西蒙的子民,便化成了塞尔娜公主的模样,替她出嫁。

来到徽月不足两日,徽月国待她如何,光从接待她的住所就可以知道,徽月没把西蒙放眼里,也不欢迎她这个公主。

“塞尔娜公主,有您的请柬,”

是日她还在晨起梳妆,门外就响起了侍卫的声音,她一边好奇着谁人的请柬可以送进来,一边修弄发髻,走向门口。

一开门来,侍卫身后站着两个红衣提刀侍卫,塞尔娜心里一惊,红衣侍卫立即上前来介绍,“塞尔娜公主,在下是荣公公身边的侍卫,奉公公之命,给公主送来请柬,还请您收下”

塞尔娜不明所以,不过听他的意思,这请柬怎么都是要收下的,便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红色请柬,翻开来看,不觉睁大了眼——王宫宴献舞,真正的塞尔娜公主的确一舞可倾城,可她这个冒充的塞尔娜可没那么优秀。

坐在太后派来接她的马车上,塞尔娜心里五味杂陈,一会露陷了岂不是给西蒙添麻烦?再说塞尔娜怎么样也是一国公主,太后要她到王宫献舞,这又是怎么回事?王宫又岂会缺区区一个舞姬?

红衣侍卫的话还萦绕在耳边,

“塞尔娜公主的舞闻名天下,太后想借此机会,欣赏一番。”

马车渐渐行慢,塞尔娜的心思也跟着回来,听外头护卫的声音,应当是到了宫门了,在马车里的吟萱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丝帕。

深吸一口气,任马车再次启程,踏入王宫的大门,也不知结局如何。

过了许久,感觉马车绕过了好几弯,外头的侍卫都没有让她下来的意思,塞尔娜暗自好奇这是要去哪里?

“从宫门进来后,左拐,直走,再左拐,向前,然后右拐,然后……”

正在塞尔娜回忆着走过的路线时,马车突然停下,侍卫上前通报,

过了一会,终于有人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塞尔娜一看,是一个十五来岁的小丫头,大大的圆圆的眼睛,乖巧的模样,客客气气道“塞尔娜公主请”

塞尔娜跟着下了马车,那小丫头轻轻牵着她的手,她道了声“谢谢!”

小丫头笑靥如花。

当塞尔娜抬头看前方时,“慈宁宮”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果然还是要见到太后的。

“公主请随我来,”

小丫头再次开口,塞尔娜跟着她进了太后的宫殿,进入偏殿,里面的布置以雍容华贵为主,殿内飘着淡淡的清香,

小丫头指着一个坐席,示意她坐下,

“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通知太后,”

“有劳了!”

塞尔娜微笑相待,小丫头往殿内走后,她也不坐下,而是四下走走,看着殿内的布置,一切都跟西蒙有很大的区别,要不然怎么会叫做流落他乡呢?

塞尔娜想着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一看过去,众侍女簇拥着一个六十来岁的妇人慢悠悠的走过来,携着妇人手的正是方才的小丫头,看妇人的模样和华贵的打扮,应当是太后了,妇人旁边还有一个衣着十分华丽的中年妇人,首饰繁多,钗,金步摇,几乎都戴了。

“传言太后十分疼爱孙儿宇文临,对其母也是出奇的好,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王后了。”

塞尔娜想着,上前来参拜,先是对着太后拜了一下,

“塞尔娜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过后又来拜王后,

“拜见王后,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和蔼的笑了,

“小姑娘起来,”

塞尔娜闻言拜谢了一下就起来,太后却是看着吟萱就移不开眼神。

王后好奇,看了吟萱的模样,愣了一下,神韵倒是十分像当年的惟舒公主,难怪太后这么看着。

两人都看向她,塞尔娜欲开口,太后先道,

“跟我的惟舒有几分相似,”

塞尔娜闻言一怔,像是触动了某根神经——西蒙的王后便是徽月的惟舒公主,那太后,岂不就是她的外祖母?

“太后……”

塞尔娜一开口,太后急忙道“罢了罢了”

然后就牵着王后的手回座上,可塞尔娜依旧能感受到她对一个女儿的思念。

太后坐下后,示意她也要就座,塞尔娜在座上坐下,茶香扑鼻,

太后开门见山,道:“哀家并不喜欢西蒙冗杂的名与姓,你既嫁到徽月,便赐予你一个全新的姓,这也是大王的意思。”

“既然是太后和大王的意思,塞尔娜接旨便是。”

“那成,以后你便是杜吟萱,再没有塞尔娜公主的身份。”

“为何?”塞尔娜大有不满,徽月欺人太甚。

“惟舒与那人的婚事,哀家不同意,你的身份,哀家更不同意。”太后几乎是怒吼,王后抚慰了几句,又道:“母后千金之躯,何必同一个小丫头较气。”

太后冷静下来,又问“你可知道哀家此番叫你进宫是为何?”

“太后的旨意,塞尔娜不敢违抗,全听太后吩咐,”

太后眼神示意王后,王后顿了一下,看着塞尔娜道“你的任务不只是宴会献舞这么简单,最主要的是你必须让太子对你动心,”

塞尔娜不仅仅是震惊,更是愤怒,这是要把她卷入宫廷斗争,太子不是王后的亲子,这样的心思真是显而易见,更甚的却是算计她,两国皆知,塞尔娜是与靖王宇文临联姻,这两个女人要她引/诱太子,一来这个黑锅是太子背,而宇文临不用娶她,二来,她这个公主也太没尊严了,就像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塞尔娜只怕太子看不上民女。”塞尔娜赌气道。

王后眉头一皱,“太子生性好女色,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他哪有看不上的道理?”

塞尔娜听出了王后语气里的愠色,真的是不好惹的一个王后,西蒙国外多次说过,宇文临不争王位,如今他的母后算尽心思,为的还不是他,塞尔娜顿时心里一阵厌恶,

“明着说自己不争王位,暗里却让母妃出谋划策,我就这样成为一颗棋子,帮着你们推翻了太子,我的下场又如何?”

塞尔娜心里暗暗想着,王后看着她犹豫的样子,冷笑一声,道:“西蒙如今的情况已是江河日下,国势不复,像你这般能歌善舞的姑娘也是大有人在,何愁找不到一个让太子动心的?”

塞尔娜脑海里瞬间嗡嗡作响,看向太后,她居然没有任何表示,王后如此这般蛮横,太后也纵容,真是难得的“大度”。

好,为了西蒙,也为了自己的承诺,她就接受了这个冤屈的安排,不出一年,她要让徽月王城沦为鬼城。

塞尔娜赔笑道:“西蒙的姑娘虽是心灵手巧,可论体态优美,却也比不过徽月的舞姬,弹奏之曲也不过是下里巴人,恐怕也入不了皇族之耳,塞尔娜愿听从王后吩咐。”

听到塞尔娜的话,王后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塞尔娜心里的怒气涌到了嗓子眼,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身份不能暴露,这会就直接吃了这王后来充饥。

这一刻,对整个王宫的人都失去了好感。

第四章:女鬼之议

太后安排了杜吟萱在王宫住下,隔日便是她献舞的日子,要说这回可能就是太后与王后策划中的一部分吧,这次宴会最主要的还是要让自己走入太子的生命里,也罢,在王宫里头,做事也会有诸多方便。

杜吟萱走在王宫的青石板道路上,身后宫殿在夕阳照耀下,显现金色的光辉。

趴在护栏上看夕阳沉落,这王宫可真是冷清得很,还没有她的大山热闹。

等到夜幕来临,王宫灯火通明璀璨,杜吟萱又来到了屋顶四处看看,这房间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几乎看到了王宫的全部轮廓图,爬到屋顶来也是易事。

然而,她只是兴奋了那么一点时间,便看到了这座繁华王宫中最落寞的地方,在后宫的所有璀璨中只有一个宫殿昏暗无比,要说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应该就是冷宫了,可是这宫殿的位置又是在群宫环绕中,怎么一回事?

天黑了之后,王宫的守卫就多了起来,杜吟萱一连避开了好几队巡逻侍卫,好不容易来到这座宫殿门口,可宫殿大门从里面闩住,不知是是否有人。

眼看着没有守卫过来,杜吟萱轻轻一跃,从围墙上翻进去,稳稳停落在围墙内的杂草上。

宫殿里杂草丛生,也就是长久没人住了,杜吟萱也就大胆的向前走去,过了杂草处,借月色一看,是上好的大理石铺路,光泽较好,何人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却是一座冷清的宫殿?

再向前,便到了主殿,殿前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有点令人恶心,杜吟萱下意识用手遮住了鼻子,还是走了进去,在大殿门口,犹豫着开还是不开,举起的手又放下,然后又举起,最后还是决定推开沉重的殿门,可是手一碰到门,吟萱立刻缩了回来,门上什么东西黏黏的?

杜吟萱心里想到了血,不知是何处传来的脚步声,似踩在一片尘埃之上,微弱的“噗噗”的声响,杜吟萱看了一眼四周,轻轻一跃,静悄悄上了屋檐梁子,墙角一抹黑影越拉越长,杜吟萱此刻甚是好奇,来人究竟会是谁?

“脚步声是从那边传来的,你们仔细检查了,”

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杜吟萱警惕起来,那抹黑影瞬间消失了,这座宫殿目前是不安全的,接着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想必对方踩到了杂草。

“见到了人一律格杀勿论”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杜吟萱藏在飞檐上悄悄观察着来人。

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一身乌黑的夜行服,什么都看不到。

半夜在王宫行凶竟无人知晓,难道是王宫的人?

“贱人,你出来,老娘看到你了”

女人对着乌黑的夜空乱说一声,杜吟萱当真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却见那女人根本没看向她的方向才安心。

可是杜吟萱还没松口气,那女人便往宫殿门口走来,越来越接近,杜吟萱也担忧,她此刻抬起头说不定能看到自己。

可那个女人并没有,她盯着那扇门发呆,她可能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杜吟萱看到了,宫殿里,那个面如死灰的女鬼此刻正呲牙咧嘴,她应该是很恨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两只骷髅手掐着那女人的手,可惜被殿门的血挡住了,否则杜吟萱可能就会看到这个女鬼生吞活剥了眼前的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发呆后,恶狠狠的咒骂起来,“你个贱骨头都已经死了这么久,凭什么还要留下这座宫殿,本宫一把火就可以烧了它,要你不得好死。”

杜吟萱心里嘲笑这个无知的女人,殿里的可是厉鬼,门上就这么点血,她迟早可以出来,到时候不得安生的是你自己。

身后侍卫来报,“娘娘,殿里殿外都没人,找不到”

是个妃子?被称为娘娘的女人眼神一冷,杀气腾起,“找不到人你们就得死,这里的一切不许任何人知道。”

侍卫心惊胆战应了声“是”,又慌慌张张走开,指挥着部下到各个地方去找。

女人留在原地,又在自言自语,

“一个水/性/杨花的青楼女子,没有尊贵的血统凭什么住在这王宫里,凭什么大王要宠着你,十年了,都死了十年了,你的宫殿还保存完好,凭什么?”

女人最后一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杜吟萱又再次看了一下这个女人,依旧看不到面目,可里面的女鬼,两眼渗血,吃呀咧嘴似乎就要把这个女人粉尸碎骨,杜吟萱还真没见过带有这么深的仇恨的女鬼,又过了一会,侍卫又回来禀报,

“娘娘,奴才已经很仔细的检查了,真的没有人出现的痕迹,”

女人不可置信,“你们真的仔细查看四周了?”

“是的娘娘”

侍卫似乎心里还是有一点恐惧,可这次女人并没有过多的为难,

“好,没有就好,走吧”

女人先行踏上出殿的路,侍卫也跟着走了,确认他们真的走完了杜吟萱才跳下去。

又看了里面的女鬼一眼,那女鬼起先不以为意,直到杜吟萱问道:“十年了,你怎么不离开这座宫殿?”

那女鬼质疑,“你看得到我?”

“看不出是同道吗?”

女鬼听杜吟萱这般说,才恍然发现,她确实不是活人。

“我若能出去,早就血洗这王宫,尤其是那两个害我的女人,我要她们生不如死。”女鬼戾气出乎杜吟萱意料。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对方可以做到这么绝,锁着你十年,你也仇视了十年。”杜吟萱试探着,拿出帕子,擦拭着门上的血迹,女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杜吟萱也没有擦干净,只是没那么重的血腥味了。

“你想做的事,与我不谋而合,我可以帮你,不过我也想知道,你的本领到底如何。”

杜吟萱说罢,微微一笑,女鬼也是深思熟虑,紧紧盯着那门,深吸一口气,承诺道:“给我几天的时间。”

“好!”

回到自己住的房间,乖巧的丫鬟还在等着杜吟萱回来,乘着她还在,杜吟萱故意试探了一下,

“小丫头,看王后和大王伉俪情深,大王又如此宠爱王后,想必太子和靖王爷都随了大王的性子吧?”

“这两位殿下跟大王那可是一点不像。”小丫头心直口快,吟萱佯装糊涂,“大王未登基之时,安睇王后已经侍奉其左右,大王如今不忘当初糟糠之妻,封其为王后,掌管后宫,情深似海,他的儿子总该不是个浪子。”

水瑶闻言好奇地看向吟萱,“吟萱姑娘,你是不是把绥元王后给忘了?”

“什么绥元王后?”

这小丫头果然是心思简单,一问就抖出来了。

“绥元王后是大王最宠爱的女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注定了活不长久。”

“小丫头,你才十五岁的样子,怎么知道那么多?”

“听宫里的娘娘讲的,”

水瑶还不知自己已经是说太多了,直到看到吟萱似笑非笑的神情,水瑶才惊觉,

“吟萱姑娘我……”

“你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没有第三个人知。”

小丫头连连点头。

第二日,太后把宴会设在后花园,百官家眷都到齐,太子也带了太子妃出席,然而太子妃的眼神一直盯着在对面的靖王爷,总让太子面上过不去。

“婉儿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太子轻轻擦拭蒋婉儿嘴角,她没吃过什么,只不过是太子对于她的宠溺罢了。

宇文临对于蒋婉儿的目光,直接忽视掉,这人如今已经是他的王嫂了,其实也不算是他前妻,还没碰过呢!

“太后,塞尔娜公主来了!”

侍女在太后耳边说了话,太后冷眼瞧了那侍女一眼,“以后王宫里只有杜吟萱,没有塞尔娜。”

侍女诚惶诚恐,又道:“杜吟萱姑娘到了。”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宇文临,却见宇文临也不打声招呼便擅自离座,然而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大王和群臣的不满。

大家都知道宇文临过几日便要迎娶杜吟萱,于他而言,杜吟萱只能算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污点罢了,他自然是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第五章:饿肚子的鬼

杜吟萱今日穿着王后给她准备的一套莲花色的舞装,戴着面纱在百官面前翩翩起舞,犹如画中仙子,这不只是吸引了太子的目光,还有那些色心未泯的臣子。

见众人纷纷赞许,就算是异国公主,那也是一个公主,徽月太目中无人了,杜吟萱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场舞,不经意间见到太子搂着怀里的蒋婉儿,目光却是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此番样子让吟萱打从心底里反感,而更有趣的是,蒋婉儿忧郁的目光是向前看。

杜吟萱更是好奇了,换了个舞姿,偷偷看了一眼,蒋婉儿深情看望的那个人,却见那个位置空空如也,能在宴会上出现,还可以随时离座,杜吟萱一时想不起谁可以这么不畏惧大王,偏偏没想到是徽月王最宠的儿子宇文临。

“太子妃还想着靖王爷,对太子并不上心。”一个三分嘲讽七分无奈的声音在杜吟萱耳边响起,杜吟萱着实被惊着了,随后便看到了在她面前翩翩起舞的女子,可是她却是穿着冬日的服饰,想来她是在寒风凛冽的腊月离开这人世间的。

杜吟萱脑海里一阵嗡嗡乱想,当即停下了舞步,面纱滑落一瞬间,惊艳四座,杜吟萱也不惊奇,露出一抹笑容,揖身退下。

宾客掌声如雷,太子此番也清醒了过来,目光轻扫过杜吟萱微红的脸,还有她因为累而起伏不平的胸口。

“王后,看来太子很是喜欢她。”侍女在安睇王后耳边轻声道。

眼见太子一眼的贪恋,凤椅上的王后眉开眼笑,甚是满意。

“皇祖母,父王,儿臣……”太子站起身,可宇文临又回了宴会,不经意地轻咳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杜吟萱见着眼前的女鬼十分惊恐地看着宇文临,而后落荒而逃。

眼见着刚离开的宇文临和韩空又回宴会上,王后也是好奇,可他往那里一坐,太子便无声了。

杜吟萱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战无不胜的男人,

斜飞的剑眉,一双细长蕴藏锐利的黑眸,薄薄的嘴唇轻抿,棱角分明的轮廓,身形修长高大却不粗犷,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眉宇间散发的是傲世的强势。

宇文临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别处的目光在他身上久留,忽然抬起头来,正碰上了杜吟萱的目光,杜吟萱心虚地收回目光,宇文临目光一移,看向太子宇文朔。

“方才打扰了王兄,还请见谅,王兄有事现可直说了。”

“没,没什么……”

太子六神无主,刚提起的念想又毁了,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是大王指给宇文临的人。

太子就这样怂了,杜吟萱顿时心里诸多不悦,莫不是要她自己提?这个太子也太软弱无能了,有权无势,怕宇文临怕到这个地步。

“既然王兄无事,父王,母后,儿臣便带杜吟萱离开了。”

宇文临站起身,杜吟萱却是注意了他称呼她什么,这得有多冷漠啊。

宇文临这一句话可是听得太后和王后脸色铁青。

王后看向太后,太后还不肯松口,而是看向了杜吟萱。

杜吟萱一想到自己若是不嫁给太子,做太后的眼线,那西蒙的姑娘必定是有危险。

念及此,杜吟萱揖身,向徽月王道: “大王,太后,王后,吟萱有个不情之请,靖王乃徽月战神,又是大王与王后最疼爱的皇子,身份尊贵,可吟萱为降国之落魄公主,空有着公主之名,无论是才情出身,皆配不上靖王,故而不能嫁给靖王爷。”

吟萱的反应让太后和王后都满意,宇文临闻言丝毫不受影响,“这婚事关乎两国友谊,除非西蒙想出尔反尔。”

宇文临清冷的目光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杜吟萱咋舌,她好歹也是一个操纵万千鬼魂的冥界尊者,竟然被一个人这样威压。

明明他不愿意娶她,她提出来了又为何不顺水推舟,把她指给别人?这人的心思,还真不是她可以猜透的。

“西蒙王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那这婚事,没得商量。”宇文临接话,一旁众臣只能看着他,不敢插话。

“好了,临儿,这像什么话,吟萱是你的就是了。”太后终于还是发话了。

太后和大王都太宠他了,杜吟萱只能感叹,王后怏怏不乐,却也无计可施,这儿子脾气可倔了。

太后见王后闷闷不乐,便拉过王后的手轻轻拍抚,“好王后,你也别气了,临儿既然做主给了杜吟萱杜姓,那就绝对不会善待她,王后别忘了,姓杜的女人,在徽月是活不了多久的。”

王后这么一听,倒真是开心了不少。

离开了寿宴,那个起舞的女鬼跟着杜吟萱上了太后送她出宫的马车。

静坐良久,杜吟萱打破了沉默,“你想去哪里?”

“随处飘荡,找一个轮回的时机。”舞女话语沧桑悲凉,杜吟萱掀开车窗,一抹阳光进入马车里头,杜吟萱伸手挡住,舞女见她的手可以留下影子,可以不畏惧阳光的照射,又惊又喜,

“你居然不害怕阳光!!”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也怕宇文临,我今天都看到了。”

杜吟萱答非所问,舞女刚兴奋一会,惨白的一张脸又笼上淡淡的哀愁,“王宫里的姐妹,活着的怕王后,死了的畏惧靖王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杜吟萱。”杜吟萱淡淡回应道,舞女一听,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而后是愤怒,最后又是无奈,只听得她带着些怜悯的语气道:“你敢出现在王宫里头,也不怕神形俱灭。”

她又何须畏惧一个普通人?

杜吟萱见进了林子,道:“你下去吧,此处适合。”

舞女点了点头,从车窗里跳了下去,杜吟萱回头看,只见她站在原处,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好像看着一个快要消失的人,惋惜又无奈。

如同做了一个梦一般,她那时的眼神依旧在杜吟萱脑海中浮现,似梦非梦。

肚子咕噜咕噜地宣告她的空空如也,吟萱从梦中醒了过来,真悲哀,她可能是徽月史上唯一一个嫁进王府一天,连口饭都没吃的王妃了。

杜吟萱侧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奈何这肚子三番四次打起鼓来,搅得她无心睡眠。

摸着扁平的肚子,西蒙里的各色美食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好怀念。

“好饿啊,在西蒙挺好的,有众多小鬼陪着”

吟萱起身趴在窗口,看着院里那堵把她隔离起来的墙,还有被上锁的门,心中酸涩,又道:“整座山都是我的,来去自如”。

想起四个侍女,有两个是宇文临安排来欺负她的,鼻子也酸涩,再道:“小鬼们虽然刁蛮,但是对我挺好。”

肚子按时咕噜了一声,杜吟萱躺回榻上,接着无奈道:“还不会饿肚子,唉!”

闭眼休息了一会,“咕噜噜~”一阵冗长的声音传来,杜吟萱翻身下榻,气道:“就不信膳房里没有吃的!”

又是从方才翻进来的墙角再翻出去。安安稳稳落地,吟萱回头看着上锁的门,拍了拍手,得意道:“一堵墙而已,难不倒我,哼!”

不过,话说回来,王府的膳房在哪里?

她只知道去书房的路,那还是问了府中的侍女,这次依旧是寻人问路,见着一个侍女便问:“小姑娘,”

吟萱招了招手,那侍女走了过来,揖身道:“王妃,奴婢子归,王妃有何吩咐?”

“那个,膳房怎么走?”吟萱腼腆问道。子归好奇问道:“王妃为何要去膳房?”

总不能说她肚子饿了吧?杜吟萱思虑一番,开口道:“王爷在书房看书多时,甚是劳累,我就想着给王爷弄点银耳羹。”

“王爷不是出府了吗?”子归怀疑地看着吟萱,这王妃到底知不知道王爷的行踪?

吟萱脸上顿时浮现大写的“尴尬”二字,脑海片刻不得歇息,正想着该如何圆谎,子归身后却走来一人,容貌甚是和善,一双丹凤眼似弯月一般,让人看了就心喜。

第六章:娘娘偷进聊芳斋

“子归,怎么杵在这?不是让你去同竹廷一起打扫阁楼吗?”

“子澜姐姐,王妃正问我话呢!”子归回头对那女子甚是恭敬地回应,子澜顿了片刻,才道:“你先下去吧,王妃有何不懂的,直接问我便好。”

“好的子澜姐姐,那我就先走了。”

眼见着子归这就走了,吟萱心头却想了留住她,总觉得这个子归更好相处。“居然就这样抛弃了我,这小丫头。”

“王妃,王府里没有哪一个丫鬟比我还了解王府里的规矩,你有何不清楚的,直接问我就好。”子澜说话总有几分冷淡与疏远,吟萱听着极不适应,

“也好,那就劳烦子澜姑娘帮我指路一下,膳房怎么走啊?”

子澜秀眉一蹙,好奇道:“膳房?膳房可都是下等丫鬟才去的地方,你去做什么?”

“……”

张口一个“你”,闭口一个“我”,杜吟萱算是明白了,这人压根也没把她放眼里,杜吟萱嫣然一笑,道:“都是王府里的丫鬟,分什么上下等?”

子澜:“罢了,你刚进王府,不懂的事自然是多了些,膳房从主堂左拐,最西边的那个院子。”

“……”

这丫头在王府里地位似乎比其他丫头高一些,杜吟萱便识趣地不去惹了,“行,多谢了!”

道了谢按着她说的路去找,果真见一个院子,炊烟袅袅,是膳堂无疑。

还未进门,屋子里两个丫鬟的提到的“王妃”二字引起了杜吟萱的注意,便在门外细听。

“我还是不明白,都是王妃,怎么就这么区别对待,她的生活还不如我们。”

“子澜姐姐吩咐的,照做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两人交头接耳,却是被杜吟萱听得真切,子澜这丫头还真的高了一等。

不等那两丫鬟谈完话,吟萱已经离开了膳堂,还不如去外面吃的好!

回云水谣待了片刻,小不点和白苏回来了,杜吟萱便嚷嚷着带她们两出fu吃点东西。

小不点一想到宇文临发怒的样子,立马就怂了,“不要了娘娘,被王爷知道了,我们就惨了。”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呀。”杜吟萱天真道。

“娘娘,你出王府,侍卫都会跟王爷汇报的。”白苏小心提醒,杜吟萱一听,这是个麻烦事,不过,杜吟萱诡笑着,“我有个办法!”

两个丫鬟怎么也没想到,杜吟萱说的办法竟然是翻墙。

爬上了楼梯,站在院墙上,小不点和白苏两腿抖如糠筛,弱弱地问杜吟萱“娘娘,我们可不可以不去了?”

“怕什么呀,学着走,跳下去!”

说着杜吟萱纵身跳了下去了,两个丫鬟失声尖叫,却见杜吟萱稳稳落地,这才止住了叫声,杜吟萱已经是两只手捂着耳朵。

“你们两别叫了,再叫就引人过来了,快,跳下来,我接着。”

“不要,娘娘……”两人猛烈地摇晃着脑袋,杜吟萱在墙外干捉急,奈何墙上两人就是不跳下去。

“你们两个别怕,我能接住的,相信我。”杜吟萱再次安慰两个丫鬟,她们却是越拖越腿软,根本不敢跳。

杜吟萱急中生智,突然指着她两背后惊恐道:“有鬼啊~”

这两丫鬟头也没回,一听有鬼便只知向前冲,两人一起跳了下来,跟杜吟萱撞了个满怀,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压着,杜吟萱后背跟大地亲密碰撞了好一会,终于知道,她们两个,不能吓。

“你们两个,倒是一个一个跳啊,还带扎堆的~”

杜吟萱无力吐气,两个丫鬟这下子更加惊慌了,王妃出了事,她们也就惨了,立马就狼狈起身,赶紧扶着有气无力的杜吟萱。

“娘娘,您没事吧?”

“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娘娘恕罪,请娘娘恕罪~”

杜吟萱被两个丫鬟拉起来,看她两给自己拍着衣服,一边又慌忙道歉,杜吟萱暗自偷笑,“你们两个都这么胆小的吗?”

杜吟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两人立马脸色羞囧,杜吟萱笑道“好了,逗你们的,就你们两个小身板,压不死我,快去吃饭了,我肚子又饿了。”

“好的,娘娘。”

两个人带着杜吟萱饶了一大圈子才找到一个酒楼,如是饿死鬼的杜吟萱立马拉着两人去了酒楼。

吃得肚子圆饱饱了才出来。

“娘娘,我们该回去了。”

小不点拽着杜吟萱有些撒娇,杜吟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指了指前方,道“想不想去那里玩玩?”

小不点和白苏顿时咋舌,许久说不出话来,两眼不眨地盯着杜吟萱,那可是聊芳斋,金都最大的青/楼。

“娘娘,那个地方,不能进。”小不点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这个王妃,怎么这么能折腾?

“对啊,娘娘,那个地方真的不能进。”白苏也附和道。

“有什么不能进去,我们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见一见闻名金都得清忧姑娘怎么能行呢?”

“娘娘,你还知道清忧姑娘?”白苏咽了咽口水,不可思议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老老实实点头。

“今天还要让她陪我们玩玩呢!”

杜吟萱乐道,拉起两人就往服饰店里走,片刻之后,三位俊俏的小白脸公子就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又大摇大摆进了聊芳斋。

结果,最是炫富的杜吟萱一下子被一个从聊芳斋里匆匆走来的青年男人迎面撞上,那人也不道歉,像个木偶一般直接离开。

杜吟萱吃痛,刚想教育他几句,回过身来,话哽咽在喉咙里。

“是个死人!”

杜吟萱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两个丫鬟看着娘娘突然回头,又突然不高兴,忧心道:“娘娘,您怎么了?”

杜吟萱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进去。”

可她还是忍不住又看了那个死了的中年男人一眼,他为何如此匆忙,要到哪里去?

聊芳斋是京都最大的青楼,就像是专供各方王公贵族和巨贾消费的地方,没有上万两身价的一般人都不敢到里面来。来到这里的人,每一次少说也要消费上百两,有的还可能上千两,谁让人家聊芳斋要美人有美人,要美食有美食。

楼层也是整个金都最高的酒楼,要说最高的楼倒也不对,毕竟王城的楼更高,只能说是最高的青楼,这青楼的设计师倒是十分有眼光与见识,整个聊芳斋由五个部分组成,正南是大门加前院,使得聊芳斋隔开了城里的喧嚣,正西是各位姑娘的生活区,而正东自然就是老板娘及十位头牌和花魁的生活区,正北还是娱乐的院子。

正中是七层的高楼,名为驾鹤楼,围成四合院的模式,中间有一个十分华丽的舞台,一楼玩乐,二楼单纯喝酒吃饭,三楼可以叫姑娘陪,四楼为王公贵族的领域,五楼为老板娘的领地以及姑娘们的暂时休憩地。

六楼七楼算是天字号房间,六楼专供商人,七楼专供官者。

七楼北边的房间从来不接外人,这里是一个十分稀贵的客人的专属房间,这房间不仅可以看到中间的舞台,还可以看到北面金都的夜景,从来只为羽大公子凤羽留着。

此时此刻,聊芳斋觥筹交错,下棋抚琴,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只见老板娘拿着一壶尖嘴酒壶,穿梭于各桌宾客只间,在这里小闹一下,那里小喝一口,与客人们说说笑笑。

一脸进来了三个白面小生,立即向前打招呼,两个丫鬟还是很怕这种地方,毕竟第一次见到夜/生/活,而杜吟萱则闲适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打量聊芳斋一番,很多风/流鬼嘛!

“三位小公子很面生啊,第一次来?”

“是的,不知这位是?”杜吟萱斯文的抱拳躬身,还真的像个儒雅的小公子,两个丫头见妈妈走近,不自觉退到杜吟萱身后,倒引来妈妈好奇地目光。

“我呀,这里的妈妈,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说。”

“成,先来个房间,送点好吃的,再跟你说小爷想要个什么样的姑娘伺候。”

杜吟萱把折扇一合,抵住了妈妈的下颚,语气中带着几分挑逗,妈妈那也是见过世面的,可总觉得被这个小公子撩,竟然还有幸福/感,

“成成成,我这就带三位小公子去。”

杜吟萱要的好吃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妈妈又问杜吟萱看上了那个小姑娘。

杜吟萱勾一勾手指,道“诶,清忧姑娘可否陪小爷一晚?”

“清忧姑娘……”妈妈面露慢色,杜吟萱脸色微变,不悦道“妈妈可是不愿意?说罢,一万两,黄金还是白银?”

两个丫鬟目瞪口呆,看着杜吟萱,呆若木鸡,这王妃这么阔绰的吗?

妈妈陪笑道:“小公子心意,清忧必定知晓,只是在小公子之前,已经有人买下了清忧姑娘一夜,暂时不便离开。”

“啧啧啧,来晚了一步。”杜吟萱摇头叹息,又道:“那这样吧妈妈,我呢,再加一万两,你无论如何要把清忧姑娘给叫过来,那公子的损失我来还。”

“这……小公子,我劝你,不要与那位公子抢清忧,那位公子,小公子就算是财大势大,也惹不起。”妈妈索性挑明了说,不然这小公子太不知轻重。

奈何杜吟萱听了之后,脸色一冷,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折断了,妈妈看着小公子脾气倒是挺暴躁的。

“管你用什么方法,清忧姑娘再不来,本公子一把火烧了你这聊芳斋。”

第七章:抓个正着

杜吟萱强硬的态度可叫妈妈十分窘迫,平日里妈妈可是连开封府尹都不放在眼里的,可这个小公子第一次来,衣着打扮皆是显贵,开口闭口便是黄金白银万两,也不知是什么底细,不如看看他在靖王爷面前是如何反应。

“好吧,小公子,我这就去同那位公子商榷,他若是同意,就让清忧姑娘到您这来。”

杜吟萱终于笑逐颜开,乐呵呵地点头,妈妈就退出门去。

七楼凤羽的专属房间,清忧跪坐一旁斟酒,酒水倒入青樽,如鸣佩环,站在一旁的还有韩空,而面对着坐下博奕的便是宇文临和凤羽,凤羽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江湖人送外号“白无双”,多数人称无双公子,也有人称羽大公子,也有人敢称凤羽为雏鸡,自然是相当亲近之人。

凤羽一边走棋,一边听着宇文临说明他今日见他的原因,待宇文临说完整件事,凤羽静如水的双眸也泛起了涟漪。

“安阳王爷可是大王胞弟,何况,他也是一代功臣,在徽月,敢对安阳王府下手的人,寥寥无几,可安阳王府近日连死十二人,死法皆有差异,怕不是常人的胆。”

“王叔向来不与人结仇,朝中没人敢动他,可能是江湖中人。”宇文临又落一子,再看面色,还是那么沉着冷静,凤羽摇头,道:“不可能是江湖中人,江湖再大,也大不过我凤羽的手,这事若是江湖中人为之,我不可能不知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徽月,西蒙,汗照,辽卫,皆有人情恩怨,有江湖。”

凤羽点点头赞同,“西蒙势弱,可巫族这股势力丝毫不受西蒙朝野的影响,依旧强势,汗照的狼人至今没人破解其中秘密,而辽卫与我徽月又不相上下。”

凤羽落子,这次宇文临停下思考,沉默良久,宇文临道:“西蒙的巫族该灭族了。”毫无感情的话,凤羽却是点头支持,

“只是巫族的巫术难对付……”

“梦魇大军对付巫族,没什么压力。”宇文临轻描淡写,谈及安阳王爷才面露忧色,“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王叔,安阳王府处于多事之秋,王叔今日苍老了许多。”

“我倒是认识一个道长,道行高深,这样,改日我带到你府中去,让他看看,究竟是何方邪道。”

宇文临点头,老板娘轻轻敲着房门,韩空闻声去开门,老板娘笑问“韩统领,可否见见王爷?”

“老板娘请进。”韩空点头,老板娘进屋便开门见山,道“王爷,羽公子,方才有位小公子点名要清忧伺候。”

凤羽闻言,丹凤眼瞳孔一缩,不怒自威,“他难道不知与本公子抢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位小公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一点也不畏惧王爷和羽公子。”

这样的人物倒让宇文临和凤羽感兴趣了,凤羽笑道“真是有趣,不畏惧本公子和靖王,这等人物,本公子倒想会会。”

说罢凤羽已经起身,宇文临也跟着过去,才下到六楼来,老板娘指着杜吟萱的房间,“便是那房间里的小公子。”

韩空先行去敲门,凤羽和宇文临停下步子,就想远远看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公子,这么嚣张。

“叩……”

韩空敲了一声,杜吟萱听有人敲门,心头一喜,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扬声问道“清忧姑娘可带来了?”

韩空眉头一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没?”

男人的声音?两个丫鬟原本还在欢乐地吃着美食,一听是个男人的声音,脸色皆变了,不会是妈妈叫来的侍卫吧?打算赶人了?杜吟萱也是一惊,又不悦问道“你谁呀?”

韩空觉着这人甚是搞笑,回道“还没请教公子是谁?”

杜吟萱起身,往门口走去,两个丫鬟还坐着,却也盯着门口,杜吟萱边开门,边想着本公子是哪地哪家的小公子,结果开门来,才道“本公子……”

红润的脸色瞬间暗沉了,韩空亦是十分震惊,上下打量着杜吟萱,内错,是自家王妃。

沉默片刻,杜吟萱突然皮笑肉不笑,抬脚跨过门槛,把韩空推出去,“咳咳,韩统领,好巧啊!”

韩空退到回廊边上,看不见了屋内的情形,见杜吟萱靠他甚近,韩空想着王爷在旁边,感觉冷汗已经顺着后背往下流,“王……”

“嘘!下次给你找个好姑娘,装作没看到我行不行?”杜吟萱水灵灵的眼神真的是让人不忍心拒绝,可是韩空苦笑道“这个……好像不行,”

“为何不行?”杜吟萱一板一眼的问道。

“因为……”

韩空转头向左边看去,杜吟萱顺着他的目光,只见宇文临和凤羽,还有清忧和那妈妈都在楼梯口堵着。

看着宇文临那张冰冷的脸,杜吟萱咽了咽口水,拍了拍韩空的肩膀,“好样的,记得你没看到我啊!”

说罢拔腿就往屋子里冲,被韩空顺手就拽住了手腕,杜吟萱心急火燎,这下子跑不掉了。

韩空也是捉急,道“王妃,王爷都看到你了,还是解释一下,别让王爷生气了。”

杜吟萱万分不情愿,可是被韩空硬拉到宇文临跟前,两个丫鬟意识到事情不对,出门来看,一见宇文临和韩空,霎时吓得腿软下跪了,“王爷恕罪……”

宇文临见杜吟萱还带着两个小丫头,浓眉一凛,沉沉呼了一口气。

杜吟萱见状,无奈地拍了拍脑袋,真想找个地洞给钻进去,这两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害怕宇文临?

韩空自觉地退到一旁去,杜吟萱孤立无援,无奈地跟宇文临打招呼。

“靖王爷,幸会幸会,小生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先告辞了。”

杜吟萱悄悄后退,不是还有另一个楼梯嘛!悄悄混过去就是了,有事以后再说,结果宇文临开口了。

“杜吟萱,谁给你的胆?”

沉默不语的宇文临突然冒出来一句跟寒冰似的话,杜吟萱听着也哆嗦了一回,立即停下脚步,强颜欢笑道:“我自己给的,当然,我也强迫性地给了她们两个胆。”

杜吟萱指了指头快埋到尘埃里的子宁和白苏,凤羽在一旁失声大笑,“临,你认识这小子?”

临?杜吟萱一听就知道这两人老熟人了呀,别一起对付她就好。

宇文临终究不会对外说明杜吟萱便是他刚娶进门的王妃,恨恨道“何止认识。”

宇文临今日也是气饱了,丢下凤羽,自己下楼去了,韩空在杜吟萱耳边道:“王妃,你再不回去,后果更严重。”

杜吟萱听着也是信了,立马跟着宇文临下楼去了,两个丫鬟也起身跟了去,韩空跟凤羽打了招呼才离去。

宇文临进了马车,杜吟萱在外犹豫着,到底能不能上去,别一会宇文临把她赶下来,就更丢脸了。

“王妃,进去吧,没事的。”韩空安慰道,杜吟萱忐忑不安地进了马车,宇文临一路沉默,杜吟萱也怕再说什么让他不高兴,便也沉默着。

到了王府门口,宇文临下了马车,杜吟萱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侍卫看着宇文临脸色不好,也是慌忙下跪道“王爷息怒。”

宇文临突然扯掉了杜吟萱戴着的头巾,沉声道“看好了,以后不许她出王府半步。”

两个侍卫抬头看了杜吟萱一眼,又低下头,道:“王爷饶命,属下今日并没有看到王妃出门。”

“没看到?”宇文临浑身透着弑杀的怒气,杜吟萱现在确实不敢多嘴了。

“王爷,确实没看到。”侍卫又一次肯定。宇文临看向杜吟萱,冷冷道“看来是本王筑的城院太低了!”

说罢宇文临进屋去,杜吟萱硬着头皮跟上去,两个丫鬟已经噤若寒蝉。

第八章:责罚

宇文临难得到云水谣里来坐坐,却是为了惩罚这个不听话的王妃。

此时,杜吟萱已经换回女装,站在宇文临前面,而两个丫鬟依旧是跪着,看宇文临脸色冷如冰窟,杜吟萱实在架不住这种暴风雨来临的前奏,爽快道“你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不关她们两个的事。”

“还知道本王要罚你。”宇文临瞥了她一眼,还在生气,杜吟萱噗嗤笑出声,他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宠溺?杜吟萱跑宇文临跟前,没一点王妃的正经样,跌坐在地上,手压在宇文临膝盖上,又给两个丫鬟求情,

“王爷,这样,以后您说的话我都听,这两个丫头是被我从墙上给扔下去的,您就别为难她们了。”

看着杜吟萱嬉皮笑脸的模样,宇文临也是忍俊不禁,真想知道她被打的时候会不会也是一直这样笑着。

“既然王妃为你们两个求情,本王就放了你们两。”

子宁和白苏抬起头来,感激涕零,“谢王爷!”

两人拜了一下,才起身,杜吟萱看她两没事了,心里的巨石也就落下了,然而宇文临又道“可是,给你们两个的惩罚没有收回。”

杜吟萱抬起握紧的小拳头,就想一拳头砸在宇文临腿上,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宇文临眼疾手快,先抓住了杜吟萱正在蓄力的手,盯着她那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眸,玩意味正浓,“得有人给她们承受这个惩罚。”

杜吟萱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手,可在这个人面前,她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宇文临道:“这两个丫鬟的二十大板,还有王妃自己的十大板,都算在王妃头上。”

两个丫鬟一听,又跪了下来,小不点哀求道:“王爷,奴婢知罪,奴婢认罚,求王爷免了娘娘的惩罚。”

白苏也是苦苦哀求,“是啊王爷,娘娘从小身子娇弱,可受不了这三十大板,求王爷开恩。”

说着两个丫头又是一拜,宇文临却不为所动,继续道:“来人,三十大板伺候王妃。”

宇文临话音一落,带着棍棒前来的侍卫来势汹汹,将垫子放在门前,已经准备就绪,两个丫鬟心急如焚,韩空把两人拉了起来,道“王爷心意已决,多说无益。”

杜吟萱看了看刚才还跟她拗气的宇文临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啼笑皆非,“王爷还真是斤斤计较。”

“给王妃长点记性,不然该忘记自己的姓氏了。”

“……”

她的姓氏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杜吟萱一时摸不着头脑,放开了宇文临的膝盖,走到垫子前就趴下,道“打吧,痛快点。”

宇文临还真没想到杜吟萱这么爽快,也一点不怕死,两旁侍卫为难地看了杜吟萱一眼,道“王妃,得罪了。”

说罢,还没等杜吟萱准备好,两棒子立即砸了下来……

“啊!!!”杜吟萱的叫声如同鬼嚎一般,在屋子里回响,吓得两个侍卫举起棍子再不敢落一下,都看着宇文临。

“不行不行,太疼了,打轻点,我让你打一百大板。”杜吟萱看向宇文临,宇文临视而不见,道:“继续,三十板。”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得罪不了王爷,只能得罪王妃了,两板子又落了下去,杜吟萱再一次鬼哭狼嚎,“断了,断了,骨头断了……”

小不点和白苏在一旁感同身受,吧嗒吧嗒地哭了起来,宇文临实在听不得这吵闹声,站起身,同韩空道:“看着他们。”

韩空点头应“是”,眼看宇文临走了,两个侍卫也不敢再打,都看向了韩空,只有他能拿主意了,白苏和子宁这下子抓着韩空不放,“韩统领,您行行好,别打娘娘了,打我们两就好,放了娘娘吧!”

杜吟萱乘着喘口气的空隙,道“要不就快点打完,我好结束这煎熬,这两个丫头的话不能听。”

子宁和白苏还是抱着韩空不放,两个侍卫也是不能做主,韩空两面为难,不过以他对宇文临的了解,他既然选择离开,这件事,不敢韩空怎么做,他都不会再说什么,说白了,他自己也不忍心再打下去。

“都别打了,你们两个,扶娘娘去休息。”

“多谢韩统领!”子宁和白苏道了谢便扶起杜吟萱, 杜吟萱痛苦呻/吟,韩空示意两个侍卫都下去,他自己也走了,子宁和白苏扶着杜吟萱回床上坐着休息,两人找药的找药,抬水的抬水,杜吟萱一见韩空已经离开,伸了个懒腰。

“你们两个,别忙活了,我没事。”

白苏不信,抽泣道“他们打了娘娘四大板,娘娘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白苏拿出一堆药瓶子,杜吟萱讪笑,极力解释自己真的不碍事,可两个丫鬟不听,杜吟萱只得闻着一股药味躺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早膳时间,小不点一脸焦急地闯进云水谣。

“娘娘,子澜姐姐把您的膳食扣下了。”

杜吟萱翻了个身,不理会,子澜难不成还想饿死她这只鬼?异想天开!

小不点见状,到床边摇了摇杜吟萱,小心翼翼问:“娘娘,您都不生气的吗?”

“为何要生气,她喜欢克扣就让她扣吧,不吃一顿饭饿不死,我还要睡觉呢!”

小不点眼睛霎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娘娘这么好说话?不不不,应该是说好欺负。

不过一次,再有下次她就管管这个以下犯上的丫鬟。

结果,黄昏时分,杜吟萱在云水谣的院里闲坐,逗逗水塘里的锦鲤,白苏来报,金凰郡主来了府上,正在和宇文临进食,并且子澜又把她的膳食扣下了,说是娘娘有伤,吃不得辛辣食物,却又不许她们两个下厨。

杜吟萱一听,诧异不已,问道:“张迎和王爷两人是表兄妹,她来了也不用跟我汇报,我在乎的是你们都是王府里“子”字辈的丫头,为什么子澜地位比子宁高这么多,她在王府里嚣张跋扈都没人管的吗?”

白苏和小不点面面相觑,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让小不点这个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来说,

“回王妃,子澜姐姐是王爷的侍寝婢女,自然说话分量重一些。”

杜吟萱瞳孔骤然一缩,目露寒光,“侍寝婢女?伺候更衣还是暖房?”

“都可以,由王爷决定。”小不点低着头。

杜吟萱不再言语,思量着宇文临和子澜的关系,她见过子澜,确实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宇文临娶过蒋婉儿,却没有碰她,最后休了,看画中美人也是没兴趣,莫不是因为子澜?

两个丫头都看出来王妃生气了,总觉得周围多了一层莫名的寒气,好像到了阴间,两人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

杜吟萱问:“王爷在不在府上?”

白苏“王爷此刻应该和金凰郡主在宜和轩用膳。”

“子澜也在?”

“在的。”小不点小声道。

“我去看看。”杜吟萱抬腿走出云水谣的院子,白苏和子宁欣慰,娘娘并不是任人欺负,可是也担心,王爷会不会护着子澜。

第九章:初见猜忌

杜吟萱靠近宜和轩,停下了匆匆忙忙的步子,宜和轩朱门大敞,里面的情形入目来,看得杜吟萱眼睛火辣辣地疼,什么时候到不行,偏是恰好就看到了宇文临给张迎夹菜,表兄妹两个要这么亲昵吗?

宇文临对任何事情都甚是敏锐,杜吟萱才靠近,他忽然就抬起眼眸,看向门口,杜吟萱见自己闪躲不及,已经被看到了,便壮着胆轻移莲步,款款进了屋。

子澜一见杜吟萱进屋,又有王爷在场,便赶忙去参谒,“奴婢见过王妃!”

杜吟萱瞥了她一眼,往宇文临身边一坐,同张迎一左一右,道“子澜,来,坐下,这些个莺莺燕燕的,我不介意,王爷更不会介意。”

子澜闻言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笑道“怎么,怕我?”

子澜憋嘴,没回话,宇文临把手中散发阵阵檀香的筷子往碗上一搁,冷冷问道“王妃来做什么?”

“来蹭饭!”

子澜脸上闪过一瞬的恐慌,却也是一闪而逝,府中丫头都是识时务的人,杜吟萱和子澜,谁的话有分量,她们该知道的。

“王妃说话严重了,奴婢这就给王妃添碗筷。” 子澜起身去忙,倒真像个留在这里服侍的丫鬟。

明明好久没吃饭,杜吟萱却没什么胃口,丫鬟又端来一些新菜,看着那一盒“佛手金卷”,好不容易想尝尝,杜吟萱伸筷子,就那么一咫尺的距离,偏是张迎抢了去,放进宇文临碗里头,温柔笑道“表哥,你尝尝。”

杜吟萱吃了一口闷气,明明一大盘子的金卷,她就是要抢她的,杜吟萱改去夹“凤凰展翅”,见又有一双筷子伸了过来,杜吟萱这下子眼疾手快,快张迎一步,张迎随后也夹住,两人互不示弱,张迎浅笑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杜吟萱也笑着应道“算了罢,既然表妹这么喜欢吃鸡翅,表嫂就让你。”

张迎听着,面露疑惑,“鸡翅?”张迎心里头暗讽“西蒙的公主到底是有多无知?”

杜吟萱听得张迎的心声,冷笑一声,道“徽月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人食人的惨状,怎么能有凰啃凰的笑话,何况,一盘菜,怎么跟金凰郡主重名?”

张迎面色暗沉,如同吃了苦黄连,而后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那就多谢王妃了。”

子澜见宇文临在一旁对这些事漠不关心,张迎在场,自己与宇文临只能保持距离,可看这情况,杜吟萱可有可无,张迎一个待嫁闺秀,不能三天两头往外跑,而她一直在宇文临身边伺候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此时还是坐山观虎斗。

“王爷,王妃,郡主,天气虽热,可菜凉了也就食之无味了。”

子澜提醒道,杜吟萱点点头,“子澜就是温柔贤惠。”

说罢,杜吟萱故意如饿虎扑食一般,一阵狼吞虎咽,把三人晾在一旁,张迎和子澜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杰作,每一盘都被她搅成一盘狼藉,可她真正吃过的却少之又少。

宇文临搁下筷子后就没再拿起,杜吟萱搅乱了一桌美味佳肴,拿出手绢擦擦嘴角,道“吃饱了。”

心里真是爽狂!!

“王妃是来捣乱的吗?”宇文临淡漠开口,连目光都没有看向她,杜吟萱瘪了瘪嘴,闹了半天,终于有点反应了。

“对,就是来捣乱的。”

“那你可以走了。”

宇文临抬眸看着杜吟萱,目光锐利,没有一丝温情,话脱口而出,连杜吟萱也惊讶,这个人真的这么冷血?他没承认过她这个妻子,什么时候他不高兴了,西蒙会不会……

“王爷,你还是会进攻西蒙的是吗?”杜吟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声,换来宇文临略微惊讶的神情,随后若无其事应道:“本王势在天下!”

天下!

“那我是什么?”杜吟萱不甘心。

“筹码!”他想也没想,杜吟萱攥紧了拳头,怒道:“宇文临,你可真叫我好委屈。”

“王妃觉得委屈就离开,没人拦着。”

西蒙怎么样她不管,徽月什么制度她也不想管,只是她巫族从来就是一夫一妻,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夫妻,杜吟萱绝不能让宇文临拈花惹草,要不然就休了她,现如今这情况,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杜吟萱正气在头上,当真是让她走她便冷哼一声就走了。

走出门口,正碰上来宜和轩的韩空,韩空礼敬地参谒道“见过王妃娘娘。”

杜吟萱“嗯”了一声,快步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韩空身后的银发白袍看着吸引住。

老者有着一双鹰一样的双眼,似乎能够看透人心,看着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披着这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袍,却好像神圣不可侵犯。

杜吟萱匆匆走过,只一点印象,那老者也是看着她,目光如炬。

待杜吟萱有远,韩空道“清虚道长,请!”

老道点了点头,随韩空进了宜和轩,里面小丫鬟已经在收拾残羹冷炙,宇文临也才擦拭湿手,韩空见屋里狼藉斑斑,事情预想可知。

“王爷,清虚道长到了。”

宇文临瞥了一眼张迎和子澜,道“子澜,带郡主散散步,本王有事。”

子澜乖巧地点头,张迎甚是不舍,又不得不离开,屋内丫鬟也多,宇文临请清虚道长到书房。

“想必凤羽已经同道长说明了情况。”宇文临亲自给清虚道长斟了一杯大红袍,

“是的,王爷,若老道目睹逝者尸体,当有八分把握可以找出凶手。”

“如此便有劳道长费心了。”

“王爷无须客气。”

清虚道长轻抿一口茶,回想起方才的女子,又问道:“王爷,方才先行离去的那位姑娘是?”

“是王妃。”宇文临倒也是一下子想起,道出口后见清虚道长甚是震惊。“王妃娘娘?”

“有何不对吗?”宇文临疑狐,韩空也疑惑不已。

“王爷,恕老道直言,老道并未在娘娘身上感受到一丝生人气息。”

宇文临目光一凛,“道长的意思,她是死人?”

“这个也说不好,因为娘娘也没有死亡的气息,就想是空气一般,无声无息,老道必须提醒王爷,娘娘来历不明,建议王爷小心为好。”

凤羽推荐的朋友,应该不是信口雌黄的人,新婚之夜,香炉里的蛊虫窜回脑海,杜吟萱那日是一心杀他,宇文临思虑片刻,同韩空道:“韩空,叫脱脱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王爷,您怀疑王妃娘娘是邪祟?”韩空不可置信问道,清虚应“韩统领,老道虽看不出娘娘为何方邪祟,但娘娘阳气微弱若无,若为人,将是只剩下一口气未咽之人,然娘娘却是生龙活虎,不得不叫老道怀疑。”

“韩空,西蒙巫族一直都是本王心腹大患,本王选择相信道长。”宇文临劝道,韩空点点头,退下后便同脱脱说了此事,让脱脱守着杜吟萱的一举一动。

第十章:摇铃焦骨

夜幕降临,脱脱亲眼见着杜吟萱已经进屋熄灯休息,两个丫鬟也退出了云水谣,脱脱才离开云水谣,却见宇文临的书房还是烛火明亮,进去一看,韩空和清虚道长也在。

“王爷为何还不休息?”

“王妃睡下了?”宇文临不答反问,脱脱点了点头,“睡下了,没什么异常的。”

“子时,王叔应该会派人来府上通知本王。”

清虚道长闭目养神,一听此言,眼未睁却开口问道“王爷既知今晚会出事,何不早些过去?”

“怕打草惊蛇,还是等王叔派人来通知吧。”

清虚道长也不是很明白宇文临心中算盘,可确确实实,在子时,安阳王府来人了。

今夜安阳王府又死了三人。

随那人来到安阳王府,安阳王爷泣不成声,瞬间苍老,宇文临示意清虚道长看看死者,而他则去安慰安阳王爷。

“王叔……”

宇文临触碰到安阳王爷瞬间,安阳王爷猛然颤抖,如同被一道惊雷贯穿,宇文临手也是一麻,却见安阳王爷抬眸,与清虚道长对视,越是久了双眼越是血红,而清虚道长,一脸平静。

原来是清虚道长走近三位死者,还未看死者情况,却已经感受到了在这一个院子里,有五个非人类,三个死人,就躺在他面前,另一个游魂,趴在屋顶上,可这缕游魂,力量强大到非他所能制衡,而另一个,是巫族的气息,来自——安阳王爷。

安阳王爷双眼爆红,突然喷口骂到“妖道!”

看着撸起袖子的安阳王爷突然失控,宇文临牢牢抓着他的手腕,道“王叔别冲动,王叔误会了,这位道长是侄儿的朋友,”

“误会?临儿,你怎么能跟这等妖道走在一起?他不是好人,他想离间我们叔侄。”

宇文临啼笑皆非,“王叔,道长并未说什么。”

安阳王爷逼问:“他最近是不是也离间你跟周围人的关系,说你身边的人都不是好人。”

宇文临一听,点头可以,“道长的确是说了王妃。”

“你看,临儿,王叔就说了,这么一个妖道,他就是来祸害你的,王叔府上出了这么多事,可不想你也出事,快,把妖道给捉起来。”

在一旁的安阳王府的侍卫“哗哗哗”地皆抄出长剑,韩空和脱脱在一旁也慌了,安阳王爷要动真格的?宇文临抢道:“王叔,既然是侄儿引狼入室,还是让侄儿亲自斩草除根吧,韩空,把他抓起来,押入大牢。”

“是,王爷。”韩空手脚利落,一下子就把清虚道长给绑了,这才叫周围的侍卫把刀放下。

宇文临又安慰了几句,“王叔莫气,这几日安阳王府里阴气甚重,王叔还是听侄儿的话,到侄儿府上去待一段时间吧。”

安阳王爷闻言,猛烈摇头,语无伦次道:“不,不,他们要杀我,他们一定会杀我,我会害了你府上的人,我不能去。”

安阳王爷说罢抱头大哭,跑回了屋里,市井传闻,安阳王爷已经疯了。

宇文临看着一众侍卫,命令道:“保护好王叔,王叔出个什么意外,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王爷!”刀与刀鞘碰击的一阵哗响,宇文临看向清虚道长,降低了音量,道“把他带走!”

出了王府,到了马车跟前,宇文临下令,“还不快放开道长。”

韩空给清虚道长释绑,脱脱去开马车门,

宇文临愧疚道:“道长,得罪了。”

“老道明白王爷的用心,王爷不必愧疚。”

“多谢,道长请!”

进了马车,扬尘走了好一会,清虚开口幽幽道:“王爷,我们身后跟了一物。”

“何物?”

“一缕魂,虽是一缕,老道却奈何不了她。”

宇文临闻言笑罢,“罢了,她要对付本王的话早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道长在王叔身上看到什么了?”

那缕游魂飘在空中,一路跟在马车后面,听闻宇文临的话,窜到了树梢上,化成一个女子,女子才十八岁的芳龄,一张陌生的脸。

着一身红色纱裙,极衬她白皙的皮肤,一张鹅蛋粉脸,杏眼顾盼有神,又蕴含七分春/色,三分灵气,粉面红唇,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山黛,身量亦是娇小,轻咬红唇,轻轻吐出话来,

“宇文临,这次你可猜错了,你要是还在招蜂引蝶,我就杀了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

马车内,清虚道长微微一惊,问道:“王爷也是看出了最有问题的人是安阳王爷?”

“是,可本王并没有证据,若他真的不是王叔,那真的王叔又到了何处。”

“王爷细细想来,从事情的最开始之处回想,或许是王爷遗漏了什么。”宇文临看着清虚道长,把事情又简略说了一遍。

“也就在本王迎娶王妃之日,王叔府上管家无疾而终,管家在王府也待了十多年,与王叔感情深厚,王叔下令厚葬,可这送殡队伍,回来后皆离奇死亡,算上今晚三人,已死去三十一人,死法各异。”

“莫不是管家冤魂?”清虚道长猜测道。

“王叔已经派人给管家做法,封其魂魄,本王正有一事需要道长相助。”

“王爷尽管开口。”

“本王需要道长解了管家的咒印,另外,这些日子,道长就待在王府,本王会让暗卫随身保护道长。”

清虚道长迟疑了片刻,才知道宇文临的用意,他发现安阳王爷是假,定会有人要杀人灭口。

“王爷的顾虑,老道清楚。”

宇文临点了点头,想起一事,又问:“对了,道长,王妃的身份,可否能再确认一遍?”

清虚似有所准备,从袖中捞出一串手链,手链上串了七个小摇铃,清虚道长递给宇文临,道:“此铃为摄魂铃,摇铃则鬼避,娘娘若是邪祟,必定畏惧此铃,若是不畏惧,那王妃娘娘的道行可就在老道之上,娘娘究竟是什么,老道也就不清楚了。”

“好。”

摄魂铃一直被宇文临戴在身边,可接连两日未在府中见到杜吟萱,以为她走了,又不想去云水谣,第三日一早,杜吟萱却来了书房。

原来,从那日离开宜和轩之后,杜吟萱的膳食如常被子澜扣下,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子宁和白苏却哭着求着王妃,还是跟王爷和好吧,不然受苦的是自己。

杜吟萱执拗不过二人,才来找宇文临。

宇文临正看着这普普通通的摇铃,听见有人敲门,宇文临随口道:“进来。”

见推门而入的人是杜吟萱,宇文临把摇铃搁在了桌上。

“王爷!”杜吟萱三两步走近了,宇文临还是冷漠道“你又来做什么?”

杜吟萱往宇文临对面站去,双手拍着案桌,俯视着宇文临,“王爷您觉得呢?当日在王宫里头,我请旨解除婚约,是你不同意的,现在就这么冷落我?”

“你觉得本王应该怎么对你才好?”宇文临抬眸看着她,仍旧像是王者的目光,尽管站着比他高,杜吟萱却觉得自己没有他的那股气势。

“我也不奢求你对我有多好,但至少,我这个王妃应该有些基本的权利吧?”

“比如?”

“陪着王爷您,形影不离!”杜吟萱挑了挑眉,挑逗一般道。

“痴人说梦!”

“。。。。。。”

杜吟萱气道:“一点也不懂情趣,”说罢搬了个凳子往他旁边坐去,“你不喜欢我我知道,可你不喜欢我还要娶我,这不是为难你,也为难我么?还是说让你府中的下人欺负我你很开心?”

“府中下人欺负你?”宇文临眉头一皱,杜吟萱见他这般,似乎他什么都不知道,可还是故意提问:“这难道不是王爷的意思?”

“荒唐,本王何至于去对付你?”

“好吧!”杜吟萱悻悻道,不是他,那就只是子澜排外了。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哪个小女人送的?”桌上的摇铃,杜吟萱不是没看到,只是这会子才拿在手中把玩,看着是串手链,宇文临也丝毫不回应,杜吟萱便戴在了手上。

“还有摇铃!”

杜吟萱兴奋地摇了摇,摇铃“叮铃铃叮铃铃”地响着,宇文临仔细观察杜吟萱,却见她没什么事,反而开心道:“挺好看的,你也用不着,送给我好了。”

那可不行!

“玩够了就放回来吧!”

“不是给我的?”杜吟萱抱着摇铃手串不取下来,宇文临瞬间有些动容,柔声道“你要的话,本王叫人做个新的给你。”

杜吟萱一听,似乎不亏,欢心道“成交!”

于是把摇铃手串取下来给了宇文临,看着她像个没事人,戴着摇铃的左手手腕此刻疼得像常人碎骨一般。

回到云水谣,杜吟萱撩起衣袖,白皙的手腕看似无事,她右手握紧了左手手腕,用力往上拽,皮肉皆被她剥开了,只剩下骨头,肉眼可见她的骨头焦了一圈。

“这老道道行可真够深的!”杜吟萱啧啧称赞,同时也是心疼自己的骨头,把皮肉又盖了下来,至少宇文临对她的疑心没有那么大了。

第十一章:套中套

今日一早,出了点太阳,而后乌云时聚时散,宇文临吩咐了韩空到首饰铺给杜吟萱制一个镶嵌摇铃的手镯,自己则进宫去了。

韩空带着手镯子,心想王爷不过随口一说,结果王妃才出门,便让他来准备,说明王爷心里头还是蛮在乎王妃的。

韩空喜气洋洋向前走,却见街道上有穿着一身孝服的年轻人手持白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字——“奠”。

青天白日,虽有乌云,却不至于打着灯笼,更何况打鬼灯?渗人得很,再看着,这背影竟有些熟悉。

韩空追上那人,诧异道“莫天问,怎么是你?”

莫天问,安阳王府的管家莫封的独子,管家死后,他作为独子,自然是要看着他父亲入土为安,可那日送殡队伍回来之时,就已经不见他回来,如今回来的人都死了,而他……

韩空看着莫天问,问道“你要去哪里?”

莫天问不搭理韩空,视若无睹,走着他自己的路,

“莫天问,我问你话呢!你要去哪里?你可知安阳王府出了大事。”

“我只知宇文羲这个老不死的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莫家。”莫天问低沉怒吼,双眼通红。

“我爹为王府尽心竭力,为他出生入死,现在却换来不得超生的回报……”

韩空沉默地听着这个大男孩发泄情绪,路人纷纷围观,韩空轻斥,“看什么看,都走开!”

众人抬手无趣,也都走开了。

“安阳王府迟早成一座鬼府,没有人可以活着。”莫天问苍白的脸扭曲着,双眼如同困兽,恶/毒的诅咒着安阳王府,

韩空怒不可遏,一把抓住莫天问衣领,咬牙切齿,“这事是你干的?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别看莫天问身子比韩空瘦弱,这用力一挣脱,真把韩空给甩了出去,韩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去,他可是统领着一万梦魇大军的韩统领,本事自然不小,莫天问一个瘦弱书生,居然有这般大的力气推开他。

“那叫人神共愤,神魔报复。”莫天问声嘶力竭,又道“安阳王府必须亡,靖王府也不例外!”

韩空已经糊涂了,这不是莫天问,莫天问没有这么疯/狂,眼前这个人已经癫狂了,莫天问抬头仰望西方,低下头一刻,眼角闪过笑意,森森笑道“家破人亡的滋味,他们叔侄两该体会体会,我要宇文临看着他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让他亲自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韩空愣怔地摇着头,这不是莫天问,绝对不是,只是韩空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莫天问又是仰天狂笑,笑罢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顿时自己狂抓自己的脖子,韩空一见,慌了,连忙去拉住他的手,可莫天问是要置自己于死地,任凭韩空怎么拉开他的手,他却是强行掐着自己的脖子,路人纷纷围观。

片刻,莫天问面色通红,青筋暴起,两眼突出,这一瞪便是永远,韩空见莫天问眼角一颗泪滑落。

不知谁人大声嚷嚷一句“杀人了!”

韩空方才只是想劝他,如今看着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却是百口莫辩。

听说莫封留在世上的独子也死了,安阳王爷在府中晕了过去,已经是黄昏时分,大王与靖王前去慰问,才知莫天问已死,韩空被带到了大理寺。

韩空被当成犯人审问,宇文临于心不忍,“王叔,韩空不会无故杀人,何况莫天问行为有异,怎能轻易否认韩空所言为假?”

“你……咳咳咳,你当真要为这个一个下属,忤逆王叔?”安阳王爷宇文羲身子骨颤抖着,怒火中烧。

“侄儿不是忤逆您,只是王叔,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武断了?”宇文临再回应,宇文羲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气得双唇哆嗦着。

大王见安阳王爷情绪激动,出言训斥宇文临,“临儿,不许放肆,看你把你王叔逼成什么样了。”

宇文临禁声,无可奈何地转移了目光,忧郁地看向门口,韩空跪了一个时辰了,让脱脱知道,还不得多心疼。

宇文羲冷静了之后,老泪纵横,悲伤道:“他已经是莫封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为何?宇文临,你告诉王叔,你为何要这样做?”

宇文临无言以对,韩空怎么刚好出门一趟就碰上了莫天问,偏偏他就死了,就像是一场阴谋。

韩空看宇文临为难,笃定道:“安阳王爷,此事与王爷无关,韩空的错,韩空一人承担。”

“莫须有的事,你不必承认。”

韩空知道宇文临想保住他,可这安阳王爷于他而言也很重要,大理寺的牢还是要坐的。

韩空起身把腰间揣着的手镯子给了宇文临,“王爷,这是您叫属下给娘娘带的手镯。”

就为了这个手镯,他今天要是不出门,会不会就不会有事了?宇文临看着手镯,顿时想砸了,可一想到这是专门为杜吟萱准备的,刚升起的一股怒火又熄灭了,攥紧了怕碎。

“王叔,侄儿还是那句话,莫天问行为有异,此事王叔给我三日时间,侄儿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此前,还请王叔别为难韩空。”宇文临恳切地同宇文羲谈和,宇文羲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却没有答话。

宇文临见宇文羲也不会说什么了,同大王打了声招呼,便要回王府,经过韩空面前,目光复杂地望了韩空一眼,韩空立即会意。

宇文临回了靖王府,见杜吟萱和脱脱在后院,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宇文临却是没憋住,轻咳了一声,引起她们的注意,杜吟萱一见宇文临独自一人回来,立即打趣道:“今日怎么不见韩统领与王爷一块回来,怎么,跟韩统领闹别扭了?”

宇文临还记得,清虚道长说了,杜吟萱不似常人,她不惧摇铃,或许是因她确实是人,又或许,她的道行在清虚道长之上。

而安阳王府近来发生的事太诡异。

“他在大理寺。”

脱脱闻言脸色僵硬,问道“王爷,为何是大理寺,这个时候,他在里面做什么?”

“莫天问死了,王叔怀疑韩空杀了他,把他抓了起来。”宇文临淡漠道,脱脱对这话有那么一丝怀疑,王爷向来不会多话,一般来说,这种事,他不会同脱脱说。

可是若是真的,韩空岂不就是待在牢里?脱脱半信半疑,王爷也变了一点。

第十二章:强行带人

宇文临不给她们一点回应的机会,愁着脸快步离开,杜吟萱进王府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宇文临如此愁眉不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夜深了,脱脱从宇文临走后就一直心神不宁,这一点杜吟萱倒是看得清楚,她这是担心韩空的情况,杜吟萱心照不宣,默默去休息了。

见着杜吟萱已经睡下,脱脱径直离开了王府,奔向大理寺,大理寺同靖王府一样有宵禁,大理寺卿时常在宇文临面前提到,夜里巡逻的侍卫分为三队,一队在王府周围来回巡视,一队在院子里巡视,还有一队,脱脱在屋顶上观察了几遍,还是没有看到他们在何处。

侍卫一过,脱脱便溜了进去,见着刑房出有几人在生活烧炭,炭盆中放入了五片铁片,脱脱不知是何用意,知道看到了韩空被一众侍卫押出了大牢,才知这是要对付韩空,可韩空没有的罪过大理寺卿,为何要受着非人的折磨?

韩空被锁链锁住了双手,双脚亦是锁住了,侍卫大步流星,韩空艰难地跨步,硬生生被扯着颠簸行走。

脱脱手握成拳,一股怒火从丹田处涌出来,一拳砸在了屋脊上,黛瓦“咔嚓”一声碎裂,脚尖一点青瓦,飞檐走壁,绕开了院里的侍卫,直冲韩空身边。

韩空听得瓦片被踩碎的声音,倾耳细听,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片刻,拖着韩空的两个侍卫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不曾见得人在何处,脱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顶上横飞而来,把两侍卫击下。

脱脱急着给韩空解开铁链,却是没注意大理寺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安阳王爷宇文羲一声紫缎盘龙袍,神采奕奕,进了大理寺。

“脱脱,你怎知我在大理寺?”

“王爷说的。”脱脱送来了束缚韩空双手的铁链,又自己蹲下身子去解开锁着双脚的铁链,韩空受宠若惊,连忙蹲下身子,自己来解。

一边结巴道“王爷,怎会告知你这件事?”

“起初我也只是半信半疑,可如今你人真的在大理寺,松开了就快走吧!”

以韩空对宇文临的了解,他不可能随意透露这个消息给脱脱,让她只身涉险,除非,宇文临也来了。

韩空把铁链往旁边一扔,道“好,我跟你去见样王爷。”

两人才迈步,听得不远处,一行人洪亮的声音响起,“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这是——大理寺卿的声音!

韩空和脱脱略微惊讶,安阳王爷的慵懒傲慢的声音传来,“都起来,本王不过来看望一个好友。”

韩空心灰意冷,道:“想不到安阳王爷竟然深夜来访大理寺,我要是这么逃了,定会令王爷与安阳王叔侄两不和。”

“那你怎么想?留下来?”脱脱不可思议看着韩空,而大理寺卿和安阳王的人也近了。

咚咚咚的声响由远而近,惶惶不安道“王爷,大人,罪犯逃了。”

两人又听得大理寺卿心浮气躁吼一声“人逃了?你们都是干些什么吃的?”

“逃了?”安阳王爷斜乜着一双虎眼,看着有几分诡异,随后慢悠悠道:“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这般猖狂。”

“靖王战功赫赫,手握重兵,上有太后和大王宠爱,下有百姓拥戴,自然就不会把王爷您放在眼里了。”

“嗯~”宇文羲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里呼之欲出的怒火。“杀了宇文临,这天下迟早换姓。”

宇文羲怒气冲冲,韩空和脱脱大吃一惊,宇文羲欲加害于宇文临,前些日子,叔侄两还一起上阵打仗,宇文临没有做对不起宇文羲的事,韩空也是鸣不平,宇文临视宇文羲如生父,他怎能狠心地想着杀害他,韩空心一横,往前迈步,被脱脱拉住呵斥:“你不要命了?刑房刚生了碳火,你可知你现在出现会遭受什么极刑?”

“脱脱,不能让他加害于王爷。”

“可……”

脱脱还应付着如何拦下一时冲动的韩空,却听得大理寺门口又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想杀本王,王叔还得多花些心思。”

众人呼吸不自觉的静止了片刻,空气里多了一丝寒冷,那扇似乎可以隔绝一切的朱红大门,瞬间脱了栓,“砰”的一声打开了。

两扇门嘎吱嘎吱地响着,宇文临同一白袍老道进屋,两旁梦魇军面戴冰冷的铁面具,让人捉摸不透神情,宇文临依旧是冷漠的脸,看着安阳王爷的目光多了一丝弑杀。

安阳王爷似乎是始料未及,竟是半晌没反应过来,宇文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轻笑一声,“‘王叔’,别来无恙!”

大理寺卿一见这宇文临突然出现,吓得瞬间又成了唯唯诺诺的下官,与方才诽谤宇文临时判若两人。

宇文羲一脸大理寺卿悄悄挪了位置,心里头大骂此人为贪生怕死之辈,一边同宇文临笑道:“临儿,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听错了吧,大半夜的临儿怎么就过来了?”

“王叔身体不适,想必也没精力管我这不听话的属下,还是侄儿带回去管教管教吧!”

