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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


第六百二十一章 现世报

赵琇一直在家中等消息,等得心焦。她实在拿不准,胡将军是不是能听得进人家劝的人。至少他在自个儿女儿面前,是从不听劝的。

不过,就算他听不进别人的劝说,那也不过是赵玮的好意落了空罢了。他与高桢大不了直接向皇帝告发,就让胡将军倒霉去。赵琇虽然同情胡姑娘,但还不至于轻重不分,为了保她就隐瞒她父亲的行为,坐视京城再度生乱。再说,胡姑娘不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了吗?郑姑娘也提过,胡姑娘是宁可让父亲吃一回亏,也不希望他参与晋阳王的谋逆行动,连累全家人性命的。

反正晋阳王还没有反叛,胡将军也还未与他正式勾结,做出任何不利于朝廷的行为。皇帝这时候要发作的话,应该最多就是革了胡将军的职而已吧?也有可能会考虑到他以往的功绩,为了稳定军方人心,把他调去一个冷僻的地方,明升暗降什么的。胡家人的性命应该还是能保住的。

然而,赵琇脑补了半日,还是不敢打包票,谁知道皇帝会怎么做呢?当初广平王与高桢父子,再加上自家兄妹俩齐齐合力把他送上皇帝宝座,又有谁能料到有朝一日会受他的猜忌?虽然皇帝如今已经恢复了对他们的信任,但有些事真是不能太铁齿。一个人心里会想些什么,是外人完全无法控制的。她只能替胡家人叹惜一声,就啥都不能做了。

她自个儿在家里脑补,还挡不住嫂子时不时过来看她一眼,陪她说一会儿闲话,祖母张氏又让人唤她过去。问些家务上的事。其实这两位只是想旁敲侧击一番,想知道赵玮是去了哪里罢了。他才新婚,昨日才陪了妻子回门,新婚假都还未结束呢,忽然一大早就跑出去,到底是在忙什么事?通常赵玮出门都会打招呼,让祖母或妹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成婚后。通知的对象又多了一个妻子。今日他却完全没提自己的目的地就出去了,实在令人在意。

张氏知道赵琇这两日总跟哥哥在一块儿密谈,似乎有什么事要做。所以才会在孙女面前打探一番:“你哥哥若是要做正经事,我绝不扰他!可他才成亲几日?你嫂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呢,他上哪儿去,总要交代一声吧?”

赵琇暗暗抹了把汗。连忙向张氏与米颖芝解释:“哥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见广平王世子去了,我现下没办法告诉你们。但我答应你们,迟些日子一定会实言相告,好不好?”

米颖芝微笑:“妹妹无需如此,侯爷有正事要忙。就让他忙去吧。我在家里陪祖母说话解闷,也是一样的。”

张氏却生气了闷气:“那么好的媳妇,玮哥儿居然还不着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竟连我也不能说?琇姐儿也是,只知道帮着你哥哥。难不成祖母知道了他的事。还会到处嚷嚷不成?一家人何必瞒来瞒去的?”

赵琇只是笑而不语。

幸好张氏没有追问下去,赵琇陪她聊了一会儿家常,就借口要带嫂子熟悉庶务,与米颖芝一道离开了。

其实这也不算是借口,她是真的拿出账簿与米颖芝做起了交接,细细跟对方介绍家中诸事,好让对方慢慢上手,将中馈接过去。米颖芝也明白,自己嫁过来就要当家的,不可能让小姑子临出嫁还要继续掌中馈,只是她头一回当这么大一个家,未免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有小姑子的耐心帮助,才慢慢适应下来。

天黑之前,赵玮终于回到了建南侯府。

高桢没有跟着一起过来,赵玮说他已经回王府去了。张氏问赵玮:“今日你到底是干什么事去了?事情可顺利?”赵玮顿了一顿,微笑说:“还算顺利。”就没提别的,改问起祖母与妻子这一天都做了什么事来。

待吃过晚饭,赵玮才给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到赵琇院子里的小书房说话去了。

赵琇嘱咐了碧菡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关上门就立刻追问赵玮:“哥哥,怎么样?胡将军肯听你们的劝吗?”

赵玮笑道:“起初是不肯听的,后来世子直接以利相诱,才让他动了心。其实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为了日后仕途平稳顺遂,才生出攀附权势之心罢了。”

胡将军本来不是西北人士,而是直隶出身,娶的妻子则是京城小官宦人家的女儿,一家子原是在京城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不过他们没有后台,只有老郡公这一位靠山,调任西北,本就是为了给胡将军增添资历与军功去的,原想着在那边顶多待上五六年就能回京,万万没想到老郡公忽然去世了,这调令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胡将军在西北一守就是十几年,期间也立过不少战功,可因他没什么背景,人缘也不是很好,升到一城主将后,就没法再往上升了,还时不时会被人冒认了功劳。他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只是无法可想罢了。老郡公去世后,张氏祖孙这一支因远离朝廷,无权无势,帮不上他的忙,他就无心继续来往;赵玦那一支失了爵位,只不过是小军官,他离得远也不知道对方跟颖王有勾结,因此同样没有来往。等到颖王事败,赵玦身死,赵玮袭爵,他远在西北,得到消息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想烧热灶都没了机会。他又不象汪东升,在京中还有朋友照应,顺利调回京城。他只能继续在西北熬着,直到去年,才好不容易得了调令。

他回京后,见皇帝愿意用他,就投皇帝所好做出个“孤臣”的样子来,发现皇帝挺喜欢,他心中还松了口气。没想到才过没多久,他京西大营就来了几个刺头,都是京中皇亲勋贵子弟,也不能说是纨绔废材,当中也有人有真材实料。无奈不服他的管教,让他头痛不已,偏又招惹不起。其中一人,将门出身,有个郡主老娘,娶的老婆是国公千金,大姐嫁给了实权大将。他本身人才出众。武艺高强,还是武进士出身,空降到京西大营。只在小军官位上待了没两个月,就直接提拔成了胡将军的副将。名义上只是替胡将军处理些杂务,事实上就是来夺权的。只不过资历不足,威望不够。才暂时屈居胡将军之下罢了。

这样的人,胡将军不敢得罪。但又不甘心就此被架空,只能想法子争上一争了。可他能有什么法子呢?本就是没靠山没人脉,走“孤臣”路线的,若要到皇帝面前告状。也没什么可告的。人家又没明着说要夺他的权,他拿什么理由去拒绝一个出身从龙功臣之家的副手?

所以,当晋阳王找上门来。以权势相诱时,他就动心了。若他能助晋阳王登位。京中还有谁敢架空他?那些出身高门、不服管教的小刺头,也就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拿大了。

不过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己并不能完全掌握京西大营的兵力,若没有皇帝的旨意,他甚至难以调动五百人以上的人马。可这一点,晋阳王并不知道。胡将军有意跟晋阳王达成协议,其实就是赌后者无须经过武力之争,就能在朝堂上获得胜利,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胡将军本人顶多就是拿手中的兵权唬一唬人,其实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出手。若事情真到了要利用武力夺权的地步,那就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而是要谋逆了。胡将军还没这个胆子。

高桢坦白告诉他,晋阳王跟他说的有大半是谎话,至少皇帝目前就没有性命之忧,顶多就是眼睛的伤不太好而已。可广平王双目失明,尚能在颖王谋逆时稳住大局,等待今上安然从江南回京继位。皇帝顶多就是没了一只右眼,哪里就坐不得皇位,需得越过儿子,把位子传给异母兄弟了呢?只要皇帝不会因伤重而在近期暴毙,饶晋阳王如何吹嘘自己继位的希望有多大,都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皇帝短期内没有生命危险,就不会迫于无奈而立不喜欢的长子为储。既然皇长子与皇帝关系还不错,那皇帝会选择晋阳王继位的可能性就极低。晋阳王想要争取胡将军军事上的支持,自然就只有阴谋武力夺权这一可能了。

胡将军一知道皇帝的“真实”伤情,整个人就颓下去了。广平王世子高桢与建南侯赵玮找上门来,可见他的秘密已不再是秘密,继续与晋阳王合作,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糕的境地。他不用赵玮劝说,就主动表示会向皇帝告发晋阳王了。不过经过高桢劝阻,他已经改为答应帮忙设套算计晋阳王了。

赵玮与高桢花了这半日功夫,总算策反了胡将军,心中也松了口气。赵玮笑着对妹妹说:“世子明儿就入宫见驾,等皇上点了头,胡将军就给晋阳王设套。这样他在皇上心目中,就会从差一点附逆的贰臣,一跃而成为忠勇之士了。世子还给他出了主意,他那员副将既然如此出色,就让他出面写个荐书,把人送到有机会立军功的地方去,象是辽东边境等等。那样既解了他的难题,又能赢得那副将家人的感激。即使那家人知道他的用意,也没办法抱怨什么。毕竟他是秉着爱才之心,才写了荐书的。给他做副手,又怎比得上独领一军?至于那位副手日后是否真能立下军功,平步青云,那就要看他自个儿的本事了,谁也不能打包票。”

赵琇听得笑了:“这法子倒是促狭,不过挺好的。胡将军之前居然没想到?”

赵玮笑笑:“他即使想到了,也没有人脉,不知能把人推荐到哪里去。西北那边已经换了一轮将领,他在那边的人缘也是寻常。但世子发了话,至少驻守辽东的范将军,是不会介意麾下多一名出色小将的。”

高桢确实考虑得周到,赵琇心里赞了他一句,又好奇地问哥哥:“你们打算跟胡将军合作,给晋阳王设个什么圈套呢?”

赵玮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食指:“嘘——妹妹恕我卖个关子,这事儿还是先不说的好。等事情成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赵琇只能干瞪眼了。早上她在祖母与嫂子面前卖了关子,没想到那么快就得了现世报。(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圈套

针对晋阳王的圈套,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默许,迅速铺开了。

高桢与赵玮的计划其实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挺复杂的,主要是考验胡将军的演技。要是他演技太差,没能成功取信晋阳王,那就麻烦了。幸好他也算是久经战阵的宿将,面对重要事件时,心理素质还是过得去的,没有在晋阳王面前露出破绽来。高桢与赵玮的行动也算是隐秘,没有惊动晋阳王,所以情况暂时还算理想。

胡将军就在再三“考虑”过后,向晋阳王表达了愿意跟他一起干大事的意愿,只不过他女儿与晋阳王的婚约暂时不能公开,等到晋阳王成功继位了,再下旨册立胡姑娘为正宫皇后,并且晋阳王还要保证,日后的皇储必须从胡家女的肚子里生出来。作为婚约订立的象征,胡将军会与晋阳王交换信物与婚书,以作凭证。

晋阳王都答应了,有婚书在手,胡将军就算是有了把柄,他也算是真正拿捏住了这位手握兵权的大将。晋阳王心中兴奋不已,只觉得胜利已然在望了!

可胡将军与他交换订婚信物与婚书之前,又提出了另一个条件:晋阳王如今在朝中的处境可不大妙,虽然日后他继位是迟早的事,但眼下他也确确实实在受到皇帝的排挤,胡将军答应这门婚事是冒了极大风险的,重则抄家去职,轻则官职被贬,所以,晋阳王要表示出一点诚意来。至少,也要让胡家人明白,他是个值得投靠的明主,跟着他干大事。不会在事成之后,就被抛到脑后。

否则胡将军冒了险,将晋阳王送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晋阳王回头就不认人了,另立正宫皇后,胡家手里就算有婚书,他不认又能怎么办?或者认是认的。却以后为妃。给胡姑娘随便封个后宫妃嫔之位就打发了,日后的皇位也跟胡家的外孙没有关系,胡将军岂不是白费了力气?

晋阳王也不知是如何理解的。听了胡将军的要求,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会让胡家看到他的诚意,却没说别的。回了王府后,就把平日里最宠爱的一个侍妾给送到了庄子上。还向宗室里一位无嗣的堂兄弟提出了过继的建议,打算把庶长子过继给对方。

胡将军知道了这事儿,真不知该如何反应。大家是在真刀真枪地夺嫡,别拿这些宅门手段来应付人好不好?宠妾送走了不能接回来吗?就算弄死了。也会有无数的新人冒出来。庶长子过继就过继了,晋阳王还有别的儿子呢,日后再娶。又不是就生不出来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诚意!

晋阳王听了胡将军的话,想了想。又笑着提出了另一个诚意——他把自己名下一个极大的田庄送给胡姑娘做聘礼,这田庄起码值好几万两银子呢,每年都能带来七八千两的入息,着实是一份丰厚的聘礼了——可谁缺这点银子?胡家难道会为了这每年的七八千两入息,就拿自家性命冒险么?

胡将军也拿不准晋阳王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糊涂。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想要的“诚意”:他要知道都有什么人跟晋阳王合作,想要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要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参与的人员。最好,是有一个详细的名单。胡将军要知道这些,也是为了保障自己:等他了解了晋阳王的秘密,晋阳王就不会轻易抛开他了。即使晋阳王日后真能上位做了皇帝,也是要脸的,不能让外界的人都非议他是篡位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他也得给自己蒙上块遮羞布。

晋阳王其实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他又舍不得这么一个好助力。五万大军呢!京城周边同样握有兵权的武将,其实也不只有胡将军一个。可这样的武将,通常都是皇帝极为信任的人物,他不敢冒险让这样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胡将军刚从西北回来,在京中没什么根基,背后也没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加上近来受了权贵排挤,因此才有可能为他所用,换了别人,就未必会答应了,甚至有可能转身就告发了他。

思虑再三,晋阳王还是同意了胡将军的要求。他安排了后者与其他支持者的会面,顺便让大家齐聚一堂,商量“大计划”的具体安排。

当胡将军见到那些晋阳王的党羽时,还真的暗暗吃了一惊。晋阳王的母家亲眷也就算了,他们本就是其天然的盟友,问题是在场有好些人是胡将军万万没想到会参与这种行动的,也有不少是先帝朝末年的权贵,在新君上位后就失了势。这些人也不知是否曾经依附过颖王或者朱丽嫔,参与过暗算晋阳王,晋阳王为了野心竟然能与他们共事,也算是个人物了。胡将军暗暗将这些人记了下来。

这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正派人,无论事前是否知道胡将军的存在,此时也都用审慎的态度观察着他。他们也清楚,或是晋阳王真能成事,日后胡将军就极有可能会是国丈了。他们这些拥立功臣,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劳,都要敬胡将军三分。众人心思各异,有的刻意与胡将军交好,有的心存不屑懒得理会,也有人看他不顺眼,有意在利用完他手里的兵力后,就设法令自家女儿取胡家女而代之的。

其中就有个细心的人留意到一件事:“前几日,建南侯好象到府上去了一趟,你们有交情?”

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他们开始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胡将军,因为谁都知道,建南侯是皇帝那边的人。

这一点,高桢与赵玮早就有所准备,后者头一回上胡家门的时候,可是大大方方,无遮无掩的,自然很容易就为人所知。不过赵玮事后也做了补救工作,还为此牺牲了大半的新婚假期。倒也把事情圆过去了。胡将军就利用这一点应付那人的疑问:“他月初娶妻,我送了贺礼,却没去赴宴,他特地过来回礼的,也是他知礼之处。除了我家,他还去了另外几家人处。我们这些郡公爷旧部,他其实一直都很想重新走动起来。只是我哪里耐烦跟小孩子打交道?”

赵玮婚后确实去了另外几家人处进行礼节性的拜访。连汪家都去了,众人便也相信了胡将军所言。其实也是高桢与赵玮严谨,事后再也没有公开上过胡家的门。若有需要见胡将军的时候,就乔装改扮从后门出入。胡将军连家中仆役都打发走了,并没有人见到他们,更何况是晋阳王与他的党羽呢?

胡将军总算获得了众人的信任。他们开始真正商量起行事的计划来。晋阳王先前从被贬的太医处打听到皇帝已派出秘使寻访叶大夫的下落,就一直担心他们会找到叶大夫。把皇帝的眼睛给治好了。他也派了人去跟踪那几个内侍,打算等他们找到了叶大夫,就立刻下黑手,绝不能让叶大夫顺利进京。可惜。内侍们一直没能找到叶大夫的下落,他的布置就落了空。皇帝那儿一直由江成治疗眼伤,据说效果还不错。近日连叶大夫也有了消息。晋阳王心中着急,就打算在太医院的药上做手脚。为此已经收买了两名药童。无论皇帝的主治医者是江成还是叶大夫,药有问题,就通通不管用。

胡将军早知晋阳王不可能真的乖乖听话,什么逆行都不做的,但听到他们真正的计划,还是惊了一惊。晋阳王察觉到,冲他微微一笑。胡将军顿了一顿,很快镇定下来,回了一笑,心中却在无比庆幸。

晋阳王一众人等又计划在今年先帝大祭仪式上行刺皇帝,却要做出皇帝只是伤重不治的假象来,迷惑外人。与此同时,为防事情出岔子,有别人来跟晋阳王争皇位,他们还得想法子把皇长子给解决掉。至于广平王,他应当不会是晋阳王的对手,倒也不必理会。

晋阳王一众人等商议了种种细节,各自分好工,各行其是。胡将军听得额头冒汗,却还要装作十分赞同的模样,一点异状都不敢露出来,着实是发挥了百分之二百的演技潜能。等听到晋阳王给他安排的任务,是带兵守在先帝周年大祭的场地外头,协助逼宫,他的表情已经非常淡定了,还能自信满满地说出“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的话来。

晋阳王对他的言行非常满意,认为他是真心要为自己出力了,又说了许多勉励的话,并与众人一起歃血为盟,将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在一块黄色锦卷上,自行秘密藏好,才与众人分别离开。

当晚就有两名党羽被皇帝的心腹秘密逮捕,严加拷问起来。

这两人是高桢看过所有晋阳王党羽的名单后,特地选出来的。他们本是先帝朝末年时的高官,与颖王、朱丽嫔娘家人都关系不错,虽然没有因为附逆而获罪,但也在新君继位后失势了。这样的人投靠晋阳王,当然不会是因为忠诚或者别的什么正大光明的理想。皇帝的心腹稍用点刑,他们就招了。

接着,就有第三、第四个人被抓,还未到先帝周年祭日,叶大夫也未到京城,晋阳王的党羽就被抓得差不多了,人证物证齐全。皇帝以这些人的供词为理由,直接命宗人府圈禁了晋阳王,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反对的。

只有广平王劝了皇帝一回,晋阳王虽有逆心,却还未有真正的逆行,也未造成大乱。好歹也是亲兄弟,先帝的血脉,将其圈禁在王府里一辈子也就够了,还是留下他的性命吧。否则先帝诸子,活下来的只有皇帝与广平王,山阴侯又是罪人,还早早就被过继出去了,后人说起,未免不好听。

皇帝也不知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他深信自己的右眼是晋阳王叫人做了手脚,方才瞎的,心中深恨晋阳王,不想便宜了对方。但若叫他干脆利落地赐死这个兄弟,他又觉得不爽,因此就暂时留下了对方的性命,打算慢慢儿折磨。

这一回谋逆未能成事,就已经被平息,高桢、赵玮都要居首功,赵琇虽不能明旨嘉奖,皇帝也感念她机智果断,私下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正好给她添妆。至于胡将军,皇帝不知道他原是真心要附逆的,只当他是个忠诚,倒比往日更信任了几分,不但赏了不少好东西,还加封了一个二品的虚衔。因怜惜他家女儿为了取信于晋阳王,无端被结了一门婚约,名声受损,还非常热心地请太后做媒,将她赐婚给了一名未婚的远支宗室子弟。

胡将军得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又顺利用荐书把那名副手给送去了辽东边境,美其名曰“栽培人材”,副手的家人还只能道谢,没办法骂他,他心中愉快至极。回头细心一想,这一切都是赵玮带给他的。看来他日后还是要多跟建南侯府亲近亲近才行。两家本有渊缘,若是断了交,也太过可惜,以后还是要重新走动起来。

在他的带领下,昔日郡公爷的旧部,也有不少人渐渐重新与建南侯府恢复了来往。年轻的建南侯赵玮,在朝廷上又增添了不少份量,越发让人不敢小视了。(未完待续)

ps:晋阳王是不是解决得太容易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入夏

四月立夏,在这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节,赵玮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品级的正式官职——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虽然只是正四品,相对于他侯爵的品级而言,实在不值一提。但以他的年纪,满朝文武中也再找不到第二个正四品的实职了。人人皆知,建南侯前程似锦。

赵玮本人倒是还算淡定,他对这个职位还觉得有些不足呢。他本是举人出身,读了十几年的四书五经,又在刑部历练多时,早已将本朝法典熟记在心,结果皇帝给他安排的职位却是武职,他心里颇有些专业不对口的遗憾。不过如今他在军方已经不再是一穷二白的局面了,郡公爷的旧部已经联系上了他,重新走动起来,他又先后在两场谋逆之乱的平息过程中,都立下了功劳,军中知道他名声的人不少,并不十分排斥。再兼他本人的武艺还算拿得出手,又有禁军统领大将曹泰和的引介,他在京中禁卫系统中,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每日一大早都要穿戴整齐官服,前往京卫指挥使司衙门点卯,清闲的时候可以回家吃午饭,忙起来却要天黑了才能到家,每日都过得颇为充实。米颖芝细心替他打理衣装,准备一日三餐,小夫妻俩每日清晨在二门上告别,总要你侬我侬一番。赵玮虽然勤勉,却因为总是无法提前到衙门里做准备工作,天天都擦着时间线进门,免不了要挨上司两句说。当然,那只是不痛不痒的话,他本人依旧我行我素。只要没迟到就可以了,清晨的时光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温馨时刻,他可不打算缩短与妻子在一块儿的时间。

赵玮小夫妻俩早上的活动,赵琇当然不会参与,祖母张氏围观过两回后,也失了兴致。她至今还在遗憾,孙子没有进刑部,而是去了京卫。不过赵玮平日闲暇时。依旧对法律方面的书籍很感兴趣。手不释卷,她心里也不是十分执着。如今赵家有明知书馆在,就算不做文官。也无人会说他们不是书香门第,张氏早已经看开了。她如今最关心的,还是孙媳妇的肚子,盼着赵玮与米颖芝小两口能早日给她生出个曾孙来。

赵玮与米颖芝却不太着急。他们私下问过江太医了。他们还年轻,过两年再生孩子也不迟。对米颖芝的身体更有好处。赵玮心疼妻子,不愿意她太早受生育之苦,伤了身体。米颖芝心里感动,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反正她母亲到三十多岁了还能生出她的弟弟来。她才十几岁年纪,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她如今倒是该抓紧时间把建南侯府的中馈担起来才是。

赵琇已经与她做好了交接,手把手地从旁指导了她个把月。看着她可以自行理事了,方才放开了手。米颖芝起初独自管家时。也曾遇到不少难题,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如今管得还算不错,正在熟悉侯府各处产业的运转。她也知道,时间很紧,她若不能赶在赵琇出嫁前把这些事全都熟悉起来,难不成还要在小姑子出阁后,天天上广平王府请教去?

米颖芝接手中馈,赵琇盯着瞧了一段时间,见她连端午节时老郡公的祭礼都能独力安排妥当,便放下心来。她总算可以松口气,专心致志备嫁了。

所谓备嫁,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需要她去做的事已经不多了。陪嫁的家具都已经打好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散气味工序;各种衣料、毛皮的采买也结束了,有京中最好的裁缝作坊根据她目前的身材数据,给她做一年四季的新衣裳;赵家六房与威尔斯洋行送来了各色珠宝与西洋奢侈品,预备给她做嫁妆;张氏从建南侯府名下的田庄、山林、商铺、房产中挑选了预备陪送的产业,已命各家掌柜在六月里到京城侯府报账了;内务府也传来消息,她的嫁衣已经完成得差不多,过两日就会再来量最后一次尺寸,预备做修改……

赵琇要做的,也就是清点自己的东西,看哪些是要带着去广平王府,哪些要留在娘家——尤其是书本,若要从自家藏书里挑一部分做陪嫁,那就只能带抄本走,原本是必须留下的。抄写的活不用她干,但她也得费心思找人来抄呀。除此之外,她还要预备几样针线,婚后好送给长辈。

虽然广平王妃钟氏早逝,赵琇没有婆母,但广平王这位公公还在,更上头还有太后这位太婆婆,她总要做两件针线孝敬一下的。她过门时是秋天,做的自然是秋天用的东西,已经是走运了。若是在夏天,她就得用极单薄的料子,若是在冬天,说不定就要用上毛皮。这两种料子对她的女红技能都是一个大考验。孝敬太后与广平王的东西,用料要考究,做工也要尽可能精细。赵琇一辈子从没有这么认真地做过一件针线,连绣花用的丝线,都仔细地分了四瓣,绣得细细密密。配色也是斟酌来,斟酌去,试验过无数搭配,才定出的方案。

赵琇心中暗暗庆幸,不必给皇帝做,皇后又死了,端嫔份量不够,因此她还可以省事些。否则再添两件针线,她可就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她往日学女红,都只重视实用性,叫她自个儿做件衣裳,那绝对没问题,但要说到绣花儿……碧菡与柳绿的水平恐怕都在她之上。给太后与广平王做衣裳,后者还能从烟雨那里打听到王爷的身量尺寸,太后那儿却只能靠目测了。这样做出来的衣裳还必须要合身,要精致,既要显出她的女红技艺不凡,又不能露出她在刺绣方面的短板,她真真是用了大心思。

宫嬷嬷与左嬷嬷在帮她拿捏太后的喜好上,帮了不少的忙。两位嬷嬷已经结束了所有课程了,却没有回宫。太后那儿已经有了旨意下来,示意她俩今后就跟着赵琇了。随她一同嫁入广平王府,并且随侍在她身边时刻辅佐。赵琇对此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恭恭敬敬地拜过两位嬷嬷了。她无意拿她们做婆子使,只当是西席一样敬重了。

也许是因为彼此的关系有了变化,课程也结束了,两位嬷嬷对赵琇的监管松懈了许多,也不拦着她出门访友,或是接待上门来拜访的亲友了。对于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孩儿而言,这也许是她最后的轻松时光。等她嫁进广平王府。便是一府主母。想要再象如今这样,轻松写意地与闺中蜜友谈笑玩耍,大概是不能够了。因此两位嬷嬷也就放了她一马。

可即使如此,赵琇又能跟谁谈知玩耍呢?她闺中朋友不多,真正要好的就那几个,方仁珠与蒋雯尚在外地未曾回京。曹萝却是预备要出嫁了。婚期已定,曹家也送了帖子过来。就在五月下旬。

曹萝的未婚夫婿就是谢襄飞,乃是已故皇后的同胞亲弟,曲水伯唯一的嫡子,也是京中有名的文武双全年轻俊才。这本是人人艳羡的一门婚事。曹萝的表姐妹们为此红眼,不知说了多少酸话。可在皇后刺伤皇帝后,谢家一蹶不振。就再也无人羡慕曹萝了。人们反而开始同情她,觉得她比李善文还惨些。李善文被赐婚给皇长子。就算皇长子丢了储位,也还是位皇子,李善文一个皇子妃的名份总是能保证的。可谢家因皇后罪行被牵连,说不定就要抄家灭族,曹萝的婚事又是皇家所赐,不可能再改嫁他人,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幸好皇帝宽仁,没有加罪于皇后以及曲水伯府,皇后到死还能保住后位,曲水伯也只是丢了承恩公的爵位而已,身家性命得保。皇长子已经正式立储,他们身为皇长子的外家,只要循规蹈矩,就不会有事。若皇长子有朝一日得登大宝,谢家便能真正地吐气扬眉了。曹萝嫁过去,也就是吃几年苦,倒也不至于太惨。只是谢襄飞已经不再是京中嘱目的青年才俊,闺中少女们提起他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在这种时候,谢家自知势微,曹家却依然保有初心,对这门亲事并未有反悔之意。甚至在谢家提出婚期后,丝毫没有推迟的打算,谢家上下都十分感激,对这门亲家是真心敬重。对于谢家而言,他们缺的不是锦上添花的亲友,却着实需要雪中送炭的姻亲。而皇长子看在眼里,心里也十分感动,暗暗将曹泰和一家记在了心里。

曹家嫡长女要出嫁了,亲友们都接到了喜宴的帖子。作为曹方氏的娘家人,方家也必然是座上客。就在赵琇与嫂子米颖芝一起,陪着祖母张氏过去曹家给曹萝添妆的时候,她遇上了方家六姑娘,方三爷的嫡次女,方仁珠的堂妹。方家六姑娘告诉她,方崇山即将三年任满,因考评极佳,已经接到调令,即将回京了。方太太与方仁珠会提前回来喝曹萝的喜酒,照时间来看,估计再过半个月就到家了。

赵琇喜出望外,与方仁珠久别多时,总算能再见了,这自然是件喜事。

然而喜事还不止这一件呢。添妆时,赵琇也遇上了蒋家六姑娘,她说蒋雯也打算要回京了,就是这几天。不过这事儿外人还不知道,蒋六姑娘特地叮嘱赵琇不要说出去。

蒋雯这趟回京,是受蒋家老太太召唤,召了三四回,才在蒋四太太的劝说下答应回来的。

皇后百日已过,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上书,请求皇帝再立新后了。不管是扶正端嫔,还是另立新后,国母之位是不能空虚太久的。皇长子心情如何,无人得知,但皇帝明显已经有些动心,打算要再择新人入宫了。当然,若是要立新后,人品自然是要信得过的。皇长子已经立储,新皇后若是不能与他和睦相处,后宫中就有可能再生事端。皇帝已经受够了兄弟同室操戈的惨事,对新皇后的品行要求极高。

蒋家就召回了蒋雯。她是皇帝的表妹,当年皇后还曾经猜疑过她要入宫为妃呢。虽然当时只是皇后多心,但蒋家人如今却觉得,她未必就不能入宫为后。蒋家女若做了继后,至少将来就不用再担心太后与蒋家会跟皇后处得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四章 因果

赵琇听说了消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蒋雯才多大年纪?还不到十八岁呢,居然要嫁给三十多的鳏夫皇帝?若皇帝是个好男人也就罢了,可一来他如今是个独眼龙,二来他的性格也有点问题,多疑而冷情,跟他做夫妻,能有什么好?已故的皇后谢氏固然是自作孽,但皇帝若是个真心体贴妻子的丈夫,也不会闹到夫妻反目,又让皇后暴毙的地步了。皇后行刺他,固然是皇后不对,但他迁怒到无辜的儿女头上,可见也不是什么慈父。蒋雯好好一个黄花闺女,出身后族,才貌双全,智商在线,父兄都争气,凭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呢?

就算他是九五至尊,赵琇还是觉得他配不上蒋雯。

赵琇看着蒋六姑娘一脸的喜色,欲言又止。

蒋六姑娘半点没察觉,她还挺高兴呢:“四姐姐好久没回来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她就没回京城。”

这是理所当然的。蒋家的女眷都有新年时入宫给太后请安的习惯,而且若无正当理由,比如生病之类的,基本是全家女眷出动。蒋雯若是在京城家中过节,自然也不例外。今年新春佳节,宫中原本是打算让皇后露面的,蒋雯自然不想见她。京城与天津离得这样近,她什么时候回来探亲都没问题,却不必非得回京过年。谁能想到后头会有种种变故?皇后没能露面,端嫔异军突起,接着又是皇帝受伤、帝后反目……

赵琇有些挂心,很想见这位友人一面。她知道蒋雯是个以家族为重的女孩子。昔日太后属意她与谢襄飞订婚,缓解皇后与蒋家之间的关系。她就曾经说过,对谢襄飞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但会顺从长辈的安排行事。后来婚约作罢,她也平静地接受了,低调地远走天津以避流言。若是蒋家这一回真的铁了心要让她做这个继后,大约她也会接受吧?可是赵琇心目中,还是很想知道她的真正想法。

赵琇也清楚reads;卿本殊色,跟班太子妃。若皇帝一定要立一位新皇后。那么蒋雯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无论家世品貌,她都是拔尖的。而从皇帝的立场上来说,选这么一位表妹为继后。品德信得过,日后可以安心许多;从太后的角度而言,若有蒋氏女为后,她百年之后。蒋家也可继续得保富贵尊荣,甚至还能进一步对皇长子与未来太子妃李善文有所助力;对皇长子而言。若无论如何都要有一位继母,那自然是熟悉而为人正派的蒋雯比任何一位名门千金要合适。至少他可以确保,蒋雯背后的家族是不会与他为敌的。而同样的,他背后的李家也不会与蒋家为敌。

听闻蒋李两家曾在保皇长子储位一事上有过合作后。关系就更加密切了,已经打算在年轻一辈中进行联姻,很有可能便是李善文的亲兄弟与蒋雯的一名侄女订婚。这门婚约一旦订立。蒋李两家的同盟关系起码可以再稳固上三四十年。如今想想,也许从那时候起。蒋李两家对新皇后的人选,就已经有了腹案。

赵琇心中暗叹,更加担心蒋雯了,便向蒋六姑娘打听她回京的具体日子。蒋六姑娘答应,等蒋雯到家,就打发人到建南侯府报信。

不过蒋六姑娘不敢担保赵琇一定能见到蒋雯。蒋家既然有意要再出一位皇后,那蒋雯回到京城蒋家后,可能就要开始相应的礼仪课程了,出入见人也会被管得更加严格。就象赵琇被赐婚给广平王世子之后,前来授课的宫嬷嬷与左嬷嬷就不赞成让她去见外客时那样,蒋雯到时候肯定也会被限制与外人接触的。不过赵琇日后是皇家媳妇,说来是蒋雯的晚辈,蒋家也许会让她们碰个面,也未可知。

蒋六姑娘答应了捎话,但也给自己留有了余地。

赵琇表示理解,心里却在暗暗担忧。但愿蒋家不会真的如此不近人情才好。如今外界还没有蒋雯可能要做皇后的传言,也不知皇帝与太后那儿是否做出了决定,但看蒋家这个架势,似乎极有可能会成真。想想也是,若是太后都点了头,还有什么能阻拦这件事的发生呢?

赵琇又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要先见过蒋雯再说。

蒋雯两日后就到达了京城。蒋家一路严密护送,规格比往日更隆重了些。赵琇提前派人守在码头,回报说蒋家人上岸的时候,码头那一片是清了场的,还围上了蓝布围挡。他远远瞧着,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蒋四姑娘是不是回来了。

幸好第二日,蒋六姑娘就打发个婆子来给赵琇报了信,肯定了蒋雯回来的消息,还说她已经跟蒋雯透露过赵琇的请求,过些日子会有安排的。

赵琇只得等消息,又过了几日,直听说方太太与方仁珠已回到京城家中了,才从蒋家来了两个婆子,送上一份拜帖,并四匹新花色的羽纱料子、几样鲜果凉糕,笑盈盈地向赵琇问好:“四姑娘一直惦记着从前在京中结交的小姐妹们,想请诸位姑娘到家里小聚,开个茶会,也好叙叙别情。只是近日才安顿下来,诸事忙乱,天气又炎热,一直抽不出空闲。这两日才下过两场雨,凉快了许多,花园里的荷花也开了,景致正好。四姑娘说,请客的时候到了呢,还请赵大姑娘莫推辞才是。”

赵琇自然不会推辞,问明了蒋雯也请了方仁珠,连忙答应下来。

想必蒋雯也知道自己不容易见外客,才会等方仁珠回京,几个女孩子都凑齐了,才下了帖子。

赵琇在为这次茶会作准备的同时,也往方家去了一趟。可惜方家母女都忙着整理行李,没多大空闲。她只能看到方仁珠逾年不见,长高了许多,已经是婷婷玉立的青春少女了,不但容颜更加清丽脱俗,就连气质也变得更为稳重。

小姐妹俩匆匆闲谈了几句。赵琇因不见方慧珠,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她在山东的时候就改嫁了reads;男神前夫,我们不约。嫁的是个鲁南世家出身的读书人,听说素有诗名,却淡泊名利,平日寄情山水,喜欢四处游历。他已是娶第二房妻子了。前头那位早两年过世了。不曾留下儿女,与方慧珠也算是门当户对。方慧珠嫁了这么一位丈夫,也不知心情如何。但看方仁珠与方太太的神情。大概是颇为满意的。

赵琇便把自己在京中听说的八卦也告诉了方仁珠。方慧珠的前夫丘惠友,一直未能找到“门当户对”的妻子,坚持要扶正表妹蔡氏,终究还是如了愿。但他以妾为妻。有违礼法,被早就看丘家不顺眼的御史参了一本。把身上的武职给丢了,重新恢复了白身,如今灰溜溜地与妻儿搬回家中依附父母长兄度日。听闻他如今被岳家蔡家人缠得心烦。他本身手头还紧呢,蔡家人却总爱上他那里打秋风。蔡氏也总是偏着娘家人。也许是因为有了正妻名份,蔡氏一改过去的殷勤小意,说话都大声起来了。还时常折磨几个妾与通房,又拦着不许丘惠友出门花天酒地。夫妻二人口角渐多。一家子吵闹不停,镇日不得安宁,也不知丘惠友心里悔不悔。

方仁珠听得心中大快,对赵琇说:“知道他如今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他们家不是好人,害人害己,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报应。下回母亲给姐姐写信时,我会命人带一句口信给她,也让她高兴高兴。”

赵琇便问:“她如今在夫家过得可好?”

方仁珠微微一笑:“与她从前所向往的日子自然是没法比的,但鲁家是仁厚之家,书香门第,姐夫也是豁达君子,姐姐时常跟着姐夫出门游山玩水,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听起来还真不错。赵琇犹豫了一下,又问她:“蒋四姐姐邀我们去小聚,你也是要去的吧?虽然你很忙,但她特地等你回到京城才下了帖子,你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

方仁珠笑道:“自然不会。明儿我必去的。多时不见蒋姐姐了,我心里也想念得紧。”顿了一顿,压低声音问,“蒋姐姐忽然回京,是不是蒋家要给她说亲事了?”

赵琇也顿了顿,笑问:“你怎么这样问?”莫非蒋雯向方仁珠提起过什么?她知道她们二人平日是有通信的。

方仁珠道:“蒋姐姐自从那年议婚不成,便一直未曾说亲,拖到今年,已经不好再拖下去了。我与她平日也有通信,先前她还说会在天津等我,待我北上与她见面,就请我尝尝她家厨子新想出来的美味糕点。可等我到了天津,她却早已回到京城了。天津蒋知府家的人不肯说她为什么忽然回京,蒋家又没听说出了什么事。蒋姐姐不是不守信的人,想来必有缘故。走得这样急,大约是有好姻缘在等着她?”

赵琇只能苦笑了。蒋雯回京,确实是为了婚事,但是不是好姻缘,还真是见仁见智。

方仁珠又在叹气:“她若真能得一门好亲事,我也为她高兴。她明明是那么好的姑娘,却被耽误至今。听闻蒋知府夫妻也曾为她寻过亲事,可他们看中的人家本来还很喜欢她的,等打听得当年京中流言,就不再提起联姻之事了。当年虽然蒋姐姐是无辜的,但她差一点与皇后的兄弟订亲,又被皇后说有意入宫,名声多少受了损伤,更何况她还被人说差一点就嫁给了皇上呢?我们这些知情的,都知道她清白无辜,可世人总是容易叫流言所惑的,这才害得她耽误至今。”

赵琇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久了,蒋雯一直未能再订下亲事呢。不管那些曾有意说亲的人家是否相信她的清白无辜,都害怕被人说是跟皇帝抢人吧?皇后当年多疑猜忌,生生毁掉了蒋雯的姻缘,又害得她迟迟未能嫁出去,结果如今后位空虚,正好让蒋雯坐上继后的宝座。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外如是。(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叹息

赵琇见到蒋雯的时候,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心情似乎也挺好。

受邀请来参加茶会的,不仅仅有赵琇与方仁珠,蒋六姑娘、李善文与另外两位姑娘也都来了。赵琇对后二者不太熟悉,据蒋雯介绍,应该是她在京中结交多年的手帕至交,听闻前两年也不在京中,是分别在去年秋天与今年春天回京城的。这两位年纪都比蒋雯轻,订了婚却尚未出阁,性情也都是温柔开朗的类型。见了蒋雯,倒比赵琇要热络几分。

李善文主要是跟蒋六姑娘和赵琇说话。她如今已经完全是一位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了,半点孩气不见,只有偶尔听蒋六姑娘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时,眼里才会露出几分快活来。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自然不能再象从前小姑娘时自在。经历了皇后行刺与皇长子储位危机后,她也成长了许多。从她身上,已经可以看出未来国母的气度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先适应着做别人的儿媳妇。

方仁珠与那两位比较陌生的闺秀很显然都不知道蒋雯很有可能会成为继后,但李善文是肯定会知道的。也许蒋家与李家之间也早有共识。等蒋雯入宫,李善文嫁给了皇长子,她们就会是一对利益共同体的婆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添上慈宁宫中的太后,她们三人就是后宫的主人。能不能相处融洽,将是她们日后是否能在后宫舒心度日的关键。所以李家特地让待嫁的李善文前来参加这一场茶会,若换了是别人,李善文才不会接受这样的邀约呢。

不过,也许是因为年纪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李善文跟蒋六姑娘更熟悉些。她大部分时候都在跟后者说话,与蒋雯虽然还算融洽,却不算非常亲近。蒋雯对她倒是很亲切和蔼,但也没有刻意与她答话的意思。她们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时间相处,如今倒也不必着急。

蒋雯在跟几位好友聊天,说她在天津时的生活。她是太后的侄女,父亲又是天津一地的知府。在那儿再没有别家姑娘出身地位比她更高了。父母兄弟对她又她,兴许是心疼她受了无妄之灾,婚事遇挫。所以事事都宠着她,因此她的日子过得颇为自在。无论吃穿都是最好的,只要带足了随从,父母也不拦着她出门。天津这几年多了不少外洋来的商船。她就总是带着丫头婆子到码头上看热闹,象小威尔斯夫妻这样知根知底的洋商。也曾不止一次受她邀请到知府后衙来作客,与她说些外洋秩事,送几样别致的小礼物哄她开心reads;造化炼体决。

她这次回京,就带了不少这样的小玩意儿回来。有小威尔斯等洋商们送的,也有她自己淘换的,都是些别致不俗又不十分贵重的新鲜东西。她拿这些小玩意儿来送朋友。引得小姑娘们都欢喜不已。

赵琇得了一整套镶银的玳瑁梳子,十分精美。方仁珠则是一套威尼斯出产的玻璃茶具。蒋六姑娘看到也很喜欢。抱着堂姐的手臂撒娇:“四姐姐有这样的好东西,怎的不告诉我?”蒋雯笑道:“急什么?我那儿还有呢,你若喜欢,回头自个儿挑去。”蒋六姑娘顿时高兴起来。

李善文也得了一套十分精致的玩具屋,据说如今在西洋诸国正流行。那小屋不过两尺见方大,里头却分隔成了客厅、餐厅、起居室、父母卧室、儿子卧室、女儿卧室、厨房、育婴室等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家具、摆设,还有小小的人偶,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缩小的西洋贵族家庭。玩具屋的用料样样都是好的,做工也极精致,李善文看着可稀罕了,又好奇玩具屋里种种与国内不一样的家具摆设是做什么的。她不好意思缠着蒋雯问,就拉着蒋六姑娘在一旁细细讨论。蒋六姑娘平素也曾听堂姐说些西洋国家的事,因此比她要知道得多些。若遇到两人都不清楚的事,便胡乱猜测一番。

这两个小姑娘都是从小就在京城长大,不曾去过外头,眼界自然有限。方仁珠比她们略强些,听得她们猜测的十分不告谱,就忍不住加入进去。另两位姑娘也看着那玩具屋眼热,围上来看个不停。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说得可热闹了。

蒋雯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们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心情很好。

赵琇见旁人都离得远,犹豫了一下,就上前坐在蒋雯身边,吞吞吐吐地说:“那个……我听令妹说了一些事……”

蒋雯看了看她,笑了:“你不必如此,我心里有数的。”

赵琇暗暗松了口气,对她苦笑说:“我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觉得……你委屈了。”居然要嫁给比她大十几岁又瞎了一只眼,脾气还不怎么好的皇帝,怎么不委屈?

蒋雯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我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那毕竟是一国之君。坦白说,全国上下,又有几个女孩儿有我这样的福气呢?更何况,除了他,我也没法嫁给别人了。”

蒋雯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的。她很清楚自身眼下的处境。虽然当年她入宫的流言是皇后没事找事,可耐不住消息走漏,知道的人也不少呀。那些与蒋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就算不在乎她曾经与人议过亲,又被皇后坏过名声,也无意冒险担上与皇帝争美的名声,更担心家族中的杰出子弟会因为结下这门婚事,而前程受阻。若是让家族中的纨绔子弟承担联姻的职责,蒋知府与蒋四太太这边又看不上。

若是往低一些的门第里寻,蒋雯也未必就嫁不出去。可是蒋家上下都觉得她受了委屈,又怎会甘心让她低嫁?所以这几年迟迟未能替她说定亲事,又纵着她在天津自在玩乐。

蒋知府本来都打算,在京外的世家大族里为女儿挑选夫婿了。本已看中了一个,家世不错。祖辈曾经入阁,父叔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母族也是书香门第,他本人有秀才功名,人才出众,性情温和。蒋知府差一点就与对方交换庚帖了,却意外得知这家人与堤坝案的一个主犯是世交兼姻亲。至今仍未断了联系。当即就决定回绝。蒋家因是后族,也知道些内情,堤坝案涉案官员可不仅仅是贪腐渎职这么简单。有多人都曾经与颖王有过勾结。若是蒋雯嫁过去,才发现夫家的罪状,那时候要她如何自处?蒋家甚至怀疑,那家人特地来结亲。会不会就是打算拿蒋家做个挡箭牌?想着即使被朝廷知道了他家的根底,娶了太后的侄女reads;重生之一九八三。皇帝也不会追究他们了。

蒋知府却是不敢冒这个险的。那家的儿子再好,也没好到能让他不顾女儿的终生幸福许嫁的地步。更何况,那家人抱着这样的心思来联姻,定然与颖王牵涉不小。日后图谋也不小。若是蒋雯不能令他们满意,还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呢。

自那以后,蒋雯也就死了嫁人的心。只在闺中自在度日。合适的婚嫁对象,未必就没有了。若是仔细查访,一定还能找到。可她实在是灰了心,甚至一度产生过一辈子不嫁人的想法,还念过几日经,想要做个在家出家的居士,被母亲蒋四太太含泪劝阻了。出于孝道,她不再提起这种事,可她心里是真的觉得,嫁人也没什么好的,夫家总不会象自家人一般宠着她,如今自在惯了,日后嫁了人却要处处忍让,那种生活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直到皇后死了,京中的蒋老夫人派人传信过去,让蒋雯回家准备入宫事宜,她才想起,原来她还有皇帝可以嫁。亲姑姑做婆婆,表侄女做儿媳,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还会有谁给她气受?她连规矩都不必立呢。反正只要她做得比已故的谢皇后强,就是妥妥的贤后了。

蒋雯诚恳地对赵琇说:“你实在不必为我抱屈。我觉得那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了行动受限,没法再四处游历外,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了。我年纪渐大,能嫁的人越发有限,再拖延下去,还不知会被安排给什么人呢。皇上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他待我们这些表姐妹又一向和气。我既不善妒,也不会干涉朝政,只要尽到了皇后的责任,他自然就不会与我为难了。日后若有子嗣,一辈子的富贵荣华是一定的。若没有子嗣,皇长子夫妻俩还能亏待了我不成?我自己过得舒心,家里人也能安心,何乐而不为呢?换了别家,我还未必有这样的好处呢。”

赵琇叹息道:“我只担心你罢了。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好说什么。各人有各人的人生,只要你过得开心,嫁谁又有什么要紧呢?”

蒋雯微笑着握住赵琇的手,低声道:“好妹妹,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不怕告诉你,昨儿我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皇上与太子都私下来找过我。皇上向我陪不是,说当年是他疏忽,才使得我受了无妄之灾,蹉跎至今,又委屈我嫁给他一个鳏夫。他说他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的,让我与太后、妃嫔、皇子公主们好好相处。日后若是有人敢叫我受委屈,他一定会为我做主。而太子来找我,也同样是求我答应婚事的。他说宁可我来做他的继母,至少他信得过我的为人……我还能说什么呢?有他俩的话,我日后怎么也不会受苦,可我若是再矫情,就要得罪人了。”

赵琇听得忍不住又为她叹息。

蒋雯是确定要嫁进宫里的了,但立后毕竟是大事,三两月之内都不会完事的。不过据蒋雯说,太后与皇帝都无心大肆操办,估计等到皇后周年一过,给足了皇长子面子,便要宣布新皇后的人选了。在那之前,蒋雯会在家里接受皇后的课程。太后亲自派了心腹嬷嬷来教导,课程也是她亲自制定的——大约太后也担心会再出现一位不靠谱的皇后吧。

赵琇已经定了今年八月嫁进广平王府,倒是要比蒋雯更早一步成为皇家妇。

她们低声细语,已经讨论完了一件大事。蒋六姑娘、方仁珠与李善文她们还在叽叽喳喳地研究着新奇的玩具屋。蒋雯看着她们开心的模样,淡淡地道:“这样也不错,日后我进了宫,你们可得多来看我,否则我一个人在宫里也是寂寞。”

赵琇低笑回答:“放心,有事没事我都会去看太后和你的。到了明年,善文估计也要嫁入东宫了。你不会寂寞。”

蒋雯眸光流转,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 离开

蒋雯虽然要到明年开春后,才会正式受封为继皇后。但皇帝娶继室,又不是乡下土财主娶填房,随便一顶花轿,三两个吹打的就完事了,自然要好生预备一番。即使太后与皇帝都有意仪式从简,但该有的规格还是要有的,否则也是丢皇家的脸,因此礼部、内务府很快就领了旨意,要开始筹备新皇后的礼服仪仗,以及皇帝大婚、册后大典等事宜了。

这两个衙门一有动作,朝廷上的官员们也就知道,太后与皇帝怕是已经定下新皇后的人选了,却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这事儿也不难查。太后要给儿子挑儿媳妇,怎么也要多召见几回的,只看太后近几个月里都见过哪家的千金,又对哪位千金赞赏有加,也就能猜个大概了。而太后自皇后去世,就一直在为皇帝的眼伤操心,也不怎么召见外头的诰命了,这半年来入宫晋见的官眷也少,见得比较多的,都是蒋家的女眷或亲戚。其中,又以蒋四姑娘忽然从天津回京一事,比较让人意外。联想起蒋四姑娘当年差一点就被指婚给了谢襄飞,却因为皇后吃飞醋,觉得她有心入宫为妃而作罢,朝上朝下诸人都不免要多想:莫非太后看中了这位侄女?

若论蒋四姑娘的出身、容貌、人品,做个继皇后也够格了。蒋四老爷只是知府,能力还可以,官声也不错,日后做了外戚,倒也不至于会惹麻烦。而蒋四姑娘虽说曾经议过亲,但到底不曾定下。况且她又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帝的表妹,皇家母子有意亲上加亲。外臣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那些有意为自家女儿或孙女争取继后之位的人,心里未免有点不甘。他们觉得自己的官位比蒋四老爷出众,自家女儿也比蒋四姑娘美貌贤良,凭什么就不能被选中呢?只是他们不好公然说蒋家的坏话,也不能攻击蒋家的家教,只能拐着弯地劝皇帝,再办一只择选。从京城五品以上官员的女儿里挑合适的皇后人选吧。这也是公平之意。

可太后与皇帝都不打算要公平了。皇帝续弦,要讲究什么公平?公开择选又费时费力费钱,皇帝更无意折腾了。他的眼伤还没好呢。

叶大夫已经进了京,替他看过了,只是他的右眼已经无可挽救,惟有尽力保左眼了。据叶大夫说。要是太医院一开始处置得法,他这右眼未必就一定会瞎的。应该还能保住一点视力,但如今再说这样的话,也没有了意义,幸好江太医医治得法。没让左眼受影响,不然皇帝就真的人尝试一下他兄长的滋味了——皇帝听闻,一边重赏了叶大夫与江成。一边命人加紧搜寻那失踪的太医下落,同时派出心腹。狠狠地折腾了被圈禁的晋阳王一顿。他依然认定,自己的眼伤,是被晋阳王使了阴招才加重的。

出了这口气,皇帝对自己的眼伤就更着紧了。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政务,他都懒得理会,只一心接受叶大夫的诊治。政事都交给了皇长子与内阁,让后者辅佐前者,半月下来,皇长子倒也做得象模象样,令皇帝安心不少。在这种时候,他又怎会有闲情去办什么择选的活动呢?蒋雯就是很合适的人选,他无意再换了。就算是走过场,他也不乐意。天知道择选的时候,那些官家千金会不会一时昏了头,算计蒋雯一把?好歹也是亲表妹,嫁给他这个三十多岁的鳏夫已经是委屈了,万一有个好歹,叫他如何见母亲?

自从被皇后刺了一簪子,皇帝如今是越发不敢小瞧了女子。

择选之路被断绝了,又不能散播蒋家女的坏话,随着朝中几位重臣都摆出了赞成的姿态,皇长子更是不止一次地表示很乐意见到表姑做继母,那些有小心思的朝臣也只能死了心。他们还可以寄希望于日后的选妃。皇帝既然开了头,纳了一个端嫔,那么日后就定然会再纳别人,总有他们家女儿或孙女的机会。若皇帝这边不成,皇长子还年轻呢,只定了一位太子妃,良娣孺人等位上还是空的。

朝上再度安静下来,而蒋雯为继后一事,也成了定局。蒋家暗暗高兴了一番,明面上倒是平静得很,十分端得住。蒋雯的父母兄弟都依然行事如常,半点不见轻狂样,倒让外界都高看了几分,想想这位蒋家千金为后,至少家教信得过,想来不至于象前头谢皇后那般荒唐吧?

接下来要担心的,也不过是后宫两代女主人都是蒋家女,未来太子妃又是蒋家的姻亲之女,蒋家外戚势力未免过大了。若不是蒋家子弟为官,素来都很低调,也没出过什么大错,所以朝臣们没说什么。可相应的,蒋家再出一位皇后,他家子弟在仕途上,恐怕就不会有大出息了。如今他家没什么格外出色的人才,倒也罢了,若是日后有了好苗子,却被外戚身份所限,无法入阁或是做封疆大吏,也不知蒋家会不会后悔?

蒋家会不会后悔,赵琇不知道,但蒋家如今在京城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却是事实。那日茶会过后,蒋雯就再也没有邀请过任何闺中密友上门做客了,旁人有什么宴席要请她,她也是从来不应的。不过蒋家其他女眷,则成了最受欢迎的座上客。

曹萝出嫁的喜宴上,赵琇就遇上了蒋二太太与蒋六姑娘母女俩。不过她们被一圈儿女眷包围着,赵琇除了一开始打过声招呼,与蒋六姑娘说了两句寒暄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跟她们详谈了。各家女眷围着蒋家母女说个不停,一边奉承蒋二太太,一边夸奖蒋六姑娘,顺便还要打听一下后者说亲了没有——太后的侄女,未来皇后的妹妹,这是多么吸引人的好条件呀!

蒋六姑娘这时候已经说定了亲事,据说就在前不久,太后有密旨下来。说选定了蒋四姑娘为继后之后没两天,就跟未婚夫家交换了庚帖。其实两家议亲早有时日,只不过蒋老夫人拿不准蒋四姑娘的心意,不知她会不会答应入宫,所以要留着蒋六姑娘做个备胎,才迟迟没答应给她定亲罢了。其实她父母早给她挑好了人家,也让她私下见过对方了。原就是所有人都非常满意的一桩好姻缘。如今在曹家喜宴上说起。女眷们一边恭喜,一边在心中暗暗惋惜。

赵家祖孙三人都参加了曹萝的喜宴,因为是曹家的亲友。所以他们只在曹家吃席,只有赵玮受谢襄飞邀请,在曹家露过面后,又去了曲水伯府喝喜酒。张氏也很疼爱曹萝。为她得嫁良人而欣喜,至于谢家如今势败一事。她倒是不太在乎。建南侯府也曾经败落过,如今孙子争气,还不是重新起来了?谢襄飞听闻也是个有才能的,只要他有志气。总有撑起家业的一天。再说,他还有皇长子这个外甥呢。

三日后,曹萝回门。这一天是曹家内部的团圆宴。又过了两日,曹太夫人便命人来请张氏与赵琇过去商量事。

曹太夫人告诉了她们祖孙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谢襄飞在陪新婚妻子曹萝回门的那一日。竟请动岳父曹泰和说情,为他谋到了一个辽东的军职。若无意外,下个月他就会赶赴辽东边境驻守了。如今辽东战事不多,但每年总要打上几场的,有立军功的机会,也有送命的风险。然而自古以来,富贵都是险中求。谢家若只靠皇长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东山再起,就算起来了,也会被当成是无用的外戚。谢襄飞是个有志气的,不愿在家中混吃等死,情愿真刀真枪地去拼军功。只要有了实打实的功劳,他再回京城,说话的声音也能大些。他自小享尽了富贵荣华,如今却想要真正地为家族、为外甥尽一份心力。

曹太夫人对张氏叹道:“萝姐儿她娘差点儿没气得晕死过去。好不容易把女儿嫁到谢家,因是御赐的婚事,即使谢家败落,也不好反悔,想着他们小两口安安静静在京中过清闲日子,也就是了。做太子的舅母,听起来也体面。哪里想到谢家小子会有这样的胆子?我倒觉得这样不坏,只要他有真本事,日后能撑起家业,萝姐儿才算是真正熬出了头。只可惜萝姐儿她娘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想不明白这个理儿,为着萝姐儿她爹答应了替女婿谋缺,生了他好几天的气呢,今日也是告病,连你们上门,她都不出来见礼了。”

张氏不由得念了几句佛,叹道:“她是做娘的,心里自然受不了。若她女婿真个去了辽东,萝姐儿是跟着去呢?还是留在京城?若是跟着去,辽东苦寒,萝姐儿娇嫩嫩的小人,必会吃苦了;若是不跟着去,他们年轻夫妻才成亲,就分隔两地,不知要几年才能团圆,也不是好事。”

“谁说不是呢?只是咱们这些嫁了军汉的人,谁不是过这样的日子?”曹太夫人不以为然地说,“也叫萝姐儿她娘知道,我们身上的高品级诰命,并不是风吹来的。”

赵琇在旁听得目瞪口呆,连忙问:“曹姐姐怎么说呢?她也赞成吗?”

说起这个,曹太夫人就自豪了:“自然是赞成的,难为她小小年纪,又叫她母亲教成个鹌鹑性子,竟也深明大义,懂得不拖夫婿的后腿。她还主动说要陪着去辽东呢,我也觉得这样好。留在锦州好了,那里离边境远些,还算安稳,他们夫妻有闲暇时要见面团聚也容易。只是萝姐儿她娘还在生气,不肯松口罢了。”

张氏毕竟也是嫁了武将的,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就算再苦,为了国家与百姓,也要咬牙撑过去。”

赵琇问曹太夫人:“您老人家请祖母与我过来,是要商量什么事?若论起辽东边境,我们家并不认得什么熟人,倒是范将军与广平王府有些来往。除此之外,就是我秋叶姑姑的夫婿鲁云鹏了。他原是范将军旧部,去岁被范将军召去了辽东,今年初夏连秋叶姑姑与儿子都一并接过去了。”

曹太夫人笑道:“我正要跟你们商量这件事。我们萝姐儿自幼娇生惯养,去了辽东也不知能不能适应。你们家有熟人在那头,还要请他们多多照看我们萝姐儿呢。”

张氏忙道:“这是自然的。秋叶你也认得,她是个最稳妥不过的人了。我这就写信给她。等萝姐儿夫妻俩过去了,就叫秋叶和鲁云鹏好生照拂。萝姐儿两口子但有什么难处,只管跟秋叶说就是了,又不是外人。”

曹太夫人连忙谢过,心里也安定了几分。

七月初,谢襄飞带着妻子曹萝离开了京城,出发前往辽东边境了。虽然他要担任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武职,但这是他仕途的起点。他会珍惜这个机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他骑马走在妻子车驾前面,路过建南侯府门前,转头看着那扇大门,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等到再也看不见的时门,方才转回头去,柔声吩咐一声车夫:“驾得稳些,别颠着了你们奶奶。”车夫应声,车厢中的曹萝露出了一丝羞涩的笑意。

一行人直往城门方向驶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七章 贺礼

七月流火,天气渐凉。赵琇送走了好友曹萝,心里还有几分惆怅。

这个时代比不得二十一世纪,想去哪儿,火车飞机几小时就到了。这年代隔了几百里,说不定就要好几年见不得面。下回再见曹萝,也不知是几时。她心里免不了要叹息几声,也有些佩服曹萝果断。从小儿就没离开过京城的闺阁千金,居然说去辽东就去辽东,一点儿都没犹豫。

不过赵琇也就是叹几口气而已,很快就不再惦记这件事了。方仁珠那边也有了消息传来,说是尚家替她与尚琼定下了婚期,就在明年她及笄之后。尚琼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大龄”青年,尚家断不可能再拖延他的婚事了。方家解决了长女的婚姻,如今方老爷仕途也渐渐顺遂,不象前几年那么憋闷了,嫁次女也嫁得开心。据说如今方太太正在家里为女儿备嫁呢。

世代书香的方家要嫁长房嫡女,嫁妆备起来,精心程度也是不输给赵琇的。方太太已经来建南侯府求了张氏,要从洋货铺子里买几样外头少见的稀罕货呢。

张氏爽快地答应了她,孙媳妇米颖芝却在暗地里庆幸。还好小姑子赵琇的嫁妆早就准备齐全了,不然这会子岂不是要跟方家争起来?威尔斯洋行虽时常有好货色,但真正的好东西,也就那几样。若给了方仁珠,叫赵琇怎么办?米颖芝初掌中馈,料理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小姑子的婚事,可不敢有些许疏漏。

赵琇却不知道自家嫂子在庆幸些什么。她的嫁妆,她都是亲自过了目的,挑选的也都是自己心水爱物。尤其是西洋货品,并不是什么值钱就挑什么,而是真正喜欢的、少见的才挑。有些时人根本不知道其价值的,她都要了来。反倒是那些镶了金珠宝石的自鸣钟、八音盒等贵重之物,她只要了两台意思意思,而且都是端庄大气简洁的款式,根本就没往上头镶太多的珍宝。连张氏见了都觉得太素些。她反而不以为意。方太太倒是喜欢这样的风格,赵琇没看中的一台自鸣钟,就叫她讨要了去。

赵琇亲自清点了自己的陪嫁。一样一样造册,一式三份地抄写好,一份留在赵家,一份预备送嫁妆时放在头一抬里带去广平王府。还有一份自个儿留着日常清点使用。但凡是陪嫁的小件物品,无论是衣裳首饰还是文玩摆设。她都是亲自带人装的箱,小心翼翼,免得有不懂事的小丫头弄脏弄坏了。

她本想叫米颖芝来做个见证,也是让娘家的当家主母知道她带走了什么。免得日后说不清楚。米颖芝却推说管家事忙,没有来——其实也有避嫌的意思。赵琇带了什么嫁妆走,那是张氏与赵玮的决定。米颖芝可不会小家子气地心疼。她嫁到建南侯府时,父母也给她陪送了不少东西。可以说是割走了家中一半的财产。如今不比往日,她还有同胞亲弟弟在呢,但父母总心疼她这个长女,宁愿舍去一半身家。米氏宗族但有话说,米省之都堵了回去。她的父母能这样心疼她,她又怎会不明白张氏与赵玮的心意?

赵琇给自己的嫁妆装好箱,上了锁,又给放嫁妆箱子的房间上了封条,转身走下台阶,米颖芝就派了丫头来找她了reads;[倩女幽魂] 光年之外。张氏正跟孙媳妇商议喜宴时要请哪些客人呢,让她过去一道参详,也是实践的意思——等赵琇嫁进了广平王府,就得马上担起王府中馈了。

赵琇忙赶去张氏的院子,只见正屋里,罗汉床上、大圆桌上、茶几圈椅上,到处都是写满了字的名单,倒吓了她一跳:“这些是什么?”

米颖芝抬头见是她来了,连忙招手示意她过去:“快来瞧瞧,祖母与我正商量妹妹喜事那日,家里要请哪些客人来,想到一个人就记一个名字,没想到记着记着,倒记了这一屋子。”

赵琇就讷闷了:“咱们家有那么多亲友吗?我们只要想这边喜宴的宾客名单就行了吧?王府那头的不归咱们管。”

张氏没好气地嗔她道:“这说的自然是咱们家宴客要请的人,王府的宾客哪里就轮到我们家来请了?若是两家共有的亲友,也只会到咱们家随个喜,就得赶赴王府饮宴。我想的这些人,个个都与咱们家有交情,漏了谁都不好,只是全都请,也未免太多了些,因此才会烦恼。你嫂子与我想了半日,都不知该如何栽减。如今也只有明知书馆那边的几十名学子,因关系淡些,又是外男,没几个是见过你、与你说过话的,我便做主将人从名单上裁了去。到得那日,让你哥哥嫂子往书馆那边送几桌席面去也就是了。”

赵琇愣了愣:“连他们也要算上吗?”不过想想也对,赵玮婚礼的时候,他们可都上门来帮忙了,平日里跟赵玮也颇有交情。再说,这是一股极有发展潜力的助力,赵玮若能跟他们都相处得好了,将来也能得益。

她拿起祖母与嫂子写的一张张清单看,见她们拟的宾客,除了赵氏本家族人外,还有姻亲米家那边的人。张氏娘家一个侄孙近日也上京入国子监读书了,他是张大舅公之孙,娶的就是赵家宗房赵璟的嫡长女清姐儿,小夫妻俩自然也要算上。而赵璟之妻沈氏的娘家松江沈氏,又有人在京中为官,虽是拐着弯的亲戚,但总不能把人漏下了……

如此总总,光是数得上号的亲友就有数十个。若请了谁又不请谁,都不好交代。

亲戚以外,还有朋友。这方面的名单就更长了。曹家、方家、蒋家、李家、尚家……但凡是赵家祖孙平日里交好的人家,都要送请帖的。其中曹家女儿曹萝嫁进了曲水伯府谢家,因此谢家也要算上一份。赵玮的恩师李光地家,以及刘家、冯家等等女儿平日里与赵琇有所来往的,照例都要送一份请帖去。只是收帖子的人会不会上门来喝喜酒。那就是别人的事了。

前不久才重新依附过来的胡家以及其他郡公爷的旧部,关系虽然还是淡淡的但已恢复正常来往的汪家,曾经有过接触的范本章家,还有胡家的姻亲郑家……至于赵玮京卫指挥使司的同僚以及旧日在刑部时结识的人,循例也是不能怠慢的。若再说到他们在江南时曾经认识的官员等等,那就更多了。

再加上明知书馆那一众士子,为书馆出力的易学士曾学士……

赵琇前前后后数了两遍。也不由得咋舌:“原来咱们家已经交好了这么多人了吗?先前哥哥成亲的时候。好象也没那么多呀?”

米颖芝笑道:“侯爷说,有些人是后来才重新走动起来的,比如京卫指挥使司和郡公爷的旧部等等。其他人先前也曾经随过礼。只是未必上门喝过喜酒罢了。近日来京的人不少,倒有许多是咱们家认得的。”

赵琇恍然,是了,晋阳王坏了事reads;[综漫]巨星成长史。他的同党被抓,京中又有不少空缺。其中一些比较关键的位置。皇帝不打算让吏部随便找个人顶上,就从全国各地抽调信得过的官员接任。这些官员基本是在这两个月里陆陆续续到达京城的。因为建南侯府协助平乱的关系,如今极得皇帝信任,与他家有联系的官员。也就相应得得了不少好处。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是碰巧认识、从前极少来往的。不过如今也都渐渐重新走动起来了。

米颖芝那儿还有一份名单,上头写的是建南侯府名下产业里做事的管事、掌柜们。他们比起一般的伙计。多了份体面,但比起外头的客人。身份上又差着些。因此米颖芝打算另行选址设宴,让赵游去招呼。这也是同样不能轻忽的,有些人要直接跟着赵琇入王府呢。

赵琇看着名单,不由得笑了,她对张氏道:“祖母,想想咱们刚回奉贤的时候,哪里认得这许多亲友?冷冷清清的,也就是逢年过节,族人们还能在一处热闹热闹,偶尔二舅公也会带着小辈过来给您请安罢了。如今却是大变样了。回头想想,就象是在做梦似的。”

张氏笑道:“你先别顾着做梦,我这里还有人呢。平日里与我交好的那些个老姐妹,虽然不是人人都见过你,但也都是你长辈。她们念着这顿喜酒许久了,我总不能不给她们下帖子。”

赵琇这回是真有些晕了:“什么?祖母要连那些老太太、老诰命们也要请来吗?我以为你们只是业余媒人联盟而已,原来已经这样要好了?”

张氏瞪了她一眼,对米颖芝说:“上回玮哥儿与你成亲,没有请她们,她们就抱怨了我许久,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忘了的。帖子还是照发吧,来不来全看她们高兴。只是在喜宴之前,先问清楚了她们会不会来。若是不来,那就不必备她们的位子。”

米颖芝连忙应下了,重新清点了一次名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快有两百个人了,光是女眷就有近百!”

赵琇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她重新看了一次名单:“真要全请过来吗?我嫁人,有必要请那么多实际上不认识的拐弯亲戚吗?倒是明知书馆的人,我觉得不该不请的。另送了席面过去,好象跟管事掌柜们一个待遇,未免怠慢些。”

张氏道:“那就在铺子的后堂里给管事掌柜们设宴吧,明知书馆的学子,有了功名的,就正式下个帖子请来坐席,没有功名的另寻了好馆子招待。多点些好酒好菜,别怠慢了。他们也是有心,方才还让易二郎送了贺礼来呢。”

“贺礼?”赵琇好奇了,“他们会送什么贺礼给我?”

米颖芝连忙让人把东西拿了上来,却是一套书,装璜得整整齐齐的,里头是精心印制的书本。赵琇翻了一翻,惊讶极了,原来这套书收集的不是别人的作品,正是她翻译的所有西洋书籍全集,有经济学方面的,也有诗歌戏剧,还有些语言杂记之类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得井井有条。书里的字句也有人全都重新校对过了,有些错漏的地方,也不知他们是寻了什么人来帮忙,重新补上,再找了印书坊印刷成书。翻着这些犹自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新书,还有书的封皮上写的“明知堂主人”的署名,赵琇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原来……她一直匿名翻译抄写的书,明知书馆的学子们都看在眼里呢。他们从不声张,但这一套书也代表着他们对她的承认。

虽然不是她自己的作品,但赵琇心里的成就感依然满满的。也许在几百年之后,她的名字也会印在历史书上,这样记载着:赵琇(生卒年月),号明知堂主人,楚朝著名女翻译家、藏书家……

这么一想,赵琇心里就不由得美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八章 送妆

转眼就到了七月末,正是礼部为广平王世子高桢挑选的,给世子妃发册的日子。赵琇即将嫁给广平王世子为正妃,按照本朝律例,皇家是要给她发金册的。皇帝任命了两名朝廷命官为发册命使,一正一副,十分郑重地照足了礼仪规范,将金册送到建南侯府上来。

赵琇的金册其实是银质镀金的,共有四页,每页重十五两,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一这份金册,赵琇就算是正式的皇家媳妇了。她换上内务府送来的翟衣,端坐在正位上,接受众女官与前来道贺的女眷们拜见。

张氏看着孙女儿身着大红翟衣,头戴七翟冠的模样,眼圈就不由得红了。虽说她盼着这一日已经盼了许久,但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儿就这样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不能再在她膝下承欢,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所幸赵琇是嫁在了京城,广平王父子也没有封地,不必就藩,更不必守在嘉定,她只要一直住在京城,就能时不时见到孙女儿,倒也不必太过难受。只是比起如今一家人团团圆圆住在一起,是不一样了。

赵琇并不知道自家祖母心里在难过什么,她此刻的心情是兴奋的。虽然早就从宫嬷嬷与左嬷嬷的教导中,知道了她嫁进广平王府,会照什么样的礼仪来行事,可是真正经历了,她又觉得颇为新鲜。宗室王府的婚礼,果然跟民间的大不一样。当然了,新鲜之余,也挺繁琐的。方才不过是发个金册,种种规矩就琐碎得叫人头痛,一身礼服也沉重得紧。头冠勒得她额角发疼。这还只是发册而已,费时不久,真到结婚那天,她要穿这么一身起码半天的时间,真能撑下来吗?

等送走了前来道贺的人,赵琇就忍不住向祖母撒娇了。

张氏听完她的抱怨,忍不住笑骂道:“这是多大的体面呀?谁家不羡慕你?你还要嫌衣裳与头冠重——你去问问别家的新娘子。愿不愿意让自个儿的头冠更重些?”

赵琇撇了撇嘴:“我反正是不明白。太|祖皇帝那样的人,为什么情愿让自己受罪,也非得把礼服规定成这样?难道轻巧些不好吗?不但礼服。就连常服,也累赘得很。这样的冠服,到底是为了让穿戴的人显得更好看,还是为了压得人动弹不得reads;[hp+tbbt]霍格沃茨大爆炸。那就显得庄重了?”最关键的是,太|祖皇帝可是穿越的呀!他怎能能跟古人一个想法?

张氏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立即没好气地瞪孙女儿:“嫌重就赶紧回屋里换了去!世上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福气?人家想穿还没法穿呢。偏你不珍惜!”就把孙女儿打发走了,心里那点难过却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去。她深深地觉得,孙女儿还是她心目中那个天真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成了皇家媳妇。也不会改变的。

赵琇缩了缩脖子,连忙赶回自己的院子换回了家常衣裳,方才重新回到祖母这儿来。

米颖芝正坐在张氏身边。捧着那份金册,将上头的字读给张氏听。读完了,又开始念随金册一道送来的礼单。

礼单上前头的就是金册与赵琇刚刚换下的翟衣、七翟冠等等,另外还有好几件礼服、常服以及配套的佩件饰物,以及亲王世子妃的全套仪仗,连女轿夫的衣裳鞋袜都有了。这是给赵家预备赵琇出阁那日用的仪仗。张氏便与米颖芝商量,该挑选哪些女仆来做那女轿夫。有力气是一定的,年纪也不能太大,最好是长相端正,身量相近,这样看起来才整齐。这也是难得的体面,侯府底下的媳妇子婆子们只怕要抢疯了,米颖芝为免生事,就打算先跟张氏商量出个大致的名单来,省得家中下人不安宁。

赵琇久掌中馈,对家中的人事也了解得挺清楚的,便帮着点了几个人,米颖芝觉得很不错,连忙记下了。张氏也点了两个,剩下的全由米颖芝挑了。等人选定下,又命乌来兴家的领了人来,说明这件事,然后训诫了一番,便命众人去习练了。这些媳妇子平日也不是抬轿的人,总要先训练几日,习惯了动作,调整好节奏,到得大婚之日,才不会出差错。

赵琇看着米颖芝训话,张氏却催她回房间:“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嫂子与我吧,绝不会叫你多操一份心。这是你的大婚,你只管好生调理身体,安心听安排便是。”赵琇听得脸上微微一红,小声应了。

广平王府很快又派内宫送来了催妆礼物,礼部也给建南侯府送来了通知,说明铺房的日子,正是大婚之日前两天。张氏央了内三房赵珉的妻子小王氏领头,赵启轩之妻马氏为辅佐,吹吹打打地将赵琇的嫁妆送往广平王府去。

赵琇出嫁,张氏与赵玮足足为她陪送了一百二十八抬妆奁,称得上是极为丰厚。宗室女眷中,有这样规格的也不多了,去年年底才大婚的汾阳王世子妃,就只有六十四台陪嫁,仅有赵琇的一半而已。但围观的群众们暗下赞叹,倒不会说赵琇的嫁妆如何贵重,或者建南侯府有多么豪富,因为她的陪嫁里头,书本倒占了三成。看着那些大部头的书满满当当地塞在几十个大箱子里,另外还有各种文房玩物、字画古董,任谁都要说赵琇这份嫁妆书香气十足,清贵得很,谁还会拿钱财这种俗物去估算其中的价值?

倒是有不少文官士子私下赞叹:“建南侯府书香传家,果然不俗!”早就把老郡公的草根出生与粗人习气给忘光光了。

碧菡与柳绿两个丫头被赵琇派去押箱,沿途听闻围观群众的议论,心里别提有多骄傲了,恨不得马上回侯府去告诉大姑娘,好让她高兴高兴。

等到了广平王府,王府中门大开,王府一众属官与王总管等人早就在前院等候了。赵琇未进门,王府中身份最高的女眷就是庶妃肖氏。这大半年来也一直担任着内管家的角色,但今日负责引领赵家女眷入世子院铺房的,却是广平王心腹的丫头烟霞,以及在高桢身边侍候的烟雨。肖庶妃只是负责表面上的礼数,却没有踏进世子院,不是她不想,而是高桢早就发过话。她不敢有违。

世子院是高桢的地盘。这里的主母是赵琇,肖庶妃只要负责王府后院的管理,照顾好广平王的生活起居就行了reads;灵婴复仇事件。旁的都无须她理会。

高桢早就给赵琇送过世子院新翻修后的地形图,因此赵琇对这院子虽然不曾见过一眼,却心里有数,早就根据图上的尺寸。安排好家具摆放的方案了。赵家的人过来,只需要照着赵琇事先画好的示意图。将相应的家具摆设放到图上标记的地方即可。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新房就全都布置好了,再照着实际情况略加调整,摆上摆设。就万事大吉。

小王氏与马氏看着新房里的陈设,心中十分满意,也觉得赵琇这个小姑子果然如传言中一般能干。不过这些陪嫁的家具样式精巧新颖。似乎有许多从未见过的,上头的雕刻图案也很有意思。好象有什么故事……

她们没有多想,就被肖庶妃派人来请出去吃茶了。嫁妆照例是要在世子院中铺陈半日,方才收起来的。新房这么快就布置好了,留下来也是呆坐,不如请了人过去说说话。肖庶妃不敢怠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她还在为自个儿担心呢。赵琇一旦嫁进来,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府女主人,到时候她这个内管家要怎么办?王府里又不是没有真正的内管家,难不成她就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广平王父子对她都很冷淡,宫里皇帝更是把她给忘了,再没提过什么差事的话。可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为了在王府里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她得好好巴结一下未来的世子妃。先跟世子妃的堂嫂族嫂们搞好关系,说不定能有些作用……

碧菡与柳绿继续留在新房这边布置,她们在赵琇身边服侍得久了,也清楚她的喜好,样样摆设都安排得恰到好处。柳绿还是个有心的,特地跟烟雨她们几个大丫头搭话,明里暗里想要打探这世子院中到底有几个丫头,其中是否有哪个特别受宠的,有可能或者已经给世子做了通房……

碧菡却与烟雨她们是混熟了的,悄悄拉着柳绿说:“你不必问这个,世子爷最可靠不过了。姑娘定亲前,是常来这边的,若有这样的人,她早就知道了。她至今不问,就是信得过世子爷的意思。我不怕多说一句,若是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世子爷早就打发了,还能叫咱们这些在姑娘身边当差的人知道?”柳绿恍然,这才不再问了。

但烟雨那边却笑吟吟地上来问她们:“听说世子妃陪嫁的架子床,连帐子铺盖都是配套的,一并陪送过来了?我们这里倒有一副好铺盖,世子再三嘱咐了,要在新房里用上的,不如先换上咱们的吧?日后要换铺盖时,再换上陪送来的那一副。”

柳绿不解:“这是什么道理?新房的铺盖,难道不是女家备的?”碧菡也很纳闷。

烟雨抿嘴一笑:“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碧菡与柳绿过去看了,才发现那铺盖原来不是常见的大红喜被,却是精心织绣而成的,上头的纹样也很有意思。赵琇陪嫁的架子床上,有许多雕刻或彩绘的图案,讲的其实是她与高桢自小相识以来经历的点点滴。高桢命人准备的铺盖与帐子,也是以织绣或者彩绘的方式,画出了碧波上泛舟的图案,那高高的楼船分明就是他们二人下江南时坐过的福船模样,就连船头上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也是照着高桢与赵琇的模样绣出来的。

烟雨还在一旁抿嘴笑:“世子还说要备这么一副铺盖,大婚时给世子妃一个惊喜。没想到世子妃早就想到了,真真是心有灵犀呢!”

