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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之升棺发财》


第一章 【南张北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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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南张北胡

“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含珠鳞施,玩好宝贷,钟鼎壶滥,舆马衣被戈剑,不可胜数,诸养生之具,无不从者。”“奸人闻之,传以相告,上虽以严威重罪禁之,犹不可止。”

——《吕氏春秋-节葬》

我中华几千年的文明,所积何厚也。故自古有权贵之人,生则穿金戴银,死则含珠玉衣,此乃盗墓之源也。

盗墓史于何时,已不可考,但至少可以上溯到战国时期。《史记-游侠列传》中便记载着大侠郭解,也曾从事过盗墓这一行业。更早一点,在《庄子-外物》中甚至描述了当时盗墓者的技术:“按其鬓,压其顪,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这分明说的是盗墓者取死者口中所含之珠的手法嘛!可见在战国时,盗墓就是一种相当盛行的发家手段了。

几千年的发展传承,盗墓行内门分四支,是为:摸金门、搬山门、卸岭门、发丘门。又被称为: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发丘将军。四门各有所长,泾渭分明,就是市井传诵的:“发丘有印,摸金有符,搬山有术,卸岭有甲”了。

四大倒斗门派流传久远,各有自己的一套规矩。像新兴的那些无门无派的盗墓者,比如长沙“土夫子”之流,是入不得行家法眼的。

我便出自摸金校尉一门。年轻放荡,仗着祖传的一点本事,便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不敬鬼神,发坟掘冢,升棺发财,倒闯下了好大的名声,现在想来,惭愧不已!

声名最盛时,我与胡八一那小子并称“南张北胡”,在行内风头一时无两。这说的倒不是我们的活动范围,只是恰巧那几年电视里正热播金大侠的《射雕英雄传》,其中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深入人心,于是我俩便有了这南张北胡的匪号了。

人啊,年纪一大,腿脚就不灵便了,升棺发财的事早干不动了,真是不服老也不行。不过话说回来,这发丘掘冢的事做得多了,也有点腻味了。想这些年来,什么粽子鬼怪没见识过,什么奇阵玄冢没挖过,什么巫蛊异术没遭遇过……。到得老来,一切一切都比不上含饴弄孙之乐。只有我那些个传人,还以“南张门下士”为号,不时在外面闯荡。

不时回想起那些个岁月,虽然艰难困苦,随时有生命之险,不过所见者多,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了。

真的是老了,年轻时事情总在我脑海来闪现出来,和林爱国、胡八一、王凯旋、大金牙他们一起冒险的日子总是那么让人怀念。想当年,我们一起饮酒放歌时,常说这日子刺激快活,一辈子都忘不了!是啊,这种日子自然是不会忘,又怎么忘得了。

不过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了!最近常回忆,但总想不起来当时我们是在哪喝的酒,是西藏?云南?蒙古?还是干脆就在北京东四的那家火锅店?

实在想不起来了,真怕过一阵,连年轻时候的冒险经历,加上祖传的手艺一起给忘个一干二净,那就不好了!趁现在我记得还算清楚,给大家讲讲,免得日子久了,我们这些盗墓者的故事也给深埋到墓里头,那这玩笑就开大了!

故事便从那个动荡的年月讲起……

第五章 【雏鹰初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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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支书,咱哥俩看你来了!”

我跟胖子来到了李支书家的窑洞,也不敲门,一把推开门就往里走。

“是你们啊!吃了没?”李老头明显是刚吃过饭了,饭碗还在炕桌上摆着呢!

“没呢!”胖子是个实在人。

李支书当场就愣住了,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憋出句话来:“那要不,吃点?”

“好嘞!”胖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就坐到炕上。

看着老头子哑巴吃黄连的苦脸,我一边乐了,这老家伙有这么好心,请我们吃饭?碰上胖子这号的,算你倒霉!这下老支书让胖子话赶话地逼着,估计心里正淌血呢!

可惜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咱现在有求于人,得留个好印象不是。

我一把拽起心不甘情不愿的胖子,笑着对老支书说:“吃了吃了,刚是逗您玩的!”

老支书明显松了口气,满脸的皱纹都松开了。

“你这娃,就会逗你叔,说说,找俺啥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跟您打听个事,咱这柳树村附近,有啥古墓没?”我开门见山地说,没精力跟这老滑头绕圈子了,肚子饿着呢,要是他敢说句没有,今天还非吃这老家伙一顿不可。

“古墓?”李支书拿起旱烟枪在桌子上敲了敲,点上了火,半晌才说道:“你们也是,这个……手艺人?”

一边说着一边还把炕桌上的空碗倒过来扣在桌上,然后伸手把碗翻了翻!

我跟胖子一眼愣了,没想到啊,这老家伙深藏不漏,知道得不少!

“我说老支书,这日子实在过……”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支书挥手打断了,他吸了口烟,说:“你们北京娃的情况俺也知道,至于这个嘛……”

话说着,老支书又翻了翻那碗,“解放前村子里也有人干过,都是瞎挖挖,可不是闹着玩的,俺叔就是这么走的!”

我一听有戏,抖擞精神问:“这么说,还真有?没事,咱没有金刚钻,也不揽这瓷器活!”

老支书又迟疑了一阵,把我跟胖子急的啊!直等到他一杆旱烟抽完,我们才等来下文。

“都是这世道逼的啊!娃啊,你说这古墓,咱村附近还真有!就在离这不到1里地的地方,听村里的老人说,好象是宋代的古墓。”

不到1里地,我跟胖子面面相觑,不可能啊,我虽然手艺潮点,但这周围都看遍了,有的话不可能瞒得住我的眼睛。

老支书一看我们的神色就明白了,接着说:“你们知道不,俺们这地界多的是沟,看着只有一里来地,可中间隔了条沟,要是走过去,至少得绕3,40里的路!”

“知道知道,就像隔壁的白乡村,跟咱村只隔着一条沟,百八十米的距离,我整天没事就到那跟隔壁的女知青逗闷子呢!要是想牵牵手什么的,就得跑几十里地,没劲透了!”胖子笑嘻嘻地插嘴。

“嗯,就是这种沟,在村的背面就有一条沟,沟的对面,离沟不远,就有一座古墓,俺叔他们就是钻到那里去再也没能出来。”

老支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给我们画起来地图。

弄明白在哪就好办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老支书,您这有家伙没,借两把使使!”没工具也白搭,总不能靠两只手刨吧!

“有着哩,都是我叔那辈传下来的,尽管拿去使!”说完李支书就让婆姨去把工具取了过来,一看到取过来的东西,我眼睛当场就亮了!

靠,洛阳铲!

从李支书家拿了把洛阳铲,还有两把普通的铲子后,我拉着胖子就往我们住的窑洞那赶,窑洞里还有我们需要的其他东西:口罩、手套、蜡烛和绳子。

一边走我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手上的洛阳铲,好东西啊!

一旁胖子看着不乐意了,说:“涛子,不就把破铲子嘛,你看得那么起劲干嘛!”

破铲子?这小子一张嘴就漏陷——无知!

“你知道这是啥不?哼,那老头子没对我们说实话!”

“怎么?难道那里没墓?”胖子紧张地看着我,现在墓对我们来说就是粮食,由不得他不紧张。

“墓估计是有的,不过这柳树村,解放前估计就是一盗墓村!瞎挖挖?瞎挖挖能有这东西?这可是洛阳铲!”

“洛阳铲?”胖子一听来精神了,一把从我手里把铲子夺了过去,细细地看来起来。

没一会儿,他把铲子递了过来,失望地说:“传得那么玄呼,也没什么嘛!”

“本来就没什么,这铲子就是用来打点用的,可以把地里的土带出来,靠分辨土质就可以知道底下的墓是什么年代的,大致是什么样的!没点真本事,这把洛阳铲就是一废物。老支书他叔能使这玩意,不用说,一定是专业倒斗的!”

洛阳铲被正式应用于盗墓始于清末民初,洛阳马坡村村民李鸭子看人搭棚子时,偶然发现用来挖坑插棚杆的筒瓦状铲子可以用于盗墓,于是画了图样请人依样打来,自此,洛阳铲成了正式的盗墓工具。

……

第二天,午后,我跟胖子带着工具,提了个笼子装了两只好不容易逮来的麻雀,走了3,40里路,来到了李支书说的那地方。

喘了两口气,我提起洛阳铲就在沟旁开始打点,一铲子下去,带上大约1/3铲子的土。按照书里说的办法,我仔细地分辨着打上来的土质,然后碾碎了放到鼻前闻味道。

一旁胖子不耐烦了,着急地说:“涛子,怎么样,下面有墓没?”

“有!底下的确有墓,年份也跟李老头说的差不多”我细细分辨了下土质,肯定的说。

“那就得了,你看我的。”说着胖子提起铲子就准备开掘。

这小子,就是没耐性。我一把拽住他,骂道:“你丫的消停点,有你这么倒斗的吗!这可是手艺活,你一边歇着去,看哥们的手段!”

说完不再理会嘟嘟囔囔的胖子,开始在沟旁细细地打点,这一忙眼瞅着就到傍晚了。

“涛子,好了没,你丫的倒是快点啊!别等会墓还没掘开,咱哥俩先给饿晕了!”

“好了好了,过来看看这个!”终于搞定了,我拉过胖子,让他看我在打点时标出的墓穴范围。

“你丫的行啊!就这么打几个点就能把墓探出来了!”

“那是,咱是什么人!”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纳闷!底下是个土洞单室墓,就是说没有砖瓦,单纯掘个土洞,然后把土夯实成室,这个不是宋墓的风格啊!

“朝这往下打洞,就可以直通停放棺椁的墓室了”给胖子指出了刚做已经做出标记的地方,示意他可以开挖了。这种葬在山沟沟里的墓,该不会太结实也不会有什么机关,让胖子笔直地往下挖就是了。

我坐到沟旁开始抽烟,看胖子开始卖力气。这铲子抡得,我啧啧赞叹。

天,开始有点暗了!

第二章 【恰同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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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从1968年开始,那真是个动荡的年月。

就在这一年,“我有一个梦想”的马丁-路德-金遇刺,法国爆发了学生革命……,同时,在北京,早已经罢了课,各式批斗运动层出不穷,一般自称“老兵”的玩主们更是在四九城闹得天翻地覆。

我的倒斗生涯,也开始于这一年。

北京的一处大院,明亮宽敞的屋子里,两个17,8岁的青年正叼着香烟,吞云吐雾地抽得正欢。

其中那个头上卷着绷带,斜躺在沙发上的青年就是我,大名张涛是也。对面那个高高壮壮的家伙叫林爱国,这年头,叫这名字的海了去了,往大街上一站,吼一嗓子“爱国”能有十来个人答应。所以喽,我一向叫他胖子,虽然他根本称不上胖,不过是壮而已,但是跟我这瘦小身板一比,他倒真得“胖”得可以了,谁叫咱是四体不勤的“臭老九”出身呢!

我跟胖子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的。就是往上追溯一辈,他父亲跟我老子也是发小,这交情,铁了去了。不过,人同命不同,胖子的父亲年轻的时候过不下去了,就给共产党杠上了枪,到了解放的时候,已经是三野的一个师长了。

我的父亲呢,据说是个读书人,不过自我记事起没见过他,是爷爷把我拉扯大的。我爷爷是给人看相断命走江湖的相士,当时也有不小的名头。再往上一辈,我曾祖父更是了得,人称金口玉言张四爷。反正自我往上追溯个两三辈,我家都是该被“破四旧”挨斗的份。

这阶级斗争一开始,我家就被封了,爷爷也被判做传播封建迷信的腐朽份子给拉去批判了,他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哪经得住这个,没多就没了。打那起,我就在胖子家扎了窝了,他家老头子也被隔离审查了,不过不知是看了哪尊佛的面子,他家倒没被封,我们俩好玄还有个地方住。

住的地方是有了,不过花销又成了问题。胖子他一个月十来块出头的生活费,我是一毛没有,怎么经得住我们三天两头下老莫打牙签、去冰场打架拔分子。还好我家家底厚实,据我爷爷说,曾爷爷张四爷他老人家出自一个倒斗世家,那些什么金珠古玩的传下了不少。再说了,也不看看他们爷俩是干什么吃的,总有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吧,放到现在,就是古董啊!

当时家里被抄时,好歹让我顺出了几件,就靠把这几件祖传的玩意卖到当铺——不对,那时候叫委托行来着——换点钱供我们挥霍。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不,前天在老莫潇洒后,现在我俩又揭不开锅了。

“我说涛子,你再找找,就没件值钱玩意了!”胖子摸着肚皮说道。

“再没有了,就剩我这百八十斤了,要不要?”我有气无力地答道,没办法,饿啊!手上最后几毛钱全拿去买了几包经济烟,9分前一包的那种,现在我们哥俩已经两顿饭没吃了,正前胸贴后背呢!

“饿啊!涛子……”胖子拉长了声音,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右腕上的银镯子猛看,那精神头,怎么看也不像两顿没吃的主。

听了胖子那肉麻的声音,我一阵阵的恶寒,连忙紧了紧衣服,干脆地回绝了他的妄想:“这镯子是我曾爷爷传下来的,有安神宁心的作用,能让人什么时候都保持清醒。这可是古时候摸金发丘的倒斗手艺人的法宝,指不定什么时候咱哥俩还用得上它呢,不能卖!”

胖子一看没戏,立马又无精打采地把自己陷到沙发里,还朝我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老听你说什么自己是祖传的摸金校尉,什么机关易数,黑凶白凶的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就没见你丫的真去掘个坟头!得,我算看出来了,丫的就是一狗掀门帘——全仗一张嘴了!”

“靠,咱这是什么地方,北京城,京师重地,你丫的到天安门给我掘一铲子试试!”我倒是也想练练手,问题是这地界,哪有墓给我掘啊,就是真有,咱也不敢下这手,怎么说也是北京城,指不定什么时候事发了就是掉脑袋的事!

“那怎么办,实在是顶不住了?”胖子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哥们,你白长那么胖了,怎么一点也不经饿呢!家里翻翻吧,看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咱再便宜委托行那抠门老头去!”说罢我坐直了身子,转着脑袋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胖子抬眼看了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说:“别找了涛子,家里就剩一件老爷子的将校呢值点钱了。就这,我也不敢往外卖,要不等老爷子回来把还不拿大耳刮子扇我……”

正说着,胖子忽然停了口,好象想起什么似的,只见他一拍脑门,霍地站了起来,拉起我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对我嚷嚷:

“你瞧我这猪脑子,我怎么忘了还有这玩意呢,白挨这两顿饿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这小子拉到旁边的隔间,眼瞅着他钻到床底下,搬出了个沾满灰尘的红木箱子,箱子上还挂着把古色古香的锁头。

看我正研究那口箱子,胖子在旁得意地说:“怎么样,咱老林家还是有宝吧!”

我撇了他一眼,问道:“这里面都是什么玩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玩来着,还没撬开就给老爷子逮住了一顿胖揍,你是不知道啊,我家老爷子那手黑着呢!”

“得得,搞半天里面有什么你丫的也是两眼一摸黑,那瞎激动个啥,别是白高兴一场!”算是服了这小子了,刚才看他那激动样,还以为有啥值大钱的玩意,现在看来,能不能管住下顿饭还得两说呢!

胖子被我说得老脸一红,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你还别不信,这里面肯定有玩意,老爷子宝贝着呢,都不让我碰!看哥们去弄把家伙把它给撬开,给你开开眼!”

“回来!”我一把拽住心急火燎地胖子,这小子,一点耐性都没有。

“看哥们的手段,就这小破锁,还用得着撬!”着实鄙视了下胖子后,我从怀里掏出了几根铁丝,塞进锁眼里就开始捣鼓了起来。

“你丫的行啊!”胖子刚把脑袋伸过来,我已经三下两除二地把锁打开了。

“那是,也不看看哥们是谁!”

开玩笑,捣鼓个锁头算什么!曾爷爷传下来那本《寻龙补遗》里多的是机关阵图的学问,刚识字那会儿,我爷爷就拿它当教材让我比划着学写字,这熟得不能再熟了。可惜就是少了那寻龙探墓,分金定穴的看家手艺,要不摸金符一挂,咱就是一正牌的摸金校尉。

“好啦好啦,知道你牛,快看看,里面都有啥玩意?”

也是,别说什么摸金校尉了,咱的下一顿有没有着落还得看箱子里的东西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咱满腔的壮志雄心,都被那雨打风吹了!

第六章 【深夜叩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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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快过来看!”我抽得正美着呢,胖子那边就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不会这么快吧!我走过去一看,只见地上一个大洞,黑呼呼地直通地下,旁边只有不多的一堆新土。

原来胖子往下挖了不到半米,就碰到一个木板。胖子什么人啊,哪管他三七二十一,抡圆了就砸,然后,就是这么个大洞了。

我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抬起头对摸不着头脑的胖子说:“这是个盗洞,你看这洞挖的,圆的圆方的方,哪像你,狗刨似的!”

“咱这不是没经验嘛!”胖子难得谦虚地说,“涛子,你看这洞谁挖的?”

“谁知道呢,估计就是老支书他叔吧,好本事,跟咱哥俩有得一拼,连选点都一样。”没猜错,老支书他叔一定是倒斗行的前辈,选点分毫不差,再论土木手艺,咱比人差远了!

“那……,这就下去?”胖子迟疑地说。

“想死就去,这洞也有几十年没透气了,谁知道会有什么有毒气体。先放麻雀!”

我们把鸟笼栓上绳子,一头绑在旁边的树上,就这么直直地放了进去。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我跟胖子就到旁边抽着烟等着。

没一会儿,我就觉得胖子不对劲了。要放在平时,一闲下来他的嘴就墨迹个不停,今怎么搞的,一句话都不说。

“胖子,怎么了不说话?”

“涛子,咱等等真要下去?”胖子迟疑地说。

丫的不会这时候想打退堂鼓吧!我笑着说:“你丫的不是怕了吧?”

“我林爱国怕过什么,天塌下来也当被盖!”胖子直着脖子嚷嚷道,不过马上声音又低了下去,“就是这心里……有点虚!”

我也沉默了,是啊!我跟胖子都是出生在新社会,这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却跑到这荒山野地里来掘人祖坟,想想还真不是滋味。

虚怯、惊疑这东西,最容易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再让胖子这么心虚下去,我估计也得受影响,今天就白忙活了。得想个办法激激他。

“我说胖子,咱两顿没吃了吧!”

“是啊,饿死我了!”胖子苦着脸揉着肚子说道。

“那咱就这么饿着?”我又加了把火。

半晌,只听一声怒喝:“靠,掘他娘的,咱老林怕过啥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怕死不摸金!”

说罢胖子一提铲子就要下盗洞。糟了,过了。

我连忙一把拽住胖子,说:“急什么,这墓它又跑不了,再等等,等天黑,咱摸金校尉有规矩,天明不摸金!”

天渐渐黑了下来,只有我们两个的烟头还在闪着红光。

……

没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我跟胖子就着月光,来到盗洞旁提起了鸟笼子,还好,两只麻雀都还活蹦乱跳的,证明墓里的空气是流通的。

细细检查了一遍绑在树上的绳子,确定它足够结实了。我们俩戴上口罩,提了家伙就准备下盗洞。

估计是刚被我的话刺激了,胖子现在胆气雄壮,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说:“我先下!”提了铲子就着绳子就开始往下溜。

我紧跟着也顺着绳子下去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犯不着留人把风,再说了,我跟胖子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一个人下去的话心里还真没底。

这墓埋得还真不浅,都下去3,4米了还够不着底,月光照不到这地底,四周黑压压的,只觉得一阵阵的气闷。刚用麻雀试过了,这洞里空气没什么问题,这是心理作用,话说得傲气,倒真下来了,心里还是不由得忐忑。

我一手提着铲子,一手拽着绳子,艰难地一点点地把自己往下放。之所以要带上铲子,一来没点防身的家伙心里不塌实,二来嘛要是在下面被困住了还可以反打个盗洞出来。

前后左右都是黑呼呼的,下来不过几秒钟,却觉得过了几个小时一般。这洞到底有多深,这么久了还没到底,我心里嘀咕着,正深怕绳子不够长时,胖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我说涛子,你几个月没洗裤子了,差点没给我熏晕过去!”

靠这时候还有心情说这,我被胖子气笑了:“你丫的就嘴贱吧,咱老大不说老二,你小子跟我一样,换洗裤子早都拿去换成窝窝头,难不成你光着腚洗裤子不成!”

说话间,已经下到了墓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与腐烂的臭气混合在一种的怪味,这么久的古墓了怎么还会有腐烂的味道?不过我没心情去深究这个了,周围浓浓的黑暗如有实质地压了过来,那种喘不上的气的感觉又出现了。墓室中,只有我跟胖子粗粗的喘息声清晰可闻,甚至连心跳的声音也隐隐可以听到……

“涛子!”胖子轻呼了一声,声音在墓室里回荡了开来,仿佛有无数人在喊我的名字,久久不散,越到后来,听着越不像胖子的声音,似乎来自九幽之下,丝丝颤音中带着冻入骨髓的冷意。

“不要咋咋呼呼的,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我放低了声音回了一句,话一说出口,压力陡然轻了许多,一颗心也慢慢放了回去。

“嗯,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胖子难得的没跟我犟嘴。

我也有点慌,定了定神,仔细回想了下《寻龙补遗》里面的描述,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点蜡烛,放到墓室的东南角去。稳着点,灯灭不摸金,别白忙活了!”

胖子应了一声,悉悉蔌蔌的声音,声音越响越大,就是不见一点亮光。

我心里毛了,埋怨道:“胖子你怎么搞的,点个蜡烛这么久!”

“火找不着了!”胖子声音低低地传来。

我一拍额头,差点没晕过去。我这边吓得半死,他那边却连火都找不着……。

“你丫的就是一孙子,想气死我直说!”实在忍不住了,这黑不溜秋的连下来的那条绳子都找不着,要是点不着火,回都回不去。

没法说他了,我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叨了起来。祖师爷在上,小的生平第一摸金,手潮了点丢了您的脸面,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怪罪。求您开开看,别让小的第一次就失了风,那也落您的脸面不是……。我一边乱七八糟地向祖师爷祈求,一边心里还犯了嘀咕,这个双手合十好象是拜佛的,这么说的话不知道祖师爷能不能听得到。如果不是这么拜那又该怎么拜……

不知是我祈祷的办法对头,还是祖师爷也给咱逗乐了,念头还没转完,眼前忽然一阵大亮,映出了胖子那张大脸。

第三章 【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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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我三下两除二把那红木箱子给开了,打开一看,箱子一共就三样东西。

一本红宝书,一个镜框,是胖子他老爹老娘的,没看出来啊,他那五大三粗的老爹还是个痴情种,他妈我压根就没见过,不知道过世多少年了,还藏着这相片呢!

看到最后一样,我跟胖子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是一个精致的鼻烟壶。

这玩意怎么也能卖点钱吧,我把那个鼻烟壶举到眼前,对着日光细看起来。整个鼻烟壶精致小巧,大约6,7厘米高。半透明的底,红色的螭龙纹环绕其身,底下书写着“乾隆年制”款。

“怎么样?你丫的倒是说句话啊!”看我举着鼻烟壶细看也不出声,把胖子那个急的啊!

“还不错,清乾隆年的鼻烟壶,看着品相,能值两钱!”我自信满满地给出了判断。

“你没看错?”胖子追问了一句。

靠,这我还能看错喽,家里这类东西多了去了,从小玩到大的,要不是上次红卫兵抄家多给毁了,还真看不上眼前的这个呢!没好气地撇了胖子一眼,居然敢怀疑我的眼光。

“我就是这么一说!咱俩谁跟谁啊,还能信不过你!”胖子看说错话了,连忙补救。

“不过……,这玩意怎么才是清朝的,我看你以前拿东西出去换钱,不都至少是明朝的吗?这清朝的,值钱不?”

我把鼻烟壶往怀里一塞,地上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的箱子也不收拾了,拽了胖子就往外走,边走还边给他扫扫盲。

“这鼻烟,是明末清初才传入我们中国的,人家老鼻子他们用的是鼻盒,鼻烟壶这是咱中国的特产,清以前还没有这东西呢!”

……

说话间,就来到了委托行,往里一瞅,那个吝啬的老头子不在,上面坐着个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大名金大牙,跟我们也算是哥们,丫的也是这一代有名的玩主。前年跟人打架,让人给花了,这还不算,大门牙都让一板砖给拍折了。他爷爷那个心疼啊,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金门牙就给他镶上了,据金大牙这小子说,是个倒斗的手艺人从死人嘴里掰下来的。偏这小子还不觉得恶心,有事没事就咧着嘴冲人直笑,露出个金牙显摆。倒还真让他唬住不少人,这年头,大伙都缺吃少穿的,谁有能耐弄个金牙啊!一来二回的,大伙都叫他“大金牙”,他的本名倒没什么人知道了。

跟大金牙喝过几次酒,一起打过几次架,就算是哥们了。混熟了后他给我们漏了个底,原来他爷爷,那个老吸血鬼,年轻时候也是倒斗的手艺人,传到他这辈上,一来嘛,大金牙他先天有哮喘,干不了这活,二来嘛,新社会了,倒斗这行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行业,也就没传给他。

我就说了嘛,这老头眼怎么这么毒,原来都不是外人。待到解放,他家老头就仗着对古董这行熟门熟路的,就在委托行混了份差使,做的是打鼓儿的行当。

偏偏这小子天生的坏种,还就对倒斗这行感兴趣了。连蒙带骗的也从让他学了点东西,一次喝高了我在那吹咱老张家是世代的摸金校尉,就让这小子给听到了,见天缠着我问行内的学问,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熟络了。

现在反正也罢课了,他就跟他爷爷在这委托行长见识,见得多了,对古董这玩意他还真懂了不少。

一看到我跟胖子进来,大金牙立马眉开眼笑地跑下来招呼:

“涛哥,胖哥,有日子没见了,又有什么好玩意?”

大金牙这人还不错,算是比较仗义的那类,而且逢人就笑,自来熟。就是那颗金牙闪闪发光的直晃人眼。

“好好说话,别眉开眼笑的,晃得慌!拿去,清乾隆的鼻烟壶”

大金牙没说什么,笑着接过我递过去的鼻烟壶,细细地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啧啧出声。

好半晌,他的眼从才鼻烟壶上拔着出来,笑着说:“涛子也不是外行,我就不多说了。这鼻烟壶是好东西,保存的也还不错,就是乾隆年间的这玩意存世太多,值不了太多钱……”

说到这,大金牙就说不下去了,没看到旁边胖子正把拳头捏得噼里啪啦直响吗!

“得得!”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别来这一套,再让他侃下去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了,“我看你就是打鼓儿的命,跟你爷爷一个德行,反正到你嘴里就没好东西。我说你以后混不下去,就去捣腾古玩,光靠你这张嘴,就能蒙不少人!”

这小子袭了他爷爷的臭毛病,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年头,古董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咱哥们又缺这点钱开饭,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

“你直接开个价得了,废话少说!”

“那就100块,行咱就成交了!”大金牙爽快地说。

“咦,几天不见,你小子良心见长啊!”这个鼻烟壶,就眼下这世道,能卖个50我就知足了,没想到大金牙一开口就是100。

“咱俩谁跟谁啊,反正这钱是公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大金牙说着凑上前来,掏出香烟发了一圈。

把烟点了,深吸了一口,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爽啊!这几天抽经济烟抽出毛病来了,一支牡丹都抽得我神清气爽。

“得了哥们,我还不知道你,直说了吧,有什么目的!”大金牙什么人,雁过拔毛的主。兄弟归兄弟,论起生意来,别看他整天笑嘻嘻的,向来是不讲情面的。

“也没什么,不是过几天你跟胖哥就要去插队了吗!我打听了下,你们学校是去陕北吧,那地方好啊!,自古就是倒斗的好地方,这个……咱哥俩合计合计,以您涛哥的手段,倒斗那是不在话下吧,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论到明器,咱还是有点路子的!”

就是嘛,大金牙怎么转性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呢!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活动开了!陕北那地方不知道怎么样,要真过不下去了,这也是条道。

“那先这样,我们再联系!”话里留了余地,从大金牙手里接过了钱,拉着胖子一起走了出去。

“那好,哥们就等你的消息了!”大金牙是个灵醒人,从我话里听出有门,屁颠屁颠地把我和胖子送出了门口。

出了委托行的大门,我跟胖子到老莫结结实实地大吃了一顿,过几天就要去陕北插队了,不知道要到什么才能再有得吃。

我跟胖子,家里的成分都有问题,当兵,那是不用想了。只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插队去。不过后来听说,那些死赖在北京不走的哥们——论性质就像后来闻名全国的尖子户,也全被安排了工作。听到这消息,我那个悔啊!没办法,那时候我跟胖子都已经在陕北的窑洞里哆嗦着呢!

那一年,我,胖子,大金牙都是18岁,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那一年,我跟胖子被火车拉到了陕北的山沟沟里,开始了我们的倒斗生涯。

那一年,胡八一和王凯旋插队到了内蒙的岗岗营子。

……

第七章 【灯灭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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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胖子好玄找到了火,点亮了蜡烛。小小的烛光把墓室照得通明,好一会儿我们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开始打量起墓室。

两人都是头一回来到这种地方,这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了,只觉得眼睛都有点不够用了。墓室不大,十米见方吧,穹顶,四面墙都是夯实了的黄土,跟咱住的窑洞差不多。墙角处堆着些破破烂烂的盆盆罐罐。很快,我们就把目光移向了墓室的正中央,那里,摆放着我们的目标——棺材。

以手示意胖子去东南角点上蜡烛,这是咱摸金校尉的规矩,不能破。我则仔细打量起那口棺材来。不看还好,一看心都凉了。

只有棺没有椁,用工也不考究,就像是平平常常的薄木板。不应该啊,看这墓的规模,这墓主就算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至少也是富甲一方才对,怎么会如此寒酸。更让人心寒的是,棺材盖都开了半边,只能祈祷那位前辈能给咱后进留点东西了。

不过棺材虽然寒酸,样式倒也特别,只见这口薄棺一头大一头小,上宽下窄,一点弧度都没有,直棱直角的。虽然对棺木咱没什么见识,不过这样的棺材,我敢肯定,绝对不是陕北本地样式。

就在我围着棺木转悠的时候,先是一声“噼啪”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胖子的一声惊呼,我的心一下子就蹦到了嗓子眼。

“涛子……,过来!”胖子的声音传来,颤颤巍巍的。

我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一眼,也倒吸了口凉气。只见地上有堆白生生的骨头,皮肉都烂没了,就剩几块破破烂烂的碎布挂在骨架子上。胖子的左脚正卡在那副骨架的胸口出,看来是胖子一脚踩断了人家几跟肋骨,再一抬腿,整具骨架都给他扯了上来。感觉上,就好象骨头把胖子的脚拽住了一样。

怪不得这小子叫得跟见了鬼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就一骨头架子嘛,快把蜡烛摆上,干活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的头皮还是一阵阵的发麻。我们在北京打架那会,血是常见,但大家手上都有数,没敢闹出人命。偶尔一两个下手太黑的,就算坏了规矩了,犯众怒的。就在我们来陕北的前几天,6月底吧,心狠手辣的小混蛋周长利不就在动物园附近给刺死了吗?

所以说,本质上我和胖子还算是好孩子。连死人都没见过,更不用说这白生生的骨头了。还好光线不怎么足,一抬头,就当没看见了。

胖子是个实在人,听我这么一说,就没多想,把腿使劲一抖,骨架被彻底抖散了,他的脚也解脱出来了。胖子三下两除二的把蜡烛小心地摆在了东南角,然后摸出另一个蜡烛点上。

趁胖子点蜡烛这当口,我忍着恶心,蹲下细看了看地上的骨架子还有它身上穿的衣服。等到胖子端着蜡烛来到我身边后,我才站了起来,对胖子说:“看样子被你踩烂的李支书他老叔了,嘿嘿,小心回去那老头子跟你拼命!”

“你丫的少扯淡!”胖子笑骂地回了一句。

我们俩就这么一边扯着有得没得,一边靠到了棺木边上。我们这是紧张的,不说点话分散下注意力,还真怕就没勇气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跟胖子抬起半开的棺盖,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借着胖子手中的烛光,我仔细打量起棺材中躺着的那位。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早该烂成枯骨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长眠在这口薄棺中的这位死后并没有腐烂,而是脱水成了具干尸。

其他地方有衣服遮着看不清楚,但他的脸在烛光下却被照得分明,看得我跟胖子毛骨悚然。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深褐色,干干地贴在脸上,显得颧骨很高。嘴巴则仰天张得大大的,口中的牙齿残缺不全,就像咬到了什么结实的东西全给崩了一样。

他的脑袋上还连着头发,凌乱地向两边散开,奇怪的是只有脑袋两旁有毛,从脑门至头顶寸草不生。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靠,这哪是什么宋墓啊,明明是西夏党项族的墓穴,给李老头忽悠了。

这具的干尸的脸,仿佛有种奇异地吸引力,我跟胖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好久没回过神来。

说来还是胖子的神经粗大,他醒过神来,摇了摇我的胳膊,问:“接下来呢?”

我回了回神,斩钉截铁地说:“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摸!”

“摸?”胖子咽了口吐沫,艰难地说:“你来!”

没办法,我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两手搓了搓,戴上手套,就这么把手伸进了棺材。

按我们摸金校尉的规矩,做事不能做绝,倒斗不能坏人风水,毁人遗体。我一边回忆书上说的,一边从干尸的小腿始,一寸一寸地往上摸去。

嗯,腰间有条带子,看材质该是条玉带,一时不会解不开,可能要伸到背后去解吧!我们又没有准备摸金校尉剥死人衣服用的捆尸索,只能先放过去,等等再用笨功夫解开了。

接着往上摸,直摸到干尸的右手上,我心中一喜,有门,看样子该是块玉佩。抽了抽,纹丝不动。奇怪了,按风俗,都是待到死者下葬时,才把死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放在他手上让他握着,这么一来,不应该这么紧啊!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干尸的手指都给掰断了才把玉佩抽了出来。没时间细看了,胡乱往怀里一塞,直接摸向了干尸的左手,这种东西一般是一对的,左手应该还有一块。

果然,干尸的左手正紧握着,看似也是一块玉佩。没说的,再掰。靠,这干尸生前一定是个左撇子,这左手比右手握得还紧,我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还是没能把玉佩拽出来。正打算招呼胖子过来帮忙时,忽然手上一轻,那块玉佩已经乖乖地躺在我手心了。

这种成双成对的古玉佩一般价值不菲,这趟没白来。我满心欢喜地把玉佩收入怀中,正琢磨着是继续摸呢,还是就此收手时,胖子忽然碰了我下,估计是等得不耐烦了。

我一摆手,示意他别急,我再想想。没一会儿,他又碰了我一下,哥们立马就火了,喝道:

“你丫的有完没完了,让我琢磨琢磨!”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不对劲,烛光怎么一直抖个不停?我抬起头一看,胖子正脸色苍白地站在我对面,举着蜡烛的手跟发了羊颠疯似的直抖。

对面的是胖子,那刚才碰我的是?我心中发毛,低下头一看,只见底下的干尸倒还躺着,不过……,摇曳的烛光下看得分明,他的脸上正快速地长出白色的绒毛,瞬间覆盖了整张脸,一直张着的大嘴也慢慢地合上了。紧接着棺材一阵摇晃,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挣扎……

“啊!”慌乱中,也不知道是我还是胖子惊叫出声。

心中的恐惧原本就快达到极限了,再来这么一下子,就像在沸油锅中猛地浇了一盆水,立马炸开了锅。

我被吓得猛地一抽手,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不知道拌到了什么东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胖子也好不到哪去,只见他手中的烛光一阵晃动,然后墓室一下子暗了下来。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东南角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第四章 【穷乡僻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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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家传的鼻烟壶,卖了100块钱,说起来,在那年头这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了,可再多的钱也不够我跟胖子两个挥霍的。这不,等我跟胖子准备奔赴陕北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又已经身无分文了。

就这样,我跟胖子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上了开向陕北的火车,就这么被载着,轰隆隆地远去,直开向沟壑纵横的陕北黄土高坡。

……

……

天,是黄的,一起风,便黄尘漫天。地,是破的,千百年的侵蚀,让黄土高坡上布满了沟壑,就像台上发言的老支书那张爬满皱纹的脸。

坐了几天火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柳树村,第一眼看到这名字中带着“柳树”,实际上一点绿星都没有的土地,第二眼看到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当地老农,再联想起蹲在门口就着凉水,咯叽咯叽地啃着窝窝头的妇女,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早听说过陕北穷,却没想到穷成这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日子本来就没指望,不过……总不能吃那玩意吧,这能啃得动吗?看到那硬得跟石头有得一拼的粮食,我牙根就一阵阵发软。更让人绝望的是,听台上讲话的那位李支书的口气,这窝窝头还不管饱……我当场两眼一黑,倒在了胖子的怀里。

刚来到这鬼地方,身上的黄尘都没抖干净呢,谁有兴趣听李支书那老头唠叨,除了我和胖子,一行的还有两女两男,一齐打起了哈欠。好在李支书也知趣,交代了两句就不说了,当然,也可能是他没词了,我恶意地想。我们找他领了上头发下来给我们知青的口粮,然后就摇摇摆摆地回到分配给我们的窑洞,开始了农民生涯。

夜里,我睡得正香呢,梦到我在老莫,叫了一桌子的菜——红菜汤、奶油烤鱼什么的。正要开吃,服务员上来了,问:“鱼子酱要吗?”我不知哪来的底气,说了一声好吃好喝的尽管上。好半晌,那服务员愣是没动静,我当场就火了,抬头一看,妈呀,是李支书那张皱巴脸,还裂开嘴冲我直笑呢!

我霍着坐了起来,吓醒了。看了看四处漏风的窑洞,跟梦里反差太大,实在接受不了啊!我正在摇头叹气,那头胖子也醒了。

他捅了捅我,小声说:“涛子,睡不着?”

“嗯!你怎么也睡不着,上次不还跟我吹着嘛,说你一沾地就能睡,咱这条件是差点,但好歹还有个炕头!”

胖子没搭我的话茬,也学我坐了起来,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说:“早睡着了,刚梦到在老莫吃饭,正吃得欢呢,满桌的菜全变成窝窝头,把我牙都崩了……”

嘿,我一听乐了。不愧是哥们啊,连作的梦都差不多。

“涛子,刚黄建国他们数了数,我们的口粮根本撑不到麦收,还差好几月呢!你说,咱哥俩怎么办?”

黄建国就是跟我们一道的一个男知青,刚一回到窑洞,我就一头倒炕上没知觉了,清点粮食什么的都是他们做的。

“怕什么,村里难道还能让我们饿死!毛主席说了,咱们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总不能把咱们变成可以‘饿死’的子女吧!”

我这是强撑,想来胖子也明白,刚看了看村里的情况,饿死人只怕还真有可能。

“刚我听李老头说了,咱这地界,柳树村,地贫着呢!遇到好年景还能混个半饱,要不全村都要到县城里讨饭去!”

“讨饭?”我一听脸就白了,虽然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到,但我心里有数,就咱哥们现在这脸色,扮鬼吓人都不带化妆的。

“是啊,村里人说了,十年里头最多只有3年光景还可以,不用去讨饭!涛子,你说这都什么事?过两月就断粮了,咱总不能也跟着讨饭去吧!”

“哼!讨饭?咱丢不起那份,到时看哥们的手段,凭咱这‘手艺’混顿饱饭没问题!”

……

……

两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我蹲在黄土地上,一边拨拉着地上的黄土,一边看着夕阳西下,心中咒骂不已:你丫的贼老天怎么黑这么快,眼瞅着就到晚饭时间,可家里连窝窝头都没有了,拿什么祭咱的五脏庙?

胖子挑完了水,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掏出一跟旱烟卷递了过来,我们俩就这么一边抽着一边对着落日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

所谓旱烟卷,就是弄点旱烟丝,用写过的作业纸卷起来,就这,我们哥俩也不多了。

“涛子,你那还有东西没,咱再找老乡换点吃的去!”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早没了,难不成你还想把我穿的这身也给扒了?”

“那怎么办?涛子,你上次不是说看你的手艺吗?看你这几天活也不干,整天就在这黄土疙瘩上晃悠,怎么,有眉目不?”

“这个……没找着!”我脸皮虽厚,可也经不住这,开始发烫了。

“敢情你丫的蒙我呢,还摸金校尉世家?连个墓都找不着”

“这可怪不得我,摸金行里分金定穴的寻龙诀,我老张家不是没传下来嘛!”

每次想到这我就郁闷得不行。我曾爷爷虽是摸金世家出身,但摸金校尉的看家本领“寻龙诀”却没学到手。摸金校尉不是那些个没品的盗墓贼,是倒斗行里的老门派,行事讲究留有后路,做事不做绝。像我老张家这样的世家,不止倒斗的时候讲究这些个规矩,就连对自己也讲究留个后路,免得断了香火。每代每房,都要寻一个男丁,不得学这祖上传下来的摸金发丘的手艺。毕竟,再高的手艺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擅泳者溺于水也,不懂摸金的手艺就不会去倒斗,至少能给老张家留个香火。

我曾爷爷——张四爷,正好是他那辈挑出来留个香火的人,所以喽,祖传的寻龙诀就没学到手。不过许是血脉的原因吧,老爷子从小就对倒斗这行感兴趣,虽然学不得那分金定穴的奇术,却把摸金校尉一门的机关易数之学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位张四爷也着实了得,年长后以道士身份,游荡四方,看相算命为生,以他老人家的易数造诣,很快就声名雀起,人称金口玉言张四爷。见多识广,并与家传之学互相印证之下,竟有所成。年齿渐长后便不再游荡,娶妻生子,并著有一本《寻龙补遗》留与后人。其中分为易、术二篇,易者记载了易数机关之学,术者则是张四爷游荡江湖时学来的几手茅山派画符捉鬼的小伎俩。他老人家一生以未能学得寻龙诀为憾,故称为寻龙补遗。

那本祖传的《寻龙补遗》早让我学得差不多了,只要到了地头,相信凭咱的手段倒个斗那是不在话下。可是,没有摸金校尉祖传的风水之术,根本找不到古墓,这下真是巧夫难为无米之炊了!

“这么着吧,咱去找李支书那老头问问,这附近有啥古墓没,省得这没头苍蝇似的乱找。等到了地头,就看哥们的手段吧!”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只好到李支书那里去碰碰运气了!一般周围有什么古墓,村里的老人一定是多少知道点的。

就这么,我跟胖子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朝李支书加的窑洞走了过去。

第八章 【险死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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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角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胖子手上的也给这孙子弄熄了,墓室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睁大着眼,徒劳地看向棺木所在的地方,只觉得眼前的黑暗也一阵阵的晃动。

砰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在墓室里回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息了下来。

我口中发苦,握着铲子的手又紧了紧。忽然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的脚好象碰到了什么……

我像触电般地缩回了脚,抬起铲子就准备抡过去,这时候,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猛地把抡了一半的铲子一收,差点没把胳膊给扭了。靠,这味我熟,两月不洗澡只穿一套衣服就这味,丫的是胖子!!!

亏得他身上有这股骚气,不然咱还不干出亲者痛“粽”者快的事来?这孙子过来都不带出声的。我还来不及擦那一头的冷汗,胖子颤巍巍的声音已经传来。

“涛……涛子,怎……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拼命回想《寻龙补遗》上是怎么说的,偏偏越急越想不起来,平时倒背如流的东西,现在愣是记不起一个字来。

越慌越想不起来,越想不起来就越慌。在我陷入到这种恶性循环当中,眼看就要闭目待死的时候,一阵冰凉从我的右手腕上蔓延开来……

就像在三伏天灌下一大杯井水,我霍地冷静了下来。人一冷静下来,胆气就壮,我摸了摸右手腕上的黑耀银镯,豪气顿生。

老张家世代倒斗,正牌的摸金校尉,传到我这,难道连一乡下粽子都制不了?胆气转怒气,我猛地站了起来,低喝一声:“胖子,点灯!”

现在这样,能不把自己人脑袋给削了就算运气好了,怎么跟粽子斗?人家靠的可不是眼睛,刚看了,长白毛的仁兄眼珠子早烂没了,黑灯瞎火跟它干不合算!

也许是我的语气感染到了胖子,他动作挺麻利,一下就点着了火,墓室里又光亮了起来。胖子把蜡烛往地上一摆,也捏着铲子站到我边上来。

这下总算把白毛干尸的样子看清楚了。干尸脸上的白毛更见浓密了,连裸露在外的两只爪子上也覆了厚厚一层。细看下,又不是真的白,而是白中透着股黑气。

就在我们观察它的这一会儿,干尸的身上又有了变化。只听得一阵骨节暴响,就像吹气球一样,它整个大了好一号,原本干瘪的皮肤瞬间饱满了起来。

我倒吸了口凉气,看它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惹了。

“涛子,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白凶?”胖子捅了捅我,语气还算平静,可底下抖得跟筛糠似的两条腿已经把他出卖。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凶……”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么听起来这么干这么涩!

“真的是白凶啊!没想到能实际看到……”胖子开始胡言乱语了。

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我猛吸了口气,重新冷静下来。

不用我制止,胖子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我们讨论的对象正转过头拿空洞的眼窝着对着我们,看来是发现我们两个了。

胖子一米八几的身材,已经算是大个子了,不过跟眼前的粽子比起来,还是小了一号。对比了下实力,今天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我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琢磨着是不是要把明器都留下,看它会不会放我们一马。不料,半晌没出声的胖子忽然一声低吼,双手高举铲子,径直朝僵尸冲了过去。

好样的,有种!事以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举着铲子,跟着胖子就冲了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胖子已经冲到了僵尸的面前,只见他一抡铲子,从左向右,猛砸在僵尸的脑袋上。好家伙,我看得一缩脖子,胖子什么力气,这一铲子要是抡在人身上,脑袋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眼前的僵尸挨了这么一下,脑袋立马无力地斜靠到肩膀上,看来是脖子给抡断了。不过这家伙明显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脖子断了对他毫无影响,只见他双手一合,一把掐住正愣神的胖子的脖子,然后提着他猛地朝身后的墙抡去。

“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声一声什么东西裂开了的声音。转眼间,攻守易位,胖子被它摁到墙上,勒着脖子提离了地面。不知哪来的烟尘随着这一撞,弥漫得到处都是。

说时迟那时快,待我赶到时,胖子的舌头都被勒出来了。不容犹豫,我使出吃奶劲头,抡圆了铲子就从背后给了僵尸一下子。

实在不能想象我抡的是个血肉之躯,我感觉就像砸在了石头上,整个人被震退了好几步,双手发麻,胸口更是一阵气闷。

好在僵尸身板虽硬,但分量只怕不重,经我这么一砸,它整个人被打得向前扑去,直扑到了胖子身上。

胖子这时候也顾不上恶心了,那动作麻利的,就像被摁到床上的小媳妇一样,猛地推开了靠上来“亲嘴”的大粽子,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边来。

胖子摸着脖子喘着粗气,我的双手也还抖个不停,僵尸又已经爬了起来。

第一次出来倒斗就遇到大粽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啊!看到僵尸行若无事的样子我就心中发苦,咱又不是道士,凭血肉之躯怎么跟这个打不死的怪物斗。

等等!道士?僵尸?猛地想起《寻龙补遗》上还记载着一个驱魔辟邪咒,这不正合用嘛,想到这我一把抓下口罩,瞌睡遇到枕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诸邪辟易,疾”念完一咬舌尖,一口鲜血朝僵尸喷了过去。

……

……

没反应?我跟胖子面面相觑。不对,有反应,僵尸好象闻到血腥味兴奋了起来,猛地以比刚才快得多的速度朝我俩扑了过来。

我跟胖子齐声怪叫,连滚带爬地从僵尸的掖下钻了过去,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看着跟我们互换了位置的僵尸。

好在这僵尸猛是猛点,还不是很灵活,转身很僵硬,这才给了我俩喘息的时间。

“涛子,怎么不灵啊?”胖子着急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从曾爷爷留下的书上学来的,又没机会逮个僵尸实验下。搞不好他老人家也没试过,就是听人这么一说,就记到书里去,这不是要害咱老张家断子绝孙吗?

“要不,再试次?”胖子看我没说话,接着问道。

靠,再试次?我长个舌头容易吗我?刚那一下子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呢。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僵尸已经转过身,朝我们逼了过来。

相视苦笑,拼了。向胖子示意了下,我俩一左一右地冲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我那口血激起了这僵尸的灵性,它居然伸起两只胳膊,分别架住我跟胖子的两只铲子,然后一震胳膊,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我俩踉跄着又退了回去,一直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才止住。

咔……,什么东西裂开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靠得近了,听得分明,是从我身后的墙上发出来了。

墓室的所处位置、身后这堵墙离盗洞的距离、盗洞口离深沟的距离等等,都化做了一张张图样在脑海里闪现、重叠,我心中一阵明悟。

“胖子,准备!”我一把推开胖子,然后狠狠心,一咬舌尖,又是一口鲜血朝僵尸喷了过去,同时嘴上嚷嚷着:“孙子,有种就过来!”

血果然是僵尸的兴奋剂,只听得它像野兽似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飞快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屏着气,咬着牙站立不动,直到僵尸的毛手都要碰到我的鼻尖了,才猛地一矮身,朝旁边滚了过去。

不顾摔得生疼的身子,扭头一看,只见僵尸在我刚刚站立的位置勉强刹住了身子,毛脸紧贴着那堵墙,双手已经深插到了墙里。

“胖子!”我大叫一声。相信胖子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一起打了不知道多少场架,我俩最不缺的就是默契。

果然,胖子是个灵醒人,一看到僵尸两只爪子都陷进了墙里,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个标准的侧踢直踹僵尸的背心。

“哗啦啦……”那堵墙被僵尸的身子带着,塌下大半,随着它一齐堕向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冷风从破洞中灌了进来,吹熄了蜡烛,带进了稀稀的星光,隐约照亮了我们冷汗津津的脸。

第九章 【真是条好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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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夜的惊魂,我永远不会知道,灰暗的夜空,充斥着尘土味的凉风,也能让人如此陶醉……。

在朦胧的星光指引下,我一手提着工具,一手搀着胖子,艰难地往回走。这小子点子背,最后把粽子踢下山的那脚用力过猛——崴到了。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有取错名的,没叫错外号的。平时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胖子这小子死沉死沉的,没走两步路就要紧一紧,提一提搀在他腰上的胳膊——丫的忒热爱土地了,直往下滑。

胖子还挺习惯,挪了挪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我这瘦小肩膀上了,一边乐着还一边说风凉话:“哥们,左边点,左边点,那儿地不平,别磕着咱重伤员!”

我一听,气血上涌,脚一软,差点没吃住劲。

“悠着点,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说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我喘着粗气,连回嘴的力气的都没有了,谁身上挂着个小200斤的壮汉也轻松不了!

胖子见我没有还手之力,更来劲了:“我,老林,今天要代表组织上好好批评批评你。对对,就你,往哪看呢!为革命战友做点事,要端正态度,不要有情绪嘛!”

靠,真是佛都有火!我肩膀一缩,手一松,上一秒还志得意满的胖子立刻跟黄土地发生了亲密接触,只听他一声惨叫“啊!我的屁股……”

我脚一软,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对胖子说:“你还别来劲,差不多得了啊!再不说人话,我代表人民枪毙了你!”

胖子揉了揉屁股,笑了笑没说话,也不顾地上脏,两手一张平躺到了黄土地上,舒服得直呻吟。也是,刚从洞里爬出来,衣服也不比地上干净,学着胖子的样子往地上一躺,用两只手垫起脑袋,望着有点渐亮了的天空。

一歇下来,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疲劳,一股脑的涌了上来,躺着再也不想动了。好半晌,才缓过了这口气。

“涛子,咱终于倒了斗了,丫的还是一宋朝的!怎么也有小一千年了吧!”胖子回过神来了,满脸的眉飞色舞,回味无穷。

“宋朝的?”我嗤之以鼻,“你小子就是没学问,没看到那大粽子是半秃瓢吗?要是宋墓我头都剁给你!”

“怎么?不是宋朝的?那老丫的敢骗咱,回去就拾掇他去。”胖子正说着,猛地一惊,霍地坐了起来,“那我们倒的那些东西还值钱不?”

敢情他是担心这个,我掏出那对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值钱,怎么不值钱,墓不是宋朝的,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宋代玉佩!”

“嗯?怎么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的,丫的你说句囫囵话成不成?”胖子口上埋怨着,却放下心来躺回了地上。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对他来说,值钱就成,什么宋墓不宋墓的他才不管。对这厮讲历史,简直就是一对牛弹琴。

单室为墓,不修砖瓦,夯土成穴……这都是西夏墓葬的典型特征。其实想想倒也顺理成章,回想一下陕北的历史,在这疙瘩出现个西夏墓一点也不出奇。

大约在南北宋交界时吧,党项族首领李元昊去赐姓李,号“嵬名氏”,自称“吾祖”,正式称帝,国号“大夏”。因其势力范围地处我国西北部,故史称“西夏”。

西夏先与北宋、辽,后与南宋、金成三足鼎立,直到成吉思汗崛起,才惨被灭国。其全盛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辖有今宁夏全部,甘肃大部,陕北,青海、内蒙古部分地区,所以在陕北发现西夏墓其实很正常。

当时控制陕北的是西夏而不是宋朝,乡民不知,以讹传讹下,这座西夏墓就被传成了宋墓了,倒也不是李支书特意骗我们。只不过咱堂堂摸金校尉嫡传,却被那老丫的给误导了,探穴的时候愣没发现是西夏墓,说出去也是够丢人的。

一路上我其实一直在回想刚刚的经历,越想越觉得不对。以那白毛粽子身上的衣服,陪葬的饰品看,怎么也不像个买不起棺材的主。那干嘛把棺材弄得那么薄呢?呵呵,难道是为以后诈尸比较方便?

我都给自己逗笑了,哪有人为了这……,等等,不对。搞不好他还真是为了诈尸方便,刚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早该注意到了

——那口薄木棺材,分明用的是槐木。

哪有人用槐木做棺材的,住人都不行!除非,他压根就没想死后安宁。

我说怎么这么衰呢,第一次倒斗就对上粽子,敢情是碰上了这等狠人。什么是真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不止生前对自己狠,死了也不让自己安宁的,这简直就是凶人了。

出道第一次就碰上这等凶人,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感叹自己的运气。

“喂!涛子,你没事吧”胖子问道,语调中还透着分紧张。

胖子这小子粗线条也会替人担心?难得啊!我勉强笑了笑,说:“没事!”

“没事?没事我就把自各鼻子吃下去!”胖子嗤之以鼻,“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那副样子,又是笑又是叹气,神神叨叨的,还臭着张棺材脸!”

“靠,你丫的才棺材脸呢,我这不是后悔吗?”话说着,我拿出那对玉佩在手里把玩了起来,“咱拼死拼活的就得了这,那白毛粽子也忒小气了,拿他两块玉佩就长毛了!”

不想把心中的担忧告诉胖子,事情还没清楚呢,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事不管怎么想都透着股不对劲。我有一种直觉,这事还没完!

嗯……,这玉佩上雕的是?东西到手后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细看,揣怀里这么半天,这还是第一次细看。

两块玉佩通体雪白细糯,应是取自同一块上佳的和阗白玉料。奇怪的是,两块玉佩中间雕饰的却是一个鲜红的怪兽图案——大头大嘴,有首无身。

这分明是饕餮纹。到死都捉着不放,什么意思?哼,想警告我们要适可而止吗?

想想又不对,一个对自己都能这么狠的人,不应该对外物这么执着的。再说了,这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可除了棺材里的几件,墓里也没什么陪葬品了,可见他对钱财也不是看得太重。难道……,他是在守护着什么?

想到这,心中一丝明悟,好象抓到什么了,又理不清楚。

我这边正头痛着呢,忽然一个条型的东西从我眼前晃过。是胖子,只见他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根带子,嬉皮笑脸地在那晃悠呢!

咦!定眼一看,居然是白毛粽子身上的那根嵌玉腰带。

“你丫的什么时候摸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嘿嘿,刚在墓里咱不是挨了那粽子一个熊抱吗?哥们就顺手把它牵来了!”胖子得意劲上来,还表演了个猴子偷桃的动作。

“靠,真没看出来啊!你丫的也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真是服了他,生死关头还不忘扯人裤带。

“我说胖子,我算看出来了,倒斗这行不适合你,你应该从事一个更有前途的行业,还可以顺便为国家做做贡献!”一看多了条玉带,我心里也挺乐,趁机调侃起胖子来。

“啥行?”胖子睁大眼睛问。

“采花贼呗!就你扯人裤带这麻利劲,连绳子都可以省了。就这么一扯,挥枪就可以上!不仅自己爽,还可以为国家添丁加口,多好的事啊!”

“日你先人板板,娘西皮,格老子的,你丫的就没句好话!”胖子一急,骂人都南腔北调了!

笑了一阵,心里倒是放松了下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了!

刚想再找个话头打趣下胖子,忽然咯噔一下,我的心跳猛地快了好几倍!

我的腿好象被什么碰了一下!我脖子有点僵硬,艰难地转过头一看。居然是……,胖子的猪蹄。

还好不是……那个东西,心刚放下去,火就上来了。

“你蹬我干嘛?找抽呢!”我怒道。

胖子拍了拍大腿,还挺不好意思的,扭捏了半天说:“我这不还没缓过劲嘛,这腿不听使唤,还抖着呢!”

“你丫就这点出息了!”不过想想刚胖子在里面表现还不错,得鼓励下。

“刚在里面不是挺带种的嘛!我当时还琢磨是不是要把东西放下呢?你一声不吭,冲上去就给了人家一个狠的!”

胖子脸更红了,道出了真相:“其实那会我是想后退来着,没想到吓得狠了,这腿脚,它就不听使唤了。一个劲地往前迈,我一想,没折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豁出去了给了他一下!”

啥?这也行?我目瞪口呆!

好半晌,我回过神来,啪的一巴掌拍在胖子大腿上,夸道:

“真是条好腿啊!”

第十三章 【毛乌素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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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陕西省的最北端——神木县。同行的有陈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男的叫方城,女的叫林灵。

我们之所以在神木县停留,一是为了找个当地的向导,二是找那个贩卖青铜器的村民了解下墓葬的具体所在地。第一件事很快就解决了,我们雇佣了一个20来岁的当地女孩,她叫塔娜——蒙语中珍珠的意思。塔娜从小就在沙漠中长大,后来她家那里被沙掩了,才迁移到神木县来。据推荐她的当地领导说,毛乌素沙漠里的事,就没她塔娜不懂的。

第二件事则遇到了麻烦。贩卖青铜器的人是神木县外一个叫什么旗的村民,那地名是蒙语,我没记住。这位仁兄傻憨傻憨的,这么烫手的东西,他愣是拿着到县城里当街叫卖,还一个劲的说是从古墓里掘来的,以增加真实性。所以理所当然的,这哥们就给逮住了,现在还关在拘留所里。

我们是在拘留所里见到他,陈教授跟他磨了整整一个小时,这小子愣是不说他是哪拣的这些玩意,我一边听得都要睡着了。陈教授明显没跟这号人打交道的经验,一个劲地跟他说他的发现对考古界是多重大的事,对什么古文明的研究有多大的帮助什么的,那小子听得懂才有鬼呢!

这事还得看咱老张的手段,对付这类人,咱有经验。酝酿了下情绪,板了板脸,上前拉开陈教授,对那小子说:

“你知道你犯的是什么事吗?在古时候这可是杀头的罪!”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接着说:“你这是辜负了党跟组织对你的信任,我们怀疑你是要把这些文物走私到国外去,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是叛国。我们怀疑你是资本主义分子派过来的特务,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要严肃处理!”

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毛主席他老人家都知道了?俺真的不是特务啊!”

“他老人家当然知道了,这位陈教授就是他老人家派过来的。你要是不说实话,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想想渣滓洞里敌人是怎么对待我们同志的,我们也怎么对待你这种特务!”

我连唬带骗的,当场把这哥们给吓傻了,他哭着喊着全交代了出来。

原来一个多月前,他在沙漠里放牧呢,不知道怎么的,羊受了惊,撒丫子跑了!他当然就追了,这羊可是他的命根子,丢不得的。后来羊是逮到了,沙漠里的风沙也到了。

他就这么连人带羊的给风沙卷走了,据他自己后来估计,至少被卷到了100多里外。这丫的也是一舍命不舍财的主,就是那种情况下,他也没放下羊,不过这倒也救了他一命。就在他落地那地方,他拣到了这么几件青铜器。当时他也没在意,纯粹是看新鲜随手就揣在怀里。拣了东西后就辨着方向往回赶,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两个多星期。好在他也是沙漠里长大的,多少有些沙漠里求生的手段,再加上手头有只羊,竟让他活着走了回来。

他说他就是听说这东西能换钱,才跑到这里来卖的,还说具体位置也记不清楚了,反正大概离他放羊的地方100来里地。我就让他把放羊的地方详细地跟我们的向导塔娜说清楚,然后就撂下他接着呆在拘留所里,跟陈教授他们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行五人带着水和口粮,一人一匹骆驼,开始这次考古之旅。

说实话,一走进毛乌素沙漠,我就它的美丽彻底征服了。当时已近黄昏,夕阳在连绵不绝的沙丘簇拥下,缓缓的西沉。比金黄更深的色调,比水更纯洁的晴空,构就了一副壮丽雄浑又不乏和谐天成的瑰丽画卷。

我们都不由的驻足欣赏起眼前的美景,眼前尽是无尽的沙丘,零星地点缀着些许绿意。夕阳的余辉下,即使这些沙丘也显得透彻而朗亮。这些沙丘由东北向西南排列,高约5到10米,大多为流动沙丘,像一条条蜿蜒的巨龙,游向天地交接的地方。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便是静,纯粹的,无生命的静——无边无际的天地间,只有我们一行五人。

陈教授好象看出了我们心中所想,颇有感慨地说:“以前的毛乌素沙漠不是这样的,考古发现告诉我们,以前这是水草肥美,风光怡人的牧场。可惜后来沙丘慢慢东移,沙漠一步步地扩大……”

说到这陈教授似乎颇有感慨,摇头痛惜。一旁塔娜听了陈教授的话,也露出丝伤心地表情,说:“老爷子说的对着哩!俺家以前就住在沙漠里,六,七年就要搬一次家,房子都给沙埋了,俺们管这叫‘沙撵人’。”

陈教授一脸沉重,塔娜说得惨痛,但这些都无法在我们三个年轻人的心里留下什么印象,沙漠扩张什么的我不懂也不在乎。我只知道,这样美景,是我一生仅见的。

也许是毛乌素沙漠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太好了,以至于我一相情愿地认为:沙漠是友好,不过好景不长,好印象在两天后的一个早晨被破坏殆尽。

睡梦中,我就感到口干舌燥,呼吸困难,醒来后才发现,满嘴的沙子。晃了晃脑袋,便感动有什么东西四溅了出去,头顿时轻了好多。抬头一看天色,我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叫醒了众人。

一看眼前的情景大家都愣住了,好在塔娜表现颇为冷静。她拉过骆驼,让它们卧成一群把我们围在中间,然后指挥着我们挖起沙子沿着骆驼做了一个防沙带。

忙完了这一切,大家围坐在中央,徒劳地看着风沙的来临。天上不再纯净明朗,灰蒙蒙的,压抑而低沉。四周尽是一种怪异的声响,浑浊而又低沉,似风声又似滞满沙石的水流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终于停了!我们几个露出头来一看,身上已经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黄沙,骆驼组成的防沙墙外更是堆积了近半米厚的沙子。

天气已经放晴,但我们的心情却很是沉重。一路上众人默默无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脑海中满是遮天蔽日的风沙,仿佛给我们此行蒙上厚厚一层阴影。

我们五人中最正常的就是塔娜了,虽然不过20来岁的年纪,但不愧是沙漠的女儿。她仿佛完全不受刚刚差点活埋我们的风沙的影响,一路上都带着笑容,不时指点着零星点缀在沙漠中的绿色,告诉我们:这是油蒿,那是沙刺……

听着她欢快的声音,我们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听着塔娜的介绍,仔细地辨认着:油蒿、乌柳、沙柳、沙刺等毛乌素沙漠中常见的植被。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星期,我们已经深入到毛乌素沙漠的腹地,离村民所说的地方也越来越近了。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连陈教授都不由得有点激动起来了。大家加快脚步朝向前走去,却谁也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将是一场灾难……

第十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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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得老高,眼瞅着就奔晌午了,我跟胖子才“爬”回了窑洞。

按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偏我俩还不觉得饿,许是饿过头了吧!就这么两手两脚大张着,躺炕头上就不想动了。

“涛子,咱什么时候把这些个明器都给卖了,换点东西吃,最好还能弄两包大前门,老卷烟叶也不是个事儿!”胖子的声音软绵绵地传来。

“胖子,不是哥们说你,你丫就是一‘坑蒙拐骗抽,溜门撬锁砸圈子’的料,遇点正事就抓瞎了不是!”我也浑身软绵绵的,不过不刺他两句我难受。真照他说的那样,没两天就得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啊?总不能干盯着明器顶饿吧!”胖子连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换在平时,早蹦起来跟我茬架了。

“明儿我去县城给大金牙发个信,让他过来趟,顺便给咱带点东西。穷乡僻壤的,倒斗的家伙都买不到!”

“那这几天咱咋整?硬杠着?”

“到李支书那挪点粮食呗!扛着?你扛得住吗?我看再来个一两天,你这200来斤就要交代了。看看,才一天的功夫,你丫的都掉膘了!”

胖子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了。手上有这些个明器,李老头就不怕咱还不上他的粮食,先挪点应该没问题。

歇够了,肚子里也开始闹开了革命。

一把拽上胖子,就奔李老头的窑洞去了。这日头毒啊!又赶上我们哥俩虚着呢,晒得我两眼直冒金星,连滚带爬地上了支书的门。

老规矩,也不打招呼,推开门就进去了。

“娃啊!你们这是咋整的?吃……”李支书估计是被我俩的狼狈样吓住,嘴上差点没把住门。

“没吃呢!李叔,正吃着呢?”我笑眯眯地说,今天就不跟他老丫的假客气了。

“是嘞,饿着呢!那咱哥俩就不客气了!”这就是默契啊!我话音刚落,胖子紧接着就把话说死,然后老实不客气的就上了炕桌,正经巍坐就等上饭了。

“跟你叔客气啥,来,吃点!”李支书老得都快成精了,一下就看出今天咱哥俩有底气,把手一挥,就让他婆姨上饭。

“那个?整得咋样了?”李支书黑着脸看我跟胖子吃掉了不下六个人的口粮,好不容易等我们吃饱喝足了,紧张地问道。

“顺利着哩!”我拿出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没理会他伸得老长的手,又揣回来怀里。

李支书讪讪地缩回手,说:“顺利就好,俺一宿没睡着。要是你们有个好歹,让咱柳树村怎么跟毛主席他老人家交代啊?”

“没事,安全着呢!”我说,总不能跟他说我们遇到了个大粽子,好悬没能回来。这要是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咱哥俩找谁借粮食去。

“对了,墓里还具尸骨,没准就是您叔的,要不?咱哥俩帮您拖回来?”我这是卖人情,等等还要找人借粮呢,套套近乎总没错。

“准是俺叔,他钻了那口子就没再出来了!”李支书有点激动,点了锅烟才平静了下来,叹气道,“俺叔出事那会,俺奶奶的眼睛都哭瞎了,没几天也没了!俺大伯那时候就说了,咱老李家的孩子,再也不能干那倒斗的活了!”

看你装,这不说漏嘴了吧!整个一倒斗之家,要不是白毛粽子太凶,他叔再没能出来,搞不好这附近几十里的墓,都没咱哥俩什么事了。我一边腹诽,一边挤出个难过的表情,还用手抹了抹眼睛,对他老李家的遭遇表示下同情。

“娃啊!你看这吃也吃了,要不?咱这就动身,不能让俺叔就那么……,你说是这理不?”难得这老头子也有心急火燎的时候,话说着就下了炕,正四处找鞋呢!

“成,就这么着了!胖子带咱叔去一趟!我还得赶去县城办事,就不去了!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李叔您看,咱那都揭不开锅了,是不是先借点?一准还!”我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李支书。

李支书看我跟胖子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只好黑着脸点点头,让婆姨取了口粮过来。

我把口粮抗回了窑洞,然后就动身朝县城走了过去!哎,还6,70里地呢,要不是刚一顿饱饭下肚,打死我也走不到县城。

想起刚刚李支书的样子就好笑,我抗着口粮要回窑洞的时候,他那依依不舍的样。知道的晓得他是不舍得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我关系多铁呢!泪眼汪汪地跟我告别,持着我的手直说,他有七个儿女,养不活啊!意思很明白:你丫的有粮食了就快点还过来!

好不容易走到了县城,天都快黑了!

在邮局那,提笔给金大牙去了封信:

“勾抓踢杆子招子重彩,新上跳板缺合吾。

上线开爬立柜,合字上元良,觅龙楼宝殿水端平。

房上缺瓦,定盘子挂海子响,待并肩子至。”

这用的是咱摸金校尉的唇典,意思是:

“手脚利索眼光好,刚出道缺少同伴。

,门内的兄弟,一起发财。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心里想着你嘴上念叨着你,就等朋友你来了。”

倒不是怕有什么人截了这信看出什么来?只是刚倒了个斗,虽说没怎么表现出来,但我心里那个得意劲啊!怎么说咱这也算是真正的摸金校尉了,不比以前了,嘴上功夫。

不显摆显摆还真有点难受,就写了这么封信,好在金大牙这小子也不外行,在北京那会,整天拿这个逗闷子呢!

想了想,又提笔补了几句,让他顺便给咱带些倒斗的工具来,还有几套换洗衣服——身上这味,我自己都受不了了,很怀疑昨天那白毛粽子搞不好就是让咱这味给熏醒的!

卷了根烟,在大街上就吸上了!吞云吐了一会儿,心里平静了好多!

昨天那事吧,说来收获不大,风险不小,但意义也不小!怎么说呢,倒斗这事嘛,会不会是一个问题,敢不敢那是另一个问题了。在北京那会,别看嘴上说得悬乎,其实真要有机会,咱只怕还就不敢上了,最多在上面平平土什么的。

现在嘛,虽说是让生活给逼的,但咱这好歹也算开了张了!就像捅破了层窗户纸一样,什么惊呀怕的都沉淀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慢慢泛上来的,淡淡的兴奋、激动……

第十四章 【前途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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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哥,再跟我讲讲倒斗的事!”

说话是林灵,这小丫头也是北京来的知青,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成了陈教授的学生。

“林灵你饶了我吧,就那点破事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了!”

自从她从陈教授那知道咱是倒斗的手艺人后,便见天地缠着我问这问那的。虽然能在美女面前显摆显摆也是比较得意的事情,但没两天我那点经历就被小丫头掏空了,现在我是一看她就头痛。

林灵明显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你再跟我讲讲遇到大粽子的事吧!”

小丫头不学好,一个女孩家家的,没事研究研究穿着打扮多好,对大粽子这么感兴趣干嘛!我正找借口想把小丫头支开好清净清净,一旁方城不乐意了,插嘴说:

“林灵,别老打听那有的没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僵尸?别忘了咱都是唯物主义者!”

这小子对林灵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小丫头跟我比较亲近,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明摆着说我瞎掰嘛,要放在平时,早一巴掌扇过去了。现在倒来得真是时候,我恨不得亲他一口,赶忙道:

“那是,那是!这世上就没什么大粽子,我逗你玩呢!”

小丫头不乐意了,鼓着嘴一把撩起我的袖子,指着上面的伤疤问我:“那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左臂上有一个10公分左右长,6,7公分宽的伤疤,鲜红色,凹凸不平,肌肉拧在一起纠结成一块。这是在胖子走后,一次倒斗让大粽子留下的纪念。当时我旁边虽然有一帮小孩子帮衬着,但毕竟不如胖子跟我有默契,就出了事,被大粽子一口咬在胳膊上带去了好大一块皮肉。除了跟胖子的那次外,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遇到大粽子,差点就要了我的命。后来回到村里用我们摸金校尉的秘方拔了两天毒才把命救回来。

前几天给林灵讲故事的时候翻起来给她看过,这可能是我平生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想起当时的惊险,拔毒的痛苦我就不寒而栗。

我默默地放下袖子,没有说话。方城是第一次看到这道疤痕,呆了一呆。旁边陈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方啊!没有见过的东西,未必就不存在!”

嗯?难道陈教授也倒过斗,遇到过大粽子?

我这边正嘀咕着呢,陈教授继续道:“很多正史上都有记载这个……‘大粽子’,就是僵尸。远的不说,就说东陵大盗孙殿英掘慈喜太后墓的事吧,当时参与的人不少都还活着呢!据他们说,当时一挖开墓,慈喜还面貌如生,一转眼,就干瘪了下去,手上还长出了白毛……”

陈教授这边正说着呢,林灵忽然跟我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向不远处的沙丘跑去。估计是去方便了吧,沙漠里没那么多树林草丛之类的可以遮掩的,不过好在有不少沙丘,不然她们两个女孩子就麻烦了。

我们也没有在意,继续听陈教授在那给方城作思想教育。我一边听还一边嘀咕,原来陈教授你也就是道听途说没亲眼见过,这可比不上我老张。

就在这时,沙丘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惊呼,听声音正是林灵的。我们悚然一惊,扭头朝那边看去,只见她跌跌撞撞地从沙丘后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呼救,身后窜出了一条灰色的影子。

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我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条狼。因为生态原因,毛乌素沙漠上的狼都快要绝迹了,所以我们也一直没有怎么防范,没想到在这遇到了。这狼也不是太大,大约比家养的那种土狗略大点。它并没有马上朝林灵扑过去,而是站定了一下,朝我们这瞄了瞄,估计是看我们这么多人有点顾及。

我和陈教授、方城离那都有点远,只有塔娜靠得比较近。她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操起放在骆驼背上的铲子就冲了过去。

塔娜一把把林灵拉到背后,然后朝狼嚷嚷了起来。她用是家乡的土话,我听不太明白,估计是“滚”之类的吧!说没几句,也不等我们赶过来,她挥着铲子就朝狼当头砸了过去。

一看那架势我就暗叫了声不好,这丫头明显没有打架的经验——铲子举得老高,用力虽猛姿势不对,一铲子下去狼没打到,人还给带着踉跄了两步。

那条狼灵活地闪了闪躲过了塔娜的铲子,然后毫不迟疑,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两只前爪按在她的肩膀上,张着血盆大口就朝塔娜的脖子咬去。

这时,我们离她都还有10几步的距离呢,只听得身后一声惊呼,不知道是陈教授还是方城的,来不及分辨了——狼嘴就要够着塔娜的脖子了。

就在塔娜闭目待死、林灵惊声尖叫的时候,正要逞凶的狼忽然被一股大力带起,跌到旁边的沙地上。它不停地抽搐着,眼看是不活了——狼腹上赫然插着把军刺,血不断地顺着血槽涌出,很快就渗透进沙里……

正是我眼看形势危机,扔出了随身携带的军刺。自从大金牙两年前给咱带来了这好东西,我就从没让它们离过身,这不,派上用场了。

以前在北京混那会,我跟胖子虽然比较嚣张,下手也比较黑,多少算一号人物。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毕竟势单力孤的,常被对头带大队人马堵住。这时候怎么办,撒丫子呗。可也不能光跑,指不定后面就有一两个腿脚特好,咱跑不过的。所以一边跑,一边还要把手上的家伙朝追得最近的小子扔过去,一来杀伤敌人,二来保持威慑性让他们不敢追太紧。这一来二去的,被追的次数多了,我跟胖子都练就一手飞刀的好本事,这才6,7米的距离,不在话下。

这边我正得意呢,陈教授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人随手带着军刺这种凶器,下手又狠又准的,怎么也不能说是什么好人吧?

我醒悟过来,讪笑着上前拔下军刺,在狼皮上擦了擦又塞回军挎包里。没忘了顺手提了那只死狼扔到骆驼背上,准备晚上打打牙签。这狼肉跟狗肉差不多,虽然肉糙点但也比没有强,这几天光啃干粮可把我憋坏了,嘴里都淡出鸟了,没办法,谁叫咱大鱼大肉惯了!

没想到是,我救人倒救出祸事来了。一路上,陈教授都在我耳边上唠唠叨叨的,无非都是些年轻人不要好勇斗狠,要多学点本事好为国家做贡献之类。我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犯了嘀咕:我这样的也算好勇斗狠,你是没见过胖子,他手比我黑多了。一旁塔娜也不停的道谢,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一概的左耳进右耳出,没看到我咽着口水,正盼望着天早点黑吗?

……

太阳渐渐西沉,毛乌素沙漠上又染上了一层金黄。

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天气闷得厉害。都这时候了,我还给憋出了一头的汗水。

也没顾得上擦,我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烤肉呢!消灭了整整一条狼后腿,这才喂饱了我肚子里的馋虫,没再给我捣蛋。

我这边摸着滚圆的肚子,舒服得直呻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逗逗闷子,就当饭后运动消食,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头。

我们这五人里头,陈教授和方城都不怎么爱说话,平素里我都是跟两小丫头聊天打发时间。今天怪怪的,林灵不说话吧还可以理解,惊魂未定嘛,塔娜的神经粗着呢,难道也被那条狼吓傻了?

塔娜是有点不对劲,三口两口吞下狼肉,就一直在我们身前晃悠着,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嘴里念念有辞的。

我都被她晃花了眼,忍不住问:“塔娜,有什么问题吗?看你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俺看这天色不对,可能要下暴雨!”塔娜回答道,声音显得很焦急,还夹杂着丝丝颤抖。

暴雨?我一听愣了!我们这可是在沙漠啊!

一旁陈教授听了也显得很着急,他霍地站了起来,拉着塔娜的胳膊问:“塔娜,你确定?”

“嗯,看这天色像着哩!”塔娜赶忙回答道。

看陈教授这么焦急我的心也悬了起来,问道:“陈教授,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下暴雨,咱这可是在沙漠!”

陈教授抬头看着天色,好半晌才说:“小张你是不知道,这毛乌素沙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强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这个名字,在蒙语里面意思就是不好的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又能怎么办呢,漫漫黄沙无遮无避的。想开后,我们坐在那,静静地听陈教授讲述。

毛乌素沙漠三面环山,这种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她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暴雨中心。毛乌素沙漠的沙化,其实并不是因为干旱,而是因为植被的破坏就地起沙和强风从内蒙古伊克昭盟搬运了沙粒过来形成的。

沙漠中的平均降水其实不多,但往往是集中在几次暴雨降下的。这种罕见的事都让我们遇到了,不得不苦笑着承认我们的运气确实“不错”!

我一边听着陈教授介绍,一边抬头看着天气。天已经完全暗了,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天出奇的低,一丝风都没有,闷得厉害。

我们都没有见识过沙漠中暴雨的厉害,多少还有点不以为意。塔娜就不同了,看见狼都敢冲上去的姑娘,现在摇摇欲坠,一脸的惨白。

暴雨如期而至,这时候,我们几个城市里来的,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大自然的怒吼,什么叫天崩地裂的威势。即使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的我,在那一刻,也被惊呆了……

第十一章 【金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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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快两星期,眼看着就要入秋了。

中午一两点的时候吧,村里静悄悄的,只有间窑洞里传来一阵喝骂声:

“孙贼,你丫的犯什么照!”

“照的就是你丫挺的,怎么着,还挺横啊,照你是轻的,老子还抽你丫挺的呢!”

“别光说不练呐,丫的要有种,咱找地单练!”

“单练就单练,老子还怕你?玩儿拳还是玩儿跤?”

“小孩子把戏,口里口外,刀子板带?”

……

……

要是在北京,听到这些话,怕事的赶紧绕,爱看热闹的撒丫子上吧,准有人茬架。可惜这是在陕北,我跟胖子闲着慌逗闷子呢!

“叔,叔,有人找!到村口了!”一个7,8岁的小屁孩挂着鼻涕就冲进来了,这是李支书家的小六子,挺机灵一男娃。

会有什么人找?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莫名其妙!该不会是?不对啊,没这么快法吧!拍了拍小六子的脑门,我们披上衣服就出去了。

到了地头远远一看,一小胖子叼着跟烟,正在跟李支书搭话呢!

一张嘴整天都合不上,金门牙直晃人眼睛,这特征太明显了,来的是金大牙。知道这孙子一听有钱赚跑得比谁都快,只是没想到能这么个快法。

一边摇头感叹金钱的魅力之大,一边我跟胖子迎了上去,招呼道:“金大牙,你丫的够快的啊?”

这边金大牙也看到我们哥俩了,朝我们打了个招呼:“涛子,胖哥,可有日子没见了!”

李支书都快成精的人了,怎么会不识趣,冲我们说了句:“娃你们先聊着,好生招待客人,俺那边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头走了,还颇有点不舍的样子。

金大牙这小子行啊,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跟那老家伙这么熟络了!

胖子上前锤了这小子一拳,笑着说:“你丫的混得不错嘛,才多久没见就人模狗样的,就是光长膘不长个!”

我打量了下这小子,只见他一身的四兜的干部服,水獭帽懒汉鞋,皮手套军挎包,个没长,人倒胖了一圈,看得出来混得挺滋润的。要知道,他穿的这身,在我跟胖子出北京那会,可还是最流行的呢!他丫的过得有滋有味,咱却在这山沟沟里挨饿。越想越不平衡,忍不住也朝着他肉多的地方擂了拳,看着他撕牙咧嘴的样,心里才舒坦过来。

看得出金大牙挺激动,跟我和胖子一人来了个熊抱后,红着眼睛看着我们哥俩,喊了声:“涛子,胖子……”

看他眼圈都有点红了,我心里感动啊!到底是老战友,你看这交情。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安慰他几句什么响应毛主席号召、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丈夫横行天下……之类的,正想词呢还没来得及开口,金大牙就缓过气来了,说:

“快,快给我看看明器!可是能见到正经刚摸出来的了!”

靠……,我傻眼了,敢情刚才咱是表错情啊!看得出来,胖子的激动是真的,但咱的怒火也不是假的,猛地一拍他肉墩墩的肩膀,说:“你是来看明器还是来看哥们的,今天不说清楚,小心我花了你丫的!”

“当然是来看哥们的,这还用说!”金大牙陪着小心,随即,又补了一句,“当然,明器也是要看的!”

……

跟这小子没话说。我摆了摆,示意不要再扯了,伸手从他兜里掏出了包烟,散了一圈后就塞自己怀里去。这可是好东西,带过滤嘴的中华烟,不知道这孙子从哪弄来的!

金大牙眼巴巴地看着那包烟就这么改姓张了,明显有点不舍得,不过没敢开口。

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爽啊!跟这比起来,我跟胖子吸的那也叫烟,简直是卷树叶子!心情大好,朝金大牙一招手,说:“到窑洞了再说,哥们让你开开眼!”

我们三个就这么勾肩搭背、吞云吐雾地朝窑洞里走去,一路上金大牙东张西望的,还不是对村里长得还可以的小姑娘吹口哨。要不是我跟胖子在村里混的还可以,这小子立马就要给逮起来。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说金大牙,差不多得了啊,没你这样的,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地?”