“……”

宇文羲眸光一凛,杀意腾起,宇文临笑了笑,道:“王叔莫要生气,侄儿可不会徇私枉法,这件事,我们按照规矩来,若本王没有证据证明韩空的清白,人便交王叔处理。”

韩空和脱脱确认了宇文临是真的来了,连忙回了宇文临身边,

刑房那一盆碳火了可是为了韩空才烧的,宇文羲如今见着韩空安然无恙出现在他面前,顿时暴怒,一双眼睛变成了血红色。

清虚道长同宇文临道“王爷,他内心充满了仇恨与敌视,其力量便多了几分。”

似乎是为了印证清虚道长的话,周围渐渐多了一些诡异的气息,霎时乌云密布,阴风怒号,吹得人浑身发麻,旁人还不知发生这股让人生畏的阴风何来,唯独宇文临和清虚道长看得真切,宇文羲身后,他们四周,自己墙院上,都站了一堆脸色煞白如纸的阴魂。

但他们皆是木愣地站着,似乎并不听宇文羲的吩咐,而宇文羲对这一切,确实也是始料未及,渐渐心慌地看着四周的阴魂。

直到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这四周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控制着所有的阴魂,宇文羲才愤愤收手,宇文临除了带了一个老道,还带了一个可以压制他的游魂。

而宇文临和清虚道长同时也是惊讶,这游魂也不知是敌是友。

宇文羲皮笑肉不笑,挑眉警示道:“临儿,韩空毕竟是罪犯,你这是徇私舞弊,包庇下属。”

大理寺卿也附和着宇文羲道“是啊,靖王,大王口谕,没有大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从大理寺带走罪犯。”

脱脱心里捉急,宇文临闻言冷哼,“寺卿大人怕是糊涂了,父王真的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本王吗?还是寺卿大人这么快就有了乞骨还乡的想法?”

面对宇文临突然的话语,众人面面相觑,靖王狠起来,诛九族不是事呀!

大理寺卿瞬间脸色苍白,向宇文羲求助,奈何宇文羲想要与宇文临拼势力,那也是以卵击石。

宇文羲气势瞬间虚弱许多,看着韩空,视若仇敌,又看向宇文临,更是难以掩饰眼里的恨意,话却是在示好,“临儿,三日,三日时间,你若是不能证明韩空没有杀人,本王可就不给你面子了。”

“好!王叔早些回府休息,侄儿也累了,先告辞!”

目送宇文临离开,大理寺卿恍然发现自己额头细汗涔涔,看宇文羲虎眼带血,大理寺卿诺诺道“王爷,现在似乎还动不了靖王。”

“那可说不定,他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先下手为强,好戏才开场!离开了灯火,可就是我的天下了!半夜出门,也不知道多带点臭道士!”

宇文羲露出诡异的笑容,大理寺卿却是不知何意。

第十三章;王妃常吃醋

宇文临和清虚道长坐着马车,脱脱和韩空在外赶马,回到靖王府之时,已经四更天,大老远就见整个王府灯火通明,近了些,只见是四个侍卫陪着杜吟萱在王府门口等候,夜风微凉,杜吟萱也是百无聊赖地踱步,一见马车靠近,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还从没有这样,因为等来了一个在等的人而欣慰。

“王妃!”脱脱震惊道,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马车内,她出门的时候,杜吟萱明明已经睡下了,可现在她人在这,宇文临会不会责怪她失职?

脱脱和韩空跃下马车,宇文临同清虚道长下了马车,见王府一片亮堂,微惊,一见门口,杜吟萱安静待在风中,宇文临见惯了她无理取闹的样子,这般文静地等候,倒更像个需要呵护的女子,宇文临心里流过一丝心疼,也有感动,没那么多的言语,有人愿意在晚风中等他回家,也是一种幸福。

“你怎么在这?”

杜吟萱还是调皮的模样,笑道:“等王爷回家呀!”

“怎么知道本王出府了?”

“听到了马车的声音。”杜吟萱指着马车,宇文临会意,道:“回去吧!”

杜吟萱点了点头,却发现宇文临突如其来地伸出手想牵着她进府,可是现在她身体如同冰块一般冰,不能让他牵着。

杜吟萱眼疾手快,轻巧地躲开了他的手,面对宇文临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杜吟萱吐了吐舌,道:“男女授受不亲,别拉拉扯扯的。”

说罢自己快宇文临一步,提起裙摆便快步走上阶梯,宇文临还回味着她这句话,男女授受不亲?她怕是忘记了他是她的谁了。

杜吟萱依旧是回云水谣,第二日睡了个懒觉,醒来时日上三竿,脱脱和小不点以及白苏三人早已经在门外等候。

让她三人进屋,杜吟萱一见只有三人,伸了个懒腰,问道“盻子和张虹呢?”

小不点笑嘻嘻道“娘娘,王爷把她们两个调到子澜姐姐那里了。”

杜吟萱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她们两个去服侍子澜?所以说子澜不仅仅只是侍寝丫鬟了,可能不久后就成正夫人了。

杜吟萱还不知自己这坛醋是彻底地被她打碎了,现在就一身醋味,沉着脸洗漱,在梳妆台前,小不点还在给她梳理秀发,杜吟萱开口,“脱脱,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已经出门了。”脱脱恭敬道。

杜吟萱阴阳怪气回应:“他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听出这话里的小情绪,脱脱安慰道:“王妃,你也别怪王爷,王爷也是怕王妃没休息好。”

杜吟萱细眉一挑,仰望着脱脱,似笑非笑,道:“怎么滴,你还不想跟我说韩空的事?”

脱脱沉默了片刻,如同做贼心虚,一时半会说话不利索,“王妃,你的意思是?”

小不点拿起镶嵌碧海烟珠的金丝雀簪,欲给杜吟萱戴上,杜吟萱手一拦,让小不点放下,她站起身,势如咄咄逼人,“既然清虚道长都已经看出来此安阳王爷非彼安阳王爷,为何宇文临不直接说破?”

惊愕杜吟萱知道这件事之余,让脱脱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杜吟萱直呼宇文临三字。

“王妃,你……怎能直呼王爷名讳?”

杜吟萱眉眼一垂,再抬起眼眸,好奇地盯着脱脱,反问:“这是重点吗,脱脱?何苦费心劳力寻找蛛丝马迹给韩空洗清冤屈,宇文临还对付不了宇文羲?”

小不点小心翼翼地扯了杜吟萱的衣袖,提示道:“娘娘,祸从口出!”

杜吟萱不以为意,脱脱见状,自知瞒不过她,便解释道:“王妃,清虚道长只是知道安阳王爷身份有假,却不能逼其现出原形,王爷空口无凭,不能服众,世人只会觉得是王爷想一手遮天,清除异势力。”

倒是没说谎!杜吟萱又坐了下来,柔声道:“知道了,你担心韩空,大可不必在我这里逗留。”

“可是王爷吩咐属下要时刻保护王妃。”脱脱面不改色,镇定回应,杜吟萱嘀咕了两句,理直气壮道:“他才没有那么好心,保护是假,监视才是目的,脱脱,你便同他说,想要监视我,让他自己来!”

“王妃,这……”

“退下吧!”杜吟萱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脱脱也不好忤逆,便应声:“是。”

整日待在王府里,宇文临在王府的时候,还能去逗着他玩,现在是一天连个影子都没有,杜吟萱吃了午膳便坐在王府的水榭里发呆,看着水塘里时不时蹦出水面的锦鲤,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怎么了?”子宁体贴入微,轻声问。

“小不点,你不觉得王府实在是太无聊了吗?宇文临还不让我出去。”

杜吟萱每提一次宇文临名讳,都会令两丫鬟心惊胆战,四处张望附近有没有别人。

子宁小心提醒,“娘娘,王府里规矩众多,可比不得外面,娘娘要小心才是。”

规矩?她可不在意什么规矩。

杜吟萱若无其事,随意问两句,权当了解了解,“都有些什么规矩?”

子宁想了想,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从小就在王府里生活,过的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活,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奴婢一时也说不清,就是很多。”

“子宁,你和白苏去罗列一份王府的规矩,一定要详细,整理清楚了就说与我听。”

“是,娘娘。”

娘娘要学王府的规矩,对她们来说自然是好事,两人不约而同地喜上眉梢,纷纷给杜吟萱写出王府的条条框框。

宇文临不在府上,等两个丫头整理好东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杜吟萱便在王府里转一转,熟悉王府的地形。

靖王不愧为大王最宠的儿子,徽月的战神,这府邸,杜吟萱也是逛了一个时辰,才略微熟悉各处都有些什么。

而在最北边的一座院子,外面花草茂盛,更显冷清,徐长卿爬上墙头,小小的花草或隐或显,皆藏身于绿叶中,像满天的星空,多了一丝神秘,就是这股神秘,吸引了杜吟萱。

拨开拱门处的藤蔓,院子里的情景让杜吟萱瞠目结舌,这座院子分明就是一片花海,花朵姹紫嫣红,各种异域奇花,有的花瓣如圆帽,白萼黄蕊,状若圆月;有的形如起舞的女子,怪异中有几分俏皮可爱;有的如冰帝花开,冰清玉洁……

陶醉于花海里,杜吟萱一度以为这就是一个花圃,却见到了院子里还有一座房子,形如小山,四周趴了一层翠绿的植被,若非那扇门开着,她也真把这屋子当成小山了。

进了屋,里面的布置令人眼前一亮,看外头似简陋,屋里却如一座宫殿,有些宫殿的华丽,然布置更显雅静,一道横贯整个屋子的山水墨画的画屏将屋子纵向隔成了两半,画屏横向开了三扇拱门,拱门两边皆有书架一般的楠木架子,放置的不是书,而是各种花和瓷瓶。

果然靖王府的建筑不会有差的!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杜吟萱更加欣喜,画屏后似乎有一处天然温泉!

杜吟萱三步并两步,欣然走向拱门,里头确实有一潭天然温泉,然而,泉水里有人。

宇文临闭目养神,做人十八年,当鬼九百年,头一回看一个男子裸/身,杜吟萱红了脸,退回屏风后,可她这么大的动静,宇文临真的没有察觉?

为了再次证实,杜吟萱又探头探脑去看,发现这王爷除了身材超级棒之外,常年出征的他腰间无伤,胸膛无伤,只在右臂上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伤口还未愈合,留下了疤痕。

只有一道伤口,难怪被称为战神,他的武功,怕是在她之上,不论控制鬼魂的话。

杜吟萱收回视线,偷窥这种事,怎么样都不光彩,还是溜之大吉,正在杜吟萱悄悄退下的时候,宇文临忽然睁开眼,薄薄的嘴唇轻启,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听着甚是舒心。

“王妃来此一趟,不打声招呼就想走了?”

第十四章:怪物

被发现了!走还是不走,一时进退维谷,杜吟萱又探头往里看一眼,不见了宇文临,杜吟萱不经意间握着楠木架上的青瓷花瓶,找了个支撑点,继续往里探头,看看人到底去哪了?

还是不见人,杜吟萱转过身子,手一挥,好像拌到了什么,只听得一声脆响,青瓷花瓶掉落到地上成了碎片,溅起的小碎片似乎在宣泄它们的不满,争相用自己微小的力量撞击杜吟萱的脚踝。

这点疼不算什么,令杜吟萱畏惧的是阴沉着脸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宇文临,杜吟萱索性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到了瓷片,脚心传来疼痛感,杜吟萱微微踮起脚尖。后背靠在了画屏上,退无可退。

宇文临目光不着痕迹地向地下一瞥,见着碎了一地的青瓷花瓶,还有杜吟萱踩在上面的一只脚,碎了其他的倒也无关紧要,只是这个花瓶是他专门为一个很重要的人准备的,包括这里的一切,只为了一个女人。

怒火,在心里蔓延……

空气里渲染了猎杀的氛围,杜吟萱哆嗦了一下,这次好像更严重了,到底是哪处得罪他了?

“来这里做什么?”宇文临阴沉沉的语气,杜吟萱意识到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我,路过的。”

“路过?你觉得本王会相信?”宇文临不满地缩了缩瞳孔,右手扯过杜吟萱的手,捏住了手腕,杜吟萱还是头一回感受到骨头快被捏碎的疼意。

尤其,这只手腕,被清虚道长的摇铃灼烧过,此时,真是使不上一点力气,杜吟萱以为自己死了这么久,不会疼的,然而现在发现原来她也是会疼的,疼到眼角很不争气地泛着泪花。

杜吟萱感觉到威胁,一股想要反抗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也是尽力克制,好像灵魂已经不由她控制,被厉鬼侵占,杜吟萱说出口的话,多了几分警示,“可不可以放手,很疼!”

威胁他?宇文临可不吃这一套,加了几分几道,逼问;“目的?”

哪有什么目的?只有疼痛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那个狠戾的厉鬼也不知何去,满脑子只有一个感觉——疼!

“嗯~”杜吟萱沉闷着,既然他不会放手,何苦喊疼,倒让他高兴了。

“我说了,我就是路过的,你不信就算了。”

“满口胡言!”又是惩罚性的力道,杜吟萱终于还是又喊疼,“疼!!”

说罢杜吟萱抬起右手,握成小拳,想的是一把锤在他胸膛,让他了解了解胸口碎大石的那种沉痛,然而力道却出卖了她,一拳砸下去,不痛不痒,反倒像撒娇,宇文临鬼使神差握得更紧,杜吟萱一个趔趄,倒他怀里去,也是宇文临没想到了。

宇文临松了手,可是杜吟萱又磕了他结实的臂膀,下巴又疼了,还没开口大骂,目光便见他有力的臂膀上,那道伤疤触目惊心,杜吟萱顿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抬眸,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满是心疼与关怀,“你这伤怎么来的?”

没想过她会注意到这道伤疤,宇文临愣了片刻,眼中闪过迟疑,最后还是冷漠,“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往衣架子走去,余光见杜吟萱还愣在原地,眉心一皱,又道“还不走?”

一个对她这般冷淡的男人,为何要关心他?杜吟萱回了神,挪了挪脚,方才踩着的地方落下一片血迹,难怪会疼!

再看向宇文临,杜吟萱坚定了一件事,这个人,并非良人!杜吟萱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离开,没再看他一眼,心里好像落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宇文临再回头望了一眼成了碎片的青瓷瓶,

一股怒火积在心口,见着那片血迹,暴怒的脾气又沉静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不满她擅闯同梨园,又心疼她受伤,罚与不罚,难以抉择。

————

血迹不过留在了那个院子里,杜吟萱走着走着,也习惯了这个疼意,大步流星回了云水谣,两丫鬟已经回到屋子里头打扫收拾,杜吟萱一进屋径直往茶几走去,一坐下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默默地轻抿一口,好像手捧着一杯热乎乎的茶水,心情都会好一些,杜吟萱拿着被子,愣怔了起来。

两个丫鬟互使眼色,子宁小声道:“白苏,娘娘好像不开心。”

“去问问。”

两人斟酌片刻,立即放下手里的鸡毛毯子和手帕,轻手轻脚走到杜吟萱面前,杜吟萱抬眼瞥了她二人一眼。

子宁蹲下身体,声音清甜稚嫩,“娘娘,您不开心吗?”

来到徽月,自己也没对谁怎么好,难得这两个丫鬟对她真心实意,有她们陪伴,一时间什么烦恼都能放下,杜吟萱咧嘴一笑,道“没事啊!走累了而已,让你们两给我罗列的规矩,写好了吗?”

“娘娘,都写好了,您看看!”

白苏从怀里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纸,杜吟萱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两个小丫头写字还挺小,心里一顿嫌弃,连忙道“挑几个重要的念给我听,实在不想看。”

“好!”

白苏看了一圈,道“娘娘,奴婢觉得最重要的应该是这两条。第四条,王府有宵禁,亥时后在外鬼鬼祟祟,一律当刺客处理;”

杜吟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还有这一条,未经王爷允许,擅自进入春风阁者,格杀勿论。”

“春风阁在哪里?”杜吟萱一听格杀勿论这四字,提起了兴趣,抬眸问道。

“春风阁应该在北苑东面,有一处温泉,除了王爷,别人不能进去。”

杜吟萱一听,脸色霎时沉了下来,那不就是她刚才去的地方!!

“真的这么严重?”

“不太清楚,这是规矩,也没人犯过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杀了。 ”

“呼~”杜吟萱深吸一口冷死,第一个犯错,宇文临会不会杀鸡儆猴?渐渐一股忐忑不安的愁绪笼罩,杜吟萱回想了一下方才宇文临的变化,他好像很生气。

杜吟萱惴惴不安中,子宁突然盯着她的绣花鞋问道:“娘娘,您受伤了吗?怎么有血迹?”

杜吟萱被子宁的话点醒了过来,连忙道:“没事,刚才不小心踩了一些碎石。”

又轻抿一口茶水,耳廓一动,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好多人!

杜吟萱利索地放下茶杯,突然腾起,有杀气!

杜吟萱一察觉,便见着宇文临面无表情地进屋,身后还跟着韩空和脱脱,另外两个侍卫。

子宁和白苏未发现宇文临平静的表面下蕴藏一颗猎人的心,按礼参见,顿了片刻,宇文临同两个侍卫道“把她们带走!”

两个粗犷的侍卫上前来,子宁和白苏皆是一惊,慌乱下跪道“王爷饶命!”

杜吟萱拦在两个侍卫面前,猜测宇文临是责怪她们两没有早点教她府中的规矩。

“请王爷放过她们,她们都是无辜的。”

宇文临也没猜到她跳出来拦住两个侍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反问:“本王何时说过要惩罚她们?”

杜吟萱峨眉微蹙,不罚她们,那是为何?看懂杜吟萱的疑惑,宇文临冷静道:“本王府中的丫鬟可不能跟一个怪物在一起!”

第十五章:怨气

“怪物?”子宁白苏不明不白,一脸茫然,杜吟萱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惊愕,明明知道会失望,又不得不怀着一点希望地看着宇文临,却见他真的冷到无法接近,杜吟萱识趣地让开,子宁和白苏就这么被带了出去。

只留下他二人和脱脱韩空,而脱脱手中还托着一瓶鲜嫩的花叶,宇文临见她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剑眉下一双星目透露一种奇怪的神情,好像个没事人一般,“不打算介绍一下你自己?”

“王爷难道还不认识我?”杜吟萱别过头去,再听见他说话时,仿佛空气都冷了几分。

“真要本王逼着你?”

杜吟萱闻言回头看着他,见是韩空走了出来,一手握着匕首,脱脱拿着花叶过来,杜吟萱意识形势不对,可韩空道了一句“娘娘,得罪了!”

这便握住杜吟萱手腕,在她指尖划破一个口子,血滴落下来,滴进脱脱受手捧的花叶中,那鲜嫩的叶一瞬间枯萎。

杜吟萱来不及顾虑手指的疼痛了,可能那个院子发生了什么,才让宇文临注意到了这一点,可一个院子真的那么重要吗?那里究竟是藏了什么。

“现在呢!西蒙王室欺骗本王,你有什么想说的?”

慌张只会让事情更糟糕,杜吟萱镇定如故,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两人就这么胶着,她不回答,他便不问,许久,杜吟萱才道:“不过服用一些药物,竟被王爷当做怪物,王爷不觉得您有些小题大做了?”

宇文临瞳孔骤缩,这个女人从来只会按着她觉得对的地方走,却不知道宇文临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方式。

“据说西蒙的塞尔娜公主性子软,你可一点都不像。”

被宇文临直接道破,杜吟萱还做最后的挣扎,又道“远嫁他乡,双亲不在身旁,自是要比在家里坚强。”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与本王作对,只是一个愚蠢的做法,除非你想死!”

杜吟萱闻言脑袋晕眩,以她在冥界的地位,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卑躬屈膝,何时有人教训她,威胁她?

“好,吟萱以死谢罪,不过在这之前,恳请王爷,别为难西蒙。”

看杜吟萱一脸认真,宇文临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眸一闭一睁,杜吟萱还是异常决绝的模样,脱脱也是女子,知道事情原有,不免为杜吟萱伤心,她并非大错特错,只是王爷不容任何人沾染属于文桑公主的东西。

“你想死?”宇文临星目微眯,寒光乍现,“本王成全你!”

“给她!”

面对宇文临突然的怒火,韩空惊心,小声道:“王爷!王妃罪不至死,”

“给她!”

宇文临又开口,更加绝情,杜吟萱感觉寒心,是想赐她毒药还是白绫?韩空反抗不得,从腰间拿出一瓶青瓷小瓶子,递给杜吟萱。

杜吟萱接过来,宇文临下令道:“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这个屋子。”

说罢一刻也不想留下,韩空也离去,偌大的房间,只有杜吟萱握着一瓶药,内心平静无波澜,本来就该想到的结局。

杜吟萱再坐下,看了一眼脱脱,啼笑皆非,“他是怀疑我不会喝下这药?”

“王妃多虑了,王爷既然肯离去,王妃食用与否都是您自己的决定,王爷不勉强您。”

“不勉强?”杜吟萱杏眼微眯,苦笑道“不勉强又何必叫你留下。”

“王妃,王爷只是想让您明白,西蒙想翻身,不可能了!”

杜吟萱闻言有一刻的愣怔,宇文临的心思实在令人费解,他还在怀疑西蒙派公主来和亲是想东山再起?

见杜吟萱沉默不语,脱脱提醒道“王妃,今日一早,王爷已经找回了安阳王爷的尸身,您觉得这事瞒得住?”

“……脱脱,你别拐弯抹角的,说的我都糊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吟萱拍了拍脑门,她这说得不清不白,杜吟萱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安阳王爷是假,宇文临找回了真的王叔的尸体,这个她可以理解,可是她杜吟萱也没瞒着他们什么呀。

然而脱脱冷眼道“王妃还是执迷不悟,那就不怪王爷无情了。”

脱脱留下狠话,人也离开了,杜吟萱更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一死,多大点事?

脱脱回了书房,宇文临和韩空都没歇着,和宇文临对面坐着的还有清虚道长,脱脱抬脚进屋,便听到宇文临问话,“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王爷,王妃进春风阁也可能是巧合,并非刺探,莫管家是西蒙巫族出身的事,尚且不知王妃是否知情。”

韩空应道“莫管家连自己的儿子也狠得心下杀害,西蒙王懦弱,估计也没办法让他臣服。”

“可王妃的出身,大有可能是巫族。”清虚道长轻声出口,宇文临抬眸望了一眼,冷静道“西蒙王室并非巫族。”

“老道的判断不会有错,西蒙王了解塞尔娜公主的性子,绝对不愿意她远嫁他乡,至于这换脸的巫术,想来王爷带回来的安阳王爷的尸体也在承受着。”

宇文临再三斟酌清虚道长的话,若他所言非假,那么杜吟萱定然是知道怎么撕开尸体的人肉面具。

“脱脱,你看着点王妃。”脱脱应声出门,又回了云水谣守着,脱脱未进门,杜吟萱坐在床上盯着那一瓶药,忽然感受那一抹被隐藏得很好的气息,自是当宇文临又派人来监视她,心里怨气横生,猛然腾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开瓶子倒完瓶内绿色的液体。

猛饮一杯,躺床上去了。

脱脱倒也干脆,没有进去瞧瞧她,就一直在屋前守着。

冰冷的液体说着喉咙往下,所到之处如针锥,杜吟萱闭着眼,等待毒发,等待死亡总是觉得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疼痛感,青瓷瓶空荡荡地放置在床头柜上,杜吟萱的魂已经飘离身躯。

临走之际,杜吟萱又看了一眼床上没了呼吸的尸身,明日王府的人知道她死了,会把她扔到哪里去?乱葬岗还是义庄?

乱葬岗什么样,她是知道的,但是义庄……杜吟萱觉得自己应该去了解了解那个可能要去的地方。

深夜的义庄一片漆黑,府口点着两盏白灯,就想指引迷路的游魂,让他们找到安身之处,杜吟萱用着自己十八岁死去时的容颜,一袭红装,嘴角微微上扬,却不见媚态,倒显清冷,寒眸如星月,三分温柔,七分孤独。

这张脸才是她卡扎伊娜·慕尔恬的真容,在徽月,没有人会认识她,走进义庄,穿过大堂,香火旺盛,炉边,纸钱灰纷飞,再进停尸房,空旷得没有一点杂物的房间,有些冰冷,让刚进入的杜吟萱不禁哆嗦了一下,一眼望去,大片白色的床,一具一具死尸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原来死了会被抬到这里,和那些刚好死去的人在一起。

杜吟萱转身要走,耳畔传来一阵微弱的声响,杜吟萱回过头,四面除了一点风从屋檐下的缝隙呼来,便没了什么动静。

待她要走,这次倒想一个痛苦的呻/吟,入耳清晰,杜吟萱转身,径直走向一具尸体,那具尸体遗憾太重,不能安心离去。

绕了一圈,杜吟萱来到他身边,不知是何人,杜吟萱手抓着白布便掀开,见是一个年轻人,肤色已经惨白,两只眼睛异常凸出,恶狠狠地瞪着屋顶,杜吟萱抬眼望去,他瞪着的地方,屋顶结冰,一滴冰水,“滴答”一声落下,砸在那年轻人的鼻翼上,溅开,杜吟萱只觉得自己右手手背微凉,定睛一看,被那滴冰水溅到了。

第十六章:引人入洞

“这么重的怨气,不如托梦给我,我帮你完成遗愿。”杜吟萱吹了吹手背,吹干那滴水,右手伸出,缓缓地给年轻人阖目,时光仿佛倒流,杜吟萱走进了这个年轻人的回忆里。

活在别人的回忆里,杜吟萱脑海里渐渐充盈着这个年轻人的记忆。

他叫莫天问,安阳王府管家莫封的儿子。

徽月历四十年夏,七月中旬,是她和宇文临成亲的日子,莫天问披麻戴孝,走在送殡队伍的最前面,托着他父亲的灵位,一双眼睛红润。

这日艳阳高照,“之”字型的上坡道路,马车轮辙深浅不一,路边的梧桐树叶大而翠绿,绿油油的桐子挂在叶丛中,一行人艰难地迈步向拐第一个弯道跨步。

原来焰火一般的太阳忽然之间被一层白云遮住,而后风云变化,天色一下子阴沉沉的,如同快要哭泣的小孩子。

“嘭~”

空中传来一声惊雷,众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被乌云笼罩的天空,前面撒着纸钱的术士大惊,“不祥之兆,不祥之兆!快,到前面找个地方躲起来。”

莫天问迷迷糊糊地就跟着他们的小碎步,赶紧向前走去,杜吟萱能够感受到他此刻愤愤不平的心情,在他看来,他爹是一个本分之人,死后若是不得安葬,那真就是老天无眼。

原本晴朗的天气,忽而之间倾盆大雨簌簌落下,送殡队伍慌而不乱,术士指着弯道的枫香树,道“树下躲雨,别让棺材进水了!”

一堆人慌慌张张,加紧了步伐,躲在树下,术士又检查了一遍棺材,没发现异样,只见众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各自拧着衣裳上的雨水,碎碎念抱怨。

“唉,晦气!”

“赶上这一趟,你也就认命吧!这次以后,换了活儿,别送不走死人,送了自己这么个大活人。”

“积点口德,给大家留点后路,金都的七月,总是雨水充沛,时而艳阳,时而暴雨,往年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别想多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术士听了摇摇头叹息,看向与人群隔离的莫天问,他方才把他父亲的灵位护得很好,自己也是淋了全身,坐在一旁静默无语。

术士走了过去,唤道“莫公子,你节哀顺变,大家的言语,不必放在心上。”

“先生,我没事。”莫天问抬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模样甚是清秀,而今眉眼间透着一股坚强,术士点了点头,“莫老爷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欣慰!”

莫天问“嗯”了一声,抚/摸着他父亲的灵位,听到有人问道“听到水声了吗?”

莫天问和术士都听到了这话,随后纷纷有人站了起来,场面一片肃静。

杜吟萱也听到了,是水声穿过石块之间,丁丁铮铮的声音,如龙过野,很迅速。众人纷纷表示真的有水。

而后,就在离众人休憩的枫树不远处,一道瀑布从弯道处窜了出来,喷喷洒洒,看呆了众人,有人惊讶道;“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小瀑布?”

“可能是这场大雨导致雨水增多,也就有了这道小瀑布。”

“哦~看呐,有个洞!”

“哪儿?哪儿?”

“那,水帘后面。”

“对呀,刚才还没发现的,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洞?”

“会不会是猎人打猎时为了避雨而凿的?”

又是一阵嘈杂声,术士挽起袖口,一马当先,从雨中穿过去,站在瀑布前,圆睁着眼,盯着那个黑魆魆的洞口,自己惊吓了,连连后退,杜吟萱讶异于他的反应,也看了过去,洞内各种鬼怪聚在一起,正打量着路边的这一盘大餐。

杜吟萱明了,他们回去后不到十天就全部死去的原因。术士上下牙打颤,脸色铁青,唤众人道“快,快走!此处不可逗留!”

“先生,发生什么了?”莫天问见术士脸青一块白一块,担忧问道。

“莫公子,快走!这地方不能待,快走吧!”

莫天问虽是好奇,可是很听术士的话,看着雨势,左右不过淋湿一场,何况方才已经湿透。

“各位大哥,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众人看着雨势,一部分人点头答应,“行吧,继续赶路,事情做好了就赶紧回家休息。”

情愿的不情愿的都收拾东西起身,术士先生呼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冒了一脸的冷汗,幸好,他们走了就好。

没等术士先生完全松口气,洞里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子的声音,“这雨这么大,各位大哥何不进洞躲雨?怎地这般着急赶路?”

这般吴侬软语,真叫人舍不得不停下脚步,杜吟萱也望向洞口,见一个约摸十八岁的少女,着一身粉裙,撑着一把青花伞,从洞内款款走出来。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顾盼生姿,亭亭玉立的身姿,在伞下半俏半羞,直叫人心跳加速。

见着这些个人目瞪口呆,杜吟萱看向了术士先生,他的脸色更是铁青,又是一顿苦口婆心地劝诫。

“众人莫要听这女鬼妖言惑众,你们进洞,必定被她啃食魂魄,快,离开这里!”

那少女一听,不乐意了,水灵灵的眼睛瞬间红润,话没多说,一滴泪便滑落了下来,自顾自在洞口出哭得梨花带雨,可叫外面这些人恨透了那术士先生。

“先生,口下积点德吧,人家小姑娘不过是好心,被你当成女鬼了,可叫人委屈。”

“就是,就是!”

让人起哄着,便有人从雨中穿过,去安慰那少女,术士先生心急如焚,求助地看向莫天问,莫天问也是束手无策,用恳求的语气道“各位大哥,不如这样,先同小弟葬了家父,再回此处躲雨。”

一些人听着犹豫了,也有一些人称莫天问傻了,“莫公子,你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这么大的雨,我们何不进洞躲一会。”

术士一听,身子绷得笔直,恨铁不成钢,怒道“这地方不能久留,这洞更不能进!别执迷不悟。”

那少女看着术士,目露凶光,盯得术士先生身子一哆嗦,不祥预感涌上脑海,少女别开目光,看向莫天问,羞涩道“莫公子,洞里的都是小女的族人,也是因为碰上大雨,才进洞躲雨的,家父同族人在洞内熬了一钵鱼汤,大家都忘了看看外头的雨,方才听这瀑布声响,才想着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这不巧了,进来避避雨吧!”

少女说着眨巴这眼睛,一个浅浅的笑容,莫天问半个魂都快丢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少女,点头笑道“好,进去坐坐,去坐坐!”

杜吟萱一个局外鬼都替他担忧,这么容易被阴魂控制,鬼请他们进门,他们就进,难怪一回来,就魂归西天了。

事情都已经发现,即使看到了,她也无能为力,随着莫天问和众人进了洞,杜吟萱也看到了洞内的一切,当真是鬼畜聚集,一个一个贪婪地看着进洞的三十来活人。

在外看来,此处树木高大,并非岩层,一个黄土岭定然不会出现一个溶洞,这群人还不知自己进了鬼穴,只见着洞内一众鬼魂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坐下,围在一堆篝火旁,守着那钵香气浓郁的骨汤。

有人看着这乳白的汤汁,问道:“这什么汤?”

一个花白山羊胡的老鬼应道:“这是我们刚狩猎到的羊,于我们这些穷苦人家而言,羊肉汤就是山珍海味。”

众人蒙昧地跟着点头,杜吟萱定睛一看,不仅摇头叹息,若是这些人知道这里头根本不是什么羊肉汤,而是人肉汤,不知道谁还下得去口。

第十七章:雕塑杀人

少女看众人对这钵汤很是期盼,眉眼透露戏谑的笑意,却见莫天问又一人独自坐得远远的,少女收敛了笑容,款款走过去搭话,

“莫公子,大家伙都在那边热闹,你怎么不过去呢?”

莫天问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让他们热闹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莫公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要不跟我说说。”少女也蹲了下来,莫天问见她乖巧惹人心喜,又懂得为他分忧,脑子一热,道:“我爹一生没有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他从来只会本本分分地做着分内的事,怎么厄运要降临到他头上,怎么一夜之间,说走就走了。”

“生死有命,有的人耄耋之年身子骨还是硬朗如年少,有的人英年早逝,留下满腔抱负,莫公子,令尊高龄终寝,你也别太伤心。”

“嗯,谢谢你!”

少女脸色微僵,好像很久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陪自己聊天,信任自己。

莫天问又低下头去,忽而看向了放置于洞口的棺材,这才恍然发现,洞里没有术士先生的身影,莫天问猛然起身,四处张望。

“莫公子在找什么呢?”少女的目光也随着他环视四周,莫天问焦虑道“怎么不见了先生?”

少女弯弯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闪过一丝狡黠,只是片刻,她微笑道“他并没有进来,可能是回去了吧!”

“不可能,先生不会不辞而别,我去外面看看他。”

莫天问抬腿就往洞口去,杜吟萱对于他的反应,倒是深感欣慰,方才进洞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注意到那术士先生到底去了哪儿,也就一下子之间,人就不见了。

可莫天问还没有几步,被一个杵着拐杖的银白老婆婆拦了去路,历经沧桑的声音略带嘶哑,

“莫公子不必担心,让小幽儿出去请先生进来就好。”

老婆婆看向少女,少女抿了抿嘴,提起手绢,向莫天问走来,“莫公子,川婆婆说得不错,小女子出去请先生进来就好了,你还是休息一会。”

莫天问看向她二人,眼神带着一些怀疑,他现在很清醒,杜吟萱也很庆幸。

“怎敢劳烦姑娘,还是我自己去吧,姑娘你歇一会。”

少女看向老婆婆,遭老婆婆瞪了一眼,心头一颤,双手自然而然挽住莫天问的臂弯,强颜欢笑道“莫公子别客气,这样,小女子同莫公子去看看。”

面对少女如花似玉的容貌,莫公子还真是情丝萌动,竟没有把人推开,杜吟萱哀叹一口气,这少女也是身不由己,莫天问又抵制不住她的诱/惑,糟糕至极。

走到洞口,少女回头望了老婆婆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丝的畏惧,再看向莫天问,神情忧郁了,欲言又止,莫天问轻笑“姑娘有事就说吧!”

少女惊愕,没有松开莫天问的手臂,可见她的面色带着许多愧疚,如果这不是莫天问残留的回忆,杜吟萱真想帮帮这位少女,她似乎承受着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

“莫公子,你要不就赶紧走吧。”许久,少女开口,没有理由,就是一句话。

“术士先生呢?”莫公子别开的话题,少女迟疑不定,心有愧疚,又不想明说,莫天问再一次问道“术士先生到底在哪里?”

“他死了。”少女沉静道。莫天问竖直双耳,以为自己听错的,这才一下这的时间。

“为何?你们杀了他!”莫天问忿忿不平地咆哮,少女怕他引来了川婆婆,着手把人推远,

“别问我,你既然已经出了洞,就不要再进来了。”

被少女推向雨里,洞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响,莫天问只觉得莫名其妙,术士不让他进洞,少女也不要他进洞,可是术士如今身首异处,这些人,简直草芥人命。

杜吟萱隔着一个空间,也能感觉到莫天问此时此刻的愤怒,只是让她惊讶的是莫天问甩开了少女,冲进洞里。

就像抓狂一样,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头发花白的川婆婆,“你,是你杀了术士先生!”

众人看莫天问猩红了眼,一顿冷嘲热讽,“莫公子,莫不是嫉妒人家婆婆活得比莫老爷长久?”

“你……你血口喷人。”莫天问羞红了脸,对着那人,结巴了。众人一听,又是一顿大笑,“莫公子这叫颠倒是非,血口喷人的是你。”

“……”

莫天问只是一个书生,吵架不在行,更不会与人叫嚣,杜吟萱只是好奇,这个老婆婆听命于哪位尊主,可以同时控制这么多人,道行不浅。

少女安静地待在一旁,她也得罪不起这个老婆婆,可杜吟萱在冥界这么久,竟然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回去还得问问鬼帝。

“这小丫头刚才欺骗了莫公子,先生嫌此处人多杂乱,在隔壁休息呢!”

少女一听,唇色泛白,渐渐恐慌,莫天问却觉得这是意外的惊喜,惊喜道“真的?”

杜吟萱摇头叹息,这孩子傻了,被老婆婆控制到傻了!

川婆婆微笑点头,莫天问傻傻地往洞穴更深处走去,看似没有任何路口的岩洞,果真有一道规规矩矩的阶梯,一直往上走,阶梯不大,只够一人单独通过。

莫天问佝偻着身子,跨了一步踩上第一级阶梯,滑了下来,又换成手脚并用,模样相当滑稽。

爬了一会,那少女忽然出现在莫天问的面前,伸出手牵着莫天问,“莫公子,我带你过去。”

她的声音温柔至极,脸上笑容可掬,莫天问让她牵着,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少女走在前面,莫天问这才发现,少女并不是迈步前进,她身子离地三尺,飘上去的。

莫天问起了一身的冷汗与鸡皮疙瘩,甩开了少女的手,吼道“滚开!”

少女木讷地回头,莫天问一见她眉心多了一道裂痕,黑色的血液从裂痕处流下,如同魔怔了,莫天问身子僵硬不得动弹,手指着少女,不住地颤抖,少女道“川婆婆罚我了,她让我带你去找术士先生。”

言外之意,不就是要杀了他,莫天问一下子愣住了,目光之中透露着一丝恐惧,想着要后退,却不知道自己身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窟窿,一脚踩下去,莫天问便跌了下去,只听见一声惨叫,莫天问坠落到一个陌生进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四周十分的安静,在莫天问的面前有一堵墙,上面有着一个红色的手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这堵墙的后面有水在流动着。

莫天问站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向那堵墙,见那堵墙下面被凿了一个洞,既然有水的话,那应该会通向外边,莫天问想着自己应该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于是他便想方设法的要把那个洞凿大一些。

杜吟萱眼睁睁看着他那傻傻的动作,却不能告诉他,他这么做是把自己推向死亡。

一盏茶的功夫,莫天问已经用周围的石头把那堵墙砸出一个可以让一个人进去的小洞,莫天问十分欢欣,立刻就从那个洞爬了进去。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里边的“水”并不是水,而是一池血,血池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上面有一个白色的雕塑,背对着莫天问,而莫天问也看清楚了,这是一个和尚的雕塑。

恐惧占满了莫天问的内心,他开始想要后退,双腿却不听话的僵住了,完全没有一点反应,莫天问全身筋脉绷紧,双眼带着血丝。骨碌碌的盯着那塑雕像。这可能是他看过的最诡异的画面,那雕像竟然缓缓的转身了。

震惊不只是莫天问,杜吟萱也有一些惊愕,那和尚的怀里抱着一个人,他正是少女说的已经死去的术士,很显然他们杀人的手段十分的恶毒,术士已经被开膛破肚,跟着血混在一起的肠子被捞出肚子里,雕塑的嘴角缓缓的上扬。

也许是莫天问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杜吟萱被弹出了他的回忆里,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

醒来发现自己惊了一身冷汗,杜吟萱现在才发现自己肚子很疼,就是没有死去,床前坐了一个老爷爷正是她新婚那日的鬼爷爷。

鬼爷爷道:“尊主,您总算醒过来了,鬼帝在门外等了您很长时间。”

杜吟萱抚着肚子,掀开被子,起身到门外去,背对着她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他似乎是欣赏着今晚的月色,杜吟萱呼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去。

有力无气道:“鬼帝,您怎么来了?”

第十八章:人皮面具

男子不仅是白头发,他的脸色也如同白纸一般,狭长的双眸微微翘起,目光更如刀锋,令人不寒而栗,他就像一个从冰窟里走出来的黑暗统治者,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转过头看着杜吟萱,缓缓开口,“下次不许以这副皮囊见本帝。”他的声音非常的好听,很清新,很温润,跟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像,杜吟萱调笑道“鬼帝何时在意皮象了?”

鬼帝置若罔闻,他知道杜吟萱一定会听话,而杜吟萱是逞嘴上之能,以后见鬼帝还是乖乖换回卡扎伊娜的容貌。

“你似乎受了伤。”鬼帝问。

杜吟萱受宠若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鬼帝离开冥王殿,就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受伤?”

鬼帝转过头去,道:“你最近做的事有些冒险,”

“鬼帝,您来了也正好,卡扎伊娜想知道血河里的那个和尚是谁。”

“这件事你不必知道,知道的多了反而惹祸上身。”鬼帝一口回绝,杜吟萱就更觉得奇怪,仔细想了想,也只有她才会让鬼帝有所忌惮。

“是和女娇尊主有关吧!”

鬼帝沉默了,杜吟萱知道,沉默便是默认,女娇与她同年同日死去,位分上平起平坐,可女娇生前是狼人族公主,卡扎伊娜不过是族中一个资质异秉的少女,最主要的是,女娇与鬼帝有两世的缘分,前一世,两人青梅竹马,已经谈婚论嫁,鬼帝却不幸英年早逝,女娇嫁她人为妇,一年后香消玉殒,再次重生,女娇成了狼人族公主,鬼帝也从一个尊主接管帝位,女娇却在十五岁祭祀时看了鬼帝一眼,从此误了终身,修炼邪术,二十岁自了一生,只为与鬼帝在冥界能完婚。

可偏偏那日,杜吟萱刚好死去,不巧的是杜吟萱精通巫术,得鬼帝赏识,对她多了几分照顾,于是杜吟萱从此成了女娇眼中钉肉中刺,女娇的事情本来她不该管,可这次她毕竟是宇文家的一份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娇杀害他的夫君。

看透了杜吟萱的想法,鬼帝冷冷道,“聪明者从不会选择与女娇正面相对,本帝向来赏识你的聪明才智,在这件事情上别选择做个愚蠢的鬼。”

“多谢鬼帝关心,您的奉劝我收到了,卡扎伊娜不会令您失望。”

鬼帝听着杜吟萱坚定的语气,也不知道她的信心到底从哪来的?

杜吟萱看鬼帝不说话,开玩笑道“鬼帝,要不这样吧,您呢,赶紧把女娇娶回家,我们俩现在不和呢,肯定是因为她觉得我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障碍,等您把她娶回家,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可以和平相处了,鬼帝,您何乐而不为呢?”

鬼帝皱了皱眉头,阴阳怪气道:“管好你的事!”

说罢鬼帝倏忽一下便不见了,杜吟萱又抚了抚肚子,那么大一瓶毒药全灌下去,她居然没有死,真是福大命。

可是根据莫天问的回忆,他在见到和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后面被韩空杀死的莫天问又是哪一个?这其中缘由可能也只有莫天问一个人知道了,看样子还是得再去一趟义庄。

可这会,东方天际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清晨来临,杜吟萱便再也不能出去了,做戏做全套按套路出牌,她应该是死了。

往床上躺了一会儿,杜吟萱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推门进来的人,气息浑厚。杜吟萱不用想也知道宇文临自己过来了。

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杜吟萱使劲憋气,尽量让自己看着像一具尸体一样,宇文临沉默的看着她一片刻,同身后的太医道“给她看看!”

“遵命,王爷!”

太医的手搭在杜吟萱的脉搏上,片刻,对宇文临道“王爷,这药虽不致命,但食用过多对肠胃还是有所伤害,建议王妃最近饮食清淡一些。”

杜吟萱心里一万个草泥马,不是毒药!宇文临点了点头,带着些戏谑道“王妃可是听到了,本王今日倒是发现王妃憋气的能力比常人好很多。”

“……”

杜吟萱睁开眼,坐起身,眼神犀利帝看着宇文临,大骂一声,“宇文临,你真的太混/蛋了。”

感觉空气一下子冷却,太医缩了缩脖子,离他们两个都远远的,抱拳道“王爷,王妃并无大碍,下官告退。”

宇文临面若冰霜,冷冷地“嗯”了一声,太医连忙离开现场,杜吟萱坐在床上,宇文临在茶几旁,对峙了一会儿,宇文临先收回目光,道“无聊!”

杜吟萱不满地嘀咕道:“你还知道无聊两个字。”

宇文临目光扫了她一眼,很认真的问她,“你到底是谁?”

杜吟萱猝不及防,迷糊道“塞尔娜~”

自己说出口又自己连忙否认,“不不不,不是塞尔娜,是杜吟萱。”

宇文临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一会儿,似有万般无奈,说白了就是不想跟她说话了,宇文临站起身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走了。

杜吟萱对着宇文临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托着腮帮理了理头绪,当务之急应该是查清楚,冒充安阳王爷的这个人是谁。

来给杜吟萱送饭的人是一个陌生的丫头,杜吟萱看着她许久,那丫头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明目张胆与杜吟萱对视,杜吟萱拿着碗筷,看着一桌子的菜,没哪一样合她胃口,干脆就不吃了,同那丫头聊天。

“小丫头,很有胆量呀!”

“王妃所言何意?”

“王爷没告诉你,我这个怪物是吃人肉喝人血的?”

丫头一听杜吟萱的恐吓,默默咽了咽气,真的吃人么?

“这些菜都不合我的胃口,反倒是你比较可口。”杜吟萱邪魅地笑着调戏她,小丫头本能地后退,跨出门槛,颤抖着声音道“怪物!”

杜吟萱笑了笑,起身找来一身夜行衣,又要去一趟义庄,可还没出王府,见宇文临带着韩空,身旁还有清虚道长,身后六个侍卫,行色匆匆,走向王府的假山。

坐在屋顶上的杜吟萱立即起了好奇心,跟了上去。

王府的假山怪石嶙峋,假山北面有一座石狮子,石缝间长出郁郁葱葱的藤蔓,交织缠绕,韩空上前,摁了一下石狮子的眼睛,听见轰隆隆一声,石狮子分裂成左右两半,中间开了一道足够两人并肩而进的裂缝。

待他们九人都进去了,石狮子身体又合上,杜吟萱轻手轻脚到石狮子前,张望四周没人,学着韩空的模样,摁了一下石狮子的眼睛,裂缝果然又开了。

杜吟萱小心翼翼地迈开脚往里走,是一条倾斜的阶梯,往下走一段距离后向右转,转角处可见微弱的灯光。

杜吟萱下了阶梯,走出转角,还没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脖子上冰冷的刀刃令她抽了一口冷气,身子顿时僵住了,大气也不敢喘,韩空的长刀生生架在她脖颈上。

六个侍卫也是戒备状态,宇文临冷哼一声,一把扯掉了杜吟萱的面纱,众人惊讶不已,韩空赶紧收回剑,退到一旁去。

“这次又是想探什么消息?”宇文临语气没有一点温度,杜吟萱无奈崩溃,什么叫“又”?他不会以为她峭壁上次去春风阁是打探消息的吧?

念及此,杜吟萱连忙解释,“王爷误会了,我就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好奇~没有别的借口了?”

杜吟萱欲辩已无言,不信任就是不信任,无所谓了。

“王爷,以王妃的身份,可能有办法解开尸体上的谜团。”清虚道长在一旁开口,杜吟萱目光一下子亮了,他们是在这个地下室藏了一具尸体?杜吟萱当然是乐意为之。

“既然清虚道长开口,吟萱当尽力为之。再说了,王爷若真觉得我是来探消息的话,一会出了这个门,就可以杀了我,以绝后患。”

“进来。”

宇文临许了杜吟萱进去,再过一个转角,是一条十分宽敞的通道,一眼看不见尽头,而两旁都是牢房,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火炬。

那具尸体就停放在第一个牢笼里。

“莫管家?”杜吟萱脱口而出,可又让宇文临抓着把柄了,她何时见过莫封?竟一下子道出他的身份。

韩空未注意宇文临微妙的表情,回答杜吟萱道:“这人不是莫管家,安阳王爷做法那日之后王爷便命属下把尸体挖出来了,可是到如今,我们都没有发现其身上有任何缺口。”

他也不笨呐!

杜吟萱点了点头,凑近尸体,看了手,看了脸,看了脖子,伸出白皙的手指,指腹在尸体脸上划过,走在手上划了一下,道:“可有水,匕首,镊子。”

宇文临看她胸有成竹,便吩咐侍卫“给她准备。”

侍卫走了片刻就把东西带了回来,杜吟萱从腰间拿出一瓶药水,倒在了尸体脸上,顿时响起“滋滋滋”的声音,声音消失后,尸体面部浮肿,如同被水泡烂了一般。

杜吟萱把匕首和小镊子握在手上,众人看着她用刀子沿着尸体的脸廓割,渗出血来,应该是割到了皮,随后,用小镊子夹住了一层灰色皮囊,扯开了之后,尸体的脸被鲜血模糊,韩空立刻用水洗,见到换了一个面貌的尸体,于宇文临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听他喃喃道“王叔~”

第十九章:格杀勿论的由来

宇文临看起来是真的悲痛,尽管他没有掉一滴泪,可杜吟萱依旧能感觉到他此刻不平稳的心,愤怒与悲伤混杂,他从小在安阳王爷身边长大,亲密远超他与其生父徽月王。

杜吟萱默默退到一旁,安阳王爷的脸,差不多已经溃烂了,杜吟萱解释道:“王叔全身覆着这种人皮,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管家和王叔是最先遇害的,而管家的皮被活刮了下来,之后尸体便不知所踪,而王叔的尸体戴了管家的皮,葬在这里。”

“不,管家没有遇害。”宇文临否定了她的话,平静地开口,“一个尚有良知,尚有感情的人,会在乎自己的儿子。”

管家杀害了安阳王爷?

杜吟萱不太敢相信宇文临这样的推断,“不,王爷,我还是相信,王叔与莫管家十几年的感情并非虚假。”

她不明白的事情还是很多,而且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这件事,以她的身份,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宇文临缄口不言,韩空也不敢多说,让她知道莫管家来自西蒙,这一切都是因为西蒙战败,他想要为国复仇,杜吟萱作为西蒙的公主,她又该怎么想。

杜吟萱又惊吓道:“可是,小世子和安阳夫人在他身边岂不是很危险。”

王妃固然好心,但是太低估了王爷,韩空倒是觉得这样的王妃还傻得可爱。“王爷早知道他是假的,肯定要把小世子带离安阳王府呀!”

“看来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杜吟萱尴尬地笑着。

宇文临冷冷道:“若本王的事情你都清楚,何不你来当王爷。”

“那不公平,韩空怎么就什么都知道呢?”

“韩空是执行者。”

“我参谋不行吗?”

宇文临瞥了她一眼,不说话了,同韩空道“叫几个人把王叔的躯体带上,跟本王出府。”

出府?出府了好呀,宇文临出府了她就自由了,杜吟萱心里美滋滋,宇文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同清虚道长道:“道长,本王不在之时,府上安危就有劳您了。”

“王爷放心,老道一定不负所托。”

不负所托~杜吟萱心里暗暗念了几回,很悠闲地跟在宇文临身后离开了地下牢笼。

杜吟萱还想着今日要去哪里玩,一个不小心撞到了停下脚步的宇文临,额头还有点麻,“你干嘛停下?”杜吟萱不满意地抗议,宇文临眉心微蹙,“没本王允许,不许出王府半步。”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杜吟萱理直气壮拒绝。

“凭本王是你的夫君。”

“……”

杜吟萱沉默了一会又抗议,“不行,你要是觉得我串通外人,你可以派人监视我,但是我不想留在府里。”

“王妃该学学府里的规矩,别忘了自己的姓氏。”

宇文临说罢带着一众人离开,留下木讷的杜吟萱,关于她的姓氏,王室自作主张给了她杜姓,上次那个舞姬听闻她的姓氏,也是很惊恐,“杜”这个姓到底有什么寓意?

杜吟萱回想起来前几日游玩王府,发现王府里有一个湖泊,名叫颐兴湖,回云水谣换掉夜行衣,杜吟萱到丫鬟房里找来了子宁和白苏,带着她们两到王府的颐兴湖钓鱼,看王府各种殿宇宏伟瑰丽,最奢华的就是春风阁和宇文临的书房了,还有那么大一个荷塘,还有这个颐兴湖,假山等等,杜吟萱越来越觉得靖王府富贵有余。

十月份,蔚蓝的天,澄清的湖水,悠悠游走的彩色的鱼,还有拂面的微风以及湖边垂柳,一切都那么美好。

“宇文临肯定搜刮了不少民脂才修建的靖王府吧!”

白苏和子宁见杜吟萱义愤填膺的样子,都乐开了花,“娘娘,您这话就说得严重了,王爷哪有您想的那么十恶不赦。”

“他如果把凿这人工湖和堆假山的钱财平均分给城中的百姓,都够城里数以万计的百姓生活一年了,还不是恶人?”杜吟萱心里打算,等什么时候,一定要把宇文临储银子的地方找到,最好是藏宝室什么的,到时候把他的银两全部充公。

“什么人工湖?这是天然湖呀娘娘,王爷当初就是看上这湖边的风景,才买下这块地,修建府邸。”子宁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杜吟萱的脑海里,白苏又补充道“建完府邸,王爷才叫人修饰一下湖畔,才筑水提和廊桥。娘娘,王爷人挺好的!”

杜吟萱没了气焰,原本以为是宇文临劳民伤财,却是她自己目不识丁,看不出真假。

“你们怎么都帮着他说话?”杜吟萱吃醋,两丫鬟一左一右拥着杜吟萱,子宁笑道“娘娘,话说王爷对娘娘很特殊耶,娘娘进了春风阁,王爷就生气了一会,换做别人,那就是打死了扔乱葬岗了。”

杜吟萱啧啧啧地摇头感叹,白苏在一边附和道:“还有啊,娘娘您嫁进王府不到一个月,见着王爷的次数都比前一个王妃两年时间里见到王爷的次数多。”

白苏的话吓得杜吟萱的鱼竿都快握不住了,苦笑道“王爷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

子宁:“因为蒋千金嫁进来的第二天,王爷就出征了,蒋小姐在王府里等了两年,结果王爷一回来,就写了和离书。”

合离?出征归来?子宁笑着说,杜吟萱听着却笑不起来,“王爷那次是与哪国交战?”

“应该是汗照国,此战汗照国战败,割让十座城池给徽月,还与徽月建立盟约关系。”白苏显然知道的多,都能有条不紊地回答杜吟萱。

杜吟萱想着汗照国的狼人大军不至于能改变宇文临的心性,所以他写合离书是为什么?不清楚这个,万一什么时候她不小心就犯了前任王妃所犯的错,到时候她岂不是也会收到一封合离书?

“前王妃在王府里两年,都做过什么违反王府规规的事吗?”

“没有,”子宁摇摇头,白苏反对道“倒也不是没有,前王妃喜好修剪花枝,也去春风阁里剪过,谁知春风阁里的花比人还娇气,她剪了之后,那些花都死了,王爷回府先去了春风阁,再见的前王妃,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才写了合离书。”

“白苏,我怎么发现你突然之间特别聪明?”杜吟萱疑惑地看着白苏,子宁也摁了一下头,白苏笑道“是子澜姐姐的分析啦,我那会跟子澜姐姐在一起,而且,也是从那之后,王府多了一条规矩,未经允许,擅进春风阁,格杀勿论。”

这个规矩原来是这么来的,春风阁的那些花,杜吟萱上次一见,便觉得同其他花有所不同,让宇文临这么爱惜,这么看重的花,可能大有文章。

宇文临这次出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她还可以再去春风阁看看。

钓了一个上午的鱼,杜吟萱和子宁、白苏慢悠悠地走回云水谣,大老远就听到热情呼唤宇文临的声音。

一声声温柔似水的“表哥”传入杜吟萱的耳朵里,杜吟萱停在宇文临的书房前,等待张迎过来。

没一会,张迎出现在杜吟萱的视野里,而张迎也看到了杜吟萱,顿时脸上蒙上一层森森的冷气,轻慢道:“你在这干嘛?”

“等金凰郡主,顺便告诉郡主一声,王爷出府去了,还没回府呢!”杜吟萱抱着鱼篓,没什么架子,仿佛跟自己的妹妹说话似的。

张迎见她挽着袖子,抱着鱼篓,没一点淑女样,白了一眼,冷笑道:“表哥出府是表哥的事,本郡主来表哥的书房是本郡主的事,你一个闲杂人等,胡乱插什么嘴?”

杜吟萱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第二十章:脸可以丢,气势别输!

可是想到是自己先心生不悦,要告诉她宇文临不在府上,又何必计较她说了什么。

杜吟萱一笑而过,抬腿离开,张迎好奇地看着杜吟萱转身,目光忽然变得狠厉。

“站住,听说,你去过青楼?怎么,这么喜欢那种烟花柳巷?”

白苏和子宁一听是有够惊吓,金凰郡主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听张迎冷嘲热讽,杜吟萱皱眉,回过头模样十分严肃冷漠,不怒而威,眯了眯眼,问道:“听谁说的?”

张迎环手抱臂,睥睨一切,“你自己作践,还不许别人说吗?”

“张大人为人处世,谦卑有道,郡主身为其女,不得其髓,出言无状,不怕张大人伤心么?”杜吟萱嘲笑,张迎怒,“家父如何,本郡主如何,你管得着吗?”

“孺子不可教也!”杜吟萱淡定说道,潇洒离去,张迎更怒,手心攥得发白,身旁侍女小心翼翼宽慰,“郡主,您不必与她计较,不就是一个不得宠的挂名王妃,哪里比得上郡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张迎白了那丫头一眼,骂道“你懂什么?一个去了青楼,又去了春风阁的女人,表哥没有杀了她也就罢了,居然也没有把她扫地出门,见本郡主怎么安心?”

那丫鬟挨了骂,低着头不敢说话,张迎看向云水谣的方向,心道:“等表哥娶我那日,定要你好看!”

离开了她们的视线,白苏立即问杜吟萱,“娘娘,您觉得是谁把这件事告诉郡主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王爷虽然是很宠着郡主,可是也不可能会告诉她这些。”

“娘娘,会不会是张虹和盻子?”

杜吟萱抱着鱼篓,心里也没底,这一个王府里,不喜欢她的人又何止一两个,至少三个。

子宁抢着道:“我猜是张虹和盻子,她们两个几天前被王爷赶出云水谣了。”

杜吟萱苦笑,若真是因为这个,她们两个应该高兴才是。

“我觉得不是,她们两个都听的子澜的话,说不定子澜才是那个搬弄是非的人,她只要跟王爷吹吹耳边风,王爷又不会怪罪她。”

白苏一席话,杜吟萱猛然停下脚步,两个丫头一惊,连忙问“娘娘,怎么了,不舒服吗?”

吹耳边风,对呀,子澜是宇文临的侍寝婢女,在宇文临心中自然是重要的,吹吹耳边风,宇文临可以当她什么都没有说,可这也只是猜测。

“算了,都别猜测了,快回去收拾一下今天的大丰收,一会都死完了。”

杜吟萱催促道,子宁笑道“娘娘,才不会这么快死的,你放心吧!”

“对呀,娘娘,鱼没有这么脆弱的,我还记得以前膳房里有一条鱼放了三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喂,就把它泡在水里,结果它都没有死。”白苏叶附和着,杜吟萱成功把她们二人带离了刚才的话题,心里叶乐得开心。

回到云水谣,杜吟萱把鱼交给两个丫头,自己换了一身衣裳就出门,“鱼留给你两好好处理,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子宁倚在门前问道“娘娘,您要去哪里?”

“不告诉你。”杜吟萱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离开,如果她们二人知道杜吟萱要去春风阁,一定会拦住她。

沿着上次的路线,又回到了春风阁,杜吟萱看着一模一样的情景,心里万千情绪,前任王妃因为剪了花枝,导致里面的话枯萎,宇文临就写了合离书,而她,打碎了一个瓶子,宇文临到底多愤怒,她清楚。

“春风阁~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隔着一堵墙,穿过这拱门,就进去春风阁里面了,然而,杜吟萱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越是站着,越是胆怯,万一这个秘密是自己不想知道的呢?

再三思量,杜吟萱还是迈开了脚步,来都来了,什么样的事情她不能面对的?

往前走两三步,意外传入耳边的震怒声着实把杜吟萱吓了一跳,尤其这会,她做贼心虚。

“站住!”

杜吟萱忐忑不安,猛然回头,小脸煞白,见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袍的男子悠然走近,超凡脱俗的扮相,眉眼间的风流不羁,以及表面的温润如玉,看着令人心喜,忘了自己身处何处,杜吟萱也多看了一眼,然后被自己脑海里强烈的逃脱欲拉了回来。

猛地摇了摇头,那人一见她这模样,打心底里觉得还挺可爱,杜吟萱抬头看着他,目光清冷,带着一丝疏离,他顿时敛了笑容。

杜吟萱道:“你是谁?”

那公子轻笑,应道:“本公子还没问你是谁呢?在这做什么?”

这声音,痞痞的,却一场温润,怎么比鬼帝的声音还好听!!看来就宇文临的声音最难听了,杜吟萱心里吐槽着,同他开了个玩笑。

“我……王府新招的丫鬟。”

“新招的?”那公子上下打量着杜吟萱,穿着得体,看着也不像什么丫鬟,见男子怀疑地盯着她,杜吟萱又自圆其说,道:“我是侍婢!”

那男子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难怪有几分姿色,还不认识本公子。”

天呐,这就蒙混过关了?可杜吟萱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从没在王府里见过。

“那……”

杜吟萱还没问完,男子抢着问道:“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杜吟萱一听,赌气道:“哪里鬼鬼祟祟,我不就是迷路了而已嘛!”

“迷路?那本公子送你出去。”男子不等杜吟萱拒绝,直接拉着她往外走,杜吟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他的力气却也很大,杜吟萱脚步杂乱地跟在他身后,走路颠簸。

杜吟萱怒道“喂,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你这样,被别人看到了可不好。”

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放开手,道:“临的女人也是我的女人!有不是不亲的?”

简直晴天霹雳,又一个称宇文临为“临”的男人,可,什么叫做宇文临的女人就是他的女人??

“你的想法,有待更改!”杜吟萱苦涩笑道,还是挣扎着,男子邪魅一笑,把人连拖带扯,带到了宇文临书房。

推门进去,杜吟萱震惊了,她不敲门就进去,都是她有点生气的时候,这个男子,又是宇文临哪一号朋友?

更令杜吟萱意想不到的是,宇文临回来了!画面还诡异,宇文临坐在案桌前,板着脸书写着什么,左边张迎小鸟依人靠着他,右边子澜研磨,脉脉含情。

天!又聚在一起了?

男子推门进来,宇文临目光扫了一眼,继续写,那两个女人就饶有趣味地盯着杜吟萱。

男子一股脑道:“临,你这新招的丫鬟也太不懂规矩了,在王府里鬼鬼祟祟的,被我给逮回来了!”

张迎听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子澜掩嘴轻笑,宇文临秀眉微蹙,抬眸看着杜吟萱,不可思议重复地道:“丫鬟?”

男子还很认真地摁了头,指着杜吟萱,“就是她。”

是你个大头鬼!吟萱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时候,她一个正妃成了丫鬟!

杜吟萱狠狠地拧着男子手背的一点皮肉,从牙缝里吐出四个字:“你算计我!”

第二十一章:又遇桃花

男子吃痛,嗷呜嗷呜地叫着,向宇文临偷来求救的目光,“临,你都不管管你的婢女的吗?这么凶残的婢女,你该罚一罚吧,居然打本公子。”

杜吟萱一听,更用力地拧着,宇文临看她表面镇定自若,手里的小动作却那么明显。

宇文临皱了皱眉头,不悦道: “就这么喜欢抓着别的男子的手?”

这话在杜吟萱听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可细细想来,其中有点酸味呀,可一看他身边莺莺燕燕,他也不拒绝一下,杜吟萱张口就顶嘴道:“怎么了,就允许王爷沾花惹草,不许我……”

“嘭~”宇文临拍案而起,把左右两个小女人也给吓着了,杜吟萱禁声,再说下去,被活刮都有可能。

偏偏青衣男子还愚钝,又道:“临,你府里的丫鬟什么时候这么肆无忌惮,还敢跟你顶嘴,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宇文临阴着脸,森森道:“是啊,这么不懂事的侍婢,本王要好好管教才是,通往九堂庙的九百级阶梯树叶甚多,你就负责把它清理了。”

九百!

杜吟萱差点噎着,王府里什么有这么长的阶梯?她怎么没见过?杜吟萱是苦了,那两个异常安静的女人可就掩嘴偷笑。

“九百?!王爷,你……”杜吟萱指着宇文临,一口气闷在胸口,气得牙痒痒,看来他缺少教训。

“你想抗命?”宇文临丢过来一记刀眼,杜吟萱只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哪天一定狠狠报复宇文临这个杀千刀的。

“不敢!”

杜吟萱甩开了青衣男子的手,临走之际,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容颜与智商成反比的男子。”

“?”青衣男子一脸黑线,只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敢跟他叫嚣。

脱脱带杜吟萱出了府,杜吟萱才知道九堂庙并不在王府里,而是在兀灵山,兀灵山,是金都著名的佛山,归宇文临管辖,平时清扫,都是庙里的僧人做的事,今日算是她帮一帮那个天天要清扫这九百级阶梯的苦僧了。

到了兀灵山脚下,马车停在了上山的阶梯前,下了马车,郁郁葱葱的百年大树尽在眼前,一条近八尺宽的石灰石阶梯笔直向山上爬去,两旁树荫成池。

杜吟萱一看阶梯上的叶子,还好,还没到落叶特别严重的时候,还不是很难清扫。

然而,脱脱指着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阶梯道:“王妃,你只要从这里上去,见到扫地僧,跟他说明原因,就可以接替他了,属下就先回去复命了,一个时辰后来接王妃。”

“好!”

“对了,王妃,这条路在中间有岔路口,扫地僧从哪边下来,属下不得而知,王妃只能碰碰运气了。”

“……”

宇文临太针对了,太过分了。

“行,你回去吧。”杜吟萱手一挥,让脱脱回去了,她不在她身边守着还好,她还有帮手呢!

看着脱脱的马车扬尘而去,杜吟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想知道人在哪边,这还不容易!

传神之术是巫族一种特殊的法术,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偷窥。

看到了扫地僧在左边,杜吟萱沿着今提往上走,越走眉心越是拧成一团,山腰的树木都黄了,落叶铺满阶梯,那山顶岂不是更严重。

脚下的落叶,有的还带有一些绿色,还有青涩的清香,九月金桂,十里飘香,也不知是何处的桂花,到了半山腰,就像置身一片桂林之中,清香扑鼻。

再往上走,杜吟萱心里叫苦不迭,山顶没有风,可就是冷,干燥的冷。她见到了扫地僧了,他弯着腰把阶梯上那些将他两只脚吞没了的树叶扫到两旁的林子里,而树冠差不多光秃了。

杜吟萱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边跑上去边喊道:“师傅,师傅!”

扫地僧抬头看了看来人,施礼到:“女施主好!”

好清澈的眼眸,如同碧海蓝天,又像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好清秀的一张面孔,英挺的鼻梁,完美的脸型,皮肤细致如美瓷,这才二十岁的模样呀!完了完了,杜吟萱觉得自己要犯花痴了。

难道是因为她上辈子十八岁的大好年纪,还没有一个红颜知己,没有跟谁花前月下就死了,死了注定会有一场桃花劫?

杜吟萱愣是盯着人家,好像灵魂都飘到云朵里去了,莫名地咬起手指,小和尚一见她这一脸少女的娇羞,轻咳一声,杜吟萱如梦初醒,看着自己的动作,顿时脸一红,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靖王爷叫我来清扫阶梯。”杜吟萱连忙开门见山,赶紧把刚才的窘迫遮掩过去。

小和尚眼角微微一动,不太敢相信她的话,杜吟萱嬉笑道:“小和尚,我跟靖王顶嘴,被罚了。”

小和尚恍然大悟,可杜吟萱的称呼改得还真快,刚才还连叫两个“师傅”。

杜吟萱借机赶紧道:“小和尚,我来扫就好了,你去歇歇!”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小僧来吧!”

小和尚说罢,自顾自地悠闲地扫着落叶,杜吟萱屁颠屁颠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看着小和尚这赏心悦目的面孔,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施主,您若是无事,便下山去吧!”

小和尚终究是受不了了杜吟萱痴痴的目光,杜吟萱笑道“我有事啊,我是来打扫的,可是你不让我打扫,那我就不走了,我在这里等你扫完。”

“……女施主,山上冷,还是下山去吧!”小和尚继续劝,杜吟萱继续不要脸道“不冷,一点都不冷。”

“……”小和尚无可奈何,叹息一声,又默默扫地,直到杜吟萱问“小和尚,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出家了呢?”

“小僧自幼便在九堂庙长大。”

“那你为什么不去念经礼佛,要来这里打扫?”

“师傅今日有事,小僧便来代他。”

“哦,这样啊!”

杜吟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和尚聊天,知道山上只有他一个二十岁的僧人,直到最后小和尚打扫完了,她都没有动手。

到了山脚下,杜吟萱变没有了待在小和尚身边的理由,看着小和尚独自沿着阶梯往上走,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落寞感。

当初她天赋异禀,族里长老都说她不能与一般的孩子一起玩,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生活,小和尚也是,

“宇文临最近是怎么了?绝对是体罚狂魔,这么折磨人,过分。”

“娘娘,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王爷不高兴的事情了?”

“我哪有,明明是他自己招蜂引蝶,还不让我说。”

两个丫头噗嗤地偷偷笑着,杜吟萱瘪嘴,听到身后有一个很轻的脚步声,徐徐向她们走来,杜吟萱回头一看,是那青衣男子!

吟萱不耐烦道:“又是你!”

两个丫头一听杜吟萱的话,连忙回头,一看是宇文临的朋友,便齐齐道声:“见过墨云公子。”

墨云示意两人免礼,眼睛却是看着杜吟萱,“你这小侍婢的脾气倒是挺倔的,你这都念叨了大半天了。”

“要你管,还不是你害的!”杜吟萱立马怼回去,墨云还想再说什么,两个丫头的表情却是十分震惊,疑惑道:“侍婢?墨云公子,这是我们王妃娘娘。”

“噗!王妃?她就是临新娶的王妃?”墨云震惊得犹如看到新大陆,接着道:“难怪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精致的脸蛋只做个侍婢很可惜,也难怪你敢跟临叫嚣……唉,可惜了,临还是那么不懂怜香惜玉,身在福中不知福!”墨云唏嘘叹惋。

杜吟萱板着脸大声嚷嚷道:“墨云公子说完了?”

“差不多。”

“说完了,那就赶紧走开呀,你打扫到我们三了!”

说罢杜吟萱提起扫帚,赶着墨云,墨云噗噗地笑容更加灿烂,很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王妃请便。”

杜吟萱吃瘪,提着扫帚,又扫落叶去了。

可没一会,听到墨云轻声叹息,“啧啧啧,这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绝对不比文桑公主差。”

一字不落全被杜吟萱给听到了,杜吟萱敏锐地注意到了文桑公主这四个字,回过头来问:“宇文临和文桑公主很有渊源吗?”

墨云瞧了她一眼,也不避讳,笑了笑,正经道:“那叫缘分!”

“缘分?”杜吟萱呢喃细语,好像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汗照国与徽月似乎没有多少往来吧?”杜吟萱试探道,白苏拉了拉杜吟萱的衣角,按理来说,她不该随意提与国事邦交有关的事情。

杜吟萱对于白苏的提醒,回应了一个微笑,道“没事!”

墨云浅笑,“你并不了解临,这样,扫完阶梯,请本公子吃个饭,说与你听。”

杜吟萱沉默了一会,眯着眼,怀疑墨云的动机,开玩笑道:“我得想想,你是不是故意骗我钱财。”

“哈哈哈~”墨云仰头大笑,道“有趣,那就本公子请你们三个女子吃顿饭好了。”

白苏和子宁露出惊讶的表情,宇文临最贴心体己的两个知心朋友,一个凤羽,一个墨云,墨云看似小孩子,实则他比凤羽更让人看不透的。

第二十二章:酒后失智

随墨云来到城中繁华的长安大道,这条街每一天都很热闹,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来往往,有外来客人,住宿,游玩,也有本城的人,吃饭,做买卖,每天总有各种声音,有吆喝声,有谈话声,还有心声。

马车穿过街道,行人纷纷然后,毕竟谁也不想被碾压,墨云的马车停在天明楼前,杜吟萱掀开车帘子,探出头,抬头便见着一家华丽的酒楼,当即回头揶揄道:“墨云公子是早有预谋嚯!”

“哈哈,算不上,当见面礼了。”

墨云跃下马车,杜吟萱也跟着下来,等子宁和白苏叶下了马车,墨云领她们进了天明楼,真是晚饭时刻,天明楼宾客盈门,看墨云很娴熟地走到二楼,还知道何处靠窗的那一桌没有人,看来是提前打了招呼。

刚坐下,伙计便过来打招呼斟茶了,墨云点了楼里的多种出名的菜品,等上菜的时间,便喝起茶水来。

杜吟萱迫不及待问道:“要不你现在就跟我说说他与文桑公主的事吧,太吊人胃口了。”

墨云嘴角微微上扬,道:“你想从哪里开始听呢?”

“当然是从故事的开端讲起来啊!”杜吟萱拿起眼前精巧的彩釉陶瓷茶杯,吹了吹热气。

“故事的开端~估计那时十五岁的临也不会知道直到现在,十年过去了,他们还相爱着。”

杜吟萱刚要饮茶,忽闻“相爱”两字,伤怀了起来,抿了一口,道:“继续道来。”

“那次,我与临同行,前往西北汉阳等地治旱灾,出汉阳关便是卫辽之地,有一日,临在边境上从卫辽的凶兽口中救了一个女孩,那女孩跟着他回到了营地,后来,有人来接她,可是她选择了留在临的身边。”

“她那时候应该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吧?选择留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勇气可嘉。”杜吟萱忍不住插嘴道。

“是,正当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时候。”墨云浅笑应道,两个丫鬟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墨云,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她在营地留了两个月,两个月里,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临要回金都,她要回汗照国都,我也不知道到底那时的誓言是因为年少无知,还是临真的对一个女孩说了一个一辈子的承诺。”

杜吟萱和子宁白苏皆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这个承诺,墨云悠闲地饮了一口茶,接着伙计来上菜,一时间搅得她三人不开心了,只好吃起美食解气,墨云摇头浅笑,继续道:“她特别喜欢奇话异草,临说要给她建造一个花园,一个只属于她的花园,种满天下最美丽的花。”

“所以春风阁是为了文桑公主才建的?”杜吟萱忽然明白了为何他当时那么生气,为何会这下合离书。

“是的,临两年前出征,结果战场上又见到了文桑公主,两人身份大白,文桑公主上书请汗照王休战,两国成为盟国。”

“其实更好的结果是两国联姻。”尽管墨云轻描淡写,但是能让两国休战的爱情,杜吟萱由衷地佩服,更希望他们可以修成正果。

“可能临有他的顾虑,当时没有提出,或许是因为他府中尚有妻子蒋氏。”

杜吟萱一听这话不悦了,“他既然心里有文桑公主,又何必娶蒋婉儿?”