碧菡与柳绿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发红。

她们回到建南侯府,悄悄跟赵琇一说,赵琇顿时成了小红人儿,心里却是满满的欢喜。(未完待续)

ps:没有找到亲王世子妃婚礼的章程,就照着亲王妃的写了,稍微减了一下等。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婚(大结局)

八月初八一大早,天才刚亮,小 说 网:/这一天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法睡懒觉。幸好她昨儿夜里睡得早,休息得相当充足,如今的气色十分好。

现在还不是她梳妆打扮着嫁衣的时候。她梳洗毕,换了大红金绣缠枝莲纹锦袄,官绿织金马面裙,一身寻常闺秀打扮,先随祖母张氏与兄长赵玮、嫂嫂米颖芝,往祠堂拜诣。

等在祖宗牌位与父母灵前奠完酒,读完祝礼,赵琇一家四口又回到侯府正院正堂。赵琇在宫嬷嬷、左嬷嬷二人的引领下,向端坐在正位上的祖母张氏拜了四拜。她父母早亡,此时能受她大礼的,也就只有张氏了。

张氏受了礼,原本带着喜色的脸上不知怎的,就忽地落下了泪来,哽咽着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说完她就越发难受了,因为她想起,这些话原本应该是孙女出嫁的时候,身为赵琇父母的赵焯与米氏分别说的,如今却只能由她一人代劳。可怜孙女儿幼失怙恃,终于长大到了出嫁的时候。如今孙女儿出落得多好呀,身段高挑苗条,瓜子脸,明眸皓齿,笑起来别提有多可人了,今日穿着这一身红衣,越发娇艳。可惜儿子媳妇却是看不到了。

赵玮立在一旁,见张氏如此,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忙劝道:“祖母别伤心了,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呀!”米颖芝也连忙上前去替太婆婆拭泪。赵琇正端肃听训呢,闻言抬起头,才知道祖母落泪了,心里也猜到她的想法。便柔声劝说:“祖母别难过,孙女儿方才给父亲与母亲行过礼了,他们也一定为孙女儿高兴呢。”

张氏含泪笑着点头:“我知道,其实我是太高兴了,才会流泪的。你可要记好祖母方才说的话,嫁到广平王府后,敬重公公。好生与世子过日子。你们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世子素来对你宽容,但你也不能倚仗着往日情份,就行事任性无礼。夫妻之间。就该互敬互爱,方能美满。”

赵琇微笑着答应了。

她再次拜别祖母与兄嫂,然后在两位嬷嬷的搀扶下退出正堂,回到自己院子里。换上翟衣翟冠,重新上了妆。这时候外头天已大亮了。外头礼乐声起,人声鼎沸,送嫁的亲友陆续到达,只等新郎来迎亲。

赵家的醮戒仪式结束了。皇宫之中,高桢也一身袞冕,在行醮戒仪式。皇帝以高桢是皇侄、先帝嫡长孙为由。特旨恩准他在宫中行醮戒礼,让太后、广平王与自己一同受礼。这可不是一般宗室子弟能有的体面。广平王欣然接受。太后也高兴两个儿子终于和好如初,只要他们能一直兄友弟恭下去,她往后还有什么可愁的?看着嫡长孙向自己行大礼,今日大婚之后,便是成人了,也许过不了两年,她就能抱曾孙了。想到这点,太后脸上笑得更加欢喜。

刚刚出了月子的端嫔也一身吉服,面带微笑地侍立在太后身边,时不时凑趣说几句吉祥话。她心里发虚,又因为生了一位公主,新皇后还有半年就要入宫,她不知自己今后命运如何,比起往日,越发柔顺低调了,只盼着能讨太后、皇上喜欢,将来能与新皇后好好相处。所谓的小心思,是再也不敢有了。

醮戒仪式结束,高桢换下袞冕,改穿皮弁服,就从午门东门出,登上车辂,带着全套仪仗,一路奏着礼乐往建南侯府亲迎去了。

今日的礼官是礼部左侍郎亲自出马,还有两名宫中的五品内官做引礼人,主婚人则是太傅尚秋伯,端得体面非常,规格也就只比皇太子成婚差着一丝儿而已。

高桢在建南侯府门前下了车辂,便有礼官入府门,直进正厅,向主婚人宣布:“广平王世子奉制,行亲迎礼。”然后主婚人便走出大门外,将高桢迎了进来,直入前院正堂,另有内官捧着爵帛等礼物随行在后。

这时候,在自己院子里等消息的赵琇得了丫环报信,连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穿戴,就预备着要起身前往正堂了。方仁珠、蒋六姑娘与几位堂侄女、族侄女们原本一直在陪她说话的,此时也嘻嘻哈哈地跟在她身后看热闹。赵琇本来还有些紧张,不知一会儿见到高桢时会是什么样子,听着侄女们逗趣的话,人也放松了许多,只是心下仍然跳得飞快。

左嬷嬷穿着女官服色,侍立在旁。今日她与宫嬷嬷要担任女执事的职责,一直随侍在赵琇身边。她是个最和气爱笑的性子了,见赵琇紧张,便笑着安抚她:“世子妃不必紧张,一会儿照着我们的引领行事就是。您都练了这一年多了,闭着眼睛也能做好的,还能出差错不成?”

宫嬷嬷也正色点头:“世子妃早已记熟婚礼仪程,不必担忧。”

赵琇自然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干什么,可是紧张这种情绪,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高桢,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就觉得镇定了许多。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信心,只要有高桢在,她就出不了什么大错,一切有他呢。

宫嬷嬷细听着前院方向的动静,不一会儿,有婆子在赵琇院子门口拍掌,宫嬷嬷便立时对赵琇说:“前头已经好了,恭请世子妃移步。”

赵琇顿了一顿,稳稳地迈出一步,缓缓往前院走去。一路上她都走得极稳,翟冠上两支金凤簪所衔的长长珠结垂在她两鬓之侧,晃都没晃一下,翟衣上的霞帔也只随她的步伐轻摇,没叫风吹起一角。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大约也就是冠上七翟口中所衔的珠滴,略有那么一丝儿晃动。宫嬷嬷与左嬷嬷一路陪同着,见到自己教导年余的成果,心中都万分自豪。

虽然建南侯家的大姑娘性子略有些跳脱。但如今已经是一位十分端庄稳重的世子妃了,任谁来看,都挑剔不出什么错儿来。她们受太后之命前来赵家,总算没有辜负太后的重托。

前院正堂中,主婚人尚太傅已经站在了自己应该站的地方,就是正堂东面。张氏穿着郡公夫人的冠服,立在西边。与尚太傅对面而站。等高桢在堂中站定。宫嬷嬷与左嬷嬷两位便刚好扶着身穿亲王世子妃翟衣礼服的赵琇从后堂走了出来,站在张氏下首。

高桢眼晃了一下,忍不住盯着自己的新娘子看。赵琇穿着一身大红翟衣。头戴翟冠,一身的珠光宝器。娇艳的容颜在珠翠围绕之下,越发显得明媚动人。高桢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儿喜意。

赵琇好象感觉到了什么,悄悄往高桢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盯着自己瞧,脸不由得一红。连忙垂下头去。

宫嬷嬷小声提醒她:“世子妃,头不要垂得太低,您的珠结方才摇晃了。”

赵琇只得缓缓重新抬起头,免得珠结又摇晃起来。可这就免不了要再对上高桢的目光。她抿了抿嘴,强忍住偷笑的欲|望,只把眼珠子转向其他方向。避开高桢的视线。

宫嬷嬷瞥了高桢的方向一眼,高桢迅速转回头去。一脸若无其事状,那姿态别提有多端正严肃了。

内官不知今日的新郎新娘之间已经有过一回眼神交流,径自照着章程行事,小声请高桢移步至案前。等高桢站定,随行在后的内官就将手中的捧盘进奉给他,里头装的就是帛礼。高桢将捧盘放在案上,先行退往东面。主婚人尚太傅便到案前行了八拜之礼,又退回原位。执事的官员将帛案撤下,引礼内官请高桢出了正堂。

这时候,建南侯府精心挑选出来的女轿夫们已经抬着翟轿来到建南侯府中门内了,内官则带着世子妃全套仪仗候在中门外,只等赵琇移步升轿。

赵琇顿了顿,忍不住转头去看祖母张氏。张氏红着眼圈,含笑向她点头:“去吧。记得,好好过日子。”赵琇再转头去看站在门边的哥哥赵玮与嫂嫂米颖芝,他们脸上也都带着不舍的微笑。她不由得鼻子一酸,差一点儿就掉下泪来。只是宫嬷嬷再次提醒,她才忍住了,微微颌首示意,方在宫嬷嬷与左嬷嬷的搀扶下,迈步出了正堂。

内宫跪请高桢诣轿所,高桢看了赵琇一眼,笑着亲手将轿帘掀起。赵琇看着他,心头的酸涩顿时尽去,只留下甜蜜和喜悦。两人对视一笑,赵琇便弯腰坐进了轿中。轿帘放下,隔开二人的视线,赵琇仍然能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见高桢在轿外的行止。

内宫又跪请高桢升辂,高桢上了车辂,出发回宫。赵琇的翟轿仪仗紧随在后。一路有官兵内官采女护送开路,礼乐不停。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人不敢大声喧哗,但都忍不住小声议论着。这样的热闹,真真是许多年不见了。上回有这等规模的皇室婚礼,还是广平王娶妻的时候呢。

队伍来到承天门外,高桢下了车辂,先去换了衣裳,换下皮弁服,重新穿上袞冕,先去了奉先殿前等候。等赵琇的翟轿到了,不等内宫跪请,他就主动走到轿前掀了帘子,亲自将自己的新娘扶了出来。

小两口对视一眼,又是甜蜜一笑。内官在旁看着,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高桢与赵琇来奉先殿,是来行庙见礼的。民间夫妻成婚,是婚后才去拜夫家祠堂,皇家的庙见礼却是在婚礼当天行的,规矩大不一样。

内官早早就陈设好了牲醴祝帛,引着小夫妻俩从太|祖皇帝与元后起,再到先帝先后,行跪拜之礼。大楚朝开国不过数十年,到如今也只是第三位皇帝在朝,因此他们要拜的牌位倒也不多,很快就结束了。等他们走出奉先殿,赵琇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广平王世子妃,是高家人了。高桢一想到这点,心里就高兴得很。拉着赵琇的手说:“咱们回王府去吧,接下来的合巹礼不在宫里办。”

赵琇听得面上一热,低头小声应了。

身后宫嬷嬷盯着他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欲言又止。左嬷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使了好几个眼色,她才忍住了。

罢罢罢,横竖是新婚小夫妻,亲热些也没啥。太后皇上都不在呢,广平王也陪太后尽孝去了,没有外官在场,想来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新婚的广平王世子夫妇车驾回到广平王府,王府内外已经张灯结彩,热闹一片,宾客都到了,齐齐候在世子院前院中。高桢下了车辂,再次径直走到赵琇的翟轿前,将人扶下轿来,一路拉着赵琇的手走进正堂,引得宾客们齐声起哄。他一脸镇定,赵琇的脸上却不由得越来越热。她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没法挣脱,只好厚着脸皮,由得他将她拉进了正堂内。

内官已在堂中陈设好酒案、爵巹与世子、世子妃的座位。高桢与赵琇一东一西站在拜位上,先是拜了两拜,便各自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女官送上酒食给他们饮食,他们齐齐饮了酒,用了馔,接着女官又送上了合巹酒,再用了一回馔。三次事毕,礼官撤去酒案。高桢与赵琇起身,相对行了两次拜礼。

随着赞者一声“礼成”,高桢直起腰身,看向新婚妻子。赵琇也抬头看他,两人对视,柔情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未完待续)

ps:(全文完)

(这一章不知死了我多少个脑细胞。本文以丧礼开始,以婚礼结束,赵琇和高桢小两口未来有着幸福而光明的日子,建南侯府也重回巅峰,越来越兴旺了。所以……没有番外。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我先歇几天去,明年再问我要新文~~~~)

第一章 建南侯府

大楚承庆元年,老建南侯赵柱忽然急病去世了,享年六十三岁。

说起这位老建南侯,那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别说京城中人,就连全天下的人,都知dào

是位开国英雄,两朝元老。

想当年清兵入关,攻入北京城,大败李闯,又要挥兵南下的时候,太祖皇帝高融正在山东做一个五品守备,老建南侯赵柱那时是他手下的把总,只是个小小的七品武官,因太祖皇帝出身嘉定,而赵柱却是奉贤人,两地相隔不过百多里路,算是同乡,两人又同在异地,因此格外亲厚些。太祖皇帝见清兵来势汹汹,不忍见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便联合山东官军奋起抵抗,从第一场跟清兵的交战开始,赵柱就一直追随在他身边,可谓亲信。

太祖皇帝乃是奉上天钦命拯救天下百姓之人,于梦中受西王母三十三卷神兵天书,早在任职守备时,就已训liàn

出一支人人夸赞的铁军,又借天书上所记载之秘法,制出神兵天火,清兵来袭者皆被炸为血雨,带兵的将领更是无论官位高低,身居何处,哪怕是在万人之中,都会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死状均是眉间一个血洞,行刺者却无影无踪,清军由此大乱。太祖大军将清军赶出山东后,就接到了南明弘光帝的旨意,受封为平北大将军,需得奉旨北征,夺回北京城。朝中大臣为了让平北大将军安心打仗,还派人将他家小都接到了南京城安置,同行的还有数十名山东武官的家眷,其中就有赵柱的父母、妻子与长女。

谁知dào

,就在太祖皇帝带着赵柱等人奉旨北上打清军的时候,狡猾的清军绕道打入了南京城,将弘光帝与朝臣杀死,太祖皇帝与赵柱的家眷也于乱军中失去了音信。等太祖皇帝回过头来光复南京城,一路将清军赶回北方时,太祖皇后才带着儿子与家人在义士护送下与太祖皇帝团聚,赵柱家眷却在逃亡途中与他们失散了,据说是为了帮他们引开追兵,为此太祖皇帝当场就在赵柱面前流了眼泪,答yīng

定会找到他的父母妻女,报此救命大恩。

后来太祖带兵打下北京城,杀了清军的摄政王和数名王公大臣,将他们赶出关外,接着平定天下,已是数年后了,赵柱家眷也找到了,但他父母俱已在逃亡途中去世,妻子也百病缠身,太祖皇后特地带着儿子前去探望,与赵柱元配抱头痛哭。太祖皇帝感恩,等到他决定立国,开始封赏下属时,第一个就给赵柱封了开国一等侯,赵家荣**一时冠绝京城。

赵柱深得皇家恩**可不仅仅是因为家眷对太祖妻儿有救命之功,光复北京城后,他还随着太祖皇帝到处跟清兵打仗,立下汗马功劳。大楚立国之后,太祖皇帝曾一度在立储之事上摇摆,也是建南侯赵柱相劝,他才没有废去嫡长子的太子之位,改立**爱的幼子颖王。去岁太祖薨逝,太子顺利继位,对建南侯简直就敬重得没边了,可惜老侯爷虽然平时瞧着身康体健,跑得动快马,拉得动二石弓,一点儿都不象是位花甲老人,但年纪终究太大了,说病就病,说去就去了。也有人说,这是因为老侯爷与先帝君臣相得,先帝去了不到一年,想念故人,老侯爷才会追随而去的。

建南侯赵柱死讯刚报到宫中时,当今圣上当着群臣的面就哭了,连声道“朕失股肱”,还带着皇子们亲自降临建南侯府吊唁,回宫后就下旨,追封赵柱为开国郡公,许其长子赵炯袭建南侯爵位,另赏赐郡公爷遗孀财帛无数。无论是开国元老还是文武大臣,能有此等恩遇已是极难得了,皇上还犹觉不足,在宫中简衣素服,每每想起郡公爷生前音容笑貌,都要哭一场,朝臣莫不感叹恩**太过,对建南侯一家便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

皇上对郡公爷如此敬重怀念,万一爱乌及乌,破格提拔其子嗣,那不就坏事了么?朝中正值新旧更替,无数人都在盯着那些先帝朝的老臣们空出来的位置,怎能让旁人占了便宜?

然而世人不知,皇上对郡公爷家眷**幸有加,郡公爷的长子——那位在亡父去世后就袭了建南侯爵位的赵炯赵侯爷,心里也惶恐得很呢!

建南郡公去世满百日,刚刚出殡归来,宫里就又来人了,要知dào

出殡时,宫中就已然有使者跟足了全程,但皇上还觉得不足,又再派人来安抚建南侯。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建南侯赵炯就回了正院找妻子牛氏,一脸胆战心惊地说:“宫里方才又来人了。”

牛氏正喜滋滋地使唤丫头婆子调整新屋子的摆设,这正院上房原是侯府主人主母的住处,之前一直是继婆婆张氏住着,搬过来后,牛氏忙着葬礼的事,没空料理,如今她总算有空闲了,自然得用心。听了丈夫的话,她并未放在心上:“来就来,这几个月,宫里隔三岔五的就来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老爷也稳重些,你如今可是堂堂一等侯!”

赵炯见妻子没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地把丫头婆子都撵出屋去,才一把拉着妻子进了卧室,压低了声音:“你糊涂了?皇上老是派人来,万一知dào

了那事儿……”他没有说下去。

牛氏哂道:“侯爷有什么可怕的?除了你我,家里如今再没别人知dào

那事儿了。皇上派人来,只会让咱们脸上有光,你这般畏畏缩缩的,反叫人疑心呢!”

赵炯忙住了嘴,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我照你说的,才过头七就把老太太挪出了正院,从前皇上派人来时,拿‘男女有别’拦着没让见人就算了,皇后如今病情好转,万一想起来了,打发宫女来瞧老太太,那可怎么好?那边前儿就报上来,说他们大姐儿病了,要请太医,你也不管,还硬逼他们抱着孩子出城送殡,听说如今大姐儿病得越发重了,万一老太太生气,告sù

宫里来的人怎么办?!”

牛氏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却是淡淡的:“这有什么?老太太的性情,你还不知dào

么?断不会把家里的丑事告sù

外人的,况且如今你才是建南侯,她做了老太太,挪出正院是正理,即便皇后来了,也怪不得我们。再者,那时郡公爷还在家里呢,自然是郡公爷的大事要紧,大姐儿小孩子家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饿两顿败败火就好了,才过了周岁的孩子,要请什么太医?没得折了她的福气!”

赵炯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这么说,竟是不用管了?”

“不用管!”牛氏非常肯定地回答,“家里老人去世了,兄弟就该分家,老太太不过是继母,咱们明面上礼数尽到了就行,谁还真把她供在家里做老封君不成?赶明儿等大姑太太走了,趁着宗房大哥在,你赶紧把家分了,让赵焯他们搬出去过,省得继xù

沾咱们侯府的光!”

听到她这么说,赵炯又有些迟疑:“分家的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皇上三不五时就打发人来,若让他知dào

,又要多事。老太太虽是继母,但……”他看了妻子一眼,“我的身世如何,宫里未必不清楚,没得叫人家说闲话。”

赵炯虽然记在老郡公爷赵柱元配发妻名下,算是嫡长子,事实上是二房贵妾所生,元配死后,郡公爷又续娶了与长子同岁的继室张氏,张氏生了一个儿子赵焯,这才是郡公爷真zhèng

的嫡子。若不是郡公爷无意改变世子人选,赵炯的地位早就不保了,饶是如此,如今外头还对他继承侯爵之事有不少争议呢。

牛氏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憋闷得慌,她嫁进赵家做长媳,进门才一个月就死了婆婆要守孝,好不容易拿捏住管家大权,又生了儿子,本想着建南侯府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了,居然又来了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婆婆,把她手里的中馈大权抢了过去,她处处矮那女人一等不说,在外人面前还要毕恭毕敬的,私下更要担心丈夫儿子地位不保,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忍到如今,已经能扬眉吐气了,凭什么要再继xù

忍?

“不行!”牛氏也顾不得丈夫会怎么想了,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他的想法,“侯爷忘了?若真让老太太见到宫里来的人,你就管不了她嘴里会说什么话!孙女生病之类的小事她或许不会告sù

外人,但如果不是小事呢?”她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丈夫:“若是她知dào

侯爷从前曾经资助过颖王,参与过改立皇储之事……”

赵炯的脸色顿时变了:“休要胡言乱语!她如何能知dào

?”

牛氏逼近他,压低了声音:“郡公爷都能知dào

,她为何不能?郡公爷会气得急怒攻心,难道她会轻轻放过?只要你有罪,建南侯的爵位就是她儿子的了,傻子才瞒着!退一万步说,即便她不知dào

,可郡公爷之死,她是怀疑过的!她不止一次在大姑太太和宗房大老爷面前说,郡公爷去得太急,你收殓也急,竟没让她见到最后一面,因此对你埋怨得紧,侯爷你都忘了么?!”

赵炯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了。他心里清楚,当今皇帝仁厚宽和,因郡公爷之故,对赵家人另眼相看,若只是颖王之事,或许还能从轻发落,但涉及到老父之死……

他曾铸下大错,虽然心中悔恨无比,但事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夫人说得对。”赵炯眼中射出异样的目光,“还是尽早将老太太和二弟打发回老家的好,他们离得远了,见不到宫里的人,咱们才能安心。”

牛氏将夫妻俩打算明日就分家的决定传到继婆婆张氏那里的时候,赵焯夫妇正为女儿高热终于退去而松了口气,闻言复又气愤不已。

“父亲还未入土,就在城外家庙里看着呢!”赵焯恨恨地道,“他们怎能如此无情?!”

张氏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是迟早的事,分就分吧,早些分了也清净些。”

赵焯看了看闭目沉睡的小女儿,也沉默下来。张氏站起身:“孩子虽说退烧了,但吃的药只是我娘家祖传的方子,稳妥起见,还是要请大夫来瞧一瞧。我去找玦儿媳妇说说。”赵玦是赵炯与牛氏的嫡长子,娶妻蒋氏,乃是京中世族出身,素来还算知礼恭顺。

张氏带了丫环随行,赵焯之妻米氏安抚了丈夫,便去了邻屋照看五岁的大儿子,赵焯独自坐在外间生闷气,留下乳母在里屋照看女儿。乳母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没有瞧见,炕上那年方一岁的小女孩睁开了双眼,露出复杂的表情。

第二章 老姨奶奶

张氏带着丫环出了新搬的院子,穿行过重重院落,才到达赵玦夫妻如今的住所。他们的院子位于建南侯府东路第三进,是个很大的四合院,只比中路的正院略小一些,素来是侯府继承人的住处,原是赵炯夫妻住着,前两日才迎来了新主人,门口处也挂上了“吉祥居”的新匾额。

位于吉祥居前方的小院,就是赵焯曾经住过十多年的旧居,张氏途中经过时,看着熟悉的重楼连宇,心里有几分黯然,本以为继子会看在郡公爷与赵家的体面份上,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数,不至于做得太过分,没想到郡公爷还未下葬,疼爱的幼子就已被长兄逼得搬出多年居所,与生母一同迁居位于侯府西路花园后方的小院。那地方已多年不曾住人,不过是三间正屋,一间偏厢,外加几棵老树罢了,从前住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新任的建南侯将继母与亲弟挪到那里,真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但他如今已继承爵位,是这偌大建南侯府的主人了,旁人又能说什么?

张氏早看出这个继子不是好相与的,也清楚郡公爷一旦离世,自己母子的日子就休想再象从前那般舒心了,但郡公爷生前对这个长子一向看重,就盼着他能青出于蓝,若是将赵炯所为泄露出去,坏了他的名声前程,郡公爷脸上也无光。张氏想起过去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实在狠不下心来,索性就依赵炯夫妻的意愿,随亲子分家出去也罢。公中的财产他们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但丈夫敬她爱她,年年贴补,她私房颇丰,倒也不在乎那些。她只盼着分家之后,儿子赵焯能趁着孝期,好生用心温习功课。他已有举人功名,只要再用功几年,日后科举出仕,远比一个虚有尊荣的侯爵之位实在。

思虑间,赵玦夫妻所住的吉祥居已经到了,院中却是静悄悄的,竟无人在外头侍候,这让张氏十分不解,心里不免嘀咕一声:“牛氏才掌家务几日,怎的连规矩都没了?玦儿媳妇也不象是这么糊涂的人。”

这时正屋里却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还夹杂着老妇人的说话声,张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沉下脸来。

院中安静,屋里的人声隐隐约约,倒也听得分明。那是赵玦妾室小钱氏在向正妻蒋氏哭诉,一旁帮腔的却是赵炯生母老姨奶奶钱氏,正是前者的亲姑祖母。小钱氏才给赵玦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却是在丧事期间分娩的,眼看着就要满月了,因为是在孝中,别说大摆宴席,连件大红绸锻衣裳都穿不得,因此小钱氏为儿子委屈,老姨奶奶也心疼孙子,便摆起太婆婆的架子教xùn

蒋氏,责怪她不慈,是因为妒忌妾室庶子得宠,才会故yì

不安排宴席的。

张氏没听见蒋氏如何回应,心里却在冷笑。即便钱老姨奶奶自诩是二房贵妾,生的儿子还做了侯爷,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谁家祖爷爷刚死,孙子就给庶子摆满月酒的?别说只是个姨娘生的,哪怕是正经长子嫡孙,也没这个脸面!那钱老姨奶奶这些年仗着儿子是世子,没少给她这个填房正室添堵,却一次又一次地让郡公爷生厌,若不是赵炯装得乖巧老实,早被郡公爷厌弃了!蒋氏虽是孙子媳妇,但也是出身名门,父祖皆在朝为官,不是没有根基可以任人欺辱的小媳妇,她嘴里叫的太婆婆,乃是叫的张氏,钱老姨奶奶摆的是哪门子的谱?

张氏低声吩咐丫环:“春草,你在外头候着。”便向正屋走去,春草连忙上前替她打起帘子,等她进了屋,便退到廊下拐角处等候。春草明白主母的意思,那老姨奶奶不懂事得很,大奶奶蒋氏又是晚辈,真要闹起来了,以老夫人张氏的身份,吃不了什么亏,身边的丫头婆子却有可能被拿来出气,这种事早就发生过了,已有两位姐姐受过罪,张氏让她避开,是爱hù

的意思,她心里感激得紧。

张氏的出现让屋里众女都吃了一惊,蒋氏城府深,不动声色地给她行了礼,口称“老夫人”,没叫“太婆婆”这种打脸的称呼,但张氏的出现,就已经打了钱老姨奶奶的脸。她看着张氏那张四十出头却象三十许人的秀丽面庞,再想起自己的鸡皮鹤发,恨意就一下涌上心头。

她坐在正位上没有动,不客气地扫了张氏一眼:“你来干什么?!”

她如此无礼,就连小钱氏都吃了一惊,停下哭泣,飞快地站起身来低头恭立一旁,又偷偷给姑祖母递眼色。钱老姨奶奶只当没看见。

她亲生儿子如今是侯爷,是这座侯府的主人,她早该做老封君了,凭什么让她继xù

对这个女人卑躬屈膝?若不是前头的元配秦氏命好没死在兵荒马乱里,害她只能屈居妾位,她早就是郡公夫人了,她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哪里还有这狐狸精什么事?!

张氏瞥她一眼,理都没理,径自训斥蒋氏:“素日我瞧你也不是个糊涂孩子,怎的连咱们这样人家的规矩都忘记了?我不管你跟旁人在屋里说什么话,外头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不论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随意就能进你的屋子,还有一点体统么?”

蒋氏虽然有些吃惊于张氏的不客气,但马上就明白对方这是在指桑骂槐,不过是借机敲打钱老姨奶奶罢了。这原是老一辈妻妾之间的争风,她一个小辈,实在没必要掺和进去。她十分伶俐地认了错:“是孙媳妇的不是。”

张氏原意是要敲打钱老姨奶奶,顺道说一说自己的事,见蒋氏滑不溜手,也懒得再为对方出头,眼见着钱老姨奶奶丝毫不能淡定地跳起来要吵闹,她果duàn

地抢先问出了话:“郡公爷的大事已经过去了,我们琇姐儿病了这几日,叫请太医,都说腾不出手,如今家里总该空闲下来了吧?若是刘太医不得空,就到回春堂请位好大夫来,也是一样的。”

蒋氏深知这没空请太医的话,不过是婆婆牛氏的托辞,事实上她觉得婆婆没必要对赵焯这一支过于刻薄,太婆婆张氏虽然生了嫡子,性情却是中正平和的,从未说过要为亲子争爵位的话,也不曾为难过钱太姨奶奶母子,赵焯更是一心走科举仕途,不打爵位的主意,婆婆何必因为面子上过不去,就非得与他们为难?叫外人知dào

了,只会说公公婆婆不孝不慈,这又何苦?

因此蒋氏有意助张氏一把,便含糊地道:“老夫人放心,孙媳妇这就下帖子请刘太医过府。外头的大夫如何能与太医相比?若是耽误了琇姐儿的病情,就不好了。”她笑吟吟地看了小钱氏一眼:“正巧,钱姨娘方才还道,鸿哥儿有些不好,怕是刚出生不久,眼睛干净,不慎冲撞了什么,最好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有什么该置办的,就置办齐全了,别委屈了孩子。还是请刘太医走一趟,瞧瞧她姑侄两个吧。”

钱太姨奶奶和小钱氏很想拒绝请太医给赵琇看病,无奈方才她们才说过赵鸿“病了”的话,为了圆谎,只好闭嘴了。张氏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对蒋氏的说辞颇为满yì

,决定要帮她出个头,就转向小钱氏:“你方才对你们奶奶说什么?郡公爷今儿才出殡,全家人都在重孝中,你居然想给鸿哥儿摆满月酒,穿红衣裳?你这是要害鸿哥儿什么都还不懂,就被人骂是个不孝子孙么?什么叫委屈?先前琇姐儿满周岁,因为郡公爷的大事,什么都没提,姑姑都能为了孝道做到这一步,鸿哥儿做侄儿的就觉得委屈了?即便你不知dào

规矩,也别口无遮拦,闹出这等笑话来!”

小钱氏被骂得满面通红,钱老姨奶奶的脸皮却比她厚得多:“你这是在笑话我们钱家不懂规矩?我们钱家再不好,也是侯爷的亲外祖家,你算个什么东西?从前看在郡公爷面上,才把你当正房太太敬着,如今当家的是我儿子,没把你母子祖孙赶到大街上要饭就不错了,你摆什么臭架子?!”又骂蒋氏:“烂黑了心的小蹄子,你没听见她怎么骂你公公的外祖家?你不帮着骂回去就算了,竟还帮她说话,当心我叫大孙子休了你,把我的侄孙女扶了正,她如今生有两儿一女,肚皮比你争气多了!”

蒋氏深感受辱,涨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钱老姨奶奶是个不懂规矩的,可以闹笑话,但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能失了体统。

这种屈辱她可以忍受,却自有人为她委屈。窗外,她六岁的儿子赵泽紧紧地握起小拳头,透过窗缝恨恨地瞪着屋里的钱老姨奶奶和小钱氏,他绝不会忘记,母亲今日所受之辱,是因谁而来。

他蹬蹬蹬地走向西厢房,那里是小钱氏带着三个孩子住的地方,今日两个大的不在,只有乳母侍候着将要满月的小弟赵鸿在屋里。赵鸿的名字是赵玦亲自起的,哪怕是在祖父新逝的悲伤时刻,也没什么能阻挡父亲对这个庶子的宠爱。

乳母诧异地站起身:“泽哥儿怎么来了?”赵泽板起小脸:“你出去!”乳母面露迟疑之色,赵泽的脸板得更紧了:“我想瞧瞧弟弟,怎么?难道不行?”

即便觉得不妥,乳母也没胆子这么说。小钱氏虽受宠,但蒋氏也不是好惹的,她立kè

赔笑着退了出去。屋里没了旁人,赵泽走近小床边,看着床中呼呼大睡的婴儿,眼中露出恨意。

一炷香之后,赵泽神色惊恐地跑出了厢房,差点儿没撞上拐角处侍立的春草,但他仿佛没瞧见她似的,一头往院外冲了出去。

春草心中犯了嘀咕,回头看向他来的方向,那不是钱姨娘的屋子么?泽哥儿没事跑那里做什么?又因为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地跑了?

第三章 既来之则安之

赵莹君非常纠结。她以为穿越这种事已经过时了,没看到广电都禁止穿越剧了吗?结果她错了,穿越这种事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有受众的,穿越大神能耐着呢!

可祂能耐就能耐,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施展威力呢?她对穿越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前一秒她还在父母墓前哭得昏天暗地,后一秒她就睡在这间光线昏暗的房子里,身下是炕,窗是老式的,灯是烛台,还有几个穿着古装的女人围着她掉眼泪,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年轻帅哥站在房间的另一头唉声叹气,要是这都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她这几年的网络小说就白看了!

可看小说归看小说,她可不愿意亲自经lì

一把啊!

要是非得体验一下超自然的经lì

,她宁可是重生而不是穿越,如果能重生到一年前父母未遇到车祸的时候,她就能救下他们了,现在?她恐怕连他们的照片都再也看不到了!

赵莹君一想到这件事,就有些恹恹的,但落到她“现在”的父母家人眼中,却是她大病初愈的症状。

还好她没沮丧多长时间,她本来就是个性情坚强的人,父母忽然遇到车祸过世,她痛不欲生,也很快就振作起来把后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后事完后,她也过着正常的日子,该工作工作,该休息休息,因为她知dào

,父母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希望她能好好生活,要是她真的一蹶不振了,才会让他们死都不能安心。现在同样的,她穿到了另一个世界,也要认真活下去,不能让父母担忧。

她稍稍观察了一下,发xiàn

自己的运气不算坏,这是个有钱人家,听周围人的谈话,好象还是公侯门第,吃穿用度是不用愁的,麻烦的是目前这家人似乎正处于内斗之中,她这个身体的祖母是继室,祖父刚死不久,继承爵位的伯父不是祖母生的,有心要打压他们这一房,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祖母已经说了,过些日子就分家出去,听其口风,不象是没钱的样子,已经吩咐人准bèi

宅子去了,想必将来的日子不会难过。

往好的方面想,她现在这个身体的父亲赵焯是位年轻帅哥,好象学问也不错,将来是准bèi

考科举的,母亲米氏也是个贤淑温柔的女子,祖母张氏辈份大,其实年纪顶多就是四十出头,比老妈去世前还年轻呢。这三位长辈都生得好模样,举手投足带着大家气度,身为他们的晚辈,赵莹君也许可以期待自己将来也能长成个优雅美女,算是弥补了穿越前相貌稍嫌平凡的遗憾了。

一岁的女婴身体还是很弱,又是大病初愈,赵莹君很快就疲倦地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瞪大了双眼站在炕边看着自己,挂着老大的黑眼圈,瞧着怪吓人的,就吃了一惊。

小男孩忽然笑了,转头对身后说:“妹妹醒了,妹妹醒了!”

年轻的父亲赵焯走上前来,微笑道:“一定是你调皮,把妹妹吵醒了。”

“我才没有!”小男孩鼓起脸颊,一脸的委屈。

赵莹君心中一动,这个小男孩是她现在的哥哥?之前一直没见到,这也不错,她其实一直希望能有个兄弟姐妹的。

“好了,玮哥儿,不要再扰着妹妹了。这几日为父顾不上你,你可有日日温习功课?过来,为父要听你背书。”赵焯把小男孩叫走了,赵莹君差点儿没呛着,这小哥哥叫的是什么名字?伟哥?

父子俩去了另一边的厢房,赵莹君刚刚同情完小哥哥的名字,就开始担心自己了。她这个身体叫什么名儿来着?这两天只听到旁人叫她“大姐儿”,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是无从知晓。

外间正屋里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是母亲米氏在向祖母张氏回报:“太医刚刚开了药,媳妇儿瞧了瞧方子,似乎有些不妥,那瞧着就是给大人用的,小孩子家怎能受得了这等虎狼之药?媳妇儿想要请太医再开一方,钱姨娘却迫不及待把人请过去了,说是那边的鸿哥儿也病了,等着看大夫呢。媳妇儿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太医瞧着象是更亲近那边的,即便再请过来,也叫人放心不下。”

张氏叹了口气:“也罢,玦儿媳妇方才已经松了口,你打发人去回春堂请一位大夫来,比那边请的人要强些。孩子瞧着病情已经不要紧了,只要请大夫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就好,倒也不是非得请太医来。”

米氏应声出去了,张氏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坐到炕边摸了摸孙女的小脸,面上满是慈爱。赵莹君心中一动,伸手拉住了她的大拇指。这位年轻的祖母立kè

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好孩子,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时,远处似乎有些骚动,不一会儿又平息了下去。张氏唤丫头来问:“外面怎么了?”

春草掀帘子进来回禀道:“老夫人,是玦大爷那边的鸿哥儿没了,钱姨娘在哭闹呢,被太太骂了回去。”

张氏吃了一惊:“怎会没了呢?早上才说病了,也没听他姨娘说有多重,方才不是请太医过去瞧了么?”

“说是太医去的时候,鸿哥儿就已经没气儿了。”春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开口。

张氏没有留意到,她还在为这个不幸的消息而震惊。

没多久,赵焯请了位老大夫过来,因为年纪已经很大了,张氏与米氏都没有回避。那老大夫给赵莹君把了脉,看了舌头,问了发病以来的种种,又讨了张氏那张方子去看,就退到外间去了,对赵焯掉了半天书包,听着说的是什么“气火上攻”、“过汗伤津”,赵莹君一句都听不懂,张氏倒是听懂了,还对媳妇米氏小声说:“这回是运气好,我那方子并不十分对症,幸好把高热压了下去,也算是有点效用,但要治好还得另外开方。”

稍一时,老大夫开了方子,赵焯郑重送进里间给张氏过目,赵莹秀睡在张氏边上,瞥见了方子上的几个字,见是些紫菀、通草、杏仁等几味药材,也没看懂。张氏却点了点头,把方子递给儿媳:“就照这方子抓药去吧。”又吩咐儿子:“要好好谢大夫。”

赵焯听了,就知dào

这方子靠谱,忙出去谢了大夫,将人送走了,又打发人去抓药,接着回来对妻子说:“这几日光顾着照看女儿,倒疏忽了儿子,我方才查他功课,才知dào

他这几日都没睡好,没什么精神的模样。他屋里侍候的人竟没报上来,你该过问了。”

张氏与米氏听了都很吃惊,米氏更是愧疚:“都是我不好,竟疏忽了。”张氏沉下脸道:“不过是两三日功夫,底下人竟没报上来,这是失职。八成是见我们失势,就有了别的心思,这种事不可不严惩!玦儿那边的鸿哥儿怎么没的?若不是院子里人人都跑光了,疏忽职守,又怎会没发xiàn

孩子有不妥?媳妇随我来,我们把玮哥儿屋里的人梳理一遍,焯儿去找你侄儿慰问一句,他们无情,我们却不能无礼。”又吩咐乳母和春草看好孙女,便带着媳妇一道去了孙子房间。

孙女的病情固然要紧,但她已经好转了,只等药熬好了喂她喝下就行,倒是孙子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赵莹君觉得有些没意思,她穿越前是独生女,是父母的心尖尖,什么事都是头一份,现在有了新父母,他们却不仅仅关心她一个,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既然有了新的家庭,就不要再以独生女的思维去看待,有兄弟手足不是很好吗?即使父母去世,她也不再是孤独的了。这么一想,她心里又好过了许多。

春草有些神不守舍,乳母叫她递个茶杯,叫了两三声她都没听见,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你发什么呆?我叫你呢,没听见?”

春草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把茶杯递给了她,又愁眉苦脸地重新发起呆来。

乳母就问她:“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么?说来我听听?我虽不敢说见多识广,好歹比你大几岁,知dào

的事总比你多些。”

春草犹豫了一下,就说:“方才……我跟老夫人到玦大奶奶院里去了,不过因钱老姨奶奶和钱姨娘都在屋里,我就没跟着进去,一直在外头候着。当时那院里连个丫头都没有,全都跑光了。”

乳母哂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若只是钱姨娘还好,连老姨奶奶也在屋里,玦大奶奶只要不是傻子,都不能留人下来,顶多留一两个心腹就罢了。那位老姨奶奶可不是个懂规矩的,一味偏心侄孙女儿,也不看看玦大奶奶娘家是什么来头,逮着机会就把人当丫头似的骂。本来就不是正经太婆婆,无奈侯爷是她养的,玦大奶奶若跟她计较,侯爷和玦大爷那里就过不去了,可若不跟她计较,事事顺着她的意思,由得她踩自己的脸,叫底下人看见了,今后还有什么脸面管家呢?因此,自打郡公爷去后,玦大奶奶帮夫人料理家里的事务,老姨奶奶去她院子里说话,侍候的人都不会留在跟前的。”

春草听了以后,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更加愁苦了:“可那院子里……其实是有人的!”

乳母不解,春草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她往外间张望几眼,见无人在近前,才凑近了乳母小声说:“我在廊下等候老夫人的时候,看见泽哥儿往钱姨娘屋里去了,他刚进去,鸿哥儿的乳母就被赶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泽哥儿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还撞上我了呢。我瞧他当时的模样,好象受了什么惊吓。不过他是那边的人,我也不好多问,正好老夫人出来了,我就赶过去侍候了。方才府里有人议论,说是院子里没人侍候,钱姨娘一直陪着老姨奶奶跟玦大奶奶闹,鸿哥儿不好了也没人知dào

,太医过去瞧时,人都已经冷了,我就想起了这回事……”

乳母脸色渐渐白了。

第四章 流言纷纷

乳母快步走到门边往外看,再次确认外头没人,又打开窗子往外张望几眼,方才回来对春草说:“你别胡说八道了,泽哥儿才多大的孩子?不过五岁,他能知dào

什么?兴许鸿哥儿是早就不好了,泽哥儿进屋正好瞧见,才被吓着了呢?”

春草小声说:“若是这样,为何他不告sù

人去?就连鸿哥儿的乳母也……我瞧见了她在泽哥儿走后是进过屋子的,老夫人和我离开那院子时,我还看见她一脸苍白地跑去跟玦大奶奶身边的姐姐说悄悄话……鸿哥儿没了的消息,是刚刚才闹出来的,我随老夫人从那边回来,都快有一个时辰了!”

乳母也害pà

起来,两人对望一眼,都为这里头可能蕴含的真相胆战心惊。

赵莹君在旁听了个齐全,自然也思量上了。虽然不知dào

他们议论的这个“哥儿”、那个“哥儿”跟她这个身体是什么关系,总之都是赵家的孩子。一个五岁的孩子进了另一个小孩子的房间,把其他人都赶了出来,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独处,不久之后,他就一脸惊吓地跑出来了,也没告sù

人是为什么,乳母紧接着进屋去,也是一脸苍白,还悄悄找了女主人的大丫头说话,紧接着没多久,那个小孩子就被发xiàn

死了,而直到太医去诊治之前,都没人“知dào

”这件事——春草怀疑那个五岁的孩子跟这件事有关,还是很合逻辑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小孩子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因是什么?他的生母似乎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反而缠着正室要求请太医来诊治,由此可见,他应该是生病了,但病得不算重,那怎么会忽然死了呢?

如果是在那个五岁的男孩泽哥儿离开后才死的,泽哥儿和乳母为什么看上去象是受了惊吓的模样?

如果是在泽哥儿进屋之前就死了,泽哥儿是被他的死吓到,那么一直守在屋里的乳母为什么没发xiàn



赵莹君还在苦苦思考着,乳母已经叹息出声,叹的是那个死了的孩子的乳母,虽然彼此的主人不和,但她们私下的交情还好,从前未嫁人时,也是曾在一处当差的小姐妹。她说:“她怎么就如此倒霉?这事儿不管实情如何,她都是个死,只求夫人开恩,别牵连她家里人才好,她的孩子还不到半岁大呢。”

赵莹君被她提醒了,那个死了的孩子的乳母还真是难以逃脱罪责,如果孩子是泽哥儿进屋前死的,她负有不可开脱的失职之罪;如果孩子是被泽哥儿弄死的,把人放进屋来又离开的她同样逃不脱罪责;即使孩子只是单纯地死于疾病,她也是落不了好的。

春草与那个乳母没什么交情,此刻也没心情同情别人,她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情本身:“好嫂子,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儿告sù

老夫人?方才老夫人也在那院里,我怕他们使坏,要把这事儿怪到老夫人头上。”

乳母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但对于是否把事情告sù

张氏,她又有不同意见:“不至于,老夫人又没近鸿哥儿的身,也没必要害他一个庶出的曾孙,他们想栽赃也栽不成,但以老夫人的性子,若知dào

了这件事,是一定会说出去的,杀弟可不是个小罪名,即使泽哥儿年纪还小,不懂事,也是要受罚的,到时候玦大奶奶就知dào

是你告的状了!”

春草果然吓了一跳:“那怎么办?泽哥儿是玦大奶奶的命根子,到时候她还不得撕了我?!”

乳母想了想:“咱们还是先看看吧,若他们栽赃给老夫人,你就把实情告sù

老夫人,请她老人家定夺,若他们没有栽赃,你就当作不知dào

这事儿。我听说老夫人和二老爷打算分家出去了,你肯定是要跟着走的,那时候你就不是这府里的人了,到时再告sù

老夫人也不迟。”

春草犹豫了一会儿,就答yīng

了,她还说:“横竖鸿哥儿已经死了,他又是庶出,即便我把事情说出去,侯爷和夫人也不会要泽哥儿偿命的。泽哥儿可是嫡长子嫡长孙,尊贵得很!若是叫外人知dào

他做了这种事,哪怕是他年纪小不懂事,他这辈子的前程也没了,侯爷脸上也无光。想来他们就算知dào

了,也会帮泽哥儿瞒下来的吧?我何苦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把自己给折进去呢?”

事情似乎这就商量定了,两人约定了绝不告sù

第三个人,彼此发下誓言后,抬头看见赵莹君正坐在炕上,双眼溜溜地瞪着她们,都吓了一跳。

春草紧张地抓住乳母的手:“嫂子,大姐儿会不会听见了?”

乳母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没事,她才多大?即使听见了,也听不明白。”

她们哪里知dào

,这大姐儿身体里头已换了芯子,早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赵莹君心里忍不住吐嘈,这两位大姐想的都是什么主意?春草去那边院子,被泽哥儿撞上,又不是秘密,至少泽哥儿跟死了的孩子的乳母是知情的,如果泽哥儿真的杀了弟弟,她身为半个目击者,不尽早把实话告sù

主人家,是害pà

人家不来灭口吗?自己一个现代穿来的,都知dào

这种秘密是不能传出去的,为什么两位土著就想不到?

无奈赵莹君现在是个刚满周岁的小婴儿,还不会说话呢,顶多就是叫几声爹妈,没法给这两位土著说道理,只盼着人家别太凶残,夜黑风高摸上门来灭口,牵连她这小身板了。

赵莹君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赵鸿之死给人们带来的震惊很快就平息了过去,他只是个刚满月的小孩,这年代小孩子夭折是极常见的事,只有他的生母小钱氏哭闹了几场,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正室蒋氏,孩子是在她院里养的,乳母也是她派的人,孩子没了,自然是她的责任。蒋氏非常干脆地在公婆面前承认了疏忽之责,但也为自己辩解了一下,虽然孩子是养在她院里,但却是在小钱氏屋中,一应起居饮食都是小钱氏亲自动手,连乳母也是小钱氏点了头才派过去的,她身为嫡母有疏忽之嫌,却不敢承担故yì

害死庶子的罪过。

蒋氏有嫡长子赵泽在,娘家又给力,小钱氏虽然还有一儿一女,份量却是远远比不上她的。虽然钱老姨奶奶有些不依不饶,但她儿子建南侯发了话,她也没法再闹了,蒋氏只是不痛不痒地被责备了几句,连协助管家权都没被剥夺。不过她为了表示公正,以及对庶子之死的悲愤,命人将因失职而被关进后院的乳母给活活打死了,还将其家人通通赶出府去。

小钱氏不忿正室未受重罚,却也没法子,她还有别的孩子,总要为他们着想,唯有哭哭啼啼地收殓了小儿子,送到城外家庙中,与郡公爷的灵柩摆放在一起。

孩子未满月就夭折了,照规矩连家族墓地都是进不去的,小钱氏为了小儿子,开始想办法说服老姨奶奶,让她去跟建南侯开口,让孩子有个体面的葬身之地。

事情还没成,赵泽也病倒了,他发起了高热,还说胡话,他亲生母亲蒋氏担心他这病是先前从他弟弟那里过的病气,命人将自己的院子封锁起来,让丈夫带着小钱氏和庶子女们搬到别的院子歇下,把嫡女送到婆婆屋里,她自己带着丫头婆子守在儿子床边,旁人一概不许靠近,如此精心照顾了两日,孩子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侯府里开始兴起传言,指郡公爷舍不得孙子、曾孙们,因此想要带走一个作伴,先是看上了焯二老爷家的大姐儿,接着是玦大爷家的鸿哥儿,如今连泽哥儿也受罪了,幸好郡公爷心疼儿孙们,最终只带走了鸿哥儿,这小曾孙是他去世后才降生的,他老人家没见过,正稀罕呢,至于泽哥儿,还要留着顶门立户的,郡公爷没舍得。

这个传言很快就传遍了整座侯府,没两日,连京里其他王公勋贵人家也知dào

了,甚至宫里那位万岁爷也过问了两句。没人再说鸿哥儿的死透着蹊跷,反而认为他死得再正常不过了,还很体面,因为他得到了逝去的郡公爷的抬举——若不是最心爱的小辈,老人家又怎会谁都不挑,只带走了他一个庶出的?小钱氏但凡有一句异议,都要被人反驳回来,连赵玦与钱老姨奶奶也不站在她这边,她只好闭了嘴。

只是传言传着传着,就有些变了味道,开始有人说,郡公爷身边只有一个奶娃娃,也太寂寞了些,虽然孩子可以承欢膝下,却无人侍候老人,郡公爷是不是该再带走一个能侍候他的贴心人?

张氏对这种流言自然是不屑一顾的,不是因为她不信鬼神,而是她所知dào

的郡公爷赵柱是个真zhèng

心疼孩子的人,绝不会仅仅为了要有人陪伴自己,便断了儿孙们的性命,赵鸿不过是小儿夭折,其他孩子生病也是因天时之故,所谓的流言,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可钱老姨奶奶不怎么想,她开始害pà

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整天神神叨叨的,还偷偷找了和尚尼姑,询问驱鬼之法,建南侯赵炯得了消息,差点儿没发火。这种事传出去,不是落他的面子吗?他的生母怎么就不能跟继母一般省事呢?!

但牛氏不怎么想,她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这流言是怎么在府里流传起来的?才两日就传得外头都知dào

了,分明是冲着老姨奶奶去的,莫非是老太太使的诡计?”

“她那性子,哪里做得出这种事来?”赵炯不以为然,“老姨奶奶平日里干的让人没脸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但凡她聪明些,也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牛氏瞥他一眼,挺直了腰杆:“不管怎么说,分家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大姑太太一家昨儿已经离京,咱们明儿就把事情办了吧!”

第五章 分家

赵莹君的身体渐渐好转了,看来回春堂的老大夫医术还是很给力的。面对祖母和父母及乳母丫头们的逗趣,她开始露出“无齿”的笑容,乐呵呵地卖萌,逗他们开心。

在这全家都有烦心事的时候,她这小身板,除了卖萌,也做不了什么了。

由于还是个小屁孩,目前全家人又只能屈居在一个不大的旧院子里,她没有多少活动空间,基本都是在房间里吃喝拉撒,所以她开始在炕上学习走路。原身大概还没开始学这个,因此长辈们见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两步,就欢喜得不行,小哥哥拍着手逗她多走几步,她一迈脚,他就嘻嘻哈哈地抱上来,连祖母张氏也一改平日的淡定模样,高兴地夸奖孙女儿“聪明”。

赵莹君心想,自己的表现也许有些突出,但并不算夸张吧?这样也好,“学会”了走路,接着“学会”说复杂一点的句子也就不会不正常了,要是让她继xù

装成个小婴儿,她不闷死也要憋死。

还有一件让赵莹君开心的事,就是她终于知dào

自己现在叫什么名字了——赵琇。

琇,就是象玉一样漂亮的石头,诗经里有“充耳琇莹”的句子,这是年轻的父亲赵焯抱着她念书时说的,里面的“莹”字让赵莹君很有亲切感。记得她小时候,父母曾经提过,给她取名“莹君”,就是希望她做个象玉石一样透明纯净的人。她几乎是马上就接受了这个新名字(后面就改用“赵琇”来称呼女主了)。

对新穿越过来的赵琇而言,现在的日子虽然过得不太方便,但也不算难受。吃喝穿用都是不用愁的,也有人侍候,虽然长辈们总叹惜屋子太旧太破了,但光是正房面积加起来就有上百平方,除去正间是作厅堂使用,东屋有三十多平方,是祖母带她住着,西屋是父母的卧室,小哥哥和他身边侍候的人独占不下七十平方的厢房,剩下的乳母丫头们又分享一间屋,除了屋子光线昏暗一点,闷热一点,这条件真的不算差了,外头的院子里还种了许多花草树木,虽然长年未经修剪,显得不大整齐,却花红柳绿的非常漂亮。

赵琇心想,要是自己的身体再大几岁,这屋子采光通风再好一点,吃饭的时候能有点肉,不必再喝奶,这日子就过得更舒心了。

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身为一个奶娃娃,这种想法不大现实,就连祖母和父亲、母亲、小哥哥他们,也因为正在守孝,平日三餐吃食都以素菜为主,样式很简单,不过味道还不错,母亲米氏每天都花不少钱打点厨房,不然哪里能有这个待遇?

祖母他们在讨论分家的事。今儿一大早,侯爷两口子就把张氏母子请过去了,为的就是分家,看来还真没打算留面子,京中的产业基本都让长房占去了,因老爷子祖籍上海奉贤,在乡间有不少田产,因此侯爷就给同父异母的弟弟分了十顷地,五百两银子,再把他平日用惯的几房家人拨给他,算是把他打发了。

至于嫡母张氏,他们也没有奉养她的念头,美其名曰“给弟弟一个孝顺的机会”,让她随亲儿离开。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什么的,只有两个贴身侍候的丫头留了下来,其他的一律不许跟着走。牛氏甚至还想把人家的私房也扣下,还好建南侯没糊涂,想着张氏身上还有郡公夫人的诰命,若逼得急了,闹将起来,他在皇帝面前也占不了理,因此松口,许她把她屋子里的东西都带走,连家俱衣裳什么的都算上,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此外就是她昔年的陪嫁丫头,如今已经嫁给府中世仆,生儿育女了,一家子都划到她名下,从此不再算是侯府的奴才。

赵琇听着父亲向母亲复述分家的具体条款,觉得还不算太坏。虽然穿越到公侯门第,却要被分家出去,似乎有点惨,但这有钱有房有人的,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母亲米氏却不这么想,她一听丈夫的话,就忍不住哭出来了:“这太欺负人了!侯府在京里有那么多产业,在奉贤老家也有上万亩地,只分给你一千亩!往日郡公爷在时,你一年的吃穿用度都不止五百两,侯爷分家只给你五百两,难不成是打发叫花子么?!郡公爷若泉下有知,还不知会心疼成什么样呢!”

赵焯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生气来着?只是母亲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搬离了这里,省得吃穿用度都要看人脸色。至于钱财,母亲有私房,我手头也有些银子,是父亲在时给的,足够我们十年花销了,日后再慢慢经营就是。”

米氏哽咽:“难不成我是为钱才哭的?我也是书香世族的女儿,光是陪嫁就够一家子嚼用了。我只是为二爷委屈!你是郡公爷正正经经嫡出的儿子,从小儿锦衣玉食,郡公爷疼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因你身子弱,就许你不学刀枪骑射,因你爱读书,就巴巴儿地亲自上门求了名师来指点你功课。你几时受过这等屈辱?!”

赵焯不说话了,他心里何尝不觉得屈辱?即使早料到长兄不可能再容自己母子住在这府中,但也以为对方只是照规矩行事,该分给他的东西还是要分的,如今这般,真真是连族中的旁支末系都不如了。可他又能如何?赵炯如今已经袭了建南侯爵位,这是皇帝圣旨,也是父亲生前意愿,他若闹了,只会让父亲身后蒙羞,自己的名声也不好。

张氏叹了口气:“我知dào

你们两口子心里都不服,也不明白为什么焯儿是嫡子却无法承爵。郡公爷在世时,一直看重长子,前头的元配秦氏夫人子嗣艰难,膝下只有你们大姐一女,除了钱老姨奶奶生了个儿子外,郡公爷多年来再无其他子嗣,而他又长年征战在外,不知几时便会马革裹尸,为了身后计,郡公爷早早就请立了世子。谁知后来阴差阳错,他娶了我为继室,我又生下了焯儿,致使爵位归属成疑。可郡公爷年纪渐渐大了,还不知能撑到几时,长子早已长成,生儿育女,你这个嫡出的幼子却还年少,万一郡公爷有个好歹,你一个孩子如何顶门立户?这才没有改立世子。但郡公爷生前早就跟我说好了,等你科举有成,他就给你求一个爵位,让你将来自立门户,也能过得舒心,哪里想到他走得这般突然……”

她低头默默垂泪,看得出郡公爷虽与她是老夫少妻,感情却着实不坏。赵焯与米氏见她真情表露,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老爷子虽然去得太突然,导致继妻嫡子落入尴尬境地,但他生前的慈爱关怀却不是假的。

赵琇坐在祖母怀中,见她落泪,犹豫了一下,伸出小手去拭她的泪水。

张氏感受到小孙女的体温,低头一看,只见她双眼圆溜溜地看着自己,手还在自己脸上轻轻擦着,仿佛听懂了祖母话里的伤心,在安慰自己呢。张氏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握住了小孙女的手:“好孩子,小小年纪就知dào

孝顺祖母了,祖母领你的情。”

她抬起头看向儿子媳妇,继xù

道:“爵位已经是你们大哥的了,你们也不必再惦记着。他行事不公,自有人看不过眼,只是如今郡公爷刚去,宫中恩宠正隆,若这时候有人出头告他一状,宫里也会看在他身为郡公爷长子的份上,轻轻放过,那告状的人却未必能得了便宜。因此,倒不如将事情抛开,我们且搬出去度日,趁着守孝,焯儿把功课好好温习温习,你年纪虽轻,已有举人功名,天份也高,等出了孝,正正经经考个进士回来,岂不更好?本朝与前朝不同,王公勋贵人家子弟,想要出仕,无论文武都须得考科举,否则只能一辈子死守着家业,不许做实权官的,你们大哥文不成武不就,论将来的前程,断越不过你去。”

赵焯心知母亲说的是实情,本朝太祖脾气古怪,威望又高,因此定下了许多与前朝不同的规矩,这功臣之后想要出仕必须先经过考试就是一例,以长兄的本事,这考试还真未必能过,即使考过了,也无法得占高位,到时候他虽贵为建南侯,也不过是徒有虚衔罢了,等自己得了进士功名,入朝为官,他还敢象今天这般对自己无礼么?

赵焯心绪一定,就开始回头安抚妻子了。米氏原是个温婉大方的性情,只是一时不忿,才会有所失态,如今也渐渐冷静下来。张氏就告sù

他们:“我前些日子就叫人在鼓楼大街一带买下了一处宅子,三进三出,足够我们一家子住了。这些天卢妈就在那边收拾,一些细软也早已搬了过去。等新侯爷把焯儿分得的田契和银子送过来,我们就动身吧。”

赵焯与米氏听了,都觉得欢喜,齐齐点头:“母亲想得周到。”

长房那头只怕还不知dào

宅子的事呢,这几日之内就搬过去,倒也干净利落。

赵琇又露出了无齿的灿烂笑容,努力逗着长辈们的欢心,这笑容十分真心,因为她已经在想象未来的幸福日子了。

忽如其来的客人打散了她的美梦,丫环秋叶在门外禀报:“玦大奶奶来了。”张氏、赵焯与米氏都很吃惊。虽是侄儿媳妇,到底是年轻女眷,赵焯马上进了卧室回避,米氏怕孩子吵闹,抱着女儿去了东屋,张氏便命人请蒋氏进来,跟前只留下春草侍候着。春草低着头,犹犹豫豫地站到了张氏身后。

赵玦之妻蒋氏进来了,恭恭敬敬地向太婆婆行了礼。她面色透着苍白,神情也十分疲倦,显然是这几日照看生病的儿子累着了。张氏问了,得知泽哥儿已经痊愈,便安慰她:“孩子没事就好,往后不可再大意了。”

蒋氏柔声应着,又道:“孙儿媳妇刚刚才听说,分家的事已经定下来了?”她悄悄瞥了站在张氏身后的春草一眼。

春草忽然打了个冷战。

第六章 怪事连连

分家的事自然是定下来了,建南侯夫妻做主,只知会了儿子一声,压根儿就不认为需yào

跟儿媳打招呼,况且她还在自家院子里照看生病的儿子呢,孩子刚刚有了好转,可以解决院子里的封锁了,她就听说了分家的事,连口气都来不及歇,忙忙赶了过来。

蒋氏又悄悄看了春草一眼,心里焦急。她清楚,以太婆婆张氏的性情,既然不打算继xù

在分家之事上纠缠,大概这几日就要搬走了,身边侍候的人自然也要跟着离开,过后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风声传出来,就不是她能控zhì

的了。不过万幸的是,看张氏神色正常,显然还不知dào

什么消息。

她开始哽咽着掉眼泪:“这样实在是不应该的,我听着都觉得脸红,咱们这样的人家,再大的恩怨也越不过一个‘礼’字,只是我做晚辈的,实在不好说什么,还望老夫人别怪我不敢说一句公道话。”

张氏见多了继子继媳的刻薄嘴脸,今日听了这便宜孙媳妇的话,心里倒是好过了许多,脸色也缓和了:“罢了,你也有你的难处,我怎能怪你?你且好好过日子吧,今后这府里做主的可就是新侯爷了,他是个孝顺生母的,还不知会闹什么笑话呢,可有得你受的。”

蒋氏心中更加郁卒,这何尝不是她心里的想法?不过如今钱老姨奶奶被流言吓得病倒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作不了怪,等她好了,再放一回流言,她也就老实了。

不过那事儿算不了什么,眼前的春草才是大问题。

蒋氏又扮了一回可怜:“我们做小辈的,除了敬着顺着长辈的心意,又能如何?想来老姨奶奶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我们大爷好歹也是她的骨肉。”然后就笑问:“老夫人打算什么时候搬?这搬家不是小事,总要有人手,夫人事忙,怕是顾不上的,孙儿媳妇倒还可以搭把手。”

张氏微笑点头:“放心,若有需yào

你帮忙的地方,一定开口。”

蒋氏应了,又再偷看了春草一眼,便起身告辞。她得去婆婆牛氏面前劝说一番,在解决春草之前,不能让张氏母子主仆离开侯府!

她一走,赵焯就从西屋里走了出来,米氏也抱着女儿重新回到婆婆身边,面带疑惑:“奇怪,她素日礼数虽然还算周到,但向来是个明哲保身的,从不插手我们两房之间的纷争,今儿怎么仗义执言起来?”

赵焯有些不以为然:“玦儿媳妇还不至于吧?这回原是大哥大嫂他们做得太过了,连小辈们瞧了,也觉得不象。”

张氏就教导媳妇:“无论她是否有别的想法,既然她来安抚,你也别胡乱猜疑人家,兴许她真是一番好意呢?她是正经官宦之家出来的女儿,与你大嫂娘家暴发户的作派不能比。”

米氏笑了,牛氏那小心眼儿不讲礼数的作派,还真是暴发户得很,他家原是前朝的叛逆,还败在清军手下,若不是残军人数挺多,太祖皇帝为了大局,将人招安了,哪里还有牛家的活路?既然本不是正路子出身的人家,做事没道理,也就不奇怪了,蒋家可没她那么胡来。

赵琇无语地看着他们母子三人为蒋氏的怪异行径开脱,又再看看一旁站着的春草脸色发白,心里深表同情。看来蒋氏事后已从丫头乳母处问到了真相,泽哥儿只怕真的不干净,所以她为了保住儿子,先是把鸿哥儿的乳母给灭了口,然后在府中传播郡公爷舍不得后辈儿孙要带走一个作伴的流言,将所有人的疑心压了下去,如今又打起了春草的主意。如果他们一家子分家搬了出去,带走了春草,她一个内宅妇人,头上还有婆婆管束,自然不方便灭口,现在还不知dào

会出什么花招呢。

这时候,又有人来了,来的却是蒋氏方才带来的一个丫头,名叫红绫的,笑吟吟地向张氏等人行了礼:“我们奶奶方才掉了一块帕子在这屋里。”米氏一瞧,蒋氏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果然有一块手帕,便让她拿回去了。

红绫又笑吟吟地说:“好叫老夫人和二太太知晓,我方才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后门上当差的杜妈妈,正要进来给春草姐姐报个信儿,她家里来人了,说是她老子忽然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大夫来瞧了说不大好,叫她赶紧回家瞧瞧去呢。我想着杜妈妈是后门上的人,不本该进内院来,又是为老夫人这里的姐姐传话的,若叫人瞧见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官司来,就自告奋勇替她捎一回话。”

春草早已面无人色了,这样的理由,无论是真是假,她都没法回绝。此刻她只恨没有早早将实情告知张氏,否则主母好歹会替她挡上一挡。

张氏果然没有起疑:“这可不是小事,春草回家去瞧瞧吧,若好就罢,若不好了,再打发个人进来送信。”又嘱咐儿媳米氏:“赏她十两银子,让她给她老子请大夫抓药。”米氏应了,将女儿交给丈夫抱着,自己进屋取银子。

春草颤抖着下跪给张氏磕头谢恩,爬起来时,脸色都透着青灰,人人都瞧出不对了,但只以为她是担心母亲,于是张氏又安慰她:“别怕,你老子年纪也不算大,兴许只是一跤摔得狠了,过不久就会醒的。”春草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赵琇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去够春草,嘴里“啊啊”地叫起来。赵焯莫名奇妙:“这是怎么了?”向春草的方向迈出了一步,只这一步,就让赵琇抓住了春草的袖子,然后就再也不放手了。

张氏皱眉:“大姐儿别胡闹,春草她爹病着呢,急等着她回去探病。”

赵琇忽然大声吵闹起来,还哭了,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小孩子哭闹是常事。

米氏听到声音,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得这样厉害?”赵琇只是不管,一味抓着春草的袖子不放,春草好象忽然开了窍,把小主人当成了救命稻草,非常机灵地抱过她,哄着拍了几下,赵琇也非常合zuò

地收了哭声。

米氏连忙上前抱过女儿查看,没想到赵琇一离了春草怀抱,就又大哭起来了,这回哭得更厉害,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仔细一看原来是被口水呛着了,想停都停不下来,整张小脸咳得通红。米氏心疼女儿,忙叫春草:“快抱住她拍一拍,这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也不见她有这么粘你。”

春草涨红了脸,心里也有几分惊疑不定,莫非是那日跟嫂子说话,大姐儿在边上玩耍,真的听懂了?这才一岁的孩子,真有这么聪明么?

不管赵琇忽然变得很粘她的原因是什么,春草此刻为了保命,也顾不得多想,抱住小主人就开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赵琇平日养在祖母张氏身边,春草是张氏得力的大丫头,自然很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一套动作做下来,娴熟得让人挑不出错来,赵琇的情况也渐渐好转,只是一个劲儿地拽着春草的衣服不肯放开。

张氏有些生气了,教xùn

媳妇:“怎么教的孩子?平日里看着还好,这节骨眼上却胡闹起来!”又问:“奶娘呢?这会子怎么不在?!”

米氏低头不敢辩解,只说:“方才还在的,只怕也是得了信,回家去了。”赵琇的乳母陈王氏,人称珍珠嫂,原是春草的亲嫂子。

赵焯忙打圆场:“母亲熄怒,不如用咱们的帖子,去回春堂请大夫去春草家里走一遭吧?等大姐儿这里好了,再放春草回去也不迟。”

张氏瞪了孙女一眼,放缓了神色:“就这么办吧。”赵琇不敢看她,只把头埋在春草怀里不说话。

春草暗暗松了口气,红绫脸色却变得难看,笑容也有些僵硬了,但张氏发了话,赵焯又拿了帖子叫人去请大夫,她一个“捎信的”也只能暂时告退,回去寻主母商量应付办法了。

不多时,赵焯派去的人回来复命:“小的去了回春堂请大夫去陈家,陈家人说,陈大叔不曾摔着,明儿还要当差呢。”

张氏一家大为不解,正好珍珠嫂回来了,原来是被蒋氏院里的人硬拉去说话,才拌住了脚。米氏让人去后门上问是怎么回事,得到的答案却是杜妈妈今日告假,早早家去了,没人知dào

她是否曾经进过内院传话。

米氏不悦地说:“这多半是那杜妈妈想进内院乱逛,却被玦儿媳妇身边的丫头遇见了,才胡乱编了个理由蒙混过去。只是咒人父亲病危,也太缺德了些。”想想如果遇到这事儿的不是蒋氏的丫头,而是牛氏院里的人,只怕就要借着春草是婆母丫头的事闹出来了。

赵焯冷笑:“从前母亲管家时,何曾出过这等乱子?如今这位建南侯夫人除了争闲斗气,究竟还会做什么?!”

张氏皱皱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东屋里的春草和赵琇,却齐齐松了口气,然后又齐齐愣住,赵琇重新挂上天真懵懂的表情,一边用手揪脚上穿的小鞋子,一边冲人露无齿的笑,但春草却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半天,才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摸了摸她的头:“好大姐儿,你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嗯,大出息!”

而此时此刻,蒋氏坐在自己的屋里,却是一脸凝重。红绫站在她跟前,有些不安:“奶奶?”

蒋氏缓缓站起身:“罢了,这事儿还得从夫人那里想办法,只要他们分不了家,以后总有下手的机会!”

红绫小声道:“可夫人只怕就盼着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早日搬出侯府呢,又怎会不分家?”

蒋氏看着她,露出一个阴深深地笑来。

第七章 移灵

张氏、赵焯与米氏已经把行李大部分收拾好了,细软也都装好箱了,对着清单册子点东西的时候,赵琇就坐在一旁“玩耍”,一路听下来,只觉得自家将来的日子绝对穷不到哪里去。

但她的便宜伯父,也就是新任侯爷和他的夫人却迟迟没有将父亲赵焯分家分得的契约和银子送过来,米氏开始担心:“他们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要赖账吧?”赵焯皱眉道:“应该不至于,宗房煜大哥还在呢。”

米氏叹道:“宗房大老爷在又如何?钱老姨奶奶是他亲姨母,当年是在宗房老太太做主下,才嫁给郡公爷的,若不是前头老夫人活着回来了,钱老姨奶奶早就扶了正,新侯爷是宗房大老爷的两姨表兄弟,他自然是帮着那边的。”

赵焯听了也有些担心,看向张氏,张氏淡淡地道:“那日分家,在场的不仅仅是宗房煜大爷,还有两家亲戚作证,侯爷分家本就不公,我们不与他相争,事情才不至于闹大,若他连这点东西也要贪了去,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包子,大不了去敲登闻鼓。他赵炯是郡公爷的长子不假,但我也是郡公爷的正室夫人!”

赵琇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张氏,这种淡然中充满了霸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原来祖母是这样威武的人吗?

赵焯与米氏闻言也镇定下来,前者索性直接写了个条子,命书僮送去给长兄,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把田契和银票送过来,表示自己很快就要收拾好行李了,拿了东西就走,绝不会再在侯府碍他的眼!

赵炯看到条子后,会有什么反应,赵焯并不知dào

,他一直没有收到回音,只是傍晚时有消息传来,钱老姨奶奶病情加重了。她年纪已经有六十,平日又烦躁易怒,还喜好油腻吃食,时不时喝点酒,身子早有不适,这回受了惊吓,心思又重,不知为何整晚都害pà

得不敢合眼,熬上两三日就撑不住了。张氏等人得到消息,都有些意wài

,但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第二日赵炯忽然派了人来请幼弟过去议事,赵焯本以为是他终于松口要给田契银票了,没想到带回来的却是个坏消息。

“他居然要我们一家五口陪他一道把父亲的灵柩送回老家去,然后在老家守孝!”赵焯简直出离愤nù

了,“我们连宅子都收拾好了,他还要说这种话,分明是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

米氏也惊讶不已:“侯爷这是糊涂了?皇上曾经说过,要让郡公爷附葬皇陵的!先帝早已入土为安,又曾有旨意不许陪葬附葬,皇上的意思自然是等日后……”她顿了顿,“若非如此,我们早将郡公爷的灵柩送回老家去了,又怎会安置在城外家庙里?”

张氏也觉得不对劲,况且她是遗孀,这种重大决定,不可能瞒着她定下来。赵炯为什么宁肯放qì

父亲附葬皇陵的荣耀,也要将他们一家五口送回老家?难不成他就对他们如此忌惮,容不得他们与他同居一城?

张氏猛地站起身:“不行,这件事我必须问清楚!”叫过儿子:“你随我一道去,我要问问新侯爷,他这决定到底是谁做的主?!”

张氏带着儿子去质问继子,米氏留在屋里,只觉得心里惶惶的,去厢房看了看,又抱着儿子回来瞧瞧女儿,放两个孩子在一处玩耍,她则在旁呆坐半日,却总不见丈夫婆母回来,心里更没底了。

这时,蒋氏过来了。

她一进门,赵琇就留意到她迅速扫视了屋内一圈,大约是没见到春草,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打昨日闹出那假传口信的事,春草就知dào

蒋氏的用心了,一听说她来便避开了去,自然不在这里。

米氏见到蒋氏,态度还算欢迎,但因为心神不定,面上就带了出来。蒋氏便问她:“可是为回南边的事烦恼?”

米氏这可遇上知音了:“正是!先前说得好好的,不知为何你婆婆就改了主意。我们在京里已经买了宅子,都收拾好了,随时都能搬过去。可你公公婆婆要我们回南边老家,这些就都白费了!你可知dào

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蒋氏自然知dào

事情的真相,却不可能实话告sù

米氏,就拿话糊弄她:“听说,好象是昨儿晚上,郡公爷给侯爷托梦了,说是思念家乡,想要回去。叶落归根,原也是常理。虽说皇恩浩荡,可今上年纪不过四十许,天知dào

要等上几年?难道就这么让郡公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庙里?那些荣耀其实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让老人得偿心愿,这才是孝顺呢。二婶觉得侄儿媳妇说得对不对?”

米氏虽然觉得她的话不能说不对,但总透着那么一股奇怪的劲儿。郡公爷在天之灵若真想葬回家乡,怎么只给侯爷托梦,又不提侯爷薄待继母幼弟之事?况且皇帝都发了话要郡公爷附葬,金口玉言的,赵家人擅自违背圣意,将郡公爷灵柩送回家乡,就不怕皇帝震怒么?若是日后皇帝执意要郡公爷附葬,难不成还能把他老人家的棺木从地里掘出来,再运回京城?

米氏便问蒋氏:“无论如何,这是大事,侯爷不该不跟老夫人商量,不向皇上请示,就擅自定下了的。难不成侯爷身边就没人劝一劝?”她深深地看向蒋氏:“不知大嫂是怎么说的?”

牛氏还会怎么说?蒋氏掩下心中的得yì

,丝毫不打算说出,这个决定其实是她寻理由说服了牛氏以后,牛氏才让赵炯发话的。她垂下眼帘:“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并不知个中详情。婶娘也知dào

,这些天泽哥儿病了,我要照看他,还有个闺女要顾着,哪里有闲心过问其他事?”

没闲心过问其他事,倒是有闲心过来串门呢!

米氏在心中腹诽一句,也没心思再跟她说什么了。原以为她跟从前不一样了,还算有良知,没想到本性难移,别看她昨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替他们二房叫屈,真遇到事情,还不是一样袖手旁观?

蒋氏没多久就告辞了,临走前仿若不经意地说:“侯爷虽有意将郡公爷灵柩送回南边安葬,但老姨奶奶还病着呢,只怕十天半月也动不了身,我们赵家也不可能不声不响就把棺木运走了,定要知会宫里一声的。若是老夫人实在不乐意,不妨多住几日,跟侯爷、夫人慢慢磨?”

米氏愣住,若有所思。

张氏与赵焯是临近饭时才回来的,看脸色就知dào

,他们未能在赵炯处占得了便宜。米氏连忙把孩子交给乳母,赶上前去把蒋氏所言一一说了出来。赵焯开始重新有了希望:“对了,若我们奈何不了他,索性告sù

宫里,请皇上做主吧!”

张氏又皱紧了眉头,她觉得蒋氏的话好象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有不对。看今天赵炯的坚决态度,不象是磨几日就能说服的样子,那她母子多住几日,又有什么区别?况且听牛氏的口风,似乎不打算让他们搬出去了,想让他们直接跟随赵炯一行回乡,这莫非是担心他们母子离开侯府后,会把赵炯不孝不悌的事实公之于众么?

哼,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倒没胆子让人知dào

了,怎么做的时候不觉有不妥?

临近傍晚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钱老姨奶奶已到弥留之际了。虽然她年纪不小,病情来势汹汹,但这么快就凶险到这个地步,还是让人十分意wài

的。张氏本以为她只会病一场,不会于性命有碍的,没想到她已经要不行了。

钱老姨奶奶半夜里去了,据她跟前侍疾的人说,她临终前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跟郡公爷合葬在一处。

张氏勃然大怒。

原来如此!赵炯执意要将郡公爷灵柩运回南边老家安葬,就是打的这个主意!郡公爷元配秦氏早已在奉贤老家入土,当时谁也不知dào

今上有让郡公爷附葬之意,没想这么多,兴许将来与郡公爷合葬的,就只有她这个后娶的继室了。赵炯甘冒违逆圣旨的风险将父亲灵柩运回家乡,分明是见他生母时日无多,打算钻个空子,让她与父亲合葬一处。等张氏这个继室百年终老,只怕郡公爷坟中早已没有了她的葬身之地。赵炯的用心何等险恶?!

米氏一听完婆母的想法,就恍然大悟:“玦儿媳妇说的那番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其实早就知dào

她公婆的用意了,只是不好直说,才含糊暗示一番的!”

张氏冷哼:“连他们的儿媳妇都看不惯了,可见他们行事有多荒唐!不行,这事儿我非得跟他们闹到底不可!若他们固执己见,我就去告御状!”

赵琇在一旁担忧,他们一家好象还在人家地盘上呢,祖母说要告御状,不怕门还没出,就被人关起来了吗?还有那个蒋氏,才没有那么好心提醒他们!

赵焯迟疑地给张氏提了个建议:“您跟他们直说,他们是不会听的,既然侄儿媳妇有意帮我们一把,不如让她想想法子?”

米氏哂道:“她素来是个明哲保身的,暗示一两句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帮忙?”

张氏沉着脸,赵焯与米氏也开始烦恼。

赵琇想了想,忽有所感,抬头看向春草,只见春草脸上满是挣扎,但很快就做了决定,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她冲到房间中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二老爷,二太太,奴婢有事回禀!”

第八章 弄巧成拙

春草冲出去的时候,赵琇被小哥哥跘住了,没来得及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跪倒在地,把那日在蒋氏院中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连昨日蒋氏的可疑意图也没瞒下,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赵焯和米氏刚才还说想请蒋氏做说客,却又怕请不动,现在春草把事情说出来,万一他们利用这件事去威胁蒋氏帮忙可怎么办?那女人看起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可别弄巧成拙,把人逼得做出更加无法收拾的事来。

张氏听完春草所述后,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那日你回来,听说鸿哥儿没了,心中既已起疑,为何不回禀?!”

春草犹豫了一下,只得含泪磕头:“奴婢毕竟是这府里的人,怎敢说主人家的秘事?本来是想着,二老爷分了家搬走,奴婢会随老夫人一道离开的,到时候再说也就没有妨碍了,哪里想到玦大奶奶会……”

她没有说出嫂子劝她暂时隐瞒主人的真相。毕竟是一家人,如果要受到主人的惩罚,有她一个就够了,不必再拉嫂子下水。

米氏在旁听得脸都白了:“这这这……这不会吧?泽哥儿才多大的孩子?虚岁才六岁,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赵焯也不敢置信:“想必是他进屋后发xiàn

弟弟出事,吓着了,才跑出来的?他一个小孩子,从小儿家教又严谨,怎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张氏黑着脸道:“若他当真无辜,玦儿媳妇这般紧张是为了什么?打死鸿哥儿奶娘就罢了,她本就有照顾不周的罪过,春草与此事何干?若是怕人误会,只消把实情说清楚就好,不想让人知dào

,也可以私下来说。春草一个丫头,难道还会死咬着泽哥儿不放么?她倒好,使人跘住珍珠嫂的脚,又让丫头来骗走春草,她想做什么?杀人灭口么?!”

她立kè

叫了另一个丫头秋叶进屋下令:“去把玦大奶奶请过来,我要问个清楚明白!”

秋叶应声正要转身离开,却被米氏叫住,米氏回身走近张氏,压低了声量:“母亲,咱们不是正想让玦儿媳妇帮忙做说客么?”

张氏听了,脸一板,不等她说什么,赵焯就抢先驳回妻子:“休要胡言乱语!这等大事,岂能装作不知dào

,还要利用此事反过来威胁玦儿媳妇?此非君子所为!”

米氏咬咬唇,不说话了。张氏瞥了她一眼:“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此事我自有分寸。”

秋叶把蒋氏请了过来,蒋氏进门,见赵焯与米氏都坐在一旁,心中讶异,再看春草就跪在地上,心下便是一惊,只是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无事般向张氏行了礼。

张氏端坐上位,冷冷地看着她:“玦大奶奶好城府,倒是装得镇定,昨儿还派了两路大军,一路跘人,一路拐人,做得真是熟练啊,只不知你把人拐了去,是打算做什么?!”

蒋氏一听,就知dào

事情败露了,心下暗恨。早知dào

如此,她绝不会打草惊蛇的,没想到春草昨日因为小儿无知逃过一劫,被吓了一吓,居然就向张氏、赵焯与米氏说出了真相,如今她想要再掩饰什么,却是难上加难了。

蒋氏缓缓跪倒在地,低垂着头,默然不语,只是眼圈微微红了,不一会儿,就掉下眼泪来:“太夫人恕罪,孙媳妇也是不得已,实在是害pà

……那是孙媳妇的亲骨肉啊!”