金大牙嬉皮笑脸地说:“涛子,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嘛!你这里的小妞够可以的,盘靓条顺的!说说,你们哥俩拍了几个了?”

还拍几个?老子温饱还没解决呢,饱暖那才思淫欲。懒得理这小子,拽着他就进了窑洞。

受不了金大牙饥渴的眼神,刚一坐下,我就把玉佩跟嵌玉腰带掏了出来。金大牙两眼一下子就亮了,跟见了美女似的,一下子扑上来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研究了起来。

看着他如痴如醉的样子,当场我就明白了,这小子,绝对是天生一个搞古玩的料,找他合作没错。

他这一看足足有半个多小时,我跟胖子等得都要睡着了,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对我们说:“总算看到刚出土的明器是什么样的了,在委托行里什么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这种刚被摸出来的,真开眼了!”

“这有区别吗?”胖子来兴趣了!

“当然有区别了!”一提到古玩金大牙就来了兴致,拿起那条玉腰带说,“像那些世面上的古玩多是出土多年的,或干脆是家传的,太多人味。像这种刚出土的,才是古玩真正的味道,多熟悉这种味道,才不容易收到假货!”

说着金大牙自个陶醉了起来:“这手感,细腻温润,上等的好玉。这味道,有点土气,有点铜锈气,有点腥气,嗯?怎么还有股酸味?”

他疑惑地看着我们。酸味……,想了下我恍然大悟,差点没喷出来。

胖子一旁红了脸,说:“这个……,我腰带断了,这两星期都是拿这家伙束的!”

金大牙当场就傻了,哭笑不得地看着胖子,拎着玉带放也不是拿也不是的。

胖子身上什么味啊,让他束两星期,不酸才有鬼呢。话说到这我才想起来,不是让金大牙帮我们捎东西来吗?特别是衣服,要知道我跟胖子俩的衣服可全吃下肚了。

“哥们让你带的东西呢?别不是忘了吧?”我紧张地问。

“哪能啊!县城里寄着呢,我刚让那老头找人去帮我取了,我自己可搬不动,就这,我还答应送他件将校呢!”金大牙笑着说。

我说呢,那老丫的咋这么热情,敢情收贿赂了!东西有到我就放心了,现在咱这堪比前线,没什么比物资更重要了。

“咱自己去搬,顺便去县城撮一顿,给你小子接风!”有金大牙这个财主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利用呢,正好趁机祭祭咱的五脏庙。

第十五章 【骸骨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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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期而至,毛乌素沙漠好象从平静的平原一下字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而我们,就是风浪中无力的小舟。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两三米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艰难地迎风张着眼,却只看到前面隐约是塔娜,她正死命拽着惊慌失措的骆驼。

“大家……捉紧了,不要……走散了!”

她的声音传来,才几步的距离就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了。

我张了张嘴想答应一声,漫天的雨水便裹着沙砾借着风势直灌了进来,顿时觉得一阵呼吸困难。

雨水借着风势,打在脸上生疼,我们却谁也没办法顾及。就这么手拉着手,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暴雨中艰难地前行着。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深怕一停下来,就会被和着雨水的黄沙掩埋,成为沙漠里的一具枯骨。

我不知道这场暴雨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当天地间恢复了一丝宁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拧干了湿漉漉的衣服后,便去清点了下物资。还好损失不是太大,只走失了两匹骆驼,关键的食物和水都还在,不幸中的大幸。在这沙漠中,要是没了水和粮食,那不如刚刚直接在暴雨中死掉算了,免得被慢慢折磨而死。

确信关键物资还在,我松了口气,这才有暇打量起其他队员来。塔娜和方城的情况都还好,虽然脸色都有点青,但没有大碍。陈教授跟林灵就比较严重了,脸色苍白不说,还颤抖个不停,应该是受了寒了。特别是林灵,走路都有点摇摇晃晃的。

我们手头又没有什么药,要是这时候他们俩病倒了,那可能就永远也走不出沙漠了!我这边正忧心忡忡,考虑要不要劝陈教授放弃这次考古,先退回去再说,便看到林灵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呼!

我心中一沉,不是这么快就病倒了吧!连忙跑上前去,把她从地上搀了起来。

“怎么样,没事吧?”她还算清醒,没有晕倒。

“涛子哥,我没事,就是拌了一下!”林灵答道,声音虽然有点无力,但还算是比较精神的。

我松了口气,扫了一眼她身后,看她是被什么东西拌倒的。这沙漠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最多就是掺点羊粪蛋,能有什么东西!

“咦!”沙地上赫然露出小半截石块,看样子像是块碑,奇怪的是:露出的这小半截竟是鲜红的血色。

“陈教授!快来看!”我招呼了一声,然后顿下身来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半截石碑。看样子是有年头的古物了,不少地方都有破损,上面好象还刻有字。

“这应该是块石碑,挖开来看看!”陈教授肯定了我的判断。

按着他老人家的指挥,我们慢慢地仔细把石碑旁边的沙砾挖开,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整个石碑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看石碑的样子,我们全惊呆了。整块石碑大约有一米半高,半米多宽,上部略有些破损。整体呈鲜红的血色,从破损面可以看出来,连里面的石料都是血红的。石碑的正面刻着些模糊的字迹,陈教授正仔细地辨认着。

我对那些字迹没有什么兴趣,倒是这石碑上的红色很有问题——色泽鲜红而不均匀,有些地方甚至呈红褐色。按我的经验,这像是血染的,但奇怪的是,这颜色是怎么渗透到石碑的内部的?还有,如果真的是血染的话,不可能这么多年了一直保持着鲜红色。这石碑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我估计至少不下于1000多年。

我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向陈教授请教下,这才发现,老头正愣愣地看着石碑,嘴里还喃喃自语着。

“陈教授,陈教授!”我叫了几声,陈教授才反应过来,激动地说:

“没想是真的,没想到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话都是不清楚了,这老头不是给雨淋得犯病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是真的?”

“这石碑是真……,不是不是,是《史记》上说的是真的?”陈教授更激动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直摇晃。

这都哪跟哪啊?怎么把《史记》也扯出来了?我使劲挣脱了陈教授的爪子低下头去看石碑上的字,一边看一边揉着胳膊——这老头手劲还不小,抓得我生疼。

这石碑上刻的居然是小篆字。看到这我来了精神,因为这小篆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定下的官方文字,就是传说中“书同文”了。而到了汉代,当时的人们嫌小篆书写麻烦,流行的是隶书。所以我大致可以判断,这块石碑应该是立于秦末汉初的那一两百年间。

这么一来,这块碑应该差不多有两千来年的历史了。我来了兴趣,仔细辨认起碑上的文字来。咱干倒斗的,对古物多少都有些了解,我当初更是爷爷的棍棒要求下,下过苦功夫研究这些古代文字。按他老人家说法是,连明器上面的刻字都看不懂,就不会知道它的真正价值,那还倒个屁斗。总之,上至古代历史,下至古代文字,我虽不敢说精通,但也都略知一二。

“……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其中不能无绝于地脉哉此乃……”

风沙的侵蚀让上面的字迹多少有点模糊不清了,再加上我小篆字也认得不全,连蒙带猜的,也才解出这么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几个字怎么这么眼熟呢,好象在哪见过。这时候陈教授还激动个不停,正拽着方城的胳膊直念叨呢,他的手劲我是见识过的,看把方城疼得直咧牙。

嗯……,《史记》!我明白过来了,终于知道陈教授颠三倒四地说什么了。

我终于想起在哪看到过这两句话,这分明是《史记•;蒙恬传》中的蒙恬临死前说的话嘛,原文是:

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爎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杀。

历史上,秦二世胡亥于阳周县赐公子扶苏与将军蒙恬死,蒙恬死前反讽地说他筑城抗敌挖断了地脉,这是他的罪过,然后吞药自杀了。一直以为这段话是太史公的想当然,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估计是当时司马迁著《史记》时,这块石碑还没有被黄沙掩埋吧。

怪不得陈教授激动得语无伦次,这可算是考古界的大发现了。我心满意足地抚摩着这块石碑,咱第一次出马就有了这么个大发现,嘿嘿,以后倒斗腻味了就去当个考古学家算了,哥们有这天赋!

我这边正得意着呢,林灵和塔娜也没闲着。她们看不懂石碑上的字,就一直在清理碑底下的沙石,想把碑的底座清理出来。就在她们又往下挖了半米多深的时候,塔娜突然大声尖叫,把我跟陈教授都震清醒了。

只见她颤抖着指着地下,朝我们喊道:“涛哥,陈教授,你们快过来看啊!老吓人了!”

到底是看到什么能让塔娜怕成那样?我绕过去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块碑的底座旁边,居然是一些白骨,看样子应该是人的骨头。塔娜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哪见过这,怪不得叫得那么惨绝人寰的。

陈教授干考古这行的,白骨那是不会少见,我倒斗了这么久,这东西也是见得多了。我们两个马上定下神来,仔细地接过铲子又往旁边仔细地挖出了几米。

这下连我跟陈教授都呆住了,石碑方圆三米范围之内,布满了白骨。这还是我们挖到的,我们没挖出来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些白骨层层叠叠的,有的还算完整,有的缺已经残缺不全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人被弃尸于此,难道……这块碑上的鲜红,就是他们的鲜血染就……

我们震惊于石碑下的尸骨,竟没察觉到天色忽然低沉了下来、石碑的血迹更显鲜红,竟似在慢慢的流动……

第十二章 【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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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的一饭馆里,我跟胖子,大金牙点了一桌菜,正喝着呢!

这小子够意思,给我们带了几套衣服,有将校呢、剪茸帽、军挎包、回力鞋。还给了我们带几件倒斗用得上的工具:两支手电筒、几截干电池、还有防身用的两把军刺。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特别是那两把军刺,不知道金大牙哪弄的,要知道我们在北京打架那会,大家还都是抡着自行车锁、菜刀呢,好一点的也就弄一把芬兰匕首。上次倒斗要是有这些家伙在,何至于弄得险死还生的!

“原来你们这次倒斗这么悬乎啊,连白毛粽子都遇上了!”大金牙听了胖子添油加醋的一描述,听得眼睛都直了。

“下次带上我怎么样,咱也去开开眼,要是有明器什么的,也可以给哥们把把关嘛!”大金牙急切地说,两眼还直冒绿光。

“得了吧你!”我摆了摆手,干脆地回绝了他。“就你这身子骨,先天的哮喘,还倒斗?弄不好再折在里面,你家老爷子还不撕了我们哥俩!”

大金牙神情一黯,拿起杯子一口就灌了顶朝天。我在旁边看得一咋舌,好家伙,这可是60多度的老白干啊!这小子,量不浅嘛!

一边胖子明显就没大金牙的量,两三杯黄汤下肚,说话都不利索了。拉着郁闷不已的大金牙就开始讲他的英雄事迹,详细地描述他是怎么把大粽子一脚踹下山沟,当时心里怎么激烈挣扎怎么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当然,就是喝到这分上了,他也一句不提抖得跟筛糠似的糗样。

我一听就纳闷了,这还是咱胖子嘛,乍一听还以为是董存瑞又回来了呢,就差没背一炸药包了。

一旁金大牙倒听得挺起劲,聚精会神的。估计是说到口渴了,胖子抓起桌上的杯子一灌,“噗”的一声又全喷了出来,呛着了……

“嘿,悠着点哥们!”金大牙上前拍着胖子的背帮他顺气,好一会儿胖子才缓过劲来。

这时候金大牙也琢磨出味来了,问:“涛子,那个墓是怎么回事?按胖子说的,就紧挨在那沟边上,哪有人会把墓安在那种地方?”

一旁胖子也回过气了,说出了他的见解:“那里风水好,你看那沟,简直一土龙嘛!”

“风水好?”我嗤之以鼻,“虽然咱对风水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得水之地为上等,藏风之地为次等,那地界,无水漏风,不说它是凶穴就是客气的了!还风水好?胖子你丫的不懂就别乱说!”

“我不懂你懂?你倒是说说它为什么把墓放在沟边上!”胖子老脸一红,不服气地说。

“你丫的就是无知,8,900年前,大粽子下葬那会有没有那条沟还得两说呢!”

大金牙就要灵醒得多,若有所悟地道:“你是说,那沟是后来形成的?”

“嗯,陕西自古多地震,世界上死亡人数最多地震就发生在陕西。大概400多年前吧,死了80几万人。还有,在咱陕北这块,在西夏那会也有次很大的地震,死伤惨重啊!当时那些党项人还起义了来着!”当时看到那个墓的位置我就在琢磨了,十之八九是后来地震裂开的,还好墓就在沟边上,不然我跟胖子估计都得交代喽!

“对了,金大牙,你丫的怎么这么快就过来,我估摸着你至少也多再过一两星期才会到!”

“北京那放出风了,过一段要大抄

“要大抄?那关你啥事?”我就纳闷了,大金牙虽说也是一玩主,但丫的就不是一好勇斗狠的料,他跑什么?

“这个……”大金牙扭捏地说,“四九城有不少佛爷都给逮了,我这不是怕把我扯出来吗?正好我也想学点手艺,我家老爷子就让我到海南我老子那避避,跟他学点!”

我一听乐了,说:“大金牙你丫的混得不错嘛,养起佛爷来了!”

“哪能啊!咱就是向他们收购些古玩什么的!”大金牙连忙否认!

“收购?你就装吧!我看是出钱让他们去帮你顺出来吧?”

大金牙笑了笑不说话,来了个默认。

……

酒足饭饱后,我们说上了正题。

“涛子,那两件明器怎么办?”大金牙小心翼翼地问。

“你拿去就是了,还能怎么办?”

“那这钱?”

“你看着留点就行了!以后你每过几个月就过来看看我们哥俩,顺便把新摸出来的明器带走,你看着卖!等过几年我们回北京了,咱再算算帐,三个人平分了就是了!”

大金牙一听挺感动,激动地说:“哥们既然信得过我,那就这么着了,一起发财!”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不放心了,赶忙又叮嘱了他一句:“老金啊,发财归发财,卖国的事咱可不能做!汉以前的东西,那可都是国宝。这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许往国外卖!”

大金牙听我这么说不乐意了,怒道:“涛子你把哥们当什么人了,我老子当年也是三野的,为国家连腿都废了,咱能干那卖国的事!不仅不把国宝往外卖,以后老子学了手艺,专做假货卖洋人!”

“得,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喝着!”

我们哥仨就着小菜,直喝到天黑,当晚,就在县城里的小旅馆住了一宿。

第二天,金大牙给我们留下了500块钱,只身离开了陕北,直付海南岛去了。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倒斗的手艺人,后来当了兵杠上了枪,在朝鲜把腿给冻废了,落了残疾。因为气候的原因,他就一直呆在海南岛,没住到北京来。后来听大金牙说起过,就是在这段时间,他跟他老子学了一手做假造假的手艺,弄得后来潘家园旧物市场上假货,有一多半都是出自他的手。

大金牙从海南回来后,被安排到云南去插队,没几月又跑回了京城,从此成为一正经古董贩子,以倒腾古玩为生,我们哥俩摸出来的明器,也全是经由他的手流出去的。

大金牙走后,我跟胖子凭着他留下那500块钱,很是潇洒了一阵。除了给村里买回了一些粮食外,我们俩中华烟抽着,西风酒喝着,小日子过得不知道多自在。

没钱了就再去倒斗,明器通通丢给金大牙。这种即舒服又刺激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

……

浑浑噩噩的,我跟胖子迈进了69年——这个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的年份。后来我跟胖子回忆起那段时间,都不甚唏嘘。

就在这一年,我们的倒斗经验迅速累积,技术日渐成熟,成绩斐然。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连带着柳树村的村民也不再为吃饭发愁。

就在这一年,我们跟金大牙建立起了生意上的合作,一直持续到我们退出倒斗这一行,始终牢固而不可破。

就在这一年,胖子平生第一次跟我分开,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在69年底,大金牙提到过的严打终于开始了。那时候北京城的玩主们人人自危,气氛紧张。同时,也有人兴高采烈,欢欣鼓舞的,因为,中央又解放了一批老干部。这其中,就有胖子他老子。

历史问题一清楚,胖子的立马摘下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顶大帽子,同年,通过他老子的关系,走后门当兵离开了陕北。

分别那会我跟胖子眼睛全红了!胖子一直说对不住我,这么走了是不仗意。我说这是你老子的意思,又不是你想走的,一天是哥们一辈子都是哥们,等你复员回来咱再一起打天下。

就这么抹着眼睛,把胖子送上去开往青藏高原的火车,他所在的那个师正驻扎在那呢!谁知道这么一别,就是十几年……

胖子走后,我又在柳树村呆了两年。那两年在村里小孩的帮称下,我又倒了几个斗,顺便带出了几个徒弟——他们就是后来第一批以“南张门下士”为号行走的摸金校尉。这也算是我在段时间的唯一收获了吧!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的流了过去,直到胖子离开后整两年的那天,我突发奇想,认为该试着换一个活法儿了,做做以前从未做过、甚至想都没想的事情。这念头来得不经意,却又无时无刻地抓挠着我的心。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偶然看到县城帖出的布告,上面说,考古队诚征一世代从事考古发掘,有丰富实践经验且年轻力壮的行家,陪同在陕西省甚至在全国都大名鼎鼎的考古权威——陈光复陈教授,一起赴毛乌素沙漠进行考古研究。

看到这布告我当时心里就活动开了,还世代从事考古,以前有这行吗?不就是征倒斗的手艺人嘛,偏他们当官的会说,摸金校尉到他们口中,就变成世代从事考古发掘……

去毛乌素沙漠考古,这是我从来没经历过也没有想过的事情,当时我心里正躁动着呢,这不正符合我的要求吗?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立马就按着布告上标出的地址找到了陈教授。

一番畅谈后,他对我的专业水准表示了肯定,当场拍板定了下来,下个月跟他一起进入毛乌素沙漠考古去。考古队找盗墓者合作?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解放后,国内的考古业不发达,考古过程中常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这时候,有丰富实践经验的盗墓者们便可以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据我所知,早期我国的考古人员中,就有很多洗了手的长沙“土夫子”。

我显摆了一番,得到陈教授的赏识后,我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个考古队中多蓄盗墓者这件事虽然行内人都知道,但一向秉着国人“宁为人知,毋为人见”的传统,即使招人也多是通过隐秘的渠道,不会这么名目张胆的。

陈教授于是向我述说了这次考古的由来和这么做的原因。原来,前几天陕北的市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批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其中有青铜小刀、青铜指环等物件,距今有近4000年的历史,这可都是些国宝啊!后据调查所知,是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一个村民手中流出的。他自称是被狂风卷走,落地时已经离原处有100多公里了,这些青铜器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陕北那会考古还不发达,陈教授虽然是留学归国的考古专家,但独木难支,全考古队上下,除了他外,就没有一个懂行的了。并且在沙漠中,一阵大风,就可能把遗迹覆盖得严严实实,以当时考古队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大规模发掘。于是只好联络我们倒斗的手艺人,以摸金的手法尽可能的抢救些文物出来。

事情弄清楚后,我更加的感兴趣起来,深入沙漠中,在沙地上倒斗,怎么想着都觉得兴奋。

就这么,在胖子离开的两年后,我成了考古队的一员,开往了地处陕西省最北边的毛乌素沙漠……

第十六章 【战魂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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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刻有蒙恬遗言的血碑下,居然发现了累累白骨。我戴上手套,蹲下来仔细地拨了拨地上的白骨,衣物早已烂尽,也没有武器之类的东西随葬,看不出死者生前的身份来。

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发现,手中的白骨在颈部的地方有一道痕。我心中一动,在白骨堆中又仔细地翻检了一遍,发现几乎所有的白骨颈部几乎都有这样的痕迹。这些刻痕有深有浅,有的直欲把颈骨断为两截,有的则只是浅浅的一划,稍不留心便看不出来了。

难道这么多人都是自杀!我心中不禁有点惨然,眼前至少有一两百人的尸骨,如果这么多人都是自杀的话,到底是什么能让如此多人心生死志?之所以说是自杀,是因为这些划痕都是由死者的左肩方向向右倾斜而上,直至咽喉处止,不像是被屠杀的,倒像是自杀的痕迹。如果是被屠杀的话,刀痕应该是向下倾斜的,而且会在锁骨上留下痕迹才对。

“陈教授,这些应该都是……”我招呼了陈教授一声,想跟他印证下我的判断,却看见他满脸惊愕地望着我的背后,好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那。

我一愣,我背后应该站着塔娜她们,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来了会一点声响都没有的。我刚想回头看一看是什么东西让陈教授这么惊慌失措的,便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把我直扑到地上。

我的背后仿佛被装满铁沙的猎枪轰了一枪般,好象有无数的铁沙打在我身上,疼得我差点没窒息过去。我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口想呻吟一声,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我现在都做不到了。原来,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竟给掩埋到了沙中,口鼻处都是沙砾,更感到身上的分量不住的加重……。难道咱老张就要给活埋了……,想到这我不寒而栗——活埋的痛苦我是知道的,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啊!”我一跃而起,大叫一声抖落了身上的沙土,好险啊!还好我身上的沙砾还不太厚,不然难逃活埋的下场。倒斗的这三年来,没少见被活着殉葬的奴隶和失手被活埋的同行,无论他们最终变成干尸还是枯骨,那份痛苦即使成百上千年后的现在,还清晰可见。如果说这世上我最怕什么,那就是活埋了。

平复了下剧烈的呼吸,我的打量起了四周。血碑还在我离我不远处,不过满地的白骨都被突如其来的黄沙掩埋,只剩下半截石碑突兀地立在沙地上。刚还晴朗明亮的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低低的压下来,却又不像昨天暴雨前那样显得气闷,只是单纯的暗罢了,仿佛刚刚我被掩埋的一瞬,就过了整个白天……

陈教授、塔娜、方城、林灵他们也一个个也从沙地上冒了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想来我脸上的表情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沙!”林灵拍着沙土问道。

“俺也不知道,俺在沙漠里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呢!”塔娜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看到大家都没事我安下心来,思想也跟着活跃了起来。刚刚的风沙明显有问题,上一秒钟还天气晴朗的,不可能下一秒钟就起这么大的风沙,只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

想到这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黄沙,底下正是又被重新掩埋了的白骨。难道是不想让我们打扰他们的安眠,特意警告我们来着?天色显得更暗了些,明明是早上八九点的时光,看上去却有晚上6,7点的昏暗,更多了分让人毛骨悚然灰蒙蒙的意味。这几年的经验告诉我,事情只怕还没完……

想到这我心情有点沉重,走过去对陈教授说:“陈教授,这事情只怕有点不对劲!”

“嗯,你看出点什么了?”陈教授对我的话挺重视,问道。

“好象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刚刚那样怎么也不像是自然现象吧!再说您看这天色!”

“难道是?”陈教授指了指地下,接着说,“这些……,变成大粽子了?”

“不可能,皮肉都烂光了变不成大粽子。如果是大粽子倒好办了,上黑驴蹄子就可以应付了。今天这,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边我正跟陈教授讨论着呢,方城忽然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颤颤巍巍地说:“涛哥,有……有鬼!”

我被他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不是怕鬼,咱干的是摸金的行当,讲究敬鬼神而不畏之,说得难听点,就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要找不自在,咱哥们也不惧你!只是,大白天的被一大男人抱住胳膊直摇晃,弄得我寒毛都立起来了,要是一美女也就算了,你一大老爷们算什么事儿!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大声说:“怎么了?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方城一伸手又来拽我胳膊,我一闪没拽住,他哭丧着脸说:“我听到鬼叫了,好多鬼在叫!”

嗯……,鬼叫?刚刚我一直在跟陈教授讲话,没有留意,这时候听方城一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连旁边方城粗重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刚开始还以为这小子疑心生暗鬼,没想到大家一静下来,倒真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一阵阴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难道……,真是鬼叫?

就在我们仔细倾听这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大,旧声未止,新声又生,重重叠叠地在我们耳边渲染着恐怖的气氛。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渐可分辨,我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撕杀,千军万马的撕杀……,这是我对这鬼声的最直观感觉。

先是“咝咝咝咝……”尖锐的物体破空呼啸而去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声惨叫,还有重物倒地的嘭嘭声

呼呼地旗帜扯动声,呐喊声、齐整化一的脚步声。

清脆的金属相击声,粗豪的嘶喊声,然后是让人牙酸的锐器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

刀剑砍在皮革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然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一声尖锐的马鸣响起,仿佛可以看到战马扬蹄长嘶的情景,然后便是夹杂着哭喊的践踏声。

……

……

“怦怦……”这是我们的心跳声!那种奇怪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天地间,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声,剧烈的心跳声。

天色显得愈加暗了,但依稀的光明还可以让我们看清彼此的脸庞,一样的惨白,一样的布满冷汗。

“这些……是什么声音?”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听起来是那么干涩苍白呆滞……

“不知道……”我答道,声音出奇的沙哑生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我的喉咙。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风依然呼呼地刮着,在我们耳中,竟似乎也有着某种神奇的韵律……

第十七章 【幽城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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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大家终于回过神来。刚刚那一会儿,被那神奇的声音带着,我们仿佛化身为古时的一个小兵,手持战戈铜剑,与敌人撕杀着。

我抹了把冷汗,走过去对陈教授说:“陈老,我们只怕到了不该来的地方,退回去吧?”

“退回去?不行不行!”陈教授好象很兴奋,脸上都带着股潮红,他挥了挥手拒绝了我的建议,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靠,我怎么知道,这要问地下那些死鬼!我心里暗骂着,又不能不接陈教授的话茬,只好说:“这里,应该是古时候的一个战场吧!”

“战场?这么说倒也没错!”陈教授笑了起来,看样子好象很开心,“这里应该是古时候秦败匈奴后驻军的地方——阳周县的遗址!”

阳周县?听到这个地名我也是一惊,这地方太有名了!始皇帝死后,秦二世胡亥就是在这个地方,赐大将军蒙恬死。这件事后,曾经威风凛凛,无敌与天下的大秦王朝开始走下坡路,最终二世而亡,当真其兴也勃,其亡也速!

从陈胜吴广起义,到刘邦入关中大秦亡国不过短短数年,此时北方阳周县附近还有大秦驻军20万,南越更有大将任嚣、赵陀率领的秦军30余万,为什么不去救援?历史上对这一事件众说纷纭,因此,如果能发现阳周县的遗址可能就可以解开很多历史之谜。但该城的所在一直扑朔迷离,说法众多。有的认为阳周县在芦河北靖边县边上,有的认为在曹家洼附近,当时地广人稀,县或设或废,增减变动频繁已不可考,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地方。

陈教授看把我震住了,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我手上把铲子一把捉过,就要开始挖掘,估计是想找出古城墙之类的东西来证明他的判断吧。我想起地下的那些白骨,连忙把老头子一把拦住,刚我们才挖了多少啊,就阴风阵阵、风沙埋人、鬼声惊魂的了,要是让他再挖下去,指不定还得挖出什么呢!

这边我正想词呢,想该怎么说才能把执拗的老头子劝回来,旁边忽然传来塔娜怯怯的声音。

“老爷子,涛哥,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阳周县是不是那个?”说罢她一指我们身后,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我们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当场惊呆了。塔娜的声音继续传来:“俺刚刚看这地就觉得很不对劲,就四处看了看!结果就看到了那!”

塔娜说什么我当时根本就没听到,我的脑子早被眼前的东西塞得满满的。眼前赫然是一座古城。

这座古城成不规则的方形,看样子是夯土而成,高约3,4米。面对我们的应该是古城的南墙,长约1000多米,正门朝着我们大敞开着,仿佛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整座城市被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城墙上每隔数十米一个的城垛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这是……”陈教授结巴了起来,想叫出这座古城的名字却又怎么也说出不口来。

“我们刚刚怎么没看到它,难道是风把盖着它的沙子都吹跑了?”林灵呆滞地看着古城,痴痴地说。

我苦笑了起来,风把沙子吹跑了?那得有多大的风,能把这么大一座城掩起来的沙子该有多少啊!再说了,我敢向祖师爷发誓,刚刚我从沙子里跳出来的时候,还没这座城呢!

陈教授嘟囔了一会儿,忽然拔脚就往城门口走了过去。我一惊,难道这老家伙想进去?赶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

“陈老,这城有问题不能进!”

陈教授一把甩开我的手,说:“如果我不进去看看,就是死也闭不上眼!”说着不再理我,径直朝向前走去。

“涛哥,咱进不进去?”说话的是塔娜,其他人都已经一脸兴奋地跟着陈教授向古城走了过去。

我长叹一声,没搭她的话,紧赶了两步跟上了陈教授。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别人考古我也考古,怎就叫咱遇上了呢!幽灵冢听说过,这幽灵城可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古城离我们不远,区区几百米的距离一会儿就走到了,我就这么心理忐忑着跟着众人走进了古城的巨口。

虽说进来得不情愿,但到了城里,我还是不由得东张西望了起来。城里面一片死寂,低矮的土屋错落地分布着。地上倒夯得平平整整的,踏上去连印都没有,不过最让我心惊的是:地面干干净净的,找不到哪怕一点点黄沙。

这座古城不大,一眼望去,南北门间的距离怎么都不超过2000米,看这构造,与其说是座城,不如说是军营更恰当点。在古城的正中,有一块空地突兀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空地上用青石筑起一个平台,想是当年秦军点将誓师的所在吧!

我这边还在想着,却见陈教授他们忽然跟被捣了巢的马蜂般,一窝子朝平台上冲了上去,连陈教授那老胳膊老腿的都跑得飞快。

÷教授是老考古人员了,怎么会这么冒冒失失的,这里面有鬼!还没待我想完呢,只觉眼前的空间一阵模糊,平台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群人,陈教授他们反而看不见了!

不知怎么搞的,这时候我心里竟然兴不起一丝去阻止陈教授他们念头,只是呆呆着看着平台上的人影。

这时候,平台上的人影逐渐清晰了起来。只见一个身披重甲、威风凛凛的将军站在台上,正激昂地说着什么,台下的人影模模糊糊的,但高高举起的一把把戈、矛、钺、铍等长兵器可以想见群情的激烈。

这该就是战前动员吧!我还在琢磨着,画面又是一变:刚刚那个将军跪在一个文官打扮的人面前,正说着什么。那个文官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帛书塞到将军的手上,然后挥了挥手好象是叫人上来。随即底下上来一个人,跪在将军的脚下,双手高举着一个托盘。

那个将军握着帛书站了起来,仰头大笑。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其中的悲哀萧索的感觉却似乎跨越了一切阻碍,清晰地传到我的心里。

笑罢,那位将军好象在大声地对着底下说着什么,语极简短,但其中的不甘悲愤却在他的脸上表露无疑。

话说完后,他伸手从旁边跪着的那人手中拿起来了件东西,好象是一个瓷瓶。这时候,底下忽然蜂拥而上一群人,黑压压的跪在将军的面前,其中为首的那人似乎在激昂地说着什么。

只见那将军一挥手,好象是让底下的人不用多言,伸手解下腰手的配剑,交到了为首的那人手中,似乎在嘱咐着什么。那人双手平举接过配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颤抖个不停的背影可以看出,他似乎在哭泣。

那个将军把配剑交给手下后便不再理他们,摇着头似乎在自语着什么,还来不及分辨他脸上的表情,便见他抬起手,把手中的瓷瓶对着嘴巴灌了进去……

忽然一阵黄沙袭来,眼前的场景再变。

一块石碑突兀地立在沙地上,旁边零星点缀些许绿色。石碑上刻着字迹,距离太远分辨不清,但似乎正是小篆字。碑前跪着一群黑衣黑甲的士兵,其中为首的那人双手持一把长剑平举过顶,领头向那块石碑叩拜下去。叩拜完,他霍地站了起来,挥了挥长剑似乎在对底下人说着什么,然后毫无征兆的,他兀地转身一抽长剑向脖子上抹了过去,鲜血猛地喷到石碑上……

默默地,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用同一把剑,把同样滚烫的热血洒在石碑上,碑前倒伏的尸体越来越多,整个石碑也被完全染成了血红色……

不清楚到底上去了多少人,我只记得整个空间似乎都变成血色……,在我神经就要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血腥,眼看就要崩溃的时候,画面突然消散了。

我颤抖着双脚,努力地站立着,脚下赫然是那块青石平台……

第二十一章 【会师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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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我跟胖子回到了北京。

这十来年没回来,北京真是大变样了!我跟胖子看得目不暇接的,一下火车,大包小包提着就直奔西直门那块去了。为什么?老莫在那啊!

我们这一离北京就是十来年,穷山恶水的,有钱都没地方花去,把我跟胖子给憋的啊!一走进老莫,看到那蓝色的带白雪花的天棚、高背椅、雕花立柱、大理事的围墙……,我们俩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东西是好吃没错,但更主要的是后来被称为怀旧的那种味道。

红菜汤、奶油烤鱼、奶油烤杂拌、首都沙拉、酸黄瓜、罐焖牛肉……能叫上名儿的都被我们吃了个遍,当场就把服务员给唬住了,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

吃饱喝足后,我们俩还打包了带走。就是那种“树根”蛋糕,4块钱一份,我们俩愣是打包了一打,当时服务员小姐那个表情,就跟见了梁山好汉似的。

一离开老莫胖子的嘴就把不住门了,直吹他老林是豹子头林冲的后代,长得颇有古风,没看服务员小姐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我说你丫的就是自我感觉良好,还崇拜?没看人家笑得那叫一个勉强,估计是当咱逃荒来了。

这一顿是吃撑了,不过那口劲也缓过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咱老张总算回到北京了,回忆起那几年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老胡那小子后来发了,不过不是倒斗发的,而是写小说……,哎,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记得他书里是这么说的:“后来回城后听他们去陕西插队的说他们那才真叫苦呢,这几年就压根没见过一粒象样的粮食。”那个跟他诉苦的去陕西的倒霉蛋就是我了!

话不多说了,这种怀旧啦诉苦什么的,再说下去我能侃一宿!话说到我跟胖子在老莫吃饱喝足了,然后就奔潘家园旧货市场去了。

大金牙给我来信的时候提到过,平时没事他就窝在潘家园那里摆个地摊,当然,卖的都是些门面上的东西,都是些明清的小玩意,还有他自己做的赝品。倒也不是指着这个赚钱,主要是有个联系的地方,真正的大买卖都是私底下找地交易的。

这几年,捣腾古董这行的真的是发了,看潘家园这一块就知道了,人头攒动的,连金发碧眼的老外都有。人手上有两钱,这心思就开始活络了,好搞个收藏什么的,按我说,这跟饱暖思淫欲是一个道理。

我跟胖子跟没头苍蝇似的在潘家园里逛了两圈,愣是没找着人,正发愁呢,胖子忽然一拍我肩膀,指着不远处说:“涛子,你看那是大金牙那小子吗?”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胖子,带着一个大蛤蟆墨镜,背对着我们,正拽着一个老外直喷唾沫呢!

看这身板像,我招呼了胖子一声,走了过去。到近处一看,还真是大金牙这小子,正跟一老外推销古董呢!

那老外不知道是对价钱不满意还是对他手上的东西不太敢兴趣,转身正要走呢,大金牙一把拽住,嘴上直嚷嚷:“威特!威特!,别走啊哥们,我这好东西多着呢,再看看!”

说着这小子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了个绸布小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露出了个小件玉器,看样子像是玉刚卯,上面还带着血沁。我看那成色,八成是做旧的。

只见他半侧着身子,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对那老外小声说:“这东西叫玉刚卯,可是好东西,刚从一汉墓里面挖出来了的!国宝啊!”

说着还掩了掩包玉器的绸布,好象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掉块肉似的。

“真的?刚挖出来的?”那老外疑惑地瞅了瞅那块玉,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

“真,比珍珠还真!你是不知道,我有不少倒斗的哥们!倒斗知道不,就是盗墓!”大金牙压低了声音说,说着咧开嘴,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那颗金牙,语调立刻抬高了八分,有眉有眼地说:

“您瞧,这颗金牙,就是我从倒斗的朋友那收来的。这可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前明佛琅金,在粽子嘴里拔下来的。我没舍得卖,把自己牙拔下来换上了!”

我在后面一听差点没喷出来,这小子太能侃了。他那牙我还不知道,当年在北京打架那会让人拿板砖给拍折的!还自己拔下来的?谁没事掰自个门牙玩?他得有那胆才行啊!

那老外听大金牙这么一说,满脸恶心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点。粽子是什么他不知道能不能搞明白,不过那颗金牙从哪掰下来的他估计是听明白,瞧把他给恶心的,在那直咧牙。

大金牙凑上去还待再说,那老外不干了,转手就走,估计是给恶心坏了,拽都拽不住。

“呸,德行!”大金牙一口唾在地上,看来对那老外恶心他的牙齿很是不满。

看这么半天了,这小子愣是没发现我跟胖子,不是说做生意的要眼光八方,耳听六路吗?我摇了摇头,上前一拍他的肩膀,说:“哥们,这是块狗玉吧!”

大金牙一听身子一僵,人还没转过身来,话已经到了:“别介,这位行家这大庭广……”

话说了一半,他刚转过身来就戛然而止。认出我们来了!

他张了张嘴,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全没了刚才口沫横飞的风采,只剩下错愕、惊喜、激动的神情在他的胖脸上一一浮现。

多年不见的老兄弟了,我也挺激动,不过咱早过了那在大街上大呼小叫的年岁,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

看他一时还没缓过劲来,我笑了笑,从他身上接过那块玉刚卯,掂了掂分量,看了看成色,闻了闻味道,然后笑着打趣道:“我说老金,你小子也太不长进了!就这么块狗玉你丫的愣是说成是汉代的,这脸皮够得上城墙厚了吧,要是遇上一行家,看你怎么收场!”

所谓的狗玉嘛,就是将狗杀死,剖开腹部,趁狗血尚热未凝固时把玉器放入狗腹中,缝合,埋到地下,过数年后取出,玉上出现有土花血班。

大金牙讪笑着接过我递回去的那块玉,说:“涛子你就别寒碜哥们了,这不就蒙蒙老外嘛!这块玉刚启出来,还没来得及再加工加工,让哥们见笑了!”

胖子看我们俩尽谈这个,不耐烦了,上前一胳膊把大金牙搂到跟前,嚷嚷道:“别叽叽歪歪个没完,咱各方面师还不容易会师京都了,这当街杵着像什么话啊!找个地一边吃喝着一边聊!”

我听着当场就愣了,还吃?刚刚老莫那顿吃撑了现在还在我肚子里闹腾呢!还以为我算很能吃了,没想到胖子这小子几年兵当下来,饭量见长啊!

我这边正愣神呢,大金牙已经一把答应了下来,反手拉过胖子就当前开起了道,边走还边嚷嚷着:“就东四那家火锅店,哥们请客,今谁都不许走,咱不醉不归!”

我一听,得,大金牙这小子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着,舍命陪君子吧!我摸着肚子苦笑,自我安慰起来,刚吃完西餐接着去吃火锅,这也算是东西结合了吧!

第十八章 【长恨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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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的记忆慢慢散却了,我双手撑在膝上,大力地喘息了起来。汗水顺着额头延着鼻梁流进我的嘴里,一阵苦涩。

过了好久,我才从那另人窒息的血腥中解脱出来。勉强站直了身子,刚想去找下陈教授他们,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我猛地摇了摇头,想把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感驱逐出去。

只感觉脑袋里忽然一轻,那阵眩晕感如来时般突兀地消失了。我抬起头,只见眼前的场景已然大变。

宽阔整齐的马路,两旁有笔直的绿化树。路旁的墙上,用红色的字迹写满了大字报,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熟悉而稚嫩的歌声:“……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这种荒腔走板的《国际歌》我再耳熟不过了,还有这路、这树、这墙……好眼熟,应该是翠微路一带。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咦,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应该在哪呢?

一边想着,我一边打量起身上的打扮起来。这身打扮明明眼熟得紧,我应该穿过不短的时间,但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好象不应该是穿着这种东西。

此时的我,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学生装,头上带着水獭帽,脚底一双白色的回力鞋,身上带着一个军挎包,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这种感觉很熟悉,不用翻开我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是一把刮刀,身上不带这玩意我都不怎么敢出门。

一抹笑意出现在我的脸上,巨大的熟悉感击倒了一切的怀疑。没错,我就应该在这里,但是,我来这里干什么呢?我家离这里可有一段路了,这都算得上郊区了。

我正挠着头苦想着,忽然一道身影晃过,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里。我的眼睛立马红了,知道我为什么来这了,是来堵周援朝这小子。要不是他把我爷爷拖去批斗爷爷也不会去世,要不是他把我家砸个稀烂我也不会无家可归,要不是他带人把我打了一顿我也不会住了两个月的医院……

如果说我这辈子有什么恨的人,那就是周援朝这个王八蛋。看到他,我什么念头都放下了,红着眼睛跟着他进了胡同。

他嘴上哼着小曲,手里转着不知从哪抢来的帽子,悠哉悠哉地向前走着。我跟上去,拍了下他的背,趁他惊愕转身的时候,一把掏出刮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看着他惊愕的眼神,痛苦的表情,还有四溅的鲜血我更加兴奋了,就这么一刀接一刀的捅着,不闪不避地让鲜血溅到我的脸上……

我不知疲倦地挥动着刮刀,仿佛这便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唯一的意义。狂笑着,哭喊着,我从没这么渴望过鲜血的味道。

忽然……右手上一阵刺痛,我愤怒地抬头看向周援朝,还敢反抗?映入眼帘的是他的狂笑,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我愈加愤怒了,握紧了刮刀,就想继续捅他,直到他笑不出来为止。

不对!我猛地停下手。不对,绝对不对。我紧盯着周援朝的脸,上面狂笑依旧。

这不是周援朝,绝对不是!我心中渐渐了然,紧握着刮刀的手松了松,任有它离手落地。周援朝是我这辈子唯一恨的人,我太了解他了。即使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是那种嘲笑的眼神,不会变的,到死都不会变,虽然我恨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条汉子。

眼前的这个,笑得很像他,一样的狂,但眼神里是畏缩的,是恐惧,是惊慌……,而不是周援朝似的嘲讽!

右手上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是一阵冰凉,延着我的手臂慢慢向上曼延,直至我的全身。我紧盯着我的右手腕上,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对啊,我总觉得,上面应该有着什么,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我的头痛了起来。对我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东西?头痛过后,我一阵茫然。难道,我就没有重要的东西吗?我活了一辈子,却什么也没得到,连一件重要的东西都没有,那我活着干什么?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我呢喃着,挣扎着,最终却弯下腰,从地上拣起了刮刀,颤抖地横在脖子上。嗯,就是这里,这是左边的动脉,往这一割,就可以了。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什么负担都会消失,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了。对!就是这里,轻轻地,轻轻地一割就行了!

心中仿佛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诱惑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就要按他的话做,所有的力气似乎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这么着了吧!反正我死了也没有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关我,我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就在刮刀接触到我的皮肤上,我甚至能感受到上面的丝丝冷意的时候,我心中一动,肌肉猛地收紧,止住了它的去势。我用尽了全力,一寸一寸地把刮刀移离了我的脖子。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我不是孤单一个人,终于知道少了什么东西了!这一切都恍若真实,但少了一个人——少了胖子!

在北京的时候,无论打人还是被打,我们总是在一起。从我没了家后,我就不曾有一刻与他分离,他张狂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涛子,哪一天你要死了的话记得叫上哥们,咱一起拆了阎王殿,革了阎罗那老官儿的命。”说罢他还唱起了《国际歌》: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呵呵,我说刚刚那《国际歌》谁唱的呢,走调得厉害,都赶上咱老张了,原来是胖子唱的!我脸上带着笑意,轻轻地转动起手上的刮刀,轻轻地自语道:“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哥们接着就是了!”

画面瞬间破裂,我依然站在古城中,青台上,手上持着我那把军刺横在脖子上,鲜血顺着军刺缓缓地滴落……

我松了口气,军刺离手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咚”地一声脆响。

好厉害的幻境!我心有余悸地抚摩着手腕上的黑耀银镯,竟然连银镯都没法让我清醒。我喘着粗气,四下张望了起来,刚刚的遭遇肯定不是我一个人遇到,其他人只怕也难以幸免。

陈教授他们就在青石台的另一边上,或笑或怒,如痴如狂的。我连忙赶了过去,离我最近的是塔娜,她拿着铲子,正拼命地砸向地上的青石板,口中还喊着什么,是蒙语。我不懂蒙语,但我记得很清楚,现在她喊的话跟前几天遇到狼时她叫喊的差不多。

塔娜脸色苍白,汗水如泉水般涌出,双臂连同整个身子都颤抖个不停,眼看就要脱力了。顾不得那许多了,趁着她一铲子砸出的空隙,我冲上去一下子把她扑倒,紧紧地压着她的胳膊。

她不停地挣扎着,嘴上还呼喊着刚刚那句蒙语。靠,这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比牛还大,就在我快要抱不住她了的时候,她的忽然不再挣扎,只是沙哑地叫喊着,这次说的倒是普通话:“打死你,打死你,叫你吃我的羊,叫你吃我的羊!”

我说她看到狼怎么那么激动就冲上去,原来是跟狼有仇啊!嗯……,她最恨的是狼,我最恨的是周援朝,难道?难道这个幻境就是引出人心中最大的仇恨?

我正思考着呢,塔娜忽然又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我一走神没抱住,被她挣脱了出去。动作那叫一个快,我还没站起来呢,她已经举起铲子,朝我抡了过来,敢情把我当成偷吃她家羊的狼了!

我连忙就地一滚,躲开了她的铲子敏捷地站了起来,然后欺近身就是一个手刀斩在她脖子上大动脉的位置,把她击晕了过去。我揉了揉发疼的手缘,苦笑着看着晕倒在地的塔娜,不打晕她不行,不是砸死我就是累死她自己。

我叹了口气,走向陈教授师徒三人,他们的情况也不乐观。

第二十二章 【风水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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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着脸,跟着大金牙来到了东四火锅店。

一进大门,一个服务员马上凑上前来,叫声:“金爷!老规矩?”

大金牙颇有豪气地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前面领路,直上了二楼处一个偏僻的包间。

那个服务员上了壶茶水后就识趣地退下来,我打量了下四周,环境还不错,胜在够清净,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就在我打量房间那会,胖子打趣起大金牙来:“我说老金,够可以的嘛,都混上金爷了!”

大金牙笑了笑,说:“哪能啊,咱不过是这家店的常客,这间包间我是长期包下来的,用来谈生意的。哥几个也知道,咱这行有不少见不得光的,到这种地方来谈才能放下心来,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雷子给逮了!”

看来这几年大金牙的确是干得不错,我问他:“老金,咱那几年在陕北淘换的那些东西卖了多少钱?”

大金牙嘿嘿一笑,说:“咱仨现在也算是不小的财主了,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一共13万,都在银行里存着哩!”

十三万?我跟胖子面面相觑,还真给丫的震住了。十三万是什么概念,现在这年月,万元户都不多见,有些小地方要是出一两个万元户,都够资格披红挂彩的游街了,叫什么夸富会来着。

胖子一旁乐了,说:“没想到咱也算有钱人了,得好好琢磨,这钱该怎么花用?”

说着还当真掰起了手指计较了起来,我当场被这小子气笑了,一巴掌扇他脑门上,说:“还能干什么花用?置装备呗,咱这回要倒的可是大墓,要是还用以前那些破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胖子摸着脑袋嘟囔起来:“老听你吹有什么大墓,毛都不透露一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旁大金牙也来兴趣了,凑上前问:“涛子,看上什么大墓了,说来听听!”

我得意地笑了笑,也不卖关子了,对他俩说:“还记得我们倒的第一个斗不?就是遇到白毛粽子那次!”

“记得哩,怎么能不记得,想当年我老林刚出道就一脚把……”胖子一听这来了兴致,又要开始吹他当年的得意一脚了。

我连忙挥了挥手截住了他的话头,这小子跟我一个德行,吹起得意事来能侃三天三夜不带喘气的!

“记得那种奇怪的棺材不,就那式样的,也是槐木,咱后来不是又倒出了六口吗?”

当初在陕北那年,我跟胖子又陆续挖出了六口跟那次一样的槐木棺材,一见这种棺材我们就心里有数了,棺材里面的主只要一开始长毛就黑驴蹄子伺候,再没吃过像第一次那样的亏。

“记得哩,怎么不记得,丫的都是穷光蛋。后来咱就明白了,摸到那种棺材就是白忙活了,穷得都赶上咱哥俩了!”胖子一脸苦大仇深地说。

“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几年闲着没事很是查了些资料,还真让我看出点端倪来!”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跟他们俩详细地讲了我的研究成果。

第一次倒斗就遇到凶险的大粽子,这事让我记忆深刻,后来就留了心了。在考古队那几年闷得慌,就拿出来研究,还真让我琢磨出点味来。那七个带槐木棺材的怪墓竟然不是随意下葬的,而是成勺状按北斗七星的排列来选的址。

看到这我兴趣来了,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大问题,于是又是请教陈教授又是查资料的,终于让我弄明白了。这竟然是一个移风易水的风水格局,有个名目,叫“七星引煞立勾陈”。

这个“七星引煞立勾陈”格局,在历代风水大师的著述中均有提及,但实际上却相当少见,连那些名传千古的风水明师们也都称其为“千古奇局,以未能亲见为憾”。

简单说来,这个葬法的目的,就是通过改格局的方法,把一个普通的,甚至是凶险的穴位转换成一个风水宝地。好处就是,只要深埋且不封不树,即使是风水宗师也不能单纯从外在的风水格局上推断出其下有大墓。这恰恰是摸金校尉世代相传的寻龙诀的克星。

这个葬法如此之好,又怎么会少见呢?原因很简单,要求太严格了。首先要找到七处依北斗七星形状排列的凶穴,一定要是大凶之穴,否则效果便要差上好多。

那何谓大凶之穴呢,风水学上有个名目,称之为“十凶地”,依次为:天败,犯之子孙流离;天杀,犯之子孙愁困;天穷,犯之子孙孤独;天冲,犯之子孙游手;天倾,犯之败帛星散;天湿,犯之疾病缠绵;天狱,犯之子孙愚顽;天狗,犯之子孙恶逆;天魔,犯之子孙贫贱;天枯,犯之子孙夭绝。

找到如此大凶之穴者七,且要求其恰好排列成北斗七星状,这就成功了第一步了。第二步,就是要找个七个对墓主忠心耿耿之人,自愿下葬到选定的七个凶穴。他们受此风水大局的影响,永世不得安宁不说,还以子孙千秋困顿,甚至血脉断绝为代价,凭此北斗七凶穴之威,吸尽位于勾陈一星位的主穴内之煞气,并将七脉之福禄集于墓主一身。从此改天换地,化腐朽为神气,凡穴易为宝地。

若只如此,倒也不至于使该格局成为千古绝唱了。更霸道的是,该格局不仅需要下葬之人自愿,而且依北斗命格,对他们的生辰八字还有要求。

北斗七星,依次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道教典籍上则称她们为:北斗阳明贪狼星君,北斗阴精巨门星君,北斗真人禄存星君,北斗玄冥文曲星君,北斗丹元廉贞星君,北斗北极武曲星君,北斗天关破军星君。

道教称此七星分掌人之命数,曰:“贪狼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巨门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文曲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廉贞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武曲纪星君,己未生人属之,破军关星君,午生人属之。”

依此,选定不同时辰出生的忠心耿耿之士,一一对应自愿葬于天枢至摇光星位,再把墓主葬于北极星位,自此“七星引煞立勾陈”的风水大局形成。

说到这里,我讲得口干舌燥,胖子大金牙听得目瞪口呆,连服务员什么时候摸进来上了一桌子的菜都没人注意到。

胖子嘎巴了下嘴巴,止住了口水,冥思苦想了半天,抬头说:“也就是说,按我们挖出的那七个穷墓的位置,就可以找出一个大墓,里面明器应该是大大的多,是这意思不?”

“没错!”我又灌了一杯茶,把气顺了过来。

“那还商量什么,就这么定了,什么风水大局,看我们哥们掘他娘的!”说完胖子抄起筷子就朝着火锅开始使劲。

胖子吃得那叫一个香,涮羊肉的味直往我鼻子里钻,奈何咱肚子不争气啊!我摸着鼓囊囊的肚子,苦笑着转头来个眼不见为净,找上大金牙开始拼酒。

喝了一阵,才发现大金牙这小子也是光喝酒不动筷子,我就奇怪了,问:“老金,你怎么不吃?咱哥们可是吃伤了!你甭跟我假客气。”

大金牙闻言苦笑着放下杯子,说:“谁跟你丫的假客气了,我这不也吃伤了嘛!你们在潘家园找到我那会,我也是刚到,刚陪两小子在这吃了一顿!”

“怎么,又赚了一笔?”我笑着问。

“哪里!”大金牙一摆手,说:“那是两个刚出道的摸金校尉,说是祖传的手艺,最擅长分金定穴之术了!一个叫胡八一,另一个叫王凯旋,正准备第一次出活呢!我就是留个联系,以后他们要是有什么好货,咱也能分一杯羹不是!”

“分金定穴之术?”我一听来精神了,忙说:“怎么样,是真才实学的不?你不是不知道,哥们想学这学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大金牙看我着急的样子,乐了:“我说涛子,就知道你对这个来劲。不过这两小子刚出道的,我也看不出深浅来,反正留了个交情,以后就见分晓了。要是真有本事的,哥们再介绍给你认识不迟!不过也别存太大希望,指不定又是个嘴上功夫的,搞不好哥们还得陪进去俩摸金符!”

嗯?摸金符!这可是好东西,我问了声:“真货?”

大金牙笑着说:“假的,刚出道的雏儿,又分不出真假来,别浪费了咱好东西。我仿的!”

他仿的?这就好办了,我朝大金牙一伸手,说:“拿来吧!”

“什么?”大金牙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我笑骂道:“老金,你丫的少装。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没创意的主,没个真东西在手上你能仿得出来,爽快点交出来!”

一旁胖子听我们提到摸金符也精神大振,挨上来凑趣道:“就是就是,他从小就这毛病,就说考试吧,没份‘样品’放他面前让他抄,丫的交的一定是白卷!”

大金牙听胖子这么一说,苦笑不得地说:“得了得了,两位爷,我交,我交还不成嘛,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被你们俩满肚子坏水的毁成什么样了!”

说着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两枚摸金符来,递到我跟胖子手上,说:“货真价实的古物,一老交情从古墓里刚倒出来的。小弟就以此祝两位旗开得胜了!”

午后的阳光倾斜地射进屋来,照在摸金符上的“摸金”二字古篆上,闪闪生辉!

第十九章 【事了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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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陈教授他们的样子,我终于肯定这个幻境,就是引出人心中的怨恨,然后让人在幻想中脱力而死。

陈教授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哭喊着:“不要烧我的书,你们干嘛烧我的书,凭什么烧我的书……”一边喊着还一边敲打着自己的头。

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你看人家这觉悟,就是遇到最恨的人也不动手。旁边的方城就差多了,只见他别扭地挥舞着拳头,对着空气使着劲,边打边喊:“打死你丫的,敢扣我们的口粮,叫你扣我们的口粮!”

我一看乐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王八拳?看来这小子跟我一样,遇到穷村被克扣了知青办发下来的口粮。打得好!要不是咱还有点手艺饿不死,我也得打李支书那老丫的。

这两位暂时都还没什么危险,先让他们发泄发泄吧,我扭过头去看林灵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我眼睛都直了。

只见她左手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右边则死命地拽住衣服掩盖外泄的春光,一扯一拽之下,高耸嫩白的胸脯时隐时现,牢牢地勾住了我的双眼。

不知不觉间,我停下了上前的脚步,浑然忘了去阻止她。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在北京那会,咱也拍过几次婆子,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多是在外面混的圈子,但也总算尝过女人的滋味了。这来到陕北的地方一呆就是三年,人家孔老二最多也就三月不知肉味,咱可是三年不知肉味了。

我一边帮自己开解着,一边贪婪地盯着她看,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全身力气都消失了一般,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双手垂下不再挣扎,任有饱满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口中喃喃地说道:“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是你亲妹妹啊……”

我听得一呆,“亲妹妹?”,靠,亲妹妹也上,禽兽啊!

林灵的身子在地上剧烈地扭动着,我却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趣,满眼都是她脸上不间断的泪水。

哎,作孽啊!我长叹了口气,上前依样画葫芦地给了一个手刀把她打晕了过去,然后轻轻掩上了她的衣服。

这丫头平时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伤心事。这鬼幻境也他妈的太缺德了,最大的恨往往意味着最大的伤心事,层层掩埋的伤痛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激发出来重新经历一遍,这种痛苦,更甚于肉体上的折磨。

没心情再看笑话了,我叹着气上前把陈教授和方城一一击昏,免得他们受刺激过重,再落下什么病根来。

我唉声叹气地一个个把他们都搬到一起,照顾起来方便,免得哪个醒了又犯起病来我一时赶不及再出点什么意外。做完这力气活,我气喘嘘嘘地一屁股坐到方城的身上,休息了起来。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这会赏他脸,给咱当回椅子坐。

我一边挪动着屁股感受着底下的肉感,一边开动脑筋琢磨了起来。

怎么咱走到哪都避不开这种事?难道真让胖子那丫的说中了,咱就是一吸妖引怪的体质?他原话怎么说的来着:掘冢生煞、开棺诈尸、白昼见妖、夜路遇鬼……靠,我还就不信这邪,咱老张家世代倒斗,要是真有这遗传,那还能有我吗?

想想,再想想,这鬼城是怎么出来的来着?我死命地挠着脑袋,回忆一路上的事。先是林灵拌倒,然后把挖出血碑,紧接着是掘出白骨,然后是平地起沙,最后这幽灵城就出来了!难道是白骨?不对,这白骨早给那风沙给埋了,再说按他们那死法,一身的精气神全随那一剑放了出来,不可能滞留在身体上给咱捣鬼!

血碑!一定是血碑!那块血碑上聚集着这么多大秦悍将的怨念与执着,经过这么多年上面的血迹依旧鲜红如故,一定有了自己的灵性。只怕是我们把血碑掘了出来,上面的灵性带着大秦将士的不甘唤醒了这座古城,把当年的情景重现出来。

对,应该是就是这样!我肯定了问题出在石碑上,便不再折磨屁股下的方城了,反正丫的也没知觉,咱抱负起来也没快感,干正事要紧!

我提着一把铲子,朝城外血碑处走了过去。至于陈教授他们仨,就让他们在这呆着吧,我可没力气连他们一起带过去。

没过几分钟,我就站到了血碑的面前。眼前的血碑被刚才那阵风沙给掩埋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三分之二依然暴露在空气中。在我的凝视下,上面的血迹竟似乎有了生命般,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看着血碑我心里一阵阵发毛,好象有无数大秦兵将在里面盯着我看一般,弄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把铲子一把插到沙地上,双手合十念叨了起来:蒙恬大将军,大秦的诸位将士们!我知道你们死的冤枉,胡亥那王八蛋真不是东西。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啊,咱一不姓胡,不对,是不姓嬴,二不姓刘的,就是那陈、吴、项的也都跟我八杆子打不着。您们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们一马,这仇嘛,该谁谁,别找我就对了!我这就把诸位埋上,您们就安息吧,或者到地府找胡亥赵高他们算帐去!怎么样?不说话就当你们同意了!

我颠三倒四地念叨了一阵,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起来,抡着铲子把血碑重新掩埋了起来。看着血碑慢慢地重新被沙砾掩盖,我心中一阵轻松,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我动作麻利,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血碑已经重新被踏踏实实地掩盖住了。

就在血碑被掩埋的一瞬间,阳光便像吃了兴奋剂一般,猛地大发神威一下子撕破了空中的阴霾,照射在沙地上。

我紧闭着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回过头一看,那座古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陈教授他们正整齐地躺在沙地上晒太阳呢!

日光耀眼,抬头一看,竟已日近正午!

……

待他们几个醒来后,我们一行五人便起程回去了!我们在暴风雨中遗失了不少物资,在古城里他们几个又受了刺激,这时候再去考古,除非我们脑子坏掉了!

这件事受打击最深的也许该算是林灵这小丫头吧,开始的几天,她一句话也不说,让吃就吃,让睡就睡,别的时候只是愣愣地发呆,让我们好一阵担心!

直到回到神木县,我们在红碱淖休整的时候,她才恢复了正常。知道那天我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也是我救的大家后,第一句话就问我:

“那天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我肯定的回答。

“当真?”疑惑的眼神。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绝对没有!”这怎么能承认!!!

“那我的衣服是怎么开的?不会是你干的吧!”

“冤枉啊!明明是你自己用左手拼命扯……”

“还说没看到……”磨牙声响起!

“这个……你知道我不想看的……我不是有意的……!”我无力地辩解道。

“你不想看的?这么说让你看还委屈你了!”暴怒的边缘!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的是,我很想看的,真的,没骗你!那天我看了好一阵子呢!”我慌不则言!

“看了好一阵子?你个大色狼,我杀了你!”

“不要啊!杀人灭口了!”

惨号声在红碱淖湖边响起,其声之惨,直惊得鱼儿不敢冒头,飞鸟不敢掠空,当可称得上是“沉鱼落雁”之威!!

第二十三章 【再回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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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四火锅店一聚后,我跟胖子开始分头行动。我负责在大金牙的帮忙下,到旧货市场去淘我们摸金校尉的一些传统工具;胖子负责去买一些探险用具跟军用品,几年兵当下来,他对那些东西熟悉着呢!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才勉强收集齐了历代倒斗前辈传下来的实用工具:蜡烛、糯米、洛阳铲、飞虎爪、金钢伞、探阴爪、黑驴蹄子、旋风铲等。

经过这么一次,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就这么几件破烂,硬生生宰了我两千块钱,把我给心疼得直哆嗦!

当场我就明白过来了,我说呢这才几年的光景,大金牙这小子吨位足足翻了一翻,敢情干古董的这么赚啊!

心疼劲一过,我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一把拽过大金牙,问:

“老金,你丫的宰起人来也跟他们一样黑吗?”

“哪能呢!”大金牙笑笑,压低了嗓子说,“哥们比他们黑多了,他们就倒腾些旧货,小打小闹而已!咱干的是什么?古玩!这东西,只要找对了买主就是无价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以为你那几万家当怎么来的?”说着还用极度鄙视的眼神撇了我一眼。

“靠,我决定了,咱也开这么一家,以后没活干了,倒也饿不死我!老金,这你可得帮忙!”听着我眼睛立马就红了,当场拍板!把手上剩下的四万块一鼓脑地全塞给大金牙让他去帮我张罗。

当时我是意气风发,颇有指点江山的气魄,但是当胖子把他这几天收罗来的东西在我面前一字排开的时候,当场我就蔫了!

登山镐、德制工兵铲、俄式伞兵刀、指南针、登山索、冷烟火、干电池、照明弹、六四式防毒面具、德国狼眼手电、小型地质锤……

靠,全是外国货!

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一共多……多少钱?”

胖子憨憨地笑笑,说:“不多,才9000块!”

九千块?看来咱还是道行不足啊,看人家胖子,一出手就是小一万!

我这边正感慨着呢,胖子又补充道:“给我家老爷子留了3万,嘿,你是不知道,老爷子可有意思了,拿了钱都不拿正眼瞧我,一出门就提了两条万宝路回来!还别说,美国货就是够劲!”

说完还吧唧着嘴巴回味了起来。

九千!三万!我一琢磨,就知道坏了!连忙问:“这么说,你手上只剩下千来块钱了?”

胖子嘿嘿一笑,说:“没钱了,让我买这家伙了!”说着从怀里逃出了个黑乎乎的家伙把玩了起来。

什么?我定睛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这东西我熟,小时候胖子为从他老子那把这东西偷出来玩没少挨揍——赫然是一把五四手枪!

看着胖子爱不释手的样我就一阵无力,敢情他趁机圆梦来着!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说胖子,你丫就不能安生点吗?买这玩意干嘛,咱是去倒斗又不是去抗美援朝!”

胖子一听不服气了,说:“荒山野岭的,没个家伙防身我心里不踏实。再说了,经不住咱有钱啊!你那不是还有好几万嘛!”

我听着白眼一翻,身子一软,摊在椅子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胖子看我的样子,笑嘻嘻地递过来一支万宝路,说:“来,抽这个,够劲!涛子,咱以后都抽这个得了!”

我软绵绵地抬手接过烟,就着胖子递过来的火点上,没好气地说:“还抽这个?咱下顿饭有没有着落还得两说呢!”

我两手一摊,一五一十地把我俩的经济状况分析了一遍,胖子一听也傻了!

“败家啊败家啊!”胖子在那痛心疾首,连烟都顾不上抽了,也不知道在说谁败家,懒得理他了!

大金牙找上门的时候,看我跟胖子呆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愣了!问道:“你们哥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红色娘子军》!”我懒洋洋地说。

“啥意思?”大金牙问。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齐声说:“打土豪呗”!

大金牙一看不妙,转身欲走。就他那腿脚,哪是我们哥俩的对手,当场被我们摁倒在地,搜刮了个干净!

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甩着大金牙的钱包,说:“老金你小子多大一款爷啊,出门才带1000多块钱,也不嫌丢份!”

“靠,你们俩土匪才丢份呢!俩人加起来小十万家当,抢劫哥们这千来块钱也不嫌掉价!”大金牙一边整着被我们扯得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跟胖子斗起了嘴。

“还小十万呢,我们哥俩身上的钱加起来还不够买包万宝路的!”我一撇嘴,把情况跟大金牙说了一遍。

这小子一听乐了,笑着说:“嘿,你们哥俩一看就不是享福的命,趁早滚回陕北倒斗去,别指着我,咱还有老婆女儿要养呢!”

“得得,这一千块就当哥们借你的,明天就去陕北!”说话着我把空荡荡的钱包扔还给大金牙。这小子去云南插队那会,才呆了几个月就拐了个云南妹子回来,现在女儿都四岁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不像咱,还得拿命去拼!

一边抱怨着老天不公同人不同命,一边认命地跟胖子一起整理起家伙来,明天就要出发,这些家伙上面可挂着我跟胖子两条小命呢,马虎不得!

……

两天两夜的火车,再加上一天的拖拉机,我跟胖子终于又踏上了陕北柳树村的土地。

胖子只在这呆了一年,我呆了三年,那时候,我们还18岁不到,平时还不觉得,一踏上这黄土地,才觉得怪激动的。

到了地,放下行李,我跟胖子就提了礼物上了李支书的门。一路上乡亲们都跟我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这么多年了,每个人都还叫得出我们的名字,问长问短的,跟自家亲人一样,把我们给感动的两眼都红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热情的乡亲们,到了李支书家,平时10来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上门的时候,李支书他家只有他跟他婆姨在,还有村里的会计黄爱国,正汇报工作呢!

黄爱国还记得不,就是跟我们一块来到陕北的北京知青,他没回去,就这么在陕北扎下了根,孩子都上小学了!他跟我们打了打招呼,问了下北京的事,就唏嘘地走了。

“娃啊,怎么想起来看你叔了,有啥事没?”李支书永远是这么一句,倒也是,我们当年一上门他就哆嗦,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倒挺不好意思的,当时看着老想揍他丫的,现在再看嘛,越看越觉得这老头长得和蔼。

我巴结地递上烟,点上火,笑着说:“李叔,没啥事,就是看好了有个大活要干。”

说着又跟老头聊了些当年的事,回想起来那些日子苦是苦点,但也挺有意思的。在李支书那坐了半天,当我们告辞的时候,老头直送到门口,叭哒叭哒抽了两口烟,说:“娃啊,别怪你叔罗嗦,悠着点。”

“嗯,李叔你放心,我们晓得哩!”点头应了声,看的出来,老家伙是真的关心我们。山里人朴实,只要你帮助过他们,他们就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把你当亲人关心着!

在柳树村呆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我跟胖子一人背着50几斤的装备,走了40几里路,来到了我们当初第一次倒斗的那条沟旁。

一到那我就顶不住了,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咱可不比胖子,他是当过兵的人,一样的路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掏出皮尺来,丈量了下天枢和天旋两个墓穴的距离,再延长五倍,终于确定了勾陈星位的所在,也就是我们的这次目标,西夏大墓的所在了。

一边指挥胖子把洛阳铲上的钢管接上,我一边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一马平川,无遮无拦;黄土干裂,了无生机。任何稍懂风水的人看来,这地方别说埋人了,就是葬条狗都怕招来麻烦!也就是咱老张了,能看出里面的玄机。

我这边得意了没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一看洛阳铲带出的五花土我就知道坏了,把这墓想简单了。

胖子一旁看我脸色不对,凑过来问:“涛子,怎么了?有麻烦?”

“嗯,是有麻烦!”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解释道,“底下的墓不像普通的西夏墓,它是砖石结构的,我估摸着有七、八层青砖吧。这还不算,这个墓的落差极大,最上面的墓道离地才5,6米,最下面的墓室离地足足有20几米!”

胖子听了眨了眨眼睛,说:“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麻烦呗!”我没好气地说,“如果直接切虚位进墓室工程太大,没个三,四天根本打不进去,切墓道倒是简单,但又怕有机关……”

胖子旁边一挥手,截道:“机关怕什么,涛子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球,你丫的不常吹这墓底下就数你最牛了吗!”

听胖子这么一说,我豪气也上来了,一拍胖子的肩膀,说:“没错,就从墓道进去,什么机关阵图的,怕他个球!这地面上,不归我管,到了地下,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度,但两个小时后我不得不承认,终究还是托大了!不过,那是帮我俩已经被困在地下数十米处了!

第二十章 【昔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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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东方红一号卫星升空。

1971年,我国重返联合国。

……

1978年,邓小平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我们希望用和平方式解决台湾问题,但不作不使用武力的承诺。

……

弹指一挥间,70年代就这么被历史的车轮碾的粉碎,日子眼瞅着进了80年代,我转眼也奔三张了!

那次毛乌素沙漠考古后,我闲着也没事,就在考古队呆了下来,谁知道,这么一呆,就是6,7年。与我不同的是,方城,林灵他们两个在那次考古后没过多久,就回了北京。

就这么跟着考古队满陕西的跑,慢慢成了队里的二号人物。陈教授学问是有的,跟他着实学了不少东西,不过老教授年纪点了,不怎么劳得心力,整支考古队其实都是我在负责的。其他人都是来混饭吃的,拿手的就是挖挖泥刷刷土什么的!

这么干了6,7年,我就腻味了!真干上这行才知道,考古还真不是件技术活。遇到墓葬都是用最费力,最笨的办法从上往下慢慢挖,还拿牙刷细细的层层清理。这么几年下来,除了在墓穴布局、文物鉴定上有点长进外,倒斗的手艺是一点没涨。

于是前两年,我就向陈教授请辞了,不顾他的挽留,离开考古队在县城里当上了老师,教的是历史。

说来也真的好笑,咱本是一倒斗的料,先是干上了考古,后来又成了教师教育起祖国的下一代来,这都什么事啊!

两三年的教师生涯下来,差点没给我教傻了。这日子过的,条件差还不说,千篇一律的,可把我闷坏了!要照我早几年的脾气,早撂下不干了,不过毕竟是奔三张的人了,人的懒劲一上来就止不住了,就这么混着吧!

于是,这样的日子就这么一直过到了现在。

“张老师,有人找!”一个14,5的女孩子推门进来。

这小丫头是李支书家的七丫头,当年胖子离开的时候她连话都还不会说呢,这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她现在在县城读书,就在我班上。

猛地房间一暗,一个硕大的身影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都不带漏光的。

看这身型我心中一动,目光上移,一个壮汉正是笑非笑地看着我——居然是胖子。

我心中一阵狂喜,当年一别之后,刚开始两年还通通信什么的,后来大家都居无定所地飘着,也就没了联络。这时候乍一看到老兄弟,我张了张口,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结结实实跟胖子来了个熊抱,我终于缓过劲儿了,拍着他的肩膀说到:“丫的兵没白当啊!看这结实的!”

“那是,哥们你是不知道啊,这兵真不是人当的,训练不说,还天天开山凿路,累得跟狗一样,你说能不壮吗?”提起当兵的日子胖子就开始诉苦,看来这几年把他整得够戗!

“开山凿路?你老实说,到底是当了兵还是被捉了民夫?我可是听几个以前的哥们说起过,人家当兵的时候那是北抗越南,南防台湾的,你丫的怎么尽干这!”我打趣他道。

胖子挥挥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说:“提起这事我就一肚子火。当初回到北京一不留神,就跟我家老头子提起咱在陕北倒斗的事。他当场没说什么,一扭头,就把我塞进连队里当上工程兵。他是这么说的,你小子不是爱挖洞吗,老子让你挖个够,把我给气的啊!”

我一听乐了,胖子他老子还真够有意思的。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怕儿子死在战场上,所以才不敢把胖子塞到前线去。

胖子没郁闷多久,又得意了起来,说:“不过哥们这几年工程兵也没白干,论起掏洞的手艺,全连队我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那敢情好,以后就看你的手艺了!”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有点激动,兴奋地说:“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要不,咱哥俩重操旧业!”

我听着也有点动心,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见胖子,就好象回到18,9岁那会,想起那时候我们俩一起发坟掘冢、寻龙探穴的日子,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恨不得手上有把铲子,找块地就掘他娘的。

张了张口刚想答应,忽然想起来李支书的七丫头还在屋子里。瞥了她一眼,这丫头正站在角落,也不说话,我跟胖子正激动着呢,就没注意到。

我对她说:“兰花啊,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吧!”

我这么一说胖子也才注意到她,扭过头盯着她直看。

兰花被胖子看得脸上一红,随即又装着若无其实地对我说:“张老师,您衣服还没洗吧?俺帮您洗!”

自说自话着,她就熟门熟路地在我床底下找出一桶旧衣服,拎着就往外走了出去。

我无奈地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苦笑了笑,回过头来正打算跟胖子商量下接下来的事,就看到这小子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那表情之淫荡之猥琐,实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我正被胖子看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他说话了。

“我说涛子,过得不错嘛!小日子过着,小绵手捏着,给个神仙也不换哪!这丫头才14,5岁吧,我说你丫的怎么当上老师了,原来是指着这呢!”

我无奈地解释道:“这是李支书家的小七,你走那会她还不会走路呢!就凭这,咱也下不了这手!”

胖子把嘴一撇,说:“你丫的少装,没看人家衣服都给你洗了,怎么着,想不认帐?”

靠,不认帐?我比窦娥还冤呢,真没有过这念想。当年去找李支书那会,小丫头还在炕上拉屎拉尿呢,这观念是怎么也转不过来的。

摇了摇头,对胖子说了实话:“这丫头,是对哥们有那么点意思!你也知道,这山里的孩子早熟,咱在柳树村那会又太显摆了,有了点小钱就全村一起吃喝的!小丫头不懂事,就把咱看成能人了!但我向毛主席发誓,咱绝对没那想法!你没看,换洗衣服都没地藏,都塞床底下了她都不带找的……”

胖子听了冲我嘿嘿直笑,好半晌才给副“暂且放过你”的表情,对我说:“涛子,怎么样,干不干?”

一见胖子不再纠缠这事我松了口气,坚决地说:“干,怎么不干。咱哥俩天生就不是过安稳日子的人,我教书都教傻了。干,坚决干,明天就走!先回趟北京找下金胖子,把咱仨的钱分分,再买点家伙。你是不知道,他丫的在潘家园古玩市场混得风生水起的。”

胖子一听兴奋了,差点没蹦起来:“好嘞,就这么说定了,就知道涛子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主意拿定了,我松了口气,才想起件事,对胖子问道:“上次来信不是说你在部队提干了吗?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就溜回来了?”

听我这么一问,胖子马上显得不自然了起来,东张西望了下,说:“涛子,吃了没?”

吃了没?我哭笑不得,这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问我这?

“你丫的少转移话题,老实说,是不是违反咱解放军的纪律,调戏良家妇女了?”

“哪能啊?你把哥们看成什么人了?”胖子一梗脖子嚷嚷道,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开山那会挖出了个墓,里面有不少明器。那时候哥们已经三天没睡了,累得狠了,头都有点晕,还以为是咱倒斗那会呢……”胖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句压根就听不到了。

我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胖子,问:“你就这么顺了人家明器,然后给逮到复员回来的?靠,你丫的连偷东西都不会!”

胖子红着脸分辨道:“哥们那不是累晕了吗?咱倒斗那会摸东西又不避人的嘛,我是昏了头了,一把抓了就往怀里揣……”

无语……,不忍看胖子那扭捏样,转移话题问道:“等你以后有钱了,想干什么?”

一听这个,胖子眉飞色舞地道:“等有钱了,先养我老子,然后就游山玩水,哪好玩去哪?”

游山玩水可以理解,但他老子解放前可是师长,享受副市级干部待遇,还用他养?

我问道:“你家老头子没有退休金的吗?”

“谁说没有,小两千块呢!”

“那还用你养?”

胖子一摆手,说:“自己的老子凭什么让国家来养?咱丢不起那份!”

够豪气,我暗暗赞叹一声!

“你呢,有钱了想干什么?”这回换胖子问我了。

我想都不想地说:“我要把学校这宿舍给拆了,建新的!”

“嘿!”胖子乐了,说:“看不出你丫的还有对这学校挺有感情!”

“感情个鸟?”我恨恨地说,“我想拆这破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整一个夏暖冬凉。把哥们折腾的,你是不知道啊!不拆了它难解我心头之恨!”

就这么跟胖子胡扯嬉闹着,仿佛日子又回到了我们18,9岁那会,想起了当年一起的倒斗生涯,这手就一个劲的直痒痒,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十四章 【幽暗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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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对了地方,我跟胖子轮番上阵,挥着铲子干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把盗洞打进了墓道。

等了一支烟的功夫吧,然后照例吊了两只麻雀进去试了试空气,一会儿提了上来,还活蹦乱跳的,看来空气已经没问题了。

我向胖子一点头,当先下了盗洞。

下到墓道里,我一把扭开矿工帽上的探照灯,借着灯光打量起墓道来。随着我脑袋的转动,一束明亮的光束在墓道里发散开来,把整个墓道照得通明。

墓道平整严实的墓砖砌成,宽约两米,高约三米,上成弧状自然收顶。四十来厘米长的墓砖在探照灯的照亮下,呈现出青蒙蒙的色泽,显得结实大方。砖块之间的缝隙细不可见,伸手摸去,没有明显的凹凸跟毛刺感。

嗯,朴实无华,中规中矩,从这个墓道的结构就可以想见这个墓穴建筑时的讲究了。就在我打量墓道的当口上,扑腾一声,胖子也下来了。

我撑开金刚伞,回头招呼了胖子一声,就打算当前开路,却看见胖子伸出他那胖乎乎的大手,正颤抖着的抚摩墓砖呢!

我看在眼里,心里一咯噔,坏了,这小子不是手生得这么厉害吧,才几年的功夫就变得这么不济事了。

我用肩膀碰了碰这小子,开玩笑地问:“丫的不是这么就露怯了吧?”

“靠,你丫的才露怯呢,哥们这是激动的,好几年没下来了,没看我这正感触呢!”胖子一巴掌拍开我的肩膀,没好气的说。

不是害怕了就好,我松了口气,一边向前探路一边说:“这几年不是开山来着吗?这东西能少见喽?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吗?”

胖子跟在我后面东张西望的,闻言说:“那怎么一样,这是强奸跟诱奸的区别!我们开山那整个一强奸,大白天的挥铲子就上,一遇到过不去的坎就拿炸药伺候,什么东西能经得住这!就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们百来杆步枪那是吃白饭的?立马被我们给突突了。不像咱这,得叫诱奸,按我们连指导员的说法,叫有技术含量,你丫的就是没文化!”

我一听之下,后脚踢前脚,一踉跄差点没跌出去。

“你们指导员……,就教你们这个?”

……

说笑着走出了十几米,来到了墓道一个拐弯处,扭头朝那边一看,借着探照灯的光亮,只见原本规规矩矩的墓道在这里猛地拐了个弯,向右下方倾斜了下去,露出个黑乎乎的洞口,里面透出丝丝阴风,怪寒碜人的!

说是个洞口嘛,其实也不准确,也是高三米宽两米的,跟墓道平齐,只是黑得慌,感觉就像个吞噬人的黑洞,矿工帽上的微弱光源根本就穿透不进去。

胖子一路上委委屈屈地蹭在我身后,早憋得慌了,看我这边犹豫开了,他一扭屁股挤了上来,在洞口处探了探,说:“瞎看什么呢,赶紧了,剩下的俺老林开路,涛子你跟紧了!”

说着掏出飞虎爪朝洞里探了进去,爪子刚一离手,便听到下面“咚”地一声响,到底了!

听声音怕不到两米高吧,这时候胖子回过头来,说:“不高,哥们先下去给你开道!”

不愧是当过兵的人,动作就是利索,只见胖子把飞虎爪提起来朝腰上一挂,一低头就蹦了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跟上呢,便听到紧接着一声闷哼从洞中传来,是胖子的声音!

“胖子,没事吧?”我赶忙止住脚步,紧张地问道。

“没事没事,下来吧!”胖子爽朗的声音传来上来。

没事就好,我擦了把冷汗,紧跟着也跳进了洞口。

“啊!”一落地我就知道不妙了,只觉得脚一扭,腿一软,还好关键时刻扶到了墓墙上,不然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惊魂稍定后,我低口一看,当场咒骂出声:靠,丫的底下是楼梯。

还好哥们穿的是高筒的牛皮军靴,护住了脚脖子,不然这下非崴了脚不可。我这边正摸着脚腕后怕呢,便看到胖子顿在一旁正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敢情这小子吃了亏也不提醒下哥们,成心看我的笑话来着。

我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肩膀,发出一声脆响,说:“胖子你丫的长本事了,都学会知情不报了啊!”

胖子疼得一咧牙,笑着说:“这不是涛子哥您教得好吗?怎么说的来着,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当然是众乐乐了!”

丫的还拽上文了,我正准备再拍上两巴掌解解气,胖子忽然指了指前面,正色道:“涛子,不太对劲,你看那灯!”

我闻言抬头一看,吃了一惊,也顾不上再整治胖子了,仔细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刚才下来的时候只顾着打闹了,竟没发现墓道两壁离地两米五上下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两排油灯。大约每隔个五,六米的距离一盏吧,灯火就这么一直蔓延过去,照出了这条墓道的形状来,竟是一条深邃颀长的直道。

墓道中油灯虽多,但却更趁得周围灰暗无比。每盏燃烧着的油灯,都只能照亮周围五、六块墓砖的范围,就是因其昏暗,所以我跟胖子才会毫无所觉。

估计是灯丝上抹了些可以自燃的东西,空气一流通,油灯就自己亮起来吧!不过我现在没心情研究这个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呈现在我们眼前——这些油灯,出奇的暗。

开始还以为是这油灯设计上有缺陷,或者是燃油不足了才显得这么昏暗,但当我们发现头顶上的探照灯竟也只能照亮三,四米的范围的时候,我就知道坏了,这墓道有问题,只怕是涂满了吸光的颜料了!下这么大功夫,当然不会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倒斗的多受点累,怕的是他还有什么后招!