“这可能是临唯一一次被迫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每一件现实中会很难的事情,都被墨云一笔带过,杜吟萱忽然感慨了起来。

“原来~他也有被逼迫的时候,后面的事情我也大概知道了,”

“那就多多吃菜。”墨云突然换了一张痞子的笑容,刚才还替王妃担心的两个小丫头,忽然就乐呵呵地笑着。

杜吟萱“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怕你会觉得你的王爷对任何人都是冷酷的,其实,做他喜欢的人,是会甜得像蜜罐一样的。”

“谢谢你,敬你一杯!”

“耶,王妃不喝茶了,要喝酒?”

“嗯,想试试。”

“你酒量如何?”

“好着呢,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这酒好酒呀!”

“这就是你说的好酒量,这还没三杯下肚呢”

“快回去叫你们王爷过来呀”

“王爷,刚才子宁来报,王妃她,喝了点酒,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一会。”

“姑奶奶,你再喝,临来了非砍了我不可。”

“不怕的,我都不怕他,你不要怕,我保护你。”

“姑奶奶,你行行好,放下金樽,我们不喝了。”

“放下?那可不行,墨云,今天还真的得谢谢你,我和我夫君的朋友,在这喝着酒,听着我夫君跟别的女人的情深意长,我怎么觉得,我有点伤心了。”

“不是,你也别那么悲观,我觉得吧,人心都是易变的,何况他们两个也好几年没见面了,就只有一份执念留在心里,其实是相当脆弱的。”

“可是,如果他们两个还是那么的相爱,我现在的行为岂不是横刀夺爱,我岂不就是人们口中的破坏别人感情的狐狸精?”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跟临成亲是两国的事,何况,临娶你,也并非是被迫的,哪里存在什么横刀夺爱,你是正妃知道不?”

“正妃?”

“是啊,就算以后临再娶一个媳妇,两个媳妇,或者三四个,她们都只是妾,明白吗?”

“可是,我根本不同意我的夫君再娶媳妇,那不可以。”

“为何?”

“祖上的规矩!”

“西蒙有这个规矩吗?那为何西蒙王也有后宫三千佳丽?”

杜吟萱沉默了,为何?因为她不是西蒙王室的人,她只是巫族的鬼。

“就不告诉你,来,再喝一杯。”

“不行,你这都多少杯了?”

“这是第二杯。”杜吟萱目光迷离恍惚地盯着金樽里的三滴佳酿,仰头一饮而尽,

“临,你可算来了,快让你这王妃别喝了。”

“空空,你可得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灌你家王妃喝酒的”

“墨云公子,我信了没什么用呀,得我们王爷信了才行。”

“哎哟,你就帮我说句好话呗,我也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差,一杯就醉了,我更不知的事,她醉了还撒酒疯……”

“……”

“墨云公子有些聒噪,”宇文临

“好,我不说话了。”

“王爷,你好像在生气。”

一直牵着宇文临的手,就像神志不清那日,“王爷的手大了,变胖了!不对,瘦了。”

“胡说什么,把手拿开。”

“嗯,不要,不能放开你的手,我要是放开了,你又要走了!你都不像小时候那么温柔了。”

宇文临一脸茫然。

“杜吟萱,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我当然知道了,怎么会不清楚呢?”

“发酒疯,你可知我靖王府里有一条规矩,不许酒后发疯的人进府。”

“我没醉,我还能走的!”

吟萱下了马车,却摇摇晃晃地走,分明已经醉得站不稳,宇文临不喜欢她这醉态,便一把拉她回屋休息,握紧了杜吟萱的手腕,一拉扯,从骨子里传来的疼意让杜吟萱咬紧了牙关,一张苦脸,疼得快哭了起来。

“疼,疼!”

吟萱一直哭,宇文临见她眼泪簌簌落下,触电般放手,杜吟萱没了个支撑力,歪歪斜斜向后倒去,宇文临干脆就把人抱起,大步流星回房,让韩空去叫太医。

太医给吟萱检查手腕的时候,吟萱乖乖地依靠在靖王的怀里,一动不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直深情款款看着宇文临,嘴角弯弯的笑容,迷人至极,一只手拨弄着宇文临的发丝。

宇文临道“不许胡闹。”

吟萱摇摇头,一脸不开心,“哼,不要,你又对人家凶巴巴的!”

太医再三把脉,诊不出杜吟萱的手到底是什么伤,眉头皱成了一块疙瘩,吟萱傻乎乎地笑着,手一挥,道“你们都下去吧!”

宇文临好奇道“你到底是醉的还是醒的?”

吟萱眨眼睛,“当然是醒的,你看,三”

宇文临见到她明明做的是四的手势。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是醒的。

“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醉了就好好休息吧!下不为例。”

“别走了!”

吟萱把站起的宇文临拽了回来,宇文临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床上,杜吟萱翻身压下,还真是沉重得如同死猪,两只手钳着宇文临的两只手,继续嘀嘀咕咕说着一些话。

“王爷,你是喜欢子澜,还是喜欢张迎啊?”

“胡闹”

宇文临要推开杜吟萱,还没碰到她,她却笑哭闹了,又是抽泣喊疼,又是不停地不疼不痒地胡乱打宇文临。

“手疼!你别动我。”

“……”

你手还在打着我呢!疼?心里是火冒三丈,可宇文临还是乖乖躺下,不敢再碰她。

见他又躺回去,杜吟萱抽搭几声,停止了哭泣,委屈又无辜地轻声道:“我没有胡闹,我只是不喜欢你跟太多女人眉来眼去,别人对你暗送秋波,你不许理。”

“包括你?”

“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妻子。”

吟萱扯着宇文临的衣袖,把他的两只袖子打了个结,委婉地说着今天的事,像做错事的孩子在承认错误,“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小和尚,他很好看,比你好看,声音也比你声音好听,人还比你温柔,可是,我还是觉得,九百年后,我嫁给了你,说明我们更有缘分……”

“多少年?”

“九……”杜吟萱竖起食指,宇文临只能当她还是在胡言乱语了,说完了话,杜吟萱这才满意地趴在他身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杜吟萱,你知不知道,就你现在这行为,本王可以把你拉出去砍了。”

“……”

怀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宇文临轻轻推了推趴在她怀里的杜吟萱,她已然没了任何反应。

“杜吟萱,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

“杜吟萱,你!”

“你这酒疯真是发得本王无力招架!”

第二天,杜吟萱一早天未亮就醒了,发现自己趴在宇文临身上睡着了,一下子惊吓到了,从床上跌了下来。

“王爷您怎么在这?”

“你觉得呢?”

“呃~我也不知道呀,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是喝酒喝傻了?”

“我没有,我好着呢!”

站起来觉得头特别晕,特别疼,看着杜吟萱被打了不知多少个死结的袖子,杜吟萱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宇文临道“还笑!解开。”

“哦,好的。”

“一身的酒味,梳洗好了到本王书房去。”

“知道了。”

“我昨晚到底干嘛了?真发酒疯了?”

第二十三章:酒后失智(2)

吟萱一直哭,宇文临见她眼泪簌簌落下,触电般放手,杜吟萱没了个支撑力,歪歪斜斜向后倒去,墨云见这一出,连忙上前要扶住杜吟萱,宇文临快他一步,把杜吟萱拽回了怀里,警惕地看向手腾在空中的墨云。

墨云尴尬地撇了撇嘴,道:“想帮你扶住而已,没别的想法。”

宇文临“嗯”了一声,又道:“谢谢,你也该去休息了。”

“行嘞!”墨云浅笑,大摇大摆进了王府,看着摇摇欲坠的杜吟萱,宇文临干脆就把人抱起,大步流星回了云水谣,让韩空去叫太医。

太医给吟萱检查手腕的时候,白苏子宁和韩空站在一旁,而杜吟萱乖乖地依靠在靖王的怀里,一动不动,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直深情款款看着宇文临,嘴角弯弯的笑容,迷人至极,一只手拨弄着宇文临的发丝。

宇文临轻声道:“不许胡闹。”

吟萱摇摇头,一脸不开心,“哼,不要,你又对人家凶巴巴的!”

“……”宇文临无言以对。

太医再三把脉,诊不出杜吟萱的手到底是什么伤,眉头皱成了一块疙瘩,吟萱傻乎乎地笑着,手一挥,道:“你们都下去吧!”

连同太医一起,四人皆是进退维谷,已经醉了的王妃的话到底听不听?宇文临好奇道:“你到底是醉的还是醒的?”

杜吟萱眨眨眼睛,“当然是醒的,你看,三”

宇文临见到她明明做的是四的手势。醉的人永远说自己是醒的。

“本王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醉了就好好休息吧!下不为例。”宇文临站了起来,杜吟萱几乎是吼了出来,“别走啊!”

杜吟萱把站起的宇文临拽了回来,宇文临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床上,杜吟萱翻身压下,还真是沉重得如同死猪,两只手钳着宇文临的两只手,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四人道:“还不下去呀?”

四人轻咳一阵,完全不顾宇文临的脸色,逃亡似的溜出了房间,杜吟萱很满意他们的“逃离”速度,乐呵呵的样子像个傻子,宇文临轻轻摇头叹气,“下来……”

“嘘!”杜吟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放低了声音,好像说着秘密的话,道:“你别说话,王爷,我问你啊,你是喜欢子澜,还是喜欢张迎啊?”

宇文临凝眉,轻斥一声,“胡闹”说着又要起身,伸手要推开杜吟萱,还没碰到她,她却又哭闹了,又是抽泣喊疼,又是不停地不疼不痒地胡乱打宇文临。

“手疼!你别动我。”

“……”

你手还在打着我呢!疼?心里是火冒三丈,可宇文临还是无奈地躺回去,不敢再碰她。

见他又躺回去,杜吟萱抽搭几声,停止了哭泣,委屈又无辜地轻声道:“我没有胡闹,我只是不喜欢你跟太多女人眉来眼去,别人对你暗送秋波,你不许理。”

“包括你?”

“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妻子。”

吟萱扯着宇文临的衣袖,把他的两只袖子打了个结,委婉地说着今天的事,像做错事的孩子在承认错误,“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小和尚,他很好看,比你好看,声音也比你声音好听,人还比你温柔,可是,我还是觉得,九百年后,我嫁给了你,说明我们更有缘分……”

“多少年?”宇文临听到她承认着与别人相遇,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嘴角还扬起一抹微笑,可听到“九百年”,顿时有了很大的兴趣。

“九……”杜吟萱竖起食指,宇文临只能当她还是在胡言乱语了,说完了话,杜吟萱这才满意地趴在他身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杜吟萱,你知不知道,就你现在这行为,本王可以把你拉出去砍了。”

“……”

怀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宇文临轻轻推了推趴在她怀里的杜吟萱,她已然没了任何反应。

“杜吟萱,起来,你这样成何体统?”

“~~”

又是一声声熟睡的呼吸声,宇文临心里两个自己渐渐发生了矛盾,理智一方道::“既然已经娶了杜吟萱,那她就是你的妻子,你的确不应该那么冷漠她。”

“杜吟萱!”宇文临再一次试探,确认了杜吟萱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呼了一口气,疲惫道:“你这酒疯真是发得本王无力招架!”

第二天,杜吟萱一早天未亮就醒了,发现自己趴在宇文临身上睡着了,一下子惊吓到了,从床上跌了下来。

一个砰的声音,惊醒了宇文临,看到躺在地上的杜吟萱,不苟言笑的宇文临破天荒地笑了。

“王爷您怎么在这?”

“你觉得呢?”

“呃~我也不知道呀,我没把你怎么样吧?”杜吟萱的言之无忌,是真的太没有礼貌了,宇文临意味深长地叹气,又文:“你是喝酒喝傻了?”

“我没有,我好着呢!”

嘴里是这么说,真的站起来却觉得头特别晕,特别疼,看着宇文临被打了不知多少个死结的袖子,杜吟萱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宇文临道:“还笑!解开。”

“哦,好的。”杜吟萱乖乖地解开了衣袖,宇文临走到她面前,鼻翼微动,嫌弃道:“一身的酒味,梳洗好了到本王书房去。”

“知道了。”杜吟萱敷衍着道,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这样自己的好奇心,不停地问自己:“我昨晚到底干嘛了?真发酒疯了?”

第二十四章:独角戏

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杜吟萱一出浴,立马跟白苏打招呼,“白苏,给我选一套端庄大气又文静优雅的衣服。”

白苏把一套调笑道:“娘娘,这会不是应该选一套妖冶艳丽又温柔妩媚的衣裳吗?”

子宁一听,掩嘴偷笑,杜吟萱一张十分嫌弃的表情,往梳妆台前一坐,已经想象到了宇文临见她花枝招展,然后把她攆出书房的画面。

“要真那样,宇文临还不得打死我,他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酒鬼,说不定把我叫到书房,又有一堆惩罚等着我。”

说罢杜吟萱自己又挑选首饰,无论如何,一定要挽回形象。

精心打扮后,在两个丫头的陪伴下,杜吟萱终于出了门,来了宇文临的书房。

杜吟萱又回头看了两个丫鬟,对自己没有多大信心,“我这个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放心吧娘娘,绝对好看。”白苏百分百肯定地点头,杜吟萱再次申明,“我要的不是好看,是文静端庄!”

“反正就是好看!”白苏和子宁异口同声,说完两个相视而笑,杜吟萱啼笑皆非,鼓起了勇气,又想到另一件事,又回头问:“你们说,他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还在生气?”

“不会。”两人很默契,又十分肯定地摇摇头,杜吟萱再次鼓起勇气去敲门,房里传来宇文临爽朗的声音,“进来!”

杜吟萱推开门进去,见屋里除了宇文临,还有韩空和脱脱,好像有宇文临的地方,就会有韩空,有韩空的地方,又一定会有脱脱,杜吟萱也是觉得奇怪了。

宇文临换了一身简约的白袍,整个人看着清爽了许多,知道杜吟萱进了书房,难免要看一眼,只是韩空和脱脱这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平日里经常鬼畜的王妃也可以这么娴静,

杜吟萱最后穿了一套浅紫色宫装,

可宇文临不惊不喜,看了她一眼,把手中信封交给韩空,道:“你们亲自送过去。”

“是,王爷!”韩空接了信,和脱脱出门,路过杜吟萱身旁,脱脱真心实意道一句:“王妃今天很漂亮!”

杜吟萱微微一笑,道:“谢谢!”

韩空则是使了坏主意,抛了一个眼神给白苏,嘴角向着门口的方向一扯一扯的,白苏立即会意,拉着子宁,同宇文临道:“王爷,娘娘,奴婢先行告退。”

杜吟萱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个丫头可是她的精神支柱,人都走了,她可就崩了。

宇文临看了她二人一眼,点了点头,两人正要离去,杜吟萱忽然伸手抓着子宁手腕,传来求救的目光。

子宁咯咯地笑着,小声道:“娘娘,镇定。”

两人溜走,跟上了韩空和脱脱的步伐,把书房关上的一瞬间,杜吟萱回头见到韩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两只手不知何处摆放,听到宇文临淡然道:“过来!”

杜吟萱突然心跳加速,如果,过来的时候白苏没有告诉她,她昨晚把宇文临摁在床上那一幕,她也就不会紧张了。

深吸一口气,杜吟萱转了转胆,想着自己回过头,万一碰上宇文临的目光,那要怎么回应?逃避吗?

杜吟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转回去,突然发现,宇文临在书架前挑了几分书籍,拿了书,见她还杵在原地,还是如同平常一样冷淡的语气,“怎么还不过来?”

突然意识到是她自己想太多了,宇文临就是一个“四无”男子——没情话,没眼光,没情趣,没心肺。

杜吟萱“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去,故意在宇文临面前来回踱步,晃来晃去,宇文临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后天王叔葬入王陵,你也要去。”

“哦!”杜吟萱内心抵触宇文临对她这种不理不睬的表现,小情绪渐渐萌芽,宇文临低头整理文案,仍旧没发觉,又道:“从王陵回来,要在王宫住上两天,你好好陪着皇祖母。”

在王宫里?杜吟萱抓着这四个字,内心是抗拒的,王宫可比不得王府,她没有那么自由,小情绪更加激化了,赤/裸/裸问:“为何是我?”

“不要紧张,也不只是你一人。”杜吟萱闻言内心平衡了一点,点了点头,宇文临继续道:“皇祖母得知王叔已逝,难免伤怀,父王想着皇祖母最喜欢惟舒姑姑,相信姑姑的孩子待在她身边,她会开心一些。 ”

安慰她也是应该的,只是~惟舒~听这两个字,犹如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湖里,平静的湖面忽然泛起阵阵微小的涟漪,杜吟萱内心,那份平静已经没有了。

她不是惟舒的孩子,肯定很多地方都不像惟舒,这也太容易穿帮了。

“我知道了。”杜吟萱丧气地往窗边的茶几走去,两人隔着远远的,杜吟萱留意宇文临的神情,然而,她都走远了,他还是忙着手头的事,难道是因为文桑公主,所以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冷漠。

”王爷是否也会留在宫里?”

“这是自然。”

“王爷,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莫家父子,你怎么处置。”

“莫封被道长带走了,莫天问,下葬。”

“其实,王爷可以交给义庄处理。”

“毕竟跟本王一起长大的,好了这些事王妃不必关心,王妃该去准备准备,留在王宫两日,该怎么让皇祖母开心。”

“我觉得,我该想的是,怎么让母妃开心。”

最后杜吟萱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你就没有看出来,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宇文临闻言认真地打量着杜吟萱,杜吟萱还十分配合地转了一圈,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宇文临摇了摇头,“没有!”

“咳咳咳!”杜吟萱连连干咳,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随后嬉笑道:“好吧,我就当王爷觉得,我每天都是这么漂亮的,所以今天就没怎么特别了。”

宇文临蓦然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做着他的事,漫不经心道:“你说的都对。”

第二十五章:一入宫门深似海

“我说的向来这么在理!”杜吟萱心里默默念叨着。

安阳王爷的葬礼如期而至,穿上一身孝服,对于安阳王爷这场厚葬,杜吟萱没什么印象,最深刻的感触,不过是她看到棺木里的那具尸体换了寿衣,双目自然阖着,安安静静地就走了。

想她当初死了的时候,在族中,还没有出嫁的女子故去,是不允许给她办葬礼的,仅仅焚烧尸体,族长再给超度超度。

葬礼快结束时,宇文临进入王陵,再看安阳王爷最后一眼,杜吟萱本想随他进去,却见墓碑旁,有一个五十来岁的“人”在看着王陵发呆,目光隐隐含着泪光,杜吟萱瞧了宇文临一眼,他全然没发现他的王妃没有跟过去。

杜吟萱回头与韩空道:“韩空,你陪着王爷,我有点事。”

“行!”

眼见着韩空进去了,杜吟萱往那人旁边走去,他显然是愣了一下,很是惊讶于杜吟萱能够看到他这缕魂。

“你是莫封,王叔府上的管家?”杜吟萱开口问,莫封看了她片刻,反问道:“你是靖王妃,西蒙的公主?”

杜吟萱正迟疑同不同意这个身份,莫封又连连摇头,“不,我能感觉得到,你跟我一样,只是一个空有躯壳的残魂。”

杜吟萱眨了眨眼,内心平静无澜,道:“我们不一样。”

“结局都是一样的。”莫封悲凉道。杜吟萱回头看了看那些守在王陵外的侍卫,人多眼杂,最好别让他们发现端倪。

“换个地方。”杜吟萱开口,往外走去,远离了陵墓,不经意间问道:“王爷说莫管家已经被清虚道长带走了。”

莫封听着有片刻心神恍惚,又轻声唉叹,“放心不下天问,”顿了一下,又道“也想来看看王爷入葬。”

他有这份心意,也不枉安阳王爷与他二十年交情,杜吟萱正想着,莫封又提到她的身份,似乎对她的身份异常好奇,“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敢肯定,你不是塞尔娜公主,身为西蒙的公主,西蒙战败,你作为筹码嫁给宇文临,竟然没有半点反抗,我就确认了你不是公主,能替公主出嫁,你到底是谁?”

杜吟萱避开了身份的问题,笑着问:“为何反抗?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能反他什么?跟你一样,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了他,最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莫封怒了,斥责道:“你不是西蒙的子民,又如何懂得丧失家园的痛苦。”

“从你决定入赘那一刻,你就已经是徽月的子民了,又何来的丧失家园,到最后妻离子散,这就是你想要的?”

杜吟萱从容不迫,倒让莫封哑口无言,又被人戳到心里的痛处,他也是只能默默咽下,努力掩藏自己的伤口,轻声说:“对于别人的痛处,为何你可以如此轻描淡写?”

杜吟萱看着他哀伤的神情,自知话说错了,抿了抿嘴,杜吟萱想开口说抱歉的话,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她没有跟别人道歉过,苍白说道:“很抱歉。”

莫封祥和地摇了摇头,杜吟萱换了个温和的语调,道:“你说的对,我不是塞尔娜,可你不知道的也很多,比如九百年前,这天下只有一国,名为徽月,七百年前,徽月王软弱,北侯康端割据封地,自立为王,建辽卫,百年后,汗照也从徽月分离出去,而后齐侯纳文格多占据东面五分之二国土,建立西蒙,天下四分,直到现在。”

这些事,向来只有史册记载,他一个管家,知道的微乎其微,莫封就更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那,你到底是徽月子民,还是西蒙子民?”

“九百年前是徽月子民,西蒙建立后属于西蒙,直到现在,嫁人后,又是徽月子民。”

“所以你并不打算杀了宇文临,为西蒙复仇?”

“没这个打算。”

聊天陷入短暂的沉默,她只是没告诉莫封,现在,她虽然不杀宇文临,可若有人可以杀了他,她不会去阻止。

寂静片刻,莫封问:“天问呢?靖王把他带到何处了?”

“东坪陵园。”杜吟萱觉得他们父子需要见一见,也就不隐瞒了,莫封道谢后又远远地看了安阳王爷的陵墓一眼,有愧疚,有伤怀,还有一丝不舍,杜吟萱安静地在一旁,等他自己看够了,转身要走了,她提醒道:“见了他之后,你该回清虚道长身边,好好修行了。”

莫封点了点头,杜吟萱看着他走远,其实对于他而言,有情也是痛苦的,杀了安阳王爷,一心为西蒙,然而一无所获,还失去爱子,该无颜面对亡妻了。

杜吟萱想着,没有发现脱脱走了过来,直到脱脱带着一丝恐慌,问“王妃,您怎么了,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丫头可能怀疑她被鬼上身了,然而她自己就是鬼,杜吟萱摇头笑了笑,“我没事,王爷出来了吗?”

“嗯,等您呢,”

“好,走吧。”

杜吟萱先行过去,见大家都整顿好了,真是只等她一个,可是看宇文临的脸色,也不难看,应该没生气。

出了陵园,马车已经在外头等候,在马车里头,宇文临静默着不说话,杜吟萱猜想,他应该挺难过的,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

杜吟萱打算让他自己静静,只是觉得回王宫的路好遥远,马车轻轻摇晃,像婴儿的摇篮,看风景也看够了,杜吟萱打了个呵欠,宇文临瞄了她一眼,问“困了?”

“没……”杜吟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否认,可自己确实是困了,宇文临端坐着,面不改色,道:“困了就睡吧,肩膀借你靠一会。”

杜吟萱惊讶地看着宇文临,意外惊喜,他面色却没多大变化,杜吟萱似笑非笑,打趣道:“肩膀就不用了,要不,借胳膊枕一下。”

“嗯?”

宇文临还没反应过来,杜吟萱脚往右边榻上一踩,立马就躺下去,拉过他的手抱着,头枕在腿上,这个姿势,睡得舒服,杜吟萱觉得宇文临肯定会把她拉起来的,然而宇文临静默地看着她这舒服的睡姿,没有动她的意思。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时,杜吟萱睡眼惺忪,松开了宇文临的手,旁若无人地坐了起来,将帘子撩开一个缝隙,从缝隙间看向外面,见到退到一旁让路的人群,杜吟萱放下帘子,这才回头看着宇文临,“王爷,入城了?”

“长荣街,尽头就到宫门了。”

杜吟萱点了点头,再看宇文临,他今日心事重重,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安阳王爷而难过,可杜吟萱又说不好是什么样的感觉。

进宫后,到清宁殿安顿好了,稍作休息,杜吟萱便迎来了在王宫的第二回家宴,头一回,她还在献舞,这一回,她负责吃就好了。

杜吟萱和宇文临早早来到了殿堂里,见徽月王在御座上正襟危坐,王后在左前方坐着,王后左面是熹贵妃,而徽月王的右前侧则是太后,她的笑容依旧很祥和。

没一会,杜吟萱和脱脱去出恭,等回到殿堂之时,见里面多了许多人,两边都多了一男子和一女子,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可杜吟萱也只是识得右侧的太子与太子妃,而左侧就是靖王府的人,那两个年过半百且精神抖擞男人,她大概能猜出来是丞相和国舅,至于多出来的那两个男子和两个女子,真不知是谁了。

这场面,虽说是一家人聚聚,可是她也不能说错话,给宇文临招来什么笑话,给大王打了声招呼,便一直安静地坐在宇文临身旁,听着他们一家子的寒暄,却时常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她就算安静坐着却如坐针毡,杜吟萱只好四处看看,见是太子妃看着她。

可是太子妃一张巴掌大的脸,娇弱又温婉大气,一双眼睛如水般清澈,看她的目光也没有带着恶意,怎么会有一股凉嗖嗖的感觉?

杜吟萱再四处看看,忽然抬头,看到了倒挂在宫殿房梁上的鬼魅,她也不淡定了。

那鬼魅一双丹凤眼,画了细长的眼影,直入云鬓,眼瞳如血,肤如月华,嘴角擒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俯视殿堂里每一个人。

看到杜吟萱仰头看着她,那鬼魅冲着杜吟萱招了招手,嘴角的笑意更盛了,脑海里回忆里关于这鬼魅的记忆,顿时让杜吟萱觉得如芒在背,她就是座黑魆魆的宫殿里的女鬼,杜吟萱一想到是自己把她放出来的,顿时咽了一口气,头皮发麻。

宇文临见她脸色僵硬,握着她的手,犹如冰块一般冰冷,宇文临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哪里不舒服?”

杜吟萱回过神来,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没,没有。”

“还说没有,都冒虚汗了。”宇文临手抚在她额头上,杜吟萱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人的温度真的很暖,很暖,暖到她并不想阻止他,可一看到对面太子妃的目光,杜吟萱鬼使神差地扯下了宇文临的手,道:“王爷不要担心,我真的没事。”

真要闹事,这只鬼魅纵然有再多的怨气,跟她杜吟萱比起来,力量还是薄弱了些。

闲静下来的杜吟萱听到徽月王道:“徽月历代君主,膝下子嗣盈堂,寡人福薄,膝下仅有四子……”

杜吟萱听闻此话,难免提起了兴趣,徽月王只有四个儿子,那就是殿里的四个男子了,杜吟萱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宇文临看着是个成大事的人,也难怪大王会这么宠他,杜吟萱不经意间看向宇文临,却见他轻皱眉头,杜吟萱好奇不已,宇文临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所幸这几年,有胞弟羲与寡人分忧,然羲不幸,造歹人暗算,还未能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他却已经不在了……”

大王说得整个大殿气氛异常压抑,太后默默擦拭泪水,有真心实意的,自然也有逢场作戏的,杜吟萱对宇文羲的确谈不上什么情感,可是宇文临这么难受,她也不开心。

她没道破,却有一道莺莺细语问道:“靖王今日有心事?”

宇文临闻言抬眸看了蒋婉儿一眼,她其实不该关心他了,杜吟萱心里五味杂陈,只好视若无睹。

太子却接话道:“婉儿,四弟与安阳王叔情同父子,王叔发生了意外,四弟伤心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杜吟萱心里直呼这太子说话有失礼之处,宇文临与王叔关系再好,在宇文临生父面前,就不能不要用父子二字来说他两的亲情吗?

果然,杜吟萱见大王的神色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似有些气恼,又有些不屑,噘着嘴不应。

宇文临道:“父王与王叔手足情深,父王失去左膀右臂,臣弟替父王难过,臣弟幼年便与王叔南征北战,王叔于臣弟而言,亦师亦友亦亲,失去王叔,臣弟悲痛。”

果然敢怼太子,杜吟萱心里给自己的夫君点了个赞,再看熹贵妃,她是真的与世无争,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甚至就像是她的亲儿子太子宇文朔都与她无关。

徽月外强世人皆知,只是还没听说过,王宫里这么有趣!

杜吟萱想着王后还会见识更多,就听到门口侍卫匆匆来报:“大王,有客。”

侍卫说完,已经不等大王宣,只见一个丫鬟推着一架轮椅进殿。轮椅上坐着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子,模样倒是俊俏,可是一看他的腿,好像,没有腿……

又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杜吟萱甚至忘了抬头看看那鬼魅还在不在房梁上。

而殿里的人一见男子进殿,几乎都是一个神色——恐惧。甚至是徽月王,也是哆嗦着唇角,可他的目光里却不是畏惧,是热泪,那男子开口,道:“儿臣见过父王,见过皇祖母,见过王后。”

王后闻言,几乎是跌在了凤椅上,杜吟萱惊愕地看着这个刚进来的男子,徽月王刚说完他只有四个儿子,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儿子?还是一个没有双腿的儿子?

杜吟萱寻求解释似地看向宇文临,见他嘴角微微扬起,道:“三哥,你来了。”

没注意到杜吟萱的目光,宇文临起身到那男子身边去,侍女给宇文临让了位,那男子跟宇文临点了点头,宇文临推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三哥过来,这殿里显然并没有这位“三哥”的席位,杜吟萱惊讶之下忙不迭起身,给三哥让了位置。

第二十六章:玩趣

“多谢!”三王爷微微点头致谢,目光却没有看向杜吟萱,或许他觉得仰头看人,脖子会酸疼吧。

宇文临在三王爷身旁坐下,格外照顾这个残疾的三哥,杜吟萱甚至都已经有点嫉妒了,他三个一进来,他就不管她这个妻子有没有地方坐了。

徽月王平复了心情,指着门口的侍卫,道:“给靖王妃赐座。”

侍卫一听才给杜吟萱抬来了座椅,杜吟萱道谢了便坐下,与宇文临之间隔了一个三王爷,甚是奇怪,可恨的是,宇文临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慰问她的话。

三王爷身上散发的那一股清冷之意,甚至比宇文临还重,杜吟萱捻起一杯茶,抿了几口。

徽月*音略有颤意,对于三王爷的到来似乎很不理解,“适儿,你身体不适,怎么过来了?”

“听芙儿说四弟带他的王妃入宫了,儿臣就想来看看,别无他意。”

太后闻言略微皱了皱眉头,“昔日太子大婚,你连个面都没有露,现在怎么想着你四弟的媳妇了?”

“想来是异域的姑娘更吸引人吧,孙儿活了这么久,还没出过王宫呢,也想知道,异域的人都长成什么样。”

身在王宫,还是一个残疾人,三王爷实在令杜吟萱敬佩,就是跟太后说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想着,杜吟萱感觉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抬眸见着坐在扶椅上的宇文适打量着她,杜吟萱不适应地转移了目光,宇文适痴笑一下,道:“与众不同呀,可惜还是姓杜!”

“适儿!”徽月王厉声呵斥,杜吟萱这才发现,宇文适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脸色都惨白如纸,宇文临也静默无言。

“靖王妃会不会介意三哥说的话?”宇文适全然不在乎周围人的脸色,自顾自问杜吟萱,而杜吟萱双目茫然地看着他,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宇文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头与那丫鬟道:“芙儿,我们走吧!”

芙儿揖了揖身,宇文临似有些不舍,看着宇文适的目光,有些犹豫,不肯起身,宇文适似笑非笑道:“四弟,你一向这么幸运,三哥也不好意思妨碍你与你的王妃,让三哥走吧。”

很难看到宇文临柔肠百结的时候,杜吟萱越来越觉得宇文临与安阳王爷更像父子,而与这个半身人三哥最为亲近,可是看宇文适对宇文临,似乎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好像一切都是宇文临自己的心意,而宇文适受之无愧。

“好吧!”宇文临无奈妥协,站起身,让宇文适走了,没有与大王打招呼,直接就走,看大王与太后那铁青的脸色,杜吟萱再看王后,她悠哉地喝着茶,而熹贵妃,理了理她的衣襟,就好像宇文适没有出现过一样。

国舅张大人喜笑道:“大王,太后,小女迎近日苦习殷元王后(徽月国第一个王后)的凌波舞,想在今日给太后一个惊喜。”

所有人听了都是满心期待,二王爷宇文亳和颜悦色,道“迎表妹的舞姿在京都里可是一等一的妙,今日能看她跳一段凌波舞,幸哉!”

太后也是欣慰的笑着,“难怪没见迎儿出来,原来是给哀家准备了这么一个惊喜,快,快让她出来吧!”

张迎也算是不负众望,在众人的期盼中翩翩起舞,把殷元王后的凌波舞学得七分像。

这个郁闷的宫殿也因为张迎的一段舞,变得融洽了起来,舞罢,张迎给太后祝寿之后,在众人赞美下,娇羞着脸往宇文临身旁去,就在他身旁跪坐着,紧紧抱着宇文临臂膀,“表哥,你看,大家都夸我的舞好看,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宇文临笑着推开她的手,道:“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粘着哥哥?”

张迎一听,嘟着嘴表示她的不满意,立即看向太后和王后,撒娇道:“太后,姑妈,你看表哥,都不会说点好听的话逗人家开心一下,像榆木脑袋一样。”

张迎越是撒娇,太后越是欢悦,太后一笑,宫殿里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一样,今天,杜吟萱打从心底里感激张迎。

宇文临轻笑,“你又撒娇了。”

张迎笑容明媚如朵花儿一样,搂着宇文临臂膀的力度又重了一些,“表哥,迎迎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嘛!”

王后闻言有意道:“迎儿既然这么喜欢粘着你表哥,何不到靖王府去住一段时间,还能天天见面,就是不知道靖王妃欢不欢迎了。”

张迎笑容凝滞了下来,道:“姑妈,难道还要她欢迎我,我才能去表哥府上吗?”

众人立即看向杜吟萱,杜吟萱皮笑肉不笑,一脸尴尬,应道:“表妹还小,她喜欢黏着王爷,我这么表嫂又怎么会阻止,表妹想到府上住一段时间,我当然欢迎,不然等表妹出嫁了,王爷这个做哥哥的还不一定时常见着自家妹妹呢!”

太后倒是满意杜吟萱的回应,就是宇文临心里空落落的,张迎就不满意了,嗤之以鼻,“哼,我才不会远嫁,要嫁也是嫁给……”

“迎迎!女儿家的礼仪都被你忘到哪里去了?”

张国舅突然轻喝张迎,张迎识趣地闭嘴了,太后饶有兴趣地追问:“哦,看样子,迎迎有心上人了!”

张迎娇羞地扭扭捏捏道:“哪有啊……”

“看表妹这春心萌动的样子,还是说说吧,让父王和皇祖母给你做个主。”杜吟萱邻座的女子忽然开口了,只是杜吟萱还不知她是几公主,如何称呼。

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杜吟萱,心里有了回避的想法,听完张迎道:“芙蕖姐姐,你别打趣我,你都还没出嫁呢,别说我。”

杜吟萱忽然起身,宇文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杜吟萱道:“大王,太后,王后,吟萱对麝香略敏感,身体有些不适,望大王允吟萱告退!”

徽月王担忧道:“可严重?要不要让太医瞧瞧?”

“多谢大王关心,不用劳烦太医了,休息一会便好。”

“那行,你去吧!”

“谢大王。”杜吟萱福了福身子,转头看向宇文临,宇文临跟脱脱道:“脱脱,先跟王妃回去。”

脱脱点头应是,杜吟萱再看他们两亲密无间的样子,顿时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快步离场,她知道,她需要时间来适应宫里的人。

只是杜吟萱没想到,她回来不久,宇文临竟然回来了,还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

让侍女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杜吟萱正享受着热水的洗礼,不知不觉哼起了歌曲。

“ ”

歌声传出隔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故意换的粗糙的嗓音会被别人听到。

有一调没一调的唱了好一会,杜吟萱隐隐感受到了另一股气息,果然,没一会,一个几乎要把她撕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杜吟萱!”

听着这声震怒,杜吟萱的歌声在惊吓之中被迫停止,看到宇文临进了隔间,本来还是怒气冲冲的他,脸色都绷得紧,一看到杜吟萱是在泡澡,宇文临脸上突然浮现两抹红晕,杜吟萱又惊又喜,后又是愤怒,嚷嚷道:“宇文临,你进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敲门呀!没礼貌!”

宇文临没管她的抱怨,问道:“你鬼叫什么?”

杜吟萱更是气,气鼓鼓道:“我唱歌这么好听,你居然说我鬼叫?”

“无聊至极!”宇文临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退了出去,杜吟萱想着他刚才一闪而过的委屈巴巴的神情,忽然傻笑出声。

杜吟萱出浴的时候发现宇文临塞了耳棉,心无旁骛地看卷轴,杜吟萱凑了过去,笑着拿开他的耳棉,宇文临投来一记白眼,道:“还给本王。”

杜吟萱把耳棉揉/捏在手里,道:“王爷,我不唱了。”

“……”

宇文临似乎得到了解脱,然而解脱之后就是他也不理杜吟萱了,没一会,杜吟萱好奇问道:“王爷,您怎么也回来了,按理说,应该还要一个时辰左右的。”

“本王回来,还要跟你报备?”

“如果我说要呢?”杜吟萱站着俯视坐着的宇文临,他果然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挑衅,杜吟萱偏是接受了他的挑衅,继续瞪着他。

“本王说了你敢听吗?”

杜吟萱想了想,对他的行踪,她不感兴趣,就只是单纯地想逆着他的意思罢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些”杜吟萱往他对面一坐,认真道:“王爷,你总得跟我说说,你的兄弟姐妹吧,我都不认识宫里的公主和王爷。”

“宫里的人你不需要认识太多,对你没好处。”宇文临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杜吟萱识趣地不再问了,又过了一会,杜吟萱又问:“王爷,您睡哪?”

宇文临瞄了她一眼,“跟你有关系?”

这么漠不关心,杜吟萱拍拍桌子,抗拒他恶劣的态度,“当然有关系,您睡哪我就睡哪。”

“休想。”宇文临毫不犹豫地快速说了两字,又自己看卷轴,只是杜吟萱从来不过问他看的都是些什么卷轴,也不会偷看他看的内容,否则他一定可以猜到,他到底要灭了哪一族。

“就不信你一个晚上都不睡觉,到时候王爷睡哪我就挤哪儿。”

杜吟萱撂下一句话,便不顾宇文临的目光,自己找来了笔墨纸砚,画了一个晚上的画,画的都是山水画,各处风景皆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很美,很迷人,宇文临一直看书,偶尔会看看她画好的画,只是很久都不见杜吟萱犯困。

许久,宇文临是把卷轴看完了,意外地拾起杜吟萱的画来欣赏了一番,杜吟萱受宠若惊,问道:“王爷觉得怎么样?这些地方好不好看?”

宇文临笑笑而过,没有做出评论,却道:“休息去吧!”

“好,我睡外面。”杜吟萱像是准备好了措词一般,宇文临很怀疑地看着她,又不想说什么。

宇文临熄了灯,也没怎么管杜吟萱,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时,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宇文临睁开眼,手往床边一探,没人!

宇文临起身来,借着外头亭阁灯笼的光,见一个黑物从床下艰难地爬了起来,杜吟萱揉了揉腰部,尴尬道:“那个,王爷您是不是踢我了?”

“……”

一阵无语过后,宇文临移了位置,道:“睡里边。”

杜吟萱又爬到床上,乖乖地往里边睡去了,换了一下位置,宇文临快要睡着的时候,杜吟萱突然一脚吧嗒地重重落在他腹部,宇文临惊魂未定,杜吟萱再搭过来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他的臂膀,宇文临吃疼,沉闷了一声。

如龙压抑自己的咆哮,宇文临低声叫道:“杜吟萱~”

“呼呼呼~”

听闻杜吟萱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宇文临心里默默数着绵羊,再不睡着,等他怒火攻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把这个女人扔出清宁殿。

第二十七章:似敌非敌

次日,晨光熹微,一缕一缕洒在檐角上,宇文临看身旁的人儿像只懒虫子一样蠕动了一下手,眼睛却没有睁开,还在睡得香甜,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猪蹄子的重量,他暂时是不想管了,阖目假寐。

过了一会,杜吟萱迷迷糊糊地醒来,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着床边躺着的人,猛地吓了一跳。

“哎呀妈呀!”

宇文临睁开眼,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醒了,脚拿开……”

杜吟萱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以一个很不雅的睡姿,霸占了整张床,宇文临自然而然就被她的腿压着了。

“呃……不好意思啊,习惯了。”杜吟萱连忙抽回腿,起身坐了起来,宇文临翻了个身,下床去了。

杜吟萱后脚跟上,立马去洗漱,同一屋檐下,两人皆保持缄默不语,杜吟萱洗漱完了,去铜镜前坐下,刚想梳妆打扮一番,从镜中看到了宇文临的身影,见他从柜子里取了衣裳,昨晚算是抱着他睡吗?杜吟萱心里问着自己,最重要的事,感觉靖王身材不错,手感挺好。

杜吟萱回过头,手托着腮帮,饶有趣味地看着宇文临,正更衣的宇文临,解开了衣襟第一颗扣子,见杜吟萱回头一脸不安好心的笑意,手下动作下意识地停下了。

“你看什么?”宇文临语气淡漠,杜吟萱嫣然一笑,道:“看你呀!”

“……”这个回答,始料未及,宇文临甚至怀疑,这人不是个女孩子,哪有这么大胆的人,就这么盯着男子更衣也不会害臊,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最好转过去,否则别怪本王不给你这个王妃情面。”

听着宇文临威胁的口气,杜吟萱笑了笑,道:“又不是没见过,这么扭扭捏捏的?”

话是这么说,杜吟萱还是转了身,不看就不看,她也不是有多大的欲念。只是宇文临看着杜吟萱的目光,有些异样了,似若有所思,又有些恍惚与歉疚。

杜吟萱看着梳妆桌上的胭脂水粉,皆一一打开来闻一闻,竟一样都不想用,最后只是理了理发髻,便忽略了宇文临的存在,更衣完毕又别了些金钗珠子簪,戴了一个坠子,见桌上还有一个镶嵌着墨绿螺纹翡翠的手镯,样式倒是别致,杜吟萱拿起,在屋里寻找宇文临的身影。

“王爷,这是什么呀?”

“给你的。”宇文临看了一眼,如实招来,杜吟萱却不敢相信。

“给我?”

宇文临已然穿戴完毕,依旧一丝不苟的模样,说着向杜吟萱走来,“一直都没机会,既然见着了,就拿去吧。”

杜吟萱再看了看,好奇他怎么突然给她手镯,全然忘了他说过的话,宇文临把手镯拿了去,给杜吟萱戴上,目光不知不觉停留了许久,她的手甚是好看,戴着这手镯刚刚好。

不过握了片刻,宇文临放开了她的手,道:“戴着好看。”

话从他嘴里说着,冷淡的语气也感觉是甜的,杜吟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道:“那我就勉强接受了。”

宇文临轻轻点头,道:“去给皇祖母请安吧!”

杜吟萱一看外头日光,确实该出门了。

王宫太大,清宁殿和慈宁宫相隔较远,好在有丫鬟给杜吟萱带路,才不至于走了弯路。

第二次来到慈宁宫,丫鬟带她进了后院里,“靖王妃这边请。”

杜吟萱点了点头,跟丫鬟进去,后院的凉亭里,除了太后,还有王后和另两个年轻的女子,有一个是太子妃,另一个也在昨晚晚宴上出现,杜吟萱却不知她是谁。

走了过去,杜吟萱按礼仪给太后和王后请安,“吟萱给太后请安,给王后请安。”

太后和蔼道:“免礼,快坐下吃些点心,等你许久了。”

“谢太后,”

辞礼后杜吟萱往凉亭里的唯一一个空位置走去,一边是王后,一边是那位不认识的女子。

一落座,太后关心道:“昨儿歇息得怎么样了,身子还好吧。”

“谢太后关心,吟萱身体没什么大碍,休息得挺好的。”杜吟萱礼貌性微笑。

太子妃声音轻轻柔柔问道:“靖王妃没有恋旧畏生的习惯?”

杜吟萱浅笑,“没有,太子妃昨夜没歇好。”

“说来也是矫情,在太子府习惯了,到了陌生的地方,竟一时无法入眠,也扰了太子安歇,我正为这事忧心。”太子妃语态轻盈,其人也是袅袅婷婷,在杜吟萱看来,她的美有一种病态的美,惹人怜惜。

“本宫那里还有大王赐的北燕的贡品安神香,这香的原料与制法都十分独特,效果极佳,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王后和颜悦色道。

太子妃又惊又喜,连忙道谢,王后话锋一转,抱怨起太子来了,“这太子也真是的,婉儿不习惯陌生环境,他该知道才是,也不早点与本宫说清楚,他若是提前告诉本宫,本宫昨儿就让人给你送过去,就不至于昨夜失眠了。”

太子妃苦涩地笑了笑,面上却是甜蜜如糖蜜,“太子这人就是粗心大意了些,对婉儿还是很好的,何况,婉儿之前也没离开过太子府,他也不知婉儿这习惯。”

“你看你,还护着他。”王后嗔怪道。

“王嫂,婉儿不护着丈夫,难道还心向着你吗?”那女子打趣道,王后闻言乐呵呵地笑着,道:“瑾言啊,你这是自己想掺和啊,母后,您说说,我们什么时候把瑾言这丫头给嫁出去?”王后看向了太后,太后也是沉思了起来。

杜吟萱这才恍然大悟,终于知道是谁了,太后最小的女儿,大王的妹妹宇文瑾言。

“是啊,这丫头年龄也不小了,北地那藩王倒是不错,”太后看向宇文瑾言,脸上浮现一抹忧色,还有不舍。

“母后,别……”宇文瑾言情绪忽然激化,想到自己失礼,又羞道:“女儿还想陪着您呢。”

“北地离金都甚远,瑾言姑姑一片孝心,太后也不忍心让姑姑远嫁吧?”杜吟萱试问,太后重重地叹息,突然道:“其实吧,瑾言嫁哪不重要,只要嫁对了人就好,别像临儿这样对妻子不闻不问的。”

杜吟萱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莫名地就受到了伤害,可是最伤的应该是太子妃蒋婉儿。杜吟萱偷偷瞄了一眼太子妃,见她果然是一脸愁容,好看的女子,尽管她没有在笑,也还是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可杜吟萱看久了,竟发现她的眼底有一抹厉色。

“提到临,这小子今早气色不佳,怕是昨天也没歇好,看着精神不大好。”宇文瑾言立即转移了话,太后随口就道了句:“年轻人呐,不知轻重。”

杜吟萱也觉得宇文临就是不知轻重,成天看书看书,办事办事,一点都不懂得放松,听到太后这么说,立马就赞同了。

“太后,您说的太对了,王爷确实太累了,该放松放松。”

太后点了点头,更心疼自己的孙儿了,“唉,虽然哀家很想在有生之年,抱一抱重孙子,可是你们也不需要这么累,顺其自然吧!”

“……”杜吟萱手捧着点心,笑容逐渐消失,太后说的跟她想的很明显不是一个意思呀!太后还想抱重孙?有理想!

杜吟萱露出苦涩的笑容,太子妃帮忙圆话,道:“太后,重孙这事对于靖王与靖王妃早了些,这事不能催促。”

杜吟萱感激地看向蒋婉儿,蒋婉儿会心一笑,却道了一句让杜吟萱难堪的大实话,“靖王与靖王妃大婚之日,正值安阳王叔府上出事,听乡邻说靖王并未踢轿门,此时怀孕,反而名不正言不顺。”

杜吟萱笑容凝滞,大实话来得猝不及防,身旁王后似惋惜道:“母后很少过问你们的生活,不知道临儿是否冷落你了?他这人,可不像太子这般痴情,会疼妻子。”

杜吟萱望了王后一眼,暗暗感叹,王后怕是忘了她自己说过太子的坏话。

第二十八章:前尘旧事重提

“很好呀,母后放心,王爷这人不懂表达,可吟萱说的话,他都用心记着,上次,清虚道长到府里来,我说我喜欢道长的那串珠子,王爷特地给我做了这个手镯,虽然与道长的珠串不太一样,可只要是王爷送的,吟萱就喜欢……”

杜吟萱乱扯一通有的没的事情,让人听着脸色都在逐渐变化,太后一脸慈祥的笑容,宇文瑾言比较感兴趣,太子妃礼貌地微笑着,王后的不悦却是表现在了脸上。

“看来,你跟临儿相处得还不错。”王后话里带着一丝丝的酸意,杜吟萱嘴角微微上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尽管自己谎话连篇。

“他还能这么有心?”宇文瑾言表示怀疑地看向杜吟萱,杜吟萱面带微笑,坚定地点头,太后似乎呼了一口气,“那就好,哀家之前还担心这孙儿不开窍,又想什么女将……”

“女将?”杜吟萱一听便皱了眉头,怎么又出现了什么女将,宇文临不是喜欢文桑公主吗,难道还喜欢一个女将?

“不过现在哀家不用担心了,那你吃住可还习惯,徽月与西蒙毕竟有很多不一样的风俗习惯。”

这个问题,杜吟萱觉得有必要好好回答,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徽月王强行给杜吟萱更名改姓的事,太后明明是知道的,王后想要她嫁给太子做内应的时候太后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没有阻止,这突然就这么关心她,有点奇怪。

一会儿后,杜吟萱回答道:“的确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不过吟萱既然已经嫁给王爷,那就是入乡随俗,跟随王爷的习惯就好了。”

“嗯~”太后欣慰地点点头,看着王后脸色也不难看,杜吟萱庆幸还好自己留了个心思。

过问了一些事情,太后打起呵欠,带着一起困意,跟众人道:“今儿你们都累了,哀家也该去午休片刻,你们就随意些。”

太后走后,杜吟萱看着天色,正值日中,便同王后道:“母后,这个时候王爷也快要回清宁殿了,吟萱便告退了。”

“嗯,伺候好王爷。”

杜吟萱点了点头便离去,除了慈宁宫,回想着王后的话,杜吟萱莫名地笑了出来,要说是照顾,杜吟萱还能照顾一下他,伺候可说不定。

“靖王妃……”

“太子妃,叫我”

第二个早上,宇文临把手镯给了杜吟萱,杜吟萱陪着太后一个早上,中午回清宁殿的时候,杜吟萱经过王宫里的荷塘,感受到了亡灵的气息,原来是昨夜送三王子去宫殿的丫鬟被王后杀了,杜吟萱一时看不出来荷塘底的尸体是谁的,恰巧张迎经过,受到挑衅的杜吟设计让张迎把她的手镯扔进荷塘里,杜吟萱发脾气,张迎哭闹,引来在花园里的大王和王后,还有宇文临,杜吟萱想要让人进荷塘找她的手镯,进了荷塘,自然会看到那具尸体,而杜吟萱观察了众人的神情,只有王后眼神闪躲片刻,也只有王后一直不让人进荷塘找手镯,杜吟萱窥探王后的想法,发现她就是主谋。

杜吟萱走过荷塘,一股阴郁的

“不就一个手镯嘛,你想要多少个,母后都给你,天凉了,荷塘底下淤泥又多,找一个手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你让侍卫们下水也是为难别人。”

“母后说的是,吟萱不找了。”

“不找了就好。”

杜吟萱答应了不找了,跟宇文临道歉,宇文临不说话,其实生气了,他早上才送的手镯,她这会就弄丢了,他很生气。

晚上,杜吟萱说肚子不舒服,没有去晚宴,被王后盯住了,可是王后叫人去盯着她的时候,只见杜吟萱是从荷塘那里回清宁殿,杜吟萱没有下水,可是把手镯给收了上来,那人开报杜吟萱去了荷塘,王后以为杜吟萱下水了,看到了尸体,让人解决了杜吟萱,偏偏被二王子宇文临默救了。

王后知道后,找了其他机会撕破脸威胁杜吟萱。

然而宇文临回来了,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是他下水去取了手镯,王后心惊胆战,“临儿,真是你下水了?”

“是啊,母后,儿臣身体好着呢,没事,就是找了好一会。”

王后看着宇文临好像还不知道有尸体这回事,心情平复了一会,试探道:“这天气,荷塘底下淤泥那么多,你怎么找到的手镯。”

“还好,手镯还不是很重,没有沉下去。”

“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有,母后,怎么了?”

“没,就是怕王宫里头,有丫鬟不听话,扔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醉酒吐真相

回得早不如巧,杜吟萱回了清宁殿,还没推开门,却见宇文临一脸凝重地回来,身后跟着韩空,也是一脸愁容。

“王爷!”杜吟萱唤了一声,宇文临见到杜吟萱朝他挥挥手,笑容灿烂,宇文临望着她片刻,还是没有缓和脸色,杜吟萱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朝着他走了过来。

“王爷,您怎么了?”

杜吟萱凑近,在他面前摆了摆手,宇文临瞧了她一眼,印象中,她调皮又爱生气,今日看来,却有些乖巧呆萌,宇文临别开目光,淡淡道:“没事。”

说罢他往前走,杜吟萱微微惊讶,就这样略过她了?韩空依旧跟着宇文临,宇文临停下道:“你先回去吧。”

“是,王爷!”韩空很快走开,杜吟萱看了韩空一眼,满眼的迷惑,可是韩空很无奈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杜吟萱跟上宇文临的脚步,自然地拽着他臂弯,仰头看向他愁眉不展的面容,问道:“王爷,你去哪了?怎么回来就不开心了?”

宇文临低头看了看杜吟萱的手,杜吟萱装作不知道他看的什么,依旧不松手,宇文临无法,便由着她了,推门进殿,杜吟萱又追问:“王爷,你吃了午膳了吗?饿不饿?”

“……”

宇文临往茶几旁走去,杜吟萱跟着,宇文临抬臂问道:“不放手吗?”

杜吟萱撇了撇嘴,松开了,快速给他倒茶,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冷了,杜吟萱起身道:“我去换一壶热茶,王爷等我一下。”

“坐下!”宇文临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杜吟萱只觉得内心被他的声音给震惊到了,脑子一片空白,便乖乖坐下,又听宇文临道:“茶凉了,喝酒吧。”

“我不能喝酒。”杜吟萱立刻反对,她可还记得上次的教训,宇文临抬眸看了她一眼,打开了一旁的酒坛子,“本王没说让你喝,本王自己喝。”

杜吟萱看他眼中的清冷,忽然心里一紧,在他低眸那一刻,杜吟萱看到了他眼中的孤独,杜吟萱心里揪疼,如万千蚂蚁啃食,情不自禁道:“我想陪你嘛!”

闻言,宇文临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应她的意思,杜吟萱拿来酒杯,递到宇文临面前,道:“半杯,谢谢!”

宇文临似乎心中纠结着什么,故意避开了杜吟萱的眼神,佯装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忽略掉了她的杯子。

看着宇文临自顾自饮酒,杜吟萱心里又开始毛躁了,好像有小蚂蚁在爬,宇文临饮尽一杯,见杜吟萱托着腮帮,满脸的小情绪,他又忽略掉了,继续斟酒。

这回却没有那么幸运地喝到,酒杯递到嘴边,杜吟萱伸手一把抢了过去,宇文临显然吓到了,目光随着酒杯移动,眨眼之间,杜吟萱已经一饮而尽,喝完了把酒杯往桌上一叩,手插着腰,摆出师长的模样,教育道:“你不能再喝了你知道吗?我知道王叔不在了你很伤心,可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

宇文临若有所思看着她,就特别安静地等待她醉了的那一刻,杜吟萱赌气地瞪回来,没一会,感觉不太对劲,脸色悄然改变了,宇文临嘴角微微上扬,道:“醉了?”

“怎么可能,王爷想多了。”杜吟萱矢口否认,可越来越迷失的神智已经很清楚地告诉她,她又醉了……

杜吟萱脑海里不甘地回想着“喝多了……”

宇文临见她是真的醉了,收起了打趣的笑意,起身绕到她那边去,轻声道:“起来,去躺着休息会。”

杜吟萱迷糊地摇了摇头,道:“不要,你跟他一模一样,都喜欢命令我。”

宇文临皱了皱眉,“哪个他?”

“你的他!”

“……”

宇文临眉头皱得更深,到底是她听不懂他说的,还是她就是想说她提到的是她认识的另一个男人,宇文临试探道:“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杜吟萱仰头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你喜欢的男人。”宇文临耐着性子回应,总不能她的王妃在外面找了男人他却不知道。

杜吟萱笑嘻嘻地拍打着宇文临的脸,道:“公主可能是有喜欢的人,我可没有。”

说罢,杜吟萱推开宇文临,自己站了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重心不稳,又要跌回去,被宇文临拦腰抱着,才没倒下去。

宇文临回想着杜吟萱的话,清虚道长有说过,杜吟萱身上根本没有生人的气息,这下子她的话,倒是印证了清虚道长的话,总之,她不是真的塞尔娜。

“杜吟萱,你说的是真的吗?”宇文临还是不愿意相信,她不是生人,那自己娶了什么?

宇文临抚着杜吟萱的脸,杜吟萱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杜吟萱,你说的是真的?”

杜吟萱点了点头,宇文临眼底闪过一丝哀伤,这一刻,他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恨西蒙,只是觉得,自己英明一世,到头来娶了什么都不清楚,实在可悲。

“为何嫁给本王?”

杜吟萱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往他怀里蹭,“你是不是伤心了?不伤心了好不好。”

宇文临悲痛地闭上眼睛,睁开眼,难得的情绪快要崩溃,还是坚持道:“回答我的问题。”

“不想告诉你,我要休息。”杜吟萱闹了小脾气,有些生气,宇文临沉重地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道:“好!”

说罢抱起杜吟萱,径直向挂着华丽的金丝帐的楠木床走去,将她放在床上,宇文临看着杜吟萱熟睡的模样,自然而然想到了他的通灵宝玉,那块玉如果还在他的身边,他肯定可以通过通灵宝玉看到杜吟萱的原身,然而那块玉,他已经给了宇文适,已经不属于他了。

宇文临起身到茶几旁去坐着,默默地喝着已经凉透的茶水。

夕阳沉没,天边一片红晕,彩霞异常绚烂,如一片火在天空中燃烧。

清宁殿,杜吟萱缓缓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床上,霎时惊起,惊恐地环顾四周,发现这是自己昨晚睡的床,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杜吟萱翻身下床,急匆匆向外走去,见宇文临已经不在屋里,杜吟萱想起了荷塘的事,至少谁杀了芙儿,她应该弄清楚,杜吟萱出门径直往荷塘去了,这时候,宇文临也不会管她的行踪。

来到荷塘处,杜吟萱能感受到有人的气息,还不只一个人,却没有看到人的影子,想来是今天的侍女告发她了。

杜吟萱将计就计,往荷塘边去,装作在等人的样子,僵持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人过来,藏在假山里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杜吟萱,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呢?”张迎一出现,便犀利地质问杜吟萱,杜吟萱见她出来也不惊讶,道:“等王爷。”

“哼,撒谎,这荷塘是宫里的不祥之地,表哥才不会来这里,你说,你是约了哪个人?”

“我似乎没有必要跟你汇报。”杜吟萱淡淡说道,张迎一听便来气,大步流星走到杜吟萱对面,指着杜吟萱,道:“杜吟萱,你听好了,你别以为嫁给表哥就可以跟本郡主平起平坐,表哥不喜欢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没资格跟本郡主叫板!”

杜吟萱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平静地把张迎的手扳了下去,道:“郡主还小,喜欢不喜欢的事,你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

张迎咬咬牙,一把扯过杜吟萱手上的手镯,杜吟萱也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一手,手镯一下子被她扯了去。

“听瑾言表姑说,这手镯是表哥给你的是吗?”

看着张迎把她的手镯高高地举起来,杜吟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张迎趾高气扬道:“你给我看好了!”

说着,张迎用力把手镯扔到了荷塘中央,杜吟萱顿时心痛如刀割,对着张迎,心急如焚道:“张迎,你怎么能扔我的手镯?”

“我就扔,怎么了!不服气?”

杜吟萱懒得搭理她,焦急之下,转身就跑向荷塘,张迎一把拉过她的手,“你不许去,别想着找回来。”

被张迎牢牢拽着,杜吟萱用力一甩,张迎瞬间松开了杜吟萱的手,被甩到一旁去,众侍女霎时看呆了,张迎躺在地上,吧嗒吧嗒地哭了起来。

杜吟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迎,被侍女们狼狈地扶起来,杜吟萱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再用力,也不可能把一个活人甩那么远,杜吟萱突然意识到张迎刚才故意松手的?

她的哭声传了出去,没一会,就引来了在散步的王后,杜吟萱只能说太巧,又或者说张迎就是知道了王后就在附近,才会大哭。

“迎迎这是什么了?”安睇王后心疼地安抚着哭泣的张迎,张迎哭得越是厉害,指着杜吟萱哭诉道:“姑妈,她推我。”

“没事没事,宝贝不哭了,姑妈会给你做主的。”安睇王后拍拍胸脯,杜吟萱咽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与安睇王后头一次婆媳战的准备。

“杜吟萱,谁给你的胆子?敢对迎迎动手?”安睇王后严厉地呵斥,发怒的样子像极了想要吞噬活人的饕餮。

杜吟萱发现,这句话她听过,真是母子连心,话都一样,目光一转,杜吟萱看着张迎眉飞色舞的样子,发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第三十章:木偶戏

“母后可以给吟萱一个把事情说明白的机会吗?”

杜吟萱冷静下来,她现在必须冷静,不能自己乱了分寸,只是王后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抓着一个把柄,自然不轻易放过她。

“说明白,杜吟萱,你推了迎迎,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

“若真是我所为,吟萱不敢抵赖,只是母后一心护着表妹,不分青红皂白,难免寒了儿媳的心。”杜吟萱慢条斯理说着,一点也不畏惧安睇王后,她却是没什么好怕的,何况,她还看到了宇文临正在朝此处走来,她说了她想说的话,引安睇王后暴怒,对她言语必定难听至极,而她在宇文临面前示弱,也没什么不可。

“杜吟萱,你真当自己是临儿的妻子了,本宫一天不认你,你就片刻不是宇文家的人,只能是临身边一个无名无分的败国的女子……”

杜吟萱皱了皱眉头,宇文临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连杜吟萱画春风图玩弄他,也不见得他说了个脏字,安睇王后作为他的亲母,怎么话这么难听?

眼角宇文临已然靠近,安睇王后身旁的丫头倒是十分伶俐,一见宇文临靠近,便立马下跪请安,将动作做得大些,也让安睇王后注意到了,瞬间就停止了对杜吟萱刻薄的骂声,换成了慈母的说教语气。

“吟萱,母后都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推了迎迎,你跟迎迎道个歉,这事也就小事化无了。”

“母后,”宇文临叫出了声,安睇王后才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看到宇文临憔悴的面孔,方才的伪装一下子全放下,发自内心的心疼不已,才停止了对杜吟萱的责骂,这会看到宇文临,怒火又上来了,抚着宇文临的脸庞,“临儿今日怎么了?”

回头对着杜吟萱一顿责骂,“你是怎么伺候王爷的?一天养你个大活人,连临儿你都伺候不好。”

杜吟萱一头雾水,宇文临一天去做了什么,只有跟他在一起的韩空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算了,什么都是她的错就是了,杜吟萱也是憋屈得想要回怼她,可一看到宇文临的样子,她还是选择不回应,宇文临淡漠地回了安睇王后一句:“母后放心,儿臣没事,就是有些累,想歇息了,便来接吟萱回去。”

宇文临的话说得杜吟萱心里一暖,却让安睇王后心里霎时冰凉,脸上表情都凝滞了,张迎也是露出错愕的神情,片刻后,安睇王后瞪了杜吟萱一眼,又看向宇文临,极力掩饰内心的不悦,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道:“好吧,临儿好好休息。”

宇文临点了点头,看向杜吟萱,道:“走吧!”

“王爷,我还不能走,我得把手镯找回来……”杜吟萱坚定地说着,宇文临好奇地看向她的手,一切了然于胸,“丢了?”

“被丢到荷塘里了……”杜吟萱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确实是她不注意才让张迎抢了过去,后扔了,这手镯找不回来,她怎么对得起宇文临,杜吟萱越想越愧疚,更想流泪,看得宇文临心头一软,与韩空道:“韩空,你去找找。”

“是,王爷!”

韩空丝毫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动身往荷塘走去,安睇王后内心惶恐,立即开口阻止,“不许去!”

宇文临看向安睇王后,目光疑惑,安睇王后想着可能是自己说得唐突了,又改口道:“这荷塘已经几年没有管理了,又脏又乱,哪里能让人下去。”

话说得是对的,可杜吟萱还不能辨别她是好意还是刻意不让人进荷塘,又道:“可是,这是王爷送我的第一样礼物~”

杜吟萱欲言又止的样子,韩空自己看着也是心疼,又道:“启禀王后,这荷塘不深,属下下水片刻不碍事,还是给王妃找回手镯重要一些。”

安睇王后闻言,赶忙去握住杜吟萱的手,看似讨好道:“吟萱,不就一个手镯嘛,你想要多少个,母后都给你,天凉了,荷塘底下淤泥又多,找一个手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你让韩空下水也是为难他,你呀,得学学为别人着想,你要是觉得母后送的分量不足,那就让临儿再送一个,临儿也不至于这么小气,连个手镯都不给你。”

杜吟萱看着安睇王后敷衍的笑容,若有所思,笑她这是做贼心虚,片刻,杜吟萱道:“母后说的是,吟萱不找了,王爷,您的意思呢?”

杜吟萱看向宇文临,宇文临若有所思看向荷塘,不接话,同韩空道:“韩空,回去。”

宇文临走了却没喊杜吟萱,可冲着刚才他说了是来接她的,杜吟萱便跟了过去,感叹这王爷最近有点喜欢生气呀!

回到清宁殿,天空已然被夜色笼罩,杜吟萱在屋里看着宇文临静坐,一句话不说,便试图靠近,然而宇文临警惕地抬眸看向她,杜吟萱秒变严肃脸,“王爷,你怎么了?”

宇文临垂目不言不语,自己斟酌该怎么与杜吟萱说起,好一会,抬眸问道:“杜吟萱,你觉得是世上有鬼,还是人心有鬼?”

“嗯?”听到宇文临唤她名字,杜吟萱已经做好了倾听并回答他的准备,然而这个问题,她难以启齿。

“呃~世上有鬼吧~”杜吟萱倒像是猜测,宇文临对她的回答半信半疑,又问道:“不惧日光的呢?”

杜吟萱心里咯噔一下,说的可是她?杜吟萱顿时坐立不安,眼神游离在外,漫不经心回应,“有是有,不过很少,这种的不是得道,就是入魔道,修行都很不一般。”

宇文临颔首,浅笑称赞道:“王妃懂得挺多!”

杜吟萱咧嘴一笑,笑容牵强,自动提到别的话,“王爷,你吃晚膳了吗?饿不饿?”

“不饿,想休息了。”宇文临干脆地起身走向华帐,杜吟萱撇了撇嘴,调侃道:“王爷,您不沐浴更衣?”

“这些事王妃伺候伺候就好了”宇文临回应得理所当然,杜吟萱瞠目结舌,不可思议道:“你还真要我伺候你呀!”

宇文临往床上一坐,剑眉一挑, 反问道:“不该吗?”

杜吟萱咬咬牙,欲言又止,内心悄悄地把他这个行为定义为厚颜无耻!不想行动的杜吟萱坐着不动,宇文临露出一抹一闪即逝的笑意,自己起身,杜吟萱突然叫道:“也行,我现在伺候你,等老了你伺候我。”

“你说什么?”宇文临听得真切,只是没想过第一个说到老了就和他如何的人是她,杜吟萱对于他那一瞬间的动容没什么反应,对着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两边小酒窝浅浅,月牙弯的眼睛甚是温暖。

收起笑容,杜吟萱大摇大摆出门,没一会,见着挽起袖子的杜吟萱像个大管家一样指点着侍卫们打点一切,倒热水,准备里衣,一切有条不紊,看着她双手插腰,大嗓门在屋里嚷嚷:“好了好了,这些就行了,你们出去吧,有事再叫你们。”

宇文临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

杜吟萱投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唤道:“哎,可以了。”

宇文临颔首,路过杜吟萱身边,见她依旧双手插腰,别过头故意不理睬他,气鼓鼓的脸庞显得胖嘟嘟的,还有挽起来的袖子。

宇文临低头在她耳边道:“王妃今天很可爱。”

杜吟萱白了他一眼,把人推到隔间去。

没一会,听见了宇文临慵懒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杜吟萱回头撞了个满怀,没好气道:“王爷,你干嘛,不会还要我给你宽衣吧?”

“水温不合本王的心意,王妃自己沐浴吧!本王出去走走。”宇文临轻描淡写,懒懒地走向外面,杜吟萱挠头弄耳,进去试了一下水温,明明很舒适……

————

夜色清凉,蒋婉儿衣衫单薄,一身白色薄纱裙随着晚风轻轻飘动,看着宇文临在她身旁与她肩并肩走着,即使彼此不说话,她也觉得温暖。

“天凉了,太子妃穿着单薄,本王送你回去吧。”

“我想再走走……”蒋婉儿嫣然一笑,灿若星辰,又悠悠地向前走。

宇文临时不时回头看着来时的路,蒋婉儿浅笑道:“你这么在乎她?”

宇文临收回目光,不答话,“临,你可还记得,你为何休我?”

蒋婉儿流露出的伤怀,宇文临无法忽略,可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坚决地回答她的问题。

蒋婉儿自知无趣,自嘲道:“我知道我多嘴了,人总是会变的,你也不例外。”说罢,她指着前方的亭台,道:“再陪我一会就好。”

宇文临看着子衿上华灯的亭台,心里有了逃避的念头,看宇文临彳亍不行,蒋婉儿难掩内心苦涩,眉眼间一股淡淡的哀愁不言而喻。

“我没想到,你顾忌的这么多!”

蒋婉儿走到亭子里,那亭亭玉立的身影显得十分凄凉,宇文临故作轻松,舒了一口气,往亭子走去,“太子很疼爱你。”

“可我不爱他!”蒋婉儿吼了出来,似乎把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发泄了,看她通红的眼眸,宇文临深深自责。

“婉儿,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爱喝酒,自罚三杯,算你跟我道歉好吗?”

蒋婉儿哭的样子我见犹怜,可从头到尾,宇文临都认清自己的内心,没有心动过。

他想过带心爱的人去徽月北方的大草原纵马驰骋,那年出征,他遇见了完全符合他的想象的女子文桑公主,对她,似乎是心动过。

宇文临喝了三杯,理由极多,然而喝了也不解愁,蒋婉儿还是伤心难过,文桑公主的面容已经模糊,他记不起来,杜吟萱还是他的王妃,今早他见到了绥元王后的事还是没有改变。

既然枕边人都可能是异类,绥元王后的鬼魂回来复仇也就不稀奇了。

饮尽了,宇文临反而舒坦些,放下酒杯,直接道“太子妃可以回去了,本王有些疲惫。”

蒋婉儿抿了一口酒,道:“我可以再待一会。”

“恐怕不能,王兄来接你了。”

顺着宇文临的目光,蒋婉儿看到了太子宇文朔,瞬间冷脸,听着他亲切的呼唤“婉儿”,她也不应,看了宇文临一眼,似是不舍又不甘心,却还是跟着宇文朔走了。

宇文朔看着宇文临,却不知以何种目光,毕竟,除了惶恐与笑容。

————

杜吟萱在屋里看着桌上没人操控的两个木偶人,一个穿着白色薄纱裙,一个一身织锦紫蟒长袍,两个木偶面对面站着,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两个木偶握了手。

“四郎,不要离开我了~”白色木偶张嘴道。

“不离开你了~”

杜吟萱听着皱了皱眉头,那木偶立刻改口道:“不,离开你了~”

杜吟萱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看着交给木偶没言语的晃动身子,似离人惺惺惜别。

“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你们?我是不是不该让太子知道太子妃的行踪,不该让太子去接走她?”

杜吟萱看着那两个木偶,自言自语道,那两个木偶面面相觑,同时摇头,杜吟萱敲了敲两个木偶的脑袋,道:“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紫蟒袍的木偶动作灵活地行了个空翻,顿时起兴趣可,又翻了一下,道:“尊主,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三十一章:良辰殿

“尊主,王爷回来了!”守在门外的邋遢鬼跑进屋里提醒杜吟萱,杜吟萱顿时手忙脚乱,连忙把两个木偶攥进手里,那附身在木偶里的两个鬼魂受了惊吓,哭天喊地地叫杜吟萱饶命。

杜吟萱恨铁不成钢,成天跟她在一起耳濡目染,怎么说也该学到一点处事不惊的态度和应变能力,然而这两个家伙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见得聪明一点。

“你们两不会赶紧走啊?还玩木偶!”