张氏见她真情流露,不由得心软了两分:“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泽哥儿做的?!”

蒋氏哽咽道:“孙媳妇实在不知dào

,当时屋里只有泽哥儿在,他被吓坏了,孙媳妇私下问他,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过后就发起了高热,还说胡话……病好了以后,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米氏忙问:“既如此,你为何要盯紧了春草不放?!”

蒋氏含泪看了她一眼,又看春草:“我何尝想要赶尽杀绝?只是小钱氏见天地闹,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我故yì

害死鸿哥儿,说得连大爷也对我起了几分疑心,索性搬到那贱人屋里住着,丝毫没给我留一点脸面!若真让他们知dào

泽哥儿当时在那屋里,只怕孩子就保不住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才多大,能懂得什么?兴许他什么都没做呢?鸿哥儿还没满月,本来就病着,小钱氏丢下孩子不管,只顾着跟我歪缠,怎么反而怪我对庶子照料不周了呢?庶出的又不只鸿哥儿一个,其他的我几时亏待过?”

她低头拭泪,缓了一缓才道:“我其实也不是存心要害了春草姑娘,只是想着,先把人拐去僻静处,把话与她说清楚,若她答yīng

再不告sù

别人,我就赏她几两银子,当作封口钱,若她不肯答yīng

,我再想别的法子,大不了,趁着还未分家,把她一家子远远地卖了……”

听起来似乎还不算是太过分的处置方式,张氏对这个孙媳妇虽有不满,但面色已经缓和了很多,她严厉地指责对方:“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你错了,小钱氏要闹就让她闹去,孩子怎能交给她来照看?院里侍候的丫头婆子更不应该叫走。当时若有几个人守着,泽哥儿能进鸿哥儿屋里么?”

蒋氏听得连连点头,可怜兮兮地认错:“是孙媳妇鲁莽了,因老姨奶奶过来了,吵闹着说些惹人笑话的事,孙媳妇不好驳斥长辈,但若事事敬着顺着,又怕从此叫下人小看了,因此只好把院子里的人都赶走,只留下两个心腹在屋里侍候。泽哥儿原该在自己屋里待着练字的,谁能想到他会跑出来呢?”

“你还是没有诚心认错!”张氏冷哼,“你还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泽哥儿只是碰巧跑了出来,才会发生这等事,对不对?可你有没有想过,但凡孩子身边多几个人跟着,还不会出这种事么?!但凡你平日管教孩子时,多教他仁义孝悌,少让他争闲斗气,他还能干出这等事?!你可知dào

,要是这事儿传了出去,泽哥儿这辈子就毁了,别人才不会管他才多大年纪!”

一番话说得蒋氏泪流满面,只有低头信服的份了。她是真的后悔,就算院里不留人,儿子身边也要多留几个啊!

也许是因为蒋氏态度还算不错,张氏渐渐地消了气,回想起整件事,赵泽病后已经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没有人证物证,谁也说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杀了庶弟,继xù

追究下去也无济于事。她便告诫蒋氏:“泽哥儿心中戾气太盛,这不是福气,找个由头,送他到庙里沾沾佛香,让他平日多抄写些佛经,也好修心养性。否则他日后大了,再闯出大祸,你就未必能再护着他了。”

蒋氏脸色白了白,咬咬牙,顺从地应“是”,然后临走前又主动说:“侯爷想让钱老姨奶奶与郡公爷合葬,多有不合规矩之处,孙媳妇听说夫人心里也不大赞同的,兴许再进言几句,夫人就劝得侯爷改主意了也未可知,老夫人且安心等待消息。”

这句话显然是在暗示一种交yì

,她帮张氏母子做说客,张氏一家为她母子保守秘密,张氏不置可否,米氏却是松了口气,微笑着亲自送她出了门,算是与她约定下了。

他们都不知dào

,蒋氏扶着红绫的手走远以后,整个人就软了下来,红绫连忙扶稳她:“奶奶,您不要紧吧?”

蒋氏拼尽全力直起身,咬牙道:“让泽哥儿去庙里?难不成要让我儿子出家做和尚不成?!就为他杀了个贱种?真真是笑话!佛经这东西,抄得多了,就移了性情,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怎能让他被祸害了?你们既无情,就别怪我狠心!”

她回院看过儿子,就返回房间重新梳洗了一番,往脸上扑了点粉,看着没有异状了,才扶着红绫去寻婆婆牛氏,提起钱老姨奶奶合葬之事,以及张氏母子回乡守孝的事来。

牛氏有些诧异:“当初原是你说的,以送灵为由,把他们一家子送回老家去,天高皇帝远,眼不见为净,况且有孝道压着,也无人会责怪侯爷亏待继母与小兄弟,怎么今日你又变卦了?”

蒋氏忙赔笑道:“母亲误会了,媳妇儿确实这么说过,只是……侯爷这般大喇喇地将事情摊开来说,又有老姨奶奶的事,那边怎么可能会答yīng

?真要闹大了,对侯爷又有何好处?”

牛氏脸色放缓了些:“我何尝不知?但总不能让他们继xù

待在京里吧?即便不相往来,想到也觉得膈应。”

蒋氏在心中暗暗鄙视公婆手段粗劣,面上却笑道:“媳妇儿觉得,还是得寻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先哄得他们心甘情愿上路再说,等到了老家……正如您说的,山高皇帝远,即便闹得大些,又有谁会为他们出头呢?”

牛氏听得舒心,含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他们又不是没钱,手下又有几个使唤的人,即便回了老家,难道还不会回来么?”

蒋氏凑近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半日,牛氏心中更为舒爽:“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你这丫头,也是个面慈心硬的,平日对那边还算礼敬,真遇上事,倒是不会心软。”

蒋氏低头作温顺小心状:“母亲言重了,平日里敬着他们,原是礼数,但媳妇儿绝不会忘了谁才是亲人。”

“说得好。”牛氏满yì

地点点头,“既如此,一会儿我就打发人去请宗房大老爷,请他出面作说客,先把人哄离京城再说。”

蒋氏垂着头,脸上带着温柔婉约的微笑,眼神却透出一股冰寒之气来。

第九章 说客上门

第二日一大早,赵琇一家子刚吃完早饭,丫头就来报说,宗房煜大老爷过来了,求见张氏与赵焯。

张氏母子因钱老姨奶奶之故,与宗房向来不怎么亲近,又是长年在京中定居,宗房在奉贤老家,几年才能见上一回,这次若不是郡公爷办丧事,宗房煜大老爷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但他平日还是跟小长房那边来往多些,极少来寻赵焯说话。因此他今日特地上门拜访,张氏与赵焯都很是吃惊。

张氏嘱咐儿媳:“把姐儿抱去她哥哥那里,让兄妹俩一处玩耍吧。”米氏应了,抱起赵琇就走,赵琇的乳母连忙跟上。赵琇心中十分不情愿,眼巴巴地看着祖母,非常想要留下来旁听。这些大人们说话基本不避讳她,她能听到不少内幕呢,遇事也不至于抓瞎。

可惜张氏与赵焯的全副心神都在来访的煜大老爷身上了,完全没有接收到赵琇递过来的脉脉秋波,她只能被母亲无情地抱离了正房。

这是她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离开这间屋子。

之前透过窗子,她已经见过院子里的情形了,但走出来后,才看到了整个格局。

这是建南侯府里一个稍嫌破旧的院子,地方倒是不小,整体并不是正规的一正二厢格局,北边是正屋三间,东边厢房两间,带一个小耳房,西边却是杂草丛生,种着一排树,多时未经修剪,树形长得有些不好kàn

,在树的一侧,西边靠近后方的位置,有两间小房子,是下人住的地方。小房子后方就是围墙,可以看见墙的另一边,就是堆放杂物的库房小楼以及下人聚居的排屋。

院中有石板铺成的走道,走道外全是黄泥地,本来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张氏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搬进来后,命人把院子稍加整理,将杂草除去,碎砖碎石拣走,地面扫干净,才勉强能够见人。张氏又让人把从前住处的几盆心爱花草挪到正屋窗下的空地上,秋高气爽,桂花开得正香,菊花也开始结苞,还有好几种不知名的花卉争相怒放,给这院子增添了几分色彩。

米氏抱着赵琇要去的,就是东厢赵玮的住处。她们走下台阶,冲着走过来的煜大老爷低头行了一礼,煜大老爷倒是一脸慈爱状,还伸手摸了摸赵琇的小脸:“听说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看着是大好了,真是郡公爷保佑。”米氏低头不语,赵琇缩着脖子要躲开他的手,这位据说辈份上是堂伯父,看起来却象是爷爷辈的老人,长得白白胖胖,手上皮肤光滑,连写字的茧子都没有,一看就知dào

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可他双眼混浊,眼中也不见有真zhèng

的慈爱之情,让人看了就不喜。

煜大老爷又不是真的要哄孩子喜欢,当然不在乎孩子躲不躲,他哈哈笑两声,就进屋去了。米氏皱着眉头看他几眼,抱着赵琇走进了东厢房。

赵玮正在东炕窗下写字,见母亲抱着妹妹过来,非常开心,马上就要跳下炕来,他的乳母却不许:“哥儿这一页的字还没写完呢,二老爷吩咐过的,要写完才能玩耍。”

米氏一听就有些不高兴:“玮哥儿何尝偷懒来着?不过是知dào

礼数,见我带着他妹妹来了,赶来见礼罢了。难不成你要教他对我这个母亲视而不见么?!”

乳母低头退到一旁:“小的不敢,二太太言重了。”

米氏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把女儿放到炕上,与儿子隔炕桌而坐,然后柔声笑道:“玮哥儿继xù

写字吧,写完了再陪妹妹耍。大姐儿也要乖乖听话,别打搅哥哥做正事。”

赵琇一点一点地点着头,米氏拿不准她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无意为之,但也笑着摸摸她的头:“好孩子。”

赵玮非常兴奋积极地写着剩下的字,不一会儿就写完了,吹干了墨汁,赶紧拿到一旁放好,便爬到妹妹身边来:“妹妹妹妹,你想玩什么呢?”

赵琇哪有什么想玩的?她又不是真zhèng

的一岁小孩,她扑到炕桌上,拉过上面的课本,见是《幼学琼林》,就看了看小哥哥。赵玮聪明地秒懂了妹妹的意思,笑眯眯地说:“妹妹想认字吗?我教你!”他摊开了书本的第一页,教她念上面的字:“卷一,天文。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赵琇学得很认真,虽然她穿越前已经是大学本科毕业生了,但这个时代的文字都是繁体字,书面语都是文言文,靠她那点语文水平是混不好的,说不定还要被当成文盲,索性趁着年纪小,重新把古文拣起来好好学一学,将来至少还能混个“知书达礼”的名声。

米氏见他们兄妹友爱,小女儿虽说肯定不明白哥哥在说什么,但至少看起来很乖巧安静,这就是好事。她回头吩咐赵琇的乳母珍珠嫂:“你留下来照看,小心侍候。”珍珠嫂忙应了,米氏便离开了东厢房。

煜大老爷过来拜访所为何事,她一直挂在心上呢,兴许跟送灵回乡守孝一事有关。丈夫将来要科考,必是要在京中的,万一回了老家却难回来怎么办?此事不可不慎。

米氏离开了,赵琇赵玮兄妹俩一个教,一个学,似乎很认真,珍珠嫂在旁坐下,掏出随身的针线荷包想打个素色的络子,预备给赵琇用,赵玮的乳母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珍珠嫂不解,但两人交情还可以,她看着小主人们这里无事,便跟着出去了。

院子里没有人,赵玮的乳母扫视周围一圈,回头小声问珍珠嫂:“听说,咱们老夫人和二老爷要送灵回南边老家,是不是?”

珍珠嫂不敢随便议论主人家的事:“这种事儿我如何晓得?若真有,早晚会让我们知dào

的。”

赵玮的乳母撇撇嘴:“我知dào

你嘴紧,可外头传得人人都知dào

了,你再瞒着又有什么用?我也不多问,只问你一句,老夫人与二老爷若要回南边,对我们这些下人有何安排?”

珍珠嫂没听明白:“什么安排?”下人还能有什么安排?自然是跟着主人走呀?

赵玮的乳母气得直跺脚:“你装什么糊涂?我们都是京里土生土长的,虽给人做了奴婢,但也有一大家子亲朋好友在此,若真的跟着主人家回南边,岂不是要骨肉分离?自然要早作打算!”

珍珠嫂犹豫了,其实她也在担心这件事,婆家人定是要跟着主人走的,但她娘家人却难说,也许父亲、母亲没问题,可哥哥嫂子侄儿们呢?叔伯姑母姨妈舅父呢?若主人们只是分家,还住在京里,他们要见个面也不难,偏偏如今侯爷要他们回老家守孝,瞧侯爷的阵势,怕是这一去,就很难回来了。

赵玮的乳母已经在说自己的打算了:“我也顾不上什么忠不忠了,我是合家都在这里,断不能跟着去的。我已经想过了,哥儿已有五岁,再用不着吃我的奶,二老爷二太太这几日又有些恼我,索性寻个由头辞了去,求上头再安排一件差事也好。”

珍珠嫂吃了一惊:“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你可要想清楚,你奶大了哥儿,日后哥儿有了出息,你就是难得的体面,若眼下辞了去,将来人人都要骂你的!”

赵玮的乳母冷笑:“哥儿是不是能有出息我不知dào

,我只知dào

,要等到他有出息,日子还长着呢。我劝你也别死心眼,大姐儿已经快到可以戒奶的时候了,你早作打算吧!”

珍珠嫂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是侯爷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与二老爷还没答yīng

呢,底下就已经人心涣散至此。郡公爷去了还不到四个月,事情怎么就完全变了呢?

正屋里,煜大老爷刚刚结束了一番长篇大论,终算有时间歇口气,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说客的差事还真不是好做的。

他说的话其实不难理解,大意有三点:

第一,新任建南侯赵炯的做法太过分了,他身为宗房不能同意,所以出面劝说了一番,让赵炯退了一步,老郡公的灵柩照样送回南边老家安葬,钱老姨奶奶也可以陪葬,但不能葬在正室位上,必须要以妾室身份入土,老郡公与秦氏太夫人合葬,右边留一个位置给张氏太夫人日后用,算是全了嫡庶名份。

第二,张氏与赵焯一家子横竖是要守孝的,在京里守还是在老家守,区别不大,不如就随行回南,一来是多年不见族人,彼此联络一下感情,顺便给两个孩子上族谱;二来嘛,他们这一房不跟过去看着,万一赵炯嘴上答yīng

了,到了坟上却变卦怎么办?赵氏全族没一个能压得住赵炯这位侯爷的,有张氏这个继母在,他好歹不敢乱来。

第三嘛,则是煜大老爷自己的意思,觉得赵炯分家不公,依照本朝律法,分家除去祖产外,是要诸子均分的,更别说赵炯出身不正,赵焯才是嫡出。不过现在要求赵炯平分所有财产,也是不切实jì

的想法,倒不如退一步,只要求老家那万亩良田的一半,京中产业就算在族产里,不动了,这样外人问起也好交代。赵炯已口头上答yīng

了,让张氏与赵焯一家回去,就是要落实这件事,也免得赵炯拿些下等劣田搪塞。

张氏与赵焯母子听完后都很意wài

,煜大老爷本应该更亲近赵炯那边才是,怎的今天忽然为他们着想起来?赵焯犹豫着问:“大堂兄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只是不知……你为何如此热心?”

煜大老爷苦笑了下:“我也是不得不如此。我们宗房一向势弱,事事都要看你们二房的脸色,可我既身为一族宗长,有些事就不能装聋作哑。乱了嫡庶也好,不敬继母、不悌兄弟也罢,说出去件件都是大罪,赵炯身居高位,可以不在乎,可族人们看在眼里,万一日后都有样学样,我们赵氏一族岂不是乱了套?我不能为了私心,忘了自己的职责,遗祸子孙啊!”

一番话引得张氏与赵焯唏嘘不已,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煜大老爷之父,宗房老太爷曾犯下的大错。

第十章 乱家根源

说起宗房老太爷当年干的蠢事,还是建南侯府里如今这摊乱子的根源呢。

前明末年的时候,其实赵家并不算是个大族,除去宗房一家子外,也就只有郡公爷赵柱的二房与三房了,在奉贤算是个小有家业的地主。其中二房出了赵炷这个小武官,三房又出了两名读书种子,都是监生,家里有不少良田,因此都算兴旺,只有宗房,因老太爷只是给一位大行商做账房,又有妻子钱氏一家依附过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相较二房、三房,就有些势微了,平日里也时不时有些怨言。

清军南下的时候,宗房老太爷的东家消息灵通,早早得了信儿,收拾细软带着家小逃走了,宗房老太爷也赶回家去接了妻儿。这时候他就犯了糊涂,见二房、三房素来有钱,若是遭了兵祸,不知是否还能那么得yì

。于是他就瞒下了消息,反而寻个理由,向二房、三房各借了几十两银子,数量没有多到引起他们疑心,然后就带着老婆孩子连同岳父一家,匆匆逃难去了。

清军攻入南京时,三房两位老太爷都没了,乡下消息闭塞,等信儿传到奉贤时,赵家人都慌了手脚。二房只有赵柱的老父老母、妻子和长女,三房只有一个小儿子,就是如今的八老太爷在,他们只能匆匆收拾了细软逃离家园,八老太爷混乱中摔断了胳膊,他刚得了秀才功名,这一伤就连写字都不利索,只得断了功名路,而二房的老弱妇孺则在逃亡途中遇上了太祖皇帝的家眷,可惜没多久又失散了,直到几年后才寻回来,那时郡公爷赵柱的父母都已去世了。

却说那宗房老太爷带着一家子和岳家出逃,听说太祖皇帝平定了北京,便碾转逃入京中,赫然发xiàn

二房的堂兄弟赵柱居然是太祖皇帝座下得力的大将。他这回就慌了,生怕自己做的事会被发xiàn

,于是就撒谎骗了赵柱,说他父母妻女连同八老太爷都死在战乱中了,又因赵柱准bèi

北上与清兵对战,劝他再续娶一房妻子,生儿子延续二房香火,然后就把妻子钱氏的幼妹推了出来,这便是钱老姨奶奶了。

赵柱为家人之“死”而伤心,也担心战场上刀箭无眼,自己死了就断了父母的香火,便答yīng

了娶荒亲,只是有一点,他一日不能确认父母妻子的死讯,就一日不能娶继室,因此钱老姨奶奶只能做二房,等有朝一日他安葬了父母妻女,再把她扶正。宗房老太爷心急要做成这桩姻缘,就答yīng

了,他本来也不认为二房、三房的人能逃过战乱的。

钱老姨奶奶的肚子争气,进门不久就怀了身孕,赵柱出征时,把她交给宗房老太爷夫妻照看,走得挺安心,等他打完仗回京了,儿子也出生了,问题是,太祖皇帝的家眷这时候也被护送到京城了,两相一对质,宗房老太爷撒的谎就穿帮了!

兵荒马乱的,此时已经无处去寻赵柱父母妻女的踪影,而长子已出生,钱老姨奶奶又不曾犯过什么错,还表现得很贴心,赵柱只好留下了这个妾室,却对宗房老太爷再无好感。宗房老太爷为了保住本房头一族之长的位置,无奈退位,让自己的儿子接掌族务。此间自然少不了钱家姐妹帮腔说好话,以宗房老太爷的罪过,如此发落真是轻之又轻。

赵柱元配秦氏带着女儿扶公婆灵柩上京,已是三年后的事了,这时赵炯虚岁都四岁了。秦氏被生活折磨伤了身体,难以生育,只能忍受妾室庶子的存zài

,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宗房老太爷和钱家人所为,在生期间再也没有见过宗房的人一面,直到死后被送回老家安葬为止。不过宗房只式微了几年,回到奉贤老家后,虽有三房与他有怨,却又有几房远支族人前来投奔,或是同姓人家来连宗,竟发展到内三房外九房的大家族,宗房便渐渐风光起来。

秦氏在京中侯府,有太祖皇后做靠山,压得钱老姨奶奶不敢嚣张,赵炯很是忍了十几年的气。只是赵柱执意要将赵炯记在元配名下,充作嫡子,好上报朝廷定下世子名份,让秦氏伤透了心,从此也不再对赵柱有奢望了。

秦氏嫁完了女儿,就开始相看京中清贫书香人家的女孩儿,赵炯做了世子,正得yì

呢,听说后唯恐她是要报复,故yì

给自己娶个不理想的媳妇,让他日后没有得力的妻族可依,便自作主张与牛氏订下婚约。那时牛家刚出了个妃子,还算得宠,正是风光的时候。可直到牛氏进门,秦氏都没吭过一声,后来她死了,临终前有遗言交待,旁人方知dào

,原来她当日相看那些女孩儿,是在为丈夫赵柱物色继室人选。

一年后她看中的张氏嫁入赵家,又生下了赵焯,这唯一的嫡子与早被封了世子的庶长子相争的局面,就此形成了。

可以说,如果当年宗房老太爷没有隐瞒战争消息,郡公爷的父母妻女也不会与他失散,如果没有宗房老太爷做主将钱老姨奶奶嫁给郡公爷做二房,生下赵炯,也不会有嫡子无爵,庶子承爵的阴差阳错。赵家二房这一团乱局,宗房老太爷至少要负七成的责任,他也因此丢了族长之位,此后数十年间,宗房外头看着风光,实jì

上一举一动都要看二房脸色行事。

今日宗房煜大老爷愿意向新任建南侯赵炯建言,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他向张氏和赵焯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是不想赵炯行差踏错,给族人们立下一个坏例子,以后也学着不孝敬父母,不悌兄弟,分家时长子不顾兄弟死活,眼里只有钱财,小妾可以与正室平起平坐,甚至把正室挤到一边……那时赵家就真要沦落为别人眼中的笑话了。本就是暴发之家,叫人嫌弃是没规矩的,族里也没几个有出息的孩子,建南侯府在京中,可以不顾乡间物议,其他族人却还要在奉贤生活的。煜大老爷实在不希望象他父亲一样被利益蒙住双眼,做出遗祸家族的事了。

张氏与赵焯都被他说服了,虽然煜大老爷与赵炯那边更亲近些,但观其平日行止,也不曾对他们母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既然他愿意出面为张氏说话,为赵焯争取更多的利益,应该是可信的吧?

他们答yīng

会考lǜ

扶灵回乡之事,请煜大老爷回去等消息。煜大老爷苦口婆心地劝他们:“还考lǜ

什么?趁着侯爷还未改主意,赶紧把事情定下来吧。孝期里头你们也无事可做,回南边住上一年半载的,等出了孝再回京也未迟。京城繁华,只怕焯弟不能安心读书,比不得乡间清静,更适合用功。”

张氏沉默了,不一会儿就做了决定:“这话很是,我们会随行回南的。”赵焯有些意wài

母亲的话,但也默默接受了。

煜大老爷顿时喜形于色,猛然站起身来:“好!好!好!我这就去跟侯爷说,省得他回头又反悔。你们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叫你们吃了亏!”说罢匆匆走了。

米氏在窗下早已听了一阵子,见煜大老爷走了,忙掀帘子进门:“煜大老爷说的,真能成事么?我怎么听着,总觉得有些虚呢?”

赵焯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我总觉得,大哥大嫂想把我们弄回老家,是怕我们在京里住着,又分了家,会跟外人提及他不孝不悌之举。本来扶灵回乡也没什么,就怕回去以后,他们让族人将我们扣下,不许我们回京了。”

张氏淡淡地道:“怕什么?我是郡公夫人,你是举人,赵氏一族除了赵炯那不孝子,就只有你八叔身上还有功名,沾点官气,可他是绝不会帮着那边的,还有谁能困得住我们?真要闹起来,我也不是没有娘家人可依!”

张氏是松江府人士,嫁进赵家时,家境虽然清贫,却是世代书香,如今娘家一族出了好几个读书种子,有两位已经做了官,在家乡颇有些名望。奉贤、松江相隔不远,她并不是举目无亲的人。

不多时,煜大老爷那边传了准信过来,赵炯已经答yīng

了他所请,定下八月十五中秋节一过,便扶灵起程南下。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忙碌,赵炯要向皇帝打申请报gào

,表示亡父有遗愿,希望能叶落归根,因此想扶灵回乡安葬,随葬皇陵的荣耀只能让给他人了。皇帝非常不舍,但还是答yīng

了他所请。赵炯立kè

就开始准bèi

车船和行李。

而张氏与赵焯这边,则把所有大件的家具以及用不着的东西全都打包妥当,让张氏的陪嫁卢妈送到新买的宅子里安放好,另有一笔钱财,也由卢妈亲自在新宅中埋好,预备日后回京使用。卢妈一家人已被划到赵焯名下,负责看宅子,另有几房家人、丫头等,将会陪同主人南下,至于玮哥儿的乳母,果然寻个理由辞去了,米氏素来不喜她,也不曾挽留。

八月十五的团圆饭,二房小长房、小二房是分开各自吃的。等八月十七一到,所有人就出发,登上了南下的大船。赵炯带着郡公爷的灵柩与赵煜、仆人坐一船,张氏、赵焯、米氏与两个孩子带着几个男女仆妇坐一船,其余下人带着行李又是一船,另有护卫船一艘,一行人浩浩荡荡,驶离了通州码头。

第十一章 风雨欲来

在船上的日子很无聊。

赵琇坐了两三日的船,适应了颠簸的生活,看够了窗外的风景,就开始发呆了。她真的是无事可做。小哥哥赵玮还可以练练字读读书,她却只能整天窝在船舱里。八月秋风已经颇凉,她大病了一场,米氏不许她出去吹风,连在船舱里走走,也怕船上太颠,摔着了她,只许她整天待在床上。

赵琇跟祖母和父母坐一条船,除了船工与几个侯府派过来的粗使男仆外,周围基本上都是自己人。但跟在侯府那个小院里时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生活免不了要将就些,比如侍候的人手就少了,做粗活的人不算,张氏身边的春草、秋叶除了侍候她以外,还得帮着米氏照看赵焯的饮食起居,米氏顺道管管儿子,赵琇就被丢给了乳母珍珠嫂。

珍珠嫂性情柔婉和气,很好相处,问题是,她从出生就是家生子,长大了当丫头,出嫁了做媳妇子,做乳母,一辈子学的都是侍候人的技能,眼里看的,耳朵听的,嘴里说的,也就是身旁这一亩八分地。她不认字,也没什么大见识,哄起一般孩子还好,对赵琇这种伪萝莉来说,就显得乏味了。

她不想再听珍珠嫂说什么“好孩子乖乖听话”、“女孩儿要斯文安静”或是赵家有多么显赫她长大了会有多么漂亮优秀的虚话,情愿去跟赵玮认字读书,但珍珠嫂却抱着她不放:“大姐儿别闹,要乖乖的,不然一会儿老夫人和二太太要恼了。”

她叫“哥哥”,珍珠嫂又捂她的嘴,小声哄着:“别吵着哥儿了,哥儿要读书的。”

她忍不住多嘣两个字出来:“我要跟哥哥学认字。”珍珠嫂掩口笑着哄她:“姐儿学说话学得真快哪,不过认字是男孩子学的,姐儿只要乖乖的就好。”

赵琇忍不住要暴躁了!

可惜米氏完全没发xiàn

女儿的暴躁,她光是照顾儿子和丈夫就累不过来了。儿子还好,乖巧听话,就是有些择席,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不佳,但时间一长,他也渐渐适应过来了。问题是丈夫赵焯,他自打踩上甲板就开始晕船,吐了好几日,睡不好吃不好,脸都瘦了两圈,面色惨白,整个人都虚脱了。张氏担心儿子,把事先备好的晕船药给他吃了试试,效果甚微,每日只能靠稀粥水和参汤撑着,婆媳二人是操碎了心。

张氏有意等船队靠岸时,请位大夫来给儿子瞧瞧,可赵炯那边得了消息,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都在小城镇上停靠,补给些食水是没问题,大夫却未必能找到,找到了水平也高不了。张氏暗恼,要求赵炯寻个大些的城镇歇上两天,让赵焯喘口气。赵炯却打发人过来说:“多撑几日就习惯了,这晕船的毛病就是这样,若受不了停下来歇两日,二弟固然能好过些,可再出发时,还是要再犯的,那时怎么办?再歇两日么?这一路歇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到老家?入土的吉日是早就定下了的,别连累了父亲的大事!”

他搬出了已故的郡公爷,煜大老爷也亲自过来相劝,张氏没办法,只好忍下了这口气。

米氏心中难过得不行,私下里对丈夫哭道:“他们定是有意的!故yì

把我们弄回老家,就是伺机折磨你呢!”

赵焯苍白着脸,喘着粗气安慰她:“没有的事。我长了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坐船回南,才知dào

自己有这个毛病。他们又如何能知晓?这原是我自己不争气,怪不得别人。你别哭了,叫母亲看见了难受,孩子见着了也要担心。”

米氏不停拭泪,却是止都止不住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yīng

了煜大老爷。”

赵焯叹了口气:“他想来也是好意,只是宗房势弱,没法制约大哥罢了。我回去也好,要阻止他们在给长辈下葬时胡来,母亲是一定要回去的,我自然要陪着走一趟。我只是有些后悔,不该让你和孩子也跟来受罪。”

米氏心下温暖,嗔他:“说什么呢?你陪着母亲回南,难道我能独自留在京中享福么?也没有把孩子交给下人照看的道理。这一路上虽多有不便,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远胜似两地相思。”

其实她是有所隐瞒的,本来张氏就属意她留在京中照顾孩子,兼看守新宅子,那毕竟是一处不小的产业,只交给下人看着有些不象话,是蒋氏私下劝她:“二叔这一去,少则三四月,多则大半年,身边少不了年轻丫头侍候着,虽是在孝期里头,但只要不弄出孩子来,谁还管得了这么多?你不跟着去,难道还要便宜了旁人不成?你们成婚几年都没通房妾室,万一他将来回到京城,添了屋里人,你可是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至于孩子,蒋氏倒是觉得无所谓,如果他们带着不方便,就暂时放在侯府养着好了,是米氏不放心,坚持要带着。蒋氏所言让她又羞又臊,但不得不说,字字句句都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米氏不敢将实话告sù

丈夫,心里却又是后悔,又是庆幸,后悔的是把孩子带来,让儿子受罪了,庆幸的是自己跟了来,否则丈夫病成这样,谁能照顾呢?

小夫妻俩甜甜蜜蜜的,张氏在舱房门口看了一下,就转身离开了。她回到自己的舱房想了一会儿,叫过春草:“我们带上船的行李里头,不是有几箱书么?原是给我打发时间用的,里头记得好象有医书,你去翻几本来我瞧瞧,看是否有治晕船的方子。”春草忙应声去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拿了几本书回转:“瞧着这几本象是医书的模样,老夫人瞧瞧可用得上?”

张氏接过书,翻了一翻,露出喜色:“有了,这一本里头好象有个方子治这个,我从前看过的。”翻到了药方,抄出来,命春草去找他们随身带着的备用药材里有没有用得上的。春草找到了几味,煎了一碗药,送给赵焯吃下去,下午就好转了许多,能吃得下大半碗稠粥了。张氏与米氏都大喜,忙让人再去配药,给赵焯继xù

服用。

这些事,赵琇通通都是不清楚详情的,她几日都没有出舱,顶多是祖母或母亲每日过来看她几回,见她乖乖的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但赵焯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不合常理。赵玮身体不适,这两日也过来看妹妹陪玩耍了,赵焯本是慈父,居然不来看女儿一面,怎叫人不生疑心?珍珠嫂不爱嚼舌头,因此赵琇就是隐隐约约从春草那里知dào

父亲好象是晕船晕大发了,正病着呢。晕船在现代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赵琇就没放在心上,可等了几日,都不见赵焯有好转,她也有些担心了。

赵琇挣扎着向珍珠嫂提出请求,要去看“爹爹”,珍珠嫂照旧紧紧抱住她:“姐儿别闹,二老爷一会儿就来看你了。”实jì

上她每天都这么说几回,次次都没有实现。赵琇不信,闹了起来,张氏那边听见了动静,她如今见儿子好转,也安下心了,微笑着来看孙女:“这是怎么了?”

赵琇一个劲儿地对她说“爹爹”两个字,张氏听了十分欣慰:“你爹爹知dào

你这样孝顺,什么病都好起来了。”就吩咐珍珠嫂:“别把孩子拘得太狠了,只要不抱她上甲板,让她走一走也没什么,她正是学走路的时候呢。”

珍珠嫂自然只有顺从的份。

不一会儿,米氏也过来了,赵琇终于得到了看望父亲的机会。一瞧赵焯那副憔悴样,她就惊呆了。赵焯的心情却挺好,精神也不错,把她抱到怀中:“琇姐儿这几日都听话吗?小小年纪就知dào

惦记着爹爹了,真是有孝心。”

张氏对他说:“抱一会儿就好了,你身上有气味,仔细熏着了孩子。”

赵焯忍不住说笑:“母亲这几日为了儿子,担心得吃不下饭,如今儿子才好了一些,您就嫌弃起儿子来了么?”

张氏白了他一眼,命珍珠嫂将赵琇抱回舱房去,就吩咐春草去准bèi

参须:“晚上煎一碗参汤过来给二老爷,让他补补气,瞧他如今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春草笑着应声出去了,参须一类的东西,因为保存要求高,没跟其他备用药材放在一起,在底舱的大箱子里头呢,那里黑乎乎的昏暗得很,她得先找个灯笼打着,才能爬梯子到底下找去。

赵琇被抱到走廊上,迎面来了一阵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珍珠嫂担心她着凉,忙背过身替她遮住风,快速进了舱房的门,又替她加了件衣裳,嘴里还念叨着:“奇怪,方才二太太不是吩咐人把门窗都合上了么?怎么会有风来?”

张氏那边也察觉到有风了,便问米氏:“叫人出去瞧瞧,是不是起风了?今儿一整天我瞧着天色不对,可能会下雨,打发人跟前头船上招呼一声,若真有雨来,还是找个地方靠岸稳妥些,天快黑了。”

赵炯得了信儿,却让人大声向这边吆喝说,前几日为了迁就赵焯身体不适,放慢了船速,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他既然好了,就应该加快速度,连夜行船,好赶在吉日前到达老家。至于天气,一点小风雨对他们这样的大船而言不算什么。

张氏气得脸都白了:“他这是故yì

的!”米氏担心地看着丈夫,他身子才好些,可别因为船在风雨天里颠得狠了,重新又犯病。赵焯便微笑着安慰她们:“没事,我觉得好过多了,这会子也不晕,就是身上没什么力qì

。”米氏稍稍放心一些,立时起身去再熬些粥来。

不一会儿,天黑下来了,风里夹杂着雨丝儿,渐渐加大,船颠得更厉害了。

赵琇皱着眉头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小身板从床的一头慢慢滑向另一端,又再滑回来,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口了,胸口憋得难受。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十二章 大船将顷

珍珠嫂被船颠得东倒西歪的,慌忙扑到床上,抱起了赵琇,摇摇晃晃地就要去找赵玮,这种时候,两个孩子都要看顾好,米氏还有赵焯要照看,未必能顾得上儿子。

赵玮的舱房在隔壁,要过去原本是很容易的,不过两步路的事,但现在船身不稳,珍珠嫂晃了半天才走出门,便看到赵玮惊慌地叫着“爹爹”跑去走廊另一端赵焯夫妻的舱房了,秋叶一把将他抱住送到了米氏手中。就在这一刻,船舱里的灯灭了。

赵玮已有人照看,珍珠嫂就犹豫了。按理说她也应该把赵琇一起送过去的,但现在船颠得这么厉害,走廊不短,又没灯,万一路上把孩子摔了、磕了,那可怎么办?还不如留在房间里。珍珠嫂低头看看赵琇,见她虽然有些害pà

,但很镇定地没有哭闹,立kè

就下了决定,重返床边坐下,一手紧紧抱着她,一手抓紧了床身想要固定住身体。

过了一会儿,船颠得没那么厉害了,外头的风雨好象也小了些,张氏高声命人重新点起灯笼,主舱房那边很快就明亮了起来,但赵焯房间里却传来了骚动,原来是赵焯又晕船了,吐得厉害,赵玮害pà

得大哭起来,米氏顾着丈夫就顾不上儿子,忙得团团转。张氏让秋叶把赵玮抱过去照看,才让米氏腾出了手。

张氏又问:“大姐儿如何?珍珠嫂何在?”

珍珠嫂忙道:“在这儿呢,姐儿很好,没有哭闹,也不害pà

,就是灯灭了,我不敢离了姐儿去点灯,又怕出了房门,船颠得厉害,姐儿会磕着。”

张氏便道:“既如此,你们就留在那屋里,等风雨小些再说。”

珍珠嫂应着,低头小声嘱咐赵琇:“姐儿可得乖乖的啊,别哭闹,哭闹了老夫人就生气了。”

赵琇好想撇嘴,她什么时候哭闹来着?没看这一大家子的人,就数她最让人省心了吗?

米氏那里缺人手,张氏照看着孙子,把秋叶打发过去帮忙,又数落起春草:“让她去寻人参,都一个多时辰了还不见人影,这是上哪儿偷懒去了?药呢?刚刚煎好的药都撒了,赶紧再煎去!”

珍珠嫂一听到主人提起小姑子的名字,立kè

警醒。如今几个舱房里,除了她要照看姐儿,就只有一个秋叶是能做活的,春草缺席真是太显眼了。老夫人说得很是,春草只需yào

到底舱寻几根参须,晚上给二老爷煎参汤使,可老夫人下令那么久了,春草也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呢?珍珠嫂倒不怀疑小姑子会故yì

偷懒,只是公公婆婆都在船上,她说不定是借机到后舱找爹娘说话去了,因为忽然起了风雨,船太颠了,暂时不敢回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张氏是个和气大方的主人,若在平时,春草偷点小懒不算什么,可现在正是等人使的时候,她还要这样,张氏再和气也不可能轻轻放过的。

珍珠嫂咬咬唇,见船身平稳了许多,便悄悄儿起身想去找小姑子回来。她刚一动,赵琇就叫了一声,她又不敢动了。舱房里只有姐儿一个,她可不敢把孩子独自丢下,那是罪上加罪。可若是把孩子抱去主人家那边安置,他们问起她要去干什么,她该怎么说呢?若是找春草,那春草又去了哪里,说不定连公婆都要被卷进来。

既然不能丢下孩子出去,也不能惊动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抱着孩子一起去。

想到这里,珍珠嫂低头看了看赵琇,刚起的一点念头又打散了。外头风雨虽然小了些,但孩子未必经得住,她还是到舱口叫人把小姑子找回来好了,只要动静小一点,有很大希望不会惊动主人家。

她小声叮嘱赵琇:“姐儿乖乖的啊,别出声儿,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赵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心里并不害pà

,这个奶娘是绝不会有害她的心思的。

珍珠嫂小心地抱起赵琇,探头往走廊外看了看,见主舱房和赵焯夫妻那边各有各忙,没有留意这头,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她匆匆穿过走廊来到舱口附近,这里有通向下一层舱房的楼梯,前面多走两步就是舱门,外头本来是守着两个仆妇的,但眼下风雨交加,人都不见了踪影,八成是躲起来了。她有些无措,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她要如何找小姑子?

这时,下层的楼梯响起了脚步声。珍珠嫂疑惑了,下面两层舱房都是放行李的,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在呢?听这脚步声如此沉重,也不象是侯府的仆妇,难道是船工偷跑进来了?

她留了个心眼,悄悄躲进了走廊的第一间舱房,这里原是她们这些丫头仆妇的卧室,她极为熟悉,这时候黑灯瞎火的,不容易叫人看见。

一个黑影从楼梯口钻了出来,四周望了望,光线太过昏暗了,看不清是谁,但只看那个子身高,就知dào

一定是男人。珍珠嫂的心立kè

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都是女眷,除了二老爷和玮哥儿,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外头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暴雷,电光照进舷窗,映在男人的脸上,那是一张似乎有些熟悉,但又让人觉得陌生的脸。

珍珠嫂和她怀里的赵琇同时发xiàn

了,那人浑身湿透,脸颊上还留着血迹,表情狰狞,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刀。

珍珠嫂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赵琇也咬紧了牙关,摒住气息。

那男人很快就打开舱门出去了,只草草将舱门带上,没有关紧,接着往上一跳就消失了。

珍珠嫂小心地走了过去,迅速将舱门闩上,才开始觉得脚上发软。赵琇却转头看向通往下层舱房的楼梯:“下面,有血。”珍珠嫂被她一言提醒,脸都白了,看了看走廊尽头的主舱房,大家都忙乱着,外头雷电声又大,还没有人发xiàn

这边的动静。

她咬了咬牙,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火折子,打开盖子吹着了。赵琇见状不妙,叫了她一声:“快叫人。”但珍珠嫂白着一张脸,轻拍了她两下哄着:“姐儿乖乖的,别出声啊。”然后就借着那一点火光,慢慢从楼梯往下走。

楼梯很宽,很稳当,大件的行李都在下面,搬运行李时,若是楼梯不够宽不够稳,是很容易把东西摔坏的。珍珠嫂常在这里上下,走惯了,此刻小心翼翼地一手抱着赵琇,一手拿着火折子,紧紧贴着板壁往下走,才下了一层,就隐隐听到水流声。

怎么会有水流声呢?

珍珠嫂不解地往下走,没有留意到赵琇在她怀里已经白了一张小脸。这水流声不是一波一波的,象浪拍打到船身上的声音,而是咕噜噜的,仿佛是水从哪里冒出来,多半是底舱出问题了!

赵琇紧紧抓住了珍珠嫂的衣襟:“上去!”

“姐儿听话,别闹。”珍珠嫂没明白她的意思,还在继xù

往下走,但很快,她也站住了。

往下一层的船舱里,大件行李象平常一样摆放着,没有异状,可再往下一层,水已经浸满了整个舱底,而就在楼梯口处,一个浅色的物体正漂浮着,阵阵血腥味溢上来,叫人心生不祥之感。

珍珠嫂脸色更苍白了,她往下多走了几步,火折子昏暗的光芒照在那浅色物体上,映出了春草今日穿的衣裳料子,而那物体分明就是个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春草!

赵琇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时候的春草,只怕早已死了,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刀痕,血染了满身都是,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珍珠嫂双腿一软,瘫倒在楼梯上。赵琇也管不了这么大了,大声闹起来:“快叫人啊!上去叫人!”

这一声喊叫惊醒了珍珠嫂,她狼狈地抱着赵琇往楼上爬,爬回住的那一层时,秋叶已经在走廊的另一端探头来看:“珍珠嫂,刚才是不是姐儿在哭?”

珍珠嫂手软脚软地坐在楼梯口,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赵琇被放在舱板上,大声叫嚷:“春草死了!船进水了!快跑!”

秋叶跑过来抱起她,张氏与米氏也听见动静走出了舱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姐儿在说什么?”

珍珠嫂害pà

得语无伦次:“春草……春草死了,叫人杀了……是那个人!刚刚那个人!”

“刚刚什么人?”秋叶没听明白,“嫂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琇暴躁地大声喊:“船底进水了!”

秋叶吓了一大跳,张氏快步走过来抱过孙女,命秋叶快下去查看是怎么回事。秋叶忙忙点了灯笼下楼梯,不一会儿就害pà

地跑了回来:“船底进水了,底舱已被淹了一半,春草整个人泡在水里,只怕早已死透了!”

张氏火速下令:“赶紧通告全船,向其他船递急信,我们得立kè

靠岸!”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整条船都忙碌起来了,点亮气死风灯的,摇灯向同行船只发信号的,迅速收拾细软的,打捞春草尸首的,去底舱检查漏水情况顺便封舱的……人们发xiàn

漏水的情况实在严重,船底破了足有十几个大洞,支持不了多久了,张氏当机立断,下令靠岸弃船,又命男仆背起赵焯预备离开。而春草父母得知女儿死讯,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珍珠嫂也强不到哪里去,张氏见她浑浑噩噩的,就让她抱紧了孙女,紧紧跟在米氏身边,一会儿上岸时能跟上就行。

一行人摇摇晃晃到了甲板上,船正迅速靠向岸边,但船身吃重,速度越来越慢。这时船老大浑身湿透地来报:“其他船都开走了,侯爷的船没理我们!”

“你说什么?!”张氏大怒,“难道你们没把话说清楚么?!”

“说清楚了,小的亲眼看见侯爷叫人把船开得更快些!”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这时又有人来报:“船上的仆役少了一个,他身材高大,兴许就是奶娘看见的那个人,这会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电光火石间,张氏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喀嚓声传来,众人闻声往上头看去,只见桅杆吱呀作响,然后忽然从中间折断,倒向船的右侧,把整艘船也带得倾向了右方。赵琇在珍珠嫂怀里,清楚地看到一个大浪朝她们打了过来。

第十三章 救人自救

一片混乱中,赵琇也不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船翻了,甲板上的人大半滑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剩下的死死抓住船沿、栏杆或是其他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哀嚎呼救声瞬间在河面上响起。

赵琇很倒霉,她被珍珠嫂抱在怀里,而珍珠嫂正是浑噩的时候,船翻的那一刹那,后者根本没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滑倒了,整个人撞破了栏杆直往河面掉去,幸好她立时警醒,千钧一发之际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了船沿,赵琇才没有落水。

但她虽然没有落水,却也落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船上的人有许多都已经掉进河中,混乱中她甚至看到被人背在背上的父亲也掉进水里了,母亲在哭喊着,小哥哥也在哭,倒是祖母似乎被人护住了,正紧紧抓着一处栏杆,随时都可能从甲板上滑下去。河水中,无数的人在尖声嚎叫,船上挂着的气死风灯还有几盏不曾熄灭,在风雨中一摇一晃,伴随着船声的吱呀作响,总让人觉得,这艘船恐怕撑不了多久。

风雨中传来张氏的嘶喊声:“想办法游上岸!这里离岸边不远!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得救的!”

她的话提醒了许多人,那些浸在水中挣扎呼救的人和几个船工立时醒悟过来,拼命往岸边游去。无奈赵家随行的男女仆妇多数是北方人,大部分不谙水性,就算知dào

岸边离得不远,也不知dào

该如何游过去,只能拼命挣扎着。可这时候船身还在惯性移动着,折断的桅杆也毫不留情地朝河面上的人们袭来,他们眼睁睁看着巨大的船身倒向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同伴被卷进水底,除了尖叫什么事也做不了。

珍珠嫂吊在船沿上,忍不住大哭:“老夫人,老夫人,我快要撑不住了!救救姐儿呀,救救姐儿!”赵琇也非常害pà

,不顾自己的力量微弱,一双小手紧紧抓住船沿不放。

她会游泳,真的,还游得很不错,可是以她现在的小身板儿,真能游起来吗?她不想淹死,真的不想!

可张氏已经顾不上这边了,因为她如今自身难保,船身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甲板上甚至传来了木板裂开的声音,眼看着她就要掉进水里,身边护着她的仆妇里头,甚至已经有一个撑不住落入河中,就在珍珠嫂哭叫的时候,米氏也落水了,她怀里的赵玮自然也没逃过去。

甲板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大,赵琇不得不想办法:“奶娘,抓住一块木板!”她话音刚落,剩下的桅杆已完全折断,掉进了水中,一半的船身往水里沉去,另一半却在反弹力的作用下倾向另一侧,甲板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角力?顿时裂开了,整条船也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赵琇下意识地抓紧了船沿,可珍珠嫂坠落的力道太大,将她整个带落河面,她只觉得身上一冰,已掉进了河水里。

她立kè

运用起穿越前熟悉的游泳技巧,除了一开始呛了两口水,倒是很快适应了,无奈珍珠嫂是个旱鸭子,又紧紧抱着她不放,若她不想被拖进水底,就只能想办法自救。生死关头她也顾不上那么多,马上教起珍珠嫂游泳的技巧:“蹬腿!两条腿交换蹬!出水吸气,入水憋气,空出来的那只手拨水,向后面拨,我们向岸上游!”可惜,珍珠嫂慌乱中能听进去多少?除了下意识地乱蹬腿,就什么都不会干了,还连累得她又喝了几口水。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船身裂开的木板有一块漂到她们附近了,足有两扇门板大小,珍珠嫂似乎记起了她刚才说的“抓住一块木板”的话,用尽全身力qì

扑了过去,还真被她扑着了,第一时间就是把赵琇给送到木板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赵琇总算暂时摆脱了淹死的危机,她此时浑身湿透,连打了几个喷嚏。可她还没闲心去想自己会不会生病,就借着船身残骸上的灯笼光,寻找着祖母、父母和哥哥的身影。

赵焯与米氏早已不见了踪迹,河面上有无数人在呼救,赵琇也分不清谁是谁,黑暗中,仿佛看见有人在往她们这边游来,游得近了,她才发xiàn

,原来是秋叶抱着张氏。珍珠嫂慌忙伸手去拉,秋叶将张氏死命推上木板,赵琇一时忘了自己才多大年纪,也帮着拉了一把,尽管她这点力根本算不了什么。

张氏已经昏死过去,脸色煞白,似乎喝了很多水。赵琇摸到她脉搏还在跳动,暗暗松了口气。

可张氏一上来,木板就开始往下沉,眼看着就要完全浸入水中。珍珠嫂有些懵,赵琇却马上明白了,这块木板太小,根本不足以承shòu两个成年女子的重量,她一个小孩子虽只占了个零头,但在物理学上也是不可忽略的,这可怎么办?!

她飞快地跟秋叶说:“再找一块木板!”秋叶扒在板边喘着气,一听就明白了,看看主人如今的情形,她抬头对珍珠嫂说:“嫂子暂且下来,这板撑不住你和老夫人一起在上面,咱们再寻一块板吧!”珍珠嫂这才明白了,她完全没有异议,虽然害pà

,但还是闭上眼就跳进了水中,木板瞬间恢复了原状。

珍珠嫂也学秋叶般扒在板边,两脚乱蹬着,虽累些,却也歪打正着地学会了一点游泳的技巧,暂时没有淹死的危险了。秋叶见状就说:“嫂子照看好老夫人和姐儿,我再去寻二老爷二太太和玮哥儿。”说罢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

赵琇又打了个喷嚏,看看祖母的模样,腹部微微隆起,多半是喝了水,她努力站起身,把整个身体都往祖母腹部压下去,珍珠嫂惊呼:“姐儿你别动!”张氏口中已喷出了水柱,赵琇又压了两三遍,直到张氏嘴边再也没有水流出来,人才幽幽醒转。

张氏睁开眼的时候,眼神还十分茫然:“我这是在哪儿?”

珍珠嫂又哭了:“老夫人!”赵琇抬头看向四周,想要回答祖母他们在哪儿,却愣住了。

从船沉到现在,已有一会儿了,她们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顺着水流漂开了一段距离,原本所坐的大船在二三十丈外沉入河中,只留下几根桅杆还留在水面上,一只灯笼落在上头,慢慢沉进了水里。

水花声传来,秋叶带着一块不到一平方大小的木桌面游向她们,桌面上还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赵玮。赵琇大喜:“哥哥!”秋叶游过来道:“哥儿喝了许多水,晕过去了。”她脸色惨白,显然冻得不轻,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珍珠嫂连忙帮着把赵玮移到大木板上来,她小心翼翼地,看到赵玮的重量并没有让木板下沉,才松了口气,忙将那块小的木板拉近了,想要爬上去,可惜那木板同样不能承shòu她的重量,她只能扒在上面,充当浮板使用。

赵琇重新利用自己的小身体,把赵玮喝进肚的水压了出来,她还试了试小哥哥的呼吸,好象有些弱,看看周围,心一横,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夜里光线昏暗,张氏还有些神智不清,秋叶扒在木板边上喘粗气,珍珠嫂忙着折腾那块小木板,谁也没留意到她在做什么,等赵玮呼吸恢复了正常,赵琇立kè

挪开了身体,装作在叫哥哥的模样。

秋叶扒在板边歇了一会,就要回头继xù

找人。赵琇怕她撑不住:“你不要紧吗?”她只是笑了笑就游开了。

周围好象又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除了她们祖孙主仆四人,赵琇再没看见其他人了,只能听见水流声,雨已不知几时停了,风不大,可冷沁沁地吹过湿衣服,能冻到人的骨子里。

不远处的岸边出现了一片灯光,赵琇精神一振:“有人!”珍珠嫂望过去,大喜:“是侯爷他们!那是我们家的船!”张氏猛地惊醒,艰难撑起身体:“别去……”但珍珠嫂已经抓着那块小木板拼命蹬了过去:“救命啊!救命!”

可回答她的却是几支长长的船桨,乱打一气,将她打得懵了,手中的木板也不知几时被打掉,整个人消失在河面上。

赵琇想要叫出声来,却被祖母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只能远远瞪着那几条船和船上的人,任由身下的木板随着河水顺流漂下,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一片灯光为止。张氏松开了手,无力地躺倒在板上,赵琇流泪看着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又觉得,好象没必要问了。

她们没有再遇到别人。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赵玮开始发起热,嘴里说着胡话,额头滚烫。张氏撕下湿衣裳的一角敷在他额头上,知dào

这不是长久之法,再看孙女,一直呆呆地坐着,盯住河岸不放,不知是不是吓傻了。

还有儿子和媳妇,几个心腹的丫头婆子,眼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张氏心头一片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孙女忽然坐直了身体,惊了她一下:“大姐儿,怎么了?”

赵琇却忽然向着岸边大声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张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岸边,这才发xiàn

,不远的河滩上,停留着一溜儿马车,车檐上挂着的灯笼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的温暖而明亮。

第十四章 幸运得救

当有人将温热的姜汤递到赵琇嘴边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凑过去狼吞虎咽着。热姜汤给冰冷的身体带来了热量,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她身上的湿衣服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脱下了,换上一身显得非常宽大的交领棉布衫子,很干净,不是新的,瞧着还有点象是男孩子的衣裳。她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人用一张小小的棉被裹住,然后抱到火堆旁。

祖母张氏和哥哥赵玮都不在这里,张氏在被救上岸的那一刻,大概是放松了精神,只说出一句“救救我儿”便晕了过去,至今还未醒来,赵玮一直在发烧,他们被送到一辆干净的马车上,由专人照顾了。

这群好心肠的旅人似乎是一个很庞大的队伍,不但男女随从很多,车夫护卫小厮丫头婆子都齐全,还带上了大夫。他们带的旅行装备也非常齐全,大晚上的,又是风又是雨,他们居然没去有人烟的地方投宿,反而在河滩附近涨潮波及不到的地方露营,空地上撑起了几个简易的账篷,围成一圈,护卫下人住着,主人和女仆则是住在中间宽大牢固又避雨的马车里。在外围干躁地带,他们还生起了两个火堆,一个煮食,一个供下人取暖,此时赵琇就被安置在后者边上。

火堆温暖而干躁,刚才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又端了一碗热粥过来,简简单单的白米粥,对赵琇来说却是无上的美食,她觉得身体更加暖和了,腹中那冰凉空乏隐隐作疼的感觉也迅速消失,额头上还冒出了汗。那个女孩子用干躁的布巾替她把汗水擦干,她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谢谢漂亮姐姐。”

女孩子笑眯眯地轻轻拧了她的小脸蛋儿一下:“小嘴还真甜!你大多了?叫什么名字?”边问边帮她把小棉被裹得更紧些。

“我叫赵琇,今年两岁了!”赵琇心说自己没撒谎,她已经过了周岁生日,可以说有两岁大了。虽然这个年纪也很小,但她这个言语无碍的模样,说是两岁比较不那么惊世骇俗,顶多就是比较早慧。

“真聪明!”女孩子果然没有起疑,只是惊叹了一句,就拿着空碗离开了。

不一会儿,她带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这名中年妇人的穿戴跟她有些不一样,她梳着丫髻,身上的浅绿色细棉布衣青色布裙简单而整洁,除去耳朵上那米粒大小的小珍珠耳钉,半点首饰都不见,那妇人虽也穿着细棉布衣裳,却在宝蓝色的褙子的袖口、下摆处都绣了别致的花草,头上梳了个光溜溜的圆髻,插着两枝镶碧玉的银簪,耳环也是碧玉珠子的,款式低调而华丽,一看就知dào

她的身份不一般。

赵琇看着她,猜想着这妇人会是谁,但看周围护卫看到她时的反应,礼貌有余而恭敬不足,就猜想她大概不是女主人。

中年妇人长相圆润端庄,眉眼弯弯地透着和气:“小姑娘,身上暖和些了么?可觉得有什么不适?”又问那女孩子:“烟霞,孩子可曾发热?”

那叫烟霞的女孩子答道:“刚刚额头烫得厉害,喝了姜汤下去,又吃了一碗热粥,发了汗,已经好些了,这会子还有些发热,但她神智清醒,口齿也伶俐。”

赵琇有些恍惚,原来她也发烧了吗?说得也是,她也落水了,吹了半晚上的风,身上也是冷冰冰的,生病也不出奇,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身体弱得很。可她居然一直没发觉,还以为是姜汤和火堆让她浑身热乎起来的呢。

中年妇人听了烟霞的话,弯下腰摸了赵琇的小脸一把,试了试额头,便颌首道:“是还有些发热,一会儿让江太……江大夫过来瞧一瞧。”烟霞应了。

赵琇忙问:“这位妈妈,我祖母和哥哥怎么样了?”

中年妇人笑笑:“二位都平安无事,只是病了,等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又状若无事地试探:“那位太太是你祖母么?看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家,不知你们是哪里人士?”

赵琇想了想,这群人跟大伯是同伙的可能性很小,不然他们就不会救他们祖孙三人上来了,就算跟大伯关系不错,大伯想害死他们小二房一事也不是可以公开告sù

人的,毕竟现在皇帝对她祖父的情份不是骗人的,她不如就跟对方说明身份,以求得更多的帮zhù

,如果确认了对方身份可信,再把大伯的恶行告sù

他们。

她马上对中年妇人道:“我们是京城来的,是建南侯府的人,我祖父是郡公,我伯父是建南侯,我爹爹叫赵焯。我们一家送祖父灵柩回乡,夜里有人凿穿了我们船底,船沉了,所有人都掉进了水里。求妈妈救救我爹娘家人!”

妇人脸色变了一变,肃然道:“我知dào

了。”回头吩咐烟霞:“抱她进马车,好生侍候着,我去禀报。”烟霞也一脸震惊,连忙点头:“是,曹妈妈放心。”等曹妈妈离开,她蹲下身抱起赵琇,态度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象之前那样逗着她玩了。

赵琇被抱离了火堆,迅速送进一辆马车的车厢,车厢外头看着不起眼,里头却十分舒适,铺着素色的毡子,靠枕是绸面的,车壁上挂着绣花香包,角落里放着一个黄铜脚炉。烟霞笑着将她安置在软枕堆里,又把脚炉放在她边上,道:“你睡一会儿吧,我瞧你一定已经很累了,等明儿早上醒来,你祖母和哥哥就没事啦。”

是吗?真的吗?赵琇心里有些没底,但眼皮子却禁不住往下掉。她确实已经筋疲力尽了,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也许所有人都得救了。

曹妈妈上了一辆最大的马车,车厢内有两个人,一名二十出头的俊逸男子身着月白色云纹直裰,懒懒地斜靠在大引枕上,手握一卷诗集看着,他手边的小几上放置着一盏油灯,但他看书主要借助的,却是车壁上悬挂的一颗夜明珠散发出的光,照得车厢中如同白昼一般。在他对面盘膝坐着一名妙龄女子,穿着竹青色的绣花褙子,牙白马面裙,如云秀发间只点缀着一支白玉凤首衔珠钗,白玉通体无瑕,雕工精湛,绝非凡品。

见曹妈妈来了,妙龄女子抬头去看:“如何?可问得他们祖孙三人来历了?”

曹妈妈忙上前低声将赵琇所言一字不错地重复了一遍。妙龄女子微微一震,看向俊逸男子:“王爷?您看如何?”

那王爷却问曹妈妈:“妈妈昔日也曾随王妃见过建南郡公夫人,你道如何?”

曹妈妈犹豫了一下:“不瞒王爷,虽说老奴见郡公夫人已是数年前的事,但那位夫人尽管形容狼狈,却依稀能认出模样来,况且她身上穿着守孝的素服,如今又昏迷不醒,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自己的身份来历,而那小小女童才多大年纪?能骗得了谁?想必身份是不假的。”

“这倒奇怪了。”那王爷神色肃然,“既是建南郡公家眷送灵回乡,怎会有人凿船害人?”他扬声叫了几名护卫来,命他们带人沿河往上搜索落水之人和沉船遗骸,又问曹妈妈:“郡公夫人和两个孩子情形如何?”

曹妈妈忙道:“江太医已经诊治过了,老夫人是力竭才晕过去的,又泡了大半夜的河水,感染了风寒,需得好生调理才行,只是她年轻时似乎失于保养,只怕后患无穷。至于两个孩子,大一点的男孩是得了风寒,正在发热,若是天亮前能退热,便无大碍,江太医会一直守在他身边;女孩儿也有些发热,却是不妨,老奴已命烟霞小心照看了。”

王爷严肃地点了点头,嘱咐妻子:“郡公夫人与郡公爷亲孙皆昏迷不醒,劳驾王妃前往照看,待郡公夫人醒来,不妨将我等身份透露一二,好问清楚事情起因真相。最要紧的是,建南侯与郡公爷灵柩下落如何?”

妙龄女子有些犹豫:“王爷此番乃是奉了皇命微服出行,若是泄露了身份……”

“不妨。”王爷正色道,“郡公夫人知dào

分寸,况且老郡公与别人不同,若没有他老人家直言相谏,父皇不可能登基为帝,他对我们父子皆有大恩,去世后父皇曾带着我们兄弟几个亲自前往奠拜,立誓定会护他家小周全,这事儿我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让他老人家死后不得安宁,骨肉离散。”

妙龄女子忙直起身肃然应下:“王爷说得是,妾身知dào

该怎么办了。”

这位王爷属下的搜索工作非常有效率,很快就发xiàn

了河面上漂流的船身残骸,又在河边找到了几具尸首,更重yào

的是,他们找到了建南侯的船队。只是上前一打探,船队的人却说,他们确实是建南侯府护送郡公爷灵柩回乡的人不假,但不曾有同行之人翻船落水,所有人昨夜遇到风雨就靠岸停船躲避了,没有出事,若有人落河,那一定是不相干的过路者,而且他们赶着上路,天一亮就要出发,没空去搭理旁人。

前去探问的护卫并没有说出王爷的身份,只说是过路客商,在下游不远处救下了遇难之人,看着似乎是大户人家的仆役,见他们船队在此,又打着侯府旗号,才会问上一问的,见他们如此答复,心中惊讶,面上却不露,很快就返回复命了。

王爷得到了消息,脸色暗沉。他王妃见过建南郡公夫人,怎会认不出来?既然人没错,那声称没人出事的建南侯就显得分外可疑了。天亮后,他的属下找到了沉船,残骸上还留着建南侯府的灯笼,更进一步证实了赵琇所言。

张氏尚未醒来,赵玮情况好转,但仍在沉睡,河上的搜救工作还在继xù

进行,发xiàn

的尸首越来越多,更奇怪的是,当中有些打扮象是船工模样的人,全身湿透,倒卧河边,身上却有刀伤,皆是一刀毙命。既是沉船落水,这刀伤又从何而来?莫非真有人要害郡公爷家眷?那建南侯又为何平安无事?

王爷正觉疑惑,忽有护卫来报:“王爷,擒住两名不明身份之人,似有不轨意图!”

第十五章 奇言诡行

来的是两名持刀男子,鬼鬼祟祟地从河边石头堆摸过来,藏身在小树林中,窥视车队一行人。

车队这边既然是贵人出行,护卫自然警醒,里三圈外三圈的足有几十人在警戒,那两人刚靠近,就被发xiàn

了,报到护卫首领处,本来还以为是小毛贼,或是不长眼的流氓地痞,原只打算抓起来教xùn

一番,也就罢了,没想到等将人擒下,竟发xiàn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正与方才见过的建南侯府家人服饰一样!

护卫首领知dào

事关重大,方才立时报到王爷这边来。

王爷脸色十分不好kàn

:“可审出什么了没有?”

“属下将他们二人分开审问,有一个嘴硬,只说是无意间路过,见这边人多,好奇多看了两眼,至于身上的刀,那是碰巧带上的。但另一人经不住打,却是招了,是建南侯的管家命他们前来的。方才我们的人去找过侯府的船队,说是救了落水之人,他们是奉命前来寻找那被救之人,设法杀死的。据那人说,他们管家曾有明言,办事时避着人些,但若遇到商队之人阻挠,可以大开杀戒,只要事后别留下侯府的痕迹,侯爷自会保他们无事。”

王爷冷笑了一声:“保他们无事?谁给他这个胆子!郡公爷一生英明,怎会有个这般残暴不仁的儿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建南侯先是否认家中有人落水,接着又暗中派人来杀死被救之人,再联系到那些船工尸体上的致命刀伤,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杀人之事恐怕跟建南侯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想,他难免坐立不安,立kè

派人去找妻子:“问王妃一声,那位郡公夫人可曾醒了?”

下人回报说不曾清醒,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再下令:“把那女娃娃抱过来。”

赵琇睡了一觉,但睡得并不稳当,天一亮就醒了,然后就坐在车厢里发呆。周围的环境告sù

她,昨晚上的一切并不是做梦,她真的落水后又被人救了。现在祖母和哥哥没事了吗?爹和娘又怎么样了?还有珍珠嫂、秋叶她们呢?伯父建南侯对他们小二房的恨意竟然到了要将他们一家老弱妇孺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小拳头。不管怎么说,建南侯把事情做绝了,她也没必要客气。只要脱了险,有机会接触到官面上的人,她一定要告状!伯父是祖父的大儿子又如何?袭了爵又如何?她老子也是祖父的亲生儿子!就算她只是个小娃娃,不还有祖母吗?祖母受了这么大罪,总不会闭口不提这个仇吧?只要把建南侯的罪定下来,小长房再也没有爵位护身,不再有钱有势了,那时她一家人才有安乐日子过!

赵琇咬牙下了决定。

烟霞听见动静,掀了车帘探头进来,见她已经起身,便笑说:“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祖母和哥哥还睡着,不过已经吃了药,病好多了。”

赵琇大喜:“真的吗?”又问:“可有救上了什么人?”

烟霞顿了一顿:“出去搜救的人还没回来呢,我也不知dào

。我去给你打水洗漱。”便放下帘子离开了,不一会儿捧了热水和布巾回来,侍候着赵琇洗了脸,漱了口,又去给她拿早饭。

但她回来时是空着手的,脸上十分肃穆:“赵小姑娘,我抱你去见我们主人。”然后替赵琇重新裹上小被子,就抱起来去了另一辆马车。

赵琇也曾好奇过,这个车队的主人是谁。她睡了一晚上的马车事实上是丫头坐的,别看烟霞穿戴得如此朴素,可是马车里的装潢绝对跟朴素二字不搭边儿。连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都坐这么好的马车,主人家的身份定然非富则贵。

她被抱进那辆大马车的时候,脑中第一个念头是:“好大的马车,比刚才那辆大一倍也华丽一倍!”第二个念头则是:“帅哥啊,比自家新爹都要帅些,而且一看这气度,就知dào

是上位者。会是哪家王公贵族吗?”

帅哥靠在引枕上,双眼盯着她看不说话。赵琇也不知该说什么,要行礼吗?可她不知dào

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知该如何行礼,然后想起她现在还是个小娃娃,礼数不足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就省心了,继xù

睁着圆溜溜的双眼跟帅哥对视。

但帅哥沉默的时间太久了,赵琇有些不安,回头看看,烟霞早就出去了,车厢里没有旁人,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毕竟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她坐直了身体,大声对帅哥道:“是您救了祖母、哥哥和我,谢谢您了。请问您能再帮帮我吗?我爹娘也掉进河里了,不知dào

他们是否平安,还有我们家的仆人……”她的声量越来越小,最终几不可闻。帅哥看她的目光实在太奇怪了,莫非她表现得太出格了?这个年代没有这么小的孩子表现得这么妖孽吗?

帅哥看着她不安的模样,忽然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赵琇。”她小声回答,“今年两岁了。”

“是么?”帅哥翘起嘴角,“可我怎么记得……建南郡公次子之女,是在郡公爷去世后才过了周岁的?”

赵琇心里发虚,只是面上还作懵懂状:“是呀,过了周岁就是两岁了!”

帅哥哑然失笑,这话倒是没有错:“以你的年纪,竟这般聪慧,只怕四五岁的孩子都不如你伶俐,我在京中竟从未听闻,倒也是件奇事。”

赵琇低下头,小小声辩解:“为什么您要听闻……我一直在家里……”

王爷想想也是,若是男孩子,周岁就这般聪慧,有名声传出是正常的,但女孩儿有这般美名却是意义不大,更何况郡公爷去世后,赵家人一直守孝,谁会给这小女孩扬名呢?

他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晃晃头,重新正色问:“昨夜你跟曹妈妈提过落水时的事,能不能给我再讲一遍?”

赵琇眨眨眼,有些谨慎地把昨晚那番话又重复讲了一遍,但王爷却摇头:“不止这些,你如此聪慧,想必知dào

的不仅如此吧?你可知dào

,我半夜派护卫沿河岸往上寻找其他落水之人,发xiàn

有几名船工爬上岸后皆死于致命刀伤,而建南侯府的船队也否认有人落水了。可就在刚才,我的护卫抓到两名持刀靠近的歹徒,发xiàn

他们居然是建南侯的人,说是来寻被救之人的。”

赵琇的脸色变了,小拳头握了握,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不知dào

这件事,但昨天傍晚我爹爹不舒服,见有风雨,祖母就让伯父停船靠岸过一夜,伯父不许,继xù

行船。我祖母的一个丫头春草下底舱取东西,一直没回来,我的奶娘下去找她,遇过一个可疑的人,他脸上有血,带着刀从底舱出来,等他走了,我奶娘下底舱,发xiàn

春草被人杀死了,底舱被人凿穿了很多个洞,进了很多水。祖母让人向伯父他们求救,叫船工靠岸,可是伯父不但没停下船,反而还加速离开了。我们的船后来翻了,很多人都掉进了水里,我奶娘把我放到木板上,另一个叫秋叶的丫头把我祖母和哥哥救了送过来,说要回头救其他人,就没再见过了。我们顺着水流往下漂的时候,看到伯父把船停在了岸边,我奶娘游过去喊救命,他们却用船桨把她打进了水里。我祖母捂着我的嘴,不许我叫,因为叫了就会没命!”

王爷神色凝重。赵琇年纪虽然小,但听她说话有条有理,显然有早慧,而她这番话的可信度也非常高,结合建南侯的诡异言行,他可以确认其与这桩血案脱不了干系。虽然早知dào

如今这位郡公夫人并非建南侯生母,但继母也是母亲,赵焯更是他亲弟,如此不孝不悌,欲置母弟子侄于死地,建南侯也太过分了!

王爷再次看向赵琇:“你可知dào

,建南侯为何如此憎恨你祖母和父母么?”

赵琇有些迟疑:“好象是……钱老姨奶奶,就是伯父的亲娘,她想跟祖父合葬,但是祖母不许;还有……祖父一去世,伯父就把我祖母还有我爹娘哥哥和我赶到一个很旧的小院子里住,后来分家,伯父只给我爹分了一千亩地,五百两银子,我爹娘很生气,但祖母说,只要能过安生日子就行,钱多少不是问题;还有……”她皱皱眉头,“春草……她看到伯父的孙子泽哥儿独自进了他庶出弟弟的房间,出来以后,他弟弟就死了,他娘说这是祖父舍不得小孙子,带走了他弟弟,是他弟弟的福气,可是祖母说,祖父绝不会弄死子孙的,他很疼我们……泽哥儿的娘就哭着求祖母别把这件事告sù

人。”

王爷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你……”

赵琇缩了缩脖子:“她们觉得我还小,常常在我面前说很多事……”

王爷有些哭笑不得了,想起自己的儿子,忽然有些感慨:“有时候在孩子面前,真是不能太大意啊!”他重新用不一样的眼光看赵琇,越看越惊奇,就算有早慧,但能把别人的话全都听明白了,也不是寻常孩童能做到的,难不成世上真有受到上天偏爱之人?

他轻轻拍了拍赵琇的脑袋:“好孩子,我都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你爹娘的,你祖母和哥哥也会没事。”他叫了烟霞进来:“送她到世子那里去,让孩子们在一处玩。”

世子?赵琇盯着这位帅哥,心想他难道是位王爷不成?

烟霞抱着她去了另一辆马车,比方才帅哥那辆略小一点,但还是比烟霞的马车大许多。车里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伏在小桌子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望过来。

赵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双象黑玛瑙一般幽深而又莫名清亮的眼睛。

第十六章 广平王世子

小男孩有些好奇地看着赵琇,歪头问:“你是谁?”又去看烟霞。

烟霞微笑着将赵琇放在小桌子另一侧的软毡上,道:“这是赵老郡公的小孙女儿,王爷叫奴婢把她送过来,与世子一处玩耍。”

小男孩认真打量起赵琇:“赵老郡公是你爷爷?我以前见过他,是个白胡子老头,说话很大声的,还会耍长枪,耍得很好kàn

。”

赵琇心想我一穿过来,这位便宜爷爷就已经死了百日,还真没见过本人,祖母和父亲那里也没什么画像之类的东西,要是有人问起一定会穿帮。以前她装小婴儿不会说话,也没人问她,现在她说话一溜一溜儿的,迟早要遇到这种麻烦的,那时候可怎么办?赵琇的原身非常得宠,按理说应该是对祖父有很深印象的。

于是她就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你真见过我祖父吗?我没听他提过你。”

“当然是真的!”小男孩不服气地一瞪眼,“我是广平王世子高桢,我在皇爷爷宫里见过老郡公爷好几次啦,他对我很好的,我去年过生日,他还送了我一匹小红马呢!小红马跑起来可有劲儿了,父王答yīng

我,等我再大两岁,就亲自教我骑马。”

赵琇干笑:“是吗?你真厉害,我祖父原来还送过小红马给你,他都没送过给我呢。”心里想的却是自家真不知走了什么运,居然被个王爷救了,还是皇帝的亲儿子,虽然不知dào

身为皇子为什么要带着老婆孩子微服出巡,但这至少是个信得过的靠山。要知dào

当今皇帝对她那位便宜爷爷可是感激得紧呢,听说要不是便宜爷爷向先帝进言,他这个皇帝很可能就做不成了,这么说来,包括他和他的后妃儿女在内,都是建南侯府天然的靠山,问题在于现在是建南侯府内部争斗,他们会偏帮哪一方还真是说不准,就算他们愿意替小二房张氏母子出头,也不可能对小长房秉公惩处的。

这么一想,赵琇就有些郁卒。

烟霞不知几时下了马车,又送了一盒点心和两碗新做好的热杏仁茶过来:“世子饿了吧?这是刚煮的杏仁茶,点心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出门在外没什么好东西,世子且将就着,待到了大城里安顿下来,再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广平王世子年纪虽小,却是一点都不娇气:“这个做早饭就不错,还要什么好吃的?”又让赵琇:“咱们一起吃吧,曹妈妈煮的杏仁茶很香的,点心也非常好吃。”

赵琇也是腹中空空,当下就答yīng

了,两个孩子一起吃起来。赵琇喝了一口杏仁茶,忽然想起祖母和哥哥,忙问烟霞:“姐姐,我祖母和哥哥醒了吗?”

烟霞笑道:“我这一早上光顾着侍候你了,哪里知dào

别的?你先吃早饭,我这就给你打听去,可要好好跟我们世子相处呀。”便掀了布帘出去了。

广平王世子又问赵琇:“你祖母和哥哥也来了?你们不是住在京城吗?怎么会来?”

赵琇不知dào

该不该跟他直说,但真要说实话,似乎又太麻烦了,就含糊地道:“我们原想回老家去的,半路遇上一点事,才会碰到你爹。”顿了顿,“你们要往哪里去呀?你们不也是住在京城吗?”

没想到广平王世子小小年纪倒是嘴紧:“我父王带我出来玩儿。”又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可有习武?会骑马吗?会不会耍长枪?”

赵琇心想我也不知dào

,就回答了小哥哥赵玮的名字和年纪,然后请广平王世子说一下他遇到自家祖父建南郡公时的情形。广平王世子本来就对老郡公印象深刻,非常有好感,当即非常详细地描述了几次遇见他的情形,连他穿的什么衣裳,喜欢用什么兵器,跟大人小孩子说话分别是什么语气,有什么口头禅都没漏下,让赵琇好好恶补了一番对祖父的了解。

两个孩子一边聊天一边喝杏仁茶吃点心,就把早饭给对付了。烟霞又钻进了车厢,这回她带来了好消息:“郡公夫人醒了,王妃让奴婢带赵姑娘过去呢。”

广平王世子有些不舍,郑重对赵琇说:“一会儿你再来找我,咱们还在一处聊天玩耍,如何?”

赵琇答yīng

了,由得烟霞抱起自己,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这辆马车比先前王爷和世子坐的那两辆都要小些,看起来只比烟霞的那一辆稍为舒适些许,空间倒是不小。赵琇一进去,就看到靠近外侧坐着一位年轻的美人,穿着竹青色的衣裳,头上簪着白玉凤钗,眉间略带几分倦意。烟霞将赵琇放下,对这美人恭敬地口称“王妃”,赵琇就知dào

她是广平王之妻了,果然是一对璧人。

赵琇跟着烟霞喊了一句“王妃”,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里面半躺着的祖母张氏身上,她身边还睡着小哥哥赵玮,看起来似乎还未清醒,脸色也透着青白。赵琇担忧地爬到祖母身边,挨着她看小哥哥:“祖母,哥哥怎么了?他还病着么?”

张氏惊讶地看了孙女一眼,当着广平王妃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便答道:“你哥哥吃过药,已经好些了,只是昨晚他在水里泡得久了,又吹了风,还要养上些时日才能好呢。”

广平王妃温柔地笑道:“夫人有这一对聪明伶俐的孙儿孙女,真叫人羡慕。您放心吧,王爷与我这回带出来的江太医,医术十分高明,他既说了不妨事,小公子定然会药到病除的。”

张氏客气地再次向她道谢:“谢王妃吉言。这回若不是王爷与王妃高义,只怕我祖孙三人就要惨遭不测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您客气了。皇上常常提起郡公爷恩义,今日您一家蒙难,我们夫妻没遇上便罢了,既然遇上了,万没有不伸援手的道理。您请放心,王爷已经派遣手下护卫,沿河搜寻令郎令媳与一众家人的踪迹,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广平王妃看了看赵琇,“令孙女昨儿晚上担忧了您一夜,眼下令祖孙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

张氏非常客气地送走了她,连烟霞也出去了,车厢里只剩下张氏祖孙三人,赵玮还在昏睡中。

赵琇小声对张氏说:“方才王爷叫了我过去,问我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跟王爷说了。”

张氏神色一凛,拉过孙女的手:“好孩子,你老实跟我说,怎么一夜不见,你忽然伶俐了起来?”

关于这一点,赵琇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昨儿刮风下雨的时候,我跟奶娘待在舱房里,迷迷糊糊的好象睡着了,然后就看见了祖父。”

张氏眉头一皱:“胡说!你怎会看见他?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是真的!”赵琇努力睁大一双真诚的双眼,“祖父不就在前头伯父船上吗?跟我们离得其实也不远,他为什么不能过来瞧我们呢?祖父他就跟以前一样,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一身黑底绣红纹的衣袍,说话声音很大。”

这是刚刚从广平王小世子那里听来的,现炒现卖,但张氏一听,眼圈就红了。那正是老郡公生前最典型的形象,她以为是孙女太过想念老郡公,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由得哽咽了:“是么?你真瞧见你祖父了?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赵琇道:“祖父叫我快跑呢,他说船进水了。”

张氏听得正伤心,忽然顿住:“你祖父跟你说船进水了?”

赵琇点点头:“可是我听不懂,又想念祖父,伸手想让他抱抱我,祖父的手一碰到我,就从我身上穿了过去,根本没法把我抱起来。他就叹气说,只有小孩子能看见他,他本想去找哥哥的,哥哥能明白他的话,但哥哥醒着呢,没办法,他只好来找我了,可要是我听不懂他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我们再不跑,就真的跑不掉了。他说完大力拍了我的头一下,我就醒过来了。醒过来后,我觉得脑子里好象多了些什么,想事情也明白了许多。”

张氏隐隐猜到了郡公爷对孙女“做”了什么,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奶娘听到祖母找春草,就抱着我去叫人,却看到有歹人带刀从底舱跑出来,我们藏起来看着他离开,才到底舱去的。”赵琇有些黯然地低下头,“我看到船底淹了水,春草也死了,才想明白了祖父的话,所以拼命大声叫喊,告sù

祖母和父亲、母亲,要快点逃走。”

张氏想起当时的情形,眼泪又冒出来了,紧紧抱住孙女哭道:“好孩子,这是你祖父在天有灵,不能眼睁睁看着赵炯弑母杀弟,才会赶来示警。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只有我们安然逃出,眼下也不知dào

你爹娘何在,是否还存活于世。”

她哭得十分伤心,赵琇只能用一双小手不停地轻拍她背部,以示安抚,想想生死不明的新父母,她也很难过。她为什么这般命苦,失去了双亲,做了一年孤儿,穿到这不明朝代来,以为又拥有父母了,还添了祖母和哥哥,结果转眼间,亲人又遭遇了不测。难道她注定没有父母缘份吗?