我关上头上的探照灯,既然不顶用就不用浪费电了,掏出了狼眼手电打开朝前一照,一束笔直的光束从我手上射了出去。

光束大约在7,8米的地方就开了岔了,然后12,3米开外的地方,光束就像被黑暗吞噬了掉了,都是黑洞洞的。

我一看这情况心里一凉,扭头跟胖子说:“这就是你买的德国货,不会是贪便宜买的假货吧!”

胖子一听叫起了撞天冤来:“哪能啊,我是逮什么贵买什么,买的时候都试过的,至少能照出过35米吧,怎么到这就不灵了呢?”说着伸手掏出他那把狼眼打开来左右晃了晃,一个样,一出十米的范围,立马就萎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心里明白这不关手电的事,就胖子这洒钱的手段,再加上他那个凶恶劲,不至于会买到假货。估计是这里涂的吸光颜料太猛了点,这狼眼能照出个10几米就算是不错了!

“这地方只怕有古怪,先走走看,见招拆招吧!”我摆了摆手示意胖子不要再折腾他的手电了,然后一手举着金刚伞一手提着狼眼手电当先走了过去。

走了没两步,我就忍不住开始问候设计这个墓道的那个家伙所有的直系女性亲属了,其中变换了多种语法,但大意无非是通过某种强制性手段单方面的要求与其发生超友谊关系罢了。

靠,不是咱不文明,实在是这家伙太缺德了!脚底下就没一块平整地,全是他妈的楼梯。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丫的楼梯面都只有半脚掌宽,这是给人走的道吗?

为了不一失足跌个大马趴,回头再把门牙给折了,只好把手电对着地上,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蹭。这么一来,手电能照亮的范围更小了,不出我们身前三米方圆,虽是在窄窄的墓道当中,我却感到仿佛置身在无边的黑暗当中,走没几步,就完全分辨不出东西南北了,只是凭着感觉,顺着油灯,徒劳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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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岔路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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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手电,照着路走在前面,胖子跟在我身后,一手搭在我肩膀上,一手晃着手电在左右两边墓墙上照来照去。这么做是免得出现什么盲点,这墓道设计得不简单,怕是有什么门道在等着我们哥俩呢!

黑暗中,大概走了半个来小时吧,身后的胖子忽然一紧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说:“涛子,你看!”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去,只见一束亮光从胖子手上发射出去,照在右边的墓墙上,显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有问题,我一看之下,连忙把手中的手电也移了过去,照得更通明了些。

这是个离地大约一人多高的洞口,两米来宽,上部直达墓道顶部。我正晃着手电来回观察呢,胖子用肩膀碰了碰我,说:“这洞看着怎么觉得眼熟?”

“当然眼熟,我们刚才不正是从这种洞里面下来的嘛!”我一边应着胖子,一边仔细观察起洞口的下缘。

“啥?涛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在绕圈?”胖子一听,咋呼了起来。

“一边去,才走了多长的距离就能让我们绕圈,当我们是死人啊?你再看看这里!”我说着一指洞口的下缘。

胖子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回过头来说:“没什么嘛,平整着呢!”

“本来就没什么,刚我们下来时候不是拿飞虎爪探过高低吗?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小子冒失着呢,提起来的时候挂了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不是我们下来的那口子,应该是一个岔道!”

“那咋办,进去不?”胖子问。

“进,怎么不进,这楼梯道透着古怪,先到岔道上看看去!”

主意一定,我们没犹豫,利索地爬进了那条岔道。

刚在楼梯小道中,我跟胖子一直走的是直线,一进这岔道就不一样了,短短的两三分钟路程,足足拐了三、四弯,墓道还倾斜得厉害。

前面那段,跟在楼梯道里面一样,暗得碜人,再往前走两步就忽然大变样了,只见我们两束光束忽然跟吃了兴奋剂似地向前猛窜了2,30米出去,把蜿蜒曲折的墓道照得透亮。

看来这段墓道没有做过手脚,我们这是要进到墓室了呢,还是在走回头路?这天杀的楼梯道把我弄得方向感全无,完全判断不出来了。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晃动着手电,前后观察了起来。前面被照得通透,看得清清楚楚的,跟我们未进入楼梯小道时的墓道一模一样,清一色的青墓砖砌就。

跟胖子商量了下,我们还是决定向前走走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搞不好前面就是我们要找的墓室了!

事情总是残酷的,大约走了10来分钟,我们的幻想就彻底破灭了——眼前,又是一个黑乎乎地大口子。

“靠!”胖子咒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俯下身观察了下,说:“跟刚才一个样,还是楼梯!”

我上前两步,蹲到胖子旁边,拿手电也朝里照了照,幽暗的墓道依然如饿虎般吞噬着光亮,但那窄小的楼梯,昏黄的油灯,都证明了它的身份。

“涛子,你倒说句话啊!我看这里面有鬼,咱们哥俩会不会给困这就出不去了?要不,咱回头……”胖子一看眼前的情况,有点虚了。

没想到胖子这小子别看是个粗线条,倒还有点直觉,我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倒还真不能小瞧这些西夏蛮夷,没想到还会来这一手!”

胖子没听明白,急了,说:“涛子你能不能说句人话,哥们怎么听不明白啊?”

我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说:“你不明白就对了,回什么回?跟上,让咱哥俩领教领教这西夏蛮夷的手段,看它有没有本事把咱们这三百来斤留下!”

说完不理胖子,当先跳进了黑洞。

“喂!涛……”,胖子还待再说,却看到我已经进去了,只好也嘟嘟囔囔地跟了下来。

进到幽暗墓道后,我稍稍让眼睛适应一下黑暗,然后便一手提着手电照着墓墙,一手掏出军刺来,在墙壁上刻起了字。

胖子一看我的动作纳闷了,说:“涛子你干啥呢!还是当过老师的人,你这叫破坏公物知道不?”

“你丫的就扯淡吧,小心等等别哭出来,大老爷们的,到时别求哥们给你保密!”我头也不回地给他顶了回去。

我退后两步,欣赏起墓墙上大大的“ⅰ”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五六式军刺就是好使,硬度高,在墓砖上刻字跟玩似的。

“涛子差不多得了啊,还看起来没完了!哥们肚子都开始饿了,咱赶紧完事赶紧回村吃喝去!”胖子看我老半天没动静,催上了。

我嘿嘿一笑,没理他。心里想着:完事?这还早着呢,这就受不了,丫的有你哭的时候!

刚才一走出那个岔道我就有点明白了,这幽暗墓道八成就是一个按易数设计的诡异陷阱,应该是属于勾魂直道那类的。咱中华5000年的文明,传下来的好东西太多了,这是好事,但问题也就来了,现成的东西太多,后人也就懒了,反正有什么需要捉来就用,没什么新鲜东西。

这个幽暗墓道应该也是这样,我在墓道上刻个字就是做个记号,好验证下我的想法。要是真如我想的那样,那这趟活也就完成了大半了。

我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呢,旁边胖子又开始咋呼了:“涛子,又一个!”

顺着手电光一瞅,又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一看手表,才走了十几分钟的时候,这洞布的够密实的啊!

“怎么样,进不?”胖子看我没什么反应,问道。

“不用进了,做个标记,咱先把这道走个遍!”上前刻了个“ⅱ”字,然后不再管它,带着胖子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走,就是两个多小时,我那记号也从“ⅰ”直刻到了“ⅹ”。刚开始胖子还咋咋呼呼的,后来这岔道都看麻木了,一遇到这个,“嗯”的一声就算了事了。

“嗯……”胖子有气无力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了,我下意识地掏出军刺就打算上前开工,待到近前一看,顿时精神一振,撞了胖子一下,说:

“你丫的睁大狗眼看看,这是啥!”

第二十九章 【百步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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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画柱,这墓主好大的手笔啊,想干什么?以此二十四功臣自比吗?

我一阵好笑,把刚刚的发现跟胖子提了一提。胖子听了一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迟疑地说:“涛子,不太对劲!你说这是什么阁二十四功臣,那这柱子就该是二十四根才对,可我瞅着,怎么也不止二十四根啊?”

我闻言一怔,这墓室里有多少根柱子虽然根本数不清楚,但一定是不止二十四根的,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我想岔了?

我这正冥思苦想呢,胖子忽然一拍我肩膀,喊了声:“涛子!”

被他这么一吓,我心都蹦到嗓子眼了,这小子,怎么老这么一惊一咋的,没好气的甩了句话过去:“有事说事,没事少咋呼!”

“有事有事,靠,总算看出哪里不对劲了,我说呢,怎么好象少了点什么?棺材呢,这不是墓室吗,棺材哪去了?”胖子口中飞快,跟竹筒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我一听也傻了,是啊!棺材呢?

这墓室虽被诡异的光影、朦胧的白雾衬托得若隐若现的,但仔细看去,仍可依稀看见绘满壁画的四壁。偌大的空间里,更只有无数的画柱影影绰绰的,实在别无他物。

那么……,棺材跑哪去了?

我心里一阵茫然,如果是考古那会,发现这些个画柱、壁画,那也就算是不虚此行了,但咱现在不是在倒斗吗?找不到棺椁,摸不到明器,那就是白忙活了!

难道这里不是主墓室?不可能啊,按我在上面打点的得出的墓穴轮廓,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地方有这么大的空间了,再说了,如果不是主墓室,那花这么大功夫弄得这么讲究干什么?要知道,这些个画柱、壁画、甚至白雾,可都不是等闲之物。

带着疑问,我跟胖子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在画柱之间穿行着。这地方光影缤纷、白雾萦绕的,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出距离,只能靠步数大致估计了下,大约走了40来步的距离吧,忽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斑斓的色彩猛地在眼前汇集,交织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绚丽。

这会我们的心绷得紧紧的,哪有心情欣赏着,忙摇了摇脑袋,定了定神,凝神一看,只见一根诡异的圆柱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根圆柱和其他的大不相同,夹杂在无数的画柱中央显得突兀无比。与其他的柱子相比,它显得更瘦削了些,一样的三米多高,但却只有半米出头的直径,看起来就要显得高些。

上面依然是绚丽无比的色彩,不同的是,没有绘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画像,只是用浓重的色彩画满了各种诡异的图案。这些图案并没有像其他画柱上那样,像在不停地流动,相反的,看上去出奇的凝重,浓淡深浅之间,仿佛有无限的吸引力,引得周遭其他画柱上的色彩都不停地汇聚过来。

刚刚晃得我们眼花缭乱的就是这根柱子,它就像个黑洞一样,不停地吞噬着周遭流动的色彩,在身边,形成了一个绚烂无比的光圈。墓室中,其他的东西无不充斥着奇异的动感,只有这根柱子,孤独地沉静着,竟显得突兀无比,好似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诸军流转、奇正互换,只有帅旗,巍然不动。

这根柱子,应该就是这整个墓室的关键了,这个我心中有数,但看了半天,却仍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作罢了。

我们绕过那根柱子,继续向前又走了40来步,便出了画柱群,站到了墓墙边上。

嗯!又是40来步,看来那根柱子应该是在墓室的正中央。我对那根诡异的柱子始终无法释怀,正暗自琢磨呢,便听到胖子一声惨叫:“天啊!又来!”

抬头望向他,只见他悲愤地伸着手,颤抖的手指指向正前方。

“啥?”我一看也晕了,眼前赫然又条墓道,深邃地张大着口正等着我们哥俩呢!这么明显的一条墓道,刚在对面怎么会看不到呢?

回过头张望了一下,雾气弥漫、光柱搀杂,我们进来的那个墓道口仿佛消失了一般,看不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难道我真猜错了,这位墓主有如此大的手笔?这么繁杂、豪华的布置,就是用来走个过场的?

“靠,老子就不信了,它还真就没玩没了了?涛子,走,咱进去看看去!”胖子看样子是受打击了,一甩背包系紧带子,然后怒气冲冲地当先就走进了墓道。

只能这样了,我叹了口气,跟在胖子后面,七拐八弯地在墓道里又走了十多分钟,越走越是心惊,这墓道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涛子,这个……,怎么这么眼熟呢?”胖子忽然停了脚步,迟疑地说。

“怎么,你也觉得这墓道眼熟?在哪里见过吗?”难得胖子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我连忙问道。

“不是,我说的是这个!”说着胖子一侧身子,示意我过去。

嗯?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一看!只见墓道在前面就到了尽头了,尽头处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把我探出去的手电光束吞噬得一点不剩。

靠,就这形制,能不眼熟吗?都在里面绕了四个多小时了!

不死心地提着手电,探头进去,依稀可见灰暗的灯火标示出了一条笔直的梯道来。

“这东西……,怎么这么多,一道连一道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胖子挤上来也朝洞里面探了探脑袋,苦涩地说。

一看这情形,再联想到刚刚走过的墓道,我差不多明白过来了,苦笑着说:“下来看看你就明白了!”

说完顺着洞口就下到了幽暗墓道里面,一进到里面,拿着手电筒四下里一照,什么都清楚了。

这会胖子也下来了,他四处张望了下,凑过来说:“涛子,咱这是继续走呢?还是退回去?这个……,架不住咱倒霉啊,要是再走个四个多小时,可就交代在这了!”

我没说话,只是移动手电在旁边的墓墙上照出一个浑圆的光斑,然后示意胖子自己看。要不是脑袋上罩着个防毒面具,他就可以看出我现在满脸的苦笑。

真是他妈的靠,搞半天,又让这西夏蛮夷给耍了!

光斑的中心处,赫然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ⅶ”字,仿佛在嘲笑我们的无能。

胖子一看,张大了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真是小瞧他了,没想到建这个墓的居然还是个易数高人,把咱哥俩当猴耍来着!”我伸手抚摩着墙上的“ⅶ”字,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这是咋回事?”胖子回头张望了一下,低着声音说,“真是见鬼了,才百来步的距离,咱怎么就被那几根破柱子绕回来了?这里面有鬼,绝对有鬼!”

“破柱子?哼,倒还真不能小瞧这几根柱子,这分明是就是一个阵法!”我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柱子的排列方式、上面的流动图案,还有那些白雾,全是迷惑人用的,一齐构成了一个奇门阵法,让我们在区区百来步的距离内就生生转了个圈而不自知,厉害啊!

“阵法?什么意思?不是脏东西作祟?破得了吗?要是不行咱就赶紧撤!”胖子一紧张说话就不带喘气的。

“有法就有破,没什么了不起,哥们刚刚是没注意才让他给忽悠了。”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给胖子安了安心,“这阵法嘛,就像是古时候诸葛武侯的八阵图,摆几个石子就把东吴陆逊的大军活活困住。不过这里面的玩意跟八阵图那是没得比,应该是迷魂阵一类的!”

说起这迷魂阵,我倒想起来了。祖上传下来的那本《寻龙补遗》里面好象提过类似的东西,叫什么大衍阵图的,说是在唐宋年间曾风行一时,应该差不多就是这东西。

想知道是不是,那就要再进去一趟了。我暗暗下来决心,招呼了胖子一声,重新爬进了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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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勾魂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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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丫的睁大狗眼看看,这是啥!”我一指墓墙,示意胖子去看。

胖子上前探了探头,没好气地说:“不就是个洞嘛,见得还少啊?一惊一咋的!”

我被他气乐了,一脚踹向他的屁股,笑骂道:“你那双招子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还是怎么着啊,看清楚了!”

说着我把手电移向墓墙,光亮处,赫然刻着一个“ⅰ”字!

“啥!”胖子一看傻了,上前摸了摸那记号,回头瞅瞅,又向前望望,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涛子,咱这是见鬼了还是怎么着啊?明明是条直道啊,咱也没拐弯,怎么就兜回来了呢?”胖子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汗都下来了。

我嘿嘿一笑,没理他,抱着胳膊靠在墓墙上,一边喘口气一边接着看胖子表演。

胖子一看我没搭腔,更急了,抹了把冷汗,说:“你倒是说句话了,咱这是不是碰到鬼打墙了?听老人说过,以前咱北京地安门大街那边闹过一阵子,听说是直绕圈,晚上12点过后都没人敢往那过了,要不一直转悠到天亮!”一边说着还一边直拍大腿。

我一看乐了,这小子是真急了,要放在平时,我这么不搭他的话,丫的早扑上来干架了。我顺了顺气,说:“你丫的前两天不是还吹着吗?说几年兵当下来,天上地下,就没你老林怵的东西了,怎么?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蔫了!”

胖子闻言脖子一梗,说:“不是咱老林吹牛,现在就是来个大粽子,哥们也一个人把他给撂了,可……这,涛子你是知道的,哥们从小就怵这没影的东西,这个……快说说,这怎么回事?。”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也就不逗他了,拍着他的肩膀说:“说是鬼打墙嘛,也没错,不过正确的说,应该叫‘勾魂直道’,知道是啥不?”

胖子老实地摇了摇头,示意我继续。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就是一种易数上的阵法陷阱,表面上看起来像条直道,实际上是上上下下的绕着圈,找不着路就得困死在这,等着下拨来倒斗的给咱收尸了。”

胖子一听不是什么脏东西作祟,胆气立马壮了,声音也高了八调,“敢情不是鬼打墙,那就得了,敢糊弄咱哥俩,等等哥们连棺材都给他砸喽!”

说罢顾盼四野,颇有问天下谁是敌手的气概。

“等等,涛子,你知道怎么出去不?别棺材没砸到,咱哥们先给困死在这!”胖子狂话刚放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着急地问。

敢情这小子还没弄明白呢!我一拍额头,说:“咱不是做了记号吗!不就10个岔道嘛,其中一个是入口,一个通往墓室,剩下的八个两两连通着。咱按着记号走,指不定我们运气好,祖师爷保佑,第一个洞就是通往墓室的呢!”

像这种勾魂直道,其实在商周以后就很少有人用了,为什么?规模大,建造不易不说,破起来还简单,只要不惊慌失措,做好记号,多花点功夫总是能走出去的。

“得了,那咱们走吧!”胖子一听没事,立马意气奋发起来,一马当先就往前走去。

这么一走,又是两个多小时,当时我就明白过来了,干咱倒斗这行的,真他妈是件伤阴德的事,遇事还是不要指着运气为好。估计在祖师爷在天上也是混得不怎么地,靠不住。

这勾魂直道,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10个路口,其实就6种可能,其中四个进去就是绕圈圈,另两个一个是入口一个墓室。

这概率说起来也不低,但经不住咱哥们倒霉啊,一连进了四个洞口,全是在绕圈圈,墓室没找到,这勾魂直道的倒让我摸得门清,两条腿差点没跑折了。

ⅰ通ⅲ、ⅱ通ⅳ、ⅴ通ⅹ、ⅵ通ⅸ、ⅶ跟ⅷ一个是入口一个通墓室。怎么咱就这么倒霉呢,我这边正琢磨着呢,忽然背后一阵粗气喷来,然后有如泰山压顶一般,胖子那小两百斤的分量结结实实地压到了我背上,当场我就脚一软,给压趴下了。

挣扎着爬起来,我指着胖子的鼻子就骂:“想压死老子啊,皮痒了找抽呢!”

“靠,你就缺德吧你,有种你丫的背个百来斤的装备走他四小时试试!”胖子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回骂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老脸顿时一红。刚走到半道上我就经不住身上那身装备了,还好胖子仗义全给接了过去,不然就咱这身板,早给压趴下了。

我心虚地笑了笑,巴结地给还在地上哼哼叽叽的胖子上了根烟,说:“那歇歇,呆会再走!”

歇了好一会儿,胖子才把那口气给顺了过来,坐了起来,叼着烟卷说:“涛子,这什么勾魂直道还真他妈的悬乎,你说这是不是在北京那会,你爷爷提到过的什么悬魂梯?”

“哼!”我吐了个烟圈,冷哼一声说道,“悬魂梯,它也配?那东西,周以后就失传了,这不过就是个小玩意而已!”

小时候,爷爷整天没事就喜欢跟我们哥俩提这些有的没的,有一次提到过悬魂梯,他老人家说这东西周以前很盛行,利用易数八卦的原理,形成一个无穷无尽的勾魂陷阱,不是精通易数的高人,或是大队人马,遇到那玩意一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胖子来了兴致,问道:“那这个,勾魂直道是怎么回事,给哥们讲讲,回头咱也好跟大金牙那小子显摆显摆去!”

我一看胖子来了兴致了,倒也乐意给他扫扫盲,示意他掏颗子弹出来,准备给他演示演示!

接过胖子从弹匣上退下来的子弹,一把拉过他蹲到我身边,指着窄窄地阶梯,说:“看仔细了!”

在胖子疑惑的目光注视下,我把子弹缓缓地平放到阶梯上,然后轻轻地放开。

那颗子弹,顿了顿,然后便在我们俩人注视下,缓慢但是坚决地从左向右滚了过去。

“这是……”胖子结巴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起来走的是直道,其实却是在绕圈了!”说完我整理了下思路,跟胖子详细地解释起这勾魂直道的原理来。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关键就是在这一个“直”字上,怎么才能让九曲十八弯,上上下下数十米的墓道,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直道呢,想通了这点,这点小把戏也就不值一提了。

要知道,我们人如果闭上眼睛,是很难走出直线的。这是因为我们人的两条腿看似一样,其实分工不同,也有长短之分。其中左腿是作为支撑腿存在的,所以了,在黑暗中,我们走出的路线往往会向左偏移。

这个勾魂直道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同时在阶梯上做手脚,通过右高左低的形势产生一种暗示,进一步诱导我们向左走。

墓墙上涂满了吸光的颜料,再加上狭窄难行的阶梯吸引注意力,让我们无法通过宽度高低的因素来作为参照,同时把油灯通过特殊办法,按高低深浅不同进行布置,使我们产生逻辑上的错误,看上去就像是在走一条直道。

要达到这一点,其实把墓道修成一个足够大的圆就可以了,但是那样的话工程过大,容易被发现。因此,这个“直道”其实是通过易数的精密设计,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八卦方位,在上下数十米的纵深中盘绕的。

说精巧倒也精巧,不过要是拿这勾魂直道跟悬魂梯相提并论,那纯粹是瞎扯淡。悬魂梯的构造我不了解,按古书上说,要建造这东西,是需要“掌三易之法,明造化之理,通自然之道!”的。

后两样太悬乎就不提了,就这“三易之法”,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自称通晓了。何为三易?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其中连山、归藏分别是夏朝人和商朝人发明出来的,周以后就失传了。这还不去说他,最可气的是周易,周以后,也就像现在那些个《金瓶梅》什么的,只剩下个删节本。

说起来这得怪孔老二,这老头闲着没事去注释了《周易》,然后就把称它称作是儒家的经典了。这倒没什么,毕竟人家孔老是下了功夫的,但最可气的是,你注释就注释,删人家原文干什么,文王他老人家碍着你了?那些个捧孔老二臭脚的家伙还写了副对联赞扬他这种行为:“删述六经,垂宪万世”。

靠,这都叫什么事呢!

就这么一折腾,后世研究易经的人,就只能在孔子删节版的周易里面转悠,像悬魂梯之类的集易之大成的东西,是再也造不出来了。至于勾魂直道这类的建筑,就是后人根据删节版的周易,设计出来的效颦之作罢了。

说到后面,我呢,捶足顿胸恨不能早生个几千年见识下完整的易经是何等了得,胖子呢,则口涎长坠,听得两眼发直。

休息够了后,我们一抗装备,继续朝下一个岔路处走了过去。

大约又走了10几分钟,我们进了ⅶ号岔口,一踏上这岔路,入眼的便是倾斜向下的墓道,我一看就知道对了,老天总算开了回眼——这就是通向墓室的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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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衍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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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了墓室里,抬眼望去,依然白雾弥漫、光影缤纷。

亲身体验了这个阵法的诡异后,刚刚还觉得恍若天宫的地方,这时候看来,怎么都觉得一股鬼气森森的!

胖子估计心里也发毛,挨着我说:“咱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把这些柱子都给砸了?”

“砸?”我瞪了他一眼,净出馊主意,这得砸到猴年马月去?不就是阵法吗?哼,别人怕你我可不怕,玩阵法,这正挠到我的痒处,看咱老张的手段吧!

“跟紧点,看哥们破了这鬼阵!”说完我上前两步,来到了绘有黑脸门神尉迟敬德的画柱跟前。

在一旁胖子的注视下,我掏出军刺,暗道了声对不住了,一把插在尉迟的两眼之间,凿出了眼大的一个窟窿!

“这老黑得罪你了?是抢你媳妇了还是勾你妹子了?没事你戳人家脑门干什么?”胖子一看我的动作乐了,屁颠屁颠跟上来凑趣。

“少扯淡,哥们这是摸他的底,看看这到底是什么鬼阵!”

一边嘴上不停跟胖子扯淡逗闷子,一边我拿着军刺,把认得出来的像李靖、魏征、房玄龄、杜如诲等全都给戳成了“二郎神”。

完事后我一把拖起胖子继续往画柱堆里钻了进去,一遇到上述的几位,只要没长第三只眼的,一率戳之。就这么逛了两圈下来,那些我叫得出名姓的大唐功臣们一个个都已经成了三只眼。

绕了半天,确信再无遗漏后,我施施然地把军刺收进了挎包了,心中已经有数了。

算了算,平均每个功臣都被戳了两次,个个如此,并无差错。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个墓室大厅里,一共是有两套的大唐二十四功臣画柱,再加上正中央那根奇特的柱子,一共就是四十九根柱子。

四十九根柱子?呵呵,果然如此。这就证明我方向没错,这个鬼墓室的布置的确走的是大衍阵图的路子。

被我摸清了底细,任你机关算尽,也逃不脱老子的手掌心。想到得意处,我仰天大笑了起来,受了一整天的郁闷气,得好好发泄下。

旁边胖子被我忽然的大笑给吓了一跳,呆呆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伸出大手一把朝我的额头摸来,说:“涛子,你没发烧吧?这鬼气森森的地方,倒不怕把鬼招来?”

“靠!”我一把拨开胖子的手,怒道:“老子这是高兴,我乐意,你管得着嘛你!”

胖子讪讪地缩回手,一撇嘴:“这还没怎么地呢就笑成这样,要是回头再破不了阵,都没地哭去!”

我当场被丫的噎得说不出话来,倒也是,这不还没破阵嘛,嚣张起来没底气!

“涛子,这是个什么鬼阵,你倒是说说,咱合计合计!”胖子看我半天没说话,急了。

“这个应该是大衍阵图,‘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听说过吗?”一边回答胖子的话,我一边观察起墓室中央那根诡异的柱子来,据我判断,这个应该就是阵眼了。

“啥?大眼?我还小目呢!涛子你能不能说句人话啊!”

小目?丫的当是下围棋呢!罢了,反正有头绪了,倒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再说了,也能顺便整理下思绪!想到这我招呼了胖子一声,一起盘腿靠着一根柱子坐了下来,把我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这个大衍阵图,说起来其实不过是《周易》的一点皮毛而已。

《周易•;系辞上传》辞曰:“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其中第一句:“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就是这个阵图的原理所在了。意思是说:五十是一个圆满之数,但圆满也就意味着牢固而不能流转,做不到易数上的变化无穷,即无法“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那怎么办呢?简单,空出一个就行了,这就是所谓的“其用四十有九了”!

这个墓室中,立着的四十九根柱子,再加上其上的诡异油彩画图、周遭的浓雾繁光,就是依这个原理而设,成了一个变化无穷,生生不息的阵法。要想破这个阵法,就要找出那个被特意空出的“一”就行了,让整个墓室回复五十的圆满之数,那阵法就不会再运转了!

说到这我口干舌燥,掏出水壶灌了一口,问道:“怎么样,明白了没?”

胖子张大着嘴,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艰难地说:“这个……那个……什么圆满啦,流转啦是什么意思?”

晕,我一拍额头,想了好半天,终于让我想到了个通俗点的说法:“胖子,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个‘丢手帕’的游戏不?”

“记得啊!想当年……”胖子一听来了性质,摆了摆手就准备开始发挥。

“打住打住!这不是想当年的时候,听我说!”我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头。

“丢手帕的时候,一开始大家不是都围成一圈坐到地上吗?这个时候,就是个‘圆满’。等游戏一开始,就有一个小朋友拿着手帕站起来,这时候,就空出了一个位置,这就是那个空出的‘一’了。只要一直有一个空位,那游戏就可以无休止地继续下去,但当每个人都各归其位,没人肯站起来的时候,这游戏自然就完不下去了!”

“就是这意思,明白不,咱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站起来’的!找到他,这阵法,就算破了!”

看着胖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心中那个得意劲啊,不比弄明白这个阵法的时候小了!咱不愧是当过老师的人,连胖子这号的都能让咱给教得能通易数,什么叫了不起?这就叫了不起。

可惜我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胖子一句话给问住了:“什么叫圆满我是弄明白了,不过涛子啊,为什么五十就是圆满之数呢?”

这个……,你问我我问谁去,谁再说老师喜欢爱提问的学生我就跟谁急!

前面说过,我们传下来的易经由于年代久远失传,还有孔子他老人家的“删述”,其实已经不完整了!这个不完整,就造成了很多歧义,刚刚胖子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五十为什么是圆满之数呢?

这个问题困饶了易学家们2000多年了,不少名闻千古的经学大师们都对这个问题作出过解释。这么一解释,问题又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没一个重样的。

其中有比较正统的,如郑玄曰:“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以五行通气,凡五行减五,合五十”。朱熹曰:“盖以河图中宫天五乘地十而得之”。可他们说的也不是一回事!

更别说那些比较“了得”的了,如有位叫杭辛斋的大师就说:“:勾股自乘合大衍数,既三三见九,四四一十六,五五二十五,巧合五十”。简而言之,九加十六再加二十五,正好等于五十……,靠,这都叫什么事!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了得的,一句话能把两千年来所有研究易经的大师气得全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掐死他。这位叫金景芳的仁兄是这么说的:大衍之数五十应为“大衍之数五十有五”,古书可能脱“有五”二字。

好一个“可能脱”,愣是说人家古书漏了两个字,压根就不是五十。照他这么说,敢情几千年来那些经学大师们都是白忙活了。

总之是那叫一个乱啊,反正我是搞不清楚了!于是乎,我假装没听到胖子的话,站了起来,开始四处打量,准备早点找出那个消失了的“一”,好尽快破了这鸟阵拿了明器,回家洗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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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章末附墓穴整体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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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曲径通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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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疑似仙境

爬上ⅶ号岔口,一眼看见倾斜向下的墓道,我的心立马热了起来。入口的墓道从里向外应该是倾斜向上的才对,其他的岔路口又让我们俩倒霉蛋走遍了,这个就只能是通往墓室的通道了。

回头跟胖子把情况一说,他也来了精神,直嚷嚷着剩下的交给他老林了,非把他老丫的拖出来抽一顿不可,瞧把咱哥俩给累的。话说着就三步并做两步走,当先向墓道深处走了过去。

我一看坏了,这小子不是说真的吧,咱摸金校尉可不兴毁人尸体那一套,瞧胖子这劲头,搞不好还真敢干。

什么叫雷厉风行?看胖子就知道了。我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丫的七拐八拐已经跑得没影了。跑这么急干嘛,赶着投胎呢?呸,大吉大利!

我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赶紧跟了上去,在这墓穴里,指不定哪就有什么机关,不能让胖子落了单。看外面这手笔,这墓主的身份只怕小不了,至少也是党项族的王公贵族什么的吧,我心里正琢磨着呢也就没留神,急匆匆地拐了个弯没收住脚,便只见一大片的军绿色在我面前不住地扩大,然后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脑门一疼,就给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丫的是胖子的背包。

疼……,我摸着脑门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胖子身上背的那是什么?百来斤的装备啊,咱这脑袋可是肉做的,哪能经得住这,好半晌才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胖子凑过来的笑脸。

“干嘛不声不响地停下?要我命还是怎么着啊!”我怒视着胖子,说。

“哥们这不是没注意嘛,对不住,对不住了!”胖子挤出了满脸的笑容,陪着小心把我搀了起来。

“这不是有道门吗?哥们正研究呢,谁背后也没长眼不是!”说着朝前面一努嘴,示意我去看看罪魁祸首。

我闻言朝前一看,只见一道怪异的石门横亘在我们面前。之所以说它怪异,是因为这石门上达墓道顶部,下抵地砖,高约三米,宽却仅大约2/3米,显得又高又瘦,极其怪异。

石门上面没有按习俗绘上门神画像或是雕刻镇墓神兽,而只是刻着三行字。字体优美,用的是宋徽宗赵诘的瘦金体。

墓石上用瘦金体刻字?这墓主的还挺有创意的嘛,要知道瘦金体一般是用於工笔画鸟画的题款上,刻在墓石上倒是第一次见。墓主的趣味如何先不去说他,这字倒真的是好字:用笔瘦劲、挺拔、舒展、遒丽,竖下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更难得的是深得瘦金体字精神外露的神邃!

我这边正摇头晃脑地欣赏书法呢,一旁胖子凑了上来,瞄了那些字一眼,兴奋地说:“嘿,这几个字哥们认识!”

我一听来兴趣了,打趣道:“认识?难得啊,几年不见长本事了,来,给哥们念念!”

“涛子,你还别小瞧我,这字我还真认得,看我给你念念!”胖子梗着脖子嚷嚷了两句,凑近了仔细瞄起了那些刻字,一边瞄着一边还念念有声:“嗟铜白,矣铁楸……”

啥?我一听差点没喷出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胖子念了半晌也回过味来了,红着脸说:“这些字一个个我都认识,咋放一起就不知道啥意思了?”

我看胖子的样子就直想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算看出来了,这些字你还真认识,不过有你这么念的吗?看我的!”

说着我指着那三行刻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白楸之棺,易朽之裳。

铜铁不入,丹器不藏。

嗟矣后人,幸勿我伤。”【注】

这三行字人家是竖着刻的,胖子硬给他横过来念,就成了那什么“嗟铜白,矣铁楸”之类的,弄得懂才叫有鬼呢!

“这啥意思来着?”胖子问道,紧接着又抱怨了起来“这些古人怎么搞的,就不能好好说话啊!尽整这些不明不白的!”

“棺材里面那位的意思是:里面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咱哥俩就不用费心了,免得搞不好再伤着他老人家,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大致就这意思!”

胖子一听傻了,愣愣地说:“啥?搞半天白忙活啊!那还等啥,咱这就回去吧!”

“靠!”我一听给气乐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说:“丫的你白长这么大脑袋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

胖子琢磨出味来了,两眼一瞪,说:“你的意思是?敢情这老家伙是耍咱们呢!”

“不管他是不是耍咱们,都来到这了,没道理退回去。过来,搭把手!”说完招呼了胖子一声,就准备推开门进去。

“一,二,三,用力!”,嗯?纹丝不动!再来,“一,二,三”还是不动!这门够沉的啊!

胖子一看火了,一把甩开身上的装备,吼了一声:“再来!”

“一,二,三”我俩憋足劲,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我心中暗叫声“不好!”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得手上顿时一轻,刚还沉得跟什么似的石门立马变得毫不着力,倏地向后滑开。

只觉得两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向前扑了进去,前脚拌后脚的,当场就做了滚地葫芦。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足足在地面上滚了三、四圈了,膝盖、手肘、肩膀都一阵阵发疼,还没来得及止住身子,便“咚”地一声闷响,只如撞到了铁板上,整个人给弹了回来。顿时眼前一黑,满天繁星璀璨……

我就这么成“大”字型平躺在地面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点清醒,勉强抬了抬身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白的、红的、方的、圆柱的……各式各样的东西在我面前颠来倒去的晃悠得我直恶心。

圆柱?我定了定神,反应过来了。敢情哥们刚才撞柱子上了……

我这还没缓过劲来呢,便听到胖子在我身边一声喊:“涛子,没事吧?快起来,看看这是啥?”

我还来不及应一声呢,便让他一把给搀了起来,只见他左手搀着我的胳膊,右手还直揉脑门。我一看乐了,他脑门上面一个红色的大包突兀地鼓着,看样子也撞得不清。嘿嘿,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有难同当啊!

我正乐着呢,胖子一震我的胳膊,说:“涛子你给撞傻了怎么着,别傻乐,你看这?咱这不是到了仙境了吧!”

我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靠,丫的这还是墓室吗?整个一仙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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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白楸之棺,易朽之裳。铜铁不入,丹器不藏。嗟矣后人,幸勿我伤。”这句话出自《水经注》卷二九《湍水》。

上面说“魏征南军司张詹墓,墓有碑。”碑背上刊有文字,就是以上的这句了。这句话语气和缓委婉近乎告饶,,但作为一种反盗墓手段,居然有效……,不过最终还是逃不过被盗掘的命运。

“自后古坟旧冢,莫不夷毁,而是墓至元嘉初尚不见发。六年大水,蛮饥,始被发掘。说者言:初开,金银铜锡之器,朱漆雕刻之饰烂然。有二朱漆棺,棺前垂竹帘,隐以金钉。墓不甚高,而内极宽大,虚设‘白楸’之言,空负黄金之实,虽意锢南山,宁同身乎?”

第三十一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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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破阵,就要找到消失的“一”,它到底在哪里呢?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重新观察起墓室的布置来。有心观察之下,才真正领会到这里面的一墙一柱、一画一雾间设计的巧妙。

我中华学术,向以“天人和一”为最高境界,风水如此,易数阵法也是如此。所有的精细奇巧,以传统的观点来看,不外乎是旁支末节,奇技淫巧,只有这种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和谐,才是最终的追求。这间墓室的布置,无处不在体现的,正是这种“天人和一”的和谐。

这四十九根柱子,看似随意分布,毫无规律,却又暗合易数与五行生克之理,让人颇有增一分嫌杂,减一分则缺,易一物而尽丧其髓的感触,这就是所谓的圆满和谐了。

这里面的精妙处我看得出来,也知道布阵者的用意为何,但若要我解释,为什么要如此摆放,我还真就说不上来了。倒斗的这行,说穿了不过是盗墓者与建墓者的斗智斗力,因此我们摸金校尉研究了两千来年的易数机关,虽深邃博大,却尽在一个“破”字上。

这几年,我虽所学日多渐深,却也照样脱不出一个“破”字的范畴。我可以轻易判断出对方所布的是何阵,可以一眼看出其作用妙处,甚至可以嘲笑下布阵者生搬硬套毫无创意,但若真让我自己来布一个,我也只能瞠目结舌,徒呼奈何了!

限于我们摸金校尉本身的局限性,想依对方布阵的思路,从阵法的源头找出阵眼,那可真是难为我了!在我看来,整个墓室无不透着股和谐与完满,竟完全找不出哪怕一丁点的瑕疵,更加看不出什么地方被人有意的忽略了一个“一”。

看了好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连我都有点焦躁了,更不要说素来没有耐心的胖子了。刚开始,他还煞有其事地跟在我后面转悠,东摸摸西碰碰的,这好一会儿都没头绪,终于忍不住了,牢骚道:

“到底要找什么也不说说清楚?哪个‘一’到底是什么玩意?这都跟没头苍蝇似的绕半天了!”

这么没头没脑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一’应该指的也是一根柱子,只有这样才能跟其他四十九根柱子成天地圆满之局!”

“柱子?涛子你没搞错吧?”胖子瞪着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看这屋子里,哪里还摆得下一根柱子的,别不是搞错了吧?”

“错不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阵眼是根柱子这是一定没错的,问题是,别说这墓室里真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再放下一根柱子而不显得突兀的,就是找着这种地方,咱也没本事变出根柱子来呀!

这里面应该有个关键的地方我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呢?我想了想,一拍胖子的肩膀,说:“胖子,帮哥们琢磨琢磨,这一路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没有?就从出了勾魂直道讲起!这可是好机会啊!好好把握,发挥出绿叶的巨大作用来,党和人民可都看着你呢!”

“靠,你他妈的才是绿叶呢,老子是红花!”胖子顶了一句,然后歪着脑袋酝酿了一会,迟疑地说:“这一路上就没普通的事,好象都挺特别的嘛!”

“咱们就是推开了门,接着跌了个滚地葫芦,撞了个满头包,然后这鸟雾就起来了!最后咱哥俩还跟傻子似的给晃悠都外面去了!”胖子一五一十地把我们进来以后的情况都叙述了一遍。

要不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呢,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头绪了。低头看了看齐腰深的白雾,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没有涨一分也没有跌一厘,就这么不死不活,一潭死水似地漂着。

胖子刚有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这鸟雾是在我们进来后,才起来的,我们亲眼看着它从脚脖子高一直涨到齐腰的,这绝对没错。

这证明什么?证明了我们一定是在白雾起来前做了什么,才触发了阵法!我们当时做了什么呢?我仔细回忆了起来。

先是发现石门,然后我一个人推不开,就让胖子过来一齐帮忙。一直到第三次用劲的时候,石门忽然变得轻如鸿毛,一下子就向后打开到极限,我们哥俩一时没留神,还撞了满头包,到现在还一阵阵的抽疼呢!

问题就在这里,我恍然大悟!当时,一是被撞晕了头,二是让这墓室的摆设给震住了,没往细了想,其实说穿了不值半文。

那道石门开得诡异,当时似乎还伴有机括声,想来是布置了机关,一遇外力,石门就会敞开至极至。把石门张得那么开,难得还怕我们摸金校尉长得太胖钻不进去不成?

历来筑墓者,殚精竭虑惟恐不全,哪有为我们盗墓者考虑的道理?相反的,他们哪个不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机弩、流沙层、毒烟、火龙顶、水银池……,惟恐我们死得不快,会那么好心才有鬼呢!

事出非常必有妖,看来关键就在这里了!以前我跟胖子也掘开过不少大墓,其中不乏以巨石为门的,一遇到这种门,推开一道缝隙足以进入即可,哪会费那力气去把门大敞开?设计墓穴的人想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煞费苦心地设计了这一道机关,目的就是让这道门能顺利地大敞开!

他既然如此重视这道门的开启程度,那这道门就必定有鬼!想通了这点后,我就不再傻愣愣地乱转了,拉起胖子,径直朝石门处走了过去。

心中有了定见,再看这道石门,便看出许多不同处来。一是作为道门来说,它也忒窄了点。前面描述过这道门大约3米来高,却只有半米出头宽,看着简直不像是道门,倒像是条缝……,或者说,像根柱子!

快步走到石门前,我伸手紧挨着墓墙的门后一摸,只觉冰凉釉滑,面成圆弧型,顿时心中大定。

“怎么样?对路不?”胖子的声音有点紧张兮兮的味道,毕竟我们在这里面折腾了大半天,现在连跟毛都还没摸到,由不得他不紧张。

“嘿嘿,你过来搭把手不就知道了!”我笑嘻嘻地这么一说,胖子就明白过来,大喜之下一个箭步就冲上来,双手拽住石门使开了一身的蛮力!

“轰……”的一声响,石门虽沉,但也经不住胖子的蛮力,终于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被我们重新关上了。

喘着粗气,我跟胖子,退后两步看了看石门的背面,对视一眼,笑了。

这哪是道门?压根就是一柱子!这墓室的设计者也真他妈的牛叉啊,把阵眼,消失的“一”设计成一道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我们面前……

眼前的柱子瘦削细长,与墓室中央的那根柱子如出一辙,上面浓墨重彩地绘满了各式诡异的图案,浓淡深浅间,不仅吸住了我们的目光,也把汇聚而来的缤纷色彩吞噬了个干净!

这门一合,便觉得墓室里仿佛暗了暗,好象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我们回过头朝墓室中央张望了一下,只见一直在画柱间流转不息的色彩,就像被截住了源头的溪流般,顿时枯竭凝固了起来,刚还浓密粘稠的白雾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如果说,被阵法掩盖着的墓室就像淹没在汪洋大海中,那么我跟胖子刚合上的石门就是避水珠了,在合上的瞬间,海水便被迫开,露出了深藏在水面下的奇珍……

在我们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副朱黑色的华丽棺椁!

第二十八章 【凌烟画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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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前面的幽暗墓道有如黄泉之路,阴森诡异,那眼前的墓室就有如仙乐翩翩的天宫,巨大的反差瞬间让我们失去了反应能力。

环顾四周,第一感觉就是亮,不是普通的光亮,而是那种白炽灯似,白得耀眼的那种亮。四壁上星罗棋布地燃满了灯火,却不觉得炽热,那是一种带着冷意的光亮,恰似中秋之夜,遍布在露天庭院中的,晶莹透亮的月辉。

墓室的穹顶上,则缀满了无数晶莹的亮片,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不遗余力地把光辉反射到墓室的各个角落。

墓室很大,但如果问我具体有多大,却又说不上来了。无数的清辉在其中交错着,躲闪着,将无数的圆柱推进了我们的视线。

这些柱子在墓室中“顶天立地”,影影绰绰地把空间填得满满的,数到尽头,便会发现旁边又多出了几根来,欲待再数,却发现之前种种又已变化不同了。因此,若问有多少柱子,我只能称一声“无数”了。

每根柱子上,都绘着一个人像,或举刀扬弓,或抬斧提锏,或持书挥毫,或负手赏月……,油彩极尽华艳之能事,无论是漆纱笼冠、大袖礼服,还是明光重甲、兜鍪甲衣,无不浓墨重彩,细致如真。

这些柱子大约有3米来高,一米来宽,除却生动的人像外,柱子上的其他位置,无不用浓艳的油彩填得满满的。在灯火的映衬下,这些油彩构成了某种奇异的图案,竟似在缓缓的流动着,在柱子与柱子之间流淌、渲染,仿佛整个墓室都有了生命。

我跟胖子看得目瞪口呆,竟完全没有注意,不知道时候,墓室里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色雾气,还在微微地翻滚着。开始还只是跟脚脖子齐高,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涨至与膝平齐了。

“靠,这是什么玩意?”胖子嚷嚷道。

“管他什么玩意,先退出来!”我一拽胖子,两人一起退到石门后面,说来也怪,这些雾气蔓延到石门处,便像给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竟不能越雷池一步。

古墓里使用有毒的气体来防盗,这是有传统的。《史记》里面有载:“人发之……次得水银池,有气不得入,经数日,乃牵犬入中。”说的就是利用水银气体作为毒气,来毒杀盗掘者。

这白色雾气来得古怪,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不能不防啊!当然,不是用什么“牵犬入中”的老办法,时代在发展,咱倒斗的也要与时俱进不是!

我向胖子示意了一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六四式防毒面具戴了上去。这面具是白色的,橡胶做的,戴着有点憋闷,不怎么舒服,但小命要紧,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雾气已经涨到齐腰高了。我们耐着性子又观察了一会,要是还再涨,那就只能退出去,等这雾气散了再进来,毕竟咱虽戴着防毒面具,但没氧气瓶不是。

好在那些雾气涨到这也差不多到头了,不再翻滚,只是静静地浮着,将整个墓室衬得若隐若现的。

这些雾气似实还虚,看得我心里一阵阵的发毛。看似稀薄,就像香烟上萦绕的青烟,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它吹散,偏偏你想透过它看清点什么时候,它又变得实实在在、粘粘稠稠的,如有实质。

事到临头,我反倒犹豫开来了,进?还是不进?未知的东西总是最让人恐惧的,心里没底,琢磨了半天也没敢抬脚。

一旁胖子不耐烦了,凑近碰了我一下,说:“涛子,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别跟个娘们似的!”

隔着防毒面具,他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是怪异,完了还有嗡嗡的回响,弄得我心烦气燥的。

“靠,大老爷们,有给打死的,没给吓死的,豁出去了!”我一咬牙,当先出了石门,走进了墓室。

我闭着眼睛,在雾气中站了好一会儿,细心地体察身体的变化。谁知道这雾气里面的毒会不会通过皮肤渗透,还是小心点好,准备一有不对劲就拉着胖子退出来。咱倒斗的干的虽然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凶险事,但是再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明器再好,也犯不着拿命来拼。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是心里太紧张,弄得肩膀,手脚有点僵硬。我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肩膀,看来这种雾气要嘛毒性不烈,防毒面具就足够应付了,要嘛,就是另有用途。

我扭过头,刚准备招呼胖子一起四处逛逛,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胖子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不是出事了吧!环顾四周,人影全无。

“胖子!胖子!”我大声地叫了起来,不知是防毒面具还是我心里紧张的原因,声音都有变了调,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我话音刚落,只听“扑腾”一声响起,听动静,离我身边不远。然后是紧接着是“哎呦”的呼痛声,听这调子是胖子的声音。

我心中大喜,扭过头看向声源处,只见胖子高大的身躯霍地从齐腰高的雾气里面窜了上来,揉着屁股,指着我的鼻子就骂:“涛子你丫的有病还是怎么着,大声嚷嚷什么啊!差点没吓死我!”

说完还拍着胸口,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没事就好,心一放下,我这怒火就上来了,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胖子的屁股上。

“靠,你踹我干嘛?”这小子还不服气。

“你丫的就是一孙子,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玩失踪,踹你是轻的,老子还想阉了你呢!”

胖子一看我真火了,没敢再说什么,陪着笑脸把我拉了过去,指着他旁边的那根柱子,说:“哥们觉得这柱子有点怪,就研究了一下,没注意,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我一把甩开他的胳膊,瞄了那柱子一眼,没好气地说:“有什么怪的,这里不都是这样的柱子吗?”

“不是,不是,你看上面画的这人,看着老觉得眼熟!”胖子一看我不在意,急了,指着那根画柱上的人像说。

咦?听胖子这么一说,我仔细看了看,还真看出点门道来。这根柱子上面绘的是一名武将,面色如焦,浓眉瞪眼,且一脸的腮胡,腰佩宝剑与箭。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眼熟?”胖子看我不出声,推了我一把,焦急地问。

我有点乐,拍着胖子的肩膀说:“我也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敢情以前住你家的时候常看到他!”

“啥?”胖子一听有点愣神了,“涛子你别耍我,丫的不知道死多少年了,还能上我家的门?”

“他是不想上你家的门,但经不住你年年去请啊!”说着我摆出个双足八卦步的立姿,两手上下护胸虚握,好象手里持着什么斧钺之类的长柄武器。

胖子一看我这姿势就明白了,“靠,丫的是门神!”

看胖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觉得好笑,这都什么眼神啊,人家换个姿势就认不出来了,还眼熟,天天进门都看见还能不眼熟?

柱子上的这个人像画的是尉迟敬德,这个黑脸汉子跟红脸的秦叔宝,自唐以后,就被家家户户视做门神,绘像贴于门外以避邪祟。

这墓主还真有意思,弄这么多柱子画门……,不对,哪来这么多的门神?有问题!

我心中一动,仔细打量起其他画柱上的绘像,这么仔细一看,倒真让我认出不少人来:这一脸英气的是卫公李靖、死撑着一张棺材脸的是郑公魏征、白净文秀愁眉苦脸的是梁公房玄龄……

这些家伙都是开创大唐盛世的一代英杰,名声显赫,多有画像流传,我还勉强认得出来,其他的还有好多,就完全认不得了。不过这也足够让我作出判断了:

这柱子上绘的赫然是,名垂青史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

第三十二章 【鹊巢鸠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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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室的正中央,有一块用三十多厘米高的平台,用蓝砖砌就,巨大棺椁就停放在上面。

考古那会听陈教授提过,这种放置棺木的平台是宋代才开始流行,唐以前是没有的。不过我们现在可没心情考虑这,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正主儿,正激动着呢!

走到近前一眼,让人不由得心中赞叹。这么大一个平台,再加上其上的硕大棺椁,我跟胖子绕了几圈,愣是没有发现,这个大衍阵法,实在是了得啊!

没来得及多感慨,我们注意力很快就被平台上的棺椁吸引住了。棺椁厚重典雅,并没有做过多的纹饰,只是上面铜钱厚的漆层,便尽显庄重高贵之气。

1000多年的岁月风尘,似乎完全不能给它留下任何痕迹,上面的漆层依旧灿烂如新。漆层表面为朱色,里面为黑色,整体视之,呈沉稳的朱黑之色。

在狼眼手电的照射之下,不厚的漆层更是显出一种半透明的光泽,浮现出底下木料的纹理来。一看这情形我当场就愣住了

这个漆层的工艺相当的考究,但我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木料。这种淡金色的纹理我再熟悉不过了,这个棺椁,居然是用金丝楠木做的!

“胖子,看什么呢,过来!”我招呼了声正在棺材另一头晃悠的胖子。

“咋?要开棺了没?”胖子屁颠屁颠地过来,张嘴就问。

“嘿,知道这是啥木头吗?”我没搭他的话,指着棺材问。

“啥木头?还能是金丝楠不成?”胖子不屑一顾!

“还就是金丝楠木,丫的够有钱的,居然能用这木料!看来这回咱哥俩发达了!”我抚摩着棺椁兴奋地说。

“这,就是金丝楠木?”胖子一听也有点呆了,学着我的样子抚摩起棺木来,一边摸着一边嘴里还嘟喃着,“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我一听奇怪了,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啊,以前你不是跟哥们提过吗,万历皇帝的棺材用的也是这木料!就是可惜了,上面刻了字,怕是不值钱了!”胖子唉声叹气地说道,颇有点不舍的味道。

“就是没刻字也没用,咱还能抗这大家伙走不成!关键是里面的东西,能用得起金丝楠的,里面的东西也寒酸不了!”少见胖子这副多愁善感的样,我一乐就没多想,顺便就回答了他,说完才觉出问题来!

“刻字?什么刻字?”

“就是那个喽!跟刚才门上的一样,你说是什么瘦金体来着!”胖子说着朝棺材另一头一努嘴。

我闻言转过去一看,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瘦金体刻满了字。

一看这情况我心里猛地一凉,完了,怕是要坏事!这些字划破了漆层,露出了里面木料的原色,我伸手一摸,毛刺不平,这明显是后刻上去的,而且一定不是墓主的后人,这么大的墓都建了,不会去省这点功夫!

难不成我们哥俩辛苦了这么半天,倒让人截了胡?

我苦笑着把情况跟胖子一说,他当场就急了,掏出探阴爪就准备下手撬棺材。

我忙一把拦住他,说:“先看看他留了什么话再撬不迟,别又咱下什么套!”

说完我不再理胖子,趴到棺材上仔细研究起那些刻字来。待我辨明了第一行字,我的心立马沉到了谷底,这赫然是位倒斗的老前辈的留言。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搞半天,这墓压根就不是原装的,早让人破了处了!没奈何,谁让咱生得比人晚呢,现在只求这位老前辈吃完肉能给我们留口汤喝喝了。

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没用了,我只好耐着性子,看看他都给咱留了什么话?上面是这么写着的:

后世元良台鉴:

余姓张名越,字子良。少时承袭祖业,以摸金为生。恰逢乱世,人命轻贱,投伪齐帝豫麾下,任淘沙官以自保。自此挖坟掘冢、夷墓扬骨,行此田叔奸事以全身,凡二十年!

时值天下大乱,二帝北狩,堂堂宋人于此北地竟与猪狗无异。余虽行此贱役以糊口,然扪心自问,亦宋人矣!思及此,实不愿复掘先人冢而肥汉贼蛮夷,故携家眷,挂冠入陕,为一田舍郎也!

年齿渐长,每思及所犯之孽,无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后得智光先师点化,遂散尽家财遁入空门以赎前罪。得佛祖垂怜,罪孽如吾者,亦得寿永。

年逾古稀,死则不为夭也,然思前事,尤感孽不可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吾发掘冢墓毁人尸骨无算,常恐身后亦遭此报,祸及子孙。

恰逢夏党项族嵬名氏大将殁,其后辈子弟行堪舆奇术,立“七星引煞立勾陈”大局,欲其安息且长旺氏族。余思之,若无党项蛮夷扰吾边关,损吾军力,堂堂大宋何至有徽钦之耻,彼亦为吾大宋之仇敌也。损敌利己,此非亦为正道乎!

是故,余访嵬名氏后人,献“勾魂直道”及“大衍阵图”,为其督建此穴,后假死得脱!待其下葬,余携族中子弟,寻其疏水之管,溯而上之,则入其墓。

尽洗明器,贷之以资乡民。复移其棺,欲残其身取其珍,孰料始移之,方开其椁,尚未及发,已有尸变之兆,料其杀孽过重且枉移佳穴,故有此变。未敢发,觅铜椁镇之,于下掘一穴,坠之永镇。

余自知寿元将尽,且常虑身后之事,逢此良机岂能失之乎!故占此佳穴,乞能全身而佑及子孙也!

然,君既视此赘言,足证阁下高能,千古佳穴,竟亦不足全,此诚业报也!吾家财散尽,存者,惟一琉璃茶盏,一则吾实爱之,不忍弃,二则料知今日事,实所难免,故存之以馈后世元良。

君高义,望毋伤吾身。非吾惜此皮囊,实乃为后世子孙计。吾张氏,行摸金之事千载,余亦不能止,惟望能于幽明之中,能保全一二。

呜呼!掘人冢者亦难逃此报,此岂所及料哉?

“怎么样,上面写着啥?”胖子看我久久不言语,忍不住问道。

我长出了一口气,拍着棺材说:“这里面躺着的不是正主儿,丫的给鹊巢鸠占了。现在躺里面的是咱摸金校尉的前辈,在南宋初年还当过淘沙官,也就是跟曹操立的发丘中郎将跟摸金校尉差不多,都是官盗!”

“啥!敢情咱这老半天的,全是白忙活了!老丫的,今天非剐了他不可!”胖子一听怒了,操起探阴爪就准备开棺毁尸!

“别介,这事太缺德咱不能干!”我连忙一把拦住气呼呼的胖子,想了想继续说道,“人家也给咱留下个琉璃茶盏做买命钱,我看就算了吧!再说了,他老人家姓张,哥们也姓张,还都是摸金世家,别搞不好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再害到自个,那就不值当了!”

胖子一听泻了气,把家伙随手一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垂头丧气地说:“那怎么办,咱累死累活半天,就拿一茶碗走人?回头还不给大金牙笑死!”

“茶碗?你还真别小看这东西,这可是个宝贝!”丫的就是不识货,琉璃是什么东西?可是咱中国五大名器之首,佛家的七宝之一,又称药玉。

“沙和尚记得不?”看胖子那垂头丧气的样,我还真有点不忍心,得激励激励。

“这还能不记得,丫的还神仙呢,混得也忒差了,打破个酒杯就给人从天上扔了下来!”胖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嘿嘿!酒杯?人家打破的那叫琉璃盏!什么是琉璃盏知道不?”我笑着拍了拍棺材,“就是里面的那玩意!”

一听到这,胖子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扑闪扑闪地冒着绿光。

我一看有效,又加了把劲,“再说了,这老家伙提到,正主儿的棺材还没有给打开过,这会还埋在下面呢!最值钱的东西应该还在棺材里!”

我话刚说完,胖子霍地窜了起来,吼道:“靠!那还等什么!”

第三十三章 【开棺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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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那还等什么!”胖子大吼一声,操起探阴爪就开始撬棺。

这次没拦着他,我也想看看里面那位同行给咱留的是什么好东西?琉璃盏这玩意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能值多少?

我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呢,胖子已经把外面的椁给撬开了。巨大的椁盖跌落到地上,扬起了好大的灰尘。

我靠近一看,只见里面停放着一具普普通通的白木棺材,看上去毫不起眼,跟外面的金丝楠木巨椁完全不配套。看来这棺材是老盗墓贼自己带来的,原装的已经被封在铜椁里了。

三两下撬开薄棺盖,千年前同行的遗体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身着略显陈旧的僧衣,脚穿破旧的芒鞋,双手交叉叠于胸前,头上还有依稀可见的戒疤……

千年的时光仿佛也不能在这位遁入佛门的摸金校尉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除了老人常见的干瘪,灰暗的皮肤外,他似乎还停留在故去的那一刻,嘴角略略弯起,好象还在慈祥地微笑。

看了这位老前辈的遗体,我跟胖子不禁面面相觑!黑凶白凶的,我们是见惯了,但保存这么完好,这么安详的尸体还是第一次见。隔着防毒面具,仿佛还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弄得我心里一阵阵发虚,直觉得打扰这位老和尚的安息实在是一件天打雷劈的事。

我心里正犯着嘀咕,胖子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嘿,丫的还挺齐整的!涛子,你说这哥们嘴里会不会含着明珠宝玉什么的?要不这都多少年了,咋一点没烂呢!”

说着还伸出手,在老和尚身上东捏捏西掐掐地试着手感。

“靠,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一把拍开他正折腾老和尚的爪子,“也不看看咱在什么地方,还珠啊玉啊的,想都不要想!”

胖子这小子就是神经粗,我这边给震慑得不行,他倒好,把人家老和尚当小姑娘似的捏起来了!不过经他这么一闹,还真轻松不少!靠,管他是不是和尚,该咋整还咋整,最多看在大家都姓张的面子上,不伤他的遗体也就是了!

说来也怪,我这一想通,再看老和尚,只觉得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瘪老头,刚那股不容亵渎的味是一点也没有了!

“你怎么知道没有?没有他能保存得这么好吗?”胖子摆明不信我的话,伸手就去捏老和尚的下巴!

我懒得说他了,站一旁看他白忙活吧!这地界,除了皇亲贵戚外,死后一贯是不含珠的。为什么?这里古时候号称“八百里秦川”,人口密集、富庶之地,民众多尚道教,崂山茅山二派子弟多有行走。特别是这丧葬之事,少不了崂山道士的影子。

崂山跟茅山,并列为我国两大道门,皆擅长捉鬼伏妖,压魂镇尸的伎俩。为防止尸变,往往向崂山道士求颗定尸丹就可以了,哪用得着什么宝珠玉石的,搞不好再引来倒斗的连个全尸都落不着。

考古那会,跟陈教授去过趟广州,说是那里捉获了一批专门倒腾干尸的同行,让陈教授过去鉴定鉴定。到那一看,还真是长见识了,一排十几具干尸。我看得直倒胃口,这年头,真是什么都能卖钱啊,就这批猪不叼狗不啃的干尸,听说在国外能卖十几万呢!

陈教授一看那情况,急了,在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翻检着尸体,一边还用他匮乏的语言翻来覆去地咒骂盗墓贼们,浑然忘了我这个正牌的摸金校尉还在身边呢,这不是连我也骂进去了?我听得是直翻白眼,差点没揍丫的!

老家伙为什么那么激动呢?连风度都不要了?原因很简单,那些干尸给毁得太惨了!一个个喉咙上都有t字型的伤口,有的更甚,连肚子都给剖开了!

这就叫“本欲长保,反以贾祸”。嘴上含珠,本来是为了长保尸体,不为虫蚁所伤,不与土木同朽,没想到是,反倒招来祸事,死后还遭割喉剖腹。

当然,当时我是没有这么多感慨,光顾着鄙视那些同行们的手艺了!那手艺也忒潮了点,不就取个珠嘛,至于弄这么大动静嘛,外行!

相比之下,咱胖子的手艺就好多了。别看他五大三粗,大大咧咧的,论到这取珠的手艺,我还真比不上他,看他那手,叫一个巧,那劲,叫一个轻!

只见他伸出左手,利索地掐住老和尚的脸颊,拇指在右,食指中指在左,无名指小指居下顶住咽喉!然后右手伸至老和尚的脑后,稍稍抬高,接着一拍后脑,同时左手轻轻用力。

“啪”,一个朱红色的药丸被无奈地吐了出来,乖乖地躺到了胖子的掌心上。

别看胖子这两手干净利落,轻松写意,其实是有讲究的。首先捏着两颊的左手必须用阴劲,什么叫阴劲,就是一股柔力,不然的话,用力过猛,很容易伤到死者嘴里的珠玉!

其次,无名指跟小指都要抵在死者的咽喉处,不然的话等等右手一抬高,珠玉什么的就容易被咽到喉咙里,甚至落到腹部!这就是为什么我以前看到的那几具干尸被开膛破肚的原因。可摸金校尉不能像他们那样百无禁忌的,跟蝗虫似的,没品!咱不兴毁人尸体那一套,所以就要讲技术了,像刚刚胖子做的那样,就算得到个中三味了!

我这边对胖子的手艺啧啧赞叹,他却苦着一张胖脸,盯着手上的红丸直看!

“好啦,不用看了,我都说不会有好东西了吧!你丫的还不信。这是崂山派的定尸丹,快,给放回去,别再给咱惹点什么事出来!”我拍着胖子的肩膀说道,让他赶紧把定尸丹给放回去,这地方虽然是风水宝穴,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尸变,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待到胖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定尸丹给放回去后,我们便开始在棺材里摸起这次的正主——琉璃盏。

自古的传统,陪葬的玩意,最值钱的东西,往往放在死者的左肩右脚,最心爱的东西则往往攥在手上!我跟胖子一人一头,分别摸开了。

说到这我倒想起个民国那会流传的笑话来。民国正是我国盗墓最猖獗的时候,倒斗的同行们手上有了钱怎么花呢,逛窑子呗!可往往一伸手,窑姐儿就知道丫的是盗墓的,可以狠狠地宰!为什么?都有职业病,摸女人都是从左肩摸到右脚的……

棺材里其他地方大包小包的还有很多,不过那些不用看,一定是生石灰、冥纸之类的东西!这尸体之所以不腐,我看一是风水好,二是金丝楠木蚊虫不侵,三就是棺材里的生石灰放得够多,这东西吸水,没了水分就不容易变质,这跟我们买的腊肉是一个道理!靠,我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以后还吃不吃肉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我细细摸过了老和尚的右脚下,除了一双破芒鞋晃眼外,啥都没有!看到芒鞋我倒记起一句词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是啊,能不轻吗?知道啥是芒鞋不?草鞋呗!

“涛子,找着了!”我正糟蹋苏东坡的词呢,胖子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抬头一看,一盏淡黄色的琉璃茶盏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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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章末附琉璃盏帖图链接

第三十七章 【酸尸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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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终于忍不住那怪物盯点心似的眼神,一枪开出,子弹便直奔怪物的眉心而去,端是好枪法。

不待我喊一声好,便见那怪物仿佛毫不受眉心那一枪的影响,绿色的黏液继续滑落,瞬间掩盖住了创口,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它移动了下身子,正对向了胖子所在的方向。

看自己的得意一枪毫无效果,胖子不紧一愣神,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刚还静如处子的怪物忽然狂性大发,猛地朝他扑了过来。

“啊!”胖子怪叫一声,只来得及朝旁边一滚,躲开怪物的扑击。不过那怪物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胖子这一下反应虽然也称得上迅捷,但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只听得“嘶!”的一声响,胖子的整副袖子都给拽了下来。裸露出的手臂上,先是出现了五道抓痕,然后迅速转黑,仿佛墨染一般。

我心里猛地一沉,完了,怕是有毒!来不及看第二眼,便见那怪物好象作势欲扑,我连忙提起右手上的工兵铲,一把抡到了怪物的身上。

铲子刚一及身,我便暗道声不好,这手感不对劲。只觉手上一轻,铲子便顺着黏液在它身上滑过,没能落到实处,我人也跟着一踉跄,前倾了下勉强止住了脚步。靠,敢情这身黏液还有润滑的作用,简直就像着了身铠甲。还好我左手同时提着金刚伞,这一铲子就没能使上全力,不然就这么一滑,我非得整个人跌到怪物身上不可!

我一看不是个事,立马果断地放手,任由铲子离手落到地上,同时一扬左手的金刚伞,挡在身前抵住怪物的身子,然后双手猛地用力,一下子把它顶了开来。

就趁这个空隙,我后退到胖子身边,这时候他才刚刚勉强站了起来。百忙中瞅了眼他身上的伤痕,一看之下,我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心中又是一紧。

刚离得有点距离没看清楚,这伤口黑是黑,但不是肌肉被毒素侵蚀的那种黑,而是皮肤被强酸腐蚀的焦黑。五道创口之间的皮肤,也显得有点焦黄,像是我们抽烟的时候烫到手的那种颜色。

“酸?靠,丫的是一酸尸。”一看这情况我忍不住咒骂出声,虽然胖子这不是中毒还算值得庆幸,但这怪物全身流的黄绿色黏液居然是强酸,那还让不让我们哥们活了,被它这么一碰,要是挨到脸上,那就是一毁容啊!

干尸、湿尸、血尸、煞尸,这都是听说过的,也都有相应的办法可以应付,但这全身冒酸水的酸尸可从来没听说过,打又打不过,碰又碰不得,这回真是撞正铁板了。

浑身绿油油地冒酸水,丫的是不是老婆偷人偷多了给气的,我这边正恶意地想着呢,忽然听到旁边胖子一声惊呼:“小心!”

胖子话音刚落,我便觉一阵剧烈到无以复加的酸腐气扑来,我下意识地一举金刚伞就护在身前。只觉得手上猛地一沉,我憋出吃奶的劲,正打算依样画葫芦再把酸尸顶开,忽觉一阵大力涌来,我双手吃不住劲了,猛地一脱手,金刚伞的伞柄便携着巨力,一下子撞在我的肋部。

先是一麻,然后是便是一阵巨痛,我整个就像龙虾般躬起了身子,还没待我缓口气呢,又是一阵大力涌来,一下子把我连人带伞击飞了出去,撞到了土墙上。

顿时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尾巴骨和肋骨都一阵阵发疼。好在胖子适时赶到,不然再来这么一下,我非归位了不可。

就在我被打飞那会,胖子左手持铲赶到了,一铲子带着劲风就抽到了酸尸的肚子上,看那意思,胖子是想它抡倒。不过他吃了跟我一样的亏,也是没使上劲,铲子便从酸尸身上滑过,他整个人也冲过了头。

好在胖子的身手也不是我能比的,只见他两三步就止住了踉跄的脚步,然后借势跃起空中180度转身,然后就是一铲子从上到下结结实实地拍到酸尸的脑袋上。

好家伙,看胖子来了这么一招,我不禁喝了声彩。酸尸的脖子原本就短得快看不到了,吃了这么一下,脑袋更是差不多完全缩进了腹腔里。

这一下要是普通人挨了这么一下,不死也残废了,但这酸尸却毫不当回事,只是发出一阵粘稠的吼声,转身过去面对胖子,看来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去了。

胖子一看刚那下没效果,抡起了铲子就准备再来下狠的。就在这时,酸尸的攻击也到了,它绿油油的臂膀猛地击在铲子上。双方都是使了大力的,这德制工兵铲质量再好也吃不劲了,只见它在空中明显地一弯,然后便从胖子手中脱手飞出,不知道砸到哪去了。

看来这么一比力气,胖子是吃了大亏了,不过这小子几年兵没白当,身手当真是了得。只见他临危不乱,顺势一松手放开了铲子,然后当胸就是一脚踹到了酸尸的身上。这一脚上的力道非同小可,酸尸也吃不劲了,被踹得后退了五六步才止住了身子。胖子更是借这一脚之力,整个人向后跃了开来,拉开了距离。

这时候,我才勉强撑着金刚伞站了起来。虽然身上还疼得要命,但是不站起来不行,在地上腾挪不开,要是酸尸朝我扑来都没处躲。就刚才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胖子挥铲、腾空、转身、重击、弃铲、直踹一气呵成,当真是好身手啊!当兵就是锻炼人,要是放在十年前,胖子蛮力是有的,但若论到身手,还是以前打架的野路子,跟现在完全不能比。

我站起来的时候,胖子也落了地,正背靠着土墙,双手持枪对着酸尸。枪口微微地颤动着,看得出来他心里犹豫不绝,不知道该打哪好。这也是,子弹都打眉心上了人家还不当回事,能不胆寒吗?

胖子这么一犹豫,酸尸又快近了身。我灵机一动,朝胖子喊道:“膝盖!”

胖子一听心领神会,枪口下移,稳稳地瞄着酸尸的膝盖处。为什么要打膝盖呢?我也是突然发现的,这酸尸虽然强悍得不像人,但有个地方它还是跟人一样的,还是靠着骨骼在支撑着身体。把它膝盖打碎了,看它还怎么追我们,就是打不过,大不了我们先走人,下次准备好再来一决雌雄就是了。

酸尸又走近了几步,顿了顿,好似又要飞身朝胖子扑去。胖子等的就是这一顿,只听得“嘭……嘭……”七声枪响,枪口上火花直冒,弹匣中剩余的子弹一下子全被倾泻到了酸尸的右膝盖上。

“啪!”的一声,它右腿一软,单膝跪到了地上。这下酸尸似乎有些茫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肩膀一抖,硕大的、流满绿色黏液的身躯明显地提了提,没站起来。努力了几次无果,它似乎放弃了,双手着地撑在地面,愤怒地朝胖子嘶吼了起来。

一看有效果,胖子乐了,放松了身子站了起来,大脑袋四处张望了下,估计是想找什么趁手的家伙吧!许是站的角度问题,在我这边,可以清楚地看到,酸尸撑在地面上的两只手,已经深深地抠入到了土地中。这姿势……,似乎是……,我还没想明白呢,却见它身子忽然前倾,臀部上抬,左腿撑起。

我一看明白了,胖子却还一无所觉,东张西望的,我连忙喊道:“快躲!”

我刚一喊出,酸尸便似离弦的箭般一窜而出,双爪前伸,朝胖子猛插了过去。

好在胖子跟我是从小养成的默契跟信任,我话音未落,他已经身子一缩,一个侧滚翻滚出,然后双脚踩在墙上一借力,又变向滚到了我的身边。这好在是胖子,要是换了别人,只要对我的话稍稍有点迟疑,那就逃不了开膛破肚的命了。

我左手打着金刚伞,右手一伸把胖子搀了起来。这时候,酸尸已经掉转了方向,又面向了我们,还是那个饿狗扑食的姿势,仿佛随时欲扑。

没想到这打膝盖还打出毛病来了,酸尸现在这姿势,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那势如闪电的一扑,我俩谁也没把握能躲得过去。

隔着防毒面具看不清楚,但想来胖子的脸色现在应该跟我一样,都是煞白的。

第三十四章 【富贵险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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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琉璃盏,在手电的光亮照射下,折射出一种如珠似玉的光泽,璀璨流动间,把胖子的圆脸映成富丽堂皇的金黄之色。

细视色泽,体纯净之呼吸;轻扣盏身,则有若金属之音。怪不得古人把琉璃当成至宝,非高官显贵不能拥有。

“这一看就是个好东西,涛子你看能值多少?”我看得入神,胖子不耐烦了,凑过来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东西咱谁都没见过,还是拿回北京让大金牙伤脑筋去,咱就只管分钱得了!”我随口答道,想了想,又补充句,“不过嘛,这琉璃盏是淡黄琥珀色的,在琉璃中代表尊贵,说是可以招财纳富,应该是比较值钱的吧!”。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来兴致了,喜形于色地说:“可以招财的?那咱不卖了,不是要开古玩店吗?等咱回去大金牙那小子应该也张罗得差不多了,就把这玩意当成镇店之宝怎么样?”

“镇店之宝?好主意,没个像样的东西还真是不够档次,就这么定……”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顺口就这么一说,说完才觉得不对劲了!

“琉璃盏拿来当镇店之宝,那咱这趟不是白忙活了?靠,咱哥俩都没米下锅了!不行,还得卖!”说完我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琉璃盏,这玩意我实在喜欢,可是……,形势比人强啊!

“去,你丫的少装!”胖子一撇嘴,不屑一顾,拍了拍棺材说道,“这底下还有一口棺材嘛,里面的东西这老丫的不是没敢动吗?咱把它倒了不就有钱了!”

“可是……”我看了看棺材,又瞄了瞄手中的琉璃盏,犹豫开了。

“老和尚不是说了吗,底下那个姓嵬名的西夏大将,刚被挪了窝就起了尸。这老和尚不能小看,老元良了,丫的也愣是不敢动,还弄了个铜椁给镇住了……”

说着我也觉得没底气,看这墓穴的手笔,就知道老和尚了得,他都不敢碰的大粽子,咱哥俩?不知道够不够看!

我犹豫不绝,胖子看不惯了,跟机关枪似地张口就是一阵数落:“涛子,不是哥们说你,你丫的就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不就是大粽子嘛,咱又不是没见过。再说了,都千来年的事了,搞不好现在烂得就剩骨头了,怕他个球啊!”

我一听挺不好意思的,也是啊,见得越多,胆子越小,想想十年前那会,我跟胖子满打满算就两破铲子,就敢去倒斗。哪像现在,都武装到牙齿了还心里直发虚!还真让丫的说准了,咱就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心里知道胖子说的有道理,但嘴上咱不能认怂,我张口就把他顶了回去:“你丫的才胆子小呢,哥们是怕你一不心再折在里面,你老子没人送终还不跟我拼命!”

胖子一听怒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涛子你丫的少扯淡,干我老子什么事!要是哥们真折了,不是还有你吗?我老子不就是你老子,这事你跑不了!一句话,干不干?”

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干吗?再说了,胖子说得有理,底下那位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咱这么就给吓回去了,以后也没脸称什么摸金校尉了!有给打死的,没给吓死的,干了!

“干,怎么不干!捞够这一票,咱回北京好好歇歇!”我一边应着,一边从胖子身上取过背包,开始翻检起装备来!虽说不一定有什么风险,但有备无患总是对的!我是无所谓,光棍一条,胖子可不一样,他老子还等着抱孙子呢!

“好嘞,你先歇着,看哥们的手段!”胖子看我答应了,眉开眼笑地一招呼,撩起袖子就准备把棺椁挪开!

我一看急了,连忙上去就是一个暴栗,朝胖子喝道:“你丫的找死啊!真想让哥们给你老子送终怎么地?照你这么干,底下那个怎么样我不知道,这老和尚是铁定是要起来跟你拼命的!”

我们活人,都讲究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死人也是一样!这风水宝穴,就像是醇酒美人一样,没享受过也就罢了,享受过一阵后,忽然给去了,那真是要了老命了。

照胖子这样的,盖都不盖的就给人家扔一边去,老和尚只怕马上全身长毛,蹦起来就跟我们拼命!拿起钉子锤子,招呼过委屈得直嘟囔的胖子,我们把棺材钉得严严实实的,合上外面的金丝楠木套椁,最后再把不用的装备全给堆椁盖上,这才算是完了事了!

“一,二,三,推!”我跟胖子一起发力,艰难地把棺椁推到了一旁。古时候的人就是朴实啊!这么大一口棺材,都不带偷工减料的,那叫一个沉!我跟胖子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它推开,露出底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喘着粗气,我来到洞口,俯身朝底下张望了起来。

洞口直径不到两米,黑乎乎的见不到底,趴在那只觉得似有丝丝阴风扑面,隔着防毒面具,便可闻到淡淡的酸腐之气!

这才刚开始呢,我就知道不妙了,看来事情没那么顺利,凭这味就知道那位嵬名氏估计还没烂完全了,搞不好要有场恶战!

一旁胖子可不管这么多,点了个冷烟火,就朝洞里扔了进去!

这种冷烟火可是高价货,不知道胖子从哪买来的,后面还带了个小降落伞,可在空中慢慢地飘落,照明时间更长点!

有了冷烟火的照明,整个地下洞穴的慢慢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先是一个三米来高的直洞,然后便是一个被掏空了的土室。不大,大约十几米见方吧,土室正中则停放着一个硕大的青铜棺椁,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具体刻着的是什么?太远了,看不清楚。

借着火光,土室内的布置一览无遗。狭小的空间内,除了青铜椁外,便空无一物了!这位嵬名氏无论身前多么风光,死后又怎么极尽哀荣,最终却身无长物,不得安宁,也算是凄惨了!

转眼间,冷烟火就要燃尽了,我最后又瞄了瞄土室四周,除了清晰可见的夯土时留下的铲印外,什么也没有了!看来是一定要开棺了,老和尚不地道啊!看这墓的阵势,陪葬品一定少不了,偏都给丫的搬空了,不然我们也用不着冒这险了!

扑闪了一下,火苗摇曳着,眼看就要熄灭了,就在这一刹那,青铜椁仿佛颤动了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定神一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冷烟火已经燃尽,土室中又回复成了漆黑的一片!

“扑通,扑通!”奇怪的声音在我们耳边若隐若现,似乎传自深邃的洞口,凝神一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了!偌大的墓室中,只有我跟胖子的两人的心跳,在悠悠地回荡着……

第三十八章 【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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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酸尸跃出棺材,到现在我们双方互相大眼瞪小眼,说起来话长,其实也不过一分钟不到。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我跟胖子都受了不轻的伤,而酸尸则眉心上挨了一枪,右膝盖被七发子弹打得粉碎。表面上看起来,好象是我们占便宜了,但实际甘苦,只有我们自知了。

酸尸的伤不轻,但对它全无影响,我跟胖子的伤说起来不算太重,可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战斗力和灵活度了,再让它这么扑几下,估计我们哥俩就要归位了。

酸尸趴在地上,仿佛在观察着我们,只要我们一露出破绽,就准备给来个雷霆一击。同时我也在观察它,这个姿势,如果是放在几年后,香港拍的射雕英雄传火遍大江南北那会,我一定认为丫的生前练过蛤蟆功。但这会我还没看过那部连续剧呢,不说这话,只能说它像盘踞着时刻准备着择人而噬的毒蛇,或是潜伏在阴暗中随时可以暴起的猎豹。

持着金刚伞的左手一阵阵的颤抖,两腿也有点发软,身上更是无处不疼,再加上不知是吓出的还是被防毒面具闷出来的汗水,沿着额头鼻梁流到我的眼睛里、嘴巴里,满是刺痛与苦涩。现在我的情况算是糟糕透顶了,偷眼看了下胖子,只见他胸膛正剧烈地起伏,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再这么僵持下去不行,死定了。看了下我们两个现在的状况,我心中有数,是破釜沉舟的时候了。

横起肘子轻撞了下胖子,压低声音对他说:“胖子,先上去,拉我!”说话的时候,我两眼依然盯着酸尸,不敢有一刻放松。

胖子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嘎巴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利索地从怀里掏出了个弹匣飞快地换好,然后拉开保险把枪塞在我手里。

干完这一切后,一拍我肩膀,说了声“保重”,接着一矮身子,就朝我们早先放下来的绳索处冲了过去。

我紧张地注视着酸尸,时刻准备着它一有扑向胖子的企图就把它拦下来。之所以让胖子先上,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两个依次沿着绳子爬上去,那必定有一个会被酸尸拉住陪葬。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先上去,另一个在下面一则吸引酸尸的注意力,二则在保护先上去那个人。

等第一人上去后,就可以直接把第二人拽上来,这样速度要快得多,处理得好的话,就可以摆脱眼前这个怪物的纠缠了。这是我的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可实行起来有个问题,那就是,胖子那小两百斤的体重,要是让我拽他上去,那就太难为我了,相反的,他拉我上去,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了,所以先上去那个人,只能是胖子了。

一时间,胖子也许不能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与顾虑,但我们这辈人对军人的崇拜是前人和后人都无法理解的,而军人最重要的一个素质,就是冷静与理智,绝不感情用事。从小时候的扮演解放军,到少年时的街头打架,再到成年后的倒斗探险,我们哥俩一直用这点来要求自己,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子汉大丈夫,知进知退,知行知止!