被杜吟萱训了两声,他两刹那间醍醐灌顶,立即离开了木偶的身体,杜吟萱顺手把两个木偶给扔床下去了,快速翻身到床上装睡,手一挥,一股阴风袭来,把灯熄灭了。

宇文临就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灯暗了下去,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门槛,便收了回来,杜吟萱面对着墙面,许久听不见开门的声音,心中好奇,久久不能入眠。

等了好一会,宇文临终于推开门进来了,杜吟萱裹了被子装睡,宇文临瞧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躺到她旁边,浑然不知杜吟萱假寐的宇文临,小声说着心中的担忧与愧疚,“三哥的母后回来了,这座王宫一直都不太平,不该带你来的。”

“可是,她应该不会害你……”

宇文临的话意味深长,杜吟萱还想听下去,他却闭目睡了,没一会,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杜吟萱转过身去,移了一下位置,靠近宇文临,蹭蹭温暖,也睡了。

————

次日,这个早点应当是杜吟萱吃过的最难吃的早点,只有她与太后,光是这个就已经让杜吟萱食之无味,加之这点心松软又甜腻,对于杜吟萱来说,简直不和口味,太后却是吃得津津有味,杜吟萱看着都觉得会噎住,赶紧给太后倒一杯水预防一下。

“太后,您要不要喝点水?”

杜吟萱倒了水递到太后面前,太后品着甜点,手示意她放下就好,杜吟萱识趣地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想喝水的是她,第一杯给太后不过是因为太后是长辈。

杜吟萱咕噜咕噜地喝着水,引来太后以及众侍女的围观,放下水杯的杜吟萱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讪讪地笑了两声,问道:“太后,怎么了吗?”

“惟舒可是一个十分贤淑的孩子,哀家怎么在你身上看不到惟舒半点影子?”太后狐疑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避开太后的目光,应道:“可能是额吉不常陪着吟萱的缘故。”

此话倒是触动了太后内心的柔软,只替杜吟萱叹气,“唉!惟舒这孩子就是犟得很,当初不跟那小子私奔不就好了……”

杜吟萱似乎是听到了耐人寻味的话,顿时瞳孔微睁,竖耳听太后说的话,这母女两都特别勇敢呀,都跟心爱的男人私奔了!

“太后,您也说了,额吉犟,她觉得对的选择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她认定了父王,就一定会一辈子跟随他。”

“可最后呢!”太后板着脸严肃教育,杜吟萱撇了撇嘴,最后发生了什么,她没调查过,怎么知道。

见杜吟萱不答话,太后当她是理亏,嘿嘿笑了两下便不再提了,“今日哀家只叫了你过来陪哀家吃早点,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吟萱不知,请太后指点,”

“宫里那废弃的荷塘是个不祥之地,以后不许去了,王后疼你,不想多说,哀家这个长辈的话,你总得听一听。”

杜吟萱杏眼半眯,直视太后的目光,看得太后心里隐藏的心事,背脊一片冰凉,别开眼去。

目前事情略明朗,王后杀芙儿,太后包庇,至于芙儿说的太子宇文适,他断腿之事,现在还不好说是何人所为。

杜吟萱浅笑,“一块荷塘而已,为何会被说成不祥之地,吟萱见那莲叶,倒也袅娜。”

“孩子,不要执迷不悟”太后不想解释,只一声告诫,杜吟萱换了个话试探,“太后说的是,不过,昨日王爷突然问吟萱世上有无鬼神之事,着实令吟萱吃惊,是否因荷塘之故让王爷想起了鬼怪之说?”

太后对于杜吟萱如此大胆的话语,已经见惯不惯,想来以前她也是这样纵容惟舒,只是恼气,“胡说,哀家猜测,临儿就是试试你的胆量,他认识不少得道高僧,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

“他在试探我?”杜吟萱警惕了起来,只是一念之间,仿佛宇文临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试探她,只是这种想法一闪即逝,杜吟萱镇定下来,或许真像太后说的那样,只是试她的胆量。

“十之八九,除非临儿撞鬼了。”太后一本正经地胸有成竹道,可这个撞鬼,杜吟萱又沉默了。

或许是她自己,或许是那个女人,想到她,杜吟萱内心泛起阵阵涟漪,不会那么巧,真是她找了宇文临?

杜吟萱心不在焉道:“那便是王爷在试探吟萱的胆识吧!”

乘着太后漱口之际,杜吟萱静默看着太后的银发和眼角的纹路,太后如今也老了,需要颐养天年,可是王宫没法太平,那个女人的事情没有解决,王宫就处处潜伏着危险。

“好了,你今日回去吧,哀家改日叫你。”

杜吟萱眉心微蹙,使唤来使唤去吗?杜吟萱心头还有点疑惑,干脆就问太后了。“太后,王爷与三王爷关系很好吗?”

“不许问这个问题!”

杜吟萱看着太后的目光里,不仅是狠戾,还有恐惧,或者说她只是用自己恼怒的表情遮掩了自己的惶恐不安。

“知道了,吟萱不问就是了。”

太后褶皱明显的双手微微颤抖,杜吟萱凝眸细思,太后背过身,忘阳光底下走去,杜吟萱揖身告退。

回清宁殿时,杜吟萱握着空空的手腕,又走向了荷塘,微风轻拂,把荷塘底下淤泥腐烂的臭味吹了上来,杜吟萱站在荷塘边,问道:“看到我的手镯了吗?把它给我吧。”

四周寂静片刻,塘水咕噜咕噜地闹了几个水泡,见杜吟萱的手镯从荷塘里浮起,在水面上飘过,飘到杜吟萱面前停了下来。

“多谢!”

杜吟萱拿了东西,快步离开荷塘,最近还是不要多出现在这里比较好,只是终究是她不谨慎,没注意到从她从慈宁宫出来时就尾随其后的人。

盯着杜吟萱的那双眼,右眼眼眸通体乌黑,被称为鬼眼。

————

又来到了那座死气沉沉的宫殿,如那晚一样,一片狼藉,杜吟萱伸出手,抚着宫门上的牙印子,心口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你终于来见我了……”

杜吟萱抬眸,见那女人从屋里穿过血迹已干的大殿朱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兴意阑珊,杜吟萱轻哼一口气,靠后坐在殿前的护栏上,头靠着柱子,“你等了我很久?”

她微微点头。

杜吟萱打趣道:“你知道,我猜测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份有多难吗?何不直接告诉我,你就是绥元王后,断腿的三哥是你儿子。”

“你都知道了,何必要我来说?”

“你是不是去找宇文临了?”杜吟萱换了句话,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在意这个?”

“你想害他?”杜吟萱说得云淡风轻,绥元王后诡笑道:“我想他死!”

杜吟萱瞬间神色冰冷,“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做到,万一我对他动心了,你别想碰他半根汗毛!”

绥元王后俯首贴近杜吟萱耳边,半狠半媚,“我会抓紧时间,在你动心之前。”

杜吟萱闻言瞥了她一眼,杏眼如梭,那股威压倒是与生俱来,绥元王后亦是折服,微愣片刻,杜吟萱抬手,轻轻推开了她,潇洒地走了出去。

————

“你没有看错?”

椒房殿里传开了王后错愕的声音,伫在大殿中央的*得挺直,漆黑的右眼看着犹如一个窟窿。

“没有。”

安睇王后从凤椅上站起来,细细盘算,“擅闯良辰殿,那可是大罪,如此,本宫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把她解决了。”

侍女弱弱地提醒了一句,“王后,您还是需要考虑一下靖王的感受,万一他知道这事是您做的,他该如何?”

安睇王后冷眼瞧过去,侍女顿时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那就找她,本宫的老朋友。”

男人冷冷开口,“黎妃因当年之事恨您入骨,这事绝对不会帮您。”

“她不得大王宠爱,与本宫何干?”

“因为是您出卖了她。”那男人又是毫无表情的言语,安睇王后心头恼怒,留下此人,必有后患,然而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杀了他的人。

“那这事就由你来办,要是临儿能查出是本宫所为,你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男人沉默不语。

“做事干净利索点!”安睇王后又警示,他终于是点头,“是。”

————

从良辰殿回来,杜吟萱鬼使神差想去看看宇文适,从宫娥口中打听到了万銮宫的方位,虽是废黜的太子,可万銮宫依旧被打理得很干净,依旧金碧辉煌,只是本该热闹非凡的太*,如今无人问津,大院虽干净,没有落叶,可石板上的青苔,亦是没人去管,花坛里的花没了踪影,被杂草代替。

杜吟萱进门许久也不见个人影,便琢磨着四处逛逛,走近了宇文适的寝殿,才见到两个提着膳盒的丫鬟神色匆匆离开。

杜吟萱拦住两人去路,两幅陌生的面孔看到杜吟萱面面相觑,皆露出疑惑的神情,杜吟萱想着她两定是不认识自己,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然而两个正在杜吟萱想要检查膳盒里的食物时,她二人问道:“王妃可是来找王爷?”

杜吟萱一脸尴尬之色,回应道:“哦,来看看兄长,毕竟,靖王对三王爷比较关心。”

一个丫头附和道:“是啊,靖王对广陵王实在上心,这几日都来陪着广陵王。”

两个丫头以为杜吟萱都知道这些,自然而然地把心中感慨说出来,然而杜吟萱现在才知道宇文临这两天干嘛了。

“所以,靖王陪广陵王用膳了?”

“嗯。”

杜吟萱瞥了一眼膳盒,宫中应该没人想害靖王,所以,里面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两丫头方才神色匆匆,倒让她误会了。

“好,你们快去忙吧!”

杜吟萱遣走她二人,到宇文适寝殿外,恰逢宇文临推着宇文适的滚轮椅子从屋子里出来。

六目相对,宇文临神情看不出半点情绪,倒是宇文适,一见杜吟萱,便换了一张笑脸,揶揄道:“哟,弟妹过来了,想四弟了?”

“纯粹想拜访三哥,只是不知王爷在此处。”杜吟萱实话实说,宇文临闻言皱了眉头,一脸的不愉快。

“三哥,失陪一下。”宇文临说罢,宇文适含笑点头,宇文临拉着杜吟萱的手,离开了宇文适视野后,宇文临漠然问道:“杜吟萱,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你什么身份?”

“我来看看三哥不合适?”杜吟萱故意凑近,理直气壮。宇文临后退一步,又道:“本王没跟你胡闹,这是王宫,不是靖王府,由不得你胡闹。”

四目相对,杜吟萱见他目光里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慌张,杜吟萱也变得严肃,“王爷,你可知我刚才见到了谁?”

“谁?”

“绥元王后!”杜吟萱开口道,清晰地听到宇文临的心口忽然噗通了一下,开始凌乱。

第三十二章:误解其意

“杜吟萱,你可知,绥元王后已经……”宇文临欲言又止,杜吟萱颔首,不惊不为所动,“我知道,王爷,您不觉得,她肯定会来找自己的儿子吗?”

一语点醒了宇文临,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最终他和宇文适,或许只能活一个。

宇文临默不作声时,杜吟萱又低头沉思,“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三哥到底知不知道绥元王后回来了,毕竟肉眼凡胎……”

“难道王妃不是?”宇文临突发疑问,杜吟萱闻言话停在嘴边,木然地看着宇文临,突然脑海里灵光一现,张嘴就道:“我有父王给我的法宝。”

宇文临以一种看穿世事的悲凉神情看着她,杜吟萱见他一点不惊奇,又问:“哎,王爷,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回清宁殿,”宇文临命令似的语气,杜吟萱困惑地拧了拧眉,“嗯?”

“王爷不跟我一起走?”

“三哥想去见父王,本王送他过去。”宇文临难得会跟她透露行踪,杜吟萱听完眉开眼笑,挽着宇文临的手撒娇道:“王爷今天怎么这么乖,有问必答呀!”

宇文临明显是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娇气招架不了,又强行表现得临危不乱,眼神都没敢正对着她,看得杜吟萱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更欣喜愉快。

“那我走了,”杜吟萱依依不舍道。“嗯!”宇文临立刻点头,杜吟萱白了他一眼,嫌弃地松了手。

——

心情愉悦地回到清宁殿,打开门,一股阴风扑面而来,杜吟萱顿了一下,反手把门关上,目光往屋里巡视一圈,没有发现有人,便迈步进内室,只见两个宫女在更换茶几上的茶具。

一见杜吟萱,宫女双双请安,礼罢,杜吟萱问“只有你们二人?”

宫女摇摇头,“禀王妃,只有我们二人。”

杜吟萱点头若有所思,目光还是不经意地扫视着屋内,明明有第三个人存在。

待那两个宫女收拾茶几,换了一盏热茶,杜吟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地在屋里打转,一宫女拿起鸡毛毯子,在屋内清扫一番,弹了弹书架上细微的尘埃, 另一个丫头则走向了隔间,在里头收拾了一会便出来,杜吟萱却是眼尖,瞧见了隔间内挂着的垂帘被拉了下来,便问那丫头,“青天白日的,这帘子放下来作甚?”

宫女福了福身子,回道:“奴婢不知,奴婢进去之时,帘子已经放下来了。”

杜吟萱点了点头,遣宫女出去了,杜吟萱手捧一杯新茶,轻轻摇晃漂浮的茶叶,目光却是盯着那块帘子,细看了,见帘子中央有一个黑窟窿,十分微笑,隔得远了看得不甚清晰,然而却识得她这是与某人眼对眼了。

杜吟萱若有所思点点头,留意了此处,转身向外边走去,那两个丫头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走人,杜吟萱也就不留了,等她们两揖身退下,杜吟萱把茶杯放下,坐在茶几前,心无旁骛品起茶来。

明明正午的时间,外头日光微醺,房间里却是阴气森森,空气骤冷,细看,窗外的景渐渐模糊,被一层晦暗的颜色遮住。

杜吟萱不以为意,双目看向窗外,指尖有意无意叩打茶几,一声一声,不紧不慢的叩响声,倒与那人的心跳声一样的节拍。

屋里渐渐暗了下来,看着乌云密布,犹如暴风雨来临前奏,空气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那忽隐忽现的呼吸声响渐渐像极了喘不过气的粗哑声。

再看着隔间,杜吟萱的脸色带着一丝戏谑,笑道:“阁下还不打算出来!非要我请你吗?”

隔间里,只见那黑色的窟窿,从垂帘中脱去,随后见一人从垂帘后面缓缓走来,其右目漆黑如墨,完全融入了房间里的愁云中,从隔间出来那一刹,杜吟萱微微惊愕,注意到的却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他的脸。

“你的脸~烧过?”杜吟萱明知指着他的脸不礼貌,可还是耐不住好奇,直接问出口,那男人喘着粗气,半边脸皮肤坑坑洼洼,难事深浅不一的沟壑和褶皱的皮肤,另一边却是极其耐看,棱角分明的轮廓,然而这半边却是一只黑色眼瞳的阴阳眼。

听见杜吟萱的话,男人身子微微颤抖,低眸一刹那眼中一闪而逝一抹哀伤,待他抬起眼眸看向杜吟萱,眼里又尽是杀戮之色,冷冷道:“靖王妃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只可惜挡了王后的路。”

杜吟萱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她的路?她是觉得你可以对我造成威胁?还是想让你来送死?”

说罢,杜吟萱站起身,那男子见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杜吟萱见状,莞尔一笑,道:“原来你也怕我?那就把你怀里藏的东西给我?否则就别想出这个门了。”

杜吟萱立在原地,伸出手,等待那人把东西交给她,男人犹豫着,心生一股畏惧,她身上散发的威压真的不是他能比的,这满屋子的尸气啃食着他的元气,再待下去,他恐性命不保,可是看向了怀里,男人又毫不犹豫拒绝道:“东西既在我手里,哪有轻易交出去的道理。”。

杜吟萱噗嗤一声笑出口,把伸出的手收回,又道:“不想给我,那就从哪拿的,放回哪去。”

说罢,杜吟萱又坐下,淡然饮茶,男人看杜吟萱泰然自若,他却喘着粗气,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眉头一皱,手抚着胸口,他也是好奇,一般鬼怪对他造不成这种威压,然而眼前这个,自己的阴阳眼,对她并不起作用。

“靖王妃有如此本领,何不自己来取?”

杜吟萱闻言,脸上笑容消失殆尽,瞥了那男人一眼,只见男人如同*纵一般,木讷地从怀里掏出那对木偶,正是杜吟萱扔床下去的那对,眼见他掏了出来,杜吟萱伸手命令道:“给我!”

男人踏着机械的步伐向杜吟萱走来,把木偶给了杜吟萱,杜吟萱把木偶握在手中端详,不见有异样,语气略有缓和,看向男人的目光,也含有笑意了。

“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就说,故人寻仇,王后还是先保命为好,另外,把这个给她,跟她说想清楚了就来找我。”

杜吟萱把手镯放在男人手里,男人木然站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杜吟萱挥挥手,他便走了,人走后,屋子渐渐恢复了原状,杜吟萱若无其事地饮茶。

————

阳光已经跃进屋里许久,带到日薄西山,杜吟萱百无聊赖之际,外头总算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杜吟萱数着人数,暗嘲安睇王后实在是无理,把太后叫来是怎么回事?

“杜吟萱——”

还没人进屋,太后怒不可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杜吟萱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无理,宇文临到底是不是安睇王后的亲儿子,怎么母子两这么大差别?

杜吟萱起身去开了门,见着太后阴着一张脸,见门一开就气冲冲地进了屋,往高堂上一坐,身后宫女皆整齐有律地站在两旁服侍,跟着进屋的还有三个穿着袈裟的和尚。

安睇王后在太后左前方站着,幸灾乐祸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看了三个和尚一眼,淡定自若,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太后,见过母后。”

太后直接忽略了这一声招呼,遣宫女道:“都仔细搜。”

杜吟萱看着她们翻箱倒柜的找,想来是找那木偶,两个木偶而已,找到了又如何?

“免了,你这一声母后,本宫可承受不起!”

安睇王后板着脸,打从心底里对杜吟萱有愤恨,也有恐惧,然目光中却是隐藏了她的恐惧。

杜吟萱闻言笑了笑,道:“母后又是因何事生气?”

“杜吟萱,欺瞒大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太后长吁短叹,确实不敢接受事实,杜吟萱看了看三位僧人。

“请太后恕吟萱愚昧,太后请三位师傅进清宁殿,是为何意?”

“何意?当然是看你是人是鬼!”安睇王后破口而出,杜吟萱自动忽略,见三个和尚正打量着自己,杜吟萱吸了一口气,牵强笑道:“母后,吟萱觉得这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吧,虽是太后和母后意思,可三位师傅进清宁殿,未有大王的旨意,全凭太后与母后做主,是否是对大王的不尊,三位师傅虽六根清净,可吟萱毕竟是靖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被三位师傅这样盯着,王爷却全然不知,是否是对王爷的不敬?”

三位僧人闻言微微一惊,立即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靖王妃所言不无道理……”

“师傅,此事本宫一人承担,本宫现在就想知道,这丫头是哪里来的怪物!”安睇王后打断僧人的话,回想起阴阳眼男人回到椒房殿时,那木偶一般的神情,以及那句刺耳的话语,留下了手镯,安睇王后心里头倒是认定杜吟萱可看到荷塘底下的尸体,以此威胁她,她何时受人威胁过?杜吟萱也不能例外。

杜吟萱偏是不喜欢听人道她是怪物,见王后张牙舞爪的模样,顿时来气,立即反驳她的话,“王后如此着急下定论,要太后来此,要三位师傅来此作戏一场?全凭王后一句话得了!”

“住嘴!”太后听着大声呵斥,“简直没规没矩,胆大包天!”

杜吟萱敬太后年老,不与她吵,便别过头问他三人,“可看出来我是什么怪了?”

三位僧人可犯难了,看出什么也不能说呀,这脾气异常阴阳怪气的冥王殿尊主,他们可惹不起,可出家人怎能打诳语?

正在三人犯难之际,宇文临如同及时雨一般回来了,见着一屋子的人,脸色相当难看。

“奴婢参加王爷!”宫女跪了一地,三个僧人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宇文临,道:“贫僧见过王爷!”

“临儿,你不是在你父王那里吗?”

“儿臣乏了便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宇文临看着一屋子的宫女,搜东西的搜东西,还有三个僧人,一时意识凌乱。

“她们……”王后支支吾吾,不想此事影响了宇文临,太后见状,自己道:“临儿,有人见吟萱使用妖术,王后也是不放心你的安危,便让三位师傅来看一看。”

“所以,看出来什么了吗?”宇文临看向太后,太后一时语塞,看向三位僧人,他们也是面面相觑,没有搭话。

宇文临心力交瘁,见一个二个没话,便道:“既然看不出什么,皇祖母和母后便回去用膳吧,到晚膳时辰了。”太后和王后闻言心中惊骇,宇文临对着杜吟萱,又道:“王妃也该懂事点,别什么小事都惊动皇祖母和母后,又不是小孩子了。”

杜吟萱瞳孔微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文临,“我的错?”

宇文临不言不语,点了点头,目光中却是难得的温柔。

第三十三章:争吵

杜吟萱低头玩弄手指,对宇文临置之不理,王后气极,训斥道:“她何止是有错?简直没规矩,没礼貌,没教养。”

杜吟萱抬起头来,带有一丝丝幽怨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安睇王后,只是那似乎看穿一切的目光,让安睇王后心中骇然,好像被窥探了心事一般。

宇文临见状,偏向杜吟萱一边,柔声问道:“刚才是不是顶撞母后了?”

“啊?昂!”杜吟萱略惊,今日怎么格外温柔,回过神来,回想着他问的问题,杜吟萱老实地点头,不料宇文临面不改色,立即道:“跟母后道歉。”

“不要!”杜吟萱抗拒,转头看向窗外。

“你这娇纵的小孩子气哪来的?”宇文临顿时气结,见他面带愠色,语气却不生硬,不想母亲生气,却也不想杜吟萱觉得他偏心,一时两难。

杜吟萱闻言转头匆匆瞥了他一眼,见他精神不佳,怕是与绥元王后也脱不了干系,明明这么累,回来还有一堆麻烦事,可就是这样看似疲惫不堪的他,才会让杜吟萱起恻隐之心,心虚道:“我哪有?”

“没有就跟母后道歉。”

宇文临的的手搭在轻轻擦过杜吟萱的嘴角,亲昵又有些宠溺第,杜吟萱怔在原地,他的手有些冰冷,在她脸上划过一瞬间,杜吟萱浑身一震,愣片刻之后,下意识地往后仰头避开,脸上浮现一抹娇羞。

为了掩饰这突然的悸动,杜吟萱转向安睇王后,匆匆道:“好吧,我的错,是我不对,顶撞了母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安睇王后一听这没诚意的道歉,又是火冒三丈,刚要发怒,宇文临道:“母后,吟萱知错能改,这次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放心上了。”

安睇王后气极,“临儿!你……你怎么能这么惯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来历不明?母后,您在质疑吟萱的身份。”宇文临提醒着安睇王后,这不是一个身份真假的问题,也有关两国邦交。

安睇王后却未发觉自己失言,把杜吟萱转交她的手镯拿了出来。

“你看这是什么?”

杜吟萱顿时哑口,她不过暗示了她,还没道破芙儿死亡之事,安睇王后自己拿出了手镯,难道就不怕杜吟萱与她玉石俱焚?

宇文临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担忧,眨眼间又什么都没了,平静地问:“这能代表什么?”

“这手镯,她亲手交给母后的,迎迎分明已经把它扔了,如今又在她手上,她肯定下了荷塘,却没有任何人知道,哪怕是让一个宫女陪着,她也没有,一个女子,敢只身一人进入那荷塘,那还是人吗?”

安睇王后以看待怪物的目光看向杜吟萱,然宇文临却没在在意杜吟萱是否是怪物,或者说这时候,他只能默默祈祷杜吟萱不要生气,可是看杜吟萱沉着的脸色,宇文临顿时担忧地看着安睇王后,反倒让她很不理解。

“母后,为何女子就不能一人进荷塘?难道是女子就一定要懦弱,怕那一点水?何况吟萱又不同于一般女子。”

杜吟萱闻言看向宇文临,多了几分赏识,他是什么都清楚,已经提醒了安睇王后,杜吟萱不是一般女子,王后是一心想除她这个眼中钉,倒忘了自己的处境。

安睇王后又道:“那荷塘是什么情况,她不怕?那还是个人吗?”

安睇王后说得杜吟萱无力接话,只是忽然间又有一个疑问在心里悄悄生成,这么不懂得圆滑的王后,到底是怎么在这后宫中站稳脚跟的?

宇文临又道:“母后,荷塘废弃的原因,吟萱并不知晓,没必要为难她,何况,这手镯是本王找回来的,与她无关。”

太后闻言猛地站起,震惊道:“什么?是你进了荷塘?”

“皇祖母,是孙儿!”宇文临目光坚定地点头,王后脸色僵了一下,不敢置信,重复问道:“临儿,真是你下水了?”

宇文临浅笑道:“母后,儿臣身体没事,水虽凉,可儿臣也是在午时去寻找,并不觉得冷,就是找了好一会。”

王后闻言更是心中酸楚,低眸重复:“午时?”

可是杜吟萱看着太后,发现她表情没多大变化,只是有些神游。

片刻后,王后木然点了点头,“也是,午时更好找一些,临儿,荷塘里……”

宇文临立即接话,“荷塘底下淤泥堆积许久,还好,手镯还不是很重,没有沉下去。”

王后看着宇文临的申请,似乎不知道有尸体这回事,情绪平复了一会,试探道:“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有,母后,怎么了?”

“没,就是怕王宫里头,有丫鬟不听话,扔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着安睇王后的话,宇文临脸上仅有的一点点笑容也没了,郑重强调道:“仅淤泥甚多而已。”

即便如此,王后依旧不依不饶道:“可就算是儿你下了荷塘,杜吟萱的罪也还在,有侍卫见她对你和婉儿用了巫蛊秘术,她在害你!”

“母后,越说越离谱了”宇文临眉心微蹙,脸上尽是乏累之色,安睇王后看了一眼,再也不敢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声音略带嘶哑,“母后身边的婢女亲眼所见,她肯定还藏在屋里头。”

宇文临也不信王后可以做出污蔑杜吟萱的证据,放宽了心,道:“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那便搜吧,搜到了再另做定论。”

杜吟萱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心口砰砰砰地不停跳动,果然,宫女在一番搜罗下,片刻就听到有宫女道:“禀王爷,太后,王后,木偶在这。”

宇文临把木偶拿了去,越看这女性形象的木偶的装扮,越是觉得似曾相识,杜吟萱只能在一旁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冰冷。

“杜吟萱,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王后趾高气扬地质问杜吟萱,她也只能沉着回应,“两个木偶,代表得了什么?”

太后从容道:“西蒙擅用巫蛊之术,两个木偶代表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让人道破了可就更难堪了!”

杜吟萱警惕地看向太后,她刚才还一言不发,现在又对她冷嘲热讽。

宇文临情愿自己没有看到,杜吟萱也不只一次对他动杀机了,证据摆在眼前,她身份也是迷里雾里,可不可信难以抉择。

“我若用这两木偶做巫蛊之术,又怎会留下证据,让太后和母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两个普通的木偶罢了,吟萱喜欢便留着,有何不可?”

太后应到:“你若只留着临儿的,倒也说得过去,可婉儿的,你留着做甚?”

“……”

杜吟萱一时语塞,留着蒋婉儿的木偶,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便胡言乱语一通,“觉得甚是好看便留着。”

宇文临端详着手里做工精巧的木偶,璨然一笑,把它们还给了宫女,道:“普通,放回去吧。”

宫女惊讶,迎着宇文临的目光,还是立即放回去,太后静坐一旁,冷静旁观,王后欲哭无泪,“儿,你怎么就被迷了心窍……”

“太后,太后,不好了,不好了,太后……”

门外传来一公公急切的声音,屋内众人皆收敛了情绪,太后在身旁宫女搀扶下站起来,见到风风火火进屋来的公公竟是大王身旁的郝公公,他不在大王身旁伺候着,反倒来此喧哗,太后顿时一恼火,怒道:“清宁殿外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太后,黎妃自缢了……”郝公公心急如焚道,杜吟萱却没知道黎妃是哪位。

“什么?”

“方才广陵王与大王去了一趟黎妃娘娘的瑾骊宫,大王与广陵王前脚刚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传来了黎妃娘娘自缢的消息。”

“大王人呢?”王后问道。

“大王在瑾骊宫呢,黎妃娘娘就下了血书……”

黎妃是个怎么样的人,杜吟萱不清楚,可看祖母孙三人的神情,杜吟萱认定这血书必定是对哪个人有威胁,可是看到白绫上那一行血红的大字时,杜吟萱还是震惊了。

“我看到她了,下一个,就是你。”

死的是父王的妃子,宇文临不便久留,拉着杜吟萱便离开了,杜吟萱得以瞧见黎妃娘娘的面容,虽是一眼,却不难认出她就是那晚出现在良辰殿的女人。

回了清宁殿,黎妃自缢可是引走了不少宫女,此处总算是清净了,杜吟萱道:“王爷,我去给你准备热水。”

杜吟萱转身便听到了宇文临轻声唤她名字,“杜吟萱。”

杜吟萱回头看着他,宇文临直接问:“你下水了?”

杜吟萱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手镯呢?”

“还在母后那呢!”杜吟萱佯装痴傻,避开话,宇文临拆穿道:“你明知道我问你手镯怎么从荷塘里捞出来的。”

杜吟萱斟酌再三,到底怎么说才可以让他接受,最终选择了撒谎,“我下水了……”

“看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

“杜吟萱,你在撒谎,本王不喜欢听谎言。”宇文临一把拽住杜吟萱的手,似有挟持之嫌,杜吟萱尝试着挣脱,却没有挣开。

“看到了送三哥去晚宴的丫鬟。”杜吟萱妥协开口道。

“你最好装作你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杜吟萱这怒火一下子升腾,用力甩开了宇文临的桎梏,开口斥责,

“你在包庇你的母亲,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知道荷塘里有多少尸体,这样对死去的人一点都不公平,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在这天下,本来就是强者生存,没有活下来的人,只能说明他们还不够强大。”宇文临昧着良心,说话残忍,猜测以杜吟萱的性子,一定是把他臭骂一顿,却见杜吟萱沉默了,失望地看着他,最终是湿了眼眶,宇文临见状乱了心神。

“所以有权有势,就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这样一瞬间就消失的生命在这王宫里已经不少了吧?”

感觉到杜吟萱的愤怒,宇文临放低了声音,不再刺激她,“吟萱,你别像个什么都懂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杜吟萱赌气道:“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有什么好怕的,怕你的母后会杀了我?还是怕你现在就杀了我?”

宇文临微微一惊,即使她说的是气话,可宇文临还是在意了那句“已经是个死人”,“本王没想过要杀你,如果可以,你最好回你的西蒙去,生死便与本王无关了。”

“我的生死本来就与你无关。”杜吟萱愤然转身往门口走去,又被宇文临拉了回去。

“杜吟萱,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昧着良心保护的那个人,我不会碰她,我回我的西蒙去,再也不想待在这昏暗的徽月王宫。”

杜吟萱摔门而去,宇文临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她的话,徽月王宫确实暗无天日,这也是为什么大王问他要什么赏赐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在宫外建一座王府。

第三十四章:反击(一)

西蒙北境连绵不绝的山脉,刚下了一场初秋的雨,山里头云雾缭绕,空气里的湿度也增加了不少,沿着山脉一直走,到了群山中央顶峰,有一间小木屋。

杜吟萱抖了抖脚下的淤泥和落叶,到门前去敲门,喊道:“老头,开门!”

半晌,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探出头的是一个花甲老人,看到杜吟萱,两只圆圆的小眼睛猛然一缩,眉头一皱,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今天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杜吟萱一本正经,老人见怪不怪,让杜吟萱进门去,“你什么时候找我不是有事?有哪次是专程来看我的?”

杜吟萱哭笑不得,“看破不说破,你咋还说破了呢!”

老人哼了几声,问道:“找我老头子干嘛?”

杜吟萱就站门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需要半棵肉参,找你借一下,哦,不,跟你买。”

“卖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拿去做什么?”

“给一个人一双腿。”

老头子斟酌了一番,爽快道:“那成交,一只腿十万两,两只给你打个折扣,十八万两,我要紫晶。”

杜吟萱一听十八万两就已经眉心微微一蹙,露出苦涩的神情,一听他要紫晶,立刻就爆出了狮子般的吼声,“我的天,糟老头,我哪来那么多紫晶给你,黄金白银我还拿得出来。”

老头闻言不屑道:“黄金白银老头子我都可以拿来堆山了,孤家寡人的,要那么多黄金白银干嘛,给我紫晶。”

杜吟萱咬咬牙仔细思考,半晌后道:“徽月付不付得起宇文适这双腿的价格我是不知道,可我付不起,打个欠条,你自己去问徽月王,看他付得起不。”

老头摇头,“那可不行,万一他穷呢?”

杜吟萱一听便急了,“他穷我也没办法呀,我比他还穷。”

“那就别拿我的肉参,都养了五十多年了,跟我亲儿子似的……”老人说罢自己坐一边去。

杜吟萱靠近,循循善诱引导老人口误,“那到底是亲儿子重要,还是紫晶重要?”

“当然儿子重要。”

杜吟萱接着问,“儿子跟紫晶你到底要哪个?”

“那必须选儿子呀。”

“所以就不要紫晶了?”

“不要了!”

“不要紫晶那就对了嘛!”杜吟萱得意洋洋,一见老头似有幡然醒悟之色,还未等他道半句话,杜吟萱便抢着道:“老头别说我套你的话,你自己也说了,你孤家寡人一个,难道你就不孤单?就不想多了小孙儿陪着你?”

老头一听,似有些动心了,霎时两眼放光,转眼又担忧不已,“你说真的?我这棵肉参了从没离开过我身边,你可别害他。”

“您老放心,我保证我不会害他,而且这次,是真心要给他找一个媳妇的。”杜吟萱做出对天发誓的样子,老人忧心忡忡又怀有期待,恋恋不舍地把肉参交给了杜吟萱。

半路上,在盆栽里躺着的肉参翻滚了几下,直立起来,停靠在盆栽边上,盯着杜吟萱看,称赞道:“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能说服老头子。”

杜吟萱挑眉嬉笑,受之无愧,“那必须,我哪来那么多紫晶给他。”

肉参又躺回土料里,盆栽里传出一道细微的声音——“但愿你所希望的,都可以实现。”

————

偷偷回了王宫,杜吟萱带着装肉参的盆栽,一路朝万銮殿走去,好在绥元王后不在殿中,只有宇文适在院子里坐着,一人望着天空发呆。

听闻脚步声,宇文适飘远的心绪被拉了回来,看向杜吟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弟妹为何会来我这万銮殿?”

杜吟萱避开其邪魅的目光,往他身后走去,表现出似有若无的威胁,“想离开了,顺便再来看看三哥一眼,三哥最近运势不错。”

宇文适的笑容渐渐凝固,感受到椅子动了,宇文适冷哼一声,道:“也谢了弟妹相助。”

杜吟萱笑而不语,一手抱着盆栽,一手把人推回房间,宇文适虽是心中恐慌,却未表露,反而以言语轻薄挑衅杜吟萱,“孤男寡女,弟妹莫不是想乘人之危,想不到四弟竟是看错了人?”

杜吟萱闻言脸色未曾出现不堪,低眉浅笑,把盆栽放在一旁,便拿出一把匕首,到宇文适面前晃了晃,调戏回应:“三哥想法之龌/龊,杜吟萱自愧不如!”

看着好似削铁如泥的匕首,亮光映在宇文适的脸上,宇文适终于是按耐不住,“那你想干嘛?”

杜吟萱把匕首收回,道:“除了放出你的母亲,我还想再帮你一回,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宇文适不屑道:“我未必需要你的帮助。”

杜吟萱也是斩钉截铁道:“你需要,这事除了我,你也找不到能帮你的人了,这个条件你也得记住,宇文临不能死,否则你,还有你母亲,也得死。”

“你……”

被一个女子赤/裸/裸地威胁,宇文适勃然大怒,青筋暴起,然而越是想粗口咒人,越是觉得困乏,眼皮子变得沉重,宇文适打了个呵欠便昏睡了过去。

杜吟萱满意地拍了拍手,那肉参从盆栽里跳了出来,化成了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上下打量了昏睡的宇文适,看向杜吟萱,不可置信道:“真是不可思议,你砍我双腿就为了给这个人接上去?”

杜吟萱点了点头,又安慰道:“许生,你的腿砍了还可以再长,他的腿不能再长啊,只能委屈你了。”

许生摇头长叹一口气,乖乖化为他肉参的模样。

————

办完事,杜吟萱把肉参仅有的几缕根须埋进土里,带着它便离开万銮殿。

原意打算乘没人发现,她还是尽快离开王宫,然天不遂人愿,杜吟萱按着原路回去,却碰到了赶去给太后请安的宇文瑾言。

看到她,杜吟萱转头就走,奈何宇文瑾言大老远便认出了她的身影,呼唤道:“吟萱!”

杜吟萱停下脚步,知道退避不得,犹豫一下,杜吟萱还是转过身来等待瑾言公主,待其靠近,杜吟萱便行礼。

“给瑾言姑姑请安。”

宇文瑾言含笑点头,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盆栽,只见上面只有类似枯枝的根,好奇道:“你这抱的什么?”

杜吟萱瞧了一眼被她伤残的许生,抱得更紧了些,“呃,就是一颗人参,刚刚被砍了一半,需要再生长生长。”

“人参,你这样抱着它四处招摇,不怕被太医院的人给拿走了。”

杜吟萱听完哑舌,“瑾言姑姑,太医院的太医都敢抢我的人参了吗?”

宇文瑾言不答话,见盆栽里的人参突然转了一圈,宇文瑾言忽然感兴趣,凑近了杜吟萱,杜吟萱见她似乎很好奇,便又瞧了一眼许生,许生方才估计刚睡醒,伸了个懒腰,会动的人参,确实有些奇怪,也难怪宇文瑾言会好奇。

“吟萱,它刚才是动了吗?”宇文瑾言不敢相信地看着许生,杜吟萱手轻轻拍着盆栽边缘,心里祈祷这家伙不要这么招摇。

“没有啊,瑾言姑姑,是我动了,人参怎么会动呢?”杜吟萱心虚,把许生遮得更严严实实的,也还是没有打消宇文瑾言的好奇心。

“吟萱,把它给姑姑吧!”宇文瑾言有些羞赧,却是开了口,让杜吟萱猝不及防,给她的话,许生万一被照顾死了,她可没法跟老人交代,不给的话,还得好好想想拒绝她的措辞。

“姑姑喜欢人参,吟萱理应给姑姑,可这一棵人参就只有几根杂须,想要入药还不知要养多久,还是吟萱改日再给姑姑几根实用一点的。”

宇文瑾言闻言莞尔一笑,道:“姑姑要人参作甚,就是看着它方才动了一下,有些好奇罢了。”

“人参怎么会动呢?瑾言姑姑,一定是你看错了。”

“那你让姑姑再看一次,若真是姑姑看错了,姑姑就不跟你拿了。”宇文瑾言和气道。

杜吟萱只觉得自己再扭捏不给她看可就说不过去了,便把许生呈上,看了半天,许生没有再动过,杜吟萱嘴角已经微微扬起笑意,好在他还听话。

可笑容没保持多久,许生偏是转了一圈,伸了伸懒腰,看得杜吟萱笑容渐渐苦涩,杜吟萱断定这小子就是看着人家瑾言姑姑又年轻又貌美,故意引起人家注意的。

“你看,它又动了!” 宇文瑾言欣喜不已,杜吟萱仇视着这棵不安分的肉参,咬咬牙,还是把它给了宇文瑾言,那便随了这小子的愿!

“吟萱,这不是人参吧?到底是什么?”宇文瑾言接过盆栽,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许生,许是心中愉悦,嘴角一直含着笑意。

“它也算人参吧,不过是西蒙北境深山老林的参,活的太长久了,都能自己动了。”

“吟萱,你可别骗姑姑,这是西蒙巫族特有的具有灵性的肉参,我说的对吗?”宇文瑾言抬眸看着杜吟萱,平静无波的目光却好似暗潮汹涌,杜吟萱看了一眼她的眼,便立即避开。

“姑姑既然都知道了,方才是故意骗吟萱的?”

杜吟萱语罢,只见宇文瑾言笑意更深,道:“方才见你甚是护着它,想来这肉参对你至关重要,现在它在我这里,你也就不能随意离开王宫,也没法丢下临儿而去了!”

“瑾言姑姑……”杜吟萱听着宇文瑾言刚柔并济的话语,莫名其妙地就伤感了起来,眼眶更是被泪花模糊,委屈道:“瑾言姑姑,哪里是我丢下他,他都赶我走了……”

“吟萱,你别说姑姑多事,你现在再去找一下那小子,他要是还坚决要你离开,姑姑也无话可说,让你离开就是了。”宇文瑾言既是劝她回去,又是鼓励她,杜吟萱踌躇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答应宇文瑾言,离开之前去一趟清宁殿。

————

清宁殿外头,看似经历了一场恶战,杜吟萱进屋,入眼却是两只鬼魅在屋里行凶,而两个待宰的羔羊就是韩空和脱脱。

渐渐靠近韩空的两只鬼魅,龇牙咧嘴,目露血色,韩空试图站起来,可是膝盖上的伤,实在是疼的无以复加,才咬牙站起,还没移开一步,瞬间又跌倒了下去。

“韩空……”

脱脱在一边也是寸步难行,无助地看着面临危险的韩空,泪水浸润双眼,火辣辣地疼着,可是双腿就是无法挪动半步。

那两个鬼魅站在韩空面前,提起长刀,正欲一刀劈下,脱脱奋力嘶吼,“不……”韩空闭着眼,人生自古谁无死,勇敢面对。

正像老天怜悯脱脱一般,那两个鬼魅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愣怔地看着前方,脱脱泪水簌簌落下,突然见鬼魅愣怔住了,目光直直盯着门口,脱脱抬起斑驳的泪眼,望向前方,见是一个人徐徐走来。

迟迟不见刀落下,韩空缓缓睁开眼来,鬼魅血红的双眼骨碌碌地盯着前方,韩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地看向门口,是一个面容娇美的女子款款走来。

韩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王爷说王妃已经离开,怎么又突然出现,这不是给这两个鬼魅多一份大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都没发现杜吟萱越是走近,两个鬼魅越是恐慌,他们也同常人一样,见到比自己更有权威的人,都会莫名地心生害怕,何况对方露出了愤怒的警告,这时候不逃,等待他们的就是灰飞烟灭。

韩空和脱脱见两只鬼魅也会落荒而逃,一面是感激杜吟萱的到来,一面又觉得她太诡异,

杜吟萱一见鬼魅已经离开,而韩空和脱脱用一种警戒的状态与她僵持着,便弯了弯眉眼,瞬间换成一副嬉笑模样,调侃他二人,“喂,你们两个当是小孩子玩泥鳅呢?还打算坐在地上?”

“……”

“怎么还给伤着了?”

他两肯定有许多的疑惑,杜吟萱完全忽视,目光扫了屋内一圈,又四处张望,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问:“他人呢?”

“王妃,方才大王唤王爷去了星辰殿。”

“星辰殿!”杜吟萱闻言反应激烈,秀眉深锁,绥元王后的寝宫,徽月王怎么会糊涂到叫自己的儿子到那个鬼殿去?

第三十五章:反击(二)

“去了多久?”

“一个时辰。”

“你们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让王爷一个人去了星辰殿?”杜吟萱气极而怒,韩空愧疚道:“此刻去星辰殿,显然对王爷不利,可大王有谕,不让属下跟随王爷,”

杜吟萱拔腿往外走,步履匆忙,脱脱看人已经离去,同韩空道:“怎么王爷一离开清宁殿,就有人来偷袭我们,而且还不是常人。”

“似鬼非鬼,你有没有注意到,王妃进门时,他们的反应?”

脱脱细细回想,果真觉得那两个连他们都能看到的非人非鬼的黑影见到杜吟萱时,流露出的确实是恐/惧,“惊恐,畏惧。”

韩空点点头,“看来王妃才是个狠角色,大王突然把王爷唤到星辰殿,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脱脱,去找王后。”

————

星辰殿。

身着紫蟒袍的徽月王已经等候宇文临多时,眼看天色越来越靠近午时,徽月王伫立在绥元王后的寝宫前,目光灼灼盯着门口,好像一个猎人等待猎物上钩。

宇文临到时,阳光微醺,初秋的天气,金都时有微风拂面,清凉而不凛冽。

“父王,不知父王宣儿臣来星辰殿,是为何事?”

徽月王一见期盼多时的面孔,顿时笑逐颜开,却不是为了他的到来,徽月王开口,却是一道尖锐的女声。

“何事?自然是为本宫讨个公道!”

宇文临闻言,温润的面容霎时苍白,瞳孔凝缩,可不置信地看着徽月王。

日光渐渐被乌云遮住,星辰殿成了一个被隔绝的小小的空间。

许久,宇文临恢复镇定,淡然道:“绥元王后?”绥元王后微微惊讶,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碍事,还是奈何不了她。

“你这头脑倒是有几分灵活,可这脑袋在你脖子上留的时间不多了。”绥元王后啐了一口气,百分仇恨。

“黎妃是你杀的?”是问她,可宇文临自己也十分肯定。

“那个作恶多端的贱人该死,下一个就是你的母亲,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宇文临弃之不理,转移话题道:“该从父王的身躯里出来了,难不成还想杀了父王?”

绥元王后抬头瞧着与日光隔绝的小空间,阴鸷地笑声在星辰殿里回荡,“这座黑暗的宫殿,将没有一个活人,他也不例外。”

宇文临轻哼着一道苦涩的笑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苦呢?”

“我跟他没有恩,只有恨!”绥元王后咬牙切齿,比起对安睇王后的恨意,似乎对徽月王恨得更深。

可转眼,绥元王后又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邪魅地盯着宇文临,阴阳怪气道:“你放心,看在你照顾适儿二十年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不死,可我那可怜的适儿……”

眼见一颗晶莹的泪光在其眼中打转,宇文临还认定她至少还有感情,没有变得十分冷血,然绥元王后又来了一次巨大转变,目光陡然狠戾,是个夺命厉鬼无疑。

“哼,你的腿,是你欠适儿的!”

那空洞的目光黑得深沉,像一个漩涡,宇文临沉默地迎接她的目光,没一会,他却先低头了,“是,我的确亏欠三哥,可这世上还没有人可以给三哥接上新腿,如若有此等妙手回春之高人,本王何不早治好三哥行动不便之疾?”

绥元王后手一挥,胸有成竹道:“人不能做到,不代表本宫不能做到,今日,你难逃当年我儿断腿之祸!”

宇文临看着昏黑的宫殿,依旧泰然自若,尽管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无数向他招手的恶鬼。

他们或哭或笑,或喜或怒,宇文临生来能看到鬼魂,小时候,他不知是为何,只当自己见到的都是一些长相比较难看之人,直到遇到了樊净高僧,才知道了是因其出声之时,恰逢百鬼夜行,无意间,竟是有了这怪异的能力。

看着喜怒哀乐皆不掩藏的鬼魂,很像年幼时管不住情绪的自己,记忆仿佛被抽取一般。

二十年前,杜氏一场胜仗,稳定徽月,国丈势力日益庞大,都说功高盖主,卸磨杀驴之事,杜氏一族怎么也想不到来得那么快。

国丈斩首不到三日,王后的安危也岌岌可危。那日,母妃遣他去给父王请安,让父王陪着他练武练书法,本来是很开心的一日,天气也很晴朗,然而没一会,那个让他看到一切的太/监急匆匆来报。

“大王,出大事了,贵妃娘娘和黎妃带了侍卫气势汹汹朝星辰殿去了。”

徽月王什么都知道,宇文临见着自己的父亲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可他久久不能说一句话,最后,宇文临又见着他父亲木讷地坐下了,只留了一声叹息,“素馨,寡人,对不起你了……”

五岁的宇文临聪颖过人,王兄们都觉得有他在的地方,众人只会看到他的存在,而他们都会被埋没在人群里,大家都不喜欢跟他走在一起,只有三哥宇文适,当时的太子。

太子好贤士,时常与宇文临走在一起,众人都觉得他们二人往后会成为敌人,因为王位。

宇文适听着流言蜚语,一笑而过,蹲下身子,温柔地和弟弟宇文临道:“若是有一日,你想做太子,或者,你想做大王,三哥都可以让给你。”

“不,三哥,临会学好武功,给三哥打下天下,保护三哥像三哥保护临这样。”

宇文临年少时说的话,当时宇文适笑容灿烂如明媚的阳光。

宇文临跑到星辰殿去,同宇文适道:“三哥,你快走,我娘亲和黎妃娘娘过来了,你快走吧!”

“宇文临,你滚!本太子不需要你虚情假意充好人,你娘就是蛇蝎,你也不是好东西!”

被宇文适一顿臭骂,又被踹了一脚,年幼的宇文临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还是头一回哭得惨绝人寰,进门来的贵妃,如今的安睇王后,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踹在地上,哭得这么悲痛,宇文适有错无错都等于被判了死刑。

母妃让人把他抱走,最后的印象不过是听到了母妃说的那句“本宫的孩子岂是你个小/杂/种能伤的?把他双腿砍了,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来找父王告状的宇文临,说自己的母妃可怕,说她要砍了三哥的双腿,而他的父亲双目被泪水模糊,却没有下任何命令,还在画着他的画。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哭,再坚强一点,不知安睇王后还会不会砍了宇文适的双腿,多年来,他觉得是自己的错,如今再回想起这个画面,往日不堪历历在目,愧疚感势如猛兽。

宇文临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双腿麻木了,低头一看,只见是众多嘴角擒着一抹邪笑的小鬼头在抱着他的腿,那笑容,看着看着倒像是戏本里的小丑,看着小鬼头垂涎三尺的模样,宇文临还是后悔,为何偏是那个时候降临这世间,偏偏能看到这等怪异景象。

只是久久不见绥元王后动手,似乎还有闲情逸致等人,宇文临也有些按耐不住,下一个来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母后了。

宇文临打了一个寒颤,不行,他不能让母后看到方面一幕发生在他身上。“还想怎么样?”

“本宫在想,等你母亲那个恶人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成了一个残废,她会不会疯掉,那场面多好看呐!”

“……”

宇文临再生气,终究是无话可说,一切都像是报应,只希望,母后不要来就好。

果然,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安睇王后过来,绥元王后渐渐失落,再到失望,又是失控,她不敢相信,安睇王后真的可以绝情到不顾自己的儿子。

等不到自己想看的戏码,绥元王后嘲讽道:“你的母后还真是天底下最狠心的母亲,怎么样,此刻心里好受吗?”

宇文临浅笑不语,不管安睇王后为何不出现,总之,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好,她来与不来,本宫都要取下你双腿!”

绥元王后说罢,吩咐小鬼头从屋里拿来一把锯子,凹凸不平的锯齿看着锋利无比,寒光可映面,宇文临别开了目光。

出征多年,战无不胜,然而这么一个在沙场行走十几年的人,却没有受过多少伤,除了那臂膀上那一道伤。

“你也会怕!”

看出宇文临的逃避,绥元王后像抓着一个致命点,肆意张扬地笑着。

“左右不过一死,有何畏惧,既是要治愈三哥,可别手抖。”宇文临冷漠道。

“哼!你想死本宫还不让你死,本宫有的是办法留住你一口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话,都是那么的心狠手辣。

锯齿在绥元王后手中,在宇文临面前晃了晃以示警告,见绥元王后已经得意洋洋的笑着,那笑容,在他父亲的脸上,像贼眉鼠眼的贼人,笑容也多了几分讽刺。

冰凉的触感传来,绥元王后拉动了锯齿,宇文临闭上眼睛,然而许久没有疼意,睁开眼,只见绥元王后卯足了劲,却不见锯齿有何动静,而绥元王后猛然抬头审视着宇文临,目光倒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后目光却渐渐在扭曲,好似陷入了痛苦的事情里。

宇文临还不知何种原因,绥元王后突然变了,没一会,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徽月王牙缝中吐出。

“临儿,快走!”

是父王的声音,宇文临惊喜交加,他没事就好,可不等她们说几句话,绥元王后尖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最该死,当初那两个贱人害我,你为何不帮我?为何?你说你爱我,爱我们的孩子,可结果呢?这个恶/毒这些年的女人伤害他时,你人在哪里?这些年,你去看过他吗?”

“你这个老不死的,我今天就先杀了你,再砍死他。”绥元王后指着宇文临,而宇文临不置若罔闻。

第三十六章:回王府

“简直就是痴鬼说梦话!”

阴气森森的星辰殿忽然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响,只闻其声便觉得此人霸气侧漏,片刻,见安睇王后盛怒而来,见她不带一僧一袍,绥元王后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然而没片刻,杜吟萱出现之时,绥元王后笑容逐渐消失,看到被五花大绑,被硬生生拖过来的宇文适,绥元王后脸色霎时铁青,见着他双脚落地,却又无力站力,把他拖过来的侍卫一松手,宇文适瞬间瘫软在地,绥元王后又喜又悲,顿时红了眼眶。

“你最好把临儿放了,否则宇文适这次失去的可不止一双腿了。”

安睇王后阴冷的威胁声给星辰殿增加一抹寒气,杜吟萱看向宇文临,看到他三哥腿疾被治好,宇文临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杜吟萱打量了一下宇文临,见着他站着的地方,地面已经结了冰块,杜吟萱心疼地看着他毫无表情的面部,让他的魂魄受寒冰折磨,绥元王后的本事比她想的还要厉害一些。

绥元王后抬头收回泪水,不慌不乱, “别想用适儿威胁我,你别忘了你的宝贝儿子也在我手里,刚才还以为你贪生怕死,不敢来了。”

一遇她挑衅,安睇王后冷笑一声,嘲讽道:“生前你就不是我对手,现在人都死了,又有何惧,杜素馨,诡计已穷,靠山已倒,你就是做鬼也得认命!”

一见二人有争吵之迹,杜吟萱心急如焚,打断二人的话, “母后。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再拖下去,只怕王爷有性命之忧。”

杜吟萱并非危言耸听,安睇王后进来到现在,不见宇文临走过任何言语与动作,立即警告绥元王后,“杜素馨,放人。”

“放人也可以,只是我可不敢保证我放的是个活人还是死人。”

安睇王后果真是见多了风雨,到此刻还是镇定自若,慢悠悠地走到宇文适身旁,侍卫一下子纷纷拔剑架在宇文适脖颈上,看宇文适惊/恐万状,正合了她的意。

“现在,你能保证临儿毫发无损了吗?”

绥元王后拳头攥得指头发白,一双猩红的眼紧紧盯着安睇王后,偏偏安睇王后无所畏惧。

看着她两人拿对方儿子相互胁迫,杜吟萱心里默默道一句“两个狠心的母亲。”

还是她自己来解决吧!

杜吟萱礼貌道:“绥元王后,你对母后恨之入骨,那也情有可原,可这是你与母后的仇怨,与靖王无关。”

绥元王后嗤之以鼻,道:“说得轻巧,与我适儿又有何干系?凭什么适儿要承受非人的折磨,她对适儿的残忍,我要让她儿子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另一边,安睇王后更是火上浇油,急躁道:“你敢动临儿试试,你怕是没见过本宫有多残/暴!”

见侍卫磨刀霍霍,绥元王后也不敢松懈了,厉声道:“谁敢伤我儿,我饶他不得!”

安睇王后又道:“杀了也不足惜,伤了又何妨!”

越吵越烈,明明宇文临和宇文适都在承受苦痛折/磨,她两还这么有心情吵?杜吟萱道:“绥元王后,你执意动手也不过落得两败俱伤,你没有赢什么,王爷无论是长泰安康还是残废无能,我都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可三哥不一样,他好不容易恢复,如果就因为你的复仇之心,让他再陷入永无天日的黑暗之境,那绥元王后谈何爱子心切?”

安睇王后也是没想到杜吟萱会说出照顾宇文临一辈子的话,一瞬间被感动到了,等杜吟萱回头跟她道:“母后,放了三哥吧。”

安睇王后软下语气,忧心道:“可临儿……”

“她也不敢冒这个险。”杜吟萱笃定,安睇王后见她目光坚定,缓缓收了手中的剑,甩给侍卫一个眼神,让人把地上瘫着的宇文适带过去。

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宇文适到了绥元王后身旁,侍卫放开手后,他还是无力站立,又倒了下去,绥元王后扶着宇文适,喜极而泣。

杜吟萱奔向宇文临,他的手已然冰冷,目光静止地看着前方。

“杜吟萱,带王爷回去吧!”

绥元王后对安睇王后也造不成什么威胁,眼前要紧之事还是让宇文临醒过来,杜吟萱点了点头,便让两个侍卫帮忙带宇文临回清宁殿。

————

黄昏之际,斜阳草树,清宁殿内,杜吟萱给宇文临祛除体内的那股寒气,也让太医来开了药方,喝了药还不见人醒过来,杜吟萱索性就趴在床边等他醒过来。

看他睡得安稳,杜吟萱趴下片刻又端正了身体,低头看着宇文临,问道:“王爷,你之前是不是觉得,王后是无辜的,她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所以你想保护她?”

“可是,你要我怎么告诉你,你所看到的,不过是王后给你演的苦情戏,你刚好就当真了而已。”

“今天跟王后统一战线,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其实呢,我也看不透她,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她真的很疼爱你,”

杜吟萱不停地自言自语,想到自己要回西蒙,便忍不住多唠嗑几句。

“还是,以你的聪明才智,你肯定知道王后在你面前的愚钝和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你都不知道你母亲刚才那气场比绥元王后强大了多少……”

“唉,她是你母后,也许我不该对她评头论足,可她真的是我见过最狠的女人,我想她做事一定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

“我可跟你说,你以后可得督促着我,别让我对孩子太狠……不对,什么以后,什么孩子,你都不要我了,哪来的以后,等你醒来,我也该走了……”

杜吟萱忽然悲戚起来,顿住不再继续讲,就在杜吟萱自觉无趣,正欲离开之时,静默地躺着的宇文临忽然剧烈地干咳。

“咳咳咳……”

“王爷,你醒了!”

躺了一个下午的宇文临突然睁开眼睛,杜吟萱犹如见到了雨后彩虹一般,顷刻间欢欣鼓舞。

“王爷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杯水。”杜吟萱说着立马去倒了水递给宇文临,喝着水,回想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宇文临心中生出一股感激,今日昏昏沉沉之时,她那句照顾他一辈子的话,让人心头一暖,也是那时候,感觉自己清醒了一些。

把金樽还给杜吟萱,宇文临看着她折身去放回金樽的背影,道:“你在本王耳边都已经叨扰半天了。”

杜吟萱回过头,一脸迷惑地看着宇文临,不到片刻,又恍然大悟,立马跑过来在床边坐下调侃道:“原来你早就醒了!这么能装睡!”

宇文临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又问:“谁不要你了?”

“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

“昨天,你让我回西蒙的。”

宇文临真没想过,杜吟萱居然这么能说大实话,看来想要挽留她,还真的得认错了。

“你想回去,也不只是本王说说而已,还得父王和西蒙王同意。”

杜吟萱看宇文临多次迎着她的目光,却撑不过片刻就别过头,似是羞赧了。

“言外之意,我就是走不成了?”

“嗯。”宇文临很恳切地点一个头, 杜吟萱隐忍着不笑,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

两日后,马车扬尘而去,渐渐远离了王宫,杜吟萱揭开车尾的帘子,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宫门,回头看着宇文临,问道:“王爷,真的就这么走了?你也不怕王后伤心。”

“不会,母后很坚强,况且,本王又不是要抛下母后不管不顾,不过回府一趟罢了。”宇文临轻描淡写,明明王后才刚被大王禁足,他这就走了,还显得那么的从容,一点不伤心难过。

杜吟萱换个位置,从宇文临对面换到他身旁去,挽着宇文临手,嬉笑道:“王爷,你温柔善良的王妃想打听一下,王后把你叫过去都说了什么,为什么王爷一回来就要回府呢? ”

看着杜吟萱那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还有那扯着他袖口的芊芊玉手,宇文临冰块做的心也快融化了,也愈发觉得母后的话十分的有道理。

安睇王后做了什么,杜吟萱没法过问,只知绥元王后还是被超度了,或许当初要绥元王后死的,不只安睇王后一个,也许是整个王宫的人,包括大王,只是不巧,安睇王后做了那个付诸行动的人。

可是安睇王后坦然接受在水月庵禁足半年的惩罚,每日吃斋念佛,这就令人感到意外了。

临行前,安睇王后只见了宇文临一人,宇文临从王后宫里回来,就回了王府,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宇文临对杜吟萱的话置若罔闻,从怀里掏出一物递到杜吟萱手心里,道:“虽说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可本王还是希望你能留着。”

杜吟萱摊开手心,见被王后拿走的手镯又回到她手上,内心惊喜交加。

“你问了母后?”

“嗯。”

不久前,他开口问王后拿回这手镯,王后不给反而问他:“临儿,当初你父王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选一个姓氏赐予你的王妃,临儿为何要选杜氏? ”

安睇王后没有温柔的话语,更显得咄咄逼人,宇文临心里生出一丝不安感,“母后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杜氏一族在我徽月乃是不忠不义之徒,母后以为你赐她杜姓,是想杀了她,一了百了,而如今,你倒是对他宠溺得很。 ”王后厉声厉色,俨然一个严母模样,宇文临也不怯懦,又顶撞道:“母后,请恕儿臣斗胆顶撞您,杜氏一族并非十恶不赦,当年诛九族的罪名不是事莫须有的事情。”

“放肆,临儿,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安睇王后惊怒,又是大声呵斥,宇文临闭一闭眼,忘却了便是,道:“母后,儿臣只是想与您要回吟萱的手镯。”

看他这个坚持,安睇王后撇了撇嘴,还是妥协了,“给你就是。”

唤了侍女把镯子给了宇文临,宇文临告辞了便要走,王后肃然提醒:“临儿,听母后的话,杜吟萱来历不明,她并非西蒙王室之后,你若想留她在你身边,最好还是查清楚她的身份,毕竟时刻提防枕边人是件痛苦的事。”

宇文临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宇文临看了看一旁独自欢愉的杜吟萱,自己这一双鬼眼看不出她是人是鬼,这就奇怪了。

“杜吟萱,你的身份,本王势必查清楚。”宇文临心里头默念,话语才完,杜吟萱在一旁突然一惊一乍起来,宇文临心虚地以为她听到了他的心声,于是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杜吟萱愁眉苦脸道:“我的人参还在瑾言姑姑那里!”

“……”宇文临笑而不语。

第三十七章:赛马

靖王府,书房里,天气渐渐变寒,一壶新沏的热茶放置在案桌上,水汽氤氲,宇文临一身黑色长袍坐在案前,翻阅韩空送来的三三两两、凌乱而不全面的图纸。

翻完了,宇文临放下手中图纸,抬眸看向站得挺直的韩空,问道:“就这些?”

“王爷,我们在西蒙留下的势力对塞尔娜公主了不甚了解,连百姓也是知之甚少,不花大家都知道画像里的人的确是塞尔娜公主本人。”

“可她并不是塞尔娜,本王敢肯定。”宇文临笃定不疑,“你可还记得王叔和莫管家换皮之事?王叔既然可以被套了一层人皮假面,她也可以。”

面对宇文临如此坚定的态度,韩空若有所思,沉思良久,宇文临道:“你和脱脱亲自去一趟西蒙,本王会比较放心。”

“好,那属下就查一下与塞尔娜公主年龄相仿的女子……”

韩空话还没讲完,宇文临打断道:“活着的就不用了,查死去的,且是生前能力异于平常女子的。”

韩空听着顿时瞠目结舌,结巴道:“王爷,确……确定?”

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便是张迎兴冲冲的叫唤声,“表哥~”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出声,张迎就已经推门而入。

“表哥,你回来这么多天怎么都没有去看迎迎呀?”张迎一进门就忽略了韩空的存在,径直朝着宇文临走去,宇文临不经意地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心思却飘远了。

“迎迎怎么来了?”宇文临站起身,立刻就被张迎搂着胳膊撒娇,“表哥都不来看迎迎,迎迎只好来看表哥了,表哥最近都做什么了?”

“无所事事。”宇文临语气中含着一抹浅淡的疏远之意,然脸上却是浅笑。

“正好你来了,本王与凤羽约好去看蒙将军安排的赛马,你要不要一起?”

宇文临料定了张迎对赛马不感兴趣,然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张迎虽是不喜欢看什么赛马,可一听是跟宇文临一起去,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了。

“要,表哥去看赛马,那我也要去。”

宇文临微微颔首,目光流露一丝无奈神色。

这头宇文临和张迎大张旗鼓出府,另一边白苏便去云水谣诉说。

“娘娘,娘娘,王爷出门了。”

未进门便闻其声,杜吟萱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白苏。

出言就让白苏咋舌,“他出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苏愣怔道:“娘娘,您不想知道王爷出门做什么吗?”另一旁,子宁拼命点头附和,“对呀对呀,娘娘,您怎么不问问王爷出门干嘛了。”

杜吟萱目光略过她二人脸上神色,莫名地配合着问:“他干嘛去呀?”

“和凤羽公子看赛马。”白苏回应。

杜吟萱好奇问:“就只是他跟凤羽?”

“还有金……”金凰郡主四字一说出来,估计王妃未必想去了,白苏一想自己的目的就是让王妃去搅局,何必说得太明白,脑海里机灵一闪,改口道:“还有墨云公子,蒙将军也在呢!”

杜吟萱目光霎时泛着亮色,起身欢喜道:“咦,听起来不错,应该是件好玩的事,你们,快给我找一身衣裳,我去瞧瞧。”

“好嘞,娘娘稍等。”白苏马不停蹄去找了一身裸粉色罗裙,上搭同颜色的绣花华裳,看着娇俏可人。

“娘娘,这套好看。”

杜吟萱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要好看的干什么,拿套能打架的,夜行服那样的。”

“啊!”

果然会惊到这两个乖巧又温柔的丫头,然而杜吟萱又郑重道:“啊什么,听话,快去。”

“哦~”

白苏心情一下子低落谷底,王妃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

————

校场。

已经整顿完毕的将士们排列得整齐有序,宇文临和张迎的马车从靖王府出发,到了校场外停了下来,蒙戬将军亲自来迎接。

“下官见过靖王,见过金凰郡主。”

张迎新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宇文临同蒙将军道: “蒙将军免礼,准备如何?”

“将士们为了这天也是准备了许久,如今王爷到来,更是令他们志气高昂,今天的赛马将是一场异常精彩的赛事。”

“那必须的,表哥抽时间来看他们,是他们的福气。”一旁打量校场外围的张迎突然插话进来,蒙将军看着她时,只见这郡主一脸神气和傲娇之色,他见惯风风雨雨,这等话在他这里压根不管用。

看宇文临神色自若,仿佛张迎刚才说的不是他一般,这个反应在蒙将军看来,倒令他满意,心不虚的人是不必在意金凰郡主说了什么。

“王爷,请!”

“将军请!”

二人进了校场,只见一对肃穆的将士已经蓄势待发,恭恭敬敬地给宇文临行军礼,声音洪亮,张迎不禁拍手称赞,看得一旁悄悄走近的墨云不知不觉露出笑意。

“我们的靖王今日怎么没把王妃叫过来,反而把金凰郡主这千金之躯拉到了校场上?”

张迎一听便不高兴,撒气道:“表哥乐意叫我过来,你不服气也别在我面前提杜吟萱。”

“哟,这丫头脾气还挺臭,杜吟萱这三个字可是你自己提的。”墨云揶揄道,引张迎恼羞成怒,一旁凤羽看着摇了摇头,觉得甚是无趣。

宇文临看向校场,多出了五座类似瞭望台的高台,却只是木桩随意钉上去的,看着更像是江湖人士比武招亲所用擂台,五座高台分布五个方向,相隔百里,成正五角之势,且都没有阶梯,实在不知做何用处。

“五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作何用处?”宇文临看向蒙将军,蒙将军应道:“沙场上,乱箭难防,反应需得灵敏,动作更需敏捷,与思维一致,眼见而念起,起念而动全身,这支队伍是下官手下最精的兵力,训练了许久,今日,能在王爷和二位公子箭下取得胜利的,才是真的胜者。”

蒙将军指着宇文临和凤羽墨云,谁都知道这三人武功非同一般,又有哪个将士可以在骑马时留意他们的箭?

凤羽轻笑,“哦,如此,岂不戏弄将军麾下将士?”

蒙将军十分庄重道:“这是对他们的考验,今日,所用之箭皆为钝木箭。”

看向宇文临,又道:“王爷,此番安排下官也是深思熟虑,也问了将士们的意见,众将是觉得这一安排倒是十分考验他们的敏捷,于他们而言,也是一场非凡的历练,还请王爷和两位公子莫要心慈手软。”

凤羽和墨云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宇文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宇文临看着五座高台,问:“还有两座呢?”

“下官也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今日也想试试,杨校尉作为他们的将领,也该了解了解他们训练的成果。”

宇文临点头赞同,与其他人打了招呼,各自去了一个高台,难怪都不准备一下阶梯,原来是他们自己上去。

——

杜吟萱检查了一遍老板给她的蝴蝶风筝,摇了摇头,道:“老板,这风筝太小了,载不动人的。”

“你要载人?”老板仿若听到了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杜吟萱耐心道:“我是真的要载人,你就没有更大一点的风筝?”

“有啊,不过……”老板打量着杜吟萱这一身黑衣裳,倒像是要去干坏事的,便换了个法,道:“价格可就不一样了。”

“价格好谈,我只要我要的东西。”

老板收敛了笑容,道:“你这一个姑娘,又是一声黑衣,又是要风筝载人,你想干什么呀?”

杜吟萱恍然大悟,惊奇道:“老板,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吧,我……唉,算了,你就当我是坏人吧,就问你生意做不做?”

杜吟萱想着跟一个陌生人解释什么,便什么也不说,那老板被挑明了心思,也就不拐弯抹角,直接带着杜吟萱到店内二楼。

“呐,这个*风筝倒是很合你的要求。”

杜吟萱看着老板指的风筝,内心欣喜不已。

——

校场上,各位骁勇善战的骑士策马扬鞭,让人猝不及防的箭矢也是如一阵细雨,一片静悄悄地,只有当被用来充当箭矢的木枝快射中他们时,才会听到木枝和空气摩擦的细微的声响。

在马背上,避之不及。

青草铺就的校场一望无际, 绕着校场十圈最先回到原点,且中途不曾落下马者为胜。

眼看赛马即将结束,宇文临只顾着查看他们是否进步,而未发一箭,凤羽发了一箭直朝着宇文临飞速射来,宇文临挥手把射来的钝箭弹进木头里,入木三分,却见凤羽在一边扬起了他手中的弓箭,须臾,只见他又往弦上放了一箭,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士。

“砰——”

箭离弦,飞速朝着那人射去,另一边,宇文临也射出一箭。

“咚——”

两根木枝撞在一起,吧嗒一声都断成了两截,掉落在那骑士的身后,那人回头望了一眼,看已经断成半截的木枝仍是入土三分,据箭入地的方向来看,回首望去,见是宇文临发的箭,另一个方位,凤羽的箭,那人定了定心神,心想道:“王爷与羽公子只用了三成内立,钝枝便可入土三分,力道非常,钝枝恰巧在我背后相撞,想来是有意让我走到终点,怎能让他们失望。”

想着那人扬鞭一挥,冲到了终点。

一场激战过后,终于出现了第一个到达终点之人,接下来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回到了原点,众将士齐声欢呼,能在他们五位高手之中骑马到了终点,倒也是让人欣慰不已。

而大家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只见天空飘来一个巨大的黑鹰风筝,落下的黑影在地面上快速滑动,一时间遮住了众将士的光线,一下子引起众将士的注意。

“看,那是什么?”

有人大呼之时,高台上的他们也都看到了那飘过来的黑鹰风筝,而那风筝快速地直奔宇文临的高台。

见来者不善,底下一众侍卫顿时乱了阵脚,副将高声道:“有刺客,保护王爷!”

然底下一众将士回到了出发之处,宇文临所处之地却是离他们最远的一座高台。

低下守着的侍卫看着完全没有梯子可以上去高台,一下子手足无措,有勇有力也无处可使。

黑鹰风筝靠近宇文临,从风筝上跃下一人,一身黑衣,黑纱掩面,戴着一顶斗笠,从风筝背上跃下后,用力蹬了风筝一脚,使之撞进高台上,宇文临将手中弓扔出,弓弦将风筝撕裂成两半,飘飘然落了下去,那人乘机跃进高台与宇文临动起手来。

第三十八章:开窍了?

只见那人跃近宇文临身旁,一掌劈下,宇文临连忙向后一个空翻立在高台边缘的横栏杆上 ,躲避了她的袭击,隔着一层面纱,其面容若隐若现,不易看出是何人,可那双生来便带着笑容的眼睛,却是有些熟悉。

宇文临来不及思量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直接问道:“女侠可是故人?与本王有何仇怨?”

那人收起架势,拍了拍绷得有些发麻的手掌,笑道:“仇嘛,倒是没有,怨可就多了!”

宇文临闻言眉心微蹙,声音略有改变,却似曾听过。那人见他眉头一皱,乘着这个空隙以两股蓄力,出其不意突进到宇文临身旁,手握着竖起的木桩子,俯身一个旋腿,吧嗒一声踢断了宇文临站着的横栏杆,逼得宇文临又连忙避开,向那人身后闪躲过去。

她回头嗤笑道:“怎么?靖王爷看不起在下,不肯出手指教是吗?”

又听到她开口说话,宇文临心里冒出一个人的影子,略微惊讶,她挑衅的话语,于宇文临而言,不过如清风拂过,片刻就不见踪影,他也不会记在心上,“本王已经很久不动武。”

她听得此话,嫣然一笑,俏皮道:“那我可不管,可是今日分不出个胜负,我可不依!”