赵玮动了动,似乎苏醒了。赵琇连忙叫张氏:“祖母,哥哥好象醒了!”张氏连忙收了泪,转身去看孙子,果然发xiàn

他睁开了双眼,但他只是虚弱地叫了声“娘”,就又昏迷过去,张氏急得连声唤他,赵琇连忙掀了帘子喊烟霞,请她把那位太医请过来。

江太医过来替赵玮诊了脉,表示:“醒了就好,小公子风寒入体,身子虚弱,才会再度昏厥,待我再开方,吃了药就好了。”

张氏连声道谢,又抱着小孙子暗自掉泪。若是儿子真有不测,赵玮便是他们小二房的独苗苗了,若有万一,叫她如何是好?

营地外围忽然起了骚动,不一会儿,本来跟着江太医去熬药的烟霞欣喜地来报:“救上来一个人,是个女子,还有气儿呢!”

张氏与赵琇大喜。不知这救上来的会是谁?

第十七章 小人谗言

被救的是秋叶。

张氏在烟霞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急步迎上刚回来的广平王护卫们,马上就认出伏在一名二十出头的年青瘦高护卫背上浑身湿透的女子,正是她失去踪影已久的大丫环秋叶。

春草秋叶都是张氏身边得用的一等大丫头,除了她俩还有两个,只是老郡公去世后,小长房势头大涨,她这一系却被迫迁到了旧院子里,那两个心思活络的大丫头就借机换了差事。张氏想着,横竖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也懒得与她们计较,只是更信赖留下来的春草与秋叶了。跟从外头买来的秋叶相比,春草是家生子,家人又大多在张氏与赵焯身边做事,本人也伶俐能干,因此更受重用些。秋叶素来是个老实性子,沉默寡言,不爱出风头,也就更容易被忽视了。张氏是直到沉船遇救之后,才赫然发觉,过去实在是太过忽略秋叶了,原来她在危难来临之际,是那么的忠诚可靠。

秋叶能平安获救,张氏心里着实高兴,她非常郑重地告知广平王府诸人,秋叶不但是她身边得用的大丫头,还是她和孙子的救命恩人,明明已经筋疲力尽了,还坚持回头寻找赵焯夫妻,才会失踪的,请他们一定要救她。广平王夫妇听说秋叶是位忠仆,也肃然起敬,亲自命江太医为秋叶诊治。

秋叶没有大碍,据说她是力竭后支撑不住,被河水冲到滩涂边上,才昏迷过去的,因为正好卡在几块石头之间,所以王府的护卫第一次搜索时没能发xiàn

她,直到那位背她回来的护卫无意中站上高处眺望四周,才看见她了,立kè

救了起来。若是再晚些,兴许河水涨潮,就把她淹没了,到时候真是神仙难救。

烟霞替秋叶换了干净的衣裳,安置在一处帐篷里。张氏陪在她身边,见她面色青白,迟迟不醒,心中也十分焦急。江太医便下了针,让秋叶暂时醒了一会儿。她看到张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夫人,我没能救回二老爷和二太太,对不住……”

张氏的眼泪一下便涌出来了,哽咽道:“好孩子,你辛苦了,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秋叶的脸颊:“好生歇着吧,我身边往后还缺不得你呢。”秋叶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又再昏睡过去。

赵琇一直待在马车里,守着小哥哥赵玮,她听说有人遇救的消息,也很想知dào

是谁,可惜祖母不肯带上她,过后有消息传来,说救上来的是个叫秋叶的丫头,她也有些高兴。回想昨晚上的情形,秋叶显然年轻力壮,水性又好,虽然来来回回地救人非常辛劳,但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更大。只是秋叶遇救,不知奶娘珍珠嫂又如何了?珍珠嫂原本不识水性,昨晚上突击学了一点,扒着一块木板,倒也在河面上支撑了很久,赵琇只看到她被建南侯船上的仆役用船桨敲打后沉入水底,但黑灯瞎火的,也许她也有希望获救呢?毕竟她当时离岸边还算近,不是吗?

倒是至今下落不明的便宜爹娘,赵琇的想法比较悲观,且不说爹爹赵焯当时病得手软脚软,连游泳的力qì

都不知dào

有没有,娘亲米氏更是不谙水性,也不知有没有哪个会水的仆妇能救她一把,但当时她是抱着小哥哥赵玮落水的,想必母子俩也在一处,秋叶救起赵玮送到祖母身边,应该不会看不到她吧?当时未救,也没有提起,莫非是已经沉入了水底……

赵琇心里越想越难过,忽然听得小哥哥低声呻吟,忙凑过去看,却发xiàn

他只是在梦中呢喃几句,马上又睡过去了。她伸出一双小手,替他掖了掖被子,便坐在一旁重新开始发呆。

不一会儿,烟霞搀着张氏上了马车,赵琇忙帮着掀起帘子,见张氏双目紧闭,行动间带着虚弱,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模样,立时担心起来:“祖母,您怎么了?”

张氏颓然坐倒,便一直闭目流泪不语,赵琇见状更加担心。烟霞在旁小声安慰说:“无事,老夫人瞧过秋叶姐姐,在为她担心呢。不过江太医说,秋叶姐姐无事,只是力竭而已。”赵琇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她小心地挨近了祖母,见对方没有阻止,便轻轻地靠了过去。

张氏眼皮微动,揽住了孙女小小的身子,越揽越紧,眼泪再一次垂落下来。

此时,救回秋叶的护卫在向广平王复命:“在滩涂上发xiàn

了两人,一个就是那位姑娘,另一个却是……赵老郡公的次子赵焯,已经气绝多时了。”

广平王立时坐起身:“确实是他么?你没认错?”

那护卫摇摇头:“老郡公办丧事时,皇上带领诸皇子亲去吊唁,殿下当时带着的人里就有属下,属下是亲眼见过赵家二老爷的,虽瞧着比那时消瘦了些,但长相却绝不会弄错。看那情形,应是那位姑娘带着赵二老爷的尸首想要游上岸,却实在支持不住了,被浪冲上了滩涂。那里离沉船只有里许,倒是跟建南侯一行停船的地方相距甚近,幸好他们主仆是被冲到石堆后,遮住了身影,否则也是难逃毒手。”

广平王沉默不语。

建南侯的船队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据说是要赶路回乡,甚至不等那两个奉命灭口的仆役回去复命,只留下几个人善后。可这种事要怎么善后?整整一艘船的人都不见了,上头包括他的继母、兄弟、弟媳、侄儿侄女及一众家仆奴婢,他要如何解释他们的去向?建南侯赵炯,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愚蠢一些。

一直在旁安静倾听的广平王妃柔声劝他:“事到如今,还是先让人收殓遇难之人的遗体吧,不管建南侯做了什么,王爷只管禀告皇上,交由皇上裁度。事关赵老郡公子嗣,皇上自会公平处置的。”

广平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赵焯已死,他唯一的儿子只有五岁大,目前还病着,昏迷不醒,若有个万一,赵炯这一支就成了赵老郡公唯一的后嗣,即使赵炯犯下滔天大罪,皇父想必也会网开一面的。这么一想,广平王心里就忍不住为张氏母子叫屈。

他嘱咐王妃:“此事暂且不要告sù

老夫人,等她身子好些,再缓缓地告sù

她,别让她老人家太过伤心。两个孩子那里,王妃也多费点心。”

广平王妃笑着应了:“王爷放心,江太医说了,老夫人和赵小公子只要好生养着,慢慢就会好的,倒是他家小孙女儿,活蹦乱跳的,机灵着呢,她与我们桢儿相处得极好,就让两个孩子一处作伴吧,也能让孩子稍减丧亲之苦。”

广平王点点头,吩咐属下:“尽可能打捞所有遇难之人的尸首,还有……把建南侯府留下来善后的几个人,通通给我抓过来!”

赵炯留下来七个人,为首的就是大管家汪四平,他带着四名男仆和两个婆子,负责善后事宜,也就是收殓尸首,然后把“死去”的张氏、赵焯、米氏等人送回老家奉贤,剩下的仆从尸首就地安葬。至于先前派出去负责灭口的人,则在回来复命后,一起安排到侯府在山东境内的田庄去躲避一阵,待风声过后,再返回京中当差。

他们如今的位置是在山东临清的柳林镇以北,侯府的田庄在高唐县,与临清相邻,距离不远,马车来回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广平王的护卫拿下汪四平的时候,他已经让手下两名仆役驾着车运送几具家生婢仆尸首往田庄去了。

虽说侯爷吩咐过,死去的仆役一律就地安葬,但汪四平念及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家生婢仆,或有亲友仍在府里当差的,算是有名有姓有来历,就这么草草安葬了未免太过无情,若叫他们亲友知dào

了,都是主人家身边侍候的人,天知dào

会闹出什么事来,就算不敢埋怨主人,他这个大管家也要叫人恨死了,倒不如全都运到田庄下葬,日后他们的亲友想要拜祭,也有地方可去。汪四平嘱咐了他们早去早回,自己就暂时留下来,等手下找到了张氏赵焯他们的尸首,再追上大部队。

汪四平不知dào

,这一时的善念,竟然救下了他的性命。

他被人抓到广平王面前时,就已经懵了。他是建南侯府的大管家,眼力不同于寻常人,况且郡公爷举丧时,皇帝亲临吊唁,他是在灵堂里侍候的,自然认得广平王这位深受皇帝宠爱的皇子。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侯爷要坏事了”,紧接着,张氏在丫环的搀扶下步入帐中,他更是象见了鬼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过他也是见惯世面的人了,很快就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将自己所知dào

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傍晚侯爷听说二老爷晕船,身体不适,不许停船歇夜,确是有意为之。侯爷说了,要叫二老爷多吃点苦头。”

“老夫人与二老爷二太太所坐的船被人穿底,确实不是侯爷指使人干的,至少侯爷从未在老奴面前提起,不瞒王爷与老夫人说,侯爷甚少有事会瞒着老奴。老夫人船上的人叫喊说船底入水即将下沉,侯爷忧心是风雨之故,生怕自己坐的船也会沉,便让人加快行船,靠岸躲避,当时他确实没打算救人,只想着先保住自己再说。”

“侯爷命船靠岸后,见船底无事,回想起老夫人与二老爷,就有些慌了。若是老夫人的船当真沉了,叫人知dào

他见死不救,一状告到皇上面前,他这不孝不悌的罪名就逃不掉了。这时有人从河上漂下来,向我们求救,老奴认得是二老爷房里大姐儿的乳母,侯爷立即命人将人打沉,不能救上来,怕走漏了风声。”

“那乳母很快就沉入了水中,老奴有些后怕,劝说侯爷,几条船的人加起来有一百多人,即便昨晚风大雨大,大多数人都躲进了船舱,未必能看到河上发生何事,但总有人能看见。再者,连乳母都能安然逃脱,想必还有其他人生还,侯爷想要瞒住世人真相,谈何容易呢?不如早作补救,好歹救几个人回来,也算有个交待,只说是风雨太大,救援不及,别人也不好过于苛责。没想到有小人进谗言,说船只怕已经沉了,这时候再救人有什么用?活下来的人定然对侯爷怀恨在心,即便嘴上说感恩,日后也定然会报复。侯爷立时变了脸色,命人沿岸搜寻。那些人都带了兵器,却一个活人也没带回来,也没带回过一具尸首。”

张氏听到这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广平王却听出了几分端倪:“你说有小人进谗言?这小人是谁?”

第十八章 审问

一说起这个小人,汪四平显然激动了很多:“正是二管事高成!他本来只是在外院做个小小的采买,因讨得了大奶奶的欢心,被提拔上来做了采买上的管事,如今已经爬到府中二管事位子上了。这次回南边,他原不在随行人员名册上,也不知是哄得哪位主人开了口,将他临时安插进来,这一路上没少巴结侯爷,说话做事捧高踩低,常常在侯爷面前说老夫人与二老爷的不是,若不是他处处进谗言,侯爷怎么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对老夫人与二老爷见死不救哪!”

广平王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大奶奶?这莫非是赵琇那小娃娃提到的那一位?

张氏也想到了这一点,若这高成真是蒋氏的人,那这小人进谗言的内幕还没那么简单,想不到她一时心软,不忍见赵泽无知小儿前途尽毁,竟然白白葬送了自己的儿子媳妇!

张氏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死过去,帐内诸人一时慌乱,广平王忙命人将张氏送回马车休养,又继xù

审问汪四平:“你说这高成小人向建南侯进谗言,建南侯方才如此冷酷狠辣,那若没有高成在,建南侯又会如何?他会丢下继母兄弟见死不救么?会命人杀死沉船上逃出性命的人灭口么?”

汪四平犹豫了,他倒是想说不会,但想想主人建南侯那糊涂劲儿,也不敢夸下海口,否则堂堂一位侯爷,居然任由一个管事摆弄,犯下弑母杀弟的大罪,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了?最终他只能说:“若无小人进言,侯爷心中或许会对老夫人与二老爷不满,或许会见死不救,但还不至于赶尽杀绝,连仆役都不肯放过……”

也就是说,对继母和弟弟就未必会轻松放过了。

广平王心里有了数,对建南侯的性情不由得皱了皱眉,如此无德恶人,真真枉为老郡公血脉!即便看在老郡公的份上饶他性命,日后也绝不能重用他了。

他又问汪四平:“建南侯走得如此仓促,临行前都是如何吩咐尔等的?他就只是吩咐你们将老夫人与赵二爷的遗体收殓好,运回老家就算了么?”

汪四平小声答道:“侯爷本打算派人找到所有沉船上的人,无论是死是活,都一概不许留得性命在,事后只推说是风雨太大不慎落水就罢了。谁知有人寻到我们,说救起一人,侯爷怕走漏风声,推说不是我们的人,又派人去灭口,嘱咐了派去的人,事后直接回高唐的庄子,不要再回船上来,以免被人发xiàn

。高成又劝侯爷,也不知那救人的商队从那被救之人嘴里听说了多少,不如一并灭口了事,然后将人寻个偏僻之地埋了,也没人会发xiàn

。”

广平王一听就冷笑:“这高成还真是能干得很,不相干的人都不肯放过,果然是个小人!”不怪他恼怒,若不是皇帝不放心,坚持要他多带几个护卫,兴许他堂堂皇子贵胄,昨晚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运河边上了,他娇妻稚子俱在,受此池鱼之灾,岂不冤枉?建南侯真真是罪该万死!

汪四平缩了缩脑袋,身上微微发着抖,他自打知dào

这找上门来的“商队”主人是哪一位,就知dào

自家主人前途不妙了,又怎会不明白自己方才这番话是在火上浇油?只是事已至此,帮着建南侯说话,他也没有好下场,何不索性实话实说?他本是老郡公在时提拔上来的,虽心里更偏向建南侯赵炯,但看到他如此心狠手辣,心里多少有些惊慌。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赵炯袭了爵,夫人牛氏主持中馈,定会提拔心腹之人接任大管家之位,他如今接下了善后的脏活,事后若是高成再向侯爷进几句谗言,他说不定就要被灭口,好为后来者腾位子,而高成却能从此风光无限,他才咽不下这口气呢!

想到这里,汪四平便接着道:“那高成不但劝侯爷灭口,还说,商队毕竟是外人,不比自家仆役,要下手容易,事后却不免会有风声传出,万一被人发xiàn

他们商队出事时,侯爷一行就在附近,就不好了,不如早早离开,还要尽可能大张旗鼓地走,让所有人都瞧见,好摆脱嫌疑,只要留下几个人将痕迹收拾干净即可。侯爷答yīng

了,又吩咐小人,若是收殓到的尸首上有什么不对,就略作掩饰,掩饰不了就索性一把火烧成灰,千万不可让人看出破绽来。万一惊动本地官府,可以推说是遇到了河上的水匪,责成官府中人追剿,以侯府的名义,问本地父母官纵匪行凶的罪名,直到他们不再过问为止。”

广平王似笑非笑:“果然是个人才,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在建南侯府做个小小的二管事,果然是委屈了他,合该有个更好的去处才是。”

汪四平不敢出场,将头垂得低低的,等了半天,才等到广平王的下文:“随你留下来善后事宜的几个人,你都能拿捏住么?”

汪四平不懂他想做什么,忙道:“有两人与小人并不相熟,其中一个是雇的船队留下来的,专门去辨认遇难船工的尸首,另一个素来跟高成走得近。小的怕那船队的人闹事,又看不惯另一个,见收殓了几具家生婢仆尸首,便打发他们送到高唐去了,至少要两日才能回来。剩下的两个仆役与两个婆子,俱与小人有亲,绝不会多言。”

“很好。”广平王微微一笑,“这两日你就让剩下的人听你号令,把尸首都收殓入棺,雇好船装好棺木,等去了高唐的两人回来,你稳住他们,不要泄露本王在此,也别告sù

他们老夫人和两个孩子平安无事,只管带着他们坐船,将棺木运往奉贤。本王会一路护送老夫人跟在你身后南下,至于到了赵氏族中如何说话,本王自有打算。”

汪四平连忙应下,广平王让人将他带下去,又让属下紧紧跟着他们一伙人,看他们如何行事,自己却写信去了。建南侯赵家出现这样大的变故,他得马上禀告父皇,才好安排后续事宜。

赵琇对大人们的动向一无所知,只知dào

秋叶没多久就醒了,小哥哥赵玮也醒了,但秋叶恢复得很快,赵玮却一直病恹恹的,咳嗽不停,叫人担心不已。随着赵玮的咳症迟迟没有好转,他就被安排到单独的马车上养病去了,接着祖母张氏也病倒了,脸色非常差,时时昏睡不醒,即使醒过来,也常常流泪不止。无论赵琇如何安慰,都不能让她稍微好过些,甚至她看到孙女如此懂事贴心,还会哭得更加伤心难过。

赵琇不知该如何劝她,有时候看到她那样难过,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也忍不住陪着一起哭。

广平王的车队在河岸上只停留了不到两日,就全体转移了,转到了数里外的柳林镇,包下镇上唯一的一间客栈——其实也只有一个院子十一间房,包括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以及两间倒座房。

因为房间少,赵琇被安置在正房西隔间,也就是东平王世子高桢的房间里,除去两个孩子外,同屋的还有照顾高桢的大丫头和烟霞两人。那大丫头是一心一意照看小主人,不怎么理会赵琇的事,全都交给了烟霞,不过礼数上倒是挑不出错来。赵琇也不放在心上,本就是寄人篱下,有个地方住就很好了,她只是挂心祖母和小哥哥,自打住进这客栈后,整整两天她都没再见过他们了。她知dào

他们住在东厢房内,可就是一直没能见到。

她曾经私下问烟霞:“我可不可以去看看祖母和哥哥?”

烟霞非常温柔地劝她:“赵老夫人和赵小公子都病着呢,怕赵姑娘过了病气,因此特地嘱咐了,不让赵姑娘过去瞧他们。不过姑娘放心,有王妃和江太医照看,老夫人与小公子都不会有事的。”

赵琇闷声应着,心里还是很牵挂,又问起了失踪多时一直不清楚下落的父母:“王爷派出去的人,找到我爹娘了吗?其他人呢?”

烟霞看着她的目光就带上了怜悯,嘴上却半点口风不漏:“还在找呢,赵姑娘放心,有了消息,一定会告sù

你的。”

赵琇只好继xù

郁闷了。

高桢见她心情不好,完成了父亲布置的功课写大字,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跑过来对她说:“赵妹妹,别担心了,你爹娘会没事的,你祖母和哥哥也会很快好起来。”

赵琇回他一个笑容,那当然是她的愿望。

高桢想了想,便趁着烟霞和他的大丫头去取午饭时对赵琇说:“你祖母和哥哥就住在东厢房里,这会子屋里没人,不如我带你过去悄悄看他们一眼,再悄悄溜回来?”

赵琇大为心动:“要是让烟霞姐姐她们知dào

了……”

高桢挺起小胸脯:“放心,有我呢。”

赵琇便从床上跳下,跟在他后面悄悄往外走。

她这具身体不过一岁有余,虽然能走路,但脚力不足,走得歪歪扭扭的,幸好有高桢牵着她,又使尽吃奶的力qì

抱她走下台阶,两个孩子才慢腾腾地走到了东厢房。

东厢三间,正屋有两个婆子上夜,两边隔间一间是张氏与秋叶住着,另一间给赵玮住。此时两个婆子都不在,倒是左面隔间里传来说话声,听着似乎是广平王妃正陪张氏说话,秋叶就在里头侍候。高桢怕母亲看见自己将小妹妹带了出来,会责备自己,忙给赵琇使了个眼色。赵琇会意,轻手轻脚地摸向赵玮的房间。

张氏房中,广平王妃柔婉的声音传来:“老夫人还请节哀,令郎令媳虽不幸身死,但您还有孙儿孙女,若您有个好歹,叫孩子们依靠谁呢?还请您为了玮哥儿和琇姐儿,多多振作才是。”

赵琇停下了脚步,震惊地回头望去。

第十九章 痛定思痛

赵琇在原地僵了好一会儿,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悲哀。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赵焯与米氏都是在沉船后很快就落入水中,然后失去了踪影,不象她和张氏、赵玮,依靠船上碎裂的木板漂浮了很长时间,若是他们还活着,早就该和其他仆人一起有消息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下落,不是漂到了很远的地方,就是已经找到尸首,但大人们下意识地瞒住了她这个小孩,显然,张氏是知情的。

怪不得,烟霞方才和她说话时,表情会那么的古怪,分明就是知dào

真相,可怜她没了父母,却又不能告sù

她实情。

赵琇心中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父母缘,才得到了新父母几天,又再度失去他们了。

高桢懵懂地看着她,不明白小妹妹为什么忽然站着不走了,他凑过来小声问:“妹妹是累了吗?”

赵琇仰起头看他,微笑着摇摇头,牵起他的手往前走,眼圈却已经红了。

赵玮窝在床上,双目紧闭,似乎还在睡着,但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低咳两声,眉间皱得紧紧的,脸色非常苍白。

赵琇松开高桢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扒着床沿去看赵玮,心里忽然异样难过起来。

在这短短的两三天时间里,赵家人遭遇了多么大的不幸啊,赵琇甚至在想,如果她没有穿过来,只是原本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女孩,是不是也会死在冰冷的河水中?活下来的这些人,又是否能够依然活下来?

而作为谋杀嫌疑人的赵炯,就更让人痛恨了。赵琇不明白,他对继母与同父异母的兄弟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会让他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高桢看着小妹妹的背影,觉得她似乎全身都在发抖,不解地走上前去:“妹妹怎么了?”走近了才发xiàn

她满脸是泪,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忙抱住她:“赵妹妹,赵妹妹,你怎么了?别哭,别哭啊!”

赵玮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妹妹站在床前,虽然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妹妹别担心……哥哥会好起来的……我会保护你……”

赵琇哭得更厉害了,她还想起了现代死去的父母,那个导致了他们车祸的肇事者,直到她穿越前还没找到,这些害得无辜之人家破人亡的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地活在世界上?而受害者的家人,却不得不承shòu着巨大的伤痛送走亲人!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张氏那边被惊动了,广平王妃忙过来瞧是怎么回事,秋叶也搀着张氏赶来,进了房间就看见高桢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笨拙地安慰着哭个不停的赵琇。

广平王妃忙上前搂住赵琇轻声哄着,又瞪儿子:“这是怎么了?你欺负妹妹了?”

高桢委屈地说:“我没有,我也不知dào

她为什么哭了,刚才过来时还好好的,好象是看到赵玮就开始哭……”

广平王妃看着赵玮一脸病容,以为明白了赵琇大哭的原因,便安慰她说:“没事,你哥哥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他好了,就会象以前那样白白胖胖,好孩子别担心了。”

赵琇还在哭,张氏在秋叶搀扶下蹒跚走上前来,坐在孙子的床沿上,伸手轻轻摸着孙女的小脸,叹了口气:“傻孩子,你是不是方才听见我们在说什么了?”

赵琇停止大哭,抽泣着窝进张氏的怀中:“祖母——”

张氏闭了闭眼,忍下心中巨痛:“不是我们瞒着你,只是不知该怎么跟你说,你猜到了也好,以后……就只有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了。”

赵琇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重新大哭起来。赵玮迷迷糊糊的,忍不住跟着红了眼圈,祖孙三人哭成了一团。

广平王妃在旁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赵家小二房遭此大变,实在是人间惨事。她看向一旁懵懂的儿子,也不忍责备他什么了。

赵琇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最后哭得累了,竟迷迷糊糊地睡着过去,等她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烟霞坐在床边做针线,外间隐约可以看到高桢读书的身影。

她坐起身来,烟霞惊觉,笑着扶住她:“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拿杏仁茶去?”

“谢谢姐姐。”赵琇也觉得腹中有些饿了,便顺水推舟,等烟霞端了杏仁茶过来,她连烫都顾不上了,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烟霞含笑看着她,轻声道:“可见是饿得狠了,这么小小的人儿,居然瞒着我跑到厢房里去,你若真想见哥哥,为何不与我说?我虽担心你会过了病气,但抱着你在门外瞧他几眼还是可以的。你自己随世子爷去了,万一摔着、磕着了,我还要担不是呢。”

赵琇想想也对,郑重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她一道歉,烟霞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这可不敢当,我并不是责备你什么,只是怕你有意wài

,才多说了两句。”她收了碗拿下去,又倒了碗茶来:“赵姑娘喝口茶吧,一会儿陪我们世子玩去。”

赵琇喝了茶,任由她帮自己重新梳了头,整理了衣服,便跳下床跑到高桢书桌边,对他说:“桢哥哥,方才多谢你了,王妃没有责怪你吧?”

高桢放下书本,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母妃没有责怪我,可你到底哭什么呢?”

赵琇抿了抿唇:“我听到王妃说,我爹娘死了,所以才哭的。”

高桢吃了一惊,忙道:“原来如此,我竟没发觉,是我疏忽了,真对不住。”又拉过赵琇的手,非常认真地安慰她:“好妹妹,请你节哀顺变。”

赵琇道了谢,又看看门外,便回头问烟霞:“我想去祖母那儿,可以吗?”

烟霞蹲下身:“在这里不好么?赵老夫人还病着呢。”

“就因为祖母还病着,所以我才要到她身边去。”赵琇正色道,“我是孙女,应该去照顾祖母。就算我人小,什么都做不了,至少可以安慰她。”

烟霞惊叹,高桢轻声对她说:“母妃罚我在房里读书,你带她去吧。”烟霞忙答yīng

了,抱起赵琇走向了东厢房。

张氏坐卧在床上,正由秋叶服侍着喝下一碗药。她虽然依旧病容憔悴,但已经不再流泪不止,看起来反而精神了些,见孙女儿过来,有些吃惊:“大姐儿怎么又过来了?”

烟霞笑道:“赵姑娘说,祖母病了,她身为孙女儿要来照顾祖母,即使年纪小做不了什么,至少可以安慰安慰老夫人,真真是孝顺极了。”

张氏心下感动,把孙女抱过来:“傻孩子,你还这样小,过来做什么呢?”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是高兴的,搂着孩子不停轻抚着。

赵琇很认真地对她说:“祖母,父亲和母亲去世了,我们心里很难过,但我们还要继xù

活下去的。祖母要好好养病,哥哥也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不但要为爹和娘报仇,还要活得很好很开心,爹娘在天之灵才会放心。”

张氏讶然,眼圈又红了:“郡公爷让你开了窍,也不知是你的幸还是不幸,哪家孩子象你这么小,就知dào

这些呢?”她低头拭泪,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也罢,连孩子都懂得的道理,难道我这把岁数了还不明白么?再伤心也不能伤心一辈子,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我该振作起来啦!”

广平王与张氏一行人只在柳林镇上停留了三天时间,汪四平那边就传来消息,前往高唐的两个人回来了,据说已经把那些家生婢仆的尸首安葬妥当,但因为其中一人身体不适,所以比预计的晚一天回来。而另一名船队的人回来后,发xiàn

汪四平将所有死去的侯府下人都装殓完毕,连运送的船都雇好了,船工们却还停尸在河边随意搭的草棚里,十分不满。汪四平只得推说认不全船工的长相姓名,只能等待他回来再进行辨认,因此才会有所拖延,又多给了他一笔银子,他才消了气,把那些同伴们进行了火葬,然后将骨灰分别装瓮,标记了姓名,拿个大箱子装好,才算是妥当了。

船工们客死他乡,不便运送骸骨返家,只能进行火葬,将骨灰送回去。

汪四平处理所有人的尸首,都是秘密进行的。沉没的船只上的人,除去存活的张氏、赵玮赵琇兄妹和秋叶外,几乎所有人的尸首都找到了,只有赵琇的乳母珍珠嫂不见踪影。

广平王的护卫只在河岸上建南侯船队曾经停靠过的地方找到一只绣花鞋,据秋叶辨认,正是珍珠嫂的。张氏推测,她当时被建南侯命人以船桨敲打,沉入水中,兴许是随着水流漂到下游去了,黑夜里谁也看不清,此时要再寻找,已经不容易。广平王便打发一名护卫跟本地官府打了声招呼,让他们仔细留意,若发xiàn

珍珠嫂的遗骸,便好生装殓了,安置在附近的庙里,然后打发人送信去奉贤给张氏。她救了赵琇的性命,张氏祖孙都希望能好好安葬她。

广平王命人另雇了两条大船,等汪四平所雇的船只出发后半个时辰,也从柳林镇启程,沿运河南下往上海去了。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也离开了柳林镇,将广平王写给皇帝的亲笔信送往京城。

第二十章 小插曲

因为要掩人耳目,广平王披着商队的马甲,雇的大船就不如侯府的船气派,船舱也没有赵琇之前坐的船宽敞,不过她一直跟着高桢住,贴在广平王夫妻身边,一应衣食住行方面的待遇都是最好的,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烟霞甚至还每日抱她到张氏和赵玮那里,让她见一见祖母和小哥哥。张氏渐渐振作起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坐卧如常了,对孙女也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因为知dào

孙女早慧,有着非常玄幻的由来,远超过同龄的孩子,也不把赵琇继xù

当成周岁大的小娃娃对待,特地向广平王妃借了笔墨,开始教孙女三字经,连同里头的典故也说得详细明白。广平王妃听了一次,就大为惊叹,觉得比自己教得好,让儿子每日也过去旁听,复习一遍小时候的功课。

赵玮的病情原是落水后受寒,富贵人家的孩子生就体弱,因此迟迟未能有起色,但江太医的医术水平不一般,在他的妙手之下,赵玮也慢慢好起来了,就是体质仍旧偏弱,稍微吹点小风,就要咳嗽。

赵琇很担心他的身体,象这样小时候落过水、受过寒、大病过一场的孩子,长大了往往也会虚弱些,比一般的男孩子更容易生病。赵玮如今是他们小二房唯一的男丁,如果日后因体弱而一事无成,整个小二房就要衰败下去了,祖母张氏对此是不能接受的,因此对唯一的孙子抱有很大期望,盼着他能接过亡父的衣钵,读书有成,科举出仕,重振名楣。

至于建南侯爵位,张氏早就抛到脑后了。赵炯犯下弑弟大罪,又被皇子捅到皇帝跟前,能活命已是沾了老父的光,还想要保住爵位?那是做梦!

所以,张氏在教孙女三字经的同时,也命孙子在养病的时候温习功课了,每天一个时辰,等他大好了,这个时间至少要番两翻。

一个时辰就是两小时,对于年仅五岁尚未病愈的赵玮而言,负担着实不轻。现在他年纪还小,懵懵懂懂,甚至还不能完全明白父母去世意味着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迟早会回来,等他再大几岁,知dào

自己身上压着多重的担子后,会不会被压倒?如果到时候他还是这副小身板,那将来的情况会糟糕到什么地步,赵琇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所以她开始为此犯愁。

她劝过张氏,怕小哥哥太过用功伤了神,会影响身体,但张氏不以为然:“不过是每日一个时辰,其他时候他都躺着养神,哪里就伤着了?况且又没叫他背书,只是温习罢了。祖母已问过江太医,江太医说不妨事的。大姐儿不必忧心,你祖父就知dào

宠溺孩子,哪里知dào

孩子太宠了反而容易被养废!”

张氏还以为赵琇担心兄长,是受那让她“开了窍”的祖父思维影响呢,赵琇无言以对,只得败退。

高桢见她烦恼,便笑道:“赵妹妹,别担心,你哥哥不会有事的。我小时候也常常生病,现在还不是壮得象头牛?你让你哥哥学我吧,父王让我跟王府里的护卫叔叔学打拳呢,我打得可好了。”

打拳?

赵琇眼中一亮。如果让赵玮从小学习武术,适度进行运动,再注意平时的保养,他身体一定会好起来吧?不过他们家现在只剩下张氏一个大人了,下人也没剩几个,想要学武术,也不知上哪学去,要是跟张氏说,她素来重文轻武,未必会赞成的。

赵琇便问高桢:“你可知dào

哪里有适合小孩子学的拳法?”

高桢想了想:“让你哥哥跟我学好了,我会三套拳法呢!护卫叔叔们都说,我打得非常好,大约也能教得起你哥哥。”

主意是好主意,赵琇不确定高桢真的把那几套拳法学得很好,也许只是护卫们哄他的,但广平王府的护卫就在船上,又很和气好说话,白天没事时请教几招拳法,应该不成问题,她只是想要个锻炼身体的办法,没打算学人家的绝招,大路货也是可以的。但问题是,赵玮现在还病着呢,张氏与广平王妃都严格禁止他出舱房吹风。可等他病好,都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两家人未必还在一处呢。

高桢小小年纪还是挺聪明的,他得知赵琇的烦恼后,想了个折衷的好法子——他先教会赵琇,等赵玮病好了,再让赵琇教给他。

法子是好法子,可惜赵琇这副小身板,连想要稳稳当当地走路都够呛,更别说是学拳了。她只好坐在边上,看高桢在舱房里示意拳法套路,打了一遍又一遍,她就努力用脑子记下来,偶尔还要比划几下。还别说,虽然下盘的动作不好实jì

演练,但手上的套路她都能学得八九不离十,完了打一遍,连高桢都惊喜不已呢,连声夸她聪明,记忆好。

赵琇心想,这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足够年轻、记性极佳的缘故,如果将来长大了,记性依然这样好,手脚也能继xù

这么协调,那还真是难得的金手指。

看到两个孩子相处愉快,广平王夫妇和张氏都是喜闻乐见的,以他俩的年纪,现在还用不着讲究什么男女有别,舱房里一张三四尺宽的大床,他俩一个床头,一个床尾,都快算得上同床共枕了,白天一起玩乐学习,晚上一起聊天睡觉,真真是亲密无间。

烟霞近身侍候着,一直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亲近。她本是二等小丫头,因为人机伶,比一些大丫头都要受宠,因此才会随行出外,一向做的是杂活,如今被安排到赵琇身边,也不抱怨,对待赵琇跟对待世子高桢一样精心体贴。

但高桢身边的大丫头却跟她有不同的想法,看着高桢与赵琇亲密无间,她就有些不高兴,见烟霞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就生气,寻了个空,将烟霞拉到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教xùn

她:“王妃说了,赵老夫人病情已大好,赵姑娘可以多陪陪她,你怎么不让赵姑娘在赵老夫人房里多待些时候?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抱回来了,整天都跟世子爷在一起,象什么样子?”

烟霞闻言大奇:“烟云姐姐,你这话是何意?赵老夫人精神不济,每日教赵姑娘一个时辰的功课,就撑不住了,赵姑娘还特地多陪了她一会儿才回来的,王妃还劝她安心与世子爷玩耍,别打搅赵老夫人歇息呢,这有什么不对的?”

烟云抿抿唇,见她不开窍,只得与她说明白了:“你知dào

什么?先前在京里时,王妃让世子爷多与钟家表姑娘在一处玩耍,世子爷不情不愿的,混熟了才好些。如今世子爷随王爷王妃出行在外,头几天还听他提起钟家表姑娘,舍不得离开小伙伴,如今早已把人忘记了。等将来回了京城,钟家表姑娘见他冷淡,定然要生气的,王妃也会跟着生气,到时候受罚的还不是我们?”

烟霞这才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姐姐也操太多心了,赵姑娘不过就是跟世子爷在一处玩几天,等到了上海,两家人分开,自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表姑娘那里,素来有些小脾气,等世子爷跟她多来往两回,再混熟了,还有什么可生气的?你我如今不过是奉王妃之命侍候小主子,王妃又怎会罚我们呢?”

烟云闻言就白了她一眼:“可见你这丫头是个没良心的,当日你可没少收表姑娘赏的银子,那时嘴甜得象淌了蜜,如今却都忘了。”

“谁还能忘了?那般大方的主儿,实在少见。”烟霞笑了笑,“只是她再大方,也不是我们的主人,哪里还能为了那点赏,就不顾主人的吩咐?烟云姐姐,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同父母一起随着王妃嫁进王府的,表姑娘是你旧主人,你自然亲近她些,可我却是合家由内务府派到王府当差的,除非表姑娘日后嫁进王府来,不然她也就是个姻亲家的姑娘罢了。”

烟云一窒,脸上立时有些火辣辣的。她父母皆是王妃钟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算是王妃的嫡系,平日里素来地位超然,就觉得自己在仆役中高人一等了,却忘了烟霞这等王府出身的人,本身自有傲气,侍候着金枝玉叶,哪里会把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放在眼里?平日敬着钟家人,不过是看在王妃面上。

烟云再没在烟霞面前提起这个话题,但私下里倒是探过高桢的口风,比如在高桢兴高采烈地教完赵琇打完拳后,提起钟家表姑娘也自小体弱,他回京后不如也教一教表姑娘?表姑娘年纪大些,想必能学得比赵姑娘更好。

不料高桢却给了她一个不合心意的回答:“她才不肯学呢!我每次打拳时出了点汗,她就笑话我臭哄哄的,还说学武无用,叫我多看诗书。我难道不曾看书么?不过是看累了打套拳散心罢了,学武怎会无用?若太爷爷不会武,哪里能将清兵赶出关外?那时她就别想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了。”顺道还夸了赵琇一把:“赵妹妹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还学得很用心,明明站都站不稳,也坚持天天练几回,生怕不小心忘了,教她比教表姐轻松得多。”

烟云有些讪讪地,心里十分郁闷,却是很少再提起这件事了。她没多久也想明白了,赵琇才多大?比世子高桢足足小了四岁多,即使这会子再亲密,等两人分开,小孩子家忘性大,用不了多久就不记得彼此了。表姑娘却不同,在京中常来常往的,有王妃在,她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世子妃,自己一个丫头就不必操那么多心了吧?

这只是发生在船上的一个小插曲,统共也就只有高桢和两个丫头知dào

,家长们却一无所知。他们更关心的是即将抵达的苏州,到了那里,他们就要转走陆路,前往上海了。

第二十一章 好戏

抵达奉贤之前,广平王一行人在苏州停留了两天。

这不但是为了休整队伍,下船改坐车赶路,也是为了等候消息。广平王此行南下,本来的目的地就是上海。上海作为本朝皇室龙兴之地,在太祖皇帝登基后,就立kè

建府了,嘉定、奉贤都是它治下的县。虽然已逝的太祖皇帝和当今皇帝都没回来过,但上海多年来依然很受重视。前朝曾有过倭人作乱之事,上海多地饱受其害,而自开明十二年(公元1662年)开始,江南接连发大水,上海也不例外,太祖就提出要大修水利,兴建海坝。只是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前朝朱氏皇室蠢蠢欲动想闹事,抢回皇位,北边清人也不消停,国库不丰,只得暂时押后,直到前几年,上海再次积雨成灾,这水利之事才在朝中重提。

本来依太祖皇帝的意思,就该把江南沿海的水利都重修一遍的,国库已经比开国之初丰足了很多,不在这种关系民生之事上花钱,在什么地方花呢?但这么一来,工程量就太大了,牵涉到的方方面面也太复杂,所以只能先将就一下,从上海修起,毕竟是龙兴之地嘛。于是,从前年开始,上海府沿海就建起了海防大坝,又照太祖皇帝生前的意愿,修了个大海港,皇帝看了地方官员的奏折,得知工程已经完工了,非常高兴,就派广平王过来验收。这本来是个极轻松的差事,走走过场就行了,皇帝认为不可能有人敢在皇室老家的海防工程上做手脚的,因此特许心爱的儿子带上老婆孩子去游山玩水。

广平王一行的正式队伍其实只比赵家早一天出京,正好是八月十六,刚过了皇室的中秋团圆大宴。这是皇子正式出行,仪仗排场都少不了,走得也慢,广平王不耐烦,就带了妻儿侍从护卫,微服轻车先走一步,约好了在苏州与大部队会合的,没想到会遇上赵家这档子事儿。他有心要管一管闲事,就给大部队传了信,让他们加快速度,此时在苏州停留,正是要等他们。

但广平王也没忘了赵家那边,他先前曾派了几个人随汪四平的船前往奉贤赵氏族中,此时已有消息传回来,他打算要根据这些消息随机行事。

他收到属下送来的第三封情报后,便和王妃一起去寻张氏,将奉贤赵家目前的情况转告给她知晓。

汪四平到达奉贤后,托辞说找不到张氏和两个孩子以及秋叶、珍珠嫂五个人的遗骸,其他人的都装殓入棺了,原本是打算再留在临清多找几天的,但又担心会耽误了郡公爷入土的大事,所以就在当地托了人料理,然后带着所有人赶过来了。

建南侯赵炯完全没有起疑心,直接命人找了一大二小三具空棺,放上些重物,就充当张氏和两个孩子的尸首了。不过他还是骂了汪四平一通,说汪四平不该赶着回来的,两个孩子倒没什么,张氏却必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交给当地人料理,万一泄密怎么办?即使不泄密,老郡公的妻子遗体迟迟找不到,赵家脸上也不好kàn

。就算日子拖得长些,也没什么要紧,如今要赶在吉日入土的是老郡公和钱老姨奶奶,又不是张氏,大不了将来埋她入土时,另挖一处地穴就是了。他是信得过汪四平才让其去办这等大事,结果汪四平居然草草处置,匆匆忙忙赶回来了,留下这么大的麻烦,真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汪四平非常顺从地低头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向赵炯请罪。其实他心里有数,为主人家办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过后就算不被灭口,也休想继xù

在大管家的位置上风光无限了,赵炯的反应根本就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当他被撤去大管家之职,勒令回家反省时,一点抗议都没有,就告退下去了,在院子里偶遇趾高气扬的新任大管家高成,面对对方的冷嘲热讽,他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当然不会说什么,高成在他眼里,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连他这种几十年的老资格,都因为知dào

了主人家的丑事而被投置闲散,高成又不是主母牛氏的心腹,不过是一时得了侯爷赵炯的青眼罢了,得yì

不了多久,再说,广平王和老夫人马上就要来了!

赵炯对那一地的棺椁不感兴趣,却独独命人撬开了弟弟赵焯的棺木,确认了真是对方,就松了一口气。自打这个弟弟出生以来,他头上就象是悬着一把利刃,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丢掉建南侯世子的位子。幸好,该他得的,终究还是他的,如今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建南侯,弟弟却青年夭折,哪怕弟弟考得了举人功名,世人皆赞其才华出众,老父也对弟弟宠溺有加,可他赵炯终究还是成了最后的赢家。

赵炯心情一好,连掩饰作戏都顾不上了,就在院子里冲着弟弟的棺木哈哈大笑起来,老宅里的仆人都看得瞠目结舌,只是不敢说些什么,至于私底下会不会传些什么小道消息,就难说了。

赵家合族聚居,但二房在京城做公侯,家乡那座二十年前新建的大宅子,只有主人回乡祭祖时才有人入住,平时都是空着,老宅里的仆人也不过是管些田产之事,倒是在乡间很有地位,连赵氏一族外九房的寻常族人,都要敬他们三分。他们头上长年没有主人管着,行事很是散漫,脑子里从来就没有不说主人家闲话的规矩。

赵炯不知dào

周围的仆人都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他从出生就住在京城侯府,自记事以来,前头的嫡母秦氏与后来的继母张氏,管家都很有一手,府中仆人都还算有规矩,因此他完全没有提防。他只是想到,后日老父亡母就要正式下葬了,索性连同张氏母子媳孙一道葬了吧,也省得再出一笔丧葬银子,而死人入了土,分家析产之事就不必再提了,族中想必也不会有二话。

但生母死前一直心心念念着要与郡公爷合葬,他身为人子,真的很想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可是,合族人都在看着,他总不能公然做出以庶乱嫡之事,索性做点小手脚好了,他可以把亡母的棺椁伪装成张氏的,然后将她葬在父亲继室的位子上,至于张氏,就让她永远埋在妾室该待的地好了,等众人散去,他再将两人墓碑上的姓氏改过来,然后派个人守墓,不许外人擅闯,自然就没了后患。

要换棺木和改碑文,不是赵炯一个人能做成的。他吩咐高成去办,而高成又叫了几个帮手。汪四平在侯府做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人脉极广,很快就得了消息,通过广平王派到他身边的护卫,将信传了出去。

张氏得知这个消息,又一次气得浑身发颤,她冷笑道:“赵炯好狗胆!我倒要看看,我还未死,他埋进郡公爷坟地里的棺木,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广平王妃忙上前劝慰,张氏却摆摆手:“王妃不必担心,我老婆子虽只剩下这一把骨头了,但就算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为了两个孙儿着想,我也不会让自己轻易倒下!”

广平王闻言,就知dào

她已拿定了主意,道:“老夫人既然有了想法,本王就助您一臂之力。钦差仪仗刚刚到了苏州,我等这便陪老夫人启程赶往奉贤,揭穿建南侯的真面目。”

张氏很感激他的好意,却婉拒了:“王爷原有钦命在身,到了上海,自当先问公事,赵家家务事,老身自己就可料理,只是需得向王爷借点人手。赵家族人虽众,却多是附庸,未必敢得罪建南侯,为了压住赵炯的气焰,老身少不得要狐假虎威了。”

广平王哈哈大笑,答yīng

了她的请求,召来自己的亲卫统领,命他带上八名好手,还必须都是身上有品阶的正式武官,陪张氏走一遭奉贤。

广平王妃钟氏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丈夫会抛下公事,先帮张氏解决赵家的麻烦。虽然皇帝敬重赵老郡公,必然不会责怪儿子为了老郡公的遗孀出头,但总会有些看广平王得宠就心生忌恨的人进谗言,给广平王身上丢各种各样的罪名。帮张氏的忙,往好了说,是看顾功臣遗属,看坏了说,却是因私而忘公,若广平王将来要争储位,这必然会成为一个把柄。广平王妃乐意帮zhù

张氏,却不愿丈夫因此惹上麻烦。

张氏知情识趣,广平王妃便欢喜,她还提出:“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老家,多有不便吧?玮哥儿是男丁,随老夫人同行是应该的,琇姐儿是女孩儿,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交给我照料,等老夫人将事情解决了,我再将孩子送过去。”

张氏大喜:“多谢王妃了。”

赵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剥夺了看好戏的机会。可无论她有多么不情愿,这件事都是没有情面可讲的。张氏深知这个孙女儿得了去世的祖父“点拨”,远远比一般孩子聪明,可她再聪明也还不到两岁,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应该参与的事,就不能参与进去。

于是赵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带着小哥哥,连同一大群孔武有力的帮手(或者说打手),踏上了回乡的道路。

大楚承庆元年十月初五,建南郡公赵柱夫妇及其次子夫妻在家乡奉贤入土,仪式声势浩大,上海苏松士绅俱赶来设路祭以拜。新任建南侯赵炯穿麻戴孝,骑马送父母兄弟棺椁前往县城外的家族墓地,一路上可说是做尽了孝子贤孙的戏码。但队伍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正骑在马上抬袖作痛哭拭泪状,察觉有异后放下袖子,茫然地问随行的高成:“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高成直愣愣地盯着道路前方,牙齿打颤。

赵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以为已经死了的张氏,正站在前方的大马路上,一脸青灰地瞪着他。

第二十二章 当众揭穿

张氏惨遭丧子之痛,又病了一场,形容憔悴,面色青灰,头发也白了许多,看起来年纪仿佛老了十岁,她又认为自己是孀妇,不必涂脂抹粉,今日穿了一身灰黑厚布衣裙,拄着拐杖,阴沉沉地站在大路中央,无声无息,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是白日见鬼。

赵炯差点没当场从马上摔下来!

围观群众纷纷惊呼,有胆大的仔细打量张氏,见她地上还有影子,而且她手里还牵着个五六岁大的瘦弱男童,一名身着素服的丫环扶着她,身后跟了一排穿着武官服饰的高大青壮男子,就猜测其实张氏没死,再回来看一眼建南侯赵炯身后,那仆人抬着的据说是“郡公夫人”的棺木,脸色都变得有些古怪。

跟在赵炯身边的高成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对赵炯说:“侯爷,老夫人未死,她是人,不是鬼!”

赵炯闻言,心中的惊慌才稍稍减少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你……你不是死了么?”

张氏大声冷笑,怒道:“你当然盼着我死了!我是你嫡母,我儿是你亲兄弟,你明知dào

他身体不适,还要坚持在风雨夜中行船,暗中指使歹人来凿穿船底,致使全船人落水,若有人运气好游上岸,还要被你派来的人一刀捅死!若非广平王夫妇路过,救下我祖孙三人,你这弑母杀弟的恶人就心愿得偿了!”

围观群众一阵哗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种变化。他们听说过张氏母子在回乡途中不慎落水身亡的消息,顶多以为建南侯没找到继母的尸首,把没死的人当成死了,闹了个乌龙,谁知dào

真相竟是这样的?众人齐齐转头去看赵炯。

赵炯满头大汗,但知dào

张氏不是鬼而是人,他的底气也回来了些,自然是不甘心在嘴上落下风的:“母亲莫非是落水后生了病,竟病糊涂了?儿子早就请了钦天监的人为父亲下葬看好了吉日,只因焯弟身体不适,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时候,为免错过吉日,才要连夜赶路,哪里想到会有翻船之事?船是因为风雨浪大才翻的,怎么会是儿子指使人去凿的呢?”

张氏冷哼:“那你敢不敢让人把那沉船打捞起来,看看船底是不是有无数个被人凿出来的洞?敢不敢让人验看我们船上遇难的仆役船工尸首,瞧瞧他们尸身上是否有刀伤?!这种事,官府可不会替你瞒着!”

赵炯一窒,眼神闪烁起来,暗暗气恼汪四平那没用的老东西,吩咐他去善后,他就该把这些手尾都收拾了,怎么能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呢?虽然船底不是他叫人去凿的,只有人是他下令杀的,但现在张氏明显已经把账全都记在了他身上,叫他如何说得清楚?

于是他又改了口:“那是母亲误会了,那一段运河常有水匪出没,儿子原只以为是风雨太大导致翻船,如今看来,定是水匪为祸。母亲放心,待儿子回到京中,一定向皇上启奏,派出官兵肃清水匪,为焯弟夫妇报此大仇!”

张氏悲愤地道:“要为我儿报仇,须得把你捆到他灵前去,否则他夫妇如何能瞑目?郡公爷在天之灵如何心安?!你还有脸说要向皇上奏本?你以为你犯下这等大罪,皇上会轻易饶了你么?!”

赵炯脸色顿时大变,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张氏没死,他做过的事就不再是秘密了,只要让皇帝知dào

,他梦寐以求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就保不住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忿恨不已:“说到底,老夫人不过是看不得我成了建南侯,想要抢走我的爵位罢了,何必给我冠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张氏骂道:“你这话只能骗骗傻子,我连儿子都没了,还要算计你的爵位做什么?自打郡公爷一过世,你就把我们母子祖孙赶到偏院居住,又强行分家,只分了我儿些许田产金银,我们都懒得跟你计较,没想到你如此歹毒,用计哄骗我们随你回乡,路上下此毒手,生生害了我儿夫妻。广平王夫妇救下我祖孙性命,你为了灭口,还派人来行刺王爷。人证物证俱全,你居然有脸说是莫须有?!”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哗然。

赵炯是妾室所生,记在嫡妻名下,这件事年代久远,京中可能只有部分人知dào

,但在家乡奉贤,知dào

的人却着实不少。这也不奇怪,他生母钱老姨奶奶也是奉贤人,娘家原就是赵家宗房姻亲,当年宗房老太爷丢下族人不顾,带着妻儿与岳家逃命,很是被人唾弃了许久,而他得知二房赵柱成了新朝开国功臣后,骗赵柱其父母妻女皆亡,却把小姨子嫁给赵柱做二房的事,也是乡间流传多年的八卦。

二房赵柱元配秦氏在奉贤老家向有贤名,与丈夫团聚后,虽然因为自己身体不争气,无法再有生养,容忍了赵炯的存zài

,但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每次回乡祭祖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说,并且时不时在族人亲戚故交面前折腾小妾钱氏,当众给钱家人没脸。而钱老姨奶奶本是小家之女,没什么见识,一朝成了侯爷的二房,还生了侯爷唯一的儿子,心里也不是不得yì

的,虽然在正室面前摆不了谱,但在乡间亲友面前,却没少摆架子,她儿子赵炯更是自恃尊贵,从不把乡邻放在眼里,因此无论是谁,都对他们母子没什么好感,当面可能会奉承几句,背地里说闲话从来都不客气,就连奉贤田间地头的农妇,都会私下啐一啐钱老姨奶奶不知羞耻,明明是亲戚身份,良家女儿,却自甘下贱给人做妾,还是骗男人他老婆死了,硬要进门的。

张氏今日当众揭穿赵炯不孝不悌之举,众乡邻就都信了,看向赵炯的目光都变了。而赵炯此时心中愤恨,却更多的是惶恐,他终于反应过来,救下张氏的居然是广平王夫妇,他知dào

广平王南下验收海防大坝之事,可他在运河上明明见过广平王的座船,离翻船的地点至少有两天的行程,怎么会救下了张氏呢?

张氏心中忿恨,没打算给时间赵炯想明白,就接着数落他:“我知dào

你自小就盯着那爵位,我儿出生后,你就一直视为眼中钉,不过是因我儿乃嫡出,你却是庶妾所生,虽占据长子之位,记在元配名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嫡,不合国法家规,继承爵位名不正言不顺罢了。只是郡公爷心疼儿子,从不偏心,想着你是长子,自小才能平庸,文不成武不就,若不能承爵,日后养活不了自己,而我儿却是自幼聪慧过人,才二十出头便已考中了举人功名。因此郡公爷属意你做世子,日后承爵,终生安享富贵太平,我儿却可循科举入仕,进入朝廷为国效力。我母子二人体谅郡公爷爱子之心,从没说过要跟你抢什么,万万没想到却纵容了你这等丧心病狂之人,为保富贵,连母亲兄弟都不肯放过!”

她这一字一句的,字字都打在赵炯脸上,打得啪啪作响,他又羞又气,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两个人来,为首那人穿着灰蓝素服,脸上是又惊又喜,直朝张氏扑过来:“姐姐,原来你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忽然听闻噩耗时,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说完又忍不住哭了:“只是可惜了外甥两口子。”他身后的仆人也陪着哭。

张氏见了他,却放柔了神色,原先被愤nù

压下的伤心便再也压抑不住,大哭起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氏亲弟弟张朝义,昨日才闻讯从松江赶过来奔丧的。赵炯对张氏深恶痛觉,又觉得张家顶多是出了个七品芝麻官,虽顶了个书香世家的名号,却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张朝义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对他就很怠慢,甚至,若不是他得讯赶来,连信都没打算给张家人送。张朝义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更伤心姐姐和外甥,如今见姐姐未死,就立kè

挤过来了。

他方才听了半日,已经恨死了赵炯这个名义上的外甥,便顺手再打对方的脸:“先前姐姐与外甥的噩耗传来,还是弟弟在奉贤的熟人给递的信,建南侯不知是忘了我们还是怎么着,竟没告sù

一声!弟弟连夜赶来奔丧,建南侯连杯茶都没有,看着人上了香就要把舅舅往门外赶,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规矩!弟弟气得差一点就想走人了,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也要送姐姐一程,万万没想到姐姐原来还活着!实在庆幸,若是弟弟走了,今日也不知有没有一个给您撑场子的人!姐姐原来受了这等冤屈,弟弟倒要问建南侯一声了,我姐姐人还在这里,你叫我等祭拜的又是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连人是生是死都还未确定,你怎么就说人死了呢?!”

他这番话提醒了张氏,她看了那顶着自己名号的棺椁一眼,脸上露出了冷笑:“我倒是猜到那棺木里装的是谁了。他赵炯对我恨之入骨,也不仅仅是因为爵位,他袭了爵后还容不下我,不就是因为他生母死前想要葬在郡公爷身边,我却不许么?郡公爷身边自然是元配秦氏夫人的位置,再来,就是我百年之后葬身之地,赵炯生母乃是妾室,允许附葬,便已是恩典了,还妄想受正室之礼?那是做梦!可我若是死了,尸首找不着,钱氏便可以光明正大顶着我的名头,以郡公夫人之礼下葬,倒是好大的便宜呢!”

围观众人再次哗然。赵炯脸色都白了。

张朝义紧紧盯住那具棺木,冷声道:“来人!给我开棺!我倒要瞧瞧,建南侯叫我们所有人跪拜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三章 一场闹剧

张朝义身后的仆人奉命正要走上前去,高成立kè

就把人拦住了:“大胆,你……你不得放肆!”

赵炯赞赏地看了高成一眼,在这种时候知dào

要维护主人,真是忠仆啊!

可惜张朝义不是这么想的,他骂那高成:“你是哪里来的奴才,竟要对你舅爷无礼么?!”

高成一窒,扯着脖子强辩道:“你是我哪门子的舅爷?我们侯爷的舅舅是……”他顿了顿,偷偷瞧了人群里的钱家人一眼,钱家人却躲在别人后面没有出头的意思,他没办法,只好改了口:“我们舅爷姓秦!”

谁知秦家的人也在附近设了棚子路祭,正好kàn

了个分明,当场就啐了一口:“我们秦家可不敢有这样歹毒的外甥!我们今儿是为祭奠老郡公夫妇而来,别人与我们不相干。我们姑太太在世时,从没听侯爷叫过一声娘,如今倒来认舅舅了。”

高成涨红了脸,只能硬着头皮继xù

拦人。张氏冷哼道:“你不是蒋家陪嫁来的仆人么?你们大奶奶倒是有闲心抬举你了,她有这功夫,倒不如好好教儿子去,或许我也该让世人知dào

知dào

她做了什么好事?”说完一声大喝:“给我让开!”

高成心里是又惊又怒,不知张氏是不是知dào

自家姑奶奶什么秘密,怎的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威胁之意呢?他一时迟疑了,不知该不该让开。让了,侯爷很有可能会恼了他,不让,姑奶奶还不知有什么把柄握在老夫人手里呢。

张朝义见他还不动,索性上前狠踢了他一脚,将他踢开,回头冲着赵炯一啐:“建南侯好大的威风,见了嫡母,还骑着马耀武扬威,连拜见的意思都没有,什么礼数都没了,身边的仆人也是胆大包天,连主母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却要维护一具假棺木!”

赵炯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翻身下马,端着一脸假惺惺的恭敬之色,上前道:“二舅莫恼,先前是下人没有查清楚,未见母亲尸首便认定母亲已死,我生怕会耽误了先父入土的吉日,方才让人将母亲的衣物放入棺中,充作遗体下葬。如今母亲既然已经回来了,自然用不着那假棺,我让人抬回去就是了。”

张朝义冷笑一声,绕过他直接走到“张氏”的棺木前,向抬棺之人下令:“放下!”抬棺的仆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忽然间,好象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一名仆人的腿弯,他惊叫一声,摔倒在地,那棺木便整个倾斜滑落地面,因棺身太重,撞地时发出了震天的声响。赵炯看得眦目欲裂,扑了上去,狠狠踢了那摔倒的仆人一脚,又将张朝义一把推开:“不许你碰它!”

张朝义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不怒反笑:“还没开棺呢,你倒自己露馅了。若这真的仅仅是一具放置了衣物的假棺,打开了又有什么要紧?你如此紧张,就跟我揭了你亲娘的棺材一样!”

其实不用他明白说出这话,围观的众人也看出这具棺材有猫腻了,或许就象张氏姐弟所说的那样,赵炯把他那个做小妾的生母放进了嫡母的棺木中,以正室身份下葬,虽说这是他做儿子的孝心,可乱了嫡庶,违了礼教,便是大不韪,更何况,依照礼法,秦氏才是他的母亲,张氏则是他的继母,这里头没有钱氏的位置,他为了孝敬钱氏,却又犯下了不孝母亲的大罪。

赵炯扑在生母棺木上,简直要气疯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直接冲张氏大嚷:“你这婆娘赶紧给我滚开!我父亲的继室早已死了,死在回乡路上,你不过是长得与她有几分相象,就来招摇撞骗,坏我赵家名声,真当我建南侯府是好欺负的么?”骂完就叫人:“赶紧给我把这些骗子赶走!”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这种话连傻子都不信,骗谁呀?更确定赵炯是真的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赵家的仆人也不知该不该遵命上前,他们也不是认不出张氏,那可是主母,就算不是侯爷的生母,那也是郡公爷的夫人啊……

人群里走出了一伙人,他们与其他人不同,衣着更加富贵些,为首那人不过三十来岁,脸上却带着一股傲气。他走上前来,只朝张氏拱手行了一礼,其他人是连瞥都没瞥一眼,就冲赵炯冷哼了一声:“建南侯好大的威风!只可惜世人不是傻子,我不管你是不是蓄意害死继母亲弟,那种事自有皇上与官府裁度,但你若真把个小妾充作诰命夫人,让人跪拜……那就别怪我们汾阳王府不客气了!”

原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本朝宗室贵胄,其祖父封爵汾阳王,其实是太祖皇帝的远房堂伯父,不过有个郡王头衔,虚得尊荣罢了,世代长居家乡嘉定,并未移居京城,也没什么实权,传到这一代,头上只有一个辅国将军的爵位,但上海官商都要给他家一个面子,他也深深为自己的宗室身份而自豪,就格外傲气些,在外言必称“我们汾阳王府”。本来一个郡公下葬的仪式,是惊动不了这位贵人的,但当今圣上对赵老郡公十分敬重,又有传言说若不是老郡公向太祖进言,当今圣上的太子之位早就保不住了,所以贵人也非常给面子地来了。

他照足礼数在亡者灵前祭拜,给了一大笔帛金,又设棚路祭,称得上恭敬,结果如今却有人告sù

他,他拜的郡公爷虽是真的,但郡公夫人却是假的,只是区区一个庶妾,他岂能不恼?他可是堂堂宗室贵胄,太祖皇帝的侄儿,当今圣上的兄弟,一个庶妾,居然受他的礼,她当得起吗?!

有这位贵人在场,无论赵炯如何惊怒拦阻,那棺木还是被当众打开了,一股臭气从棺中溢出,围观的人里就算是傻子,都知dào

赵炯所谓棺中放的只是衣服的说法不过是骗人的,里头是真的有一具尸体。既然不是赵老夫人张氏,又还会是谁呢?自然是赵炯的生母钱老姨奶奶了。

辅国将军又命人去开了那顶着钱老姨奶奶名头的棺椁,这里头放的才是真zhèng

的衣物。

真相大白,赵炯失魂落魄地跪倒在生母棺前,辅国将军嫌弃地抬袖捂住鼻子,冷哼一声:“真是荒唐!简直是一场闹剧!”甩袖就带着随从走了。

他走了,其他前来祭拜的士绅也都纷纷散去。他们也被骗了,心里同样恼怒,只不过暂时持观望态度,不想出头罢了。

郡公爷的下葬仪式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宗房的煜大老爷这时才从后头赶过来,看到赵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跺跺脚叹了口气,又心虚地看了张氏一眼,陪着笑脸上前劝道:“婶子这又是何苦?心里便是有天大的气,也该让郡公爷好生入了土再说。难道炯弟犯了错,我们族中还会饶了他么?何必闹得这样大,叫我们合族都没脸?”

张氏冷笑着看他:“赵煜,你还好意思来见我?当初赵炯要将郡公爷灵柩送回家乡,我就不答yīng

,皇上早有旨意,命郡公爷附葬皇陵,赵炯为了私心,回绝了这个恩典也就罢了,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来劝我点头的?若不是你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带上儿子媳妇孙儿孙女一起回乡,才有了今日之祸。当日你就在赵炯船上,他见死不救,你怎么不说话?如今倒有脸面来指责我了?!”

赵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心解释他那晚是真的不知情,第二天清早起来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可赵炯一意孤行,他实在拗不过,才默许了赵炯的做法,又怕越发会触怒张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氏族人见他这模样,心里都知dào

不好了,外九房的人还能当成是看热闹,内三房中剩下的三房却待不住了,三房大家长八老太爷在儿子的搀扶下颤悠悠地走过来问张氏:“二嫂方才那话可是真的?赵煜真这么做了?”

张氏冷笑:“还能有假么?!”说完又眼圈一红,向八老太爷行了一礼:“还请八叔还我一个公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八老太爷随手拎起拐棍就朝赵煜头上揍去,“你爹不学好,枉为宗房,你也不是好东西!若不能爱hù

族人,主持公道,还是趁早把族长之位让出来吧!”

赵煜慌忙躲避,宗房的人忙上前拉架,又有外九房的族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出言劝和,现场闹成一团。赵炯愤nù

地大喝一声:“够了!”众人呆了一呆,才安静下来。

赵炯站起身,冲到张氏跟前:“你这妇人好狠的心!无论我往日是否得罪了你,今日你当众闹这一出,我名声是尽毁了,可怜父亲却无法入土为安。父亲与你做了二十几年夫妻,何曾对不住你?你竟要害得他死后也不得安宁么?你这是要存心害他子嗣么?!”

张氏啐他一口:“真zhèng

害了郡公爷子嗣的是你!真zhèng

害得郡公爷死后不得安宁的也是你!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郡公爷就不知dào

么?当初风雨之夜,沉船之前,我们能及时发xiàn

船底入水,就是郡公爷显灵示的警!若不是你赶尽杀绝,命人将平安逃生的人全数杀死灭口,又怎会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脸拿郡公爷说话?!”

“胡说!”赵炯又惊又怕,“父亲如何能知dào

这些?”

“他怎么不能知dào

?他当时就在你坐的船上呢!你谋划了什么好事,他都一清二楚!”张氏想起当夜情形,忍不住悲从中来,“若不是你得知我们的船要沉,不但不设法施救,反而命人将船开得快些,郡公爷在天之灵鞭长莫及,焯儿夫妇也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她早已从孙女赵琇的话中脑补出了整个“真相”,心中愤恨更深,手指着赵炯的鼻子就骂:“你做下这等恶事,可曾想过你父亲会有多么失望和愤nù

?!”

赵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的风好象比刚才吹得更冷了。

就在这时,赵老郡公棺椁旁的一支白幡,忽然折断了,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第二十四章 显灵

白幡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折断?

在场众人感受着阵阵阴风,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视线转移到老郡公的棺椁上,心里对张氏“郡公爷显灵”的说法已经信了七八分。

赵炯忽然发起抖来,颤声低喃:“我没有……我没有杀弟弟,我没有!你们不能冤枉我,父亲,你不能冤枉我啊!!”他越说越激动,直接扑到棺椁前了。

张氏含泪骂道:“你还有脸说冤枉?你弟弟弟媳的棺木就在后面看着你呢!若不是你,他们怎会客死异乡?!”她向天哀嚎:“郡公爷,你看见了吗?你最宠爱的儿子,最寄予重望的儿子,唯一的嫡子,叫这个不孝子给生生害死了呀!”说完眼前发黑,整个人都要虚弱得软倒在地了,秋叶连忙死死扶住她,掉泪不止。

这时候,又有一根白幡折断了,这回正正打在了赵炯的头上,轻轻的“咚”一声,掉落地面。

周围一片死寂。

若说方才那根折断的白幡只是让在场众人有七八分相信老郡公真的显灵了,现在就成了十分,大家害pà

之余,更多的是关注着赵炯的反应。被死去的老爹当众指责,他还有脸说出什么话来?

赵炯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浑身都在发抖,心中更多的是恐惧。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派人杀死同父异母的嫡出弟弟,但他见死不救是事实,命人将活下来的仆人灭口也是事实,这个罪名他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而亡父这时候死后显灵,是真的很生气吧?亡父打算如何惩罚自己?在那一瞬间,他好象看到了亡父临死前的模样,受到的刺激更大了,颤抖的幅度也更大。在外人看来,他脸色灰白,汗如雨下,一副随时都要怕得晕过去的模样。

高成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侯爷?”赵炯没反应,他尝试着伸手轻轻拍了赵炯的手臂一下:“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赵炯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将高成掀到一旁,夺过仆人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就冲过人群向城外急驰而去。

众人都愣住了,迟迟才反应过来。赵炯这是……害pà

得逃走了?

张氏缓过神来,见状连连冷笑,看着老郡公的棺椁,又默默流下泪来。她如今是真的确信,郡公爷在护着他们母子祖孙,若不是不肖子孙太过心狠手辣,她的儿子媳妇是不会死得这么惨的。她心里念着亡夫的情义,决心一定要把孙子孙女教养好,重振赵家门楣。

赵炯跑了,高成没了靠山,缩头缩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赵煜则一脸尴尬,刚才他被族叔揍了一顿,身上还在疼呢,想要出面说些什么,又觉得众人都在鄙视他,他羞愧难当,犹豫着不敢站出来。

最后是八老太爷站了出来:“别都堵在城门口了,不够叫人看笑话的。今日也不知是谁算的吉日,哪里吉了?赶紧把棺椁都抬回家去,重新装殓,另择好日子下葬。焯儿两口子才回家,也不必急着入土,该办丧礼的就办丧礼,别学小家子不计较,在家只停灵三天就下葬,这是谁家的规矩?!”

他是赵家如今辈份最高的长辈,有他发话,张氏又无异义,众人自然是要照办的。于是赵老郡公这次入土仪式,有了个轰轰烈烈的开头,却是虎头蛇尾,背地里还给奉贤人民留下了无数谈资。

张氏被人搀扶着回到赵家二房老宅,在前院正屋坐下,便有汪四平带着一众仆役前来拜见,张氏没有精神,就让他们先回去。汪四平落在最后,小声向她请示:“先前老奴被侯爷责备办事不力,撤了管家之职,许多事都未能插手。二老爷和二太太的棺木,都是草草置办的,简薄得很。老夫人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把这些都重新置办过?灵堂也该支起来了,还要正式给各家各户送信。先前这些事务全都是草草带过,侯爷也不曾公开告知亲友,只有几户常来常往的人家听说了二老爷二太太的事,过来简单祭拜过……”

张氏稍稍振作了精神:“你果然是个细心人,这些事确实不能拖,就都办起来吧。你在侯府做了几十年大管家,论才干,论经验,谁都越不过你去,这等大事,还是要交给你才能放心。”

汪四平心下大喜,面上却不露,恭敬施了一礼退下去了。

高成闻讯,心里恨得不行,可他不敢到张氏面前说什么,只能不停地打发手下喽罗去寻建南侯赵炯。

赵炯却是真的遭了报应了。他骑马飞奔到野外,原来不过是想逃避发泄,谁知他太过激动,早已丧失了理智和冷静,不停地鞭打身下坐骑,那马吃不住疼,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终于忍受不住,惨叫着也发起了疯,把他摔到地上去,自个儿跑走了。

赵炯被摔了个七晕八素,只觉得全身巨痛,人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话,身体也动不了,就这么倒在野外,吹着冷风,足足躺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高成派来的仆人找到,哭天喊地一路抬回了赵家。

一路上看到的人,得知赵炯这是摔了马,都在私下议论,这是他作恶遭了报应,赵郡公恼恨他这个不孝子,重罚他来了。

等人回到赵家,高成见他这样,心中叫苦,却不敢通知张氏那边,只得去求赵煜。

赵煜还在生赵炯的气呢,他真觉得自己很冤枉,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坏心,是表弟表弟妹求他帮忙,他才出面劝张氏母子送灵回乡的,哪里知dào

表弟夫妇心里打的是这般恶毒的主意?不但让他吓破了胆,今后这族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还是未知之数呢。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父亲就是因为犯了错被革去族长之位的,只时老人家年纪已经大了,不做族长后没熬几年就过了世,生前没少受气,可他现在年纪还不是很老,如果真的不做族长了,这日子要怎么过?

高成求到他面前时,他就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你们侯爷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么?也不瞧瞧我都被他害成什么样了!他还有脸叫你来?!”

高成只得苦苦哀求:“您与我们侯爷是嫡嫡亲的两姨表兄弟,他如今摔了,不找您,还能找谁呢?小的也不敢劳动您去跟老夫人说话,只求您帮着请一两位医术好的大夫来给我们侯爷瞧瞧伤,小的就感激不尽了。”

赵煜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哼道:“本大老爷要你个奴才感激做什么?!”但还是命人拿自己的帖子,去把素日相熟的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夫请来。

谁知今日赵家这场风波闹得太大,满奉贤县的人都听说了,对建南侯赵炯都是鄙视又唾弃的,那位有名的大夫也是颇有风骨之人,不屑为他诊治,又因赵煜身上有助纣为虐的嫌疑,连赵煜也不待见了,推说不日就要出门访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请他不必再来找自己了。

赵煜简直要瞠目结舌了,高成则在旁大骂:“这大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拒我们建南侯府的帖子?!他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敢对我们建南侯府摆架子?!”嚷嚷着要派人去给那大夫一个教xùn

,什么打人,告官,破家,监禁,全都说出来了。

赵煜的嫡长子赵璟是个明白人,见状也不理会这恶怒,只劝父亲:“如今县里还有人不知dào

我们赵家发生的事么?论理,侯爷也做得太过了些,此事闹大了,他这爵位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之数呢,何苦再为他结仇?我看父亲也不必太过讲究了,若有哪位认识的大夫医术还可以的,先请来替侯爷瞧一瞧伤势再说,明儿我们再打发人到远一点的城镇去另请名医吧。”

高成急了,想要再说些什么,赵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是侯爷伤势要紧,还是你这奴才想出气要紧?!这位大夫在整个上海府杏林都颇有名望,你教xùn

了他,其他大夫唇亡齿寒,谁肯替侯爷医治?便是被逼着来了,又能用心么?”高成一窒,恨恨地闭了嘴。

赵煜叹了口气:“也罢,就依你的意思吧。”

赵璟亲自去请了一位名声平平却对跌打骨伤有多年经验的老大夫来给赵炯看伤,这时距离赵炯摔马,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他一直僵直地躺在床上,丫环给他换身衣服,稍微碰了他身体一下,他都觉得疼痛不已,张嘴就骂骂咧咧的,三个时辰就把满屋子的丫环都给骂哭了,还停不住嘴。老大夫进门一瞧见这个情形,心里就有些不喜,加上之前听说的传闻,对这位病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诊脉过后,老大夫得出了一个不大好的结论:赵炯是摔断骨头了,不仅仅是四肢手足的骨头,连背上的骨头也有伤,这样的伤势本不应该轻易挪动的,可赵家的仆人不知dào

,反而一路把人抬回了家,期间又有搬抬、更衣、喝水等诸多琐事,把赵炯的伤势弄得更重了。若是处置不当,他恐怕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赵炯如遭雷击,大夫的意思莫非是……他瘫了?!

第二十五章 庸医

赵炯怒不可竭,高成更是在旁大声质问老大夫:“你这庸医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侯爷不过是摔了一下,怎么会瘫了呢?!”

老大夫一愣,心头也起了火气。他明明说的若是处置不当,建南侯可能就站不起来了,哪里说过对方现在就瘫了呢?果然这主人不是好人,奴仆也是恶奴!

他也不理会高成,径直对赵璟说:“我开个方子,熬了给伤者喝下,回头我再送一种秘制的药膏来,让人给伤者小心敷在伤处上,且看看疗效如何再说,只是伤者不能再挪动了,再挪动,就真的要瘫了。”

赵璟是本地人,自然知dào

这位老大夫是真材实料的,他既这样说,自然有把握,忙恭敬地请了他到外间写方子,又打发人随他回去抓药。

但药抓来了,药膏也取来了,刚给赵炯敷上,他就感到四肢全身都巨痛无比,冷汗直流,忙叫道:“快将药膏拿下来!痛死我也——”高成慌忙指挥丫头们将药膏迅速抹掉,然后问赵炯:“侯爷可好些了?”

丫头抹药膏的动作略手重了些,加剧了赵炯伤口上的痛感,他喘着粗气,闭目忍耐片刻,才点点头:“如今好些了,那到底是什么劳什子膏药?怎的这般疼?!”

高成因那老大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早就存了愤恨,闻言忙骂道:“那老头不过是个庸医,也不知宗房大爷怎的请了他来,害得侯爷受了这等苦楚,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赵炯也怕再经lì

那种疼痛,而且因老大夫说他会瘫痪,他心里十分膈应,便同意了高成的建议:“那还不快去请?!”

赵璟闻讯赶来劝阻:“使不得!叔父,那老大夫在骨科跌打上头,可说是奉贤头一份,连府城都有人慕名而来,他的药膏极有效的,就是开始时有些疼,疼就意味着起效用了,您就忍一忍,疼过去了,您也就好了!”

高成记恨赵璟不给他面子,便冷笑说:“璟大爷这话说得轻松,敢情受苦的不是你,你自然不在乎!”又对赵炯道:“饶那庸医再有名气,不过是在奉贤一地罢了,算得了什么?小的马上派人去苏州为您请好的大夫来。”

赵炯忍痛点头:“快去,快去!”却不再听赵璟的话了,赵璟心中暗叹,只能回家去,将事情一一向父亲禀告。赵煜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罢了,他既不听,就由得他去吧。我们心里知dào

老大夫的本事,他却信不过,万一治不好,还要怪罪到我们头上呢。就让高成自己去请大夫,无论治好治坏,都不与我们相干。”

赵璟讶然,父亲一向跟建南侯亲近,这话实在不象是他会说出来的,赵煜便跟儿子解释:“我也是没法子,侯爷做下这等丑事,闹得人尽皆知,我若还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族人会怎么想?你叔祖母又会怎么想?你可知dào

,我刚刚才听说,今日在城门时,站在她身后护卫的那几位武官,都是广平王身边的亲卫!广平王如今就在上海府,有他为你叔祖母撑腰,他们又占着理儿,侯爷还能风光几天?不定什么时候,夺爵的圣旨就下来了,他又摔成了个瘫子!”

赵璟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觉得父亲的做法太过势利薄情了些,从前宗房没少仗着赵炯的关照得好处,如今见人势败就翻脸……

赵煜却数落儿子:“蠢货!难不成是我乐意如此?他自己不干好事,自取灭亡,难不成还要我们宗房与他陪葬?这都是不得已!”又踢了儿子一脚:“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你叔祖母请安,瞧瞧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侯爷那边受了伤,乱成一团,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你叔祖母报信,你就顺便说一声吧!”

赵炯与高成主仆俩万万没想到,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瞒住张氏的事,那么容易就被赵炯的亲表哥与族兄赵煜透露给了张氏。

张氏听说赵炯坠马,极有可能会瘫痪,只觉得心中大快,却有些惋惜他保住了性命。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她越发相信是老郡公显灵了,还对广平王派来的护卫统领说:“郡公爷还是舍不得儿子的,又气他太过忤逆,因此叫他吃一辈子苦头,却又保住了性命。既然这是郡公爷的意思,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如今只需等皇上发落的旨意下来,了结此事。”

护卫统领心知是怎么回事,微笑着点头附和。

张氏不想去理会赵炯的伤势治得如何了,她只是觉得十分疲倦,但孙女还在广平王夫妻那里,儿子媳妇的后事还要料理,丈夫的棺木入土,也需yào

再行安排,种种事务都是急着要处理的,她不免感到心力交瘁了。

赵玮一直乖乖跟在她身边,一声不吭,此时见祖母劳累,便跳下交椅,迈动小短腿跑到祖母身后,举高了双手握成拳,为她捶肩膀,还叫秋叶:“姐姐给祖母倒杯茶来吧。”秋叶抿嘴笑着应声而去,张氏放柔了神色,将赵玮拉到跟前来:“好孩子,你有孝心了,祖母很高兴。”

赵玮说:“妹妹说,我们人小,帮不上大人的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祖母劳累,我不能为祖母分忧,给您捶捶背也是好的。”

张氏红了眼圈,抱住孙子哽咽:“你们兄妹俩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但想起这样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她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赵玮懵懵懂懂地,用小手轻轻拍着她,就象是在安抚祖母似的,迅速温暖了张氏的心,她擦去泪水,重新露出笑容,慈爱地摸了摸赵玮的小脸:“闹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吧?好孩子,你的病还未完全好呢,别累坏了身子骨,赶紧下去歇息吧,底下人大概已经把你的床铺收拾出来了,你就跟着我住。”

秋叶端了茶上来,把赵玮带到里间休息去了。虽然当众揭穿了赵炯的真面目,他也摔伤了,但张氏仍然不敢大意,两个孩子她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照看的,绝不能给心思叵测的人伤害他们的机会!