因此这时候胖子也许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下面,但也知道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再犹豫,我们两个可能一个也出不去了。

我一边盯着酸尸的一举一动,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瞄向胖子。胖子已经攀到了绳子上,正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呢,最多再几秒种,他就要爬进竖洞里去了,那里酸尸不可能够得着,就算是安全了。

事情总是无法这么如意,偏偏就在这时候,酸尸动了。只见它前肢抬起,后肢下蹲,朝半空中猛扑了过去,目标正是悬在空中无法躲闪的胖子。

好在我对酸尸的警惕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它一动,我随即撑着金刚伞也跃了起来,直接在空中把它撞了个正着。

经我这么一撞,它斜斜地向一旁飞出,再也无法威胁到半空中的胖子了。我一落地,就立刻两个前滚翻消去冲力,然后借势刚一站起,便觉得左侧一阵劲风袭来,眼角余光一瞄,一道绿色的纤细光影正飞速地朝我挥来。

来不及判断它是怎么攻击的了,我下意识地把金刚伞一转,把左半侧的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我动作刚一做完,手上顿时便是一沉,然后便是一阵刺耳的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匕首在厚实钢板上划过的声音。

声音刚一停,我立刻把金刚伞朝左边大力一摆,然后学着胖子的样也是一个正踹蹬出,一样是正中酸尸的胸口,不过这结果嘛……,就大不相同了。我说东施效颦怎么能成为千古笑柄呢,敢情动作一样,结果却大不相同。我腿上的力道,还有用劲的姿势,比起胖子来差远了,一样的一脚出去,我整个人倒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到地上,酸尸倒好,不过后撤了一米不到的距离,便又稳住了身子。

亏本了!我心里暗叫声了苦,动作却不敢稍停,刚一止住势子,立刻就势就是一个挺身下蹲,然后横起金刚伞挡在身前,将我整个身子完全罩住。

意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我探出头瞄了一眼,只见酸尸在我身前五、六米处,正规规矩矩地跟蛤蟆似地趴着呢,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它难道是良心发现了,准备放哥们一马?想也知道不可能了!估计是对我手中的金刚伞不无忌惮吧。

要不怎么说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是好呢,没有这金刚伞,今天我跟胖子那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不是被撕成碎块就是让那一身强酸给化干净了。

偷眼一看,金刚伞的伞面上,赫然有五道清晰可见的划痕,其中一道划痕上还插着一根黑色的指甲,估计是刚刚那一巴掌拍过来,没伤找我倒把它的指甲给折了,我说丫的怎么变谨慎了,敢情是吃了点小亏了。

虽说让它折了根指甲,但一看那划痕,我还是头皮一阵阵发麻。这金刚伞可是用精钢混合各种合金制成的,当真是的刀枪不如,水火不侵的主,就是拿电锯来锯,也就是一个白印而已。没想到这酸尸一爪下来,居然能留下这么清楚的划痕,这要是挥到我身上,那还有命在?

这时候,恰如那句俗话说的,麻杆打狼两头怕!我对它的杀伤力心有余悸,酸尸则对我手上的家伙吃不准,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居然连着几次都让它无功而返。我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峙着,它是等着我露出破绽,我则是焦急地等着胖子的消息,不能不急啊,再这么下去,天知道我什么时候一疏忽,就要成为这恶心家伙的盘中餐了。

大约又过了几秒,在我右侧两米开外一直晃动个不停的绳子忽然轻飘飘地甩了两下,不动了!一看这情况我心中明了,胖子上去了!

时候差不多了,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作极慢,稳稳地保持着我的上半身在金刚伞的保护之下。就在这时候,胖子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涛子,还好吗?快过来!”声音急促,还略带点哭音,我这边好半晌没动静了,他估计是怕我归位了。

胖子这么一喊,对面的酸尸似乎也听到动静了,在我这边看来,它似乎还抬头向上张望了一下。就是此时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咬牙,猛地把金刚伞朝右边一移,卖了个破绽,露出左边的大半个身子来。

■手了。我眼中甚至只看到一到绿色的残影,它就已经扑到了我的左侧。

“去你妈的!”我瞅准机会,大吼一声,把金刚伞由右至左大力地摆开,借了它的冲力,顺势一下子把它的身子甩了出去,只听得“轰”的一声响,它估计是撞土墙上了。

连扭头看下的时间都没有了,我一个箭步就冲到绳子跟前,收起了金刚伞交到右手,然后一把拽过绳子用左手在右边胳膊肘上打了个结,做完后马上大叫了声:“拉!”

一股大力从绳子上传来,我整个立刻被吊得悬空了起来,我只还得及把金刚伞交还左手,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呢,忽然觉得左脚上猛地一重。

我大骇,低头一看,一只沾满黄绿色粘稠黏液的爪子正紧紧地扣在了自己的脚脖子上。

靠,终究还是差了一线,功亏一篑!

第三十五章 【铜椁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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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敲击声越来越响,其中还伴着另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但细细听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捉迷藏的小姑娘,偶尔探出下头来,又娇笑着缩了回去!

呸,我这是怎么了,拿小姑娘跟大粽子比。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摇了出去。这声音有点诡异,好象可以动摇人的心智,一会儿想马上下去,黑凶白凶的手底下见真章,免得再受这声音的折磨;一会儿又想就此打住,原路退回算了,不想再招惹底下那位一看就不好惹的仁兄!

“涛子!”胖子叫了我一声,同时从怀里掏出了捆登山绳。

“嗯!”我朝他点了点头,看来他也忍不住了,那就来吧!看丫的有没有本事把我们这三百多斤留下!

统一了意见后,胖子利索地把登山绳栓到了最近的一根柱子上,打了个死结,然后用力拽了拽,确认足够承受我们俩的重量!

“下去吧!”看到胖子准备完了,我朝他喊了声,然后顺着绳子当先就下了那个竖洞。我没有带太多东西,就左手提着咱摸金校尉的传统工具金刚伞,腰间挂着德制工兵铲,军挎包里塞着黑驴蹄子,其他的东西,全都留在上面了。这底下空间太狭小了,带太多东西也施展不开。

伸手蹭开矿工帽上的探照灯,然后左手提着金刚伞随时防备着,右手抓着绳子,手脚并用地慢慢往下蹭。

这土穴离地不高,绳子大约放了六米来长,就见了底。没有什么意外,我顺利地着了地,不过两脚一着地,我心反而提起来了。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敲打声、抓挠声、震动声,不再像上面那样若隐若现的,听起来清晰无比。定睛看去,巨大的青铜椁更是不停地颤动着,像极了装着老鼠的捕鼠笼。

我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就这么会儿功夫,胖子也下到了穴底,站到了我身边来。

一看这情况他也觉得不对了,伸手就把五四手枪从怀里掏了出来,同时左手一抹,掠过了手枪的准心和缺口,将机头从保险档位拨到了后部的待击发档位。不愧是当过兵的人,看这动作利索的。玩过枪的人都知道,这是五四手枪特有的手法,因为这枪是没有专门的保险,这么一拨就算是准备完毕了随时可以射击。

一枪在手,胖子放松了不少,紧绷的肩头明显的松弛了下来,还顺手耍了个枪花,转过头冲我直乐!我也笑了,不过是苦笑,五四手枪的威力是很大没错,江湖上不是有个传言吗,某警察持五四与歹徒搏斗,一枪击出,连贯两匪,然后还不算完,撞到墙上发生了反弹,把一倒霉蛋的头盖骨都给掀了!

这故事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流传得很广,意思就是说,五四手枪的威力大,特别是穿透力惊人。不过对咱来说,这玩意其实还不如一杆猎枪好使,什么是大粽子?就是一行尸走肉,你一枪给他穿个透明窟窿他还当挠痒痒呢,搞不好打到墙上反弹回来,再伤着自己人!

不过我没敢泼他冷水,总比没有强,至少能壮壮胆,聊胜于无吧!

许是闻到了活人的味道,青铜椁颤抖得更厉害了,撞击到地上,发出“嘭……嘭!”的巨响,在狭小的土穴中回绕。

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好惹的主,我伸手从军挎包中取出黑驴蹄子,在手上掂了掂,心里好一阵犹豫。就这干巴巴的玩意,能制服得了大粽子?这个……实在没底啊!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法,还真没试过,谁知道管用不管用。再说了,要把黑驴蹄子塞大粽子嘴里……,这个谈何容易!

“靠,鬼叫什么,再叫老子剁了你喂狗!”胖子右手枪左手铲,威风凛凛地大喝道。

真是鬼也怕恶人啊,胖子这么一吼,丫的还真不敢动了!胖子一看也愣了,嘎巴了下嘴巴,没说出话来!

我一看挺乐,就像遇到流氓的小姑娘,上一秒还剧烈反抗誓死不从的,下一秒忽然两腿一张逆来顺受了,倒把胖子这流氓给吓痿喽!

青铜椁这么一安静,倒给了我机会细看起了上面的花纹,再上面我看着就觉得有点眼熟,不过离太远了,不敢肯定。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我当场就认出来,赫然是封魔符箓。

一看是这玩意我心立马就凉了半截,这东西我在《寻龙补遗》上见过,曾祖父说这是崂山派特有的符箓,极伤天和,长用必难寿永。虽然在书里面记录下了这个符箓,但为了能好好传承他老人家的血脉,免得太伤天和弄个断子绝孙都没处哭去,所以了,书里只记录了该符箓的画法特征,却没有使用的方法和诀窍。我也只是看看当长长见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遇到真家伙了。

胖子看我半天没说话,还以为我遭了啥暗算呢,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

“啪”的一声脆响,我肩膀一垮,手一软,差点没把金刚伞掼地上去。“靠,你丫的有病还是怎么地,不知道人吓人吓死啊!”

“嘿嘿,哥们不是怕你遭了大粽子的毒手嘛!”胖子一脸无辜地甩着手掌,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

我听了一翻白眼,指着青铜椁上的纹路对他说:“知道这是啥不?封魔符箓!咱哥俩这下有大麻烦了!”

胖子撇了一眼,耸了耸肩膀说:“封魔符箓?啥玩意,没听说过!我看也不怎么地还封魔呢,里面的大粽子闹得比耗子都欢,还不如哥们一声吼呢!”

“你知道个屁!”我嗤之以鼻,“这东西是崂山派看家的符箓,很是歹毒。被这东西封住后,不是说就不起尸了,相反的,是一定会变成一种特殊的僵尸,永世不能解脱!具体的是什么我曾爷爷没提到过,不过反正很厉害就是了,刻着这东西的青铜椁就相当于一个养尸棺,大粽子是越养越厉害,但是死活就是出不去,成百上千年,只要没人把棺材打开,他就会一直受到折磨,被羁留在棺材里永不超生!”

我噼里啪啦一口气把话说完,听得胖子一愣一愣的,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这些,都是家传的那本书上写的?”

“嗯,是的,怎么了?”没事问这个干嘛,我奇怪地反问了一句。

没想到听我这么一说,胖子立马就有了底气,腰杆一挺,轻蔑地说:“我还以为什么呢?敢情是那上面写的呀,记得我们第一次倒斗不,就是遇到白毛粽子那会,你丫的不是用上面记的一招,还咬了舌头呢!记得不,说是叫什么辟邪法咒吗?还念叨啥诸邪辟易?呸,整个一招妖引怪!”

我的脸皮算厚的了,但胖子这么一说,也经不住一阵阵发烫。这玩笑是开大了,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么大一个乌龙,差点没把我们哥俩的命赔上去。

我摆了摆手,示意什么都不必说了,一把解下腰间的工兵铲,组装了下就准备跟胖子一起把青铜椁撬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到这份上,还能打退堂鼓不成?这还没怎么地呢,就给吓得灰溜溜的抱头鼠窜,我自己都觉得丢份!

装好了铲子,朝胖子示意了下,我们俩就上前准备开棺。近看下,这青铜椁做得很是粗糙,也并没有楔得很紧,老和尚看来也是应付了事,估计认为这墓穴没有这么容易被人找到,就是找到了也破不了阵,破了阵也不一定敢冒险开这棺,不过这倒方便了我们哥俩。

两把工兵铲往缝隙里一插,猛一用力,便听得“噼里啪啦”地一声响,连接处的榫纷纷断裂。还没待我们把椁盖完全撬起来,一股酸腐气便扑鼻而来,把我们熏得,简直无法呼吸。

这行干多了,烂成什么样的尸体都见过,但这么臭,尤其是这么酸的味却是从来没有闻到过,这味酸到已经不能称之为酸了,只感觉到鼻黏膜受到一阵强烈的刺激,仿佛要被腐蚀穿了一般。

隔着防毒面具还有这威力,要是没戴这玩意,估计我们当场就得给熏晕过去。还来不及掩鼻呢,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只来得及在心中暗叫声不好,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呢,便见一片铜绿色在我面前不住的扩大……

下意识的,我一闭眼睛,举起双手护住脑袋,就准备硬挨这一下了。手上还没什么感觉呢,忽觉胸口一痛,疼得我真欲窒息。

那股大力击在我胸口上,我整个就被击飞了出去,直撞到土墙上。我还没缓过气来,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我张开眼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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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丫的就是一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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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百步者半九十,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谨慎小心了好半天,就差这么一哆嗦了,我咋就忘了缩一缩脚呢?

我心里悔得不行,却没机会抱怨了,左脚上又是一沉,酸尸借了力又窜上来了一截,左爪一伸就朝我胯下挥了过来。

靠,他妈的王八蛋。打哪不好,咋一下子就瞅准我小弟弟呢!看这样子,它一爪子下来,哥们非绝了后不可。没时间考虑了,我右膝盖一挺,顶在它的爪子上缓了缓,然后倏地一声把金刚伞重新张开,死死撑住,把它的右爪和一张烂脸挡在了伞后。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总算是应对得当,保住了我的小弟弟,不然咱老张家可就绝了后了。危机一过,我心里那个后怕,就不提了。

这下酸尸的脑袋和右爪都被挡住了,左爪又牢牢地捉着我的左脚,一时间它完全威胁不到我了。按说这时候我该能松口气了才对,但不知怎的,我心里老是觉得不对劲,好象忽略了什么似的。

左脚的慢慢地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估计是我的靴筒和裤脚都让它给腐蚀掉了,现在开始侵蚀我的皮肉了。好在我脚上穿的是那种军用的高筒靴,使用的材料是厚厚的头层牛皮,要不就刚那猛地一抓,我的脚脖子就得给抓烂了。

真不知道丫的身上是什么酸,这才一会儿功夫,就生生把牛皮给腐蚀透了,我脚上的刺痛越来越甚,那感觉,就像是脚上戴着一个烧得红透了的烙铁一般。

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我拼命地挣扎着,徒劳地甩动着脚,没能把酸尸甩下去,我的后背倒是冷不丁撞到了墙上。这一撞倒把我撞清醒了,原来我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吊进了竖洞中了。

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终于知道我忽略了什么了。刚为了挡酸尸的那下猴子偷桃,金刚伞的伞面,一大半都超出了竖洞的外缘,按现在的形势,再过一两秒就要给卡在外面了。

我念头还没转完,身子就又给吊得往上窜了一截,“咔”的一声,金刚伞就给卡在了洞外。这时候,上面胖子不知道情况,使着吃奶的劲往上拽,下面酸尸的一半身子给卡在洞外上不来,右爪则拽着我的脚不放,就这么,一上一下僵持住了。

胖子跟酸尸这么一叫劲,可惨了悬在中间的我了,跟拔河似的,右胳膊被胖子往上拽,右脚被酸尸朝下拉,我就是那被拔的绳子。

我一看不是个事儿,照这么下去,他们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哥们非给撕成两半了不可。一咬牙,不管了,我手一松放开了金刚伞的伞柄,同时右臂用力,把整个人往上提了提,把枪交到了空出来的左手上。

“嘶”,皮肉撕裂的声音响起,然后酸尸恶心的脸便从金刚伞后面钻了出来。好在我有心理准备,不然非吐出来不可,原本它的脸就够吓人的,这一下又给伞面带去了一大片皮肉,左边脸上露出森森白骨,白绿搀杂的分外恐怖。

不知道疼就是好啊,我这边都疼得不敢动弹了,它倒好,完全不在乎地死命的往上挤,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大半个肩膀都露出来。

“胖子,你倒是快点啊,老子就要归位了!”一看这情况我急了,抬头就朝上面吼了一声。

还没听到胖子的回答呢,底下那位又有动静了。许是等不及要尝一尝老子这身腱子肉,酸尸忽然一挺脑袋,刚被胖子打得都缩进了腹腔的脖子又猛地冒出了一截,然后伴着“胡噜噜”好象喉咙中塞满浓痰的声音,它伸长着脖子咬了过来。

你爷爷的,又想咬我小弟弟,这要是被你咬着了,哥们还活不活了。看酸尸这架势、朝着的那部位,我恶向胆边生,一撅屁股,把小弟弟往后面缩,然后抬起左手上的五四手枪就往酸尸黑乎乎的大嘴里塞了进去。

咱虽没怎么玩过枪,但这枪口都塞嘴里了要是还打不中,那也不用活了。一咬牙,我顶着酸尸的嘴一鼓脑地把弹匣中的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嘭……嘭……”,连着八声巨响,震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五四手枪的威力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么近的距离挨了八枪,酸尸的脑袋当场就被轰了没一半,黏液四溅。

还没来得及看它的死活呢,我手上忽然一阵刺痛,手不由得一松,胖子的宝贝枪就这么掉了下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那堪比强酸的黏液沾到手上,当场就把我的手背腐蚀得一片焦黑。

少了大半个脑袋酸尸都不当回事,连甩甩手、呼呼气的机会都不给我,“嘶”的一声,它的左胳膊一下子从金刚伞下脱了出来,然后好不停留地就朝我挥了过来。

妈呀,一看它那架势,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打吗,死活非要拍我小弟弟,丫的就是一玻璃。

现在我即失了金刚伞又没了手枪,彻底的赤手空拳了。没办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一咬牙,右腿猛地一靠,两腿一并,就把酸尸的爪子夹在了俩腿中间。

“啊!”它的爪子一个我的皮肉一接触,再加上我这么死命一夹,当场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左边大腿内侧还有右腿膝盖处就跟火烧似的,疼得我大叫一声,眼泪都给疼出来了。

俩腿间夹的仿佛不是根爪子,而是块烧得赤红的烙铁,我下意识的两腿就是一松,好在马上清醒了过来,不顾疼痛地又狠狠地夹紧,没办法,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我忍!

就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头顶忽然大亮。

第三十六章 【惊现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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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胸口痛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一看眼前的情景,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庆幸!

在我右手边的土墙上,赫然嵌着一块巨大的青铜板,分明就是我们刚撬开的椁盖。看那平平整整,结结实实的样我头皮就一阵阵发麻。靠,这椁盖少说也有5,600斤吧,再加上这土墙夯得那叫一个密实,能造成这样的结果,这得要多大劲啊!

要是被它给砸到,不当场脑浆迸裂才叫有鬼呢!低头一看,胸前一个黑色的大脚印极其醒目,看来刚刚是胖子一脚把我给踹开的。

这小子,使这么大劲干嘛,我的肋骨好悬没给踢折了。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扶着土墙,艰难地站了起来。

移动了下脑袋,面向棺材,好让我头顶的探照灯能把它照得更清楚一点。失去了椁盖的棺材显得空荡荡,头重脚轻很不协调的样子。灰尘慢慢散尽,土室中又恢复了平静,静静的,只有淡淡的绿气在棺材顶上缭绕,仿佛刚刚惊人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咕噜!”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一惊,扭头一看,却见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来。

看到我在看他,胖子勉强地笑了笑,说:“涛子,咱要不要点根蜡烛去?”说完还朝土室的东南角一努嘴。

“省省吧,你看这阵势,丫的有跟我们哥俩商量地意思吗?”我朝嵌在土墙上的青铜椁盖一指,无奈地说。

在墓室的东南角点蜡烛,这是我们摸金校尉的传统,纠其根本,无外乎就是沟通阴阳,有商有量嘛!这么一点,意思就是说,我们是摸金校尉,不是那些没品的蠢贼,不会伤着哥们你的贵体,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手头不便,借几件明器花消花消。

要是棺材里的仁兄通情达理,那蜡烛就不会灭,我们也就可以安心的取了明器走人,只是别做绝了,记得给人家剩一两件留个念想就是了。可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位舍命不舍财的主,那咱也别勉强,乖乖的退出来便是,大墓古冢还有得是,也犯不着死磕。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我们摸金校尉每进一处墓室,必然在东南角点一个蜡烛,就是跟墓主商量商量的意思,天长日久的也就成了传统。不过眼前这情况,一看就知道没这必要了。这还没怎么地呢,就一大棺材盖招呼,明显是不想让我们哥俩活着离开了。

胖子一想,估计也明白了,嘎巴着嘴巴正想说什么呢,忽然一阵“啪……啪!”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得连心跳都明显无比的土室中,却显得相当的清晰和突兀!

我们悚然一惊,我一甩手就把金刚伞张开了,右手上的工兵铲也紧紧地捏在手上。胖子更是提枪指着棺材,一看情况不对就准备给人家一枪。

“啪……啪!”的怪声越来越响,这声音很诡异,听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恰似我们嘿咻嘿咻时,湿淋淋的皮肉撞击声,实在没法用其他语言形容了,有过经验的哥们自然了解,没经验的就自己下部a片听去吧!

没一会儿,那怪异的声音终于慢慢平息了,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这时,两只绿色的手状物慢慢地从棺材伸来出来,软绵绵地搭在了棺材两侧。

说它们是“手”,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判断出来的,单纯从外表来看,这两只东西实在称不上是“手”。在我看来,不过是两只半发酵的面包团,上面缀着几根萝卜罢了。

朝着我这个方向的,是右边那只手,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它清晰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臃肿的手上,流满了黄绿色,粘粘稠稠的液体,好似一整块缓缓挪动的大鼻涕,看得我直恶心。指端则是唯一不绿的地方,那里长着六、七厘米长,黑漆漆的指甲,还不时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早听行内人说,有些人死后,指甲还会继续生长。据说以前还有人挖出过一具明时的古尸,上面的指甲足足有半米多长。眼前的绿手,指甲倒还没那么长,不过看那黑黑厚厚的样子,只怕也长了不少年月了,不是死前可以蓄得出来的。

就在我们哥俩四只眼睛紧张地注视下,那双手慢慢地合紧,捏得外面的青铜椁发出“吱……吱!”的呻吟。这架势看着眼熟,有点像我们从椅子上要站起来的时候,在把手借力的感觉。

我这念头刚转完,便见慢慢地两只绿色的手肘也出现在我们面前,挨到了棺材的侧壁上,然后,猛地一整团绿色的东西从棺材里蹦了出来,那姿势,有点体操运动员从双杠上落地的味道,就差那么一鞠躬了。

“灵活!极度的灵活!”这是我的第一感觉,倒斗遇到粽子,什么力大皮糙的都不可怕,为什么?因为它不灵活,关节僵硬动作迟缓,威胁也就有限。眼前的这位可不一样,看那出棺的动作,就是一活人只怕也不容易办到。再说力量,土墙上的青铜椁盖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刚那架势,跟棺材里有炸药爆炸了似的,无论是绝对力量还是爆发力,都称得上恐怖。摊上这么个主,我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紧张地打量着它,巴望着能找出什么弱点来。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差点没有吐出来,恶心坏了。它从头到脚,全布满了那种黄绿色的粘稠黏液,层层包裹着它臃肿的身躯,就这么往那一站,空气中的酸腐之气便愈加浓烈,中人欲呕。

那些黏液也不知道是怎么生成的,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停地从它的头顶处滑落,掠过它没有五官的肉脸,滑过堆满恶心绿肉的身躯,就这么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虽然早知道棺材里面的东西只怕不友善,但我们以为只是黑凶白凶之类的,小心一点便不难对付。但眼前这位仁兄往面前这么一站,我就知道悬了,今天只怕真的得交代了。

先不说那块头,那力气,光这一身的绿色黏液,一看就不是善茬,看这颜色,只怕还有剧毒。不知道是青铜椁上的封魔符箓起的作用,还是他死前服了什么秘药,居然能把人变成这种德行。

我手一松,任由一直夹在手上的黑驴蹄子从我手中滑落,这东西是什么虽然不清楚,但一定不是大粽子就对了,黑驴蹄子不顶事了。

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来越响,滴落的黏液甚至在它的脚下都聚成了一汪绿水。它张了张嘴,在原本是嘴的地方现出了一给黑洞,从里面传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仿佛它也在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

靠,丫的把我们哥俩当成点心了!不能坐以待毙,我捏了捏工兵铲金刚伞,正准备上前试试这怪物的分量,便听得旁边胖子一声怒吼,然后“嘭!”的一声巨响,绿色怪物的脑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分币大小的窟窿。

扭头一看,只见胖子紧握着他那把五四手枪,指关节都有点发白了,枪口上,赫然有一股青烟飘出……

第四十章 【智伏酸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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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忽然大亮,紧接着胖子的大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当时我那个感动啊,从没觉得胖子有这么可爱过,真是恨不得抱起啃两口。

这时候我被胖子的蛮力拖出了洞口,只剩下一只左脚还在洞中,被酸尸紧紧地拽着。由于我现在是斜躺在地面上,而酸尸尚在洞中,所以它那只贱爪暂时是够不着我的小弟弟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两腿一松,同时右腿顺势踹在它像自由女神一样高举的左胳膊上,然后左腿猛地借力一抽,彻底的离开了洞口。当然,也顺便把酸尸给拽出了大半个身子,管不得这许多了,不快点脱离它的爪子,我的左腿非废了不可,我可不想以后拄着拐杖倒斗。

酸尸刚冒出头,胖子就看出便宜了,伸手就是一铲子,狠狠地朝紧抓着我脚脖子的那只爪子挥了过去。这一下要是打实了,那只爪子非成肉饼不可,这样的话,酸尸对我们的威胁就要小得多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眼瞅着铲子就要剁实了,酸尸忽然一松手,放开来我的脚脖子,然后爪子一翻,一下子抓住了袭来的铲杆。只见它一抓一扭,同时左爪在地板上一撑,整个身子从洞穴里面窜了上来,迎面扑向了被拽得踉跄向前的胖子。

“啊!”我一看形势忽然急转直下,急了,两手一撑地板就想站起来去助胖子一臂之力,没想到人刚一立起,左脚立刻一软,要不是恰好扶住了旁边的一根画柱,非跌个大马趴不可。

左脚上钻心的疼,看来伤得不轻,赶不急了。我这边心急如焚却帮不上忙,好在胖子够镇定,一看不对路了,连忙一把松开铲子,俯身就是一个赖驴打滚,躲开了酸尸的熊抱。

“砰!”酸尸重重地落到地上,又跟癞蛤蟆似地趴着,把烂了一大半的脑袋对着胖子,随时欲扑。同时,被甩到了一边的铲子也落了地,都扭成了麻花状。这下我看清楚了,原来是我探土用的洛阳铲,我们俩的工兵铲都遗在下面了,所以胖子只能拿这个来应付。这种洛阳铲是考古用的重铲,用的是螺纹钢管接的柄,但也经不住酸尸的怪力,已经彻底报废了。

现在,我、胖子、酸尸成三角分布,表面上看来,我们还多了一个,应该赢面较大,但实际情况是,我们俩手无寸铁,而对方又是打不死的铁金刚,碰不得的活动强酸,怎么看……我们也是输多赢少。

更严重的是,我跟胖子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胖子还好,伤在胳膊上,我就惨了,脚脖子,左大腿右膝盖的,跑都跑不掉。我束手无侧急得团团转,胖子也好不到哪去,呆呆地站在那,虽然隔着防毒面具看不到他的脸,但想也知道一定是冷汗直流了。

环顾四周,连件趁手的家伙都没有,有块板砖也行啊!妈的,除了悬在我胳膊上的绳子外,连根毛都没有!嗯?绳子?我灵机一动,有主意了!来不及细想了,手忙脚乱地扯起了绳子,没想到不仅没扯开,还他妈的越扯越紧了,真是人倒霉起来了,喝口水都会塞牙。

我这边还没把绳子搞定呢,酸尸就等不及了,毫无征兆地一扑,两手直插向胖子的胸膛。胖子一直警惕着呢,哪能这么容易就中招,只见他怪叫一声,矮身又是一滚,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酸尸不死心,刚一落地,还没趴踏实呢,紧接着又是一下。胖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依样画葫芦地又闪到了一根画柱背后。就这么,他们俩玩起来捉迷藏,这下那些画柱可遭殃了,酸尸的那对爪子岂是易与的,这边李靖没了小弟弟,那里程咬金被开了膛……

这么好半天了,胖子气喘嘘嘘,眼看就滚不动了,我才终于把绳子解了开来。一把拽起就朝胖子丢了过去,同时大喊道:“用这个拦它!”

胖子随手接过绳子,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这时候,酸尸新一拨的攻击又到了。这次胖子没有急忙忙地开滚,而是站直了身子,眼看着酸尸的爪子就要及身了才猛地朝旁边一滚,同时一拽绳子,把酸尸在半空中拦了下来。

这绳子是我们下去的时候绑的,现在一头绑在画柱上,一头握在胖子手中。一看拦住了酸尸,胖子拽起绳子就是一个前滚翻,然后使劲一拉,绳子绷得紧紧的,把酸尸死死拦住压到了一根画柱上。

胖子一看酸尸已经给困住了,立马把绳头朝我这边丢了回来。我一把接过,绕过我身后的柱子然后一把拉紧,紧接着打了个死结。这下好了,酸尸等于给我们死死地捆到了柱子上。

“涛子,怎么样?”我刚把事情做完,胖子就已经跑到了我身边,一把扶住我,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要不怎么说是兄弟,我一阵感动,正想强撑两句,没想到丫的看了看我的伤口,松了口气,张口就说:“还能人道不?要是不行您说话,以后娶了媳妇哥们上门给你帮忙就是了,一世人两兄弟,咱俩谁跟谁啊!”

“靠!还有心情瞎扯淡呢,没看老子就要归位了吗?要不是哥们脑子好使,把丫的给捆……”我话没说完觉得不对,似乎有“嘶嘶”的怪声,似乎……,好象刚刚我靴筒给腐蚀了的声音。难道?我脖子一僵,扭头朝捆着酸尸的柱子一看。

“妈呀!”我俩齐声怪叫,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根可以承受4,500斤重量的登山绳已经给腐蚀断了,趁我俩没注意的当口,酸尸张牙舞爪地朝我们扑了过来。

胖子一低头,一矮身,朝旁边就是一滚躲了开去。靠,丫的都滚出经验了,看这动作利索的。我可没那本事,转身就跑,想躲到柱子后面避一避,却忘了我脚伤在身,这动作刚一有点大,立刻脚上就是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到了地上。

完了,刚一倒地,我就感到脖子后面似乎有股劲风袭来,妈的,怎么不去追胖子?敢情当咱是软柿子好欺负啊!不过咱还不是人家的对手,没辄了,我只好就着倒地势子也是一躺,歪歪地朝旁边滚去。

毕竟是临时起意的动作,没做好准备姿势不正确,也没瞅准方向,刚一滚开,就肩膀上先是一阵疼,然后头上紧接着又撞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体上,一阵剧痛,同时还有暖暖的液体流下,估计是挂彩了。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脑袋昏沉沉的,撞得不轻啊!现在不是晕的时候,后面还有个怪物盯着呢,我猛地摇了摇头,随手抓扶着什么就站了起来。这一定神我才看出来,敢情刚才我慌不则路,竟一下子撞到了棺材角上。

虽然我拿了您一个琉璃盏,但没毁您尸首不是,不用这么折腾我吧!我心里一阵苦笑,扶着棺材艰难地一回头,想看看酸尸追来了没?就这么一扭头,便看到一道绿色的影子正从柱子后闪出,屁股上抬,作势欲扑。

就在这时,我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我的脑子高速地运转了起来,这是一种直觉,我应该是捉住了什么很关键的,可以救命的东西,我拼命的回想着,完全忘了前面还有一个怪物对我虎视眈眈。

头上的血越流越多,由于戴着防毒面具擦不到,甚至都流进了我的眼睛,弄得我眼前一阵模糊。靠,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心头火起,一把抓住面具就想扯掉,就在这时,我心中忽然一阵明悟。

血……棺材……生石灰……酸!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应该行的,应该行的,我心中一阵狂喜,不管不顾地转身背对酸尸,口中大喊道:“胖子,一分钟,顶住!”

说完不再搭理后面正对我疾扑而来的酸尸,一把推向了我们适才堆在椁盖上的背包。这时候,只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虽然看不到,但我心中清楚得很,酸尸离我已经很近了。

咬着牙不回头不闪避,猛地一用力把包裹扫到了地上,然后伸身又去推沉重的椁盖。我后背还有我的小命,就交给胖子了。什么是兄弟,就是需要的时候,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到他手上,只要他一息尚存,你就是安全的。

“啊!!!”只听得后面传来胖子的一声大吼,然后便觉得背后一轻,那股无形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会控制不住自己。“轰!”,沉重的椁盖落到了地上,剩下的只是那层薄木棺材了。

操,早知道不钉牢了。一看到椁中露出棺材,我眼睛都红了,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多花一秒种,胖子就多一分危险。身后不时传来胖子的大吼声、重物落地声,还有……还有衣物被腐蚀的声音!

“啊!”我野兽一般地嘶吼了一声,把心中的颤栗驱逐了开来,咬着嘴唇不去注意后面的声音,掏出了随身不离的军刺,一把插进了棺材的缝隙里,下死力地往上一撬。

“咔嚓!”一声,棺盖并没有被撬起,反而裂了好大的一条缝,妈的,这垃圾货。我红着眼睛咒骂着,换了个位置重新撬了起来。

此时,胖子的吼叫声戛然而止,我心中猛地一沉,不要有事啊,不要有事啊!我一边在心中呼喊着,一边使劲地撬着棺盖。

“噼里啪啦!”声响起,那些钉子终于吃不劲了,尽数被我撬起。快点,再快点,我口中念叨着,拉起棺材盖就朝一边翻了出去,然后挥着军刺在里面的两个大包上一抹,露出了其中雪白的粉末!

就是它了,我一把甩开军刺,飞快地提起其中一包,颤抖着转过身去。

场中,胖子正闷声不响环抱着酸尸,吐气开声,一把将它朝旁边甩了出去。酸尸刚一离身,便见胖子的两个胳膊,还有胸前,都冒出一阵阵的青烟。酸尸经胖子这么一甩,硬生生地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然后一个反弹落地,行若无事就欲待再扑。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恰可看到它的肩膀上斜挂着一个铁爪,正是带在胖子身上的飞虎爪,看来刚刚胖子是用这家伙把酸尸拉离我身边的。

一看这情况我心中狂喜,胖子好样的,然后就是一阵后怕,要是他一个顶不住……,那我……,那我……,不敢往下想了,提着布包,我快步了冲了过去。

胖子估计是打发了性了,竟没有注意到我这边已经赶了过来,只听得他大吼一声:“直娘贼,老子跟你拼了!”就不闪不避地朝酸尸冲了上去。

同时,酸尸一个猛扑,离地朝胖子迎了过去。眼看他们就要火星撞地球了,我大急,吼道:“胖子,闪开!”

胖子何等灵醒的一个人,我话音刚落,他便止住去势,往地上一滚,手脚并用地闪了开来。这时候,我也赶到跟前来了,迎着半空中的酸尸,一把扯开布包兜头就是把生石灰扬了过去。

“扑通!”一声,酸尸就像给热油给泼了一样,双手捂着脑袋就直愣愣地从空中跌了下来。我一看有门,松了一口,赶上前去,把布包倒了个底朝天,全部撒到了酸尸身上。

酸尸身上本来遍布着浓水和黄绿色的酸性黏液,这些生石灰一着身,它就像给扔到油锅里油炸了一般。触及生石灰的地方,先是迅速地脱水干瘪,然后立刻又涨开了水泡,既而飞快地破裂,就跟沸腾了似的。

刚开始酸尸还沙哑地嘶吼着,那声音,是它发出的,至尽为止最像人的声音了。没一会儿,它就喊叫不出来了,要不是时时还抽动下身子,简直就像是一个不能动弹的死物了。

看这效果,再来这么一包,这酸尸非得烂没了不可,我正想回头去取另一包时,却看到胖子屁颠屁颠地提着一个布包就过来了。

聪明,今天胖子的表现,怎么一个赞字了得。既然有胖子代劳了,我也乐得袖手旁观,眼看着胖子跟撒农药似地把一袋子的生石灰全倾泻到了酸尸身上。这就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这袋生石灰一下,酸尸很快就停止了挣扎,硬硬地躺着,好似一块干硬的雕塑。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漫天的石灰粉消散了,我们才小心翼翼地近前观察了起来。好在我跟胖子都戴着防毒面具,不然就刚刚那扬生石灰的阵仗,我俩的眼睛非给烧坏了不可。

烟尘散尽,受尽生石灰折磨的酸尸露出了它最后的形态。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大块白色膏状物,稍稍有点人形的模样。胖子谨慎地抬脚踢了踢,除了沾了一脚膏外,再无其他的反应了。

虽然弄得满身的伤,但这个强得变态的玩意终于给我们解决了。我跟胖子对视一眼,浑身一软,齐齐倒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四十一章 【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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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挺尸了好一会儿,我跟胖子才缓过劲来,勉强有了说话的力气。

“涛子,你怎么想出这招的,生石灰还能辟邪?”胖子的声音听着稍稍有点沙哑,可能是刚刚喊伤了。

“生石灰吸水干燥,又是碱性氧化物,正是酸的克星!不过我也没把握,也不想想咱以前在学校读的那叫什么书?早还给老师了,我就是有那么点印象,想着也许能行吧!”我全身都一阵阵的发疼,有气无力地答道。

胖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满脸错愕地说:“啥?就有点印象?也许能行?靠,涛子你个王八蛋,敢情你是蒙的啊!”

“这个……那个……”我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哦,当时也就是有那么个印象,凭直觉就上了,好在让我蒙对了。

可话不能这么说,不然胖子非生撕了我不可,我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说:“反正丫的已经挺尸了,废什么话呢!”

“这……”胖子没话说了。嘿嘿,要不怎么说事实胜于雄辩呢!

全身这么一放松下来,才觉得一阵阵的后怕,刚才与酸尸的一搏,几次都到了生死的边缘,平生所遇的危险,实以这次为最。神经一松,肌肉一弛,便觉得肚子里一阵翻天覆地,排泄的欲望出奇的强烈。

我这边还在强忍着呢,忽听得旁边“噗……”的一声响,当真是回肠荡气,经久不衰啊!

“靠,你丫的放什么臭屁,也不打声招呼,想熏死老子啊!”我捂着鼻子臭骂道,看到胖子撅着屁股,满脸享受的样我就有气。

胖子涨红着脸,张大了嘴正要说什么呢,便听得一阵噗的长鸣,紧接着又是一连窜连绵不绝的脆响,把他的话又给噎了回去。

嘿嘿,这是我不让胖子专美于前,也把郁积好久的气体全给放了出来,还真别说,这么一放,顿觉全身舒适,心头的闷气也随之一泻而空了。

胖子一手捂在脸上,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悲愤地说:“涛子你丫的就是一孙子,说我放屁,你这又是什么?”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一样了,我又不是放屁,读书人的屁能叫屁吗?”

胖子一听傻了,愣愣地说:“那叫什么?”

“这叫‘天地有正气’,啥叫正气懂不?当年文天祥在过零丁洋那会,忽然一个响屁臭遍连营,他心情大畅,还写了首诗呢,第一句是这么说的‘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所以说,读书人的屁不能叫屁,要叫正气!”

“正……正气……”胖子让我给侃晕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他无言以对,我心情更是舒畅,连着又放了好几个的“正气”。

就这么扯淡逗闷子的,我们在地上足足躺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是回过气来,由胖子出马,重新下到土室中把咱们的战利品取上来。

他这么一去,就是大半天,我在上面都等急了,怕他又遇到什么危险,正打算下去看看的时候,他终于背着一个硕大的铜箱子爬了上来。

那箱子叫一个大,胖子背着它就像有个驮着壳的大王八一样。

胖子气喘嘘嘘地回到我身边,艰难地卸下箱子,重重地顿到地上。

“你丫的就不能悠着点?笨手笨脚的!”一看胖子这动作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一阵数落。

胖子这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颤抖着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张大着嘴喘着粗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理他,趁这当口近前仔细打量起那个铜箱子来。这个箱子年代久远,又长年跟酸性的东西泡在一起,已经生满了铜绿,有些地方还被腐蚀成了黑色。箱子成长方体,上面除了缀满了大铜丁帽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做得称不上精细,不过是剩在牢固罢了。

显得比较突兀的是在箱子的一个侧面上,悬挂着一个怪异的铁锁。现在大家提起古锁,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就是铜锁,其实不然。在宋时,铜锁当然也有,不过很少,多是使用铁锁。大范围成习俗的使用铜锁,那是清以后的事了。

这枚铁锁造型很有点奇怪,锁身做得厚实无比,上半部分是一根粗大的铁杆,扣在铜箱上。下半部分是一个横式圆柱体,在轴心杆上排列着7个大小相同的铜箍,每个铜箍表面上都刻着四个篆体汉字。

还没来得及细看上面的篆字呢,胖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涛子你个王八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下去背这玩意试试,重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挂了把锁,老子还以为是铜疙瘩呢!”胖子把气匀了过来,张口就是一阵抱怨。

不跟苦力计较,我没答腔,继续研究那口铜箱。

看了半天觉出味来了,不应该啊,这么大一口箱子往棺材里一放,那还有剩地没有?

“胖子,这箱子哪来的?棺材里有夹层?”我扭头朝胖子问道。

“夹个屁层,就生生塞在棺材里面。我算看出来了,丫的就是一守财奴,这么大一口箱子,愣是放起去了。我瞅了瞅,按他那身板,在棺材里就只能蜷着!我说咋那么大怨气呢,一上来就跟哥们拼命,敢情是缩出火来了。”

胖子噼里啪啦这么把话一说,我听了也挺乐,还有这事?这墓主挺有意思的,殉葬品放得连腿脚都伸不开了,还真没听说过,也算是头一份了。看他这宝贝样,这里面的东西差不了。

“这里面绝对有好东西!”胖子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涛子你闪开点,哥们把它撬开,看看都有啥宝贝!”

说着胖子掏出探阴爪就准备来硬的。

我摆了摆手止住他,没好气地说:“我说胖子就不能动点脑筋,你看这箱子结实的,这锁条有多粗,得撬到什么年月去!”

“那还能咋办,这锁头我瞅过了,压根连钥匙孔都没有,不撬怎么开?”胖子委屈地放下了家伙,指着铁锁嘟囔开了。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知道这是啥不?”我摆弄着铁锁,随意地转动上面的铜箍,得意地说,“这叫藏诗锁,就是上面这七个箍一共28个字里面藏着一句诗,对出来就能开锁,跟现在的密码锁一个样!”【注】

“啥?”胖子一听兴致上来了,凑上来拨弄起那把锁,把铜箍儿转得胡噜噜直响。

“靠,消停点,小心再给搞坏了,别说这箱子里的东西,就这锁头都值点钱!”说着我一把拍开胖子的爪子。

胖子一缩手,笑嘻嘻地说:“那涛子你还等啥?对诗呗,丫的不是老自称超李赶杜,唐以后就你牛了。”

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懒得跟他白话了,我仔细琢磨起这把锁来。

藏诗锁上面一共有28个汉字,每个箍子上四个,要是纯靠瞎蒙的,那简直不可能打开的,概率是0.25的7次方,有那运气赌钱去得了,偷偷摸摸干嘛!

不过这也就是在古时候,那会识字的人稀罕得不得了,识字的又去当梁上君子或者盗墓贼的那更是少上又少。如果不识字不懂诗,那这锁跟现在的密码箱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但就现在来看,其实也就是有点雅趣而已。现在识字的人多了,再加上可以通过诗韵判断,开这锁其实不难的。

从头拨到尾,在最后一个箍上,是这么四个字:矣、杀、鸥、亲。杀?看到这字我心中一动,难道是?

连忙回到第一个铜箍,噜噜地一转,找到了一个“我”字。有门,我心中一喜,紧接着又去翻转中间的5个铜箍,这找对了门路,有了大致的印象和目标,再找其他字就容易多了。

不一会儿,七个字都被我找了出来,稍稍正了正位置,一句七言古诗便出现在面前:“我花开后百花杀”。

同时,咔嚓一声响,锁开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居然是黄巢这个大反贼的诗,其志不小嘛!

一个守财奴而已,也配用这首诗,我一撇嘴,不屑一顾。

伸手取下铁锁,拿金刚伞挡在了前面,等胖子躲开后,轻轻第一拨,然后整个人都缩到伞后。这是小心起见,要是前面的坎那么难都过了,最后栽在小小的机关上,那也忒冤了吧!这金刚伞还有胖子的宝贝枪,刚他下去抗箱子的时候顺便也都给提上来了,这就派上了用场。

等了好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金刚伞探头朝箱子里张望。一旁胖子也看出没危险了,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一起翻检起我们的战利品来。

这箱子看来是分层的,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浅浅的第一层,大约只有十几厘米厚。上面躺着两个小物件,都只是比巴掌略大,其中一个是半月型,像是人工切开的半面圆镜,另一个则是个抽象的老虎卧像。

我拿起那个半月型的玩意一打量,还真是半面铜镜!后边阴刻着某种怪异的图案,不好形容,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就像一个顽童拿着根树枝在沙地上涂鸦的产物,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翻到正面,镜面倒还光滑,依稀还可以照出人的相貌,但奇怪的是,上面居然还有很多奇怪的繁复无比的方块字。

这些字明显是后加的,铸成一个个铜字,然后通过什么特殊的手法,粘到镜面上的。这半面镜子透着股诡异,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带回去再慢慢研究吧!我把镜子揣到包里,正想去拿那个虎型造像那,却见箱子里空无一物,扭头一看,胖子正把它拿在手里歪头歪脑地把玩着呢!

看到我注意到他,胖子举了举手中的造像,问道:“涛子,这难不成就是那个书里说的调兵用的虎符?”说着他两手一掰,那只卧虎“喀”的一声从中裂成了两半。

我伸手接过来一瞅,黑不溜丢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估计是铜加上什么合金吧!上面还错满了银线,显出了份高贵庄重。没想到胖子还蛮有眼光的嘛,这还真是个虎符,这东西听得多了,倒也是第一次见。

摆弄了会,我递还给胖子,说:“丫的行啊,这是虎符没错!不过不是调兵的那个,这应该是件明器!”

“啥?”胖子没听懂。

“这是考古上的说法,跟咱行里说的明器不是一个意思。咱说的那其实该是冥器,只要是墓里挖出来的都算。考古行里的明器,指的是专门为陪葬而生产的玩意,活人是不用的。这件应该就是,看来这墓主生前还是统兵的大将呢!”

胖子可不管什么明器不明器的,哦了一声后,接过我递过去的虎符往怀里一揣,接着就一把揭开隔板,露出下层的东西。

一看这下层的东西,我们哥俩全呆了,里面赫然是整整大半个箱子的玉片。

翻检了下,这些玉片大都成长方形,玉质温润,通体呈墨绿色,上下方还打有精细的小空。就这样的玉面,满满地杂乱地堆了大半箱子,我的妈呀,这该有多少啊!

“这……这是啥?”胖子结巴了。

“金……金缕玉衣!”我说话也不利索了。

“啥衣?”

“金缕玉衣!靠,这可是国宝啊!汉以后就没人敢用了,这老丫的只怕也是咱的同行,不然哪弄的这物件!”这些玉片,明显就是金缕玉衣上面的玉,只是被人抽走了金线,这才显得乱糟糟的。要把这些个玉片穿在一起,少说也要两斤黄金,再加上这种东西不好出手,古时的盗墓贼多是买椟还珠,抽走金线了事。

金缕玉衣又称玉匣,这是我们中国随葬品的最高规格了,曹丕下令禁止后,再也没有在中国出现过,没想到居然能见到实物。这墓主要不是个盗墓贼,哪来的这东西,估计是想留下来自个穿的,可能是还没来得及穿好金线就翘辫子了。没想到啊,今我们哥俩见的两具尸体,居然都是同行,这叫什么事儿。

不管怎么说,反正这回发大了。我心里喜滋滋的,扭过头对还在发呆的胖子招呼了一声:“胖子!”

“啥?”不解。

我朝铜箱一努嘴,笑得有如阳光般灿烂。

胖子一琢磨,明白过来了,一张胖脸当场就垮了!“涛子,这……哥们背不动啊!”

“背不动也得背,没看咱就是一伤员吗?”

“你……,你……,天啊!”

第四十二章 【养伤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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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小时后,当我们抗着箱子回到柳树村的时候,只剩下半条人命了。

村里人一看我们哥俩那副惨样,都跟见了鬼一样,一阵鸡飞蛋打,好不容易整了辆牛车,驮着我们俩就往县医院赶去。

到了地儿一问,才知道麻烦了,没钱啊!送我们去的是支书和会计,两个大男人身上凑不出十块钱来,我跟胖子也好不到哪去,身上那点钱只够挂个号的。这下麻烦大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村里还开了证明,那臭着一张扑克脸的医生,总算是高抬贵手,答应先让治着,两个星期内要把钱给交清喽!

没折了,只好给远在北京的大金牙去了封信,让他赶紧过来看看我们俩重伤员,顺便带俩钱过来救命。这滋味不好受,守着一堆值大钱的明器,却连医药费都交不起,这都叫什么事儿。

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了一个多星期,大金牙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等着了丫的一封信。信是李支书给咱带来的,我跟胖子都给看贼似地防着呢,连医院的大门都不许往外迈,没办法,谁叫咱欠着人家钱呢!

信上先罗里巴嗦地讲了一堆革命战友情,紧接着给我们显摆他五岁的闺女有多活泼,又砸了他几个明清的花瓶。靠,那小丫头活不活泼干哥们啥事了,我心头一阵阵火起,耐着性子往下看。到最后一段了,这孙子才讲到了正题,说是他要跟上回在北京提到的胡八一、王凯旋他们一起倒斗去了,所以就不过来看我们哥俩了,让我们自己保重。

这也就算了,不来就不来呗,稀罕啊!不过最后一句话却差点没让我把血给喷出来,上面是这么写着的:“原本想给你们哥俩寄钱来着的,可是信已经封上了……”

我一看傻了,完了,丫的不是这么不讲义气吧?霸王餐倒是吃过,这霸王院还真没住过,要不?这就开回洋荤?

打着这个念头,我四处瞅了瞅,许是心理上的原因吧,咋就觉得每个医生护士,甚至连扫地的大婶都拿异样的眼光瞄着我们,就跟防小偷似的。看这架势,还没跑出的大门口就得给逮回来。

胖子的床位就在我边上,我看信那会他也凑了上来,一边挤在旁边看着,一边还骂骂咧咧的。没一会儿,应该是看到最后一段话了,他猛地没了声音,东张西望了一会,忽然一个闪身窜回了自己床位。

他飞快地从床底下翻出鞋子,看也不看地就往脚上套,那动作利索的简直不像个病号。穿好了鞋,他蹑手蹑脚地就往门口窜去,手脚那叫一个轻,按我说,丫的倒斗还真就是屈了才了,就这身手,当个溜门撬锁的倒也饿不死他!

“胖子,丫的给我站住!”眼瞅着他就要溜出门去了,我忙喊了一嗓子。

“啊!”胖子闻言身子一僵,全病房的人顿时把目光全都汇聚到了胖子身上,众目睽睽下,胖子灰溜溜地缩了回来。

“哥们这是干什么去呀?”我脸上带笑,活动起手腕来。

到我床头这么一坐,胖子讪讪地说:“哥们这不是怕你伤还没好吗?真没别的意思,涛子你先在这养着,哥们这就回北京生撕了大金牙这不讲义气的王八蛋!”说着又想往外窜。

走?你也得走得了!这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这不找抽吗!

就胖子这号的,我还能让他给耍了,伸手一拿,拎着他的脖子就把他给拽了过来。丫的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把哥们撂这,他好开溜吗?想都不要想,有福同享,这有难嘛,也得同担喽!

我手上把骨节捏得噼里啪啦直响,脸上笑容不改:“胖子,我还不了解你?少给哥们整这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给我呆着,我没走你也别想给我溜!”

胖子一看形势不对,陪着笑脸说:“哪能啊?咱老林可不是那种人,哪一次不是咱冲锋陷阵,给张司令您遮风挡雨不是!”

哼,我歪过脑袋懒得听他扯了,正琢磨着看是晚上还是什么时候,反正找个没人的时候赶紧溜吧,要不时候到了让人给扫地出门那就糗大了。真是他妈的晦气,出个院都得偷偷摸摸的,越想越是火大,大金牙这王八蛋不要让我看到,不然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一旁李支书看半天了,估计是看我们也闹够了,才凑上前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娃啊!这钱啥时候去领?”

“钱?”我听得一愣,问道,“什么钱?”

“就是这啥子嘛,跟这信一起寄过来的,会计说是叫啥汇款单!”说着李支书从兜里掏出了张皱巴巴的邮政汇款单来。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这是大金牙给我们汇过来的1000块钱,敢情丫的也学会玩心跳了,这不找挨骂吗?我说呢,大金牙这小子虽然贼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义气,原来是给咱哥俩玩了这么一手。

说起来他也够冤的,估计是想耍耍小心眼,跟我们兄弟逗逗闷子。没想到李支书这老丫的不仅说话大喘气,做起事来也是一截一截的,咋就不知道一起掏出来呢?害得老金家的姐姐妹妹的就遭了秧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到8岁上到80都让我跟胖子给问候了个遍。

这有钱了,人就有了底气,我松了一口气,也懒得跟李支书计较了,连忙让他去把医药费给咱交足了,这总让当贼防着也不是个事。

这钱一交,就跟推翻了三座大山似的,人立马就神清气足,心情愉悦。环顾四周,就连那岁数都快赶上我妈的老护士,看起来都这么顺眼,胖子甚至朝丫的抛起了媚眼,把我给恶心的。

百无聊赖地在医院一躺就是三个多星期,这伤是养好了,人也胖了一圈。从小到大,就没这么闲过,都给闲出毛病来了,特别是胖子这小子,没事就尽找年轻漂亮的女护士瞎扯淡。一开始他还只是吹吹他当兵那会的英雄事迹,什么独自一人冲进雷区里排雷,悍不畏死地拆除哑炮的引线……,要不是年纪不对,估计炸碉堡堵枪口那类的事也得是他老林干的。

后来没得扯了,就开始白话他倒斗时的英勇事迹来,寻龙点穴、探墓切虚之类的活,就没他老林不在行的。我在一旁听得那是冷汗直冒,好在那些个小丫头也知道胖子说话没谱,压根就当故事听了,不然把我们哥俩往派出所一报,非给圈进去不可。

我一看不是事儿,还是赶紧溜吧,再让丫的吹下去,早晚得出事。我们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该撤的时候了,耐着性子等胖子跟那帮小丫头一阵生离死别后,我们登上了回京的火车,算是给这趟陕北之行划上了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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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忘了交代了藏诗锁的来历了,这里补上。

这东西在宋代其实是没有的,据考证,应该是清同治时期发明的。只是东流对这东西挺感兴趣的,一招乾坤大挪移,就把它挪到宋朝去了,各位看官不要太较真哦。

第四十三章 【大金牙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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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个月,我跟胖子满载而归,再度踏上了北京的土地。

这就算回了家了,我们把战利品往胖子家里一搁,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紧赶慢赶的往大金牙家里跑去。口头上是说要去拔了他的金牙,让丫的敢忽悠我们哥俩,但实际上大家心里明白,我们这是担心他呢!

别人不知道,我们从小一块混大的还能不清楚,就大金牙那体型,那吨位,走两步都得大喘气,还倒斗呢,只怕盗洞都得给丫的特制,不大个两号他根本就钻不进去。

最严重的就是他那个先天性的哮喘,咱都是过来人,倒斗有多凶险明白得很,这要是再吓出个好歹来,关键时刻犯了病都没处医去。所以不管他大金牙怎么明着求,弯着提的,我从没敢带着他去出活,没想到居然让他找着两愣头青,真敢带着他下到斗里去。

这还是小事,现在这光景还不是哮喘病的发作期,运气好就没什么事,只要胡八一、王凯旋那两小子身手利索点,手艺不太潮说不准还能保着他的平安。但……,怕的就是他们要是倒着了个大斗,那黄的白的,可是直晃人眼睛啊!谁知道他们俩靠不靠得住,这人心呐,还真不好说了。

古时候倒斗的人,多是甥舅合作,少有父子档的,更别说跟外人了。我跟胖子这都算特例了,怎么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跟亲兄弟也没多大差别了。可大金牙这小子,愣是傻大胆,这认识才几天哪就敢跟人一起出活?丫的想倒斗想疯了!

到大金牙家里一问,还没回来呢!就老婆女儿在,他老婆也着急着呢,说是去了两个多星期了也没个音信,生怕他有个好歹来。眼看着她说着说着就要哭开了,我跟胖子连忙好一阵安慰,拍着胸脯说准没事,费了好半天的口舌,总算把她们母女给安抚住了。

就这么又枯等了两天,我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赶过去帮忙吧,大金牙他老婆偏偏又说不清楚丫的到底去哪了,把我们给急的啊,要不是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都想跑局里报案去了。

我们等得都快失去耐性了,正想到潘家园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到哪出活去了,虽说现在赶去黄花菜都凉了,但好歹也得尽尽心不是,就在这当口,大金牙这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估计是他老婆跟他提了我们哥俩这两天都快把他家的门栏给踩烂了吧,大金牙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找上了我们,一起到东四火锅店聊开了。

“我说老金,你丫的胆子也忒大了吧!这才认识多久啊,你就知道人家的底?这么就敢跟着下到斗里去,就不怕给活埋喽!”我夹了筷羊肉,边往嘴里送边批评起这小子来了。这么几天功夫,没音没信的,我们着急得饭都吃不香了,怎么说也是认识十几年的哥们,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呵呵,是我的不对,多谢哥们的关心了,来,满一杯!”大金牙一口把杯里的酒喝干,舒了一口气,感慨地说,“总算是下过次斗了,这也算还了愿不是!不怕哥们笑话,我老金打10岁出头起,就天天梦着能下到斗里干次真活,这回……,算是圆梦了!”

说完他又是一杯酒灌了进去,这次猛了点呛着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涛子,老林,你们是不知道,哥们我天天摸着那些个明器,心里痒痒啊,跟爪子挠似的,你们又不肯带着哥们出次活,只好趁着这次机会,咱也去搏了他一把!不真倒个斗,老觉得不自在,总琢磨着不干一把这辈子就算白活了!”说着大金牙又满了一杯,梗着脖子就要灌下去。

我看得直咋舌,这可是二两一杯的二锅头,丫的当啤酒喝了啊!赶忙伸手拦住,劝道:“老金,悠着点,咱边聊边喝,天长着呢!”

大金牙拨开我的手,仰着脖子又是一口灌了下去,咂着嘴巴说:“别拦我,今儿谁都别拦我,哥们这是高兴啊!有这么一回,心里就算是缓过气了,以后也不整这些妖蛾子了,老老实实倒腾咱的古玩去,也免得让哥们们操心不是!”

听大金牙这么一说,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执着啊,天知道大金牙等这天等多久了,跟朝圣似的。咱这哥们当的,不地道,真不地道。别人不知道,咱还不能不知道他的念想,偏总是一句“革命分工不同”给他顶回去,好在这回那两小子算是干了件好事了,要不还不知道会憋出个什么事来呢!

我怎么就不知道找个斗,先偷偷下去摸个虚实,然后跟旅游似的带大金牙下去溜一圈?没那份心哪,还说是兄弟呢,真不是个东西!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后,我拍着胸口,对大金牙诚恳地说:“老金,要不咱下回出活,带上你?没事你放心,有哥们在,保准出不了事!”

大金牙摆摆手,笑着说:“涛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自家知自家事,就咱这身子骨,到了斗里面就是一累赘!”

我刚想反驳安慰他两句,就被他挥手截住:“再说了,有这一回就够了,什么都够了,咱不是干这活的料,了了心愿就是了。”

我看了看大金牙的神情,一脸的满足,不像是在假客气,就不在这上面多扯了,岔开话题,把我们这趟的收获跟大金牙提了提。

还真别说,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一提到明器,大金牙这小子立马一扫颓气,两眼放光,追问了起来。把东西详详细细地这么一说,大金牙坐不住了,要不是我们哥俩拉着,他当场蹦起来就要去看货。

“急什么,先吃着,跑不了,明天再让你过过眼!”真是的也不知道体谅一下我们哥俩,这两天食不知味的,这逮着了还不得好好吃一顿。

大金牙讪讪地笑道:“涛子,老林,这回可算是逮着大鱼了,其他东西没看到实物我不敢说,这玉匣可是好玩意,弄它两斤金线一穿,绝对能卖个大价钱!”

“这东西出得了手吗?”我担心地问了一句,金缕玉衣这玩意,可是咱中国丧葬的最高规格,最晚的也是东汉的,国宝级的玩意,两个字“烫手”!

“你就放心吧,别的不敢说,论到做买卖,咱老金什么时候让哥们失望过?有个老客户,是香港的大收藏家,你们哥俩掏出来的比较烫手的玩意我都是销给他的,这东西有价无市,肯定不成问题!”大金牙不在意地摆手说道,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正事谈完了,胖子也吃饱喝足了,就跟大金牙侃起了咱这次倒斗的惊险刺激。大金牙照例听得心驰神往的,我在一旁一边吃喝一边听着胖子吹,越听心里越悬,说实话,胖子好口才,连推个门他都能说得跟上刀山火海似的,真怕一不小心把大金牙好不容易稳住的心又给勾了上来。

好在大金牙听完后就是嗟叹了两声,没什么其他意思,紧接着给我们谈起了他这次的经历来。本来我们没放在心上,想着就两新手,能倒什么大斗,搞不好就是明清的一两个小墓而已。

没想到大金牙绘声绘色地这么一说,倒把我们哥俩给震住了。幽灵冢、悬魂梯、人面蜘蛛、闻香玉,这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的玩意啊!这其中的惊险,就是我跟胖子去了,只怕也讨不了好来。

胖子在一旁听着虽也挺震惊,但一向都是他跟大金牙显摆来着,这回倒让他给震住了,胖子不服气了,撇了撇嘴说道:“什么悬魂梯不悬魂梯的,那是咱涛子不在,要是他在,三下两除二就给破干净了,哪用得着用那土办法,丢份!”

“那是,像老林刚说的那个勾魂直道,我看就不比悬魂梯差喽!”大金牙笑着附和了胖子一句。

“老金别听丫的瞎扯淡!”我摆着手说道,这不是谦虚,咱真没那本事,悬魂梯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古代易数的大成之作,不是勾魂直道这种小儿科可比的,要是咱在场,估计也得用那土办法!

“看来胡八一、王凯旋这两位挺能干的嘛,要手艺有手艺,要身手有身手的,找个机会得认识一下!”我抿着酒说道。

“那容易啊!过两天还在这,我约他们两个,咱一起聚聚,让哥们认识认识。咱在古玩这行也呆了不少时间了,按我看哪,倒斗这行的天下,以后估计就是你们四个人的了!”

大金牙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接着又给我们讲了些胡八一他们的事迹,从野人沟一直讲到精绝古城,听得我心里直痒痒,恨不得马上见见这两位同行,好好交流一下!

第四十四章 【同行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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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东四火锅店里。

在大金牙常用的包厢中,我跟胖子点里一桌子的菜,正百无聊赖地闲聊着,等候大金牙把胡八一他们带来见个面。

“涛子,那个胡什么的,也忒大牌了吧,这都什么光景了还不来?”胖子盯着一桌子的菜直咽口水,张口抱怨了起来。没办法,客人没来咱们当主人的总不能先动筷子吧!

“胖子你嘴上积点德,这两位可是有本事的,你也不想想,咱出道这么多年来,遇到几个有本事的同行了?一个都没有,难得这有机会互相交流交流,等等记得嘴上客气点,别让你一张臭嘴再把人给熏跑喽!”我端起酒灌了一口,顺便提点了胖子两句。

都说同行是冤家,但咱们摸金校尉不一样,除非恰好盯上同一个大斗了,不然少有为这事起争端的。毕竟几千年下来,我们中华大地上多的是古墓大斗,倒不胜倒,倒也不必对同行有太大的忌讳。特别是现在这年月,经过几十年的战乱,再加上政府的打击,行情的不景气,行内的高手可说是凤毛麟角了,有什么疑问或是寻着了什么大斗自己独自做不了的,都找不着人搭把手。

这会托大金牙的福,有机会可以跟他们俩结交结交,说实话,我还是挺期待的。这道理胖子也明白着呢,听我这么一说,他嘴上嘟囔了两句,就没再提了。这么枯坐着也实在是无聊,胖子老实了一会儿,又坐不住了,掏出了包香烟递给我一支,他自己也叼了一支,点上火,就这么一边抽着烟一边等着。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门外传来了大金牙的声音,随即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声音听着陌生,该是我们久候不至的同行了。我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咔”的一声,包厢的房门就被推开了,大金牙当先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两条大汉。

随手把烟摁灭,我站起来迎了上去。这第一次见面,都给人好印象不是,总不能坐着等别人过来打招呼吧,那也太装大尾巴狼了。

“这位是老胡胡八一,祖传的摸金校尉,一手分金定穴的绝活,全国都找不出可以比肩的。这是胖爷王凯旋,端是好身手好力气,是老胡的老搭档了。”大金牙看我们迎上来,连忙给我们介绍了起来。

“他们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咱倒斗界的前辈了。这是涛子,大名张涛,他们老张家也是世代的摸金校尉,论到探墓定穴,机关易数,涛子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这是老林,林爱国,跟老胡你一样,也是当兵的出身,这身手就不用提了,这得空你们多亲近亲近。”大金牙真是有张好嘴啊,怪不得那生意做得风声水起的,经他这么一介绍,我也觉得咱是个人物。

趁他白话这当口,我仔细打量起我们的同行来。胡八一中等身材,国字脸,线条有点粗旷带点沧桑,一看就是经过事的,半眯着一双眼睛,看着有点颓废,但眼中不是闪过的精光却让我知道这人不可小觑了,再加上那一头的短发,人显得很精神。论卖相,王凯旋就差多了,竖着看不怎么高,横着看就了不得了,壮壮实实的就像只小牛犊子。

我看他们那会,胡八一也朝我们上下打量着,王凯旋则仰着个头,鼻孔朝天四处张望着,一副好不耐烦的样。

“涛子是吧,我们哥俩跟老金也是老熟人了,咱这就算认识了,叫我老胡得了。”打量了半晌,胡八一朝我打起了招呼。

“是这么个话,老胡,这个……王哥,来,坐下慢聊!”我抬手示意了下,招呼他们入席。

待大家都坐定了,王凯旋忽然抬头望着我,大大咧咧地说:“这位兄弟,叫咱胖子就成,哥们都是这么叫的,别什么王哥王弟的,听不习惯。”

听他这么一说,我跟大金牙当然就愣了,胖子更是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王凯旋不放,丫的也不是善主,立马回瞪了过来。

没理会他们俩胖子大眼瞪小眼的,我朝直纳闷的胡八一笑了笑说:“两个都叫胖子,我这一招呼,该谁答应呐?”说着我一耸肩,做出副很无奈的样子。

胡八一听了也笑了,指了指王凯旋和胖子说道:“咱这是小胖,你那个是大胖,就这么叫,乱不了。”

看样子胡八一这小子还蛮好相处的,我心里一阵轻松,随意地跟他聊了起来。谈了一会儿,我忍不住把话题扯到风水术上,这可是我们老张家几代人的心病,就是因为不通风水,导致现在咱即使入行十年,倒斗无数,但提起自己是摸金校尉都有点底气不足。

胡八一也不卖关子,痛快地告诉我他的风水术都是学自家传的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称是传自清末民初倒斗大家张三链子,并把他家的师承来历简单地提了提。

他说得并不在意,我听了却是愣了好一会儿。张三链子这名号我熟,在曾爷爷的笔记了提起过,那是他老人家的亲哥哥!敢情都不是外人,我跟老胡算起来算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啊!

我兴奋地把这关系一说,老胡听了也挺来劲,直跟我干了好几杯。几杯黄汤下肚,这称呼也就变了,哥们兄弟的就这么叫开了。

我这边跟胡八一攀起了师兄弟,那边两胖子也没闲着,扯了没几句就发现,敢情老一辈都是三野出来的,论起来关系也都不远。

论起交情来,没有什么比一起抗过枪跟瓷实的了,很多时候,这种枪林弹雨里培养起来的感情,能延续好几代人。这不,刚才俩人还翎毛都竖起来了跟斗鸡似的,现在却好得跟亲兄弟一样,大胖小胖地叫得那叫一个热乎。

大金牙看我们处得不错也松了一口气,拿起烟发了一圈,对胡八一说:“老胡啊,这就算认识了,你也别客气,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向涛子问问,丫的是老元良了。”

我接过大金牙的烟点上,嘿嘿地笑了两声,没说话。这老小子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胡八一他们两个在他眼里就是两块璞玉,要手艺有手艺要身手有身手的,欠的就是点经验见识,不就是想让我跟胖子提供点经验,好让他们能多倒几个大斗,他老金也能跟着发财嘛!

“那咱就不客气了,还真有个麻烦要向涛子请教请教。”胡八一听大金牙这么一说也不矫情,霍地站了起来,把衣服一剥,露出身腱子肉来。

这是干什么?显身板来了?我正纳闷呢,胡八一转过身来,指着脖子下面说:“涛子你瞅瞅,看这是什么玩意?”

咦!我上前一看,赫然看到他脖子下面有一个鲜红的圈印。这印子丝毫不显模糊,纤毫毕现的,像极了大张着的人眼。

“我也有我也有,不疼不痒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王凯旋把衣服撩开,也上前来凑趣。

果然,我定睛一看,王凯旋的背上,同一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印,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这不是开玩笑的了,两个人在同一位置有出现同样的特殊图案,这可不是什么皮肤病之类的可以解释的了,他们哥俩这下麻烦大了。

胡八一对背上的东西挺在意的,看我没说话,着急地问:“涛子怎么样,这是什么东西?”

“先不急,把这东西怎么来的跟哥们说说!”这玩意还真没见过,我也不清楚,得听他们说道说道。

胡八一叹了口气,把他们去精绝古城考古的事跟我提了提,这事我早听大金牙白话过了,只是没有他们当事人说得清楚而已。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胡八一眼巴巴地看着我,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有数了没?我们哥俩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邪祟?”

我笑了笑,说:“邪祟什么的倒不至于,看看你们俩,气壮神足的,什么邪祟都上不了身,鬼也怕恶人不是!”

犹豫了下,我收起笑容,不太肯定地说:“你们十之八九是中了诅咒了!”诅咒这东西悬乎了,我也只是听说,从来没遇到过,不太有把握,不过看他们俩这情况,应该错不了。

“那还有救不?”插话的是王凯旋,别看他大大咧咧的样,遇到这生死攸关的事也由不得他不上心。

“这诅咒,就像是给你们打上记号了,逃不了,就看什么时候发作了。这东西,有的是过没多久就发作,有的要十几二十年,最恐怖那种还可以传给后代,世世代代都摆脱不了。”诅咒这种东西,西域南洋那边比较常见一点,我们老祖宗很少有到这一招,所以我跟胖子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胡八一跟王凯旋听我这么一说脸都白了,也是,世世代代都无法摆脱,这是忒恶心了点。

看他们跟掉了毛的公鸡一样,我还真有点不落忍,安慰道:“有法必有破,你们也不用太着急了。我看哪,解铃还需系铃人,不是说那玉眼球是仿的吗?只要找着了正品,说不定就能把这诅咒给解喽!”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听我这么一说胡八一马上振作了起来,大声说:“说的是,要是我知道那正主在哪个斗里,凭咱老胡的手段,就是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它给找出来。”

“好,有志气,要是需要哥们的地方,别客气。同门师兄弟的,没二话!”我举起杯子跟老胡许诺道。

不是假客气,我还真是想跟胡八一他们合作一把,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机会了。

“好嘞,我们就不矫情了,来,干杯!”老胡爽快地应了一声,拿起杯子碰了过来。

两支盛满酒液的玻璃杯重重地碰到了一起,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

第一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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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暴雨,网通电缆故障,断网。

6月11日,雨歇,技工上门,复网。

6日始,因祸得闲,把沉积多日的大神作品拿出来仔细地研读。

一发不可收拾,复网后又于网上追看数日,恰逢众大神出宫,余欣喜异常,寻寻觅觅,读了又读,码字心情,丧失无遗。

于昨日,终痛定思痛,埋首写作。

愧对书友,惭愧惭愧!

是为罪己!

ps:《楚氏春秋》出宫了,老天啊,您终于看眼了!欣喜若狂,广而告之。

第一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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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北京,酷热难当。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潘家园古玩市场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摆摊的小贩们,无不挥汗如雨,仍不减热情地拉住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口灿莲花地推销他们或真或假的小玩意。

生意当然不是那么好做的,往往说得口干舌燥,却连跟毛都卖不出去。这时候小贩们只能仰着头灌一口水,然后立刻笑容不改地拽住下一位款爷,把他们手上的玩意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当然,其中绝对没有我。咱正坐在自家的小店里,翘着二郎腿一边品着上好的乌龙,一边拿着件罕见的拓本欣赏着。

年前大金牙就把这古玩店张罗好了,就在潘家园的边上。原本是想让他一起来店里坐镇的,偏偏丫的天生贱命,有福不享非要蹲在潘家园摆地摊,有了大客才拉来店里交易。

这辈子还没这么闲过,比教书那会还有空,天天窝店里无所事事都快把我闷出毛病来了。倒也不是生意不好,只是古玩这行当,讲究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常常一整个月就6,7宗买卖,想忙都忙不了。

看这日头都偏西了,是不是早点把店关了,拉上大金牙跟胖子一起去喝两盅?我正寻思着呢,忽然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你们这卖古董吗?”

靠,这不废话吗?古玩店不卖古董难道卖冰淇淋吗?

我随口敷衍道:“卖,你要什么?”说完我不在意地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了愣。

说话的是个高挑的女郎,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一身的登山装,随意扎着的马尾辫,清清爽爽一副干练的样子。

说很漂亮倒也不至于,可那活力四射的样但还真晃眼睛,一看就是一常在外面跑的主。这样的女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忍不住从头打量到脚,品评了起来。

这女人倒是大方,对我侵略性的目光毫不在意,自顾自地迈进店里,妙目四顾地张望了起来。

就在我打量她这当口,她迈着长腿走到旁边装着琉璃盏的玻璃柜前,头也不回地说:“可以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啥?我没听错吧!居然要看咱的镇店之宝,你买得起吗?

要是旁人,我理都不会理,真正的交易都是在暗地里有熟人介绍的,在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要不就是不值钱的小玩意,要不就是概不出售的镇店之宝,所以看也白看,我也就懒得白忙活了。

看在美女的面上就破回例吧,我放下手上的拓本,舒了个懒腰走了过去。

拿出钥匙打开玻璃柜,小心地取出琉璃盏放到柜台上,示意她自己拿。这是有讲究的,咱做古玩这行,过手的都是值大钱的玩意,规矩是货不过手,就是不能手把手地递过去,要不摔地上算谁的?

这女人明显是懂行的,也没伸手,等到我把东西放柜台上后才施施然地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琉璃盏仔细地赏玩了起来。

咦,还真看不出来,她还是个行家里手。看她那架势,观品、透光、辨纹、寻款,完了还翘着小巧的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明显是个老手,常接触古玩的人。

我一看来了兴趣,本来是看在她是个女的份上,陪她玩玩的,就当逗个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行家。古玩行里女人可不多,除了上次大金牙给我介绍的,琉璃场那个古玩店的八婆外,我还真没见过第二个玩古玩的女人。

我凑上前去,笑着问:“怎么样这位小姐?看出什么门道没?”

她扭过头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看出我想掂掂她的分量了,似笑非笑地说:“好东西!应该是隋唐时的,品相完好,做工一流,第一等的琉璃器皿。不过……”

“不过什么?”我随口问道,了不起,说得一点不差,的确是行家。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嘛,来路不正,土气很重,是出土不久的东西,应该不超过一年,该不是张大老板您亲手摸出来的吧?”

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这会看起来怎么那么刺眼呢!

她说到来路不正的时候,我脸色不由得一变,这种事,说轻也轻说重也重,虽然干咱这行的,手上的东西没几件是来路正的,但这属于民不举官不纠的事,要是让她报到局里去,倒也是件麻烦事。

不过后来听到“张大老板”这四个字我倒冷静下来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来灌了一口,淡淡地说:“好眼力,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指教就直说吧!”

她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忽地伸出手来说:“张大元良,认识一下,我叫王欣颍,香港人,叫我hellen就行了,hellen王。”

我没理会她伸得老长的手,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这女人什么来路,怎么好象对我知根知底的样子。

看我这态度,她扑哧一笑,摇着头说:“我是大金牙介绍来,他说你张涛是行内的顶尖高手,有事找你准没错。”

靠,原来是大金牙这小子搞鬼,我说呢这女人怎么好象对我很熟的样子,老金的面子不能不给,我伸出手来跟她握住,笑着说:“hellen是吧,既然是大金牙介绍来的,那就不是外人了,叫我涛子就行了。”

我面上虽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这小娘皮,是大金牙介绍来的怎么不早说,没事玩什么心跳!

握上hellen纤手,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样纤细腻滑,相反的,甚至显得有点粗糙,像指根处,还有虎口处这些地方都布满了薄薄的一层茧子。

看我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是握着不放,hellen倒没急着把手抽出去,只是奇怪地盯着我看。

我被看她看得心里直发毛,靠,丫的不会以为咱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趁握手占她便宜吧!我忙不丁地放开手,笑着问道:“hellen你是玩登山的吧?”

像她手上这种老茧,看着就像是长期攀绳子的留下的。我们倒斗时虽然也常常借着绳子上上下下的,但我指根处的老茧还没她明显呢,再说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倒斗的,女孩子倒斗……想想还真是煞风景。

听我这么一说,hellen惊讶地看着我,用夸张的语气说:“oh,mygod!涛子你是福尔摩斯吗?我是登山协会的在册会员,你是怎么知道的?”

嘿,还真让咱猜中了,我顾作高深地笑笑,没多解释,保持点神秘感总是好的嘛。

“哦,对了,以后别跟我说鸟语,听不懂。咱上学那会教的是俄语,就这,也都还给老师了。”这个不能不交代一下,香港台湾那块的人都有这毛病,动不动就夹两句鸟语在话里,让人听着云遮雾罩的。

说着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我到内间去,大金牙既然介绍她来,那一定是行内事,在外面谈不方便。

推开内间的门,领着hellen走了进去,这时我心中就有了明悟,看来,这半年多的清闲,算是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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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登场了,热烈鼓掌!

第五章 【密林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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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莫一聚后,事情就算敲定了,大家分头准备装备行头,三天后就开拔。

装备什么的,还是那几样,倒也不用再忙活了,就是让胖子再去帮我搞把五四来,上次在斗里要是没这家伙,搞不好就交代在那了。再说了,这次这么多人一起出活,还是留一手比较好,有备无患嘛。

三天后,我们一行七人,上了开往内蒙古的火车。

先是火车,然后是汽车,接着是拖拉机,最后都换上牛车了,这一路上,感觉就像经济倒退了几百年一样,不过七八天的功夫,我们就从文明世界大跨步地后退到了原始社会。

最后一程,我们来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的北部,这下好了,连牛车都没得坐了,只能迈着两条腿,靠燃烧人油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前进了。

常年的落叶,在地上形成了黑黑的一层腐土,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的,跟走在烂泥里一样。再加上头顶被密密麻麻的叶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些须班驳的日光透下,阴森森的让人浑身不自在。这么些年,我多是在陕西一带活动,见惯了干裂的黄土,稀疏的树林,忽然来到这原始森林里,还真是不习惯。

徒步在林子里走了大半天,眼看天色渐黑了,我忍不住向曾老头问道:“曾老,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您老心里有数没有,要是没有的话咱干脆扎个营,等明儿天亮了再走吧!”

曾老头听了停都不停,只是回过头来喘着粗气说:“有数着哩,年前我来过一趟考察过,这么再走个把小时就有个村子,晚上到那过夜去。”

得,既然老头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

这一路上,我们连向导都没请一个,都是这老头领着我们往前走,看他那轻车熟路的样,杀了我也不信他就来过一趟。按他的说法,祖上传下来的笔记里大致说明了墓穴的位置,就在这片附近,让我们跟他走就是了。

路上无聊我想着跟他要那本笔记来瞅瞅,丫的吱吱唔唔地死活不拿出来,就是反复地说跟着他走就对了,没辄了,都到这了也只能跟着他在老林子里晃悠。

这么一趟走下来,hellen跟曾雯雯两女的倒让我刮目相看了。要知道,我们身上可都驮着装备呢,虽说看她们是女的稍微照顾了下,但怎么也还有20来斤,原本我是做好被她们拖后腿的准备了。没想到的是,一整天下来,她们不仅没掉队,连声苦都不喊。

hellen毕竟登山探险的习惯了,还可以理解,倒是曾雯雯的小丫头破出乎我意料,平时看着娇娇弱弱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不让须眉啊!

想到这我不由得多看了曾雯雯两眼,她这会正跟胖子缀在队伍后面,唧唧喳喳地不停地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咯咯的笑声。

一进内蒙古,胖子这小子就活跃起来,毕竟这是他呆了十来年的地儿,开山凿路的什么地方没去过?一路上指指点点地显摆开了,什么红松、水曲柳、落叶松、白桦、山杨……,就没他老林不知道的,还真别说,让我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折腾完那些树,他又开始绘声绘色地形容内蒙古的风景名胜,从乌梁素海、大青沟自然保护区这些自然风景一直扯到昭君墓、成吉思汗陵八白室那些人文景观,一张嘴就没消停过。平时咋就看不出这小子口才这么好,敢情一门心思都放在跟小女孩显摆上了,也不看看自个比人家小丫头大了一轮不止。

按说胖子跟哪个女人对上眼了,我这做兄弟的该是高兴才对,但看胖子跟曾雯雯打得火热,我心里却只有担心。

这一行人不单纯呐!在北京那会我看他们就觉得有问题,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愈加认为他们可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却又说不上来,现在只希望胖子不要陷得太深就好。

曾老头倒没忽悠我们,大致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小村庄出现在我们面前。

许是没公路的原因吧,这地方落后着呢,比我们当年呆的陕北农村看着还寒碜。清一色的小平房,破破烂烂一看就是有年头了,搞不好还是解放前的建筑。多数房前还挂着大叉子、渔网之类的东西,靠山吃山,这村子里的村民估计是靠打猎为生吧。

一想打猎,我肚子里就咕咕叫了起来,直想找个地方弄点野味祭祭咱的五脏庙。还没来得及找个村民打听打听呢,村里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看见我们了,忽然哇的一声大叫,嘴里喊着我听不懂的方言,跟飞似地朝村里跑了进去。

看这情形我们面面相觑直纳闷,难道是林子里走了一天我们就不成人样了?互相看了看,不至于啊!脏是脏点,还是挺齐整的嘛,怎么那小屁孩跟见鬼了似的?

我们还没琢磨出味来呢,那小孩就领着一个大辫子村姑朝我们走了过来。

一谈之下才知道,原来他是这大辫子姑娘的弟弟,刚看我们是外乡人,知道生意上门了,找他姐姐迎客来了。她们家里做的就是外地人的生意,这地方穷乡僻壤罕有人来,怪不得那小孩看我们兴奋得大呼小叫的。

既然到了地头也不忙了,这时候弄点野味吃吃,再洗个热水澡比什么都重要。一边跟着她们姐弟俩往家里走去,我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姑娘说着话。

咱们摸金校尉跟中医有个共通的地方,也讲个望、闻、问、切,多跟当地人聊聊能知道不少事,也省得瞎晃悠的功夫。

“大妹子,你们村里有几家旅馆?”我笑着朝大辫子姑娘问道。

“哪有啥子旅馆嘛,俺们村才几十户人家,就一家招待所。”大辫子姑娘回答道,声音里有掩不住的自豪。

“这里这么偏僻,平时有人来不?”