说罢,从腰盘上扯出一条绸带,向宇文临刺去,动作极快,掀起一阵轻风,绸带片刻便飘落,绸带包裹着的竟是一把软剑,剑面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一道晃眼的白光闪过,那人手中的软剑如同灵蛇一般蜿蜒刺来,宇文临也是丝毫不逊,竟徒手去握住她的剑,几道拿捏得甚好,那柄灵活的软剑瞬间被桎梏,那人见状微怔,目光看着他四指与手心,竟没有一滴血流出,随即手腕一转,将剑身扭曲后抽出,宇文临未松手,反倒以内力取胜,把软剑折弯了再松手。

那人见连剑柄也卷曲,一怒之下,将其扔下了高台,见台下众人纷纷躲避,那人赤手空拳与宇文临打起来,两人势均力敌,打了许久,也不见谁落了下风,台上木头被二人一掌或一腿打折了不少,台上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破洞。

底下的侍卫倒是由担忧变成了喝彩,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

那人已有几分疲惫之意,退到一旁去,脚下一空,身子便坠了下去,一道女子的惊叫声刹那间悲戚戚响起,随后便是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底下一片骚动的侍卫,还有瞬间远去的高台,和那个越来越近的人影……

在即将跟大地亲密接触之时,那人只感觉背后有一道力量支撑着她的身体,抬眸便看到了宇文临那近在咫尺的面容,宇文临顺手就摘掉了她的面纱,留着斗笠,不苟言笑道:“王妃还真是深藏不漏。”

杜吟萱镇定了下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现在不就让你知道了吗?”

话说完,又是一瞬间,背后那支撑着自己身体的力道突然撤去,杜吟萱顿时重心不稳,又听得一声惨叫,杜吟萱整个人向后倒去,还没着地,再次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托住。

宇文临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看着杜吟萱,仿佛说话都温柔了几分,“王妃还要这么调皮!”

他也会笑的嘛!

杜吟萱还在痴痴地看着他的笑容,全然忘了刚才的惊慌失措,不稍片刻,又奋力摇头,晃去那些幻想,赶紧起身,当即挥起一个拳头砸在宇文临胸膛上,气恼道:“王爷你就是欠收拾了,出来玩都不会叫我的。”

宇文临把人扶起来,又抚了抚被捶的地方,心房好像被这么一个小拳头捶开了,不禁多看了杜吟萱一眼,见她粉唇黛眉,目含秋波,似乎从有过的俏丽,是自己以前对她太不上心,没发现这丫头也有可爱的一面。

“王爷…这位是?”

调情之际,侍卫已经把两人重重包围,然而也不敢贸然行动,蒙将军穿过人群,看着神色自若的“刺客”和脉脉含情的王爷,一脸茫然。

嫁入靖王府一月有余,当初宇文临没打算迎娶她,就没给她办婚礼,现在好了,他的忘年之交蒙将军都不认识她,杜吟萱一脸埋怨地看着宇文临,等着他的回答。

宇文临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看不出是不想承认杜吟萱的身份,还是因为亏欠,不好意思承认,沉默了片刻才道: “是王妃。”

周围围着的侍卫可就惊慌失措了,还有蒙将军,立刻抱拳行礼请罪,“下官眼拙,多有得罪,还请王妃恕罪!”

“蒙将军言重了,我也没去拜访过将军,将军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

没什么王妃架子的杜吟萱真像个平民人家的孩子,蒙将军看了看,都不觉得这个王妃像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下官谢过王妃。”

说罢能将军起身,一众侍卫也跟着起身,才安静下来的校场传来了凤羽揶揄的声音。

“靖王府卧虎藏龙,连王妃都这么了不得,以后进靖王府还得小心谨慎咯!”

杜吟萱嬉笑道:“你知道就好!”

“王妃来这里做什么?”宇文临开口问道,冷冷的语气与她两人的嬉闹格格不入,杜吟萱有意隐瞒着不说,宇文临兀自点头,“好了,你不用说了,赛马结束了,王妃可以回府了。”

“……”杜吟萱目光波澜不惊地看着宇文临,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的风筝坏了,我怎么回去?”

“给王妃备一匹良骏。”

宇文临立即吩咐侍卫,杜吟萱没有阻拦,却在侍卫牵来一匹白马后,摇头道:“王爷,我忘了告诉您了,我不会骑马。”

“你在开玩笑吗?功夫这么好,不会骑马?”墨云在一旁惊疑道,杜吟萱目光流转之中,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回应,“谁说功夫好的就一定会骑马!徽月有这个规定吗?”

“这,没……”

“那不就得了,你要是嫌弃我不会骑马,可以现在教我呀!”

后半句话却是说给宇文临听的,宇文临听了爽快地一声应下,“可以!”

宇文临牵着白马到一旁清净处,才和杜吟萱讲解并示范,听着听着,杜吟萱已是跃跃欲试,宇文临见状,鼓励道:“试试吧。”

“我还是不太懂,要不王爷您再示范一遍。”

宇文临踌躇片刻,也不知杜吟萱打的什么主意,看她嘴角的笑意处处透着不怀好意,宇文临似有防范,气得杜吟萱嘴角一抽,反而被宇文临取笑,她这才恼气道:“王爷你到底要不要示范?不要的话我就随意走了。”

“本王扶你上去。”

宇文临言外之意,不过就是让她一人摸索技巧,领悟一下他说的,杜吟萱撇了撇嘴,二话不说拉着缰绳踩着马镫就要上马,一直如同透明玻璃一般存在的张迎却在这时出了声,呢喃软语,好似百般委屈。

“表哥,迎迎也要骑马呢,你都没有教过我。”

“……”杜吟萱看着突然出声的张迎,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我见犹怜,一下子忘记了爬到马背上,怔在原地。

宇文临道:“迎迎,你不需要会骑马。”

“可我也想跟表哥一起骑马呢!”

“咳咳咳!”

看张迎面带几分娇羞红晕,杜吟萱轻咳几声,打住张迎动荡的春心,又插话道:“郡主金枝玉叶,骑马不适合你。”

“可我就是喜欢和表哥在一起骑马。”

“好呀,希望郡主早点学会!”

张迎傲娇地杜吟萱,杜吟萱视若无睹,可还是没法看着宇文临和张迎亲昵,立马跃到马背上,轻松娴熟的身法,分明是会骑马的人,杜吟萱对着宇文临抱拳道:“多谢王爷指教,我溜达一圈去……”

杜吟萱没有策马离去,张迎已经拉着宇文临的手走向另一匹红棕烈马,杜吟萱头一回觉得,张迎挽着宇文临手臂的画面,竟是比炎炎烈日还刺眼。

杜吟萱低垂眼眸,有些许落寞,毕竟是自己枕边人啊~杜吟萱敛了敛情绪,却见张迎忽而回头望了一眼,似轻蔑的看着杜吟萱,就一瞬间,却足以让她浑身一颤,如芒在背,杜吟萱吸了一口冷气,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怎么这么一个眼神,这么渗人。

杜吟萱立马驭马往前走,马蹄声渐行渐远。

再回到王府,杜吟萱的马匹停在王府门口,侍卫便上前扶住了杜吟萱,护她下马,杜吟萱安然下来,再看张迎,还在撒娇着要宇文临抱她下来。

选什么红棕烈马,她哪里可以驯服?

杜吟萱也没别开眼,就看着宇文临要怎么办,然而事实真就是她想的,宇文临还是惯着张迎,真抱着她下马。

杜吟萱目瞪口呆的模样可叫张迎心里偷着乐,杜吟萱别开眼,转身大步流星进府。

“明明这些我都想到了,为什么还是会心痛?”

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再看他们两如何卿卿我我,杜吟萱干脆连晚膳也让人直接送到云水谣,连带着子宁和白苏的一起送过来。

只是没过多久,当杜吟萱三人围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时,脱脱来了云水谣。

“王妃,王爷让你到宜和轩。”

“不去,别以为让你来叫我我就听话了,你跟他说,他亲自来请也不去。”杜吟萱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清晰明了。

脱脱点了点头,无奈离去。白苏担忧地瞅了杜吟萱一眼,“娘娘,王爷会不会怪罪下来?”

杜吟萱咬着散发阵阵木香的筷子,她哪知道他怎么想的?

宇文临没有再派人过来,却是在亥时子宁和白苏走后片刻,他来了云水谣。

“王妃这就要歇息了?”宇文临空灵的声音从他打开门那刻就传到了杜吟萱耳边。杜吟萱坐在床上,才打了个盹,立即被他的声音惊醒。

“你怎么来了?”

“怎么,王妃似乎不想本王过来?”

杜吟萱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盯着宇文临看,看得他心里一阵心痒。

“王爷这会不是该陪着金凰郡主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王妃在吃醋?”

“怎么可能,犯得着吗?我跟王爷又不熟。”杜吟萱言辞闪烁,说着倒头就睡下,掖了掖被角,抬眼看宇文临,轻声道:“我要休息了,王爷请回吧。”

宇文临闻言点了点头还真就起身了,杜吟萱心里稍有失落,别扭地侧着身子,面朝里边去。

没过一会,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肩膀,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王妃能不能往里边靠一点?”

杜吟萱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已经宽衣的宇文临,“王爷想干嘛呀?”

“你看不出来吗?”

“王爷不是该回你的什么什么殿的。”

“长歌殿,”宇文临说着俯身抱起杜吟萱,往里挪了挪,一边道:“王妃睡外边不安全。”

这不就是嘲笑她上次落下床!!

“宇文临……”杜吟萱气急败坏蹭地一下坐起,宇文临却乘机钻进被窝里,杜吟萱怒气冲冲,怒视宇文临,却听见他轻飘飘问道:“本王是你什么人?”

杜吟萱冷笑两声,道:“仇人!”

“真可爱!”

宇文临闭上眼睛,脸上却浮现一抹温暖的笑容,声音如同沾了蜜汁,让此刻剑拔弩张的杜吟萱瞬间乖巧,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不忍心去打搅了他,轻手轻脚地就躺下了。

临睡前让杜吟萱感到一丝丝温暖的的人,在第二天醒来说的话却激起杜吟萱的恼气。

只见宇文临已经穿戴整齐守在床边,见杜吟萱睁开惺忪的睡眼,似笑非笑道:“等王妃醒过来真是一件漫长的事情。”

“你……”杜吟萱还睡意朦胧,听到他的调侃,须臾间无比清醒,立即弹坐起来。

宇文临不缓不急道:“墨云向本王引荐一位朋友,今日会会他,王妃记得按时用膳。”

“男的女的?”杜吟萱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又觉窘迫不已,默默低下头去,问这做什么?

“男的。”

宇文临喜形于色,这王妃吃起醋来,还真是不一般。

听他回应,杜吟萱含糊不清地嗯嗯了两声,待到宇文临走后,才抬起头来向门口张望,确认人走了又不禁欣喜。

“他居然守在床边等我醒来,难道是开窍了?”

第三十九章:骗银两

“娘娘,今日在哪用膳呀?”

洗漱完毕, 子宁一脸蜜汁笑容询问,杜吟萱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然是在云水谣,这还用问?”

“难道不是去宜和轩和王爷用膳?”

“他出门去了。”

“哦~”子宁意味深长的一声“哦”,杜吟萱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就是来调侃她一番。

“小不点,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杜吟萱玩味十足地盯着子宁,真叫人如坐针毡子宁立即偃旗息鼓,不再打趣她,“娘娘,子宁知错了,娘娘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你赶紧和白苏准备准备,用完早膳跟我出府去。”

“啊!”

子宁震惊地张嘴,接近了一个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娘娘怎么经常想要出府,还乘着王爷不在。

杜吟萱见她这呆若木鸡的模样,赶忙灌输莫名的道理:“王爷都出去了,我们留在府中做什么?还不如出去找点乐子,你说是不是?何况,这不快入冬了嘛,我还想给我们三添些新衣服呢!”

“娘娘,您不能再出去惹祸了,不然等王爷回来,见不到你,我们可怎么解释?”

子宁听着虽是动心,可一想到宇文临回到府上,听说娘娘又擅自出府,还不得雷霆发怒。

杜吟萱不及思索,开口就道:“就说我随意逛逛,没问题的!”

“可是娘娘……”

“嘘!就这么办,你快去找白苏。”杜吟萱急急忙忙把子宁推出去,随后就见许生从墙上穿过,直接进到屋子里来。

这一出现便是一顿酸涩的嘲讽。

“靖王妃可真有闲情,在靖王府里吃饱喝足了就去外面逍遥快活,都忘了我这个被你丢在王宫里的人了。”

“哪能呀,我就是觉得你有瑾言姑姑照顾,生活嘛,肯定比跟我在一起来得舒适,就没去把你接回来了。”

杜吟萱心里是愧疚,一听许生挖苦,心里头又叫苦不迭,其实宇文瑾言照顾他会好一点,毕竟她心思比较细腻,不像杜吟萱粗心大意。

“哼~”

许生冷哼,自个找个位置坐下,便不再理会杜吟萱,杜吟萱一时被冷落在原地,窘迫地挠挠头,小心翼翼问:“你的腿这么快就好了?”

“好的快你还不满意吗?”

许生投来一记刀锋般的目光,杜吟萱立马举双手作罢。

“我哪敢呀,我当然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呀!”

“咳咳!”

许生严肃地干咳两声,一本正经道:“我好了,刚好来跟你讨债了。”

杜吟萱闻言眉头一皱,一脸茫然,“讨债,讨什么债?我欠你什么了?”

许生淡定自若,竟拾起桌上茶具,自己斟了一杯茶,细细品起来,闻着茶香,轻飘飘道:“我不要紫晶,不要黄金十万,你给我一万两白银就好。”

杜吟萱脑海里细细想着这话,这小子讨债是找错地方了吧!

“许生,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你不是应该去万銮殿找三王爷吗?”

杜吟萱试图把人支走,许生抿唇一笑,道:“我本来不想在意这双腿的,所以没打算收你银子,不过鉴于你把我丢在王宫里不闻不问,一万两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宽容了。”

“你……”杜吟萱欲语却不知该如何辩解,顿时噎住,甩了甩衣袖,坐到许生对面去,如实道:“你这要求对于王宫里那位借用你的腿的三王爷来说,是很低,可是对于我来说,我目前可拿不出一万两给你,我家当都没有这么多,我怎么给你?”

许生横眉一挑,若无其事道:“那是你的事情,我这个人是只要结果的。”

“你……你不怕我记仇嘛?”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杜吟萱哑口无言,心一横,忍痛妥协,“行,全给你。”

说罢杜吟萱起身去翻了翻衣柜,没一会,抱过来一个箱子,如同大夫的药箱子,吧嗒一声往许生眼前一放,打开来,满满一箱子金银珠宝,杜吟萱自己也不曾去在意这一箱子价值多少,现在直接放在许生面前。

“呐,都在这里,全给你了,够不够一万两我就不知道了。”

许生掩嘴偷笑,她都不知道。他更是不明白这其中有多少积蓄了。却见杜吟萱一脸苦脸,欲哭无泪的样子,许生赶忙安慰,“我相信你饿不死的,你家王爷家财万贯,你就跟他拿个九牛一毛,也够你挥霍一阵子了。”

“我……什么挥霍,你哪里学来的这些词?”

杜吟萱一板一眼道,许生不以为然,又道:“就你现在要带着两个小姑娘出门,可不就是去挥霍了?”

“走走走!拿了银子赶紧走!”杜吟萱指着门口,头疼地扶额,许生笑嘻嘻道:“告辞了。”

杜吟萱罢了罢手,看着空空荡荡的衣柜,刚才还有一个精致的大箱子呢!

好一会,子宁和白苏穿着平常百姓的衣裳来到云水谣,却见杜吟萱颓废地趴在茶几上,盯着茶具发呆。

“娘娘,还去吗?”

凉人心唉杜吟萱面前蹲下,晃了晃手掌,发现杜吟萱是醒的,就是一脸颓然。

“不去了,没银子了。”

杜吟萱摆弄着手里的青鸟花纹的茶杯,有气无力,把两个丫头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下跪。

“娘娘,奴婢没有偷您的银子。”

这两人一下跪,又引得杜吟萱心里咯噔一声,真是被这两人折煞了。

“你们两个干嘛呢?我没说你们两个偷的,是王爷偷的。”杜吟萱欲把两人扶起来,她们僵硬着身体,不愿意起来,听着杜吟萱的话脸色更加煞白。

“不,娘娘,那更不可能了,娘娘,无凭无据诬陷王爷可是死罪,娘娘不可乱讲。”

这两丫头不愿意她说宇文临的不是,宁愿她们自己来担负这莫须有的罪名,杜吟萱啼笑皆非,轻叹一声,柔声道:“你们两个快起来,我说是他就是他,就这样了,就是他偷了我的银子,你们两个先下去吧,等王爷回府就通知我一声。”

“娘娘……”

“我没事,王爷回来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就问问,不过随意诬陷王爷的,好不好。”

杜吟萱举起双手发誓,两个丫头满面愁容,不舍离去,生怕她们一出云水谣,杜吟萱就会做出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

可直到日头正午,宇文临回府,杜吟萱一直是待在云水谣。听说宇文临回了书房,杜吟萱立马打起精神,风风火火赶去书房。

阳光微醺,整个书房被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着,精美的房梁雕画更是美轮美奂,上好的百年梧桐树,木料结实,隔音也是极佳,杜吟萱走到门口,却没听到房内两人还在谈话,连房门也不敲,却不知里面二人还在谈事。

案桌上,宇文临正襟危坐,韩空伫立案前,把声音放到最低,“王爷,这个梅算子的画工确实了得,可惜只是一个作画怡情之人,对我们没有什么帮助。”

“此人作画方面造诣颇深,父王素来喜爱才人,本王将他引荐给父王,父王定不会有疑心,他只需要配合宫里的占卜师演一出戏,事成之后本王送他回……”

“宇文临,你是不是让人偷我银子了?”杜吟萱闯进屋子里来,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不悦地盯着宇文临,却见宇文临和韩空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话,两个人目光清冷地盯着这个闯进来的王妃。

“完了,来得不是时候,怎么他们说话我都没听到的呢?”

杜吟萱正打着退堂鼓,韩空立即退到一边去,杜吟萱见宇文临的脸色渐渐又惊愕到无可奈何,眉心一蹙,哼了一声。

“嗯?”

杜吟萱忍俊不禁,继续质问,“我跟你有什么大愁大怨?作为你的正室,你没有给我一分钱花也就算了,我就那么点积蓄了,你还让人偷走了,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本王何须偷你的银两?”

不只宇文临坐不住了,韩空听着也是觉得杜吟萱所说实在难以置信,靖王爷还会缺钱?可杜吟萱就是理直气壮的,气势丝毫没有减弱,还在控诉宇文临。

“难不成那银子还能自己长脚走掉?再说了,子宁和白苏又不会偷我的银子,就昨天你去云水谣,不是王爷你还能是谁?我就说了,王爷怎么会突然到云水谣去,原来就是去偷我的银子。”

杜吟萱愈说愈心酸苦楚,在原地吧嗒吧嗒地抽泣起来,着实恐吓了宇文临一番,见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快速到杜吟萱身旁,给她轻拭泪水,这一动作可让杜吟萱始料未及,奈何这眼眶就像干涸甚至干裂的水塘,怎么也流不出第二滴眼泪来。

杜吟萱只好别过头去,继续赌气。耳畔传来宇文临轻声叹息,“本王……遇到无赖,本王有理也说不清。”

被识破了?

杜吟萱回头,灿若星辰的目光盷视不安,继续逞口舌之快,“说谎,明明是你没理。”

宇文临笑容宠溺,抚着杜吟萱肩膀,使得心虚的杜吟萱四处扭捏张望,没敢正面迎着他的目光,宇文临心照不宣,继续问:“偷你的银两对本王有什么好处?”

“你就是想藏着掖着,你想要我没有银子买东西吃,没有银子买首饰戴,没有银子买新衣裳。”

“……”

韩空绷着脸忍住不笑。

“王妃莫要诬陷本王。”宇文临松开杜吟萱肩膀,淡然回应,杜吟萱立刻喜笑颜开,反倒拽着他的手,态度变化之快犹如翻书。

“意思就是,你不想我没有银子买东西吃,没有银子买首饰戴,也不想我没有银子买新衣裳了?”

“嗯。”

宇文临勉强点头,杜吟萱欣喜道:“那你给我点银子呗,我的银子丢了。”

“……”

宇文临笑意更深,手掌拂过她脸庞,在其耳旁摩挲,久久不放下来,竟有几分轻佻之意。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杜吟萱眼角余光掠过他的手,一个男人这样子对她,这还好她没有生气,要是生气了,定要他碎尸乱葬岗!

杜吟萱依旧理直气壮道:“可我有理啊,你看啊,这都深秋了,还有不到十天的日子就入冬了,我都没有什么新衣裳,平常百姓人家都已经添加新衣了,你也不为我想想,你让你的王妃过得太寒酸了。”

宇文临微微点头附和,“王妃言之有理,走吧!”

“嗯?去哪?”

“陪王妃添置新衣,新首饰,顺道,吃个饭。”

“啊……”

不过想从他这里骗一些银两,过几天还给他就是呗了,然而宇文临竟然放下手中事务陪她逛街,真是意外之喜,被宇文临牵着手离开了书房,杜吟萱都还是恍恍惚惚的,仿佛在梦里。

时节正值多变之际,夜晚风寒露重,这会出门,天暖气清,却保不准傍晚回来之时不会忽然大幅度降温,宇文临吩咐脱脱带上两件羊绒披风,还有韩空一起跟着微服打扮的二人他两出府了。

第四十章:马踏

“娘娘,前面有家贵人轩,里面的首饰种类繁多,有优雅大气的,也有适合小家碧玉的……”

“娘娘,前面有家布坊,王府的衣裳大多都是从这家*的布料。”

“……”

出门一个多时辰,都是脱脱引路,杜吟萱逛了一圈,问问宇文临这个或者那个好不好看,又问了脱脱,最后都是买了她自己的,还买给一些脱脱喜欢的,脱脱再三拒绝,也抵不过杜吟萱的软磨硬泡,必要时候拿宇文临来压压脱脱的性子,她便妥协地接受了。

反正都是宇文临的银子,她一点不心疼。

四人从紫庭轩出来,韩空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什么胭脂水粉呀,什么簪子金步摇之类的首饰。

本来好好的气氛,被一声求救声打破了。

“救命啊!”微小的求救声遥遥传来,虚无缥缈,宇文临竖起耳朵细细倾听,哒哒哒的马蹄声传入耳中,还有一片痛/苦呻/吟声,声音渐渐变大。

闹市中有人从东街头拼命逃奔而来,表情惊恐万状,嘴里声嘶力竭道:“疯马!疯马!救命啊!”

随后见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狂奔在他身后,紧随其后一片乱撞,人群霎时一片混乱,皆往西街头跑去,好像自己可以跑得过这匹狂马一般。

脱脱走在最前面,被一拥而来的人撞到一边去,立马提醒韩空,“保护王爷王妃!”

韩空抱着一堆的细软银缎和首饰,也不得不立即戒备起来,杜吟萱耐不住好奇心往人群看了一眼,见一老婆婆身体羸弱,被人群一撞,跌坐在地上,没有丝毫的力气可以站起身,人潮拥挤,各自逃散,没有人扶着她一把,杜吟萱抬腿欲过去保护人家老婆婆,宇文临把她揽回怀里护着,退到了屋檐下。

“那老婆婆……”杜吟萱欲言又止,宇文临看过去,见老人无助地仰头看着众人,欲哭无泪,宇文临同韩空道,“照顾好王妃。”

韩空领命便后退一步,紧紧守在杜吟萱身旁,宇文临当即走向人群,扶起老人退到一旁去,那一匹瘦弱的黑马一路狂奔,横冲直撞,街道上的行人来不及躲避的就被这匹癫狂瘦马撞倒,更甚者,被它在手臂上或者腿上踏了一脚,当即听到自己骨头咯咯的声响。

街道上哀嚎声愈喊愈烈,那疯马还在狂奔,没两三步便追上了往前逃跑的人,眼见就要撞到布坊这处,宇文临见状,蓄力而起,一跃立在马背上,没有马鞍可坐也就罢了,竟是连缰绳也没有,完全不知何处跑来的疯马。

黑马察觉背后有道力,便猛烈地晃动着身子,想要把宇文临甩下去,宇文临稳住脚跟,俯首揪住黑马颈上毛皮,一把扯起,强制性地勒住黑马的前蹄,这马却是桀骜不驯,高高抬起前蹄,身子将笔直站立,站在它背上的宇文临险些滚落下去。

“临,小心!”杜吟萱心急如焚,脱口而出,也幸好是这么一个称呼,没有暴露宇文临的身份,见宇文临脚点马背,借力腾起,在空中一个空翻,又稳住了身子,落下一腿的力量全力倾在正欲往前奔的黑马脖颈上,脖颈遭受这么一个重力砸下,黑马“咿噎”一声,前蹄失力,顿时向前跪去,整个身体压了下来,“咯噔”一声断了前蹄。

宇文临安然落地,看黑马到底奄奄一息,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纷纷围着看似已经不可能活下去的黑马,宇文临制止道:“别靠近。”

众人停下了脚步,又欣赏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子,杜吟萱越看越觉得奇怪,匹马倒下的姿势为何这般奇怪,见它是匍匐着身子,腹部接地,两前蹄肘子向外趴着,方才那一跌,前蹄必然是断了,可后蹄亦是拱着肘子,好像随时会蹬腿踢人,然而它却气息微弱,也感觉不到它可以做出什么。

待宇文临走近了看,蹲下身子观察黑马是否还有救之时,人群后又传来了声音。

“救命~”

一丝丝微弱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向后面看去,只见方才被黑马踩过的人,伤口处纷纷溃烂,人肉融化为血脓,从衣服里渗出的血水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

街上孩童妇孺见状,皆惊慌尖叫,争相逃散,宇文临被人群挡着,未能见到是何种情况,现在人都散开,他顾不得其他就要起身,不察觉黑马竟在这时眼睛睁开一条缝,就像一个将死之人,用尽全力想要带一个陪葬,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后蹄高跷,真是要踢着宇文临的胸膛,宇文临反应敏捷,连忙后退,黑马这最后一次蓄力没有用上,一下子也是泄了气,瘫软在地,已然气绝。

“王爷!”

韩空魔怔一般,手中的布匹皆滑落了下来,立刻撒腿跑过去,宇文临起身后察觉手臂隐隐作痛,再看时,竟也渗出了血迹。

“走开!”

宇文临轻喝,制止冲过来的韩空,因为他可以看到,在他身旁,一个身长只到他肩膀的黑乎乎的小东西,正在啃食他的手臂,那东西蓬头垢面,一双黑魆魆的眼睛,面若死灰,獠牙如锋,如饿虎扑食,甚是凶残,只是不知为何,啃了宇文临一口,他的嘴角血迹未干,抬起死气森森的脸惊/恐地盯着宇文临,面容逐渐扭曲,痛苦不堪,缩成了一小团,然后化作一阵黑烟。

再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绝望地等待死亡的人,他们的手也在渗血,身旁也有一个鬼魅在啃食他们的血肉,然而众人一见宇文临的手也开始渗血,立刻慌张逃离,没一会,街道上,只剩下几个胆子大的还有即将死去的人的家属。

听着这些绝望的哀嚎,杜吟萱牢牢地盯着倒下的黑马,似要把其皮骨都看穿一般,目光中映着这匹马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见他一个月前还是一匹强壮的黑马,出征之时作为大将军的坐骑,它什么都比别的马好,士兵待它也是毕恭毕敬,不敢让它有半点不舒服,那时日子过得无比风光,然而将军在沙场上被乱箭射死,它也成了一匹被俘虏的马。

牢狱里陌生的面孔,它不想让任何人再坐在他身上,便像今日,想要把宇文临甩下来那般,最后活活被饿死。

看到这,杜吟萱浑身战栗,韩空和脱脱已经跑到了宇文临身旁,慌乱地给他处理伤口,这次,宇文临没有制止他们,却是看向了杜吟萱,见杜吟萱盯着那些鬼魅,他们似乎都不能察觉身旁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冥殿尊主,还在心无旁骛啃食那些人的肉。

一团雷电交加的黑球从杜吟萱手中生出,飘至空中瞬间电闪雷鸣,街上,却只有宇文临和那些鬼魅可以感觉得到,一股威压自空中压下,地上那些鬼魅抬起了头,却是愣愣地看着那片压下来的乌云,一个二个都十分痴傻,并没有逃离的意思,顷刻间,皆在这片乌云下化成一阵黑烟。

在杜吟萱收手那一瞬间,宇文临却是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极其冷艳,却又像是美好的,仿若冰山上昙花一现,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然而再看一眼,又是塞尔娜的脸了。

“果然是能力异于常人的女鬼~”

宇文临心想,如此,让韩空去西蒙怕是也查不到什么,她又怎么会让他查到什么。

“韩空,叫人来把这匹马带回去,别赤手接触到它的皮毛。”

“是,王爷。”韩空哆嗦着唇角,虽是领命,自责不已,宇文临出了点什么意外,他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宇文临见他心不在焉,道:“本王还死不了,你不必自责,另外,这事,上报父王。”

韩空抬头看着宇文临,目露被看穿心思的窘迫,而后低头应是,宇文临看向脱脱,道:“王妃还是不要见这些血腥场面的好,你带她回府。”

脱脱应声,也快步朝着杜吟萱走去,当看到杜吟萱神色自若时,有不免震惊,她一个女将看到此番情景都觉得背脊发冷,杜吟萱却能淡然处之。

“王妃,王爷吩咐属下带王妃回府。”

杜吟萱闻言看向宇文临,似乎想看到些什么,宇文临却是不做出任何回应,装作没看到她的目光一般。

“好吧。”

怀着一股不安的心思跟着脱脱离开了这地方,杜吟萱始终不明白,为何宇文临的血可以弑杀那鬼魅,她来到徽月所见到的鬼魂中,似乎怕宇文临的鬼魂不在少数。

等待宇文临和韩空回到王府,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暮色降临,那匹马被带到大理寺,引得人心惶惶,杜吟萱也猜不透宇文临到底怎么想的,把人人都觉得不祥的老马带回去,实在令人费解。

“娘娘,王爷回府了,叫您过去一趟。”

子宁来报,杜吟萱坐在窗前观赏夜色,闻言平静的面容荡漾起一丝波澜,却看不出悲喜。

“王爷现在在哪呢?”

“风梧殿。”

子宁微微揖身,娘娘和王爷出去一趟,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方才见王爷回来,脸色极其冷峻,会不会为难王妃,这些都让子宁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好。”

杜吟萱起身,回府后已经换了一身浅紫色圆领里衣,绸带束腰,外搭一件外裳,素色无花纹,看着倒也清爽。

“娘娘,奴婢随你一起去。”

“不了,别担心,王爷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杜吟萱会心一笑,子宁不情愿地点点头,出了云水谣,来到风梧殿,这个她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便是新婚之时,在这坐了一个下午,晚上便被宇文撵了出去,不知道这回还会不会被撵走。

才到门口,杜吟萱心里就已经忐忑不安,宇文临大多数时候还是在书房,只有休息时候才回来风梧殿,而这种时候她肯定又不在他身边,风梧殿于她而言,还是个陌生的地方。

“王爷!”

杜吟萱还是选择了敲门,本以为不会有回应,可她话音刚落下,里边便传来了宇文临的声音。

“进来吧!”

杜吟萱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跳动不安的心,推开门进去。

“王爷,您的伤怎么样了?”

“一点小伤,没什么。”

杜吟萱进门并未见到宇文临,声音是从更衣室传来,冷漠的语调倒让杜吟萱局促不安,进了屋竟不知该站哪等他更衣完毕,便伫在门前等着,没一会,宇文临的声音又传来。

“你过来。”

“叫我?”

杜吟萱环顾四周,发现真的就只有她一人,宇文临顿了一下,沉闷“嗯”一声。

杜吟萱迈开双脚小心翼翼进更衣室,本以为会见到什么奇葩的场景,却发现是她自己想多了,宇文临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刻撩起衣袖,正擦拭金创药。

杜吟萱赶忙过去道:“王爷,我来吧!”

宇文临也没犹豫,直接把药交给杜吟萱,他则是拉着袖子往上提。

“本王叫你来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不需要这么紧张。”

宇文临一语道破杜吟萱的心思,不得不让她佩服了,杜吟萱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王爷难得陪我出去一趟,却发现这样不愉快的事,我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悲伤。”

宇文临安静了一会,突然道:“本王都看到了。”

杜吟萱闻言身子哆嗦了一下,棉棒上的药膏都被她抖落了一些。

“王爷看到什么了?”

“王妃觉得呢?”

宇文临还反问,真让杜吟萱这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他可以这么沉着地跟她说他看到了,杜吟萱莫名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本王看到塞尔娜公主胆识过人,与传闻中性子软弱的西蒙公主大有不同。”

宇文临见杜吟萱沉默,便一语道破,却听到杜吟萱长叹一声。

第四十一章:又一个觊觎王妃的人

“人总是要变的。”

杜吟萱声音细若游丝,仿佛只是想说给自己听,“我也不能例外。”

“本王明日要去宫中见父王,王妃与本王一起去。”

宇文临放下袖子站起身,杜吟萱还握着棉棒,手里动作僵硬地停留在半空,心里多了一丝焦灼感。

“王爷,可以拒绝吗?”

问完杜吟萱自己就懊悔了,他的命令怎么可能让人违抗。

“不可以。”

果然,宇文临的态度已经表明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容抗拒。

“好吧。”

第二日,晨露氤氲,明明已经辰时过半,天色却不明朗,昼短夜长的日子已然悄悄来临,杜吟萱伸了个懒腰,感觉到一丝丝凉意,赶忙套了一件外袍就起身去洗漱。

见着王妃的屋子烛火亮了起来,子宁赶忙叫来了白苏,两人进屋里,见到杜吟萱已经在梳妆,两人不约而同道:“娘娘是怎么了?”

杜吟萱瞧了她们二人一眼,莞尔一笑,却不经意间透露着无可奈何,“是不是不习惯我这么早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尴尬的神色,可不就是,娘娘平日里没事的话怎么可能这时候就起来了。

子宁凑上前去,替杜吟萱梳理鬓发,觑了一眼窗外天色,道:“娘娘,外头天色还有些昏暗,娘娘要不要再歇一会?”

“不用了,今日王爷要我与他入宫,也没说清楚什么时候,我先提前准备。”

“啊?可是王爷已经出门了呀!”子宁此言一出,杜吟萱霎时魔怔了,疑惑地看着子宁,莫不是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宇文临跟她说的那些话?

“王爷不是说今日要我与他入宫?”杜吟萱试探着子宁,子宁和白苏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娘娘,王爷没有通知奴婢这件事呀!“

杜吟萱握着金步摇的手指微微一颤,停下了把它插入鬓发的动作,竟有了一丝丝自己在梦中的错觉。

”他去哪里了?“

“王爷去见一个朋友,刚出门。”白苏如是回应,杜吟萱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接一个朋友?”

真不知是什么样的朋友,杜吟萱难以想象,宇文临这么一个从小在战场上成长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多在金都的朋友,还那么的重要。

“好吧,小不点,你和白苏也辛苦了,别忙活了,我再去睡一会,天不大亮不要叫醒我,不,天大亮也不要叫醒我。”

杜吟萱起身,两个丫头听着杜吟萱这灰心丧气的语气,自然而然知道王妃不开心了,看她落寞的走向内室,随后传来打呵欠的声音,彷佛刚才那颓废的样子只是因为她累了,而不是心伤。

白苏轻叹一口气,拉着子宁就悄悄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杜吟萱听到关门声,缓缓睁开刚闭上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细细回想起来,自己和宇文临并没有什么感情,为什么就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话。

“我怎么忘了宇文临有喜欢的人!”

杜吟萱恍然想起这事,好像被什么东西刺进心窝里 ,疼得她又缩回被窝里去,一把揪住被子蒙头盖脸裹住自己,想那么多做什么,睡一觉,也许醒来就会好了。

约摸午时,宇文临回了王府,墨云和他的朋友梅算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旁,梅算子身后跟着一个提东西的侍童,韩空就在墨云和宇文临身后跟着,安安静静地做个小透明。

进了王府,梅算子新奇地观赏着靖王府的一草一木,忍不住连连赞叹,“王爷府邸着实不负盛名,殿宇美轮美奂,一草一木也十分漂亮。”

听梅算子这么称赞,宇文临反而不以为然,自己都看着这府邸几年时光了,没什么新奇的了。

宇文临领着梅算子去书房,路过院子,梅算子左顾右盼,不停地满意地点点头,很是喜欢这里的风景,宇文临见他这般,便把脚步放慢了些,然而梅算子却像是得寸进尺,突然间驻足不动,目光看着别处,竟看得痴迷。

墨云见状,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是有个女子在槐树前悠悠荡着秋千,低垂着眼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倒是成了个忧郁美人,格外惹眼。

再看向宇文临,墨云发现宇文临沉着脸瞥了梅算子一眼,心知事情不妙,墨云赶忙轻咳两声,引得梅算子注意后,墨云慢条斯理道:“梅先生,这位是王妃娘娘!”

梅算子听墨云话里带话,立即偷看宇文临的脸色,见他沉着一张脸,梅算子诚惶诚恐请罪,

“王爷恕罪,草民眼拙,并不知是王妃娘娘,草民是个作画之人,见着娘娘容貌倾国倾城,不免想多看一眼,并非有意冒犯王爷与王妃娘娘,还请王爷恕罪!”

宇文临隐忍着一口气,也不知实在声谁的气,没一会,暗暗平复了一下情绪,宇文临温和道:“不知者无罪,梅先生莫惶恐,本王不是蛮横无理之人。”

“多谢王爷!”梅算子深深揖拜了一下,宇文临又道:“现在还是请先生与本王去书房商榷一下入宫事宜。”

“是,王爷!”

梅算子应声,宇文临迈步前鬼使神差地偷偷瞧了杜吟萱一眼,今日她好像不是很开心,又是怎么了?

书房里,传来梅算子惊愕的声音, “王爷的意思是要草民与占卜师一起跟随国师。”

“不错,这也算是本王对国师的一点敬意,国师乃我徽月开国重臣,向来不喜追逐功名利禄,只喜欢大好河山,要是国师身旁有一个像先生这样的作画高手,替国师画下每一处山水奇景,于国师于先生,可好?”

明明被他安排的没有了自由,梅算子心里堵得慌,问好不好?那肯定是很好呀,能反抗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国师德高望重,听闻其和蔼慈祥,陪他一起游山玩水,想来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梅算子顿时醍醐灌顶,立即道谢,宇文临这安排,可是让他得偿所愿了。

“草民平生之志,多谢王爷成全!”

宇文临颔首,梅算子站直了身子,宇文临又神秘道:“不过是国师归隐十余载,此次突然回金都,这舟车劳顿的,总要在金都待上十天半月左右,这些日子,得发生点什么,这个事情本王会给先生安排,先生待命即可。”

靖王乘国师回来的时机搞事情,梅算子脑海里快速想了一下,突然惊/恐道:“王爷莫不是要动太子?”

说罢发觉自己真是胆大包天,眼见宇文临眼角都眯了几分,似乎即将有一场暴风来临。

然梅算子没有等到宇文临的怒气,而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不能猜测本王的心思。”

“是是是,草民知道。”梅算子唯唯诺诺道。

宇文临同韩空道:“去叫王妃,与本王即刻入宫。”

“是,王爷。”

韩空领命去了,墨云也告辞道:“临,我想梅先生可能还需要准备一些物品,我与先生就先回去了,一会再回来与你汇合。”

宇文临点了点头,道:“嗯!”

两人走在王府的青石板道路,迎面四周灌木还是绿意盎然,青草的身影却是少了。

梅算子打从书房出来就心事重重,看在墨云眼中,甚是疑惑。

“梅先生怎么就突然愁眉苦脸的了?”

“王爷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梅算子忧心忡忡,墨云却是欢欣大笑,“这不是正常的吗?你觊觎他的王妃,他自然不会对你有好感。”

梅算子欲哭无泪,苦着脸道:“我真是无意的,不过是一时愣神,唉:”

墨云笑罢,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下次见到靖王妃还要瞧着人家吗?”

“唉~哪能呢?”

梅算子戚戚回应着,然说曹操曹操到,梅算子这一低头叹息,又抬头,便又看到了靖王妃随着韩空从对面走来。

忧郁的眼眸,就像一个神秘的漩涡,刚说的话顿时被梅算子抛到脑后,一愣神,又盯着人家王妃看。

佳人风姿绰约,一身鹅黄色罗裙,束腰款带,低头摆弄着衣角,心事重重地跟在韩空身后亦步亦趋。

“墨云公子,梅先生,你们这就走了?”韩空见到他们二人,率先打招呼,杜吟萱被他的话惊醒,抬头看着他们二人,见有人盯着她看,顿时神色一愣,片刻就转过头去,似有若无的忽视。

韩空见那人盯着王妃,忽然眉心一皱,墨云见状,扯了梅算子一把,立即跟韩空笑道:“是的,我们去收拾收拾东西,一会来与临汇合。”

韩空反应得极快,含笑回应墨云,“得,墨云公子请。”

回头对自家王妃道:“王妃请!”

杜吟萱点了点头,跟着韩空从梅算子面前走过,墨云挥了挥手把发愣的梅算子叫回神。

“先生怎么回事?刚说完又失礼,临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女人,梅先生,你不要试图挑衅他。”

墨云语重心长教育着,梅算子摇了摇头,唉声叹气,“我也不想,可是一见到她,就想有一种魔力在吸引我一般,情不自禁地就想看着她。”

“真有这么玄乎?”墨云凝眉,完全不能理解梅算子说的。

“王爷,王妃来了。”韩空推开书房的门,宇文临悠闲地坐在窗前品茗,神色却是与他的行为格格不入,分明是一个安逸的午后,他非得皱着眉头,似乎有万千愁绪化解不开来。

见宇文临不答话,韩空冲杜吟萱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杜吟萱款款移步,到他对面坐着,同他一般看着窗外,什么都不说,奈何宇文临的耐心比她好多了,她安静,他更安静。

杜吟萱还是没有那么沉着,“王爷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着窗外这凋零的树木?”

“本王是在想事情。”宇文临一本正经回应,转眼将目光投向杜吟萱,极其严肃道:“本王在想,要不要跟父王请一道旨,昭告天下你杜吟萱是本王的女人,让那些胆大包天的人识相点。”

杜吟萱听完沉默片刻,爆出一阵欢笑声,“王爷这吃的哪坛子的醋?”

“事实。”

宇文临斩钉截铁道,杜吟萱忽然起了兴趣,调侃道:“那也不能怪别人,人嘛,见到漂亮的姑娘不都想看一眼嘛,何况,又有哪个外人知道我杜吟萱是你的王妃?”

宇文临沉默地听着,忽然阴森森道:“在本王府上锦衣玉袍,还这么安逸地荡秋千的女子,很难猜得到她的身份吗?”

“那可不就是难嘛!府上的美人可多了,你看像金凰郡主呀,还有子澜姑娘呀……”

杜吟萱话还没讲完,宇文临幽幽问道:“王妃是在抱怨吗?”

“没呢,说个事实。”杜吟萱连忙矢口否认,心里却嘀咕着自己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抱怨一下也不行?

第四十二章:国师是个捉鬼师

黄昏将至,宫门大开,*肃穆的宫殿外侍卫挺直了身板,丝毫不敢松懈。一排排护卫从宫门那处就一路迎着国师回来。

似乎是徽月宫中前所未有的大场面,一切都只是为迎接一个“老年人”,听说国师今年已经花甲有八,杜吟萱想着,怎么也应该是一个十分亲切的老人,便和宇文临一起去了为国师接风洗尘的朝阳殿。

“靖王,王妃,请这边坐。”

才到殿在,门口侯着的宫娥就领了他们过去,宇文临嗯了一声,跟着她走了进去,今日杜吟萱也是十分用心地打扮了一番,尽量端庄得体,规矩也是学的有模有样。

杜吟萱瞧了一圈,殿里人员还挺齐,大王,王后,朝中几位大臣,还有太子王爷,还挺像王宫家宴,想来国师在徽月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

侍卫突然急匆匆进殿和公公说了什么话,然后又匆匆离去,公公附在大王耳边道:“大王,三王爷来了。”

宇文成泰顿时心生烦扰,看了看座下几位而已,道:“让他进来吧。”

公公点了点头,立马去请人进殿,进殿来的宇文适显然让一些大臣深感意外,一个没了双腿的人突然间就站了起来,然而在大殿之内,谁也不敢多多议论。

宇文适环顾众人,似乎是在这受人冷眼的这几年里习惯了旁若无人,现在还没改掉。

“儿臣见过父王。”

“适儿免礼,先坐下吧!”

宇文成泰此刻和颜悦色,宇文适闻言也不多话,径直走向宇文临,却没在宇文临身旁的位置坐下,而是绕了一步,来到杜吟萱身旁,才坐了下来。

宇文临只当是三哥还在生气,便独自抑郁,也不去打扰他,杜吟萱夹在中间,只觉得气氛十分怪异,莫名地想看向宇文适,然而这一看,却见宇文临似笑非笑看着她,杜吟萱下意识回过头去不看他,顺带抱着宇文临的手臂不放。

“大王,国师到了。”

没一会,公公喜盈盈的叫唤声传来,殿内立即一片哗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还以为是个双鬓斑白的老年人,然而进来的人真叫杜吟萱意外。

国师一头黑溜溜的墨发,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皱纹,模样也不是事四十来岁的样子,真不像一个六十八的人。

“想不到,国师花甲之年,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杜吟萱轻声感叹,同时也有些也羡慕,宇文临看她那么惊叹,张口欲说什么,却被宇文适先行开口止住,“国师常说,笑一笑十年少,这些年游历山水,想来他老人家生活过得十分愉快。”

杜吟萱颔首,微笑道:“谢谢三哥!”。宇文临默默地合上嘴,大王与国师寒暄着,反倒是让太子先拜见国师,看的杜吟萱目瞪口呆,扯了扯宇文临的衣角,小声问道:“为何太子要向国师行礼,他不是储君吗?”

宇文临道:“因为……”

“因为国师是太子的亲传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宇文适又抢着道,杜吟萱和宇文临皆是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宇文临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杜吟萱抿了抿唇,又道:“多谢三哥!”

宇文适喜笑颜开,笑道:“客气!”

宇文临又沉默着,杜吟萱看他那一张苦脸,不敢再说话了。

“时光真是白驹过隙,眨眼间,皇子们都长这么大了。”

国师与一众皇子打了招呼之后,有感而发,被一群君与臣隔绝在外面的杜吟萱和太子妃你看我,我看你,另外一个女孩子宇文瑾言,竟然也在外面坐着一言不发,不去凑热闹。

“国师许久不回金都,可都不知道好些事,”宇文成泰笑盈盈道,国师看似很感兴趣,“哦,臣老了,就喜欢听喜事!”

“朔儿和临儿都已经娶正妃了,可不就是大喜事。”宇文成泰全然没有一个君主的气势,倒像是与兄弟叨叙家常,还把家里新加入的人口介绍给国师认识。

看了太子妃蒋婉儿,国师直夸有母仪天下之范,然而看到杜吟萱之时……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的面容,神色都是突然凝固住,杜吟萱见着他眉心若隐若现的月牙弯,国师见着杜吟萱面容忽明忽暗,不停地交换着两张面孔,一张是塞尔娜公主,一张他也知道了,便是她生前尊容。

“捉鬼师!国师居然是捉鬼师!”杜吟萱心里千百个问号不停地冒出来,他捉鬼厉不厉害是一回事,只怕他不当众揭穿她,却在背后给她来阴的,岂不是更危险。

杜吟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还要装作从容不迫的模样,国师看在眼里,心里头会意,露出一脸慈祥的笑容,“嗯,西蒙的公主,胆识过人,确实与王爷有几分般配。”

宇文临心照不宣,他都知道杜吟萱不是真的塞尔娜公主,国师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本是鬼魂,胆识确是真的有,不怕在阳光下行走,也不畏惧眼前的捉鬼师,宇文临倒是更好奇了,他到底娶了一个怎么样的女鬼,可以肆无忌惮到这地步。

“吟萱谢过国师。”

杜吟萱甜美笑道,而后与国师便再无交集。

再次落座,国师举起一虎纹金樽,朝宇文成泰道:“就为了我这老年人,大王如此兴师动众,臣受宠若惊,这一杯,臣先干为敬。”

“好,那就我们君臣饮一杯。”

二人一前一后饮尽一杯,难得这个王宫这么和谐,杜吟萱忽然觉得什么暗潮汹涌都是后宫的,朝中几位大臣还是万众一心的,难怪徽月强大了起来。

琴师来了之后,奏乐在宫殿内回响,听国师说着这些年所见所闻,说着徽月那个地方民生如何如何,百姓如何称赞大王是为明君,气氛倒是融洽。

谈及民生,杜吟萱和几位家眷都只有听着的份,后宫不能干政,连王后都一言不发,其他人等更是不能插话,于是杜吟萱便百无聊赖地玩弄宇文临的佩玉。

同样听不进去他们讲什么的蒋婉儿也是无聊至极,只不过她礼仪上却是比杜吟萱端庄了许多,一直很优雅地坐在太子身旁,也不喜欢动,可目光瞥见杜吟萱把玩宇文临的佩玉时,心忽然揪疼了一下。

见蒋婉儿低下头,暗自伤情,太子立即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婉儿不舒服吗?”

蒋婉儿摇了摇头,具体原因却是说不出口,不过一点伤神,太子搞出这么一个动静,大王也注意到了,还是身旁王后问:“太子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看看?”

“多谢母后关怀,臣妾无恙。”蒋婉儿温婉回应,识大体,安睇王后也就不多问。

太子心慌意乱地给蒋婉儿捂了捂手,道:“婉儿手好冰。”

太子此举,莫名地刺痛了杜吟萱的心,太子没有宇文临那样的才智与武功,却比宇文临更懂得爱护自己的女人,相信他的真心一定会感动到蒋婉儿。

杜吟萱默默地给他打气,也给自己打气。

听完不知多久的琴音,宇文成泰终于唤来了舞姬献舞,还有一众伴舞的娇俏小姑娘。

世人都说西蒙的姑娘能歌善舞,杜吟萱倒是觉得徽月的姑娘跳得更有灵性,一颦一蹙,皆叫人痴迷,连她也被这些身姿曼妙的小姑娘迷住了,其他人自然也是如痴如醉。

“王爷,给您。”杜吟萱剥了一个皇帝柑,递到宇文临嘴边,宇文临看了一眼,张口就吃下,听话得让杜吟萱惊讶不已,心生喜悦之感,然而这种感觉片刻就没了,好像自己被什么人锁住了一般,背脊发凉,杜吟萱环顾四周,却见没什么人刻意往她这里看来,除了旁边的三王爷。

杜吟萱想着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又看了一会舞姬的舞,那种感觉又突然来临,好像一个已经走了的噩梦,突然又回来了,杜吟萱惊出一身冷汗,立即再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国师脸上,却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声无奈嘶吼从杜吟萱心里叫出,耳畔响起国师气定神闲的声音。

“人鬼殊途,你属于哪里就回到哪里去。”

“想得美!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杜吟萱哼一声,国师神色稍有变化,冷冷的语气透着不容置否的命令。

“是鬼就该回你的地府,休要缠着王爷。”

似乎是故意气他一般,杜吟萱伸手挽着宇文临的臂弯,宇文临方才在欣赏舞蹈,被她这么一个动作唤回了心绪,霎时疑惑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嫣然一笑,头依在他肩头,故作娇羞道:“看人家太子和太子妃多恩爱,我不主动点,王爷还不理我了。”

“嗯~”

看着宇文临一脸错愕,杜吟萱浅笑,又换做楚楚可怜的模样,“王爷是榆木脑袋吗?都不会在意我的。”

“本王做错什么了?”

宇文临一头雾水,杜吟萱啼笑皆非,晃了晃他手臂道:“你这样专注地欣赏别的美人,我可是会吃醋的。”

“……”

宇文临一顿沉默,甚是无言以对,杜吟萱要的就是他这反应,笑容更是洋溢于脸上,看得宇文适是又动心又气愤,她怎么就喜欢那块冰山?

“那本王就专注看王妃一人好吗?”宇文临也不知哪里来的风把他脑子吹得开窍了,揽过杜吟萱腰肢,公然秀恩爱。

杜吟萱点了点头,幸福的笑容看得国师心里焦灼,心想王爷成天与一个女鬼在一起,还不得折寿?

丞相看着抛弃自己女儿的靖王此刻与另一个女人这般卿卿我我,觉得画面刺眼得很,立刻出声道:“臣有议!”

“爱卿有何议?”

“徽月近年来,虽说是四海升平,可周国隐患依然存在,虽说西蒙已经失势,可汗照与辽卫两国与我徽月在在版图上呈三角之势,现今我徽月乃三国最强之国,若是汗照与辽卫联盟,我国怕是孤立无援呐!”

丞相这话不被说成危言耸听,反倒有附和者,右相也道:“左相这番言论确实也有道理,汗照与辽卫本就相邻,岂有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结盟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四弟征战朱州城胜利时,已经和各国约好朱州城一战为最后一役,他们两国应该也不会贸然挑起战乱。”

“亳王,防患于未然。”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争个不停,吵得大王都烦了,宇文成泰清了清耳根子,屏退了舞姬,问道:“如此,诸爱卿可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话好像正中左相下怀,只见他胸有成竹道:“臣有一个提议,自古以来,姻亲关系都是两国相交的重要纽带,据臣了解,汗照文桑公主文武双全又长得沉鱼落雁,若是能与我国皇子联姻,于两国而言,都是幸事,于皇子而言,也是美事。”

宇文临听到文桑公主果然顿了一下,霎时变得冷漠了,杜吟萱察觉他的不对劲,又不好说什么。

宇文成泰点点头,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寡人膝下五子,惟朔与临成家,确实该考虑考虑其他皇子的婚事了。”

闻言,宇文临握着金樽的手竟加重了力道,杜吟萱抱着他手臂,都能感觉到他的身子都在颤抖,对呀,他喜欢的女人怎么会让给他的兄弟?

第四十三章:你不将就本王将就着

两人心思开始各自纷飞,杜吟萱缓缓松开了他的手,他却丝毫没去在意,见着杜吟萱和宇文临脸上笑容都消失了,宇文适竟有一种看好戏的快/感。

国师此时不经意道:“臣以为,汗照国的实力与我徽月旗鼓相当,何况汗照的狼人大军,我国至今未有破解之法,若要和亲,理应也得文桑公主同意才行。”

“照国师所言,如何最合适?”左相又问,宇文成泰也看向了国师,只见他似乎是考虑了一番才得出结论,“据臣所知,靖王与文桑公主曾并肩作战过,靖王文成武德,文桑公主巾帼不让须眉,绝配!绝配!”

既然左相想要排挤杜吟萱了,为了宇文临的安全着想,他肯定也要把杜吟萱从宇文临身边赶走,只是国师忽略了宇文临自己的感受。

杜吟萱脑回路转过来,顿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什么为国着想,说来说去,不就是要给她杜吟萱树敌,让宇文临娶了文桑公主嘛!

想得美!宇文临不赶她走,他身边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两国大军压境,她还有无穷无尽的鬼兵呢!怕什么千军万马!

可是,万一宇文临赶她走呢?

杜吟萱转头看了看宇文临,见他神色自若,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宇文成泰问:“国师所言,临儿觉得如何?”

“父王做主便好!”

宇文临淡然回应,可如一把利剑穿心而过,杜吟萱心疼不已,他做主,他做主你现在就可以做好迎接你的新娘子的准备了!

宇文成泰满意地点了点头,国师与左相相视一笑,也只有宇文适注意到了杜吟萱落寞的情绪,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安睇王后见到杜吟萱突然沉默着一言不发,想想自己也不愿与其他妃嫔共享一个丈夫,可她也无能为力。

“父王,您不能只问四弟的意思,难道不顾靖王妃的感受?”

明明刚才还在一旁看好戏的宇文适突然站起身,语气平和,听不出一丝妄图冲撞大王的意思,宇文成泰听着也没有生气,却是听呆了众人,更叫杜吟萱心里感激,是他在众目睽睽一下,顶着忤逆君主的罪名帮她说话,对宇文适,得刮目相看了。

宇文临抬头疑惑地看着此刻背脊挺直的宇文适,什么时候三哥变了?

“难道靖王娶侧室,还需要靖王妃同意?”

左相有些不满意道,这话听得蒋婉儿自己也不忍心听了,换做是她,她也不希望太子又娶一个人,可他是储君,将来,后宫佳丽三千,她却毫无反抗的能力,这时候,蒋婉儿真的想制止他,“爹,靖王的事情,您别操心了。”

宇文适又道:“是不需要靖王妃的同意,可靖王妃应该有权利表达自己的想法。”

杜吟萱此刻看着宇文适,突然热泪盈眶,就一瞬间被他触动了脆弱的内心。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宇文临不作表示,宇文成泰只好和气劝宇文适坐下,“好了,适儿,你先坐下。”

宇文适闻言坐了下来,却听到今晚的第三个“谢谢”,杜吟萱诚挚道:“谢谢你,三哥!”

宇文适心里升起的一点点希望,顿时被浇灭,纵然宇文临已经表示自己可以娶文桑公主,她杜吟萱还是称他三哥,还是承认自己是宇文临的女人。

宇文适笑而不语,宇文成泰不假思索道:“吟萱,本王若要临儿与文桑公主联姻,你可同意。”

宇文成泰如此也是让人觉得大王对杜吟萱仁至义尽,就连这样的事也要征得她的同意,实则他心里已经笃定杜吟萱不敢说“不同意”。

“回父王,儿臣不同意。”

“嗯~嗯!”宇文成泰以为已经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惊觉她说了“不同意”,又十分震怒,却要忍着不发。

杜吟萱不过实话实说,真没叫宇文适失望,宇文适欣慰地看着她,蒋婉儿佩服她敢忤逆大王的勇气,然而更多的人却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就像看一个怪异的人。

国师虎眼微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吐出心中的不满。

“你说什么?”宇文成泰不可思议地看着杜吟萱。

杜吟萱坐着,面上从容淡定,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也在紧张,怕宇文临正等着一个机会,直接写休书。

“父王,儿臣的确自私,不想与别的女子分享王爷的疼爱。”

杜吟萱直言不讳,宇文瑾言心疼地摇了摇头,杜吟萱有勇气去争取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当众忤逆宇文成泰,只会惹怒了他,气氛变得有些不愉快,宇文成泰试图缓和,又道:“嗯,痴情女子都一样,你对临儿痴心,寡人看得明白。”

他分明扯远了,杜吟萱轻叹一声,他不过是问问,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决定,其实真的可以做决定的人分明是宇文临,杜吟萱知道的。

一个好好的接风洗尘的晚宴,非得闹得不愉快,果然不可人前恩爱,引妒忌!

杜吟萱回到清宁殿许久,也不见宇文临回来,心情低落到极点,杜吟萱看着烛台发呆,想着莫不是今天不该说那些心里话,让宇文临不开心了。

趴在茶几上,杜吟萱忽然回想自己是怎么变得不舍得离开宇文临的。

一个死了九百多年的巫女,活着的时候都没想过嫁人,现在懂得情与爱了。

第一次见到宇文临,并非是在太后让她献舞的那时,西蒙和徽月两国交战,她那凄凉的荒冢孤苦伶仃地立在路边,时移世易,杜吟萱自己都快忘记了尸骨被埋在何处,是那日他经过,才让她回忆起自己那座已经荒废的青冢。

杜吟萱心里也清楚,他不过是随手把手中不知从何处带来的蒲公英的种子扔到地上,恰巧,那是她的坟头,后来,她的坟头长满了他撒下的蒲公英,再后来,风吹雨淋,那里长满了蒲公英。

杜吟萱喜欢在蒲公英飘动的日子里去荒冢那里玩,虽然她的尸骨都化成了土壤,早已经没有了。

西蒙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她还在冥殿,听着属下调侃道:“尊主,您生前生活的国家快被灭了,不去救一救?”

还能怎么救,天下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她又何必去在意,只是她还是去看了,试图救下那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救那些无辜的人。

西蒙战败已经是定局,徽月大军进入西蒙都城那日,百姓都以为会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对于徽月铁骑,他们纷纷避之不及,杜吟萱来到皇城之时,宇文临的铁骑进了皇城,她还是头一回见到一个男人可以干净到让她觉得是仙人坠落凡间。

心,隐隐悸动。

后来,西蒙王来找她,希望她可以出面救西蒙,听闻要她假扮塞尔娜公主嫁给宇文临,她没有拒绝,或许从她见到他入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喜欢了这个人,见他抚恤惶恐的百姓,她觉得他像一个明君。

“杜吟萱,醒醒~”

杜吟萱睡梦中被人摇醒,睁开眼来,是宇文临略带紧张的神色,杜吟萱趴着睡,这会胳膊硌得生疼,这一恍惚,还以为自己在云水谣,见着宇文临便觉惊奇了。

“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不来清宁殿,该去何处?”宇文临俊眉浅蹙,杜吟萱如梦方醒,想起来自己在王宫里,这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浑身酸疼得厉害。

“累了就先休息。”

宇文临带着不容置否的命令语气,自己则去宽衣了,杜吟萱撇了撇嘴,满怀心事道:“想想到大王今日的话,我没法放心入睡。”

“所以你还是不同意本王娶侧室?”

杜吟萱往床边一坐,抬头看着走过来的宇文临,愤愤宣布主权:“当然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有多少女人我不管,可陪着你的人是我,就只能是我一个。”

宇文临神情默然地看着杜吟萱,安静了好久才出声,脸上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王妃确定要这样?”

“不将就。”杜吟萱斩钉截铁道。

“好,那本王就将就着。”宇文临说着到杜吟萱身旁坐下,她却听得懵懵懂懂的,扭头问道:“什么意思?”

“将就着只要你一个女人。”

宇文临说出口,还没等杜吟萱惊出声,就已经被他拦腰抱住,齐齐躺下去,宇文临覆身禁锢住杜吟萱的身子,杜吟萱躺下去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反应回来,微微推了宇文临一把,手触碰到他结实的胸膛,一股回流窜到心窝里,杜吟萱霎时觉得这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等一下。”出于本能反应,杜吟萱叫出声,然而更像是娇羞的吴侬软语,听着还有些旖旎。

“嗯~”宇文临伸手摩挲着杜吟萱的唇角,此情此景,两人甚是暧昧不清,杜吟萱胸口起伏不定,两人安静下来,空气里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十分紧促。

“不太好吧!”杜吟萱出声欲掩盖住心跳声,宇文临更凑近一点,近距离看着杜吟萱娇嫩的樱红小唇,紧张地紧抿着,引人欲一亲芳泽,更似是情不自禁,宇文临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有何不好?”

“我还没准备好。”

杜吟萱呆呆地看着宇文临,心里千言万语来不及说,唯一清楚地记得的就是不想不明不白地成为他的女人。

“那好吧,本王等你。”

宇文临说罢,翻身正躺着,给杜吟萱掖了掖被角,道:“睡吧!”

如获大赦的杜吟萱却忽然有些失落,这个男人这么容易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吗?可疑惑后还是乖乖地眯上眼睛打算进入梦乡。

如梦似幻,身体里的冷意不知从哪里来的,只有身旁不知何物散发着温暖,像阳光一般,杜吟萱便凑过去,牢牢抱住这温暖的“东西”。

宇文临又感觉到了腰部被一只小手环抱住,醒着不愿他碰,睡着了反倒投怀送抱,宇文临轻叹一声,又阖目欲睡,然而那只小手却不安分了起来。

杜吟萱分明是见到了森林里有一只小白兔,小白兔见着她就往草里窜,杜吟萱一直在扒草,想把小白兔揪出来。

就在看到白绒绒的毛球之时,杜吟萱猛地感觉身上突然压下一个重物,顿时就惊醒了过来,只感觉宇文临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她脸颊,酥酥/痒痒的,杜吟萱神智快要失控,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做了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临,不,不是,王爷,怎,怎么了?”

杜吟萱结巴得语无伦次,只听到黑暗中宇文临急促的呼吸声,“王妃睡个觉怎么这么不安分!”

听着宇文临抱怨的语气,杜吟萱还未来得及开口,双唇已经被宇文临侵占,杜吟萱犹如一个木偶,竟忘了反抗,两个炽热的身子紧紧拥抱在一起,叫人意乱/情迷,仿佛下一刻就是春宵美梦,然而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宇文临掀开了温暖的被衾,一股凉意袭来,杜吟萱立马哆嗦了一下,刚要抱怨,腰肢被宇文临揽起,一起一跃竟被他带到房梁上,感觉到自己此时是悬空的,仅仅被宇文临抱在怀里而已,杜吟萱下意识地伸手环住宇文临的脖颈,免得他把她扔下去了。

“怎么了?”杜吟萱脸上一圈尚未消退的红晕,此刻看着更是娇媚。

宇文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瞥了瞥门口,杜吟萱望去,先是没有什么动静,然而没过一会,便见着一把锋利的刀刃从门缝里伸进来,来人内力雄厚,毫不费力的就砍断了门栓。

门被悄悄推开,乌黑的房间里走进了六个人,偷偷摸摸走向内室。

看着空无一人的华帐,六人面面相觑,顿时都心领神会,抬头搜寻着他们的猎物,为首一人打开了火折子,点亮了房间里烛台上的烛火。

宇文临见状,冷哼一声,抱着杜吟萱,从房梁上跃下,只听见“呼哧”一声,二人稳稳落地,身影暴露在刺客面前,而那些人见到他们两人,立即拔出手中兵刃。

第四十四章:这座王宫才像鬼城

“什么人?”

宇文临不怒自威,那六人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忽然就举起兵刃,齐齐朝他们二人冲过来。

宇文临把杜吟萱护在身后,自己与那六人对战,不一会的时间,那六人像是早就预谋好了一般,故意把宇文临引了出去。

眼见着他们出门,杜吟萱立刻抬脚想要跟上,却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步态轻盈。

杜吟萱驻足听了片刻,那些故意让她听到的脚步声似乎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杜吟萱回身望去,见那紧掩的窗扉一下子缓缓打开,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窗外,一个黑衣人入目来,现在后院中央,气定神闲地看着杜吟萱,一双鹰眼盯得人毛骨悚然。

杜吟萱望了望门口,兵刃相接的声响还在耳边叮叮作响,她也想去帮宇文临,可是既然身后的人都现身了,又岂能让她从他眼皮子底下过去帮宇文临。

杜吟萱朝着窗户走去,身子一虚晃,竟变得透明了起来,透过窗扉之后才恢复了原状,那人见此情景,鹰眼微眯,似乎碰到了不可预料的事情。

“是你!”

杜吟萱看了黑衣人几眼,震惊的倒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动手的时间显得太仓促了。

“国师既然都已经花甲之寿了,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刚回到金都,吟萱提醒国师,不要凡事都想凑个热闹。”

“偏偏老朽就是闲不下来。”

国师摘下红白垩合占半边脸的面具,笑容看着有几分诡异,“小女鬼娃儿口气不小,可知道被捉鬼师捉住的鬼会被关到何处?”

“十八层炼狱都走过的鬼,还有哪里是我不能走的?”杜吟萱漫不经心的回应,真叫国师心里一怵,走过十八层地狱的鬼,怕不是普通的厉鬼。

“你也是个可怜鬼,走吧,离开王爷,老朽绝不为难你。”国师语气铿锵有力,然而在杜吟萱听来这话真像讽刺,她哪里需要别人可怜?

“我想,国师还没有权力来左右我的去留。”

杜吟萱冷眼睨着国师,浑身都像在宣告自己威严不可侵犯,还没哪只鬼敢在国师面前这样嚣张放肆,这会杜吟萱也是把人家一个宗师级捉鬼师惹怒了。

“老朽好言相劝,你若冥顽不化,休怪老朽把你带回往生炼狱。”

听国师威逼,杜吟萱嫣然一笑,眉眼间带着一种笃定,“不是我大言不惭,国师,以你的实力,带不走我。”

“是啊,老朽老了,这天下是年轻人的。”

杜吟萱听着还糊涂了,却见周围陆陆续续出现一些绿色的粉末,在黑夜下显得格外诡异,等到那些粉末轻盈落地,见是一个个身高体壮的黑衣人。

“国师行刺靖王与靖王妃,这罪名可不小呢!”杜吟萱饶有趣味道,纵然她不会揭露真相,还是想捉弄一下这个顽固的捉鬼大师。

“老朽也是为靖王着想,试想有哪一个常人想被鬼缠身,靖王不过是不知道你的真面目。”

国师语气骤然阴冷,周围黑衣人蠢蠢欲动,杜吟萱眼角瞥了一眼,好几个一起动手,她再厉害也没那么多精力呀!

“无凭无据,我可要说国师血口喷人了。”杜吟萱试图拖延一些时间,或许刚才就不该跟过来,她应该一直待在宇文临身边的。

“那老朽就拿出证据来。”

国师一声令下,一周黑衣人皆举刃向杜吟萱袭来,杜吟萱脚尖轻点土地,借着一点力一跃而起,避开四面八方的夹击。

腾空翻过包围圈,国师眼见着杜吟萱才落地,瞬时拿出乾坤袋,张开了袋口,对着杜吟萱,想要把她吸入乾坤袋中。

杜吟萱一落地,便觉得眼前一片刺眼的光将她笼罩着,下意识地就遮住了眼眸,周身霎时变得冰凉,还没等到杜吟萱睁开眼,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眼前一群如同潮水一般的白色的木偶人,从远处冲着她跑了过来,只见是黑压压一片,数不清多少个小木偶人。

这些木偶人是来带自己走的!杜吟萱心里肯定,可脚下就像被钉在地上一般,丝毫挪不开,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些白色的木偶人,杜吟萱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冒汗。

可是没等到他们将她包围,杜吟萱身后一团黑影逐渐扩大,凝聚成了一个套着一身灰色僧袍的骷髅人,足足比杜吟萱高出两个头,僧袍飘飘洒洒,骷髅头双目白色眼珠子皆充满了血,眼珠子向上翻,也不知盯着谁。

那些木偶人一见到突然出现的骷髅人,争先恐后散去,杜吟萱一睁眼,见着救兵到了,立即挥手散去周围的那片白光。

国师大惊失色,赶忙检查着自己的乾坤袋,见完全无损,然而就是收不了杜吟萱,杜吟萱见国师那吃瘪的模样,幸灾乐祸道:“国师,我提醒过了,你收不了我!”

国师闻言还不气馁,看着尚未动手的黑衣人,眼神示意下,等那个人领会到了,正欲动手,门外已经嚷嚷着了。

“御林军到了?”

国师心里揣度着,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杜吟萱,吞了一肚子的气,落荒而逃,刺杀王爷,怎么说也是大罪,他还担不起这个责任。

眼看着那个人与国师离去,杜吟萱冲身后骷髅人道:“跟着,务必抓一个回来给我。”

骷髅人木讷地点了点头,又是一阵乌烟瘴气,渐渐融入地底下,消匿得无影无踪。

御林军冲进院子里时,空旷的后院只有杜吟萱一人,宇文临身上披了一件灰色大裘,手里带着一件白色大裘,给杜吟萱披上,握着她受冻的双手,猜到了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

“是本王粗心大意了。”

宇文临话搁一半,杜吟萱听得半懵半懂,又见御林军统领诚惶诚恐单膝下跪,道:“末将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刑大人请起,我没事。”

杜吟萱先是看了一眼宇文临,见他略带愠色,生怕他会怪罪于他人,又冲他道:“王爷,您没事吧?”

“你们下去吧。”

宇文临忽略杜吟萱的话,回头屛退御林军,众人听到宇文临下令,没一会也一一走完。

宇文临牵着杜吟萱的手回屋里,却是紧抿着唇不开口,看不出喜怒哀乐,杜吟萱便任由他拉着,然而进屋了之后,宇文临还是沉默不语,杜吟萱手心被他握得发烫,便抽出了手。

“王爷,您早点休息吧,有刑大人在外面守着,不会再出事了。 ”杜吟萱自己开始犯困,慢吞吞向床走去,忽然被宇文临从身后搂住,吓得杜吟萱睡意全无,“王爷,你又是怎么了吗?”

“杜吟萱,如果本王没权没势,连你都保护不了,你还愿意与在一起吗?”

宇文临声音细若游丝,紧紧抱着杜吟萱,忽然之间变得十分脆弱,杜吟萱心里像被人剜了一刀,疼得厉害。

杜吟萱回身也抱着他,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娇羞道:“当然愿意呀,你不赶我走我就死缠着你。”

“噗~好!”

这一声好竟比以前他说的所有的话都要好听,杜吟萱听着便笑了。

夜,静谧得令人恐慌,脸上一片冰凉的雾水,黑衣人跟着国师离开了清宁殿,却发现身后一直有一个东西跟着,离他们不远,亦不敢靠近,不知是何意。

国师觉得烦了,便停了下来,“你想跟着到什么时候?”

周围静悄悄的,连个呼吸声都没有,国师吸了一口气,正欲训斥,地面上忽然轰隆隆地响了两声,开始剧烈晃动,两个黑衣人赶忙来扶住国师,等到地面的晃动停止了之后,周围又恢复了阴森森的样子。

“大人,回去么?”一人试探道,国师捋了捋褶皱的下巴,没有点头也不摇头。

“大人,尤陌不见了。”在最外面的一个黑衣人突然惊恐呼喊,国师赶忙过去查看情况,只见地表面出现泥土被翻起的痕迹,新土向上,一片松软。

“果真是她。”

国师若有所思,身后一众下属听得懵懵懂懂,有一人问道:“大人,若真是她,恐怕很难把尤陌救回来了。”

“师傅出山,定能收此鬼女。”

“大人,我们目前还不能揭穿靖王妃的身份,刚才,属下伤到了靖王?”

那人说完,只见国师眉头一皱,霎时脸色凝重,“可伤得严重?”