张氏喝了口茶,振作了精神,抬头看向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我们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吧,你们总不能一直待在我这里,王爷那里,还少不了你们护卫呢。”

护卫统领严肃地点了点头。

秋叶安置好赵玮,从里间出来,见主人在和广平王府的人商议正事,不敢打搅,便悄无声息地出了屋子。

张氏祖孙三人随身带的行李都随沉船一起沉入了水底,这些天以来,都是借用广平王府的衣物用具,也有些是王府的丫头婆子连夜赶制,或是临时从市集上买来的,不过是暂时对付着用用罢了,如今回到赵家,不但要办丧事,还要见各家族人亲友,若还用那些寻常货色,是要叫人说闲话的。她记得随建南侯回乡的几艘船里头,还有一艘也载了他们小二房的用品,好象就有一些衣服,她需得把东西找出来,再找几个针线上人,为张氏祖孙重新做几套备用的衣裳。再有,上房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需yào

重新挑拣过,敲打敲打,省得混了些不安好心的混账东西进来。

张氏身边如今就剩了她一个大丫头,这些都是她的责任,不能让主人劳心了。

她穿过院子,正要到院门外叫人,忽然看到一个王府护卫坐在门侧廊下,脚下便略停了一停。

她本以为对方只是奉命守在那里警惕进院子的人而已,只是一眼扫过去,发xiàn

是个认识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脚下也迈不出去。

那护卫听见动静,转头望过来,笑了一笑:“姑娘这是要出去么?”

秋叶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红。

这名年青护卫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生得高大魁梧,长相虽然说不上英俊,皮肤还有些黑,倒也称得上五官端正,一看就让人觉得可靠。当日秋叶晕倒在河岸上,差点被涨潮的河水淹没,就是这名护卫发xiàn

了她,及时将她救起来。那时她浑身湿透,他救人心切,也没多想,一路抱着她走到潮水波及不到的地方,后来又背她回了营地,期间多少有些亲密接触。她当时意识模糊,事后想起来,却隐隐有个印象,不免有些害羞。

那护卫倒是个开朗的人,笑着跟她说:“宅子里有些乱,如今也不知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我们大人说了,无论吃食还是别的,最好还是在这院里自行解决了,姑娘要出去做什么?”

秋叶低头说:“我要找人讨些东西,当日一起回南的几艘船,还有一艘载有我们小二房的东西,我想把那些东西找出来,给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使。”

那护卫点点头:“这事儿好办,我叫人去问那汪管家一声,自有人会送了来。姑娘还是守在这院里吧。”

秋叶答yīng

了,仍旧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望望左右。

护卫好奇地问她:“可是还有什么事?”

秋叶犹豫地向他挪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在城门口的时候,抬着钱老姨奶奶棺木的人忽然摔倒,还有……那两只白幡忽然折断……是不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朝那个方向弹了颗石子儿。”

护卫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来,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

第二十六章 生疑

这一声简单的“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什么都说清楚了。

秋叶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朝正房方向瞄了一眼,才小声说:“我们老夫人可是打从心底里相信,那白幡忽然折断是郡公爷显灵!若是她知dào

了那不过是你捣的鬼……或者是让侯爷那边知dào

了……”

护卫笑了笑,说话语气中带着无比的自信:“建南侯不会知dào

的,我这手弹石子儿的功夫可是家传绝活,讲究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倘若轻易叫人发xiàn

了,我不如收拾包袱回家算了,还在广平王府当什么护卫呀?我敢打包票,今儿知dào

我动了手脚的人,连姑娘你在内,绝不会超过三个人!”

秋时半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很是惊慌:“三个人?除了我和你,还有谁?他会把事情告sù

侯爷么?”

护卫竖起食指摇了摇:“除了你我之外,有可能知dào

实情的还有我们统领大人,其他王府护卫也不会知晓,统领大人自然是可靠的,不会把事情私下告sù

侯爷,而赵老夫人那里,姑娘不说,她自然也不会知dào

。姑娘就放心吧。”

秋叶哪里能放心?她急得直跺脚:“我自然不会乱说,只是连我都能瞧见你做了什么,你怎知就不会有第四个人看见?若是嚷嚷出去,让人知dào

郡公爷显灵其实是我们这边人搞的鬼,老夫人的处境就尴尬了!”

护卫见她是真的着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让人担心了,忙道:“姑娘别急,你能看见,是因为你站的位置就在我前头,当时又因为担心赵老夫人,正巧转过头来盯着她瞧,才会看到我在做什么。其实那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建南侯和赵老夫人,没人注意我们几个,更别说我前后左右都有人遮挡了,挡在我前面的就是你。石子由下往上斜斜弹出,个头极小,弹得又快,轻易不会让人看见,过后掉在地面,与路边其余碎石混在一起,根本不会露出异状。至于统领大人,他并没有真的看见我做了这件事,只不过他清楚我有这门功夫,可以推测出来而已。况且这种事,除非当场被拿住,否则谁能证实我真的做过?如今建南侯已是过街老鼠,饶他说得天花乱坠,世人也只会认为他是在狡辩。”

秋叶听了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似乎只看见他手里捏着颗小石子要弹出,但弹出后石子朝哪里去了,她其实并没有看到,只是瞧见白幡折断,才有了这个推测,也许真的没有其他人瞧见他做的事,即使瞧见了,当时没揭穿,过后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你以后别再自作主张了,这一回侥幸能瞒过去,日后再有第二回,就难保不会有人察觉了。你本是好心要帮我们老夫人,可千万别弄巧成拙!”

护卫忙举手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了。方才统领大人已经悄悄骂过了我。我只是瞧不惯建南侯的作派,明明做下了错事,还死口不认,甚至血口喷人,往老夫人头上泼脏水。他既然说赵郡公不能显灵,那我就让赵郡公显灵一次给他看好了,横竖赵郡公又不会真的冒出来说我撒谎。”

秋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怎知dào

他不会?郡公爷是真的显灵过,不然你以为你弄断了两根白幡,我们老夫人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从前是不信这个的,总念叨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护卫惊讶:“赵郡公真的显过灵?是在什么时候?怎么显的?”

秋叶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大管家汪四平陪着张家二舅老太爷张朝义往这边来了,忙退开几步,假装正从廊那边过来,要往院门外走。

护卫也很有眼色地配合她的动作,站起直立在廊柱旁作守卫状。

张朝义与汪四平进了院门,秋叶忙迎上前行了一礼:“二舅老太爷。”

张朝义认得她是谁,点了点头:“你们老夫人可在屋里?我有急事寻她商议。”

“老夫人在屋里与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大人说话,二舅老太爷请稍候,待奴婢前去通传。”

“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张朝义双眼一亮,与汪四平对望一眼,对自己准bèi

要说的话更有信心了。

张氏见到弟弟过来,并未多想:“他们给你安排好住处了?赵炯着实失礼,他眼里就只有钱家人,都忘了秦家老爷和你才是他正经舅舅了。”

住处没什么可说的,张朝义关心的是别的事:“怎么不见那位统领大人?”

张氏不欲深说:“他有事先离开了。”又有些疑惑:“你寻他有事么?”

张朝义轻咳一声:“我方才听底下人议论,说赵炯摔了马,可能要瘫了?那个叫高成的恶奴正张罗着要请大夫给他治伤呢,听说请了一个极有名气的,却嫌人家是庸医,又不要人家治了。”

张氏淡淡地道:“随他爱请谁请谁去,这件事我不插手。我不往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治他个死罪,就已经是极宽大仁慈了,难不成还管他病了还是伤了?即便我管了,只怕他也信不过我。”

“姐姐,我并不是要你去管这件事。”张朝义道,“方才汪四平给外甥夫妻布置灵堂,我去瞧瞧他布置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了你们这些日子的经lì

,方才知dào

有这许多凶险,若非老天爷垂怜,让姐姐和两个孙儿逃出生天,又得了广平王的庇护,只怕就真的叫赵炯算计成功了!他如此狠毒,难道就因为如今他瘫了,姐姐便放过他了不成?我知dào

姐姐素来都是个容易心软的,只是外甥夫妻的血仇在此,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将来的平安着想,你也不能放过他!”

张氏便道:“我何尝打算放过他来?不过他好端端的摔了马,十有八九是郡公爷显灵了,要给他这个不孝子孙一个教xùn

。郡公爷素来疼爱长子,如今赵炯瘫了,此生前途也尽毁,日后还要吃一辈子的苦头,郡公爷也算是下了恨心了,可他还是留下了赵炯的性命,这便是顾念骨肉之情。若我执意要赵炯死,心里是痛快了,郡公爷在天之灵,又会怎么想?”

张朝义不以为然:“姐姐倒是顾念着姐夫怎么想,可他人都死了,再想又能如何?赵炯杀了姐姐的孩子,杀人偿命,理所应当,姐夫再不情愿,也不能越过国法去!况且,外甥不幸遇难,有多一半是姐夫害的,若他不是不分嫡庶,非要立假嫡为世子,又怎会让赵炯以庶子之身凌驾于嫡母嫡弟之上?若他依国法,依礼法,让外甥做了世子,那赵炯便是算计得再多,也成不了建南侯。”

张氏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为何连你也这么想?郡公爷原也设想得周到,赵炯无能,就让他顶着侯爵安享太平富贵;焯儿聪慧,功名路也顺畅,从科举入仕,能走到更高的位置上。若让他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王府,今后也不好再去考进士了,更不可能登阁拜相。郡公爷是不忍让爵位阻了焯儿的仕途,方才如此安排。”

张朝义并没有被她说服:“姐夫这样安排,原也不算大错,只是嫡庶不分,本就容易生事。赵炯长了这么大,连孙子都有了,姐夫即便早年间忙于征战,这二十多年也一直在家,难不成还看不出赵炯品性靠不住?他年纪已老,若真要让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原该多做些安排才是,或是事先分好家产,以免外甥吃亏,或是请皇上出面,给姐姐与外甥一个庇护,又或是提前安排好后事,也不至于为他葬在何处,让两房人争论不休,还给了赵炯一个害死你们母子的机会。可姐夫什么安排都没做,他一死,赵炯轻而易举地就把你们给害了,难道不是他的责任么?”

张氏听了,不由得悲从中来:“郡公爷原也是有所安排的,他还跟我提过,只是尚未实行。他年纪虽大,却一向身康体健,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就……”她哽咽了下,低头抹泪:“并非他没有这个心,只是来不及了。”

张朝义皱皱眉头:“怎会来不及?他即便是旧病复发,也该有时间见儿女最后一面,都说皇上对他极为敬重,难不成竟未来探病不成?只要他跟皇上提一句话,赵炯也不敢妄为!”

张氏流着泪摇了摇头:“实在是来不及,就是半日的功夫,宫里得信的时候,他尸首都冷了……”

张朝义大奇:“难道他病危之时,姐姐过于慌乱,就忘了告sù

宫里?”这不应该啊,以他姐姐的性情,不该出这种纰漏才对。

张氏还在伤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是汪四平代为回答的:“二舅老太爷,那日老夫人不在家,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做寿,老夫人带着二太太过去贺寿了,二老爷也出了门会友,只有哥儿和姐儿在家,一直都待在院子里,由乳母照看。那日早起,郡公爷还是好好的,吃了一大碗早饭,耍了三遍拳,半点异状都没有,还吩咐老奴,将东四牌楼那几家铺子的账盘一盘,晚上他要查看。老奴盘账盘到一半,就听说郡公爷不行了,赶到正院去的时候,侯爷和夫人都伏在尸首上哭呢,说是说话时说着说着就倒下来了,怎么叫都不醒,请了相熟的刘太医来诊治,可刘太医到时,郡公爷就已经没气儿了。他们哭成一团,慌乱间也不记得要去宫里报丧,老奴赶到后,才打发人去请老夫人与二老爷回来,并向宫里报信的。”

张朝义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看向张氏,见她点头,便知dào

汪四平所说的是实情,可这“实情”却不能不让人多想:“那位刘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姐夫是因为什么忽然昏倒?当时他跟前只有赵炯夫妻在,发病之事真的跟他们没关系么?”

张氏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 细思恐极

有些事不能细想,一细想,就会越想越觉得可怕。

张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不可能吧?赵炯做不出这种事来,郡公爷毕竟年纪大了,年轻时征战沙场,确实有过不少损伤,只是外头看不出来,太医平日来家里诊脉,就提过要郡公爷好生保养的。”

张朝义冷笑:“太医只是让姐夫保养而已,几时提过他有性命之忧?姐姐,你且细想想,姐夫去后,你可仔细看过尸身?上头果真半点异状皆无么?”

张氏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她事实上并没有真zhèng

见到丈夫的最后一面,她在柱国将军府贺寿,对家中的事一无所知,等到汪四平打发人去请她回府时,赵炯夫妻已经将郡公爷装殓好了,移入棺中。郡公爷年纪大了,用的棺木是早就备好了的,寿衣寿鞋等物也是年年重做,全都是现成的。只因当时已经过了端午节,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建南侯府中还未备下足够的冰块,为防尸体腐化得太厉害,赵炯与牛氏早早将相关的工作都做好了。张氏回家后,看到的是面上蒙了白布的丈夫,她悲痛间也曾想要扑到丈夫尸首上痛哭一场,被牛氏死死拦住了,还哭着请她节哀。她当时没有细想,过后又因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醒来时,棺材板都钉死了。

如今想起来,事情确实不对头。端午天已经很热了,依照往年规矩,该备下的冰块理应早已入库,只是今年府中冰库是牛氏分理,她说没有,张氏顶多是疑心她初理家务不熟悉旧例,又或是故yì

与继婆婆对着干,但京中又不是没有卖冰的地方,家里没有库存,难道不能现买去?几块冰能值多少银子?对建南侯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怎么会找不到冰块保存郡公爷的尸首,以至于皇帝还未派人来吊唁,赵炯夫妻就先把亡父的棺材给钉死了?

张氏越想越觉得可怕,这跟赵炯意图杀死她和赵焯一家不同,她是继母,赵焯与赵炯是同父异母的嫡出兄弟,当中还有爵位继承的利益之争,赵炯杀他们,可以是利欲熏心,可以是断绝后患,但郡公爷是赵炯亲生父亲,从来都对赵炯宠爱有加,不顾元配反对把赵炯记在她名下,算作嫡出,请封了世子,继室生下嫡子后,他也从没想过剥夺长子的世子之位,这样一心为赵炯着想的慈父,赵炯根本没有害他的理由。

张氏将自己的想法告sù

了张朝义,又道:“我知dào

你心里恨他恶毒,可是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没凭没据的,怎能轻易说出口?那样即便我们原来有理,也要被人当成是无理的了。”

张朝义也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但他就是觉得非常可疑:“并非我多心,赵炯未必就不曾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姐姐日后回了京城,千万要寻那日在家中当值的下人问个清楚,也许赵炯有什么事触怒了姐夫呢?他也许不是有意的,可他那副蠢样子,或许做了什么蠢事把姐夫气坏了,害得姐夫旧病复发,也未可知。他们请来的那个刘太医,不是一向跟他们那房人交好么?前年我到京中探望姐姐姐夫,十天里倒能见到刘太医跑家里给小长房的人诊上三四次平安脉。兴许姐夫尸首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是他帮着掩饰了,否则,那赵炯何至于连姐夫的最后一面都没让姐姐瞧见,便把棺材钉死了呢?”

张氏皱紧了眉头,也起了几分疑心,刘太医与小长房交好是肯定的,其实郡公爷另有用惯的太医,可那日出事,赵炯请来的却是刘太医,当时她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确实不大合理。

她答yīng

了弟弟,等回京后便把郡公爷去世当日在府中当值的下人找来问个清楚,若能把这个疑惑早日解了也好,只是这些下人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她记得,在那之后不久,她和儿子媳妇孙儿被赶到偏院生活,身边侍候的人几乎四散,府中中馈由牛氏接手,蒋氏协理,许多位置就都换了人,原来的人都安排到别处去了,将来要再找回来,可要费不少功夫。

张朝义见张氏答yīng

了,感到挺满yì

。他就是觉得赵炯在郡公爷之死上有很大的嫌疑,那么匆忙地装殓裹尸,连出门参加饮宴的继母回来都等不及,所谓反常即为妖,赵炯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又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姐姐,无论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为何,赵炯无德无能,已经不堪为建南侯了,姐姐是不是该上书给皇上,请旨把那爵位夺回来?”

张氏一愣:“爵位?夺回来?”她有些不明白张朝义的意思:“弟弟,焯儿已经不在世了,夺了爵位要给谁?”

“给玮哥儿呀!”张朝义恨铁不成钢地道,“爵位原就该传给嫡子的,若不是姐夫偏宠庶长子,承袭建南侯爵位的就该是外甥!他没了,自然就是他的嫡长子玮哥儿继承。我的好姐姐,你就没想过么?玮哥儿如今年纪还小,已经没了父母,虽有你这个祖母在,但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是孀居,能看顾他几年?我看玮哥儿精气神不大好,想必是这次落水伤了元气,你就不为他将来的前程担心么?若有个爵位在,日后他也不怕没有好日子过。”

张氏的心一时乱了,她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脑子里从来都认为只有读书科举才是正道,因此儿子赵焯有读书的天份,她就不认为他做不了世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心盼着他将来能科举入仕,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侯爵之位在她而言,不过是一年几百两银子禄米,外加一套上朝的大礼服罢了。儿子死了,孙子也是聪慧好学的,那就继xù

考科举去,将来一样有位极人臣的时候。她是真的没想过让孙子去抢那个爵位。

张朝义与张氏一母同胞,同样是书香门第出身,怎会不清楚她的想法?他叹了口气:“姐姐,即使有了爵位,也依然可以用心读书,太祖皇帝并未禁止勋贵有爵之人去考科举,只是比旁人严厉些,不能入围前三罢了,玮哥儿其实也不必去争这个名头,有个建南侯的爵位又有何妨?若是他不要这个爵位,又给谁去?赵炯犯下这等大错,怎能再任由他顶着建南侯的名头耀武扬威?皇上若夺了他的爵,难不成还要便宜了他儿子?让他儿子继xù

踩在玮哥儿兄妹俩头上?不够恶心人的!”

张氏想想那个情形,确实让人恶心。可若让爵位就这么丢了,赵家再无一人承袭,以皇帝对郡公爷的敬重,又是不可能的,也让赵家与郡公爷的名声蒙羞。这么一来,最好的结果确实是让赵玮承爵了。

张氏再三考lǜ

过后,郑重地下了决定:“我会写信给广平王,请他出面上书,向皇上提这件事。”

张朝义暗暗松了口气。

今上正宫皇后无子,膝下只有一位皇女南阳公主,还未成年就夭折了,而诸皇子中,大皇子是宫人所出,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早夭了,连正经的封号都没有;二皇子延陵王的生母是个嫔,本人才能平庸,性情怯懦,不堪大用;三皇子便是广平王,生母蒋淑妃还生了四皇子乐安王,是**中有皇子的妃嫔里地位最高者;五皇子生母王贤妃曾经一度得宠,但因为恃宠生骄对皇后无礼,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连累五皇子也不受皇帝待见;六皇子是眼下最得宠的朱丽嫔所生,还是个奶娃娃呢,看不出日后如何。这些皇子里头,眼下就数广平王最受皇帝宠信重用,朝野都很看好他做储君,想必再过两三年,便要正式册封了。

有未来储君替张氏撑腰,不怕小二房斗不过赵炯那一家子。

张氏刚回到老宅,就先后与汪四平、广平王府的护卫统领以及张朝义说了半天的话,已经十分疲倦了,这会儿脸上的倦色是掩都掩不住。张朝义见状,便先行告退了,打算晚些时候再过来陪她吃饭。

但张朝义走了,一直沉默地站在边上的汪四平却没走。他几次抬头看向张氏,欲言又止,却又吞吞吐吐地迟迟不肯开口。

张氏懒得与他耍什么心计:“老汪,你有话就说,别作这副怪样子。”

汪四平这才上前一步,把腰弯得更低了,说话声音也几不可闻:“老夫人,您方才跟二舅老太爷说,侯爷没有理由忤逆郡公爷,不会对郡公爷不利,其实……理由是有的。”

张氏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汪四平知dào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老夫人您也知dào

,郡公爷忽然过世那一天,老奴奉了他老人家的令盘账,盘到一半就听说了噩耗。事实上……老奴盘的东四牌楼那几家铺子的账,一向就是侯爷和夫人分管的。郡公爷气得不行,说是账上短了二十万两银子,让侯爷花到不该花的地方去了,让老奴去查。老奴去账房之前,先管侯爷夫人要了账簿,他们问老奴要那些做什么,老奴老实答了是郡公爷要过问,他们当时就有些慌张,虽然交出了账簿,却也立时赶去见郡公爷了,兴许就是为了这件事,惹了郡公爷生气,也未可知。”

张氏有些愕然,那几家铺子她知dào

,是在她生下儿子后,郡公爷为了安长子的心,分给他管理的产业,所有权依然在公中,只让他夫妻吃利息,每年至少能贴补他们六千两银子。

她为了避嫌,对这几家铺子的事一向是不管的,只知dào

它们获利颇丰,一年下来也有个七八万两银子,不知为何,从几年前开始,收入就大减,去年统共只有四万两,原因却是莫名,也不见它们生意差了。若说赵炯夫妻存了私心,贪了公中的银子作私房钱,也不是不可能,以郡公爷对长子的宠爱,顶多就是教xùn

一番,为何会如此生气?

赵炯到底把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二十八章 账簿

汪四平仿佛还觉得张氏受到的冲击还不够大似的,又再添了几句:“京城府里原本在书房侍候的人,郡公爷出事时正好在屋外,也不知dào

是否看到、听到些什么,郡公爷头七还未过,他们就都被打发了,换上了侯爷和夫人得用的人。这些人与其他被打发的人不一样,其他人是被撵到了城外的庄子上,他们却是被撵到了山东的庄子,名义上是办事不力,郡公爷晕倒时惊慌失措,不堪大用,被贬了,事实上三七都还没过,刚进山东,他们就被打死了。这事儿是夫人派了亲信悄悄把人押去山东,在路上办的,旁人并不知晓,连他们的亲友,只怕也以为他们眼下还在山东庄子上做活呢。”

张氏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张朝义向她提出这个疑点时,还有可能是他恨极了赵炯,又有心劝张氏为孙子争夺侯爵之位,因此恨不得往赵炯身上多栽几个罪名的话,汪四平的话就等于是间接证明了赵炯对郡公爷之死负有直接责任的事实,否则,被撤换的下人有这么多,为何偏偏是在书房侍候的人被灭口?再联想到赵炯夫妻分管的那几家铺子账上平白失了踪的二十万两银子,想必是做下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才会引发郡公爷震怒。连一向疼爱长子的郡公爷都会觉得生气,必然是一桩大错,错到赵炯有可能宁愿背负气死老父的名声,也不愿意让人知晓。

张氏咬牙问汪四平:“郡公爷去世那一日,你既然在盘账,那账簿在哪儿?”也许她能从上头查到点蛛丝蚂迹,找出真相。

汪四平却弯下腰去:“铺子的账簿当天晚上就让夫人要回去了,至于盘完账后另作的预备要给郡公爷看的账簿,只做完了一半,夫人也想要,老奴是下人,没有不听从主人号令的道理,只好把做好的那一半账认真誊写了,一个时辰后连同账房的钥匙给夫人送过去了。”

“誊写?”张氏看了汪四平一眼。

汪四平微微一笑:“是的,誊写,草稿上的字太凌乱了,既要呈给夫人看,怎能不誊写清楚呢?”

张氏心骂一声老狐狸,直截了当地问他:“那原稿在哪里?!”

“让老奴收起来了。”汪四平那天直觉感到事情不对劲,他是郡公爷提拔重用的人,虽然感情上偏向小长房,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有底线的。为了以防万一,他把盘账结果做出来的账簿原稿偷偷藏了起来,在一个极机密的地方,连他妻子儿女都不知dào

,他也没跟旁人提过那天的事,直到今日张朝义提起,他又被赵炯弃用,已下定决心要投到张氏这边来。

张氏问起具体的藏匿地点,汪四平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明说,只道:“老夫人若需yào

,老奴回京后一定马上把东西取出来,交到老夫人手上。”

张氏心知他这是在向她要一个保证,生怕她也象赵炯一样,过河拆桥。她心中虽不喜汪四平,但此次能顺利当众揭破赵炯的真面目,广平王自然是最大的依靠,汪四平也同样功不可没,她乐得给他一个善终,就答yīng

了,若她祖孙能重新入主建南侯府,则继xù

用他作大管家,同时放他儿女孙辈出去做良民,若她祖孙未能重夺侯府,也会给他一笔银子,让他下半辈子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汪四平总算满yì

了,郑重说出了藏东西的地点:“郡公爷停灵的家庙,后殿正房有一尊观音像,在观音像背面西侧的房梁上,有一个黑漆小匣子,账簿原稿就在匣子里。老奴是趁着给老郡公布置停灵屋子时,亲自爬梯子上去,借口挂帐幔,把匣子放到梁上的。”

张氏听完后松了口气,那家庙与别处不同,本就位于赵家田产地面上,周围是太祖皇帝赐的良田,除非赵家犯下谋逆大罪,皇帝下旨收回,否则不可能会有易主之事;家庙里又是供奉赵家家庭成员的,两年前才重修过,只怕十年八年都不会再动土了;房梁之上本是隐秘之所,加上是在观音像头上,有谁敢无事爬上去?甚至不会有人没事就抬头去看观音像身后,把东西藏在那里,被人发xiàn

的可能性实在很低,想必汪四平也考lǜ

到了这一点。

张氏吩咐汪四平:“此事不能经第三人之手,等此间事毕,你返回京城,就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东西取出来,交到我手上。”

汪四平答yīng

了。

离开正房时,他暗暗抹了把汗,眼中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喜之色。他也算是站住脚了,就算建南侯赵炯要撤了他,至少他还有张氏这条退路,有一笔银子可拿。他做大管家久了,亲眼看到郡公爷生前有多宠爱这个填房,因为嫡子不能承爵之事,为了弥补,这些年郡公爷就没少贴补张氏,张氏缺什么都不缺钱。他的大孙子早就蒙郡公爷开恩放了出去,只要再把他儿子媳妇的奴籍抹去,他们一家子就能舒舒服服做起富家翁了,哪里还用得着继xù

侍候人?

为了这个梦想,他现在还不能松懈。

汪四平决定再加派几个人去东院,建南侯赵炯眼下就在那里养伤。他回乡后原本是住在正院正房的,但城门事发,张氏就住进了正院后头的院子,赵炯落马受伤,高成生怕住得离她近了会让她有机会做手脚,特地把主人搬去了空置的东院,倒是让张氏得了清静。汪四平打从心底里希望赵炯的伤势别好得太快,也担心他们会寻机加害张氏祖孙,因此盯得很紧。

高成又为赵炯请到了一位大夫,但他们之前对那位擅长骨科的老大夫无礼,消息都传开了,有点傲气的名医都不愿意来,有意巴结上来的,又听说赵炯伤势极重,生怕治不好人反摊上责任,踌躇着不敢来,最后来的却是个本事稀松却没太大自知之明的人,装模作样地给赵炯摸了半天的脉,之乎者也掉了半天书包,高成是一个字也没听懂,赵炯更是疼得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最后他开了个方子,赵炯喝了两剂,竟发xiàn

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小了,渐渐的,居然不再疼了。

赵炯大喜,只觉得自己是好了,不但赞那大夫是神医,还送了他一大笔金银,外加几车的绫罗绸缎与名贵药材。那大夫得yì

了,也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可称得上是奉贤杏林第一人了,只怕上海府内都没几个比得上他的。还好他家老子心里清楚他有几斤几两,好说歹说,让他借口说要回家查医书开新方子,带着那些赏赐的财物离开了赵家,然后连夜卷款逃跑了。

大夫跑了,赵炯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他身上虽然不疼了,但也没有知觉了,僵直地躺在床上,高成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也感觉不到,起初他以为是喝的药有麻醉功效,但停了药后,感觉也没有恢复,这下他就慌了,老大夫说他会瘫痪的话还言犹在耳,莫非真的应了这句话?他忙叫高成去请先前那位大夫,谁知已是人去楼空。

瘫痪的恐惧盖过了赵炯的理智,他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起来,对身边侍候的丫头小厮是张口就骂,长期待在他面前的高成更是逃脱不掉。高成暗暗叫苦,只得好说歹说,把那位擅长骨科的老大夫再次请了回来,给赵炯诊治,跟逃跑的那位大夫相比,这一位好歹是有真本事的。

老大夫只看了一下赵炯的伤势,再看一眼先前大夫开的方子,话也不说,扭头就走。赵炯一见心都凉了,高成连忙追了上去:“大夫,大夫,我们侯爷的伤到底如何了?你怎么不说话?”

老大夫却说:“我早警告过你们,你们只不信,这药也是能乱吃的?也不知你们打哪里请来了个庸医,若说建南侯原来还有一分可治,如今就连这一分都没有了,我既然治不了,不赶紧走,难道还等你们拿大棍子赶我么?”说完急急走了。

高成在原地呆了半天,方才犹豫不决地往回走,他都不敢想象赵炯知dào

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一心为此犯愁,竟没留意到,附近还有其他仆人听到了他跟老大夫的对话,并且迅速回报了汪四平。

汪四平禀报了张氏,张氏依然还是淡淡的:“我说了不管他的事,就绝不会管,他是瘫了还是死了,通不与我相干。”又吩咐汪四平:“请统领大人过来。”

广平王身边不能缺护卫,他把自己的护卫统领派到张氏身边来,已经很给面子了,如今赵家全族都知dào

张氏身后有广平王在撑腰,连奉贤县令都有所耳闻,若不是赵家有丧事,只怕都直接巴结上门来了。但统领毕竟不是张氏的人,他来了两天,也该回去了,看着赵家目前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便打算暂时留下四名护卫保护张氏,其他人随他回广平王那儿去。张氏有无数的秘事要向广平王请示,可惜自己分不开身,只能写成一封长信,反复斟酌用辞,然后托护卫统领捎给广平王,顺便把孙女儿给接回来。

赵琇得到消息祖母要接她回去时,已经在广平王一家三口身边待了四五天了,四五天都没能见到自己的亲人,一直寄人篱下,如果不是广平王夫妇都很和善,世子高桢也非常可爱,她早就满心苦闷了,但就算日子过得不错,她也更希望回到祖母和小哥哥身边。

高桢头一次尝试为人师的滋味,正在瘾头上,在他的“教导”下,赵琇不但背下了整本《三字经》、《百家姓》,还把两套拳法给练熟了。也就是高桢年纪小,不知dào

什么叫适可而止,才会认为这种教学强度没什么问题。赵琇只觉得自己好苦逼,听说祖母要接她离开,她马上就迈动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广平王夫妇住的院子。

(女主可算出来了,这算不算是破了我的纪录?“女主未出场章数”的纪录……)

第二十九章 调派

广平王看完张氏的信,沉默了好一会儿。

事情的真相比他所知dào

的更不堪,他心中的愤nù

已经无以言表了,无比希望父皇能干脆利落地直接赐死赵炯,剥夺了赵家小长房袭爵的资格,贬为庶民,才勉强能够给小二房一个公道。只是他想起京中最新来的情报,心情就开始沉重起来。这个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能尽如人意的。他能做的,也就是把事情变得如人意一些。

他问护卫统领:“赵炯果然是瘫了么?”

护卫统领肃然点头:“确实如此。属下私下去寻给他看诊过的大夫打听,赵炯的伤势,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是不能好了,不但要终生受瘫痪之苦,只怕寿数也要大打折扣。”

广平王觉得心头的郁闷稍稍消散了些:“他这模样,也不能再任职朝中高官了。赵老郡公生前统率大军镇守边关多年,旧部不少,他老人家在世时,虽然告老在家休养,其实从未真zhèng

卸下过担子,每旬都要过问军务,若不是他老人家在军中威望甚高,人人都忌惮几分,当年父皇的储位只怕早就轻易被人夺了去。如今父皇甫登基一年有余,朝中还有些不稳,赵老郡公一去,他那些旧部各安其事,暂时出不了乱子,但长此以往是不行的,一旦边关有变,谁能主持大局呢?就怕有人心思不正,借机生事。”他抬头看了护卫统领一眼。

护卫统领只觉得他这一眼满含深意,却不敢轻易猜度,只能拿话试探着:“殿下所言甚是。本来依旧俗,父死子继,朝中那些大将军、老公爷、老侯爷们,若年老去世无力再约束旧部了,由子侄接任就是,旧部们也都服气,可如今赵家的情形,赵焯已死,他儿子还是小娃娃,身体又不好。至于赵炯,别说他已经瘫痪了,即便没瘫,以他犯下的罪状,也没有资格了,他长子又无功名在身,前些年参加武举,年年落榜,可见才干平庸,不堪大用,赵家只怕是再无人能出面领军了。”

广平王微微一笑:“朝廷只能另挑人选担此大任,但这人选不好挑,不但要有本事,还得可靠,最好与赵家有些渊源,能让赵老郡公的旧部们服气,又不会让赵炯一系有机会插手军务,以免日后生事。”说罢他将笑容一收,正色问:“范本章,你可愿意担下这个重责大任?”

护卫统领范本章的心跳得嘭嘭响,知dào

自己的猜想成真了,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属下……属下……”

广平王抬手止住他:“别光顾着高兴,这可不是个容易办的差事,不但要到边疆吃沙子吹风打清兵,还得稳住赵老郡公的那些旧部,让他们知dào

赵炯的所作所为,从此与他疏远,不听他小长房任何号令,但凡武力、心计、手段略差一点儿,都不能成功。若是弄砸了,你还不如不去呢,省得给我丢脸。”

范本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求殿下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自从离了辽东,日夜盼着能再次回去杀敌卫国,如今大好机会摆在属下面前,倘若属下真的弄砸了,不等殿下处置,属下自己就把头割下来请罪!”

广平王笑了,亲手将对方扶了起来。范本章本就是边军出身,在辽东待了十几年,立下许多功劳,可说是才干出众,经验也很丰富,与赵家旧部还有多年同袍的香火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特地派范本章护送赵老夫人回乡,再给对方安排这么一个职位。只要范本章回到辽东后,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一切——包括赵炯对继母嫡弟的所作所为以及涉嫌气死老郡公的事实——全部隐讳地告知赵家旧部,那即使赵炯赵玦父子再怎么打着老郡公的旗号指使赵家旧部为他们办事,也不会有人听他们一个字的,赵家旧部这几万人马,就稳稳当当地留在了皇室的掌握之中。

广平王微笑着勉励了范本章几句,便嘱咐他:“此事要等我们回京后才能定下,你暂且不要声张,先从手下的人里挑一个合适的人选,在你之后接任王府护卫事宜。”

范本章恭敬应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有些为难地道:“殿下,您可记得属下手底一个年轻护卫,名叫鲁云鹏的?”

广平王自然记得:“赵老夫人那个丫环,还是他救起来的,不是么?怎么?你属意他做你的继任者?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范本章咬牙切齿:“可不是太年轻了么?不懂事爱胡闹!此行去奉贤,他还胆大包天地做了一件大事!”

范本章所吐嘈的鲁云鹏,眼下就站在屋外的院子里,百无聊赖。

和他一起回来的其他王府护卫,以及张氏派来接孙女儿的丫环仆妇,都被安置在别处了,只有他一个被统领大人带到广平王住的院子来,不用说,肯定是要拿他弹石子断白幡之事告上一状的。鲁云鹏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没有犯错,对于上司的所作所为,自然觉得很没意思。

赵琇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鲁云鹏蹲在那里划圈圈,她记得这个王府护卫,好象是个挺和气挺开朗好相处的人,后来跟着上司护送祖母张氏回奉贤了,这次跟着回来,兴许可以向他打听一下祖母和小哥哥的近况?

她立kè

就迈动小短腿跑了过去:“护卫哥哥,你刚从我祖母那里来吗?”

鲁云鹏抬头见是她,脸上立kè

就露出了微笑,只是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哄小孩的意味:“呀,赵小姑娘,你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么?赵老夫人派了人来接你呢,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们啦。”

赵琇心下大喜,但还没忘记自己的原意:“护卫哥哥,我祖母怎么样了?小哥哥怎么样了?他们顺利回家了吗?大伯父怎么说?”

鲁云鹏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你回去以后,直接问你祖母就知dào

了。建南侯如今名声臭不可闻,他还从马上摔下来,成了瘫子,以后就再也害不了人了!”接着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我曾听赵老夫人身边的姐姐说,赵姑娘在落水之前,看见老郡公显灵了,被老郡公开了窍,因此说话行事都比同年纪的孩子要聪明百倍,这可是真的?”

赵琇不明白秋叶怎么会把这件事告sù

广平王府的人,她眨了眨眼,干笑两声:“当然是真的!不然换了别人,能这么跟你说话吗?不过祖母叫我别到处说这个事儿。”其实她自己也不愿意多说,骗骗亲人掩饰一下自己的反常之处没问题,但到处说得多了,就显得有炫耀的意思,又容易穿帮,还是少提为妙。

不过,建南侯赵炯居然成了瘫子,也不知能不能治好,如果不能的话,岂不是要受一辈子活罪?赵琇顿时心中大快,只是还有些不满足,盼着赵炯能再惨些才好,还有京城里的蒋氏,手上也不干净,应该让她也受点报应。

她这么想的时候,鲁云鹏也在若有所思:“确实,你这样的聪明,世所罕见,但神神鬼鬼的事说不清,宣扬出去了,对女孩儿家的名声不好。”

不过他对这件事真的很好奇:“你看到郡公爷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的?穿的什么衣裳?脸色如何?我听说鬼是没有脚的,你看见郡公爷的脚了么?他是不是飘在空中的?”问了一连串问题,听得赵琇心里暗暗叫苦。

这时候,烟霞出现了:“赵姑娘,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她跑进院子将赵琇抱起,脸上带着几分气恼:“你又偷跑了,曹妈妈知dào

了,定会骂我的。小祖宗,你就给我消停些吧,这么小的人儿,站都站不稳,整天想着到处跑,不累么?”

她也看到鲁云鹏了,不过广平王妃钟氏治家很严,丫头们是被严禁和护卫们私下说话的,因此烟霞只是微微红着脸,屈膝行了一礼,叫一声“鲁护卫”,便抱着赵琇转身跑了。

鲁云鹏一愣,追上两步,就听得上司范本章在屋里大叫:“鲁云鹏!你小子给我滚进来!”他跺跺脚,只能乖乖转身进屋。

赵琇本来还打算忽悠烟霞几句,好让她同意自己留下来继xù

探消息,没想到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抱着自己跑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鲁云鹏离自己越来越远。

烟霞直接将她抱去了后头广平王妃钟氏那里,广平王妃屋里正有客,是几个眼生的女子,两个是中年妇人,看起来是大户人家仆妇的打扮,另两个则是十六七岁的丫环。这样明显是下人的身份,为什么广平王妃会对她们那么客气呢?赵琇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那两名中年仆妇中的一个便转头望了过来,眼中顿时一亮:“这一定是我们家大小姐了。”

赵琇这才知dào

,原来这几个人是赵家派来的,可她一个都认不得,到底是不是张氏亲自派来的?别是赵炯那边借张氏的名义,把她弄走好做人质威胁张氏吧?

赵琇的思维发散了一下,没办法,在现代时刑侦探案剧看过不少,网络小说里也不乏阴谋争斗,这都是很常见的桥段,还好广平王妃及时为那四位客人洗刷了清白:“这是你祖母派来接你的人,随范统领他们一道过来了。你祖母十分想念你,让尽快把你接回去呢!”

既然是随护卫统领他们一起过来的,那就是真货了,想必是老家宅子那里的人手。赵琇好奇地看了看几位嬷嬷和丫头,对广平王妃说:“不但祖母想念我,我也想念祖母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呢?”

广平王妃笑道:“这么心急么?我知dào

你是想祖母和哥哥了,可你就舍得我家桢儿?”

赵琇心想你儿子要是不那么好为人师,其实我也是有点舍不得的。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她正要拿几句好话哄过去,忽然间前院方向传来一阵瓷器摔落地面破碎的声音。

广平王妃与赵琇都愣了愣,疑惑地朝前院方向望去。

广平王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三十章 自告奋勇

广平王刚摔了茶碗,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瞪着鲁云鹏,护卫统领范本章在旁作面瘫状。

鲁云鹏跪下了,但心里却是不服气的,还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弹石子折断白幡,装作是赵老郡公显灵吓赵炯,确实冒了点风险,可他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也没人拆穿,赵炯确实被吓倒了,连赵老夫人与赵氏族人都深信不疑,又能有什么问题呢?为何殿下要如此生气?

广平王见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本王骂你是骂错了?本王且问你,若没你来这么一招,赵老夫人是不是就没办法对付建南侯了?旁人是不是就会觉得赵老夫人冤枉了他?”

鲁云鹏吞吞吐吐地:“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是建南侯还会再狡辩不休罢了。”要不是他以为赵老郡公真的显灵了,也不会惊慌失措地逃跑,更不会在野外摔马了,那样等他回到赵家老宅,跟赵老夫人私下一碰面,没有外人和族人们拦着,还不知dào

会吵成什么样子呢,兴许还得再下一回毒手。

广平王便冷笑着问:“既然没你自作主张,赵老夫人也能对付得了建南侯,她身边又有范统领和你们几个保护,建南侯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奈何不了赵老夫人,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当时你是痛快了,怎么不想想,如今人人都信了是赵老郡公显灵,那日后他要是再也不显灵了呢?要是有人发觉了你做的手脚,依样划葫芦地用来对付赵老夫人,把她老人家陷入尴尬境地了呢?那时候你又怎么办?!别告sù

我,那时候你已经跟我回京城去了,管不了这么多!”

鲁云鹏这才明白过来,仔细一想,就忍不住额头冒汗。他还真的没想过这么多,他虽有信心不会让人发xiàn

痕迹,但赵老郡公显灵过一次,两次,自然会有第三次、第四次,要是再也没有了,那旁人会怎么想?虽然赵老夫人、赵小姑娘和秋叶都说,赵老郡公是显过灵的,可除了赵小姑娘又有谁见过呢?要是别人不信,只说是赵老夫人他们编出来的,那原本的大好局面可能就要扭转了!

他总算认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不妥了,真心实意地向广平王磕了个头:“是属下想得不周全,属下知错了。”

广平王稍稍消了点气,只是语气仍然不善:“你是本王身边的人,如今本王只是皇子,你这般粗枝大叶也就罢了,惹的祸也有限,可若本王将来入朝,承担了更大的职责,你还是这般,叫本王如何放心用你?但凡命你去办点小事,也要担心你会不会自作主张,给本王惹下天大的祸患!”

鲁云鹏听得羞愧不已,深觉自己让广平王失望了。

广平王见他果然知错了,才放缓了语气:“也罢,你既知错了,且想想要如何善后吧!如今赵老夫人认定城门口白幡折断,就是赵老郡公在显灵,满心深信是老郡公在护着自己,你要如何跟她说实话?!”

鲁云鹏低头小声道:“求殿下指点,属下……着实不敢跟她说。”

广平王冷哼一声,扭头不理他。

这时候范本章出面了:“小鲁啊,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赵老夫人若知dào

了实情,顶多是心里难受一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后患却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你可知dào

?”

鲁云鹏听得一呆:“还有什么后患?”他非常认真地向上司保证:“真的,当时属下的动作只有一个人瞧见了,就是赵老夫人身边那位丫环姐姐,除她之外再没别人知晓,那位姐姐也答yīng

了不会告sù

人的。她对赵老夫人那么忠心,绝不会是后患。回头等老郡公入了土,再没显灵也不是说不过去。”

范本章却摇了摇头:“这不光是显灵不显灵的事儿,就因为你让赵老夫人相信是赵老郡公显灵了,又觉得赵炯摔马只是瘫痪却没死,就是郡公爷有意要保儿子一条命的意思,所以也不打算再将赵炯一房逼上绝路,只是问殿下能不能在爵位传承之事上出手相帮,把建南侯的爵位转到赵玮小公子头上。可建南侯为了爵位可以弑母杀弟,若知dào

小二房有意谋他爵位,又怎会甘心拱手相让?他虽瘫了,却还有妻子儿孙,还有死忠家人,眼下赵老夫人身边有人护着,他下不了手,那日后呢?赵玮是小二房唯一的男丁,若他出了什么事,这爵位就只能回到赵炯的儿孙头上了。那时怎么办?你能拦得住他们耍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么?”

鲁云鹏简直后悔死了,他哪里想到当时的一时冲动会引发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赵老夫人无心对小长房赶尽杀绝,小长房却有心置她祖孙于死地,那可怎么办?他总不能待在赵老夫人身边保护他们祖孙一辈子吧?他是广平王府的护卫,身上也是有着六品武职的人,迟早是要回京城去的……

想了又想,他咬了咬牙,正色对广平王道:“殿下,这事儿都是属下考lǜ

不周,留下这么大的后患,若是赵老夫人祖孙因此而受害,属下今生今世都不能心安!属下想要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平安,求殿下准许!”

他深深地伏下身去,没有留意到广平王与范本章脸上都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鲁云鹏是被范本章的话绕进去了,忘了如果赵老夫人知dào

了所谓赵老郡公显灵的真相,自然不会再认为赵炯摔马未死是老郡公想要保住儿子一条命,又怎会再有顾忌,不愿将仇人赶尽杀绝?从另一方面来说,若赵家小长房要为了保住爵位害死赵老夫人祖孙,那有没有显灵这件事,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这本就不是他鲁云鹏自作主张的责任。

广平王与范本章花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他主动提出要留下来保护赵家祖孙,毕竟他们老弱妇孺身边缺不得可靠又身手高强的人保护,可是广平王身边的护卫都有官身,不方便留下,即便广平王有命,这些护卫本身与他们的家人也未必乐意,只有鲁云鹏,他是孤儿出身,没家没累,原是广平王府的小厮,因身手好转成了长随护院,这次出京前为了出门行事方便,才刚补的武职,还未正式分派官位,即便在外逗留几年,也不碍事。不过这种事,还是要他自己愿意才行,否则待在赵家祖孙身边,心中生怨,不肯用心实事,反而不美。

于是广平王装模作样地考lǜ

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yīng

了:“也罢,你若执意如此,本王也不好拦你,只是你要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若为你在本地军营补个武职,又怕你出入不便,没法保护好赵家祖孙,可若是在县衙补缺,没得拉低了你的品级,总不能让你做个管家护院吧?”

鲁云鹏是个直性子,哪里想得这么多:“属下做个管家护院也没什么不好,原是属下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属下在王府本就是小厮护院,蒙殿下隆恩,才补了武职,其实一点儿都不习惯官场上的事儿,如今也不过是回归本来的身份罢了。”

“既如此,你就暂时以管家身份守在赵老夫人祖孙身边吧。”广平王想了想,“但你毕竟是本王府里的人,不可能与人一世为奴的,最少三年,最多五年,你就回来吧,到时候,想必赵家小长房也该打消念头了。”

鲁云鹏感动得不行,重重地向他磕了几个头。广平王又嘱咐他:“一会儿你就和赵家的人一同护送赵家小姑娘回奉贤去吧,别在路上耽误工夫。到了赵家老宅,你就跟赵老夫人说,等本王巡察完海坝,就亲自前去拜访她老人家,她在信里提到的事,本王会亲自与她商量的。你且到王妃那儿去瞧瞧,看她给赵家小姑娘收拾好行李没有,若收拾好了就出发吧。”

鲁云鹏连忙应声,恭敬地退了下去。

范本章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压低声音问广平王:“这样能行么?小鲁虽然身手极好,但为人却不大聪明,又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就怕他会在这里惹出什么祸来,让赵老夫人为难。”

广平王叹了口气:“奉贤这样的地方,他就算再胡闹,又能惹出多大的祸来?赵老夫人精明着呢,又有郡公夫人的诰命在身,闲杂人等谁能让她为难?本王也是怕鲁云鹏性子太直了,在京城容易惹祸,在那种地方,一旦惹祸,本王也未必能保得住他,还不如让他留在奉贤呢。你且放心,过上三五年,本王名份已定,他再回来,就不妨事了。”

鲁云鹏没想到顶头上司们还会为他操这么多心,他听话地去见广平王妃,进门后就看到她在指挥丫环们给赵琇打包行李。本来赵琇是净身而来的,可这些天待在广平王一家三口身边,用的东西就多了,什么食具、茶具、新做的衣裳、梳头的家什伙儿、读书写字用的书本和笔墨纸砚,连睡觉的铺盖都是新置办的,样样是精品。王妃让人把她这些全都带上,反正她走了,这些东西也没人使了。

赵琇对此不大关心,王爷王妃神马的,还在乎这点小东西?她就是有些郁卒,因为听广平王妃钟氏的口气,似乎他们不打算等高桢回来,就要让她离开了。高桢昨天随父母拜见了某位留守嘉定的宗室长辈,那家老太太对他喜欢得紧,就把他留下来玩了,本来说好今天天黑前送回来的,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好歹也是相处了好多天的小伙伴儿,虽然他有点好为人师,可是一声告别都没有就分开,会不会不太厚道?

她正想着这事儿,冷不妨就听到广平王妃嘱咐鲁云鹏:“松江府那儿王爷有一处铺子,那里的人手都是信得过的,你在赵家若有什么事,需yào

告sù

京里,就打发人把信送到铺子里,那里的伙计自会把信尽快送入京中。你仔细着些,王爷吩咐的事,可得办好了。”鲁云鹏连忙应下。

赵琇不明白了,难道这位护卫哥哥要留在她家吗?

第三十一章 回到老宅

等看到鲁云鹏拎来此次南下所带的所有两大包行李,准bèi

随自己一同踏上前往奉贤的道路时,赵琇终于确定了他是真的要留在她家这个事实。

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广平王的护卫吗?还有品级在身,可听广平王妃的口风,似乎他要到赵家去做个管家?护院?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赵琇想不明白,就悄悄问烟霞:“为什么鲁护卫要去我们家做管家呢?”

烟霞笑着问:“难道不好么?方才你还在前头院子里与他有说有笑的。”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还顾左右而言它:“赵姑娘不是说要给我们世子爷留一封信么?我抱你到那边书案上写吧?”

赵琇只得抛开了心头的疑惑,专心致志地写起了留给高桢的告别信。

她的毛笔字还不能看,繁体字也写不全,穿越后写的第一封信就有些惨不忍睹。烟霞是不识字的,她把信拿给广平王妃瞧了,广平王妃一边看一边笑,最后道:“难为你了,这点年纪,居然也能写出这么多字来,写得不大端整,笔划有些错漏,也是人之常情,就怕桢儿看不懂。也罢,烟霞取了纸笔来,琇姐儿想要写些什么,你念,我替你写吧?”

于是赵琇就郁闷地口述了一封信,大体说的就是自己要走了,因为要赶时间,没法等他回来告别,觉得很遗憾,两人也不知几时才能有再见的那日,如果高桢到奉贤来,请一定要到家里做客,如果她将来回京城去了,也一定会去看望他。他教的课本她都会记住的,等长大一些,也会用他教的拳法锻炼身体。最后祝愿他身体健康,万事顺意,合家平安。

一封很普通的信,中规中矩,既不失情谊又带点儿礼貌,夹着点儿孩子气的直白口吻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衬着一笔清秀雅致的簪花小楷可以说很漂亮,赵琇有信心这封信无论是给谁看了都不会失礼的,但广平王妃写完后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得赵琇一愣一愣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广平王妃笑完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这孩子真是太招人疼了,小嘴还真甜,说得我心里欢喜得很,不如你别回去了,留下来给我做闺女吧?”

赵琇都不知怎么回答好了,她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在开玩笑?

一旁的曹妈妈也笑了起来:“王妃这主意真是太妙了!世子也喜欢琇姑娘呢。就怕赵老夫人舍不得,听说王妃要拐了他家孙女,会来找王妃拼命!”

广平王妃笑呵呵地把信叠好,郑重封起,打趣般跟赵琇说:“好孩子,放心吧,等桢儿回来,我一定把信交给他!”又指了指鲁云鹏:“以后等你学会写字了,想写信给桢儿的时候,只管把信交给他,他就会找人把信捎给你桢哥哥了,可记住了?”

原来鲁云鹏还要在赵家待到她学会写字以后?那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吧?

赵琇迷惑不解。

上海府首府就定在嘉定,离奉贤不过一百多里路,坐马车大半天就到了。一路上走的官道都是刚修了不过二三十年的,而且几乎年年翻修,赵琇根本就没受什么颠簸之罪,安安稳稳就到了家。

这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赵琇早已困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糊间只看到了大门口上挂着的两只白灯笼,就被抱进了深宅大院中。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时,秋叶已经坐在她床边做针线了,见她醒来,脸上露出了微笑,起身扶她坐起。

赵琇迷迷糊糊地转头看了看四周:“天亮了吗?”

“天早就亮了!”秋叶含笑道,“大姐儿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呢。玮哥儿已经背过一轮书了,正在练字,老夫人那儿原是要叫姐儿起来的,进来看了看,又舍不得,说是大姐儿昨日赶路辛苦了,就让你睡个饱吧。”

赵琇脸都红了,老老实实在秋叶的帮zhù

下穿好了衣裳,又有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捧了水盆面巾进来,秋叶侍候她洗了脸。

她跳下床,摇摇晃晃地出了房间,就看到小哥哥赵玮正在外头堂屋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扒着桌子写字,只是写两笔就要抬头往房间的方向看来,见她出来了,立kè

把笔一丢,跳下椅子迎了上来:“妹妹醒了么?饿了吧?我给你留着好吃的呢!”

所谓好吃的,其实就是羊奶和包子。赵家在京城里原有喝牛奶、羊奶的习惯,这是前头秦氏老夫人跟太祖皇帝的元后学来的,说是对身体好,男孩子喝了可以长高,女孩子喝了皮肤会变白。赵琇穿来时还是刚过周岁的小娃娃,正值戒奶的时节,又随祖母父母住在偏院里,自然没那个条件讲究喝什么奶了,一般都是吃小米糊,这还是她头一次喝这东西呢。她原担心会有腥味,尝了一口,口感倒比她想象的要好些,就放心大胆地喝完了。

包子是素菜馅儿的,如今赵家是居丧,吃这个也是常理,只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赵琇有些吃不惯,赵玮倒是很喜欢,一个劲儿地劝她吃:“妹妹多吃点儿,我特地留给你的。”还是秋叶出来拯救了赵琇:“玮哥儿,姐儿还小,吃这个怕会不消化,你留着自己吃吧。”赵玮很听话地“哦”了一声,遗憾地看了妹妹一眼:“妹妹快点儿长大吧,你现在太小了,很多好吃的都吃不了。”

赵琇嘴角抽搐:“谢谢哥哥,我喝奶挺好的,真的……”

昨晚上乌漆麻黑的没看清,赵琇现在才发xiàn

,她现在所在的房子跟京城里住的屋子不太一样,堂屋天花板很高,当中摆着条案,供奉着祖父和父母的牌位,并鲜花、香烛、供品等物,下来便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他们兄妹俩就在这里吃早饭、做功课。堂屋整体很空,两侧有雕花板间隔出来的房间,她睡的就是西边那一间。东边那间有门帘,上头绣着松鹤图案,赵琇怀疑那是祖母张氏的卧室。

堂屋似乎没有门,又或是门板都拆掉了,正对着天井。这天井又与京里的院子不同,不但地方小些,也不种什么花草,只是在角落里摆着几盆菊花,如今花开得正好,黄黄白白的十分精神。天井两侧是厢房,檐下挂着白灯笼,上头还有第二层楼,前方院门的顶上,也有一层小楼,就是窗户小些,看不出是作什么用的。天井上方的屋檐四面相连,与京中的四合院大不相同。院门紧闭着。

一阵风吹过来,赵琇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秋叶眼尖地发xiàn

了,连忙取了件小斗篷给她披上,但紧接着赵玮又开始咳嗽了,她连忙说:“玮哥儿和大姐儿还是回屋里去吧?堂屋里冷。”

赵玮道:“我还有六十个字没写完呢,写完了再进屋。”

秋叶只得劝他:“哥儿身子弱,若是吹了风,回头又病了,没得叫老夫人担心,回屋里写原也是一样的。”

赵琇也在一旁帮口:“是啊,哥哥,进屋里写吧?我们一块儿写,我也想学写字。”免得写封信还要求助于人,明明写得挺好的,还要被人笑话。

赵玮想了想,就答yīng

了,帮着秋叶一起,将笔墨纸砚搬进了赵琇的小房间。她的房间里不但有睡觉用的架子床,靠窗还有罗汉床,上头摆着矮几,铺着厚厚的棉垫,正是日常起居所用。兄妹俩在矮几两侧坐上,秋叶又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小手炉过来,顺便再上了热茶。

赵玮喝了口茶,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方才在外头被风一吹,他浑身都快冻僵了。以前在京城时,他也没这么弱过,明明奉贤秋天要比京城暖和,怎么他就这么没用了呢?

赵琇便开解他:“哥哥刚刚生了一场病,现在还没好全呢,所以身体比较弱一点,等过些时候,你好些了,我教你打拳好不好?我在广平王那里住了几日,世子教了我两套拳法呢。听说世子小时候身体也不好,练了拳法后,才好起来的。他都可以,哥哥一定不会输给他!”

赵玮听得高兴了些:“好,我也学打拳去!”不过他对妹妹没太大信心,看中的是另一位师傅:“鲁叔叔的本事可厉害了,他会在我们家住很久,我叫他教我!”

对于这一点,赵琇想问很久了:“为什么鲁护卫要在我们家住?”

赵玮歪着头,还真不知dào

答案:“为什么他不能在我们家住呢?”

倒是秋叶隐约知dào

一些:“广平王说,怕小长房那头为了保住爵位,要害了玮哥儿,所以打发他来保护老夫人和玮哥儿呢。原是要他做管家的,老夫人觉得太委屈了他,就让他留下来做个西席。鲁护卫原来还说,他学问差得很,叫人知dào

他给玮哥儿做西席,不定怎么笑话呢。玮哥儿既有意向他学武,正好合了他这西席的身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回来得这么急呢,原来是担心祖母和小哥哥有危险。但小长房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指望能保住爵位,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虽然连赵琇都觉得这种想法太天真,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有些奢望是永远都不能放qì

的。

赵炯经过高成好不容易从松江府与苏州府请来的几位名医诊治,确认已经瘫痪了,痊愈的可能性很低,整个人就越发暴躁起来,但暴躁之余,更多的是害pà



不管他认为自己有多冤枉,如今他顶着弑母杀弟的大罪名,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如果他健康如初,那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但他这一瘫,将来还有什么前程呢?既失了德,又没了能力,他这爵位多半要保不住了。但他不甘心,还天天催着高成给京中家人送信,要他们务必想法子,在皇帝面前为他隐瞒,顺便多多为他说好话,绝不能让皇帝相信了张氏那边的说法。

没几日,京城建南侯府来信了,赵炯忙不迭催着高成念信,才念头一句,他就差点吐了血。

信上说,广平王救起张氏祖孙后,马上就把事情上禀御前了,皇帝早就知dào

了他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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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京城来信

皇帝已经知dào

了真相,就意味着无论赵炯多么盼望京城的妻儿可以想办法瞒住这件事,都不可能成功了,现在就看皇帝会如何发落他。

赵炯心知,本朝素来以孝为本,虽然说张氏是继母,但他却又是众所周知的庶出,只是记在原配嫡母名下,即使张氏是继母,他在她面前也是直不起腰来的,从前他当着父亲与外人的面,总是装成仁孝的样子,不了解他的人也就信了,他能顺利袭爵,跟这个也有关系,可如今皇帝要是认定了他犯下弑母杀弟的罪名,怎么可能会放过他?哪怕是看在亡父的面上,饶过他的性命,这爵位也是保不住的,他为了保住爵位做了这么多事,连父亲的性命都不顾了,若还是把爵位输给了小二房,这口气他怎么吞得下去?!

他气得整张脸都在发抖,因为身上动不了,五官就显得格外的诡异狰狞,高成在一旁看了有些害pà

,吞了口口水:“侯爷?”

“继xù

念!”赵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高成只得继xù

念下去。

其实早在赵炯确认继母弟弟的船翻了之后,又遍寻不着他们的尸首,便已觉得他们多半是死了,起程之前,也派人从陆路将信送回了京城家中。牛氏母子婆媳得了信,还派人去寻张氏的陪嫁卢妈妈,要从她手里拿到张氏的私房。但因为张氏的“死讯”还未传回去,卢妈妈自然不可能将东西拿出来,牛氏又怕事情闹大了对建南侯府名声不好,因此暂时放过了她,只是派了几个人去监视卢家,打算等张氏母子的尸首找到了,再寻个理由撵走卢妈妈,夺过张氏的私产。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才过几日,就有消息传到京城,指建南侯赵炯弑母杀弟,滥杀家仆船工,又意图杀偶然路过的广平王一家灭口,牛氏母子都吓坏了。

消息是从内廷传来的,皇帝为了老郡公身后的家声清名着想,没有把事情拿到大朝会上讨论,却召集了几位重臣进宫商议,该如何处置赵炯。由于这件事还有张氏祖孙为人证,广平王夫妻与随行众护卫都是目击者,他们手上还有赵炯派来杀人的恶仆,因此根本就没必要质疑真假,众人争论的重点,只在该如何处置赵炯一事上。

重臣们大多数都赞成严惩的,无论是清流还是勋贵,都认为这种事太恶劣了,赵炯也不是什么有才干或是人缘好的,因为是老郡公的长子却各种无能,与父亲的威名相差太远,还被众人私下鄙视了二十多年。虽然皇帝担心此事传开会影响老郡公的名声,但众人都说,可以不公开,寻个不痛不痒的罪名把赵炯的爵位捋掉就行了,名义上给他安排个守皇陵之类的差使,事实上将他圈禁起来,也省得他日后再次为恶。至于建南侯的爵位,赵焯本是嫡子,原该由他来承袭才对,既然他已死了,那就传给他的嫡长子赵玮好了。世人知dào

了,只会认为是赵炯犯了错,不会认为老郡公刚死,皇帝就薄待他的后代子孙。

皇帝本来都已经认可了这种处理办法,偏偏礼部尚书田某人提出了异议。

这位田尚书在之前的讨论中,一直保持沉默,他素日又是个比较稳重的人,谁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质疑翻船之事到底是不是赵炯指使的,赵炯也许有嫌疑,但所有的证据都是张氏说出来的,那些死去的人身体上的刀伤,也有可能是水匪为之,会不会是赵焯夫妻主仆实jì

上死于水匪之手,但张氏为了争夺爵位,就故yì

赖到赵炯身上呢?这件事只要看事后张氏是否要求将爵位传给她的嫡亲孙子,就知dào

端倪了。

他的说法自然遭到其他重臣们的反对,他也没坚持,很快就退让了,言道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了,赵炯确实犯下了过错,但退一万步说,就算赵炯真的犯了罪,却不能因此就牵连到他的儿孙身上,建南侯的爵位,可以由他的儿子、孙子继承。赵老郡公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这一脉子孙繁茂,次子这一脉却只有一个孙子,如今次子已死,孙子据说也因落水而身体不佳,万一日后夭折了怎么办?那赵老郡公的血脉不就断绝了么?以老郡公生前功绩,爵位却传不过三代,真是太令人可惜了!这绝不是朝中君臣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反正赵炯的儿子、孙子平日并不见有恶行,他儿子也有点才干,就让他儿子继承爵位吧。至于张氏祖孙,另外赏点财物,安抚一番也就是了,若是皇帝开恩,也可以给她小孙子一个低品阶的爵位,等他日后长大了,又有了出息,再另行册封也可以。

他这番话,无论是皇帝还是其他重臣,都觉得不大妥当,可是赵家小二房子嗣单薄,确实是实情,万一赵玮袭爵后夭折,赵老郡公就没了传承,恐怕还是要让赵炯的子孙承爵的,那跟田尚书的建议又有什么两样呢?可如果真的采取了他的建议,对郡公夫人和赵焯之子又太残忍了些,他们毕竟是受害者。因此,这件事还未有定论。

赵炯听到这里,兴奋得鼻孔大张,脸都涨红了:“好!好!老天有眼,总算还有人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高成也在旁跟着高兴。

高兴完了,赵炯才回想起帮他说话的是田尚书,素来与他没什么交情的,若勉强说有,那就是田尚书庶出的闺女嫁给了颖王为侧妃,而颖王,恰巧就是他赵炯如今最大的把柄!

赵炯的表情立kè

就扭曲了。他想都不用想,就知dào

颖王是有意施恩于他家,想要继xù

让他卖命!可是,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颖王如此受宠,都没能踢掉嫡长兄坐上储位,如今皇帝都登基超过一年了,并未见有任何差错,反而还在臣属之中有“善于纳谏”的美名,可以说是很受好评的,还生了好几位皇子,其中超过一半已经成婚生子了,就算皇帝有个什么差错,也有的是继承人选,怎么也轮不到颖王呀?

颖王从前确实有着聪慧多才的名声,但没什么真zhèng

拿得出手的实绩,也就是靠了太祖皇帝的宠爱而已,如今已经没什么人再拿他有多么出色来说事了,若不是皇帝仁厚,友爱兄弟,封了他一个亲王爵位,许他接生母出宫奉养,又大加封赏,并在许多事情上十分优待他这个弟弟,他如今会过上什么日子,还是两说呢。

这样一个注定了不可能有未来的亲王,偏又要妄想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赵炯实在不想继xù

为他办事,可这种事由得他做主吗?如果不肯答yīng

,一来自家爵位难保,二来颖王手里可是有他投名状的,万一颖王一气之下,把他出卖了怎么办?

但他要是答yīng

了,将来也不会有好下场,若是事败——这种可能性高达九成——那他的下场只会更惨。

赵炯纠结得不行,过了半晌,才从牙缝里又挤出了那三个字:“继xù

念。”

高成小心地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才继xù

念下去。

接下来是牛氏和赵炯之子赵玦的话,他们都在指责赵炯。

牛氏说,当初商量好了,只要把张氏母子弄回奉贤远离宫中就好,他怎么就起了杀人的念头呢?如今爵位都快保不住了,他真是没事生事!为了保住儿孙,只能牺牲他了,要他为了全家人的富贵荣华,忍一时之气,暂时不要再对张氏祖孙做什么了。

而赵玦则请求父亲,如今宫里意思不明,但颖王与田尚书都派人私下联系过家里,无论如何也会力保小长房的爵位,让他不要担心,但如果圣旨下来了,要申斥他,那请求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说清楚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妻子儿孙绝对没有参与进来,这样赵玦就有了更大的机会继承爵位。只要赵玦成了下一任的建南侯,赵炯身为建南侯的父亲,住在老家宅子里,绝不会有人敢不长眼地对他不敬的,他可以继xù

安享荣华富贵,也不必担心会让皇帝看见,再次想起他做过什么好事,从而迁怒赵家人。而赵玦和母亲妻儿也会在京城努力为他说情,让他能早日获得皇帝的赦免,让他只管安心待在老家,千万不要闹事!

赵炯听着听着,双眼瞪得老大,满面涨红。高成看得十分担心:“侯爷?您没事吧?”

赵炯没回应,可他的怒气谁都看得出来。

高成心里叫苦,可是考lǜ

到自己真zhèng

的主人是谁,还是开口劝他:“侯爷别生气了,夫人与大爷这也是不得已,如今还是保住爵位要紧。再说了,大爷是您亲骨肉,您还怕他得了爵位后,会不敬着您么?”

赵炯眼睛瞪得更大了,而且直盯住了他。

高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您别着急,这是十几二十天前的信了,夫人和大爷一定还不知dào

您摔马的事,等他们知dào

了,想来会想法子把您接回京城去休养的。”

接回去?他们以为他四肢健全能跑能跳时,尚且不愿意让他回京,就怕碍了他们的事,如今他都瘫痪了,他们有了更多的理由不接他回去,还会开这个口吗?赵炯万万没想到,他也会有被妻子儿孙视为拦路石,一脚踢开的时候!

“孽障——”赵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忽然一口血喷出,顿时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秘密任务

赵炯吐血昏迷,高成吓了一跳,忙不迭让人去请大夫、熬药。

前些天请来给赵炯医治的大夫,还有两位在老宅里没走,很快就赶来诊治了,诊治的结果都差不多,说赵炯是急怒攻心,一定要静养,不能再生气了,不然会严重伤害他的身体。

高成苦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心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赵炯怎么可能不生气呢?要保小长房的爵位,必须要牺牲他,他得独自承担下所有的罪责,这个决定还是他最亲的家人所做的,以他的脾气,绝不可能忍得下。可他再生气又能如何?他如今远在奉贤,罪证又非常确凿,除了老实认罪,还能做什么?高成非常不看好他,只是心里依然会觉得难受,无他,如今赵炯身边侍候的就数他最受重用了,每日承担赵炯怒火的也是他,他真担心哪一日主人的火气上来,会拿他来出气,到时候他都不知还有没有命在呢。

想到昨日因为赵炯感觉不到丫环在替他按摩,就认定那丫环偷懒不出力,命人将她拖出去打了个半死,然后丢出门,高成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可是赵炯从京里带回来的亲信大丫头,还兼着通房的差事,在张氏未回奉贤前,赵炯心情好的时候,对这丫头宠爱得很,结果她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他高成又算什么牌面上的人呢?

他摸了摸袖袋里那封信,心里有些乱。

那不是刚才读给赵炯听的那封信,而是女主人蒋氏写给他的。这一次京城侯府南下送信,派出来的人正好是蒋氏的心腹,所以她就另外送了封密信前来。密信的内容很简单,既然张氏祖孙未死,那么为了保住小长房的爵位,高成务必要想办法把他们祖孙给弄死,只要张氏和赵玮性命不保,小长房的爵位就稳当了。

高成正为这事儿心烦呢,姑奶奶想得太好了,可事情哪里能件件如她所愿呢?而且她这主意跟小长房牛氏母子说的可是完全相反的,牛氏与赵玦都在信里嘱咐赵炯,不要再对张氏祖孙做什么,以免触怒皇帝,可蒋氏却非要将张氏与赵玮赶尽杀绝……

如果说杀死赵玮,是为了灭绝小二房能够袭爵的男丁,只要皇帝不打算在老郡公刚去世不久的时候就夺了他儿孙的爵位,就只能把爵位传到小长房头上了,蒋氏如今有希望马上成为建南侯夫人,有这种念头也是常理,可杀死老夫人张氏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宫里也好,奉贤也好,人人都知dào

赵炯对继母嫡弟下过毒手,如今他还跟张氏祖孙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呢,张氏有个好歹,谁都会认定赵炯是凶手的,到时候赵炯还有命在么?好歹也是公公啊!

难不成老夫人张氏那日在城门口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自家姑奶奶是真的有把柄握在张氏手里,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人灭口?到底会是什么把柄呢?

高成思索间,忽然察觉到有人在外头窥视自己,忙抬头望去,就发xiàn

有个婆子在院门外探头探脑的,见他望来,立kè

缩了脖子转身走人。等高成追出去,她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在另一个方向,又有两个正在修剪花草的婆子偷看他。

高成心知,如今老宅里的人事已被汪四平那老货掌握住了,那老货定是投靠了老夫人张氏,成天打发了不知多少人来窥视东院里的情形,方才侯爷赵炯又是吐血,又是昏迷,又是请大夫的,一定已经有人报到老夫人张氏跟前去了。高成对此很气愤,却又无能为力,他现在能把赵炯身边的亲信控zhì

好,就已经很吃力了。他原是蒋氏手下得力的人,京城侯府原先是张氏管家,如今则是牛氏的天下,蒋氏只能从婆婆手里分享些许权利,还没本事建立起足够的权威。他身为蒋氏陪房,若不是得侯爷青眼,那些管事们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

高成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气,他家姑奶奶大概还不知dào

老家的情形吧?如今这个情形,就算他想对张氏祖孙下手,也无能为力呀……

他还是再等一等吧,如今姑奶奶一定还没收到他送回京中的信呢,等她收到了修改了指示,他才去做不迟……

高成有一件事没猜错,汪四平确实是在第一时间,就把赵炯吐血的消息禀报了张氏。

张氏对赵炯是否吐血并不关心,她早就不打算理会他的病情了,她更有兴趣的,是赵炯在吐血之前,刚刚收到了京城侯府来信这一事实。汪四平对老宅里的人事了如指掌,自然也能打听到京城侯府刚刚派了个信使来,连那信使是蒋氏的人,他都知dào

了。

张氏如今对蒋氏很有警惕之心,一听说来的信使是她的人,立kè

就指出:“这人定会私下与高成见面,你且让人留意他们的举动,再另行派人盯住高成。”

汪四平连忙答yīng

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信使刚进门时,他得信后没有立kè

派人盯着,如果那信使已经跟高成通了信息,再派人去盯他们就未必有用了。

张氏想起广平王特地将鲁云鹏派到她家,隐了官身以西席之名留几年,为的就是保护他们祖孙,想必也是在防着小长房那头吧?若要让赵玮承袭建南侯爵位,确实要提防小长房狗急跳墙,加害孩子。

她立kè

对汪四平与秋叶都下了命令:“严守门户,闭门谢客,只说我们家居丧,不见外人,连族中亲眷也尽可能少来往。若有谁送东西来,务必要一一检验清楚,确保无事,尤其是吃食,不管检验结果如何,我们家的人都不能吃进嘴里。我和玮哥儿、琇姐儿的一日三餐,都在这院里小厨房做,每日所需米粮果蔬,汪四平需得再三检验过,再送进来,万万不可有误。”

汪四平与秋叶连忙肃然应下。

张氏又想了想,决定暂时不让孙子孙女离开她住的这个院子了,老宅里虽有汪四平镇着,又有谁能保证所有仆人都是可靠的呢?

秋叶对此有些为难:“姐儿年纪还小,每日只让人抱到前头灵堂上露个脸,也就罢了,哥儿每日还要到灵堂上跪灵呢,怎么可能不出院子?若是不让到前头灵堂去,又怕会有人说嘴。”

张氏皱皱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她算了算日子,索性心一横:“也罢,从翻船日子算起,焯儿夫妻去了也有二十一日了,正好过了三七,郡公爷还等着下葬呢,索性就让他们一道入土吧。”

赵焯夫妻的后事,原本因为赵炯怠慢,办得十分不象话,张氏回老宅后重新起了灵堂,才有点样子。只是他们原是横死,停灵三七二十一日就下葬,也说得过去。说实话,他们的尸首都在水里泡过了,虽说眼下是秋天,但气味也是不怎么好闻的。而郡公爷的棺椁,更是早就该择吉日入土了,再拖下去,又会惹人闲话。

张氏的行动十分有效率,不到半日,她弟弟张朝义已经得了消息,赶来相问:“姐姐怎的忽然改了主意,要让焯儿夫妇随姐夫一道下葬了?灵堂才起了几日而已!”

张氏叹道:“先前后事虽办得草率,但亲友其实都已祭拜过了,如今再祭拜一回,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早早下葬了干净。不然两个孩子每日都要到灵堂上吹风,他们本就年纪小,身体弱,受这样的罪,万一生病了可怎么好?”

一听说是为了两个孩子,张朝义就无语了:“姐姐也太溺爱孙儿了,这原是应有的礼数,再说他们也是愿意的。”不过想到姐姐如今已经没了儿子,就只能指望这一对孙子孙女了,着紧些也是人之常情,秋天的奉贤也确实湿冷,万一孩子有个好歹,姐姐将来可依靠谁去?他就没再说什么。

他提起了刚刚听说的消息:“我听人议论,说京城侯府来了封信,赵炯那不孝子看完后就吐了血,还昏过去了,直到刚刚才醒过来。”

张氏挑了挑眉:“醒了么?我还以为他仍旧昏迷着呢。”

“不管他是昏着还是醒了,都不中用了。”张朝义更担心别的事,“不知京城来的信里写的是什么?该不会小长房那边又想对姐姐和两个孩子使什么奸计了吧?”

张氏道:“算算日子,我才回来几日?这信绝不可能是知dào

了老家的情形以后写来的,兴许是先前我们翻船的时候,赵炯派人回京中报信的回信吧?广平王救起我们祖孙后,也给皇上上了表,这会子赵炯那一家子只怕都在忙乱呢,若还敢再对我们祖孙下手,就真真是自寻死路了。你放心,我已命人提防,不会轻易着了道的。”

张朝义点点头:“姐姐既然心里有数,我也就放心了。”

张氏又告sù

他:“过两日,广平王办完了公事,要来看我,与我商量日后的安排,到时候你也过来陪一陪客。我是妇道人家,又是寡妇,从前事急从权,不能讲究这么多礼数也就罢了,如今亲友族人都看着,我说话行事多有不便的。”

张朝义未免觉得姐姐也太过小心了些,但还是答yīng

下来,心里还隐隐有些小兴奋。如今姐姐没了丈夫,死了儿子,孙儿又小,终于打算依靠娘家兄弟了么?

张氏不知dào

弟弟的想法,她发xiàn

孙女儿赵琇正躲在房间门边向外偷看呢,小脑袋一探一探的,见她看过去,就立kè

缩了脖子。

张氏忍不住笑了,向她招手:“躲在那里做什么?快来见过二舅公。”

张朝义连忙望过来,赵琇就掀起门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眨着大眼睛卖萌:“二舅公好~”

张朝义心都要化了,一把将她抱起:“好孩子,二舅公还是头一回见你呢,长得真好呀。”摸了她的小脸蛋两把,才问张氏:“这就是姐姐说的,被姐夫在天之灵一巴掌打得开了窍的那个孩子?”

第三十四章 广平王来了

赵琇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件事二舅公也是知dào

的,就转头去瞧祖母,看她怎么说。

张氏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件事自家人知dào

了就好,别在外头提起,平日里也少议论吧。虽是这孩子的福气,但传出去了,未必对这孩子有好处。”想起鲁云鹏告sù

她的话,她就觉得心里没底。

张朝义笑着接受了姐姐的要求,抱着赵琇哄她:“你如今会说话了,听说还开始读书认字了?都学会些什么了?”

赵琇乖乖回答:“会背《三字经》了,《百家姓》也学了点皮毛,字还是刚学,写得不好kàn

。”

张朝义连声赞叹:“真是太聪明了!我们琇姐儿真能干!”

赵琇脸微微发红,一边卖萌一边偷偷看祖母。张氏察觉到了,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又有什么事想求祖母了?趁着你二舅公在这里,赶紧说了吧,兴许祖母不答yīng

的,你二舅公就先答yīng

了,也未可知。”

张朝义哈哈大笑:“是么?琇姐儿这么小就懂得耍这点小心计了?姐夫那一拍果然拍得好!”

张氏脸上微微一僵,笑容淡了两分,有些不自在地低头喝茶。

张朝义没发xiàn

她的异状,赵琇却看见了,心里微微一动,忙道:“我想求祖母一件事,秋叶姐姐说,祖母要让父亲和母亲随祖父下葬了,让哥哥明天开始不必再到前头灵堂上跪灵,那哥哥能不能开始学武呢?我听广平王世子说,他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学会了打拳后,每天练几遍,身体就渐渐好起来了。哥哥身体不好,能不能也学他这样?我从世子那里学了一点拳法,鲁叔叔也能教他!”

张氏一听,习惯性地就先皱了眉头:“好好的,学什么拳法?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背两页书,多练几个字?广平王世子打的是养生拳,不是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拳法,原是皇家旧俗,拳法也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你哥哥如何能与他比?他小孩子家不懂事,把拳法教给了你,你记着就是了,别胡乱在外头打出来,让人认出来了,又要生事。”

赵琇连忙辩解:“不是的,他教我的不是皇家祖传的拳法,就是普通锻炼身体用的,王爷让家里的护卫教的他。如果祖母不放心,那就请鲁叔叔教哥哥好了,他不是到我们家做西席吗?他身手这么好,教哥哥几招一定没问题的,我和哥哥已经私下问过他了。”

张氏听了就有些生气:“鲁护卫是奉了广平王之命,前来保护我们祖孙的,虽名为西席,不过是障眼法,怎可随意支使人家?还有,你们什么时候跟他提过这件事的?他从不到内院来,也不去灵堂上露面,莫非是叫丫头婆子传的话?”