“没啥人,每年就几个来收皮货的住住。”

聊没几句,我们就到地方了。

这村里唯一一家的招待所看着也不怎么样,就是两层高的一间大屋子,一样破破烂烂的连个电都没通。

好在我们也不是来旅游的,就不奢求那些了,有个地方歇脚,洗个热水澡,再吃顿饱饭就足够了。

第二章 【半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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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hellen带进了内间。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圆桌,四壁的书,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我径直走到圆桌旁坐下,从桌子下面摸出包中华,掏出一支点上。这间房间平时除了用来交易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外,就是我跟胖子闲着无聊抽烟打屁的所在了。

桌子底下其他东西没有,烟倒是一大堆,不是中华就是万宝路,胖子这小子喜欢万宝路劲大,而我只抽中华,得,都备着吧,各抽各的。

趁我点烟这会,hellen没有坐下,反而在房子里四处逛了起来。我这房间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就几大柜子破书嘛,都是些野史掌故之类的东西。古玩这玩意之所以值钱,无关材质,讲究的是背后的典故。每一件古玩背后都有个故事,做买卖的时候,拎出几本书,就着资料这么一侃,价儿立马窜上去一截。

hellen明显不清楚这里面的玄虚,兴致勃勃地东一本西一本地抽出来翻翻,看得津津有味的。得,既然你不急那我也乐得清闲,也不催她,就这么抽着烟,上下打量起旁若无人的hellen。

hellen把书当成风景,而我把她当做风景,各看各的吧!看着看着,我心中慢慢升腾起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仿佛某个柔弱的地方给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沉静下来,不再风风火火的hellen,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了起来,那种锋芒毕露,让人不能直视的光芒消失无余,代之的是一种姽婳的感觉。嗯,就是姽婳,这词现在都不怎么用了,是娴静美好的意思,此时的hellen正如宋玉在《神女赋》中形容的那样:“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

造物还真是神奇啊,两种如此极端的气质,竟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我啧啧赞叹,兴致昂然地盯着她的侧面欣赏,目不转睛。

许是我的注视太过明显了吧,hellen若有所觉地一转头,登时四目相对。

“这个……”我尴尬地嘎巴了下嘴巴,没说出话来,就像偷东西给失主当场给逮了个正着一样。

经过最初的错愕后,hellen渐渐也不自然了起来,一抹红晕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她的脸颊。她显然也察觉出不对头了,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转过身借把书放回架上躲开我的目光,掩饰情绪去了。

嘿嘿,这么个风风火火的女人也会做这小儿女的形状,太有意思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不一会儿她的情绪就平复如常,施施然地走过来坐下,盯着我的眼睛说道。

靠,不会想说我是色狼吧?不就多看了两眼嘛,不至于吧?祖师爷做证,咱真不是那号人。

我心中一阵忐忑,正想说点什么把话题扯开,要是让她把话说明了,那我的老脸往哪搁去。

我还没找着由头把话题扯开呢,hellen又说话了:“之前一直以为像涛子你这样历险无数的倒斗行家,应该是彪悍凶狠,骂骂咧咧满口粗话的样子,没想到……”

说到这hellen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看我,接着说:“没想到你居然斯斯文文的,又满屋子的书,像学者像老师,就是不像个倒斗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哭笑不得,“彪悍凶狠,骂骂咧咧满口粗话”,这不是杀猪的就是牢里刚放出来的,咱倒斗的讲究的是手艺,这小娘皮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借机寒碜我呢,看她那表情,估计是后者居多。

看我没说话hellen也不以为意,伸手才桌子底下摸出几包烟来,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呦,不是中华就是万宝路,档次不低嘛,看来倒斗真的是很赚啊!”

“我说hellen,你今天不是专门来揭我底的吧,有事说事。”还是说正题吧,不然再往下说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毁我呢!

一提到正事,hellen顿时脸色一正,沉声道:“涛子,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个半月型的铜器递了过来,不用拆开外面的塑料薄膜细看,这东西我太熟了,不就是我从那个西夏墓里摸出来的半面铜镜嘛。

刚回北京那阵,我还专门抽空研究了好久,可惜这没头没脑的,实在是没处下手啊,最终只好让大金牙找人脱手了事。

“这是我摸出来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没再多看,随手就递了回去。

“从十年前起,你们从斗里拖出来的明器,只要是有关西夏的,全部都是销给家父的,他老人家是研究西夏史的专家。”说完她还随口报出了几件古玩的名字,果然都是我亲手摸出来的,这样的长期主顾,怪不得大金牙特别照顾,直接就让hellen搭我的线。

不过,她家老头子研究的是西夏史还是东春史干我鸟事,女人就是女人,讲半天还没提到正事上来。

估计是看出我有点不耐烦了,hellen就没再提父亲的事,一扬手中的半面铜镜,说道:“听大金牙提过,涛子你对这铜镜也研究过一阵,有什么心得吗?”

有事不直说,还考教起我来了,女人就是麻烦。不过我也就是腹诽一下,不知怎么搞的,这女人看着就是顺眼,要是其他人,早让咱拿板凳砸出去了。

我回忆了一下,肯定地说:“这应该是唐代的东西,年代应该不早于中唐,镜面上的字是后铸上去的,优美繁复的方块字,应该是西夏字。按我的经验,这些字的意义应该不在字面上,所以就没去找个西夏学家问问。背后阴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图不像图,路不像路的,搞不清楚是什么玩意。”

“大致就这些了,hellen你既然拿着这个找上门来,应该是有点头绪了吧,不要藏着掖着了,痛快点说出来吧!”这半面铜镜上有什么秘密我也挺感兴趣的,要不当初也不会花那功夫研究了。

听了我的分析,hellen赞赏地点了点头,说:“涛子你真不愧是行家,家父这个也研究了多年,得出的结论跟你也差不多。”

那是,也不看看咱是什么人!我得意了没一会儿,猛地回过味来,这玩意我摸出来也就半年,她家老头子怎么会研究了多年?难道……

我心中顿时一喜,紧张地看向hellen。

这小妞就是善解人意,我还没开口呢她就主动地把手伸进包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连着刚刚那半面铜镜一起放到了桌上。

忙不丁取过,果然是另半面镜子,手忙脚乱地撕开上面包着的薄膜,小心对准了把两个半面铜镜一合。

“咔”的一声响,一面完整的铜镜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第六章 【洞鱼,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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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辫子姑娘倒是个机灵人,出去迎我们前就在炉子里烧上了开水,我们一进门,就有现成的热水澡可洗。

舒舒服服地洗去了臭汗与尘垢,我们一身干爽地来到一楼大厅时,晚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榛鸡、獐子、狍子、穿山甲……,清一色的野味,摆得满桌子都是。山里就这点好,日子过得虽然苦点,但不时有些野味可以打打牙签。偌大的大兴安岭,天下飞的,地上爬的,洞里钻的,什么没有。“打黄羊瓢舀鱼,野鸭飞到锅里去”,说的就是这。

我们正你争我夺地消灭满桌野味的时候,忽然一阵浓香飘来,七个鼻子不由得都是一阵阵抽动,那个香啊!

寻着香味望过去,原来是店主姐弟两人也开饭了。忙完了我们这边,她们搭了个小桌子也开始吃饭了,比起这边满桌子的菜来,她们自己吃的就寒酸得多了,就一样菜,用大锅子装着,正一阵阵地往我们这飘香呢。

这味怎么这么诱人呢,闻着像鱼,可没这么香的鱼啊。我闻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大妹子,你这煮的是什么?”

大辫子姑娘闻言愣了愣,说:“没啥,就是条鱼。”

还真是鱼,靠,什么鱼能香成这样?跟这味一比,我们这满桌的野外就是渣。

看我们七个人十四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锅鱼,那姑娘不好意思了,放下筷子跟我们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种鱼是这里的特产,没名,村里人都叫它洞鱼。说是在离村子十几里地的地方,在山脚下有个鱼洞,每逢雨水充足的年景,在七八月的时候洞里都会涌出大群的鱼来。村子里的人在这时候都会捎上鱼网去网鱼,一网子下去就是一大堆,吃都吃不完。

大辫子姑娘比较客气,她那混小子弟弟就不地道了,我们这边说着,他那边大块鱼肉狼吞虎咽地吃着,浓烈的香气直往我们鼻子里钻。

实在忍不住了,我咽了口口水,说:“大妹子,你也别掖着藏着了,快给我们也上一锅。”

听我这么一说,他们六个也一个劲地点头,看来也馋得不轻。

那姑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看着我说:“您是不知道,这鱼你们是吃不得的。就是俺们村里人,第一次吃也是要长疹子的。”

“你们看,俺弟弟就是第一次吃。”说着她拖过正大快朵颐的光屁股男孩,拽到面前让我们看他的小屁股。

凑上前一看,只见他的屁股上长着块手掌大小的红褐色斑疹,上面还有不少凝血的爪痕。

我看了有点乐,长哪儿不好偏长屁股蛋上。我伸手在他屁股上一拍,问道:“娃子,会痒痒不?”

“痒!”小屁孩红着脸,闷色闷气地说。完了猛地一挣扎,脱出他姐姐的魔掌,掩着屁股跑了回去。

嘿,这小子还知道害羞。

我笑着转头朝他姐姐问道:“这要多久才会好?”

问这话的表明我已经打算豁出去,不是说拼死吃河豚吗?我看这味比河豚只好不差,咱也拼他一回,不就是长斑嘛,只要别长脸上我就认了。

“要一个多星期才会好嘞,这鱼要雨水多的年景才能吃,要是雨水不够,出来的鱼又瘦又小,也不香,只能拿来喂狗。这几年只有今年雨水足点,所以俺弟弟也是第一次吃,看把娃痒的。”大姑娘一脸心疼地看着弟弟说。

得,不就一个多星期嘛,咱忍了,上,坚决上。

那姑娘看我们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跑到厨房忙活去了。

没一会儿,一大沙锅的鱼就摆到了我们桌上。放到了面前,才真正感受到这鱼香到了什么程度,扑鼻这么一闻,顿时口舌生津。吃上一口,满鼻满口都是浓烈鲜香,刚还你争我抢的野味顿时连看都没人再看上一眼。

开始大家还有点犹豫,但临到头来被这味一熏,什么都管不了,连两个女孩子都不顾矜持地大口吞咽了起来。

这一顿吃得爽啊!都赶上我跟胖子当年在陕北饿了几天吃的那顿小米饭了。这几年不缺钱花,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时还上西餐厅打打牙签,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却再也找不到那时候的感觉了。

这下好了,总算是又重温了一回。

酒足饭饱后,我跟曾老头抽着烟,在大厅里聊开了。

我问他那墓到底在哪,这几天走的都是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是个头,都这地步了,你倒是透个底啊。曾老头说肯定就在这附近,准确的地儿他也不知道,但一定离不远。

于是我们说好明天一早就到四处去晃悠晃悠,踩踩盘子。

“旺~~~旺旺~~~~~”正说着呢,忽然一阵凄厉狗叫传来,扭头一看,只见一直趴在门口吐舌头的那条土狗夹着尾巴跑出老远,回过头来正对着小三一阵狂吠。

看我们都朝着他看,小三讪讪地收回高抬着的脚,不好意思地朝我们笑笑。

“小三儿,这狗怎么惹到你了?”我笑着问他。

小三嘿嘿一笑,说:“小的看这死狗在那挠痒痒心里就不舒服,恨不得一脚踹死它。”

我正想问人家挠痒痒碍着你了,却见他倚着门框,正一上一下地来回蹭着,舒服得直呻吟。

靠,我算明白过来了,敢情丫的是看那狗爪子挠得到背上,他那人爪子挠不到,眼红来着。

那疹子这么快就发作了,这才几支烟的功夫,没这么快法吧。

扭头一看,正看到曾老头那张老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一支胳膊掖在背后,不知道在挠哪里。别说曾老头,连黑金刚万年不变的棺材脸都有点扭曲,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靠在柱子上有样学样地蹭了起来。

还是hellen好点,至少人家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虽然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来扭去,但至少没到处找地蹭痒痒不是。

奇怪了,他们都发作了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胡乱扭了扭身子,还是没感觉,我疑惑地看了胖子一眼,只见他也正向我看了我来,看他那平静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没事,要不就胖子那性子,早上窜下跳地找我帮他挠痒痒了。

难道我们俩对这“鱼斑”免疫?想到这我有点乐了,值,真值,这顿美味算白吃了。真他妈高兴,占大便宜了。这时候我心里那个舒坦哪,就像出去嫖,酣畅淋漓地完了事,回过身正想付钱呢,却发现上的是自家媳妇,免费。

呸~~呸,看我打的这叫什么比方,昏了头我这是。

“给,药膏,俺姐给的。”我一旁正幸灾乐祸地乐着呢,光屁股小孩走了过来,递了个罐子给我。

我接过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些半透明的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闻着有点腥味,又有点药草的清凉味,可能是村里为这病特制的吧!

我摸着他的脑袋问:“你姐姐呢?”

“网鱼,还有那个大姐姐。”说完他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大姐姐?我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曾雯雯不见了,刚才顾着乐居然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走的。

“雯雯看鱼洞去了,小孩子别理她,快把药膏拿来,可痒死我了。”曾老头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药膏,带着保镖伙计风一样地冲上楼去,腿脚那个利索啊,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十来分钟的功夫吧,三人施施然地从楼上下来,不用问,光看曾老头脸上那副跟吸了鸦片烟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这药膏管用。

随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罐子,打开一看,大半罐子都空了。靠,丫的是拿这药膏洗澡还是怎么地,用这么多。

不过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我没在意,掂量着罐子琢磨着我跟胖子为什么不会得这病。没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这么不自在呢?

扭头一看,只见helllen涨红着脸,额上还挂满了汗珠,正眼巴巴地盯着我手上的罐子看呢。

我一拍额头,怎么忘了这还有一病号呢,连忙把罐子递过去,关心地说:“helllen别忍着了,快去抹抹,就样子这东西管用。”

helllen摇了摇头不接药膏,声音都有点颤抖地说:“够~~够不着。”

“没事,我帮你。”我拍着胸脯说,刚说完就回过味来了,人家指不定是什么地方痒痒呢,你丫的这么说不是找扇嘛。

妈的,那两女人没事去网什么鱼,看把我家helllen难受的。我心里一边埋怨着,一边琢磨开了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痒痒。

看我眼睛骨碌碌直转,尽在她胸口和下半身瞄了,helllen的脸上更红了。我有点讪然,小心翼翼地说:“要不,等等她们?”

出乎我意料地是,helllen摇了摇头,说:“等~等不了,你帮我吧!”

说完一溜烟地窜回了二楼她自己的房间,留下我一个人愣愣地举着药膏,傻乎乎地站在大厅上。

靠,还等什么,千载难逢哪!我回过神来,连忙脚步沾地地跟着上了楼。

我一边跑着一边在心中狂吼:

“洞鱼,我爱你!”

第三章 【地仙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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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我研究这玩意的时候,多希望能找到另半面好一窥全豹,托王大美女的福,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细细数了数,镜面上一共铸了32个铜字,呈不规则排列。背面阴刻的图案依旧杂乱无章,让人看了摸不着头脑,说是墓道吧,不够规整,说是路线图吧,没有这种路,乱遭遭地互相贯通,说是迷宫还有人信。

琢磨了半天没有头绪,一抬头,hellen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我,目不转睛的,看得我直发毛。

“hellen,你既然能拿着这玩意找上门来,想是有点头绪了吧,说出来听听,我是拿它没辄了!”真是猪脑袋,怎么才想到这,人家是有备而来,肯定是早摸着门道了,没事费那脑子干嘛都不知道。

hellen嫣然一笑,说:“这上面铸的是西夏文,这种文字已经死亡了,全国能破解其意的不超过十个人,家父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这丫头对她老子崇拜得不轻啊,有事没事都要夸两句,奈何现在咱人在屋檐下,眼巴巴的等人解惑呢,只好按耐着性子听下去了。

“我父亲说这上面的这32个西夏文根本是没有含义的,据他老人家估计,这应该是作为一种钥匙之类的东西应用。至于背后的花纹嘛,那是一副特殊地形的线路图,具体是什么就要到了地方才知道了。”

我听完点了点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32个西夏字没意义我也知道,不然早找个学者讨教讨教的,但这后面的花纹,你怎么知道是线路图的?”

“咦,你早知道了?你居然懂西夏文?”hellen惊讶不已地问。

靠,老子虽然对古代文化也算是有点研究,但也不至于吃饱了撑着去研究什么西夏文,只有你家老头子有那闲功夫。当然,这句话我是不敢当着hellen的面说的,要不她撕了我都有可能。

“我哪懂什么西夏文,不过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仔细看看,这上面其实就八个字,每个字出现了四遍,西夏文其实也是出自汉文一脉,哪里可能出现这种写法。”我随口解释了一下,这些文化人,就知道钻死胡同,下苦功夫研究那些有的没的,这不很明显的事嘛!

关键不在这,问题是,hellen她怎么这么肯定后面的花纹就是副线路图,肯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里面应该就有她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了。

hellen听了我的解释,释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的确是不正常,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顿了顿,她接着问道:“涛子,你听说过杨知春吗?”

杨知春?问这个干嘛?我凝神想了想,不太确定地答:“是不是盗玉女的那个杨知春?”

hellen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接着有问道:“那你应该记得他是怎么找着那个大斗的吧!”

靠,这都哪跟哪啊?这小妞的思想也忒俱跳跃性了,咱跟不上啊!

杨知春是谁?丫的也是一盗墓的,他的故事被唐人郑还古记载在《博异志》里面了。说是他跟九个同伴去倒了个斗,那是个富斗,里面还有个玉制的美女。玉女左手无名指上有个戒指,脱不下,那些盗墓贼愣是把人家手指连戒指一起给剁了下来,结果玉人居然流血了。

剁就剁了吧,偏杨知春看了发善心了,说什么“大不仁,有物不能赎,卒断其指,痛哉。”真人大小的玉女,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可那些个蠢贼就没点眼力劲,居然硬生生剁下了一手指头,真是他妈的败家。

当时我看到这段时,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恨不得早生个千来年,咱先去倒那个斗去,免得让那些没品的家伙坏了宝物,就因为这,我记住了这故事,才没让hellen给问住了。

杨知春他们那伙人,说起来也就是些干粗活的,没什么技术性,那个大斗也不是他们找着的,是有人指点的。记得《博异志》里面是这么记载的:

开元中,忽相传有僵人在地一千年,因墓崩,僵人复生,不食五谷,饮水吸风而已。时人呼为地仙者,或有呼为妄者,或多知地下金玉积聚焉,好行吴、楚、齐、鲁间。有二贼,乘僵人言,乃结凶徒十辈,于濠、寿开发墓。

说白了,就是说有个僵尸复生了,被人称作地仙,能知道地下哪里有大冢,于是就有人聚了十个盗墓贼按他说的去倒斗,还真的让他们挖出宝物来了。这十人里头,就有杨知春。

玄乎乎的,跟神话传说似的,按我看,那啥地仙估计也是个倒斗的,出活的时候把墓弄塌了,结果让人给逮着了,急中生智就说自个是僵尸复活。许是手艺好吧,一看就知道哪有古墓,时人不知,误传为地仙吧!

提这个干嘛,我都让这小娘皮给绕晕了,说这么多,跟铜镜有什么联系吗?

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知道这个传说,让她赶紧往下说。

“那个地仙,是真实存在的,还有很多故事,只是史上未载而已。他跟当时党项族首领拓拔郢风交好,曾献上倒斗所得的巨金助党项族崛起,并出面联络大唐官员准许党项族依附,可说是党项一族的大恩人。他死后,党项一族为报其恩情于今内蒙古一带为其立下巨冢,以其生前所留及党项全族余财为其陪葬。这面古镜就是开启墓中某一个关键所在的钥匙,至于背后的线路图应该是去该墓必经之路某地的地图。这个地仙死后百余年来,党项一族对其依然祭祀不断,这面铜镜就是为了方便前去祭祀所留,一直保存在党项族中。”

这次hellen没卖关子,痛痛快快地把来龙去脉这么一说,当场把我侃晕了。我琢磨了半晌,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丫头找上门来,是想让我帮她去把这个“地仙”的斗给倒了。

按她的说法,这“地仙”果然就是一倒斗的,盗这种老元良的墓,那也算是黑吃黑了不是,嘿嘿,我喜欢!

虽然我已经意动了,但谨慎点还是必要的,我思考了下,问道:“既然史料未载,那hellen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么问已经有点不信任她的意思了,毕竟咱干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这小妞既然这么爽快的把资料告诉我,明显是有意要去倒这个斗了,只是缺经验找我合伙而已。这可不能不小心,斗里凶险无比,身边的人要是不能信任,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hellen对我的怀疑倒没什么介意的意思,坦然地解释道:“这些资料是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提供的,他家里祖上是党项一族的贵族,因此很是知道些秘辛,这个斗的大致位置也是他告诉我的。”

嗯,还算说得过去,最后一个问题,只要她能回答得让我满意,就信她一回带她一起出趟活,这半年闲得,都快给我闲出毛病来了,动动也好。

“你一个富家小姐,怎么会起倒斗的念头,你父亲既然能包下哥们这么多古董,家里应该不会缺钱花吧!”问话的时候我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只要她的话里面有一点不实,绝逃不过我这双眼。这些年来咱也算识人无数了,要是连这也看不出来,那也活该我被骗。

hellen自然地回望我,声音低沉地说:“我父亲一辈子研究西夏文化,做梦都想知道党项一族兴起的秘密,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他老人家又怎么会不动心呢?只是家父年老,身体不行了,只好由我这个做女儿的帮父亲圆梦了。”

目光清澈,眼神坚定而不游移,可信。

我心中下结论,就不再迟疑了,点头说道:“那好,我张涛就接下这个活了,摸出东西来五五分帐,具体的资料你整理下提供给我,我好琢磨琢磨怎么下手,需要什么工具!”

一听我答应下来,hellen立刻喜笑颜开,高兴地说:“那好,我明天就把资料给涛子你送来,你准备准备,跟你那个搭档叫王凯旋的商量一下,我也去叫上人我们尽快出发。”

我点了点头,表示就这么办了。胖子这小子好几天没见人影了,还真怪想他的。上一阵胖子他家老头子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到处张罗着给胖子相亲,估计是想抱孙子想疯了。

那段时间,胖子天天跑去相亲,早上是某连长的女儿,下午是某师长的孙女,晚上是某警卫员的妹妹,那叫一个忙,跟明星赶场似的。一个星期下来胖子就受不了,亲没相成倒整整掉了十斤的肥膘,把丫吓的,一听相亲两字脸都绿了,跟逃荒似地到处躲。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连我这都不太敢来,到处找地刷夜,生怕给老头子逮着了。

现在找他出活包准他屁颠颠地跑来,及时雨啊!

等等,不对头。我扭头朝hellen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也去叫人?还有人?”

“是啊!就是刚我说的我父亲那个老朋友,还有他的几个手下。”hellen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着,理直气壮地说,“他提供了这么多资料,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咱带上他,应该的嘛我就答应了。”

啥?完了完了,中套了,答应太早了。带上个女人就够麻烦了,还得捎上个老头子,丫的还拖家带口,这让不让人活了。刚说的话,立马反悔咽回去?这事咱干不出来,只能打落牙齿合血吞了。

我现在撞墙的心都有了,让你丫的嘴快,让你丫的一看到女的就晕头,这下吃亏了吧,让大粽子吃了也活该。

我这边尽犯愁了,连hellen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偌大的房间了,就剩下一愁眉苦脸的老男人在那唉声叹气。

第七章 【尸斑鬼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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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helllen的房间,正见到她背对着我坐在床上,肩膀不停地颤动着,看来痒得够戗啊!

我有点不好意思,一边琢磨着怎么开口,一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两个死丫头,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回来,祖师爷爷,你睁开眼保佑下俺吧。

“在~在背上。”helllen头也不回地说完,然后飞快地把衣服一扒,紧紧地抱在胸前,露出了光洁如玉的后背。

helllen这么把衣服一脱,我的眼珠子立马不会转了,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同时在心中不停地赞美上帝:饿地神啊,你怎么能把一根肋骨变得如此美好!我崇拜你。

如玉般洁白细腻,更有玉石无法企及的温香,真是……真是无法形容了。可惜那块该死的斑疹,破坏了这份美感,它拳头般大下,不上不下地烙在helllen的背上。

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也不用太大,像那光屁股男孩身上的那么大就行,要不再高一点也成,那样有带子挡着就抹不到药膏了,那岂不是可以……

打住,打住,涛子你丫的什么时候变这么逊了,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雏儿,至于嘛你。我正在拼命地给自己鼓着劲,helllen颤抖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快~~快点,痒!”

“好,好,马上。”我飞快地在罐子里抠了一指,朝helllen背上抹了过去。

咦,不对,我的手指顿在了helllen背后一厘米处,整个人愣住了。细细一看,冷汗都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他娘的是块尸斑啊!

刚刚在小男孩身上看到时,一来嘛没注意,二来嘛都被抓烂了看不清楚,现在helllen身上这块我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一块尸斑。咱干的是挖坟掘冢的活,除了干法医的,还有什么人比咱更熟悉这玩意,绝不至于认错喽。

活人身上怎么会长尸斑呢?吃鱼能吃出尸斑来,这里面有鬼!

顾不得细细体味手指上的细腻润滑了,草草地抹完药膏,我拉着helllen回到了大厅。

我们回到厅里的时候,大辫子跟曾雯雯也回来了,小丫头正唧唧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伙看我俩急冲冲的样子都是一愣,我没多说什么,只是一把拽过曾老头的伙计小三儿,死死地把他按在一张空桌子上。

没理会底下大呼小叫的小三,我一把掀起他的衣裳露出长着红斑的后背来,指着斑疹说道:“大家来看看,这像什么?”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立马围了上来,对着小三儿的背后指指点点起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众人的脸色,外行内行立见分晓。

大家还疑惑不解的时候,有两个人的脸色刷地变白了,一个是胖子,一个……居然是曾雯雯,真没想到,他们四个人里面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行家。

“涛子,这……这是尸斑呐!”饶是胖子的神经一向粗大,这时也有点哆嗦了起来。

是啊,吃鱼都能吃出尸斑来,这叫什么事。

“尸斑”两字一出,众人脸色先是一变,随即露出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看了有点纳闷,问:“怎么?你们早知道了?”

“不是,只是有心理准备而已。”说话的是曾雯雯,话音一落,她向我详细描述了她所见到鱼洞。

按她的说法,那个鱼洞是一个直径两米开外的圆洞,跟圆规画出来的一样,齐齐整整的,内缘上还可见夯实的痕迹。

靠,这是鱼洞吗?分明是一个盗洞。

古圆近方,那洞既然是圆的,看来是有年头了,难不成?

我扭头朝大辫子姑娘问道:“大妹子,那洞你有进去过不?里面什么样的?”

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知道。

我有点急了,接着问:“难道这么多年就没有人进去过?”

“那个是鬼洞哩,谁敢进去啊!听老一辈人说,这里面住着好多妖怪,每年雨水足的时候,洞里就住不下了,妖怪们就把大鱼往外赶腾出地方来,要不怎么只有那样的年景才出大鱼呢!”

看我们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着急地说:“这可是真事,你们千万别想进去,听说以前有不信邪的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里面真有妖怪啊,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可怕的声音,老人家说那是鬼打架,不信你们晚上听听,真真的。”

听到这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精神也振奋了起来。每天晚上都可以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这证明什么?证明里面是空的。

想到这,大辫子姑娘往下说的什么神神怪怪的故事我就都没往心里去了,满脑子都是“开山为陵”四个字。

唐时国力强盛,连陵墓都修的气势惊人,特别是皇亲贵族的墓,多是开山为陵,也就是把整座山掏空来作为自己的陵寝。唐后历代皇朝,文治武功虽各有颠峰,但这样的豪迈气象却再也没有了。

看来,我们这次的目标,那座唐墓可能就是那儿了。有开山为陵的气魄跟实力,想来陪葬品也不会寒酸吧!

想到这我望了曾老头一眼,却见到他也扭过头正向我看来,两只小眼睛扑闪扑闪地发着光,看来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没心情再跟那姑娘扯了,我们一行人回到楼上,就在我的房间里商量开来了。我说出了我的判断,并跟曾老头提供的据说是传自他祖上的资料印证了下,最终一致认定,那座小山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至于那个鱼洞嘛,估计就是建陵时为了运送材料进出人员而开的,正是现成的盗洞。

天渐渐晚了,我们却毫无睡意,完全沉浸在寻着正主儿的兴奋当中。又商量了会明天要携带的装备,并说好明早就让村里人帮我们赶制一个筏子,明天下午就进洞。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树,一个早上搞定个木筏那是小意思。

我们七个人,有四个人身上都抹了那药膏,弄得我满屋子都是药膏的怪味。闻到这味我倒想起来了,颇有深意的朝曾雯雯问道:“雯雯,你身上长疹子没有?”

听我这么一问,小姑娘脸色变了变,但立马就又恢复了正常,要不是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怕还看不到这精彩的表情。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旁胖子插嘴了:“涛子你这不是废话嘛,要是长了那玩意能安稳到现在?你看他们一个个的,上窜下跳的有哪个消停的?”

说着他一抱胳膊,得意洋洋地说:“我看哪雯雯跟咱们哥俩一样,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天赋异秉。”

天赋异秉?呵呵,胖子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天赋异秉呢,一发现是尸斑,再加上那洞的情形,我心中就有数了。这些鱼怕是沾上了什么东西,身上带着浓重的尸气,活人吃了有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那些村民吃多了这种鱼,体内多少会积累下一些尸气,再吃就不会有反应了。

我跟胖子俩人倒的斗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尸体这东西接触得多了,身上也沾多了尸气,跟那些村民比起来,我们体内积的尸气怕是只多不少,吃了那鱼没反应倒也不奇怪。

可这小丫头吃了居然也没事那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哼,十七、八岁的年纪,我都还没开始倒斗呢,丫的就满身的尸气,了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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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完成,睡觉去喽~~~

第四章 【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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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夏天,是越来有越热了,听说是啥温室效应,咱不懂这个,但这热,却是深有体会的了。

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内,挤着三条大汉,闷得跟烤炉似的。我还好些,胖子跟大金牙这一大一小两胖子可经不住热,没一会儿功夫,两张胖脸上都是油乎乎、湿淋淋的。

昨天跟hellen谈完后,我就约了胖子跟大金牙来商量一下,一是做做准备工作,二是我心里实在没底,拖家带口的,这叫什么事。

“涛子,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带那么多人下斗,你照顾得过来嘛,再说了,要是临了头再起个歹心什么的,那就麻烦大了。”大金牙一边晃荡着胖手扇风,一边数落着我。

“哥们还不是给你面子,怎么说也是你老金介绍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嘛!”我无力地辩解道,总不能说是跟那女人看对眼了,再加上一不小心给她绕晕了我才出此昏招。这要是直说了,我的老脸往哪搁去。

“切,你就瞎掰吧,你丫的什么时候给过我面子,我看是给美女晃昏头了吧!”大金牙嗤之以鼻,一针见血地说。

“我看也是。”胖子也靠过凑热闹,“老金你是不知道,咱涛子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在山窝窝里给憋的,母猪都赛貂禅了,哪经得住这。”

靠,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咋就不知道给哥们留点脸面呢,我看这么下去不是事,胖子那张贱嘴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来,连忙扯开话题:“两位爷,哥们找你们来是商量正事,别净扯那些有的没的。”

“涛子,不是哥们说你,这事我看悬,hellen那小妞也就算了,我跟她老子见过几次,知根知底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另外那几个人,完全没打过交道,谁知道是哪号人。按我看,还是推了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大金牙正色地说,很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

哎,谁不知道呢,但已经答应下来了,一转眼就不认帐了,这事咱做不出来。再说了,按资料看,那还真是个大斗,我挺感兴趣的,当然了,hellen这小妞我也挺感兴趣的,不能错过机会了。

我摆摆手,示意大金牙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老金,装备的事就你搞定了,动作快点。还有,胖子,你丫的走得开不,还是接着留北京相亲去,你要是舍不得那些丫头就直说,哥们一个人也搞得定。”

“靠,你丫的说什么混帐话呢,哪能顾着拍婆子让你一个人出活的,哥们是那号人吗?”胖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吼道。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早知道胖子这小子不是见色忘友的人,再说了,没看他给撵的跟兔子似地到处藏吗?

一想到他到处猫着,死活不去相亲的样我就觉得好笑,奇了怪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怕起女人来了。

我打趣地问道:“胖子,这半个多月就下来,你也见了几十号人了吧,怎么着,就没一个中意的?”

本以为胖子会跳起来,嚷嚷些咱老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看不上那些黄毛丫头之类的,没想到的是,听我这么一问,胖子竟低着头不说话,垂头丧气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怎么?”我不由正色地问,有点担心,这小子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没啥,老头子眼神好着呢,他挑的能有错?那些女人都挺好。”胖子声音低沉地说道,这小子一向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我没敢催他,静静地等他往下说。停了一会儿,胖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都是好姑娘啊,又是医生又是文艺团的,最差的也是当老师的,咱配不上人家。”

看胖子那蔫样,我心里就堵得慌,大声说:“胖子,是不是丫的那个活腻味了给你气受了,说出来,哥们找他去。”

“没有的事。”胖子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我,“涛子,那都是些文化人呐,咱也就是一倒斗的,配不上人家。硬凑在一起也过不到一块儿去。”

我听了心里猛地一沉,那股气立马就泻了,是啊,咱也就是一倒斗的,别看不缺钱话,但按古时候的说法,就是操的是贱役,也怪不得胖子心里有疙瘩。

大金牙估计是看着气氛有点沉闷,笑着打岔道:“胖子,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说,哥们给你留意留意。”

胖子顿时精神一振,想都不想地说:“我喜欢那种身体壮实的,娇娇弱弱的没劲,能跟我深山老林子里满世界跑的。”

我跟大金牙听了面面相觑,说不话来了,敢情丫的好这口啊,怪不得跟他老头子介绍的那些处不来,要知道那都是些高干子弟,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有份体面工作的,哪能像胖子说的那样。

“胖子,你说的是女人不?我听着怎么像是母猴子啊?”看胖子恢复常态我也就放心了,忍不住打趣起他来。

“靠,涛子你丫的就是满嘴喷粪,老子倒要看看以后你找个啥样的?”

啥样的?我嘴上跟他们嘻闹着,心中却不时闪过hellen的倩影,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

次日,我们在老莫宴请hellen和其他要一起出活的人。先打个照面,心里也好有个数。要说谈事嘛,还是在东四火锅店之类的地方自在,但那种地方,毕竟不够档次,咱不能在港澳台胎面前丢份不是,于是就选在老莫了。

他们还蛮准时的,我们刚到一会儿,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到了。除了hellen外来的还有四个人,就是我们这次的伙伴了。

三个男的,还带个小丫头,说是那正主儿的女儿,这都叫什么事儿。

寒暄过后,我仔细打量起他们来。正主儿是个60来岁的小老头,瘦了吧唧的还蓄着把山羊胡子,时不时的就捋下胡子做仙风道古状。一看他我就想起最近整天在潘家园附近晃荡的瞎道士,一个德行的。那老丫的靠给人算命糊口,张口玉皇大帝闭口王母娘娘的,都给我恶心出毛病来了,现在一看这打扮的就觉得不是好鸟。

这老头姓曾,全名曾舜之,乍一听我还觉得这名字不赖挺文气的,仔细一琢磨就觉得不对劲了。曾舜之,那不是曾孙子吗?靠,真是叫啥名的都有,我肚子里笑得肠子直打结,还得绷着脸寒暄说好名字,那叫一个辛苦。

这老小子跟大金牙是同行,也是倒腾古玩的,未语先笑,满嘴的跑火车,隔上三两句就摸下我们的底,典型的老狐狸。

另两个人男人,一个叫三儿,是曾老头的伙计,小眼睛没事就骨碌碌乱转,一副很机灵的样。这样的人早几年满大街都是,我就认识不少,多数是做佛爷的,一看长这副模样的,我下意识地就捂紧钱包,无它,条件反射而已。

另一个长得跟黑铁塔似的,从头到尾都站曾老头后面,高高壮壮沉默寡言的,一看就是一保镖。人家没介绍我也不好意思硬掏他的底,笑笑就算了,心里却暗暗留了意,这号人显然不是吃素的,得留点心。

四个人里面,倒是那个小女孩看着顺眼,十七、八岁的年纪吧,圆圆的脸蛋,整天笑嘻嘻的,很可爱的女孩子。她叫雯雯,是曾老头的女儿,真不知道就他那贼眉鼠眼的样怎么生出这么标致的女儿来,我不无恶意的想,他的帽子是不是绿油油的。

小丫头确实讨人喜欢,没一会儿就“hellen姐、涛哥、胖哥、金哥”地叫开了,好在有她缓缓气氛,要不整顿饭都刺探来刺探去,那就真没法吃了。

双方的底细都了解得差不多了,酒足饭饱也就该谈下正事了。

我拿起纸斤抹了抹嘴,正色地说:“hellen、曾老,我涛子是个粗人,说话直了点没那么多弯弯绕,别见怪。咱先小人后君子,这斗里的明器看看怎么分吧?昨天我跟hellen商量过了,我们占五层,其余的你们商量着分,你们看行不?。”

听我这么一说,hellen站起来说道:“我的目的不是那明器,摸出来的东西就不用算我一份了,涛子你跟曾伯伯商量就行了。”

我闻言点了点头,转过头去看着曾老头,看他怎么说了。

他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笑眯眯的样子,捋了把山羊胡子笑着说:“这次出活全靠两位小兄弟了,老头子我也出不了什么力,那些明器也不用算我一份了。”

咦?难道世界上真有活雷锋?

我疑惑地看着曾老头,等着他的下文,要说他辛辛苦苦提供资料,万里迢迢地找上门来,就是为了下斗里去观光一把,杀了我也不信。

果然,曾老头顿了顿,又接着说:“只是……,等开了斗,小兄弟让老头子我先取一样东西就是了。”

“曾老方便说说是什么东西吗?”不要明器当然是好,不过我还是问清楚比较妥当一些,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让这老丫的放弃那么多明器来换。

“具体是什么东西小老儿也不清楚,应该是一张帛书或者是一副字画之类的东西,怎么样?小兄弟应该不会拒绝我这小小的要求吧!”

曾老头笑得满脸的皱纹都眯在了一起,信心十足地望着我。

那是,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我点了点头,示意说定了就这么办。

看我同意了,老头子笑得更欢了,还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杯。前一秒钟我还觉得占了大便宜了,现在看老狐狸那一副心满意足的样,我怎么琢磨都觉得好象是吃了亏。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到时候再看看吧,希望我不是那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蛋就好了。

第八章 【水洞凶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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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水洞猛鱼

“这洞不能进,你们会死的。”

“就是,还会给俺们村惹来祸事的。”

“山神爷爷要是发怒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他们进去!”

“对,把他们打出去!”

……

一听我们要进鱼洞,村民们顿时群情汹涌,开始还是好言相劝,陈说利害,后来看我们不为所动,不少毛躁的提着打猎的叉子就上来了,把黑金刚保镖给吓的,枪都差点拔出来。

局面眼看就要不可收拾了,曾老头这才施施然地上前,摆手示意说这事交给他了。当第十张百元大钞从他手里甩出来时,村民甲乙丙丁的声音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耳旁只剩下刺耳的伐木声、招呼婆姨搓麻绳的吆喝声,还有清晰可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我在旁啧啧赞叹,咱怎么就没想到财可通神这一招呢!1000块,在我们眼里不是啥大数目,但对这些穷乡僻壤靠打猎为生的村民来说,全村上下,一年劳作下来,全凑上有没有这个数还难说呢!

在“巨额”钞票的刺激下,“效率”二字被村民们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到三个小时的功夫,一只合乎我们要求的木筏就摆放到了我们面前。

这只木筏长约三米,宽接近两米,粗大结实,载上我们七个人再加上必须的装备完全不成问题。

在黑暗、未知的地方,只能互相帮助才能存活,分开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能把木筏做得尽量的大,好让我们能挤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不过也不用担心做得太大在水道中会被卡住,因为按我们的经验,这个鱼洞明显是用来运输建筑材料到墓穴中去的,所以里面只会越走越宽,绝没有变狭窄的道理。

既然筏子已经造好了,在我们来说,当然是希望尽快到洞里探个究竟了。吃了会让人长尸斑的怪鱼、堆积如山的财帛、传奇的地仙,这一切都跟猫爪子似地在我心里使劲地挠着,真恨不得马上去弄个明白。

照样是票子开路,雇了村里几条壮汉帮咱抬着木筏装备,来到鱼洞前就准备下水。到了地了,一看现场那情形,我们的心顿时一凉,傻愣愣地盯着鱼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这鱼洞附近又没遮没拦,晒得人头昏眼花的。不过这日头虽毒,也抵不过香喷喷的鱼肉诱惑大,大半个村子的集中在这里,正手忙脚乱地网着鱼呢。

昨天在饭桌上听到大辫子姑娘说到“出鱼”的时候,我还没怎么在意,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鱼嘛,就是在鱼缸里优哉游哉摇着尾巴的那种,没想到,所谓的“出鱼”,居然……如此的壮观。

成千上万,数都数不过来的白鱼前仆后继地从洞口处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银白色的洪流。按这样的出鱼法,别说逆流入洞了,靠得近点都能撞到窜得老高的鱼,很有点鲤鱼越龙门的意思。

当然,前面等待它们的不是什么龙门,而是欣喜若狂的村民,还有,大片大片的渔网。

现在这情形摆明是进不去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蹲在旁边看村民们兴高采烈、吆三喝四地网鱼。

看这鱼群好象无穷无尽一般,我们都来了大半个小时了,出鱼的势头不但一点没减,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我心里有点发急了,拉住同来的大辫子姑娘问了问,这出鱼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还早着,那我们干脆回去招待所等着算了,这里太阳毒着呢!

大辫子姑娘紧紧盯着鱼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解释,满眼尽是热切之意。按她的说法,这鱼洞出鱼一天其实也就两次,中午一次傍晚一次,至于为什么呢,她就不知道老了,反正村里老一辈人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也没人去探个究竟。

听到这我松了口气,看来午后就可以进洞了,那就再等等吧。

大辫子姑娘看我再没有什么问的了,也就不跟我扯了,招呼她弟弟把带来的渔网拿出来,从中挑出一张来风风火火赶到溪边也网起了鱼。

刚一直想着进洞的事,没怎么注意那小屁孩,这会他姐姐一招呼我才注意到,这小毛孩居然不再是一副光屁股的样,居然破天荒地穿起了裤子,把小屁股和那块红斑遮得严严实实。

这小毛孩子也知道害羞了?我有点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今天怎么穿起裤子来了?热不?”

小男孩红着脸直摇头,抱着一大摞渔网傻笑着就是不说话。

咦,不就是网个鱼嘛,带这么多渔网干什么?我心里纳闷,指着那一摞渔网问:“几张?”

“仨。”小男孩瓮声瓮气地说,接着朝他姐姐的背影伸出一根指头,然后又指了指怀里的东西伸出两根指头。

我听了直咋舌,不就捕个鱼嘛,带这么多张渔网干什么?

“会坏!”估计是看我有点惊讶,小男孩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按大辫子姑娘的说法,午后就不再出鱼了,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来小时的时间,居然需要准备三张渔网,这也坏得忒快了吧。

从昨天到现在,我有看到的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婆姨坐在门口补网子。以前咱没捕过鱼,不知道这东西坏的有多快,所以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现在看来,这损坏率也太不正常了,他们用的是什么伪劣产品,这么不结实。

渔网坏得快不快本不关我们的事,又不用咱帮去补,管他去死呢。但现在这关于我们要进去的渔洞,就由不得我不小心了。

这么多年下来,我跟胖子俩人在斗里面也不是没有吃过亏,心里对老祖宗的智慧还是蛮佩服的,所以下斗前总是分外小心,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尽量打听清楚,

抱着这种想法,我叼了支烟,蹲到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的大辫子姑娘身旁,问出了我的疑问。

“大哥,你仔细瞅瞅这鱼就明白了。”大辫子姑娘指着喷涌而出的鱼群回答道。

这鱼怎么了?我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登时两眼发直,冷汗嗖嗖直冒。刚才离得远了,这些鱼看上去也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现在离得近了,才算见识了它们的真面目。

一只只洞鱼张牙舞爪地从洞中冲出,它们无一例外地咧着张不成比例的大嘴,露出满口的锐齿。一看那牙口我顿时心里发寒,不是印象中细碎不足一毫米粗的鱼齿,而是成倒三角形,上下互相交错排列的粗大利齿。

看着即使被拦在网中依然凶性不改,张着大嘴四处撕咬的洞鱼,我算是明白这些渔网为什么坏得这么勤快了,碰上这等凶鱼,能不坏吗?

这还是鱼吗?看着怎么像袖珍版的大白鲨,那牙口,那凶性……,要是在洞里落了水,保准立马就剩副骨架子了。

我正看得出神的时候,背后忽然粗重的喘息声,扭头一看,原来是胖子跟hellen凑过来看热闹,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也被这鱼吓得够戗。

“hellen,你看看这是不是洋鬼子说的那种食人鱼?”我指着在水里耀武扬威的洞鱼问道。

“不是。”hellen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食人鱼又称食人鲳,有鲜绿色的背部和鲜红色的腹部,体侧有斑纹,不是这个样子的。再说食人鱼是热带鱼种,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生存,一到冬天就会全部被冻死的。”

不是食人鱼就好,我听了松了一口气,食人鱼又被称做“亚马孙的恐怖”、“水中狼族”、“水鬼”,大名如雷贯耳啊!等会我们毕竟是要进洞的,要是底下有一群的食人鱼拿着刀叉围着餐巾在水里候着,想想就头皮发麻。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呢,hellen又接着说道,“这些洞鱼比食人鱼更可怕,涛子你看,它们的牙齿锐利,下颚突出,体型又比食人鱼要大得多,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刚放下的心又给悬了起来,满脸的苦笑。是啊,麻烦大了。我口里一阵阵发苦,想想等等要坐在木筏子上从这些鱼顶上飘过,心里那个寒啊!

我和hellen的脸色不自然,胖子更不顶用,听hellen这么一说,脸都白了,摇摇欲坠的跟晕船似的。

自从当兵回来后,胖子这家伙胆气粗壮,见什么都敢上去拍一铲子,压根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不过嘛,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可没那么容易去处。

在我们还都是小毛孩的时候,有一次和几个哥们到一池塘里面游泳打水仗,大伙玩得正高兴呢,忽然听到胖子妈呀地一声喊,跟触电似捂着屁股地从水里面奔出来。

水花四溅处,一条水蛇优哉游哉地摇着尾巴,众目睽睽下消失在了水塘深处。

看丫的是给蛇咬了,我们当场就慌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水蛇是没毒的,七手八脚的把胖子掀翻到地上,抬起他的屁股有板有眼地检查起伤口来。

一看之下把我们给乐的,伤口在大腿根部向下一点,可以想象那条水蛇几乎是擦着胖子的小弟弟咬下去的。

嘿嘿,也许它原本是想咬小小胖子的,临到头可能是觉得那玩意不雅观,临时改了方向才冲胖子的屁股蛋上下嘴。

小胖子原本就吓得够戗了,经我们这么一分析,更是冷汗直冒后怕不已。从那后就落了下病根,水里的东西,只要是牙口好的,胖子就没有不害怕的。

哼,不就是鱼嘛,咱又不是胖子,没那差点给咬掉小弟弟经历,who怕who啊!

洞中涌出的鱼已渐渐稀疏,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但太阳底下已无复热火朝天的情景。

是进洞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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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附图,食人鱼,看着很“憨厚”的说,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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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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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山溪,注定平静不得了。

捕鱼的村民刚散去,曾老头又指示着几个壮小伙做着准备工作,扛筏子的扛筏子,背包的背包,几条壮汉被老头子指使得团团转,山溪旁又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不远处,胖子跟曾雯雯在一棵小树旁窃窃私语,不时传来憨厚与银铃般清亮交杂的笑声。

而我呢,则一个人郁郁地蹲在溪边,闷声不响地抽着烟,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涛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说话的是hellen,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俏生生地立在我身旁。

我挤出丝笑容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hellen也不以为意,洒脱地径直在我身旁坐下,除去鞋袜,把脚浸入复见清澈的山溪中。

她无意识地晃动着溪水浸没的双足,溅起阵阵的水花,同时扭过头,笑着面朝我说了句话。

阳光明媚,水光潋滟,齐齐衬出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容颜。微眯的双眸,弯如新月的唇瓣,还有其间绽放出来的一抹洁白,无不让我头晕目眩不能自已,仿佛置身于一副极美的画卷中,一切嘈杂都被抽离,心中惟有惊艳,竟连她说的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印象。

世上有些女人,初见时便艳光四射,美丽不可方物,有如那富贵逼人的花中牡丹,但处得久后,只觉得妖冶俗气,反不如路边的牵牛花清新自然。

另有一种女人,初识如冬之寒梅,含苞未放时未觉其艳,只见风骨,待到寒彻时,一朝绽放,便傲视群芳,惊艳不可逼视。

不经意间,hellen在我面前展现出了如此明艳的一面,竟使我产生了自惭行秽,不能直视之感,心中沉积多时的抑郁,有如晴日积雪,刹时消弭无踪。

不远处,胖子扶着棵小树,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曾雯雯倚在他身旁,一手捂嘴,一手按腹,笑得花枝招展。

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此时再看他们二人形状,心中的那股担忧渐渐散去,代之的是一股豪气。

哼,我张涛怕过谁来,有什么阴谋诡计就使出来,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老林看起来好多了,涛子你就不用担心了。”hellen的声音温柔的传入耳中,虽然她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但我心中仍不由得一暖。

我转头凝视着hellen清澈胜水的双眸,平静地笑笑,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嗯?”hellen歪着脑袋,用鼻音表示她的疑问,看起来可爱无比。

奇怪,今天的hellen怎么尽是一副小女儿形状,之前的豪爽大气跑哪去了?难道是因为……,昨天在卧室里……

打住,打住,现在谈正事呢!我止住了脑海中的浮想联翩,指着曾雯雯说:“hellen你不觉得,她有问题吗?”

这时,胖子不知道跟小丫头说了什么,只见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追打起胖子来。

hellen看了半晌,疑惑地说:“没什么啊,雯雯她很可爱。”

“嗯,是很可爱,而且可爱得过了头!”我盯着蹦蹦跳跳地曾雯雯,冷冷地说。

“hellen,你见过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见天的跟蛇似的,逢人就喷信子的吗?”对这丫头我是积怨已久了,老觉得她接近胖子是别有用心,所以也毫不吝啬恶毒之言。

hellen一听之下,扑哧一笑,摇着头对我说:“涛子你嘴也太狠了,有这么说人家女孩子的嘛!”

“哼,反正我觉得不正常。”

hellen皱着眉头看了看笑闹着的曾雯雯,想了想说:“涛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在装可爱,好掩饰些什么?”

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hellen已经接着说道:“可也许是人家天生比较顽皮可爱,再说就是装可爱也说明不了什么,谁叫你们男人都喜欢可爱的小女生。”

说着还白了我一眼。我心里叫起了撞天屈,我不喜欢可爱的,我喜欢的是你这种的。当然,这句话我没敢当着她的面说。

我定了定神,斟酌了下说:“hellen,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hellen想都不想地说:“刘德华那样的。”

“刘德华?”这是谁,没听说过。

看着我疑惑地望着她,hellen笑着解释道:“刘德华是香港那刚出道的一个明星,很帅的,小女生应该喜欢那种的。”

“嗯,你说得没错。”我点了点头,接着说,“胖子身强力壮,憨厚实在,有钱有本事,条件其实不错,有点年纪经过事的女人就会明白这样的男人才是好选择。”

“在我们那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威风凛凛的顽主,或者是当兵的,现在的小女生嘛,听说是喜欢年轻英俊的,还有有固定工作的,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喜欢胖子这型的。”

“事出寻常必有妖,这句话hellen你应该听说过吧!”

“那……也许是雯雯她经历过一些事,比较早熟吧!”hellen依然费力地为曾雯雯辩解着。看来小丫头的扮相很成功嘛,连同为女人的hellen也对她很有好感,怪不得胖子给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hellen虽然登过山冒过险,但毕竟是富家子弟,从没接触过社会的底层,常年在冒险队这种相对单纯的地方活动,里面的人多是为了爱好或者寻求刺激,少有真正的利益冲突。所以虽然她也算是经过不少事,见过世面的人,可对人心险恶的认识,终究比不上我这种见过了赤裸裸利益纠葛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就算你说的都对吧,那么hellen,你见过怕女儿怕成这样的老子吗?想想我们喝酒的那次。”

这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在赤峰市的一个县城里喝酒,喝高了难免打屁吹牛,各自扯了些得意事。那天在我跟胖子联手下,曾老头明显过量了,好着张老脸在那吹他的生意经。

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谈到自私文物去了。曾老头拍着胸脯说,以后有什么烫手的东西尽管交给他,他有路子可以走私到国外去,价钱比在国内高出好几倍。

咱干的是挖人祖坟的缺德事,论起来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走私国宝这种事,我自问干不出来。我张涛也不是什么圣人,这事咱不干,但也没打算拦着别人发财,各有各的原则,笑笑也就是了,也没往心里去。

可就在这时候,就是曾老头谈到他跟某某走私集团是老关系之类的,曾雯雯忽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一听之下,曾老头的脸色刷地变得雪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借口身体不舒服,一溜烟地窜回自己房间去了。

人在酒后,是最容易暴露出自己的本性的,曾老头刚才看女儿那个表情,跟老鼠见猫似的,不是什么由爱生敬之类的,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畏惧。要是连这我都看不出来,那我这十几年也就算白混了。

当时hellen也在场,这事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往那想而已。现在因为我的话对曾雯雯生疑,那把这些事一串,她自然能得出跟我一样的看法。

hellen沉默半晌,咬着嘴唇,神色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对曾雯雯也开始怀疑了,我笑了笑,指着浮着我们筏子的山溪,意有所指地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时候,曾老头那边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了,正招呼我们过去呢。

hellen缓缓地穿上鞋袜,目视胖子跟曾雯雯随在曾老头之后登上了木筏,平静地说:“涛子,你说该怎么办?”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hellen身上又现出沉稳冷静的女强人风范,几分钟前的小儿女神态消失殆尽。

我暗叹一声,站了起来,淡然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不成!”

说完我们并肩而行,与众人汇合到一处,开始最后的准备工作。

拖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是出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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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了,激动激动。

多亏大家的支持了,东流无以回报,只能多多更新了。

第十三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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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涛子!”

声音有些压抑,有些低沉,可依然不掩天生的浑厚,这是胖子的声音。

我缓缓地睁开眼,胖子的圆脸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看我醒来,他脸上露出丝欣喜若狂的神情来。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hellen的俏脸忽然也凑了上来,眉宇间有焦虑也有宽慰,显出一副罕见的柔弱模样。

“涛子,你没事吧?”hellen轻声询问着,同时掏出张手绢缓缓地拭去我额上的冷汗。

我心中一暖,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说:“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的确是没事了,现在除了腿脚有点软,身子有点虚外,就是被冷汗浸透的内衣冰冰凉让我感到难受,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了。

胖子虚扶着我,端详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笑骂着说:“我说涛子,你丫的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看把你虚的,捅人一刀,人家还没怎么地呢,你自个倒躺地上去了。”

闻言我直翻白眼,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看这情形我明白过来了,刚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在我看来,直如一生一世般悠远,在他们看来,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你有种的话,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懒得跟你说。”我朝还插在人俑身上的军刺一努嘴,示意胖子自己去尝尝厉害。

刚的经历虽然恐怖,不过只是精神上的煎熬,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所以我也放心让胖子去试试,不亲身试一下根本弄不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再说了,有我在身边,一看不对劲就一脚踹过去,准出不了事。

胖子犹疑地看着我,满脸都是不信任,一副我是在给他下套的神情。我还真是在给他下套,底气不足,别过脸不去看他。我还不了解他,死要面子的主,要他承认一声没种,那还不如杀了他轻松一点。

果然不出我所料,胖子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走上前去,颤巍巍地伸出手,虚握住只剩小半在人俑体内,正微微颤抖着的军刺。

只见胖子一咬牙,一跺脚,使劲一拔……

咦,竟然没事。我讪讪然地缩回踹出一半的脚,死命地盯着胖子看。没道理啊,我没那么背吧,我碰就有事,别人碰就没事,我有这么衰吗?

胖子也挺疑惑的,茫然地看了看乖乖躺在他手上的军刺,又转头看了看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要知道,别看他嘴上说得凶,心里明白着呢,咱老张是那号弱不禁风的人吗?这上面一定有鬼,估计丫的是做好触电的准备去碰那把军刺的,没想到竟然一点事没有。

胖子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头绪来,猛地一扬军刺,当胸又是一刀,“唰”的一声,直没至柄。随即缓缓地抽出,直到军刺锋锐的尖端脱出人俑的躯体,他依旧是一副摇头晃脑、老神在在的样子。

还是没反应?我一拍额头,彻底没语言了。真是天理何在啊!这年头,真是鬼也怕恶人。

我还在那无语问苍天呢,胖子已经倒拎着军刺,笑眯眯地朝我走了过来。

看他那满脸得意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天不公啊!我冷哼一声,说:“胖子,你就没觉得手感不对头吗?”

听我这么一说,胖子的脸上僵了僵,终于回过味来了,迟疑地说:“这是……我的娘啊!这好像是肉啊!”

肉?众人悚然而惊。

“嗯!”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而且是人肉!”

我尽量压低着声音,缓缓地叙述了我在幻境中的所见。

“那些建造这个墓穴的苦力,在还活着的时候被施以酷刑,然后生生剐下他们身上的每一片肉,再捣成肉糜塑成这一尊尊人俑。上面的那些符箓应该就是用来禁锢他们的灵魂和无边怨念,这可能是一种保护陵墓的术法吧!”

我已经尽可能的简略地叙述了,丝毫不敢涉及具体场景,可尽管是这样,众人已经满脸的不敢置信,毛骨悚然。

一阵阴风吹来,虽然是大热天,大家仍是不由自主地都紧了紧衣服,hellen更是双手环抱,略略向我身边靠了靠。

即使以胖子神经之大条,也有点受不住了,他苦涩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一声,指着人俑说:“他告诉我的!”

“涛子……,你,别说这个了好不好。”hellen又朝我身边挪了挪,直到胳膊挨着胳膊了才停下来,隔着薄薄的衣服,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颤抖。

“太惨了,他娘的出这种损招来守墓,不把它倒个底朝天,老子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写。”胖子怒不可遏地说,说完还不解气,飞起一脚就把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俑扫了出去。

胖子什么力气,这一脚又是含怒而发,再加上那人俑又是没骨头的货色,受了这一脚之力,在空中就断了两截,“扑通”掉入了水中。

胖子有这样激愤的行为倒不出我的意料,我还不知道他,别看平时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嘴脸,却是最见不得惨事,心里软着呢!不像我,斯文秀气,老摆着与人为善的面孔,可实是有一副铁心肠,只要不是我关心的人受到伤害,我管他天崩地裂、恨海难平。

想到这,我不由庆幸看到那些惨象的人是我而不是胖子,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样呢!我正想上前去安慰他两句,不想越过他的身子,正好看到水中升腾起的异象。

两截人俑落水的地方,现在有如泉涌一般,咕噜噜地不停冒着水泡。没一会,水中翻腾更是剧烈,直如沸腾一般。

“这是……”他们也注意到了水中的情形,靠近了观察起来。

“争食。”我一字一顿地吐出。

水中的汹涌,正是群鱼争食的结果。

“啊!那我们昨天吃的,岂不是……”hellen捂着嘴巴,话还没说完,便干呕出声。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想明白了,无不蹲在地上,抠着嗓子眼呕吐了起来。

昨天吃的东西,现在难道还能吐得出来不成?话是这么说,但一阵阵恶心感,仍不可抑制地涌来。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翻滚,我慢慢理着思绪。

每年雨水充足的时候,洞内水位上涨,便能漫上滩头,将这些人俑带入水中,为鱼所食。随着血肉符箓,积聚千百年的怨气便也化入水中,滋养着这些洞鱼,因此,才能格外鲜美。我的天啊,要是真是这样,那原本这洞里得有多少人俑才够?我不敢往下想了。

他们身上的尸斑应该也是由此而来,以鱼为媒介,将咒怨传递到人的身上。这种转嫁,似乎是古巫法的一种,对这个我没有什么了解,也就没法深究了。

造墓者花这么大的功夫,应该不是为了养鱼吧?这些人俑大多残缺不全,按我看,应该是残次品,堆在这里养鱼只是废物利用,真正的成品应该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过了这么好半天,他们也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一个个铁青着脸,摇摇欲坠地站着。

“别管这些了,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凶险,大伙打起精神来。走吧,别耽搁了。”说完我扶着hellen,当先上了木筏。

大家摇摇晃晃,一个接一个飞也似的跳上木筏,一副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的架势。看他们的样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倒斗这行是这么好干的吗?为了防盗,什么稀奇古怪,惨绝人寰的事干不出来,早有心理准备了。

撑着竹竿,我们缓缓地离开了给我们带来恐怖记忆的滩头,却谁也没有注意到,筏子的吃水似乎深了一些,水下,更是暗流汹涌!

第十章 【山腹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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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着溪流,我们一行七人乘着筏子缓缓地驶入了鱼洞。

曾老头和他的保镖黑金刚坐在木筏的前端,胖子跟曾雯雯殿后,我,hellen和跟班小三居中。这么安排是为了平衡木筏上的重量,免得遇到转弯之类的地方倾覆。

前面的十几米,洞外的阳光依旧可以照射进来,借着阳光,依稀可见身下的溪流中,零散的白鱼与我们交错而过。

由于潮湿,洞壁上长满了青苔,但依旧可以分辨出,偌大的洞穴,竟然是生生从花岗岩巨石里凿出来的。

这得多大的人力物力啊!我看着暗暗咂舌,对墓穴中的明器也更是期待了。

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是稀薄,我们随身携带的照明工具,这便派上用场了。架在前端的大型矿灯首先发威,伴着呲呲的电磁声,一束巨大的光束探出,将前方照得通明。

同时,hellen和曾雯雯也跟着扭开了狼眼手电,分别为我和胖子照明。

“张兄弟,前面有岔路了,往哪边拐?”在前方为木筏掌握方向的曾老头问道。

岔路口到了?我连忙示意身后的胖子先缓缓别撑过了岔口,然后就着手电的亮光,在图纸上仔细地查看起来。

昨天知道这里有这么个水洞后,我跟hellen就明白过来了,铜镜背后的弯弯绕,应该就是这个水道的示意图。

要知道,这样的水道,大多是在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水系上又再行开凿的,水系交错,岔路横生,完全就是一个迷宫。要是没有这幅示意图,只怕到死都寻不到不知隐藏在哪个疙瘩的墓穴。

于是,我连夜把铜镜背后的花纹拓下放大,便是现在拿在我手上的这幅地图了。

“右转!”对照着洞内的形式,思量了小会,我肯定地说。

按地图上看,入口处的这段水道呈“人”字型,右边是墓穴水道迷宫的正式入口,向左则进入未经人工雕琢的原生水系,里面错综复杂,连这个墓穴的建造人都未完全探明,在地图上也只是模糊一片。

转向后最开心的当属胖子了,之前的水路是逆流而上,全靠的是胖子的两膀力气,转入岔路后地势直转而下,逆流变为顺流,他终于也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

阳光在此时已彻底无法再透进零星半点了,无尽的黑暗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物般,轰地笼罩了下来。

这时候,我才觉得光束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矿灯与手电光亮如故,但却无法给驱散我们周遭的阴暗。

黑夜的阴暗,是远古时候人类最大的天敌,在黑暗的遮蔽下,无数的人类先祖被猛兽拖走,成为了它们的果腹美餐。后来,人类虽然发现了火焰,发明了电灯借以驱散黑暗,但这种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在基因中流传了下来。

此时的水道地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在这层黑纱的遮掩下,我仿佛觉得头顶上的洞顶越来越低,分外压抑。空间也似乎被无限地压缩着,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困难。

“左转,右弯,前进……”,耳边除了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我时不时的提示声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在幽暗阴沉的水洞中穿行。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只有具化成数字,它才是真实的。其它时候,时间只是一种不准确的感性的概念。就像我们睡觉时时间的流逝,如果梦境不断,短短的几个小时便如一生般悠久;如果一夜无梦,漫长的夜晚,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们现在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一般,虽然理性告诉我们,我们进入水洞不过个把来小时,但感觉上,却如一生一世般,久得让人直欲发狂。单调的水道,不尽的转折,无数次期待下一个转弯后便是尽头,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我们渐渐麻木时,眼前,豁然开朗。

驶出眼前的水道,突然觉得呼吸大畅,同时仿佛觉得黑压压的洞顶正飞速地远去,周遭隐约有清风拂过,更有淌淌的水声低语般地在我们耳旁倾诉。

贪婪地大喘了几口气,我们有闲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原来,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穴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水道沉闷一如滩死水,那么,眼前的洞穴,便是清溪流泉。

阳光不知道从何处缝隙中执着地挤入,使得偌大的洞穴中光影斑驳,明暗交杂。相比之前的压抑沉闷,这个尤自显得有些阴暗的洞穴,对我们来说已经犹如天堂一般了。

水流仿佛也有着跟我们相同的感受,舒缓和悠闲地推着我们前行。巨大的木筏载着沉重的装备,和我们七个各怀心思的人类,犹如浮萍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中温柔的水流上,缓缓地向洞穴深处漂去。

“张兄弟,现在要往哪走,这到处都是洞。”曾老头苍老中带着狡诈的声音,与洞中一阵阵的回音交杂在一起,竟有了丝肃穆之感。

现在,筏子已经驶至了洞穴的中央,这里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一样,四通八达的,入目处皆是岔路。

我仔细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半晌后才抬起头来,说:“向前,左转过前面的滩头,然后右数第三个岔路就是了。过了这个岔路,就是那该死的地仙墓了。”

一听目的地就快到了,大伙的精神头立马就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处身在地仙墓中,一把倒个干净。

脚底下的筏子却一点也领会不到我们急切的心情,依旧就着舒缓的流水,有气无力地前行着。慢慢地,我们驶过了滩头,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更显宽大的洞穴。

景色与刚才并无什么不同,但在感觉上,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说,刚才的那个洞穴是静到极致,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则是动到了极致。

极目望去,依旧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物,但偏偏我又有一种置身在无数的目光之下,前后左右,头顶水底,似乎都有不尽的生灵在欢歌着。

若换个地方,我会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万众瞩目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感受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只有毛骨悚然之感。

“涛子,你看那是什么?”耳旁低低地响起了hellen的声音。

顺着她在手电筒下显得苍白无比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矿灯的光束如故,不同的是,此时它仿佛有了实体一般,经行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向两旁速度地散去。

“这……是那些鱼?”使劲看了看,我不太肯定地说。

“嗯,应该是吧!”hellen皱着眉头说,更把手上的狼眼手电在周遭的水面上晃了晃,立时惊起阵阵波纹向远处扩散开来。

“这么多!”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是胖子的声音。他勉强挪了挪身子,往里面又挤了挤,才稍感安心。

“涛子,咱们不是闯了鱼窝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摇了摇头,没搭理他。不过看这情形,只怕让胖子这乌鸦嘴说着了,敢情外面那么多鱼,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大家要小心一点了,这种鱼的习性可能跟食人鱼差不多。单独一只的话,它就是胆小鬼,什么都怕。可要是让它们聚在了一起,那就无所畏惧,哪怕是木头都敢啃啃!”

hellen的话让我们的心更凉了一截,木头也啃……,那我们的筏子……

还没来得及跟hellen问清楚情况,曾雯雯忽然惊叫出声:

“大家快看,有人!”

我吃了一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指示朝我们左前方望了过去。

离得太远,就是狼眼手电的光亮也不能让我完全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就是这么零星半点的也足够让人心惊的了。

隐约的光斑下,映出了一个个人形的影子,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它们无不面向着我们,仿佛,正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第十四章 【染血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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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随着水流,缓缓地远离了那个滩头。筏上一片沉寂,众人不约而同地紧闭着嘴巴,只是默默地看着平静的水面。

我们七个人中,胖子是最耐不住寂寞的,这才一会儿功夫,他就忍不住了,嬉皮笑脸地说:“喂,我说大伙,刚不是吐干净了,怎么这筏子反倒死沉死沉的,老实交代,是不是有谁偷摸了截什么东西上来。”

“死胖子,你要死了,说这个干什么?”曾雯雯嗔怒地拧起了他的胳膊。

“疼疼,别掐了,我说的是真的,真变沉了。”胖子笑着躲闪起来。

胖子顾着打情骂俏了,少了他那膀力气,木筏的速度明显减慢了。我回过头喊道:“哥们,差不多得了啊,还没完没了了,快使劲,眼瞅着就要到了。”

“好嘞。”胖子应了一声,提起竹竿就准备接着使劲。水花四溅中,竹竿被扬起,大半截露出了水面,上面赫然挂着一条白色的东西,犹自活蹦乱跳。

“啊!”胖子惊呼一声,飞快地把竹竿往水里插了回去。习惯使然,一看到水中凶物他就犯怵。

他动作虽快,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大伙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竹竿上面挂着的赫然是一条张牙舞爪的洞鱼。

“他娘的,这些死鱼改吃素了还是怎么着?竹竿都啃!”胖子恨恨地说,同时使劲一撑,就想尽快远离这片水域。

“咔”地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断折了。胖子使错了力道,整个前倾,要不是旁边曾雯雯扶了他一把,就掉水里去了。

这下把胖子吓得够呛,落水没什么,但水里的家伙可是会吃人的,真要这么下去了,只怕连骨头都没得剩。

好半晌,惊魂未定的胖子才缓过气来,提起只剩半截的竹竿到眼前瞅了瞅,惊呼道:“妈呀,这是给咬断的。”

“涛子,这是咋的了?这些鱼抽风了还是怎么着。”

没顾得上回答胖子的话,此时的水面,愈发的不平静了起来。刚还静如处子的水面,现在不时地溅起阵阵水花,更有无数的涟漪不规则地发散开来。

“估计是刚才那具人俑激起了这些家伙的凶性了。”我跺了跺脚下的木筏,接着说,“这底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怪鱼拿着刀叉准备开饭呢!”

“妈的,这些死鱼当我们是死的啊!”胖子怪叫一声,提着半截竹竿在旁边的水里死命地搅和着,水面顿时再起变化。先是数不清的波纹飞速地向外面扩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又聚集了过来。

不过转瞬的功夫,胖子手上的竹竿,只剩下可怜的小半截了。

胖子愣愣地看了会手上的半截竹竿,怒吼一声随手抛到了手里,然后伸手就去捉备用的那根,看样子是跟这些凶鱼卯上了。

看这情形,我赶忙伸手拦住昏了头的胖子,死活把备用的竹竿夺了下来。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这段水路是顺流,最多五分钟,我们就可以上岸了。这根竹竿要是再喂了鱼,等等我们怎么出去?”

曾雯雯在一旁看我们哥俩你争我夺的,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忽然眼珠子一转,说:“张哥,咱这木筏可是好木头,应该不会被咬断吧,可以撑过这五分钟吧!”

我有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木筏是不会被咬断的,不过……,这底下的鱼越聚越多,就怕筏子会吃不住劲!”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显的筏子又往下沉了一截,看这情形是撑不过五分钟的路程了。

“把装备都扔下去,减轻重量。快!别犹豫,不然我们都得他妈的去喂鱼。”木筏的上沿已经快与水面持平了,现在不是可惜装备的时候了,我当先一脚,就把身边的旅行袋一脚踢到了水里。

“扑通”的数声响,我们携带来的装备,包括一直架在筏子前端的大型矿灯,一齐都被我们扔到了水里,筏子好歹是上浮了一截。

“这还有多远啊?鱼越来越多了,撑不了多久!”

“前面那个岔路左转就是了,那条水路很短,绝对不超过五分钟路程。”没有看地图,我指着前面的岔路口说。那副地图我研究好久了,刚又走过了大半,已经清楚地记到了我的脑子里,现在就是不用地图,我也可以轻松地走个来回。

两分钟过去了,木筏顺利地转入了岔道,前方的陆地已经依稀可见了。此时的空气格外沉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鼻梁滑下,流入嘴中,泛起一阵苦涩。

“撑不住了,怎么办?”前方的曾老头大声地吼叫了起来,原本苍老模糊的声音此刻变得尖锐无比。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能扔的东西都已经扔下去了。水已经渐渐漫上了木筏,已经不时有洞鱼艰难地跃出水面,然后搁浅在筏子上。

“涛子,快想想办法!”胖子一脚踹飞一条跃向他的洞鱼,大声地叫道。

妈的,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眼前最多两分钟的路程,此时竟有如天堑一般。除非……除非……,我的眼神一直在曾老头他们四个人身上晃悠,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紧握着军刺的手,几次抬起又颓然放下,虽然明知死七个人不如死一个,死外人好过死自己人,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hellen的声音。

心叫糟糕!我急忙一回头,便看见曾雯雯手持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银色手枪,正指着胖子的脑袋。

我对枪支并没有太多的认识,可这种手枪,我偏偏知道。这是一把掌心雷手枪,以前胖子还跟我说,这种枪太小家子气,没男子汉气概。

可现在,他偏偏被这小家子气的东西指着脑袋。

我从来不知道,人的眼睛,竟可以在一瞬间表达出如此多的情感。胖子的眼中,惊慌、错愕、愤怒、伤感的神色一一闪过,最后转为一片死气,其中更有一丝阴暗的,毫无温度的火焰在燃烧。

“曾……雯……雯!”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胖哥,对不住了。”曾雯雯转过头,不去看胖子的眼睛,淡淡地说。同时,“咔”的一声,枪的保险已经被打开。

“等等。”我大吼道。

“胖子,看着我,我张涛还没死呢,不要做傻事。”此时胖子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一丝血色也无。

说完我看着曾雯雯的眼睛,狠狠地说:“曾雯雯你最好听我把话说完,不然我张涛对天发誓,你一定会后悔的。”

“张哥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

“别他妈的废话,听我说。”我粗暴地打断她的话,缓慢地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张纸,然后飞快地扔入水中。刚一落水,它便被水中的洞鱼撕了个粉碎,连渣都看不到了。

看了我的动作,曾雯雯的眉头一皱,冷冷地看着我。

“别过来!”我头也不回地喊道。虽然没有回头,我依然清晰的感觉到身后有人在靠近,最可能的就是那个跟曾老头形影不离的黑金刚保镖了。

话音未落,我已经飞快地掏出一直没有离身的铜镜,随即用军刺在背后猛地划了几刀。

“张涛,你想怎么样,想大家一起死吗?”曾雯雯面无表情地说。

相信她已经猜到了,我扔下水里的就是水道的地图,而铜镜背后又让我划花了,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张涛,大伙就得全部老死墓里,别想走出这个水道。

即使这样,曾雯雯依旧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从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她现在的样子,跟以往的表现完全是两个人,那副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形象荡然无存了。

我不得不做这样的准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后面至少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指着我。

“你要是敢伤胖子一根毫毛,我让你们一起陪葬。”我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对曾雯雯说道。

“张涛,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的情况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曾雯雯厉声说,声音中已经夹杂丝焦急,因为,水已经越漫越高,再拖延下去,真是所有人都得葬身鱼腹了。

“反正,死个人就是了!”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同时,伸出左手,搭到了小三儿的肩上。按我们入洞时的安排,他跟hellen一直都跟在我身边。

我的手一搭上小三儿的肩膀,曾雯雯立马神色一变,想是猜到我的想法了。她的脸色先是一沉,张口欲眼又生生忍住,最后铁青着脸转过去不再看我。

这是默许,也由不得她不同意,要嘛牺牲她这个小跟班,要嘛就大家一起死,是人都懂得选了。我有拼命的觉悟,她没有,所以做出牺牲的只能是她。

小三儿的脸上先是一阵迷茫,然后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癫狂地嘶喊道:“你……,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了。”我在心中默念,同时搭在他肩上的左手猛然加劲,紧紧地钳住他的锁骨。

“啊……”他神经质地大叫了起来,双手一起扳住我的左手,想把我拖到水中去。我一咬牙,左手使劲把他拽近,然后持着军刺的右手猛地在他的脖子上一抹……

一腔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上。他的叫声随之戛然而止,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流失。我挣开他的双手,一脚踹在他快速流逝着生命的躯体上。

筏子陡然一轻。

沸腾,鲜热的血肉让洞鱼们疯狂,周边的水域瞬间便被染红,一分钟前,还是会说会笑的生命,一分钟后,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声“对不起”凝固在我的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口。结束他年轻生命的刽子手就是我,我又有什么资格,道出这种廉价的歉意呢!

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杂念甩了出去,事情,还没结束呢!

伸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我起步向曾雯雯走了过去。自从把枪指到胖子的头上后,曾雯雯便换了个人似的,成熟、冷静、狠决,但在此时,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丝丝颤抖,慌乱。

“放下枪,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沉声道。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胖子,犹豫不决。

“放心,我会看着他的。”我伸出手,扣住胖子的手腕,把他拉到我的身边来。

此时的胖子,有如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任我拖拽,但他的脸始终朝着曾雯雯的方向,死气沉沉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无一刻放松。

“胖子,先忍忍,等出去了,兄弟一定替你讨个公道。”我在他耳边低声说,不是安慰,而是确有此意。我最亲的兄弟,在我面前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一个颤抖,一个失误,便可能让我永远失去这个唯一的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一声闷响,木筏终于考上了岸。

七手八脚把木筏拖上陆地后,众人一时无言,面对面地沉默着。

“呵呵”,我忽然摇头轻笑出声,为什么笑,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

摸出支香烟来,正待点上,没想到手一滑,把打火机掉到了地上。俯身捡起,顺势端详了下我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滑腻腻、黏稠的血液,更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

这么多年来,我的双手,也染上了鲜血,身上,也背上了人命。

这么做,我不愿,却不后悔。即使再来一次,用一个陌生人的生命,换我兄弟的命,我绝无半点迟疑。

缓缓把香烟叼到了嘴上,“咔嚓”一声点上了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伴着艰难燃烧的“哧哧”声,一股温暖涌入了我的咽喉。

有烟草的香味,淡淡的苦涩,有潮湿的腥味,浓浓的铁锈气,激起阵阵恶心的反胃感。低头一看,本该雪白的香烟上浸满了血红的黏稠,“哧哧”声中,燃烧的不仅仅是烟草。

——不知何时,香烟上已经染满鲜血!

第十一章 【人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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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这个地方,我便一直有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此时发现这些人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只觉得我自己好像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一束束冷酷得不带丝毫暖意的目光穿透着。

我摇了摇头,想将这种感觉驱散出去,却毫无效果。相反的,不自在的感觉更盛,甚至勾起了丝丝藏在我心底深处的暴虐与怨怼。

烦躁之感越来越盛,破坏和发泄的念头渐起。就在此时,入洞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三儿忽然大呼小叫地呱噪了起来,他在叫喊着些什么?不知怎么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只是莫名的觉得厌恶与怨恨,我不由自主地朝他大吼道: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我狠狠地捏紧拳头,拼命地抑制把这个呱噪的家伙推到水里喂鱼的冲动。

我虽然没正经读过几天书,干的更是倒斗这样见不得人的活儿,但一向以斯文人自居,少有跟人恶言相向的时候。跟曾老头一行人这么几天相处下来,脸都没红过一次,现在忽然对小三儿声色俱厉,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许是把他吓坏了吧!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涛子,你……,没事吧?”hellen凑近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反而四处张望了起来。

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对劲,事出寻常必有妖,我的心情莫名的狂躁,肯定是受了什么影响,这些人影,只怕有古怪,很可能是造墓者留下的一个陷阱。

若这些东西真是人为设置的话,那么必然不止一处。因为,若只有一处的话,则容易趋避,这明显不是设局者愿意看到的。

自古以来,国人无论是设术还是布局,甚至是排兵布阵,都讲究特意存一破绽,或是有意留下条生路,这是传统“天尚不全”思想的体现。

但无论是破绽还是生路,都是在圆满的大前提下的。若本身就无能做到周全,那这一切就是笑话了。

果不其然,在我仔细地观察下,洞穴四周凹凸处,无不鬼影憧憧,大致数下,竟不下数十处。

此时的感觉,就有如置身一黑暗的房间中,施施燃地除下衣物,忽然灯火大亮,黑暗的更衣室猛地化作通明的舞台,底下无数的观众冷漠地将视线集中在你不着寸缕的身上。

胖子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周围的异状,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借着同伴的体温以壮胆。

“怎么办?”hellen不经意地朝我身上靠了靠,低声问。

“靠过去看看!”我咬着嘴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没有丝毫犹豫,掌舵的掌舵,撑筏的撑筏,缓缓地靠向了离我们最近的滩头。

之前的半个多月,行止由曾老头决定,衣食住行则是曾雯雯和hellen一言而绝,我仿佛木偶一般,任凭他们决断。

但现在,在斗里,则是我张涛说了算。不管敢不敢,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得照着做。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和过硬的手艺为我获得的权威,不容任何人质疑。

一声闷响,木筏靠了岸。

我带头上了岸,向不远处的人影走了过去。

随着脚步的临近,“人影”慢慢地在我们面前展现除了它们的真面目。

这是一些杂乱无章地排列着的人像,在光照下,它们的身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色泽,好像……好像霉变后又风干了的死老鼠。

发现不是活人,也不是尸体后,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多“人影”全部是大粽子的话,那有多少黑驴蹄子都不够用,别说是再往前去倒斗了,我们能不能有命回去还得两说呢!

但不知怎么的,我心中仍是一片冰寒,那种莫名的心悸感不但没有消除,反而随着与人像们距离的缩短和更显剧烈。

就在我正细细体味自身的感觉时,胖子忽然走到我身边,撞了撞我肩膀,说:“涛子,这些玩意不太对劲啊!”