“左臂,一剑,伤口不深。”

“哦~”

国师闻言舒了一口气,一想到被杜吟萱带走的属下,又是愁绪盈满。

清宁殿烛火辉煌,杜吟萱一边给宇文临上药,一边嘀咕道:“他们还真是下得去手。”

“你知道他们是谁?”

“不知道啊。”

杜吟萱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她真的不知道似的,宇文临浅笑不语。

“吟萱,这事别张扬出去了,免得母后担忧。”

“我也有此想法。”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杜吟萱连连点头,在王宫里遇刺,王爷和王妃却不约而同的要封锁消息,可叫御林军统领邢大人为难,欺君之罪担不起,但若是皇亲贵胄再有受伤者,他难辞其咎,最终还是在宇文临威逼下不得已封了消息。

第二日清晨,阴雨绵绵的天气,辰时天还不亮,宫里也像平常人家一般十分安静,唯有膳房炊烟袅袅,宫娥进进出出,进屋搓了搓通红的手。

膳房里几个丫头聚在一起,闲聊着昨夜听到的怪异的声音。

“你们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像小孩子在哭似的。”

“你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哪位小公主在哭,后来想想,宫里头没有小公主,公主殿也离我们很远。”

“那就奇怪了,分明是小孩子的哭声。”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

有人一提到那个,叽叽咋咋的人群顿时变得很安静,个个看向外头昏暗的天色,都是缩了缩脖颈,“别说这些,这日头,别说那东西,据说天色晦明晦暗的时候,那东西真的会出现的。”

这宫女刚说完,立即被身后一人给拍了一下,宫女惊吓得立马跳了起来,一见到身后拍她的人时,眼眶已经闪着泪花。

“汐姑姑,你吓死我们了。”

“谈什么事情这么投入,我来了你们还不知道。”

“姑姑可听到了昨夜小孩子的哭声?”

汐姑姑闻言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比任何人都要恐惧。

汐姑姑本是绥元王后宫中的姑姑,绥元王后死后,她便跟了琪妃娘娘,奈何琪妃娘娘曾怀龙子三次,没有哪次顺利生产,到如今,已经失去生育能力,在宫里,变得不争不宠,后来变得痴痴呆呆,今早醒来,还说听到了有孩子唤她,汐姑姑想着是不是娘娘饿了,出现幻觉了,奈何来到膳房,这里的姑娘也说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第四十五章:种因

“最近王宫里怎么总是闹鬼,上次是绥元王后回来了,这次又是小孩子,还不知道是哪位死去的小公主小皇,明明以前是好好的……”

有宫女嘀咕,又有人道:“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奇怪,两次闹鬼,靖王妃都在王宫里。”

“嘘,这话不能乱讲,得罪不起。”另一宫女立即让她禁声,自己声音也放的特别小。

汐姑姑仔细听着她们几个的话,连忙道:“是啊,没有确凿的证据,诬陷靖王妃的罪名可不小呢!”

众宫女噤若寒蝉,赶忙扯点别的话,“汐姑姑是来给琪妃娘娘拿早点的?”

“诶,是的。”

有宫女给汐姑姑拿了早点,汐姑姑临走前又问:“对了,今早你们是谁送早点去万銮殿?”

“汐姑姑,是我。”

一个脸蛋略显稚嫩的小女孩站了出来,大概十五岁的模样,浅浅的梨涡十分漂亮,汐姑姑咧开嘴笑得十分温暖,道:“可要照顾好广陵王。”

“是,汐姑姑。”

小女孩点了点头,汐姑姑微笑着出门,小女孩拿着早点送到了万銮殿,虽说宇文适腿疾已经恢复,然而宇文成泰还是没怎么在意到这个被冷落了好久的儿子。

万銮殿还是很冷清,小女孩一个人文文弱弱地走在宫里的鹅卵石路上,左手提着点心盒,右手悬着一盏孤灯,迷雾朦胧,靠近万銮殿的时候,只见周围很久没有修剪的树枝青影斑驳,一阵风呼啸而过,树叶沙沙作响,小女孩耳根子一凉,整个脖子缩进衣服里,加快了脚步,嘴里不停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要来找我。”

小女孩才念叨完,却发现脖子间冰冰凉凉的,没一会,感觉有一股气息吐在她细嫩的脖子,小女孩整个人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发麻。

头也不回地迈开糠筛一般的腿,冲着万銮殿,哭天喊地跑去。

“救命,救命……”

宇文适才穿戴整齐,听见门外一阵姑娘家的鬼哭狼嚎,眉头一皱,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来冲门外问一声:“什么人在殿外大呼小叫,一点规矩都没有。”

“殿下,救我……”

眼前一团粉粉嫩嫩的“球体”朝着他撞了过来,宇文适还来不及推开,便被拌着门槛向前扑来的小女孩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齐齐向后倒去,宇文适后背砸在地面上,胸膛又被这小姑娘砸了过来,顿时呛了两口气。

“噗噗……”

看宇文适摔得白眼都翻了出来,小女孩惊慌失措,也不顾得身后是否有恶鬼,连连道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对不起,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殿下……”

宇文适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轻灰,睨了一眼不停哆嗦的小宫女,瞧了撒在地上的看着就十分可口的早点,气上心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收拾一下。”

说罢甩袖离去,小宫女唯唯诺诺点头,泪痕已经斑驳了双颊。

收拾好东西之后,小女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不是很明朗,便怎么也不敢出门,盯着门口看就不停地颤抖。

宇文临把手洗了,见那丫头还在,不禁有些不悦,冷声问道:“你这小宫女怎么还不走?”

“殿下……”

下女孩说着就潸然泪下,抽抽噎噎地哭着,“殿下,外面有恶鬼。”

“放肆,你一个小小宫女,竟敢在宫里造谣生事。”宇文适严厉呵斥,小宫女更是泣不成声,宇文适越是听着越是不耐烦,又嫌弃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哭啼啼。”

小女孩听着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吵得宇文适脑袋嗡嗡作响,只得妥协安慰她,“好好好!我投降,你别哭了。”

小女孩抽噎了几声,终于是停止了哭声,又指着外面,可怜兮兮道:“外面真的有恶鬼。”

“行,那你在这里等着,等天亮了,恶鬼走了,你就得走。”

小宫女一听,连连道谢,眼眶已经是不自觉湿润,在看到宇文适轻蹙眉头之时,小宫女往门口挪了挪,生怕自己被嫌弃,然而敞开的大门外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这丫头就怕得整个人就瑟缩了起来。

宇文适见状,也实在是不忍心再看,故作清冷道:“傻愣在哪干嘛,过来伺候本王。”

宫女一听,回想着众姐妹对宇文适的评论,性格孤僻,阴晴不定,想着她便犹豫了一下,然而一听见风吹过树叶的莎莎声,又怕了起来,只得蹑手蹑脚走到宇文适跟前。

“殿下……”

就是在宇文适面前,宫女也不知自己应该伺候什么,这早点肯定是不能吃了的,茶水什么的,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每天早上都这么早送早点到各个宫中?”

宇文适似乎是百无聊赖,才会问这样不算问题的问题,小女孩傻愣了一会,立即点头,“是的。”

“那你对各宫主子的口味可有了解?”

“有一点。”

“清宁殿的,喜欢吃什么?”

女孩听宇文适的话,回忆了一下,清宁殿住的可不就是靖王和靖王妃,那就是殿下在关心靖王爷了。

“靖王都是被大王召去一起用的早点。”

宇文适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蹙了蹙眉头,又问:“靖王妃呢?”

“靖王妃~似乎没有吃早点的习惯,在宫里住的这些日子,没见过遣人来拿早点的。”

小宫女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宇文适,真是猜不透这殿下的意思。

“知道了。”

宇文适轻咳一声,起身往外走,小姑娘立即跟上去,“殿下,你要去哪里?”

“我的行踪哪轮得到你来管?”

没想到宇文适回身竟是一顿呵斥,这小姑娘有眼泪汪汪地快要哭泣,宇文适努了努嘴,语气也变得温和了些,“等你不觉得黑了就可以走了。”

说罢宇文适大步流星离去。

清宁殿。

杜绝翻了个身,才恍然发觉身旁已经没人了,惊醒过来的杜吟萱眨了眨眼,看着空空的床畔,怨气十足地哀叹一声:“你什么能等我醒来了再走啊!”

叹气罢了杜吟萱才慢悠悠地起身,到梳妆台前,见台上有一封显眼的黑色纸张,黑纸白字,杜吟萱拾起来看,就一个“你”字。

黑纸,她的傀儡留下的。国师要杀的其实只有她一人,那他所说的保护宇文临的话确实是真的。

杜吟萱没有一丝怒意,反而还有一点窃喜。

到宇文瑾言的闻芳殿里坐了一下,明着是去看瑾言公主,然而杜吟萱真正的的目的是去看看许生,见他长得比之前茁壮多了,杜吟萱也就放宽了心。

孰料从闻芳殿出来没多久,还没回到清宁殿,便撞上了神清气爽的宇文适。

“真是巧啊弟妹!”

“三哥?你怎么在这?”

杜吟萱看了看附近,好像这条路也就去清宁殿才会经过吧!

“找你的。”

宇文适也不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让杜吟萱大吃一惊,“找我?”

宇文适再一次文质彬彬道:“我不过是想谢谢你。”

杜吟萱回忆自己近日行为,哪里有益于他吗?要说有,也是宇文适救了她一回。“不是应该我谢三哥帮我解围吗?三哥谢我什么?”

“谢你给了我新生。”

宇文适郑重其事说来,杜吟萱恍然大悟,说的这双腿呢,可那也是得谢谢许生。

“我不过是看我家王爷比较烦恼,所以想帮帮他,三哥千万不要记在心上。”

杜吟萱笑脸相迎,宇文适却突然变脸,冷峻道:“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到他。”

“王爷对你这么好,你似乎还挺有怨气的?”杜吟萱皱了皱眉,疑惑道。

宇文适吭哧一声,看向别处,说话漫不经心,“他对我好,不过是他心中有愧?”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背地里又说他坏话?”

“我不过说一些事实。”

宇文适侧目睨可杜吟萱一眼,却见她像看着一个恩将仇报的无耻之徒一样看着他,摇头可怜道:“哇,宇文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他好可怜。”

“你……”

宇文适顿时语塞,后来想想,他家的媳妇肯定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三哥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您请便,我就不多送了。”杜吟萱笑嘻嘻的样子真让人不忍心拒绝,宇文适背气转身,又突然回头道:“有空到万銮殿坐坐,跟你探讨一下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啊?”

杜吟萱听得极其认真,然而宇文适的话却瞬间叫她哭笑不得,也不等她再问什么,宇文适头也不回便走了。

杜吟萱一脸糊涂地走回清宁殿,却见国师和一个提刀侍卫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国师,靖王妃怎么就和三王爷走在一块了?”

那提刀侍卫也是一脸迷茫,看着宇文适离去是满面笑容,真让人不禁多想了些。

国师瞅了一眼,清冷的眼神也抵挡不住重重心事,面色凝重道:“别管这些,近日王宫有些不干净,这些鬼魂在她的庇护下敢现身为非作歹,可能她自己也不知情。”

既然知道了杜吟萱是回清宁殿,两人便往回走,提刀侍卫爽言道:“大人,既然如此,我们杀鸡儆猴,收了靖王妃,那些个孤魂野鬼也就不敢肆意妄为了。”

国师脸色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急道:“简直大言不惭,她那是一般的鬼魂吗?你见过哪个鬼有影子的?我要是有足够的把握收了她,何不在昨晚收了,留着她到今日做什么?”

侍卫一见国师恼怒了,立刻赔不是,“大人说的是,是属下莽撞了。”

“你回头从靖王推荐来的那个梅先生那处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把她从靖王身边赶走。”

听闻国师也要用此下策,侍卫心里隐忍着笑意,从未见国师未出师先气馁,这个女鬼,真不简单!

“得,属下这就去找梅先生。”

国师点头认许,侍卫便退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柔情蜜意被拒

杜吟萱回了清宁殿趴在案桌上小憩片刻,睡梦中感觉耳廓微痒,睁开眼来见着许生拿着一根小木头在捉弄她。

“你干嘛?”杜吟萱语气不善道,许生往她对面坐去,学着杜吟萱的模样趴在案桌上,“我来给你提个醒。”

“什么意思?”

杜吟萱坐直了身子,许生也坐直了,又道:“你可能是昨夜睡得太熟了,竟不知出了大事。”

“洗耳恭听。”

杜吟萱枕着脑袋,目光看着许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许生正色道:“昨夜,王宫里百鬼夜伏,都是因为你的存在,他们才这么无所畏惧。”

杜吟萱脸上那一抹淡然也随之荡然无存,一脸惊疑,语气也变得严谨了三分,“奇怪,我在靖王府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这么怪异的事,何况宫中还有国师,他们未免太放肆?”

“倒也没有那么放肆,至少还是不敢靠近清宁殿,看来最怕的还是宇文临,不是国师。”

许生漫不经心道来,杜吟萱更感兴趣了,又问:“为什么?他有那么可怕吗?”

许生没正面回应,却是面色有些绯红地看向杜吟萱,支支吾吾两声,才腼腆道:“你是不是没跟靖王圆房。”

杜吟萱耳根子一红,拍了一下许生的臂膀,恼道:“你提这干嘛?不害臊?”

许生轻咳两声掩饰尴尬,片刻就镇定了下来,“果真没圆房,难怪你不知道他身上有御龙图腾,小鬼们对他都是避而远之。”

杜吟萱瞧着许生侃侃而谈,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瑾言公主说的。”

“他身上没有这个图腾,”

“左腰,藏青色。”

许生脱口而出,杜吟萱却是愣滞了一下,满脑子歪想法,左腰?瑾言?

“瑾言姑姑还看了宇文临左,左腰。”

听着杜吟萱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结结巴巴的语气,许生就知道她又想多了,连忙拍了一下这姑娘的脑袋瓜,“你想什么呢?瑾言公主是他姑姑,年长几岁,小时候肯定抱过他,你满脑袋都是什么。”

“抱歉哦,他身边的女人已经多得我受不了了,有点敏感。”

杜吟萱脸色又是一红,好在这回还算镇定。许生看了她一眼,忧心道:“要不你就先离开王宫吧,这样这些小鬼头也就不敢出来为非作歹了,我怕瑾言出事。”

似乎听出了什么含义,杜吟萱不确定地看向许生,“你……”

“我有点喜欢她。”

“嗯,你也知道什么叫喜欢的呀,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

杜吟萱从没看到过许生这一个像个三岁孩子一样的男子,会有这么一刻变得这般成熟稳重,怎么看着跟她家靖王有几分相似,她这个朋友也只有祝福了。

“瑾言姑姑这也能接受,是个奇女子。”

“对啊,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那我就先祝你抱得美人归了,我一会跟宇文临讲一下,明天就回去。”

“好,谢谢你了。”

杜吟萱听着拧了拧眉,又敲了许生一下,“你咋跟我还客气?”

杜吟萱还是记得与许生的承诺的,当晚,宇文临一回到清宁殿,看着一脸沉静的宇文临,杜吟萱猜想他是累了,便没多去打扰,在一旁伺候着宇文临沐浴更衣后,眼见着他去歇着了,杜吟萱却没提到回府的事。

躺下后依旧没法入梦,杜吟萱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帐顶,不久就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声音。

“你睡不着?”

“嗯。”

杜吟萱点了点头,可她知道,身旁的人还在闭目养神,没睁开眼睛,更不可能看到她点头。

“有心事?”

既然都问了,何不就说了?杜吟萱心想着,便侧过身子,看向宇文临,在窗外微弱的一丁点光线照明下,杜吟萱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竟忘了许生的事,只剩下心疼。

“王爷,在王府里,你忙着也就罢了,在宫里也是一天早出晚归的,在干嘛呢?”

杜吟萱说出口连自己都震惊了,却见宇文临缓缓睁开眼,头转向她,杜吟萱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她的目光和神色,便没回避,只听宇文临柔声道:“真的想知道?”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听,但其实我想知道。”

黑暗中,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本王也就把梅先生介绍给国师,然后和父王商讨一下进攻西蒙巫族的事。”

杜吟萱听着,眼眸忽然就失去了生气,可他看不到的,“为何要进攻巫族?”

“这股势力于本王而言,是个隐患。”

宇文临说着转过头去,可能又是困了,杜吟萱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语气明显的受激了,“可是,王爷这样干预西蒙境内的事,不怕我父王生气。”

然而宇文临并未有何改变,依旧是胸有成竹,肯定道:“岳父大人应该知道这股势力并不在朝野控制之中吧,他是一个明白人,不会不同意我这么做。”

杜吟萱咬了咬手指,转过身体,不再说话,没一会,耳畔传来了宇文临均匀的呼吸声,杜吟萱再次侧过身去,看着一片黑暗的枕边。

“宇文临,你若执意亡我族人,我就杀了你,大不了,我给你陪葬。”

正当杜吟萱还在心里念叨着,宇文临又开口,“王妃半夜不睡,还盯着本王做什么呢?”

说得她故意盯着似的,杜吟萱立即胡编一个理由,“我冷,睡不着。”

“过来。”

宇文临声音细若蚊蚁,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杜吟萱已经被宇文临揽入怀中。

“嗯?”

杜吟萱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依偎在他怀中睡过去,更是坚定了一件事。

“宇文临,我决定了,你死了,我就给你陪葬。”

次日,杜吟萱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宇文临又不在身旁,顿时惊醒了过来,赶忙掀开被子起身,却见宇文临已经洗漱好,穿戴好,见她醒来,宇文临便道:“今日本王与父王讨论一些事,不陪王妃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去瑾言姑姑那里玩一玩吧!”

你什么时候陪过我?

杜吟萱心里嘀咕着,可却是不能讲出来,提到瑾言,杜吟萱突然想起来答应许生的事,乘着宇文临没出门,赶紧道:“王爷,我想回王府了。”

宇文临看着她,杜吟萱忽然心里一片暖意,她终于在他目光里看到了一些关怀,“在宫里待着不习惯?”

“有点。”杜吟萱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好,我与父王说一声,一会送你出宫。”

“好。”

杜吟萱点了点头,看着宇文临出了门,她也就去收拾东西了。

早膳刚过,宇文临陪着杜吟萱走向宫门,穿过常常的宫墙,就这么并肩有些,杜吟萱多希望这宫墙不要有尽头。

“这宫墙有些长了。”宇文临忽然有些愁闷,话一说,把杜吟萱心里一点点幻想都摧毁了,就好像他可以看透她的心思,杜吟萱抿紧双唇,好一会才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道:“王爷要是有要紧的事,就不用陪我了,有脱脱陪我回去就好了。”

“哦,不是,本王就是觉得宫墙太长了,在这里面待久了像被禁锢在一座华丽的牢笼。”宇文临由衷道来,倒没在意杜吟萱心里的小插曲。

“王爷又不经常往宫里走,这个牢笼套不住你,何况,王爷还可以选择远离它。”

“身在其位,有些事,没法回避。”

宇文临似轻叹,一声一声都像水中的涟漪,或许等风停了就没了,可杜吟萱仍记得,这些话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这是宇文临难得的在她面前吐露心事。

“原来你也有的不得已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都是可以为自己做主。”

宇文临沉寂了一会,忽然答非所问,悠悠轻叹:“挺羡慕国师的,怡情山水,挺好的!”

杜吟萱看着前方守在宫门的侍卫,一句柔肠的诺言,却带了三分玩笑意味,“如果你不是一个王爷,那我就不是你的王妃了,你得叫我娘子,然后呢,我们去一个可以悠游自在的地方,你耕田来我织布。”

宇文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杜吟萱,却瞬间转过头,也只是一刹那,从他的目光里,可以看到一丝丝情意,更多的却是感激之情。

“然后呢?”

宇文临问出口,杜吟萱也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专心致志想象着她脑海里想要的生活。

“然后就是……你说一群孩子在一起嬉闹的场景会不会很温馨?”

杜吟萱此话一出,在身后默默跟着的韩空和脱脱相视一笑,想来王妃已经很主动了,就怕这个王爷是个榆木脑袋。

不出他们所料,宇文临依旧是忧国忧民,“可是,也需要徽月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敌国可以侵犯,不会再有战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那些小孩子才可以生活更好。”

“王爷,你喜欢小孩子吗?”

“小孩子这么可爱,当然喜欢。”宇文临毫不犹豫地回应。

走到宫门处,守在门下的一众侍卫皆是毕恭毕敬低下了头参见靖王和王妃,待他们走过,那些侍卫才抬起了头,挺拔的背脊站得十分挺直。

走出宫门,宫外一辆华贵的马车已经等候许久,杜吟萱停下了脚步,身子便往宇文临身上靠,伸手环住宇文临颈项,完全是放下了一身的傲娇,像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一样娇气道:“那,我给你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我们?”

从宇文临的目光里她居然看到了质疑,杜吟萱满腔柔情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嗯?王爷你不愿意吗?”

“以后再说吧。”

宇文临说这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话说完杜吟萱的手握紧了三分,紧紧咬着唇角,一语不发,宇文临看着架着马车的车夫,道:“他们等着呢,快去吧。”

杜吟萱深吸一口气,又是失落又是恼怒,闷闷不乐地放开了宇文临,转身一头钻进马车里,就没有探出头再看他。

宇文临同脱脱道:“脱脱,看着点王妃,王妃出府一定要派人跟着。”

脱脱颔首,道:“王爷请放心,属下一定护王妃周全。”

“行,去吧。”

“属下告退。”

脱脱也跟着踏进马车里,刚进去一刻,脱脱却是受了不小惊吓,只看杜吟萱在马车内安安静静坐着,眼眶却是通红的,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脱脱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王妃……您别伤心了,王爷他也许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事,走吧。”

杜吟萱擦了擦滑落的泪珠,等着马车启程离开这个地方。

脱脱和车夫说了一声,马车便缓缓离开,直到马车走远了,杜吟萱才往回看了一眼,却看不清泪光中所含何意。

第四十七章:王府

宇文临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杜吟萱的意思,可如今,中土三个强国三足鼎立,各小国战乱不断,徽月不败的战神,那不过是世人对他的夸赞,他依旧不能安定地生活,然而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

关键还是在于宇文临并不知道自己娶了哪位女子,他没办法下半辈子都要自欺欺人。

宇文临垂下眼眸,转头往宫里走,却见韩空嘴角强忍笑意,宇文临问道:“你笑什么?”

“属下笑王爷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在感情面前,倒像个一窍不通的孩子。”

宇文临不作反应,对于韩空调侃的话不为所动,一边还轻描淡写道:“何以见得?”

韩空走在宇文临身旁,倒像是在教育宇文临,“王爷,哪有人听到自己妻子说想生小孩的时候,还可以淡定说以后再说的?”

“按照你的意思,本王应该说什么?”宇文临嘴角一勾,饶有兴趣地看向韩空。

“王爷难道不是该说好?”

韩空揶揄未果,反倒让宇文临抓着话柄,无中生有,乱讲一通,“我看是你自己想生个小孩了。”

韩空连连否认,脸色多少跟黄连一般苦,“王爷,属下可什么都没说。”

“得了,再过几天我就让你衣锦还乡,娶妻生子去。”

说谎不带卡顿的,韩空还真捉急了,连忙道:“别,王爷,别拿我开玩笑了。”

宇文临看着他吃瘪的模样,一脸笑意,韩空跟着他南征北战,如今确实是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不过这事还是杜吟萱来问问女方,脱脱愿意嫁,就让他们成亲。

宇文临心里偷偷地盘算着,殊不知韩空怕的却是他不会成全他与脱脱二人。

从宫门回来,宇文临便赶往御书房,恰巧宇文成泰的贴身老奴宋公公从书房里出来,和门口侍卫吩咐了些什么。

宋公公才停下嘴角的话,眼角便瞥见宇文临和韩空,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奴参见靖王。”

“宋公公免礼,父王可有空?”

“呃……”

见宋公公似有难言之隐,宇文临想着方才他吩咐侍卫的事,又问:“父王可是要见什么人?”

宋公公面色颇为难堪,道:“大王想见一见左才人。”

“左才人?”

宇文成泰为一国之君,后宫佳丽三千不足为奇,然而宇文临却不知道左才人为何人,对于这个才人,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疑惑归疑惑,宇文临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往书房里走,在案前批奏折的宇文成泰听到推门声,满心期待地抬起双眸看向门口,见来的是宇文临,虽没有满心欢喜,却也顿时目光一片祥和。

“临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送靖王妃回府吗?”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的,宇文临还是上前来拜见宇文成泰,得到起身令后才回应道:“父王,王妃有脱脱陪着就够了,二臣还有些事与父王相商,便回来了。”

“嗯~好,好,好,你说的事情,父王也有考虑,你先坐下,父王慢慢道来。”

宇文成泰是有些心不在焉,又或者是根本不愿意去面对宇文临说的事,宇文临闻言便坐下,御书房里就父子二人,气氛却异常紧张。

“西蒙的巫族现如今是一盘散沙,对我朝没有很大的威胁,父王倒觉得汗照的狼人才是对我朝威胁最大的军队,虽说我们与汗照是有过盟约之谊,可这么多年了,没什么礼尚往来,这感情,撑不了多久,反倒是汗照与辽卫邻亲之邦,想要联盟吞并我徽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既然与西蒙联姻,你此番管到西蒙境内族人,不太合适。”

宇文临点了点头,提议被否定了也不悲戚,反而是欣慰,“父王说的也在理,儿臣也没有那么绝对的要进攻巫族,不过是想造点声势,声东击西罢了。”

“声东击西?你这孩子的心思,父王也是难以猜测。”

宇文成泰满眼疑惑的看着宇文临,宇文临自己心里清楚,清虚已经讲明了杜吟萱来自于巫族,他又怎么会对这股势力下手?

“外患父王不必在意,儿臣会处理好,可这内忧,还是需要父王昭治。”宇文临胸有成竹道,对于行军打仗,有他和大将军在,徽月的强国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可朝中势力需要整顿。

“临儿可是发现了什么?”

“左右相相互制衡,大将军一人三成兵权,将相相衡没什么不妥,只是却有个别大臣是超出这制衡之外的。”

宇文成泰思考片刻,问道:“你说的是国舅。”

宇文临颔首,“舅舅国舅之位,竟也有三成兵权,可是让很多人心怀不满的。”

宇文成泰闻言眉头一皱,可转念一想,宇文临这个王爷也是有三成兵权的人啊!他五个儿子,只有宇文临有兵权,这又让他人如何作想?

“可是临儿,你的处境呢?你也是有三成兵权的人,若是把国舅的兵权收回,下一个众矢之的就是你了。”

“儿臣可以交出兵权。”

宇文临想也没想,便说了交出兵权,宇文成泰霎时气极,“胡闹!临儿,这是你的保命之本,怎能轻易交出?”

宇文临闻言不明所以笑道:“父王,朝中还没人想对付本王吧!”

宇文成泰轻叹一口气,委婉道:“临儿,你是父王心窝里的肉,这些年,你做什么,父王都不会责怪于你,你养私兵父王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因为这样,你的兄长心中诸多不满……”

看到宇文临沉静的面容,宇文成泰懊悔道:”是,父王也承认父王偏心了,你还小的时候偏心你三哥,如今偏心你,让你们兄弟之间感情不和睦,可现在为父追悔莫及,若是太子继位了,他未必不会排挤你,你若没了兵权,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付你,你明白吗?”

听着宇文成泰苦口婆心的劝告,宇文临倒是听得清楚,兵权不能交出去,只是世事难料,谁继位还不一定。

“太子不满的可不止我手里的兵权吧!”

宇文临毫不避讳道来,宇文成泰对于他的回应显然措手不及,功高盖主,只要宇文临还在,朝中大部分人都心向宇文临,太子根本无法高枕无忧。

“功高盖主……”

宇文成泰喃喃道,门外宋公公推门而入,毕恭毕敬道:“大王,左才人到了。”

“好,宋公公,叫左才人进来吧。”

宋公公转身往外去,宇文临已经站起身,行礼道:“父王,儿臣先退下了。”

“好,临儿,你听父王说,这王位,只要你一句话,父王一定传给你,父王只是希望,将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给你几个哥哥留一条活路。”

宇文临闻言抬眸看了宇文成泰一眼,心里五味杂陈,五子各有千秋,其实争到最后,最伤心的应该是宇文成泰吧。

“好!”

宇文临郑重道一声,转过身去,见着正进门来的左才人,约摸二十二岁的模样,明艳不可方物,一双狐媚的眼睛似乎可以魅惑众生,见着宇文临,左才人微微作揖,轻声细语道:“妾身见过靖王。”

宇文临薄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颔首“嗯”了一声,便从左才人身旁走过,左才人眼角余光随着宇文临走了一遭,见他已经走了有些距离,才向宇文成泰走去。

“大王,您今儿是不是累着了?”

跨出御书房一瞬间,宇文临听到身后传来左才人魅惑的声音,心里似乎多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马车回到靖王府,杜吟萱早也在和脱脱的谈话中破涕为笑,知道马车听了下来,脱脱撩开车帘子看了一眼,同杜吟萱道:“王妃,我们回到王府了。”

杜吟萱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却见王府朱门紧闭,门前连个侍卫也没有,倒像极了她出嫁的那日。

“今日王府怎么又关门了?”

杜吟萱疑惑问道,脱脱也摇摇头,一脸茫然,杜吟萱上前去敲了敲门,好一会也没人理。

脱脱看着杜吟萱面色凝重,顿时鼓起勇气用力捶打王府正门,一阵“咚咚咚”的声响不断响起,“里面有没有人?开门!”

好一会,终于来了一个开门的人,只见是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而来,开了门一见杜吟萱,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慌跪在地上,道:“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杜吟萱冷漠地瞧着这周围一切,忽视了那丫鬟,倒是脱脱问道:“王府发生什么了?青天白日的,人都去哪了?”

那丫鬟抬眼看了杜吟萱一眼,颤颤巍巍回答道:“子澜姐姐说,王爷不在府上,也不会有什么登府拜访,就不辛苦侍卫了。”

“这是极好的事,你怕什么?”杜吟萱语气淡而不冷,却足以让一个心虚的丫鬟毛骨悚然,“娘娘,奴婢没有欺瞒娘娘的意思。”

“得了,你下去吧。”

那丫鬟听了,立即慌慌张张下去,脱脱看她的反应,担忧道:“娘娘,王府似乎不太平。”

“脱脱,陪我去一趟宜和轩。”

杜吟萱目光异常凌厉,像被触碰了逆鳞的龙,下一刻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宜和轩平常都是王爷在府上的时候才去那里用膳,一般人都不会擅自进去,娘娘怎么一回府就要去宜和轩?脱脱心里诸多疑虑,也只有跟着杜吟萱过去。

可奇怪的是,这会子午时用膳时间,本该清冷的宜和轩里却热闹非凡。

杜吟萱推门而入,只见一众丫鬟都站成了两堆,一堆在桌子边围着,一堆在旁怒气冲冲,两眼发红,未收到的却是白苏和子宁,而现在宇文临平时坐的位置的却是子澜。

听到开门声,众人往门口一看,原来热闹的宜和轩顿时鸦雀无声,围坐在一起的一众丫鬟,皆是惊慌失措,立刻站了起来,后有惶恐跪下,头低得可以埋到尘埃里。

“娘娘恕罪!”

见着她们现在这求生的模样,方才站着的一众丫鬟都是冷笑看着她们,子澜看了一眼她们的反应,鄙夷地嗤笑一声,依旧坐着不起来。

“都起来。”

杜吟萱说着却是看着子澜,底下人面面相觑,又听到脱脱道:“王妃说让你们起来!”

众丫鬟这才兢兢战战起身,都退到一边去低眉垂首的,不敢再凑热闹了。

杜吟萱缓缓移步到桌前,看着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人参,鹿茸,山药……怎么都拿药材当菜了?

“怎么回事?”

子澜听着,若无其事地回应道:“王妃好大的架子,你平日里不都是山珍海味,姐妹们也不过是累了,这不是近日里王府有多余的好食材,我就想与姐妹们分享分享,你这也不同意?”

“娘娘,您别听子澜姐姐瞎说,这些都是一个老人家给您送过来的,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子澜大声抗议,身后扎堆的丫鬟激烈附和,“对,娘娘,奴婢亲眼看到的。”

“白苏,你来说怎么回事。”

杜吟萱看向白苏,她也许是这里最冷静的人了。

白苏果然不负杜吟萱所望,有条不紊道来:“娘娘,昨日,一个老人家给您送了一箩筐的人参和山药,还带了一张信条,守门侍卫来云水谣通知奴婢去拿,可在奴婢去拿之前却让子澜姐姐知道了这事,子澜姐姐便去取了,今日,都被子澜姐姐拿来和众姐妹食用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一堆人参,给她们补补也无妨,众人都看到杜吟萱脸色平和了一些,都是松了一口气。

“给我的信呢?给我吧。”

杜吟萱向子澜伸出手,毕竟她拿走了东西,信自然在她那里,然而子澜并没有交出的意思。

“信,哪有什么信。”子澜戏谑道,下一瞬却是脸色煞白,话音未落,只觉得腰间被人扯了一下,杜吟萱已经从她腰间取走了信条,子澜气急败坏起身,却见杜吟萱已经翻开卷着的信条。

——“丫头,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新种的,可得像照顾许生那样照顾他们,他们的成长靠你了!”

第四十八章:左才人

杜吟萱看完书信,整个人霎时像被五雷轰顶了一般,看着一桌子的药材,脸色阴沉得犹如暴风雨的前奏,这些——再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像许生那样可以化成人了。

“谁吃了?”

杜吟萱低沉的语气使得整个宜和轩一片压抑,看着杜吟萱突然神色巨变,也没人敢说话,却都不约而同而看向子澜。

杜吟萱此刻真不知该不该怨子澜,子澜或许就是想占用她杜吟萱的东西,可她并没有占为己用,而是分享给了大家,杜吟萱有气也没处撒。

子澜动也没动,凭大家怎么说,她依旧面不改色,目中无人地夹了一块菜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很好呀,王妃既然回来了,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这些下人一起食用。”

杜吟萱目光更多了几分冷冰,“你喜欢便吃着,不打扰了,白苏子宁,回去吧!”

怎么忍心看着那老头子送来的东西就这样成为她们腹中之食,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脱脱,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路过脱脱身旁,杜吟萱叮嘱了两句,便回云水谣去了,子宁和白苏跟着杜吟萱离开后,也有三三两两的丫鬟跟着离开。

王宫里。

左才人从御书房里出来,袅袅婷婷地走在御花园里,见着花园里的池水清澈见底,便去水边嬉戏片刻,芊芊玉手在水里晃了几下,水面连连荡开几圈涟漪。

身后宫女不忍再看她这手泡在冷水里,怜惜道:“才人,水凉,别冻伤了您的手了。”

“无妨,不过一点冷水而已。”

左才人微微一笑,宛若一朵盛开的娇艳的牡丹,却见水里的涟漪中,模模糊糊映出了一个人影。

随后身后宫女的话传入耳中,“奴婢参见靖王。”

左才人闻言才把手从水里抽出来,甩了甩水,身后宫女连忙递过来手绢,擦拭手后,左才人才抬眸看向宇文临,连声问候都甜如浸蜜,酥软人心。

“见过靖王。”

“父王休息了?”

左才人虽有些魅惑众生的容貌和丰腴的身材,可在宇文临面前,除了他家的,其他女人都一样,宇文临一如既往的不易近人。

左才人颔首,“嗯,大王小憩片刻。”

宇文临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左才人猜测到几分,同那丫头道:“茶亭等我。”

“是,奴婢告退。”

那丫头看了看他们二人,悻悻走开,待那丫头走远了,宇文临面色略显凝重,目光之中隐隐透露几分担忧,沉静道:“你是他的女人,没必要入宫,我不希望因此引起朝堂和江湖的纷乱。”

左才人不改娇柔的形象,听闻宇文临的话,倒是自嘲地笑了,笑得极其讽刺,“靖王说笑了,我一个妾室,能激起什么风浪?”

“妻也好,妾也罢,左灵焰终归是武林盟少主的女人,你不该入宫。”

宇文临斩钉截铁说着,左才人听着他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不由得心口一颤,粉嫩的脸渐渐变得冰凉,低垂着眼眸,语气也变得悲伤了。

“我跟他闹了点矛盾,想出来走走!”

说罢抬眸看向宇文临,浅笑道:“临,我有空就到你府上走一走,你不会介意吧?”

入宫的女人哪能这么容易进进出出,太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不过看在武林盟少主唐越龙的份上,可以允许她犯规。

“你们的事情本王管不到,不过你在宫中,本王完全可以赶你走,玩腻了也好,没腻也罢,明日都得离开王宫,本王会通知越龙来接你。”

宇文临话中带着不可置否的命令,左灵焰听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临,你跟他一样,喜欢用命令的语气跟人说话,王宫我肯定是要离开的,叫他来了也好,劳烦你转告他一声,一山不容二虎,不把邱氏休了,这辈子都别想见到我。”

看着左灵焰决绝的目光,宇文临恍惚之间觉得这人跟自家的丫头还挺像,也不知何处学来的古怪规矩,不许自己的夫君多妻妾。

“好,我会转达你的意思。”

“多谢靖王,告辞。”

左才人微微揖身,又是袅袅婷婷地走了,连走路的姿态都让人觉得美极,只是唐越龙怕的却是她的容貌,这一副可以使人神魂颠倒的容颜。

回府第二日,杜吟萱清晨刚起身,看着外头雾气又重了几分,坐在梳妆台前,听见白苏和子宁敲了房门,杜吟萱唤一声:“进来。”

两丫鬟进门,杜吟萱见她们把自己捂得密不透风,可想而知外头有多冷,“丫头,今天什么日子?”

也不知杜吟萱问的是谁,子宁应声道:“回娘娘,今日大寒了。”

“大寒,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杜吟萱喜出望外的模样可叫两个丫头吃惊不已。

“是啊,娘娘,有什么奇怪的吗?”

杜吟萱摇了摇头,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方兴未艾,道:“这可是我在徽月头一回过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好玩吗?”

到时候肯定要进宫的,子宁左思右想,进宫对于王妃来说应该不是好事,欲开口说什么,被白苏一个眼神示意了,立即就紧抿着嘴不说话,白苏道:“娘娘,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杜吟萱佯装不悦地叹了口气,这两个丫头,还跟她卖关子呢!

“行吧,也就十来天了,不急,这样,进日陪我出府去,我们采购一些新年用品。”

杜吟萱兴致勃勃,她们也不想扫兴,便点了头,然而杜吟萱又自己犯难了,张口结巴道:“不过……”

话说一半,两个丫头皆是疑惑地看着她,杜吟萱顿时难以启齿,要怎么跟她们说她现在身无分文,而且也不知道宇文临的钱在哪个地方?

“白苏,王府的花销,找管家记账是吗?”杜吟萱换了个问题,总得知道哪个人管理王府的帐吧。

“是的娘娘。”白苏点了点头,杜吟萱立马起身,道:“行,那我去找他。”

“娘娘……”白苏急急忙忙唤住杜吟萱,脸上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阴郁神色。

“娘娘,平日里王爷在府上的时候,每一笔出帐都需要王爷过目,不过王爷一般不管这些事,稍微提到就行,可现在王爷不在府上,得子澜姐姐过目,子澜姐姐就比较严格了。”

正如白苏担忧的那样,杜吟萱听完,神色立即变得不自然,喃喃道:“子澜~还要她同意么?”

两个丫头看着王妃闷闷不乐,她们心里也不好过。子澜可以在王府里肆无忌惮,而众多丫鬟也敬畏她三分,可不就是因为她既掌着府中财务,又可以在宇文临身旁吹吹耳边风,杜吟萱不想再多想,可能子澜和宇文临真的有什么很亲密的关系,不然为何让她掌管府中财务?

想多了心里乱得一团糟,杜吟萱干脆就把这事放一边,抚了抚额,颇无奈道:“我想子澜不会为难我吧!”

彼时子澜正在房里梳妆打扮,娇美的容颜正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听到敲门声,心里生疑,一大早谁会过来?

“谁?”

“杜吟萱。”

杜吟萱看着房门,倒也没有什么敌意,子澜闻言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看不出是嘲笑还是得意。

开门来,问道:“你怎么会来我这?”

杜吟萱反问:“不能进去?”

“当然可以。”子澜莞尔一笑,侧过身子让杜吟萱进门,子澜的房间以粉色调为主,处处充满了少女心,一切摆设皆是上等精品,看着竟比云水谣还华丽一些。

杜吟萱头一回过来子澜的房间,不免多看了一眼,也被子澜抓了正着,嗤笑道:“你来我这里就是来视察的?”

杜吟萱闻言回过神来,浅笑道:“你想多了,我听说王府的帐需要你过目?”

“是有这么一回事。”子澜漫不经心回应,忽而瞥了一眼杜吟萱,问道:“怎么,你怎么动府里的银两?”

“如你所说,你看一下,添置王府大概需要多少银两?”

子澜闻言讥笑道:“这些事不需要你去做,我和管家会安排好。”

“那,我想给自己买点东西呢?譬如,像你这一桌子的胭脂水粉,还有金簪珠钗……”

杜吟萱别有深意地看向子澜的梳妆台,作为一个丫鬟,纵然她是侍寝婢女,宇文临对她的好也好得太异常了。

子澜闻言确实浑身一震,目光忽地阴冷了起来,倒像竖起浑身利器的刺猬,“这些都是王爷自己买给我的,你想说什么?”

“我似乎没有说这不是王爷给你买的,你解释什么?”杜吟萱淡定自若,盯着子澜的眼眸,子澜抬眸与她四目相对,只见杜吟萱如水的眼眸看似波平浪静,她自己却是倒抽一口冷气,好像被杜吟萱看穿了一般。

子澜落荒而逃,低垂着眼眸,道:“我哪有解释,银两的事,我同意了,你去找管家,拿了多少让他跟我报备就行。”

杜吟萱闻言依旧笑容可掬,“行,那就谢过了,回头记得跟王爷提一下我拿了多少,过段时间我会还给他的,让他自己记着,子澜,你也记一下。”

杜吟萱说话时明明带着笑态,可子澜还是好奇,哪里来的一股阴冷之气,莫不是外头太冷,她在屋子里也感觉到冷了?

和管家取了银两,杜吟萱带着两个丫头出去,顺带把脱脱带上,而逛了一天,她自己却没有买什么东西,不过是看的时候,听到这些丫头说什么东西真漂亮,她便给她们买下了。

到后来,几个丫头都不敢再说什么东西好看了,都在问杜吟萱觉得好不好看。

杜吟萱努了努嘴,不悦道:“怎么都在问我?我觉得这粉色珠子不好看呀,你们觉得呢?”

“好看!娘娘买了吧!”

“好看的,娘娘你就给自己买一个呗!”

子宁和白苏异口同声,脱脱看着二人目瞪口呆,杜吟萱咽了咽气,随意拿了旁边一个灰白色的飞燕簪子,道:“还是拿这个吧,简洁一些。”

杜吟萱也没听她们劝阻,便跑去付账,只留得两人的叹息,脱脱惊疑道:“你们二人怎么了?”

子宁嘟嘴不悦道:“脱脱姐,你说娘娘就算不是咱们金都第一美人,可那也是花容月貌呀,稍微打扮打扮肯定比子澜姐姐没,可娘娘就一点都不在乎。”

白苏亦是哀叹,“子澜姐姐在王府里为所欲为,娘娘竟然没有阻止她,更让人觉得娘娘好欺负。”

第四十九章:同病相怜

“在我背后嘀咕什么?”杜吟萱突然探出一个头来,打趣地看着她们三人,刚才还嘀咕的几人片刻就安静了,子宁赶忙矢口否认,“娘娘,没说什么,我们就是觉得娘娘买的首饰好看。”

杜吟萱闻言看了一眼手中的飞燕簪,沾沾自喜,“我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从段氏银商里出来,天色尚早,杜吟萱提议道:“我们到城外走走吧!”

子宁眨巴着圆溜溜的双眼,疑惑道:“娘娘,为何到城外去?”

杜吟萱嫣然一笑,“随意走走,散散心,你们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先回府吧!”

“不累,娘娘,王爷应该不让您出城的。”子宁劝说不成,杜吟萱又道:“你们别跟他说我出城了,他肯定就不会知道的,脱脱,你带她们两个回去,我一会就回府。”

杜吟萱语气里带几分不容置喙的指令,脱脱忧心地看了她一眼,竟没法拒绝。

“好,王妃万事小心,早点回来。”

子宁闻言惊疑道:“脱脱姐,就这么让娘娘出城?”

白苏轻轻扯了扯子宁的衣袂,子宁回头看着她,见白苏面色冷淡,似乎不在意这回事。

“子宁,娘娘不会出事的,放心吧!”看着子宁投来的可怜目光,白苏只得安慰安慰她。

未时,城外寒风凛冽,树木已经褪去了绿色的外裳,现在只有零丁的树枝在风中萧瑟,小显得四周一片冷冷清清,又荒无人烟。

依靠在树下,顿时觉得粗壮的大树也瞬间孤单了。

“本王也就把梅先生介绍给国师,然后和父王商讨一下进攻西蒙巫族的事。”

宇文临的话还浮现在脑海里,不知为何,她犹豫了,如果宇文临进攻巫族,是否选择和宇文临为敌?心烦意乱之际,不知何处传来的兵刃相接的声音,把杜吟萱游离的神识收了回来。

不久时,一个女子跌跌撞撞地从远处小跑而来,见她一身束腰红裙,外有黑色绫罗绸带,水袖翩翩,却是黑色的,裙子也不是明艳的红色,和黑夜一样,给人危险的错觉。

那女子右手捂着左臂,待她走得更近了些,依稀可见鲜血从指缝间流出,那女子也发现了杜吟萱,顿时手扶着一棵老树,警惕地看着杜吟萱,杜吟萱心惊,这真是一张她一个女子见了也会心动的脸蛋,还有这眼睛,明媚动人,长发过腰,零零散散地披在身后,瞧着杜吟萱时心里微微恐惧的神情,都叫人心动。

“什么人?”

那女子先开口问道,杜吟萱撇了一眼她的手臂,血迹未干,她的手指也是一片猩红。

“反正不是拦你路的人,过去吧!”

杜吟萱见她方才脚步匆匆,想来是后面有人在追杀,她可不要误人性命,还是好紧让她过去。

那女子疑心了一会,杜吟萱见她有所退缩,只好举起双手,继续道:“你放心,我真不拦路,你快走吧!”

那女子终于还是迈开了脚步,可还没从杜吟萱视线里消失,三个提刀大汉却是横空出现,拦住了那女子的去路。

杜吟萱见其中一人刀刃上还沾着鲜血,想来这个女子就起被他们伤了,现在看她神色,小脸蛋有些苍白。

“夫人,跟我们回去。”

为首一个大汉把刀粗鲁又霸道,面目可憎,那女子也不甘示弱,纵然受了伤,也不会轻易妥协,目光变狠了。

“做梦!回去告诉唐越龙,今天这一刀,我一定会还给他。”

唐越龙?杜吟萱听着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好像不认识此人,只不过这个女人作为人家的夫人,居然这么抵抗回家,奇怪哉!

杜吟萱看着这三个凶神恶煞的生猛的提刀男人,道:“人家不想回去就不要为难她了,你们这些人以多欺少也算不得好汉。”

“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放肆!”

那人对着杜吟萱一顿劈头盖脸的叫嚷,杜吟萱吭哧一声,冷眼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到,不过今日你们再为难她,我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那三个大汉闻言也不害怕,注意力也渐渐被杜吟萱吸引了去,见四周也没有什么人,她一个女子也闹不出什么事情,三人轻蔑道:“小丫头好狂妄,不知死活。”

那三人也不再管着受伤的女子,而是凶神恶煞地向杜吟萱走来,举起刀似乎要赶尽杀绝一般。

杜吟萱见状心知不好,便对着那女子挤眉弄眼,让她赶紧走,然而那女子见着她的模样,竟然莞尔一笑,饶有趣味地盯着她看,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杜吟萱摇了摇头,哀叹道:“真不知道你想什么!”

叹罢那三个人已经挥刀向她砍了过来,想来都是练家子,动刀手速极快,快到杜吟萱无法去还击,只能连连退避,不过这样也好,把他们三人引开,好让那女子逃走。

“他们精力很旺盛的,你这样消磨是不是个办法,累的反而是你自己。”

那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杜吟萱想了想,还是自己带她离开吧。

杜吟萱连连后退,退到树下,借着树干的力腾空跃起,翻身躲到他们三人后面,一掌蓄力,周围 霎时阴风四起,那三人转过身,却被一阵阴风吹迷了眼,地上的落叶莎莎做响,片刻就被狂风吹起,成了任杜吟萱摆布的利刃,齐齐向那三人扑过去。

女子见了杜吟萱回击,脸色忽然变了,晦明晦暗,使人琢磨不透。

杜吟萱回身向那女子走去,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林子里。

回到城中,那女子眉眼中带着几分打趣,看着杜吟萱的手,道:“你虽是救了我,可这样握着我的手这么久,真的好么?”

杜吟萱撇了撇嘴,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刚才怎么不走?”

那女子反问道:“你帮我挡住那些恶人,我怎么能先就这样丢下你走了?”

杜吟萱颇无奈地深呼吸,看向她的手臂,还在淌着血,杜吟萱目光不禁有些多了一丝担忧。

“你没事吧?”

女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是外地人?”杜吟萱又问。

“是,我来金都才半个月的时间。”

“他们为何要对付你一个姑娘家?”

杜吟萱接连不断地问题,竟没有让女子觉得烦躁,她还是面带微笑,耐心地回答杜吟萱的问题。

“他们是我夫家的人,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改日再与姑娘细说。”

“他们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姑娘家里的事,我就不问了,那你现在可有住处?”

“没有,前几日还有一处容身之所,只可惜被赶出来了,现在又遇到了他们,哪都不安全了,看姑娘气度不凡,武功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到贵府叨扰几日,避避风头,等风波平静些,我便离开此处。”

杜吟萱想了想子澜的反应,又想了想宇文临的反应,子澜可能就是怪她怎么把一个陌生女人带回家,宇文临顶多讲她一两句,一笑而过就是了,杜吟萱便答应了。

“行。”

“多谢了!”

“我该怎么称呼你?”杜吟萱又问,女子笑道:“左灵焰。”

二人回了靖王府,杜吟萱叮嘱子宁拿点伤药过来,从王府门口一直到云水谣,左灵焰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在云水谣里坐下之后,白苏送来了茶水和点心,也被杜吟萱支出去了,屋里只有她们二人,杜吟萱便问:“你似乎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

左灵焰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反问道:“为何好奇?靖王妃不来靖王府,该去何处?”

“你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份。”杜吟萱似笑非笑,盯着左灵焰,笑道:“我现在很怀疑那三个人是你的同伙!”

感受到了质疑,左灵焰立即收起笑容,严肃道:“他们的确是我夫家的人,也是来抓我回去的人。”

“这就有些奇怪了,你不回家,你夫君派人来抓你,这其中似乎有一段故事。”

目光对上杜吟萱那双似乎可以把人看透的眼眸,左灵焰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跟你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宫里的女人都说靖王妃不让靖王娶妾就是一个笑话,可我觉得,你没有错,这也不是一个笑话!”

听出她的无奈和悲哀,杜吟萱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左灵焰又道:“可我们又有些不一样,你是妻,靖王也没有娶妾,而我是妾,他有妻子。”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眼眸里一片柔情,又很伤情,杜吟萱见状,不再问什么,可是他既然不愿意他有妻子,又何苦嫁他为妾?

像是看穿了杜吟萱的心思一般,左灵焰问:“你是不是好奇,他已经有妻子,我为何还要嫁给他?”

杜吟萱笑了笑,点头默认了,左灵焰看向窗外昏暗的天际,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

“那日,出嫁的本来只有我一个,谁知会在中途多了一个新娘,还是一个他父亲更认可的新娘,我就这样成了妾,他口中的爱终究是敌不过他父亲的一句话。”

杜吟萱安安静静听着她的话,也许她说的是事实,也许她只是在编造一个故事,可杜吟萱还是愿意听着。

“那个女人处处为难,那天,我掴了她两巴掌后就走了,我不想知道他们怎么看待我,我也不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罚我,可如今我还是知道了答案。”

左灵焰低下眼眸,好像那个遥远的梦破碎了,她需要接受的还是血淋淋的现实,今日被砍的这一刀就是他最明确的回应了。

子宁和白苏推门进来,杜吟萱也可以引开她的注意力,“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嗯!”左灵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杜吟萱知道,她让她想起伤心事了。

夜晚,杜吟萱在屋檐下看着乌黑的夜空,冷嗖嗖的风刮得人脸火辣辣地疼,白苏过来给她加了一件狐裘,杜吟萱回头问道:“左姑娘睡了吗?”

“睡了,娘娘也早点休息吧。”白苏自己也裹了厚厚的衣物,还是见她小脸冻得红彤彤的,杜吟萱含笑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待一会。”

白苏捂着杜吟萱的手,她的手热得跟碳火似的,反倒是白苏的手冰冰凉凉的。

“娘娘,外头风冷。”

“不碍事,去吧。”

白苏还是进屋了,只有杜吟萱在外看着夜空,真不明白,为何不下雪,下雪了他会不会回来了?杜吟萱突然不知道了,自己怎么就盼望着他回府?

院墙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杜吟萱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过一会,那光又出现了,是个火折子,杜吟萱拧了拧眉,什么人在爬她云水谣的院墙!!

杜吟萱朝着那点星光走过去,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下来!”

那人冒出一个头,火折子的光印在他脸上,清晰的五官映入杜吟萱眼眸,杜吟萱霎时心里一阵乱麻,猜不透这个人。

“三哥?你怎么在这?”

宇文适艰难地趴在墙头,气喘吁吁道:“我刚刚看到白苏和子宁去拿药,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我,我没事。”杜吟萱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宇文适,便道:“三哥,你下去吧,墙上危险。”

宇文适闻言乐呵呵道:“好勒。”

说罢竟是向里头跳了下来。

第五十章:训子澜

“小心!”

杜吟萱一声急喝,只见宇文适纵身一跃从墙上跳下来,他的腿才好了不久,怕是受不住这点冲击力,杜吟萱慌忙上前想扶着他,然而宇文罗摔得太快,还没走近,只听到扑通一声,宇文适已经落地。

“滋……”

倒在地上的宇文适扶了扶大腿根子,疼意顿时侵袭全身,疼到整个人抽搐了一下,杜吟萱气急败坏,娇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院墙那么高,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宇文适静静看着杜吟萱生气的样子,她还是那么可爱,生气了也可爱。

杜吟萱扶着宇文适先就地坐下,宇文适咧嘴一笑,仿佛全身疼痛都不存在了,“你怎么连生气都可以这么好看,又这么可爱?”

杜吟萱闻言停止了动作,看了宇文适一眼,他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一样,似乎看着她他就会有笑容,这让杜吟萱心里忽然多了一些惶恐,直接忽略了他的话,转移话题道:“伤得怎么样?还疼不疼,我叫府里的大夫给你看一看。”

“哎,不用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过,对你的名声影响不好。”宇文适认真的样子让杜吟萱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心里就只为她着想了。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过来?”没有责怪,杜吟萱只是想知道他这么晚,怎么会在王府里头。宇文适的回答又是让人猝不及防。

“我只是怕你受伤了,想来看看你,现在看你平安无事,我就先走了。”宇文适一脸泰然自若的模样,站起身掂了掂墙院的高度,杜吟萱很难想象他要怎么爬上去,暗自偷笑一下,却被他看到了。

“你在取笑我,你居然取笑我?”

“没有……”杜吟萱连忙否认,然而她的笑声却是出卖了她,看着杜吟萱在笑,宇文适竟然也露出笑容,杜吟萱只好收敛了笑意,道:“我带你出去。”

“好。”

宇文适也不多逗留,跟着杜吟萱从正门离开了云水谣,而在王府里,她就算被巡逻的人发现也不会出事,只是在她这云水谣发现宇文适的话,问题就大了。

次日,杜吟萱和左灵焰在屋里用膳,白苏突然从外面跑来,一脸急切的模样。

“你怎么了白苏?”

白苏喘了一口气,道:“娘娘,子澜姐姐要把子宁调走。”

杜吟萱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调去哪里?”

“调到浣衣坊,昨日病倒了一个姐妹,那里缺人,说是先让子宁去替一下。”白苏心急如焚道来,也就见她头一回这么慌张,子澜到底在搞什么鬼,杜吟萱也不清楚,只是不太简单。

见杜吟萱沉默,左灵焰嘴角上扬,调侃道:“你这个正妃,怕了那丫头?”

杜吟萱摇了摇头,“谈不上怕,只是嫌麻烦。”

左灵焰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以她的实力,又怎么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何况她才是正妃,宇文临就算偏袒子澜,于情于理也说她不得。

“既然如此,不给她点教训,她岂不是觉得自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左灵焰玩弄着发丝,目光如火似魅,摄人心魄,白苏见了都要哆嗦一下。

杜吟萱站起身,白苏看着,觉得王妃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更强大了一些,“去看看吧,连我的人也要动了,有些得寸进尺了。”

花园的小亭子里,背靠着一池塘水,水面清澈,风吹起,泛起阵阵微小的涟漪,亭子里,子澜坐下品茶,前面站着她调遣来的别处的六个丫头,包括子宁在内,轻抿一口茶水,眼角瞥见几个丫头竖耳倾听,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子澜微微一笑,放下茶杯便吩咐了起来。

“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浣衣坊里的丫头病了一个,这寒冬腊月的,浣衣坊的活也是最累的,大家都是王府里的丫头,都互相互相体谅一下,换一下任务,今后就是你们去浣衣坊干活,过些日子我再安排人去把你们换出来。”

其余人听了都是低头不语,得罪不起子澜,子宁瘪了瘪嘴,道:“子澜姐姐,王爷说让我和白苏照顾好王妃……”

子澜听她反抗,脸色一沉,呵斥道:“放肆,没听到我说的吗?都是王府里的人,都体谅一下浣衣坊的姐妹们,你去换一换怎么了?王妃身边不是还有白苏吗?”

“可是……”

子宁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子澜投来一记刀眼,又冷哼道:“你想拿杜吟萱来压我?”

子宁立马噤声,畏惧地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小声道:“是。”

子澜沉闷地“嗯”了一声,眼角扫过子宁惊恐的脸,多了一丝不屑,厌烦地朝那些丫头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记得按时到浣衣坊去干活。”

众人作揖刚要退下,却见杜吟萱和白苏徐徐走来,见到杜吟萱以及她身后的白苏,子宁的目光立即恢复了神采,而白苏也是呼了一口气。

“奴婢参见娘娘!”

众人又是作揖,杜吟萱抬手喊到:“都起来。”

杜吟萱说罢六个丫头已经让出一条路,杜吟萱向子宁走去,而子澜还不肯站起来行礼,杜吟萱也料到了,便不去管她,开门见山道:“你作为王府里协助管家管理王府的侍婢,应该知道自己犯的罪该怎么处罚了吧?”

“何罪之有?”子澜挑眉看向杜吟萱,杜吟萱却是不坐下,反倒成了子澜仰望着她。

杜吟萱嘴角化开一个笑容,语气清晰道:“擅自动我的人,以下犯上,这是其一,王爷让你协助管家管理王府,不是让你公报私仇,子宁本来就是我的贴身侍婢,不是子可以调遣去做苦力的,这是其二,你最清楚府里的规矩了,你说说,该如何?”

“这么伶牙俐齿,那个女人教你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女人!”子澜冷眼相待,依旧不把杜吟萱的话当一回事。

“对客人不尊,背后非议,有失气度,这是坏了王府的名声,三罪!”

杜吟萱斩钉截铁道来,感受到了她的怒火正在蔓延,子澜心头一颤,这次似乎把她惹急了。

“这不过是你的说辞,王府里除了王爷,没人可以定我的罪。”

子澜还想逞口舌之快,反正她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可子澜偏偏是低估了杜吟萱的“造反”能力,这一时间跟她吵了起来。

“王爷就是这么教你没规没矩的吗?什么时候你一个丫鬟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子澜闻言怒火攻心,一下子从座椅上弹起,气急败坏指着杜吟萱,道:“主子?你也配?我可告诉你,靖王府可没有什么女主人,王爷娶你不过是被逼无奈,我每每见着你缠着王爷就觉得恶心,这下子你终于被赶出回来了,终于不能缠着他了……”

杜吟萱听完子澜的发泄,脚步红心不跳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淡定自若道:“你讲完了吗?讲完了该我讲了。”

子澜吃瘪,二话不说,自己怒火攻心了,她现在这么镇定,吃亏的似乎是自己,想着划不来,便安静了下来听杜吟萱讲。

“我不管你在王府里什么地位,在宇文临心里什么占多少位置!你都给我记好了,我才是靖王妃,在靖王府里永远比你高一等,你最好是别动我的人,别挑战我的底线!”

“你……”

见杜吟萱变得比她自己还狠几分,子澜也只有吃亏的份,这会竟被怼得唇色泛白却无话可说。

杜吟萱见状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回头和子宁白苏道:“我们走!”

“好的,娘娘!”

两个丫头跟着杜吟萱离开了,只留着子澜一人气结,堵着一口恶气在心里吐不出来,见着该留下的五个丫头,被她们看到自己惨败的一面,子澜突然疯癫了一般,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向人群中扔去,嘶吼道:“都给我滚!”

众丫头也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躲避她还来不及,一溜烟人也走没了。

左灵焰看着杜吟萱发威了一会,不禁为她鼓掌,“恭喜我们的靖王妃给了这丫头一个下马威!”

杜吟萱莞尔一笑,道:“一切如你想的那样!”

说罢同身后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先去忙,子澜要是再找你们麻烦,我定不会放过她。”

“娘娘……”白苏欲言又止,娘娘突然多了许多戾气,真让人琢磨不透,虽然她现在不再是任子澜欺负的软弱王妃,可变化太快,她们还来不及接受。

“放心,我与左姑娘出去走走。”杜吟萱又安慰了几声,这两个丫头才极不情愿地回了云水谣。

她们走后,走在王府的青石板道路,左灵焰突然问道:“那丫头是什么人?怎么王府里的丫头怎么都敬她三分?”

杜吟萱不愿提起这件事情,毕竟是心里的一个疙瘩,可是却不知是自己多疑了,还是本来就是事实。

“她,我来之前,她侍寝,地位自然是高于其他丫鬟。”

听她语气里的悲凉,左灵焰缓缓展开笑颜,道:“你跟我一样苦!”

“你很开心?”

“不错,至少在这条路上我不是一个人。”左灵焰看向杜吟萱,似乎不打她的伤当成一种伤,而是想极力拉开这个伤口,让杜吟萱更疼。

杜吟萱冷笑一下,道:“你怕是会失望,我不会跟你选择同一条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你还能做到吗?”左灵焰目光如火,上下打量了一下杜吟萱,似笑非笑,杜吟萱知道她在想什么,很确定地回应道:“我说了,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左灵焰这才点了点头,又调笑道:“你把那丫头训了一顿,靖王回来会不会怪你?”

杜吟萱看向繁华的街道,这一刻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猜不透宇文临的心思,他对她动手动脚,又拒绝跟她生小孩,莫不是那天只是他想到了什么人,把她当做别人了?

“不知道。”杜吟萱淡漠道,左灵焰看出了她是不愿意面对事实,也不再提,便扯开了话题。

“我听说金都的聊芳斋是一个令人神往的人间仙境,要不我们去一趟?我见识见识。”

杜吟萱想了想那个地方,没好气道:“寻花问柳的地方,莫不是我们要去采花?”

左灵焰妩媚地笑盈盈道:“有何不可?”

第五十一章:惹是生非

“你,可真是调皮,与我有几分相像!”

左灵焰抛了个媚眼,笑容明媚,道:“可不就是?”

杜吟萱避开了她狐媚的目光,看向别处,“不过白日到聊芳斋去可没什么好玩的。”

左灵焰忽然觉得杜吟萱的声音异常空灵,平白无故的,就像是风从远处带来了她的声音,而不是杜吟萱在她旁边说话,左灵焰疑惑地看着杜吟萱,见她忽然回敬给她一个清冷的眼神,左灵焰心头一颤,嘴角却笑开了。

“白日里不好玩,那就等晚上热闹了再过去好了,我也不在意这一点时间。”

“好,那现在陪我去走走。”

她总喜欢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左灵焰也习惯了,与她走着走着,又来到了城门口。

左灵焰看着那近在眼前的城门,笑逐颜开,不禁回来揶揄道:“怎么,又想出城了?”

杜吟萱点了点头,左灵焰笑道:“觉得没人管你了,就这么肆无忌惮了?”

杜吟萱拂去一脸颓靡的神色,抬眸与左灵焰对视,理所当然道:“我就是肆无忌惮了,既然没人管,我又何必约束自己。”

“说得好!既然如此,不如陪我去闯荡江湖好了,留在靖王府做什么?”

“闯荡江湖?”

杜吟萱忽然沉思了起来,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那令人神往的江湖梦,年轻人鲜衣怒马,还有那些风流剑客,不——还是想想西蒙的人吧!

杜吟萱思绪飘了回来,摇了摇头,十分肯定道:“不可能的,我既然是为了和亲出嫁,得为西蒙着想,不想因为我的过错让西蒙再次陷入危机之中。”

“其实不管你怎么样,总有一天,西蒙还是要灭国的,毕竟这天下是强者的天下,西蒙不动手,辽卫也会动手,又或者是汗照,也有可能是西蒙境内异族篡权,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将亡之国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左灵焰一字一句皆像一把刀一般插入杜吟萱心里头,本来就脆弱的那颗心更是受到伤害,仿佛可以看到它鲜血淋漓的样子。

“他不爱你,你是知道的。”左灵焰又加了一句话,这似乎才是她最想说的话,说得铿锵有力,怕杜吟萱听不到一般,杜吟萱转头看着她,多了一丝恼怒,却还是沉默着默认了她的话。

看着杜吟萱默默地走出城门,那些侍卫也没有拦着,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出乘的是谁,从来只她是一个普通的人。

出了城,眼见着是一队浩浩汤汤的人马从远处过来,一派红袍护队,这一不留神,还以为是哪家人在娶媳妇,好在这顶华丽的轿子与迎接新娘的花轿有所不同。

轿子有四四方方的底座,一眼看去只觉得金碧辉煌,像极了金子打造的轿子,形如宝塔,轻纱帷幔,里面若隐若现的娇贵之人正闭目养神,只见轿夫抬腿走得很慢很慢,不知是觉得重了举步维艰还是那女子要求走慢一点。

女子带着一顶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可隐约可见其面部轮廓,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

“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左灵焰心疑地看着那顶从面前过去的轿子,杜吟萱只觉得方才轿子里的女子面容有些熟悉,至于是在哪里见过,她一时半会也记不清了。

“我好像见过他。”杜吟萱喃喃道来,左灵焰撇嘴一笑,道:“你是不是见多了漂亮的女孩子,现在见到谁都觉得熟悉了?”

“……”杜吟萱一阵哑口无言,竟然没法反驳她的话,她就算是做鬼,可毕竟在人间过了九百多年,看过的面孔不计其数,觉得熟悉也是正常的。

“别想了,我在想今晚去聊芳斋,会不会那里的人都是你熟悉的人呢?”

左灵焰本想调侃杜吟萱,却是帮了她一把,杜吟萱突然想起来那张面孔是谁了,是清忧!聊芳斋的镇楼之宝!

“幸亏你提了一下,我总算是想起来了。”

杜吟萱感叹一声,又想起她刚才闭目的模样,似乎还紧拧着眉心,似乎有很多愁绪,杜吟萱回忆着,忽然对左灵焰道:“今晚,聊芳斋会很热闹。”

“是么?我十分期待哦!”左灵焰一直笑靥如花,从昨日回府之后到现在,她一直是笑着的。

夜幕降临,城中万家灯火,熙熙攘攘的闹市,多少行人都聚在了聊芳斋,有人从里面出来,也有人进去,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杜吟萱和左灵焰把衣裳换了一下就大摇大摆进了聊芳斋,反正也没人认出。

只是今日的聊芳斋*味却异常的重,各个楼层的人都有些沉闷,进出的人很多,可是她们没进来之时,根本不知道出去的人都是被这里面一群的人恐吓出去的。

杜吟萱和左灵焰到三楼去,寻了个靠栏杆的位置,方便看到正中央的舞台。

落座后一个小伙子过来问候,杜吟萱见聊芳斋里的姑娘今日都打扮得斯斯文文的,也没了平时的神采,便疑心问:“小伙子,今天这儿是怎么了?抢酒楼的生意?”

那小伙计苦笑道:“这位小公子你就别说笑了,这事城里城外都传开了,难道你们今日不是来看热闹的?”

听着他后半句的抱怨,左灵焰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你什么态度?”

那小伙子显然没意料道自己的一点点抱怨竟然会让这个人这么生气,这下子也是苦了脸,又惹不起来这消遣的公子哥。

“你别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烦心了而已,别太在意了。”

杜吟萱安抚了一下左灵焰的情绪,又同小伙子道:“我们哥两个不了解江湖事。”

说罢又招手让那小伙子凑近些,杜吟萱指尖扫了一圈楼层里的人,还有对面四层五层的人,小声问:“这一周的人都是哪些门派的?”

“我也不清楚。”

那人摇了摇头,左灵焰在一旁道:“是鹰堡的人。”

那小伙子眼睛一睁一闭,惊疑道:“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杜吟萱也是一样的疑惑着,左灵焰指着对面五楼其中一个黑衣的中年男人,杜吟萱望去,虽是只见侧面,但还是可以看到他微胖的体型和满嘴的络腮胡子。

“那个人,是黑鹰堂主,你看他腰间的佩剑。”

杜吟萱和那伙子再看一下,特殊之处在于剑柄,呈黑鹰的形状。

“鹰堡的人不是只在长壤一带活动吗?怎么出现在都城了。”

杜吟萱碎碎念,还是被左灵焰听到了,两人都没有遣退那小伙子,小伙子也自然而然一直站在旁边听着二人的谈话,似乎眼界都开阔了些。

“你了解的也不少,还知道鹰堡的人在长壤一带活动。”

“我还知道鹰堡想和唐盟主争夺江湖第一霸主的事情,这些事你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左灵焰点了点头,垂眸沉思,看向黑鹰,片刻回过头来,眼中多了一丝令人费解的情绪,“如果各门各派的帮助,唐家应该抵御不住鹰堡的进攻。”

杜吟萱知她是担心唐家没落了,便宽慰道:“担心什么,他们出现在这里,也未必就是要施行所谓的统一江湖的霸业。”

左灵焰还未出口,小伙子立马道:“这个有道理,他们今天来着,就是和无双公子抢清忧姑娘的。”

“啊!”

瞧着杜吟萱惊愕的模样,左灵焰眼睛一眯,调笑道:“怎么,你也想参合?也要争夺清忧姑娘?”

杜吟萱牵强地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岂敢岂敢,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抢不抢清忧都是无双公子的,看他那个样,估计清忧姑娘宁死也不会从了他。”

“要抢的不是他,是那个。”

小伙子低声说了一下,指着四楼的另一个人,杜吟萱和左灵焰看过去,见四楼正对着她们的位置站了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

男子负手而立,一声黑衣衬得他整个人十分冰冷,不易近人,眉宇间的霸气与宇文临竟有些相似,整齐的装束,整洁的脸庞,连发丝也理得一丝不苟,杜吟萱在他身上,竟然看到了鬼帝和宇文临的身影,就好像他们两个合在一起就成了这个男人。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久?”

左灵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杜吟萱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只是觉得这个人,不会是无双公子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

“猜的。”杜吟萱咧嘴一笑,她没有见过无双公子动手,不过凭他在江湖中的地位,相信能赢得了他的人应该是寥寥无几。

漏更残,钟声忽然响起,聊芳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座无虚席,却鸦雀无声。

大家都以为可以看到一场旷世决斗,然而在清忧一舞之后,大家似乎都从浓烈的*味里走了出来,凤羽和那个男人迟迟不动手。

杜吟萱和左灵焰两个一个样子,都趴在桌上听着舞台上的声音。

“清忧,你自己来说说吧,究竟要怎么样?”

“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就是不想余生过得平淡无奇,我想有个人可以陪我舞歌弄琴。”

黑衣男人皱了皱眉,众人一片唏嘘,本来还以为可以见到一场精彩绝伦的决斗,竟是要比琴?

“清忧,这不是我们男人解决问题的方法。”黑衣男人抗拒,清忧又道:“可你们说好了听我的,这是我的解决方法。”

“清忧,琴,我可以学,歌,我也可以为你唱,可今天,恕难从命。”

听到他这话,杜吟萱和左灵焰都打了一个激灵,互相看了一眼,果然两人都是羡慕清忧能有一个肯给她承诺的人。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这算什么?我们约好的。”

听得出来黑衣男人也是很恼怒了,而凤羽悠闲道:“我说的约好的,是听清忧的意思,不是我们两私下决斗。”

“懦弱!”

被骂了的凤羽顿时凤眼一眯,也放了狠话,“清忧,我想我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羽公子……”

杜吟萱和左灵焰动作异常相似,竟同时起身,看向楼下,终于能看决斗了!

然而不知为何,清忧竟向杜吟萱看了过来,而杜吟萱对上清忧的目光,竟然看到了一丝丝的哀求,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杜吟萱眨了眨眼睛,想确认自己是否看错了,却在眨眼睛的一瞬间,感觉身子好像一瞬间被掏空,头重脚轻,好似被人抬了起来,往下面扔去。

杜吟萱惊/恐于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连忙睁开眼睛,耳畔却传来了左灵焰的惊呼声和众人的惊叹声,还有呼呼的风声。

什么鬼!真的有人把她往下面扔。

杜吟萱还来不及看清地面,突然就砸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身上一点疼意都没有。

待杜吟萱缓过神来,终于看清了自己压/着的柔软的东西是个人,来不及思量,杜吟萱立马挪了位置,顿时手足无措,手里好像抓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杜吟萱再看时,被自己流氓的行为吓得惊叫了起来,她怎么可以抓着人家姑娘的敏感部位!吓得杜吟萱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清忧在她起来后,也站了起来,也就算被杜吟萱这个假小子猥/亵了,她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反倒是那两个男人,都在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杜吟萱倒抽一口冷气,完了,他们两个打不打得起来,她不敢肯定,可她敢肯定的是他们两个要一起揍她这个掉下来揩油的小子!