赵琇顿时就怂了,其实她跟小哥哥是求秋叶帮忙传话的,秋叶一点都没觉得为难,他们也就没多想,如今想来,男女有别,这内外之分还要是注意的,万一让祖母知dào

是秋叶帮的忙,连累了秋叶就不好了。

要不……先缓一缓?等她大上几岁,再劝祖母同意?可现在小哥哥的身体情况不佳,风吹一吹就要咳嗽,跪得久了就要头晕,身上略冷一点,脸色就苍白得发青,要是不好生保养,拖久了就怕会形成痼疾,以后要治可就麻烦了。现在他需yào

的,不仅仅是要找个好大夫来调理身体,还得加强体质、增加免疫力才行。

出乎赵琇意wài

的是,张朝义这时候帮忙说话了:“姐姐,你先别忙着生气,那鲁护卫不是奉命来保护你们的么?就算不方便公开露面,跟孩子说说话,也没什么奇怪的,你别一惊一乍的,叫鲁护卫知dào

了不好。我倒觉得琇姐儿的话有道理,咱们这样的人家,自当以读书为重,可玮哥儿不一样,他不但是郡公之孙,将来还要继承侯爵,书读得再好,若是不通武艺骑射,也要叫人看不起的。那赵炯为何老是被人笑话无能?不就是因为他在武事上毫不出众么?可赵炯好歹还懂得骑射,摆个虚架子也能骗骗人。玮哥儿总不能连他都比不上吧?因此,哪怕不为锻炼身体,他也该学一点武艺。”

一番话提醒了张氏,她自生了儿子赵焯,又发xiàn

他有读书天份,就一直盼着他科举出仕,竟忘了如今形势不同了。赵玮继xù

读书参加科举,不是不行,但只怕不容易走到她所期盼的高度,但他若是继承了建南侯的爵位,却只识文,不通武,外头人也是要说闲话的。当年赵焯年幼时,好歹还让郡公爷手把手地教过射箭与骑术呢。

张氏便叹了口气:“也罢,玮哥儿是该学些武艺,别的不说,身手好一点,若有人胆敢下手害他,好歹也不至于没有一敌之力。只是孩子如今身子不好,就怕他受不住。”

赵琇连忙道:“可以让哥哥先练一点轻松不累人的拳法套路,再寻好的大夫给他调理身体,等他身体变结实些了,再学别的也不迟呀。”

张朝义也笑道:“这话说得不错,我们琇姐儿果然聪明得紧!”

张氏却没好气地瞥了孙女一眼:“就数你事儿最多,什么话都叫你说完了!”

赵琇咧嘴笑着装傻。

张朝义又和姐姐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赵琇本来也想去找小哥哥,把好消息告sù

他,却被张氏抱进了东边的卧室,放在床上。

张氏的表情非常认真严肃,紧紧拉着孙女的手,双眼盯着她不放:“好孩子,祖母问你一件事,你说在船上见到了祖父的魂魄,是真的么?”

赵琇不明白到了今天,张氏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她不是十分相信这一点的吗?事实上赵琇本人在说出这番话后,也无数次自我洗脑,现在她自己都相信这是真zhèng

发生过的事了,所以张氏一问,她就大力地点头:“是真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变聪明了呢?”

张氏见孙女眼神坚定,心里松了口气。是啊,如果不是真的,孙女儿才满周岁,之前连话都说不好呢,又怎会一夕之间聪明老成了许多?定是丈夫显灵,让她开窍了。

虽然鲁云鹏招认,那两支折断的白幡是他所为,但这并不代表郡公爷从来没有显过灵。既然郡公爷在妻子嫡子嫡孙遭遇暗算,面临灭顶之灾时,也只能通过小孩子来示警,可见鬼魂这种东西,法力实在是有限的,若是鬼魂都能呼风唤雨,那人世间岂不是乱了套么?所以,郡公爷确实是显过灵,而且非常关心继妻嫡子和孙儿孙女,鲁云鹏干的事与他的心意并不相违背。

既然白幡之事不是郡公爷显灵,那赵炯坠马之事也一定不是他的意思了,多半是赵炯为恶太多,得了报应!他能坠马而不死,那是他走运,但绝不是郡公爷有意要保他性命。张氏觉得,认清了这一点,自己就算对小长房一家心狠一些,郡公爷也不会生气的。

张氏整个人精神一振,心情好过多了。

两日后,广平王果然到了奉贤,正好赶上赵老郡公与儿子媳妇齐齐出殡,他得知后,二话不说就赶到了现场,亲自主持了亡者入土的仪式,仪式结束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威严而不失亲切地安慰了赵老夫人张氏。

赵氏族人都觉得很有面子,对待张氏也多添了几分敬意。世人皆知,这位广平王殿下在当今皇帝诸子中,虽不是最年长的一位,却向来有贤名,深受皇帝宠爱,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太子之位一定就是他的了。有了这么一位贵人撑腰,张氏本身又有郡公夫人的诰命,谁敢怠慢她呢?她的孙子日后也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相比之下,赵炯那头就差得远了,不但犯下大罪,人也瘫痪了,连亲爹下葬的仪式都没能露面,可见已经不中用,至于他的儿孙们,还不知会受他牵连到什么地步呢,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灰溜溜地回老家来,跟族中其他人一样,做个没多大出息的土财主。

族人中,倾向张氏这边的人又增加了。

仪式结束后,广平王随张氏回到了赵家老宅。他带来了太医江成,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江成去诊断赵炯的伤情。

江成确认了赵炯伤势不可挽救的事实,广平王得知后,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氏请来兄弟张朝义为陪客,陪广平王说话,但广平王只与他寒暄了几句,就提出要私下与张氏交谈。张氏虽觉得不妥,但也明白广平王绝不会无的放矢,张朝义很有眼色地退出了堂屋,坐在门外,为他们作掩护。

广平王把他将翻船真相告知皇帝后,京中局势的变化说了出来。张氏听得又惊又怒,气得浑身发抖:“田尚书怎能说那样的话?!他还有良心么?!亏他还是礼部尚书呢,我儿子都死了,还图什么爵位?!若赵炯杀人作恶,他的子孙仍然可以继承爵位,那朝廷的律法又有什么用处?!日后哪家勋贵的子嗣眼红兄弟的爵位,只管把人杀了,然后说他一人独领罪名,与妻儿无关,让他儿子稳稳当当地把爵位拿到了手,这世上岂不是乱了套?!”

“老夫人熄怒。”广平王忙安抚道,“田尚书所言,谁都知dào

是不妥当的,父皇只是顾虑玮哥儿的身体弱,不知将来是否能担得起建南侯的重责,只要让父皇知dào

,玮哥儿身体无碍,聪明伶俐,又怎会夺去他本该得到的东西,却让罪人子孙得了好处呢?”

张氏渐渐冷静了些,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世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田尚书往日行事也不见有多么糊涂,为何这回忽然间昏了头,竟说出这等话来?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dào

的事?!”

第三十五章 暗涌

广平王听了张氏的疑问,感叹不已:“老夫人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发xiàn

了其中的猫腻。田尚书会说出如此糊涂的话,不外乎权利二字罢了。”

张氏心下一凛,细细回想自己对田尚书的了解,渐渐地有了个想法:“我是妇道人家,素来不管朝廷上的事,老郡公自打告老后,除了时不时过问军务,对官场的事也很少理会了。我并不认得田尚书,只是见过几次他的夫人和两个女儿,听闻他没有儿子,因此对两个女儿格外看重,不管嫡出庶出,都非常疼爱。我不喜田夫人的性情,也跟她合不来,她嫡出的女儿别的倒罢了,为人太过势利,身为尚书之女,嫁给尚书之子,本是门当户对的,只因婚后不到一年,公公就因病致仕,她就变了嘴脸,想要和离不成,整天都住在娘家,田夫人又纵着她,硬生生把亲家弄成了仇家。倒是听说田家庶出的次女不错,美貌,能干,会做人,嫁给了颖王为侧妃,连儿子都生了。”

何止生了儿子?颖王正妃因难产而常年卧病,儿子也是病恹恹的,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王府中是侧妃田氏在主持中馈,而田氏所出次子,又身康体健,聪明伶俐,据说颖王爱若珍宝,处处都把他摆在嫡长子前头,一副要捧他做继承人的架势。

当初赵老郡公向太祖皇帝进言,要保当今皇帝的储位时,就曾经拿颖王的家事做理由:庶强嫡弱,是乱家之源,若颖王日后为君,膝下两子背后都有显赫外家,必然会因争储而闹个天翻地覆。虽然不知dào

太祖皇帝是因为这一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打消了换储的念头,但田尚书没有孙子,嫡长女无生养且与婆家不睦,他自然对次女所生的外孙更重看几分,兴许会觉得是赵老郡公毁了他外孙的大好前途,也未可知。

张氏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广平王:“田尚书难不成是在为女儿外孙抱不平?只因当年郡公爷向先帝进言,保住了皇上的储位,打破了颖王登基为帝的妄想,所以他存心要给郡公爷的后人添堵?”

广平王为张氏的敏锐赞叹不已,不过他也稍稍纠正了一下张氏想法的偏差:“田尚书说的那等胡言乱语,一说出来人人都要骂的,传到士林中去,他多年的好名声就毁了!若只是为了出一口气,那大可不必,他为官数十年,怎会如此糊涂?他会说这番话,自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张氏讶然:“他还能得到什么更大的利益?”

广平王正色问她:“老夫人莫非忘记了,老郡公生前在军中有多高的威望?他虽告老归家,但如今军中多少将领,都还愿意听他的号令呢!哪怕如今他已经过世了,但只要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军中振臂一呼,只怕应从者还数不胜数呢!”

当年太祖皇帝起兵抗清时,赵老郡公只能算是他的得力属下之一,虽也算受重用,但并不是其中最出挑的那一个。后来大楚朝建立了,太祖皇帝分封功臣时,他也只是得个三等侯而已,后来虽然升到了一等候,但还是跟那些做了国公的不能比。只是一年一年过去,太祖皇帝昔日那些得力干将死的死,退的退,还有因家人儿女不省事而闯祸,连累自身的,没几个还能风风光光地留在朝中,赵老郡公算是运气最好的一个,竟然多年都屹立不倒,还一直活跃在边境线上,从不给太祖皇帝添什么麻烦,时不时还立点小功,再加上他元配秦氏对太祖元后也算有过救命之恩,因此他渐渐的就成了太祖皇帝心目中的肱骨老臣第一人。

军中以强者为尊,超过四十年的时间,昔年的大将早已不剩下几个了,威望最高的太祖皇帝也已驾崩,赵老郡公是硕果仅存的几位开国功臣中武职最高、威望最高的一位。当今皇帝从做太子时起,就不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军中的将领其实内心都觉得他过于优柔寡断了,不是个好皇帝的人选,若不是赵老郡公坚决支持皇帝,军中多少会出点乱子。可以说,赵老郡公的支持,就是当今皇帝坐稳龙椅的最大保障!哪怕他如今已经死了,只要他在军中那里旧部、旧战友们还念这份旧情,皇帝就不愁军队会出什么大乱子。

如今赵老郡公长子赵炯继承了侯爵之位,因他从小就不是在军中长大的,那些旧部顶多就是嫌弃他武力平平,有些辱没了老郡公的威名,但若他真有事相求,看在他是老郡公长子的份上,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他们也都愿意去帮一帮。从前皇帝储位不稳之时,他几个有意争位的弟弟没少意图拉拢赵炯,就是冲着这一点,只是都被赵老郡公拦下了而已。如今赵焯已死,赵老郡公只剩下赵炯一个儿子,若是他出面帮颖王说些好话,军中的旧部们不明真相,又一向对当今皇帝的性情不大感冒,只怕还真的会弄出点乱子来,那时候局势就不可收拾了。

北方边境眼下还有清人在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反扑,边军是绝对不能乱的!

赵老郡公还有几个昔年的得力下属,如今成了皇城禁卫军的主官,万一连他们都被煽动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广平王一点一点地为张氏分说清楚,然后道:“这并不是本王胡思乱想,京中有消息传来,田尚书为赵炯一家说过情后,出宫没有回家,直接就去了颖王府。当晚,颖王府就有人到建南侯府去了。本王送信给父皇,父皇又有心隐瞒,外界原不知dào

赵炯杀弟之事,赵家小长房的人也不知dào

本王救了老夫人祖孙,可在那之后第二日,赵玦就代父上折请罪,田尚书又在旁帮腔。若说他们之间没有勾结,谁会信呢?”

张氏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她虽自认不是个蠢人,眼里不是只有自家宅门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但身为内宅妇人,确实见识有限。她万万没想到,郡公爷离开军队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盯着他子孙对军队的这点子影响力,便公然颠倒黑白。倘若牛氏与赵玦昏了头,为保爵位与颖王勾结,真的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后人评说起来,会不会将责任推在郡公爷身上?即便不怪郡公爷被逆党利用,赵炯一家被卷入其中,赵家的名声也是挽救不回来了吧?

还有那些敬着郡公爷,哪怕郡公爷死了都愿意听他生前号令的军中武将们,他们都是郡公爷生前极为看重的,倘若真的让赵炯一家子连累入罪,她日后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向郡公爷交待?

张氏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害pà

,而是愤nù

。赵家今日的显赫,也是她丈夫浴血奋战几十年换来的,几个生来就安享富贵的不肖子孙,从来没受过苦,凭什么为了一点私心就将先人的功绩化为乌有?!

她沉默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殿下,朝廷上的大事我不懂,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郡公爷的大好名声被不肖子孙败坏!郡公爷的旧部们,昔年也曾到家里来作客,不少我都是见过的,虽说郡公爷办后事时,他们来了,我都没能见着,但想必他们还记得我是谁。我一会儿就写信给他们,将赵炯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将郡公爷死后我们母子所遭受的薄待也一一告知,绝不能让他们不明真相地被人哄骗了!若真有居心叵测之人意图收买他们,他们也能及早警醒!”

广平王闻言十分惊喜:“老夫人若能这么做,那就再好不过了,对那些将军们而言,您的话比旁人可信一百倍!”又建议:“本王府里的护卫统领范本章,在护送本王回京后,便要被调往辽东前线任职了,若您不嫌弃,不妨将信交给他,让他代为送达?也免得还要临时抽调人手,倘若中途被人截了去,岂不糟糕?”

张氏想了想:“范大人若愿意替我送信,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光靠他一人,恐怕还有不足。镇江总兵原也是郡公爷旧部,他儿子娶媳妇还是我做的媒呢,镇江离此不远,待我修书一封给他夫人,他知dào

了,自会打发人来附近探听真相。他往日在同袍里就是人缘极好的,常年与旧日同袍通信,逢年过节也会派人来向我们夫妻请安。赵炯做了什么,他知dào

了,自会告sù

其他人,再加上我给其他将军们写的信,不怕他们认不清赵炯夫妻的真面目!”

广平王露出一个微笑:“老夫人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颖王与田尚书无缘无故,怎会帮赵炯一家保住爵位?为的自然是赵老郡公在军中的威望。只要赵炯一家在军中无法使唤动任何一人,颖王又怎会再为他费心神?爵位之事自然就不必担心了,况且,本王并不认为,父皇会听信田尚书所言。”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提醒张氏一件事:“玮哥儿的安危,还请要千万小心。本王看京中传信,似乎田尚书一直在说玮哥儿身子骨弱,恐容易夭折,因此父皇与众大臣才会担心赵老郡公的爵位日后无人承袭。虽说奉贤与京城相隔甚远,但挡不住有人利欲熏心,见父皇迟迟不肯应允,便暗中派人加害玮哥儿。父皇对赵老郡公十分敬重,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才过世,子孙便沦为白身,到时候就只能便宜赵炯的后人了。”

张氏肃然道:“殿下放心,老身理会得。”

广平王离开了,他会在奉贤县城逗留一晚,明日等张氏的信写好了,再带着一起离开。

他走后,张氏独自坐在堂屋中,沉默了许久。直到夜色降临,秋叶轻手轻脚地进来点亮了蜡烛,她才静静地出声:“去把玮哥儿和琇姐儿抱来,我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奏本

赵琇正在小哥哥赵玮住的厢房里,和他一起看书识字。

她其实很好奇广平王会跟祖母张氏说什么的,也想要问问他,高桢回来后知dào

她离开了,有什么反应没有?是不是有回信?她现在拿笔稳当些了,又翻了几本书,要让她参考书上的字再写一封信,就算写得难看点,白话点,也不会再有简体字出现了。可她仅仅是在墓地时跟着大人们向广平王行过礼,回到家后再行了一次,就被抱离了堂屋,他离开时,也没人通知她一声,害得她完全没有机会和他私下说话,心里郁闷得紧。

天都黑下来了,广平王也早已离开,不知几时,连坐在堂屋外头的二舅公都走了,祖母还在堂屋里待着干什么?

赵琇摸摸小肚子,觉得有些饿了,再看小哥哥赵玮,他也在不安地往窗外看,早已没了练字的心情。

就在这时,秋叶走了进来:“玮哥儿,琇姐儿,老夫人有话要对你们说,我带你们过去吧?”

赵玮连忙放下笔,跳下了高高的椅子,秋叶抱起赵琇,一手拉起他,主仆三人便往堂屋走去。

堂屋中,张氏已经取了纸笔来,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看到孙儿孙女进来了,露出一个微笑:“来,你们过来坐在这里。”

赵玮爬到她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秋叶也将赵琇放在了右边的椅子上,便静静退了下去,站在屋外等候吩咐。

张氏看着孙子赵玮,抬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小脸,忽然红了眼圈,深呼吸一口气,将泪意强忍下去,才平静下来,淡淡地笑着问他:“玮哥儿,祖母问你,你想当侯爷么?建南侯。”

赵玮一脸的茫然:“祖母是说大伯父那样的侯爷么?”他低头想了想,微微撅起嘴:“不要!我才不要象他那样做坏事呢!”

赵琇在旁听得有些不安,祖母好象说过,要把小长房的爵位争过来给小哥哥的,小长房的当家赵炯犯了这么大的罪,已经没有资格做侯爷了。现在听她的口气,怎么好象有些古怪?赵玮才多大?爵位争过来了,让他顶着就是,何必还要问他想不想?

想到这里,赵琇就插嘴说:“哥哥,做侯爷不一定要做坏事的,祖父以前也是侯爷,坏的是大伯父,不是侯爷。”

赵玮歪歪头,抿了抿嘴:“反正……我不会做坏事的!做不做侯爷,我……我不知dào

,我又没做过,我也不想做。”

张氏微笑地看着孙子:“那你想做什么?”

赵玮想了想:“我想象父亲一样读书,将来去考科举,父亲说过,我很有天份的。”他又悄悄看了妹妹一眼:“不过我也想学武,学会了就不怕被人欺负了,我的身体也会更加强壮,不会再动不动就生病,让祖母担心。”

张氏的表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又微笑着去问孙女:“那琇姐儿呢?虽然做侯爷跟是不是坏人无关,但如果你哥哥不做侯爷了,你愿不愿意?”

赵琇皱了皱眉头,正色问她:“祖母,您是要把爵位让给大伯父家的人吗?”

张氏失笑:“你怎会这么想?”

“不然您怎会这样问我呢?”赵琇抿嘴道,“哥哥做不做侯爷都不要紧,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但我不愿意让大伯父家的人占了便宜。大伯父害死了父亲和母亲,还有其他好多人,杀人就该偿命!杀人犯的子孙,又凭什么拿走本来属于哥哥的东西,继xù

高高在上,借着权势来欺压我们?!”

赵玮吃了一惊,忙对张氏说:“祖母,真是这样么?那我也不愿意!”

张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眼圈再度泛红,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道:“放心吧,祖母怎会那么糊涂?你们不稀罕建南侯的爵位最好,就象琇姐儿说的那样,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但小长房……”她咬了咬牙齿,“绝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张氏仿佛已经拿定了主意,整个人振作起来,她吩咐秋叶:“时候不早了,把玮哥儿和琇姐儿的饭拿上来,让孩子们早些吃了,也好早些睡下,明日还有事呢。”

秋叶应声去了。

张氏又对着面前的纸笔开始思考,赵琇猜想,她这大概是要写东西?就伸出一双小胖短手去够那墨锭,学着平时观察到的秋叶的动作一般,想要替祖母磨墨,但她忘了这墨锭要磨出墨汁来,还要加水这种东西,赵玮见状就笑了:“妹妹,让我来吧,你手短。”然后扒着桌子从她手里拿过了墨锭,象模象样地用黄铜小勺子从水丞里舀了一点水,然后开始磨起了墨。

赵琇收拾了一下被“手短”两字打击到的自尊心,盯紧了他的动作,想尽快学会做这件事。

张氏看着小兄妹俩的模样,心下一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了更多的勇气。她已打好了腹稿,便拿起笔,蘸上孙子亲自为自己磨的墨,开始了洋洋万言。

张氏写的是呈给皇帝御览的奏本,写完后,秋叶已将蜡烛换过了两轮,赵琇赵玮也顶不住肚子饥饿,吃完一顿饭了,只有张氏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张桌子。夜已深,赵玮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磕睡,赵琇则是扒在桌面上,仿佛不经意地去看她写了什么东西。

张氏在向皇帝请罪。

无论赵炯是庶出,还是记在元配名下的假嫡,在张氏进门后,她就是他的母亲。儿子做下不孝不悌之事,她身为母亲,有教养不力之责。她认下这个罪名,认为儿子赵炯不配继xù

做郡公爷的儿子,怕他会有辱郡公爷的清名,所以她恳请皇帝做主,为她惩治这个不孝不悌的儿子。

张氏请皇帝不要因为念及郡公爷的脸面,就对赵炯从轻发落,因为在奉贤县城门口,郡公爷在天之灵当着所有乡民的面,指证了赵炯的不孝,而他之所以会坠马瘫痪,也是郡公爷对他的惩罚。郡公爷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这个孽子的。

另外,赵炯在郡公爷死后,就对继母嫡弟多有薄待之处——张氏在此处举例若干——又对外隐瞒,还在皇帝面前装作孝子模样,他妻子儿子媳妇孙子……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他妻子牛氏甚至比他还要刻薄些,公公死后未过头七,就直接带人把婆婆赶出了正院。张氏深感赵炯的妻子儿孙品德不佳,怕他们不堪大用,日后会借着郡公爷生前的名望,做下错事,坏了郡公爷的名声,所以她恳请皇帝,若真有那一日,请公平公正地治他们的罪,别让不肖儿孙连累了郡公爷的清名。

最后,她感谢了广平王一家的救命之恩,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教育得好,所以皇恩浩荡。为了报道皇帝的恩情,她非常诚恳地向他请辞爵位——因为在老家不停地有人对她说,赵炯犯下过错,爵位必须换人继承了,而赵焯生前是郡公爷嫡子,他们小二房才是真zhèng

的嫡支,理应继承建南侯爵——可是张氏却认为,赵炯的爵位是名正言顺由朝廷颁与的,郡公爷生前也认可他的世子地位,她对那个位子绝对没有觊觎之心,更何况如今她亲生儿子已死,要爵位又有何用?虽然有孙儿,但年纪还小,看不出日后才能如何,就怕他没有出息,不能为朝廷效力,白顶着一个侯爵之名。

朝廷封爵,是为了让人出力的,不是让人吃白饭的,赵家子弟,怎能尸位素餐?所以她坚决请辞爵位,孙子若有出息,将来自会有锦绣前程,不必守着一个爵位不放。

赵琇看到最后,好不容易才掩饰住脸上的异样。祖母这一封信倒是写得好呀,虽然主动把爵位给丢出去了,但却把小长房给黑了个透,这下看小长房的人还怎么争那个爵位!而且以母亲的身份去骂赵炯,有谁能指责她不对呢?

张氏写完全文,已是筋疲力尽了,但精神却出奇地振奋。秋叶有些担心地送上了参汤,她喝了,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坐在面前的孙儿孙女,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到了第二日,等广平王看完张氏所写的奏本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张氏却是满脸轻松:“殿下只管把我这奏本往皇上跟前递吧,爵位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打紧。我们母子祖孙,从来就没打过那东西的主意!”

广平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向张氏行了一礼,张氏忙道:“殿下何至于此?快快请起!”

广平王却摇头道:“我要向老夫人请罪,昨日我说了许多话,事实上还有一件事是瞒着老夫人的,当时只想着老夫人不一定能明白,只需yào

知dào

事情轻重就好,没想到老夫人却有这等决断,却是我小看了您老人家。”

张氏面露诧色:“殿下有事情瞒着我?不知是什么事?”

广平王叹道:“昨日我说的话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了。事实上,太祖皇帝在时,曾亲口教导过儿孙们一句俗语——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若有人想造反,必须得有亲信可靠的军队做后盾。建南侯府固然因赵老郡公之故,在军中威望颇高,因此被颖王看中,但赵炯父子又不曾领兵出战,求赵老郡公的旧部办点小事还可以,涉及谋逆,人家又不是傻子,怎会答yīng

?”

张氏不解:“那殿下昨日为何那样说?!”

“我并非有意隐瞒。”广平王坦然道,“只是不想让您知dào

太多内情,怕您难过罢了。不瞒您说,投靠了颖王的,只怕不仅仅是几个文官,军中也是有人的,地位还不低,不过是怕被千夫所指,也想要拉拢更多的人,才需yào

建南侯府的名望。”

张氏立kè

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脸色苍白起来:“那人……莫非是郡公爷的旧部么?”

第三十七章 许诺

广平王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事实上,我也不清楚,甚至不知dào

被拉拢过去的,究竟有多少人,都担当何职。但有一事可以肯定,颖王素来聪明,若没有足够强dà

的力量,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可他在建南侯府之事上表现得如此诡异,甚至不顾田尚书的名声,让田尚书说出那等荒谬的话,丝毫不顾后果,必定有他的缘故。”

张氏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总觉得他其实清楚是哪些人涉嫌投靠了颖王,只不过是不欲泄密而已,为什么?是怕她会念及往日情份,在书信里提及,打草惊蛇吗?她叹了口气,她虽是内宅妇人,却也知dào

事情轻重,怎会这样做呢?

她对广平王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自有皇上、殿下,与朝中诸公费心,至于投靠了颖王的郡公爷旧部,不管是哪一位,他若真的铁了心,要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也就是违背了郡公爷生前的教诲,无论他日后有何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广平王立kè

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为她的深明大义而感动,郑重道:“老夫人放心,父皇绝不会冤枉无辜清白之人,也不会让有罪之人逃脱。”

这话不知说的是投靠颖王的武将,还是赵炯?

张氏淡淡一笑:“皇上做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她问广平王:“颖王之事,皇上想必早已有了腹案吧?”

这个问题广平王还真是难以回答,皇帝一直以来对颖王这个幼弟,都是既忌惮,又宽容的,忌惮是因为自己差一点被对方抢走了储位、帝位,宽容是因为他在太祖皇帝临终前曾发誓要厚待这个弟弟,绝不会伤弟弟性命。他从小就是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被所有师长教养成“仁人君子”,结果就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总要考lǜ

舆论,是否有损他仁君的声名,哪怕各种迹象都表明颖王在拉拢朝臣,心思叵测,可只要颖王没有真的公然谋逆,皇帝就没有对付他的意思,让几个皇子与朝中大臣们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不过,颖王要是真的做了什么,皇帝自然不会放任,顶多是不杀他,改为圈禁,也算是全了他在先帝面前发下的誓言。

广平王作为参政最久的皇子,心里对自家父皇的脾性可说是再清楚不过了,但这种事他没法老实跟张氏说,只好道:“老夫人放心,父皇心里有数的。”

张氏点了点头,忽然抬头盯紧了广平王的双眼:“殿下,皇上若想要对付颖王,阻拦他的谋逆之举,必然要弄清楚他手下有多少追随者。你方才也说了,太祖皇帝早有教诲,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颖王要造反,最要紧的是军队,而军队里投靠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郡公爷的旧部。也就是说,皇上必定要先查出这些人是谁吧?如今皇上迟迟不肯下旨处置赵炯,夺去小长房的爵位,莫非是想迷惑颖王与田尚书等人,让他们以为奸计得逞,那只要小长房的赵玦继承爵位,自会有人与他联系,到时候皇上还怕会不知dào

投靠颖王的是谁么?”

广平王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张氏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可父皇真的是这么想的么?他有些拿不准了,以父皇的性情,不象会作出这种决策来,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位重臣策划的。他需得回到京城后,才能弄清楚真相。

张氏见广平王沉默不语,反而以为自己是说对了,但这种秘事不是她该过问的,便淡然一笑:“殿下不说也行,老身心里有数。”

广平王纠结地看了她一眼,很想跟她老人家说实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身为人子,还是要为尊者讳的。他总不能说这种很是带了些权谋色彩的计策不象是他那位爱惜仁君名声的父皇能做出来的事。

张氏想了想,正色对广平王道:“殿下,我是妇道人家,朝廷上的事我不懂,但亲王谋逆,绝对是应该阻止的,皇上要做什么,我绝不会过问,若想借建南侯爵位行事,我也没有二话,只是有一点,还望皇上开恩。”

广平王忙肃然道:“老夫人请说。”

“赵炯必须依律认罪受罚!”张氏咬牙道,“也许会有人说他是郡公爷的儿子,皇上应对他从轻发落,也许会有人说他如今已然瘫痪,也算是受了惩罚,就不必赶尽杀绝了,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儿子也是郡公爷的亲骨肉,凭什么白白死了?犯下大罪之人,就该受罚!”

广平王郑重道:“老夫人放心,父皇绝非不辨是非的糊涂之人,赵炯罪名确凿,我便是证人,岂容他翻供?甚至连赵炯之子,我也可以在此向您许诺,绝不会容许他得到建南侯的爵位,就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永远都好象有望承袭,却迟迟看不到旨意。我原担心这样会害玮哥儿遇险,但老夫人既然下了决心,宁可舍弃侯爵,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就让赵炯妻儿在京中自个儿闹去吧,等日后颖王认罪,他们绝不会有好下场,罪名比起赵炯这弑母杀弟之罪,只怕还要重几分。”

张氏微微动容,她追问广平王:“这不要紧么?不让赵玦袭爵,颖王能满yì

?他会说出赵家旧部中到底谁是他的同党?”

广平王微笑道:“颖王要借用的只是赵家人在军中的威望,哪里是真心为赵玦保爵位呢?此事争议甚大,要拖上一两年也不是难事,赵玦一两年都袭不了爵,颖王难道还能死等不成?赵家子孙即使没有爵位,也依然是赵老郡公的后人,军中还是认的。到时候颖王要引诱赵玦,只需yào

拿建南侯之位做饵便可,还省好多事呢。”

张氏冷笑:“赵家子孙无论有无爵位,都是郡公爷后人,但若是罪人之子,军中却未必会认呢!我今日就把给郡公爷旧部们的信通通写好了,立kè

发出去,若收到了信,还觉得赵炯是好人,执迷不悟偏帮小长房,甚至不惜违背郡公爷之命,投靠颖王的,死了也是活该!”她又从袖中摸出四封信来,放在桌面上:“这四封是我连夜写好的,收信人都在京中,殿下回京,顺道替我捎过去吧,其他的我会陆续写好发出的。”

广平王看了几封信的信封一眼,发xiàn

收信人分别是三名禁卫统领与另一位开国功臣的儿子,如今受封柱国将军的,素来与赵老郡公关系比较密切,若他们知dào

了赵炯一家人的所作所为,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在朝上为赵炯求情。而他们又各自拥有深厚的人脉,部属无数,消息可以迅速传开去,不愁有赵家旧部为赵炯之子所惑,做下错事,今后要清查颖王同党之时,想必就不会误伤无辜了。因为知dào

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仍旧一条道走到黑的,不用说也知dào

心里有鬼。

广平王仔细地收好了这四封信,再次起身向张氏行礼道谢:“老夫人深明大义,我必不负老夫人重托!”

他再一次离开了,这回是要带着老婆孩子一道回京去。皇帝下了密旨,让他视察完海防大坝之后就尽快赶回去,详细禀报赵炯弑弟一案的始末。他觉得自家父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轻放过赵炯的,但如今旨意未下,赵炯虽然瘫了,却可以住在老宅中,有人侍候,未免太过便宜了他,于是就留下了四名护卫看守着赵炯,只允许高成一人与他接触,什么丫头婆子都不许进来了,更不许他用任何方式离开房间,连侍候他的高成也要被限制行动。等到圣旨下来,赵炯是死是活,自会有一个结果。

赵炯平躺在床上,用眼角看着门外那四名全副武装的王府护卫,脸上煞白,全身冒冷汗。他从来没有象这一刻那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真的有可能会因为赵焯夫妇之死而送命。可他真的没有派人去凿船,他们落水不过是因为运气不好,他顶多就是见死不救罢了。张氏恨他,要置他于死地也就算了,为何连他最信任的妻子和儿子都要将这些可怕的罪名往他身上推?他难道真的要心甘情愿地认命么?

他忍不住嘶吼:“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他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赵柱的儿子!我是建南郡公赵柱的嫡长子!是我爹保住了皇上的宝座!我是功臣之后,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到最后一句,他已经连喉咙都沙哑了,可院子外头的人谁也没理他,只有一个高成,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床边,满心觉得自己已是前程无亮。

张氏听完汪四平对东院最新情报的回禀,微微冷笑了下,并没有说什么。她转身走到东厢房,去看孙子孙女们描红。赵玮的字越发写得好kàn

了,就象他父亲小时候一样聪明。

赵琇见祖母来了,拉着她撒娇:“祖母祖母,您来瞧我写的字,是不是好一点儿了?”张氏瞧了瞧她描的“天地人”三字,微笑道:“果然好些,比从前端正多了,这‘人’字写得尤其好。”

赵琇心中一喜,脸上就露出笑来。她忍不住问张氏:“广平王又走了么?我好想跟他说说话的,不知dào

上回我给世子留的信,世子瞧见了没有。本来我还以为能再见他一面呢,谁知他没来。”

张氏微笑着摸了摸孙女儿的小脸:“没事,将来总会有再见的一日。”

第三十八章 广平王面圣

广平王一行北上,因这回皇帝有圣旨下来,命他火速回京,因此与妻儿兵分两路,广平王妃带着孩子,还有一大帮侍从坐船由水路慢慢回京,广平王自带一队护卫和几名随从,骑快马走陆路,赶紧赶慢的,才进十月不久就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按说他应该先回王府去梳洗一下,可他惦记着张氏的托付,直接就进了宫。皇帝这时候还在乾清宫与大臣商议政事,听说儿子回来了,非常高兴:“快宣皇儿来!”随口吩咐大臣们把正在议的几件政事拿回去,商量出个章程来,再前来禀报。

大臣们知dào

他急着见广平王,就依礼纷纷告退了,独那田尚书转了转眼珠子,出门后给守在外头的一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僻静处,等那小黄门悄悄跟上来,便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广平王对此一无所知,他风尘仆仆地进了乾清宫,拜倒在皇帝座前,先行了大礼。皇帝正想儿子呢,见他面有倦色,顿时心疼了:“这一路辛苦了,可吃好睡好了?怎的瞧着瘦了许多?”

广平王微笑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身在江南,心系父皇母后与母妃,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因此消瘦了些。”

皇帝听说儿子是想自己想瘦了,更加心疼:“你这傻孩子,这样叫父皇如何放心得下?你也是做爹的人了,成家立业的,整天惦记着父母,算什么事儿呀?”话虽如此,但见儿子孝顺,他还是很开心的,忙让儿子坐下,然后拉着对方的手问起这一路上的饮食起居,孙子的身体也要问几句,最后才问起上海的海坝工程完成得如何。

广平王详细作了回答,一边回答一边小心观察父亲的表情,发xiàn

他虽然下旨急召自己回京,但好象不怎么着急想知dào

赵家案子的真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索性在说完了巡视过程后,直接转入了去奉贤探望张氏的经lì

:“赵老夫人容色憔悴,看起来整个人就象老了二十岁,丧子之痛委实打击太大了,若不是还有孙子孙女要照看,她老人家只怕已经垮了。如今她仿佛惊弓之鸟般,知dào

赵炯与她同住一宅,连院门都不许两个孩子出,也不许外头的人随意进来,茶水饭菜,俱在院中煮食。她还亲笔写了一份奏本,让儿臣面呈父皇。”说罢从怀中将张氏所写的奏本掏了出来,恭敬呈上。

皇帝怔怔地看着那深蓝素绸面的奏本,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有时候,朕真的希望自己不是皇帝,就用不着处理这样令人为难的事了。”说着接过了奏本,翻开看起来。

广平王安静地在座位上等着,他心里有些不安,皇帝似乎想要回避赵家的案子,为什么?难道是下不了手处置赵炯吗?

皇帝看完了奏本,眼圈已经红了,他抬袖轻拭眼角的泪痕,感动地道:“赵老夫人深明大义,替朕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啊!”

原来皇帝在二十多天前,广平王还未到达奉贤与张氏会面谈话时,就已经下了旨意,派了使者前去奉贤,要将赵炯押送辽东边关去。赵炯指使家仆杀害亲弟一案,在所有人的默认之下,已经有了定论。赵炯杀人罪名成立,革去建南侯爵位,贬为庶民,念及他是有大功于国的建南郡公之子,只判个流放一千里,算是从轻发落了——当时他坠马瘫痪的消息还未传到京中。将来如果皇帝有恩旨大赦天下,他还有希望回来,但也只能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了。

这案子判得这么快,甚至没等到目击证人广平王回京,其实是各方面影响力之下的结果,而对案子施加了影响的人,不仅仅是皇帝和朝臣,或是背后的颖王府、田尚书,其实还有赵炯的妻子牛氏以及儿子赵玦,牛氏与赵玦之妻蒋氏,都在暗中请求娘家人相助,因此才会在案情尚未完全明朗、凿船凶手都未曾捉拿归案的情况下,早早将赵炯定罪判刑。

皇帝对此只有叹息:“郡公爷怎会有这样的儿孙?赵炯心狠手辣就不用说了,这赵玦也真不愧是其父之子,还有他母亲牛氏,听闻这牛氏当年还是赵炯自己选的,京中上下看在当年牛妃面上,才没追究他们私相授受的罪名,还觉得他们是对恩爱夫妻,没想到如今大难临头了,牛氏居然没想过要帮夫婿求情,反而不择手段地促使他定下罪名,好把自己的儿子摘出来。昔日朕还以为他们都是好的,如今才算是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

最让皇帝气愤的,还不是这一点。他考lǜ

到赵老郡公尸骨未寒,不愿意案子内情传开,但京中早有风声,各种小道消息都有,其中就有这么一种言论,说赵老郡公生前在军中威望最高,一力保皇帝上位,可说是劳苦功高,皇帝对他的恩宠再大也是应该的,可他才去世没多久,就有一个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另一个儿子也担上了杀弟的罪名,真相如何却是无人知晓,毕竟从前也没听说过他们兄弟关系恶劣到这个地步,如今赵家两个儿子一死一入罪,皇帝肯定会趁机夺了他家的爵位,到时候就再也不必担心赵老郡公功高震主,也不会再有人提起赵老郡公对皇帝的恩情了,皇帝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皇帝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名声,听到这种言论真是快要气死了,命人暗中追查,却发xiàn

跟建南侯府脱不了干系。赵炯的罪名已经不再是问题,连他自己的妻子儿子都替他认罪了,问题是建南侯府的爵位去向,如果交给赵炯之子,皇帝自己就吞不下这口气,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如果交给赵焯之子,田尚书与赵玦等人一再说赵焯之子赵玮落水后病弱,随时都有可能夭折,又怕他没几年就死了,爵位仍然无人继承。

皇帝对赵老郡公是真心敬重,希望他家子孙能过得好,除非涉及谋逆,否则是绝不会夺了他家爵位的,却又担心赵家小二房绝了后,又不把爵位传给赵炯之子,外头的传言会越来越难听,直把皇帝说成是阴险狡诈忘恩负义之人了,因此这段时间他无比纠结。

如今张氏亲自上奏,请辞爵位,又请皇帝做主惩罚不敬亲长的牛氏、赵玦、蒋氏等人,给了他一个暂时不决定袭爵人选的理由,皇帝心里才算是真zhèng

松了口气。

广平王听了以后非常愤nù

:“牛氏与赵玦安敢如此猖狂?!父皇,待儿臣命人查访,等抓住他们指使人散播谣言的证据,还怕真相不能大白么?到时候绝不会有人再说父皇的不是!”

皇帝却摇了摇头:“你以为朕没让人查过么?根本无从查起,若是严令官民不得议论,又怕他们心里越发觉得朕心虚了,如今只能由得它去,谣言终究是谣言。”

广平王皱了皱眉头,想想也觉得有理,便对皇帝说:“既如此,皇帝不如直接下旨令赵玮袭爵,谣言便可不攻自破了。儿臣才见过那孩子,他虽体弱些,只是落水后未曾休养好,却并无性命之忧,所谓袭爵后便会夭折的说法,完全是有心人胡编乱造的。”

皇帝还是摇头:“牛氏与赵玦连朕的谣言都敢传,这时候下旨封了赵玮,万一他们铤而走险,伤了孩子性命,那该如何是好?朕总不能看着老郡公绝后。”

广平王有些急了:“难道父皇不能杜绝后患么?建南侯府的主人是建南侯,牛氏与赵玦若不再是主人的亲眷,也就没有资格再住在府中,家产可充公,奴仆也归主家所有,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加害别人?”

皇帝神mì

兮兮地对他道:“皇儿莫急,你难道没发觉么?你颖王叔正一心要保赵玦的爵位呢,你觉得他是在打什么主意?”

广平王顿了一顿:“颖王叔还能打什么主意呢?他的想法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看着皇帝的表情,想起了张氏的推断,莫非张氏说中了?他忙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父皇莫非真是这么打算的?”

皇帝笑了:“郡公爷从前就跟朕说,他夫人是个聪明人,这话果然不假。颖王居心叵测,偏朕受誓言所限,只能宽仁以待,他要参政议政,朕也没法拒绝,只能让他管些琐碎小事,可他怎能甘心?倒不如把他的爪牙都找出来砍了,又有了好理由将他圈在王府里,到时候朕只要不杀他,天下人就会说朕是仁君,他就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广平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照理说,皇帝能有这个心是好的,起码不至于被颖王牵着鼻子走,为了个仁君名声,任他予取予求,可皇帝的心也太软了些,花这么大功夫居然只是为了把人圈禁在王府里?不能斩草除根,日后有后患怎么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帝能产生这样的念头,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还能欲擒故纵地利用赵家小长房想要侯爵之位的想法,探知颖王的同党名单,这真是个惊喜。广平王还记得自己出京前,提醒皇帝注意提防颖王时,曾被皇帝责备过,说他不敬叔叔。皇帝是因为什么事才改变了想法?

还有一件事,处置赵炯是好的,让他流放千里,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如今赵炯已经瘫痪,这流放地没法去了——有问题的是原本皇帝打算将他放到辽东去,那里可是赵家旧部的大本营!如果皇帝不把赵炯杀弟的案子公之于众,又将他流放到那里,赵老郡公的旧部会怎么想?再加上赵家小长房的传言,爵位迟迟定下继承人选……

还好张氏说了会写信通知这些旧部,应该可以避免一些误会,但这件事是她自发决定的,并非皇帝授意。

广平王再次看向父亲,总觉得,他的计谋好坏参半,有些高明,有些又蠢得让人无语,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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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朱氏丽嫔

广平王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了。

他在乾清宫里待了足足两个时辰,之后又去了**给母亲蒋淑妃请安,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蒋淑妃一如既往地温柔慈爱,只是眉宇间带了几分哀愁。广平王私下问过她身边侍候的宫人,才知dào

自己离开这么久,皇帝只到蒋淑妃这里小坐过两回,除去初一十五照规矩去了皇后那里,其他时间都留宿在朱丽嫔处,其他妃嫔几乎是连单独见他的机会都没有。虽说从前皇帝对朱丽嫔也是宠爱有加,但专宠到这个地步,却是绝无仅有的。朱丽嫔刚生下一位小皇子不久,并非**新人,到底有什么吸引了皇帝?

无奈这种事不是身为儿子应该过问的,广平王除了安慰母妃外,什么事都不能做,回王府的路上,他心情就不大好。

到了王府,他梳洗一番,匆匆吃了些点心填饱肚子,就把王府左右长史叫来询问这段时间的府中事务,这时他同胞弟弟四皇子乐安王高钺拉着护卫统领范本章过来了。

乐安王今年只有十九岁,身材修长,容貌斯文清俊,是父母心目中乖巧讨喜的小儿子,也是兄长眼里聪明伶俐的好弟弟。他和同胞兄长广平王高钰一向感情很好,听说兄长回来了,恨不得马上就赶来相见。可惜他当时还在工部,公事缠身,好不容易等事情都处理完毕了,才赶到广平王府来,又赶上广平王沐浴去了。他只好趁着兄长梳洗用餐的时候,缠着范本章问起这趟南下的经lì



因此,当他和广平王一起坐下来说话时,对赵炯杀敌一案的详情已经非常了解了。他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皇兄,那赵炯当真瘫了么?一动也不能动?”

广平王微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其实他本来未必没有治愈的机会,可惜错过良医当成了庸医,耽误了伤势,再也无法挽救了,这也算是他的报应吧。”

“活该!”乐安王冷哼,“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能饶他一命,已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又有些惋惜:“父皇本已判了他流放千里,如今他动不了,倒便宜他了。”

广平王心想他不能流放去辽东,反而是件好事,便问乐安王:“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父皇召见哪位大臣多些?可有常常向什么人问计?”

乐安王皱皱眉头:“与往日差不多,前些时候因着为赵炯妻儿求情的人多,父皇召见大臣反而少了,也没对什么人格外青睐。”顿了顿,“倒是弟弟在宫中,曾听过一个传闻,不知当不当得真。”

“哦?”广平王挑挑眉头,“什么传闻?”

“说是父皇为建南侯爵位传承之事烦恼,问母后与母妃的意思,她们都说**不便干政,请父皇自行定夺,唯有朱丽嫔说了赵家人的不是,觉得会有这么多人来为他们求情,都是他们调唆的,给父皇添了许多麻烦,若不是看在赵郡公尸骨未寒的份上,定要给他们一个教xùn

。父皇听了这话,觉得十分顺心,越发宠爱她了,几乎天天去她那儿,还老是拿赵家的事跟她抱怨,朱丽嫔常常附和父皇,偶尔还会出个主意让父皇驳回求情之人,让父皇更加高兴了。幸好她不是个大嘴巴,有旁人问起她,父皇都说赵家什么了,她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又是朱丽嫔?

广平王皱起了眉头。

朱丽嫔乃是前明宗室之女,但出自旁系远支,祖上数代都是庶出,前明未亡时,她父祖除了有个宗室名头,与平民百姓无异,日子还过得有些清苦。朱丽嫔本身容颜出众,虽然算不上绝色,但在**中也算是翘楚了,因出身特别,被看作是大楚皇室宽待前明皇族宗室、前明宗室又甘愿臣服大楚的象征,纳入宫中,位份从一开始就是嫔,从未降过,也从未升过。年初她生下了六皇子高钤,前明宗室曾一度为此狂欢。不过皇帝虽然宠爱小儿子,却从来都没有表示过要给予他特别的待遇,三皇子广平王的未来皇储地位非常稳固,就算没有他,还有其他三位年长的皇子呢,无论要争什么,都轮不到六皇子这个奶娃娃。

朱丽嫔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从没在皇帝面前为儿子争取过什么,虽然极受宠爱,但对皇后和位份高于她的妃嫔们,从来都是礼数周全,态度谦卑,让人无可挑剔。广平王也曾因她是前明宗室身份,而对她抱有警惕之意,后来发xiàn

她相当安分守己,才放松了对她的提防。难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他不知dào

的事吗?

广平王想到这里,就问左右长史:“朱丽嫔娘家人最近可有异动?”朱丽嫔住在宫中不能外出,以她的位份想要见宫外的人,都必须经过皇后许可,而皇帝不喜宫妃与外臣联系,因此皇后绝不会做多余的事,而六皇子又还是个娃娃,没有出宫开府,如果赵家小长房或是颖王府的人要跟朱丽嫔互通信息,就只能通过她娘家了。

两位长史都摇头否认,但左长史犹豫了一会儿后,补充了一句:“朱丽嫔的哥哥在三个月前进了旗手卫任经lì

,不过是从七品,但上月他已升为从五品的镇抚,是由旗手卫统领亲自提拔的。”

旗手卫是皇宫禁卫之一,其统领正好是赵郡公旧部,担任这个职位已有十多年,可以说是深受皇帝信任。广平王心下一动,觉得自己可能发xiàn

了什么,但又觉得这个答案未免太简单了些,他还需yào

更多的调查,才能下结论,万一冤枉了忠臣,这个位子一旦空出来,就很容易让人钻空子。

这时范本章忽然插嘴问广平王:“殿下,您打算何时将赵老夫人的信送出去?”他记得张氏有一封信就是写给这位旗手卫统领的。

广平王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私下与禁卫统领联系?自然是禀报了父皇,父皇将信拿走了,说是会让人在合适的时候把信送收信人手中。”

范本章讶然:“皇上这是何意?赵老夫人的信难道不是应该尽快送到才是么?总要让军中人士及早知dào

事情真相,才不会为建南侯府所惑啊!”

广平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皇帝不知为何犯了左性,觉得军中有不少人对他并非十足忠心,都是看在赵郡公份上,才支持他的,如今赵郡公没了,难保这些人里头不会有一两个生出异心的。他想要试探一下,如果有谁轻易被颖王拉拢过去,不再拥护他,那这人将来也不能再用了。广平王担心这样会伤及无辜,但皇帝却坚信真金不怕红炉火,会反叛的就绝非无辜,还让他别把消息传出去了。

广平王觉得,皇帝明明在处理政事时还是很清醒理智的,为何在应对赵炯杀弟一案以及颖王的事上就屡屡做出错误的决策?他很想劝一劝父亲,又怕惹得父亲生气,只能缓缓图之。

范本章觉得这样不对劲,但如果皇帝暗示广平王别透露消息,那广平王就最好不要违背圣意。乐安王有些跃跃欲试:“父皇让皇兄别透露消息,却没拦着我,不如让我去说?”

“不可!”广平王连忙阻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种事何必你亲自去做?”他示意范本章:“随本王南下的护卫与侍从都辛苦了,待他们交接好差事,就放他们三日假,让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去吧。”

范本章双眼一亮,立kè

会意地应了。护卫们有亲身经lì

,都知dào

赵炯做过什么,还怕赵炯一家在京中的名声不臭?就算打草惊蛇,也好过让人误会了皇帝,生出异心。

广平王又问乐安王与两位长史:“建南侯府最近有何动静?”

左长史禀道:“皇上下旨给赵炯定罪前,建南侯府每日都有亲友上门,赵玦夫妻几乎日日外出,皇上下旨后,上门的人就一下变得极少,赵玦出门出得更勤了,赵炯之妻也时不时回娘家去,至于赵玦之妻蒋氏,听闻是随天使回上海老家去了,说是怕公公流放途中受苦,要帮着打点路上用的行李。”

乐安王冷笑:“真可笑,丈夫被流放了,妻子不去照顾,儿子不去照顾,反而让儿媳妇去照顾,他家的规矩哪里去了?若不是赵炯已然瘫痪,只怕他家媳妇连名声都要毁了,她倒也愿意!”

右长史道:“如今赵炯已残疾,还能去辽东么?皇上应该会再下一份旨意吧?”

广平王点了点头:“父皇说了,明日会与大臣们商议,再发一份旨意下去,大概是要把赵炯送回京里来,关押到大理寺去。但他如今已经瘫了,关在大理寺还要另行派人侍候他起居,实在麻烦,还不知是否会改判呢。”

乐安王问:“有件奇怪的事,明明赵炯爵位已被革,可建南侯府大门口的牌匾却还挂着,赵玦曾经问过礼部和工部,礼部是田尚书的地盘,自然是帮着他家的,奇怪的是工部老尚书明明是父皇的心腹,却也迟迟没有发话,让赵家人把匾摘下来,如今外头人都说,父皇属意赵玦袭爵,因此才不让摘匾呢。”

广平王轻笑,这是皇帝迷惑颖王和赵家小长房的招数,给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以为很快就能得到爵位,可旨意却永远都不会下来。

他轻描淡写地道:“不过一个匾额,父皇一日不下旨定下新任建南侯的人选,赵家人即使挂再多的匾,也不再是侯门府第了。”

乐安王笑着拍手:“真真让人拍手称快!我就等着看他家日后出丑了!”

广平王微笑着,心里想起了赵老夫人张氏,如果她知dào

赵炯妻儿如今的窘况,想必也会高兴吧?

此时的张氏,却面带冷意,重重拍了桌面一下:“让她给我滚!猫哭耗子假慈悲,她想作戏给谁看?!”

院门外,蒋氏身着青布衣裙,低眉顺目地跪倒在那里,一脸的温顺谦卑,唯有袖下紧紧握起的拳头,泄露了她此时真zhèng

的心情。

第四十章 做戏

蒋氏回到赵家老宅已经有三天了。她是尾随传旨的宫中使者南下的,名义上的理由,自然是为了照看被判流放之刑的公公,要一路替他打点衣食住行。本来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这个儿媳独自完成,可是婆婆年迈不愿受长途跋涉之苦,丈夫更热衷于四处钻营以求早日得袭爵位,孩子又还小,她只好自己顶上了,况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皇帝下旨判了赵炯流放千里,可圣旨下来时,京里还没人知dào

赵炯已经坠马瘫痪了,别说流放千里,就连出房门都难,传旨的宫使也觉得为难。但他也想到知情的广平王回到京城后,会将情况向皇帝表明,皇帝必然会再派人传一份旨意来的,因此他只需yào

留在奉贤等候消息就好。如今他带来的禁卫已经代替广平王府的护卫,执行起监视赵炯的职责。而本该想办法照看公公起居的蒋氏,却不务正业地天天跑到太婆婆张氏院门前下跪,对外声称,是在为公公请罪。

如果她是为自己请罪,张氏也许还愿意见她一面,狠狠地骂她一顿,但她居然是为了公公请罪,这让多少猜到了真相的张氏心中鄙夷无比,连见都懒得见,也不许丫头婆子开门放她进来。

蒋氏倒也不在意,她每天一大早就按时过去跪,跪上两个时辰,一边跪还要一边哭,口口声声是为公公请罪来的,她又特地穿着一身青素,脂粉不施,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上她平日的名声还算贤淑,老宅里不明真相的仆人私下都觉得她有些可怜,因为摊上了恶毒公婆,丈夫又避不回乡,才让她一个弱女子来受太婆婆的气,甚至有人觉得张氏迁怒得太过了。

这种议论没两日就传遍了赵氏一族各房,甚至连与宗房有隙的三房都有人来劝说张氏,冤有头债有主,别跟小辈过不去了,蒋氏是官家千金,嫁进赵家后从未有过违礼之处,如今又谦卑有加地前来请罪,何必太过落人面子呢?

张氏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继xù

闭门不见蒋氏,又教导孙子孙女道:“世上总有一种人,外表看起来似乎谦卑有度,温和知礼,不曾做什么不好的事,实jì

上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背地里不知害了多少人,她只装出无辜的模样来,欺骗不明真相之人,哄得旁人为她说尽好话,却不知她只是条伪装了的毒蛇,不知几时,就要咬你一口!因此,万万不要被名声所累,只因为有旁人替她说了情,便心软了,要饶过那种人,须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这一回饶了她,下一回,她可未必会饶你!”

赵玮懵懵懂懂地点头,赵琇应声后往门外看了一眼:“祖母可是在说外头那个……”

张氏冷笑:“除了她还有谁?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赵炯固然是仇人,这位大堂嫂,同样也不是好东西!若没有他们公媳二人狼狈为奸,你们也不会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赵玮眼中迸出仇恨的目光,大力点头:“孙儿记住了!”

赵琇又一次跟着应声,接着问:“祖母,别人为外头那个人求情,还说祖母心肠太硬。我们虽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可听到这种话还是很不高兴的,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张氏冷冷一笑:“怕什么?如今是他们理亏,且让她跪去!她既然要来向我请罪,就得拿出请罪的诚意来,不跪个一年半载的,也别说自己是真心实意!”

赵琇心里叫了一声好,既然蒋氏想要做秀,那就让她做,反正她害了那么多人,跪上几天也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而已。

背了一会儿书,赵琇想要休息一下,便跑到院门上去,见蒋氏还是那副低眉顺眼、散发着“我好可怜,我好无辜”气息的模样,再看她膝下跪的软垫,一旁打伞的丫头红绫,还有另一边提着茶水篮和暖手炉的陌生婆子,再看附近,已经围了小半圈围观的老宅仆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说的话无一例外,都是觉得蒋氏可怜的。

赵琇笑了笑,就故作天真地大声问:“嫂子,你今天几时过来的?要跪到什么时候呀?”

蒋氏一震,惊讶地看着才两月不见的小姑子,她记得这孩子离京前说话没那么溜的。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柔柔笑道:“是琇姐儿呀,我辰正时分(早上八点)就过来了,至于跪到几时么……”她张望了院门内一眼,“自然要跪到太婆婆愿意见我为止。”

赵琇恍然点点头,笑说:“原来是这样,那你慢慢跪啊。”又低头看她膝下的垫子:“嫂子,你这个软垫好厚哦,一定很软和吧?跪着是不是很舒服?”

蒋氏脸色变了变,干笑说:“琇姐儿你说笑了——”

话音未落,赵琇又再次开口,这回她盯上的是蒋氏身边的人:“她们在这里干什么?现在又没下雨,为什么要打着伞?这是暖炉吗?是给嫂子你暖手的吗?这篮子里放的是什么?我闻到了香茶的味道,好象还有点心哪?”

蒋氏的脸色变得颇为精彩,围观群众的议论更加精彩:“哟,这东西还挺齐全的,我们方才还没发觉呢,真不愧是大奶奶,下个跪也要准bèi

得这样周全。”

“从没听说过哪家孙媳妇给太婆婆请罪,还带了这一群人,茶水点心暖炉软垫什么的随身侍候的,这哪儿是来请罪的呀?这是来享福呢吧?!”

“别说了,二老爷二太太的事又不是大奶奶做的,她不过是替公公请罪罢了,不是正主儿,娇气些也没什么,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

“不管她是不是正主儿,这请罪就得有个请罪的样子,不然怎能显出诚心实意来?怪不得老夫人那样一个和气的人,却见都不肯见她,原来是看出她不是真心呢!”

蒋氏身边提篮的婆子觉得这些议论声刺耳,忍不住转头狠狠地瞪了那些婆子媳妇一眼,那些婆子媳妇被她瞪得闭了嘴,小声埋怨着离开了。她们不是害pà

蒋氏,大老爷连爵位都丢了,这老宅如今是老夫人掌着,才不会因为她们议论几句大奶奶的闲话,就罚她们呢,只不过这奴仆议论主人,终究是犯了忌讳,老夫人素来不喜,她们这是不想惹麻烦罢了。至于转过身后,要如何议论,那就不是主人家管得着的了。

蒋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赵琇还直直站在她面前,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呢,她又不能当着张氏的面对人家孙女做什么,只能强笑着哄赵琇:“外头风凉,琇姐儿快回屋里去吧,仔细一会儿吹着了。”又低声吩咐两个心腹:“还不快把东西撤了?”

红绫劝她:“奶奶,秋天风冷,这里地方空旷,没有伞挡风,万一您着凉了怎么办?”

另一个婆子也道:“是呀,大奶奶,若是留下了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蒋氏犹豫了,她不想冒险。

赵琇却在这时又开口了:“大嫂子,为什么你的丫头不肯听你的话?祖母最讨厌不听话的丫头了!”

蒋氏只得应付着:“琇姐儿误会了,这丫头只是担心我,并不是不听话。”瞪了红绫一眼,红绫只得收起了伞,另一个婆子也在女主人的示意下,不情不愿地带走了篮子。

赵琇又将目光转到蒋氏膝下的软垫上,笑眯眯地问蒋氏:“嫂子,你这垫子一定很舒服吧?给我玩玩儿行不?”

红绫忙道:“琇姑娘,别闹了,我们奶奶正跪着呢,你要垫子做什么?”

赵琇也不看她,只盯着蒋氏:“嫂子一定很想让祖母知dào

自己是多么真诚地要为大伯父请罪吧?没有垫子,不是更可以表现你的诚意吗?放心,我一定会把嫂子的诚意告sù

祖母的!”

蒋氏磨了磨牙,从膝下抽出了软垫,递给赵琇,脸上还要堆起笑容:“那就请琇姐儿替嫂子多多美言了。”

赵琇抱住垫子,点了点头:“行吧,你慢慢跪啊,祖母没发话之前,你都不能起来的,不然就显得太没诚意了。”然后转身走人。

蒋氏愣在了原地,等她醒悟到赵琇话里暗示的含义之后,几乎没忍住骂出声来。

赵琇自然不会在张氏面前为蒋氏说什么好话,她回到院子里后,随口就让人把院门关上了,然后将手中软垫扔给了一个粗使婆子,便进了堂屋。

张氏方才已经将孙女儿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叹了口气:“傻孩子,你何苦去出这个头?她那种人,背地里不定怎么编排你呢,女孩儿家还是要爱惜名声的。”

赵琇一脸天真地问她:“可我还是个小孩子,我才一岁大呢,她要怎么说我?”

张氏哑然失笑,忍不住戳了她脑门一记:“你个鬼灵精!”

这一日,蒋氏前所未有地在张氏门外跪足了整个白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直到天黑掌灯后,才由丫头婆子搀扶着回房去,整个人都快要软倒在地了。等她回房喝过热汤,稍稍回复了一点精力,又开始觉得昏昏沉沉的,红绫一摸她额头,就发xiàn

她病了,慌忙让人去请大夫,抓药熬药,给她红肿不堪的双膝上药治伤,足足闹了一宿,等第二日过了晌午,她才好了些,可以在床上坐起来,每日一跪自然是停止了,就算不停,她也不敢再去了。

张氏那边打发了秋水过来传话:“我们老夫人说,大奶奶既然没有诚意,何必装模作样?大奶奶原有把柄在老夫人手里,往日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有些话不打算传出去的,可若大奶奶继xù

做张做致,故yì

当着宫使的面演戏,踩着我们老夫人来成就自己的名声,老夫人可就真要做一回赤诚君子了,还望大奶奶三思才好。”

蒋氏忍受着双膝的疼痛,强压下心中恐惧,勉强道:“老夫人多虑了,既然她老人家爱清静,做晚辈的自然不敢再打搅。”

秋叶离开后,蒋氏的精神就垮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惹众怒

“她要说出来了!她要说出来了!”蒋氏来来回回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红绫连忙安抚她:“大奶奶莫急,老夫人未必是那个意思,更何况,她就算真的说出去了,又有谁会相信呢?哥儿才几岁大?别人怎会信他真能做出那等事来?”

蒋氏稍稍冷静了些,红绫说得没错,她儿子只有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呢,谁会相信他年纪还这么小,就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可她还是有些害pà

:“即便别人不信,也难免议论。我可怜的泽哥儿,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忍受外人无端的非议,他日后长大了怎么办?若是坏了名声,会不会影响前程?”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去埋怨太婆婆张氏:“泽哥儿好歹也叫她一声太祖母,我素日对她从来都是礼敬有加的,她怎能狠得下心,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也毫不留情?!枉她平日佛爷一般,装出个宽仁长辈的模样,其实都是假的!”

红绫连忙安慰她:“大奶奶放心吧,别人再议论,也没有证据,春草早死了,又没别人看见泽哥儿从钱姨娘屋里出来,又有谁能证明泽哥儿做了这种事呢?没有人证物证,谣言终究还是谣言。再说,如今世上人人皆知,老夫人恨我们侯爷……恨我们大老爷入骨,老夫人若真的说了泽哥儿的坏话,别人只当老夫人是迁怒,连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只会觉得老夫人心胸狭窄,不会有人相信她的。”

蒋氏又放心了些:“你说得不错,不会有人相信的,若她当真敢把这话往外传,我们只需说她是胡说八道,恶意中伤大老爷的子孙,到那时名声受损的就是她了。”蒋氏的脸色顿时好kàn

了许多。

立在一旁侍候的另一名蒋氏的心腹丫环青缃低着头,眼神闪烁了下。

她虽然也是蒋氏心腹,但不象红绫那般事事都听主母号令,听到蒋氏方才的话,其实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大奶奶都下手害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和媳妇了,差点儿连老夫人祖孙都没逃过去,还要人家怎么留情?老夫人直到现在还没把那件事说出去,就已经是宽仁无比了。泽哥儿年纪虽小,可小小年纪就能对弟弟下此毒手,她们这些下人知dào

了,心里都忍不住发寒,若是他将来长大了,有了大好前程,还不知会怎么心狠手辣呢。

难道大奶奶还不明白么?如今大老爷在外头的名声已是臭不可闻,连大太太和大爷都抛开他不理了,小长房能不能拿到爵位还很难说呢,万一皇帝生大老爷的气,一定要严惩他,就算留下性命,小长房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大奶奶若是聪明,就别再去招惹老夫人,该想想法子,让娘家人帮忙,拉她和小主子们一把,别再跟赵家这一摊乱子扯上关系了,那样至少还可以隐瞒住她做过的事,等熬上十几年,哥儿长大了,读书有了出息,大奶奶何愁家业不能振兴?

这些话,青缃也曾对蒋氏说过,可惜不能入主母的耳,被骂了一顿,如果不是她聪明,及时表示悔改,又谨慎小心地为主母办了几件差事,只怕连这个位子都保不住了。红绫那丫头就等着揪她的错,好彻底成为大奶奶身边头一号亲信呢。青缃闷不吭声,心里却觉得,如果主母再继xù

犯糊涂,她就得好好想个法子脱身了。

蒋氏歇了大半日,喝了药下去,发了汗,到了晚上,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一双膝盖红肿得厉害,轻轻拿手一碰,就疼得受不了。蒋氏想起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心里忿恨无比,便让青缃去重施故伎,在老宅仆人和族人当中放谣言,说赵琇的坏话,讲她小小年纪就性情刻薄,故yì

折辱长嫂。

青缃照做了,可惜蒋氏在张氏院门前做戏太过,老宅的仆人也都不是傻的,没那么容易上当。蒋氏跪了三日,也没跪出毛病来,明明跪着软垫子,有下人打伞遮风挡雨,有婆子提着茶水侍候,有丫头时不时拿手帕替她擦汗,跪了两个时辰离开,就敢对外头说她跪了一日了。如今真真zhèng

正地跪上了一日,就又是生病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半夜三更闹得整座老宅不得安宁,那些早就习惯悠闲舒适差使的仆人谁不烦她?

听到有人说赵琇不对,有人还驳了回去:“姑娘才多大年纪?能懂得什么刻薄不刻薄的?这分明就是大奶奶自己太过娇气,明明不是真心实意要向老夫人赔罪的,还硬要夸下海口,受了点小罪就不肯再跪了,为了掩饰还拿个孩子来做挡箭牌,这是欺负姑娘年纪小,没法为自己辩解么?这样的人,难怪老夫人不搭理呢!”

青缃听着婆子和小丫头们的反馈,心知不妙,赶紧回报蒋氏。蒋氏气得摔杯子发火:“这帮刁奴着实可恶!待我日后执掌中馈,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在屋后负责清扫院子和打理花木的两个婆子透过窗口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对视一眼,没有吭声,就不约而同地悄悄离开了。

蒋氏发的恨话却在老宅里迅速流传开来,老宅里的仆人,无论男女老少,面上不露异色,心里却对这位大奶奶记恨上了。不过是个新媳妇,给赵家生了一儿一女,就把自己当根葱了么?老宅的人可是当年秦氏太夫人亲手提拔的,大多数人在赵家的资历比她婆婆还老呢,她以为她是谁?!

于是,蒋氏慢慢地就开始发xiàn

,自己喝的水味道开始不对了,吃的东西也远远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吩咐老宅的下人去做些什么事,半天都没有下文,好不容易寻着人追问了,总有理由搪塞。

更可怕的是,她膝盖伤重,要请个好的女大夫来瞧,派了人拿帖子去嘉定请,等了一天才见老宅的仆人回报说,人家出诊去了,问去了哪家出诊,却是一问三不知。叫人熬了药端上来,不是水太多,就是煮焦了,有一次甚至是冷的,蒋氏不得不把这个差事交给贴身的丫头去做,生怕自己的伤一个不慎会留下后患。

她也曾一怒之下叫了总管汪四平过来,要他去处置那些不听话的仆人,但汪四平嘴上应着,说要把人带下去打板子,过后红绫却能看见那些本该受罚的人好好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族里还蔓延起流言,说大奶奶蒋氏是个性情暴虐的妇人,表面上看着和气,其实背地里一生气就爱打下人板子,只恨不能把人活活打死,难怪当年大老爷会挑中她来做儿媳妇呢,原来是一样的货色。

听到这些谣言,蒋氏几乎气得晕过去。她还没忘记,宫中传旨的特使还住在老宅前院呢,若不是为了让他看到自己有多么的贤良淑德,好让他在皇帝面前多为她母子说些好话,她何必天天跑张氏院门口自虐?可惜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还要暗暗祈祷,那位宫使在外院住着,不知dào

内院下人之间流传的谣言,不会对她有什么“误会”。

蒋氏非常怀疑,这一切是张氏在背后操纵的。否则老宅的仆人不过是奴仆,怎么敢公然跟她这个大奶奶做对?小长房很有可能会继承爵位,到时候他们就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就不怕她一气之下把他们都处置了么?

蒋氏心中大恨,深觉张氏是个大大的隐患,如果不能处理好,她母子二人日后恐难安寝。现在赵泽年纪还小,张氏说出他杀弟之事,外人还有可能不信,但等他将来长大了,有了出息,总有人会嫉恨他,恨不得他倒霉。到时候,只要张氏再把流言散播出去,即便旁人不信,也会任由世人诋款赵泽的,那时她可怜的儿子要怎么办才好?

还有赵玮,他是小二房唯一的男丁,只要他一日还活着,皇帝都有可能把建南侯的爵位转到他头上,那她的儿子要怎么办?横竖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不如……

蒋氏恶向胆边生,却很快又担心,眼下在老宅,不如京城侯府行事方便,前院里还住着钦差,万一被发xiàn

了……

就在她烦恼该不该下手之际,高成秘密透过手下联络上了她,那人带来他的口信:“高管事说,大奶奶回了老宅几日,除了第一天在院门外远远给大老爷磕过头,就再也没去请过安了。大老爷听说大奶奶日日去给老夫人请罪,求老夫人饶恕大老爷犯下的过错,气得又吐了血,天天嚷着大奶奶不孝,要重罚大奶奶呢。”

蒋氏对这个公爹如今是只剩下厌烦了,甚至心里还在想,他坠马时为什么不死呢?他要是死了,就算是给赵焯夫妻偿了命,这案子就算了结了,家人也不必担心会再被他牵连,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死不肯承认自己有罪,明知dào

会害得儿子没了爵位,他也不肯让步,真真麻烦!

那人不知她心里怎么想,还在继xù

禀报:“大老爷如今正在吃的药,有几味已经没有了,吩咐底下人去买,买到的药材都是不能使的。天气渐冷了,大老爷的衣裳也要添新的,求大奶奶好歹捎点东西进去。大老爷见了大奶奶送来的东西,自然就会知dào

您的孝心,也就不会再怪罪高管事了。”他悄悄看了蒋氏一眼:“高管事说,他如今在大老爷跟前,日子难过得紧,求大奶奶看在往日主仆情份上,帮他一把,他也会念您的恩情。”

蒋氏眯了眯眼,狠厉地瞪向那人,那人飞快地低下头去。

不过一个小小的仆人,也敢威胁她了?

蒋氏心跳得飞快,想起有些事,高成是知dào

的,万一他泄露出去……

她忽然冷笑了下,刚刚还在烦恼的事,似乎有解决办法了。

第四十二章 苦肉计

没过两日,高成就因为夜里吹了风“着凉”,“病”了起来。

赵炯身边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侍候着,本来就不是什么吃香的差使,按理说,他病得也不重,不致于到需yào

换人的地步,可他却苦苦哀求门外守卫的士兵,说:“小的生了病,怕会过了病气给大老爷。请大人放小的出去,等过两日小的好了,依旧还进来侍候。”在他离开期间,他的狗腿子会代替他侍候赵炯。

对赵炯这边,高成也自有理由:“大老爷这里缺的东西,无论是药还是衣裳,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大奶奶瞧着不象是对大老爷上心的,还是让小的借此机会出去催一催才好。小的明日便回来,大老爷尽管放心。”

赵炯已被革了爵,早不是侯爷了,平日一肚子火没处出气,常常罚高成自己打自己,高成打得轻了,他还要骂,心里早就没把人当成是心腹忠仆了。但眼下听了高成的话,他居然再次感动起来,只觉得这仆从比亲儿媳妇还要靠谱,就许了他出去,还另外吩咐了许多东西,要他想法子置办。

高成出了赵炯被圈禁的院子,先回了自己的临时住处,已有人在那里备好了药,他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种种伤风感冒的症状就消失了。他连忙洗漱,换了干净衣裳,等天一黑,便在来人的引领下,悄悄往蒋氏所住的院子去。

蒋氏回老家,是打着照看公爹的招牌来的,因此住的院子也在东路,高成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只是需yào

避人耳目,免得叫老宅里的人看见他一个男仆进了内宅少奶奶的院子。

可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容易避开的,大晚上的走夜路,他们有两个人,还要打灯笼,高成运气不好,叫个上夜的婆子瞧见了。那婆子起初只是好奇,怎么有个丫头打了灯笼带着个男人往内宅走?远远地瞧见他们进了蒋氏的院子,院门口本该守门的人还不在,十分神mì

的模样,她八卦心顿时大涨,飞快跑回去找老姐妹们了。

如果大奶奶只是想叫大老爷身边的人去问个话,为什么非要在晚上呢?还要这么悄悄儿地去?难道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人知dào

的?

如果这高成在院子里待的时间长些,能编排的东西就更多了。

老宅里早看蒋氏不顺眼的婆子们都在暗地里兴奋起来。多少年了,老宅没有主人在,她们又不能随意出门,日子虽过得舒服,但也很闷的好不好?如今终于有人给她们送乐子来了!

蒋氏根本就不知dào

这老宅里的婆子们看到了什么,她出嫁前在娘家,母亲很会管家,出嫁后在建南侯府,张氏御下也颇严,她从来就没想过,下人还会有这么大胆的时候。此刻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多时不见的高成,一脸的高深莫测,心里只觉得这个曾经的心腹瘦了些,憔悴了些,似乎近来过得不大好,可他没能把她交待的事完成好,还出了那么大的漏子,就让她心情好不起来,本该关心两句的,也懒得吭声了。

高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率先请罪:“小的无能,都是小的疏忽了,竟让老夫人和两个小主子得以逃脱,没能做好姑奶奶吩咐的事,请姑奶奶责罚!”

蒋氏还是没吭声,高成心都凉了,知dào

这位姑奶奶定是还恼着自己呢,连忙磕了好几个响头,磕一个就说一句“小的该死”。

等他把额头都磕破了皮,蒋氏想起他还要回赵炯身边侍候的,别叫人看出痕迹来,才淡淡地道:“罢了,起来吧,那事儿你虽有错漏,但谁也没料到广平王会在那里,天意如此,只能说老夫人祖孙命不该绝,倒也怪你不得。”

怪他不得,为什么还要让他磕了这半日的头?

高成心下暗叹,脸上却是满面感激,又是一个响头下去:“谢姑奶奶宽恕!”

他站了起来,蒋氏便问起他回到奉贤后发生过的所有事,虽然他早在信里提过了,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地再问了一遍,当听说送葬队伍在城门口被张氏拦下,张氏的弟弟和从嘉定来的宗室贵人发xiàn

了“张氏”棺木中装殓的是钱老姨奶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只觉得自家公爹真是再蠢不过了,若不是这明晃晃的把柄,相信他真的指使人去杀母弑弟的人还未必有这么多。

蒋氏问:“那钱老姨奶奶的棺木如今在哪里?”

高成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回答道:“老夫人吩咐,在城外找了块地埋了,除了不许她进祖坟,丧事办得简便些,别的倒没什么,族人和外头的人听说了,还夸老夫人厚道呢。”

蒋氏冷笑一声,又问:“大老爷可知dào

?”

“知dào

,也曾哭过,可大老爷那时候都瘫了……”

“该闹的时候不闹,该聪明的地方,他倒犯蠢了。摊上这么个父亲,大爷也是倒了大霉。”蒋氏骂了公爹几句,也不怕高成会泄露出去,接着又问,“广平王来时,大老爷又说了什么?是不是还象这趟钦差来时那样,一个劲儿喊冤,就是不肯认罪?”

高成缩了缩脑袋,默认了。赵炯一直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他没有指使人去杀继母和弟弟一家,顶多就是在事后派人去灭仆人的口,冲撞了微服出巡的广平王一家,可他又不知dào

那是广平王,何况广平王一行人不是没事吗?死的不过是自家仆人而已,皇帝知dào

了要罚,可以罚金,也可以降爵,凭什么要革爵流放?赵炯才不服气呢!

蒋氏越发心烦了,赵炯不肯认罪,把责任都揽过去,这时候若有个多管闲事的人一定要追查到底,她做的那些事未必不会有暴露的一天。眼下在京城,其实也不是没有官员觉得皇帝处置得太快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呢,只有一帮建南侯府的护院家丁被抓了起来,证实他们是受了赵炯指使去灭那些落水仆人的口,张氏他们坐的船也被拖上了岸边,证实了凿船确有其事,可凿船的是什么人,还没抓到。虽然赵炯的罪证不少,可案情还不清晰,有些官员觉得不满yì

。只不过他们的声音都被有心人盖过去了,只说他们是在为赵炯辩解,才没有引人注意。

蒋氏再次不动声色地看了高成一眼,觉得有些后患还是及早解决比较好。

她放缓了神色,柔声对高成道:“无论如何,二老爷没了,玮哥儿还小呢,小二房大伤元气,你这次也算是立了一大功,我心里是不会忘记的,日后等大爷袭了爵位,论功行赏,绝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高成其实更希望从赵炯身边脱身出来,但听到蒋氏的话,他也有几分雀跃:“是,谢姑奶奶赏!”

蒋氏微微一笑:“汪四平那老货,不服管教,大太太不想用他,我就更不耐烦见到他了。横竖他已经回了老宅,就让他在这宅子里养老吧。你先替我办一件事,只要办得好了,就跟我回京,侯府的大总管、二总管都还空着呢,大总管的位子是大太太做主的,我这个大奶奶还能安排一个二总管吧?”

高成双眼一亮,连忙跪下:“谢姑奶奶提携!姑奶奶放心,小的一定会为您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只不知……是什么事?”

蒋氏给身旁的红绫使了个眼色,红绫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递到高成手里。高成好奇地打开来,发xiàn

里头是半截人参,看个头,也有五六十年了。

蒋氏压低声音对高成道:“这半截人参是特制的,你拿回去切一点给大老爷煎了汤来吃,大老爷若问起,就说是汪四平给你的。等大老爷吃下去觉得不好,你便把事情推到老夫人头上,只说老夫人是不满圣旨留了他性命,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给儿子报仇……”

她话都还没说完,高成已经腿软了:“姑奶奶,这……这使不得!大老爷的吃食都要过小人的手,他若有个好歹,小的是逃不掉的!”

“怕什么?!”蒋氏瞪他,“这东西只放一点是吃不死人的,需得吃个三五天才能伤身。我又不是要谋害公爹,不过是要他跟老夫人闹起来罢了。等他们一闹,我就到前院钦差处告状,你就把人参给钦差看。老夫人既违抗圣旨,又是继母杀子,就跟大老爷扯平了,往后她孙子若想打爵位的主意,说我们小长房是罪人之后,他也别想讨得了好!”

她其实也想直接向张氏祖孙下手,可惜风险太大,倒不如使个苦肉计,往张氏头上泼脏水好了。到时候谁也别说自己才是清白无辜的,大不了一拍两散,两房人都得不到爵位,她也不想被张氏祖孙压到头上。

高成冷汗漓漓,对蒋氏的话半信半疑:“当真……不会伤了大老爷性命么?”

蒋氏不耐烦了:“当然不会!”

红绫在一旁帮口:“高管事,你放心,大奶奶心里有数。大老爷身边还有看守呢,若是真的出了人命,钦差大人是一定要严查的,那样事情就不好收拾了。等大老爷听了你的话,闹将起来,你还得劝住他,别在这儿闹大了,就装作是受了委屈却碍于孝道不敢跟钦差说实话的模样,却又得让钦差知dào

是怎么回事,等回了京城再到皇上面前告状,可别真的跑到老夫人面前对质。”

高成看着手中的纸包,犹豫不决。这件事他要担的干系太大了,弄不好就得被冠上奴杀主的罪名,全家都没好下场!

蒋氏见他迟疑,索性再给他最后一个甜头:“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你儿子今年十八岁了,长得不错,人也机灵,我这儿正缺一个采买的人,他正合适,你就当为儿子的前程着想。”她瞥了红绫一眼:“正好,红绫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与你儿子不正好是一对儿璧人么?我这就可以让红绫给你倒一杯媳妇茶,只不知dào

你看不看得上?”

高成大吃一惊,看着红绫面带绯红双手捧上来的一盏清茶,再看看手里的纸包,终于心动了。

第四十三章 下毒

心动归心动,等高成拿着半截加了料的人参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又害pà

了。

他是大老爷赵炯身边唯一一个侍候的人,无论衣食住行,都要经过他的手,若大老爷出事,他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虽然大奶奶蒋氏说,可以推说这人参是汪四平给的,可汪四平如今已是老夫人的人了,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人参?若推说是塞了钱给弄来的,他身上又没钱,事后有人问起,汪四平推说不知,他的嫌疑还是去不掉的。

高成不敢冒那个险。

可是大奶奶蒋氏给出的诱惑太大了,回京就升为二总管,如今京城侯府的女主人虽然还是大太太,但大老爷都已经被革爵了,大爷很快就会成为新的当家,大奶奶自然就是主母了,大太太只能退下去养老,她用的大总管还能在位子上干几年?大奶奶蒋氏迟早会把自己的亲信提拔上去的。做了侯府的大总管,比一般地方上的小官儿还威风呢,油水也足。别以为他不知dào

,汪四平那老货私下早就攒了不少私房钱,离开了侯府,也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大财主,不然他能这么干脆利落地弃了大总管的位子?