是不大对劲,这些人像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一人高,形制普通,实在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这些人像与我们以前所见的,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他们无不面目呆板而模糊,身上铭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花纹,并且无一完整,全部缺手短脚的,有的甚至练连脑袋都没有。

原本我以为这些是墓主的陪葬兵俑,不是说墓主跟西夏党项一族关系密切吗?弄些兵俑来陪葬也是说的过去的。不过当我真正站在它们面前时,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被我抛诸脑后了。

它们身上那些花纹或许可以勉强说成是铠甲上的纹样吧,但这些人俑横七竖八的立在我面前时,却无法感受到丝毫的肃穆、庄严之类的感觉,相反的,透着股诡异、冷冽,还有……,怨恨!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把这些人像上的秘密搞清楚的话,入到墓里,只怕就再也没有命出来了。

想及此,我没有再犹豫,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让他帮我照应一下,然后掏出军刺走到离我最近的一尊人像面前。

这尊人像双臂残缺,与我差不多高矮,面对面的站着,它空洞呆板的眼睛,线条生硬的脸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的面前。

死气沉沉的,分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似乎一直在对我诉说着什么,眼前忽然一抹血色闪过,速度太快太过模糊,我没能看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内容,但那种撕扯般的揪心感却清晰地被我感受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探出军刺在人像胸前猛地划了过去。

“哧”的一声,军刺毫无停留地抹过,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坚硬,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划过的不是什么人俑,而是一棵枯木的树皮。就是那种感觉,略有点僵但不硬,绝对不是陶土或是金属之类的东西。

凑近细细地看了看划痕,内部的颜色比外面略深一点,显得略略有点褐色,但也没有鲜明的特征可以说明它的材质。

军刺划过表面时,那种奇特的手感让我不能释怀,犹豫了半晌,我平举起军刺,朝人俑的胸口缓缓地刺了进去。

缓慢但毫不停留的,军刺在人俑体内直没至柄。看了之前的状况,在动手之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些人俑很可能是用活人制成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军刺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它的胸膛,没有骨骼、没有脏器,仿佛刺入的是大兴安岭林区累积千年的腐土一般。

咦,难道我估计错误,这些人俑不是用活人制成的?想到这,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这么多人俑,如果都是用活人制成的,那绝对是人间惨剧了。

可,这手感是怎么回事?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我正待抽出军刺时,异变忽生。

第十五章 【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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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半截染血的香烟被我屈指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红线落入水中,“哧”的一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就这样吧,我不后悔,也别无选择,有什么报应,都朝我张涛来吧!

我直起身子,朝曾雯雯走了过去。

此时的曾雯雯,目光清澈,虽然衣衫凌乱显得有点狼狈,但丝毫不减娴静平和的风韵。单看眼前的她,实在无法想象途中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之前杀伐决断,凶狠果决的女人,跟现在的她,居然是同一个人。

当真是一个百变的女人。我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该叫你什么呢?曾雯雯吗?我不信曾老头能养出你这样的孙女!”

曾雯雯莞尔一笑,说:“张哥,你还是叫我雯雯吧!”

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已然静静地站立在曾雯雯的身后,是曾老头的那个黑金刚保镖。再看曾老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满脸的卑微,像极了……,现在已是一堆白骨的小三儿。

“好吧!雯雯,现在都已经到这地步了,给哥哥交个底吧!”我依然毫不放松地盯着曾雯雯的眼睛,现在对这个小女孩,我已经没有哪怕一丝的轻视了。

曾雯雯轻轻一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过了半晌,她缓缓地开口说:“张哥,发生这些事,我们也不想的,请张哥原谅。”

说这些废话干嘛,我有些不耐烦了,好在曾雯雯很快就指着曾老头接着说:“老曾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一个文物贩子,只是跟我们组织有点关系,所以请他来牵个头。”

“至于我们吗?是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的。”

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我倒是知道,也就是名字好听,实际上也是同行,靠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发财。不过人家靠的是高科技的探索再加上史料的分析,专门打捞沉船,特别是那种满载着瓷器,古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上沉没的远洋船只。

他们打捞出来的东西,行内人称之为海货。因为常年处于海底,海水侵蚀再加上微生物之类的原因,古玩上常带着些或白或灰的海垢,并且多半破损,价值并不高。

古玩行当里,讲究的就是个品相完整,往往一整箩筐的海货瓷器,还比不上品相好的单件呢!潘家园像大金牙那样倒腾古玩的就打上主意了,常常从他们手中收购一些没有考古价值的海货,然后自己“加工”,再以几十倍的价钱卖出去,堪称暴利。

就是有一回大金牙跟我吹起了他的这个生意经,我才第一次知道,还有海洋资源开发公司这种名堂,不过……,你们捞海货的跑陆地上的斗里来干什么?这不是捞过界了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正待让曾雯雯详细说说时,上岸来一直闷声不响的hellen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表示她有话说。

曾雯雯眼睛很尖,当即笑了笑说:“没想到hellen姐居然知道我们的底细!”

hellen横了她一眼,没有搭腔,拉着我把她所知的沉沙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向我叙述了一遍。

原来,这家所谓的海洋资源开发公司,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早在民国时期,它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倒斗集团。国民党军为充军费进行的官倒、东陵大盗孙殿英挖掘乾隆、慈禧的陵墓,身后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

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个组织随着国民党退到了台湾,趁着国家初立,有些东西还不完善,不时派人回到大陆,大肆挖掘古墓。发展至今,表面上以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做幌子,实质上,已经是东南亚最大的文物走私集团,每年不知使多少国宝文物流失海外。

乖乖,集倒斗,走私为一体的庞然大物,还有台湾官方的背景,了不得。“沉沙”?好名字啊,别不是“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吧,是的话,那真是所谋者大了。

按hellen的说法,这个组织在东南亚已经臭名昭著了,不知道多少国家都想捣毁它,可它行事谨慎严密,一直拿不到证据而已。

“雯雯小姐,你们这样的大组织,应该有自己的人手吧,又何必扯上我们兄弟呢?”听完hellen的介绍,我既震惊于该组织的强大,也对这次的行动产生了怀疑。

“对不住了张哥,这是组织的秘密,小妹不能回答了。不过我们的确是有难处,才来烦劳二位元良,这里面有我们势在必得的东西。”曾雯雯回答得不亢不卑,滴水不漏,一派大家风范,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组织,随便派出个人来,都能有这样的水平。

“具体是什么东西?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抱歉,到此为止了。我张涛虽然是个倒斗的,但有些东西是不做的。”话要说清楚,这个组织既然有台湾那边的官方背景,那这些东西就要搞清楚,别不明不白的做了国家罪人,那就不划算了。

曾雯雯犹豫半晌,应该是在权衡利弊,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我们要的是一个画卷或是一副丝帛。”

说到这,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上面绘着地仙生前亲手所书的天下墓葬总图。这是我们组织多方查探才得出的消息,望张哥保密。”

天下墓葬总图,我的天啊!这可是盗墓者的无价之宝,怪不得这个组织势在必得了。如果传说是真,那个地仙当真能知道天下古墓所在,那这张图,当真是给个金矿也不换。

“张哥,按我们之前的约定,所有明器归你,我们只要这张图,希望张哥能遵守规定,出完这次活,大家留个交情。”曾雯雯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点软硬兼施的味道了。她身后的黑金刚更是把一只手探入怀中,一副一言不和,拔枪相向的架势。

“再说,小妹刚刚虽然是有点冲动了,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不是,希望张哥不要有什么芥蒂!”看我没有什么反应,曾雯雯接着说道。

好一句没有什么伤亡,在她心中,小三儿仿佛压根不曾存在过一般。不过想想,亲手要人姓名的人是我自己,倒也没有什么立场说她薄情寡义。在我看来,我还真宁愿,这一切真的没有发生过,那我的手上,也不用染满鲜血了。

曾雯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要嘛合作,完事之后,所有矛盾一笔勾销;要嘛,就现在拼个你死我活。经过我刚才的举动,这个墓穴的水道示意图,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再加上那个天下墓葬总图如此重要,即使今天我能完好无缺的出去,也避免不了那个组织的无穷骚扰。

再说了,看黑金刚的架势,就不难明白他是一个职业高手,搞不好还是什么前特种兵之类的。现在跟他们动手,即使能赢,也铁定避免不了损伤。与其如此,不如跟她们先合作,等出了斗,再从长计议,找回今天的场子。

想明白后,我挤出丝笑容,伸出手去,说:“那好,雯雯,前事暂且不提,一切等我们倒完这个斗再说。”

曾雯雯明显也松了一口气,春风满面地伸出手来跟我握在一起,笑盈盈地说:“多谢张哥通情达理,事后,小妹以及组织对今天的不愉快必有补偿。”

她的小手温润柔腻,握起来手感不知道有多好,可我偏偏一丝绮念都没有,只觉得一阵阵恶寒。我们俩个,笑得那都叫一个虚伪。

天下墓葬总图,没有便罢了,如果有,他们岂容得下知情人的存在,不杀人灭口才叫有鬼呢!同样的,不管她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狗屁补偿,今天的过结没完。

她现在转什么心思我不好说,但想来跟我一样,总是脱不出“秋后算账”四字。

第十二章 【千载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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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洞以来,幽深玄杂的水道,是前人的遗留,我毫无办法,只能按图索骥;

张牙舞爪的洞鱼,潜藏水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将筏并人一齐撕个粉碎,我毫无办法,只能忐忑以待;

各怀鬼胎的同伴,险恶的人心,不知何时爆发的冲突,我毫无办法,只能小心防备;

……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烦躁不已,现在眼前又出现了这些来历不明,明显带着恶意的人俑,偏偏研究了半天,却把握不住它们的脉络。

我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希望一切都能在我的掌控之下,走向好的方面。每次行动之前,我都近乎苛责地完善着资料,做着万全的准备,亲历亲为,以求万事都能在掌握之中。每次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件,我总是莫名的恐慌,生怕会把我和胖子带向万劫不复的境地,用如履薄冰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正是这份小心,让我们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险,也能安然度过。可这一次,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脱离了我的掌控,眼前、身畔,都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它们让我心情紧张,战战兢兢。

特别是面对这些人俑以来,我一贯的冷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中充斥着都是烦躁、怨怼、阴霾……甚至是嗜血。

我的手,依然紧紧地握着军刺,缓缓地,一寸寸地往外拔着,可我却诡异地在这时候分了神,脑海中满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想。

还差一寸,军刺就要从人俑体内拔出来了。很玄妙的感觉,我明明没有把心神放在那里,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把握到军刺的精确移动,还有那沙沙的磨砂一般的手感。

就在我为这一感觉而惊奇的时候,异变突起。一种冷至寒彻的感觉,以军刺为桥,倏地沿着我的手心、手腕、手肘、肩膀……一路向上。

这不是物质层面上的那种冷,此时此刻,我的手心依旧温热,甚至连钢铁的军刺,上面也仍然残留着我的体温。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寂寞乃至冷酷,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还来不及细细体察,那股莫名的冷意便飞快地布满了全身,而我,这具身体的主人,仿佛被排斥了一般,明明能感受到身体的一举一动,却连凭自己的意愿动动手指头都不能够。

洞是黑的,手电的亮光是白的,转瞬间,黑白两色在我眼中如潮水般飞快地退却、模糊,最终只留下死一般沉寂的灰色。

时间仿佛被定格了一般,我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着我的脑袋,寻找着我的伙伴。我张口欲呼,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拼命想松开手指,可这时我的握力仿佛千钧一般,任凭我用尽全力,却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我可以清晰地看见,hellen在我眼前着急地喊着什么,甚至连她眉目间的那抹焦虑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无论她如何嘶喊,我都无法听见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这一刻,我只觉自己仿佛正飞快地从这个世界上抽离,所有的那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很快很快,就与我再无关系。

佛教传说中,在无尽的幽冥里,有一处最可怕的地方,叫做无间地狱。在那里,没有数不尽的酷刑,有的是无边的寒冷、寂寞、孤独。

偌大的天地中,只有你一个人存在,那是一种冷至极点,让人发狂的世界,胜于所有一切的伤痛。

此时,我便有如处于无间地狱之中,虽然伙伴就在身旁,却得不到一丝温暖,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一人。

好像只是一瞬,又似已然一生。浑不知时间的流逝,我只知道,我就要忍不了了,充斥在我脑海中的,只剩下扯开领口,在旷野中拼命嘶喊的冲动。

眼看我就要忍受不住了,这样的感觉,哪怕再延续一秒,我恐怕就会发狂了。就在这时,右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刺骨,好像手腕上装着一颗手雷,在这关键时刻爆炸了,将我的手腕炸得粉碎。

这种感觉,若放在平时,我只怕恨不得把手给剁下来。但在此时此刻,我却感激得几乎热泪盈眶。这种感觉,就像在一间阴暗无比的房间内呆久了,忽然出现在阳光之下,也许,两眼还有皮肤,一时受不了刺激,会有刺痛的感觉,但这种痛,是多么的幸福啊!

伴随着这阵疼痛,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又回到了我身边。我可以清楚到感受到轻风拂面的凉意,可以聆听到潺潺的水流声,还有,hellen因大喊而显得有点沙哑的嗓音,胖子浑厚焦虑的大吼……

眼前无尽的灰色,就像被石头砸过的玻璃一般,瞬时分崩离析。

遍布在我体内的那股冷意,如晴日冬雪般,慢慢地消融,最终了无痕迹了。我终于松了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就在这时,掌中的军刺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我掌握的不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一条落网的活鱼。

我下意识的就想放手,毕竟刚才的体验太过激烈,我现在算得上是惊弓之鸟了。手指刚要松开,无边的血色突然笼罩下来,眼前尽是一片血红。

透过血凝般的色调,一个个场景在我面前如胶片般闪现而过。场景转换的速度极快,不可尽数的画面流转,凝聚成倏忽而过的一抹血色。

奇异的是,明明是如此快法,每幅画卷上的景色人物却都清晰可见,甚至连卷中人的哀怨、痛苦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烈日当空,寸草不生的地表上,有数不尽的民众蹒跚而行。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不衣衫褴褛,在一条条麻绳的约束下,排成一条长龙,麻木地、缓缓地向天地交接处行去。周围不时有身披轻甲、手扬皮鞭的骑士纵马而过,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龙,更时不时地鞭打着掉队的人。

场景转换,在一个山谷似的地方,民众们肩挑手提地搬运着种种材料,有条石、有梁木、有瓷器、有砖瓦……。周围依旧零星地站立着手持皮鞭的兵丁,冰冷地双目如电扫过,鞭策着榨干民夫的最后一滴血汗,更有那力有不逮的民夫的,立刻被面无表情的兵丁拖走。没有惨叫、没有愤慨、没有争辩、没有抗议,有的只是无数麻木的眼眸。

场景再换,一间低矮的石屋里,不时传来阵阵惨叫。屋外阳光明媚,正是大好春光,屋内血腥阴暗,直如人间地狱。一个个人形被吊在屋中,有皮鞭、有棍棒、有铁钳、有烙铁……,血腥味、尿骚味、烤肉味弥漫其中,更有惊恐痛苦地告饶、撕心裂肺的叫喊、虚弱浑浊的低吟。

还是在那间屋里,所有的嘈杂已然远去,剩下的只有悬挂在半空中,血肉模糊的人形,那低低的呻吟。这时候,一个奇装异服的巫者带着数名袒胸露乳的大汉昂首而入。那些大汉,无不手持着弯弯的尖刀,狞笑着看着挂在屋中的人形,慢慢地靠前。

人形们已然眼不能见,耳不能听,但人类的直觉依然让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来临。尽了全力却显得轻微的挣扎,刺痛着的喉咙发出人之将死的哀鸣,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大汉们把尖刀挥向他们体无完肤的身躯。

血肉一片片地从人形上脱离,森森白骨裸露在空气之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洒满了地面,浸透了行凶者的鞋底。微不可闻的喘息声,还有滴答滴答的血流声,成了屋内唯一的声调,他们,竟然还活着……

无论发生怎样的惨剧,太阳依旧升起,日光下的罪恶也毫不停留地继续着。山谷中,耸立着一个盛大的法坛,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石臼,一名大汉正持着同样巨大的石杵正挥洒着汗水,石臼内,堆满了血红的、黏稠的糊状物,正随着声声臼杵相击声,而慢慢地涌动着。

依着模具,一具具鲜红的人形物体被制造了出来,经过太阳的曝晒,巫者的画符,它们终成了凝聚着无尽生灵怨恨痛苦的人俑。它们将被送入耗尽无数民夫的血汗建成的陵墓中,成为造成它们生时苦痛的仇敌,长久的守护者。

……

无数次,我想闭上我的双眼,不想再看这发生在阳光下的非人惨剧,但是不能,无数的场景图片,伴着亡着的哀怨、苦痛、仇恨……一起涌入我的脑海,深深地烙印了下去。

就在我承受不住如此多,如此恐怖的怨恨时,这一切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如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我粗重的呼吸,遍身的冷汗,见证着发生在千百年前的悲哀。

长叹一声,我无力地松开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缓缓地软倒。耳旁似乎有声声惊叫,倾倒的身躯靠上了一个厚实的胸膛,这便是我最后的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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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地仙陵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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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既然已经拿定,我们也就没有再耽搁了,出发去寻找那个所谓“地仙”的灵柩。

刚踏上陆地那会,我稍稍瞄了一眼,对这个陵墓就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不是那种传统的墓葬,灵柩并不是安放在深入地底的地宫之中,而是把这整块的陆地,建成了一座陵园的模样。

既然已经开山为陵,那再建造复杂的地宫深埋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因此,看这墓穴是陵园式样的,我心中顿时大定,只要找到主棺椁所在,那便算是完事了。

往前走大概100来米吧,整座陵园的大门便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这是陵园的入口,高约10几米,成古时的城墙式样,中开穹门,上部竖有垛墙,间有垛口和射洞。垛墙后是一座精致的屋宇,黄瓦飞檐,堂皇无比。

更让人吃惊的是,整个门楼似的建筑都漆上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袖珍版的天安门一般。

众人都对墓主的大手笔感到吃惊不已,不过是门楼而已,至于按城墙的样式来造吗?这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我指着这个“城墙”,笑着对胖子说:“你看这像不像北京的天安门?丫的还挺有超前意识的。”

胖子没精打采地抬头一看,“嗯”的一声就算完了。

看胖子那一副死狗样,我就一阵阵揪心。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其实纯着呢,30好几的人了,也没什么恋爱经验。就他自己老自吹那个什么初恋,其实也就是在蒙古当兵那会,跟军马场一个小丫头对上眼了,时不时见见面,对对歌,直到军队拔营离开了,他还愣是没敢开口表白,也就这么没了下文。

这次难得跟曾雯雯这小妖精好上了,正乐着呢,没想到,上一秒还柔情似水的,下一秒就拔枪顶在他脑门上了,能不受刺激吗?

我也没什么办法,现在也不是开导他的时候,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了。我叹了口气,也没看风景的心情了,领着众人穿过门楼,步入了陵园。

一出门楼,这个陵园也就呈现在了我们眼前。说起来也不是很大,大约两个足球场大小吧!地上铺着清一色的青石板,四下错落着为数不多的石屋似建筑,看似不像陵园,反倒更像个无人的死村。

踏着青石板缓缓向前,脚下湿腻腻、滑溜溜、虚浮浮的,完全没有应有的结识稳重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张哥,你出道第一次买卖好像就是倒的西夏墓吧,再加上这十来年你基本都在陕西一代活动,对西夏党项族风格的墓葬应该是有些研究吧!你看着,棺椁是在什么位置?”曾雯雯一开口就爆出了我的老底,看来这阵她跟胖子没白混,我的底细她只怕比我自个都清楚了。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示地说:“雯雯你有心了!既然到了斗里,你张哥我自然能把棺椁给挖出来,你就放宽心吧!”

“张哥出马,小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给指条路吧。”曾雯雯丝毫不以为意,巧笑嫣然地说。

“哼”,我冷哼一声,指着陵园的左上角说:“应该在那个位置,典型的西夏陵园,主墓穴的位置不在正中,一般都在在西北角。其它地方的那些石屋,十之八九是放些陪葬的明器,墓主生前的用品,或是布下了什么机关。”

“我们不是来考古的,其它地方也就不用看了,直接去主墓穴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我们六人沿着铺就整齐的青石板,小心翼翼地往西北角方向走去。

行至途中,hellen忽然插口问道:“涛子,不是听说古墓里有很多机关吗?怎么一个都没有遇到。”

“呵呵,守墓之法千变万化,又岂是机关一种。”我笑着说道。

“两千多年来,建墓者与盗墓人互相斗法,发展出了无数种的手段,总的来说,可分为天、地、人三品。”

迎着hellen好奇的目光,我详细地叙述了所谓天、地、人三品护墓术。

所谓“人”品,是最下等的手段,既封且树,好大一个土包子,再加上醒目的墓碑,内里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机关,那不是明摆着“此地有宝,欢迎来倒”吗?

使用这种方法的,多是些乡绅官宦,想求永安,反遭开坟曝尸。这种墓葬,基本上都被同行们光顾过了,除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外,几乎没有幸存的。

“地”品,则要好上一些,同样封树,有的上面还多盖一层明楼供后人参拜。同时地下有庞大地宫,机关阵图,巫蛊之术,无所不用其极。

使用这些手法的,多是皇亲贵戚,权柄赫赫之辈。若后人权柄依旧,那还好些,如若不然,无论再怎样坚固的墓穴,如何的机关算尽,总免不了洗劫一空,暴尸荒野的结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清帝陵,乾隆慈禧,生前何等威风,陵墓何其坚固,最终仍不免被孙殿英盗个底朝天。

慈禧枕头翡翠西瓜被当作了礼物送给了宋子文、口含的夜光珠落到了宋美龄的手上。乾隆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朝珠成了戴笠的玩物,还有一柄九龙宝剑连孙殿英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是送给了蒋介石还是何应钦。这都是血淋淋的例子,生前的最喜欢的东西,死后的陪葬,全成了军阀孝敬高官的礼品。

要想真正的富贵安宁,还是得按“天”品的手法来。墓穴不封不树,不留文字,待墓主进入,所有知晓墓穴所在的人便被全数杀尽,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种手法的例子就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了,他的墓穴至今没能找到,只留一座衣冠冢供后人瞻仰。

像那种“人”品的手法没得说,人见人盗。“地”品的手法,虽然设有精巧凶厉的机关,但也不会在远离主墓室的墓道里。那样的机关,流于下乘,只能吓阻吓阻小蟊贼,怎能阻挡真正的行家。而那些笨手粗脚的小蟊贼,又岂能进得了墓室的主体,所以说了,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伤人不成,反倒会提高盗墓者的警觉性,为行家所不取。

这座墓穴,便是典型的“地”品手法的杰作,外面迷宫似的水道,以人为食的怪鱼,便能把撞大运似的小蟊贼拒于门外,能进到这里的,多是下过功夫研究的行家,又岂能小机关能对付的。墓主也乐得大方,不做那些无用功了。

真正的凶险处,是在主墓室的所在地。那是整个陵墓的穴眼所在,也是墓主的最后停留的地方,当然,也是财宝最多的地方。只有那里,才会有最凶狠的机关,最诡异的术法。

说话间,我们一行六人,便已经走到了陵园的最左上角。这时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堵高墙,墙体正中有一扇巨大的木门,上面朱漆斑驳,顶部镂雕着无数精美的图案,虽年代久远,但仍依稀可千百年前的繁华璀璨。

此处,便是“地仙”最后的安眠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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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品爆发,不知不觉,居然更新一万字鸟~~~

第十七章 【过去的,永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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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有一缕幽幽的檀香味,初闻极淡,但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却又变得极浓,环绕不去,让人不能不全神关注地注意着它。

我站在木门前,静静地嗅着,胸中忽然涌出一种渴望:好想知道,门后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似乎……,不,是一定,有某种,我十分渴望的东西存在。

我缓缓地,但毫不犹疑地伸出手去,虚按在木门上,体味着上面密实细致的纹路,然后,轻轻地一推,门开了。

没有探查,没有防备,我就像匆忙拨开包装袋,急切地吮吸棒棒糖的小孩一般,迫切地想知道,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大门洞开,眼前顿时一亮,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此时的我,就像被长久幽闭在暗室中的囚徒,忽然曝露在了正午明媚的阳光之下,虽然紧闭着眼睛,但眼前依旧一片亮堂。

淡淡的青草香气,隽永的花香,还有雨后弥散在空中,久久不散的泥土的芬芳。我闭着眼睛,细细体味着这种自然的感觉,尘世纷杂,人心险恶,好久好久,没有这种轻松愉悦的感觉。

睁开眼,也许眼前是一片自然美景,也许,依旧是昏暗压抑的墓穴,这时候,我心中充斥着久违的逃避的念头,我死死的紧闭着眼睛,生怕一张眼,这让我陶醉的芬芳便会消失无踪了。

琉璃易碎,彩云易散,美好的东西终难持久。慢慢地,自然的味道渐渐退去,代之的是一股似有似无的檀味,尘气,还有浓浓的,夹带着薄荷味道的烟草味。

闻到这种久违而熟悉的味道,我心中一阵激动,口中喃喃地默念着:不会的,不会的,不是真的。慢慢地,思绪纷来,我不再出声,只是静静地回忆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该有多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该有20来年来吧!当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往烟草里面掺薄荷,然后美美地吸上一口,满脸的皱纹都会舒展开来。强烈的渴望战胜了理智,所有的顾及都被抛开,我颤抖着睁开了眼。

时空转换,我已然身处在一个破旧的小院落中。明黄地夕照,洗去了最后一丝的锋芒,柔柔地照在院中的老人身上,凭增了分温馨。

老人年逾花甲,须发皆白,但两眼依旧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浑浊。依旧挺直的身板上,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道袍,长须及胸,一派仙风道骨。若不是怀中坐着一个3,4岁的小男孩,一老一少更不知说着什么,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一副享尽天伦之乐的模样,不然,他老人家俨然就是一个红尘中谪仙人。

坐在爷爷怀中,小孩儿依然不老实,骨碌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更不时揪揪爷爷的胡子玩儿。

梳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小半晌功夫便被孙儿的小手弄得纠缠在一起,老人也不着恼,只是呵呵地笑着,顺手帮孙儿拂开掉落在脸上的落叶。

玩够了爷爷的胡子,小男孩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摊在老者膝上的一本小册子上。小册子纸质泛黄,脆生生的,一看就是有念头了。小男孩伸出幼嫩的小手,在小册子上指指点点,口中亦念念有词,好像他真看懂了一般。

老者一看更高兴了,耐心地捉着孙儿的小手,缓缓地在书册上移动,口中反复不停地一字一字地朗读,竟似以此为蓝本,在教孙儿识字呢!

幼童咿咿呀呀的声音,老者慈祥耐心的语调尚在耳旁,我的眼前却是一阵模样。原来,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灌满了我的眼眶,正顺着脸庞,缓缓地,但毫不迟疑地滑落。世上多少美好,在我们还不能真正体味时,便如这泪水一般在我们生命中滑落,永远地,再也看不到了。

我亲爱的爷爷啊!你知道吗?孙儿好想你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在你还在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要为你做些什么,只知道,怄气、顶撞、厌恶……爷爷,你会怪我吗?

我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泪水,恍惚中,似乎有什么冰凉而坚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一种接近痛苦的冰凉沿着脸上的肌肤侵入,在我脑海中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没有心情去深究,我迅速地抬起头,以近乎贪婪的渴望望向院落中央。生命中,有尝试过的痛苦复来,却从未有过美好与幸福可以重来,我心中深知,这样的美好,只怕未必是真实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院子的中央,已然空无一人,独留我一个,在默默地擦拭着泪水。十余年未在我身上出现过的慌乱,重新占据了我的全身,我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生怕爷爷就这么消失,再不出现在我面前。

在院落的深处,房门前我找到了爷爷。他蹲坐在门旁,正摇着头往烟锅子里装烟叶呢。显而易见的,他的心思并不在正在做的事上,平时珍惜得不得了的烟叶掉落了不少在眼前的地上,爷爷却浑然不觉,只是伸长着耳朵,专心地留意屋内的动静。

房门紧闭,里面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更有一个童声不时传来,或哀求或抗议,或撒娇或怒吼,每一刻安宁。

我缓缓地蹲在爷爷的身旁,看着布满他脸庞的忧心的皱纹,慢慢地被记忆的潮水淹没。这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我贪玩得要命,时不时地趁着爷爷不注意,跑出去更胖子一起到处撒野,用弹弓打麻雀,到池塘里摸鱼,透摘邻居们种在园子里的瓜果,甚至约上大院里一些孩子,一起找地打群架去,总之没一天安生。

那天,我跟胖子约好了要去掏鸟窝的,没想到被爷爷堵在屋里,连门都给锁了,非逼我一字不拉地背完《寻龙补遗》的术数总篇,不然别说出去玩了,连晚饭都不准吃。

那时候,人人都在破四旧,打倒一切封建迷信,我哪肯学这个,撒着泼跟爷爷大闹了一场,于是,就被锁到了屋子里。

从小,爷爷就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从没有跟我红过脸,要什么给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军区首长的孩子,但论衣食住行,哪样也不比他们差了,称得上是娇生惯养了。爷爷这猛不丁地来这么一出,被我给气的,虽然最后到底是背下了那篇总篇,但连着三天没跟他说一句话。

记得那次,爷爷把我锁在屋子里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任凭我一再哭闹,也没像往常一样,从怀里掏出糖葫芦来哄我。我那时候想,爷爷一定是把我锁那后,就又跑到邻里那给人算命去了,虽然一分钱都不收,但爷爷就乐意干这个,也是他唯一的嗜好了吧!

慢慢地,屋子里的声响渐渐消失了,爷爷的神情顿时一紧,豁地站了起来,在门口踱了几步,伸出手去要去开锁,又迟疑了一下,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聆听里面的动静。

爷爷眉头紧锁,一丝紧张的神色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脸,就在他忍耐不住,伸手到怀里去掏钥匙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了阵阵男童的吟咏声。

“夫术数,以攻心为上……”声音有气无力,不用细听,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读书人心中的不耐与厌烦。

爷爷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坐到在门前,点了烟叶,心不在焉地吸了起来。屋内的声音只要稍一停歇,爷爷便忍不住靠过去注意里面的响动,烟锅子中的烟叶早已燃尽,但他依然毫无所觉的吸着,全副心神都放在,屋内那个不听话的孙儿身上。

一个如此疼爱我的爷爷,又怎舍得放我一人在屋中,身为长辈的忧心,我又何曾懂过。

我爷爷,在人前一向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生老病死,福祸悲喜,他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即使是在被认做封建迷信的残余,被一干儿孙的小破孩揪出去批斗时,他也泰然处之,不曾皱过一下眉头。也只有我,能让他如此举止失措,也只有我,能让他放下那副神仙模样,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对孙子怜爱无比的爷爷。

过了好久,爷爷终于察觉到手中烟锅子的不对劲,摇头苦笑,重新填上烟叶,点上了火。一阵青白色的烟雾随着爷爷的吸吮慢慢地腾起,模糊在我面前。

隔着烟雾,爷爷的面孔慢慢模糊了,烟雾恍如布帘一般,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爷爷,你知道吗?我多希望时间可以重来,孙儿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好想,能再跟你在一起,孙儿再也不会顽皮了,一定好好听话。”

“爷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烟雾之后,爷爷叹着气,一声不响地吸着烟,除了不时倾耳到门上外,便再没有反应了。

在我贪婪地注视下,烟雾慢慢地扭曲,最终消散无踪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浸满我欢乐与悔恨的小院。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过去的,永不再。

只有我,依然存在。

第二十一章 【铜椁竖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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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脱离遍布人俑的大殿,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只是匆匆一瞥,确定没有危险,便没有细看,瘫倒在地上躺尸去了。

这时候,才开始真正观察起这个房间来。

说它是个房间,其实不太准确,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厅一般的建筑。四堵墙上均开有一个洞开的门户,南面,就是人俑栖身的大殿了。

北面的房间内,堆砌着一些瓶瓶罐罐,金石器皿之类的东西,随便拿一件出去,也称得上是上品之物了。我随便瞄了瞄,便有鎏金银塔、鱼龙提梁银壶、唐代塔式罐等罕见的珍玩,地上更是散落着一些形状材质各异的玉器,瓷器,珠光宝气的,直晃人眼睛。

若在平时,看到这一屋子珍玩,我还不得高兴上天去。但此时,经历过刚才的惊险,再加上对曾雯雯口中“天下墓葬总图”的好奇,我生生忍住了掏出大麻袋,死命往里装的冲动。

西面的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木架子,上面堆着大堆大堆的灰烬。按照当时墓葬的格局,这个房间内摆放的,应该是绫罗绸缎之类的陪葬品。

现在看来,不过是毫无价值的灰烬,在当时,这可是能直接当成货币使用的,美轮美奂的绸缎!

也许,是在千余年来任何一次的地震中;也许,就是我们踏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声噪音,让这些千余年前的华美布料,化成了眼前这些看不出轮廓的尘灰。

东面的房间内,杂乱地堆放着一些,刀枪棍棒、戈戟斧钺、强弓重弩,甚至还有一具完整的马骨,横卧在地。看来,这里堆放的便是墓主身前收藏的兵器,还有他的爱马。千年前,这些兵器也许散发着丝丝寒光,让敌人望之胆寒;千年前,这具马骨,也许是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在草原上追风逐月般的奔驰着。可眼前,刀兵锈蚀,良马遗骨,在它们主人逝去的一刻,也就是它们千载蒙尘的开始。

这些不过都是普通的应有之物,没有什么稀奇的,真正古怪的,是房屋正中矗立着的一个巨大的青铜块。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一个铜椁才是。不过铜椁我见得多了,可没见过这么大的,直如一个小房间一般,四四方方的,横纵都3米有余,当真是硕大无朋。

这个铜椁缝隙紧密,若不是敲击时轰然回响,我还以为这是个实心的铜块呢!我们五个绕着铜椁转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可以开启的机关。无论什么地方,都拼接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让硬来吧?就是想硬来我们也没工具了,早喂了那些怪鱼。

“涛子,你看,这上面有浮雕。”

这叫目的不同,行为亦不同。我们是冲明器来的,因此心思都放在找机关上,人家hellen是冲考古来的,于是便围着那些浮雕转悠。

浮雕有什么奇怪的,见得多了。哪个墓主不在最后安息的地方刻上这些玩意,开始我还饶有兴致地看看,后来看得多了,难免兴致缺缺。

上面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一句真话。好点的嘛,就在上面表现他修桥补路,开仓放粮的功德,实际上呢?丫的就是一万恶的地主老财,周扒皮一类的。

绝点的嘛,便刻上些神神鬼鬼的玩意,什么云车啦,天门啦,神兽啦的之类,总之就是说他老人家一归西,天门立马打开,神仙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迎接他。

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实际上呢,要不就是一有俩臭钱的商人,要不,就是某个致仕的小官,反正跟神仙之类的搭不上边,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什么神通,更没有什么功德。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显摆他身前怎么行善积德,就是奢望死后如何的超凡入圣,永生不灭,什么都有,独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比如:那该死的机关在哪?我都绕了三圈,愣是没看到一个突出来的地方,别说是机关了,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真是见了鬼了。

“涛子,这上面的东西很好玩,我说给你听听!”hellen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光听声音就可以感觉到她的兴奋。

真的这么有意思?我来了兴致,静静地听她叙述了起来。

按浮雕上的说法,这个所谓的“地仙”还真不是普通人。他来自一个很奇怪的世界,周围人的眼睛都长长地凸出,耳朵更是又大又招风,胯下的马匹大得异乎寻常,四足生风。那些人还长着硕大无朋的翅膀,可以在天际自由地翱翔。

奇怪的是,生活在这些怪人身边的“地仙”,却是一副普通人的模样,如果浮雕的纪录属实的话,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在那群怪物中生存的。

这个“地仙”经常出没在一些幽暗低矮的屋子里,空手而入,出时手上又都捧满了金珠,乖乖,别真让我猜中了,丫的真是倒斗的吧?

在一次行动中,他似乎遇到了什么袭击,晕倒在地上。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身边不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形,而是一些身着古装打扮的古人。很显然,这就是“地仙”的首次出现了,看来他真的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而是因为某些奇特的原因,出现到了唐朝而已。

此后,剩下的浮雕用极其繁杂,琐碎的笔法,把他一生大大小小的事无一遗漏地都雕刻在铜椁上。我国的雕刻壁画之类的东西,一向讲究极简,传神即可,含义嘛,基本靠猜。这里的浮雕正好相反,繁琐到极不人道的程度,我当时就犯嘀咕了,这铜椁造这么大,该不会是因为造小了就刻不下这么多浮雕了吧!

如果这些浮雕上讲的是真的话,那么难保这个“地仙”真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异术,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搞不好还是外星人之类的,有什么特意功能也不奇怪。这么说的话,那幅“天下墓葬总图”的价值就要重新衡量了,就这么交出去,似乎有点吃亏。

我一边琢磨,一边眼睛在铜椁上乱扫,触目处尽是浮雕,看得我脑袋一阵阵的发晕。这小子,生前估计也是一爱显摆的主,我说你死就死了吧,至于把你的一生刻得这么详细吗?说说你的来历也就罢了,至于连一个郊游都刻得这么清楚吗?老大一太阳,底下有破马车,旁边靠着一臭男人,这有意义吗?居然还刻到了正中央,简直是……

自言自语地说到这,我心中猛地一动,趴到近前仔细地盯着那幅浮雕研究了起来。透着股诡异,但又看不出诡异在哪里,直到我摸索到了那个硕大的太阳,终于大笑出声,就是它了。

从怀中掏出那面铜镜,摁到浮雕正中太阳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转动着,慢慢地将镜面上浇铸着的文字,与太阳里面的凹槽一一对正了位置,然后发力按入。

“咔”的一声,铜镜紧密地嵌入了浮雕当中,浑然一体,恍若天然生就的一般。随着铜镜的嵌入,“咔嚓、咔嚓”的机括声便连绵不绝地响起,由下至上,最终“轰隆隆”一声巨响,铜椁的箱体缓缓地朝四个方向展开,突显出了中心一口直直竖立着的楠木棺材。

第十八章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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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席卷着我所有的美好回忆,化为碎片,片片飞逝。

清风拂来,青烟消散无踪了。抬眼望去,却见我身处在一个脏乱的小胡同里。

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了,它就在我家门前,多少次,在这里捉迷藏、玩打仗的游戏。依然清楚地记得,由于出身不好,玩打仗游戏的时候,我次次都当匪,每每心中不忿,把“解放军”打得抱头鼠窜。

一缕微笑爬上了我的脸庞,好久的事情了,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轻松愉悦啊!当时的所谓烦恼,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二年,没有什么事需要我担心,一切都有人准备得好好的。直到……,直到爷爷不在了,在一次批斗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凝固在了我的脸上。心中突然一阵悸动,我用右手按在胸口,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

忽有细细的人声自胡同口传来,循声望去,有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对夫妻,正在跟一个小男孩说着什么。

那小孩说不上俊俏,不过脸上带着分秀气,两眼更是灵动,不时骨碌碌地转着,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什么。

看着眉目,依稀就是缩小了好几号的我嘛!没想到,我小时候还蛮可爱的。此时,我正蹲在胡同口,就着旁边的板砖,堆砌着“战壕”呢!

可,这两个是什么人?我记忆中,似乎没有他们的身影。男子身穿一件齐整地中山装,带一副金丝眼睛,斯文儒雅,要不是那对眼睛过于灵动,破坏了这份文人气,那便是一副典型的书生模样了。女人相貌端正,人至中年,依然秀气中带着份可爱,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见她问了“我”两句,忽然俯下身子,在“我”头上摸了摸,温柔地说着什么。

一股冲动涌来,驱使我凑上前去,哪怕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我”跟那个女人聊了几句,忽然转身朝院子里跑了进去,没过多久,爷爷便从屋子里疾步走了出来。

爷爷时常说,每逢大事要有静气,要沉稳。但此时此刻,静气,沉稳都被他抛诸脑后,我从没有想到过,爷爷的脸上,也会出现如此急切的神色。

1、200米距离,在平时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但此时,对我来说,却有如天堑一般,怎样也跨越不过去。

远远地,看着爷爷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男子的头,又掏出件挂坠似的东西挂到女人的脖子上。爷爷眼中,有欣慰,有不舍,有温情,有慈祥……

这样的眼神,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出现,从没有见过,对外人,爷爷也会有这样的眼神。除非……,这两个不是外人!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猛,似乎已经超出了身体的极限,一阵阵的抽痛。我捂着胸膛,一丝也不敢放松,死死地盯着那对男女,拼命地把他们的身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生怕,转眼间,他们便会在我的生命中消失无踪了。

记忆中,儿时的我,是非常的不合群的,对外人,时常抱着警惕的心思,从不与人亲近。但此时,“我”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死死地捉着女人的手,仰着头望着她柔和的脸庞,丝毫的警惕与戒心都没有。

那对男女似乎有很紧要的事要做,连屋子都不进,只是在门外,与爷爷谈了会,便转身离去了。这段时间内,那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温柔地拉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好像怎么样也摸不够一样。

那个男子也是一样,虽然与爷爷说着话,却依然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我”,眼中的温情,却是怎么样也盖不住的。

聚散之间,从来都蕴涵着人类最大的悲喜。以前读赋,及“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的时候,总觉得不过是文人悲春伤秋的习气发作了,矫情而已。但此时此刻,那种黯然销魂的感觉却真真切切地涌上心头,看那对男女挥着手转身而去,我的心,也瞬间冰寒。

年幼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伤感,明白了什么叫离别。只见他忽然挣开了爷爷手,哭喊着追向了那对男女的背影。

父子、母子之间的血脉天性,不需言明,不需培养,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人体味到其中浓浓的情感。

人在幼时,心思更为纯净,没有那么多的腌臜龌龊,没有那么多功利野心,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种融于血脉之中,密不可分的情感。

在年幼的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刚才还不可逾越的天堑,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瞬间,我仿佛跨越了所有时间与空间的阻碍,飞奔向前。

突兀地,两侧的墙壁忽然变高了,刚还可平视的背影,此时看来,是如此的高大。不知不觉间,此时的我与六、七岁的张涛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

追上去又能如此,既然狠心要走,必然有不可不走的理由,此时追上不过图增添伤感罢了。但理智永远只是理智,关键时刻,人本能的情感还是占了上风。

我迈动着六、七岁幼童短小的腿脚,死命地追逐着父母的背影,只求能亲身感受一下,父亲的味道,母亲的温暖。

急切间,我一脚拌到了亲手垒起的“战壕”上,迎面摔倒。膝上、额头都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管不得这许多了,我挣扎着爬了起来。

此时,身前身后都传来一阵惊呼,身后的时候爷爷苍老的声线,身前则是一声温柔的带着磁性的嗓音,里面带着焦急,带着心痛,但仍不掩天生的美好。

这……,就是母亲的声音吗?一时之间,我竟然痴了。

隔得虽远,但仍依稀可见,母亲正转头心疼地凝视着我。

额头上,缓缓流下了温热的液体,漫过我的眉毛,浸入我的眼睛,眼前顿时一片血红。伸手抹了抹,却怎么也抹不掉,鲜血不断地涌出,眼前完全模糊了。

我倔强地用两个手背拼命地擦拭着,丝毫不顾双手上染满的灰尘,只想,再看一眼,哪怕,只是背影。

再好的景色也有四季变化,再美的女人也有红颜老去,再不舍的感情也有温馨不再,再远的路也有终点,慢慢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胡同口。

我死命张大着眼,盯着背影消逝的地方,心中存了万一的希望——他们能,回转身来。

直到,鲜血完全模糊了我的双眼,眉毛与血浆黏稠在一起,再也睁不开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一切尘嚣都已消逝,偌大的世间,只有我一人,静静地,徒劳地张着眼,苦苦地等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眼中的刺痛被兀然抽离,我心中顿时一惊,连忙举起手在眼前一看,还好还好,眼前的双手依旧白里透红,稚嫩纤细,还是双幼童的手。

我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此前,我心里充斥的,是害怕,是惊怖,是恐惧——生怕失去的恐惧。

我的心里依然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爷爷,我父母,他们在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并已经永远地离开,眼前的一切,也许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利用我心中的这点牵挂,这丝不舍,在迷惑着我的心灵。可是,即使如此,那又如何呢?

每个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一定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在梦中,演绎着曾经历过而已然消逝,或,未曾经历但无限憧憬的美好,你明明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心灵的幻象而已。但即使明知如此,你仍不愿醒来,只想,要是能无限地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啊!

我是在害怕,怕一转眼,这一切就此消逝无痕,而我,重新身处在肮脏阴暗的墓穴中,与各种神神怪怪的东西,险恶莫测的人心争斗着,只为了倒人家祖坟,取得一点毫无意义的腌臢铜臭物罢了。

即使这一切都是谎言,我也宁愿,被永远地欺骗下去。

巨大的尘嚣声轰然而至,瞬间将我淹没。举目四望,我身处在人流中,周围尽是些“高大”的人,我就这么被人流推着,无意识地前进。上一刻,我还身处在记忆中的美好,这一刻,我忽然置身在无数的人中,一时茫然若失,心中一片混沌。

“打倒牛鬼蛇神!”一声口号如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

喊口号的是一个17、8岁的年轻人,着一身军绿,左袖上带着一个红袖章,胸口别着毛主席像章,腰间束着一个铝制扣带。他得意洋洋的指挥着群众,带头喊着口号,一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

看到这个情形,我刚平复下去的心又提到了胸口。刚刚,你把我记忆中从未谋面的父母送到了我的面前,又飞快地夺走了他们,现在,你又想干什么?

我口中喃喃自语,是在自问,又是在质问着冥冥中的某种主宰,心中一片恐慌。

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因此也一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但这一刻,我无限希望,我真的猜错了。

人群渐渐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一群衣衫褴褛,胸前挂着木牌的的人,蹒跚着在人们的推搡中前进着,缓缓地穿出了人群,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抬眼一看,我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排头第一个,赫然便是我爷爷。

此时,他更显苍老了,一把美须仿佛被烧过了一般,稀稀疏疏地撇着,头发凌乱,好似被粗暴地剃过,剩下的更是胡乱纠结在一起,显得邋遢不堪。爷爷的皱纹更加深了,里面曾经布满了慈祥,此时却只剩下厚厚的尘垢。

这,还是我那讲究仪表风度的爷爷吗?我眼中一阵酸涩,直欲流泪,却又干涩得一滴泪水也无,只剩下心痛与愤怒。

只有那双眼睛,还可以看我爷爷平日的风采,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这样的屈辱,你为什么还能有如此云淡风轻的眼神呢?也许,在你心中,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是吗?我亲爱的爷爷。

咦,爷爷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焦急,一丝忧虑,艰难地转动脑袋,在人群中搜索了起来。片刻后,似乎毫无所获,他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我心中明悟,他在找我!爷爷在害怕,他怕,最亲爱的孙子看到他眼前的模样;他怕,怕冲动的孙子为他的遭遇感到愤怒,从而干出什么傻事来。

是啊!他在怕,也只有我,能让爷爷有一丝忧虑。记得那段时候,每逢被批斗,爷爷总不让我出门,怕的,就是让我看到他受到的屈辱吗?

记忆中,这时候我已经12岁了,绝不是眼前这副小孩儿的模样。不过也幸好如此,爷爷他能从容地忍受一切,却不能看到,哪怕他孙子一点的伤心,如果看到我,不知道爷爷会是怎样的绝望!

真亦好,假亦罢,又有什么关系呢!

记得那时,每次遭难回来,爷爷总是梳洗后才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受过怎样的磨难。

记忆一点点自尘封中复苏,记得是在我12岁生日过后不久吧,一次批斗后,爷爷的头发被剃去了半边,过后不久的下一次受难,他,再也没能回来。

当时我在哪呢?好像是跟上门抄家的红卫兵干了一架,在床上躺了半月。每日就是跟上门来陪我的胖子打打牌,百无聊赖。

无论再怎么梳洗,如何的强颜欢笑,难道就能把一切掩盖得严严实实吗?当时的我,又如何能那样从容地面对爷爷的笑容呢?

扪心自问,我真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还是不愿意看出来?当初的我,心中当真没有一丝怨怼吗?面对昔日的同伴,冷言冷语的嘲讽,口口声声的咒骂,我挥舞着板砖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对我的出身,对爷爷的身份,我心中,是否存着一丝怨恨,一份迁怒呢?

不敢再往下想了,生怕挖出我隐藏在心中的魔鬼。只希望,此时,在我爷爷受辱的时候,他亲爱的,躺在床上的孙子,只是个没心没肺的蠢货,而不是,一个……

此时,爷爷被押着跪到了台上,头上被戴上了高帽,胸前挂着一个写着“我是牛鬼蛇神”的木牌,迎接众人的愤怒。

各种杂物不间断地被抛到台上,有炒鸡蛋,有腐烂的果蔬,还有……半截板砖。半截板砖从天而至,猛地砸到了爷爷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他的眉脚立时塌陷了下去,鲜血不停地涌出,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潺潺而下。

受到这样的打击,爷爷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继而身子一阵晃动,不知是否错觉,我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爷爷的眼中逐渐模糊,瞳孔也倏地放大。

手掌心一阵刺痛,双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到了肉里。我放松紧咬着的嘴唇,想嘶吼一声,将堵在胸口的怨气发泄出去,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只有声声沙哑。

“啊!!!!”我发疯一般地向台上挤了过去,粗暴地推开所有挡在我面前的人,只想,离爷爷近些,再近些。

以一个六、七岁幼童的力量,又怎么能挤开如此多的成人呢?此时的我,心中满是痛惜与愤怒,丝毫无法停下来想想,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手腕上的疼痛愈加剧烈,我却毫不在意。这样的疼痛已经持续好久了,可肉体上的疼痛又怎及得上心灵的痛苦呢?

推搡中,我离台上越来越近了,似乎,在爷爷浑浊了的眼神中,我看到了赞赏、期盼、安慰……

同时,手腕上的疼痛倏忽而止,继而是一股热气,沿着手臂向上,仿佛我的半个身子都浸透在了热水之中,而另半个,总是在冰天雪地中挣扎,冷热之间,身体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

我依旧不管不顾,挤开最后一个拦路的人,攀到了台上。近了,只差一步,爷爷流满鲜血的半边脸庞,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我颤抖着想伸出手去,希望能抹去他脸上的鲜血,可我的手却如有万斤重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一寸,两寸……我艰难地抬起手,缓缓地移近。就要到了,我仿佛可以感受到爷爷急切的呼吸,心中一阵激动,正待加把力时,忽然一声脆响……

响声似乎来自天边,有似就在身旁,我一时茫然,好像,有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在我心中碎裂了。

随着那一声脆响,整个世界都停止了。所有的颜色都退去了,一切声音都被抽离,好像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把我从六、七岁的身体中急速抽离。

匆忙中回头一看,一个小男孩,平举着手凑近了老人的染血的脸庞,似乎正要温柔的拂拭去上面的血迹。

时空,在这一刻定格。

第二十二章 【莲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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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棺材,直直的竖立着在我们面前,显得那么的突兀与不自然。

棺材的木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普通的楠木罢了,没有什么出奇的。奇特地是棺材本身的构造方式。

我见过的寿材,都以完整为贵。就是说,整副棺材,最好是从一棵粗大的原木上凿下来的。如果是使用板材拼接的那种,便只是低档的寿材而已。

可眼前的棺材却与众不同,是它低档吧,偏偏造型高雅大方,打磨精致,漆层华丽,各个部分嵌套细致,完全不是贫家可以做得出来的。说它高档吧,又不对,这个棺材看着美观大气,实质上却是由各块板材,通过极精细的手法拼接而成的。

而效果来看,光是打磨拼接上下的功夫,换算成成本,就远高于一个完整的楠木寿材了。从这点看,这个棺材上只怕另有蹊跷,不能不小心了。

所谓行百步者半九十,在成功之前是最容易出事了,这时候更要加倍小心。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地理,于是个个都望向我,等着我拿主意,没一个冒然上去开棺的。此时,我心中一阵的迟疑,久久下不了决心。

并不是这个机关太过复杂,也不是太过罕见,相反的,这个形制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似了我打过多次交道的一种机关。

我心怀忐忑地走到棺材旁边,伸出手到棺材的左后面轻轻一摸,咯噔一下,我的心跳登时就蹦到了嗓子眼。这里,果然有一个机括。

论精巧。论实用,这个机关都是数一数二的,墓中出现这样的机关绝不奇怪,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时代的墓里面出现这样的机关,那可不是等闲事了。

我抚摸着机关,一时间却犹豫不决了起来。如果真是它,那……就乱套了。

估计是看我久久的没有动静,胖子不耐烦了,走到我身边来,问:“涛子,怎么回事?硬碴子?”

再硬的碴子我也不怕,可这……,实在是太……太出乎意料了。我苦笑一声,说:“你自己看吧!”

话一说完,我下定决心,虚按在机括上的左手轻轻用力,向下一拨。

“咔咔咔……”一连窜的机关触发声响起,整个竖立起来的棺材,从2/3以上的部位开始旋转。上面的部分,一边旋转,一边飞速地如莲花般绽开,通过精巧地契合,嵌套,最终结成一个莲台般的底座。

莲台一成,一具尸体豁地从莲心中直挺挺地坐起,面朝前方。

“啊!小心。”一声女声惊呼响起,正对面的曾雯雯、hellen和黑金刚三人登时趴倒在地。黑金刚更是在地上翻了个滚,连枪都掏出来,一副戒备无比的样子。

屋中,此时只有我跟胖子俩人依旧站立着,相顾骇然。

曾雯雯他们是被忽然坐起的身体给吓到了,其实这没有什么,不过是唬人的手段而已。莲花坐台形成之时,停留在棺材之内的尸身便会被顶起,并在背后形成支撑,使尸身能像活人一般坐起来。

若说有什么不普通之处,便是这具尸体了。尸体一头短发,身着对襟胡衫,虽说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是没有人会留短发的,但这人毕竟是“地仙”并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不讲规矩也不奇怪。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大致30来岁的模样,可按照浮雕上所载,他明明在大唐盛世生活了3,40年的光阴,难道他真能不老不朽。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么多年下来,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没有见过,这也不足以另我们惊奇。

真正让我们惊奇乃至骇然的,是这个机关本身。这个机关有个名堂,叫做“莲花落”,制作极讲究工艺,宋、明墓葬中时有出现,并不算是太罕见。这个机关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如果不寻着正确的机括,而鲁莽开棺的话,便会触动底下深埋的机关。至于是什么机关,那就看当地的地理条件而定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炸药。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与敌携亡。

这是个相当霸道,决绝的机关,使用它的墓主无不抱着宁可自己毁灭尸身,也不让外人所辱的心思,说得悲壮,但丝毫不影响他千方百计的想为自己拉个陪葬。比如最后尸身坐起来这个机关,并没有伤人的能力,作用就是唬人一下,最好对方惊慌失措下触动机关,大家一起上路。

这样的机关巧是巧,厉害是厉害,但遇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了。真正让我们惊骇欲绝的是,这个机关,首创于北宋末年,真正流行开来,还是南宋以后的事情了。大唐时期的墓葬,怎么会使用到宋代的机关?

若说是历史记载有误,这个机关其实在唐时就有了,那是无稽之谈了。事物的发展,总是有阶段性的,机关也是如此,总是一步步的发展完善。眼前的这具“莲花落”带着“起尸器”的装置,这已经是元以后的手段了,在加上开启机关设于左后方,更是明之后的手法。明之前,此类机关的机括,都是设在棺材的底部,虽然不容易被发现,但也极难再度开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触动机关。于是在明代时经过高手匠人改良,将其定在了左后方,自此成为一种惯例。

若说这个机关是后人添加上去的?还是说不通。这种“莲花落”机关涉及的范围过大,需要大量的地下工程和对地利的利用,是少数无法后期添加的装置之一。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卷轴横放在尸身的双膝上,这难道就是——天下墓葬总图?

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在我脑海来来回地奔驰着,愈演愈烈。此时,他们三人还趴在地上,看不到高台上的动静。

我飞快地伸出手,在尸身怀里一捞,短小的卷轴便落入了我的手中。

缓缓地拉开卷轴,一行行清晰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样的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我依然抵不住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那股荒谬感,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第十九章 【血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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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舍的凝视中,老人与小孩,并周围无数的群众、意气风发的红卫兵小将,一切有如风化万年的石雕一般,瞬间化为灰烬,消散无踪了。

我心中一声长叹,百味杂呈。一步之遥,只差一步!我心中默念着,一丝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是遗憾,是庆幸?却是怎样也无法分辨了。

浑身一震,我缓缓地张开眼,还未及分辨是真是幻,是我非我,便觉得两侧各有一阵劲风袭来。意识未动,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我身体猛地向后一倾,避开突如其来的熊抱,然后就势在地上一滚,拉开距离,同时两手一撑,双腿用力整个人弹了起来,顺势抽出了靴筒中的军刀横在身前。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熟及而流。面对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拉开距离,同时不能让自己躺在地上,一定要站起来,不然无法应付对方的下一轮攻击。这都是多年在生死之间挣扎留下来的经验,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身体的本能之中,因此一遇到危险,自然而然地就使了出来。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攻击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应付下一轮攻击,没想到的是,刚刚攻击我的“人”居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追击我的意思。难道是我敏感了?仔细一看,顿时庆幸不已。

原来,刚刚离我一步之遥的,竟然是……人俑。就是在水道中看到的那种,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俑四肢完整,躯体上色彩斑斓,刻满了诡异的符箓,显得妖冶无比。最大的不同是,眼前人俑的双眼,与之前的空洞不同,而是如画龙点睛般缀上了两个红点,一看之下,只觉得无数的锋芒在它的双眼中电射而出,直达人的心灵深处。

匆匆一扫,我对眼前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

这些人俑,有个致命的缺陷,它们竟然——无法移动!

在门外,我们就中了招了,不知不觉的被这些人俑勾起了心中最深刻的美好,然后再无情地毁灭它,让我们无意识地自投罗网,自动投入到这些人俑的“怀中”。

想到差一点,我就会被这些人俑抱入怀中,我心中就一阵阵的恶寒。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什么温情的拥抱。

手腕上依稀还有些疼痛,举到眼前一看,伴随我多年,我爷爷留给我的最后遗物——黑曜银镯,已然面目全非。

原本晶莹透亮的黑曜石,此刻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被大锤子砸过一般。

我心中的执念,使我不能,也不愿清醒,最后,耗尽了黑曜银镯的最后一丝能量,才保住了我的小命。这么多年以来,我逐渐习惯了种种突如其来的惊变,心情不再像刚出道时那般容易波动,总能保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情绪去处理人和事,也就很少有使用到它的时候。之所以还佩戴着它,不过是一种习惯,还有对爷爷的一种怀念罢了。

我举起手腕,在碎裂了的黑曜石上轻轻一吻,自语道:“爷爷,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不过短短一瞬而已。情况已大致了解,我连忙四处张望,寻找起胖子和hellen来,至于曾雯雯他们三个嘛,自动忽略了。

这是个像大殿一样的建筑,一个入口一个出口,此外便再无一物了。殿中按着某种奇异的布置,在两旁错落零星地排布着数十个人俑,中间则让出一条道路来,尽头便是通往真正停陵的所在了。

天不从人愿,跟我在同一侧的居然是曾雯雯他们三个,胖子跟hellen则在离我稍远的另一侧。他们无一例外地挪着脚步,缓慢但毫不停歇地朝人俑处走了过去,仿佛那里不是一堆恶心的死肉,而是母亲或爱人,温暖的怀抱。

他们脸上,或流满泪水,或堆满欢笑,或咬牙切齿,或含情脉脉,情绪都波动到了极点,一步步地走向人俑寻求安慰。

想想刚刚我也是他们那副模样,便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了。快步朝另一侧冲了过去,那边还有胖子他们还正深情款款地朝人俑怀里扑呢!

这一路过去,恰好要经过曾老头他们三个身边。第一个经过的是曾老头,疾步走过,我毫不停留,顺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啪”的一声,他给我打得整个身子都朝旁边歪去,站都站不住了。

甩了甩手,我心中念道:“让你丫的老奸巨猾。”

曾老头旁边就是他“孙女”了,她跟我刚才差不多,就差一步,就要给抱个结实了。这么漂亮一个丫头,虽然狠毒一点,但我也不能眼看着就这么喂一堆死肉了。我伸手拽着她的领子,生生把她拽到跟前,然后毫不手软的,“啪啪……”正反来回六个耳光甩过去,她白嫩的脸蛋顿时红彤彤的一片。

先收点利息,“让你丫的毒如蛇蝎。”

妈的,手有点疼,脸皮还真厚实。我甩着胳膊朝对面冲过去,对旁边的黑金刚看也不看,顺手一拳就擂在他鼻子上,没敢用耳光,这一看就是一皮糙肉厚的主,别弄不好我还得扭了手。

“让你丫的掏枪。”

甩出最后一句话,我就不再管他们三个了,是死是活看他们运气了。醒不醒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我没顺手推一把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这几个,论这会的形象,就数胖子最不堪了。张大着嘴巴,哈喇子流得满胸口都是,他的幻境是什么,用脚趾头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估计跟贾宝玉在太虚幻境里经历的差不到哪去。

扶着他的脑袋,死命地摇了摇,喊道:“喂!喂,醒醒,醒醒。”

“啊!啥事?你捉我脑袋干嘛?”胖子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甩着脑袋,一副你有病的样子,不过好歹把哈喇子止住了,把我给恶心的啊!

看样子没什么大事了,我放下心来,朝hellen走了过去。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瞧我们家hellen,这形象,这气质,跟那满嘴滴哈喇子的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越看越可爱。

上前扶住hellen的肩膀,摇了两下没醒,她反倒死命地挣扎了起来,没想到她看起来一副娇娇弱弱的身子,居然有这么大劲,差点连我一起给拖到人俑那边去。

当然,我没舍得怎么用力气也是原因之一。勉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的眼神依旧迷离空洞,虽然身体让我制住移动不得,脑袋还不停地朝人俑方向探去。

刚才抽耳光抽出心得来了,这种情况,最好就是一大耳光扇过去,立马清醒。可临到头了我又不落忍了,手掌那是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在她光洁的脸蛋拍了拍,口中不停地呼叫着她的名字。

小脸蛋拍着,小肩膀摇着,小名字叫着,这么三管齐下了好一会,hellen才清醒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涛子,别摇了,我脖子要断了!”

我讪讪然地放开手,又不放心,虚扶着她的胳膊,关心地问:“怎么样,好一点儿没?”

hellen却不答话,只是满脸骇然地望着我背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我转身一看,一个血腥无比的场景跃入眼帘。

曾老头,踱出最后一步,完完全全的投入到了人俑的怀抱之中。我的手劲我清楚,刚叫醒hellen之所以用这么长时间,那是我没舍得用力。哪像对曾老头,我是抡圆了抽的,这一耳光下去,想不清醒都难。

难道说,这些人俑还有使人二次迷幻的能力?我心中一惊,仔细看了看曾雯雯他们,果然,他们两眼茫然,抬起脚来又放了下去,好像正在剧烈地挣扎。

曾老头一挨入人俑的怀中,便见人俑双臂一环,随即“嘎嘎”声响起,听这响动,只怕曾老头的肋骨都得断几根吧!

随着这么一勒,曾老头的腰部紧紧地靠在人俑的身上,同时自然而然的,胸部以上随之后仰,整个咽喉要害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曾老头一露出咽喉,人俑立刻裂开一张大嘴,朝他的喉结处“吻”了下去。

真真切切的“裂开”,人俑是由一堆死肉铸成,哪有什么五官,所谓的嘴,不过是一条刻线罢了。但此时,人俑的脸上,却沿着那条刻线,生生裂出了一张“嘴”。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里面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纯粹是上下两片肉而已。不待我细想,人俑把嘴越张越大,如蛇吞吃猎物一般,张至近乎180度,然后,深深地“吻”落。

一声闷响,随着人俑的“吮吸”,一大块血肉被撕裂,填到了那张“嘴”中,同时曾老头的脑袋不自然地后仰了起来,咽喉处露出老大一块缺口,鲜血如喷泉一般,高高地喷起。

“啊!!!!”人俑刚一吻落,曾老头便被痛醒了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叫声刚一拔高,便戛然而止,只余下“哧哧”的鲜血喷涌声。

曾老头的惨叫显然也惊动到了正挣扎着的曾雯雯和黑金刚俩人,只见他们已然伸出的双脚又急剧的缩回,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显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神智。

看曾老头的惨样,我心中也不禁骇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一左一右架起hellen跟胖子的胳膊,拖着还有点迷糊的二人,沿着中间的通路,朝墓穴深处跑了过去。

百忙中我还回头吼了一声:“不想死就跟过来。”

算起来我跟曾雯雯他们俩人非亲非故,还算得上是仇家,实在犯不着替他们担心,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他们死在那些人俑的手中,那也……,太凄惨了一些。

我话刚喊出,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呢,就见黑金刚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嘶吼,从靴筒中摸出把匕首,想也不想地捅进了左胳膊,然后眉头也不皱一下,趁着这股疼劲清醒了过来,上前两步一把拽过曾雯雯夹在腋下,朝我们这边追了过来。

“好汉子,够狠。”我在心中赞了一声,便不再管他们死活了,扶着他们俩人冲进了眼前的大门。门后,便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我们牺牲了两条人命,才能到达的地方。

我前脚刚踏出门去,黑金刚夹着曾雯雯,后脚便跟了上来。这腿脚,真是够利落的,夹了个人居然跟我们跑得一样快。

过了那道门,我顿时觉得脑中一轻,好像一条紧紧纠缠在我脑海在的丝线,在这一刻断了一般。

胖子和hellen,还有曾雯雯他们几个,同时也抖了个激灵,眼中回复了清明。看来这间屋里,有什么东西,无形地克制住了人俑的带人入幻境的能力。

不管如何,总算是远离了那些来源和能力一样恐怖的东西了,我松了口气,缓缓地坐倒在地,一时竟然动弹不得。

他们也是如此,一个个面目还有点扭曲,脸上布满了汗水,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心中,到底是恐惧,还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多一点,只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此时,我手腕银镯上的黑曜石,好像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又似完成了最终的使命一般,忽然分崩离析,化作粒粒细碎的粉尘,四散在空气之中,再也寻不着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了。

第二十三章 【惊变-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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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轴被我缓缓地拉开,明黄的纸质上,漆黑的字体是如此的刺眼。

“江陵望山,楚王墓,出土:越王勾践剑。1965。

江陵马山,一号墓,出土:吴王夫差矛。1983。

广州象岗山,南越王赵昧墓,出土:金缕玉衣。1983。

湖南长沙市东郊五里牌,马王堆汉墓,出土:大量帛书、玉器、湿尸辛追。1972

……

……”

天呐!这就是所谓的天下墓葬总图?怪不得他熟知天下墓葬,怪不得那个门楼酷似天安门,怪不得他会有一具“超前”的棺材,原来……,他竟然,竟然是“未来”的人!以他对墓葬的熟悉程度来看,不是考古的就是倒斗的,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时间我思绪纷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事情,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原来这种现象,叫做“穿越”。

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地仙”原本的世界里,那些凸眼睛,招风耳的人,指的怕不是望远镜,电话吧?那匹硕大的,四足生风的巨马,该是辆汽车吧!天呐,那么大的翅膀,估计是飞机了。

我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糨糊。从这篇总图看来,这人应该是在1983年的时候,消失在现在的世界上,出现在盛唐,成为一代“地仙”,并扶持了党项一族,挽救了党项族的灭族之祸。

按浮雕上的记载,没有他的话,党项族早就遭到灭族之祸,举族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正因如此,党项全族视其为恩人。可是……,在原本的,正常的时空中,党项族一样生存得好好的,并在后世建立其强盛一时的西夏国。又或者说,历史上本来就是有他的,他注定是要去到那个时空去的……

到底是先有了现在这个正常的历史,于是才有了他;或者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才有现今的历史,因此又诞生了现在的他。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我沉迷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时,曾雯雯的冷冷地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张先生,请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完了!刚刚我一失神,忘了把卷轴放回去,或者说,我压根就不应该碰这个卷轴。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她怎么可能相信,这个写满1983,1972之类年份,又都是简体字的卷轴,会是一个唐代人所留。

这副卷轴,对验证时空穿梭的人也许有点意义,但对他们,一个盗墓组织来说,完全是废纸一张。任何人,到图书馆坐上一天,都能得到比这详尽得多的资料。

让你丫的手贱,不知道好奇心可以害死猫吗?我摇头苦笑着,无可奈何,随手将卷轴抛了过去。

曾雯雯单手接过我抛去的卷轴,另一只手一直缩在袖中,她就凭着单手,展开卷轴,充满期待地瞄了一眼。

“张涛,你当我是傻瓜吗?”她的脸顿时变得铁青,把卷轴往地上狠狠一掷,缩在袖中的右手伸了出来,其中现出一把银亮小巧的掌心雷,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我。

“傻瓜的不是你,是我!”我只剩下苦笑了,还能说什么,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当真是欲辩无言了。

继曾雯雯之后,黑金刚和胖子也先后掏出枪来,互相指着对方,投鼠忌器,两人都不敢擅动。

“不听我解释一下吗?”我尝试着最后的努力。

“要嘛交出真图,要嘛大家一起死!”曾雯雯状若疯狂地说,神色间毫无妥协的余地,也,没有丝毫听我解释的兴致。

真图?真正的总图已经被你扔地上,我上哪再给你找一份去?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也没有人信!

我叹了头气,抬起头朝hellen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注意我的行动。胖子处就不用交代了,合作了这么多年,说得难听一点,我一撅屁股他就知道我要拉什么屎了。

“趴下!”我伸脚在脚边莲台处一个隐秘的小地方轻踢了踢,同时大喊一声,率先趴到了地上。

莲花落机关相当精密,我踢的部位又是全副机关的支撑点之一,这么一脚下去,机关必然发动。天崩还是地裂,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轰隆隆”地下一声巨大的闷响,然后便是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的粉尘,甚至石块从屋顶崩落。

hellen和胖子都领会了我的意思,我话一出口,他们第一时间就趴到了地上,躲过了第一劫。趴在地上,更能清楚地感受到机关造成的恐怖变化。先是火药爆炸的闷响,然后是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紧接着是巨大的水流声,冲刷声,连绵不断的断裂声……

通过这些声音,这个机关的大致结构我算是弄明白了。支撑整个陵园的大陆,其实底下早已经被掏空了,用几根支柱,及类似水阀的东西支撑着。机关一经发动,便毁去了最主要的支撑点,还有阻水用的阀门。于是大量的水直冲而下,灌入大陆的地基中,按这种冲刷法,过不了多久,地基很块就会尽数被毁,整个大陆沉入水中,到时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想及此,我一把拽起hellen同时招呼了胖子一声,三人快速地朝陵园外面奔去。我们必须在大陆沉没之前登上木筏,甚至还要驶出一段距离,不然偌大的大陆还有上面的建筑沉没时激起的水流与漩涡,便足以将我们永远埋葬在这里。

烟尘缭绕之际,我们趁机冲出了房间,径直跑向了布有人俑的大殿中去。烟雾弥漫中,我顺手捡起了被曾雯雯弃如敝屣的卷轴,同时隐隐约约看到黑金刚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压在腿上,无法移动。曾雯雯正死命地想要帮他脱身出来,一时间,连我们三个大活人经过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然还能为救人耽搁逃生的时间?看来这人也并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当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大家是敌非友,让我回去帮她救人?想都不要想!

身上携带着天星石,果然便不会受到那些人俑的影响了。我们飞快地穿过人俑大殿,奔出陵园,来到了岸边。

毫不停留地把木筏推入水中,我们三个人依次跳了上去。我操起了备用的竹竿,往水里一撑,木筏缓缓地漂离了岸边。

不知道是因为机关引起的巨大水流变化造成的,还是出鱼的时间到了,总之,我们上岸时泛滥成灾的怪鱼,此时销声匿迹,一条也看不到了。

我死命地撑着筏子,逆着水流,对抗着大陆下沉带来的巨大吸力,顺利地前行着。忽然,“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扣上了我们的筏子。扭头一看,一只精钢制成的飞虎爪正死死地扣在筏子上,另一头,握在岸边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手中。

曾雯雯?她旁边瘫坐着黑金刚,看他的样子,腿只怕是断了。没想到曾雯雯娇娇弱弱的样子,居然能扶着这么一条大汉跑这么远,当真是了得啊!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就在我在观察他们的时候,对面也在观察着我们。只见黑金刚忽然放开搭在飞虎爪上的手,掏出手枪,远远地朝我们射击。

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颇远了,差不多有一百来米上下,再加上洞中黑暗,他的枪根本一点威胁也没有。

开了几枪,他也显然也察觉了这个问题,黯然放下枪,继续把手搭在飞虎爪的钢丝绳上,跟曾雯雯合力,妄图拖动我们的木筏。

竹竿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渐渐被拉弯,筏子更是慢慢朝岸边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我一边死死撑着竹竿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对他们来说又是顺流,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我半天的汗水就会付诸东流。同时,我看了胖子一眼,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胖子,你自己决定吧!”

然后便不再看他,专心撑着我的竹竿,不停地变换着着力点,免得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我们最后的一根竹竿。

“砰”的一声巨响,飞虎爪依旧挂在筏子上,不过它身后的钢丝绳却无影无踪了。手上顿时一轻,筏子轻快地朝前窜出来一截。

很快地,岸边的二人,在我们眼中,慢慢成了两个细小的黑点儿,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胖子的一枪,打断的不仅是一条拽住我们逃生后腿的钢丝,更主要的是,他心中最后一丝的牵挂、奢求,所有的爱恨情仇,一枪而绝。所有的爱与恨,都将随着那块陆地,缓缓地沉入到水中,再也不出现在我们面前。

凭着我的记忆,我们一行三人,无惊无险地出了水道。

当我们重新出现在水道入口处,面对明媚的阳光时,我不禁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启程时,我们有七个人,彼此也还称得上融洽;回程时,只剩下区区三个人,其余的人,有一个直接死在我的手上,还有两个间接死在我们手中。

想到此,我们的心中就满是沉重,只想远远地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了。从没有过,出活出得如此郁闷的时候,不仅一点明器也没有摸出来,更是背上了几条人命。本质上,我们是亡命之徒,不过我们亡的只是自己的命,只是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寻求永不停歇的新鲜与刺激的生活罢了。

但当我们手上,真真切切染上鲜血后,性质就大不相同了。这其实是一种底线,突破了他,做事将变得毫无顾忌,必要的时候,像曾雯雯那样,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无辜的人拔枪相向。就是有这样一层觉悟,我们才生怕,有朝一日,也会变成那样的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一路无话。半个月后,重新踏上了北京城的土地。

第二十章 【天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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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子,刚才好悬有你在,不然哥们这两百来斤就交代在那了。”胖子有些唏嘘地说。

经过刚才这么一劫,胖子跟凤凰浴火重生似的,竟似脱了出来一般,虽然依旧正眼都不看曾雯雯一样,但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

“那些人俑太可怕了,不过他们怎么不追过来,难道这里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一旁hellen也缓过了气,心有余悸地说。

刚才hellen一直迷迷糊糊的,压根就没真正观察过那些人俑,竟然没有发现,那些人俑是给固定在地上的,根本不可能追上来。

这种绝代凶物,如果还能到处跑,那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些人俑都是给固定住的,根本不能移动。不过这个房间里面有克制人俑的东西那是一定的,他们的精神控制太变态了,隔着老远就中了招。要是对这个房间没有顾及,就这距离,我们照样会给乖乖地招过去。”

“你这个傻丫头,跟醉猫似地直往他们怀里钻,拽都拽不住,到底梦到什么好东西了?”

说着说着,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亲切地勾了勾她的鼻子。

认识这么些天,我还从未主动做过什么亲密的动作,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伸出手的时候,我还是心中还是无意识居多,但当手真正勾上她小巧的鼻子,顺着柔和的鼻梁滑下,在挺翘的鼻肉上轻轻一勾时,我心中充斥的,尽是珍惜眼前人的温情。

一抹红晕染上了hellen的脸庞,不知是因为我的动作,还是因为我的问题,不过不管如何,我只知道,她此时羞红的脸庞,是如此的动人,这样的值得珍惜,这就足够了。

“克制人俑的,应该是这个。”

说话的是曾雯雯,出了那个恐怖的大殿后,她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瘦削的肩膀一阵阵的颤抖,像个易碎的花瓶一般,显得那么柔软,虚弱。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又是一副坚毅的表情,当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啊!

她说话的同时,伸出脚尖轻点脚下的石头,示意我们细看。

经她这么一提示,我倒也看出点不同来。脚下的,铺的是清一色的青石地砖,奇怪的是,最靠近门前的两排地砖与之后的大不相同。

不同之处,就在于地砖的中心处,镶嵌着一块青灰色的菱形石块,不注意看,很容易便会忽略过去。可一细看,便不难看出这些菱形石块与众不同的地方来。

千余年来,这个房间只怕都没有生人落足过,因此地上薄薄地积聚着一层灰尘。可奇怪的是,在菱形石块附近,一个巴掌大小的方圆处,竟然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无。

“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石材,叫‘天星石’。据说是得自天外,所在处寸尘不染,同时有平心静气,安神醒脑,驱一切邪祟的功效。”

“按现在的说法,这应该是一种特殊的放射性物质,估计就是这种东西,隔离那些人俑的影响。”

“这些人俑,可能是古巫法中的一种咒术,有个名称叫做‘魂祭’。基本原理是通过各种残忍的手段锤炼生魂,再以秘法把生魂封入肉身之中,使无数酷刑形成的怨念集中在一起,经过符箓的放大后,便成为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力量,能勾起人心中深埋的感动与美好,再无情地摧毁,使人沉溺不出,或精神崩溃而亡。”

“至于它们为什么会以血肉为食,那可能是另有秘法,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刮目相看,当真是刮目相看,之前我一直认为,这小丫头就是演戏演得好,再加上有几分手段罢了。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广博的见识,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精彩,精彩,雯雯,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啊!你才多大年纪,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谁教你的?”我拍着手,难得真心诚意地说。

“谁教我的?”曾雯雯先是一阵苦笑,然后转为感动,神色间竟似有些朦胧,好半晌她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给人贩子拐卖,每天都在街上乞讨,稍不如意,便是一顿责打。你知道吗?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上一个完整的馒头。就这,都是奢望。”

“直到,我七岁那年,遇到了我义父。是他给我衣服穿,给我东西吃,教我知识,把我养大,没有他,我早变成一堆烂肉喂了野狗了。”

说到这,曾雯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又慢慢转成了坚定:“只要能让他高兴,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她的话音刚落,不知是否眼花,我似乎看到曾雯雯飞快的瞄了胖子一眼,眼中似乎有歉意,有温情,但更多的是百折不挠的坚定。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么,反过来是不是可以说:可恨的人,必有其可怜之处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曾雯雯看来,为她义父做任何事,甚至欺骗别人感情,都是正确的事情。设身处地地想想,这又何尝错了呢?每个人,心中都有他的价值观和善恶观,这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判断一个人的善恶,那是上帝佛祖之类的人干的是,我等不过是区区凡人,就事论事,快意恩仇,足矣!

坦白说,听了曾雯雯的话,我心中竟然有了一丝动摇,还好,迅速地让我扼杀在了摇篮中。当我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她的时候,竟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丝丝的惋惜,难道?这也是她在演戏?

我说过,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姑且当她是在算计我吧!我谨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不用多说了,干活吧,早做早了。”

说完我也不看她的反应,掏出军刺,蹲下神来就撬起了那什么“天星石”,既然这东西是人俑的克星,那不撬几块下来带在身上,等等就是倒出了东西也没法往回走了,我可没有第二个黑曜银镯可以救命了。

这里没有人是傻子,一看我的动作大伙就明白过来,一人逮一砖头就开撬。胖子更是了得,仗着自己力大,噼里啪啦一阵乱捣鼓,一会儿功夫,除了我们人手一块,刚满满两排的天星石,现在仅存一小块孤零零地杵在那,其余的,全进了胖子的口袋了。

眼看着胖子盯上了最后一块,我连忙制止道:“打住,打住,好歹留一种子不是,别一下子给人断了根去。再说了,你不至少留他一块,那些玩意怎么应付。”

说完我朝门外努了努嘴,意思是:你丫的要想撬这最后一块,可以!跟门外那些哥们商量去。

胖子嘻嘻一笑,也就放过了最后一块天星石,把鼓囊囊的腰包一背,惬意地拍了拍,心满意足的神情表露无遗。

第二十四章 【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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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里,摆满了有真有假的古玩;来去的,是或买或卖的客人;柜台上,趴着的是半睡半醒的我。

没开店之前,我老是嘲笑大金牙有福不会享,好歹也是一小款爷了,不买车买房也就罢了,连店面都不置上一家,见天的往蹲地摊上,没治了。

现在自个当上了店老板,才知道,小店也不是这么好开的。特别是咱这种古玩店,来来去去的貌似人挺多的,可真正掏钱买件小玩意的,连百里挑一的概率都不到,典型的瞎忙活。

就这么,闲时闷出个鸟来,忙时又赚不到钱,不辞辛苦为哪般啊!说起来还是大金牙这小子聪明,蹲地摊虽然辛苦一点,但利润高,还人多,至少图个热闹。

我双手托腮,迷迷糊糊地胡乱想了一阵,又开始犯困了,趴到柜台上正打算眯会呢,一个中年猥琐男忽然逛了进来,背着手在店里转悠了起来。

得,又睡不成了。我勉强支撑起直打架的眼皮,就这么看着他东瞅瞅西望望的,走马观花地把我店里的东西看了个遍。

真想买东西的人是这德行吗?敢情又是一来“散步”的。得出结论后,我立马觉得意兴阑珊,索性不去看他,斜趴着身子,伸出食指在沿着新买的砚台边缘来回画着圈儿。

“老板,这砚台不错嘛!”猥琐男鬼一样地闪出来,指着我的砚台说。

“喜欢啊!拿起来看看喽。”

“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猥琐男小心翼翼地把砚台托在手上,东摸摸西蹭蹭的赞不绝口,“真是好东西啊!你看这材质、这雕工、这形制、这创意,真真切切的好东西呐,一看就是有年……”

话说到这,猥琐男正好把砚台翻过来想看看年款,一瞥之下,满脸的笑容顿时僵住,讪讪然说不出话来。

我强忍着笑,从他手上把砚台拿了过来,摩梭着背面刻着的“北京洛水砚台总厂制”九个大字,用很是诚恳的语气说:“您真有眼光,洛水的砚台是最好的。”

脸上一本正经,肚子里肠子笑得都要打结了。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还真以为古玩店里的就一定都是古玩了?

这砚台,是我花五块钱在旁边门市部买的,没其它意思,就是想练字的时候有个地方磨磨墨而已。没想到,五块钱的垃圾货,到这位仁兄口中,就变成材质、雕工、形制、创意俱佳的珍品了,论起嘴来,我看他不输给大金牙。

“哥们,有事说事,我困着呢!”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

“有事,有事,您这,收东西不?”猥琐男压低声音说。

我一拍额头,无语了。我说你卖东西就卖东西,装什么大尾巴狼,这都在我眼前晃悠了老半天了。

我平摊出右手,有气无力地说:“拿来吧,我瞅瞅。”

上门是客,随便应酬他下也就是了。我还真不相信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就凭刚才表现出的那眼力劲,我就对他没什么信心。

猥琐男从包里掏出卷东西,然后手忙脚乱地剥开至少四层报纸,才显露出那东西的原貌来——是一幅画卷。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我也不好意思太过怠慢,双手接了过来,轻轻地展开。

宫装仕女图,初步断代:唐。笔法一般,但极其用心,于细微处下足了功夫,虽然失之意境,落了下乘,可也还算过得去。

不过吸引我目光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古代女子本身,如若去了宫装换成现代服饰,再把眉目间的哀婉换成天真,就像似了我多年前认识的一个人——林灵。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与陈教授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拖油瓶和向导塔娜,去毛乌素沙漠考古,男的叫方城,女的那个,就是林灵了。

记得那会跟她处得还不错,蛮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现在嫁人了没有?哈哈,怎么可能没嫁,我真是昏了头了,算起来,该有13,4年了吧,当时的小丫头,现在也奔三张了,要是还没嫁,那就真嫁不出去喽。

改天得打个电话给陈教授,问问这丫头的联系方式。

要是以后有机会跟小丫头见了面,拿来当礼物还是不错的嘛!虽然我已经打定注意要买下这幅画了,可做了这么久的买卖,好恶不形于色是基本功还是有的。

也不把画卷起来,就这么随手放到桌上,以很随意的口吻问:“什么价想出手?”