可是,自己碰都碰了,难不成还能杀了她?何况,凤羽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凤羽的确知道掉下来了一个小子,见他压着清忧,他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可是看清了这小子的脸,凤羽才发现是个假小子,还是认识的人。

杜吟萱思量了一下自己的处境,逃肯定是可以逃的,可是这个人好像要把她撕了一样,自己现在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退缩。

何况她现在站出来也可以吸引了那个男人的火力,说不定可以让他们两个不打这一架,也算是帮清忧一个忙了。

“瞪着我干嘛?我就是碰清忧姑娘了怎么了?”说罢杜吟萱又把清忧搂进怀里。

第五十二章:谣言传开

“找死!”

那男人低吼一声,眼神喋血,竟是真的动了杀心,杜吟萱心里也是苦恼,偏偏是她掉了下来,一定是什么人的预谋,让她做这个背锅的人。

正在所有人都凑热闹之时,却见凤羽是拦在了杜吟萱前面,宛若一个儒雅少年,微微一笑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还不如与我一较高下。”

“你所说的喜欢就是她可以被任何人侮辱?”

那男人冷冷地看着凤羽,目露锋芒,杜吟萱震惊了,是他占有欲太强了还是真的对清忧太好了?她也不得而知,只是今天这个矛头好像真的转向她了,凤羽都拦不住。

杜吟萱挺身而出,挤开凤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道:“你不就是想打一架?我跟你打就是了。”

看杜吟萱和那个男人剑拔弩张,好像真的非要打一架不可,清忧轻轻拉了凤羽一把,冲着他微微一笑,凤羽安抚了清忧,道:“清忧,她不能出事。”

“为何?因为她是靖王妃?”

凤羽顿时脸色一沉,质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清忧垂眸不语,那就是默认了,凤羽急切道:“你明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要拉她下来?”

“凤羽,我只想保全你。”清忧抬眸与凤羽对视,平静的眼眸毫无波痕,似乎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只因为她实在护着她喜欢的人。

凤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清忧,柔和的目光多了一丝失望,道:“你不该拉她垫背的,你明知道临他……”

那头两人还没打起来,清忧和凤羽先争吵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另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众人望去,见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男人徐徐走来,他走得不紧不慢,到了舞台上,径直走向杜吟萱。

看到这个*在她面前,杜吟萱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算是获得新生的三王爷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消遣。

“你怎么在这?”杜吟萱问出口,只见那人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像极了一道暖阳,看得聊芳斋里的姑娘芳心萌动,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真叫人咋舌。

宇文适和众人礼貌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家这媳妇有点调皮,刚才不小心摔了下来,多谢了清忧姑娘相助才没事。”

杜吟萱闻言耳根子顿时滚烫了,什么跟什么,说话不打草稿的家伙,刚才还挑衅别人的杜吟萱,现在却看似萎靡不振,开口就想破骂。

“谁是你家媳妇?”

宇文适再次厚脸皮道:“吵吵闹闹也正常正常。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我这就带着她离开。”

在众人一脸茫然的情况下,杜吟萱就这样被他拉扯着,只见清忧和凤羽一脸苦瓜的神色,三楼里的左灵焰饶有趣味的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忽然就觉得乐趣横生。

杜吟萱甩开了语文适的手,连连后退,让自己离他远一点儿,有了一定的距离,杜吟萱正色道:“你闹够了没?闹够了就走吧,我不想惹人说闲话。”

“哪里来的闲话?”

宇文适再次以暧昧不清的语气跟杜吟萱说话,眼里脉脉含情,凤羽脸色煞白的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是他好朋友的媳妇。另一个人,他没有见过。也许是个陌生人,但却是杜吟萱认识的人。

语文适以前因为腿疾不能出宫,不认识凤羽也是正常的事,对于凤羽和宇文临的关系,他更是知之甚少,而凤羽更是不知道宇文临还有一个断腿的哥哥。更不知道的是他的腿如今已经好了,还到了聊芳斋里来消遣。

杜吟萱已经是焦头烂额,看了看宇文适,又看了看凤羽,只觉得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要是凤羽在宇文临面前打什么小报告,她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怎么办?越想心里头越是糟糕。

语文适见杜吟萱气在头上却不说话,赶紧拉着她的手道:“别生气了,有事好好说,先跟我回家好吗?”

“……”

杜吟萱无言以对,冷眼看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清忧现在也是兴头正起,看着他俩吵吵闹闹的,竟然觉得有些好玩。只是这对于宇文临来说却不是好事。

何必让误会更大,杜吟萱觉得自己还是跟他出去更好,毕竟他也是好心相助,如此想着,杜吟萱便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走了。

那个男人竟然也没有留着他们,想来是知道了杜吟萱是个女的,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凤羽身上。

语文适拉着杜吟萱的手走下了舞台,左灵焰见着他们二人离去,自己也跟着离去。凤羽向楼层里望去,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可他依稀可以感觉得到,那一个青衣男子应该是在七楼看着这一切,他总喜欢负手而立,给人君临天下的感觉,他的目光里,就没有任何情绪。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从聊芳斋里出来,杜吟萱甩开了宇文适的手,一脸厌烦道:“放开。”

语文适放开了手,转头看向杜吟萱,打趣道:“我刚才救了你,你也不说一声道谢的话吗?”

“道什么谢?你污蔑我”

宇文适知道杜吟萱是气在头上,便嬉笑着讨她欢笑,“我哪有啊,还不是为了救你。”

杜吟萱丝毫不领情,扭头就道:“我哪里需要你救我了?”

宇文适摇了摇头,嘴里唏嘘不已,“啧啧啧,你是没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神,他可以杀了你你明白吗?”

两人你争我吵,杜吟萱也是心急了,宇文临的话全被她当成无理取闹,她也蛮不讲理道:“那又怎么样?你救了我就可以污蔑我吗?”

终究是语文适理亏,这下子看着杜颖萱,竟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妥协道:“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可你确实是我家媳妇啊!”

又叫了一次,杜吟萱翻了一个大白眼。就见左灵焰从聊芳斋里款款走来,身姿妩媚,即便是男儿装,也掩盖不住她的风情万种。

“怎么啦?你们小夫妻俩这是吵架了?”

明知道宇文临才是杜吟萱的丈夫,特却还开着这样的玩笑,杜吟萱闻言顺道也给了她一记刀眼,“你还开玩笑。”

“好,不说了,我说这人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我们的广陵王呀!”左灵焰微微一笑,颇有趣味地打量着宇文适。

宇文适确实十分困惑,脑海里没有这个女人的任何印象,“还没请教姑娘是谁?”

“嗯~她的客人。”左灵焰思索了一会,眼神瞄向杜吟萱,挑了挑眉,杜吟萱牵强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宇文适也是识趣的人,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问了,“既然姑娘不方便透露,在下也不为难,告辞。”

宇文适还是那般儒雅,显得文质彬彬,转头看向杜吟萱,却突然换了一张笑脸,笑嘻嘻道:“改日见。”

杜吟萱又是极力把嘴角上扬,扯出一抹笑容,宇文适笑着离开,杜吟萱看着人走了,心里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总觉得有些背脊发凉,莫不是心虚了,明明跟他什么都没有的。

左灵焰看杜吟萱一直看着宇文适,直到他消失在视线里,左灵焰才打趣道:“人都不见了,快回过神来!”

杜吟萱后知后觉,突然庆幸宇文临没有大张旗鼓娶她过门,不然今晚的事可就成了一个毒瘤。

“还好没有什么人知道我的身份,不然这事影响很不好。”

杜吟萱瞧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在关注她们,才说了话,讲个话都要这么严谨,左灵焰还真是不习惯。

“你刚才怎么摔下去了?”

杜吟萱惊疑道:“刚才你真的没看到谁在推我?”

“你看了一眼清忧就一头栽下去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左灵焰摊了摊手,也是一脸茫然,杜吟萱恍然大悟,道:“那就是她拉了我。”

“谁拉了你?”

“没事,刚才没来得及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滑着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左灵焰明知杜吟萱隐瞒了什么,又不好道破,两人便回了王府。

本以为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至少在聊芳斋里,知道她靖王妃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凤羽不会说出去,清忧不会说,老板娘应该也没有那个胆量,然而事情还是传到了靖王府。

杜吟萱还没跨出云水谣半步,便被白苏和子宁拉回屋里问昨夜是否去了聊芳斋。

“你们怎么知道这事?”杜吟萱好奇问道,那两个丫头一听杜吟萱默认了,顿时苦笑不得,“娘娘,您还真去了呀!”

面对杜吟萱疑惑的目光,白苏道:“现在府里的姐妹都说娘娘昨夜和广陵王在聊芳斋幽会,被凤羽公子抓了个正着。”

杜吟萱闻言眉头深蹙,“然后呢!”

“子澜姐姐限制了娘娘的活动范围,不许娘娘出府了。”

子宁尽量把声音放低,却还是看到了杜吟萱眉宇间顿时出现的阴郁。

“我想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在府里传来的。”说罢杜吟萱向外走去,她也只有去找子澜了。

此时子澜还在悠闲地喝早茶,生活过得比她这个王妃还要滋润。

“是你传出去的?”

杜吟萱远远看着子澜,肯定的语气又带了一些恼怒,传了就传了,还造谣。

“是我说的,为的就是让府里的姐妹注意一下你的行踪。 ”

子澜承认得很快,倒也没有让杜吟萱更生气,子澜见她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发脾气,又道:“另外跟你说个事情,广陵王今早到府上来了,被我给赶走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对王府影响不好,可不能让它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靖王府丢不起这个脸,你也别怪我阻断了你们二人的花前月下。”

杜吟萱听尽其中的讽刺与教训意味,在这件事情上确实落了话柄,这是她没有做好。

“你为靖王府着想,无可厚非,我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说罢杜吟萱转身要走,子澜又道:“你清楚就好,这些日子还是别出去了,等风平浪静吧!”

杜吟萱眼角余光一撇,知道子澜的意图,那就随了她吧。

第五十三章:怒而打人

待在云水谣里半步不出,杜吟萱这一次竟是心甘情愿地,也很认真的自我反省了,虽说宇文适是为了救她,可两人的行为确实是逾越了界限。

不过当日在聊芳斋的客人大多数不是官家的人,子澜在府里把消息传开,那是谁跟子澜提她在聊芳斋碰到广陵王的事,还扭曲了事实。

想不出个所以然,杜吟萱也只希望答案不是凤羽,如果是他,那他更是有可能会跟宇文临提起。

“唉……”

坐在秋千架上的杜吟萱长叹短叹,终究是自己给靖王府添麻烦了。

午时了,正有些犯困,杜吟萱起身,正要去休息,身旁却落下了一块小石头,乍一看,还没注意到,要不然它刚好从她面前扔出一个弧度。

杜吟萱抬眼向墙头望去,只见那里趴着一个人,朝她挥了挥手。

“吟萱!”

宇文适尽量放低了声音,听着还真让人觉得他是心虚,这时候看到他,杜吟萱也不知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只想回避。

“广陵王怎么来了?”

听着杜吟萱冷漠的语气,宇文适心里抽搐了一下,这几日不见她,心里就空落落的,这一见了,心更疼。

“子澜把我赶出去两回了,只能这样子来见你了,还好云水谣这一面墙不与王府相通……”

他像是受到了委屈的孩子,在向一个人倾诉他的苦楚,杜吟萱进退维谷,也许她把握不好自己对宇文适的好坏的程度,才引来了这一场意外。

“广陵王,你以后别来云水谣找我了,回去吧。”

杜吟萱还是决绝地说出口,不料宇文适一激动又从墙上跳了下来,外头有棵大树在他可以爬树到墙头,可是里面又没有树,他又得从云水谣门口出去。

杜吟萱想到此心里如一团乱麻一样,烦躁不安,却又狠不下心来对他言语攻击或者更多的伤害。

宇文适一跳下来,立刻凑到杜吟萱身旁,看着他也是心急如焚,情绪更是激烈,逼问杜吟萱:“难道我做错了?”

杜吟萱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很感激你三番四次的相助,但是广陵王,我们逾矩了,子澜说得很对,这种谣言传开,对谁都不好。”

“所以你选择了回避我。”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杜吟萱只能回避,也只能更加决绝地断绝他的一切念想。

“是。”

可越是如此越适得其反,宇文适还在问:“你既然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又为何惧怕那些流言蜚语?”

杜吟萱阖目哀叹,片刻才正视宇文适,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因此对靖王造成什么伤害,广陵王,您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她这么毅然决然地赶走他了,宇文适便没了留下来的理由,纵使心痛,也不该找她倾诉了。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就想赌气一般大步流星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杜吟萱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其实我们两个根本没有什么情丝可言,闹成这样不过是你不想管这些流言,而我在意罢了。”

说罢杜吟萱也回屋里休息去了。

宇文适退出云水谣后整个人显得十分落寞,这一次把两人关系弄僵了,不知何时才能重修于好,哪怕就是做个普通朋友,见面的时候可以好好地打个招呼,不至于冷淡至此。

脱脱闲来无事,听说杜吟萱被关在云水谣多日了,只一心想来看看她的情况,却不想看到广陵王从云水谣里头出来。

还是垂头丧气的,不知是何缘故。脱脱就装作没看到他人一般,依旧自顾自地走着,倒是宇文适见到脱脱向云水谣走来,略显惊疑,隔着一整个院子,宇文适笃定她是没有看到自己,连忙跃墙走了。

脱脱见着人就这样逃走了,更相信了做贼心虚的道理,连忙赶去杜吟萱的房间。

此时杜吟萱却已经躺下休息,脱脱推开房门,没有上栓,见杜吟萱已经宽衣坐在床上,不过是听见有人推门她才起来了而已。

“脱脱?”杜吟萱微微惊讶,而对于脱脱来说,看到杜吟萱在休息却是对她最大的惊吓。

“王妃这是、王妃在午休?”脱脱声音微微颤抖,从她眼里,杜吟萱看到了惊愕和怀疑,只是没猜到脱脱刚才见到了宇文适,只当她是单纯的好奇。

“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好。”脱脱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杜吟萱见她转身,没走几步,杜吟萱又叫住脱脱,

“脱脱,近日你没事的话来云水谣陪陪我吧。”

脱脱转过头来,更是疑惑,“王妃,不是有子宁和白苏吗?”

杜吟萱微微一笑,她现在安静得像一朵睡莲,偶尔笑一下也是僵硬又敷衍的笑容,“也许你来了会热闹一些。”

“好。”

脱脱木愣的点了点头,杜吟萱躺下了她便出去了,杜吟萱不过想找一个人来看着她,或者为她作证,毕竟子宁和白苏都是她贴心的丫鬟,心向着她,很多时候她们说的话就不算证据了,脱脱在的话可以堵住一些流言。

脱脱不知道这事要不要告诉宇文临,流言未止,广陵王又出现在云水谣,杜吟萱刚好在休息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思前想后,脱脱还是找来了白苏和子宁,却得知杜吟萱没有午睡的习惯,第二日,脱脱便入宫找了韩空。

乘着宇文临去见大王的空挡,脱脱去见了韩空,听完脱脱的话,韩空也是脑子一片空白,与脱脱理论了起来。

“王妃就算伤心,也不该做出出格的事呀!”

“可……我是真的看到了广陵王从云水谣出来,白苏和子宁说了王妃平日里没有午休的习惯,偏偏昨日……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要不要让王爷知道,以防万一……”

脱脱也不敢说太多,毕竟祸从口出,还是点到即可,韩空犹豫许久,回想起那日听广陵王一口一个我家媳妇,他心里就不踏实,好一会,韩空才道:“其实,府里传的事,王爷知道的,前几日因为凤羽公子的事情,王爷出宫了一趟,当日,王爷也在聊芳斋。”

“什么!”

这已经是脱脱第二回觉得自己恍惚身处梦境里,听到的消息都这么的令人震惊不已。

韩空确切地重复道:“王爷在聊芳斋,我还奇怪,你怎么让王妃一个人出门了,王爷不是让你照看好王妃的吗?好在回宫后王爷没有提此事,可似乎广陵王并不安分,还在去王府里找王妃。”

听不出韩空语气里有任何责怪,只听出了他对脱脱的担忧,还有他对广陵王的不满。

“既然王爷出宫过一趟,为何不回王府,好奇怪。”

“王爷行事,我也看不懂,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王府回府一趟。”

听到韩空的话,脱脱也就安心了,没一会就出宫回王府。

而韩空在宇文临回了清宁殿后就在循循善诱,想办法让宇文临回府。

“王爷,今日一早,脱脱进宫了,说王妃近日不进食。”

韩空不过试探一下,见宇文临真的停顿了一下,他还是没法什么都不在乎,只不过不肯多说一句话,“怎么了?”

“说是王妃有些厌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王爷,您说会不会是王妃想念王爷了?”韩空悄悄打趣,没料到宇文临会这么快开口,听完就放下笔墨,道:“那就明日回府一趟。”

次日靖王府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人知道宇文临今日会回府,杜吟萱也毫无察觉,吃完早膳左灵焰想出府。

杜吟萱问:“你要去哪里?”

“护城河。”

闻言杜吟萱睫毛一颤,好奇问:“去护城河做什么?”

“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本来在唐家的话我还可以去她坟前拜一拜,今日只能去放放灯了。”

左灵焰毫不隐瞒,杜吟萱心头一喜,便问道:“我可以陪你吗?”

左灵焰闻言反调笑道:“你不是禁足了吗?”

“可我想出去,还是可以走的。”杜吟萱说罢嫣然一笑,左灵焰也笑道:“我就知道没有几个人可以管的住你。”

见她们二人要出云水谣,子宁和白苏阻止不了,叫来了脱脱,脱脱劝道:“娘娘,您这个时候不能出府,别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会就回来。”

“王妃,那你让属下跟随吧!”

脱脱跟着是极好的,可是一方面左灵焰未必想让脱脱跟着,另外,也辛苦了脱脱杜吟萱思前想后,拒绝道:“不用了,脱脱,我与左姑娘出门,你不必担心。”

“王妃……”

脱脱欲言又止,杜吟萱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会发生的。”

看她这么肯定,脱脱才让人走了,到了王府门口,看着敞开的大门,却被两个侍卫拦了下来。

“娘娘,请娘娘恕罪,子澜姐姐吩咐,娘娘不能出门。”

杜吟萱沉静的脸有了一起愠色,和左灵焰对视了一眼,左灵焰也是沉着一张脸。杜吟萱问:“我现在出门也要经得子澜的同意?”

那两个侍卫看着杜吟萱微怒的脸色,心里犯怵,可一想到子澜的训斥,又是一阵头疼。

“娘娘,请不要为难小的们,子澜姐姐有吩咐。”

杜吟萱点了点头,和其中一个侍卫道:“你现在就可以去跟子澜说我要出门,她要出来我就等她过来。”

侍卫听了只好赶去叫子澜,而子澜也的确是过来了,左灵焰笑问:“你是怎么心甘情愿听这女人的话的?”

“她在王府里叱咤风云多年,总得给点面子,别让她太难堪了。”

听着杜吟萱的话,左灵焰总觉得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显然杜吟萱的耐性已经到极限了。

“杜吟萱,你怎么又想出门了?我不是说了近日你不许出王府吗?”

子澜一来就是训斥,杜吟萱淡然回应,“你说了,可我没答应,我叫你来,可不是听你的训话,就是让你知道一下,我出门了。”

瞧她这沉得住气的样子,子澜又是讥讽地笑了,“杜吟萱,我知道你不服气,你一个正妃,在王府里的地位还不如我,是不是特别气愤,非要与我作对你才开心?”

两个侍卫也是警觉,发现了两个女人的火气太重,自然而然地悄然后退了几步,左灵焰倒想看看杜吟萱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杜吟萱无所谓道:“我从来就不在乎在王府里什么地位,是你自己太在意了而已。”

“是吗?那我就瞧瞧你这个王妃可以住在靖王府里多久,想来也到了王爷写休书的时候了,毕竟这次王妃不守妇道,与别的男人……”

“啊……”

子澜话还没说完,只见杜吟萱抬手,还没作出反应,脸上就被掴了一巴掌,瞬间就出现了三个手指印,片刻后半张脸就火辣辣地疼。

回过神来的两个侍卫赶忙站好,这种事情不要参与,然而却见王府门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这一掌来得突然,子澜只觉得一阵晕眩,待脸上的疼痛袭来,她心里的恨也霎时高涨,回头瞪着杜吟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一般。

“你敢打我?你……”

杜吟萱完全不给子澜喘息的机会,*裸地威胁道:“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嘴皮子给撕了!”

子澜没见过如此盛怒的杜吟萱,那阴冷的语气,让人汗毛不禁竖起,一旁左灵焰似笑非笑看着她,侮辱!绝对是侮辱!

就在子澜想要撕破脸时,王府门口传来了一个让她欣喜的声音,

“你可以试试!”

三个女子看过去,才发现宇文临就站在王府门口,眉宇间有些化不开的愁绪,也不知是为谁。

“王爷!”子澜欣喜若狂,宇文临回来了,十个杜吟萱也不敢造次。

“宇文临?”左灵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向杜吟萱,见她也是猝不及防的样子,可显然,她还是很镇定,没忘记给宇文临行礼。

“参见王爷!”

一边杜吟萱在行礼,而子澜已经是跑到宇文临身边撒娇去了。

“王爷,你要为我做主,我不过提醒了王妃她的一些不是,她竟然出手打我……”

嘴里说着眼里的戏份也没落下,只见子澜眼眶微红,蓄满了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如同珍珠一般滑落,哭得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第五十四章:释然

“你说了她什么不是?”

宇文临伸手抚过子澜的脸颊,见三道指痕清晰无比,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许多。

子澜低垂着眼眸,委屈道:“王爷,家丑不可外扬,我本来也不想说什么,可广陵王多次来府里被我赶走之后,王妃又想出门,我这不是怕她出去又惹什么风波嘛,还被打了。”

一字一句像针雨一般扎在宇文临心里,广陵王多次来靖王府吗?杜吟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宇文临疑惑地看向杜吟萱,她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只道:“我不过是和左姑娘出门而已,子澜自己想多了。”

“这就是你动手打人的理由?”宇文临脸上浮现愠色,杜吟萱心里为之一震,他到底是太在乎子澜了还是他在怀疑她,借此发气。

宇文临把子澜护在怀里的画面太刺眼,杜吟萱心里怨气也是越来越多,只见她冷眉一挑,“我想打她,可不只因为她说了什么,说白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她说的话总能震撼到别人,就像她说不让他娶妾一样,现在这么直白地说自己不喜欢子澜,哪怕编造一个理由都不会,这样的杜吟萱真的会在背后和宇文适做出对不起他的事吗,宇文临自己也猜测不透。

“王妃,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喜欢我?”子澜欲哭无泪,分外可怜。杜吟萱就像一个恶妇一般冷哼道:“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我现在就要出门。”

她这么强硬的态度,可让宇文临心里不喜欢,韩空只觉得近日回府回的不对时间,正好撞见这事,倒让两人误会更大了。

“王爷,娘娘不能出门了。”子澜眼巴巴看着宇文临,瞧着她脸上的印痕,现在说话似乎都多了一些畏惧,惹人怜惜,宇文临心里不知哪来的怒火,一个出手毒辣的女人,为何还要对她再三忍让?

“让她走。”宇文临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见杜吟萱更加心酸,没回应便和左灵焰出了门。

来到护城河盼,河畔一棵百年大树已经树叶泛黄,却还有许多叶子留在树上没有落下,杜吟萱就坐在树下的草地上,左灵焰把准备好的祭奠花灯放入河水中,让它带着她的一片哀思随水流去。

河水缓缓流动,那灯也原流越远,顺着长河望去,两岸绵绵的山,皆是一片朦胧的黛青色。

两人合怀心事,都在各自安静着,想出王府也不仅仅是陪左灵焰,主要还是她想出来散散心,自己静一静。

忽然,左灵焰回头问她,“不知道这灯会流到哪里去,不知道我娘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她会投胎的吧?”

杜吟萱回过神来,发现左灵焰是在与她讲话,可她说了什么,杜吟萱却是听得不太真切,只好含糊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左灵焰回过头去,把手探进冷冰的水里,凉意一点一点从指尖蔓延上来,到最后一整个手掌都是冰冷的,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至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了许多烦心的事,不知不觉,一年也快到头了,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平日里说什么浪迹天涯,不过也是说说罢了,我还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可惜我不能帮你。”

最终是她的情绪影响了左灵焰,不知她是有些怎样的过去,一提到过去,她总是很忧郁,可是她现在自身也是一对问题,不能帮她做什么了。

左灵焰闻言微微一笑,与初见之时她的妩媚不同,此刻她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的甜美。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近日你也被烦心事缠身,还是早点回去吧!宇文临跟你有些误会。”

说罢左灵焰已经起身,甩了甩手中的水,浸入河里的手被冻得红肿,明明是那么娇嫩的皮肤,还要这么糟蹋。

杜吟萱闻言摇了摇头,苦涩笑道:“没有,那不是误会,他应该知道事实,只是他愿意去相信谣言。”

“什么意思?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左灵焰难得地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多了一些纯真的气息,看得杜吟萱心里也明朗了许多。

“他要是在意我,又怎么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

左灵焰闻言也坐下来,又是打趣道:“你怎么就确定了人家不在乎。”

“有句话子澜说得特别对,确实到了宇文临写休书的时候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一丝忧愁涌上眉间,左灵焰收敛了笑意,格外的关注于杜吟萱的回答。

“我跟他……”

杜吟萱还是犹豫了,这个事怎么都是难以启齿的,只是面对左灵焰水灵灵的双眼,她又觉得没必要隐瞒她什么,“你可相信,我七月中旬嫁给他,到如今还没圆房。”

“为何?”

左灵焰震惊不足为奇,可理由却也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他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可能是之前没有找到休我的理由,所以还留我在王府里,而我,我不能接受他三妻四妾的,所以,还是给我和他都留下一条后路比较好,这次,他可以休了我了~”

说着说着竟觉得心酸,杜吟萱不想承认自己对宇文临是动心过的,可心里刺痛的感觉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可能你自己想多了……”

“可我想不明白,他喜欢孩子,我说给他生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他是那个反应,他根本不需要,又或者他是想跟别人……”

杜吟萱怕自己说出的话会成为现实,欲言又止,可左灵焰也猜到了十之八九,还是安慰了一下,“你呀,想太多了心累,还不如不想。”

“你听,什么声音?”

杜吟萱突然警惕了起来,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杀气,一瞬间出现的杀气,杜吟萱赶忙站起身,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只是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渐渐清晰了。

“水声!”

左灵焰应罢,连忙站了起来,往杜吟萱那边赶去,两人看向水面,只见护城河面不断出现许多的水泡。

再一会,两岸中间的河水就像滚烫的开水一般冒着水咕噜,“嘣~”的一声从水地涌出十来个黑衣人,水花四溅,那些人落到地面来,把杜吟萱和左灵焰团团围住。

两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心有灵犀一般背靠背站着,都在提防着他们的突然袭击。

这些黑衣人掩面掩得紧实,只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手中举起的明晃晃的长剑,杜吟萱便猜想了一种可能,“是不是唐家的人?”

“配剑中脉有一道黑纹,是唐家的兵器。”

左灵焰此时心痛如刀割,她不过是教训了一下那个丫头,唐越龙竟这样穷追不舍,一点也不给她活路?

“少夫人,跟我们回去。”

其中一个黑衣人开了口,嘶哑的声音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杜吟萱和左灵焰互相看了一眼,杜吟萱问道:“你愿意回去吗?”

左灵焰摇了摇头,“不愿意。”

“少夫人,这可由不得你,盟主吩咐了,一定要带你回去,否则我们也无法交差,劝少夫人还是乖乖配听话,以免伤及无辜。”

那人说完众人一步步逼近,把他们围着的圈子缩得更小,让杜吟萱和左灵焰更难活动。

“看来真的要动手了,连累了你,不好意思。”左灵焰见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而她越显淡定,只是面对杜吟萱,多了一些愧疚。

“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不想回去,他们就一定带不走你。”

杜吟萱气定神闲,笃定的话语让左灵焰刮目相看,这人似乎是真的有很大的实力。

黑衣人蜂拥而上,动作像极了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似乎不是来带左灵焰回去,而是来杀人的。

子时。

暮色沉沉,黑夜似一张罗网,似乎要把人吞灭一般,金都千家万户皆是熄了灯,夜深人静,靖王府也是一片寂静,唯独云水谣还是灯火通明。

一道人影在夜色的遮掩下,从墙头跃进云水谣,进来后见着里面灯火辉煌,杜吟萱还有些愧疚,这两个丫头没见着她回来,肯定是急坏了。

“小不点,白苏……”

杜吟萱推开房门,唤着她们二人的名字,见到的却不是她们两人的身影,而是宇文临。

突然见他安静地喝着茶,这屋子里的气氛仿佛比外面的还要冷。

“王爷,您怎么在这?”

“不该吗?”

他这淡淡的询问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暴风雨欲来,杜吟萱止步不前,不敢靠近他。又听他道:“还是你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说罢宇文临抬眸看向杜吟萱,目光如炬,看得她心慌。

杜吟萱咬了咬唇角,想来还是昂首挺胸比较好,不要低声下气的,反倒更可疑。

“没有等什么人,不过是回来晚了,好奇王爷怎么还没休息罢了。”

“是吗?广陵王的事,你不打算与本王说清楚?”

杜吟萱依旧站在门口,被问的一语凝噎,忍住了泪花没让它滑落,杜吟萱赌气道:“你还会在意的?我以为你不在乎?”

“这么说来,确有其事了?”

宇文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什么时候都不见他乱了阵脚,这时候还套她的话套得清清楚楚。

“广陵王的确来过靖王府,可我们的关系不像谣言所传的那样,仅仅是因为他是你的三哥,我也唤他一声三哥罢了。”

杜吟萱平静地讲完,只见宇文临神色依旧没变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临沉着气,倘若杜吟萱真做了什么,他自己也不好受,还好!

“左灵焰呢?”

“有人想要杀她,她不想连累王府,没跟我回来,在外面住了。”

宇文临点了点头,起身便走,经过杜吟萱身旁,竟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杜吟萱木然地愣在原地,直到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才自嘲地笑了笑,也赶紧去洗漱,只是这时候子宁和白苏都已经休息了,她也只好用着冷水,弄了好一会才睡下。

第五十五章:导火线

次日一早被喊到宜和轩用膳,杜吟萱一来,看到张迎和宇文临在一块,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扭头就想走,不巧被韩空见到了,连忙叫人进去,杜吟萱这才没跑成。

宇文临也很无奈,谁知张迎会一大早就来王府里,本来还想和杜吟萱好好吃个饭,现在想来是不能了。

“表哥,我想吃芙蓉大虾。”张迎晃了晃宇文临的手臂,非要宇文临给她夹到碗里来,杜吟萱抬眸撇了一眼,见宇文临轻声叹了一口气,还是照做了。

“给你。”

吃到了芙蓉大虾的张迎瞬间眉开眼笑,笑靥如花。

“……”

杜吟萱闷闷不乐,一直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不知不觉双眼多了一层雾气,杜吟萱赶忙眨了眨眼睛,别让眼泪掉下来。

把碗筷放下,杜吟萱突然站了起来,宇文临的手掌立即握住她的手心,关怀道:“不喜欢吃?”

“吃饱了,左灵焰还在外面呢,我去接她回来。”

杜吟萱坚强地微笑着,声音却透露一丝丝哽咽,红润的眼睛让宇文临心里忽然揪疼了一下,她最近怎么变得爱哭了?

说完也不等宇文临说什么,杜吟萱抽回了手,就往外走去。

听说王妃和左灵焰已经回府,宇文临劝张迎回府后去了云水谣,见杜吟萱又趴在案桌上睡觉,她总是喜欢趴在案桌上,或者直接手托着太阳穴就能睡下,可这样,总爱着凉。

“吟萱。”

宇文临轻轻地唤了一声,杜吟萱睡眠浅,何况这时候也没困,闻言就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杜吟萱眨了眨眼睛,不管他又继续睡。

宇文临脸上浮现一个宠溺的笑容,把人抱起,这下子杜吟萱是真的惊醒了。

“你放我下来!”杜吟萱捶打着宇文临的肩膀,又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他就把她扔下来了,可杜吟萱显然是想多了,宇文临把她抱到床上才放下,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温柔,杜吟萱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又趴在案桌上睡着了,容易着凉。”

杜吟萱虽是坐着,宇文临还是给她盖上被褥,掖了掖被角,杜吟萱微微惊讶,宇文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不会啊,又不冷。”杜吟萱语气酸溜溜地回应,宇文临握着她的手,把他掌心的温暖传给杜吟萱,“你还说你不冷,手都冰了。”

明明宇文临帮她捂手,杜吟萱却突然抽回手,别过头不理他。

宇文临笑了笑,“还在生本王的气吗?”

“生气?我没有啊,有什么好生气的,她是你表妹,你宠着她也是应该的,我不过一个外人,有什么可生气的?”

杜吟萱说完宇文临忍俊不禁,这样子才有一点杜吟萱的样子,跟他闹一闹才对。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宇文临破天荒地给杜吟萱理了理发鬓,来得太突然,杜吟萱回过头本想狠狠骂他把心里这口气除了,然而碰到他的这么一个动作,杜吟萱愣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干嘛的。

“本来就是外人,一点都不沾亲带故的,”

现在想来杜吟萱无理取闹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宇文临又问:“你是本王的王妃,怎么不是亲人了?”

杜吟萱一听,顿时稀里哗啦讲了一堆,“哪里亲了?你不爱我,你也不疼我,也不信任我,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就一直在伤我的心。”

说完两人都愣怔了,她还是承认了自己喜欢宇文临的事实,宇文临自己都有些意外。

“你……”

杜吟萱霎时小脸浮现两抹红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讲过头了。

“哼~”

杜吟萱又是羞涩又是愤怒,最后都变成了她的小情绪,闹一闹这事才算过去了。

宇文临心疼地把人揽入怀里安慰,“本王没有不信任你。”

“你什么都没有问,不就是不在乎吗?”

“本王既然相信王妃,又何必去问。”

闻言杜吟萱心里忽然流过一股暖流,好像嘴角抿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哦~这样啊!”

“你怎么爱哭了。”

宇文临指腹划过杜吟萱的眼角,划掉了那滴晶莹的泪珠,杜吟萱忽地又是一阵心酸,想想自己以前多么坚强,什么时候掉过眼泪?

杜吟萱心想:“遇见你之前,我也曾强大到我都怀疑自己没有任何弱点,是你让我卸下防备的,让我觉得我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要是你在这时候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个玩笑,宇文临,我该不该恨你?”

可终归是想想而已,她可不希望宇文临真的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杜吟萱撒气道:“还不是你害的,宇文临,你再这样让我伤心,我就离开你,再也不回来了。”

说罢杜吟萱忽然泣不成声,一直抽抽噎噎,宇文临抱得更紧,轻声安抚道:“好,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

等杜吟萱抽噎声音渐渐减小道没有了声音,宇文临才道:“对了,本王一会要入宫,你要跟本王一起吗?”

杜吟萱抬起埋在他胸膛的头,神情渐渐失落,她不能去王宫,还是别去了。

“我不去了。”

“好,那你先休息吧!”

宇文临宠溺地揉了揉杜吟萱的小脑瓜,安抚她睡下了才离开。

御书房。

蒙将军和宇文临邻座而坐,宇文临左方位置又是国师,对面坐着的是太子和张国舅,以及两位丞相,都在等待大王看完呈上去的几个大国版图。

“大王,安插在辽卫的线人来报,辽卫进攻了匀天国之后又大规模招兵买马,匀天虽小,却盛产铁矿,如今被辽卫占为己有,辽卫的势力大有增长,他这是想角逐天下呀!”

蒙将军忧心忡忡,说得更可怕一点,当这天下只剩下徽月与辽卫,那怎么样都会有一场大战。

宇文成泰看着版图,把匀天划入辽卫版图之后,辽卫也就跟徽月现在的版图一般大小了,西蒙虽与徽月联姻,可如今西蒙势力江河日下,怕是还会成为徽月的累赘,思前想后,宇文成泰也是焦头烂额。

“朱州城一战后我徽月已经不再与别国大动干戈,新年将至,真不知他白狄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弄得人心惶惶!”

宇文朔见着宇文成泰一大把年纪还在为这事劳心伤神,便宽慰道:“父王息怒,又或者辽卫也只是效仿我徽月,自强不受外辱。”

蒙将军哀叹一声:“太子殿下,徽月出战求的是和平,各个战败国归附于徽月,做徽月附属国,然辽卫是合并了版图,直接由白狄管辖,这就与徽月不一样了。”

国师看向宇文临,他这些年没有败过仗,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有信心。

“靖王,您的意思呢?”

国师尊称一声“您”,倒让宇文临微微惊讶了,“若要开战,徽月何需畏惧辽卫,只是两国之间隔着众多小国,他们的国度,他们的子民都是无辜的,不该受此牵连。”

众人一听,又觉得靖王言之有理,这些小国的子民该如何是好?可若是辽卫强攻进徽月,他们也不得不战。

宇文朔大胆出言,“两国相争,必有伤亡,这一战总要到来,他们该清楚只有徽月胜利了,众国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宇文临见着宇文朔的反应,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然而只那么一瞬间便消失了,快到没有多少人发现了他的不满,只有张国舅一直注意宇文临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了。

“行军打仗之事,徽月向来仰仗蒙将军和靖王,各国形势也就蒙将军和靖王最了解,我等不便多做言。”左相也怕了宇文朔说的话得罪了宇文临和宇文成泰,也怕他在众大臣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出言调和,望宇文朔能看懂他这个岳父的一片心思。

“蒙将军,你的意思呢?徽月要不要先发制人?”

宇文成泰赞同左相的话,立即就问了蒙将军事宜,蒙将军回应道:“徽月定是要备战,可是我们不能先出兵,我们等!”

“父王,这是儿臣与蒙将军商议后的决定,若没有什么不妥,儿臣想去看看三哥。”宇文临开口,宇文成泰也只好点头答应。

然而来到万銮殿却不见了宇文适,只见一个丫头在打扫房间,丫头还是那日给宇文适送早点的丫头,长得十分乖巧。

见着宇文临,毕恭毕敬道:“奴婢见过靖王!”

“广陵王不在万銮殿?”

“殿下出宫了。”小宫女依旧屈膝,宇文临招手示意她起身说话,小宫女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

“三哥大概何时回来,本王就在此等他回来。”

宇文临才迈步向里头走几步,宫女道:“回王爷的话,王爷还是不要等了,殿下已经很久没回宫了。”

宇文临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许久不回宫里了,那些谣言还是可以扰乱他的判断,宇文临拧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

“都在外面?”

“是。”

小丫头又再次确定,宇文临踌躇不安,却见大堂里的案桌上放了一张十分显眼的画卷。

宇文临问:“你怎么不把案桌收拾一下?”

小宫女惶恐道:“王爷恕罪,不是奴婢在偷懒,是殿下吩咐了奴婢不能动万銮殿的东西。”

也不知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宇文临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就是想知道宇文适到底是不是出宫去见杜吟萱,杜吟萱为何不肯留在宫里,是不是怕他们两人幽会被宇文临看到,觉得宫外更安全?

越想心里越恐慌,宇文临拿起案桌上的画卷就打开来看,宫女来不及制止,也不敢阻止,宇文临一看画中人是杜吟萱,还是她在万銮殿里坐着的画像,便把画卷了起来,甚是生气,拿着画便走,宫女在身后追赶过来,“王爷恕罪,这画……”

宇文临见宫女担惊受怕的样子,又忍不下这口气,便道:“你代本王传句话,广陵王想把画拿回去,让他自己来拿。”

回到清宁殿暂作休整,宇文临让韩空把梅算子带到清宁殿,又再次看了一下这幅画,是在万銮殿没错,杜吟萱笑靥如花,对于宇文临却是极其讽刺。

不久后,传来了敲门声,宇文临把画收了起来,道:“进来!”

韩空推开门,道:“王爷,梅先生到了。”

梅算子立即参拜道:“草民见过王爷!”

宇文临把画扔在桌上,同梅算子冷冷道:“先生可认得此话?”

梅算子凑近一看,甚是惊愕,目光中多了一些恐惧,连忙低着头道:“回王爷,这画的确是草民所作。”

“好!好得很!”

头一回见到宇文临这般激怒,梅算子连忙跪下解释道:“王爷,天下之大,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让王爷目睹,广陵王与国师下棋,见在下作画精湛,便叫在下去画了一幅,然而画中之人竟是靖王妃。”

宇文临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梅算子,道:“先生想说什么?”

梅算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颤颤巍巍着站了起来,执笔作画,没一会,一幅“红杏出墙”的画便栩栩如生了起来。

韩空见画,勃然大怒,道:“梅算子,你好大的胆子!”

被韩空这么一吼,梅算子立即瑟缩地又跪在地上,听着宇文临毫无情感的话,“先生莫不是嫌余生太长了?”

明知说错半句话就有被砍头的危险,梅算子还是道:“王爷,你身在宫中,又怎知府中之事。”

说完,整个清宁殿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看着宇文临的神色,忽然,宇文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而此时,天色已晚。

韩空连忙跟过去,剩下梅算子还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擦拭着自己额头的虚汗,梅算子摇头轻叹,“靖王妃啊靖王妃,怪只怪你得罪了国师啊!”

第五十六章:报复

全城被黑夜笼罩,千家万户灯火阑珊,哒哒的马蹄声在街道口回响,给寂静的夜晚带来了些许喧闹。

“娘娘,休息吧,王爷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

白苏和子宁见杜吟萱越来越喜欢坐在门口,痴痴地看着云水谣的门口,她们知道杜吟萱是在想着宇文临,明明王爷在家的时候也不见他们两个恩爱,可王爷不在家,娘娘又是牵肠挂肚的。

杜吟萱看了她们一眼,道:“我知道,我一会就去休息,你们快去睡吧!”

冬日里白昼那么短,她却时常在白日里睡觉,到了晚上反而没有多少睡意,这会看着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变得敏感了,对什么都有些在意。

看着墙头,也不知怎么的,杜吟萱又有一种感觉,好像那里又多了一个人,那人悄无声息的,也不知待在那里多久了。

“喜欢把自己隐藏在夜色里的人,是怕在灯火下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吗?还是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听着杜吟萱嘲讽的语气,宇文适勾了勾唇角,从黑暗的墙头落下,依旧是那副痞痞的笑容,杜吟萱见了脸色变沉静了,她现在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是你?你怎么又来靖王府了?”

宇文适满腔的忿忿不平,“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来不是子澜在赶我走,就是你在赶我走,为何?”

杜吟萱定了定心神,淡定道:“云水谣除了靖王和其他办事的下属,其他男人是不能进来的,包括你。”

宇文适讥讽地冷笑着,“呵!你倒是为他坚守妇道,他在王宫里可未必为你忠贞不二。”

他在故意挑起事端!

杜吟萱心里笃定,便把他说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听都没听进去,便是听清楚了,也不去在意。

“三哥多虑了,宫里的小姑娘,我家王爷不喜欢的。”

“那王府里的呢?”

宇文适说罢,果然见杜吟萱没了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到底,她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在乎?

杜吟萱抬眸对上宇文适那副幸灾乐祸的笑容,便觉得眼镜被刺痛了一下,杜吟萱站起身,锐利的双眼丝毫不给宇文适一丝喘息的机会,看得他心头一紧,自己的气场似乎还不及这女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

面对杜吟萱怨恨的质问,宇文适忽然变了语调,似乎是在恳求她,“吟萱,你跟着宇文临是不会幸福的,你跟我走吧!”

宇文适突然牵着着杜吟萱的手,情深脉脉,若不是他的心跳出卖了他,杜吟萱差点就信了他的话,信了他所谓的感情,杜吟萱嘴角勾起一抹亦正亦邪的笑容,不紧不慢的抽出了被宇文适握住的手。

“广陵王很喜欢拿我杜吟萱寻开心?”

若换成她人来说,或许还真就是怨气,在杜吟萱这里,宇文适便感受到了一丝丝威胁的气息,这是一种警告,一个提醒。

宇文适愣怔了片刻,突然发出咯咯的讥笑声,随后凑近她耳畔,轻声道:“尊主果然是聪颖过人,可惜了,可惜!”

杜吟萱仔细听着他的话,却不明所以,待宇文适说完站直了身子,杜吟萱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也终于明白了他说的可惜是为何。

只见宇文临笔直地站在门口,平静的目光暗含波涛汹涌,冷漠地盯着他们二人,

“王爷~”

杜吟萱心里近乎崩溃,终于明白为何宇文适会突然来到这里了,也明白了凑近她是为何,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算计,可杜吟萱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

杜吟萱看向宇文适,目光暗含杀机,可这个时候的宇文适又怎么会怕了她,宇文临在此,想来她也不至于会动手杀人。

“本王是不是打扰了二位?”

宇文临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利刃,把杜吟萱心里那层保护壳一下一下的划开,直到它完全就破碎,这一次,宇文适分明是破釜沉舟,冒着生命危险跟她来阴的,够狠,够绝!

宇文适嗤声,“打扰算不上,毕竟是你的王府,我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就回来了。”

宇文临闻言一步一步向里面走来,身后韩空傻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水谣里的两人,宇文临满不在意道:“在王宫里待乏了,就想回来了,三哥久疾初愈,怎么不在万銮殿好好休养?”

“相思难耐。”

宇文临闻言猛地握紧了拳头,按耐住自己的情绪,富有磁性的声音多了一丝打趣味,“见到了,可解了相思之苦?韩空,送广陵王回宫。”

送他回宫六字,宇文临终于是暴露了自己的愤怒,几乎是,察觉到了宇文临的怒意,宇文适也不敢含糊,没搭话便自觉地走了出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留下来,一下子之间走得只剩宇文临和杜吟萱了。

“王爷……”

杜吟萱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便什么也不说,等宇文临气消了,说不定还可以听她解释一下。

宇文临冷冷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感情,转身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宇文适在韩空的监视下离开了靖王府,还是头一回觉得离开了靖王府会变得抑郁,好像心里多了一些烦扰,堵得心里异常沉闷。

漫无目的地走在金都的街道,没人灯火,没了人烟,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只有夜色。

“你不该这么颓废!”

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宇文适停住脚步,原来他一直在跟着他。

宇文适转头看着岔路口的国师,他坐在马车里头,掀开别帘子看着他,露出令人费解的笑意,不知嘲讽还是欣赏,宇文适只觉得一阵心烦,讥讽道:“国师,这等下策,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了。”

国师闻言不以为意,笑道:“当然,也需要像广陵王这样敢于行动的人。”

宇文适不屑地冷哼,可事实是自己终究背着良心做了这等苟且的事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国师刚回金都就对靖王府下了手,下一步又是想做什么?”

“下一步,自然是接广陵王回宫。”

国师调侃道,宇文适冷哼一声,还是进入马车里,马车缓缓起步,哒哒的马蹄声极有规律,一下一下地响着,马车向着王宫前行,国师缓缓道来:“靖王无心继承王位,太子懦弱无能,若他继位,徽月将亡矣!”

所以他的目的很明确,宇文适也明白国师是想要他继位,可眼前又何止宇文临这个障碍,宇文适道:“左相及其同党必定维护太子,国师还能力挽狂澜吗?”

“大王年岁已长,亳王建树不多,不到万不得已,想必朝中大臣也不支持他继位,而小皇子默资历尚浅,这王位不过是你与太子之争,如今这双腿恢复,朝中大臣大部分还是向着你的。”

看国师胸有成竹,宇文适心里倒没有那么欣喜,毕竟这条路走得越远,他做错的事情就会越多。

“可这与挑起宇文临和杜吟萱的误会有何干系?”

听宇文适突然发泄心里的不悦,他是被困了二十年的猛兽,突然得到了解脱,国师最怕的还是他会迷失了自我,可看他还保持着理智,国师甚是欣慰。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可是广陵王,靖王的通灵宝玉还在你这里,你可有用它来看过杜吟萱的身份。”

宇文适闻言低垂着眼眸,看过,他也不止一次在墙头偷偷观察杜吟萱了,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身份,“卡扎伊娜尊主。”

“她的势力不可小觑,我们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劝靖王争王位,你难道想靖王与你争夺这王位?你争得过他吗?”

面对国师的咄咄逼人,宇文适沉默不言,他说的一句都没有错,现在的宇文适已经没有了可以和宇文临相争的资本,以前的他是太子,是人人拥戴的下一任君王,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活死人,他已经被人们遗忘,再次出现也激不起什么风浪。

沉默良久,耳畔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许久,国师哀叹道:“若非素馨,我倒是希望靖王可以继位,徽月好不容易强盛,我不想这只是一场黄粱大梦。”

“你这次回来,多半是因为我母妃吧,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救她呢?”

宇文适冷眼睨着国师,对于这个所谓的师伯,他总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整个王宫的人都要她死,我又能如何,只是这些年,离开这个令我悲痛的地方,却时常想起这个师妹,几日前,听说她回来了一趟,我不过想回来看看她,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宇文适更是不屑,反倒把国师的行为当做是惺惺作态。“你根本不想替我母妃报仇。”

“对,我不想。”

国师在承认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像是在堵宇文适的嘴一般,滔滔不绝讲了一堆,“大王何错之有,他也只是一个可悲的人,靖王又有何错?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只会哭闹的小孩子,黎妃不过也是被利用的可怜人,我该找谁报仇?找安睇王后吗?广陵王啊,你可愿意下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听来听去,宇文适只听清了最后一句话,当即冷笑道:“那你现在谈何帮我?”

国师有足够的耐心在解释,“我可以帮你拿回属于你的王位,可安睇王后,我想她也习惯吃斋念佛了吧。”

提到他喜欢的人,国师果然语气都多了一些爱惜,宇文适不禁扬起嘴角的一抹笑意,试探道:“你不怕我得到王位,会杀了你心爱的女人,和她的宝贝儿子?”

国师仰头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会,我了解你,你杀不了他们母子。”

是吗?

宇文临心里也不信,也许有一天,他会让安睇王后跪在他母妃的坟前,跟她认错。

第五十七章:别人都和好了

看到杜吟萱走过来,在书房门口守着的韩空立即迎上去,道:“王妃请稍等,属下进去通报一下王爷。”

杜吟萱木然地点了点头,三天了,这是多少回来书房见宇文临她也快忘记了,他始终把她拒之门外,久而久之,杜吟萱也心灰意冷了,还在过来不过是出于执念,对,仅存的一点执念。

“王爷,王妃求见。”

韩空在宇文临身旁小心翼翼说来,他其实不太相信宇文临会让杜吟萱进书房,而其他时候,他也不愿见她,果然不出意料,宇文临头也没抬,直接回绝道:“没见到本王在忙吗?让她走。”

韩空叹气摇了摇头,还是出门去了,见他垂头丧气的出来,杜吟萱心里也猜到了八九分,只是习惯了,也更麻木了。

“娘娘,回去吧。”

杜吟萱还想再争取一下,却也只能和韩空诉说,“韩空,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王爷的事。”

“属下知道,可王爷现在盛怒难消,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再等等吧。”

“可都三天了,他还是不愿意见我。”杜吟萱说着望向书房,那道门突然变成了她最大的枷锁,把她与宇文临隔绝了。

“王爷近日也有些乏累,娘娘你就别伤心了。”

许久,杜吟萱叹了一口气,道:“行,那你记得照顾好王爷,别让他太累了。”

“嗯。”

杜吟萱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往前走,离开之际,见一个男人风风火火走了过来,从她身旁经过,真如脚底生风,见着了韩空大老远就嚷嚷道:“韩空,韩空!”

韩空闻言看向来人,惊道:“唐少主!”

那人心急火燎,一边推搡着韩空,一边走上了书房门前的台阶,“韩空,快,我要见你们家王爷。”

“好,唐少主请!”

韩空说着开了门,杜吟萱回头望去,只见那年轻男人进了屋,那扇门要是也向她打开那该多好!

可如今,她还是要去通知一下左灵焰,她的夫君还是找了过来。

回到云水谣,杜吟萱和左灵焰说了实情,只见左灵焰眉头纠结地拧在了一块,手心闹着冷汗,好一会愤恨道:“看来他是存心想要赶尽杀绝了!”

“现在是你要不要见他?我想,在众人面前,他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何不乘此机会讲清楚。”

左灵焰思前想后,恨意难平,她是想见唐越龙,不过不是想他,是想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见左灵焰目露杀气,杜吟萱手掌心轻轻覆在左灵焰的手上,她顿时清醒了过来。

“灵焰,你了解江湖之事,杀了唐越龙后果不堪设想,我想你也不想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

“罢了,我不想见他。”

左灵焰还没走出云水谣,便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那道急切的声音。

“媳妇……”

媳妇?杜吟萱闻言不可思议地啧啧称叹,叫得还挺亲切。

左灵焰生无可恋地折回杜吟萱身旁,就见门口跑过来刚才那个风急火燎的男人,见着左灵焰就扑了过来,把人牢牢抱在怀里,像看到心肝宝贝似的嚎叫着。

“媳妇,你可让为夫好找……别再离家出走了,为夫好想你!”

杜吟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夫妻,唐越龙在左灵焰面前就是一个爱哭的小奶狗好吗?反观左灵焰,一脸嫌弃的模样,杜吟萱突然意识到原来武林盟少主唐越龙是个惧内的男人,不可思议,这让世人知道了可不得惊掉了下巴。

“你滚开!叫人来杀老娘不成,你还想自己动手?”

左灵焰一把推开了唐越龙,吧嗒一声坐下,杜吟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自顾自的喝着茶,默默看着左灵焰发脾气,而唐越龙在哄着。

“媳妇你说什么?有人在追杀你!”唐越龙闻言火冒三丈,杜吟萱听着语气不对劲,立即看向唐越龙,见他两眼喷血的样子,左灵焰见状神色也微微变化,不是唐越龙在杀她,难不成还是他父亲?

“是她!”

唐越龙阴鸷的眼神使杜吟萱为之一颤,可下一瞬他看向左灵焰,又是满眼的疼爱与宠溺。

“媳妇,别生气了,回去我把那女人杀了给你报仇,媳妇,你跟我回家吧,这都快过年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唐越龙蹲在左灵焰面前,握着她的手祈求,又是抱怨又是委屈的,左灵焰不为所动,却是没有甩开他的手,杜吟萱真觉得这个男人看着左灵焰的时候,他的眼中似有星星一般,只有看向自己觉得最珍贵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可是那句话他说的太绝对了,为了左灵焰,真的就可以杀人?既然如此,为何让她做妾?

“杀?杀了?”

杜吟萱终究是出了声,他说的那个女人一定是指的他的妻子。

唐越龙向杜吟萱看过来,眼神恢复漠然,不过还是微微一笑道:“多谢靖王妃这段时间对灵灵的照顾,唐某在此谢过了。”

说罢唐越龙起身向杜吟萱抱拳微微一鞠,又是让杜吟萱震惊,杜吟萱起身回敬道:“唐少主客气了,我与灵焰初见便觉得投缘,互相照顾而已,唐少主不必惦念。”

“吟萱,是该好好谢谢你的,若非你相助,我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左灵焰起身牵着杜吟萱的手,面对他们夫妻二人的道谢,杜吟萱反倒觉得受之有愧,没有她,以左灵焰的武功,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这个人情算我唐家欠靖王府的,”唐越龙妻唱夫随,真羡煞了杜吟萱,不过这样子也好,左灵焰和唐越龙恩爱如初,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既然唐少主觉得欠了靖王府一个人情,那吟萱就在此提一个要求,不知唐少主可否答应?”

唐越龙含笑道:“王妃请讲!”

杜吟萱见左灵焰也是认真地倾听,顿时笑意浮现在脸上,“我先祝二位有情人情深到白头,我这人啊,就想听喜事,什么时候你们多个小不点就当是还了靖王府的人情了。”

左灵灵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娇羞道:“吟萱你真调皮。”

杜吟萱看着左灵焰的笑容,太美好,也难怪唐越龙爱惨了她。

杜吟萱笑了笑,是调皮了。

第二日,唐越龙带着左灵灵走了,杜吟萱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云水谣也变得寂静了许多。

送他们夫妻出门之时,杜吟萱终于可以跟宇文临说说话,可见着他和子澜形影不离,杜吟萱心里顿时像堵了一块巨石,原来想的所有话语,一时间被她抛之脑后,竟没有主动和宇文临说话,直到宇文临又消失在她视线里。

杜吟萱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想起左灵焰说的“夫妻两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认错的。”

等回头了,才发现宇文临已经不在她的视线里了。

除夕夜,万銮殿。

小宫女端着一套喜庆的浅灰袍来到宇文适身旁,微微揖身道:“殿下,诸位大人都已经到齐了,除了默皇子,各府王爷也到齐了,大王在等您,殿下您真的不过去吗?”

小宫女头深埋着不敢正视宇文适,说罢耳畔飘来宇文适略微不耐烦的声音,“又是你!”

小宫女头埋得更深了,来万銮殿照顾殿下也有些日子了,这殿下脾气古怪得很,一点也不近人情。

记得他刚从宫外回来那晚,她还在担忧该怎么解释那副画丢了的事情,宇文适突然回来,见她在万銮殿门前徘徊,阴鸷地质问着她,“你在这个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殿下,奴婢只是过来打扫的。”她慌张之下只得胡扯,谁知宇文适阴阳怪气道:“打扫?可扫到了什么你想扫掉的?”

她抬起茫然若失的双眼看着宇文适,解释道:“殿下,奴婢阿离,真的是大王派奴婢来万銮殿服侍的,这几日殿下不在万銮殿,奴婢都是过来打扫了就离开,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敢有什么想法。”

宇文适冷哼一声:“你倒是伶俐,脸说辞都想好了。”

说罢他人进殿去,她也想着纸包不住火,宇文适迟早发现画没了,当即坦白道:“殿下,案桌上的画被靖王拿走了。”

宇文适闻言停住脚步,回过头诧异道:“什么画?”

她也困惑了,殿下怎么不知道是什么画,她以为是宇文适的画太多了,不知她指的是哪一幅,又道:“殿下,就是靖王妃的那幅画呀!”

说完只见宇文适惊诧了片刻,随即脸上渐渐荡开一抹笑容,阿离一惊,这笑容像极了奸计得逞时的笑容,让她心头一颤,更觉阴冷了。

在她不知进退之时,忽闻宇文适浅笑道:“不过一幅画,丢了就丢了,值得!你退下吧!”

“是。”

阿离诚惶诚恐从万銮殿出来,往后每日送照旧送三餐到万銮殿,今日一早,大王身边的宋公公来通知她今晚一定让广陵王去参加御花园的晚宴,奈何这主子听了之后半点回应也不给,她也只好催促了。

宇文适倚着案桌,还在考虑,阿离只好一直站在一旁等着,许久,宇文适若有所思问道:“靖王爷和靖王妃在一起么?”

阿离闻言努了努嘴,双眼眨了又眨,一股子好奇心,完全猜不透宇文适的想法,阿离轻声诺诺应道:“在一起的。”

宇文适倒是觉得新奇,宇文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这才过去了多久,按照他那傲世的性子,应该是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做出出格的事情,怎么这次对着杜吟萱,他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去凑凑热闹吧!”

说罢宇文适薄薄的唇角微微上扬,阿离抬眸看了一眼,竟想到了玉树临风这个词。

第五十八章:越闹越糟

御花园里一场盛大的晚宴,宫里华灯初上,从万銮殿赶往御花园,一路上的熙熙攘攘总让宇文适心生一股陌生的感觉,太久没有见到王宫这么热闹了,从来都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在万銮殿里度日如年。

来到御花园,还未入座,远远地看着喧嚣的人群,皇亲国戚都在,还有别国使臣,而人群几里那对不和睦的夫妻甚是惹眼,宇文临的目光从未在杜吟萱这里停留过,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舞姬起舞,而她也习惯了他的忽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如今宇文适恢复了,对于那些失去的东西,竟也变得执着了几分,总觉得那些权、势本就是宇文成泰欠了他,眼睁睁看着宇文临从他这里剥夺走了。

可是,现在这样看着那个无辜的女人因为他丢失了笑容,本该无动于衷的他,却在看到杜吟萱无意瞥见他之后立即转移目光之时,心隐隐作痛,那是一种疏远,或许等他真的走上复仇之路,远离他的人会更多。

“广陵王殿下请上座!”

守在宴会入口的禁军统领刑大人见着宇文适在入口愣怔了好一会,终于是上前去叫人。

宇文适微微一笑,颔首便迈步进宴席,这次倒是把他安排在了太子身旁,和宇文临的位置相隔甚远,席位以大王为中轴,向两边延长呈“八”字形,将御花园面向弥勒湖的一个空地包围住,宇文适在对面临近大王的坐席,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而宇文适是在对面第四个席位。

在一旁的便是太子,太子身旁又是左相,左相之后是国舅临近宇文成泰,而现在对面就连国师也只能屈居宇文临身后,想来是这次众人发现了宇文临的不悦,也不敢得罪他了。

“适儿,怎地来得这般迟缓?”

入座片刻,宇文成泰见着宇文适才来,本欣赏着美人的舞,却还是转头问了一句。

宇文适闻言从容应道:“回父王,儿臣有事耽搁了,扰了父王雅兴,儿臣自罚一杯,还请父王莫要因此扫兴。”

“哪里的话,你来了,父王高兴。”

宇文成泰略显沧桑的语气传入杜吟萱耳中,她抬眸看了宇文临一眼,想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反应,然而宇文临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自顾自的看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

杜吟萱鼓足了勇气,伸手环抱着宇文临的臂弯,至少在这个场合,他不至于跟她生气。

只是她环抱着宇文临的臂弯,他没有推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就这样僵着,她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跳舞的舞姬。

众舞女身着飘逸的红装,身姿灵动,却都只是给中间那位五官异常深邃的美人做陪衬,这么一个寒冬腊月的日子,那人却是玉腰半露,只着一身轻纱,犹如一顿红梅雪花,在御花园中央燃情绰约。

她的确很美,花一样的容貌,雪一样的肌肤,秋水一样的姿容,难怪全席的人都在看着她,就连宇文临也不能免俗。

杜吟萱忽然心生一抹悲凉,她在想什么,这个人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有情有欲,她怎么会想着他可以一生只要她一个女人。

“这女子真美!”

突然听宇文成泰赞美那女子,杜吟萱便倾耳听了片刻,又听得熹贵妃笑容可掬道:“大王,这女子既是蒙丹今年献给我国的贡品,必定是个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一旁,亳王的话隐隐传来,“国师大人,这舞姬倒是个美人,蒙丹此次敬献这么一份特别的贡品,莫不是想与我徽月联姻?”

“蒙丹识时务,可惜用错了方向。”国师大人言意不清,杜吟萱凝神继续听。

“贡品只能是贡品,即便是大王看上了她,也不能在后宫某一宫之主,徽月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强盛,大王心里清楚不能轻信别国的任何人。”

“国师言之有理!”

宇文亳抱拳道,又津津乐趣地看着舞蹈。

贡品?

杜吟萱在心里默念着,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松开宇文临的手,杜吟萱没抬头,没发现宇文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样的话该是伤到她心里了。

杜吟萱抬眸看向宇文临只是,他已经看向别处,甚至于他到底发现没发现杜吟萱方才环抱过他的臂弯,杜吟萱也不清楚了。

起身没道一句话便离席,换做别人,应该是会被叫住,然后训斥此人不知礼数,可杜吟萱离席之时,却连宇文临都不曾问一句“去做什么?”

她走后,宇文临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空空如也的席位,眉心更多几分愁绪。

国师见状,赶忙搭话道:“臣见靖王愁眉不展,想必近日诸多烦心事,臣愚钝,也不知靖王心中所忧何事,若靖王不嫌弃,倒也可以说与众臣,臣等愿为靖王分忧!”

这时候提及他的不快之事,五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会惹来宇文临的恼怒,而宇文临在这宴会上恼怒,以他的性子几乎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而这些事情将会影响到他在群臣和百姓心中的形象。

可宇文临终究是宇文临,没人能撼动他在徽月的地位。

听国师那些莫名其妙的阿谀奉承,宇文临从容道:“多谢国师大人,不过区区小事,不敢劳烦国师大人费心,大人有此心意,不如为我父王分忧!”

见着宇文临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却是如寒冰一般,这冬日似乎多了一丝刺骨的凉席,国师不禁心里一震,宇文临才是最适合继承王位的人,可惜了可惜,他的师妹绥元王后不仅失去了后宫权位,还失去了性命,宇文适也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他不能倒戈,一定要帮宇文适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臣知罪!”

国师不紧不慢道来,宇文临心里烦躁,便不再理他,若非有别国使臣在座,他又怎么还会待着这里?

离席的杜吟萱绕到御花园后面,在水池边坐了好久,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不属于她,她也融不进去,瞧着水里的倒影,夜色无边无际,飞檐上的灯笼随风摇摆,许久后才走过来一个人影。

看着杜吟萱落寞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杜吟萱闻声转过头来,却见一道白影一蹿,蹿到了她身边,和她并排坐着。

“你跟他吵架了?”

“嗯。”

杜吟萱重重点头,许生问:“为什么?”

“他很怀疑我。”杜吟萱望天长叹,“他不是一个专一的人,身边的女人太多了。”

见着她欲言又止,许生沉默着等她把话说完,杜吟萱顿了片刻,又道:“可能他还觉得我就是来给西蒙为了消战送来的贡品,始终是不待见的,我不知道该不该留下。”

许生不能理解她的心境,只是觉得她变了,没有那么无忧无虑了,许生一手拍在杜吟萱肩膀上,朗声道:“没事,你自己做决定吧,反正,我是要离开王宫了。”

“为什么?瑾言姑姑不是接受你的身份的吗?”

面对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许生愧疚不已,不该让她知道的,反倒让她跟着烦恼。

“瑾言接受我是灵芝化人的事实,却未必接受我对她的感情。”

杜吟萱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是我误解了,我一直以为你们很幸福。”

“瑾言说她想去看江南二月的杏花,那时候我想回到她身边。”

许生学着杜吟萱的样子看着遥远的天边,杜吟萱笑了,道:“行,要不要我帮帮你?”

杜吟萱笑了,许生便觉得这四周都充满了生机。“先处理好你的事情吧,傻子。”

杜吟萱呆若木鸡愣怔在原地,什么时候她变成了傻子了?

“好吧。”

许久之后,宫里盛开一场烟花,新年的氛围被渲染到极致。

回到清宁殿之时已经是烟火清凉,气氛有些怪异,在王府里还可以分开睡,可清宁殿只有一张床。

如今他们都在互相猜忌,宇文临身边女人很多,杜吟萱知道的,说不定躺他身边的女人也很多,杜吟萱想着就不是很想和宇文临有什么关系,明明趴在桌子打了许久的呵欠,杜吟萱还是没有上床睡觉的动向。

一旁宇文临都看不下去了,“王妃还不打算休息?”

杜吟萱听他一句话,霎时清醒了过来,摇了摇迷迷糊糊的脑袋,“啊?你睡吧,我不困。”

宇文临不依,冷峻的目光看得杜吟萱背脊发凉,忽然听他问:“你在想着谁?”

“没有。”

“是吗?杜吟萱,你是觉得跟本王就寝是在玷污你?”

杜吟萱实话实说,换来宇文临一声冷哼和不屑的一句话,这人分明是在诬陷她,杜吟萱愈想心里愈悲凉,只是也懒得与他争执什么。

“没有,王爷怎么会这么想?”

瞧着杜吟萱漠然置之的模样,连回应他的话都显得冷淡,宇文临刚消的怒火又一次被她激起,这女人总有办法让他生气,“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

听出他生气了,杜吟萱也无奈,他又多了一条易怒的坏习惯。

杜吟萱欲言又止,他又怎么会在意她那些想法,又怎么会为了她放弃那些如花似玉的佳人,说出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何苦要招他取笑?

“我……我睡榻上好了。”

杜吟萱起身往软榻走去,宇文临按耐心中膨胀的怒火,冷峻道:“你是怕本王会发现什么吗?”

“……”

杜吟萱伶仃的背影忽然愣怔住,他现在是连她的清白都不相信了?杜吟萱隐忍的委屈也顷刻间发泄了出来。

“说到底你还是在怀疑我对你不忠贞,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宇文临,你又没碰过我,你凭什么质疑我的清白。”

随着她的吼声,宇文临微微惊愕,这是他未意料到的,杜吟萱居然也生气了。

片刻,宇文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杜吟萱只觉得毛骨悚然,果然听到宇文临道:“那本王现在就证明一下,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不可能的!

杜吟萱心里就一个想法,她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宇文临发生关系,没逃几步,手腕被宇文临桎梏住,杜吟萱试图挣开,发现她的这点力气与他比较,不过是卵与石的对比。

“宇文临,你放开我。”杜吟萱愤愤不平地仇视宇文临,他却是在用他最大的力量在捏着杜吟萱的手腕,仿佛一定要把它捏碎一般。

“是你在逼我!”

宇文临一声低吼,另一只手环抱着杜吟萱的软腰,轻松把人提起,三两步之后把人往床上扔去,覆/身压/下。

“宇文临,你疯了?”

杜吟萱挣扎着要站起,被他按着肩膀一推又倒回床上去,顺势就一只手禁锢了杜吟萱的两只手,杜吟萱越是挣扎,他越是像个发怒的野兽,疯狂地撕扯杜吟萱的衣服,不给她一丝逃脱的机会。

“啪!”

杜吟萱一只手终于挣脱桎梏,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过,周围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空气中只剩下了两道呼吸声。

宇文临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意,可是这疼意并没有他心里那么疼。

“对不起~”杜吟萱弱弱地道来,声音小如蚊鸣,随后却传来宇文临肆意的笑声。

“呵呵呵……”

杜吟萱像个受惊的木偶,就连害怕都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来,恐惧渐渐占据她的周围环境,宇文临愠怒地看着她,齿中吐出几个字。

“打得好!”

说罢宇文临一怒之下甩袖离开,只留下衣衫不整的杜吟萱烦躁不安。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开门进来的是脱脱,“王妃,王爷让属下来带王妃回府。”

杜吟萱木讷地点了点头,或许在王府里等着她的正是一纸休书。

第五十九章:劳燕分飞

杜吟萱在王府里信步游走,脱脱近来如影随形她也习惯了,想离开又舍不得,每日见着宇文临早出晚归,她虽心疼却不能靠近他,只盼着不要再吵下去便好。

清晨霜重雾浓,四周显得更加寂静,这样的清晨很适合偷听,行人落地脚步声很小,然说话声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晰可闻,王府里两个丫鬟不知因何事喋喋不休,虽是扰人清宁,到现在的杜吟萱还是不要在王府里再出事端比较好,同脱脱挥了挥手,指着来时的路,示意她“我们回去。”

然而还未走几步,便听得其中一个丫鬟有心质问:“巧儿,你的胆子怎么越来越大了,子澜姐姐的东西你也碰?”

她无意偷听别人谈话,却管不住那颗好奇的心,便驻足片刻,听得另一个丫鬟回应道:“子澜姐姐近日都在陪着王爷,添了不少新衣裳和首饰,这些东西都是她不要的,我就觉得扔了可惜,就跟她拿过来了。”

杜吟萱闻言身子禁不住一哆嗦,连忙快步离开,脱脱依旧跟上杜吟萱的脚步,询问道:“王妃,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杜吟萱停下脚步,看着脱脱,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

脱脱陪着杜吟萱来到书房外,静静等着韩空的消息,眼见着杜吟萱双指锐利的指甲插进手掌心的肉里,脱脱却无法去劝她平静下来。

没一会,韩空垂头丧气出来,杜吟萱不看他神色也猜到了结果。

“王爷还是不愿意见我?”

“嗯。”

韩空沉重地点了点头,杜吟萱目不转睛盯着书房禁闭的门口,她是想把这扇门看穿,看出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可是有没有勇气这么做。

“韩空,你老实告诉我,子澜在不在里面?”

“在。”

韩空又是无奈颔首承认,杜吟萱那双空洞的眼眸悄无声息落下一滴泪,韩空看得心慌意乱,脱脱也是惊慌失措,连连安慰道:“娘娘,您别哭了。”

杜吟萱停下珍珠般的泪珠,看向韩空,抽噎不止,“他总是出去,能告诉我,他去做什么吗?”

韩空犹豫许久,在杜吟萱的凝视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汗照边境出现狮蚁食人,那里与我徽月附属国长均接壤,王爷请缨前去治害,恐怕就要离开金都了。”

“与汗照合作吗?”

“这是必然的。”

杜吟萱闻言目光又黯淡了几分,“汗照派了谁来治这次毒虫害?”

“文桑公主。”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杜吟萱点了点头,大步上前就要闯书房,脱脱更是惊恐,这王妃做起事来还真是不计后果,脱脱和韩空还想拉住她,杜吟萱道:“脱脱,王爷若是离开金都,韩空也会离开,你别跟着我了,陪陪他吧!”

脱脱闻言忽地羞了脸,终究是让杜吟萱自己一个人闯进书房。

杜吟萱甚至怀疑,宇文适来找她,不过是宇文临的计划,为的是让她百口莫辩。

“砰……”的一声,房门被杜吟萱踹开,正如她当初自己踢轿门一般。

瞧着里面的情景,还不是很刺眼,杜吟萱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柔情蜜意的情况,却见宇文临手抚着额心,坐在案桌前闭目养神,一旁子澜乖巧地给他捏捏肩。

如此,她闯了进来却是打扰他休息了,杜吟萱心里升起一丝愧疚感,方才的怒火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子澜闻声惊吓了一下,温柔的神情立刻扭曲,多了些恼怒,“王爷说了不想见你,你过来做什么?”