还有他儿子,都十八岁了,人也聪明机灵,还识得几个字,算得数,却只能跟着六岁大的泽哥儿出门做跟班,若是他能有个采买上的差事,体面尚在其次,过得两年历练出来了,想要升管事是最容易不过的。何况大奶奶还把红绫姑娘许给了他!红绫姑娘是谁?大奶奶身边第一号心腹,长得好,人也体面,有这么个媳妇,还怕他日后没出息?高成自己也不怕会被女主人过河拆桥了,就冲红绫姑娘与大奶奶多年的情份,大奶奶也不会害了她的婆家人!

高成摸了摸怀里新鲜出炉的婚书和订婚信物,觉得蒋氏还是会护着自己的,只不过,为保万一,他还是得行事谨慎些才行。

他开始烦恼该如何向赵炯解释那半截参的来历,然后说服赵炯将参汤喝下去,一直到回到赵炯被圈禁的小院子里,换下顶替他的狗腿子时,依然还在烦恼。

赵炯对他找来的狗腿子非常不满:“你打哪儿找来的人?看着还机灵,侍候起人来怎的如此笨拙?!饭菜不会烧就算了,连泡个茶都能泡得这么难喝,赶紧把人给我撵出去,休要再让我看见!”

高成忙不迭应着声,退出屋子,看到他那狗腿子,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对方就抢先道:“高管事,这差使真不是人干的,大老爷虽动不了,可他嘴巴实在厉害,骂的那些话呀——小的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小的还是留在外头听候吩咐吧,大老爷跟前的差使,还是得高管事您来。”说完就匆匆走了。

高成呆了一呆,叹了口气,只得回到屋子里,摸了摸袖袋里揣的那半截参,一咬牙,拿了出来:“大老爷,小的费尽lì



,弄了这点参回来,虽比不得百年的人参珍贵,但也可以给您补补身子。”

赵炯斜着眼睛瞟过来:“哪里来的?东西虽一般,但看这成色也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可是玦儿媳妇给的么?”

“不是大奶奶给的,是老宅里的东西。”高成挑选了自己想到的最有可信度的一个答案,“原是底下人听说大老爷与老夫人要扶灵回乡安葬,生怕主人们伤心之下,身子不适,就备了些温补的药材,没想到一直没用上,等老夫人回来了,才拿出来预备着,只是老夫人没用过。小的就花了点银子,给弄来了。”

赵炯为儿媳的怠慢而生气,又听说是这给张氏预备的东西,心里更加嫌弃,但转念一想,又留下了:“哼,既然是她的东西,弄来了,就别还回去了。她哪里配吃这样的好参?!”

高成心中大石落下,赔笑着道:“那小的这就去煎一碗汤来?”

“急什么?她的东西弄了来就是,我却不耐烦吃它。”赵炯说,“你找来的人根本不会做饭,我这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不行,你赶紧去给我熬点粥来。”

高成只得将参重新揣回袖袋里,熬粥去了。

赵炯对那半截参的看法,纯粹就是不想便宜了继母张氏,本身倒不认为自己需yào

。虽然高成一再说,他身体虚弱,需yào

补一补,可他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除了不能动,一点都不虚。高成没法哄得他愿意喝参汤,又怕说得多了,会引起怀疑,只能每天都在干着急。

蒋氏那边迟迟不见他有动静,已经私下派人来催了。可这种事,不是催就行的!

高成一直没找到机会,都急得晚上睡不着觉了,只觉得肚子里火烧似的疼。他以为这是心情导致,也没多想,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急速消瘦下来,腹中的疼痛也渐渐加重了。

他开始觉得恐慌,这是怎么回事?绝不是他心里烦闷着急就会引起的!当初大老爷赵炯坠马,他也是急躁担忧得晚上睡不着,肚子可从来都没这么疼过!他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还是生了什么重病?

蒋氏那边似乎已经等不下去了,在高成忍着腹痛到院子外取今日的食材和药时,红绫装扮成粗使小丫头出现在了那里,低声叫了他一声:“爹。”

高成呆了一呆,旋即露出喜色:“哎。”听到未来儿媳妇叫他爹,好象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红绫羞涩地低头笑笑,嘴里说的话却直接得很:“奶奶问,你到底打算何时动手?今晚一定要让大老爷把参汤喝下去,那药是有期限的,过了今晚就没用了。奶奶已经安排了人,把证据都给安排好了,只要您这里一动手,奶奶即刻就会在外头接应。爹,您可得记牢了!”

高成又是一呆,接着把心一横:“知dào

了,我今晚就给大老爷做汤去!”

红绫满yì

了,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他,便带着羞涩的笑离开了。高成回到院中,咬咬牙,切下几片参片,混着肉糜做了个粥,直起身时,他觉得腹中的疼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

他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他忍痛将粥送到了赵炯面前:“大老爷,小的给您做了点粥,您尝尝吧?”然后喂赵炯吃了一勺。才入口,赵炯就把粥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道?我不是说不吃那参么?你怎么又放进去了?!”

高成惨白着脸辩解道:“小的实在是担心您的身体……”

“我身体好着呢!”赵炯固执地不肯接受现实,“我用不着这个,你另给我熬了新鲜的送来,这个你自己吃下去!”

高成吓了一跳:“不不不,这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你赶紧给我吃!”赵炯一瞪眼,“我的话如今不管用了是不是?我是个动弹不得的废人了,使唤不了你这个奴才了是不是?!”

高成无奈,咬咬牙,吃了一口粥。他想,姑奶奶说过这东西吃不死人,要吃个三五次才会真zhèng

伤身,就是拿来装个样子的,想必他吃了也不会有碍吧?

这粥其实味道不错,虽有人参的味道,但还是很美味的。但吃着吃着,高成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怎么粥里有铁锈味呢?

他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吓呆了——碗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赵炯也看得双眼瞪得跟牛眼一般大:“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吐血?你中毒了么?粥里有什么东西?!”

粥里的东西也许有毒,但不是致命的,高成回想起这几日腹中的剧痛,就好象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一日姑奶奶让红绫奉上的媳妇茶……

他怎会那么蠢?他怎会那么蠢?!

高成的身体在摇摇欲坠,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奉姑奶奶蒋氏之命,守在大老爷赵炯身边,等姑奶奶派的人把老夫人张氏、与二老爷赵焯一家人坐的船弄沉后,就想法子说服赵炯杀人灭口。如今姑奶奶要杀的人有一个活了下来,但最要紧的人证早已死了,能证明姑奶奶罪行的人不多,他这个知情人却是最重yào

的一个,他不死,姑奶奶怎能安心?!

至于将红绫许配给他儿子,不过是为了安抚他罢了,什么婚书,什么信物,还不是姑奶奶说了算?等他死了,东西被她收回去,一把火烧了,这世上又哪里还有人知dào

有这么一桩婚约在?姑奶奶分明是要利用他这仅剩的半条命去向大老爷下毒手,怪不得会派红绫来催他,今晚之前一定要动手,不是因为那半截参的药效会过去,而是因为今晚就是他高成的死期,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他死了,他家里人会如何?姑奶奶会不会连他老婆孩子都不放过?!

在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刹那,高成心中的恐慌盖过了一切,他听到赵炯在大声叫人,便一把抓住了后者的手臂,拼尽全力挤出一句话:“是大奶奶……送来毒粥……要嫁祸……老夫人……灭……小的……口……”话音刚落,腹中一绞,他顿时白眼一翻,七窃流血歪倒在旁,等门外的卫兵冲进来验看时,他已经断了气。

赵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高成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让他无比意wài

,儿媳为何要杀他?!

他没有怀疑高成,如果高成明知dào

粥里有毒,是不会乖乖吃下去的。

钦差迅速赶到了现场,见状脸色阴沉不定。死者的死状明显是中了毒,可他为什么会中毒?他不过是个下人罢了,难道下毒之人针对的是赵炯,这下人只是误中副车?

蒋氏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很快赶到了,她进门见了这副情形,心里先是慌了一慌,这明显与她计划的不一样,赵炯没事,反而是高成提前中毒死了,到底是哪里出了意wài



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虽然与计划不符,但也不是不能利用,有人死了更有说服力。她便开始哭:“公公,您没事吧?谢天谢地,您没有遭人毒手,只是可惜了高管事——可为什么会有人杀他呢?这没有理由啊!”

确实没有理由。钦差看了看那只粥碗,便问赵炯:“这粥原是给你吃的?为什么会让仆人吃了下去?”

赵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场面有些僵。

蒋氏迟迟等不到他接话,只得自己上了:“公公一应饮食,都是高成经手,兴许高成只是要替公公试味。”

钦差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手下:“给我查清楚!这粥是在何处煮食,经过何人之手,材料是从哪里进来,又是何人采买运送,全都给我查明白了!”

手下应声而去,蒋氏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喜色,她没有留意到,床上的赵炯正斜眼看着她,冷汗淋漓,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个儿媳。

第四十四章 出乎意料

钦差派人来请张氏到赵炯圈禁的小院子去时,她正在教导孙儿孙女读书。

赵玮早已开了蒙,在父亲赵焯的教导下学完了三百千,已经开始攻略更深一点的功课了,而赵琇则是火速学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后,终于进入了千字文。她现在比起几个月前又长大了一点,走路稳当多了,短短的小手指也可以抓稳毛笔,写出来的字终于不再是狗爬体,总算有几分端正的模样。张氏对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都很满yì



鲁云鹏每天到院门口来接赵玮,教他几招简单的拳法,赵琇又怂恿哥哥每天绕着院子跑上几圈,因此赵玮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明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他咳嗽的次数反而减少了,张氏欣慰之余,也不敢大意,时常请了信得过的大夫来给孙子诊脉,给他进补。

至于张朝义,他自有妻儿家眷,不可能长期留在奉贤,已经回松江一段时间了。

张氏对赵炯那边的态度就是不理不睬,只要蒋氏不主动送上门来,她连这个挂名孙媳妇都懒得理会。她现在只需yào

等待就好,等待皇帝和广平王为她祖孙做主,其他的她都不放在心上了。钦差特地派人来请她到赵炯那边去,她第一反应是非常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钦差大人当真是这么说的?”

来人点头:“是,请赵老夫人移步。”

张氏沉默片刻,淡淡地问:“赵玦之妻蒋氏可是也在那里?”赵炯瘫痪不能动,身边又有守卫在,不可能主动搞出什么事来,倒是蒋氏很可能会不安份,在其中搅风搅雨。

来人也给了肯定的回答:“赵大奶奶确实也在。”

张氏冷笑了下,瞥了他一眼,便沉声嘱咐两个孩子:“照我刚才说的,把这两页书抄完,就叫秋叶给你们送点心来吧。吃完了点心歇一会儿,再继xù

背书。”

赵玮没听出异样,乖乖答yīng

了,赵琇隐隐约约觉得张氏此去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祖母,让秋叶陪您去吗?”

秋叶也有些担心:“是啊,老夫人,我陪您去吧,哥儿和姐儿这里,还有人照看呢。”

张氏却摇摇头:“不过是在宅子里,几步路的距离,还有宫使护送,还要带什么丫头?你在这里看好孩子,如果有人胆敢在我不在的时候擅闯,你别客气,直接叫人到前头去请鲁大人。”

秋叶脸色一变,连忙答yīng

了。

并不是张氏多心,虽然广平王曾答yīng

,会向皇帝为他们祖孙说项,让赵玮免于因爵位问题,被小长房和其他有心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但眼下旨意还未下来,他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万一赵玮真的出了什么事,即使事后凶手被处以极刑,也无法挽回了。

赵琇也很快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她还是不放心,祖母虽然只有四十岁左右,却是个真真zhèng

正的弱女子,身体也不大好,可别受什么委屈了。不知dào

那个钦差大人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把张氏请过去?还是请到赵炯的院子里。他都成了瘫子,难道还不安分吗?还有那个大堂嫂蒋氏,又想干什么坏事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别人又没碍着他们,更没兴趣泄露他们的秘密,他们却非要置人于死地,还一脸清白无辜的模样,叫人看了就恶心!

赵琇正腹诽着,忽然听到有人叫秋叶,秋叶出门去看,原来是平时经常奉汪四平之命给他们送东西来的一个婆子。

那婆子在堂屋门槛外面探头进来,左右望望,看不到张氏,听秋叶说她被钦差大人请走了,就跺脚道:“我来迟了!都怪我这双老寒腿走不快。汪总管也被叫过去了,让我赶紧来给老夫人报信,免得中了暗算呢,没想到没赶上!”

秋叶有些紧张:“到底出了什么事?汪总管还特地叫你来?”

“大老爷跟前的高成死了!”婆子飞快地道,“是中毒死的,吃了原本给大老爷做的粥。粥是高成做的,但厨房那边的人却说,高成做粥的时候,这院子里的人曾到厨房里去过,还跟高成吵了两句,后来高成出了厨房拿柴火,这院子里的人单独留在了厨房里,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因此大奶奶就哭着请钦差大人做主,那话里话外,都在说是老夫人指使人在粥里下了毒,为的就是要毒死大老爷!”

秋叶气愤极了:“这话荒唐!我们这院里的人,吃的东西从不到大厨房里做,都是在院子里自己做的,说我们跑大厨房里跟高成吵架,这话从何说起?再说了,若我们的人真在厨房里,高成那人平日里行事最小心不过,怎会放着我们不管,自个儿跑出去拿柴火呢?这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谁说不是呢?”婆子叹道,“我们汪总管一听,就知dào

不对劲了,怕老夫人不清楚内情,胡里胡涂中了人家的圈套,才让我来说一声,没想到我来迟了!”

秋叶镇定下来:“无妨,这么明显的破绽,老夫人是不会上当的。你只管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大总管。”

婆子走了,秋叶有些心神不定地回到堂屋里,担心地探头看向东院方向,但又没法丢下两个孩子去探问,只得叫了院里粗使的婆子,嘱咐她到东院去看看情形。

赵玮赵琇兄妹俩方才听到那传递消息的婆子说的话,心里都知dào

有人想要害自家祖母了,都很担心。赵玮小声问赵琇:“妹妹,我也想去看祖母,你先一个人在这里抄书好不好?”

“不好。”赵琇坚定地否决了他的提议,“要去我们一起去!”

赵玮原本耷拉下来的小脸顿时精神百倍:“好,我们一起去!”

秋叶吓了一跳,忙拦住他们:“使不得,小祖宗们,老夫人嘱咐了你们要留下来抄书的,若知dào

你们不听话,一定会生气的。”

赵玮有些迟疑,赵琇就问秋叶:“姐姐难道不担心祖母?叫人去打听,还不如自己亲眼去看,要不是为了照看我们,你早就去了吧?要是我们跟你一块儿去,你就不用顾前顾后的了。”

秋叶拿不定主意,赵琇索性给赵玮使了个眼色,故yì

“大哭”起来:“我要祖母!我要找祖母!祖母在哪儿?!”还坐在椅子扭着小身子,做出哭闹的架势来。

赵玮居然开了窍,迅速领会了妹妹的用意:“秋叶姐姐,妹妹忽然闹着要找祖母,哭得厉害,我们还是带她去找祖母吧?不然她这样哭下去,会生病的。”

秋叶:“……”

张氏到了地方,见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屋子双门大开,赵炯躺在屋中,从院子里就能看到他眼珠子转个不停,蒋氏带着她的丫头红绫立在门外小声的抽泣着。钦差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身后立着一排卫兵,前头跪着几个人,汪四平垂手立在一旁。

院子当中则躺着一个人,白布蒙头,看他身形和穿的衣裳,张氏很快判断出,他应该是高成。高成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钦差恭敬地上前向张氏行礼:“见过赵老夫人,惊动您老人家了,实在是罪过。”

张氏很客气地还了一礼:“不敢当,不知宫使特地请老身前来,究竟有何贵干?”完全没有搭理赵炯与蒋氏的意思,蒋氏的哭声忽然变得更大了些。

但没人理她,钦差自顾自地将高成中毒而死的事一一说了出来,然后道:“咱家方才已经让人查验过了,这高成中的毒,应该是‘小桃红’。粥里渗的也是这种毒。”

张氏眯了眯眼:“‘小桃红’?这应该是慢性毒吧?”

“正是。”钦差惊喜于郡公夫人居然是个内行人,递了个会意的眼神过来,“按理说,粥里下了这种毒,就靠这点份量,即便罪人赵炯吃上四五日,也未必会丢了性命。可奇怪的是,这高成才吃了两口,就七窍流血而死了。从尸身上看,他中这个毒,少说也有三天了,是毒上加毒,才会当场丢了性命。”

张氏冷笑:“既然是三天前中的毒,只需yào

看高成三天前吃了什么,又是跟谁在一起的,就知dào

真相了吧?”

钦差慢慢地点了点头:“正是,咱家已经命人找贵仆问话了,还请赵老夫人给个方便。”

张氏看向汪四平,汪四平忙道:“老夫人放心,小的都吩咐下去了,无论宫使问什么,都要照实回答。”他顿了一顿,“先前厨房有人声称,高成今日在厨房做粥时,有老夫人院里的婆子到厨房做饭,两边吵了几句,高成离开时,那婆子独个儿在厨房里待了一会儿,不知做了些什么。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小的已经向钦差大人解释过了,老夫人院里的饮食,一向是在小厨房里做的,您院里的人,也从来不到大厨房去,况且高成平日做饭时,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也不许随意跟他说话。这是广平王殿下当初吩咐过的,老宅里上下人等,无人敢违令。”

张氏看向钦差,钦差笑笑:“是,贵总管已经解释过了,咱家也问过其他仆人,确实如此。”

张氏挑了挑眉:“那厨房里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撒这个谎?”

蒋氏早已停止了抽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三人的问答。事情怎么跟她预计的不一样呢?

一名卫兵带着个婆子从院外匆匆赶来,向钦差回禀:“公公,这婆子说,那高成三日前曾经因病离开小院,回到住处养病,夜里却秘密随人离开了,她那日上夜,亲眼看到高成去了哪里。”

蒋氏的脸色忽然刷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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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破绽处处

婆子穿戴简朴,长相也十分不起眼,说话还带着明显的奉贤口音。赵家老宅因主人家是公侯,家中仆人一般都是盛行说官话的,即使是老宅也不例外,能在主人跟前侍候的,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这婆子在钦差面前还说本地方言,显然是宅子里最低等最不起眼的一个粗使婆子。

蒋氏心想,这样一个从来都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婆子,为什么会成为她计划成功的最大障碍呢?

那婆子已经将三天前的夜里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高成在大奶奶身边丫头的引领下,悄悄地进了大奶奶的院子,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从里头出来。而在那之前,他生了病,暂时回住处养病,也是大奶奶的人给他准bèi

了喝的药。知dào

这件事的下人,都在私下议论,大奶奶为何不在白天召他过去,大晚上的,又停留了这么久,还没留人在院门口守着,莫非有什么私情不成?

蒋氏的脸色已经白得象纸一样了,她知dào

自己必须把事情解释清楚,现在不是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的事了,她如果没有给出一个足够令人信服的说法,立马就能以不贞私通的罪名被族人抓去沉塘!她的孩子将来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她的娘家也不会为她辩解一句话。

她沙哑着声音道:“我叫高成去,是想问问公公的身体如何了,缺些什么东西,因问的东西多,就耽搁得久了点。若我白天召他去问,叫钦差大人知dào

了,兴许会疑心我要私自送东西进来,因此才使了这迂回的法子,怕叫人看见。没想到还是有人看见了,却编排出如此荒谬绝伦的谣言来。”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有几分可信度,可惜她自从回到老宅,就只来看望过公公一次,不象是对他非常关心的样子,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因此这种话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人。如果她真的对公公的身体如此关心,什么时候不能把高成叫过去呢?

钦差不动声色,但心里想必已经有了想法。张氏就直接问汪四平:“既然三天前高成曾经回过住处养病,那他当时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请了哪位大夫来诊治?又有谁去过他的屋子?”

汪四平叫了高成邻屋的仆人来问,那人虽说不清楚高成吃喝了什么,但也证实了他没请过大夫,却有丫头给他送了药和吃食衣物,东西都是不错的,酒菜鱼肉俱全,高成因为“病了”没胃口,还转送了几样给邻居吃。主人家居丧,宅里主事的又是张氏,因此仆人们跟着清汤寡水地熬了几个月,对这顿意wài

的美食印象深刻得很。

问他能不能认出那送东西的丫头来,那人直接指出了蒋氏南下带来的一个三等小丫头。

蒋氏身上的嫌疑又重了几分。

她暗暗咬牙,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将污水再一次泼回张氏头上,她必须要主动说出准bèi

好的证据,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了:“高成是公公身边的人,我平白无故的,要害他做什么?他年纪也不小了,长相又丑陋,要说我与他有私情,更是笑话!如今要查的不是区区一个仆人三天前的行踪,而是这粥里的毒是谁下的!有人要谋害我公公,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钦差沉着脸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手下:“你们去厨房,都查到什么了?”

他手下查到的东西还真不少,除了那个声称张氏院中婆子曾与高成有过冲突的媳妇子外,他们还查到高成在做饭时,是独自待在厨房中的,其他人至少离他几丈远,但正因为离得远,所以没人知dào

当时是不是还有人秘密接触过他,如果真有人接触过,那一定不是张氏院子里的人。因为她防备心重,会留在院子里侍候的,除了从京中带来的秋叶,都是十分信任的老仆,人数很少,做事都有分寸,知dào

是高成在厨房,她们只会转身就走,绝不会主动靠近。

所以,那个媳妇子在士兵们的逼供之下,最终招认她是故yì

撒的谎,而让她这么做的,是她丈夫。她丈夫收了别人的钱,就让妻子做假证,至于让他们这么做的人,几次接触都是蒙着面的,身材颇为高大,而且身手不凡。

钦差手下的人还在蒋氏手下一个婆子“无意中”透露的话语帮zhù

下查到,高成煮食所用的食材,都是专门送来的,送东西的人原本是固定的,可今日却有个小丫头以母亲生病为由告了假,偏偏送菜来的人一个也没少。他们觉得不对劲,就去抓了那小丫头来问,原来她母亲生病是假的,她同样是收了人家的银子,回家躲上半日,问起给钱的人是谁,同样是个身材高大蒙着脸的男子。

这个男人到底会是谁呢?

蒋氏见安排的其中一个重yào

“证据”已经作废,就怕他们追查下去,会查到自己身上,连忙给红绫使了个眼色。

红绫装作忽然想起来的模样,大声对她道:“奶奶,这人会认识宅子里侍候的人,不是咱们家里的,就是跟咱们家相熟,常来常往的。他爱蒙面,多半是怕人认出来吧?可咱们家里没几个男仆是身材高大还会武的呀?只有玮哥儿那边的鲁先生,还有几分象。”

赵家老宅里,目前确实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描述,又是仆人们不熟悉的,那就是张氏给孙子赵玮请来教授武艺的西席鲁先生。而这位鲁先生,又偏偏那么巧,今日上午就离开了赵家老宅。据守门的说,他是出门散心去了,无人知dào

他的去向,还至今未归,没法证明自己没有收买过厨房的媳妇子和送菜的小丫头。

钦差马上就否决了这个可疑的人选,别人可能会疑心这位鲁先生有问题,可他是宫里来的人,自然知dào

这鲁云鹏乃是广平王亲卫,专门留下来保护赵老夫人祖孙的,早上人家离开时,还曾跟他打过招呼——他不是出去乱逛,而是去松江府那边“访友”了。人既然不在奉贤,又怎会收买人做假证呢?

钦差怀疑蒋氏与红绫是故yì

让他们怀疑到鲁云鹏身上,而不再追查真zhèng

去接触媳妇子与小丫头的人是谁。如果他真的相信了她们的话,又不知dào

鲁云鹏的身份和去向,只会以为是张氏命孙子的武艺师傅收买小丫头,在送的食材里渗了毒药,意图毒死赵炯吧?

但这个人如果真的奉了张氏之命收买小丫头,假装成送食材的人下毒,又怎会收买厨房的人做假证指证张氏呢?这明显是自相矛盾的,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破绽。

他有些不客气地斜了红绫几眼,又瞥了瞥蒋氏,阴阴地笑道:“赵大奶奶放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做了亏心事的人,是瞒不了人的,这下毒嫁祸之人是谁,咱家一定会查出来,给老夫人一个交待!”

他对随行的士兵下令,立kè

搜索赵家老宅和附近街道、客店、民居,又跟赵氏宗族打声招呼,让他们配合,一定要把这个可疑的人给搜出来,那被收买的媳妇子夫妻俩,还有小丫头,都带着去认人。搜人的时候,对蒋氏带来的男女仆妇,要重点搜索。

蒋氏心下一惊,勉强笑了笑:“宫使此话是何意?”

“大奶奶别误会,咱家只是觉得,要害赵炯的人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要等到您来了老宅才下手,兴许就是以赵家仆人的身份一路南下的呢。”钦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蔑,让蒋氏心头怒火大盛,无奈却不敢发泄出来。

张氏见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小桃红’这种毒不常见,又出现在一个地方,对高成下毒的,必定就是想要毒害你公公的凶手。你无法解释三天前为何连夜将高成叫去了你的院子,是最有嫌疑对他下毒的人。你还装什么无辜?赶紧想想要如何为自己开脱吧!”

蒋氏连忙辩解道:“孙媳妇冤枉!老夫人怎能如此污蔑我?!我为什么要毒害自己的公公?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小的仆人下毒?这完全没有理由!”说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是为了灭口吧?”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众人一怔,转头望去,却是秋叶一手抱着赵琇,一手牵着赵玮来了。张氏眉头一皱:“胡闹!你们来做什么?!”

刚才那话是赵琇说的,她连忙道:“祖母,哥哥和我怕你被人欺负,所以特地来帮你!”她示意秋叶放她下地,稳稳地跑到张氏面前,拉着对方的手说:“祖母,这个高成不是大堂嫂的心腹吗?您以前跟我们说过的。”

张氏瞪她一眼,抬头对钦差道:“我确实说过。高成原是赵玦之妻的亲信之人,从一介小小长随做到管事位上,都是赵玦之妻提拔的。南下之前,他忽然被调到赵炯身边,我也很吃惊呢,听说一路上都是他在向赵炯进谗言,让赵炯对小儿下毒手。”

钦差恍然大悟,有些好奇地看着赵琇,眼里带上了几分笑意:“赵姑娘的意思,是你大堂嫂指使高成在你伯父面前进谗言,又怕他泄露了秘密,所以要灭口么?”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赵琇大力点头,又跑到蒋氏面前,昂着头看她:“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你明明还巴结我祖母和爹娘来着,你跪在他们面前,求他们别把你儿子害死弟弟的事说出去,我祖母还答yīng

了,你当时明明很感激,还说要在大伯父大伯母面前为我们说好话,让他们别再为难我们了,为什么后来又要派人来害我们?”

蒋氏万万没想到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会被小孩子当场揭开,一时措手不及,惊慌地看向了钦差。

第四十六章 自认罪名

所有人都震惊无比,旋即露出了怀疑的表情。毕竟这些话是出自一个小女孩之口,难免被人质疑其中的可信度。

蒋氏在惊慌过后,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琇姐儿你胡说什么呢?泽儿怎会做这种事?他弟弟明明是病死的,因为钱姨娘的疏于照顾,还有奶娘玩忽职守,这事儿与泽儿何干?你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她抬头看向张氏,已经顾不上想一个合理的借口了,逮着就喷:“琇姐儿小小年纪,还不懂事,如何能说出这番话来?一定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老夫人,即便您怨恨公公害了二叔二婶,也不该把脏水泼到孩子头上!泽儿才六岁呢,他知dào

什么?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吧,若有什么不满的,只管冲孙媳妇来!”说罢索性大哭当场。

张氏冷冷地道:“你也知dào

心里有再大的怨恨,也不该把脏水泼到孩子头上来?那你说这些话又是在干什么?!你儿子小?六岁的孩子已经学会撒谎了,两岁的孩子才是赤子之心呢!若赵泽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你当初又为何在我一家人面前承认有此事,还求我看着孩子还小的份上,帮忙隐瞒?!”

赵琇煞有介事地点头,还给走上前想抱她远离蒋氏的秋叶递了个眼色,道:“没错没错,这事儿当初大堂嫂是当众承认过的,你别不认。秋叶还在这里呢,赵鸿死的那天,秋叶跟着祖母去了你的院子,可是亲眼看到赵泽进了钱姨娘的房间,出来后,赵鸿就死了!”

“你胡说!”蒋氏疯狂了,“当初看到的明明是春草,那丫头已经死……”话未说完,她已经醒觉自己上了当,全身立时软倒。红绫连忙搀住她,脸色白得不象话。

蒋氏这句话分明就是承认了,赵泽确实杀了弟弟,还被张氏的丫头看见,从而让张氏知dào

了这个秘密。差别只在于,目击这一切的丫头并不是存活下来的秋叶,而是早已死去的春草罢了。

赵琇呸了她一口:“我就知dào

是你干的!我跟奶娘亲眼见过凿船的坏人,他行动隐秘,谁也没惊动,惟独杀了春草一个人,还往她身上戳了好多刀,确认她死得不能再死了,才走的。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他用得着这么做吗?分明就是为了确保她已被灭口,绝不会再活下来证明你儿子的罪行了吧?”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蒋氏再蹦达下去了,干脆把所有秘密都说出来,让蒋氏也尝尝痛苦的味道。但她知dào

春草已死,没有了目击证人,两房之间又有深仇大恨,小二房对小长房稚孙的指控未必能取信于人,倒不如让蒋氏当众承认的好。至于那年仅六岁的赵泽,她并没有太大的怨恨,但无论他是否已经懂事,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他杀了人,就别再觉得自己无辜了。

蒋氏双目射出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她。

赵琇半点都没害pà

:“你也有脸瞪我?你害死了我爹娘,害我祖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害我和哥哥失去了父母,你有什么脸瞪我?你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dào

你做过什么吗?你在我家人面前说的一切,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呢!不但我看在眼里,祖父也看在眼里。感谢祖父在天之灵,是他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我背后还有赵家的列祖列宗,他们都在看着你!看你有什么下场!”

蒋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真zhèng

开始害pà

起来。这里是赵家的老宅,旁边的宗祠里就供奉着赵家的列祖列宗,她指使人害死了赵家一个儿子,将罪名嫁祸给赵家另一个儿子,她的儿子也杀了一个赵家骨肉……他们真的都看见了么?他们会惩罚她么?那她儿子呢?她的泽儿,会不会也要受苦?

一想到这点,她就心如刀割,不停地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有什么都冲我来吧,别为难我的孩子!”

“你也知dào

要护着自己的孩子?”张氏不知几时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她,“那你又怎能做出杀死别人孩子的事来?!难不成只有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儿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长久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张氏心中的恨意也有了宣泄的对象,她看着这个挂名的孙媳妇,恨得浑身发颤,恨不得伸出手去把她活活掐死。只是右手刚有动作,便有什么暖暖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她低头看去,发xiàn

是小孙女拉住了她的手,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在看着自己。

她的左手也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她转头看向另一边,却是孙子赵玮。

张氏的怒气渐渐散去,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两个孩子,如今就是她的命根,为了他们,她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恨,也不会抛弃理智的。

她轻声对秋叶道:“抱琇姐儿回去吧。这里的事,有钦差大人管着,已经用不着我们了。”秋叶低声应了,弯腰抱起了赵琇。

张氏则牵着赵玮的手,回头对钦差道:“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还请宫使如实禀报皇上,请皇上公正判决。”

钦差恭敬行了一礼:“老夫人放心,咱家理会得。”

张氏带着孩子,转身想要往外走,却听到屋里赵炯忽然高声呼唤:“母亲!母亲慢走!请听儿子一言!”

张氏脚下一顿,没有回头,语气也非常冷淡:“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也不必这么叫我了,你我之间本有血海深仇,你不必再装模作样。”

“老太太熄怒。”赵炯改了口,叫声里带了几分哭音,“儿子冤枉啊,儿子当真冤枉!儿子知dào

从前有多么不孝,无论是分家,还是扶灵回乡,都是听了牛氏谗言。牛氏怕您辈份高,她做了侯爷夫人,头上还要压着婆婆,诸事不能随心所欲,因此竭力劝我分家。也是她对我说,怕您和二弟留在京中,会在皇上面前告我的状,我才打算诓你们回老家,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了二弟啊!母亲,这都是这不贤不孝的毒妇蒋氏所为,儿子是冤枉的!”

张氏只觉得讽刺,冷冷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船不是你让人凿的,春草不是你让人杀的,你就觉得自己很无辜了?焯儿夫妻惨死,不是因为船被凿了,也不是因为歹人行凶,而是因为他们落水后,你这个做哥哥的见死不救!还有那些翻船后逃得生天的仆人,也是你下令灭的口!即便有奸人进谗言,你若没有害人之心,也做不出残害亲弟的行径来。你双手沾满了鲜血,也有脸叫冤枉?!”

赵炯一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氏也不理他,带着孩子和秋叶直接回了院子。

后面的事是汪四平稍后报上来的。钦差大人命人将蒋氏单独关押起来,她身边的丫头婆子也没逃脱,尤其是红绫,也是单独关押的。种种迹象表明她是蒋氏心腹,最有可能知dào

蒋氏犯下的所有罪状。

而钦差的手下也从蒋氏从京城带回来的所有随行人员里,查到了那个身材高大的蒙面男子踪影。他是以护院身份跟船过来的,但平时从不和其他仆人住在一起,衣食住行都与人分开。据蒋氏的另一名大丫头青缃招供,这人是蒋氏从娘家带来的亲信,身手极好,每个月的月钱丰厚,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在建南侯府外头有自己的宅子,只有在蒋氏需yào

时,才会帮她办一些事,具体都是些什么事,她就不知dào

了。

这人并没有落网,当钦差派士兵搜捕他在奉贤的临时住处时,已是人去楼空了。钦差只能通报本地官府,命官差协助追捕。可惜追捕的结果并不理想,这人就象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谁也不知dào

他去了哪里。

钦差无法,只得将案情的最新发展重新写了一封奏折,派人快马送回京城,呈给皇帝御览,同时加紧审问蒋氏身边的下人。至于蒋氏,本来也该接受审问的,可她闭口不言,无论谁跟她说话,都没有反应,考lǜ

到京中的局势,钦差不敢逼供,只能继xù

关着她,改从红绫身上下功夫。

至于赵炯,他身边换了照顾的人,据说常常听到他在咒骂蒋氏,事到如今,哪怕是听到张氏那一番话,他也依然认为,如果不是蒋氏居心叵测,他是绝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的,他先是失去了小孙子,又失去了爵位,还瘫痪了,全都是这不贤妇人所害。他嚷嚷着要人请了宗房煜大老爷过来,他要代子休妻!

宗房煜大老爷没有动静。那日二房这边闹得有些大,亲眼看到、听到蒋氏认罪的下人不是一个两个,而事后被抓起来的蒋氏侍从也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性,所以她做的那些事多少泄露了出去,族里人都在议论不休,这样的毒妇,还真是应该早日休了的好。照理说,宗房煜大老爷应该有所行动了,他是大家长,就该拿出个姿态来,可他却没有表态。不但没表态,还约束儿子媳妇,不许他们在外头议论此事。

他的长子赵璟不明白:“父亲到底有何顾虑?二房炯大叔铁了心要休掉这个儿媳妇,连钦差都把蒋氏关押起来了,只等上头发落,若族里再不发话,我们赵家的族谱上就得出个罪妇了,这岂不是坏了全族人的名声?到时候父亲越发难做了!”

“你知dào

什么?!”赵煜瞪他一眼,“你炯大叔发话有什么用?那蒋氏又不是他的妻子,要把人休掉,还得赵玦出面!蒋氏给赵玦生了不止一个孩子,娘家又显赫,哪里是说休就能休的呢?”

赵璟惊讶了:“不会吧?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蒋氏做了这么多坏事,难道玦弟还能容她不成?即便她娘家显赫,也是理亏的,我们赵家休了她,她娘家又能怎样?”

“天真!”赵煜冷哼,“你等着瞧吧,先看二房怎么说。又不是咱们宗房的媳妇,管那么多闲事做甚?你瞧人家二房老夫人,正经的太婆婆都还没说话呢,你着什么急呀?!”

第四十七章 不安

张氏并不是对如何处理蒋氏没有意见,她只是坚信京城里的皇帝会为她主持公道而已。她也不认为蒋氏会有什么好下场,消息传回京城,赵玦知dào

了妻子做过的好事,即便钱姨娘不闹,他也不会容忍她的,即使是看在她所生的孩子份上。

赵泽虽是他的嫡长子,但不是他唯一的儿子,次子赵演只比赵泽小一岁,是钱姨娘所生,已经启蒙,也很聪慧,不比赵泽差。若长子杀弟的秘密不曾为人所知,他也许还会帮忙掩盖下去,但现在有那么多人知dào

了这件事,赵泽就等于废了。长子废了,他生母对于赵家就成了障碍。她生的女儿用处有限,赵玦是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就留下这个障碍的。他还年轻,大可以再娶一房出身显赫的妻室,不愁没有嫡子。

问题只在于蒋家那边的反应而已。

奉贤离京城太远了,消息传递不便,但有钦差在,张氏认为自己只要安心等待消息就好。她现在已经知dào

了儿子媳妇死亡的真相,对于细节详情,就没什么心情去进一步了解了。无论蒋氏是如何作恶的,她都已经失去了亲骨肉,了解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赵琇有不同的想法,她一再企图说服祖母,要向钦差打听清楚,蒋氏都派了什么人去害人,是怎么行的凶,事后又如何掩饰痕迹,有何人与她同谋,等等等等。赵琇认为,凡是参与了行凶的人,都应该抓起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脱罪责。

张氏有些不安,她发觉小孙女不仅仅是聪慧过人而已。她有些怀疑,在郡公爷的鬼魂把小孙女一掌拍得开了窍的那一晚上,会不会因为凶案也在同一时刻发生,所以小孙女心里就牢牢记住了那份仇恨?

她将赵琇单独抱进了房间,十分郑重地问孩子:“琇姐儿,你为何那么想知dào

蒋氏做的事和她合谋的人呢?”

赵琇疑惑地看着她:“祖母,难道我不该想知dào

吗?他们害死了爹娘,害死了春草和珍珠嫂,还有船上所有人啊!”

张氏叹了口气:“祖母知dào

,祖母也恨他们,可是这种事……不是你小孩子家应该过问的。我们只要等候消息就好,等候皇上把案子查清楚了,自会有人将事情经过告知我们。在那之前,你不必打听太多。”

赵琇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作为一个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儿,她不应该对这种血腥又罪恶的事情表露出太多的兴趣?

可她还是想知dào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一天没弄清楚,她就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穿过来之后,赵焯和米氏夫妻一直对她很好,春草和珍珠嫂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非常照顾她,他们好端端的就死了,她至少该弄明白,他们是被谁害死的吧?至少要让所有伤害了他们的人都罪有应得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象她家这样,生活在大宅门里,身边亲人和丫头婆子下人护卫一大堆,坐船也是前呼后拥的,居然有人只凭着身手了得,就能潜进来杀人作恶了,简直太没有安全感了好不好?到底是凶手太厉害,还是她们身边有安全漏洞?总得做些什么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才行,否则谁能担保将来某天她正过得快活自在时,不会忽然有个陌生人翻墙跳进来给她一刀,要了她的小命?

再比如这一回,蒋氏想借着下赵炯下毒来嫁祸张氏,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她收买了两个人来做假证,那是不是代表这老宅里的下人不是全都可靠呢?还有哪个下人是有可能会背叛出卖他们祖孙的?蒋氏是不是还有后手?等等等等。

赵琇想知dào

的事情太多了,她担心的事情也有很多,可是张氏让她不要再追问,等案子查清楚后,自会有人来解释的,而张氏也答yīng

,等她长大了,会把事情真相跟她说清楚。

赵琇不想等到长大以后,可她没法对张氏做更多的要求。她看得出来,张氏是真的不希望她过于关注这件事。她毕竟不是本尊,虽然假借鬼魂之说,为自己的特异之处做了解释,而周围的人也信了,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会防备几分的,就怕有朝一日张氏他们发xiàn

她不是真zhèng

的赵琇,会从此视她为异类。

赵琇抬头看向张氏,隐隐觉得最近几天自己行事可能有些浮躁了,她不想让张氏起什么疑心,就紧紧抱住了她,小声说:“祖母,您让我不要问,那我就不问。大堂嫂他们所有坏人都逃不掉的吧?皇上会把他们关起来的吧?”

张氏放柔了表情,摸摸她的头:“当然,皇上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好孩子,我知dào

你心里恨他们,祖母心里也恨,但我们要把恨放在心底,不能因为恨,就变得狭隘,变得尖刻。你要记得,无论别人有多么可恶,我们也要坚持做一个奉公守法、从容正直的人。”

赵琇在她怀里点头,但她心里却有着另一个想法:奉公守法、从容正直是应该的,但同时也应该有防人之心,还有自保的手段。

从此之后,赵琇重新成为了一个乖巧贴心的小女孩儿,老老实实地和哥哥一起,跟随祖母读书认字,不再象之前那样积极地想要探查蒋氏与赵炯的情报。

但她也有了一点小小的改变。

当小哥哥赵玮跟着鲁云鹏学习打拳时,她会绕着院子周围的走廊,迈着小短腿跑步。她跑得不多,绝对没有超过小女孩的身体承shòu度。在大人们看来,她不过是小孩子调皮爱乱跑。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步子迈得越来越稳了,体力也渐渐有了增长。

她比小哥哥赵玮更快记下了鲁云鹏教的拳招,同时也在不停地复习着高桢所教的拳法。张氏与秋叶见了,还以为她是见哥哥打拳,跟着学来玩的,并没有当一回事。谁也不知dào

,她是在增加自己自保的本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在蒋氏罪行暴露十天之后,皇帝对赵炯下达的第二份处置旨意也终于抵达了奉贤。皇帝没有因为赵炯瘫痪就赦免了他,只是免了他的流放,不用去辽东了,改为押回京城,关进大理寺牢狱之中。

不过新来传旨的钦差对于案情的最新进展也有些瞠目结舌,两位钦差商量了一下,又去见了张氏,然后决定把蒋氏主仆一并押回京城去,上报大理寺和皇帝,再决定该如何处置她们。

旨意里没有提到建南侯的爵位该由谁来继承,却给了赵玮一个县男的待遇,不是正式封爵,只是让他每月照县男的品阶领禄米而已,地方官员也要给与这个五六岁的孩子应有的礼遇,对张氏这位真zhèng

的郡公夫人,更不能怠慢。

张氏早就知dào

了这件事,并不觉得出奇,很平静就接受了旨意。赵玮与赵琇也早就表过态,对爵位没兴趣的,小兄妹俩也没什么表示,专心致志地温习着功课。

倒是汪四平,心里有些不安,特地请见张氏,问:“大老爷罪名已定,明日就要被押送回京了,大奶奶也是罪证确凿,大爷受此连累,能不能平安度过都难说。整个二房能继承建南侯爵位的,只有玮哥儿一人而已,为何皇上旨意中不曾提起?难不成真如大奶奶刚回乡时说的那样,皇上只是因大老爷恶行,暂时迁怒了大爷,过后仍旧会让他袭爵的?”

张氏微微一笑:“爵位之事,皇上自有主张,你有什么可慌张的?玮哥儿还小呢,得个县男就已经不错了,若爵位再高一些,恐不利于他求功名。我倒宁可他老老实实在家读书,日后科举出仕呢,这也是他父亲生前夙愿,因此特地向皇上请了旨的,是皇上开恩,才赏了个县男给他。”

汪四平没话可说了,离了院子后,就私下跟人说:“老夫人真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所思所想都透着清高,跟大爷大奶奶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爵位于她根本不算什么,她更希望玮哥儿能考科举得功名,将来封阁拜相呢!”

老宅里众人都惊叹不已,消息传开去,族里也有人笑话张氏太傻的。但奉贤地处江南,靠近苏松,素来也是文兴之地,大部分人都觉得科举入仕是正途,倒不会公然嘲笑张氏的想法,反而还敬重几分。

也有人悄悄将这话传到了被幽禁在后院的蒋氏耳中,她几乎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可是堂堂侯爵!她怎么能说拒就拒?!”早知如此,她连奉贤都不会回来,更不会多此一举地招惹张氏!

传话的人见她几近疯魔,怕被人发xiàn

,忙逃离了,离得远了,才松了口气,过后私下跟亲友议论:“都说大奶奶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老夫人只是寻常书香人家出身,论见识,老夫人可比大奶奶强出一百倍去了!爵位算什么?不过是虚富贵罢了,有了功名,才能进朝做大官,大奶奶的父兄都是官,怎么她的眼皮子就这般浅,只会盯着爵位了呢?”

这番评论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但周围人对张氏的敬意是一天比一天深了。钦差押送赵炯与蒋氏回京,张氏带着孙子孙女来到街口相送,人们远远地就为他们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来。

赵炯毕竟是赵老郡公的儿子,钦差看在老郡公份上,又见他已瘫痪,没让他坐囚车,将他搬进了一辆简陋的马车,还留了个赵家的粗使仆役照顾他。蒋氏是女眷,也是同样的待遇,上海府城女牢特地调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女牢头来监视。

不过红绫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被拖上囚车的时候,赵琇差点没认出她来,当初那个圆滑风光的大丫头此刻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容狼狈,跟路边的乞丐没什么差别。

相比之下,青缃这些有眼色愿意配合调查的丫头婆子们,处境要好得多,她们挤两辆普通的马车,也没有戴枷锁,衣饰整齐,气色正常。

蒋氏来时,一行人连主带仆加行李,浩浩荡荡十七八辆马车,如今四五辆车就塞完了。来时风光,去时狼狈,回到京城,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呢。

第四十八章 卢妈

赵琇倚着祖母,目送钦差一行押送赵炯与蒋氏主仆走出了奉贤县城城门,抬头看向张氏:“祖母,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知dào

案子的判决结果呢?”

张氏神色淡淡地,摸了摸孙女的头:“等他们回到京中,都快进腊月了,若是大理寺审得快一些,大约明年开春之前就能有结果,但若是大理寺审得慢,兴许还得拖上一年半载。”

这件案子是皇帝所关注的,她并不担心小长房能够翻案,问题在于颖王那边不知几时才会露出破绽。广平王早有明言,案子可能会拖上一两年,她已有心理准bèi

了。只要凶手最后能被绳之于法,她不在乎等待。虽然心里会觉得委屈,会有埋怨,但皇帝的皇位是郡公爷一力保下的,她更不能容忍颖王破坏了郡公爷的心血。

赵玮拉着张氏的另一只手,小声说了句:“好久啊。”赵琇心里也不大服气,不过想想就算在现代,法院随便判个案子也可能要等上一年半载的,这古代的大理寺判案,大概也是差不多?可这明明是大案要案,皇帝又关注,难道就不能特例特办吗?那皇帝的耐性也真够好的。

她心里正腹诽着,就听到张氏说:“我们回家去吧。”她连忙紧紧地拉住了祖母的手。

回到奉贤后,赵琇这还是头一回看到这座小县城的景致。这县城是真的“小”,东西宽度都不知dào

够不够一公里。据说在前朝时,这里还是个小小的千户所,本朝开国后,因太祖皇帝是嘉定人,以嘉定为中心,将周围地区升级为上海府,这原名叫青村千户所的小城堡才跟着升级为县城。城中主干道呈“十”字形,分别叫做东街、南街、西街和北街,将这小小的县城分隔成了四块。赵氏一族聚居的地方,就在县城的西南部,与典史署隔街相对,距离不过百尺。

赵琇等人送别钦差,就是在离家不远的西城门,她们要回家,只需yào

转身走上一百多米的路就能到家门口了,十分方便。

但这短短的一段路,他们祖孙却没能顺利走完,才到半途,便有乡人跑来向他们报信:“赵老夫人,西城门外有个婆子,说从京城来,是从前在老夫人跟前侍候的,她男人在城门口病倒了,她和她儿子女儿在哭呢,两个小娃娃,还不到十岁大,怪可怜的。那小丫头求人到赵家老宅来报信。老夫人派个人去瞧瞧,可是认得的?”

张氏讶然,这婆子会是谁呢?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没等她把这个人说出口,秋叶已经惊呼出声:“难不成是卢妈?卢妈的小女儿小儿子,都不满十岁。”

赵琇也想起来了,张氏的陪嫁丫头卢妈,嫁给了建南侯府的奴仆后,一直在外面替张氏管事,张氏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扶灵回奉贤时,本没打算要在老家长住,所以提前在京城买了宅子,把分家得到的东西大部分都转移过去了,卢妈一家子就负责看宅子。赵焯夫妻死后,张氏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也没顾得上京城里的这处宅子,她还打算带着孙子孙女在老家多住几年呢。广平王回京前,她托他帮着捎了封信回京给卢妈,嘱咐对方看好宅子,怎的对方忽然就跑来了呢?难道京城的宅子有什么变故?

张氏也想到了这一点,眉间微蹙,面露担忧。她让秋叶赶紧回老宅去知会汪四平,让汪四平派人到城门口去接人,看是否真是卢妈一家子来了,再为他们请个大夫来瞧瞧,可别真的病倒了。

当张氏带着孩子回到老宅的院子里坐下时,汪四平也过来禀报了:“回老夫人,确实是卢家的,她跟她男人卢昌秀,带着小女儿和小儿子,于十月初七从京城出发,一路急行赶路。兴许是路上太过劳累了,那卢昌秀在城门口就晕死过去,已请了大夫来瞧,并不碍事,歇两日就好,连药都不必喝。老奴已让人领着卢家的和两个孩子去梳洗,一会儿就让他们来给老夫人请安。”

张氏松一口气之余,也添了几分忧虑:“卢家的可曾提过,他们一家四口为何赶到奉贤来?可是京中出了什么变故?”

汪四平道:“老奴也曾担心过,问了那卢家的,她说先前消息传来,说老夫人与二老爷、二太太落水身亡时,大太太和大爷、大奶奶曾打过老夫人私产的主意,被她躲过去了,只是一家子日子也不好过,因此一收到老夫人的信,知dào

老夫人和哥儿姐儿都平安无事,只是身边没人,她就赶过来侍候了。她男人不放心,也带着孩子随她一块儿过来,如今京城里的小宅子是他们大儿子看着。”

张氏这才放下担心,脸上带了浅浅的笑:“真是的,我在老家难道还缺了服侍的人?她帮我把宅子看好了才是正经,还巴巴儿地跑上两三千里过来侍候我。”嘴上抱怨着,她心里却是高兴的,刚刚才见识过几个心狠手辣的下人,卢妈的所作所为虽有些自作主张,却更显得忠诚可靠。

她嘱咐汪四平:“给他们一家四口安排好住的地方,衣裳吃食都照从前在府里时的份例,再多加两成给,卢昌秀既然病了,就给他几日假,叫他好生歇着,若是明日还不好,立kè

请大夫来瞧,别不放在心上。他已不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了,这二十来天的功夫,从京城赶到这里,还不知身体折损成什么样子了呢,别让他伤了元气才好。两个孩子也要好生照看,等他们歇过气了,再说差使的事。一会儿等卢家的吃完了饭,你让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汪四平恭恭敬敬地应了,回头再三叮嘱手下的人,要对卢妈一家客气些,照看得更精细一点。他做了几十年的大管家,什么事没见过?这卢家的肯定是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否则连他这个大管家都不知dào

小二房在京城买了宅子,她怎么就受命去看宅了呢?

小二房全家南下,肯定把分家后得到的大部分财产都放在京城宅子里了,可以说,卢家看守的就是小长房的根基,由此可见他家有多受看重,如今他们一家四口丢下京里的差事不管,千里迢迢跑来见老夫人,若换了别的主人,说不定还要怪他们疏忽职守,可老夫人不但没有半点介yì

,反而还十分感动。这家人日后恐怕前程似锦呢,他结个善缘,日后离了赵家,也能多一条人脉。

卢妈吃过饭后,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张氏磕头了。她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许多,头上还添了些许白发,一见张氏,眼泪就忍不住不停地往下掉:“老夫人,我可算见着您了,您平安无事就好,哥儿和姐儿平安无事就好,只可怜我们二爷和二太太,怎么就去了呢?!那些杀千刀的,对着骨肉兄弟,怎么就下得了这个手啊!”还未说完,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氏本来已经放下了悲痛,此时被卢妈的伤心感染,泪水再次溢满眼眶,低头默默哽咽。

秋叶在旁跟着流泪,屋里主仆哭成一团,赵琇在里间听着,心里难过,与小哥哥赵玮对望了一眼,赵玮也小声抽泣起来。

赵琇默默低头,叹了口气,跳下椅子,拉着小哥哥一起跑了出去,来到张氏脚边拉了拉她的衣袖:“祖母,别伤心了,哭坏了身体,叫哥哥和我怎么办呢?”

张氏哽咽着看向满面泪水的孙子,猛地抱住他和孙女赵琇,继xù

低头掉泪,但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放开他们,把泪水擦了去:“别再哭了,事已至此,多哭也无益。焯儿在天之灵瞧见我们这样,心里也会难受的。”

秋叶也上前扶卢妈起来:“妈妈别哭了,我们老夫人才好了些,哥儿生病,前儿还有些咳嗽呢,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您一来,招得大家伙都哭了,万一老夫人太过伤心,又病倒了,可怎么办呢?

卢妈连忙擦了眼泪:“是我不好,我不该惹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伤心的。”又推了儿女一把:“快别哭了。”两个孩子也跟着擦了眼泪。

赵琇仔细打量了一下卢妈的两个孩子。她的小儿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只比赵玮大一点,虎头虎脑的倒是机灵,生得还挺结实的。她的小女儿年岁大些,差不多九、十岁的样子,长得倒还清秀,只是黑瘦了点,手臂和脚细得跟竹竿似的,新换的衣裳明明长度足够,她穿起来却晃荡得厉害,不知为何,她看起来十分腼腆怕生,见赵琇打量她,就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卢妈见女儿这副不争气的模样,瞪了她一眼,向张氏请罪:“老夫人见谅,我这丫头没见过世面,又从小怕生,实在是不懂礼数。我们夫妻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太过娇惯了,没把她教好,这原是我的过错。”

张氏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她如今信任卢妈,爱乌及乌,并不觉得卢妈的女儿有什么不好,还说:“孩子怕生也是常事,你瞪她做什么?慢慢教就好了。秋叶,你带他们姐弟俩下去吃果子吧,卢家的留下。”

秋叶应了,笑着招呼卢家小姐弟俩出去,张氏又催着赵玮赵琇回房间里温习功课。赵玮非常听话地回去了,赵琇回房后拿起书本,两支耳朵却在留意wài

头堂屋里的动静。

卢妈在向张氏告状:“老夫人离了京城还不到十日,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您和二老爷、二太太并哥儿、姐儿坐的船翻了,一船主仆无一生还,要我带一家人去山东料理后事,宅子就交给他们派来的人看管。我被唬跟什么似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好好的,四五艘船怎么就只翻了一艘?船上难道连船工都死光了?若真的出了事,那边理应帮着善后,没道理还要等我们下人从京里过去料理。况且,我们夫妻去山东就算了,怎么连几个孩子也得跟着去?他们别是想趁机夺产吧?那可不行!我就告到官府去了,说建南侯夫人想趁婆婆和小叔不在,夺人私产。”

赵琇在里间暗暗为卢妈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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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碧莲

卢妈不过是仆妇,如何能奈何得了建南侯夫人?只是她素来机灵,懂得什么叫借势,先跑去与张氏相熟的柱国将军府,救那家的老夫人帮忙。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本不爱管别人家的闲事,也不清楚赵家小长房包藏祸心,但她与张氏交好,对她与继子之间的矛盾多少也听说过些。加上建南侯府办丧事期间,她上门吊唁,居然没能见到张氏,虽然牛氏拿婆婆伤心病倒当作借口,但连至交亲朋想探病都被拒绝,她也察觉到有不对了,后来又有忽然扶灵回乡的事,所以卢妈上门求助时,这位老夫人就马上想到了新任建南侯夫妇也许是打着调虎离山的主意,将张氏母子弄回老家,然后趁机谋夺小二房在京中的财产。因此她就叫儿子媳妇给衙门打了招呼,卢妈这一状,还真的告上了。

建南侯府的牛氏与蒋氏公婆压根儿就没想到卢妈居然胆敢这么做,因为本身心虚,怕事情闹大了,会惹来太多非议,叫人怀疑他们与翻船之事有关,所以很快就偃旗熄鼓了。反正在她们看来,小二房的人是死光了的,这笔财产迟早会落到小长房手里。

后来赵炯又传了新消息回来,赵焯夫妻是真的淹死了,张氏虽然死不见尸,但他也弄了具棺材回来,声称她也死了,京城建南侯府的人才真zhèng

挺直了腰杆,直接打上小二房的宅子,嚷嚷着卢妈一家是刁奴,意图谋夺主人家的财产,才会不许主人家亲眷接手。

卢妈当时被张氏母子的“死讯”惊呆了,措不及防下,吃了不少亏。而当初分家时跟了张氏母子的几房家人,有的见状不妙,就寻人托关系,重新投建南侯府去了,甚至还倒回来帮着小长房对付卢家人,这里头就有春草和珍珠嫂所属的陈家;也有的稍微厚道些,却也不打算留下来继xù

跟侯府硬拼,带上行李辞了去,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卢妈一家人。

卢妈快要顶不住了,连她的丈夫和大儿子也开始动摇,劝她:“若是老夫人和二老爷他们还在,我们撑着倒还称得上是忠心,好好替主人守着家业,等主人回来,仍旧将这份家业交回去,才不负老夫人对我们一家的恩宠。可若老夫人、二老爷、二太太和哥儿姐儿们都不在了,我们守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依照律法,主人家的产业自有亲眷继承,我们拦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卢妈既伤心又难过,但始终不愿意接受所有主人都死去的事实。她一咬牙,索性就把张氏交给她保管的那些财物中,比较小件一些的金银珠宝细软、地契房契银票之类的仔细收起来,半夜三更独自在小宅子里寻了块不起眼的地,挖个深坑埋了起来。其他大件的家具古董摆设她是没法子了,经了人的眼,少一件都会被人发xiàn

,她头上的偷盗罪名就拿不下来了。只有这些细软,旁人不知,连她丈夫都不清楚详细数目,还可以瞒住。这么一来,就算她一家子被赶出了这座宅子,只要主人家有任何一个人回来,至少还能找回这些细软。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她这个决定做得非常果duàn

,建南侯府果然派了人来将卢家人赶出了门,此时京中流传消息指赵家小二房死光了,所以京兆衙门就没再插手,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也闭了嘴。卢妈带着一家子几乎是净身出户的,求了卢昌秀一个亲戚,才借到了一间小屋子容身。

不过事情很快又有了变化,建南侯府的人忽然间退出那座宅子了,还悄悄打发了陈家的人来通知卢妈他们回小宅子去,说什么从前都是误会,他们以为老夫人死了才会过去接手房产,完全没有侵占的意思。卢妈这才知dào

,原来张氏和两个孩子都没死,死的只有赵焯夫妻和一干下人,以及船上的船工等等。

卢妈惊喜之余,也感到非常生气,因为侯府没弄清楚人死没死就过来抢财产了,回到宅子里还发xiàn

里面被搜得一团乱,家具还在,古董字画被拿走了以后,又重新装箱送了回来,显然已被搜刮了一通。她悄悄去找埋细软的地方,见东西没被人发xiàn

,才松了口气。

小二房的财产是保住了,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卢妈还没弄清楚。卢昌秀和大儿子都劝她安心等待消息,老夫人还活着,迟早会给她送信来的,可卢妈就是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京城里关于赵家小二房的遭遇还只是在上层流传,没有泄露到民众当中去,而知情的人也出于种种考lǜ

,不会轻易将事情说出来,卢妈到处打听,都不得要领,还是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悄悄派人来告sù

她,害死赵焯夫妻的应该就是建南侯赵炯,本来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却运气不好,遇上了微服出行的广平王夫妇,把张氏祖孙救了起来。广平王一状告到御前,建南侯府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再贪图小二房的财产呢?

卢妈恍然大悟,对小长房那边的怨恨更深了。她想要把从前走掉的那些家人召集回来,分一部分人到奉贤老家去侍候张氏祖孙,可陈家等重投建南侯府的人明知dào

自家女儿媳妇死得不明不白,也不肯离了侯府,而辞了去的那些,也暂时持观望态度。等到皇帝旨意下来,判了赵炯流放,又没有确定建南侯爵位的归属,这些人方才回来求卢妈,但卢妈已经信不过他们了,不肯再接受他们的回归。

等到广平王回京,从随他南下的护卫侍从嘴里传来最新消息,京城的人才知dào

赵炯当众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已经瘫痪了,再也不可能有翻身的那天。卢妈收到王府护卫捎来的张氏的信,却不打算遵守张氏的命令看守宅子,反而立kè

就决定动身南下,去照看张氏祖孙。卢昌秀没有再拦她,反而还把看宅子的任务交给大儿子,自己带着小儿子小女儿跟着一起上路了。

卢妈说完别后的经lì

,又再度泪流满面。她哽咽着对张氏道:“进城门时,我看见小长房那边的红绫了,就知dào

那些官差押送的马车里定是那杀千刀的恶人!我恨不得扑上去抓他几把!若不是我们当家的忽然间晕倒过去,我要照看他,腾不开手,哪能这么轻易就看着他走了!”

张氏叹息道:“你就算靠近了,也抓不到他的,罢了,横竖他回到京城也不会有好下场。”她比较关心另一件事:“陈家竟然改投了小长房?春草和珍珠嫂可都是小长房害的!”

一说起这件事,卢妈也是气愤不已:“先前他们还可以说不知实情,听说主人没了,担心日后生计,才回侯府去谋差事,可后来他们都知dào

是大老爷害了二老爷二太太,也把所有下人都灭了口,他们还执迷不悟!听说大太太答yīng

了,会给陈老三安排个好差事,将他另一个女儿安置到大奶奶生的湘姐儿屋里做丫头,再给他儿子另娶一房媳妇,陈老三居然就把深仇大恨给抛在脑后了!这样的人如何信得?因此后来他又来求我,想要回来,我无论如何都不肯答yīng

。”

“不答yīng

是对的。”张氏听着也冷了脸,“春草是被蒋氏所害,若她父母姐妹为了前程,甘愿去服侍仇人之女,珍珠嫂的丈夫也能抛开杀妻大仇,只贪图娇妻美眷,那这一家人就用不得了,往后也不许他们出现在我的面前,省得脏了我的眼!”她吩咐卢妈:“春草姑嫂俩都葬在城外了,她们家里是这个态度,往后每年祭拜的事,我们家就都揽下了吧。”

卢妈连忙应下,心里也松了口气,张氏这话,显然就是要留她下来了。她忙道:“老夫人,奴婢知dào

自己违了您的令,也知dào

自己自作主张了,可您身边需yào

人侍候,光是秋叶一个怎么够?老宅里的这些人也不如奴婢了解您的喜好,您就让奴婢留下来吧!”

张氏还能怎么说呢?红着眼圈点了头:“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你两个孩子以后就待在玮哥儿和琇姐儿身边当差,卢昌秀先养病,等他病好了,再叫汪四平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你京里大儿子那里,也别担心,我还有宅子产业在那儿呢,总要有个人管着。你们在我落难时,不曾背主另投,忠心可鉴,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卢妈一家四口就这样留在了老宅里,而赵琇身边也多了个专属的丫头——卢妈的小女儿。据说这小姑娘今年九岁了,闺名还挺别致的,叫碧莲——赵琇听到这个名字时,嘴角就开始抽搐,可惜人家叫这名字叫了八九年了,她不能因为不喜欢就硬要人家改过来。想想自家小哥哥都成了“玮哥”,多个丫头叫“碧莲”也不算什么。

碧莲有点怕生,但混熟了以后,赵琇发xiàn

她其实是个很细心周到的女孩子,只是从没有做过侍候人的活,有些不太习惯。很显然,她在家里非常受宠,虽然在南下途中吃了不少苦头,但从小吃穿都不差,大致的规矩礼节也都是知dào

的。

面对赵琇聪慧得有些妖异的表现,碧莲也曾感到非常吃惊,听秋叶说赵琇这是被郡公爷的鬼魂拍了脑袋拍聪明的,更是吓得脸都白了,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她做事还算勤快,而且专属于赵琇一人,赵琇就不再需yào

跟张氏、赵玮合用一个秋叶了,端茶倒水、取物传话的活也有了人去干。赵琇觉得,多了一个小丫头也挺好。

卢妈夫妻的回归让张氏添了两个可靠的帮手,分家分到的族田也需yào

派人去打理了,张氏还打算等过完年,就让卢昌秀重回京城去,将留在小宅子里的一部分财物运过来。

京城有小长房在,张氏不打算跟他们离得太近,不但是因为心存怨恨,也是为了保护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琇祖孙三人就这样迎来了回到奉贤后所过的第一个新年。

第五十章 新年

奉贤这地方,本来新年的规矩礼俗并不繁琐,但近年受了苏松一带的影响,礼节越发繁多起来。从进腊月开始,隔几日就有一个规矩,需yào

准bèi

的东西也多。到了新年,这讲究就更加多了,每日要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做什么,与人见面说什么话,行什么礼,有什么忌讳,等等,都有说道,各行各业还不尽相同,不同的村子城镇,甚至会衍生出自己的习俗来,各种各样的宴席、庙会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因此县城从进腊月开始,就一直没清静过。

但这一切都跟赵家二房没有太大的关系。

赵家二房居丧,新年照规矩是没有庆祝仪式的,但想着好歹是过年,所以张氏命家人将宅子彻底打扫了一番,再给前院正屋东北角上供奉的牌位准bèi

了丰富的供奉,另在厅里、院子中添了几盆时鲜花木,用蓝纸写了春联贴在门上,算是给新年添点喜气。

除夕时,宗房的赵璟过来带着赵玮这个小二房唯一的男丁去隔壁祠堂里拜祖宗。张氏是女眷,照规矩是不能进祠堂,只能在祠堂外磕头的,但她如今是全族身份最尊贵的长辈,又有孝在身,宗房不敢劳动她,就让她在家待着。赵琇是女儿,年纪又太小,更加不必参加了。祖孙俩就坐在家中,一边聊着天,一边看卢妈和秋叶有说有笑地将年夜饭的菜色一盘一盘端上桌,等赵玮带着族里分到的祭菜回来了,马上就能开饭。

这大概是张氏嫁进赵家后,所过的最冷清的一个新年了,但她心情却不坏。只有两个孙子孙女,还有最忠诚的丫头婆子相伴,不必去面对心思叵测的小妾和庶子,不必去猜测那些便宜孙子孙媳们的小心思,也不必侍候喝酒了就会闹腾的丈夫,她真是轻松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儿子媳妇离开了人世,不能让她安享天伦之乐。

这么一想,张氏的眼里又溢出了泪水,赵琇首先发xiàn

了:“祖母?”她拉了拉张氏的袖子,目光中满满都是担忧。张氏心下一暖,低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泪,对孙女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没事,吃饭吧。”

赵玮也发xiàn

了祖母的异状,乖巧地给她挟了她平日爱吃的菜:“祖母吃。”

张氏笑着应了,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只觉得今晚的菜做得比往日更加美味。

吃完年夜饭,秋叶和碧莲上了茶,张氏就把碧莲和卢妈赶回去,让她们与家人团圆了:“大年夜的,叫你们也不得安生,赶紧回家去吧,围炉守岁,自然该和家人一起做。”卢妈犹豫了一下,终究放心不下身体还未好的丈夫,就答yīng

了,带着女儿离开,屋里就只剩下了秋叶一个在侍候。

张氏又问秋叶:“鲁先生那边的酒菜可都妥当了?让他屋里侍候的人仔细些,可别怠慢了。”

秋叶低下头,脸微微发红:“老夫人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绝不会怠慢了鲁先生的。”她悄悄看了赵玮一眼,又鼓起勇气说:“玮哥儿先前还跟我说,先生今年头一回在家里过年,离乡背井的,身边又没个贴心的人照看,冬衣穿得旧了,也不知dào

做新的,央我给他做两身新棉袄。我想着两身棉袄怎么够呢?就让针线上的人做了四套新衣裳,连鞋袄帽子斗篷,都一并送过去了。”

张氏赞道:“你想得周到,正该如此才是。我早想着要照从前侯府请西席的规矩,照样儿给他一年二百两银子,四季各两套衣裳,但想想他是奉了广平王之命,特地留下来护卫我们祖孙的,本有官身,照西席的规矩待他,只怕还太薄了,至少也该翻一倍。只是他明言婉拒了,我不好强求。如今既然是玮哥儿提出来,要孝敬先生,鲁先生也接受了,那就再好不过。以后就照这个例来吧,玮哥儿这一回做得好,以后也要继xù

这样尊敬师长。”

赵玮见祖母夸奖自己,高兴得小脸通红,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大声答yīng

着:“是,祖母!”

秋叶恭敬地站在边上,脸上的绯红更深了。那四套衣裳虽然名义上是针线上的人负责的,但其实有一半是她亲手所做,也是她亲自送去的。鲁云鹏起先也是拒绝的,但被她说了一通,定定地看了她好一阵子,就收下来了,之后再让人送东西给他,他依旧不收,可若是她送的,他就收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多想,只是怕张氏知dào

了责怪。

她知dào

两人身份有别,她也不敢有奢想,只要他在赵家时,她能给他多做两件衣裳,照看一下他的起居饮食,就心满yì

足了。

秋叶烧了几个脚炉,送到祖孙三人脚下,让他们能暖暖和和地挤在罗汉**上聊天守岁,自己就端了个小脚凳坐在边上,看着小火炉上的茶水。冬日夜长,两个孩子熬不住,先后枕着引枕睡了,张氏替他们盖上小被子,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过去,第二日是大年初一,祖孙三人一早起来,照习俗吃了芝麻萁烧的饭,喝了蜜枣煮的糖茶,换上了新衣裳。正在孝中,他们做的新衣不见半点鲜艳颜色,全天还要吃素。虽然知dào

不会有外客来,但卢妈还是一大早就带着女儿过来,与秋叶一道装九子盘,预备一会儿可能会上门的族亲。

张氏接受了孙子孙女磕的头,给他们每人一个压岁钿,那边宗房的人就上门了。

宗房来的是煜大老爷的儿子赵璟夫妻,他们还带上了一对儿女,长子赵源比赵玮大四岁,女儿清姐与赵玮同年,都长得粉妆玉琢的,十分乖巧知礼。张氏虽厌恶赵煜,却对赵璟这个侄孙颇为欣赏,赵璟之妻沈氏出身松江名门,也是素来贤淑知礼,很能入张氏的眼,因此张氏看到他们到来,并没有拉下脸,虽然淡淡的,态度却称得上和气,让小夫妻两人都有些受**若惊。

他们让两个孩子去陪赵玮赵琇玩耍。赵源也在读书,资质还过得去,知dào

赵玮功课学得好,连忙拉着他说起书本上的事。赵琇只能和赵清姐说话,这小姑娘是正常的智商水平,不能算很好沟通,但性情还挺讨人喜欢的。赵琇想着自己也该学习一下古代小女孩是如何说话行事的,便和她玩起了本地低龄闺阁中流行的小游戏,清姐说起一些孩子气的话,她也笑眯眯地听着。堂屋里说话的大人望过来,就觉得他们相处得挺好。

之后沈氏便常常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二房小坐。

宗房煜大老爷站错了队,得罪了张氏,又在全族人面前丢了脸,这宗长的地位可说是摇摇欲坠,三房老太爷就等着要把他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呢。如今在张氏的默许下,族人们对煜大老爷的敬意是早就不剩什么了。但宗房到底还是宗房,赵璟夫妻绝不希望宗长之职旁落,只能加倍礼敬张氏,希望张氏能放过宗房一马。煜大老爷的过错已经很难弥补了,日后宗族事务,却可以交到他的长子赵璟手上。

张氏对此始终没有表态,但她并不讨厌赵璟和沈氏,也乐意让他们的孩子到家里来玩,族人们见状,自然也就心里有数了。三房老太爷只是厌恶赵煜,对赵璟没什么恶感,也默认了这个局面。新年过后,赵煜就隐隐被架空了,很少再过问族中事务,他心里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是被赵炯夫妻算计了,只能自认倒霉,幸好宗长之职最后还是落到他儿子头上,就当是自己年纪大了,安享清闲好了。

正月过去,一开春,张氏就让汪四平拨了几个人,与卢昌秀一同回京处理宅子和财产的事。而鲁云鹏那边,也收到了京里最新传递来的消息,知dào

了赵炯与蒋氏一案的后续。

赵炯并没能活着到达京城,坐船沿运河走到山东地界的时候——就是当初张氏母子落水那段河道附近——他坐的船居然也发生了翻船“意wài

”,据当地官府的人调查的结果,是遇上了少见的大块浮冰。船翻得很慢,船上几乎所有人都安全转移到了后面另一条船上,但钦差发xiàn

忙乱中有人出了差错,竟把赵炯给弄丢了——负责照看他的粗使仆人只顾着自己逃命,别人问起时,还说已经把人给救出来了,因此旁人没能及时发xiàn

,等回到原来的船上查看时,赵炯已经被泡在了水里。

他是活活被淹死的,因为瘫痪,他根本就没法移动。

但钦差觉得不对劲,赵炯是重犯,是要严加看管的,他本来并不在底舱,而是被安置在钦差住的这一层,可他被淹死时,却是在底舱内,如果不是被转移了地方,也许早就有人发xiàn

他身边的仆人私自跑了。钦差要抓那仆人问话,结果那人不知几时被人砍了一刀,死在了偏僻的角落里。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要杀赵炯吗?

当地官府当初曾经奉广平王之命,调查过赵焯翻船一案,当日负责打捞沉船和尸首的人上报了一个重yào

的线索:那仆人身上的刀痕,与春草尸首上的刀痕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极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钦差立kè

就想到了蒋氏手下那个逃走的护院。

(马上要上架了,希望大家能继xù

支持我,支持《闺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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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告一段落

蒋氏一直保持沉默。还被关押在奉贤赵家老宅时,她也曾闹过,哭过,但起程回京的时候,仿佛已经认命了,每日只是发呆,几乎一句话都不说。

钦差急于要从她这里知dào

凶手的情况,见她如此不合zuò

,也有些着恼了,丝毫不再留情,用最快速度赶回京中,把她颠得七晕八素的,整个人消瘦了两圈。到京后,她又被火速送进了大理寺大牢。以她这种身份的女眷,被关进条件最差的牢房,与那些犯了重罪的草根女犯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侮辱了。

情况的最新发展,钦差早已经提前派人送信回京,因此赵家早就知dào

了安在情的变化。得知赵焯夫妻之死,最初是因为蒋氏有加害之心,赵玦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发愁。

欢喜的是蒋氏并非赵家骨肉,她做孽,跟赵家子孙是没有关系的,他只要把这个妻子休了,就能将自己父子开脱出来,这爵位说不定还能回来。牛氏也是这么想的,若赵炯没有指使人弑母杀弟,他的罪名就不成立了,她还是尊贵的建南侯夫人。她迫不及待地和儿子一起谋求翻案。

他们母子都把那些和赵焯一样,死在冰冷河水中的无辜仆人与船工给忘记了,也忘了赵焯夫妻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赵炯的见死不救,而不是蒋氏派出的人拿刀砍了他们,一心只想着,只要牺牲蒋氏,全家就都能保全了,因此对大牢里的蒋氏,根本就毫不关心

不是赵玦对元配妻子太过无情。他得知庶幼子之死和嫡长子有关,也曾发过脾气。但从来没想过要牺牲这个孩子,毕竟嫡长子的份量不是一个庶子能比的。可蒋氏却承认了这件事。等于毁了孩子的名声与未来,完全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了,他最怨恨妻子的就是她说出了这种话,让外人拿住了把柄。

这时发生了一件怪事。赵玦叫了嫡长子赵泽去询问他杀弟之事是否真的,赵泽却一无所知。他在庶弟死后发了一次烧,就把当时做过的事忘光了,脑子里记得的,完全是蒋氏事后灌输进去的,所以他回答父亲说:“儿子想看看弟弟。谁知他完全不会动了,祖父的鬼魂就站在边上,好可怕啊,儿子就吓得跑出来了。”

赵老郡公在家乡显灵,惩罚了不孝不悌的长子,这件事已经传到京城来了。赵玦其实是不相信的,只不过连广平王都这么说,他只好闭嘴罢了,但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可如今一听儿子的话,他脸色都变了。回想起庶子死后,侯府中确实曾有过祖父想见生前没见过的小孙子,就把孩子给带走了的说法。他当时不信,现在想来,只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原来老爷子那么早就显过灵,对自己的儿孙们也能狠得下手。怪不得老爷子会眼睁睁看着他父亲坠马了,相比之下。小二房那边的琇姐儿却得了老爷子的庇护,人心果然是偏的吗?

赵玦忿忿了一番后,转回到儿子的事情上来,认为长子才六岁,不可能说谎,看他眼神也是在说实话的样子,可见赵泽杀弟的传闻是子虚乌有的,蒋氏居然承认了儿子没做过的事,实在是愚不可及!说不定孩子是她杀的,她为了逃脱罪名就栽赃到儿子头上,真是丧心病狂!赵玦对元配发妻的怨恨更深了,恨不能早日休了她。

谁知蒋家那边不知怎的早早得了信,蒋氏的父亲兄弟赶到赵家商议此事,他们坚决不承认蒋氏会做出这种恶事来,她肯定是被陷害了。蒋家从没出过被休的女儿,更没出过犯了国法被判刑的女儿。为了蒋家世代官宦的名声,他们绝对不能接受女儿被赵家推出来挡箭。反正赵炯早就被定罪了,凭什么要为了给他翻案,牺牲他们蒋家的女儿?

牛氏与赵玦要保赵炯,蒋家要保蒋氏,双方就僵持住了。

这时,又传来了赵炯被淹死的消息。

牛氏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丈夫死了,意味着她即使为他翻了案,也无法回复原有的尊贵身份。而赵玦也动摇了,父亲已死,他真的要再多牺牲一个妻子吗?蒋家刚刚提出了许多优厚条件,又有田尚书那边帮着说项——蒋家庞大的亲族姻亲队伍和人脉被颖王看中了——只要能有好处,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再忍受蒋氏几年,大不了等风声过去就让她“病逝”……

最终赵家小长房坚持了原来的说法,害人的是赵炯,蒋氏并不知情,她在奉贤所说的话,完全是因为得了失心疯,要不然就是被张氏设计陷害的,当时现场的钦差等人,都被张氏蒙蔽过去了。

而蒋氏与红绫两人一进京,不过一夜便翻了供,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说法,话里话外就是在暗示自己其实是被冤枉的,钦差跟张氏合谋,硬给她们栽赃了一个罪名,还有人首告那位钦差收受不明巨额财产,连人证物证都是“齐全”的。至于那供出了事情真相的青缃等人,则有小长房的人搜集了一堆所谓的证据,证明她们有怨恨主人的理由,连她们的亲眷也出头证明这一点,直接把她们定为“因私怨作伪证害主家”的罪人,同样是一夜过去,大部分人就都坚持不住了,纷纷改了口供。

这让大理寺很被动,那杀人的护院至今未落网,他们要给蒋氏定罪,很大程度上依靠的就是这些奴婢的供词,她们全都翻了供,还怎么判案呢?尽管事后他们发xiàn

蒋氏的表舅在大理寺为官,极有可能私下安排蒋家人去见过蒋氏与红绫,和她们串了供,无奈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他们除了把蒋氏的表舅给贬出大理寺外,拿蒋家完全没办法。

传旨的钦差已经因贪污而被贬了,蒋家很有几位精通律法的子弟。居然硬是把蒋氏给保了下来。这时大理寺卿意wài

坠马,摔伤了腿。要休养上几个月,职位暂时由一名少卿署理。不知蒋家人用什么方法笼络住了这个人。他竟然真的向皇帝报gào

,说蒋氏无罪,不过不是被张氏陷害才承认罪名的,而是被恶奴所害,又得了失心疯。理由就是赵玦言称庶幼子之死是保姆疏忽所致,与嫡长子无关,蒋氏没有杀人的理由,所谓的杀人护院从未在人前露脸,赵家人根本对他毫无印象。其实是个子虚乌有的人,而尸体上的刀痕不过是巧合,证明不了什么。相反的是,赵炯对继母嫡弟的厌恶几乎是全家尽知的,扶灵南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翻船后见死不救,事后又派人灭口,也是所有在场仆人看着赵炯下的命令,证据确凿。没什么冤枉的。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把罪名全都推到死去的赵炯身上,但事情哪能如他们随心所欲呢?