“一万”,猥琐男狮子大开口。

“一百”,我随即还以颜色。

他立马软了下来,说:“老板啊,你不能这么狠呐,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唐朝的呢!”

我拿小指头拨了拨散在桌面上的画,说:“唐朝倒真是唐朝的,不过笔法粗糙,画家嘛……,蒙冲之?这是哪颗葱?无名小卒而已。”

“就这样的画,你敢叫一万,我就敢还一百。”

猥琐男的脸都垮了,臭着张脸说:“老板你开个实价吧!”

“1000块,爱卖不卖,我敢说,整个潘家园里,你绝对拿不到比这更高的价钱了。”我报出了价码。

“好吧!”猥琐男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答应了。

钱货两清后,我看也不再看那猥琐男一眼,小心地把画卷了起来收好。

“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响起,我抬头一看,耀目的阳光下,hellen倚着门框,正笑靥如花地拍着手。

“张老板的算盘打得真响,赚了不少吧?”hellen打趣着朝我走来。

“哪有得赚?我开的可是实价。”我挪了挪屁股,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真的假的,我可都看见了哦!被你从一万砍成一千还没赚到钱?”hellen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贴近我坐下。

“最多就值这么多,他刚是狮子大开口。”

“嗯?没得赚你还买?”

“呵呵,不说这个,没意思。helllen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要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是为了送给另一个女孩子吧?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闷死了出来走走,呵呵,不知怎么地,就转到了你这里,可能是这里风水好吧?”

说话的时候,她晶莹透亮的大眼睛中,始终蕴藉着淡淡的笑意,显得格外的俏皮可爱。这么近距离的欣赏她眼眸中的神采,这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大家总说,天下哥们有三铁:“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我现在觉得嘛,还可以再加个:一起倒过斗。

野生动物有一种领地意识,过了界就是一阵好打。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造成的行为,我们人类也有这样的意识,不是熟悉到一定程度,人们都会自然的保持一定的身体距离。如果突兀地靠近的话,便有会相当不愉快的感觉。

除非是血缘上的关系,不然要达到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没有长期的磨合或者铁与血的考验,是做不到了。倒斗正是提供这两种考验的上佳途径,有了上次一起倒斗的经历,我跟hellen之间那份生分与隔膜便消失不见了,根本看不出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对了,我早上就来过了,你怎么不在?”hellen拿起我桌上的镇纸把玩着,随口问道。

“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了,说去就去了,老朋友是越来越少了。”提起正我还真有点黯然的感觉,也真是因此,我才会想要跟老朋友们重新联系。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跟你很要好吗?”hellen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挺不错的哥们。”

“那胖子去了没?”

“当然去了,胖子跟他更熟一点,毕竟是一个大院里的孩子,光屁股玩泥巴的交情。”胖子现在还窝家里难过呢!

“哦,那大金牙呢?”

“也还行吧,算是哥们。”想当初,那哥们还是经我牵的线认识的大金牙,丫的也是一卖古董的败家子。

“那他怎么没去,我听黄姐说他坐早上的火车出远门了。”

“是我让大金牙帮我去广州查件事,活人的事怎么也比死人重要点吧!”hellen不能理解我们兄弟之间可以换命的交情,因此有机会就喜欢寻根问底的。

唉,这些死死活活的事,说了没劲,我正想换个话题,跟hellen谈谈人生什么的,还没来得及张口,搅局的就上门了。

一个20来岁出头的波斯猫走进了我的小店,盯着架子上的一个香炉看了半天,还好奇地拿手摸了摸。

“whatisthis?”她转过身来用英语问道。

“香炉。”英语我是不懂的,不过这句话我倒是听明白了,大金牙教我的“商业英语”之一。

“what?”洋妞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完了,碰上一不懂中文的,这下鸡同鸭讲了。香炉这个词难度太大,就是我老师大金牙在场估计也说不明白。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手势表示了,不是说,全世界的人类,手势都是通用的吗?

我左手虚握成环状,右手竖起一根食指,代表线香,朝在左手环成的圈圈里插了插,抬头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还是茫然。

我不死心,把手抬高,又重复一遍。

让我目瞪口呆的是,波斯猫忽然脸上涨红,唾了一口,然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香炉。

我虽不会读心术,但波斯猫心里在想什么我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副模样太常见,一般小姑娘遇到流氓口花花都是这样,动作神情,丝毫不差。

难不成,这洋妞认为香炉是用来插……

这玩笑可开大了,我向祖师爷发誓,我绝对没有朝那方面想过。

一旁hellen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好半天才顺过气,对那洋妞说:“thisisincenseburner.”

然后她走上前,用一口流利地英语给那洋妞介绍给香炉的功用来。没过多久,那洋妞张口问:“howmuch?”

这句我听懂了,是问价钱呢!接着hellen口中吐出的一连窜单词,我就傻眼了,没一个听过的,愣愣地在一旁看hellen忽悠。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满山跑吗?瞧hellen这口英语溜的,比起大金牙强到天上去了。

五分钟不到,便见洋妞丢下把票子,兴高采烈地抱着香炉走了。这就成交了?也忒有效率了点吧!

“呐,卖了800块”,hellen丢了八张大票过来,面带得色地看着我。

啥?卖了八百?我有点愣神了。

“怎么?卖便宜了?”hellen可能是看我的神色有点不对,怯怯地问道。

“不会不会,那破炉子我五块钱从收破烂那买的,赚海了。”我随口应了声,捉起桌上的票子跑到门口,朝洋妞离开的方向张望了起来。

“什么?五块钱?”hellen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

过了几秒钟,她走到我身边,也探头望望了,问:“想退钱给人家?”

hellen显然还没从“五块钱”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

“怎么可能?我是想要记住她的样子,下次要是再遇到她,得向她多推销几件,我那还不少库存呢!”

“……”hellen无语了。

“晚上老莫,我请客。”一边说着,我一边心满意足地点着票子,转转手就有159倍的利润,毒品都没这么好赚。

咦?林灵!我正点票子的手猛地僵住了。

就在洋妞离去的方向,我忽然看到林灵,不,是一个极其酷似她的小女孩迎面走来,然后拐了个弯,看不到了。

那个小女孩,跟17,8岁时的林灵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我刚刚都要叫出声来了才反应过来,林灵至少也有30来岁了吧,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是一副青春少女的模样。

难道是她女儿?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啊!

“怎么了?遇到熟人了吗?”hellen一张嘴就猜了个差不离。

“没有,只是长得像而已,人有相似吧!”我笑了笑说。

话虽如此说,但在进屋前我仍然忍不住又朝那里看了一眼,还是不能释怀。

第二十五章 【是耶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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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中国这么多人,偶尔有一两个相像的也很正常。

与hellen一起回到屋里后,我慢慢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hellen,没想到你英语说得这么溜,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真不是恭维,我确实是佩服。语言上咱天生少点天赋,怎么学都不成样子。

“我没告诉过你,我是在美国长大的吗?”hellen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

你什么时候说过了?我老实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耶鲁大学的学位哦!”她皱着鼻子,摆出一副别小看她的模样,可爱极了。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女人,果然都是百变的啊!初次见面,hellen成熟老练,现在处得熟了,便又常露出丝俏皮可爱,真不知哪个才是她的本性?听说这个问题,男人永远也不能搞清楚,于是我很光棍地不想它了。

“有学位啊!那你毕业的时候是不是有戴那个——学士帽?”

“当然有了,我有照片,明天拿给你看!”

“好啊!”

……

第二天一早,我都还没开门营业呢,hellen便兴匆匆地抱着一大堆照片找上门来。

看在美女靓照的份上,起床气就不朝她发了。梳洗完毕后,我们凑在一起,看起了她的照片。

一开始的几张都是hellen戴着学士帽,手上握着捆着红丝带的学位证,或独照或与人合照。看着照片上她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不由得有些嫉妒:我还没上过大学呢!

接着往下翻,便都是hellen在美国时的生活照了,有青春靓丽的学生装、有英姿飒爽的探险装、有亲切温婉的家庭装、有活力逼人的运动装……

一张张都是那么赏心悦目,把各个方面的hellen都展现在了我的面前。这么一直翻下去,直到……

“啊!拿错了,这张不能看!”hellen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去了其中一张照片,掩在身后不让我看。

咱是什么人?再细小的机关也逃不脱我的眼睛,何况区区一张照片!她抽走的瞬间,上面一闪而过的肉色已经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呵呵,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吧?没想到你这么开放啊!”我笑着打趣她,并没有坚持要看的意思。

“什么啊!上面又不是我,是我在美国的一个室友啦!”hellen娇嗔道。

我立马配合地装出一副绝不相信的表情。

她看了看我,“扑哧”笑出声来,“想看就看吧,反正上面不是我!”

说着把照片从身后拿出来,甩到了我手上。

我笑着随意地瞄了瞄,没想到一看到照片中人的脸,我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林灵!又是她。

两天中,她的“影子”在我面前出现了三次,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可能是巧合,三次呢?我心中慢慢泛起了不详的预感。

照片中的女孩,身上只穿着胸罩和内裤,正斜躺在床上翻看杂志,傲人的身材表露无遗。

我对她的身材不感兴趣,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左边胸脯的上部,有一颗粉红色的痣……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我对那个在幻境中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口中喊着:“我是你亲妹妹啊!”的少女,依然记忆犹新。

我清楚地记得,她嫩白的左胸脯上,一样有着一颗性感的红痣。

两个人的相貌再像,也不可能像到连身体特征都一样吧!只有一种可能,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不是喜欢上她了吧?可惜现在联系不上了,不然我就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了!”hellen凑了上来,用酸溜溜的语气,说着豁达的话语,要放在平时,我非得好好取笑她一番不可,但是现在,我却没有了那个心情。

“照这张相片的时候,她几岁?”我正色问道。

“17,8岁吧,她比我小一点。”我认真起来的样子很可怕吗?hellen的声音中都带着丝丝的颤抖。

17,8岁?比你小一点?怎么可能!10几年前,我与林灵他们相伴,开始了初次考古之旅时候,hellen还在读小学吧!

难道……

一种恐怖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中,怎么也驱赶不散。

对了,那幅画得纤毫毕现的仕女图,我放在哪里了?我豁地站了起来,任凭膝上的照片散落满地,手忙脚乱地翻找起那幅仕女图来。

找到了!我深吸了口气,用微微颤抖着的双手,缓缓地展开了画卷。

一瞥之下,轰地我的脑海中嗡嗡直响,有如一个惊雷就在我耳边炸开了一般。画卷上的仕女,身着低胸的宫装,左边胸脯上,赫然也有着粉红一点。

作这幅画的人,到底投入了怎样的感情?连那颗红痣,都刻意调出了最接近的粉红来点染。

1000多年前、10多年前、6-7年前、今时今日,林灵这个女人,竟然始终保持在17、8的花样年华。

若不是那颗红痣,若不是痴心的画家,若不是拿错的照片,若不是,遇到这一切的人是我,又怎会有人知道,在我们身边,竟然有这样不老不死的人存在。

“hellen,今天对不起了,我有急事,你先回去好吗?”这件事太过骇人听闻,我并不想让hellen参与进来。

也许是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事情的紧急性了,hellen乖巧地点了点头,收拾了其余的照片,独自回去了。

看着手中的照片与画卷,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静下来。我始终觉得,这些几乎不可能得到的线索,鬼使神差的落到了我这个唯一可能知情的人手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拿定了主意,我拨通了陈教授的电话。

这几天陈教授基本不到第一线工作了,就是坐办公室研究研究现有资料,给年轻人做做指导,有空得很,一个电话就能找到他。

“喂,我是陈光复。”

“陈老,是我涛子。”

“嘿,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你小子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呵呵,这不是想念您老了吗?”

“少给我耍贫嘴,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事说事!”

“陈老,你还能联系到林灵不?”

“林灵?你怎么会想起联系她了?联系不到了,她给的地址根本没有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写错了。”

“哦!”

“唉!当年你们怎么没成呢?真是可惜了,多般配的一对啊!”

咦?不对劲,当年我跟林灵虽然关系不错,但还远不到那个地步,充其量不过是兄妹的关系罢了。当然,按现在我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个“兄”字很值得商榷。

陈教授又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难道,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陈老,你乱点什么鸳鸯谱,我跟林灵啥关系都没有!”

“还说没关系,混小子没良心呐,自个想想,好像是72年秋吧,你请假离队了一个月,是干什么去了?和谁去的?”

“72年秋,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我不是去探查墓葬去了嘛!”不知道怎地,我下意识地不去回想,我到底是去探查什么墓葬。

“探查墓葬?笑话,你张涛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老头子我还不知道吗?什么墓需要你用一个月时间去探查,始皇陵吗?”

“有那时间,就陕北地界那些墓,你倒十回时间都还有富余,哼,探查!”

是不对劲,我这辈子,何曾实地探查什么墓要足足一个月那么长时间,如果是如此高难度的墓葬,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记不清了,陈老你告诉我吧,我当时请假是干什么去的?”

“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跟林丫头两个人一起请假,我难道还能干涉你们小年轻的事吗?”

“什么?我是跟林灵一起请的假?陈老你没记错?”

“我会记错才有鬼呢,我亲手批的假条。谁知道那一个月你们跑去哪了?回来后,一个一直有点不太对劲,一个干脆直接就回了北京。”

“……”

“涛子,你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陈教授的这件事,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老,关于那个月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没有了,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管你们小年轻的事。你去问问方城吧,你们年纪差不多,可能他会知道得多一些。”说完陈教授报上了方城的电话。

“涛子,你确定你没事吗?”

“没事,只是脑子里有点乱,先这样吧,先这样吧,我再打给你!”

“喂……喂”

挂上电话,我才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伸手一抹,湿漉漉的,不知不觉中,流满了冷汗。

犹豫了一下,我又拨通了方城的电话。

“你好,国家文物局,我是方城,哪位找?”

“方城是吧,我是张涛,还记得吗?有日子没联系了。”

记得刚到考古队的时候,我跟方城处得不太好,后来也就慢慢融洽了。73年他离开了考古队,回到了北京进了国家文物局工作,一直到今天。

“哦,是张哥,是好久不见了,怎么,找我有事?”方城的声音,少了些当然的锋锐,多了些沉稳厚重。

“是这样,有一些往事想问你一下。”

“嗯……,张哥您说。”

“记得72年秋的时候我请过次一月的长假吗?”

“记得记得,跟林灵一起请的嘛!”

果然……

“当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回忆吧!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就是跟我要了塔娜的地址,说是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她。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塔娜,我在心中默念了两声。

“好的,那就这样,再联络。”

算起来,两个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我的耳朵给听筒捂得又红又软。

没想到,我一直认为清晰无比的记忆,竟似乎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的记忆跟周围人的印象大相径庭。更糟糕的事,仔细想想,我的所谓记忆,完全经不起推敲,反倒是陈教授和方城的话可信一点。

也就是说,我丢失了一个月!那个月里,我跟林灵两个人到底去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完全没有印象?

那个月,其实我无论做了什么,都无关紧要,真正让我忧心的,失去这个月记忆这件事本身。我一向认为,命运应该有自己来掌控,而不应寄于他人的慈悲或上天的怜悯,但这件事,却等于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

不彻底弄清楚这件事,我便再也找不回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第二十九章 【千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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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那扇石门,越往里走,越觉得这个魔国女王只怕不是愚民以讹传讹,而的确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

一路上,机关无数,上至先秦流行,下至明末始现,应有尽有,简直成了各个时代的机关术的公开展览了。

可以想象,当年我来到这个地方时,心里该有多激动。以我当时对机关术的沉迷,怕不是如痴如醉,乐不思蜀了吧!

哈哈,当年如何现在还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我跟胖子倒是走得相当轻松。这里的机关早已被我自己在十几年前破了个精光,留下的也被改得面目全非。

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手笔,稍作留心就不难看出来。于是,无惊无险地,我跟胖子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地宫深处。

无数时代都留下痕迹的魔国女王,正安眠在那里。

与上面装饰繁杂的寝宫不同,在这个她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女王并没有做什么装饰。偌大的房间内,只停有一张青绿色的巨大石床,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了。

那个石床明显不是凡物,在这炎热无比的沙漠深处,犹自不停地散发着丝丝寒气,犹如寒冰制成的一般。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都转移不了我们的目光。一进入这个房间,我跟胖子的目光便牢牢被平躺于石床上的女人吸引住,不能亦或是不愿,移动分毫。

如果用“美丽”这个词来形容她,不仅无法表达出那种独特的气质,甚至让我觉得是一种亵渎。

我从来都想象不到,世间竟然有如此绝俗的女子存在,第一眼看到她,浑身的浊气便为之一清,好似我们不是相遇于闷热的沙漠深处,而是在一个鸟语花香,风光秀眉的幽谷邂逅。

她身裹一件宽松的,幽幽闪着蒙光的白袍,纤白的双手交叉在胸前,姿势自然已及,没有一丝僵直。若不是她的胸膛连轻微的起伏也无,简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晶莹的肤光,白袍上的蒙光,青石的白气,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恍如梦幻的迷蒙感,完美得令人心醉。

不,还不算完美。目光慢慢移上了她的额头,上面一道淡淡的,像一条展开了的表带般的白色印痕。

长年佩戴手表的人,如果把手表除下,手腕上就会出现这样的痕迹。想来,她的额上,也许也曾经佩戴着一件饰物,只是如今,那件饰物不在了,于是留下了这条遗憾的印记。

到底是怎样的饰物,才能配上她的容颜呢!

正在想象着,一个画面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依旧是那张绝俗的娇颜,不同的是,她的额上佩戴着条链状的,由一个个黑色环形晶石窜成的饰物,眉心正中处,则覆着一块半透明的黑宝石。

同时,无数的图片有如拼图一般,飞快地在我的脑海中重组,构成了一个个连续的场景。

当年的记忆,终于在时隔10几年,重新见证这份绝美时,完好无缺地回到了身边。

有如看电影一般,当年的一幕幕在我面前重现,我有如一个看客一般,立在虚空中旁观。

还是在这个房间,一个犹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正拿着一把小刀,静静地锉着指甲。身旁,女王依然如现在一般,躺在青石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她还没有失去额头上的饰物。

一个少女,正站在床边,像欣赏一件精美首饰一般,低头俯视着沉睡的女王。

“林灵,有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好像锉指甲是一件重要之极的事,少年头也不抬地说。

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个少年呢,手肘不自然地抬得有点高,这是他手腕发力的先兆。刀尖,在烛火的映射下,闪着丝丝毫光。

少女好像才注意到少年的存在一般,回过头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游戏也玩完了,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少年抬起头,微笑着说。眼神中带着丝兴奋,好像正在期待精彩大戏的上演一般。

“为什么这么问,我是林灵啊!”少女小嘴一瘪,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林灵?呵呵,这名字不错,可惜叫的人不是太多。”少年满脸戏谑地说。

“嗯?我不懂!”

“你不用懂,听我说就行了。”少年好整以暇地掂着手中的小刀,盯着少女的眼睛说,“知青办的纪录,这两年,到过陕北插队的北京女知青,叫林灵这个名字的,只有三个。一个当了兵,一个回了京,一个还在山沟沟里窝着呢!所以说喽,可惜叫这个名字人不是太多。”

沉默了一会,少女忽然“扑哧”一笑,委屈的表情烟消云散。

“你怎么会想到去查我呢?”少女笑着说,青涩瞬间退去,眉宇间尽是妩媚。

“因为在鬼城那,你的表现太假了。”少年的表情略有点遗憾,好像对少女的反应不是很满意。

“嗯?”

“在幻境里,你不是做出副,好像在被你亲哥哥强暴的模样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表现得很好。只是我不太明白,女人遭到强暴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吗?”

“哦!”少女的脸上闪过了然的神色。

“既然敢在我面前脱衣服,怎么会不敢睁开眼睛呢?是害羞,还是怕我从眼神里看出破绽?”少年看着少女的眼睛,想了想接着说道,“那块血碑也是你有意踢到的吧?是为了借机让我可怜你同情你,方便你利用我来这是吧!”

少女用幽幽的语气说:“不是的,我并不知道有那个东西存在。博取你的同情倒是真的。”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张开眼睛吗?”

“因为当时我太高兴了,怎么也装不出悲伤的眼神。”说话的同时,她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正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答应陪我寻找沙城。”少女的目光缓缓收回,重新放到了少年的身上。

“无聊陪你玩玩而已,看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你到底是谁?”少年满不在乎地说。

“你知道吗?秦国大将出征,是不能携带家眷的?”少女突然伸手解下女王额上的饰物,同时用缅怀的语气说道。

少年皱了皱眉头,没有阻止。

“所以,当蒙恬将军被赐死于阳周县的时候,他新娶不久的夫人还不知情,犹自希望蒙恬将军能突然出现,拥他入怀。”

“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少年不耐烦地说。

少女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一般,丝毫没有停歇地继续说:“消息传回咸阳时,她直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大将军并不英俊,也不温柔,而且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可大将军便是她的整个世界,现在她的世界塌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毫不犹豫地吞下了毒药。她想着,至少能跟最爱的男人,用同样的方法死去。”

“在毒药发作的时候,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有记忆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在等着她。”

“毒药发作得很快,没一会儿,她就不能再移动哪怕一根手指。可是,过了很久,她还能清楚地听到侍女的一声惊呼,能清楚地感受到,被人抬着放入一个狭窄的空间。然后……便是无边的压抑。”

少女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可她没有停止,继续不停地叙说着。

“很久很久,她就这么一直‘清醒’着,就像一个永远不需要睡觉的人,徒劳地张大着眼,整个世界,却是黑漆漆的一片,没有风、没有花、没有声音,更没有期待中温暖的怀抱。”

“就在她以为,这样的日子将无穷无尽地,一直继续下去的时候。眼前忽然大亮,一股新鲜空气涌入,她惊喜地发现,她能动了。”

“是一个叫刘去的人,挖开了她的坟墓,撬开了她的棺材。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个人居然是一个王爷——广川王刘去。汉朝的王爷啊,大秦呢?原来,塌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刘去对她很好,没有一个王爷的架子,整天陪伴着她。可她却还是不开心,因为她知道,刘去喜欢的,仅仅是一个死而复活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本身。”

“她依然很想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可她害怕。死,实在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那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上百年。”

“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又回到那个狭窄的空间,闻到的,尽是死沉沉的气息。”

“好在,她也不再需要睡觉。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可以不吃饭、不睡觉,而且,她还不会老。”

“身边的人,一个个老死,她却永远17岁。就像一个游魂一样,她到处飘荡,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生怕人发现,她不老的秘密。”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她遇到过很多人,有的,鼻子像他;有的,眼睛像他;有的,背影想他……,但,他们都不是他。”

“漫长的生命,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她无聊,苦闷,又不能用整整两千年的时间,去回忆,在他怀里的两年。”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有人光明正大地挖开了一座坟墓,清点里面的藏品,然后用大车拉走。这些人,就像当然救她脱困的刘去一样,可以在太阳底下,无人阻挡的挖掘他人的坟墓。她感到很有意思,于是想办法混了进去。”

“这本不过是两千年来,她做过的无数事中的一种罢了。没想到是,在一次考古过程中,她无意间又看到了他,这时候,她才明白,用了两千年来酝酿的感情,爆发出来是多么的惊人。她开心极了,恨不得马上扑到他的怀里,凑到他的耳边,宣泄积聚了两千年泪水和委屈。”

“可是她不能,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塔娜曾提到过的,广阔的沙漠中,有一座沙城……。遥远的记忆慢慢复苏,她渐渐记起,在她的时代,沙城就已经存在。不过它有着另一个更美丽的名字:梦城。”

“梦城中有一个梦女王,她收集见过的所有人的美梦,然后陷入沉睡,用几百年的时间,去一个个经历。女王有一件饰物,谁只要能戴上它,便也能活在梦中的世界。”

少女把饰物缓缓地配到自己的头上,看着少年说:

“我只是想,活在自己的梦里而已,因为,梦里有他!”

话音刚落,一个黑色漩涡凭空出现在少女的身后。漩涡越来越大,少女长长的秀发忽地高高扬起,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向身后无边的黑色。

少女恍若不觉,只是微笑地看着少年,轻声说:“谢谢你,聪明的小男孩。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故事的人,不过,还是忘了它吧!”

随着少女的话语,她额上的黑宝石忽然闪过一抹晶亮……

记忆到此为止,林灵得到了那件首饰,可她得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吗?

为什么,她还在世界上游荡着,是在收集别人的美梦吗?

孤独一个人,流浪了2000多年,没有一个可以诉说,这又是怎样的寂寞啊!

林灵的故事到此为止,无论我怎么搜寻,却再也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只是,每每伫立在街头,看灯火阑珊,人来人往时,我总不禁四处张望,希望能再看到那个,孤独游离的倩影。

第二十六章 【沙城魔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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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陈教授与方城两个相关人士都所知不多,我这个当事人偏偏记忆缺失,林灵方面根本想都不想去想,就是找到她,她也未必会跟我说。

总觉得,我现在的情况与她不无关联。

那么,唯一的线索,便是我当年请假后曾与我见过一面的塔娜了。

拽上因为朋友意外逝世而闷闷不乐的胖子,我们二人登上了前往陕西省最北端神木县的火车。

十几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雇佣了那个活泼开朗的蒙古族姑娘塔娜。她对沙漠的了如指掌,还有她的乐观自信,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对能再见到这个毛乌素沙漠中的珍珠,我也是颇为期待的。

按方城提供的,10几年前塔娜的住址,我跟胖子来到神木县城西。

“什么塔娜已经搬走了?”

完了,茫茫人海,要找个人谈何容易。这可是唯一的线索了,这条线要是断了,那,我失去的记忆,只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你们想找她吗?那就到城东去找吧,她搬到那里去了!”牧羊人老头慢悠悠的话,把我从天堂推入地狱,又在最关键的时刻把我拉了上来,真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该谢他好了。

稍微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城东的郊外,因为沙漠的扩大,沙丘的移动,事实上形成了“沙撵人”的局面。其它住户都已经搬走了,只有塔娜他们一家还住在那里,因此十分的好找。

十几年前,对狼,充满厌恶与仇恨;对沙化,充满无奈和痛苦的沙漠的女儿,如今不知道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我曾多次想象与塔娜再见是在什么情形下,可我的想象力怎么也跟不上造化的神奇。

当我和胖子来到城东唯一的房子外时,眼前已是一阵鸡飞蛋打的混乱。

一个7、8岁的小男孩,一个中年妇女,绕着房子一前一后的追逐着。小男孩腿脚相当利索,跑得那叫一个快,明显是常跑给人追的。中年妇女就差多了,追了两三圈眼看追不上,一把脱下脚下的鞋子,朝小男孩的掷了过去,正中他的背心。

小男孩受此一击扑倒在地上,被赶上的中年妇女拎着耳朵带进了房子里。

留下我们两个外人,目瞪口呆的在屋外傻站着。

“涛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塔娜?毛乌素沙漠上的珍珠?”胖子一脸受到伤害的表情,狠狠地质问道。

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谁知道,当年的珍珠,现在是如此的……嗯,彪悍!

造化钟神奇呐,我叹了口气,上前敲了敲门。

“咿呀”一声响,房门被拉开了。

要不是从轮廓上还依稀可以看见当年的影子,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发纠结、满面尘灰,背都有些驼了的中年妇女,就是当年活泼爽朗,乐观坚强的塔娜。

“塔娜,我是张涛,还记得我吗?”我微笑着说,过往的记忆缓缓地在我心中复苏,依然记得,她教我们辨识油蒿、沙刺、乌柳等毛乌素沙漠中常见植物的情形。

“记着哩!张哥都没怎么变,城里人就是不显老,不像俺。来,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风沙大着哩!”在塔娜热情的招呼声中,我跟胖子踏入小屋。

屋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就是多了点灰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这遍地都是沙子的地方,再勤劳的主妇也打扫不干净一个房间。

“没啥好茶。”塔娜泡了两杯茶出来,两手在围裙上抹着,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塔娜,你男人呢?”看着这个跟记忆中完全不同了的塔娜,我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只好随口问道。

“他呐,种树呢!”塔娜大声地说,神色中有掩不住的自豪。

“种树?”

“对哩,种树,俺也是刚回来做饭。今年种下的树,要是都能活,明年俺家门口就不会都是黄沙了。”说起种树的好处,她脸上显露出了久违了的神采飞扬,青春似乎也回到了她身上。

当年无奈地被沙漠赶得四处搬家的小女孩,今日不想让门口是一片黄沙而去种树的塔娜,终于融合在了一起,再也无分彼此。

“张哥你们先坐着,俺去杀只羊,晚上给你做手抓羊肉吃。”

“不用客气了……”我从回忆中惊醒,刚想推辞,话还没说出口呢,便又让塔娜的大嗓门给吓了回去。

“乌兰、巴图,出来!”随着塔娜的一声大吼,一个11、12岁的小女孩,还有刚刚已经朝过相的小男孩,推推搡搡地走出了里屋。

“这是俺闺女,乌兰。俺儿子,巴图,臭小子不学好,皮得要死。”塔娜一边让孩子叫叔叔,一边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

乌兰小丫头跟年轻时候的塔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了,连眉宇间的神情也很是相似,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地叫了声“叔叔”。

巴图就没那么乖巧了,直到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才别别扭扭的叫了人。

我笑着止住了想要继续教训儿子的塔娜,说:“男孩子不淘气,长大了没出息的,像你张哥我,小时候就是太老实了,30好几了的人还没什么着落呢!”

“张哥是有本事的人,要是巴图以后能有张哥的一半本事,俺也就知足了。他就是太不听话了,不然还是蛮灵醒的。”

“来,过来,陪你张叔叔说说话。”说完塔娜留下两个孩子跟我们在一起,自己到外面杀羊去了。

当初教书的时候练出来的,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本事还没忘,聊了几句就跟他们熟络了起来。

“乌兰,长大了想做什么?”

“俺要去种树,要把这里全种上。”说这话时,她的小脸上竟有与年龄不符的坚毅,还有股百折不挠的拧劲。

种树?呵呵,不愧是塔娜的女儿啊!也许,她真能驯服这一片黄沙吧!我见过的,有这样坚毅和百折不挠心性的人,无不在各自的领域取得不小的成就。

十几年后,我偶然在报上看到,一个叫乌兰的蒙古姑娘,为了使门前不再是一片黄沙,承包了几万亩沙漠,想让沙漠变为绿洲。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沙漠上种着树,最后成了千万富翁。而那些当年冷言冷语的嘲笑者们,还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担忧。

我没能打听到,这个沙漠上的奇女子,是否我见过我的乌兰,不过想来应该是的吧,也只有塔娜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与大方沉稳的姐姐不同,小小年纪的巴图,全身上下都写着别扭与不服气,他的理想是:“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

以他今日的跳脱倔强来看,可能真能成为草原上的一条好汉吧!不过……我后来好像听说,草原骄雄的后裔们,胯下多已换成了摩托车,不知道他怎么样?

没一会儿功夫,香喷喷的手抓羊肉就被端了上来。

上好的青山羊,被去皮去内脏,整只放在大锅中煮,出锅后直接蘸盐巴,便是一道让人口水直流的美食。

酒足饭饱后,我向塔娜打听起了当年的往事。

“塔娜,72年秋的时候,我是不是有来找过你?”

“有哩,你跟林灵妹子一起来的嘛!”

唉,我在心中暗自呻吟了一声,人人都记得,当初我是跟她在一起,怎么偏偏我就一点印象也无呢!

“还记得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记得哩,你们是来打听沙城魔国的事嘛,本来是当故事说的,没想到你们还为这专程跑了一趟。”

沙城魔国……,这个我有印象。记得当年那次考古途中,每天晚上,我都会讲些自己倒斗时遇到的神奇事,而塔娜呢,则会给我们讲一些在毛乌素沙漠沙漠上流传的故事。沙城魔国,就是其中之一。

自古相传,在毛乌素沙漠的黄沙下,深埋着一座神奇的沙城,里面沉睡着一个不老的女王。每隔几百年,女王都会苏醒一次,沙城也会随之出现在世人面前。

女王醒来后,便会建立起一个统治和保护毛乌素沙漠上牧民的魔国。沙城只有在女王苏醒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时光好像无法在沙城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它永远如新建一般崭新坚固。

“俺会记这么清楚,是因为你们走后,沙漠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沙城,居然真的出现了。很多人都有看到,进去过的人都说里面漂亮得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不过,跟传说中不一样的是,几个小时后,沙城就凭空消失了。”

塔娜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有欣羡,有遗憾,好像很可惜没能亲眼看看沙城是什么样子的?

沙城?看来就是事情的关键了。塔娜说我们走后不久,沙城就凭空出现了。那么,很可能,我和林灵,寻着了沙城的一些线索,并触发了什么,沙城才会突然出现的。

在传说中的沙城魔国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我把这样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甚至生成了一个虚假的记忆。

这一切,只有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沙城,才能大白在我面前。

十几年前的秋日,塔娜访遍了毛乌素沙漠上的老牧民,得知了传说中,沙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她详细地指明道路后,年轻的我和林灵,便踏上了旅程。十余年后的今日,同样的问明道路后,我跟胖子也告别出发了。

我们离开的同时,塔娜挎上篮子,给正在种树的丈夫送去了食物,这就是塔娜留给我的最后印象了。此后,虽然无数次意动,想再品尝一次她亲手做的手抓羊肉,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成行。

第三十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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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后,我跟胖子回到了北京。

连自己的老窝都没回,我便径直登上了大金牙的门。前面提过,大金牙曾经跟我侃过他的生意经,他在海货方面也有些关系。于是我就请他帮忙去了趟广东,通过他的路子具体打听打听一下“沉沙海洋资源公司”,摸摸对方的底。

我心里清楚着呢,这件事,不是这样就算完了的。曾雯雯四人找上我,他们组织里一定是有人知道的。现在我们三个安全无恙的回来了,他们四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个什么海洋资源公司能不找上门来吗?

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百战百胜,至少也能让你不吃无谓的亏。我现在面对,不是那些机关术数,巫蛊妖法之类的东西,那些再厉害,毕竟也是死物,终归是斗不过活人的。而“沉沙”集团不同,他们是一个完善组织,论绝对实力,我跟他们差太远了,如果硬拼,那只是找死而已。

正是有这点清醒的认识,我才大金牙跑这一趟,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子可钻,躲在背后给它一下狠的,一则解气,二则也拖拖他们的后退,让他们腾不出手来找我的麻烦。

没想到是,大金牙居然还没有回来。

开门的是他的老婆,她一看是我回来了,跟捉住救命稻草似的,捉住我的胳膊就是好一阵痛哭流涕。说大金牙说好要回来给她过生日的,不可能忘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发个电报保平安,她担心得死了,又没有人可以商量。

我一听当场就蒙了。大金牙对他老婆宠得要命,既然答应了要回来给她过日子,就不会爽约。人没回来,音信也没有,十之八九是真的出事了。

“沉沙”组织能纵横这么久,再看曾雯雯他们的手段,就知道他们对敌人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要真是让他们逮住了的话,大金牙只怕……

我口头上一直安慰他老婆,说准没事的,我会帮她帮老金找回来的,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

好不容易他老婆终于止住了哭声,连说我是好人,大金牙没交错朋友等等,把我给臊的,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要是她知道,害她老公落到现在音信全无地步的人就是我,只怕她撕了我的心都有。

我几乎是神色恍惚地回到老窝里的,一路上想了无数的办法,要么经不起推敲,要么就是没法保证大金牙的安全,想的脑袋都要炸了还是毫无头绪。

回到老窝后,刚一进门,就看到hellen正在跟一个客人推销着什么东西。

上次hellen在我这里表现出了很好的做买卖的天赋,再加上人家一口英语那叫一个溜,又有那么一个老爸,多年的熏陶下来,对古玩也不是完全不懂,拿来忽悠忽悠不懂行的老外还不跟玩似的。所以我离开北京去毛乌素沙漠前,本着资源充分利用的原则,便让hellen这段时间过来帮我看店。她暂时不想回香港,在北京又没什么朋友,整天无聊个半死,便没有推辞,当了我的义务店员。

看到我回来,hellen脸上绽出丝喜色,朝我摇了摇手,又对那个客人努了努嘴,示意等她打发一下。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朝里屋指了指,意思是我先进去了,赶紧打发掉进来找我。

她点了点头,对那个客人说:“他就是老板张涛,你不是……”

那个客人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打断了hellen的话。我回过头看了眼,正好对上他的瞄过来的目光,只见他马上似乎闪过缕精光,还没等我看清呢,便飞快地转过头躲闪开去。

“多少钱?”他低声问。

“你不是说要等凑一对……”hellen有点错愕地说。

“不用了,快说,多少钱?”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5000。”hellen奇怪地看了他一看,报出了价格。

客人飞快地掏出钱来付了帐,然后抱着瓷瓶也不让hellen包装一下,几乎用逃的离开了我的店铺。

这人的反应这么奇怪,跟做贼让主人当场逮了个正着一样。

不过干我们这行的,来来往往的客人奇怪的海了去了。有的上门来交易从来都是戴着口罩的,就是大热天也不例外,就不怕闷出痱子来。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我还见过一个买家,买东西从来都要求交易时间放在凌晨4点钟,还不在店里交易,非要跑到荒郊野外去。他的说法是什么这时候人最少,不怕人看见之类的。这么被他折腾了两趟,我不干了,说干脆我给您送家里去得了,您也不用怕被人看到。他还是不干,说不想让人知道他住哪!

我的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倒斗的呢,我都不怕他怕什么?这种东西,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贼脏,没有失主报案,只要不是国宝级的文物,公安方面也懒得管,属于典型的民不举官不纠类型。

可我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干,最后没办法了,扔给大金牙应付了事。

所以虽然这个客人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倒像个上门踩盘子的,我也没有在意,只是等他走了后,随口问hellen一句:“这人是怎么回事,知道的是他在咱这买了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抢劫的呢,跑这么快!”

hellen皱着眉头说:“我也觉得奇怪,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来过好几次了?”

“是啊!你走后这一个月来,他平均两三天就要来一次,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价钱给得很爽快,挺不错的买主,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两三天来一次?这也来得太频了吧!我这可是古玩店,又不是菜市场,难不成是……,我开玩笑地对hellen说:“只怕买古玩是假,看美女是真吧!快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是真有,下次再来我拿扫把打他出去。”

hellen白了我一眼,说:“哪里?咱是蒲柳之姿,人家可瞧不上,他是对我们张大老板感兴趣。”

“嗯?对我感兴趣,免了,我不喜欢男的。”

“想哪里去了?他祖上跟你可是同行,崇拜你呢,第一次来买东西看到你不在他就挺失望的,说你手艺精湛,是行内有数的高手,想跟你认识认识。他爷爷倍也是倒斗的,可惜没能把手艺传下来就去了。他还说要拜你为师,跟你学两招呢!”

“什么!”听hellen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正要迈到里屋的脚立马缩了回来,转身就跑出店外,四处张望了起来。

妈的,跑这么快。这人分明就是“沉沙”集团的人,他哪是来买东西,根本就是探我的去向和归期。

什么“手艺精湛,是行内有数的高手”全是放屁,倒斗行当里,这十几年来我是闯出了点名声,但是除了经大金牙介绍,跟我有生意来往的人以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古玩店的张涛跟倒斗行里的是同一个人。

他一个外行人,就可以凭一个名字找上门来?开玩笑。

跑了也好,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自然会找上门来。只要大金牙没死,他们一定会拿来做威胁我的筹码,到时再想办法救他回来。

“怎么啦?那人有问题?”hellen也跟着跑了出来,猜测着问道。

“没什么,不用管他,到屋里说吧!”

在自己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坐在椅子上,点上一根香烟,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hellen给我端了杯茶过来,然后在我对面坐下,看着我说:“涛子,大金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几天黄姐一直在找你,好像想让你帮她找人。”

“我知道,我见过她了!我会处理的,你帮我安慰好她就是了。”

忽然想到,大金牙可能不会出事,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毕竟,我手上还有那幅总图在。虽然这份总图是废纸一张,但“沉沙”方面还不知道,捉大金牙应该是想拿来作为交换的筹码。

还没死就好,只要人没死,就还有机会。

跟hellen又聊了会,把这次毛乌素沙漠之行的原委和经过跟她讲了讲。听了林灵的遭遇,hellen也唏嘘不已。

过了一会儿,我让hellen这几天多抽点时间去大金牙家陪着他老婆,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真是没法跟大金牙交代了。

等hellen走后,我又考虑了一阵,觉得虽说我手上还算是握着点筹码,但是死等对方的消息也不是办法,太过被动,有点任人鱼肉的味道。想想还是得多了解一点对方的虚实,于是就给我的忘年交——陈教授,去了一个电话。

我们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考古的、倒斗的、造假的、倒卖的……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关联。陈教授这么多年的日子下来,应该也是知道点门路的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电话一拨通,我把事情这么一说,陈教授立马让我报出地址,说是正好有这么一个专案组盯着这个组织好几年了,说是让他们登门找我,看有没有机会合作!

陈教授那边已经挂断了,我这边犹自拿着话筒,半晌说不出来话来。没想到,事情还能如此巧法,简直是瞌睡遇枕头啊!虽然咱一个倒斗的,跟警察扯上关系多半没好事,别到头来,别没逮着鱼,拿我这鱼饵充饥。不过现在事情紧急,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第二天的中午,我趴在店里柜台上打瞌睡的时候,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踏过门槛,信步朝店里走了进来。那声敲门声,该是他路过时顺手在门板是敲了敲,算是打招呼吧!

该男子跟我差不多年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相貌嘛,勉强称得上端正吧!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直到,我疑惑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才察觉出,这小子——居然是个行家。

两手一握,我就觉出味来了。他右手与普通人大不一样,普通人中指都比食指要来得长,往往长出大约最后一个指节吧。但这个人不然,他的食指、中指平齐,指尖上、两指之间的地方,无不布满了老茧。

“行家?”我松开手,温和地笑着问。

“怎么说?”男子不置可否,只是微笑着反问道。

我指了指他右手中指和食指,没有说话。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说穿了就没有意思了。要练出这样的手指,没有20来年的苦功是不可能的。

这门手艺有个名堂,叫做“销金指”,是世代在倒斗行里流传的手上功夫。练这门功夫的人,一身的本事全在手指上,练到深处,两指之间力大无穷,而且深得稳准狠三字精要。在斗里,这门功夫可以用来破除细小的机关,手艺精深的行家,甚至可以摸着砖缝,仅凭两只手指就能把整块墓砖夹出来。

不过这门功夫好用是好用,但也相当的难练,我还从没有见过真正练成的,眼前的这位是头一个。这门功夫其实取不得巧,讲究的是绝大的毅力,风雨不改的苦练,但也不是单纯的肯下苦功就能练成的。

在我小时候,爷爷也曾打过这门功夫的主意,想让我练来着,可惜弄不到炼体祛瘀的秘方,只好作罢了。这门功夫的关键之处,跟大名鼎鼎的铁砂掌是一个道理的,关键在浸泡炼体和事后祛瘀的秘方,没有这两个方子,双手没一个月就会给彻底练废掉。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种种限制,所以练这门功夫的,没有半路出家的,一概是倒斗世家出身。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位元良,大热天的,有事说事。没事的话,对不住了,兄弟要去打个盹了。”

听了我的话,他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说:“大名鼎鼎的张大元良,就这么对待朋友吗?”

我撇了撇嘴,有气无力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附,哥们,没什么指教的话,请吧!”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跟行内人打太多交道,除了胡八一和王凯旋他们俩活宝外,我没有一个行内的朋友。

倒不是因为什么同行是冤家,问题是,干我们这行的,遇事小心谨慎,做人遮遮掩掩,很难交心。我自己,本质上也是这号人,也只有胡八一他们两个是另类,是可以掏心窝子的朋友。

因此,同行之间的交往,我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找上门来的,准没好事。不是寻着了大斗自个干不了,想让我搭把手的,就是遇到什么没见过的难题,上门来找答案的。

后者也就罢了,能回答的我尽量回答,留个交情嘛,要是前者,您请吧!哥们没兴趣。金珠玉石前,又有几个人能把握住本心的?我可不想劳心劳力的,再落个活埋的下场。

所有我虽然对这个男人手上“销金指”的功夫有点好奇,但下意识的还是不想跟他打交道。

“哈哈”,听了我的话,人不怒反笑,一边笑一边还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让他笑得心头火气,正待发作,却见他面容一肃,正正经经地自我介绍起来。

“小弟姓韩,单名一个志字,隶属公安系统,文物盗窃与走私缉查科,沉沙专案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是陈教授介绍我来的。”

啥?我脑子里顿时一片糨糊。乖乖,这才一两句话的功夫,咋的倒斗的变公安,老鼠愣是成了猫呢?

仔细想想,人家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倒斗的了?还不是我想当然尔!只是,这手艺是怎么回事?

我朝他拱了拱手,算是重新见礼了,接着挤出丝笑容说:“韩兄弟是吧?你就是陈教授说的那个公安?那……”我指了指他的右手,接着说,“那这是怎么回事?”

韩志笑着摇了摇手指,掏出本证件,开玩笑地说:“张兄弟是否要查验一下?”

“哪里!韩兄弟说笑了!”嘴上客套着,我手上毫不客气,一把接过他手上的证件,走到门口就着阳光仔细翻看了起来。

“张兄弟,你……”韩志显然对我老实不客气的动作没有心理准备,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切,你什么你,这是假客套的时候吗?要是来的不是李逵而是李鬼,那我找谁哭去?你说我就信啊?除非我脑袋秀逗了。

看了半天没什么破绽,我随手把证件扔回到韩志的怀里,毫无诚意地歉然一笑,伸手招呼他到内室喝茶详谈。

可惜了,他怎么着也是陈教授介绍来的,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陈教授那不好交代。要不,按我的意思,非得把东街做假证的那家伙叫过来,帮老子好好验验,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一边和他白话着,我一边还在琢磨,等会是不是该给陈教授去个电话,好好打听下他介绍来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是我多疑,而是这心里实在不踏实,我这辈子,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两种人,一是同行,二是警察,丫的两样占了个全,你说我能不小心谨慎吗?

第二十七章 【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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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行之后,我才知道,当年为什么花上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塔娜指出的,传说中沙城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毛乌素沙漠的深处,我们一路上马不停蹄,沿着直线距离前进,也足足走了小半个月才到。

塔娜提供的线索毕竟是得自老一辈口头传诵的传说,不够准确,可能范围也就划得很大。当到达大致地方,面对看不到边的可能范围,我手脚都软了,胖子更是唉声叹气地抱怨了起来。

“这么大地界,足足十几里地,要怎么找啊?”

都到这里了,还能半途而废不成,再说了,不把事情弄明白,我心里老是有个疙瘩,怎么都轻松不了。

我咬着牙说:“难找也得找,我他妈就不信了,十几年前我找得到,现在会找不到。”林灵身上诡异的事,还有我离奇丢失的一个月记忆,我都没有瞒着胖子。

“是得弄清楚,这事也太玄乎了。从唐朝到现在,不老不死的女人,啧啧,乖乖不得了。”

当时我把画和照片拿给他看的时候,胖子当场就傻眼了,再加上听了我亲眼看到的那幕,他这才动了心,被我从北京拉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少废话,干活了。”两句话的功夫,两根长长的考古探铲已经被我组装好了。

胖子叹了口气,接过其中一根,认命地跟在我后面打起了下手。

方圆几十里地,或深或浅,或远或近,我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考古探铲,足足忙活一整天,才总算探着了沙城的边缘。

一铲子下去,碰到坚硬的物体,再加上深浅不一,错落有致的人工格局,认定沙底下的确埋藏着一个城市后,我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

第二天又忙了一整天,才算把地下的城市范围和布局大致探明,画成了草图。

其实在沙漠里探土,比在土地上容易得多。沙质松软,又不需要断代,只需要完整的打点,就一定能找出来。

问题是,可能范围实在太大,城市规模也不小,所以才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这太阳毒的,两天下来,我跟胖子手脸上的皮肤都给晒得通红,跟煮熟的螃蟹似的。

沙漠里的气候,一天四季。白天热得半死,晚上又冷得够呛,由于来得太匆忙了,没做好准备,结果每天晚上没有篝火取暖的话,根本就睡不着。

今晚,我跟胖子就围在篝火旁,研究起了白天画好的地图。

“涛子,我怎么觉得老鼠咬乌龟,没处下口啊!你看这沙城大的,又都让沙子给埋了,再加上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这可怎么办是好?”

胖子说的是正理,不过其实只要仔细分析分析,并不难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

“胖子,你动脑筋想想,一个至少活了一千多少年的老妖怪,为什么会找上我呢?”我循循善诱道。

“为什么?”胖子脑子都不动一下,马上接口道。

“我长得很帅吗?”

“一般,比我差一点。”

“我的嘴很甜吗?”

“屁,臭嘴一张。”

“我当时对沙漠很熟悉吗?”

“怎么可能,手上带着塔娜给的地图,你还傻子似的带着我绕了几圈,愣是白费了好几天功夫。”

虽然都是实话,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不就结了,你说说她为什么非带着我不可,是不是因为我有某项特长?”

“你有个屁特长,不就是会倒斗……”胖子说到一半顿了顿,拍了拍脑袋醒悟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她会跟你一起行动,是因为,你擅长倒斗?”

“嗯,除此之外,别无解释。”我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个沙城里面,应该有个机关复杂,类似墓葬的所在,她做不了,才需要跟我一起。”

“所以,其实我们只要探探这三个地方,就能找到那个地方。”我拿出笔,在草图上画了三个圆圈。

我标出的三个地方,都是按探察时得到的资料,最可能是宫殿寝室之类的地方。

古西域的那些城国有个习惯,总喜欢把陵墓建在宫殿底下。这个什么沙城魔国的女王,沉睡跟家常便饭似的,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她估计是把自己沉睡的地方弄得跟陵墓一样机关重重,而林灵不擅长机关术数之类的东西,才不得不找我搭手。

胖子点了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凑过来瞅了瞅我标出的三个地方,摸着后脑勺问:“你说,我们先探那个好?”

“这个。”我把毫不犹豫地把笔顿在正北方的那个圆圈上。

白天探到这个位置的时候,还没具体探清呢,这附近建筑的大致脉络就在我心中成型了。好像,我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一样。

记忆本身已经消散了,但它的残片还在,始终留在我的脑海深处,当遇到熟悉的场景时,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

就像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早就忘记了自己会骑自行车,但由于身体还掌握着那种平衡,只要他再次接触到,自然就会骑了。

也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我终于真正确定了,我确确实实,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之前虽然陈教授、方城、塔娜众口一辞,表面上我是相信了,可若说内心深处,依然是存着三人成虎的犹疑。

我坐在篝火旁,了无睡意的看着月落西方,日出东方,听着胖子雷鸣般的呼噜声,心中忽然一片平静。

是也罢,非也罢,无论怎样都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之间,发现我深信不疑的记忆竟是伪造,怀念着的友人藏着恐怖的秘密,巨大的惊慌和恐惧就此笼罩在我身上,让我放下手上的一切事物,不远千里地来到这里,挖掘当年的真相。

现在平静下来,才回过了味,自问道:我这是在干什么?

此时,走私团伙的人应该已经猜到他们的同伙出了意外,不知何时就会早上门来。大金牙更是受我所托,连朋友的葬礼都没参加,就远赴广东查探该组织的底细。

我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溜了号,为了解除心中的惊恐,跑到了这地方来,外面,不知道已是如何的天翻地覆了。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感觉上太过诡异,让我一时间接受不了,自乱了阵脚,做出这么轻重不分的行为来。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半途而废更是笑话。

地表的温度直线上升,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我弯腰进了帐篷里,一脚踹在胖子的屁股上,说道:“开工了!”

第三十一章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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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里发出一声声咕噜噜的响动,水开了。

我起身沏了两杯乌龙茶放在桌上,氤氲的水汽中,我们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晕,静坐抗议还是怎么着,如果对面换成hellen,我不介意跟她坐上一整天。韩志这个黑炭头,免了吧!

我摇了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韩兄弟,现在管你们这块的公安,都要练这么一手?”

说着我放下茶杯,比了火中取栗的姿势。

“哪能啊!”韩志失笑道,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练有销金指的右手,沉吟片刻,缓缓地叙说出了一个秘辛。

民国时期遗祸,乱世的余波,再加上财帛暴利诱人,解放后盗墓行为仍屡禁不止,致使大量的国宝文物流失海外。

走私贩卖一块,由于涉及取证和牵涉到境外的一些事情,公安方面很难有效的打击。于是,有关部门痛定思痛,决定釜底抽薪,定下了一个长达三十余年的“饲虎”计划。

所谓的“饲虎”计划,就是由国家有关部门出面,招安了一批经验丰富,各具绝活,又愿意安度晚年的倒斗界老元良,以他们为教头,教导一批小孩子倒斗的各项绝活。这批小孩子有的是那些老元良的后生晚辈,有些则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韩志,就是这批小孩子中的一员。

待他们成年后,便由有关部分安插,通过各种途径,使他们跟那些倒斗团伙扯上关系,最好是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贩卖文物的,跟盗窃古墓的,二者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没有前者,倒斗者的手中的珍惜古玩便难以出手,价值难免要打个折扣;没有后者,就没有货源,那走私组织也难以生存。

那批由国内顶级好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各个都有一手实用的倒斗绝技,因此在盗墓团伙中都颇为混得开。而倒斗团伙跟境外的走私组织又多有联系,于是,靠着他们做内应行反间,有关部门多次顺藤摸瓜,着实捣毁了好几个在国境线上来回倒手的文物走私组织。

难怪韩志不是同行,却有这样一手我都羡慕不已的绝技,敢情是那些老家伙的嫡系传人啊!

韩志看着自己的右手,娓娓道来,有意无意间,眼中都流露出一丝伤感,好像这只右手中,蕴藉着什么哀伤一般。

他人的心事我没有兴趣去揣度,不过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我慢慢放下心来,跟他谈起了正事。

“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点上根烟,淡淡地问。

“我是来……”韩志想都不想地张口就待要说什么,被我挥手止住。

迎着他疑惑的眼神,我干脆地说:“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是来帮我的之类的,那些话留着骗小孩吧!哥们我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想怎么利用你就直说,做不做在我,免得到时再有些什么不愉快!”

我这是把话摆明了说清楚,生怕的是,他们脑子一热,又来卧底那老一套,让我到沉沙那边卧底去。这种事,我是坚决不干的。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过了脑子一热,不管不顾的年纪了,深知什么叫做成名非侥幸。一个游走在法律与黑暗边缘的组织,数十年来屹立不倒,又岂是幸至!

韩志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语调中带着欣赏说:“张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有悖‘原则’的事。”

“原则”二字他特意重读,其中含义不言自明,丫的是嘲笑我胆子小来着。胆子小就胆子小吧,刚把人家的成员给做掉了,又屁颠屁颠地送上门去,这可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简直是把脑袋双手奉上。这种事,没得商量,坚决不干。

我叼着香烟,仰着头看向天花板,好像那里长了花一般,定定地看了好久,就是不答他的腔。

韩志看我不受激,摇头苦笑道:“你不用这么防备吧!我们没有恶意的。”

话音刚落,他随即又正色道:“陈教授提到过,你手上握有该组织势在必得的东西。我们的计划是,既然这样东西对他们如此重要,那用不了多久,他们估计就会找上门。希望张兄弟到时能跟我们配合,将他们的首脑一网成擒。”

我听了直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拿我当饵啊!可以,我可以跟你们配合。不过,你们怎么这么肯定他们的首领会亲自出面呢?据我所知,像这种组织的首领一向是不敢踏足大陆的,不是在公海是漂着,就是在台湾岛上猫着,没那么容易跟我见面吧!”

韩志自信地笑了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手上的东西有足够的价值,同时你坚持要见对方的首领,他就一定会出来跟你见面。因为,他现在就在大陆。”

咦?我愈加疑惑,他们如此神通广大,连对方组织首脑的行踪都这么肯定,那还要我干什么?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不置可否的态度,韩志苦笑一声,把最后的老底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原来,在半个多月前,沉沙海洋资源公司的首领携几乎全部骨干来到大陆,并或邀请或胁迫地招来不少行内的高手,一起盗掘一座蕴藏丰富的古冢。

该古冢位于广东与福建的交界处,赫然是大名鼎鼎的南越王赵佗的陵墓。年前,赵佗之孙,赵昧的墓葬被考古发掘了,里面蕴藏之丰富震惊中外,由此可想见其祖赵佗之墓的富有。

赵佗其人,也是一个传奇性的枭雄人物。他本是大秦的官吏,也算是手掌军政大权的要员了。在陈胜吴广起义,刘邦项羽楚汉争雄的时代,他按兵不动,手握数十万大秦精锐,坐看兴亡。

待刘邦定鼎中原后,赵佗名义上俯首称臣,却一日也未曾受中央管制,更有称帝东南的行径,后见事不可违,立刻改弦更张,再次称臣。

赵佗年逾百岁后善终而死,到他死前为止,一直是名副其实的东南土皇帝,富不下大汉朝廷。

这种绝代枭雄的墓葬,说不感兴趣那是假的,职业病犯了,手直痒痒,恨不得亲身进去一探虚实。

“我们有一个兄弟,趁着他们广招人手的时候混入其中,以上的消息都是他提供的。”韩志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似乎有些黯然。

“这位兄弟?”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半个月前就跟局里断了消息,估计是凶多吉少了。”韩志以看似平静地语气缓缓说道,可那留下深深牙印的下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兔死狐悲,自古有之,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在心中着实嗟叹了好一阵。

“奇怪的是,国内的行家几乎都收到了沉沙的邀请,怎么会漏了张兄弟的那份呢?要知道,现在小字辈的行家,就以你跟胡八一为最。”韩志沉吟半晌,忽然开口说道。

当然不会找我了,那时候,我正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在内蒙古的老林子里喂蚊子呢!可这话不能说,我只能苦笑道:“那会胡八一正在云南,我嘛,许是他们看不上我这两手吧!”

韩志意有所指地说:“张兄弟太谦了,可能是他们知道你那时另有要事,没敢打扰吧!不管如何,这次请张兄弟务必帮忙了。”

谁说跟聪明人说话轻松来着,我怎么觉得累的慌。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了,我颔首说道:“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我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嗯!”韩志点了点头,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伸出手来跟我握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我的小窝。

其实按我的本意,是不想跟他们合作的。给陈教授打电话,也是抱着打听消息的心思而已,没想到到惹来了这尊神。现在之所以爽快答应,大金牙的安危是个问题,另一个原因是:我毕竟干的是倒斗的这一行,虽说有自己的原则,国宝之类的东西坚决不往外卖,可往深里一想,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

我自己不往外卖,可买主往哪再卖出去,那是人家的自由,我也没法干涉。这么多年下来,摸着良心,我绝对不敢说,我倒出的国宝就没有一件流出到国外去。

算是赎罪也好,算是卖个交情,以后好相见也罢,总之这次我是拿定主意要跟他们合作了,如果能把大金牙救出来,再把这个走私团伙一网打尽,那也算是件功德了。

目送韩志离开后,我走至窗前,一把推开窗户,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中的抑郁慢慢消散,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曾经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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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得当着不假。

要是在土里,我跟胖子要打个盗洞,那是件挥洒自如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能以最少的土方数把洞打到目的地。

现在在沙地上就大不一样了。

沙质干燥松软流动,夯土的手法就不能用了。真不知道那些专倒沙斗的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回去得找个行家请教请教。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没折了,只能用土办法。

值得庆幸的是,我选定的开挖点,底下的建筑顶部,离沙面不远,而且可能是附近有地下河流之类的吧,沙质中带着水分,还算勉强可以固定。

大约挖了三个多小时吧,终于碰到了沙城宫殿的顶部。

小心翼翼地清开附近方圆两三米内沙土,露出一段与黄沙同色的建筑物穹顶。穹顶的正中,则精细地嵌着一块白色的圆形木板。

怪不得叫沙城,看这段穹顶就明白了。颜色近沙,手感粗糙,表面肉眼可见地凸着沙状的颗粒,看上去,就像还没铺上的地砖的室内水泥地面。

那块镶嵌得相当精细的木板也是有讲究的。倒斗的活儿,不可能尽是在荒山野地里干,总有些时候,不得不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出活。

遇到这种情况,同行们多是以建房落庙,或是在田里种上些作物做掩饰,然后大肆盗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些年有一个战国楚王墓在工程施工的时候被发现,考古队的人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在发掘结束后,才发现,就在他们挖掘楚王墓的时候,旁边的王妃墓同一时间被盗墓者在他们眼皮底下搬了个精光。

那位同行是怎么办到的呢?说起来一点也不神秘,他买下了附近一个小厂子,关上大门,直接从厂房里打了一个盗洞直通到了楚王妃的墓里。

这都是些普通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高手是不屑为之的。为什么?时间太长,如果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很容易就可以一网成擒。

真正的好手,都是在白天探好墓,然后在深夜里直接开始挖掘,一个晚上之内结束,绝不拖泥带水。这么做的时候,动作要快,遮掩要好,还有散土要隐蔽。出活的时候,即使有人从盗洞的上面直直的走过,也不会察觉到异常;无论挖了多深的洞,表面上看,绝看不出散过土的痕迹。

眼前这块木板,就是按这种手法做的,用来掩盖盗洞,基本要求是,从上面走过,必须丝毫无法觉得下面有异常才行。

其实做法也很简单,就是在挖好盗洞的开始部分后,在地表,以盗洞的中心为圆心,以略多出盗洞半径5厘米的长度为半径,画一个圆。再把这个圆内不属于盗洞范围的地方刨去,大致三、五厘米后,具体的以准备的木板厚度为标准。

盖上木板后,只要做好掩饰,倒斗的在底下作业,行人在上面走过,根本察觉不出异样来。

不过挖眼前这个盗洞的仁兄还真是无聊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路过,随便找块板子遮下沙就行了,何必费那劲。

看到有盗洞我跟胖子一点都不觉得稀奇,见怪不怪了。谁叫咱倒斗行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呢!2,3000年下来,共有多少盗墓者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只要看着有点料的地方,有几个盗洞再正常不过了。最夸张的是一个战国的王侯墓,具体是谁的想不起来,从建成日起就不断有同行光顾,累积下来,上面的盗洞足有300多个。

因此,我只是让胖子下去看看盗洞还结不结实,要是还结实的话早就不费劲了,直接进去。我也没有闲着,围着挖出来的穹顶,在四周用骆驼跟木板布下了一个防沙圈。这可不能省事,做好了准备,即使我们在下面呆的时候偏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然,老天爷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来场风沙之类的,那事情就大条了,几分钟之类,就可以在上面盖上厚厚一层。

我可不想刚找回记忆,就落了个活埋的下场,那可太冤了些。

防沙圈还没布好呢,胖子就已经上来了。他一边上前帮手,一边面色古怪地说:“涛子,盗洞很结实,没问题。下面也没怎么进沙,随时可以进去。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盗洞……”胖子的神情愈加古怪,“看着像是你的手笔。”

什么?我的手笔?难道这个是十几年前我为了进到沙城而开的?

飞快地结束手上的活,我走到盗洞便上探了探,不用细看,只要瞄一眼就知道的确是出自我的手了。

少年时候,我爱玩些花活,比如开盗洞,从来不按古圆近方的套路来。虽然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方洞,我非在外面的部分做些手脚,把方形的棱角去掉,弄成美观的八面体。这种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又费事的行为,我20几岁之后就不干了,我自己都有些年没见到了。

“呵呵,看来没找错地方,就是这了。拿上家伙,咱们下去吧!”

顺着盗洞,我们很快就下到了沙城内部。

两脚刚一落地,我就开始打量周围的情况。这是个典型的宫殿式建筑,宽敞、奢华,在正中的地方好开了个圆形的大池子,估计是以前女王沐浴的地方吧!

宫殿的靠内一点的地方,摆着一张雕饰精美的红木大床,这么多年过去了,上面的雕饰、漆彩依然鲜艳如新,看来不仅仅是密闭得好,连漆料的配方只怕都有独得之秘。

宫殿里四周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没有人动过。唯一显得凌乱的地方,就是床前的一堆纠结在一起,泛出黑灰色的丝织品。

看着光秃秃的床板,就不难明白,这些丝织品本来应是洁白无瑕的床单被褥之类的东西吧!宫殿内的,不乏值钱的东西,比如那面一人高的落地大铜镜,还有摆放在四周的那些瓷器漆器,拿出去都能换不少钱,却碰都没有被人碰人,独独把被褥扔到了地上,原因再明显也不过了。

胖子也发现了这点,正立在床边,紧紧盯着床头一根独立的细柱。

“不用看了,那就是机关了,这张床是个暗门,下面估计是女王沉睡的地宫了。”我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摩着那根细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胖子皱着眉头说:“我知道这个是开启机关的机括,只是……,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有点意外地看了胖子一眼,夸道:“哥们行啊,最近大有长进嘛!”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胖子不经夸,立时眉开眼笑。

“这是个‘三叠浪’机关,里面有三个档位,两死一生,只有拨到正确的档位,打开的暗道才是通往地宫的。另两个嘛,不是刀山就是火海喽!”

说完我爬上大床,同时招呼胖子也爬上来,就准备拉动细柱,发动机关打开暗门。

“喂喂,等一下,涛子,你就不用‘听听’?”胖子心有余悸地看着我握在机关上的手道。

胖子说的“听”是行内的术语,指的是,通过机关发动时发出的响动,判断机关是否经常被打开,或是长时间不用了。

这是破解“三叠浪”这类机关的不二法门。像这种机关,是没有具体线索指明哪条是活路,哪条是死路的。只能靠看机关表面的使用痕迹,还有机关发动时的声响来判断,如果这些都判断不出来,那只能一个个依次打开,然后放活物下去试了。

当年我来到这个地方是怎么判断正确档位的现在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哪个档位是正确的,我在握上细柱的时候,心中就有了明悟。

这是记忆一点点复苏的好现象。

“不用了,我有把握。”说完我用立拉动细柱,拨至正确的档位。

毫无征兆的,床板忽然由中间分成两半,向下打开,我们也随之落到了一条倾斜的滑道上,飞快地向下滑去。

滑道的设计颇为讲究,在中间还费力设计了一个盘绕,减少了整个滑道的弧度。也就是因为这,我们滑下的时候才没有把屁股摔成四瓣。

滑道把我们送到了一个看上去颇为简陋的房间里,四面的墙上露着粗糙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正对面的墙上有一道石门,看上去是由两道石板合并而成的,可以向外拉开的。只是现在在石门正中的地方,挂着块巨大锈迹斑斑的铁锁。

胖子看到铁锁来了兴致,一边往外掏着几件开锁的家伙,一边对我说:“涛子你站一边,今让你看看哥们的手段。”

说完兴匆匆地就打算上前开锁。

我还不知道他,开锁的手艺是个精细活,胖子他耐不住性子,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个半桶水。要不是一看眼前的铁锁就是个粗笨货,他会这么积极?

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看仔细点再开,这玩意会要人命的。”

我倒不是吓唬他,眼前的铁锁上锈迹深浅不一,有刮落的痕迹,显然有人碰过了。刚一下盗洞我就注意到了,宫殿密闭得很好,并没有其它的盗洞,也就是说,除了当年我跟林灵外,并没有其它人来过这里。

既然我到过这里,这道铁锁如果只是一个普通货,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挂在那呢?早不知道给我扔哪去了。

胖子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倒也不敢莽撞,凑近了碰也不碰那锁,小心翼翼地上下看了看,脸色顿时有点发白。

嘿嘿,知道厉害了吧?让你显摆!

我轻轻地托住铁锁的底部,微微往上抬了抬,铁锁刚一抬起不到几毫米,便有觉得有一股阻力在后面拉扯。

我的手立刻稳住,静静地托铁锁不动,对胖子说:“看看,锁后面有什么东西。”

胖子闻言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从下望上瞄了瞄,惊叫出声:“这个机关有人动过手脚!乖乖,上面还连着根钢丝!”

“你没看错?”我心里早有准备,没有大惊小怪。

“肯定没错!”胖子很确定,完了还瞄了我一眼,古里古怪地说,“涛子,背后那个洞的断口看起来不像是几百年的样子,比较新。还有当时的机关应该不会用钢丝牵动吧?想一想,有没有印象?”

我慢慢把铁锁靠在石门上,然后才把手抽开,苦笑着说:“完全没有印象!”

断口比较新,还用钢丝牵引,胖子判断得没错,的确像是有人动过手脚的样子。至于他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古怪呢?这个……有点难以启齿。

我年轻时候毛病多,入到斗里,只要发现有机关就兴奋得不行,非全给拆开来研究研究不可。如果只是研究也就罢了,偏偏我还有一嗜好,喜欢“改良”。就是在原有机关的基础上做些变动,把它变得似是而非,然后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是满足了,在我后面摸到那个斗的同行们就倒霉了。如果是个新手倒也罢了,毕竟我随手改动的机关,论精巧,论威力,也没有比原有的强多少,甚至还不如呢!但是,如果来的是个经验老道的老手,那……就算他倒霉了。

我改良后的机关,没什么强处,就是在表面看着没什么变化,内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如果让老手碰到,由于惯性思维再加上太过自信,很有可能就会中招了。

要不是我早知道,当年来过这地方,下意识的留了点心,只怕也得吃点小亏。这种事我后来很少干了,当年主要是童心未泯,还有对机关很感兴趣,就喜欢做这种恶作剧。后来年纪大了,想想这样陷害同行好像不怎么厚道,怎么说咱也是倒斗界的一员,这种事干多了,会被祖师爷用雷劈死的。

最主要的是,那种热忱,随着年纪慢慢增大,渐渐消失无踪了,现在在斗里遇到机关,我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早没了当年的兴致了。

“涛子,这门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我沉浸于往事时,胖子一点也没闲着,竟让他看出了点门道来。只见他掏出把匕首,缓缓地刺入石门中间的缝隙,才大约刺进去不到五厘米,便再也插不进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这道门是假的。

假如没有我插手,那原本的机关会是怎么样的呢?我从铁锁看到石门,又从石门看到铁锁,恍然大悟!

原本的机关应该是这样的:石门中间的缝隙是假的,根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用的,其实是一整片的石板。铁锁原来应该是固定在石门上面的,锁后连接着机关,如果插入正确的钥匙,便可以正常的转动,触发机关把石门从一侧拉开,跟现在的门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钥匙暴力破坏的话,由于铁锁跟石门是连在一起的,就会触发攻击性的机关,看样子应该是毒烟一类的。

经过我的改动,那个铁锁就变成一个定时炸弹,无论有没有钥匙,是不是想暴力破解,只要一碰锁,就会触动机关。

可这么设计威力是提升了,问题也来了。原本用来开门的机关给破坏了,就是说,没有办法像原来那样,只要插入正确的钥匙,就可以开门。

也就是说,这个机关……,现在只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纯粹骗局。

原来如此,我摇头笑了笑,伸出左手按在石门的左侧,猛地一发力。“咔咔咔”一阵响动,石门地被推开。

第三十二章 【城西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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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志离开有两三天了,我没有跟公安方面联络,也没有受到沉沙组织的消息,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仿佛所有人都把那件事抛诸脑后,没有人再提起,大金牙也依旧音信全无。

这些天来,我都守在店里,门都不敢出一步,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去方便,我也是一阵小跑。现在沉沙方面早知道我已经回来了,随时都有可能给我消息,要是因为我的怠慢,而让他们恼羞成怒,切下大金牙的手指头之类的给我送来,那就不好了。

这两三天来,一片风平浪静,但我的心里却一直不敢松懈下来,用一句话可以形容此时的情形,那就是:

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三天后的午夜。

那时候我已经上床睡觉了,正做着美梦呢,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过来。

自从开了这家小店后,我就在店后给自个筑了个窝,毕竟三十好几的人,见天的到胖子家里刷夜也不像话不是。

这时候来敲门的,不是来捣乱的就是有急事,无论哪种我都不能怠慢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拿了手电筒走过去开门的时候,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这么会时间,敲门声不仅没有停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刚一拉开门栓,打开门,便见一个人影朝我跌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以为是仇人找上门来了,下意识地就拉开架势准备接招。

定睛一看,才发现扑进来的竟然是个女人,看那衣服打扮,还有几分眼熟。

“你是?”我搀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看这样,刚刚这女人应该是趴在门上用手锤门,我这么猛地把门一拉开,她不就跌了进来吗?

“咦,黄娟!你怎么跑来了?”那女人一抬头我就认出来了,原来是大金牙的老婆黄娟。

自从大金牙没了消息后,她整天的以泪洗面,除了照顾孩子外,什么事也不敢去干,连门都不敢出一步,苦等着大金牙回来。我跟胖子和大金牙也算是老交情了,却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跟她不是太熟,什么事能让她深更半夜的抛下孩子跑到我的这来?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来。难道……大金牙有什么坏消息了。

大金牙失踪到现在,沉沙方面一直没有跟我联系,难道……,他们不想拿他作为要挟我的筹码?

“老金出事了!张哥,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金啊!”黄娟像溺水的人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泣不成声地说。

好不容易才挣开都被她掐青了的胳膊,我扶着惊慌失措的黄娟到屋里,还给她倒了杯水,好不容易等她平静下来了,才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放心,万事有我。”

“张哥,老金让人给捉了,只有你能救他了。”黄娟的还是十分激动,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庭主妇,忽然遇到这种事情,有这种反应也是难免的。

安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她口中问出了事情的经过。

一个小时前,忽然有几个闽南口音的男人找上门来,对黄娟说,大金牙已经让他们给绑了,想他没事的话,就要乖乖听话,马上帮他们送封信到我这里来。

黄娟她哪经过这事,给吓坏了,才会到了我这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她才紧张地从怀里掏出张被捏得有点皱巴巴的信笺,双手递到了我的手上。

听了黄娟的描述,我稍稍放心了点。他们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大金牙已经在他们手里了,让我乖乖合作。至于送信,谁送不是送,为什么要让大金牙的老婆来送呢?摆明是想给我增加压力,让我不能不乖乖听他们的安排。

没事就好,我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轻轻掂了掂手中的信笺,轻飘飘的毫无重量,却又似重愈千斤,上面至少,挂着大金牙那小两百斤呢!

这件事,跟大金牙没什么关系,他纯粹是被我拖累的。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再说了,我还正等他们送上门来呢,事情,总要有个了解的。

手上的这封信没有信封,只是一张单独的便笺,整整齐齐地折成三段。明黄色的信纸,被黄娟捏得皱巴巴的,上面附有她潮湿的手印,可见她有多么的紧张。

我有点怜惜地看了看她,心中叹了口气。男人间的事,何必让这样的小女人担惊受怕呢!他们这么做的意图我很清楚,但利用这么一个局外的女人,未免太不地道了。

“张哥,上面写着什么我看不明白,您瞅瞅,看我家老金到底怎么样了?”黄娟满脸忧色地看着我,指着被我拿在手上,却一直没有翻看的信笺说。

“没事,有我呢!小鑫怎么样了?没事吧?”

小鑫是大金牙的女儿,小丫头片子聪明伶俐,很得大金牙的宠爱,宝贝得命根子似的,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大金牙非急疯了不可。

“我把小鑫放隔壁阿婆那照顾了,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我怕他们再找来,不敢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毕竟是母女天性,提到小金鑫,黄娟的脸上那抹担忧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那张信笺。首先入目的是一笔珠圆玉润、含而不露却锋芒自现的毛笔字。好字,我暗自赞叹一声,这样的毛笔字,没个20来年的苦功,决计是写不出来的。

“张涛贤侄台鉴:

君技艺精深,人品高洁,吾虽僻居海外,亦闻君之大名,奈何缘悭一面,惜之憾之!

后闻敝属与君协力,吾心实慰。

惜哉命薄,其竟不能长伴君之左右,此非君之失,实乃其命该如此,与人无碍。

今于闽粤福地,偶遇君之挚友,幸甚幸甚!未敢怠慢,乃延之常住,望能请益一二,聊慰吾心。

恰闻君偶得一丹青佳作,以君之眼界,量非凡品,余不才,于丹青之道亦沉浸多年,望有缘能品鉴一二,足慰平生。

当此佳日,望君不吝,三日之后,城西梅园,余自当扫塌烹茶,以待佳客,盼与君晤!”

末端,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上面是篆体的“沉沙”二字。

哼!文绉绉一大堆,不外乎是说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大金牙在他手上,想要他活命的话,带着天下墓葬总图来换。

其中有几分真诚,我连猜都懒得猜了,反正我也在算计他,大家彼此彼此,老大不说老二了。

想了想,我提笔给他回了封信。咱当然没有他那笔秀气的书法了,这玩意,我懂得欣赏,但要是让我写,还真不敢献丑了。

“沉沙主人如晤:

闻君之邀,余心窃喜之,诚惶诚恐,何幸至此!

三日之后,吾必携宝践约,必不使君空候。

然,偶闻君之伟业,心实向往之,望亲晤君面,聆听教诲,则不虚度矣!”

意思很简单,你的邀请我接受,天下墓葬总图我自会带来,不过,我要求当面给你,别派些小鱼小虾出来糊弄。

这篇文绉绉的东西把我整出了一身的汗,文化人真他妈的不容易当,把我给憋的。

我把写好的信笺交到黄娟的手上,让她带回去。沉沙组织的人既然通过黄娟把信带给我,必然也会派人到她那去取回信,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看来那群人实在凶恶,听我说还得再见他们一次,黄娟的脸色立马就白了。这我也没办法,只能好生地安慰了一会,保证大金牙一定没事,好说歹说的,才把她劝回了家。

三日之后,城西梅园,呵呵,这老贼头倒有一身雅骨。想了想,我拨通了韩志留个我的电话。

第三十三章 【沉沙梅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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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城西梅园。

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

到了地儿,报上名字,就有佣人在前开路,领着我们走进了这座园林。

流泉假山,林荫蔽日,当真是个避暑的好去处。这个沉沙组织的头目,还蛮会享受的嘛!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佣人把我们安排到了一个不大,但精致的客厅之中,奉上茶,便再没声息,就这么把我们三个撂在那里。

忘了交代,跟我同行的还有胖子跟韩志二人,原本hellen也想来的,我考虑了下没同意。按韩志的说法,只要见了正主,由他确认了身份之后,就通知外人的公安进来捉人。原则上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才对,但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毕竟大家都是亡命之徒,临死一搏的话,难免没有个损伤,所以仍她如何哀求,撒娇佯怒假嗔,我最终还是没敢带她来。

在路上我就问过韩志了,既然知道正主儿今天会在梅园出现,那干嘛不直接派人围上,瓮中捉鳖得了,非要这么麻烦,到人家地头跟他见上一面。

当时韩志那个表情,跟见了白痴一样。经他一解释,我也觉得自己很白痴。按他的说法,沉沙的主人,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一辈子闯荡江湖,都没栽过跟头,小心着呢!我要是不亲自出场,真真切切地坐到园子里,他压根连园子都不会进。

还说,之所以找我做饵,也是有原因的。我张涛毕竟在这个行当里混了十余个年头,货真价实干的是倒斗的买卖,也没有跟公安打过交道,信誉还是不错的。

要不是我正巧打电话给陈教授,而陈教授又跟他们专案组的人有联系,我跟韩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的。所以,那个老滑头才会同意跟我见上一面。

局已设下,就等正主儿入网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除了添茶的小厮外,连人影都不见一个。就在我们以为对方放我们鸽子,或是察觉到我们的布局,忐忑不安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哈哈,失礼失礼了,俗务缠身,慢待贵客了!”笑声未歇,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按韩志的资料,这个老人至少有7,80岁的年纪,但现在看来,老人笑声爽朗,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哪有一点老态?

“哪里,是我们早到了。”我向老人抱了抱拳,客气道。

“敝姓梅,单名起,字龙空,沉沙集团正是老夫的产业,之前小儿辈多有得罪,毋怪毋怪。”

“不敢,不敢,是晚辈处事鲁莽,让梅老见笑了。”

没想到,传言中老奸巨猾的走私头头,竟是这般爽朗豪气的模样。谁能想象,这样豪爽气十足的老者,竟会干出绑架勒索胁迫之类的事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两位是?”梅老头一副刚看到韩志和胖子的诧异模样。

“这是林爱国,我的搭档。这位是韩志勇,也是倒斗行里的老手了,我们正在商量着一起出趟活。正好梅老见招,韩兄弟也想趁这个机会见老前辈一面,若能得前辈赐教一二,就够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受用终身了。”

这话肉麻的,说完我自己都浑身哆嗦,鸡皮疙瘩不知道掉了多少。梅老头倒似一副让我拍得很舒服的样子,笑眯眯地让我们坐下喝茶,眼神看似无意地多次扫过韩志,最后在他的右手上停留了片刻,才最终放过了韩志,又回复成人畜无害的样子。

看梅老头没起疑心,我暗松了口气。说起来韩志那个销金指的功夫还真是练对了,典型一个活招牌,行内人一看就是同行,绝不会联想到公安那去。

“呵呵,一个好汉三个帮,能有这样的兄弟帮衬着,怪不得张小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成就名声,好生让人羡慕啊!”梅老头捋着胡须说。

“梅老客气了,我们要向您学的地方很多。不过……,晚辈有一个朋友,似乎跟梅老处得颇为不错,一直打搅着梅老。现在他家里有点事,梅老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一马?”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向梅老头要起了人来。

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啊,老丫的滑不留手,跟他寒暄了半天,硬是说不到正题上,太极推手的功夫让他玩得炉火纯青,没辄了,咱还是直说了吧!

“高抬贵手之类的话提也休提,老夫只是和金小哥相谈甚欢,留他住了几日罢了。”梅老头笑眯眯地说,同时两手一拍“啪”地一声脆响。

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身着旗袍,年纪约在二十出头的美丽女子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进门后,她先是对着梅老头后对着我们,分别福了福,姿势柔和自然,充满了古典的美感。

我要的是大金牙,梅老头让她进来干嘛?“梅老,您这是?”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梅老头笑了笑,没有回答我,而是向那个女子问道:“怎么样了?”

“金先生已经安全地回到家中,他说很感谢董事长这些天的照顾。”女子双手放在大腿上,躬身说道。

“如何,张小哥对老夫的安排是否满意?你们一进门,金小哥就已经启程回去了,小小梅园,又岂敢留客呢!”