杜吟萱沉静道:“子澜,你先出去,别等着我对你发火。”

“你……”

“你再受宠又如何,我才是正妃,一样有资格命令你,出去!”

想起那日她也是看着不怎么生气,却给了她一巴掌,子澜至今记忆犹新,满腹委屈地看着宇文临,宇文临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道:“出去吧。”

子澜温顺地点了点头,便往门口去,路过杜吟萱身旁,不忘冷哼一声,出了门顺便把门带上。

杜吟萱尽量不再激怒宇文临,小心翼翼问:“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能跟我说实话吗?”

“什么问题。”

宇文临抬眸看她,她还是很镇定,只是镇定过度了就已经是不在乎了,那么不在乎他的杜吟萱,总让宇文临没来由的怒火升腾。

杜吟萱轻抿着唇,似乎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宇文临没有催促,靠在背椅上居高临下看着她,安静地等待着。

许久,杜吟萱咬了咬唇角,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不休了我?”

“算是为两国的平和吧!”他想也没想便回答了。杜吟萱不甘心地咬唇,疼的却是自己,何必呢?

“真是为了两国的和平,王爷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徽月不动兵,西蒙又怎么敢挑起事端。”

她这完全不会服软的性子,可什么时候才会改变?一直挑着他在意的事情来提,宇文临吭哧一声,冷冷道:“不敢挑起事端?西蒙王欺瞒本王,把一个假公主送到本王身边,这不是在挑衅本王?”

杜吟萱闻言差点跌坐在地,身子不停地哆嗦,她的确是怕了,他何时确定了她是假公主?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

“本王不打算拆穿你,可如今你倒会给本王扣帽子!和三哥都搭上了!”

杜吟萱闻言心里防线又是顷刻崩塌,也已经懒得去做抵抗,“我没有,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你和三哥的事情,本王没兴趣知道,假公主一事,西蒙王最好是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等着徽月的铁骑踏平西蒙的那一天,出去!”

宇文临一口气说罢,又是赶人,决绝的语气不容抗拒,杜吟萱偏要挣扎,倔强地站在原地不离去,无疑又是火上浇油

“你不走我走。”

宇文临走罢,留杜吟萱在书房里,自己离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头晕目眩,杜吟萱俯身蹲下,始终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子宁和白苏来把她带回去。

第二日。王府门前整顿了一支队伍,宇文临出门来,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士兵,宇文临清冷地道一声:“起来!”

说罢一脚踩着马镫子便跃到马背上,眼见韩空也坐到马鞍上了,宇文临回头,看着送到门口来的管家和丫鬟侍卫,唯独没有见到他的王妃。

心里是有些空落落的,不知为何,看不到她便觉得无法心安。

“王爷,兄弟们都到齐了。”

韩空的马哒哒地在原地踏步,任主人和宇文临禀报,宇文临颔首,招来脱脱嘱咐道:“脱脱,本王不在府中,王妃的行踪你多多看着。”

最终还是说不出担心她出事的话,宇文临话说一半便缄默了,挥着手中的缰绳轻轻鞭策了一把白驹,马儿立即踏步向前。

走了几步,再回头,宇文临看到了站在王府门口很不显眼的角落里的杜吟萱,她的目光近乎绝望,呆呆地向他这个方向看,又不像是在看宇文临,这目光看得宇文临心里特别沉闷,只觉得好像要失去什么。

一路心里堵得慌,一直出了城,那种恐慌也愈演愈烈,始终萦绕着宇文临,久久都不能消散,宇文临抚着心口,今日异常难受。

宇文临的马缓缓停了下来,一整支队伍都停了,韩空上前见宇文临捂着心口,担忧道:“王爷,您怎么了?”

“韩空,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什么。”

韩空只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把他说得糊涂了,“王爷,您没有失去什么。”

宇文临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脑海里一直回想起杜吟萱的眼神,和她说过的话,“你再让我伤心,我就离开你,再也不回来了。”

一声一声重复着,扰得宇文临心神不宁。

“不对,回府!”

这种恐慌占据了他的思想,不断侵袭着他心里的一点点脆弱之处,就揪着他最脆弱的心不肯放手,这次,应该是真的失去了什么。

队伍整顿,宇文临和韩空策马回城,却见王府里一团乱糟糟的喧嚷着。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众人见宇文临和韩空回府,吓得是魂不守舍,丫鬟侍卫跪了一地。

“王爷恕罪!”

宇文临目光扫过众人,问:“发生了什么?”

管家抬起沉重的头颅,战战兢兢道:“王爷,王爷恕罪,王妃不见了。”

“不见了?”宇文临睨着眼看向白苏和子宁,阴冷的语气更让人毛骨悚然,白苏和子宁更加不敢抬头,颤声道:“王爷离开不久,娘娘回了一趟云水谣,就不见了,就连娘娘平时用的东西都不见了,什么都不见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

白苏抬头,呈过来一样东西,韩空见状,立即去取来给宇文临,原来是那个手镯和一封书信。

宇文临看着手镯,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隐隐作痛,他们之间仅仅只有这一份牵扯。

书信里寥寥几字,看得宇文临觉得异常刺目。

“王爷既心系他人,何苦娶吟萱,贱妾鸠占鹊巢,而今当离去,祝王爷与心爱之人百年好合。”

“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宇文临苦笑,终于是知道何为悲痛!

子宁懦懦道:“王爷,娘娘和广陵王真的没有关系,为何您不愿意相信娘娘呢?”

宇文临投来一记冷眼,子宁缩了缩脖颈,没敢再发声,众人担惊受怕,宇文临确实抬腿往外走去,管家和脱脱面面相觑,王爷不管这事?

可是等到他们真的追了出来,宇文临和韩空的马已经不在王府门前了。

离开金都的第一个晚上,在外面扎营,篝火已经快要熄灭,夜色重重,帐外,宇文临忽然拿出那手镯,莫名地就想起杜吟萱的笑容。

韩空猜他是睹物思人,又不敢肯定,“王爷,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韩空,本王是不是做得过分了点?才会让她决意离开的。”

宇文临紧紧握住手中物件,就好像握住的是离开他的杜吟萱。

“王爷对王妃的要求苛刻了些,这一次,王爷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王妃。”

宇文临又回忆起杜吟萱那绝望的目光,心狠狠地绞痛着。

第六十章:挪木格

徽月地处于汗照的南方,隔着长让壤和长均两国,走了十四日的路程,宇文临到了挪木格。

在光秃秃的树林里,落叶归根,天空湛蓝,明明有暖阳,冷风却是冷刺骨,看着见面的木板上的字——“挪木格”,箭头指着右边。

那是一条小径,蜿蜒曲折。

“王爷,我们到了。”

宇文临点了点头,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原来是翻过了一山,此处相对于其他地方而言,乃是小山丘,山势隆起,低头可见远处炊烟袅袅,一座小镇赫然跃于眼中。

从小丘下来,便见着一队人马在小丘脚下等候。

红鬃烈马上的女子明眸善睐,身着一身朱红色褙子,衣襟和领口绣着繁密的花纹,却都是深浅不一的暗红色,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把毛茸茸的帽子往头上一遮,便只见她一张小脸。

见到宇文临的时候,马上的文桑公主嫣然一笑,立刻跃下马,宇文临抿嘴一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宇文临也跃下马。

“文桑……”

两人相对走来,文桑公主突然拥入他怀中,小脸在他胸膛蹭了蹭,十分的温顺乖巧,宇文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却没有看到。

“临,你总算来了。”

文桑公主手轻轻柔柔地攀在他肩膀上,仰头看着他的容颜,脸上笑容渐渐绽放如花蕊。

“嗯,灾情怎么样了?”

宇文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抱着她,文桑公主忽然伤心地低垂着眼眸。

“一天比一天严重了,刚开始还只是啃食一些农作物,可是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这些小地方的粮食也不够它们食用,前一阵子发现它们开始啃食牲畜,现在又是人。”

宇文临闻言终于是推开了文桑公主,又问:“死去了多少人?”

“十三人,都是毫无预兆就被狮蚁群攻击。”

闻言宇文临也沉默了,毫无征兆,那就无从下手了,当务之急是抓住这一群狮蚁,然而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引它们出现。

“父王派我来此已经一个月有余,我什么都没有做好,狮蚁啃人还是时常发生,我只有求助于你了。”

文桑看向宇文临,情深脉脉,宇文临不经意地看向远处的炊烟,就这样忽略掉了。

文桑努了努嘴,却没有不悦,又道:“这些狮蚁啃人是一根骨头都不剩的,对于它们下次的行动,我们也一无所知。”

宇文临收回目光,问:“文桑,你可有调查过死去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你怀疑是仇杀?”

“没有可能吗?”

文桑摇了摇头,“没有,这些死去的人没有任何联系,出事地点也不相同,没一点相似的特征,他们被狮蚁啃食,纯属意外。”

意外?

太多的意外糅合在一起,就不显得是个意外了,宇文临点头,“好,近日可有狮蚁的踪影?”

“没有,它们每次行凶过后都是遁地就走,真的是毫无踪迹可寻,我现在也只有想办法让附近的百姓安全撤离。”

宇文临又看向那片炊烟,红砖黛瓦的一个小镇,左右不过二十来户人家。“这里,可有被狮蚁侵袭过?”

“没有,都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出现。”

宇文临更是疑惑,“人烟稀少的地方,它们若是食人果腹,怎么不选择人多的地方?”

“这个就不清楚了。”

文桑公主微微一笑,看着宇文临身后的士兵,又道:“临,你刚到此地,风尘仆仆的,还是先休息一会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先洗个澡,休息片刻,我一会再去找你。”

“也行。”

文桑公主等人目前在小镇的一家小客栈里住下,这里的老人妇孺也撤退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壮丁,暂时协助文桑公主和士兵。

在客栈房中,宇文临沐浴更衣后,文桑公主给他送来了一件灰色狐裘,披在宇文临身上,刚好合身,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文桑贴心道:“临,挪木格寒风凛冽,到了夜里更是钻心刺骨的,我倒叫你来受苦了。”

宇文临接过文桑手中的环带,没有系上,“挪木格与长均接壤,出了这样的事,不及时控制,长均必受牵连,毕竟是徽月附属国,大王也不希望长均出事,何况,这是你的事,我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说罢宇文临把文桑披在他身上的狐裘取了下来,折叠整齐后放到榻上去,口中道:“还未到夜间,这点冷意还不算什么。”

文桑嫣然一笑,到软榻上坐下,眉眼含笑,一直没离开过宇文临,道:“临,我没想到我们再次相见竟然是在我汗照的边境,而不是国都。”

“怎么了文桑,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宇文临惊疑,文桑佯装不高兴,努了努嘴,可怜道:“有,当然有啊,我还以为我们再次相见,是你来我汗照提亲的呢!”

“我……”

此时此刻,宇文临甚是难为情,毕竟是他动心过的女子,只是现在,他脑海里却充满了另一个人。

“文桑,有件事情我想你应该听说了。”

文桑依旧不悲不喜,也不嗔不怒,只是变得沉静了。

“我知道,我没怪你,西蒙为了休战,把公主嫁给了你,临,我相信娶那位公主并非你所愿,只是大王将她许给了你,而大王毕竟宠爱你,你也不想他失望。”

宇文临虽是文桑,心思却有些游离于这屋子之外,按照文桑对他的了解,按照他给世人若知道的一些事情来分析,文桑没有分析错,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可人终究是会变的,为何会娶杜吟萱,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绝对不是他不能抗拒宇文成泰的旨意。

也许,只是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年龄,突然想有一个家罢了。

宇文临收回思绪,轻抿一口忍冬花茶,道:“文桑的分析一直很透彻。”

“可我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娶我过门,你都娶了两个妻子了,还不肯娶我吗?”

面对文桑灼热的目光,宇文临忽然之间多了一些压力,该怎么让她放下对他的感情?这是件难事。

宇文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想过于直接的回应。

“文桑,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找到狮蚁的聚集地,至于儿女私情,可以先放下。”

文桑红润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展开一个浅浅的笑容。

“好,临,我也不想你为难,只是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吧!”

宇文临沉下心,道:“在我回去之前,会给你一个答复。”

文桑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个答复未必是娶她!失落感一点一点堆积在心里。

“我们去看看最后一人出事的地方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好,我带你去。”

她又换了一副笑颜,领着宇文临出门。

离小镇不愿,四周一片荒凉,天空划过几只黑鸦,留下凄惨的鸣叫声,随后落在不远处腐烂的动物尸体上,没一会又飞走了。

“就是这里,我们看到的时候就只剩一具白骨了。”

文桑公主指着一处枯萎的天堂草丛 ,这些天堂草傍着一块巨石,巨石裸/露在地表上,灰白色的颜色,风吹化的轻沙还停留在其表面上,看着多了一些朦胧。

“尸骨呢?”

“埋了。”

“是女尸吧!”

文桑公主惊奇地看向宇文临,道:“你怎么知道?”

“遗落了发簪。”宇文临指着草丛,文桑公主看过去,看了许久才见着隐在草丛里的发簪。

“看来他们来抬尸骨的时候还是粗心了,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是一个少妇。”

文桑公主蹲下身子把发簪捡了起来,手指拿住尖端端详了一会,只见发簪为木制,呈桔梗花的形状,文桑道:“你猜得很对,这种发簪在挪木格,只有少妇才戴,这是最惨的一个,她还怀着身孕,一尸两命。”

“之前死去的人呢?”

“有小孩,有老人,几乎都有。”

两人霎时陷入了沉默之中,果真毫无头绪。

这沉默没被两人打破,而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年人。

远处,从风沙中缓缓走来一个佝偻着后背、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她步履蹒跚,拄着一根拐杖,每走一步,都要驻足片刻,捶了捶腰,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继续走着。

宇文临和文桑公主面面相觑,皆快步向那老婆婆走去,没一会,就见那老婆婆弃了手中的拐杖,缓缓坐在地上,轻轻捏着她的小腿。

待他二人走近,老婆婆显然没有注意到有人从她身后走来,依旧是揉着她酸疼的腿肚子,嘴里喃喃细语,也不知说着些什么。

“老人家!”

文桑公主蹲下身子,在她身旁轻唤一声,那老婆婆却很显然受了惊吓,露出惊恐的神情,一声惨嚎之后倒向了一边。

文桑公主连忙把人扶住,愧疚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婆婆抚了抚自己的心脏,历经岁月沧桑,老人家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十分厉害,也深感无力。

“哎哟,年轻人,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老人家,是您没有看到我们罢了。”文桑公主说罢老婆婆才艰难地转过身,才看到了她身旁的人。

宇文临高大的身型站她文桑公主身旁,老人家自然是要仰头望着他,可老人家显然是脖子不好使,转过头只见着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不看人。

文桑公主:“老人家,我扶您起来,这地上凉,别坐地上了。”

老人家咧嘴一笑,拄着拐杖,在文桑公主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随后抚着文桑公主的双手慈祥地笑着,“小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

文桑公主被夸得脸上浮现两片红晕,顿时娇羞不已,“老人家您夸奖了,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呢?”

老人家闻言唉声叹气道:“小姑娘,婆婆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呀,我都这副老骨头了,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来这里呀?”

文桑公主心疼地“哦”了一声,目光流露出心疼与难过,放开了老人的手,文桑公主转身投入宇文临怀抱,撒娇道:“临,看这老人家甚是可怜,我们送她回家好不好?”

宇文临看了老人一眼,却发现她心虚了一般,迎着宇文临的目光不足一眨眼的时间,就匆匆避开。

宇文临点了点头,“好!”

文桑公主笑逐颜开,转身又扶着老太太,道:“老人家,您家在哪里呀?我们送你回去。”

“家?哪有什么家?早没了。”老太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文桑公主心里一紧,着实难受得很。

“老人家,那您的儿女哪去了?他们都不照顾你的吗?”

“都被那群狮蚁给吃了,渣渣都不剩啊,”老太太更是哭得惨绝人寰,手中的拐杖一下一下敲打着地面,恨不得戳穿一个洞。

可她越是闹,便会越累,哭着哭着,老婆婆身子一瘫软,文桑只觉得这人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重到她一时承受不住,差点就和老人一起摔了,还好宇文临赶忙过来扶着老太太。

“文桑,我来吧。”宇文临道。

文桑公主点了点头,放开了老太太,“临,这老人家怎么办?”

宇文临莫名的想起来方才她的眼神,不管此人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别想耍什么花样,“无家可归,无子女赡养,先带回客栈安定一下吧?”

“也只有这样了。”

文桑公主点头赞同,宇文临蹲下身子把老人背了起来,文桑公主担忧道:“临,你小心点。”

“无妨!”

宇文临嘴上虽这么说,心里的疑团也越来越浓,一个花甲老婆婆,身型又不是很肥胖,为何会觉得沉重,宇文临眼角不经意地向后瞥,想确认一下这老婆婆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然而,她真是睡着了。

“临,辛苦你了。”

文桑也不知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明知对于他而言,这点事情并不算什么,她还是想与他说着客套的话。

“我没事。”宇文临回应,文桑公主道:“嗯~可是呢,我晚上还是要给你下厨的,算是给我们的靖王爷接风洗尘。”

耳畔传来宇文临的朗朗笑声,“文桑,你贵为公主,千金之躯,还是不要随意对别人这么好。”

“只对你这样而已。”

老人家努力睁开迷糊的双眼,入目的是文桑公主天真烂漫的笑容,那样情深的目光,十分的美好,美好到她不想去破坏,便又闭上了双眼,继续睡着。

回到客栈里,老婆婆醒来的时候,见是文桑坐在木椅上守在床边,一见她睁开眼,文桑公主便欣喜道:“老人家,你醒了。”

老婆婆连忙起身下床,给文桑公主行礼,“老身多谢公主。”

文桑公主愣怔了片刻,诧异问:“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老身只是乏累了睡了片刻,那位公子说的话,老身还是听到的。”

文桑公主恍然大悟,也顺道嘱咐了几句,“老人家,你别公子公子地唤他,临是徽月的靖王爷,还是称靖王比较好,也是对临的尊重。”

老婆婆抬眸看着文桑公主,从她的目光里,老婆婆完全可以看到她年轻的模样,眼中只有一个人,然而文桑更幸福,老婆婆必须承认。

“公主,老身知道了。”

文桑公主闻言满意地点头,起身道:“行,老人家你就在军营里待一阵子,等狮蚁灭了,再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好,老身谢过公主。”

老婆婆又是一声道谢,宇文临敲了房门,唤一声:“文桑。”

老婆婆警觉地走向一边,文桑赶忙去开门,见着宇文临,她总能笑容满面。

“临,你来了,老婆婆醒了。”

宇文临站在门口看向老人,关怀道:“醒了就好,老人家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了?”

老人家摸了扁平的肚子,“好多了,就是有点饿了。”

文桑掩嘴轻笑一声,道:“老人家,我这就让人给你送点吃的。”

“多谢公主。”老人家第三次道谢,平白无故接受文桑公主对她的好,心里愧疚。

“对了,文桑,我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好啊,现在?”

“嗯。”

“行,老人家你多注意休息。”

文桑公主说罢不忘和老婆婆打了声照顾,那老婆婆勉强地笑了笑,待他们二人走后,她的笑容却是被惆怅取代。

第六十一章:挪木格2

客栈楼下,天色渐晚,很多外出巡视的士兵都已经回到客栈,众人纷纷坐下喝水吃饭,文桑和宇文临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文桑,能否把遇难的子民的信息给我,我不相信这些人真的没有什么关联。”

宇文临执着的事应该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文桑公主没有拒绝,他想要的她可以给,只是宇文临似乎有些急切,她来此一月有余,都不曾像他这般焦急。

“临,你似乎很着急解决这件事情?”文桑问出口,宇文临浅笑不语,文桑又道:“你向来喜欢以静制动,这次你变了。”

“文桑,一来,我不想再有无辜的子民受害,二来,我想去找一个人。”

一提到另一个人,文桑放松的情绪毕竟紧张了起来,像是刺猬露出了自己的刺,一场的敏感。

“谁?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宇文临不回避,坦然道:“我的王妃。”

文桑公主捧着一杯茶,热气腾腾的茶水氤氲了原来的容貌,看不出是悲是喜。

夜里,那老人家在客栈里闲逛,这虽是个老太太,可见她踱起步来,没一点老人家的样子,昂首挺胸的,身子站得挺直。

就是少了一些闲适,更多的是愁容。

“老人家,您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呢?”

走入中庭,一棵槐树遮住了本就灰蒙蒙的夜色,抬头只见整间客栈灯火阑珊,客栈围着中庭的槐树而建,文桑公主的声音从客栈二楼传来,老人家闻言又佝偻这背,这才回头看去,见文桑公主沿着木板阶梯下来,很闲适的脚步,一声一声踏在木板上,有咚咚咚的脆响。

老人家的心跳和着她的脚步声一起,一拍一拍地跳动着,似乎她发现了什么。

“老人家,挪木格的夜里这么寒冷,你看你,穿着单薄还要出来。”

文桑公主捋了捋老人家领口袄子,语气晦涩不明,听不出责怪,却也不是心疼。

“公主,老身思念亲人罢了,公主怎么也没歇下?”

文桑公主莲步轻移,没问她关于她方才站得挺直的问题,惆怅道:“本公主有心事,睡不着。”

“公主为此次灾害劳心费神……”

“不是这个事!”

老人家语速慢吞吞的,还未讲完,被文桑一口犀利的话语否决了,老人家识相地垂下眼眸,只得默默倾听着。

许久,才听得文桑发出一声哀叹,“唉~”

“公主因何叹气?”老人家好奇问。

“本公主在汗照呼风唤雨,却是对临一点办法都没有,岂能不愁,老人家,你可别说我啰嗦,我就是想吐一吐心中不快。”

老人家目光闪烁,偏偏文桑没有注意道。

“老身洗耳恭听。 ”

“老人家,你是不是想看月圆?”

文桑公主一问,老人家眉眼突地跳一下,只是她说的却也是事实,月圆月缺月满天,人聚人散太无常。

“是。”老人家老实点头。

“我也想看月圆。”

瞧着她眉间淡淡的哀愁,多半是遇事不顺心,只是老人家还不解其中意味,又听到文桑公主怅然道:“我等了他太久了。”

次日,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似乎是风雨欲来。

“年幼的孩子,垂暮的老人,乳娘…还有孕妇,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关联,就连家庭背景也牵扯不到一块去…”

宇文临抚额,揉了揉眉心,阖目养神,房门没有关住,门外老人家提着食盒,见着他这痛苦的神色,心里抽痛了一下,竟觉得此人可怜。

“叩……”

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宇文临闻声睁开惺忪的双眼,把手放下来,见着门口是那老人,只是今日的她精神格外的好,腰板子也挺直了,宇文临端坐着。

“老人家请进!”

老婆婆闻言迈步进屋,靠近了见着宇文临双目无神,布满了血丝,老人家紧咬着嘴角,忽地低下眼眸不想看他这副模样,道:“靖王,这是厨子给您准备的早粥,乘热喝了吧!”

宇文临见她分明有几分回避,不知是否是心虚,宇文临揽过老人家放在桌上的米粥,问:“老人家,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让你害怕的东西?”

老人家闻言肩膀忽地抖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又缓缓抬起头来,苦涩笑道:“靖王说笑了,老身说了您可不要生气。”

“老人家但说无妨。”宇文临喝着粥,淡淡道来。

“靖王过于劳累了,近日应该是休息不好,现在目中无采,血丝也多了。”

宇文临抬眸瞥了一眼那老人家,却见她一直是淡淡的担忧神色,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变过,这关怀的目光他没看出一点虚假,宇文临忽感心头一暖,这老人家八成是感谢他与文桑的相助。

“老人家,多谢!”

不知不觉地,他说出谢谢的话,老人家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一时语塞,过了片刻后知后觉才觉惶恐不安,“靖王这不是折煞了我老婆子嘛!”

“老人家,您先下去吧。”

宇文临说罢,老婆婆并未立即退下,又道一句:“靖王,请恕老身多言,既然从已故的百姓身上并未查到什么,何不守株待兔,等狮蚁再一次出现。”

宇文临看着老婆婆,总觉得这老婆婆眉眼与一个人很像,可那个人却不是他熟悉的人,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老人家,若是狮蚁一直不出现呢?一日两日本王可以等,四五日也可以等,可若是十天半个月,本王不想等,也没时间等!”

老人家闻言沉默,没一会,听到宇文临喃喃道:“蝼蚁闻味觅食,想必狮蚁也是闻到了什么气味。”

气味?

对呀,她这鼻子灵得很,可以找气味。

“王爷。”

“临,”

老人家若有所思,韩空和文桑公主倒是进了屋,老人家忙不迭给文桑行礼,与韩空不过点头之礼。

文桑新奇道:“老人家,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靖王和公主好心收留,老身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只能给公主和靖王送点吃的,别无用处了。”

文桑公主揽过老人家手里的食盒,客气道:“老人家你别这么说,你身体不好,还是去休息吧,临我会照顾好的。”

“好……”

老人家点了点头,退出房门时似有不舍。

“王爷,这老人家有问题。”韩空上前便直言道,文桑公主撇了他一眼,嗫嚅道:“韩空,你这人就不想把人家老人家想好一点,怎么什么人都有问题?”

“公主,不是属下多疑,是真实可疑。”

韩空又十分肯定道,文桑知争执不过他,便不再多说,到宇文临身旁坐下,心疼道:“临,你昨夜是不是一宿未睡?”

“没,睡了,只是做了个无聊的梦罢了。”

宇文临轻描淡写,可那个梦却是让他清醒了一夜,似乎闭上眼睛,这样的噩梦还会延续。

好一会,文桑公主下楼去,见那老婆婆身影在厨房里忙活,文桑公主赶忙去看一眼。

“老人家,你在做什么呢?”

“回公主,老身见靖王劳累过度,正给公主殿下和靖王爷熬点人参糯米粥!”

文桑公主眼角微眯,抿嘴浅笑,又道:“老人家你熬的粥挺好喝的,这样,这儿的士兵都风餐露宿的,也没什么好吃食,老人家你要不就辛苦一点,跟炊事班的士兵说一声,您去熬粥,毕竟,老人家的手艺还是要好一点,让大伙吃的好一些。”

老人家闻言手中动作顿了顿,道:“好。”

文桑公主咧齿一笑,随即甩袖离去,站在厨房门口,回头顾了一眼,的确可疑,若她是想在伙食里下手,何不将计就计?

来到客栈门口,文桑公主传唤来保护客栈的中尉,指着厨房道:“盯着这个老婆子,有什么动向立即汇报。”

中尉诧异不已,一个老婆子而已,还需要盯着?但公主的命令不得违抗,他点头道:“末将遵命。”

得到命令后,中尉就一直盯着这个老婆子,她一有空就去中庭散步,没有出去走动,到饭点就去炊事房,他也就懒得去盯着了。

文桑公主和宇文临寻找以前的出事地点,尽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每次沿着狮蚁遁土逃走的路线追寻,都是一无所获,尽头是一条河流,每次到了河就没了踪迹。

晚上回到客栈。

宇文临想着还是顺着河流找,明日还是不要让文桑跟着,毕竟她不识水性,在房外,还未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文桑气急败坏的声音,

“滚,一点用处都没有,本公主要你何用?”

传来一个男人怯懦的声音,

“请公主再给末将一点时间,末将一定把她抓回来。”

“本公主哪里来那么多时间等你,一天的时间内,不把这老太婆给抓回来,你就别回来见本公主。”

那中尉听了连忙退了出去,在门口见着宇文临,大惊失色过后才是下跪道:“末将参见靖王。”

文桑听这声音立即欣喜过望,连忙看了过来,“临,你怎么过来了?”

又怒斥了中尉一句:“你还不下去!”

中尉俯了俯首,连忙退下。

宇文临见他走得甚是狼狈,心有不忍,问道:“文桑,你这又是怎么了?”

文桑公主一听脸色一沉,气道:“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说说我这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平时吃吃喝喝,关键时刻一点用处都没有,让他看个人也能看丢了。”

“哦,你看着什么人?”宇文临趣味不浓,随意一问,文桑道:“还能有谁,就那老婆子。”

“为何看着她?”宇文临疑惑。

“临,韩空说她可疑,你没有反对,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可疑?”

“有一点。”

文桑笑了笑,伸手环抱住宇文临的脖颈,温柔道:“所以我就派人监视她了呀!”

文桑一向大胆,他认了,又问:“她走了?”

文桑努了努嘴,满心不悦,“说这个我就来气,那木愣子说老婆子进了中庭之后,他跟过来就不见人了,他把整个客栈房间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你说她怎么可能无故消失呢?”

无缘无故消失?

这就让宇文临陷入了沉思,可以无缘无故消失的人,真的有这么多吗?

注意到宇文临分心,文桑本想唤他一声,门口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文桑和宇文临皆是震惊,文桑连忙放开宇文临,后退一步。

往门口看去,见是那中尉,而他见了不该见的一幕,诚惶诚恐跪下,乘文桑怒火中烧,却没有骂出口,中尉赶紧道:“启禀公主,那老太婆回来了。”

第六十二章:挪木格3

次日清晨。

东方天际露出一片鱼肚白,黑夜的阴暗被光明取而代之,醒来,又是士兵们坚守阵地的一天。

老太婆依旧要为留在客栈的士兵准备好早食,幸好留在客栈的士兵不多,也就十余人,宇文临来时带的士兵不足十人,否则她这老婆子的胳膊就要在每日搅拌米粥中废掉了。

老人家在厨房里若失若忘,右手拿着汤勺慢悠悠地拌着锅里的米粥,心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直到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婆婆早啊!”

老人家回过神,见是两个着装整齐的士兵,一前一后向门口走去,同她说话的正是后者,一脸灿烂的笑容,老人家也露出一抹慈笑,回应道:“年轻人早啊!”

那人嘿嘿地傻笑两声,憨厚老实的模样着实让人欢喜,走在前面的年轻士兵却是不屑一顾,冷哼了一声,道:“这老婆子来历,公主殿下还叫木中尉盯着点,你呀,别太热情了,免得惹祸上身。”

后者一听,挠头憨笑道:“一个年迈的老人家而已,别把人家想得那么坏。”

另一人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快步回到岗位上,一站就是好一会,老人家见着他们两同身旁一匹马站在那许久也没动一下,抬眼看了看天色,这天寒地冻的,也是辛苦了年轻人。

老太婆心想盛一碗热腾腾的粥给他两,粥没盛好,却突然冲出门口,冲那两人道:“小伙子,进来喝点热粥,刚出锅的!”

那憨厚之人一听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另一人冷眼睨了他一下,嘀咕道:“没骨气,看公主殿下怎么罚你。”

嘀咕罢了他还站在原地,老婆子又催促道:“年轻人,还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呀!”

那士兵本就惊奇老太婆急匆匆冲出来作甚,此刻又不想做法,被一个老太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岂不丢人?

那人硬是不搭话,却见那老太婆突然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头一个劲地在打在他身上。

癫/狂地骂道:“你个鬼东西,走开,走开!”

“老太婆,你做什么呢?”

“婆婆,你别打了……”

一人怒气冲冲,一人好言好语相劝,老婆婆对他们都不理不睬,依旧骂道:“滚开,脏东西滚开!”

那年轻人可不依,自己一味忍让,老太婆反而变本加厉。

“你这老太婆,我一忍再忍,你还得寸进尺,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士兵气极了,气汹汹朝老婆婆走过来,没一会,忽然听到身后马匹嘶鸣一声,那人再看去时,只见那马匹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一眨眼的时间,那匹马陷入漩涡里被无数黑色的狮蚁啃食,片刻以后,一匹活生生的马变成了一具白骨。

刚才那士兵吓得顿时瘫软在地,心有余悸,另一人此时也是胆战心惊,好在是不待在那里,否则他们两个也得成为狮蚁的腹中之食。

宇文临房中,文桑公主一早过来,伺候宇文临更衣,顺便问:“临,你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了?”

宇文临点头,一早就心情不佳,脸色极差,理了理衣襟,“不用,你不识水性,待在客栈比较好。”

“可我想跟你一起去。”

文桑公主搂着宇文临的胳膊,撒娇的语气,宇文临顿了顿,目光瞥向文桑公主的手,道:“文桑,有件事情我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嗯,你说。”文桑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我已经娶了王妃了。”

文桑公主闻言依旧低眉浅笑,“你不是把她休了吗?”

“第二个。”

“那就再休呀,毕竟你也不爱她,还不如给她自由,像蒋婉儿那样。”

文桑公主天真的话语,就好像一把沾染鲜血的利剑,又在提醒他他年少时做了多少伤人伤到骨子里的事。

宇文临眼眸如笼上一层薄纱,看不出喜怒哀乐,只听得他迟疑片刻后道:“这次,我不想休妻了。”

文桑公主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忽然手中力气加重三分,却还是笑容满面,“好了,临,你只是还没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会等你考虑清楚的。”

“文桑……”

文桑公主别来脸,转移话题道:“临,我听说你的三哥双腿已经好了?”

宇文临应付性地点头,“嗯,已经好了”

文桑公主别有深意地笑着,又道:“他的双腿好了,想必会同太子争夺王位,临,你别说我话多,我只是觉得徽月的几位皇子之中,你才是最适合做君主的那个。”

宇文临心下凛然,沉喝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要争王位吗,”

文桑应道:“有何不可,你的母后本来就徽月的王后,你也是徽月功绩最大的皇子,只要你说要你要王位,那王位肯定就是你的。”

宇文临暗自哀叹一声,脸色阴沉沉的,好一会才悲戚道:“王位,有什么好?”

“一国之君,万人之上,难道不好?”

文桑目光雪亮雪亮地看着他,竟是不信他何时这般不争不求,宇文临拂开文桑的手,道:“文桑,徽月王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文桑公主抿嘴不语,俨然是不悦了,好一会才心切道:“我也是为你着想。”

见她这又恼又委屈,一边生气还娇羞的模样,宇文临只怕自己又是要沦陷于她的柔情,好在门外响起了一个士兵的声音。

“公主,狮蚁又出现了。”

两人听了皆是一惊,连忙抛下眼前之事赶到楼下来,见那两个守在门口的士兵被吓得还在魔怔中,宇文临抚了抚其中一人肩膀,那人回过头,反应迟钝了片刻,跪下道:“见过靖王,见过公主。”

“可有人受伤?”

宇文临一问,那人猛烈地摇了摇头,指着一旁的老婆婆道:“幸好是婆婆提醒了我们。”

宇文临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老人低垂着眉眼,背脊又弯了几分,宇文临客气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那些狮蚁会进攻?”

那婆婆幽幽道:“人老了,什么人神鬼畜,都能看到了。”

文桑公主质疑地看着她,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真这么玄乎?”

“公主不信么?”谁知那婆婆竟抬起了头,毫不畏惧地迎着文桑公主打量的目光,一双水波静止般的眼睛,气势丝毫不弱,看得文桑脊骨发凉,感觉这不是一个常人的眼睛。

可她终究是淡定,微微一笑便化了眼前囧境,“老人家,您别误会,只是我汗照,若不是大限将至,没人会说自己看到了鬼畜。”

老婆婆闻言不言语,宇文临看着老太太,极力想象着她年轻的模样,太像一个人,却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临~”

文桑公主和宇文临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不畏人前人后,该撒娇的时候还是会撒娇,让这些长时间受她严厉呵斥的下属瞠目结舌,也就只有徽月的靖王爷能有这福分了。

“你怎么又走神了?最近见你总是无缘无故走神,到底发生什么了?”

文桑公主突然主动搂着宇文临,目光看着宇文临,心却不在他身上,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做一场戏。

文桑前一刻还是柔情蜜意地看着宇文临,后一秒转头看向那婆婆,过真见那老人家泪眼婆娑,被文桑突然监视着,老人家匆忙抹了抹眼泪,一脸心虚。

“老人家,你怎么哭了?”

再不想别人看到,也敌不过文桑一句话带来的效应,这三三两两的士兵都往她这老婆子脸上看,纵然是一副苍老的面孔,她也是会困窘的。

“没什么,不过是见公主殿下和靖王恩爱有加,便想起我那老头子罢了。”

老人家哽咽着沧桑的嗓子,慢吞吞地走进厨房,此刻也没人去拦着她。

“文桑……为何想着去刺激一个老人家?”

宇文临略带责问,可叫她一个公主脸色难堪,为了挽回颜面,总得宇文临先道歉。

文桑气鼓鼓道:“临,你再这么偏袒别人我可生气了!就算她是一个老人家,我也要吃醋!”

周围看着的木楞小伙子也是知道回避一下,宇文临却在文桑撒气时往中庭走去,没在理睬她,文桑惊愕中更是忿忿不平,连忙追了过去。

“临,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你别逃避!”

“嗯!”

宇文临停在槐树下,气定神闲,背脊挺直,仿佛那高大的槐树都没有他现在这般挺拔。

“你休不休这个妻子我不在乎了,我就想知道,你说给我一座独一无二的花园,还算数吗?”

文桑公主欲语已凝噎,宇文临着实感到愧疚,他是建了春风阁,可后来却没有娶她过门,这始终是两人心里的一道鸿沟,一个一直苦等,一个却一直没有迎娶,宇文临回应道:“春风阁的确是为你建的。”

“可后来呢?你却迟迟不肯娶我进门。”文桑哑着嗓子嗓子追责,言多只觉心酸,一滴苦涩的泪无声无息滑下。

宇文临更是心痛安,后来……

“你休蒋婉儿的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本以为你会到汗照迎娶我,可你五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再后来,我又听到了你娶王妃的消息,现在再见到你,你却是在疏远我。”

文桑越说越是委屈,被自己深爱的人抛弃,实在是心痛如刀割。

宇文临长舒一口气,在他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文桑,五年来南征北战,不论大战小战,皆是山河泣血,我累了,不想再战了。”

“这就是你不娶我另娶塞尔娜的理由?”文桑公主不甘心嘶吼道。

宇文临:“因为你还是喜欢涿鹿天下,此次辽卫大张旗鼓地收兵买马,汗照有没有给予支持,文桑你很清楚。”

文桑被说得面色羞红,娇艳欲滴的红唇被她咬得更是红润了几分,更添娇色。

“我会劝我父王不出兵……”

宇文临摇了摇头,轻叹:“阻止不了的,或许这是最后一战,我只希望不是你领兵。”

“临,可以挽回的,我们联姻,我父王就不会出兵。”

“文桑,抱歉,我答应了吟萱只要她一个妻子,在找回她之前,我不能答应你。”

宇文临毫不隐瞒,文桑如遇雷霆,听罢只觉得头脑嗡嗡响,一阵晕眩,突感浑身乏力。

第六十三章:归去

文桑俏脸一沉,怨恨道:“我不想听了,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说明白了就是你变心了。”

“是……”

“哐当……”

“什么人?”

听到外面一声搪瓷碗落地的声响,文桑立即收敛了悲恸的神色,凌厉的目光向那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是那老婆婆端着一壶水经过,只是现在水壶落地,滚烫的开水涓涓地从壶里流出,晕染了一片尘埃。

两人各怀心思地盯着这个坏事的老婆婆,虽有被跟踪的感觉,可宇文临还是更感激她,至少,给他避免了许多难堪之处。

文桑公主娇斥一声“老人家,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人家“对不起啊公主,老身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老身只是路过,并非故意偷听你与靖王的谈话。”

文桑公主的话里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老人家,本公主与靖王收留你在此,并不是希望你一天阴魂不散地在本公主面前徘徊,下不为例。”

“是,公主,老身知道了。”

老人家揖首退下去之后,文桑把怨气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对着远去的人影嘀嘀咕咕道:“一个老婆婆也这么不安分!”

宇文临道:“也许真是恰巧经过,文桑,怎么跟一个老人还这么计较。”

见他护着那老婆婆,文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是烦躁,“我就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说罢文桑公主赌气上楼,宇文临瞧着也没有拦住她,自己往外走去。

未跨出客栈门口,就听见一道沧桑的声音嫌弃道:“你一个男人,身上怎么这么重的奶香味?”

宇文临迈步出门,见是那老婆婆停在方才那受惊吓的士兵面前,往士兵那处靠了靠,鼻翼微动,嗅到了什么味道,

士兵挠挠头,怪不好意思道:“有吗?我没感觉呀!”

“你自己没感觉,我老婆子鼻子灵得很,就闻得到。”

听老婆婆这般说来,宇文临心里倒是有了一个主意,连忙上前道:“老婆婆,本王有一事,不知婆婆可否帮忙?”

那婆婆见着宇文临倒也不惊奇,反而是那士兵,惊讶于宇文临何时出现的。

“靖王想要老婆子帮你什么忙?”

宇文临叫来韩空随行,顺便也让那老婆婆和被攻击的士兵跟着,另外叫了两个士兵带着火把随行。

来到那条河边,只见周围新草嫩绿,一点也没有荒野之地的凄凉景象。

老人家眉头深蹙,看向宇文临,犹豫不定,“靖王,你真的相信我老婆子?”

“相信,一会就按婆婆的指示行事。”

宇文临笃定不移,老婆婆不忍拒绝,只得点头,务必全神贯注注意周围环境,一旁的韩空带着老婆婆远离了他们,余下那一个士兵站在宇文临身旁,瑟瑟发抖。

“王爷,真的可行?”

“应该可行!”

宇文临一副玩笑话的口吻,又让那士兵心里凉了一圈。

等了许久,是日风轻云淡,站在宇文临身旁的士兵却无心欣赏挪木格久违的晴天,只一心四下张望,只希望能寻个蛛丝马迹,也方便他们主动出击去找狮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他为诱饵守株待兔。

“你别怕,本王敢叫你出来,就不会让你出事。”

宇文临阖目养神,倾听风声从耳旁拂过,这一闭上眼睛,仿佛什么都能看到,比如那道靓丽的身影,一闭上眼睛总能浮现。

“王爷,属下…属下没有贪生怕死的意思,只是不太相信狮蚁会怎着味道过来。”

“本王也不确定。”

宇文临闲适道,那士兵闻言又多了一份惆怅,宇文临仍是双目阖实,老太婆与韩空在一起,韩空显得是心事重重,而老太婆一脸的忧愁也不知往哪诉说,只能专心致志听着风声,听着地里的声响,哪怕一丝丝,也不能放过。

“王爷,到了!”

许久,待到那士兵都觉得自己已经安全无疑了,老婆婆却突然急喝,众人立即精神抖擞,那士兵反应过来,还未做出反应,肩膀便被宇文临捏着提了起来。

士兵大惊失色,只见离他越来越远的地面,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两把明晃晃的火把同时扔进了“漩涡”里,瞬间听到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光不熄灭也不旺盛,泛着幽异的绿光。

宇文临手机提着一人,翻身后退,便是数余步,刚出现的狮蚁还来不及转移阵地,已经被两把明火烧了起来。

宇文临放开那人,向老太太和韩空走去。

“多谢婆婆指点。”

宇文临甚是客气地弯腰鞠了一躬,那婆婆受之不起,连忙把人扶了起来。

“靖王如此大礼,真是折煞了老身。”

见她方寸自乱,宇文临轻抿嘴角,摇了摇头,她却看不出是何意。

深已夜,宇文临看着沉沉的夜色,愣是许久不能入寐,只能到门外来看着清冷的夜色,莫名地回觉得心里难受,看着黑魆魆的夜色也可以看出了幻觉。

只见那半空中一点星光忽明忽灭,像极了杜吟萱的身影。

“吟萱~”

宇文临请不已经叫出声,却听闻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墙院里传来。

“谁?”

宇文临问,目光紧紧地盯着墙角,却没有人应答,只留有一重又一重的黑暗,这个时节,挪木格的枯草之下还会有什么小动物存活吗?

宇文临问着自己的,可没有答案,他并不了解挪木格。

可宇文临收回目光不久,又忽然感觉有一抹黑影从树后面离去,这一下宇文临就不是问一声,而是选择了追过去,宇文临纵身一跃,从二楼跃下,跃上墙头,发现不过片刻的时间,那抹影子已经无迹可寻,又或者那只是他的幻觉罢了。

宇文临仔细地环视四周,发现不过他一个人而已。

“王爷!”

宇文临的动作虽是没打扰到这寂静的黑夜,可韩空依然听得真切,在宇文临回房之前,他便推开了窗户瞧着是什么人在夜里还起来,只不过没想到是自家王爷。

“王爷,您怎么会在这?”

韩空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就跟了下来,顺便也给宇文临带了一件大裘,这挪木格的夜晚实在冰冷入骨。

宇文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喃喃道:“韩空,我怎么觉得,吟萱在我身边?”

韩空掖了掖衣领,又缩了缩脖子,头一次觉得这么凉嗖嗖的,连忙和宇文临道:“王爷,你别是出现了什么幻觉了吧,娘娘怎么会在这里呢?”

“就是感觉她在。”宇文临回头看着他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莫名地觉得滑稽。

韩空嘿嘿地笑着,犯困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瑟缩道:“还好王爷你想的是娘娘,不然王爷你说得我都犯怵了,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咦~”

韩空抖了抖身子,似乎要把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抖掉,宇文临被他这么一逗,嘴角竟扬起一道弧度,露出了久违的笑。

次日。

宇文临一早来到炊事房,见老太婆蹲在地上洗菜,宇文临犹如恶作剧一般,步步接近,那老人家并未发现,待她发现了另一人的气息出现在厨房时,宇文临忽然道了一声“杜吟萱!”

老太婆受了一惊,连忙回头看,见是宇文临,眼眸闪过一丝悲伤,转眼又咋咋呼呼道:“年轻人乱喊乱叫什么,吓坏我老婆子。”

说罢她又转过头去,不敢再回头。

宇文临眼底笼了一层水雾,不是自己多想,而是她一直都在,顿时露出一抹苦笑,走到她对面,也蹲了下来,道:“没事,老人家你腰不好,这些事情让别人来做吧。”

老人家撇了他一眼,气恼道:“啊呸,我腰好着呢,你腰才有问题呢。”

说罢她自己站了起来,依旧不敢与他正面相对。宇文临也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一个老人家,怎么会想站直了就站直了,身板哪能这么硬朗。

“老人家,我要回徽月了。”

宇文临说罢,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婆婆,就等着她的回应,老婆婆闻言顿了顿,许久才应了一声“哦~”

“事情办完了,靖王回去也是应该的。”

那老人家忽然悲戚了起来,宇文临又问:“老人家,你既然在此无依无靠,不如和本王回徽月,可好?”

老人家清了清嗓子,苦笑道:“去了徽月,终究是异国他乡,没什么亲人!”

“是么?”

宇文临闻言暗自伤情,真的没有什么亲人么?他也什么都不是么?

“也罢,老人家你再考虑考虑,本王去与文桑道别,一会来接你。”

宇文临没给她回应的机会,那一句“一会来接你”就就已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看着宇文临出门去,老人家的眼泪却也藏不住了,如断线的珍珠一般,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

与文桑道别之后,宇文临已经整装待回,送出门口的文桑又道:“临,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我还是希望你考虑清楚,做出一个不会让你后悔的决定。”

韩空瞧着她格外认真的神色,心里有一丝动摇,可是那女人,他不想放弃。

想到杜吟萱,宇文临同身旁的韩空道:“韩空,去叫那老婆婆跟我们一起走。”

韩空闻言一脸迷茫,可还是照做了,文桑也是疑惑不已,“老婆婆?临,为何让她与你离开?”

“那老婆婆无依无靠,我就向汗照借个人了。”

文桑公主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一个将死之人,真不明白他为何还要把人带走。

可没一会,韩空神色匆匆回来,急切道:“王爷,老婆婆不见了。”

宇文临微微一惊,“什么?不见了?”

韩空又点头,“很奇怪,今天起来就没有人看到她了,昨晚巡夜的侍卫也没看到她离开。”

“她刚才不是在厨房?”宇文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不是自己发生幻觉,怎么可能!

“不在,没人看到她去哪了!”韩空心情殷切,宇文临喃喃自语,“这么说来,她是不愿意和本王回府了。”

“王爷,您在说什么?”

“没事,走吧。”

宇文临不开心,文桑也看出来了,韩空立马跃上马,和文桑公主也道了别,这便原路返回。

第六十四章:归去2

来回一个月时间,再回到金都,俨然已经没有新年那种喜庆的氛围,街道人来人往一如既往,只是过往人群见到了宇文临和韩空,皆是交头接耳,也不知说着些什么,等韩空真的看过去时,忙的窃窃私语的人又胆怯不肯多说一句话。

宇文临只觉得烦心得很,不知为何。

回到王府里,王府里丫鬟侍卫什么的都翘首以盼,只是没有一个他特别想看到的人,宇文临依旧是开心不起来。

次日,和韩空进宫见了大王之后,两人微服出巡,在街道口一家酒楼里喝着酒,隔着一扇格子窗,把酒楼里面的客人和楼台上的人分开了来。

韩空见宇文临一杯又一杯下肚,心里也不好受,却见他拿过酒壶子,不再给宇文临斟酒,问道:“王爷,为何不让属下们去找王妃?”

“她不愿回来。”

宇文临顿了顿,继续道:“找不到的,她能知道你的行踪,除非她愿意回来,否则派再多的人出去也找不到她。”

“可是王爷您都没有出门去找王妃,她又怎能知道你的心意?”

韩空作为一个局外人都为宇文临担忧着,他反而不在意,莫不是王爷真的冷血无情,可他对王妃分明是有一份念想的。

宇文临无言以对,沉静下来自己反省了。

楼里的客人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清醒,听见在酒楼里畅谈,说的话却不是什么江湖大事,也不是高谈阔论,却是一些评头论足的话语。

“你们听说了吗?靖王府又走了一个王妃!”

一个圆润的声音响起,听着声音就让人想到了肥胖的商人。

“不是五年前就已经走了吗?现如今人家都成了太子妃了!”

这一个倒像是个尖嘴猴腮之人,声音尖细有加,带了几分沙哑。

另一人鄙夷道:“切切切,就你那孤陋寡闻的样!靖王府去年七月中旬才办过一次婚礼,靖王爷又娶了一个王妃,这不,年都没过完就劳燕分飞了。”

宇文临闻言置若罔闻,竟没有去在意,而是若无其事地向楼外看去,韩空摸了摸鼻子,真不知道外面是哪些人这么大胆,要是让他们知道靖王就在此处,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又有第三个声音响起,听起来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靖王府去年七月迎娶了新王妃?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那圆滑者俏咪咪道:“是西蒙的公主,送来和亲的,估计是不想要了,才没明媒正娶。”

宇文临闻言皱了皱眉头,韩空轻咳一声,才想站起来,进去提醒一下里面的人,宇文临却招手让他坐下。

韩空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尖嘴薄舌者又道:“天下各国公主,哪有一个不好看的,纵使这西蒙的公主不是绝世美人,天香国色形容用不为过吧!靖王爷为何对两个美人都没有兴趣,那蒋小姐竟然是清白之身嫁给太子,太不可思议了!”

那女子惊呼道:“她可是嫁进靖王府两年了的,靖王竟然没有碰过她!”

韩空心道:“蒋婉儿嫁给王爷那两年,王爷一直在出征,哪有时间陪王妃,这人真不知祸从口出是为何意?”

宇文临拧巴着眉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他竟然还想听下去,就看这些人究竟想说什么。

圆滑着故意提醒一半,“这就是奇怪的地方!再者,现任王妃又离开了,会不会是王爷的问题?”

而那女子自然是想到了生理上的问题,又是一惊一乍,“你是说靖王府断袖!”

此话一出,宇文临也沉不住气了。

徽月历三十五年,宇文临二十岁,在年底就休了过门两年的王妃,结果被休的王妃在一年后嫁给了太子当了太子妃,太子府有流言传出,太子妃是以清白之身嫁给太子的,如今被太子宠上了天。

而如今,杜吟萱离开靖王府的消息不胫而走,也不知背后是什么在捣鬼,现如今,街坊的流言就多了,五花八门的。好不容易便服出府一次的宇文临,此刻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还有人认为是他有断袖之癖,不然怎么两年了还不动自己的王妃。

此话一出,宇文临手中茶杯遭了殃,生生被宇文临捏碎在手里,韩空也是一脸无奈,缓缓向里边走去。

指着那圆滑之人,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时候圆滚滚的商人,韩空道:“你可知道造谣污蔑王室是何罪?”

那商人抬头看着韩空,剑眉冷峻,不像是个好惹的茬。

那人低下头,什么也没有接话,但是那女子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就是造谣?”

韩空被她气得岔了口气,愤愤道:“那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当然是有可靠了!”那圆滑之人又开口,韩空一把长剑横切在他脖子上,酒楼众人顿时一片哗声,而旁边那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人惊恐万状,连忙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韩空又道:“哪来的消息?”

那人颤颤巍巍道:“是……张府传来的消息……”

韩空拔剑,寒光一下子映在那人脸上,那人更是恐/惧,韩空道“哪个张府?”

“国舅。”

那圆滑之人胆小如鼠,被人把剑架在脖子上,只得一并招认了。另两人看着他,也受了不小惊讶,二话不说。

韩空冷哼一声,收回长剑,道:“若非张大人府上传出此流言,你小心你的脑袋,张府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污蔑张国舅的名声!”

那人唯唯诺诺道:“是是是,小的不敢,确实是张府传出的消息。”

韩空又回了位置,却见宇文临已经不在了。

聊芳斋里觥筹交错,舞乐不绝,三位俊俏的年轻公子并排进了院子,立即就有姑娘去通知老板娘。

没一会老板娘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

“靖王,羽公子,哎哟,墨云公子今日怎么也有空过来了?”

瞧着老板娘这热情的样子,墨云还真是不习惯,腼腆的笑了笑,和老板娘道:“主要还是喝酒啊!”

老板娘闻言嘿嘿地笑了两声,道:“喝酒也行,找姑娘家也行,我这都有,七楼房间都留着呢,三位公子请便了!”

说罢老板娘也不再招呼他们,三人上楼去,凤羽突然道:“临,我最近听闻一个对你不利的传闻!”

“我知道,真会算时间,就在等本王回来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宇文临略微气愤,等回去问问韩空,究竟是谁在散播这样的谣言。

“那杜吟萱怎么办?”墨云问道。

宇文临循着凤羽的目光,看到了清忧,这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姑娘。

“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保证天涯海角一定给你找回来。”墨云又道。

凤羽轻笑,道:“他若想找,怕是早就找到了,何必等到现在。”

墨云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凤羽和身旁揽着他腰身的清忧道:“我等会去找你,先和靖王喝两杯再说!”

无非就是讨论事情,不方便她在场,清忧点了点头便走了。

宇文临本不想被谣言影响,奈何此事的影响不知为何突然严重扩大,连太后和王后也知道了,这一闲着就叫来宇文临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王宫后花园的亭子里。太后问:“孙儿,你告诉皇祖母,你与杜吟萱到底怎么回事,她人呢?”

“就那么一回事。”

看到宇文临无所谓的态度,太后禁不住捉急了,呵斥道:“你这孩子,你母后不在王宫里,你就非得这么气你皇祖母?”

宇文瑾言在一旁提示道:“小临,你皇祖母说的是坊间流传的话,难道真的是那样?”

宇文临默不作声,“瑾言姑姑也如此认为?”

“我……”宇文瑾言顿时无言以对,她当然不希望宇文临是断袖。

“我不相信,只不过不是自己爱的人罢了。”宇文瑾言感叹,年长宇文临四岁的她如今也是二十九了,换成别人如今孩子估计都十岁了,她却没有出嫁。

“皇祖母,此事临儿会给您一个交代,不过不是现在。”

太后闻言稍稍安了心,不是那样就最好。

可太后还是有疑虑,“孙儿,当初婉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又温婉大方,还是丞相的千金,最重要的是,她那么爱你,你不懂得珍惜婉儿,皇祖母就不明白了,现在这一个王妃又走了,走了也就走了,可总得有个理由吧!”

“……”

太后又被宇文临的沉默气得无话可说,片刻后又妥协问道,“那临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皇祖母给你找,你不急祖母都急了,”

宇文临看向韩空,韩空明明看到宇文临的眼神,但装作没看到,别开了眼看向外面,宇文临一副回去收拾你的神情,转头回答太后,

“皇祖母,这事您就别担心了,孙儿想找一个人。”

太后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什么人?”

宇文瑾言也是方兴未艾,却听宇文临说:“一个皇祖母和姑姑都没有见过的人!”

“也罢也罢,你不说也罢,快点找回来就好!”

太后催促道,宇文临抿嘴一笑,和韩空回府途中,见韩空也是一脸茫然地问:“王爷,您想找谁呢?”

宇文临静默不语,他想找的是一个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记得马儿在街道上伤人那日,他见到那张脸,恍如惊鸿一瞥,好像那个才是杜吟萱真实的模样。

第六十五章:慕尔赫

“靖王昨夜在聊芳斋出现了!”

次日,一个新话题又在街坊里流传,他去聊芳斋不是正常不过的吗?往常经常和凤羽出入也不见得有人说什么话,现在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宇文临面对这些话不过就是一笑了之,韩空又问为何不去找人,宇文临道:“我等她自己回来。”

韩空不知如何是好,当做是宇文临给他放假,开开心心和脱脱游玩去了。

西蒙境内。

一处遍地是死人残骸的天然洞穴里,有个穿着一身丧服的老年人,满头银发如瀑布一般逶地三尺, 可她打扮虽是老气,模样却是一个二十来岁姑娘的容貌,闭月羞花的面容,她正俯身望着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跟这个老年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尸体已经化脓,流了一地的血和蛆。

老人伸出一只只剩下皮囊包裹着白骨的手,抚摸着那具尸体已经腐烂的脸,道:“你这容貌我用得甚是满意。”

尸体猛然睁开眼睛,两只白惨惨的眼球向上瞪着,缺了一块肉的眼角正流出滚滚的脓水和蛆虫,糜烂的嘴唇哆哆嗦嗦,白森森的上下牙互相敲打着,脖颈的骨头咯咯作响,似乎要挣扎着起来。

老人神色一变,抬起头来,目光扫向洞内其他尸骸,哪怕是一只手,一条找不到身体的腿也在剧烈的颤动,老人抚了抚心口。

“别惊慌,让她进来”。

说罢洞内的残骸渐渐安静了下来,只见洞口有一丝微光,如荧荧鬼火一般, 一个约摸二十二岁的男子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宗主,宗主,您在吗?“

老人睨了洞口一眼,厉声道:“把你手里那盏灯给我扔了。”话音一落,洞口传来了木棍落地的声音,老人看向那具尸体,见她缓缓合上双眼,老人挪了挪位置,却见老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血迹,再看那具尸体,只见双腿不见双脚,腐烂的切口不知有多少虫子在啃食着那块裸露的伤口。

昏暗的洞内进来了一个男子,急切的脸上冷汗直往下掉,见到洞内一推腐烂的尸体,还有腐肉的恶心味,男子顿时僵在洞口,木楞了片刻,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顿时没忍住,转身往后“哇-“的吐了一地的污物,两条腿软得跟筛糠似的。

男子心想不能退缩,自己一个大男人,要勇敢面对这些情况,他还需要知道塞尔娜的下落,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心底喊:不要退缩,不要退缩!

可两条腿就像脱离了他的身体,挪不动半步,他心里不想往里面走,觉得里面的环境不适合他。

正在男子鼓起勇气站起身向前跨步时,却见有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面前,缠绕着乌黑的长发,停在了她的脚下,男子一看,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颅,烂了半边脸,隐约可见森森白骨,黑色的一只眼睛盯着她,另一只插着一把匕首,流着黏糊糊的黑色血液,头颅忽然咧嘴一笑。

男子顿时如同受惊的女孩子,顿时瘫软在地,连连求饶道:“好了,宗主,别吓我了,你知道我最禁不住吓唬的,这些我看多会晕眩,你忘了?”

那银发老人见状,用她那苍白无力的声音道:“好了,别吓着他,都是我们巫族的子民。”

那头颅听得老人开口,又滚到了一边去,男子终于是站起了身,望向老人,见她缓和了声音,耐心道:“小鬼头没事赶紧走。”

男子似是受了刺激,猛烈地摇头,恳切道:“不,宗主,我不能走,我还要救公主,我不能走。”

男子抬起头,提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孩,他也管不得地上蠕动的蛆虫和移动的森森白骨,拉着老人的衣袖,声泪俱下,“宗主,您行行好,你告诉我公主的下落吧!”

“看我,像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美不美?”老人忽然转移话题,男子愣了愣,一脸茫然,但还是顺了老人的意,接道:“像,像极了,连声音都那么像,还那么的好看。”

男子低头忽然瞥见老人的两条血腿,顿时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只是这次忍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眼皮子翻得火辣辣地疼,见老人满意地点头,男子又心急如焚恳求,

“宗主,你行行好,您就告诉我公主在何处吧,现在只有您能知道她的下落了。”

“塞尔娜,我为什么答应你找她?”老人很不耐烦地走向洞内,男子跟了过去,恳求道:“宗主,我知道,灵巫一族消亡之后,你就不再管这世事了,可您终究是西蒙的子民,求您,告诉我公主在哪里……”

“你既知道我已经不问世事,就不该来找我。”老人背过身去,男子欲哭无泪,刹那间悲恸落泪,可男孩有泪不轻弹。

老人见了他这模样,轻轻哀叹。

“你闭关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西蒙,已经亡了,三个月,就三个月,徽月大军如履平地,大王降了,把公主送入虎口求得刀口下苟延残喘,如今,怕是已经早就是别人的人了。”

男子眉心一拧,一股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洞内的尸骸顿时安静了下来,一片沉寂,男子攥紧拳头,怒道:“嫁谁?”

老人窟窿般的双眼,对着男子充满仇恨的眼睛,突然阴鸷地笑道:“那个杀人如麻的恶魔,宇文临,但,他也是一个战神一般的男人,公主不亏。”

男子似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引来老人疑惑的目光,他嘲讽道:“战神一般的男人?遇到我,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宗主,塞尔娜是被逼的!”

老人怎能不知男子心中几乎崩溃,又听得他悲戚道:“宗主,公主性子软,可宇文临他残暴不仁,公主会被他折磨死的,你怎么还会觉得她不亏,她性命都难保!”

见宗主不为不为所动,男子已经想到了她会坐视不理,这才是她一向的作风,能从她这里知道塞尔娜的消息,他已经很感激了。

男子微微鞠躬,感激道:“算了,宗主,我还是谢谢您,谢谢您告诉我宗主的下落,告辞了。”

男子转身离开,宗主恍然想起什么,又道:“你想去徽月?”

“我的命是公主给的,公主有难,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男子诚挚应道。

宗主一双蓝色的眼睛陡然变成了红色,像一对穿过人流的灯笼,越过西蒙的山脉,越过徽月的河流,来到了金都的靖王府。

没一会,宗主缓缓合上双眼,男子迫不及待问:“宗主,您看到什么了?”

“她不在靖王府。”老人淡淡回应。

“不在靖王府,那在何处?”

“你可以去乱葬岗找一找,或许可以找到她的尸骨……”老人似笑非笑道。

“你在骗我?”男子不可思议的摇头。

“徽月王城外百里,乱葬岗!”老人又道。

“那个草芥人命的狗贼,我一定要杀了他……”男子怒火攻心,“都说宇文临杀人不傻眼,我还真是见识到了,我要他给公主陪葬!”

男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不见宗主脸上邪魅一笑。

只见她脏乱的袖子甩过,一个诡异的画面在洞里演出。

王府门前两个“囍”字灯笼,然而王府里木棍拍打着人肉的声音却不绝如缕,一声两声三声……

视线进入后院,七个人,一个在一旁看着,四个按着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两个拿着手臂一般粗的木棍,手起棍落,仿佛他们打的不是人,而是沙袋。

被打的新娘子乌发散乱,左手血淋淋地垂着,右手手腕很不自然地向外张,新娘子柳眉微蹙,她的手已经断了。

待看清楚了那女人的脸,零散的碎发黏糊糊地粘在脸上,已经浑浊的双眼呆滞地盯着地面,嘴里没吐完的血缓缓流血,好像有什么东西噎在喉咙里,还有那没了呼吸的精巧的鼻子。

一旁看着的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别打了,随后便在那女人身前蹲下,指尖擦过其鼻尖,眉头一皱,连忙进屋去。

“王爷,人死了。”

那人轻描淡写,屋子里的男人穿着一身新郎服,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剑眉分毫未动,看也不愿看门口的新娘子,薄薄的嘴唇开启,冷冷道:“经不起一点惩罚的贱骨头,扔乱葬岗去。”

“是,王爷。”

那人又退出去,指挥着下人办事。

洞内的男子攥紧拳头,一口气卡在喉里,猛然睁开眼来,仰天长啸,唾骂道:“畜/生!”

“卡扎伊娜·慕尔赫,你可看到了?”老人绕有趣味地看着慕尔赫的反应,又提醒道:“你的挚爱塞尔娜公主,已经死了。”

“不——”男子歇斯底里地叫喊,顿时跌坐在地上,一蹶不振。

“徽月王城外百里,乱葬岗!”老人重复道。

“那个草芥人命的狗贼,可怜的塞尔娜……”慕尔赫此刻泣不成声,悲痛欲绝,仅存的一丝复仇念想,让他又站了起来。

“我一定会给她报仇…”

待到慕尔赫走后,忽见老人喃喃说着什么,眼前之景恍如做梦一般,是洞里躺着的几具尸体全都醒了过来。

“去徽月,带句话给卡扎伊娜尊主。”宗主沧桑的声音响彻群山。

第六十六章生:生擒小舅子

月黑风高,二月中旬的夜晚依旧凉风习习,靖王府多了一个人。

灯火已经熄灭,周遭一片死气沉沉的,慕尔赫的身影很好的隐藏在夜色里,靖王府建筑不多,找了许久才找到了长歌殿,这也是靖王府里最恢宏壮丽的建筑。

慕尔赫悄悄地在屋顶上走过,轻身一跃,来到了窗子口,伸手欲戳破格子窗的窗纱,却发现宇文临的长歌殿与平常百姓家的大有不同,平常人家不过一层纸糊的格子窗,他这个可是实打实的楠木薄板,不过想来也对,靖王府要是与常人家一般,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慕尔赫换了一种方式,抽出腰间的匕首,在窗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把匕首收起来,慕尔赫从腰间又取出一样东西,定睛一看是一管子的*。

对着窗上的小口子轻轻一吹,一团迷雾飘飘然进了长歌殿里。

随后,慕尔赫观看四下无人,立马蹑手蹑脚来到正大门门口,推开房门就进去。

慕尔赫悄无声息来到床前,屋里一片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晰,只见床上那微微隆起的被子,就好像里面躺了一个人。

慕尔赫拔出腰间配带的长剑,这已经是他第三样武器,为了这次的行刺着实做了不少准备,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刺入被子里,只感觉刺了一团棉花,慕尔赫心里咯噔一下,手脚忽然就冰凉了——被子里没有人。

慕尔赫拔了剑就往外冲,宇文临悠闲地坐在茶几处闭目养神,凭着声音感受屋里发生的一切,可是慕尔赫走了,他也没有拦着他。

出了门,慕尔赫惊悚的感觉总算减少了一些,可是周遭已经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没分辨出哪个方位,四周明火就聚集了过来,而后就见四面八方都有人赶了过来。

火光映照着慕尔赫的脸,一片通红。

慕尔赫惊慌失措地看着来人,啐了一口气,拔出腰间长剑,想来还是得拼一拼。

“什么人夜闯王府?”

韩空淡淡的口吻,不像是在训人,却让人觉得可怕,他那清冷的目光和宇文临已经有七分像。

“自然是取宇文临狗头的人!”

慕尔赫毫不留情地出口辱骂,韩空眼里没变化,心里却讥讽道:“哪里来的臭小子。”

“这天下想取我家王爷性命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韩空此言一出,宇文临在屋里忽然露出了笑意,天下想杀他的的确很多,想当年征战的时候,哪一个人不是想要他死的,可是又有谁做到了?

“哼……”

慕尔赫说不过韩空,愤愤不平地冷哼了一声,怒不可遏道:“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动手小宗主我就走了,动手就少逻辑啰嗦的!”

“走与不走都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是我留给你的唯一的选择。”

韩空说罢,挥剑向慕尔赫刺来,长剑在他手中瞬息变换,火光摇曳,没一会,已经到了慕尔赫眼前。

只见他侧身躲过,整个人灵活地蹿到韩空身后,一剑刺出,正要刺中韩空腹背,韩空弯腰躲过,一个回旋,执剑横切,向着慕尔赫的腹部挥来。

慕尔赫手中的剑立即向下竖挡,拦着韩空那致命伤害的一剑。

两人如此胶着,打了好一会也不见胜负, 众人见着,也不再袖手旁观,而是群起而攻之,一并对付慕尔赫。

两个侍卫执起长剑就朝着慕尔赫砍了过来,慕尔赫前后夹击,一时不能应付,硬生生挨了韩空一剑,只得落荒而逃。

“韩统领,属下去追!”

“慢,让他走。”

韩空吓止那人,朝着屋里走去,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灯盏,见宇文临沉着地看向外面。

韩空抱拳道:“王爷,不是我们徽月的人。”

在徽月人生地不熟,慕尔赫进了一家破庙,在佛像后面坐了下来,可是手腕的血还没止住,一股钻心的痛传来,应当是伤到了经脉,慕尔赫咬咬牙撕掉一块一角,胡乱地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些,慕尔赫仰躺着,凝望庙里的梁子,没一会竟然睡了过去。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慕尔赫此番没有杀了宇文临,反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又来到了靖王府。

而这次,他看到了塞尔娜在云水谣里安安静静地坐着,她一身粉色的装扮,清纯可人,他心动了便急切地跑过去,塞尔娜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他,惊慌站起。

“你,你怎么进来的?”

“塞尔娜,你快跟我走。”

慕尔赫拉住塞尔娜的手往外走,塞尔赫却抗拒得十分厉害,一直在挣脱他的手。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慕尔赫心里慌乱了,不知为何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子不愿意跟他离开。

“塞尔娜,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并不情愿嫁给宇文临,是我的错,我没有在你遇险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塞尔娜,你原谅我一会,跟我离开,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了。”

塞尔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就像要撇清两人的关系,冷漠地赶着他离开,“你在说什么?你快走吧。”

可是慕尔赫还不想放弃,抓着塞尔娜的肩膀,恨不得把她抗在肩上直接跑了。

“塞尔娜,你是我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我不许你嫁给宇文临,跟我离开好吗?”

塞尔娜沉默,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尔赫,突然“阿赫你说什么,你跟塞尔娜什么关系?”

“塞尔娜,你……”

塞尔娜突然变了一个声音,慕尔赫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塞尔赫的脸在慢慢地扭曲,扭曲,直至变了一个模样。

“你进王府有没有人看到?”

“你是?姐姐?”

慕尔赫不可置信地指着慕尔恬的脸,恍如隔世。

慕尔恬又问:“塞尔娜跟人私奔,那个人不是你?”

“姐姐,你在说什么,说的我都糊涂了,为什么是姐姐你在靖王府里,塞尔娜呢?”

不想听慕尔赫的问题了,慕尔恬推着慕尔赫往外走,一直在催促他离开,“阿赫你快走,不走来不及了。”

“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慕尔赫不情愿地向前迈步,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有空姐姐会跟你说明一切,你快走,别让宇文临发现你来过。”

慕尔赫又是一惊,这是塞尔娜的声音,慕尔赫回头看着她,又是塞尔娜的脸,慕尔赫抓狂一般,抓住塞尔娜的手,道:“塞尔娜,你跟我一起走吧,他们都说宇文临脾气非常暴躁,你跟我一起离开吧。”

“不,我还不能走,你快走啊,别管我。”

“不,塞尔娜,你跟我走……”

两人推搡着,她不愿意走,慕尔赫一直呼喊,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慕尔赫惊醒过来,惊起了一身冷汗,警惕地感觉到门外渐渐靠近的脚步。

果然是宇文临和韩空追了过来。

站在庙前,宇文临瞧了一眼佛像,沉静道:“阁下是要本王搜一搜,还是阁下自己出来?”

慕尔赫气不打一处来,没有躲避,走了过来怒骂:“你这个无耻小人!”

宇文临:“进我靖王府,招呼不打一声就想走?”

“宇文临,你这狗贼,就是你害了塞尔娜。”

“你想报仇?看你的本事了。”宇文临挑眉道,这个人可真是不知死活。

慕尔赫本来就打不过宇文临,现在受伤更打不过,没几下就被宇文临制服,被绑了双手的慕尔赫怒视宇文临,熟料他来一句轻蔑的话:“巫人的本领也仅此而已。”

“你……”

“押入大牢,后天行焱刑。”

宇文临的话不带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身后韩空道:“是,王爷。”

“宇文临,你简直不是人,禽兽不如的东西……”

骂声渐行渐远,宇文临瞧了一眼在雨中被侍卫拖走的慕尔赫,回头和韩空道:“韩空,消息散播出去,越快越好。”

“好的王爷。”

“本王倒想知道,这个男人被本王烧死,她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不知道宇文临说的“她”是谁,韩空还是乖乖领命。

“好,属下放话出去,后天去校场行刑,让人传话到西蒙。”

卡扎伊娜回冥殿也有些日子了,用回了自己的容貌,每日过得浑浑噩噩,这日,西蒙境内的鬼巫来到冥殿禀报。

可是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卡扎伊娜便知有事。

“尊主,尊主,不好了,小宗主被王爷抓住了,后天在校场行焱刑呢!”

听着那鬼巫的汇报,卡扎伊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诧道:“什么,他这是要阿赫魂飞魄散!”

“尊主,该怎么办?”

怎么办?卡扎伊娜也不知道,到头来他们两个还是难免一战么?为何慕尔赫要去找靖王爷?

她也想明白。

次日。

鬼帝问杜吟萱。

“恬儿要出门?”

“嗯,办事。”

“你不打算跟本帝说说是什么事情?”

“鬼帝很好奇?”

“恬儿不说便不听了。”

“多谢鬼帝关怀,不过这是家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

“既是家事,本帝就不打扰了。”

鬼帝笑了笑,道:“你若是需要本帝,本帝虽随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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