虽说我既然进了这个门,那大金牙也就没有什么扣留的价值了,但未谈条件先放人,梅老头这手玩得倒是光棍。

他没必要骗我,看来大金牙的确已经回去了。这我就放心了,等等计划能够顺利实行,会不会跟他们翻脸动手,我心里都没有底,大金牙看是留在他们手中,总是个顾及。

“下去吧!”梅老头挥了挥手,那个古典美女立即柔顺地退了下去,同时轻无声息把大门带上。

等她关好了门,梅老头便用右手食指轻敲着桌面,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意思很明确:人我已经放了,我要的东西呢?

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个以四条人命为代价,却一分不值的卷轴递了过去。

卷轴递到了梅老头的手上,我并没有马上放手,而是等到他皱着眉头看向我的时候,说:“梅老,看这个卷轴之前,请你耐心听晚辈讲几句话。”

说完我手一松,卷轴落入了他的掌中。

“梅老,您能接受得了一些无法置信的事吗?”我端起已经有点凉了的茶,在唇边抿了一口,轻轻地问。

“嗯?”梅老头眉毛一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答道,“老夫跟你一样,也是倒斗出身,什么离奇古怪、巫蛊邪祟的事没见过。何须多问!”

“那就好。”我点了点,说,“既然如此,希望梅老在看完这个卷轴后,能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再做结论,晚辈感激不尽。”

梅老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卷轴。

惊愕、愤怒、疑惑、了然……,各种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过一皱眉的功夫,又回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

要不怎么说姜是老的辣呢,看人家着修养,想当初,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卷轴时,是何等的震惊啊!

梅老头并没有轻易地下结论,只见他从怀中摸出个放大镜来,仔细地在卷轴的细微处查看了起来。同时,手掌轻轻地在上面摩梭,感受上面的纸质与纹路。好半晌,才见他长出了一口气,毫不珍惜地随手将卷轴抛到了桌上。

“原来如此,真是没有想到,一代‘地仙’,竟然是……,哈哈,当真是出人意料。”一笔巨大的财富,就这么化为乌有,梅老头居然神色不变,犹如局外人一般随口感慨,一得一失,似乎不能在他的心上留下哪怕一点的痕迹。

这也算是枭雄之姿吧!我暗暗感慨,语带恭敬地说:“多谢梅老的信任。”

“老夫淫浸古玩业数十载,如果连真伪都辨别不出来的话,这把年纪岂不是活到了狗身上去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有点感慨地继续道:“看来我那几个不成气的属下,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跟你产生了误会是吧?”

“正是,是晚辈处世不周了……”

梅老头摆了摆手,止住了我的话,说:“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怪不得小兄弟。只是可惜我那个干女儿命薄啊!小雯她小小年纪就吃了不少苦,跟我的这几年我又没好好教她,始有今日之祸。”

什么?我眼睛登时睁得老大,曾雯雯是他的干女儿……

干女儿死了,他还可以跟仇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茶?这个……,用修养二字,似乎不能解释了。

我暗暗观察四周的环境,已经有一言不和,转身逃命的觉悟了。没想到的是,梅老头绝口不再提这件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些没边的事。

耐着性子应付了一阵后,我忽然看见韩志的动作有些不对了。只见他的右手慢慢地缩进了袖子了,同时袖口开始一抖一抖地颤动了起来。他这是在发暗号让外围布置的公安进来捉人。

看这情形,我忽然站了起来,对梅老头说:“今日多有打扰了,晚辈告辞了,日后梅老有闲,晚辈再上门讨教。”

说完拉着胖子跟大金牙就准备走人。

我话刚说出口,韩志立时满脸愕然地看着我。按他们的计划,是我们在这里拖住梅老头,方便他们外面的行动。

开玩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地方梅老头到底埋下了多少人手韩志心中也没数。外面的人一冲进来,梅老头又不是傻的,非当然闹翻了不可。做做鱼饵我没意见,拼命?想都不要想。

韩志是以我朋友身份来的,现在我要走了,他总不能赖着吧?于是他无奈地跟着我站了起来,狠狠地白了我一眼,然后眼珠子四处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想这时候梅老头倒是帮了他一把,见我要走,梅老头也不挽留,只是让我们稍等片刻,他有礼物要送给我们。

礼物,不好吧!杀女之仇不报也就罢了,还送我礼物,我张涛没这么大面吧?梅老头也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招呼伙计把礼物抬上来,接着他就说人老了毛病多,屋子里呆久了气闷,跑到门外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梅老头的反应很奇怪啊,难道在算计什么?琢磨了半天没有头绪,却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惊呼,还有大口吸气的声音。

转头一看,伙计们抬上来的礼物已被打开……

第三十七章 【神传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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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陈教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同来的还有胡八一和王凯旋,加上胖子和hellen,小小的房间里面塞着六个人,显得拥挤不堪。

强提着精神跟陈教授交谈了几句,虽然今天的精神比往日来,要好上许多了,但言语间,仍觉得有些不得要领。

看了我的样子,陈教授慨然一叹,说起来他这些日子来调查的结果。

原来,在半个多月前,韩志就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找到了陈教授,想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没想到的是,陈教授还没有研究出办法来,韩志就忍受不了,走上了自我毁灭这条道路。

韩志自从在梅园见到琥珀少女后,便日日在梦中见到她,夜夜在梦里颠鸾倒凤,很块的整个人就崩溃了,神智也不甚清醒了。

强暴同事,枪杀公安,都是他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出的事。清醒后,他给陈教授打了个电话,讲述了他的情况,这才平静地吞枪自杀。

“韩志与琥珀少女只朝过一次相,并且他也不是普通人,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涛子你日日与它相对,还能活着,可见你精神抵抗之顽强了。”

陈教授看来跟韩志应该关系不错,时至今日,提起韩志的事,依旧是一副慨叹不已的样子。

“据我研究,这个琥珀少女,应该就是古文献上记载的藏传巫法:神传。神传虽然带着一个神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歹毒巫法,本是藏区一个邪教控制信徒的法术。后佛教西来,该邪教在与佛教密宗的竞争时失败被灭,神传巫法,也就此失传了。”

“没想到居然会让你遇到这么一个,那估计至少是2000年左右的古董了。害你的人还当真下得血本啊!”

琥珀少女,神传巫法,好精的算计,好毒的心思。

当日的一幕幕飞快地在我的眼前闪过,琥珀少女被抬上来时,梅老头借故离开了,还有最后相见时,他脸上的古怪神色……

原来如此。怪不得杀女之仇,说放过就放过了。怪不得我们知道他组织的那么多事,却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一丝招揽或灭口的一丝都没有,敢情是在这里给我下了套了。

就是要我的命,也犯不着下这样的血本。估计在他看到第一眼看到韩志的时候,就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只是身在瓮中,无力逃脱,于是他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不查,临死前还靠着那个神传琥珀,想将我们三个置于死地,与他陪葬。当真是好心计、好手段,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等等,是三个!胖子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胖子,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我急匆匆地问道。

“什么?”胖子傻愣愣地应道。

“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你也看到了那个琥珀。”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们三个一起被神传琥珀的美丽所震惊,齐齐倒吸了口凉气呢。再说了,即使当时他没有看到,那个琥珀放在我房间里大半个月,胖子几乎天天来报道,不可能没有看到吧。

“还有hellen,你不是也到我的房间,也看到了那个琥珀吗?”幸好这段时间胡八一他们出发去解决身上诅咒的事,一直没在北京,不然也少不了他们一份。

“神传也分男女的,如果上面封印的是女人,则只对男性有效,反之,如果封印的是男人,那就只对女性有效,所以hellen是不会有事的。”陈教授向我们解释了几句,然后转过头向胖子问道,“倒是林小哥,你真的没事吗?见到神传琥珀后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胖子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说呢,那阵子怎么那么不对劲,天天晚上做春梦,尽梦到跟一个女的在一个大茧子里胡天胡地的。天天这么下去,就是铁人也受不了啊!有天晚上我不干了,那女人偏偏死缠着不放,死活逼着我干。我老林什么人,能吃她那一套,心头火气,不知道从哪里操出一把刀来,当胸就给了她一刀。”

“然后,就醒了,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了。”胖子摊了摊手,示意就这样,完了。

胖子说完摸着脑袋,一副憨憨的样子,面对我们的注视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害羞的样子。

“人不可貌相”,很轻易地,我从他们几个的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可不是吗?胖子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被人多看两眼脸都会红,没想到竟然是能在梦中杀人的主,凶得没边了。

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鬼也怕恶人呐!那个什么神传巫法,受了胖子这一刀,竟然就没敢再上门了。胖子在我家里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屁事都没有。

“咦,涛子你看上去好像好些了,怎么样,断根了没有?”胖子跟发现新大陆似地惊呼出声,表面上看是关心我,不过我看是被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借故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吧!

“嗯,是好些了,不过没有全好,还是一阵阵地犯迷糊。”现在我虽然可以听懂他们的话了,但感觉依然很迟钝,就像是我的感觉器官上,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一样,朦朦胧胧,迷迷糊糊的。

“那可怎么办是好?这烧都烧了还能怎么办,陈教授,我说你有折没有?”这次胖子是真急了,一屁股坐到陈教授身边,着急地问道。

陈教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显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这个神传巫法看起来跟我们中过的诅咒有点像,也是通过一个媒介来传染,可能解法也会类似吧!”半晌没有说话的胡八一忽然插口道。

“你们中的诅咒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陈教授精神一振,朝胡八一说道。

“我们是在精绝古城碰到一个鬼洞,所有见过这个鬼洞的人都会染上诅咒。我们这次是赶到诅咒的发源地,完成了一个仪式,才最终把诅咒解除掉了。”

“涛子,这位胡小哥说的很有道理,很可能就是这样。你最好是马上到藏区去,到当地打听下那个邪教,看有没有遗址、法器之类的东西流传下来。这种巫法在藏区流传过很长的时间,说不定当地有解除的办法呢!”

“你们去当地想办法,我再去查些文献资料,我们双管齐下,一定能除掉这个巫咒。”

多年不见,陈教授的头发愈加的白了,背似乎也没有当年那么直了。就这样一个老人,为我的事忙上忙下,我若再不振作,还算是人吗?

“好,那就麻烦陈老了。胖子,你去准备下,我们后天就出发。”

我话音刚落,胡八一就紧接着说:“算我一个吧,革命战友有难,我们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不成?藏区那里我去过,熟着呢!”

“那是那是,也算我一个,有你能没我吗?我王司令什么当过逃兵?”王凯旋瞪了胡八一一眼,拍着胸脯打起了保票。

“老胡,老王,你们不是要跟shirley杨去美国了吗?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吧!”

我这不是客气,是真的不希望把他们拉下水。他们已经洗手不干了,很快就能拿到绿卡,就要到美国去定居了。我这毕竟不是去游山玩水,要是有个好歹什么的,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美国又不会跑了,早去晚去还不是一个样?涛子,你要是当我老胡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你的忙我是帮定了。”胡八一槌了我一拳,毫不犹豫地说。

现在我的身体不怎么行,的确是需要他们的帮忙,再推辞就太过矫情了。我笑了笑,擂还了他一拳,说:“那好,我张涛承兄弟们的情了,后天出发。以前一直没机会,没想到赶在你老胡退休之前,我们还能合作上一把,也算是还了愿了。

由于后天就要出发,时间上急了点,所有胖子跟胡八一王凯旋他们,早早就离开去准备装备了。陈教授年老体弱,经不起舟车劳顿,也已经被我安排到内屋休息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我跟hellen两个了。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暧昧,hellen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脸对着柜子直看,好像从没见过似的。

我缓缓地伸出手去,轻轻地覆在hellen的手上,柔声说:“hellen,这次你没走,就再也走不了。我要你留下来,永远都不放你走了。”

“谁说……”hellen回过头来,轻启红唇,话刚开了个头,便嘎然而止,再多的话也被堵在喉咙中,化做了吱吱唔唔的缠绵。

灯光下,我俩的影子,靠得是如此之近,直似融为了一体。

第三十四章 【琥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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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切地看到这件礼物时,我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地反应。

那是个一人高矮的巨大的琥珀状物体,呈半透明的褐色,里面,赫然封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娇嫩少女。

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着红色的纱衣,梳着双丫髻,赤着双纤足,肤白胜雪,巧笑嫣然。

雪白的贝齿,轻轻印在嫩红的唇瓣上,微微侧着头,一抹笑容正在绽放,浅浅的梨涡也随之显现,更有清澈的大眼睛,看似犹在俏皮地扑闪着……

这是何等的美丽又是何等的残酷啊!这样花般的少女,就这么在她最美丽的时候,被久远地尘封住了。

转瞬即逝的美丽得以永久留存,但活生生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使劲摇了摇头,狠了狠心把琥珀少女重新装回了箱子中,交给胖子背着,我独自一人走到外面的花园中向梅老头告别。

“梅老,晚辈告辞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我走到花园中时,梅老头正背手望着夕阳,不知为何,一股苍凉迟暮的感觉迎面扑来。

“只怕再见无期了,张小哥自己保重吧!”梅老头淡淡地说,眼神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我的身后,没有回头,但我依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看着的是胖子抗着的琥珀少女。

再见无期?难道梅老头有什么预感了吗?以他的罪行,捉到该够枪毙了吧!

韩志的信号早已发出去了,刑警公安们随时可能冲进来,我没心情跟梅老头寒暄,也没时间深究,他为什么把琥珀少女,这种一看就是绝世之宝的东西如此轻易地送给我。

长叹一声,我对梅老头拱了拱手,权当告别,便与韩志及胖子,一起步出了梅园。

刚一出门,韩志便离开我们去跟大部队会和了。看样子他是对我余怒未消啊,到最后除了一个白眼,连句话都没再跟我说过。

当时不以为意,后来才觉得遗憾,今日一别,竟再无相见之日,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话了。

事后不久,行内便有传闻:沉沙梅老,于梅园被围,自觉脱困无望,又不愿受牢狱之灾、庭审之辱,终饮鸩而亡。

扪心自问,我对梅老头其实颇有点内疚的感觉,之前跟他是敌非友,现下更是一直在算计着他。他不仅不为手下向我报复,反倒送我至宝,我却这么对他,实在有点不够意思。

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接下来的事,由不得我做主了,不过是口头感慨罢了。直到此后一连窜的时候接连发生的时候,我才知道,就连这个口头感慨都是白费感情,一代枭雄,老奸巨猾,又岂会如此好心。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这件事过后,不知怎地,我总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甚至连大金牙跟我提供了几个富穴的线索我也提不起兴致去探上一探。

整日里都窝在店中,研究那个琥珀少女,偏偏多日的钻研、查阅、请教,却毫无头绪。我总觉得,它不仅仅是个珍玩这么简单,里面似乎蕴藏着什么艰深的奥秘。

事情过去很久,记忆渐渐模糊,可在梅园中,与梅老最后话别的场景却愈加清晰了起来。我慢慢地,竟似能捕捉到当日,梅老越过我的身躯,望向琥珀少女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彩。他把这样一个东西如此随意地交到我的手上,又有着什么含义呢?百思不得其解。

除此之外,便是与胖子,hellen,胡八一还有王凯旋他们一起喝酒聚会,神侃胡吹,日子倒也过得飞快。忘了说,这段时间,通过胡八一的介绍,我还认识了一个美国华侨——shirley杨。

说起来shirley杨身上与hellen有不少相似之处,只不过shirley杨更冷静,hellen更感性一些罢了。听王凯旋跟我说,胡八一那小子似乎对shirley杨很是有点意思,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因着胡八一的关系,我跟shirley杨也着实见了好几次,但奇怪的是,除了初次的那点印象外,她在我心里的形象完全是模糊不清的。那几次见面,她到底说了什么,我竟一点印象也无。

放在其他人身上,这也许不足为怪,但出现在我身上,就很是奇怪了。我对这些细节,一向都是很留心的,习惯从细节处分析一个人。这是多年的倒斗生涯留下的职业病,我对身边出现的人和事,从来都是很小心的,不知为何,这次竟会如此马虎。更何况,shirley杨并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而是我兄弟的意中人,我竟会如此大意,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问题!

很多事情,如果及早的发现,便能轻易地避免。但这样的机会,却被我轻轻地放过了。也许是多日的平淡生活消磨了我的韧性吧,没过多久,我不仅没弄清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失误,甚至连琢磨下这个事情的意图本身,也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很多本可避免的事,就这么微微凝滞了一下,便毫不停留地继续按固定的轨迹运行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愈加慵懒,动都不太想动。人一静下来,思绪便跟泡到水里的海绵般,越胀越大。

这么多年的倒斗生涯下来,我第一次问了自己,为什么要倒斗?是啊!为什么?年幼时,是为了新奇,为了生存。到了后来,生存的压力,似乎也并没有像我自以为的那么沉重,支撑我乐此不疲的继续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会毫不迟疑地说,是兴趣,我喜欢干这个。但现在,这句话我却再也说不出口了。不知怎么地,对倒斗这件事情本身,我竟似厌烦了起来。这个念头,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从小到大,除此我似乎再也没有其它的兴趣和能力了,现如今,对它也失去了热诚,那,我还能做什么?

混吃等死?算了吧,以我的性情,我宁愿自己朝脑门上开一枪,也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

一次喝酒的时候,我忍不住对胡八一吐出了我的想法。在我的印象中,他跟我一样,也是对倒斗有出奇的兴趣,并乐此不疲的人,不同的是,他比我纯粹,不会像我这样胡思乱想,最终自乱阵脚。

原本想来,他该是会狠狠地嘲笑我一翻,然后举出各种理由来说服我,好让我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没想到的是,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居然点头赞同了我的想法,还说他最近思量着,想再干最后一次,只要能解掉身上的诅咒,他就再也不干了,琢磨着跟shirley杨一起到美国去,找点别的事做做。

此时的胡八一,刚倒完献王墓,取得了凤凰胆回来,解除诅咒的时候指日可待。我问他需不需要帮手,他灌了口酒,挥了挥手说不用,他自己能搞定。于是,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记得那天喝酒回来,我心中一起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失望的情绪,似乎对胡八一没有能规劝我,没有能向我列举一些例子来反驳我,而感到由衷的失望。很奇怪的情绪不是吗?竟为别人的赞同而感到失望!

若说这些日子来,有什么是值得开心的,也许就要算我跟hellen突飞猛进的关系了吧!这阵子,我们俩的足迹遍及天安门城楼、天台、颐和园、司马台长城、圆明园、居庸关长城……,乐此不疲地在这些地方留下我们的脚印,播撒我们欢笑。

每次我们两个单独相对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冲动,想拉着她的手说:别停下来,我们一辈子,就这么一起过好吗?

但每每话到嘴边,便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迫使我将它们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出现得次数多了,我慢慢琢磨出味来,那种情绪,叫做牵挂!

我在牵挂着什么呢?我孤身一人,无家无室,又有什么可牵挂的呢?我想不通,却不妨碍它紧紧地勒紧我的喉咙,让我怎么说不出心中的愿望。

一次又一次,我竟好似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慢慢无所谓了。只有,在面对hellen眼中偶尔闪现的失望时,心悸的感觉,依然清晰。

第三十八章 【铁棒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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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既有独特的高原雪域风光,又不乏南国的温婉秀丽呢?

西藏,只有西藏有如此独特的美景。

入藏10余日来,我们奔波于各地,四处打听以神传巫术控制信众的邪教——纳噶!现在的藏民,已经完全不知道,在2000多年前,是这个教派统治了所有西藏人的信仰。

正事虽无所得,但西藏的美景却着实让我们陶醉。在度过了高原反应,习惯了“十里不同天”、“一天有四季”独特气候之后,我们简直如旅游一般在西藏各处游荡者,欣赏这种内地无法得见的美景,寻找纳噶教派线索的心竟然也慢慢地淡了下来。

我们之所以能如此悠闲,跟我的身体反应的变化大有关系。一入藏区,纠缠我一个多月的奇异感觉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习惯了迷糊朦胧的观感,忽然被投身到清晰的世界之中,我激动得直欲流泪。

打过电话向陈教授请教,他认为,这种神传巫术的作用,可能是控制信众不得远离教派神物所在过远,覆盖区域可能是整个西藏地区。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离开西藏,那我便可以把巫术什么的担忧抛诸脑后。

因此我更加放心地沉浸在西藏的美景之中,打定主意,如果实在找不到纳噶教派的痕迹的话,那么,我干脆就长住西藏算了。

无他,西藏给我的第一观感,太好了。

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由于气压的原因,内地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在西藏不过是等闲事。

在这样的晴空下,我拉着hellen的手,缓缓地在草地上漫步。伸出手去,感受中微风轻拂的舒爽,所有的郁闷都被一扫而空,人的心灵也为之一清。

“hellen,如果真的找不到纳噶教的话,我们就留在西藏骑马牧羊,好不好?”

“好啊!那我要住在大大的帐篷里,天天做酥油茶给你喝。”hellen调皮地甩动着我们紧紧牵着的手,语带向往地说。

“呵呵,酥油茶?不是吧?你不是说你养只乌龟都能给养死了,吃你做的酥油茶,等哪天,我活腻味了再说吧!”

“喂,喂,你打我干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掐,青了青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

……

欢笑声在晴空中远远地飘荡着,散发着一股甜美的味道。

“涛子,找到了,找到了!”胖子浑厚的嗓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

好一会儿他才跑到我跟前,累的直吐舌头。

“瞧你急的,找到什么了,西藏美女吗?”我打趣他道。

“喇~~喇嘛!”

“找到喇嘛?喇嘛有什么好找的,满大街都是。”

“不是,不是,这个喇嘛不一样,他知道纳噶!”胖子终于顺过了气,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纳噶,你终于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只怕我自己都很难分辨了。初来藏地时,我当然是希望能尽快找到纳噶教派,早点解决我身上的麻烦,好回到文明的世界里去。

但在西藏呆久了后,我竟有点喜欢这种自然的感觉。这时候我身上的巫法就相当于一个借口,一个大家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西藏各处游玩的借口。

我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了情绪,微笑地看着随着胡八一和王凯旋二人缓缓行来的喇嘛。

与老胡他们同来的喇嘛一共有两个,一少一老,少者不过20不到年纪,虽一身的喇嘛装束,但脸上仍留着分青涩稚嫩,更不时用好奇的眼光在我们的衣服扫来扫去。

老喇嘛就大不一样了,七十出头的年纪吧,慈眉善目,手持一根镂花大铁棒,神色平静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喇嘛,您好!”我双手合十,向老喇嘛施了个礼。在西藏这些日子,对密宗的规矩我大致也知道了些,称呼僧人直接叫他喇嘛就行了,如果称呼他为先生大师之类的,对方反而不喜。

“愿你吉祥!”老喇嘛也双手合十向我回了个礼。

这个老喇嘛虽然神色慈祥,但眉目中隐隐约约总带着丝威严,颇有久居上位者的模样。这不是个普通的喇嘛,我在心里得出结论。

“请问喇嘛在何处修行?”

“我师傅曾是哲蚌寺的协俄,现在发下宏远,要到拉措拉姆转湖终老,以度世人。”旁边一个年轻的喇嘛接口说道,神色中满是尊敬。

哲蚌寺的协俄?我顿时肃然起敬。协俄是藏语,意思是铁棒喇嘛。铁棒喇嘛在西藏可是权威赫赫的人物,执掌着本寺僧人和庄园百姓的生杀予夺大权。而哲蚌则是拉萨的三大寺之一,由此便可见眼看的老喇嘛,曾经有过怎样的权威。

这样的人,难怪能知道一些秘辛。

“年轻人,你因何事要寻找纳噶教派?”老喇嘛忽然张口问道。

也许是他铁棒喇嘛的身份给了我信心,我毫无隐瞒地把事情的经过,我身体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向他讲述了一遍。

老喇嘛沉吟了片刻,颔首道:“你们推断得没错,年轻人,你的确是中了神传秘术。”

“可有解除之法?”

“没有。”老喇嘛摇了摇头,说,“神传秘术,本是纳噶教尊约束信徒,不得离开藏区的术法,并无解除之道。”

听老喇嘛这么一说,我的心顿时一沉,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不过……”老喇嘛想了想,继续说道。

还有不过,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上一下的,很容易搞出人命的。老喇嘛的话有如把我的心捧起,接着重重地摔到地上,然后喊一声摔错了,又给捧起来,弄得我直想挥拳教训教训他,不过看了看他手上的铁棒,我乖乖地收起了这个念头。

这么大一根铁棒子,他居然轻若无物地举在手上走了这么远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真要干上了,只怕被教训的,绝对不会是他。

“根据寺内的文献记载,纳噶教派有个世代相传,由教尊亲掌的神器‘遮卢比护’法珠,所有纳噶咒术的咒力皆来源于它。只要把它毁了,那咒术自然消解。”

说完,老喇嘛摇了摇头,又补充道:“自2000年前,我佛西来,纳噶教派消散后,遮卢比护法珠就随着末代教尊一起留于纳噶教圣地之中,只怕……难以毁伤啊!”

知道怎么办就好,不就是个圣地吗?老子把它当墓地给倒了也就是了。

“请喇嘛赐教,那个圣地到底在什么所在?”

“年轻人,你是不是一定要除去身上的咒力,要知道,只要你不离开藏区,便与常人毫无分别。”老喇嘛语重心长地说。

“一定,西藏虽好,但非我家。我的所有朋友、兄弟,还有过去的记忆都在外面,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虽然,这里的景色之美,是我生平仅见的。”我望着水天交接处,淡淡的,毫不迟疑地说。

老喇嘛深深地看了看我的眼睛,颔首道:“那好,喇嘛便陪你们走上一遭吧!”

“啊!”两声惊呼响起,一声是我的,一声是小喇嘛发出的。

“喇嘛不需如此慈悲,只要指明道路,我们便感激不尽了。”我连忙劝道,到不是真的不想让老喇嘛帮忙,只是看他一把年纪了,要是为了帮我们,而出个什么意外,我良心上过不去。

“师傅,您不是许下了转湖之愿吗?”小喇嘛轻声寻问道。

“救人一命,胜过转湖千载。待到事毕,喇嘛若还留得命在,自将为众生转湖祈福,佛祖必不会怪罪的。”老喇嘛正色道,毫不出奇的脸上,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宝相庄严。

“谢协俄慈悲!”我向老喇嘛深深一礼,此次,就要诚心正意得多了。

在老喇嘛的引领下,我们一行七人,缓缓地向纳噶圣地行去。

第三十五章 【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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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刚hellen渐渐没有了话说。记得在不久以前,我们两个可以说上一整天的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现在,更多是两个默默地对坐着,任由空气在我们之间凝固。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我本能地感到,有某样我珍视的东西正在远去,于是,我艰难地又一次约见了hellen。

之所以用“艰难”二字,是因为,现在对我来说,走出房门,真地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从未觉得,我生存了十几年的北京城,沙尘是如此的剧烈,阳光也分外的刺眼。

我几乎是以绝大的毅力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北海公园,我跟hellen约见的地方。

草地上,我跟hellen席地而坐,任清风在我们身畔拂动,相顾无言。

“涛子,我爸爸让我过段时间就回香港。”hellen柔和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哦!”我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忽然对这次出门后悔不已。清风、草地、柔水、骄阳,还有赏心悦目的美女在身旁欢笑,这些本该让人欢愉的东西,不知怎地,给我的感觉只有厌恶。忽然好像,回到我阴暗的小屋中,似乎那里,才有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你……你想跟我一起走吗?”hellen的脸上有些泛红。

“嗯?”

“我是说,你要到香港发展吗?”hellen的神色怎么有点慌张?忽然觉得最近很是奇怪,身边老是发生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

“香港?我去那干什么?有墓可以挖吗?”我淡淡地说,但出乎本意的是,语调中竟带着丝嘲讽。

“倒斗难道可以倒一辈子吗?”hellen的有点激动,大声地说。

“除了倒斗,我还能干什么?”

“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的,涛子,跟我回香港吧!”

“又是香港,香港有什么好的?”我有点不耐烦了,我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啊?好想回家。

“香港……,香港有我!”hellen忽然抬起头说,语调有点颤抖,但神情很是坚定。

香港,有我。我心里猛地阵阵抽痛,好像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在被人触碰着。

转瞬间,所有的温和都被莫名的烦躁取代,我不由自主地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吃软饭的吗?我张涛有手有脚,还就干定倒斗这一行了,嫌弃的话你赶紧回你的香港去。”

hellen脸上顿时血色褪尽,一片煞白。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心中一痛,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认识至今,我何尝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又有哪里说错了,我不是早厌倦了倒斗这行了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不起,hellen,我可能是出了点问题,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强忍着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海公园。

转角时无意间的一瞥,偶然看到草地上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微微地颤抖着,依稀中,似乎有细不可闻的饮泣声传来。

脚步渐行渐急,回到屋里的渴望愈加强烈,周遭的一切都让我厌烦,只想赶快回去,关上房门,把这一切都隔绝在外面。

插上门栓,回到里屋,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像在三伏天里,饮下了一瓶冰镇啤酒一样,浑身舒爽。

我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摩冰凉的琥珀表面,只觉得随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凉意传递,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得到深深的平静……

“只有你,最了解我。”

“只有你,能让我平静。”

“只有你,不用让我去揣摩你的心思。”

“只有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身边。”

……

阴暗的小屋中,我,对着尘封在琥珀中的少女,喃喃自语。

此后的七天,我一步也不曾离开房间。饿了,便随便找点吃的,渴了,就顺便喝口生水。这些,都不重要。我的心思,全部都放在里屋的琥珀少女上了,分不出哪怕一丝一毫。

每一天,我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静静地面对这块琥珀,凌乱地倾诉着我的心绪,慢慢地,好似也可以听到琥珀中少女的心声,于是,我愈加沉迷。

她洁白的纤足,并不是立在琥珀之中,而是踏在雪白的云端之上。她遍洒着欢笑,在远端亦歌亦行,翩翩起舞。

恍惚间,我也缓缓地融入到了琥珀之中,与娇憨的少女携手,无忧无虑,漫步云端……

清醒时,我与琥珀相视而坐;睡梦中,我与少女对面而歌。她就像是我生命中永恒的存在,无时无刻不陪伴着我,不曾有一刻稍离。

我与她融合得愈加紧密,与整个世界就分离得愈是彻底。渐渐的,我害怕见到生人,哪怕是熟人,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在说些什么?

多少次,我与胖子在桌旁坐下,烟雾缭绕,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直到他无趣地离开,我便欣喜地回到里屋,继续与琥珀少女相伴。

这样的情形,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什么时候,跟最亲的兄弟之间,都没有话可以说了。一开始,我还努力地想跟他聊些什么,但那种抽烟神侃地日子,似乎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我用尽了全力,还是无法理解,从他口中迸出的词汇,到底有怎么样的含义。

一次两次后,我慢慢竟不以为意了,或者说不再在乎了。这样的日子过得越久,我不在乎的东西就越多。一个月前,隔壁开始装修房子,整日里轰隆隆响个不停。一开始我厌烦得不行,直想胖揍那户主一顿,懒得出门,也就罢了。到得现在,我竟然能对愈演愈烈的噪音充耳不闻。每到夜里,回想白昼的事情,总不能确切地记起,当日隔壁依旧在装修否?

此时的我,仿佛身处一个幽深且堆满烂泥的荷塘,缓缓地,但绝不迟疑地下沉着。我无心挣扎,反倒似乎很享受那种慢慢下沉、渐渐腐烂的感觉……

这段时间,好似有很多人上门来找过我,有胖子,有胡八一,有王凯旋,有大金牙……,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却没有印象了,又似乎当时就压根没能听懂。

很多年以后,我回忆起这段日子,终于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种感觉:当时的我,就像一部dv,只纪录,不感受,也无法理解,只是如胶片般,飞快地转动,一直滑向了无边的黑暗……

第三十九章 【血蝠妖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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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马识途的铁棒喇嘛指引下,我们花了三天的时间,便来到所谓的纳噶圣地。

现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残破寺庙,不用进入,只需在外面瞅瞅,便可以看出,这座寺庙废弃已久。门口处,四处可见巨大的兽形石雕倾覆在路旁,上面盖满了厚厚一层尘土。

“咦,这里的风水好得很嘛,正适合建庙,怎么会荒废了呢?”看到这里的格局,胡八一的职业病犯了,居然品评起这里的风水来。

仔细看了看,背靠山,门前有湖,大门朝向处,一马平川,正是上好的万客来朝格局。这样的格局,立坟则遭贼惦记,起屋主辛劳无禄,只有建庙,真正能香客盈门,财源广进。

“当年,在这建庙的那位高官,也是同你们一样的想法,认为这里风水绝佳,正是立庙的好所在。没想到的是,不过短短1年的光景,几十条人命,便断送在了这里。”

老喇嘛的声音,苍凉而深邃,和着往事本身的凄凉,令闻者不禁黯然神伤。

当年,一位中原来的驻藏高官,由于本身便是虔诚的佛教信徒,于是在看到这块风水宝地后,便下定决心,要在这里立一座不朽的宏伟寺庙。

高官毕竟是外来人,初来乍到的,虽然礼佛虔诚,但与当地的佛门毕竟交往不深,消息闭塞,竟不知他看中的这块地界,正是千余年前,盛极一时的纳噶教派的圣地。

在立基开山足足3月后,佛门中人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阻止。当其时,人力物力所费已多,再加上毕竟不过是个消亡教派的圣地而已,高官便不以为然,一意孤行。

祸事,便在这时开始。此后的三个月,不断有工匠在工地上死于非命,且死状凄惨,血肉模糊,实非人力所能为之。在死了数十人后,高官终于幡然醒悟,下令停止施工,并延请高僧到此镇压邪祟。

一行十名大德喇嘛,入住未完成的寺庙,立志驱妖除魔。具体的过程已经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只知道,最后活着出来的,只剩下三名喇嘛了。

高官终于完全死心,放弃了该寺庙。自此,此地妖魔作祟,不详的名声远扬,即使牧民放牧,也绝不接近附近十里范围。

老喇嘛说的掌故听得我毛骨悚然,对此行的危险程度大大重视了起来。我忍不住问道:“喇嘛,这里难道真的有什么邪祟作怪吗?”

“这里有的是什么,寺里并没有详细记载。只有一个侥幸生还的喇嘛所做的歌谣,纪录了他在圣地遇到妖魔。翻译成汉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在一个漆黑的地狱深渊,会飞出无数带翼的妖魔,它们长着一张恶魔的嘴巴,被他吻过的人啊,终将把血肉,并着灵魂,祭祀予邪神。”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们在湖边扎营准备过上一晚,明天白天再到废弃的寺庙中,寻找纳噶圣地的入口。

夜风缓缓地吹拂着,不时带动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响动。每到这时候,我们都会悚然而惊,生怕漆黑的夜色之中,会飞出无数,带翅膀的妖魔。

在担惊受怕中,这一夜,安然地度过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我们就进入到了废弃的寺庙中,寻找纳噶圣地的入口。

“喇嘛,圣地的入口在哪你清楚吗?”这寺庙占地挺大,如果一寸寸地翻,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了。

“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喇嘛摇了摇头,接着说:“不过那些妖魔,是在寺院始建后三个月后,才开始出没伤人的。按规矩,那该是塑佛基,迎佛像的时候。”

这么一说我就清楚了,有了大致的位置,那就简单了,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找洞打洞的好手。

果然,没用多少时间,胡八一就在后殿里,找到了圣地入口。

掀开一块人为压在上面的石板,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老喇嘛那个故事的影响,产生了错觉,怎么总觉得有股阴风带着丝腥气不停地从洞里往外冒,激起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

“先说好,等等要是遇到什么情况,大家忙硬来,不行就先退出来,大家从长计议。”交代完后,我们依次下到了这个阴森恐怖的洞穴。

在狼眼手电的探照下,洞穴内部的情形一览无余。

这是一条绵延向前的隧道,说是洞穴,不如说是条墓道更形象一点。不同的是,两侧的墙壁上,没有什么斧凿的痕迹,看似竟是天然形成的一般。

沿着坎坷不平的地面,缓缓地向前前进着。地面好像完全没有人工平整过,东凸一块,西凹一坑的,时不时的得扶一下洞壁才能保持平衡。

在地底山腹中,本应干燥得很才对,但这些土墙偏偏潮湿腻滑,一把摸上去,滑溜溜黏糊糊的,十分恶心。

往前大约行进了五分钟左右吧,便觉得不远处的前方豁然开朗,似乎是一个宽敞得多的大洞穴。

还没来得及细看呢,忽闻“呼呼”的扇动声依稀从前方传来,正声音,像极了欲振翅高飞的鸟儿,正舒展它们的翅膀呢!

翅膀?糟糕!

就在这时,走在前方的胡八一忽然一声大吼:“趴下!”然后“扑”地趴到了地上。

出于对胡八一的信任,我看也不看地,一把拽过靠在我身边的hellen,便紧紧地倚在了旁边的墙壁,不敢稍动。

几乎就在我靠紧墙壁的同时,一阵劲风便从我的脸前扫过,同时一缕细微的血腥气飘进了我的鼻子。

一阵手忙脚乱的扑腾声响后,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我们身后传来。

“啊!!!!”发出惨叫的是铁棒喇嘛的那个小徒儿,只见他的脸上,趴着一只黝黑中带着丝血红的生物,正一上一下地在他的脸上起伏着。

那只生物跟人脸差不多大小,有一对与蝙蝠一般无二的翅膀,上面可能还生有倒钩之类的东西,紧紧地扣在小喇嘛的脸上,仍凭他如何撕扯,都无法把它从脸上扯下来。

“呔!”只听老喇嘛一声低喝。铁棒飞快地挥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扫过了小喇嘛的脸,将蝙蝠似的怪物扫落地上,却一丝一毫也不曾伤到小喇嘛的脸皮。

怪物被老喇嘛一棒扫飞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数道血箭“哧”地从小喇嘛脸上喷射出来。

受了老喇嘛一棒的怪物,在跌落地面的时候,我听到“噗噗”地连绵数声响。它的腹部整个炸开,仰面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天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陋的怪物!

前面说过,这种怪物有着蝙蝠似的翅膀,从背面看,不过就是大只一点的蝙蝠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当你看到它的正面时,你就知道,蝙蝠其实是一种很“英俊”的动物了。

它并不像蝙蝠,有着兽状老鼠样的身子,而是长着蝴蝶似的蛹状身体。身体上布满了长长的尖刺,末端回勾,形成一个天然的倒勾。应该是嘴的地方,长着一个略带弧度的,蚊子似的口器,尾部也有一个类似的,不过要短得多而已。

说来话长,当其时,不过是惊鸿一瞥。

因为,没有时间给我们细看了。不远处的开阔地,又传来了阵阵翅膀的扇动声,听这声音的规模,可不是一两只可以发得出来的。

“先退出去再说。”我大喊了一声,催促大家快走。

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四条腿跑不过人家长翅膀的,我们虽然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恐惧的驱使下,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准,但依然跑不过在后面扑腾着翅膀的怪物。

虽然……,出口离我们只有不到10米的距离,但怪物们已然追上。

“你们先走!”一看这情形老喇嘛忽然把一阵横抱着的徒弟往我怀里一塞,回身就往怪物们迎了过去。

10米的距离瞬息可至,把hellen推出了洞口,再顺势提起小喇嘛朝上面递了过去,洞中,便只剩我跟老喇嘛二人了。

等大家全部撤出,再把小喇嘛送上去,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息的时间。时间虽短,但已经足够发生任何事情了。所以这段时间内,我甚至不敢回头看老喇嘛一眼,怕会一时冲动,再拖累了其他人的性命。

现在他们总算安全,我回过头准备支援老喇嘛。说实话,其实我已经是做好抢救他出来的准备了,没想到是……,老喇嘛居然如此的神勇。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几乎立时目瞪口呆。天啊!这还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家吗?

只见老喇嘛几乎毫无回气地,不停地挥舞着铁棒,一棒下去,至少有一只怪物被击落。被击中的怪物,往往未及落地,便腹部爆裂而亡。

当真是每击必中,中者必死。

看这情形,我冲上去,除了添乱,也不能给他老人家什么帮助。审时度势之下,我朝他喊道:“喇嘛,回来吧,大家都撤完了。”

老喇嘛一声不吭,要不是他正一步步地缓缓后撤,我还以为他没有听到呢。

挥舞了这么长一段时间,铁棒依旧舞得密不透风,明明单独的一根棒子,在老喇嘛手中使来,却宛若一把精铁打造的金刚伞,严严实实的,任怪物们如何的奋不顾身,依旧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攀出了洞口,趴在地上仔细地注意在下方的动静,等到老喇嘛缓缓地退到了洞口的下方,我瞅准了时机,一把伸出手去,拽住老喇嘛伸过来的胳膊,把他拖出了洞口。

老喇嘛的双脚一离开洞口,一直在旁边候着的胡八一立刻一把张开金刚伞,死死地堵住了洞口。直到胖子和王凯旋搬过几块碎石,把金刚伞重重地压住,他才松开手,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何止是胡八一一个,一松懈下来,大家无不腿脚一软,或躺或坐地瘫满了一地。

刚刚我单手就把老喇嘛拽上了洞口,不是因为我力气大,而是他的身子实在太轻了!我估摸着,怎么都不超过80斤吧,这样瘦弱的老人,居然能挥舞那根铁棒如此长的时候,最终保住了大家小命。

“喇嘛,多亏了有你,不然我们怕是都得死在下面。我欠你一条命。”我正色对老喇嘛说道。

老喇嘛无力地摆了摆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瘦弱的脸上满是汗水,如流泉般地不停地淌出,连绵不绝地滴落到地上。

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因此对和尚道士牧师的,向来也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们无所事事,白享供奉,不过是米贼蠹虫一流。

今天,老喇嘛却让我看到了,一个虔诚的教徒所拥有的慈悲与奉献的胸怀。再高的技艺,面对不知疼痛、不惧死亡、前仆后继的怪物时,也难保证不会失手。

看老喇嘛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几乎完全脱力了。只要我们的撤离晚上那一两秒,怕是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不过是自私自利的一介俗人,无法理解老喇嘛这样的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们心里有全世界,独独没有自己吧!不管明白不明白,理解不理解,都无碍我对这样的人,心存真正的敬意。

“咚咚……”洞内的怪物仍不知疲倦地撞击封堵洞口的金刚伞,发出声声响动。从声音中不难判断出,它们的撞击力度之大。要知道,这可是实心的金刚伞,不是空心的皮鼓,不是随便敲敲就能发出声音的。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我嘴里有点苦涩,一群这样的东西拦路,我们还怎么过去?即使我们各个都有铁棒喇嘛那样的伸手,只怕也杀不胜杀。

“血蝠妖蛾!”老喇嘛虚弱的声音响起,声线中,带着丝丝的颤抖!

第三十六章 【焰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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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旁,烟雾缭绕,两个人静坐吸烟,默默无言。

这样的场景发生了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很多很多,每次胖子跟我送来食物,都会发生这么一幕。

跟他在一起,我虽然依然无法理解他的话,一样无话可说,但是我却不会如对其他人一般,感到无可抑制的厌恶。对此,我感到很是庆幸。

“涛子,hellen要走了!”什么时候,胖子的浑厚的声音也变得如此沙哑。

“嗯!”

“她要回香港了。”

“嗯”

“她说,再也不会回来了。”胖子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嗯”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我说hellen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听到了没有!”胖子忽然暴怒了起来,捉着我的肩膀说,两眼直欲喷出火来。

“hellen,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艰难地组织着词句,终于把这句话完整地吐了出来,同时,多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别人话里的含义。

瞬间,我心中一痛,好像有什么我珍视的东西碎裂了。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我缠着爷爷,要来了一对漂亮的核桃,就是老北京人喜欢拿在手上把玩的那种。我对它们爱不释手,直到有一天,它们被我失手掉落,裂成了两半。那次,我哭了好久。

现在,又有一个“核桃”,在我眼睁睁的注视下,正缓缓地跌落,我却束手无策,甚至连伤感的权利都被剥夺,这又是怎样的悲哀!

“我的兄弟张涛,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从来都是他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次,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再不醒醒,这辈子都会后悔!”

话音刚落,胖子放开我的肩膀,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摔门而出。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应该走出门去,来到hellen的面前,然后跟她说,留下来,别走了。

这个简单的场景在我脑海里演绎了无数遍,我却没能挪动哪怕一根脚趾头。我只是,一遍遍地幻想着,同时整个人缩在床上,瑟瑟地发抖着。

直道……

事情过去很久后,我常常回想,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没有陈教授不远千里的赶来;如果没有胖子hellen的陪伴,没有他们温暖的安慰;如果没有胡八一王凯旋的及时援手,没有他们的不辞辛劳,也许,我一辈子都要缩在床底之间,直到腐烂、发霉。

时间对我,早已失去了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里屋的房门被推开,刺目的阳光随之照射进来。慢慢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我才发现,胖子跟hellen正在站我面前,温柔地注视着我。

即使此时的我,再怎样的迟钝,他们眼中的那丝怜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忽视的。怜悯,我在心中冷笑,我张涛居然沦落到要人怜悯的程度了?

我好像应该愤怒,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愤怒是一种什么感觉,最终只是木然地看着二人。若说我有如死水一般的心灵里有什么涟漪的话,那便是,我看到hellen依然站在我面前,并没有弃我而去,再不回头。

“涛子,我刚刚接到陈教授的电话。”胖子点了根烟放到我嘴边,放慢了语速缓缓地说。

“陈教授?”我吸了口烟,感受着丝丝温暖与刺激循着喉管涌入了我肺部,喃喃地重复道。

“嗯,他说你这边的电话一直没人听,所以才打到我那里去。”

电话?好像是响过吧,谁知道呢!

“陈教授说,韩志死了。”

韩志?哦,想起来,是那个公安,他死了吗?那又怎么样?刺激的烟草一样无法使我清醒,我还是无法理解别人话中的含义。

“韩志他在梅园事必后的半个月,忽然在办公室公然强暴了一个女同事,然后开枪拒捕,打死了三个公安,最后饮弹自尽了。”

“据陈教授说,韩志死前的半个月一直神志恍惚,举止失常。死前更是高呼‘琥珀’二字”胖子几乎是以咬牙切齿的态度吐出琥珀二字的。

说完他豁地把目光投向立在墙边的琥珀少女,锋锐如有实质。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挡在琥珀少女的面前,遮住了胖子的目光。

“你还护着它!你知道不知道,你中的是一种古巫法,叫什么神传。这个鬼琥珀就是传播的媒介,让开,让我烧了它,看你能不能好起来。”

胖子狂怒地一把将我推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和火机,朝琥珀少女走了过去。

瓶子被打开,里面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洒到了琥珀上。

汽油,是汽油。“不要啊!”我挣扎着站起来,口中嘶吼就想冲上去阻止他。

就在这时候,一双胳膊,温柔但又坚决地将我环住,仍我怎么挣扎,也脱不出她的怀抱——原来,我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火焰,欢快地跳着舞蹈,将琥珀连着其中美丽无方的少女,一齐化作了灰烬。

我缓缓地软倒,瘫坐到了地上。没了,就这么没了,如此美丽的存在,在绚丽的焰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将在琥珀燃尽的瞬间,我心中兀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牵挂、依靠、眷恋,就这么随之消失得了无痕迹了。

刺鼻的烟火味,胖子因愤怒而显得粗重的喘息声,耳侧hellen纤细香甜的呼吸,还有紧紧倚靠在我身后的那片温软……,这一切的一切的,忽然具体、锐化了起来,此时此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存在。

这份感觉,倏忽而来,转眼间,又随风消散了。巨大的沉重凭空压来,瞬间填补了我心中的空白,一个月来,长伴我身的朦胧与茫然又重新袭来,所有情绪立时被压抑,深深地重新沉入我心中最深的某个地方。

“怎么样?好点了吗?”胖子关切的声音出现在耳旁。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焚烧区区媒介,又怎能断尽病根?冥冥中有着某种东西,依旧牵制着我的心神,细细体味,更似有一种深层的呼唤,慢慢地转为一种冲动,在我身上流淌。

思绪纷繁时,手中忽然一片温暖。一只纤白的小手,正紧紧地与我的手掌交握在一起,不停地传递着温暖。

抬头一看,hellen光洁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第三十四章 【香巴拉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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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师傅!……疼!”一声带着哭音的呼痛声传来。

小喇嘛双手捂着脸,一边呼喊,一边在地上急剧地翻滚。

老喇嘛挣扎着想站起来,刚直起身子,便又无力地瘫软了下去。我连忙上前,搀扶着他,来到了小喇嘛的身旁。

老喇嘛在他身旁盘膝坐下,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摩着他只有寸许短发的头,神色间有爱怜、有惋惜、有悲痛,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可怜的孩子,愿你早登极乐,没有苦痛,不再伤悲,只有永恒的安宁。”

说完老喇嘛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吟咏着什么经卷。

不赶快治伤在那念什么经,对老喇嘛的行为我无法理解,上前一把拉开小喇嘛紧捂着脸的双手,想要先替他把血止住再说。

当小喇嘛的脸真切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骇然失色,下意识地后退,几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时,他的脸上并不是简单的外伤那么简单。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条青筋高高地凸起,皮肤下更好似装有无数只小老鼠一般,不停地有一个个小鼓包钻来钻去,看上去骇然至极。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尖叫在我背后响起,是hellen的声音,想来她跟我一样,也看到了这孩子脸上的可怖形状。

怪不得,老喇嘛只顾念经,而不为徒弟治伤。这样的伤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无法医治了,唯一能做的,只能尽快结束伤者的痛苦罢了。

他的体内,明显寄生着一些可怕的东西,那些寄生虫的发育速度快得惊人,刚刚还不过是一个个黄豆大小的小包,现在看上去,已经有花生米大小了。

小喇嘛的神智也渐渐不清楚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鼓起,瞳孔似乎都有点扩散了。可他还没有死去,从他不停抽动着的手脚可以看出,无边的痛苦仍在不停地折磨着他。

我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却迎面碰上了老喇嘛的眼神,其中满是深深的恳求。

老喇嘛,他不舍得徒弟再受到这样的煎熬,又不忍亲自动手,于是只能用无声的眼神,恳求我,结束小喇嘛的痛苦,让他早登极乐。

我微微点了下头,俯身从靴筒从抽出军刺来,颤抖着伸到了小喇嘛的心脏处。

他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神智似乎清明了起来。只见他脑袋稍稍朝我侧了侧,无声地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感激的意味。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把她向往。

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

她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香巴拉并不遥远,她就是我们的家乡!”

小喇嘛已成酱紫色的双唇,微微地颤动着,低不可闻地吟唱着这首歌谣,眼神中的渴望竟盖过了痛苦,一时间,他的脸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了,反而有种神圣的味道。

“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

这就是你的期望吗?好的,相信我,你很快就不会再痛苦了。

两眼一闭,锋锐的军刺毫无阻碍地透过了他的衣物、撕开了他的皮肉、擦着他的肋骨、刺穿了他的心脏……

一阵急剧的抽搐后,所有的痛苦都离他远去。小喇嘛,你,是否到达了那个“神仙居住的地方”?

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地滑落,化做一颗晶莹的水珠,朝地上滴了下去;军刺轻轻地拔出,一窜血珠随之溅落;泪珠与血滴,在空中碰撞混杂,最终掺杂在一起,混入了脚下的泥土之中,再也无分彼此了。

似乎感觉到了小喇嘛生命的流逝,他体内的那些寄生虫迫不及待地破体而出。胸膛上的血洞、脸上的七窍,无不有一只只白色的蚕蛹一般的幼虫顽强地钻出。

“这些就是血蝠妖蛾的幼虫了。被血蝠妖蛾咬伤的人,如果没有他人的帮忙,会哀号三日三夜才会死去。那时,他体内的血蝠妖蛾幼虫就会成熟,一经离体便能飞翔。”

“烧了他吧!”老喇嘛长叹一声,闭口不言了。

我们默默地取出携来的汽油,洒到小喇嘛的尸身上,点燃。

熊熊烈焰中,小喇嘛连同他体内的血蝠幼虫们,一弃被烧成了焦炭。烈火燃烧时,老喇嘛从怀中掏出一个转经轮,口中不停地吟咏着经文,为他死去的徒弟祈福,愿他能真正达到,心中的乐园。

“《大白伞盖总持陀罗尼经》。”老喇嘛的诵经声刚一响起,胡八一便喃喃说道。

当时,我并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这篇经文的名字,当时的我,正随着老喇嘛的诵经声,默默的向诸天神佛乞求着,希望这个小喇嘛再也不用忍受苦痛,为佛祖所接引,能在遥远的香巴拉快乐地生活。

过后很久,我跟胡八一偶然谈起了这件事,他才告诉我,在10几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喇嘛,就在他眼前,为了一个陌生的人,诵读《大白伞盖总持陀罗尼经》整整一宿,并发出大愿,若那人能够平安转醒,他愿转湖至死。

从此之后,我对所有的喇嘛,都充满了崇敬之情。他们之中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伟大,但他们中,的的确确存在伟大至此的人,这是我们,亲眼所见的。

老喇嘛把经文来来去去诵读了三遍,才艰难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转经轮放到了徒弟已经烧得焦黑的怀中,腋紧……

小喇嘛的尸体,并那个转经轮,最终被我们埋在寺庙旁的湖边。不封不树,只有下葬时,老喇嘛洒下的晶莹泪滴,证明着他的存在。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人们都把她向往。

那里四季常青,那里鸟语花香;

那里没有痛苦,那里没有忧伤。

她的名字叫香巴拉,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香巴拉并不遥远,她就是我们的家乡!”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做了我的徒弟。他最喜欢的,就是听我诵读《时轮经》,还有这首歌谣,它的名字是《香巴拉并不遥远》。”此时的老喇嘛,宛如一个普普通通地,失去亲人的老者,喃喃地低语者爱徒生前的点点滴滴。

第三十五章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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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们依旧露营在湖边。夜,已经深了,却没有一个人有睡意。

到现在,老喇嘛已经渐渐收拾起了情绪,正缓缓地跟我们讲述他所知的,有关血蝠妖蛾的一切。

“血蝠妖蛾是藏区神话中,一种很恐怖的猛兽。它曾经肆虐整个大地,使所有的生命变成它们的寄生体。直到,藏区出现了一位大能者,他以绝大的毅力和智慧,降伏了这种妖兽,将它们镇压了起来。”

“没想到,居然现在居然还生存着这种妖物,守护着纳噶教派的圣地。”

“真正的血蝠妖蛾,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在寺内秘藏的典籍上看过它们的介绍和图片罢了。”

“血蝠妖蛾有一支近亲,生活在雪域高原上,名叫血蝠蛾。血蝠蛾的个头比我们所见的妖蛾要小得多,而且也没有那么具有攻击性。血蝠蛾有个弱点,就是极其的畏火,只要远远地看到火光,它就会飞快地避开。”

……

老喇嘛对血蝠妖蛾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只能帮助我们大致明白这是一种什么东西而已。现在,要想通过那个洞穴,达到真正纳噶族真正的圣地,只能寄望于,这些血蝠妖蛾也像它们的近亲一样,惧怕火焰吧!

次日天一亮,我们便做了十二支火把,一人两支,全数缠上布料,浇上了汽油。

准备妥当后,我们挪开了一直封堵着洞口的金刚伞,重新回到了给我带来惨痛记忆的甬道。

行至昨天那个位置,又闻一阵阵翅膀扑腾声。就在我们大惊失色,准备落荒而逃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些血蝠妖蛾,竟是往相反的放在,正远远地躲避着我们。

蒙对了,这些怪物真的极其惧怕火焰。

我们顿时精神一振,手持着火把快步走进了那个宽大的洞穴。进到里面后,我们才知道,昨天,就是有多么的幸运。

这个洞穴极大,估摸着不下于一个足球场大小吧。上面是穹顶,丝毫不出原本的布置和颜色,因为,上面密密麻麻地钩挂着数以万计的血蝠妖蛾,将整个穹顶遮得严严实实。

地板上,则是黄绿色的厚厚一层黏稠物,用肚脐眼想也不难想到,应该是这些血蝠妖蛾的排泄物了。

连恶心的时间都没有,也许是被我们手持的火炬刺激到了,倒挂在穹顶上的血蝠妖蛾忽然一窝蜂地飞了起来,将整个洞穴填充得满满的。

只余火焰温度所及的半米范围是安全的,其余的便是黑蒙蒙的一片了。

肉眼可见的,火焰的光圈所及范围正在被慢慢地压缩着,不知是因为血蝠妖蛾越来越多了,还是它们对火焰的恐惧正在被逐渐克服,无论是哪一种,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快找出口!”我挥舞着火炬,驱开一只胆大的怪物,大声吼叫道。

由于这次入洞,我们必须双手持火炬,那就没法使用狼眼手电了。可是火焰形成的光亮无论是亮度还是照明范围,都离现代的照明工具甚远。因此我们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定矿工帽,一入洞穴便已擦亮,连老喇嘛都不例外。他头上那顶本来是我额外准备用来备用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我们就这么转动脑袋,借着矿工灯的光源观察起洞穴的四壁。

这些讨厌的血蝠妖蛾实在是太多了些,密密麻麻的,连灯光都很难穿透,给我们的寻找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烦。

火焰对它们的威胁明显是越来越小了,初入洞时,火焰方圆3米之内,它们都不敢停留。这才多久的功夫,我们便需要不时挥舞火把,驱散快要噬咬到身躯的血蝠妖蛾了。

照这个速度,只要再耽搁个三四分钟找不到出口,我们就会成为这些妖蛾孵化幼崽的温床了。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王凯旋忽然大叫一声:“在这里了!”

我们连忙扭头朝他照亮的地方看去,果然,一个阴森森的缝隙出现在那个地方。六个矿工灯的光束几种在一起,登时把那个角落照的透亮。

一看那洞口的形状,我就忍不住想咒骂设计者的祖宗十八代,实在是太阴损了。这个洞穴本来就大,再加上这么多妖蛾的干扰,想找着一个一人肩宽,高不足两米,隐藏在角落的缝隙,谈何容易。

在洞中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份丧命的危险。这个小小的设计,连机关都不是,却差点把我们几个自命元良的好手全给陷进去。

目标明确那就好办了,我们一齐挥舞着火炬,艰难地朝缝隙所在的方向挪了过去。

不足十米了,就快到了。我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舞动着酸麻无比的胳膊,驱散着一只只越靠越近的血蝠妖蛾。

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块巨大的黑影从我的侧面径直撞了过来。它的速度太快,我又发现得太晚了一些,待到我察觉,已经连挥动火炬驱赶它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只是本能地做出反应,勉强侧了侧身子。动作刚一做出,一股巨力就擦着我的肩膀而过。衣服似乎给挂了一下,拉得我整个一踉跄,火把都差点掉到地上。

这时候我才看清,呼啸而过的竟是一只有普通的两倍大的巨型妖蛾。要是没有那一侧身,被挂到的就只是衣服那么简单了,以这种妖蛾的到处下蛋的恐怖习性,只要擦破一点皮,几乎就是必死的结局了。

还没来得及让我后怕,周遭的压力忽然陡增。巨型妖蛾的那个冲锋,仿佛就是吹响了总攻的号角。越来越多的妖蛾冲进了火光笼罩的范围,我们几个顿时手忙脚乱,只恨爹娘没有生给我们四只胳膊,现在只觉得,两只胳膊实在不够用啊!

血蝠妖蛾越聚越多,越靠越近,我们连挪动脚步的功夫都抽不出来了。离出口不过两三米的距离,竟如同天堑一般。

我们几个人,论身手,论耐力,当属hellen最差了,她的双手越举越低,眼看着就要挥舞不动了。

此时,那只巨型妖蛾又重现在我面前,不过,这次的目标是hellen。从我的角度看去,只见它笔直朝hellen冲了过去,经行处,其余的血蝠妖蛾自动地让开道路,让巨蛾通过。

以巨型妖蛾出现的突然性,飞行的快速,即使hellen状态良好也未必抵挡得住,更遑论现在了。眼看妖蛾的纤长的口器就要吻及hellen的脸蛋,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的时候。

一团火焰在她面前绽开,巨蛾径直撞到了火焰上,顿时散发出一阵烤肉的焦香。

我看hellen情况紧急,偷袭了那只血蝠蛾王一下,于此同时,另一只血蝠妖蛾趁我分神的一刹那间,如鬼魅般闪到了我的右肩处,凌空扑下。

此刻,我的手仍伸得老长,火把上的焰心还在舔舐着蛾王的腹部,根本不及收回。就这么,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伸直了长长的口器,猛叮了过来。

就在口器的尖端几乎触及我衣服的同时,一道棒影闪过,妖蛾立时给击飞得无影无踪了。

是铁棒喇嘛,我惊喜地扭头看向他,上一秒钟,我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下一秒钟,我的脸忽然僵直,惊呼道:“小心!”

“心”字尚未出口,一只血蝠妖蛾已经挂在了铁棒喇嘛的肩上,开始吮吸他的鲜血。

老喇嘛几乎无可察觉地一皱眉,然后猛地大吼一声:“快走!”

先是火炬落地,溅起无数的火花,同时,无数道绚丽至极的棒影突显,拦在出口处的血蝠妖蛾在这一击之下,尽数如流星般直坠地面。

为了这一击中,老喇嘛丢开了火炬,放开了防御,尽毙那些妖蛾的代价,就是他的身上,在一瞬间,又挂上了四、五只妖蛾。

“走啊!!!”老喇嘛的喊声转为凄厉,失去火炬的他,在那些血蝠妖蛾眼中,有如黑夜中的明灯,是如此的醒目。所有的妖蛾几乎都放弃了我们,如被捅了窝的马蜂一般,一股脑地朝老喇嘛掩去。

“砰砰”两发炽亮的照明弹被发射了出去,撞在出口上方的洞壁上,爆出了炽热的光芒。

忽然暴露在如此剧烈的亮光之下,我眼前顿时白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觉得有一只粗壮的胳膊架着我,飞快地前行着。

勉强回过身去,拼命地睁大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朦胧中,只看到一堆蠕动着的黑色,包裹着什么在来回滚动着。黑色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球。黑色是如此的浓密,但仍挡不住其间不时闪出一抹棒影。每一次棒闪现,总会有几个黑点无力地从空中落下。

为什么,到这种地步了,你还在战斗……

我的眼睛越来越痛,泪水不断的涌出,到底是光亮的刺激未去,还是深沉的心痛显现,却是怎么也分辨不清楚了。

我自问是一个冷感的,除了有限的几个亲人外,我几乎从未对别人付出过真正的感情。但此时此刻,我却真真切切地被感动了。铁棒喇嘛,你怎能为一个陌生人,做到如此程度?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自己吗?

我忽然死命地一挣扎,挣开了胖子的胳膊,他惊呼道:“涛子,你不要干傻事?”

我站稳了身子,双手合十,俯下身去,远远地向老喇嘛行了个礼:“亲爱的协俄,铁棒喇嘛,永别了,一路走好!”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当先向前方走去。

我怎么会做傻事呢?我不是个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混蛋吗?可是,为什么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为什么,口中会如此苦涩;为什么,心中会如此疼痛……

第三十六章 【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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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快速在甬道内飞奔着,心跳越来越快,脚步愈加沉重,大家却都没有放缓步伐的意思。

一是,生怕那些血蝠妖蛾,啃尽了铁棒喇嘛的血肉,便会朝我追来;二是,用急切的脚步,肉体的困乏,来让我们没力气去回想刚才的场景。

“快走,快走啊!”一停歇下来,铁棒喇嘛的吼声般如犹在在耳边;一停歇下来,他宁可放弃周身的防御,也要给我们扫清道路的决然,便会出现在我们眼前;一停歇下来,黑色圆球中的那一抹棒影,便一再闪现,到这个地步了,他仍在坚持,只为了,给我们多一点的时间。

哪怕我的心真是铁石铸成,此时,也不能不被穿得千疮百孔。每一个孔洞中,流出的都是苦涩的泪水。

我们只能急切地前行着,珍惜铁棒喇嘛用他自己的命,换来的生存机会;我们只能急切地前行着,用身体的“心痛”,缓解内心的“心痛”。

……

在甬道中,我们奔行了小半个小时,地势越走越低,却毫无所觉。直到,我的膝盖处一阵阵的酸痛迫使我放缓了脚步,才有闲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我的膝盖上,如针扎一般,一丝丝地酸痛透入,直达骨髓。多年来,在地底下讨生活,潮湿、闷热、阴气,一起破坏了我的膝盖,不过30出头的年纪,我已经有了相当严重的风湿痛。

每逢下雨天,或是遇到阴湿的地方,我的膝盖便会剧烈地酸痛。此时,我的膝盖又开始疼痛了,证明现在所处的地方,阴湿之气十分严重。

伸手摸了把墙壁,潮湿腻滑。踩了踩地面,“啪啪”作响,显然地面的泥土已然浸满了水。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这条甬道竟似一直倾斜向下,现在,我们只怕离地面有数十米深了吧!

在阴冷潮湿的甬道中,我们又大致走了四五分钟,就在我们身心俱疲,直以为这条通道永无尽头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在一个小殿堂。

之所以说它小,那是跟之前的血蝠洞对比的,如果说血蝠是个足球场的话,那眼前的殿堂,差不多只有篮球场大小。

想起血蝠二字,我的心跳仍不禁止加速,死死的捏住拳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在这样的环境中,心乱了,只有死路一条,这是我十几年前就明白了的道理。

狠狠地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杂念都甩到脑后,我逼着自己用冷静地眼光打量起眼前的殿堂。

这个殿堂四四方方,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跟之前的所有都大不相同。之前经历过的,无论是甬道还是洞穴,全数是夯土而成,有的地方甚至连地都没平整过。而眼前的殿堂,四壁全是一种红色砖块砌成,顶部更是以大块大块的巨石,砌成了穹顶状。

这样的工程量跟之前的相比,相差之大已不可以道理计。

事出寻常必有妖,前面如此随便,此处如此讲究,必然有它的原因。这个原因,应该就是这个殿堂的关键所在了。

撇开材质不谈,这个殿堂的布置其实相当的简单。偌大的空间,一件基本的饰物都没有,只在房间的正中处,砌起了一个小平台,上面安置的一个黑石人像罢了。

四周的墙壁上倒是下了大功夫,全都绘满了壁画。稍稍扫了一眼,多是些神神怪怪的东西,什么双头鹰人、牛头人身、三头六臂……,表现的基本上都脱不出“宗教崇拜”的四个字。数十幅的壁画,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了:我们的神,打败了妖魔!

就是如此简单,不用细看,我就清楚在那上面不会有什么所得了。

在我打量殿堂的同时,他们几个也没有闲着,大家都是行家,看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扫了一眼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殿堂中心小平台上的人像身上了。

这个人像的材质有些古怪,漆黑而有光泽,呈半透明状态,有磨砂玻璃般的质感,应该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宝石吧!

胡八一明显也跟我有同样的疑惑,戴着手套在人像上抚摩了一下,想拿起来掂掂分量,却拔不起来。

有机关!我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把机关的机括设置在这种万众瞩目的位置时,就见胡八一顺手把机关转了转。

先是一声“咔咔”的细响,机关显然是被发动了。可是任凭我们左看右看,却又怎么看不出殿堂上有什么变化?

正当我怀疑这个机关是不是年久失修,已经不灵了的时候,忽然地底下、穹顶处,都发出了阵阵“轰隆隆”的巨响。

除了hellen,我们五个的脸色顿时煞白。

这种声音,决不是什么暗门密道被打开能发出的,显然是,大型毁灭性机关发动才会有的,支柱性建筑倒塌的声音。

hellen没有经验,不明白大型毁灭性机关发动代表着什么,像“地仙”墓中的那个莲花落,就是一个大型的毁灭性机关,发动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就是整个大陆连带上面的陵园,一起沉没到了水中。

现在,我们就像是被锁在笼子里被送上餐桌的猴子,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等那些老饕们,敲开我们的脑壳,舀食鲜美的脑浆了。

这时候,胡八一忽然伸出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连机关的响动都掩盖不住它。

他看到我正望向他,脸上马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左手在右手上做了个切的手势。

他的意思是,都怪他手贱,应该剁掉。要是不碰那个机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法可施,坐着等死了。

头顶上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了,同时伴着巨大的水流倾斜的声音,然后是“噼里啪啦”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我说这甬道里怎么会潮成这样,敢情这隧道竟是一直通向了废庙旁的小湖底下的。我们现在的位置,估计是正处在小湖中心水最深处的地下4,5米处吧!

怪不得顶上要建成穹顶的样子,还要以巨石为材质;怪不得这个房间的建筑材料明显比前面高出太多,原来是为了支撑这样一个机关。为了防止机关还未发动,这个房间先塌了,他们也只能咬牙下血本了。

至于发动这个大型毁灭性机关的机括,就是那尊黑石人像,为什么要摆在正中呢?目的就更明显了,分明是诱人去碰嘛,然后自求死……

不对,不对,有问题。

我心中一丝灵光闪过,却又怎么都捉不住。

这时候,机关的发动接近尾声了。穹顶上的开始不时有细小的石块跌落,更如漏雨般,不停有水流滴下。

到底是什么呢?我死命地锤着自己的脑袋,明明那一丝灵光就在手边了,偏偏又如游鱼似的滑不留手,怎么也捉它不住。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穹顶上有一处已经明显地向下突起,四壁上也开始出现在了裂缝。这差不多就是这个机关的尾声了,这个殿堂已经快受不住重要,最多五六分钟内,穹顶就会轰然而塌,整个殿堂就会成为一个泽国。

等等,墙壁……裂缝……

我捉住它了。终于明白关键地方在哪了,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个耳光。

为什么要把机括设在如此的显眼处,目的还不明显吗?不就是不想让我们往其它地方想嘛!这个圣地毕竟是两千来年前的设计,又僻处西藏,能有什么太精巧的设计,这种局限性,不是一两个天才匠人就能改变的。

别说两千多年前了,就是明清时期的墓葬,里面的机关无论有多精巧,也没有什么是破解不了的。毕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理如此,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

建这个圣地的匠师便是明白这一点,针对人的心理弱点设计了这个陷阱。这个殿堂里面应该有一个暗门,那才是我们真正要寻找的所在。

暗门无论设计得多隐蔽,只要对方手艺不是太潮,用点心思,总是能发现的。能被察觉,即使再精巧,威力再大的机关也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于是,这个匠师就利用了人心理的惰性来设计了这个机关。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浇铸,会累、会乏、会松懈,最关键的是,会有惰性。在血蝠洞中,人们的心绷得紧紧地,好不容易来的这样一个看似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地方,难免会松懈;看到一个现成的机关摆在眼前,又会有多少人能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的头脑不去触碰他呢!

其实,真正的暗门就隐藏在四面墙壁或是地板上,只要能熬过心理上的那一关,即使一点技术没有,拿把破锤子到处敲敲也能把暗门给找出来。

妈的,真是阴沟里翻船,我跟胡八一妄称倒斗界新一代的双秀了,被这个小小的心理暗示给骗了,这要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没时间仔细去观察暗门了,现在我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了,这个破大殿,能再撑五分钟,那就算是老天爷没长眼了。

我随手就掏出了一把登山锤,正准备招呼他们几个,跟我一起碰运气到处敲敲,看看能不能在“天崩”之前找出那个“老鼠洞”。

话还没说出口呢,一个奇怪的地方被我留意到了。

由于上方的重压,大殿的四面墙都布满了裂缝,正是这些裂缝帮了我个大忙了。普通的地方,墙壁裂开,第一层是砖石,后面则是厚厚的土层了。偏偏有一小块裂开的墙壁,砖石之后,是黑洞洞的一条缝隙。

就是它了,我想也不想地一把扔出了登山锤,重重地砸在了那块墙壁上。

“轰”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第三十七章 【选择】(章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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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开从天而降的石块,我飞速地跑到那面墙边,飞起一脚踹在上面,又是大片的砖石倒塌,终于露出了可以进入的大洞。

胡八一和王凯旋是何等人物,胖子和hellen也不是泥雕的,都到这地步还能不明白吗?一窝蜂地拥了上来,穿过破洞,路也不看,埋头就往前冲。

一踏上暗门后的隧道,我心里顿时一喜,因为这条隧道的方向是向上攀升的,所以只要我们腿脚够快,在前面的殿堂完全被水淹满之前,跑到水平面以上,那就万事大吉了。

更妙的是,这条隧道的坡面还挺陡,我对这个发现庆幸不已,这表明,用比较短的距离,我们就能跑到比较高的高度上。

不过,这个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两分钟后,我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重得跟什么似的,每迈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来。

开始还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后来连呼吸声都听不清楚了,只知道,鼻腔、喉咙、肺部、心脏……全是火辣辣地疼,好像让人给灌了好几碗辣椒水一样。

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上坡路,是这么废体力啊!

虽说累得整个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但还是机械地挪动着,这时候已经不是什么体力问题了,毕竟我们都不是什么运动员,没那份超人的耐力,现在靠的只是意志在坚持。当然,还有求生的渴望在背后支撑着,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跑出水平面以上了没有?按我的观点应该是没有,刚才我们足足在水下数十米处,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往上攀爬个40,50米生命才算是有了保障。

大致五分钟的时间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连累都不能清楚体验到了,整个人迷迷糊糊,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块平点的地,水淹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躺一躺。

可就是连这个如此简单的要求,都不可能实现。五分钟前,我还在为这隧道的坡度够陡而开心,现在,我恨不得掐死那个设计者。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的话,我只怕早就放弃了,宁愿被水淹死,也不愿意被活活的累死。可现在毕竟不是我一个人,如果我在这里停下,拖不拖累他们先不说,只要看看hellen一个女孩子都还在苦苦坚持,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挪呗!

又迷迷糊糊地撑过了一段,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天崩地裂般的巨大动静,顿时把我们从半昏迷的状态惊醒。

机关彻底发动了,穹顶处的层叠覆盖块倒塌了,也只有这种分量的巨石坍塌,才能有这么大动静。

“水~~~怎么~~~还没淹过来?”胖子捂着胸口,用像破了口的风箱般难听的声音说。

“说你笨,你~~他妈还不承认!咳咳……”不行了,才说了几个字,我差点连心肝脾肺肾一股脑全给咳出来。

“大殿塌了,水也不是一下子就全涌进来,会有个过程,慢慢把裂口撕开到最大的过程。然后,也要把整个大殿的水全给灌满了,才有可能淹过大殿以上的高度。我们跑了半天,怎么也比那高不少吧!”

到底是正经当过兵的,胡八一这小子,我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丫的愣是能说上这么大段。

我还没感慨完呢,便听到胡八一“呕”的一声,趴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得,敢情是死撑呢,也好不到哪去。

“现在怎么办?”hellen蹲地上顺了老半天的气了,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还能怎么办,接着往上爬呗,我看这里还不怎么稳当!”呕吐完了的胡八一好像精神头都回来了,一抹嘴,说了声“走”就当先接着往前走去,还真有点司令的风采。

胖子和hellen满脸苦涩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期待。

“看什么看,舍命陪君子了,还能怎么办?”

说完我叹着气,几乎是用手抬着大腿,走完剩下的路程。

当我们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大门时,我几乎是以朝圣般的感激涕零跪倒在门前的。

只要,设计师不是超级变态自毁狂,那么眼前这个殿堂所处的位置,应该是远远高于外面的湖面。如果不是的话,那遇到这样的疯子,死就死吧,我认倒霉!

“砰……”的一声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怎么也不会少于3,4个小时吧,我才幽幽地转醒,在胖子的搀扶下,勉强能站立起来。

看大家都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

从怀里掏出包烟来,散了圈然后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虽然青烟经过咽喉、肺部之类重患处的时候,都带来了辛辣的疼痛,但不管怎么样,这是活着的感觉。

这种劫后余生的事我不是没经历过,相反的,我经历得多了去了。不过跟这次不同是,以前的都是生死一瞬间,是生是死,就决定在那零点几秒之内。

不像这次,完完全全的跟死亡赛跑,跑慢一步,就会变成一具泡得发白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从湖面上漂出来。

又休息了好一阵子,我们才真正缓过气来。掏出狼眼手电,一边照明一边朝殿内走了进去。

之前是生死之间的赛跑,现在又是什么在等着我呢?我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好似消息在我血液中很久的激情,忽然间喷涌而出,来得如此猛烈,一时间,我竟不能自已。

这已经是最后一步,省电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了。五支狼眼手电一齐打开,各照向一个方向,整个大殿顿时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看得这么清楚。

很想按部就班地介绍,这个大殿有多大,东西南北中各布置什么?可我做不到,剧烈的感官刺激了我大体力劳动后,虚弱的身体,继胡八一之后,我第二个呕吐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相处,互相之间的榜样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怎么?你不相信,看看大殿上的情况就知道了,我们五个人,屁股相对,脸朝外,各自呕吐连连。

真丢脸啊!想我张涛一向以不怕恶心见称,即使是上次吃到那种吃人肉的鱼,我都没有吐出来,现在居然……呕……

如果说,我们之前狂奔而出的殿堂是极简的话,那眼前的这个,就是极繁的典型了。

可是,它的繁,不是那种金珠满地、玉石满框、陶瓷成堆的那种繁,而是……,繁荣的繁,意即:人多。

是啊,眼前的大殿上,人实在多,不过,全部是死人。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悬挂在半空中的尸身,这些尸体无处不在,几乎整个殿堂的屋顶上,能挂绳子的地方,下面至少都吊着一具以上的尸体。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大殿上行走,无论你走到那里,头顶处,都会有一具赤裸裸的尸身。对,是赤裸裸的,刚才忘了交代了。

这些尸体都被剥得赤条条的,然后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匆匆扫了一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的身体上,都油光粼粼地布满了尸蜡,像似了卤料店中各式油汪汪的卤品。呕……,再吐一下。

正是因为这些尸蜡,使着这些悬挂在半空中的尸体,呈现出一种半干不湿的模样,散发着一股腻腻的咸鱼味道。

除却这些“空中飞人”,最让我惊异的,就是布置在殿堂四角的四尊“琥珀美人”。

看到它们,我心中一沉,一种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憎恶的情感涌了上来。虽说这些东西让我吃过大苦头,但我还是忍不住仔细观察起他们来。按我的认知,能被制成琥珀美人的,一定是天生丽质,又被人以秘方,将他\她一生中最美丽一刻定格。

眼前的这四尊琥珀美人,咋一看与我之前的那尊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一看,却很容易发现,二者根本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这四尊应该是纳噶教会最顶级的制作了吧!他们分别是两男两女,一丝不挂地分别蜷缩在各自的琥珀之中。

按理说,这样不着寸缕的完美肉体,应该可以激起人无限的冲动才对,但当我真正面对他们时,才真正明白艺术与肉欲的区别,而这四尊琥珀美人无疑已经达到了技近乎艺的水准。

与我之前的那尊对比,之前的那个少女身着薄纱,又将她最美丽的皓腕与纤足裸露出来,若隐若现间勾起人原始的欲望。

而眼前的四尊琥珀美人,全裸着身子,虽然蜷缩着,但只要仔细找对角度,他们身体的任何部位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但是,最关键的地方是,无论是怎么看,这样绝美的肉体,竟不能激起你哪怕一丝一毫的原始欲望。有的只是对自然美的一种珍惜与推崇,一种思想上想与其融为一体,共化自然的渴望而已。

这种琥珀美人,是神传巫术的媒介,这里男女皆有,我们五个算是无一漏网,全数中招了。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们现在还在藏区内,神传巫术就不会发作,等我们出了藏区,那一定是已经毁灭那个“遮卢比护宝珠”,所以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们放心地欣赏起纳噶教派最高的艺术成就。

这四尊神传琥珀估计是象征着四灵,镇压着大殿的四个角。同时,大殿的四面墙也并没有闲着,上面挖出了一个个的神龛,里面放着一件件或大或小的琥珀,里面都封印着某种生物最美丽的一刻。

最典型的就是血蝠妖蛾了,这种如此丑恶的生物,在神传琥珀中,紧紧地蜷缩着身子,两片皮包骨头的翅膀把整个身子包裹,恍惚间,翅膀似乎还在轻轻地颤抖着,仿若婴儿般稚嫩纤弱,惹人怜爱。

这里遍布的,就是形形色色的,诸如此类的东西,越看越是心惊,好像无论什么样的生物,纳噶教派都能寻出他最美的瞬间,并总有办法把他保存下来。

这是一种病态的行为,却是对完美的渴求;这是对生命的极不珍视,却又是对艺术的极端重视……

想起铁棒喇嘛曾经对我讲过的纳噶教派的教义,按他的说法,纳噶教派其实并不是给密宗打败的,而是败给了他自己。

纳噶教义要求所有的信众必须接受神传琥珀的考验,以此保证他们永远不抛弃故土,永远不为了眼前的利益而伤害这片土地。

纳噶教义认为,只有纯净或者称之为纯粹才是一种美,而美大于世界一切的真意。为了维持这份纯美,教义要求人们不要执着于亲情,不要沉沦于爱情,性爱更是所有罪责之源。

正是因为他的病态的死板,才最终使他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殿堂中所有的东西,都充斥中一种凄厉的美感,只有一样除外,那就是矗立在殿堂正中的一尊黑色的人体卧像。

卧像面目狰狞,形体臃肿,肢体甚至都存在残缺……总之与“美”字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这样的丑恶的人像当然吸引不了我们兴趣,真正让我们感兴趣的是,镶嵌于卧像手掌心中的一颗晶莹透亮,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透明珠子。

——遮卢比护宝珠

珠子不过拳头大小,美丽得近乎妖冶,凑上前细看,便可以看到珠子的中心处似乎还嵌套着什么,太过细微,无法分辨,不过看它的大致形状,相似了个蜷缩着的婴儿。

妖冶的光芒愈演愈烈,直让人觉得,眼前的珠子如有生命一般。

胖子上前两步,使劲抠了好久,都不能把珠子抠下来,忽然回头说道:“不行,拿不出来,怎么办?”

“毁了它!”我毫不犹豫地说。

美丽的东西总是值得珍惜,但眼前的这件,却给了我深切的不安,再联想到我们身上的巫术,不毁了它又怎么能行。

“噼啪!”美丽的东西,总不持久,如此美而近妖的宝珠,不过轻轻一磕碰,被碎成了粉末。

在珠子碎裂的一刹那,似乎有一丝极细的捆绑在我心中的丝线,就此随之断裂无痕了。

“轰~~~~~~~”整个大殿忽然剧烈地摇动了起来,粉尘碎石不停地掉落,好像转眼间,这座大殿便欲与那颗珠子一般,同归于死寂了。

“咔咔咔!!”眼前的黑石人像忽然当中裂成了两半,其中慢慢升腾起了一个粉雕玉琢的12,3岁小女孩,漆黑的头发与服饰,将肌肤衬托得愈加雪白。

这个小女孩的美,更胜四角的琥珀美人,没有理由,这是第一眼的感觉,也无暇去追究这份感觉了。

天摇地动,整个大殿剧烈地颤抖着,两侧的墙壁猛地轰然倒塌,露出了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洞口来。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人像中蕴藏的小女孩的眉宇间,带上了一丝丝的笑意。

再明白不过了,这是个选择,左或右,生或死,一念而已……,没有线索,没有时间揣摩,有的只是,单纯的选择。

人生,不也由一个个这样未知的选择构成吗?

“hellen,我跟你去香港好不好?”

“好啊!说话算数哦!”

我微微一笑,拉起她的纤手,随意朝最近的洞口走了进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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