皇帝虽然扣下了张氏给京中几位武将的信,但广平王南下所带的护卫和侍从还是把赵炯的所作所为泄露了出去。镇江总兵那边收到了张氏的信,也派人到奉贤去探听消息。确认了她信中所说属实之后,火速给几位旧日同袍送了信,因此赵老郡公曾经的旧部们。都陆陆续续地知dào

了赵炯杀弟的真相,如今又看到赵家人居然为了保蒋氏就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死了的赵炯身上。都觉得很气愤。就算赵炯有罪,他的妻子儿子媳妇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之前不明真相时。还曾为赵家说过好话,现在却都改主意了,理都不想理他家,更不打算为他们说情。

当中有人怀有其他目的,试探地对同袍们说:“到底是郡公爷的骨肉,难道要看着他们失了爵位么?”众人都没有一丝一毫赞同的意思:“郡公爷还有孙子,不会绝后,这种不忠不孝不悌的东西,就让他们去死,也省得脏了郡公爷家的门楣!”那人怕再劝就要引人怀疑了,只好打起了哈哈,闭口不再提此事。

颖王之所以执着于赵家小长房,为了就是通过赵家小长房掌控这些郡公爷旧部,从而掌握军队力量。现在郡公爷的旧部对赵炯一家嗤之以鼻,赵家小长房已经无用了,再纠缠下去,只会暴露自己,所以他们悄悄地放qì

了。

小长房能支撑到现在,其实全都是靠颖王和蒋家在后面撑着,颖王一收手,蒋家就独力难支了,他们把精力都放在了救女儿这件事上。皇帝察觉到兄弟的动静,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接受了事实,承认对赵家小长房的布置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他火速地对赵家小长房作出了处理。

蒋氏的案子一日没有明确的证据,就一日难给她定罪,蒋家又有意要把事情牵扯到张氏头上,皇帝厌恶他们所为,决定日后再也不会重用蒋家子弟了,连蒋家二叔的侍郎职位也寻了个理由捋了,至于蒋家内部是否会因此产生分歧,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了。反正案子一天没结,蒋氏就一天在大牢里待着吧。

至于赵家小长房的爵位则彻底打了水漂,皇帝在旨意中绝了他们袭爵的可能,还命他们在十日之内搬出侯府。赵玦丢了所有差事,女眷诰命收回,原本属于建南侯府的御赐田产、一般田产房产和仆从,全都暂时封存起来,他们能带走的只有小长房的私财和牛氏、蒋氏的嫁妆。搬出侯府大宅的那一日,牛氏带着几个孙子孙女,赵玦没马骑只好靠两条腿走路,一家人凄凄惨惨地离开了原来的豪华居所,连个来相送的亲戚都没有。

蒋家费尽lì



,牺牲了族中几名子弟的官位,也没能把蒋氏从大牢里弄出来。幸运的是,她一日未被定罪,那就一日不能算是个罪人,蒋家还能自欺欺人一下。可她的父兄为了压下家族的不满,已经心力交瘁,实在是没法做更多的了。赵玦拒绝再救妻子,连她所生的赵泽和赵湘也厌弃了,丢给了母亲牛氏照看。他们在京城里赁了一个小宅子住下,赵玦开始到处拜访亲友,四处洒钱,想要谋一个差事。

被送到京城的赵炯遗骸,最终被草草藏在了城郊赵家家庙后山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赵玦的精力都放在找差事上,根本就没对亡父的后事有多少关注,过年都没打发人去上个坟。亲友都觉得看不过眼了,赵炯犯的罪再重,他到底还是赵玦的亲生父亲,这赵玦怎么就昏了头,连孝道都不顾了呢?

还有那牛氏,当年为了嫁给赵炯,也算是豁出去了,连名节都不顾,如今却说弃就弃。赵炯再不济,也没对不起她的地方,传言还是因为听了她的谗言,方才会对继母嫡弟下毒手的,一出事,她撇得倒清。如此狠毒的妇人,实在少见,也难怪会教养出赵玦这样的不孝子了。

愿意帮zhù

小长房的人更少了,倒是有一位赵老郡公爷的旧部,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赵玦弄了个锦州附近县城的九品巡检之位。这种芝麻绿豆官儿,还是在边境,就是个炮灰的命,赵玦从前是绝对看不上的,可他却欢欢喜喜地打包行李,准bèi

上路了。

皇帝这边的人已经迅速盯上了那位郡公爷旧部。

张氏听完鲁云鹏讲述的案情发展后,沉默了许久。

皇帝没有下旨让赵玮袭爵,不过广平王说了,等赵玮再大几岁,旨意就会下来的。但张氏已经不再关心这件事了,小长房为了这个建南侯的爵位,把一家人搞成如今这个下场,可见这是个祸根。

她说:“玮哥儿还小呢,爵位的事不着急,我们一切听从皇上的旨意,替我谢过广平王殿下,请他不必再为此事费心了,我们祖孙三人如今过着清静日子,倒也舒心。”

鲁云鹏愣了愣,随即恭敬地应声退了下去。

张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里间探头出来偷看的孙子孙女微微一笑:“好啦,案子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小长房有那样的下场,也算是报应。往后我们不必再理会那边,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赵琇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赵玮大声问:“祖母,卢小二告sù

我,后日十九,拓林有庙会,咱们去看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匆匆五年

转眼五年过去,已是承庆六年的暮春三月。再过三个月,赵琇就要满七周岁了,曾经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小孩童,如今高度已经四尺有余,比同龄的女童都要长得高挑些,五官生得越发秀丽出尘,已经隐隐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人长大了,自然跟以前小时候不能比。她如今也读了几年书,针线活、管家技能和仪态规矩什么的都学了不少,出去见人,也是叫人挑不出错来的小淑女一名,只是在家里少了忌讳,难免要露出点本性来。张氏宠爱孙女,只要赵琇不是做了太过分的事,是不会约束她的。赵琇心里常常庆幸,有一位思想开明的长辈真是太走运了。

她完成了今天的五百字书法练习,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再看一眼旁边厚厚一迭画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行休息的好。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

张氏对孙子孙女的教养非常严格,孙子大了以后,就要送出去学堂里求学,孙女却是日日在她跟前的。她本是书香名门之后,只是小时候家境清贫,因此在学习方面就留下了不少遗憾,后来嫁进赵家,有了条件,就尽她所能地去学习更多的东西。赵老郡公虽然年纪大了,又是武人,但对这个年轻的小妻子是真心爱重,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无论是名家书画还是古籍字贴,买也好抢也好,总能为她弄回来。他长年在外征战,张氏凭着这点爱好,非常平静地熬过了艰难的十几年。从不给他添麻烦,因此也越发受他敬重。

张氏如今有时间。有条件,也有学问水平。见小孙女对这方面颇有天份,自然是喜出望外,费尽心力教导了。

赵琇其实心里也曾后悔过,当初表现得太不知收敛了。她本是成年人穿越而来,小时候在现代也曾上过兴趣班,学过书法绘画,水平不算很高,但如果是以“初学者”的身份来施展的话,自然会叫人惊艳。没想到张氏就误会了。以为她真有过人的天赋,更加用心教导。赵琇心中叫苦,但看到祖母期望这么高,又不想让她失望难过。加上赵琇本人确实对书法绘画颇有兴趣,就更加用心去学习了,几年下来,成果斐然。

张氏对孙女的学习成果非常满yì

,更惊讶于她在绘画一道颇有些不俗,画法技巧都与别人不同。隐隐有些独成一派的迹象,所以在这方面更注重些。赵琇没法解释其实她是把从前学过的西方水彩画法和光影处理技巧给用在了国画当中,在现代没什么出奇的,只能硬着头皮继xù

努力了。这努力的结果。就是每日的练习份量加倍了。

每日练字五百,练画十幅,这是最基本的作业。日后随着水平上升,还要再加码。赵琇同时还要学习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针线女红。这学习负担之重。简直赶超高考生。从今年初开始,她还要旁听祖母管家,再过两年就要亲身实践了。赵琇小姑娘,每日都过着规律而苦逼的小日子。

今天练字的任务完成,早上也背过书了,赵琇算了算剩下的任务,再看看天时还早,觉得今天自己大概可以稍微松口气,就离开了书桌,跑外头活动活动身体。

张氏在堂屋里听卢妈回报今天采买肉菜的花费,猪肉多少斤,花了多少钱,青菜多少斤,花了多少钱,市面上米价多少,面价多少,市集中运了肉菜来卖的农人提及乡下田地里粮食和棉花的生长情况如何,非常琐碎。赵琇听了几耳朵,觉得跟昨天差不多,就悄悄地溜出了院门。

幸好她如今长大了些,哥哥又搬离了这个院子,她改住到厢房去了,要溜出去比以前方便许多。不然她要是还住在堂屋旁的房间,一举一动都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是万万没那么自由的。

赵玮如今住的院子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但他如今每日都要去私塾上课,这会子并不在家。赵琇过来不是为了找他,而是为了借地方练练拳的。当年她从广平王世子高桢和鲁云鹏处学了三套拳法,十天里总要抽出三四天的时间来打几遍,一来是强身健体,二来也是为了增加自保之力。正因为她长年打拳,又常常绕着宅子跑步,运动量不少,因此长得比同龄的小姑娘都要高,身体情况也一直很好,五年来几乎没生过病。张氏本来不喜欢她学拳脚功夫的,见她健康好转,就不再阻拦,只是不许她在人前打,每每见到她练习,也要说上两句。所以赵琇就趁着张氏正忙,跑哥哥的院子来练习了。

她的哥哥赵玮,今年刚满十一周岁,已是翩翩清俊少年一名。他是在三年前搬离祖母的院子的,虽说是独居一院,其实只是个小跨院而已。

张氏当初刚回到奉贤赵家二房老宅时,因赵炯先回一步,占据了正院正房,她搬进来时,虽然赵炯不在,她却不耐烦见到他的东西,所以就住进了正院后头的院子。那里本就是为家中长辈所设的,即使没有翻船的变故,张氏身为老郡公继室也该住在这里,因此无人认为这样不妥。后来赵炯坠马受伤,被仆从高成送进了东院,暂避张氏锋芒,这正院就空了下来,被张氏当成是待客的地方。直到赵炯和蒋氏被送走,赵家小长房丢失爵位后再也没人回来过,这个安排就延续了下来。

张氏自认孀居,无论家主由谁担任,她都不打算再以当家主母身份住进正院了,虽然现在她确确实实就是赵家二房的当家主母无疑。

正院后头的这个院子,地方不小,房屋用料也是上佳,当初郡公爷命人建造时,本就打了年纪大了以后带着妻子回来养老的主意,虽然一直未能成行,但屋子却是没人胆敢偷工减料的,当中又用了不少太祖皇帝传下来的巧妙机关,使得这屋子虽然外表看着平常,实jì

上住着却相当舒适。若不是因为赵玮年纪渐大,张氏也有意培养他独立自主的能力,不希望他因为长年养在妇人之手,而少了男子气慨,故而极力赞成他独居一院,他还真不介yì

在这个院子里多住几年。

不过张氏也舍不得孙子离得太远,更因为老宅占地大,东西中三路前后五进房屋外,又有多个附着的小跨院,不认得路的外人,说不定逛着逛着就迷了路,如今他们只有祖孙三人住在这里,男女仆从人数也不多,许多院子都锁起来了,附近少人经过,安全问题不容忽视,所以就将他安置在了隔壁的小院子,出入算是方便,饮食起居方面也不会有太大变化,可以让赵玮适应良好。

只是这院子地方就小了点,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一间,都是平房,再种了几棵老树,连天井也比张氏的院子小了将近一半,赵玮居住是没问题的,练起拳法也勉强够地方,但想要练习骑射就显得太窄了。鲁云鹏从去年开始正式教他骑马射箭和十八般兵器,张氏就让人把东路的前院拆了,建成一个大大的校场,给他们师徒使用。赵玮平日练武,都不再留在这个院子里,但院子角落中还留着他从前用过的木人等物。

赵琇进了院子,跟院中负责洒扫的两个婆子打了个招呼,寻了个借口将她们支开,就开始练拳。一刻钟内打了两遍拳法,出了一身汗,顿时觉得浑身舒爽多了。眼见着那两个婆子回来了,她便返回祖母的院子,打算继xù

练习绘画。

回房前,张氏看到她在院子里走过,就把她叫进了堂屋里:“今年开春,上海的雨水就比往年多,虽说是好事,但也怕会成了涝灾。我已吩咐下去,让人在我们家的地周边挖塘开渠,以备万一。这事儿让你卢叔去办,只是所需钱粮,还要再核算核算。账房的人有事要做,腾不出手来,卢妈算术上不太拿手,你去替她算一算账。”

赵琇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忙答yīng

了,就坐到一旁,接过卢妈手里的账薄,听她一项一项报来,然后算出所需yào

的钱粮数目,又拿纸重新抄写过,整整齐齐的,虽然没有划表格,但也一目了然。

卢妈赞叹不已:“我们家大姐儿真是聪明!十里八乡谁不知dào

我们大姐儿是有名的神童呢?才这点年纪,字写得比人家强,画儿也画得比人家强,扎的花儿跟真的似的,还会算账,算得又快又好,简直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儿下凡托生的!”

赵琇几乎天天都要听她夸一遍自己,脸皮早就练得厚了,轻咳一声,把账交给卢妈:“您拿给祖母瞧瞧,可有什么错漏的地方?”

“怎么会出错呢?大姐儿就从来没出过错!”话虽如此,卢妈还是把纸交给张氏验看了,张氏扫了一眼,没发xiàn

什么错处,就交回给她:“照着这个数,让账房拨银子吧,要尽快做好。”

卢妈应了退下,赵琇正想跟祖母说一声,就回房继xù

练习,忽然见到小哥哥赵玮从外头风一般冲了进来,脸色十分不好kàn

:“祖母,大事不好了!孙儿在学里听人说,太子殿下代父领兵出征,挡住了清人的攻击,可他却中了清人一箭,伤势不好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诡异的毒箭

这太子殿下不是别人,正是广平王,受封储君才不过三年。他对赵家小二房祖孙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还将亲信的鲁云鹏派到他们身边做保镖,一留就是五年,因此张氏祖孙三人对他十分感激。

听说他在战争中受了伤,张氏脸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即便要领兵出征,太子殿下也是主帅,其他将士在做什么?竟让主帅受了伤?!”

“孙儿也不知详情,只听说是战场上射来的乱箭。”赵玮脸上布满了焦急之色,“这可怎么办呢?辽东距上海有三千多里路,消息传过来定要花上不少时间的,殿下受伤必定很久了,也不知如今伤势如何。”

赵琇立kè

就发xiàn

有不对劲的地方:“太子殿下代皇上领兵出征,不是……开春不久的事吗?我记得大军开拔,是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祖母听说后,还道那是个好日子。这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她回头看看祖母:“就算太子殿下刚到辽东就受了伤,消息传过来也未免太快了些,现在才刚到三月下旬呢。”

张氏脸色又变了变。她不是寻常宅门妇人,对这军国大事一窃不通。她是本朝威望最高的老将遗孀,当年老郡公出征,她虽是守在家中平静度日,但也对丈夫在边关的安危颇为关注的,有些常识她心里非常清楚。

从京城到辽东锦州前线近千里路,大军开拔,就算是急行军。一天走上百里,也要花上十天左右的功夫。辎重步兵就要更慢了。不过辽东兵力充足,太子很可能是带着亲兵先行一步。大部队在后头跟上。他二月二才从京城出发,到达锦州怎么也要到月中了,若是这时候就跟清兵打了一场,受了伤,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身为储君,身份贵重,受伤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照理说是不该外泄的,更别说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传到了两千多里外的上海。连私塾学堂里的小学生们都能听说。如此流言纷纷,人心惶惶的,对朝廷可没什么好处。

除非这是有些人故yì

泄露消息,想让天下百姓都知dào

太子受伤的事。

太子的伤到底重到什么程度?

张氏心中思绪繁乱,最后下结论道:“无论这当中是否别有内情,太子殿下受伤,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我们需得打听清楚才行。”

作为赵老郡公的家眷,想要打听这种军伍上的消息,张氏自有门路。她马上就写了几封信,提了一下奉贤街头巷尾的流言,用隐晦的方式打听着事情真相。但在把信发出来之前,她得先去找鲁云鹏问问清楚。

鲁云鹏前日才去了松江。现在赵家还是很太平的,他以前十日送一次信,现在是每月只送一次。本来他早就该回太子身边了。但因为颖王那边放qì

了赵家小长房,却一直没露出马脚。与他勾结的赵家旧部也没查出来,太子殿下担心他会把主意打到赵家小二房头上。这孤儿寡母的,身边没个可靠的人保护,风险太大了,所以就让鲁云鹏留了下来。

鲁云鹏前年跟秋叶完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瞒得挺紧的,鲁云鹏虽率直,却从来不在人前失礼,秋叶也是老实姑娘,每次给他送东送西,必然是得了张氏和赵玮的命令后,光明正大地送——至于张氏与赵玮为什么会下令,那就不提了。张氏对于眼皮子底下的这对有情人,那是一无所知,听说真相后,几乎不敢相信。

事情暴露得其实很突然。秋叶二十了,已经是老姑娘,她这几年一直说放心不下主人,不肯婚配,张氏感动之余,更觉得不能再耽误她了。秋叶与她祖孙曾同生共死,又有救命之恩,与寻常婢女不可同日而语,张氏怎么也不愿意委屈了她,就打算给她备一副丰厚的嫁妆,让她外聘,寻个殷实人家子弟做正头夫妻,这人选还得好好挑,必得是人品端正,品貌年龄相当,家境殷实,最好是地主家庭——选商人怕辱没了她,选士子又怕将来她受嫌弃,选平头百姓又怕她日子难过——张氏给儿子选媳妇都没这么用心过。

就这么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终于挑出了三个不错的人选,还不等张氏跟秋叶开口,让她挑一个——其实秋叶每日在张氏跟前侍候,该知dào

的都知dào

得差不多了,心情委实不能算太好——就在这时候,鲁云鹏忽然提亲来了,他还带来了太子殿下的亲笔信,太子提亲,太子妃做媒,为鲁云鹏求娶秋叶。张氏吓了一大跳,才知dào

自家小忠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鲁云鹏情投意合两年多了。

张氏是又欢喜又生气,不是气秋叶不守规矩与人有私情,而是生气她瞒着自己,倒让太子夫妻先知dào

了他们的心思。不过秋叶与她情份不一般,所以她生了一小会儿的气,也就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婚事。她把秋叶放了籍,又认做干女儿,让孙子孙女改叫秋叶“姑姑”,正正经经备了丰厚的嫁妆,挑选吉日,当女儿似的嫁给了鲁云鹏。小两口就住在校场旁的小院子里,去年秋叶怀孕了,上月刚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现在刚出月子呢。出了月子后,鲁云鹏才去松江的,因为担心妻儿,对北边的消息就有些疏忽了,上回他给松江那边送信,才报喜说了妻子生了个儿子的事。

鲁云鹏两日后从松江赶了回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眉宇间的担忧是掩都掩不住,显然已经得了消息。张氏一瞧他的模样,心就凉了:“太子殿下的情形果然不好么?”

鲁云鹏道:“那箭不是寻常箭支,箭头还抹了毒,当时只是射中了殿下的肩背,马上就拔出来了,初时毒尚未发作。殿下也没当一回事,让身边的人随意包扎了下。上了点金创药。那时正是战事最要紧的时候,殿下身为统帅不可轻离。没想到打完了下来一看,伤口周围都发黑了。殿下没觉得疼痛,是药性所致。虽然当时已经让太医剐了肉,配了解药,可伤势太重了,又反反复复的,始终未能痊愈。殿下为了战局着想,不肯回京医治,辽东众将拼命劝他。他便提了个速战速决的法子,由众将完善,果然打了个大胜仗,把清人给赶跑了,这才班师回朝。但殿下在回京途中就昏迷了过去,到得京中,太医院全员上阵,也始终未能将毒拔清。”

张氏听得心直往下坠:“怎会如此?居然在箭上抹毒,是哪个清人想出来的毒计?又是哪里寻来的剧毒?以前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

毒药成本不低。而且涂在箭上,份量有限,往往达不到致命的效果,一般战场上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如今清人那边领兵的几位将领,都没用过这种伎俩,因此张氏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中毒箭。她问:“殿下中箭时,是在城楼上?难不成身边护卫之人就没能发xiàn

这支毒箭?”

鲁云鹏嘴唇动了动。有些艰难地道:“正是这箭来的蹊跷。太子殿下站在城楼上,箭却是从后方射入肩背的。箭虽是清兵之物,可看箭头却是使用过的东西。太子殿下生怕是受了有心人的暗算,为了不打草惊蛇,命人不许声张,大军班师时,由亲卫护送他先行回京,直入宫中,只禀报皇上一人,万万没想到那毒发作得厉害,殿下在途中便已昏迷,而到了京城后,明明皇上下令要封锁消息,可京城中短短几日内就流言四起,如今更是天下皆知……”

张氏肃然道:“储君安危,关系重大,若真有人故yì

泄露消息,必有后图,你们不可大意。”

会伤害储君的势力,不外乎那几种,或是其他皇子有心谋夺储位,或是有人存心要给朝廷添乱。若是前者,太子殿下储位稳固,在政务上表现出色,这一回代父出征,又有了军功,远远超出其他兄弟一大截,如果真有万一,那皇帝只能另外挑选皇子立储,那挑选的范围也不出那几位成年皇子。但二皇子延陵王母家不显,才能平庸又不受宠;四皇子乐安王与太子同母所出,感情甚笃;五皇子晋阳王是个一心风花雪月的风流王爷;六皇子寿昌王倒有些资质,人也受皇帝宠爱,可他年纪太小了,上头压着几位成年哥哥,要做太子哪里轮得到他?这几位都不象是会做出那种事来的人。

至于那野心勃勃的颖王,他也许有这个心,可皇帝是他嫡长兄,膝下好几个成年儿子,要传位也轮不到他,但是不能排除他存心给皇帝添乱的可能。

至于那些对朝廷不满的,多半是前朝余眷,虽然朝廷对朱明宗室后人一向优容,但也不能排除有人怨恨太祖皇帝臣夺君位,他们总觉得太祖皇帝不忠,否则就该在赶走清人后,挑选一位血统尊贵的朱家贵胄子弟们登基为帝,而不是自立为帝了。问题是太子中箭之时正在领兵抵御外敌,那些人若真的伤了他,岂不是助了清人一臂之力?南明朝廷毁于清兵之手,太子觉得他们做不出这种事,鲁云鹏也是同样的想法。

那会这么做的到底是谁呢?

鲁云鹏向张氏请罪:“殿下伤重,鲁某不能视而不见,须得立kè

赶回京城探视,请老夫人恕罪。”

张氏忙道:“这是当然,我这里横竖太平无事,拘你在此,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我这就命人给你准bèi

好马盘缠,你吃过饭就速速赶路。秋叶母子暂时在此,我会替你照顾周全,你不必担心。”

鲁云鹏郑重谢过。赵琇又插嘴道:“祖母,我们家这几年收了几样好药材,不如让鲁叔带了去,兴许能帮得上忙。”张氏点头称是。

鲁云鹏大喜,再次谢过,便回住处与妻子秋叶道别,不一会儿张氏命人送上酒饭,打点了鞍马,鲁云鹏用过后,便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张氏带着一双孙儿孙女到门口相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外,心里都沉甸甸的,不知京城里的太子殿下,是否能平安度过这一劫。(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忧虑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头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倒是官府渐渐的开始干涉民间谣言,那些胡乱猜测太子也许早就死了,只是秘而不宣,又或是打赌哪一位皇子会被册封为储君,甚至为其中一两个人摇旗呐喊的人通通倒了霉,再不敢公然大放厥辞。关于太子重伤的议论慢慢的减少了许多。

张氏祖孙对此事的关注自然没有因为外界的议论而有所影响,他们不会胡乱向人打听此事,但也没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探听的门路。虽然鲁云鹏早已离开,但秋叶身为他的妻子,自然知dào

他这些年去松江府那边,都是跟哪家店铺打交道的,便打着家属的名义传信,陆陆续续打听到一些消息。赵玮在学堂里也时时关注外面的传言,一有风声,便带回家告知祖母。

但这些消息汇合起来,归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没有消息。太子殿下的伤势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具体详情连松江府那边也不清楚,但既然没有风声传出说他已经不幸身亡,便也算是个好消息了。张氏庆幸得直念佛,但又担心他伤势,便每日拉了孙女在佛堂里为他念经祈福。

似乎家境富裕的老太太们,到了无事可做、含饴弄孙的年纪,总爱拜个佛,念个经,好打发时间,张氏也不能免俗,几年前就在自己屋子的西暖阁内修了小佛堂,每日礼佛抄经,净一净心。赵琇想着这是老人家找个精神寄托,也没什么不好,偶尔还会帮着抄些佛经。当作是练字的功课。但象这样每天陪着祖母念经祈福是很少的,她不热衷于礼佛。张氏也不逼她,她年纪尚小。这样小的女孩子,佛经读得多了,容易移了性情。

但现在情况却不一样,太子殿下对她们祖孙有救命之恩,赵琇心里对那位英俊和气的皇子和他美丽温柔的妻子也非常敬重,再有小伙伴高桢的情份在,所以完全没有犹豫,就跟着祖母念起了佛经。她如今离他们一家相隔两千里,就算有心也是无力。能做的也只有为太子祈福了。

后来松江那边渐渐的有消息传来,说是太子中的毒,毒性被药压制住了,只是伤势还十分重,更因为失血过多,急需补元气的药材。之前张氏让鲁云鹏带回去的药帮了不少忙,所以太子的属下与门客都在想方设法为他搜罗有补气作用的药。

张氏知dào

后,连忙让人再去搜罗各种珍贵药材,不计成本。甚至把告老多年的汪四平也请出了山,因为他在建南侯府做了几十年大总管,眼界高明,对那些名贵药材十分了解。谁也别想骗了他去。

赵家小二房这些年收益颇丰,分家分到的族田只是小头,张氏让人返京拿回了私产。那些私产中的地产、房产和店铺,每年又都给她赚上不少银钱。再有当初建南侯府名下的御赐田地,虽然说是被皇帝封存起来了。但事实上每年的收益都会悄悄送到张氏这里,光是这一笔,每年至少也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小二房还真是不缺钱,别看他们祖孙三人住在老宅里,只占了几个院子,用的下人数量还不满百,但他们只是不想露富罢了,如今打算敞开了收罗好药贵药,一点都不觉得勉强。

这么过了十来日,花了足有五六千银子出去,张氏就攒了一大箱名贵好药材,有补血的,有补气的,有解毒的,有固本培元的,她虽然不清楚太子的伤势具体是什么情形,但料想这些药材应该是用得上的,便从下人里头挑了几个可靠强壮又精通马术之人,骑马将药材飞速送进京中,希望能帮得上太子的忙。

赵玮还提醒了她一件事:“祖母先前让鲁叔带进京的药材,有好几棵人参呢,不过都是几百年的,既然百年人参都能帮上大忙,那千年人参又如何?孙儿记得,我们家以前不缺人参,祖父收了几株千年的,都说是世所罕见,再不能有的,有两株进上了,一株祖父自己留着用,如今想必是在小长房手里,祖母手里也收着半株,那年沉船,祭了河神,剩下的半株,好象是给了大姑母吧?”

张氏被他一言惊醒,连忙写了信,让进京的下人带上。赵老郡公元配所出的嫡长女元娘,夫家姓许,也是官宦世家子弟,这时候正好在山东兖州知府任上,就在他们回京途中,顺道过去把参带上,是再方便不过了。张氏嫁进赵家时,这个继女已然出嫁,虽然关系不算亲密,但也一向相敬如宾。张氏相信许崇伦与赵元娘为人,他们是外臣,未必对太子的伤势有清楚的了解,但他们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若知dào

太子需yào

千年人参,定然愿意全数献上。

至于京中的小长房,张氏是完全不指望了,他们兴许还在记恨太子救下自家祖孙,害他们丢了爵位的事呢,不在背地里诅咒太子早死就算好的,又怎会献出千年老参去救他性命?

药材是送出去了,但张氏还是担忧不已。宫里也有千年人参,以皇帝对太子的宠爱信重,想必早就用上了,但太子的伤势还是这样,她献上去的药材,连同许家献上的半株人参,是否能发挥效用,还真是未知之数。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一边念经祈福,一边等候消息而已。

赵琇心里也不好受。虽然太子伤势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但他一直没有好转,情况也强不到哪里去。她常常想起当年那个温和而不失威势的青年,若不是他将他们祖孙救起,也许她早就不知漂流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如果不是他坚持为他们祖孙讨还公道,也许小长房还仗着爵位,想方设法压制他们;如果不是他派出鲁云鹏,多年来一直镇守在老宅。也许她的小哥哥赵玮早就中了小长房的暗算。这些年她祖孙三人的小日子能过得这么富足闲适,真是多亏了他。

赵琇又想起了高桢。虽然只是童年时相处过十来日,但他对她是半点架子都没有的。完全没把自己视作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把她当成了地位平等的小伙伴。她想认字,他就教她念书,她对拳法有兴趣,他就毫无保留地教给她。她当年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告别,后来虽然没有完全断了音信,却再也没通过信了。都说童年时的朋友最难得,她回忆起那一段过往时。心里总觉得暖暖的。

如今高桢的亲生父亲重伤,想必他一定担心得紧,可惜她连安慰一声都做不到,也不知dào

,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赵琇有些难过,就翻出了小时候的东西细看,那时他们祖孙差不多是净身遇救的,除了身上已被水浸湿的衣服,什么东西都没有。一切衣食用品都是太子妃命人帮着置办,如今都留作纪念了。她还留着以前写的书信底稿呢,可惜上头的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叫人没法看。没办法。那时候她才一岁多,手指又短又无力,未经过练习。哪里拿得稳笔?记得那封信最后还是由她口述,太子妃代笔的。现在她可长进多了。却又没有了通信的需yào



赵琇苦笑,下一秒她就想起了另一件事。当时他们祖孙的贴身行李都随船一起沉到运河底了。即使事后官府将船打捞了起来,里面的东西也不能用了,记得其他物件祖母都不在乎,她最惋惜的就是那一大箱子书,其中不少都是难得的古籍珍本,只怕再不能有了。赵琇也记得,祖母在船上看得最多的是几本医书,记载了不少有用的药方,父亲赵焯晕船,还是靠了其中一张方子才治好的。

这些医书全都没能保留下来,但祖母非常舍不得,就凭着记忆将内容一一默写出来,可惜她年纪大了,记忆不如从前,因此多有遗漏之处,但已经非常难得了。

赵琇连忙跑去翻那些祖母默写出来的抄本,果然看到不少古方,其中也有固本培元、补气益血的方子,还有解毒的方子,不知太子那边用不用得上呢?可惜发xiàn

得太晚了些,不然就跟那箱药材一起送进京去了。

她把这件事告sù

了祖母张氏,张氏沉思片刻后道:“我从前藏书不少,只有最常用的一箱随身带着南下,剩下的都在京中宅子里收着呢,也有不少医书。待我让秋叶送信去松江,知会鲁先生一声,让他带人去宅子里找,看能不能找到用得上的方子。”

赵琇连忙让碧莲去请秋叶,却看到秋叶抱着孩子,脸色惨白地跑来见张氏:“外头来了人,说是松江府过来的,奉了我们家爷的命令,要把我们母子带到京城去见太子殿下。”

张氏脸色也跟着一白:“确实是那边的人么?”

“确实是那边的人。”秋叶道,“那年新婚,爷曾带过我去松江认人,他们还带来了爷的信物。他们还说,爷让我尽快赶过去,一定要带上孩子,旁的都没提。”

赵琇吃惊地站起身,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鲁云鹏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妻儿接到京城去见太子?他儿子才两个月大,根本经受不住长途跋涉,鲁云鹏不可能不清楚,以他对儿子的疼爱,还是这么决定了,难道有什么原因吗?

除非太子情况不好,想要见一见鲁云鹏的儿子。太子对他极为信任,有这个想法也不出奇,可是他们这些人知dào

了,心里怎会不为太子担心?

张氏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问:“来人可说了几时出发?”

“明日一早出发。”

张氏点点头:“叫卢昌秀安排食宿,务必要招待周全。”她又柔声安抚秋叶:“别担心,大姐儿去年叫人捣鼓出来的那辆四轮马车,跑得又快又稳当,只要配好马,选个稳妥的好车夫,你们母子这一路不会吃太多苦的。”

秋叶也镇定下来:“是,老夫人放心,我会照看好孩子,也会尽快赶回京中的。等知dào

了太子殿下的情形,我就让人给您报信。”

张氏却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会跟你一块儿回京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抉择

赵琇大吃一惊:“祖母?”

张氏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做了决定:“太子殿下待我们家恩重如山,如今他伤重,我远在奉贤,什么都不能做,难道连看看都不行?再者,我们送药材过去还好,要把医书借给他们瞧,只怕费时费力的,他们还未必能找到合用的方子。我却是把那些书都翻过一两遭的,又亲自带着人把装书的箱子运到了京中宅子里,要找哪本书,谁能比我更清楚它放在哪儿?”

她说得倒也有理,但赵琇担心她的身体经受不住赶路的苦:“您这两年身子弱,这一回赶路北上,他们定是要日夜兼程的,连姑姑和表弟,还要担心他们受不住呢,更何况是您老人家?”

张氏却摆摆手:“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你又天天催着我绕着院子散步,我现在腿脚好着呢,大除夕那天晚上,祠堂里祭祖,我愣是站了一个多时辰,都没觉得累。再说,你让人做的那辆马车着实不错,多垫几条棉被,应该不会颠得太厉害。”

张氏说的是赵琇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怂恿祖母和哥哥找工匠来做的一辆四轮马车。她偶尔随祖母出门拜访亲友或烧香礼佛,一般是坐轿子和坐船的多,但有时候难免要用到马车。奉贤县除了官道和水路,其实陆路都修得不怎么样,坐上半天,她骨头都要散掉了,张氏也十分难受。赵琇就觉得,既然穿越前辈们能做出防震的马车,她怎么也不该比人家差太多才行。就缠着祖母吵了几日,终于得到了许可。

她不知dào

哪里去弄适合做弹簧的钢材。也不知dào

马车制造的技术,纯粹就是把弹簧减震的原理跟找来的工匠说了。又提议把马车改成四轮的,再改进一下马车轮子的材料。也是她运气好,张氏找来的工匠是个挺爱钻研,技术水平也高的,虽然没能弄出弹簧,也没能弄到橡胶车轮,但他重新打出来的四轮马车却比一般的马车要稳当很多,就是造价比较高,比得上十辆寻常的上等马车了。

也亏得赵家小二房有钱。张氏又宠孙女,才会任由她胡闹。但也因为造价问题,就做了这一辆而已。他们祖孙平时出门仍旧是以坐船坐轿为主,偶尔出远门就乘这一辆车,比以前舒服多了。

赵琇听到祖母提起这辆马车,心里稍微放松了点。不过她心里清楚,这辆马车固然是不惜工本做出来的,质量过硬,但毕竟最多就去到嘉定松江而已。从没有跑过远程,不知dào

是否经受得住考验,但如果祖母执意要去,她也只能答yīng

了。

赵琇就算穿到古代过了几年。本质上还是现代那个习惯了科技发达社会的灵魂,认为两三千里路之间来回一次,其实并不算什么。再加上穿过来不久,她就坐船跑了两千多里路。所以没有认识到,跑一趟京城有多么的折磨人。她反而还觉得。这一路有太子手下的人护送,有她让人特制的四轮马车,秋叶姑姑是个妥当细心的人,他们小二房在京城里还有宅子和仆役,祖母应该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所以并不反对。

但是赵玮从学堂回来后,听说了祖母的决定后,却反对得非常激烈:“祖母不能去,您这把年纪了,若是慢慢儿坐船北上,倒也没什么,可走陆路,还要日夜兼程地赶路,您会受不住的!万一您身体有个万一可怎么好?”

赵琇闻言,怔了一怔,也拉着祖母的袖子道:“哥哥说的也有道理,祖母,您再考lǜ

考lǜ

吧?不管怎么说,您身子要紧。”

张氏微笑道:“胡闹,都定好了的事,怎能反悔?你方才还帮着祖母收拾行李,怎么听了你哥哥两句话,就改口了?来接你们姑姑的人都已经答yīng

捎上祖母了,这时候说不去,可是要丢脸丢到外头去的。”

赵玮有些迟疑了,但很快又摇了头:“丢脸就丢脸,只要祖母能好好的,那些都是虚的。”

张氏见状,只得板起脸来教xùn

他:“太子殿下待我们家恩重如山,如今他病了,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难道连去京城看看他也不能么?我们家在京城的宅子里,收着许多医书,兴许里头有用得上的方子。我去了,也能把方子给他们送去,若能帮上太子殿下的忙,才是我们的造化呢。你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

赵玮动了动嘴唇,看着祖母脸上坚定的神色,低下头想了想,毅然道:“好,祖母若要去,也行,但孙儿要跟着一块儿去!”

这回轮到张氏吃惊了:“胡闹!你才多大年纪?跟着去做什么?”

“孙儿跟去侍奉祖母!”赵玮斩钉截铁地说,“况且祖母也说了,太子殿下对我们家恩重如山,他如今重病,孙儿别的做不了,去探望一下,安慰太子妃和太孙几句话,还是力所能及的。孙儿从小跟鲁先生学拳,如今又习了骑术,身体足够强壮了,不会给祖母丢脸!”

张氏见他态度坚决,心里也有些高兴,这个曾经病弱的孙儿,如今已经长成小小男子汉了。她放缓了神色:“傻孩子,你就没想过么?祖母去了京城,若连你也跟着去了,你妹妹岂不是要一个人在家?她才七岁呢,你放心不下祖母,难道就能放心得下妹妹?”

赵玮顿时为难起来了,他看了看赵琇,再看看张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赵琇却笑道:“哥哥既然对自己的身体和骑术有信心,那也该对妹妹的能力有信心才对。祖母和哥哥尽管放心去京城,我在家可以把自己照顾好的。我也这么大了,家里又有卢妈他们在,你们还怕我会吃不饱,穿不暖吗?如果外头有事。还有卢叔呢,我也可以去宗房请璟大哥出面。”

赵玮跟妹妹一块儿长大。这几年里几乎是吃住都在一处,对她的心智能力再了解不过了。对这个妹妹,比祖母更有信心。他只略想了想,就点头道:“妹妹说得有理,我们家与族人共居,外人断不敢胡乱欺上门来,再说,祖母是郡公夫人的诰命,我身上也有个爵位在,县衙那边会多加看护的。谁有那胆子敢招惹妹妹?”

张氏考lǜ

片刻,便大胆地答yīng

下来:“好,那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我打发人去学堂给你请假,明儿一早就出发,你得把骑马要用的护具都准bèi

齐全了,这两千多里路呢,一路骑马过去,可不是玩儿的。当心把皮都磨破了,出血叫疼。”

赵玮大声应下,转身跑出去了,张氏看着他欢喜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嘱咐孙女:“你前儿说要给他做的那几块皮垫子,可做好了?没做好的赶紧做出来。让他用上。你哥哥是没吃过那个苦,他以为骑马赶路就象他平日在城外练骑术时那般轻巧呢。”赵琇连忙答yīng

了。起身回房。

秋叶已经抱着孩子回自己住的小院收拾行李去了,张氏又打发了人去给宗房赵璟的妻子沈氏送信。让她过来一趟。虽然家里有卢妈在,她不怕孙女会得不到很好的照顾,但卢妈夫妻毕竟只是仆人,赵琇又小,有些事需yào

主人出面的,少不得要请赵璟夫妻照应着。

这一趟北上,张氏不担心自己的身体是否会病倒,也不担心小孙子的体力是否能跟上,最担心的是小孙女一个人在家会怎么样。但如今实在是没办法了,她祖孙俩是一定要走这一遭的。

卢妈小声劝她:“老夫人这是何必?哥儿虽学了骑术,但年纪还小呢,何必吃这个苦头?他跟着去了京城,也做不了什么。您不但自己要吃苦,还要为孙子担心,哪里受得住?”

张氏却摇摇头:“我让玮哥儿一块儿去,不但是为了看望太子殿下,还有一件要紧事,需得他回京城一趟。”

是什么要紧事?赵玮已经十一岁了,虚岁都可以算是十二了,当年她为了孙子的安危,放qì

了建南侯的爵位,但太子殿下却许诺,等赵玮长大了,皇帝就会让他继承侯爵的,在那之前,赵玮就暂时顶着个县男的名头。如今一晃五年过去,袭爵的旨意始终没有下来,有风声说,皇帝这几年身体不大好,时常生些小病,否则太子也不会代父出征了。也许皇帝只是一时没顾上赵玮这边,也是有可能的,可旨意一日未下,张氏都不能心安。

小长房那边似乎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再度有所动作。赵玦去了辽东做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小吏,虽然名声臭不可闻,但赵老郡公的旧部们看在旧日情份上,绝不会让他死的,有时候还会拉扯一把,据说他如今已经升官了,升到几品还没打听到。他的母亲牛氏一直住在京城,跟娘家的来往不断,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派了管事过来打理族中分到的田地,租子都照最高的收,拼了命地榨钱,听说还卖掉了京中好几处十分赚钱的店铺,也不知是不是急等着钱做什么事。蒋家那边也为了蒋氏,一直努力打点各方,想要把女儿从牢里弄出来。按理说,这些人都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波了,但张氏实在放心不下,就怕他们有翻案的那一天。

只要赵玮袭了爵,这些人再不安分,也对小二房造不成伤害了。张氏甚至可以让宗房把他们这一支从族里赶出去。他们祖孙俩,是迟早要往京里走这一趟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张氏就带着孙子赵玮,陪同秋叶母子一起离开了奉贤县城。

送别了祖母、哥哥和干姑姑,赵琇回到家中,坐在堂屋正座上,开始发呆。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一个人管理这个家了,她能应付得过来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管家是个技术活

这时候天色还早,赵琇发了一会儿的呆,卢妈就有事情要来请示她了。

说是请示,其实只是知会一声。卢妈虽然满嘴夸奖赵琇聪明能干,但并不认为那些琐事是小女孩应该操心的:“大姐儿,厨房要去市集采买今日三餐要用的肉菜米面,大姐儿可有什么想吃的?老夫人不在家,这些事都由大姐儿做主了,爱吃什么尽管说,卢妈让人买去。”

若是换了其他的小孩子,这时候肯定是紧着自己爱吃的菜来的。不过赵琇非常谨慎,她想起祖母平时管家时的样子,先问:“这个时节,外头都有些什么时鲜菜色?”

现在正是暮春时节,即将入夏,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选择的蔬菜种类并不多,但因为奉贤接近本朝龙兴之地嘉定,跟松江也离得不远,所以物产还算丰富。卢妈将家里常买的菜色报了几样来:“有菜尖儿、鸡毛菜、芹菜、芦蒿、豆芽、草头,还有韭菜,就是味道大些。市集上偶尔还有菠菜、马兰头和灰灰菜。瓜果少些,肉不外乎那一两种,鱼虾是不缺的。厨房里还有去年晒的笋干和葫芦条,干菇也有几种。”

赵琇想了想:“没有荠菜吗?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人挖野菜吃吧?”

卢妈笑了:“那是乡下人家吃的,偶尔有人拿到市集上卖,我们才能见着。其实若不是大姐儿你总是说,吃些野菜也有好处,还新鲜。老夫人也不会让人去买。”

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了想。道:“买些灰灰菜和鱼吧,对人身体好。其他的随意。我只有一个人,饭量不大,主要是你们底下人吃的饭菜,您看着办好了。对了,卢妈您跟厨房的人说一声,问他们都擅长做些什么菜,照当季的拟一份单子给我,最好要有几十道菜以上,我们商量一下。做个水牌,几日一轮,这样就不必每天烦恼要吃什么了。”

卢妈笑说:“从前在京城侯府时,老夫人也这么干过,那时候水牌上每日都有二三十道菜呢,十日一轮,厨房虽省心,花费却不少。后来搬到奉贤,老夫人嫌花费大。又不耐烦讲究什么排场,就让人每日看着市集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照爱吃的买来算了。”

赵琇明白了,既然是废除了的制度。自然有废除的理由,祖母必定是有用意的。但她现在初掌家务,其实没什么精力去每天想要吃什么菜。所以还是做了水牌来比较方便,只要控zhì

住菜色的数量。花费也大不到哪里去。等到换季,灵活调整水牌就是。

再说。没有规定的套路,每日要买什么菜全凭主人心意,主人又没法亲自监督,谁知会不会有采买上的人钻空子,借用主人的名义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呢?她不是祖母,凭着几十年的主妇威势可以压制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下人,她一个小孩子,说不定是别人眼里人人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肥肉呢。这种时候,规矩的存zài

就很有必要了。大不了等祖母回家后,再把做法改回去。

卢妈对赵琇的话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是吃饭罢了,怎么不是吃呢?她很快就拟定了今天的菜单,让赵琇过了目,然后讨了对牌,便吩咐下去,让厨房的人拿对牌去账房领钱了。每天采买肉菜的钱都是有固定数额的,申请流程也有套路,厨房每日一支,早已习惯了。本来今日还担心老夫人离家,小姐只有七岁,初次管家会费事些,没想到就跟平时一样,几乎没有延误。

赵琇平日只见过祖母管家时是什么样子,这还是头一次自己上阵,初时有些生疏,但很快就适应了。除了听人回话领牌时,总是有一种想把对方的话记下来,预备做报表的冲动外,其他都没什么。现在她是真的很佩服祖母张氏和卢妈这位内管家,似乎无论是什么数目的钱财支出,她们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不用纸笔记下,只靠脑子,过几天再提起来,连想都不带想的。

赵琇只记了几笔,脑子就有些发昏,暗自庆幸这宅子虽大,家里人口却不多,因此事情也少。等听完所有人的报gào

后,她立马就拿来纸笔,将记得的事情全都用简单的关键字记下来,后头标上支出的钱数,有记不清楚的地方,就问卢妈,最后做个汇总,算出了今日一天时间预计支出的银钱数目。

九两八钱六分银子。

赵琇暗暗咋舌,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多,但这只是一天的时间,一个月下来可不得花上三百两银子?

再一查具体支出的项目,全家人要吃的米面肉菜是省不了的,一百多口人呢,据卢妈所说,平时张氏在时,花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可见水份不大;另外还有夜里的灯油火蜡,插瓶用的鲜花,佛堂里供奉的鲜果,烧的香,出门用的船、轿子和马车的保养;老宅里某些院子年久失修,需yào

修葺,但因为现在雨水多,不是修房子的好时节,只能用木头简单地支撑一下,这买木头的钱也是一笔支出,如果家里男仆技术不够,也许还要花钱雇佣工匠……

这些都是不能节省的花费,而且不能拖延,赵琇叹气之余,也只能感叹一番养家不易了。哪怕是家里已经锁起了用不着的院子,删减了不必要的仆人,毕竟还有个架子在,一个月几百两银子的支出真是没法省。

这还是日常生活所需呢,赵家每月要花的钱,可不仅仅是这些,亲友间逢年过节走礼且不算,遇到红白喜事,自然要表现一番,这一条的对象极广,因为赵家名头响,县里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不能漏下,而且出手还不能降低了郡公夫人的格调;家里四时换季要做的新衣裳新鞋子,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们的;族里外九房有些家境不大好的族人。张氏惯常是每月都要送钱粮过去贴补的;赵玮学堂里的花费,给先生的束脩与孝敬。还有两位家境不好的同学,张氏也看在孙子的面上时不时贴补一番;县里几个比较有名的佛寺庵堂。每逢重大节日或是举办法会,张氏都一定会添香油……

赵琇头都要晕了,她以前怎么没发xiàn

,家里有这么多要花钱的地方?有一些支出其实都是没必要的吧?无奈张氏管家时,就留下了这些规矩,卢妈是断不会更改的,而赵琇也只是代管几个月而已。她一个小女孩,实在没必要擅改祖母留下的章程,真想改。也得等她再大几岁,拥有了更多的威望再说。

管家真是个技术活呀,不过赵琇庆幸的是,自家真的不缺银子,日常一个月花费四五百两,一年也不过是六千两左右,而他们家光是田地上的收入就远远超过这个数了,还没到需yào

精减支出的地方。但花费这么大,也不是长久之计。赵琇苦恼地想着。是不是该仔细调查一番,想点节省的法子呢?如果实在没法节省,那就想办法开源吧。

就在赵琇烦恼的时候,沈氏带着女儿清姐儿过来了。

她们是来陪赵琇吃午饭的。沈氏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小菜,炖了一盅汤,送来给赵琇吃。她在张氏面前答yīng

过。会好好照应赵琇,自然不敢怠慢。她还觉得赵琇小孩子独自在家。虽有仆人侍候,却没个玩伴。一定会寂寞的,因此打算让女儿每日过来相陪,要是赵琇愿意,她甚至可以让清姐儿搬过来住些日子。

这个决定已经得到了宗房煜大老爷和宗子赵璟的同意,煜大老爷甚至提议让儿媳妇也暂时搬过来二房住一段时间,帮忙二房料理家务。他可不认为赵琇一个小女孩能管什么家,卢昌秀夫妻是仆人,仆人没有主人看着,就一定会忍不住偷懒耍滑,沈氏可比卢昌秀夫妻可靠多了。

对于公爹的话,沈氏不置可否,其实她明白公爹的私心,但那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张氏欣赏沈氏,可不仅仅是因为她表现得足够贤良淑德而已,人品靠得住,才是张氏愿意将孙女托付给她的最大原因。

赵琇对沈氏母女挺有好感,但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真zhèng

的小孩子,其实真的不需yào

这样的照顾。清姐儿与赵玮同年,已经十一岁了,差不多算得上是大姑娘,其实早已开始跟着母亲学习针凿女红和管家技能。记得过年的时候,沈氏都已经开始在亲戚间打听合适的人家,预备给女儿说亲事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待在赵琇身边,其实挺尴尬的。

赵琇就对沈氏说:“这样怎么好呢?璟大嫂子不是正在教清姐儿管家吗?她要是天天在这里陪我,岂不是耽误了她的功课?”

沈氏笑道:“不过几个月功夫,能耽误多少?她刚学了些皮毛,还远远未到亲身试管的地步。如今家里挺忙的,连日有雨,地里刚插下去的秧苗恐怕要遭殃,你璟大哥跑到地里亲自盯着底下人挖沟,公公老病又犯了,我还得请医抓药。这种时候,我可不敢让清姐儿一个生手来帮忙打理琐事,带在身边又顾不上,就让她先学着看账,等看会了再说。我听卢妈讲,妹妹如今在家也在看账来着,算得又快又好,比你侄女强多了。她就是个榆木脑袋,让她跟着你多学学,兴许能有所进益,也未可知。”

赵琇干笑了两声,看了看清姐儿的表情,清姐儿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低下头去。

好吧,如果只论算账,赵琇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她微笑着对沈氏说:“既然嫂子信得过我,那就把清姐儿交给我好了,也不必每日过来,什么时候闲了再来也不迟。我每日也有功课,就让我和清姐儿一起努力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小学数学老师赵琇

在古代充当小学数学临时教师,教一位土着小女孩简单的算术技能,其实也是个技术活。

清姐儿今年十一岁,在现代已经是小学五年级学生,可以做一元二次方程式了,可清姐儿连最基本的加减法都不能熟练掌握,又不会打算盘,真是叫人头疼得紧。

清姐儿的教育基本是由沈氏负责的,赵琇非常肯定,赵氏家族,尤其是宗房,在儿女的教育方面根本就是渣。

赵氏家族原本只是奉贤地区一个还算富裕的小地主家族,几十年前二房出了个低品级武官,三房出了两处监生,一个新出炉的秀才,算是三个读书种子,看着有希望发展壮大了,就遇上了战乱。战争让二房的小武官成为开国勋贵,却也让崇文的三房元气大伤,等于是大大打击了赵氏一族借科举成为地方世家的雄心。后来虽然有外九房依附而来,当中也有立志读书科举的子弟,但有了二房老郡公的扶持和庇护,族人们的生活安逸而富足,乡中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们,他们自然就没有了迫切的努力读书提高身份的原动力。大部分的族人都耽于安乐,满足于做个土财主,想要做官的请老郡公推荐到军中去从最低品级的小武官做起,有爱财的甚至跑去经商,心底对读书科举并不是太过热衷。

赵氏家族里的读书种子很少,能成气候的更少,包括三房的八老太爷在内,只出了两名秀才——其实就是八老太爷父子俩,外加三个童生而已。而且有的人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了些墨水后。就不想再继xù

走科举路,慢慢熬上去了。宁可走了门路,进了县衙做吏员,抓着那点小小的权柄,做着横行乡里的美梦。

还好当初有老郡公禁止族人为恶,如今又有张氏在看着,所以赵氏族人没出过大问题,顶多就是贪点小财而已,反而在县内还有着不错的名声。

当然,家族疏于子弟的教育。也有宗房有意压制三房气焰的原因。赵氏族中内三房,宗房是地主,二房走武将路线,三房是耕读人家,这就是他们各自的定位。宗房煜大老爷不是个聪明人,他看到三房与自家有仇,八老太爷又极力资助鼓励族中年青子弟读书,便担心族中科举一系的势力大涨,会影响他的族长地位。所以暗地里想方设法打压,甚至不许自己的嫡子去听八老太爷讲学,不许他参加县试,以致赵璟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若不是他早死的母亲陆氏偶然救了松江沈家一个旁系子弟妻子的命。给儿子娶回对方的女儿为妻,只怕煜大老爷绝不会想到要给儿子娶个书香人家出身的媳妇。

赵璟如今很能干,已经接手了几乎所有的宗族事务。沈氏作为宗妇也是十分称职的。他们夫妻对族中子弟前途堪忧的事实早有清醒的认识,曾经亲自向张氏请教过。又请了三房八老太爷来商议,决定一定要再供出几个秀才来。若能得一位举人,对族人的激励作用也是巨大的,到时候就可以准bèi

开族学的事了。老郡公已经去世好几年,赵家在本地还有一定威望,在外头却大不如前,在朝廷的影响力更近乎零,若不能培养出几个优秀的子弟,支撑家族,用不了多久赵家就会式微下去了。因此如今不但赵璟在挤时间温习功课,打算再下场试一试县试,八老太爷也多带了几个小学生,张氏还连年资助族中小辈读书——但他们努力的方向,全都是文举的路子,除了赵玮就没第二个习武的了,女孩子更是被直接忽略掉。

赵氏族里的女孩子,受教育的水平完全取决于她们各自母亲的水平。一般都只是教点礼仪规矩,针线女红,能带出去见人不丢脸,就已经能厚着脸皮称是大家闺秀了,靠谱点的会再教些人情练达,管家技能,便可自称是出类拔萃的淑女,象沈氏这样,教女儿读书识字的真是少之又少,而象张氏那样,教孙女琴棋书画的,更是独此一家了。

沈氏教女,教的都是书香人家里的那一套,三百千都学过,族谱族规也背过,女训女诫是必学的,最难得的是四书五经里的名篇,沈氏也囫囵吞枣地给女儿讲解过大概,还要求女儿要练出一笔好字来。作为母亲,她已经相当称职了。赵清姐如今的学术水平,绝对可以傲视奉贤县城内全部的同龄小姑娘——注意,不包括赵琇,因为赵琇比她小了四岁,并不在同龄人这一范畴。

可惜,在沈氏的认知中,算术是偏门的知识,是不受重视的,女孩子只要会看账就行了,打算盘都不用学,因为那是商人之女才学的,书香人家的女儿学了掉价——她就只教了女儿看账,记住常用的支出项目应该会有的数目以及合理变动范围就行了,收入项目也是如此,具体的计算交给账房就好。

沈氏自己相当擅长算账,她以为女儿也是如此,无奈清姐儿让她失望了。在其他方面称得上是小才女的赵清姐就是少了那么一根筋,没有数学基础,又没有会计天赋,怎么学都学不好,简单的账目在她看来就跟天书一般,只能死记硬背。沈氏又忙,没法空出时间慢慢教她,不然也求不到年仅七岁的赵琇身上。当然在沈氏看来,让赵琇给清姐儿做老师其实只是借口,不过是为了让赵琇答yīng

清姐儿每日过来相伴罢了。

但是赵琇既然答yīng

了,就一定会用心。清姐儿没有数学基础,她就从最简单的加减法开始教,将阿拉伯数字换成文字,抄下加减法口决表,让清姐儿去背!乘除法难度太高了,她不敢强求,但加减法是基础,不能不学。等清姐儿背下来了,她就施展出题海战术。每日都写出一百道加减法练习题让清姐儿去做,做上十天八天。又再加到一百五十题。做得清姐儿晕头转向,连吃饭睡觉都在念叨着数学式子。终于在一个月后达到了小学二年级生的平均数学水平。

赵琇真是忍不住要为自己辛苦的成果掬一把泪了。

赵清姐一脸羞耻地趴在了方桌上,完全丢掉了母亲沈氏教导的淑女仪态,因为她昨晚完成的一百道加减法练习题,有十四道算错了。其实她全都应该做对才是,可她就是粗心大意地做错了!那可是她两个时辰的作业成果!小姑姑赵琇比她小四岁,只用半个时辰就能把这些题做完,而且全对,她做了两个时辰还错了十四道,她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才女?!

赵琇慢条斯理地再检查了一遍她的作业:“没事。一百题里做对了八十六道,成绩算是良好了,有的是人比你差呢,你不必觉得丢脸。学海无涯苦作舟,你继xù

努力不懈就好了。”

赵清姐满面通红地直起身,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谨遵姑姑教导。”

赵琇心里有一点小爽。她现在顶着七岁豆丁的外表,有个大四岁的小姑娘乖乖叫她姑姑,把她当老师一般崇拜敬重。这种感觉不能再好了——虽然一想到自己灵魂的实jì

年纪,这种爽快的感觉就立kè

象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一般破灭掉。

她将手里的数学题摆放到一边,拿出一叠白纸,开始每日必做的书法练习。祖母不在家。她仍然在坚持着每日的功课,不敢懈怠——顶多就是没有再增加练习的份量而已。三日不练就会手生,她其实也曾偷过三天懒。但很快就发xiàn

再这样继xù

下去,等祖母回来一定会发xiàn

的。所以只好继xù

这种苦逼的练习了。

老实说,这些功课虽然重。但也让她过得更加充实,不然她每天管完家,除了看书刺绣就没事可做了,总不能半天时间都花在看清姐儿做数学题上吧?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就干脆不再做女红,只继xù

着书画方面的功课,每天背十页书,其他时间都放在其他的小爱好上了。

赵清姐看着小姑姑练字,眼里又露出了羡慕的神色。长辈真不愧是长辈,虽然年纪比她小了好几岁,但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四书五经还是书画算术,小姑姑都比她优秀。她过去居然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才女了,而小姑姑明明比她更有才华,旁人夸小姑姑是神童,小姑姑还要谦虚一句自己不是,相比之下,她实在是太自大了!她应该向小姑姑学习,要谦逊一点,努力提高自己。

赵清姐暗暗下了决心,又拉过了自己的作业,想要把错误的题重新做一遍,忽然发xiàn

旁边放着赵琇自己用来计算答案的草稿纸,无意中扫了两眼,有些好奇:“姑姑,你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字?我瞧着好生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

赵琇写完一个字,抬起头来:“什么字?”她凑过去看,发xiàn

清姐儿说的是她草稿上的阿拉伯数字。

她干笑了几声:“这个么……我是从祖母收集的书里头无意中发xiàn

的,好象是大食那边的国家用来指代数字的符号,我见它写起来比较简单好认,就借用了一下……”

赵清姐笑道:“看着歪歪扭扭的,象条蚯蚓,真好玩儿。姑姑,你教我怎么认吧?”

赵琇拿不准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就故yì

扯开话题:“你从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是在外六房的沅妹妹家里,她父亲启轩叔不是在外头做生意么?有一回拿了几本书回来,说也是外洋来的东西,意wài

得来,本来打算送给三房八老太爷的,八老太爷瞧不上眼,还给启轩叔了,他家也没人认得,沅妹妹拿来剪鞋样子呢。”赵清姐在纸上写了个符号,“瞧,就是这个样子的。”

赵琇一看,原来是个“L”字,眼皮子顿时跳了跳。难道那位启轩叔得到的,是本外语书?(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赵启轩其人

外六房的赵启轩,其实在赵氏族中也是个奇葩人物。

赵家只有内三房是同祖同宗的血脉,外九房全都是依附来的,有一些是百年前就分了宗的远房亲族,但其他基本上只能算是同姓人,为求庇护连了宗的,本不是一家,连取名字也未必照着内三房的排行来取,但到了“水”字辈,为了加强宗族联系,已经统一取名了。

这九房人投来时,也把手里的田产投到了赵家二房名下,借着赵老郡公的权势,日子过得还不错,比从前可强多了。只不过是二房长年待在京城,见得少,族中事务又由宗房决定,因此时间一长,与二房的关系就不如从前亲近,沟通起来常常要借助宗房煜大老爷做媒介,但也从来没有过跟二房做对的意思。

二房内斗,他们拿不准哪一位会斗赢,见煜大老爷立场暧昧,便受了影响,不是做墙头草就是坐壁上观,张氏不满他们的态度,在小长房落败后,对族人就一直淡淡的。这些族人才开始后悔,想方设法上前巴结,见宗房将孙女儿清姐送去给赵琇做伴,赵璟与沈氏都很得张氏青眼,还以为这里头有什么因果关系,忙不迭将自己的儿子女儿也送过去陪赵琇玩,最小的那个还不满周岁呢,简直是拿孩子给赵琇做个活玩具了。赵琇不耐烦,张氏又知dào

他们的小心思,都婉言回绝了,只留了清姐一个,不然还不知会吵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张氏出钱资助族中子弟读书科举,又拉拢了族人一把。族人对她如今是又敬又惧。相对的,小长房的人一直没回老家。名声坏了,当初得势时又爱摆高高在上的架子。如今落了魄,也没想过要客气些,还有谁愿意贴上去?在赵氏一族的地盘上,小二房的威望远远超过了小长房。张氏能够放心带着孙子入京,留小孙女一人在家,不仅仅是放心赵璟夫妻,对族人的信任也是重yào

因素。

由此可见,其实赵氏族人对小二房的依赖性还是很强的,老郡公去世好几年了。若不是还有张氏这位郡公夫人在,赵玮身上又有爵位,外人可能早就不把赵氏族人放在眼里了。如今族人们无论是读书还是做吏,种田还是经商,都少不了张氏这个靠山兼金主,族中家境平平甚至略嫌穷困的人家,还要时不时上门讨好一番,打个秋风呢。

这外六房本来并不在打秋风之列。这一房的上代家主是个脑子灵活的人,因为读书不成。靠着田租过活,日子倒也富足,偏偏运气不好,遇上了灾年。损失惨重,而家里老人病重,几个儿女都要准bèi

婚嫁之资。急需yào

钱财。为了在短时间内弄到钱,他就咬着牙。顶着旁人的嘲讽,做起了商人。卖的是棉花。族人田地上长出来的棉花,但凡要往外卖的,基本都由他包圆了。苏松嘉三府,素来都是棉多粮少,又不愁棉花销路,二三十年下来,他就已经成了奉贤县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这位家主前些年已经去世了,死得比老郡公还早,按辈份,他是赵炯赵焯的兄弟,他的儿子,就是赵琇的堂兄了。他有四个儿子,俱是一母所出,长子继承了家业,次子为辅助,三子分家出去后,改做起了粮食的买卖——反正赵氏族人们的田地里,也有种粮的——个个都混得很好,偏有一个小儿子,就是这赵启轩,是个不安分的货色,看不上父兄们粮食棉花的老实买卖,立志要成为比他亡父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商人,要去做那利润超高的生意。

他父亲在世时,就嫌这个小儿子好高骛远,不肯放出去惹祸,但他父亲死了,几个哥哥要忙自己的生意和小家庭都忙不过来,谁还有力qì

管他?结果叫他带了一千两银子的本钱出去,真的做起了买起。他眼力还是有的,直接看上了关外的药材,想要借郡公爷在军中的名望,把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销往关内。

郡公爷才不理他呢,辽东守军是他直属部下,从清人的地盘周边弄药材出来,卖得的钱贴补军资,本来就是军中默认给东北守军的福利,他告老后,自己都没再碰过那买卖了,一个外九房的族侄算哪根葱?而没了郡公爷的支持,赵启轩这买卖当然做不起来,他花在请人吃饭打点雇人买马买车上的钱,全都打了水漂,只得贩些京城土产回南边卖,才回了本。

第二次买卖,赵启轩又盯上了典当生意,他在嘉定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当铺,以为能发达了,没想到嘉定那地方随时都有可能会遇上一两个宗室贵人,其中一个合伙人得罪了人,连累大家,他只得关了铺子,再次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第三次买卖,是赵启轩做当铺时的合伙人之一介shào

的,买卖古董,赵启轩自己没有鉴别能力,但做事很小心,可惜没提防那被他当成朋友的人收买了身边的仆从,偷偷掉包了真古董,结果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个假货,还得罪了买家,闹上官府了。最后是他哥哥们见势不妙,亲自出面替他说和,才免了牢狱之灾,又拿回了银子,把仆从丢进了苦牢。不过哥哥们没把拿回来的钱交到他手中,而是交给了他老婆,就怕他又随便拿钱糟蹋。

赵启轩在家已经待了两年,平日也时常出去交际,跟朋友吃吃喝喝的,说谁谁有赚钱的好路子,哪个店铺可以投资,哪个朋友手上有一笔好货,诸如此类的,他老婆都丝毫不为所动,一个钱都不给他,每月交到他手上的零用都是有限的。赵启轩无奈之下,只能顶着新得的妻管严名号,浑噩度日了。

听说他觉得自己做生意眼光好,就是少了本钱,又没个靠山。才做不成的,所以极力支持儿子读书科举。只在这一件事上跟老婆达成了一致。他对三房八老太爷巴结得很,因为八老太爷原是族中唯一活着的秀才。又教出了另一个秀才,学问十分扎实,若八老太爷能收他儿子做学生,他儿子不愁没出息。所以他常给三房送东送西的,那西洋书籍是他偶然从朋友手上得来的,原以为八老太爷爱书,对这洋书也会有兴趣,可惜人家爱的只有圣贤书。

赵琇对这个人的印象也就到此为止了,她是听张氏和沈氏、卢妈她们说起族里的八卦。才有一点了解的。记得从前赵启轩夫妻也曾跟着族人上门来巴结,因为长相打扮都不算出挑,讨好人的手段也不如其他族人夸张,所以她的记忆不深,反而对他老婆还见得多一些。倒是张氏曾经说过这个赵启轩,眼力有一点,为人也不算蠢,可惜运气太糟糕了。

如果赵启轩年轻时表现得沉稳一点,没被父亲压制。在老郡公还在辽东军中时,就参与到药材生意中去,早就发了财。

如果赵启轩谨慎选择合伙人,而合伙人又没有不长眼睛地得罪宗室贵人的话。他那当铺还真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如果赵启轩没有选错仆人,又或是行事再谨慎一些,没让“朋友”阴谋得逞。其实那笔古董生意应该能获得丰厚的利润,还能搭上一位有财有势的靠山。将来想做什么生意,都不用愁了。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赵启轩这个人,在族人眼中就是败家子,连他老婆儿子都能看不起他,哥哥们都把他当成累赘了。

赵琇有些犹豫,她对赵启轩的印象不太好,但如果这些外语书是他弄回来的,也许他有门路,可以找到更多。

她需yào

这些书籍,不是为了从里面获取什么有用的知识,而是为了给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知识找一个合理的来处。

当初沉船,她在害pà

和气愤之下,暴露了超越年龄的语言能力,虽然事后她拿“祖父拍我的头让我开了窍”来搪塞过去了,祖母、小哥哥和秋叶也都信了,甚至连当时的广平王,如今的太子也没露出怀疑的神色,但那毕竟是假的。若没有鲁云鹏在城门口拦截灵车时做的手脚,让乡人都对赵老郡公显灵一事深信不疑,早就有人拿她的疑点说事了。奉贤眼下还不是个非常发达的地方,乡人见识不比大城市里的人开明,在这里做神童,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五年内,每年都有不知内情的亲友家女眷看到她小小年纪就说话流利,心智成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私下非议不止。

赵琇平时很少出门,也不爱交际,朋友更是少得可怜,就有这个原因在。她希望淡化自己“神童”的形象,不让人觉得她的聪明程度有异,又或是拿她遇鬼的事情说嘴,冠上一个“不祥”的名头。

赵琇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能放qì

赵启轩这条路子,便对清姐儿稍作试探:“你和沅姐儿很熟么?常与她在一块儿玩耍?”

清姐儿笑道:“我俩时常在一处的,她娘也是松江人,与我娘是同乡,平日里就常在一处说话。她娘为人极和气,我去她家里玩,她娘还给我做好吃的茶面子呢。”

赵琇听说沈氏与赵启轩之妻交好,又放心了几分,沈氏能跟对方亲近,想必对方的品性还是信得过的吧?

清姐儿见赵琇沉默不语,还以为她在想族中对赵沅父亲的评价,便道:“姑姑别理会别人是怎么说的,其实启轩叔为人风趣,还知dào

许多有趣的事,挺他说话很有意思的。他最疼沅妹妹了,父女俩还会在一处玩耍。”她想了想,“昨儿我听沅妹妹说,启轩叔托朋友买到一个会唱曲儿的盒子,可有趣了。我早就想要过去瞧一瞧的,偏母亲不许。好姑姑,你与我一道去么?若是你肯去,我陪你一道去,母亲就不会骂我啦。”

赵琇眼中一亮,直起上身:“好呀,你说得那么有趣,我还真想开开眼界呢!”

太好了,音乐盒,这赵启轩一定有弄到西洋货的渠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意外收获

赵氏一族聚居,族人分散在大半个街区内,以宗祠为中心,左边是宗房,右边是二房,三房在二房后头稍微偏中的地方,紧挨着宗祠的后门,而外九房的宅子,则集中在宗房后方,密密麻麻一大片。

外六房的宅子,离二房老宅有一段距离。赵启轩是分家出来的,不受哥哥们待见,因此他分到的宅子离六房的主宅最远,反而离二房、三房近些。人走过去,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五分钟),女眷们慢一点,也不会超过一盏茶(十分钟)。

赵琇跟卢妈夫妻俩打了个招呼,也不必叫人准bèi

马车,只带了碧莲一个,外加赵清姐的丫头茜草,四个小女孩一同往赵启轩家走去。

附近的人家全是姓赵的,没有外人在,因此连大姑娘赵清姐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倒是沈氏得了消息,坐车追了上来,得知是赵琇要去找赵启轩,也不好阻拦,索性让姑侄俩上车,她陪着一块儿去,又叫人赶回宗房准bèi

了几样果子,尽快送过来,好给她作上门拜访的手信。

赵琇其实也备了一份礼物,两包家中厨子自制的精美糕饼,两个尺头,一刀纸,一块上等新墨,作为她初次拜访族兄一家的礼物,已经很够份量了。不过沈氏的动作她也没拦着。沈氏要送礼,那是沈氏的事。

她们很快就到达了赵启轩的家,赵启轩老婆马氏已经得了消息出门相迎了。沈氏是常来常往的,两人是颇为亲密的手帕交,也不必客气。但赵琇却是头一回上门。虽然她只是个小女孩,但身为郡公爷的嫡孙女。背后还站着全族地位最高的郡公夫人张氏,马氏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

沈氏看得出马氏的紧张。就主动笑着说:“我们家清姐儿这两日一直陪着她小姑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你家沅姐儿了,琇妹妹就带着她过来找沅姐儿玩。虽说是长辈,其实还小呢,正是爱玩爱笑的年纪。你也别太过拘谨了,只要大礼上不错,一家人何必外道?赶紧带妹妹进屋看茶去吧。”

马氏心神领会,脸上露出了热情而讨好的笑容。对赵琇说:“妹妹快请进屋坐,你头一回到我们家,也尝尝我们家的茶和点心吧,跟侯府厨子的手艺自然没法比,却也有些不一样的意趣儿。”

赵琇客客气气地笑着道了谢,看见随后跑出门来迎接的赵沅姐和她哥哥赵淮,也给了个有些腼腆但绝对不显高傲的微笑,瞬间就获得了兄妹俩的好感。赵沅姐今年九岁,听清姐儿说了两句介shào

的话。马上就热情地拉起了赵琇的手:“小姑姑,你来得可真巧,我爹带了些新鲜枣子回来,可好吃了。是义乌的大枣,可甜呢!”说着就拉她进了门。

赵启轩家占地不大,是个小小巧巧的两进院子。青瓦白墙,前院沿着墙根底摆放了二三十盆花草。院角还种了两株栀子花,酒杯口大小的白色花朵散发着清冽香气。开得正旺盛。正屋三间,正中是堂屋,两侧稍窄,右侧有个小门通向后院,东西厢房纵深很浅,一间关着门,瞧不出是做什么的,另一间看起来是做书房使的,不过书架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本书。赵启轩穿着家常衣裳,有些尴尬地站在房门口。原本脸上带笑的赵淮一见父亲,笑容就收起来了,原本吱吱喳喳说着话的赵沅则是相反,马上扑了过去的:“爹爹,琇姑姑来找我玩呢!”

赵琇向赵启轩行了一礼:“见过堂兄。”

“妹妹好,没想到妹妹会来我们家,这真是……叫人喜出望外。”赵启轩搓着手,侧了半身,以示回避之意。他跟赵琇份属兄妹,自然用不着回避,他避的是沈氏。

沈氏倒是落落大方,行了一礼,便扯了一下马氏的袖子,马氏连忙招呼儿女将赵琇和清姐儿母女迎进堂屋去。赵淮经过父亲身边时,给他使了个眼色:“琇姑姑来寻妹妹玩耍,璟大伯娘是陪她来的,爹在这里多有不便,还是去别处消磨些时候再回来吧。”

赵启轩脸上没什么不满的表情,他早就习惯了妻儿的轻视,被年仅十四岁的儿子冷待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女儿,见妻子出门叫丫头倒茶,便嘱咐她说:“你看着孩子点,沅姐儿性子虽好,却极少见二房的人,别惹了她姑姑生气还不知dào

。”

马氏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平日里宠着她,把她惯坏了?放心,有璟大嫂子在,小孩子之间闹些口角也没什么要紧。”她拍拍儿子的肩膀:“赶紧进去,都是自家兄妹,没什么好忌讳的,嘴甜一点。二房前儿才给你送了纸笔钱粮来呢,你姑姑如今又送了你一刀好纸和一块新墨,想必是盼着你读书能有出息的。”

赵淮答yīng

了,抬脚跨进门里,赵启轩便要向外走去,赵琇在屋里刚坐下,看见了连忙说:“堂兄要去哪儿呢?”马氏忙笑着上前说:“他约了朋友,正要出去赴约。他是个成天不着家的人,妹妹别理他,我们自家姑嫂说话。”

赵琇来此就是冲赵启轩来的,怎么可能放他走:“我还有事要问堂兄呢,他走了,我要问谁去?”

马氏吃了一惊,忙看向沈氏:“可是淮哥他爹又闯祸了?”言下之意,就是担心丈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惹怒了赵琇。

沈氏也不清楚,只好kàn

女儿,清姐儿已经问沅姐儿讨来了那本做了鞋样子的外语书,递给赵琇:“小姑姑瞧,可是这个?”

赵琇接过一看,真是走运了,上面印的恰好是英语,虽然是古英语,但还有迹可寻,勉强可以看明白是什么单词,再一翻封面。书名是《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

真是高大上的标题,也许这不仅仅可以用来做挡箭牌?

赵琇立kè

就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她大学时考英语六级考得很顺利,阅读听力水平都不错。口语略差一点,但看文件杂志是足够的。可惜的是,这本书已经被剪掉了很多页,看来这些丢失的书页,全都沦为赵沅的鞋样子了。

赵琇拿着书跳下椅子,走到门槛处对屋外的赵启轩说:“堂兄,你这个书是哪里得来的?还有第二本吗?还有没有别的书?”

赵启轩大为惊讶,忙说:“别的书倒还是有的,但这个就只有这一本了。妹妹是想要这个么?这是西洋人印的书。咱们看不懂,不过是瞧里头的画儿,图个新鲜罢了。我听人说,写这书的人颇有学问,写的不是最常见的那种话本子,想必是值得一看的,因此才拿了这本书去给八老太爷瞧,可惜他老人家瞧不上。我以为再没人想看它的,才会给了沅姐儿。都叫她剪坏了。”

马氏忙笑道:“不过是本书,沅姐儿看不懂,就拿来乱剪,白糟蹋了好东西。若琇妹妹喜欢。尽管拿去吧。”又朝儿子递了个眼色:“淮哥他爹带了好几本回来的,有些还有图画,有画花的。有画人的,也有画房屋园子的。我瞧着怪有趣,想着留下来做花样子也好。就收起来了。若是妹妹喜欢,就给了妹妹吧,横竖我们也看不懂。”

赵琇大喜,忙道:“真的吗?我是觉得这上头的文字有趣,才想拿来看的。若是堂兄堂嫂愿意割爱,我愿意照价给银子。”

赵启轩笑着摆摆手:“说什么银子?这是朋友无意中得来,又看不懂,原打算扔了的,我见没人要才拿回来。妹妹喜欢,拿去就是,讲银子就是看不上我们了。”一旁的马氏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神色,今天的丈夫表现足够机灵,没拖后腿。

赵琇想了想,正色道:“堂兄堂嫂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几本书对赵启轩夫妻毫无价值,她可以拿点他们需yào

的东西作为补偿,还这个人情。

见她接受了这份馈赠,马氏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这年头,族里谁不想巴结上小二房?小二房的掌上明珠愿意收他们家的东西,那可是他们家的福气!几本不值钱的书,就能换来这样的体面,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赵淮过了好一会儿才提了一个皮袋子回来,看上去有点象是现代的背囊,不过是皮制的,缝线处毛毛糙糙的,显然有年头了,还散发着一股子海水的腥味。他将皮袋子放在堂屋正中的桌子上,对赵琇道:“小姑姑,书都在里头了,这袋子也是家父从朋友那里拿来的,说是书原来主人的旧物。”

他打开袋子,从里头拿出了几本大小不一的书,最厚的一个小本,看起来翻看得最多的,正是《圣经》,另外还有一本薄薄的《赋税论》,两本非英语的书籍,内容不清楚,一本拉丁语辞典,两本印有插画的十四行诗,两个日记本,一个素描本,被撕掉了很多页,剩下的那二十来张画,画的不是静物,就是船,也有些是各种大胡子船员的肖像。

赵琇看着那被撕掉的残页,有些疑心是赵淮刚刚把袋子拿出来前撕的,其中有一页残留的部分多一些,看那部分图画的线条,似乎是沙发的一角,还有块布随意搭到地面上来,布上面有一个疑似脚趾头的图案在。

这该不会是个裸女吧?

赵琇压下心中的好奇心,笑着道了谢,将书都放回袋子里去了。

那边厢,赵沅已经拿出了珍藏的音乐盒,这东西远不如后世的产品袖珍精巧,差不多有半个电脑主机那么大了,放出的乐声有些单调,不是和弦,当然,在这个年代,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东西,引得沈氏与清姐儿都啧啧称奇。

赵沅还有些紧张地看着赵琇,几本书她并不放在心上,却不愿意把这个音乐盒送人。她哪里知dào

,赵琇对她珍爱的音乐盒兴致缺缺,脑子里想的是早点回家去,好好kàn

一下那几本书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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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书主人

赵琇这一趟出行还算挺成功,她得到了想要的图书,结交了赵启轩这一家人,还得到赵启轩许诺,如果再找到西洋来的书本和稀罕物件,就给她送来,如果东西价值太高,也会给她捎信。

赵启轩一家则得到了想要的体面,从此可以借着小二房的威风,在族人面前挺直胸膛了,尤其是外六房的兄弟面前,说话也能增加些底气。

赵清姐看到了一直想看的音乐盒,跟小姐妹沅姐儿在一处玩耍了小半天,也非常快活。

沈氏牵线搭桥,帮忙将赵琇引介给妯娌兼闺蜜马氏,马氏很高兴,赵琇也满yì

,她在家族女眷中长了脸,更会有许多人为了巴结二房而讨她的欢喜,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实在是皆大欢喜。

只可惜她这喜也沾上了几分忧,她刚刚从马氏那里得到了一个新消息:外六房当家的两兄弟有意扩张名下的生意,需yào

增添人手,打算先从族中年轻子弟里挑选,各房各家,但凡是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男丁,识字的,最好会点算术,都可以参选。若能入选,先跟着他们兄弟做一年学徒,熟悉生意上的事,一年后就放出去,优秀的马上就能独当一面,做个分号掌柜,至不济也可以做个伙计,而且因为他们姓赵,就算做了伙计,待遇也不能跟寻常伙计相比,月钱最低的都有二两,高的有十两,年终还可以分红。若是能干,在外六房的店铺里做上十年,凭着存的钱和积累的人脉也可以自己开铺子了。外六房绝不阻拦。

这个条件相当优厚,赵氏一族经过几十年繁衍。人口越来越多了,虽然各个房头名下都有不少田产。各有营生,生活颇为富足,但那些分家出来的旁枝末系,却有不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比如赵启轩家,虽也有几百上千两银子的积蓄,全家人却只有二十亩薄田的入息,坐吃山空,他几个哥哥都劝他让儿子去参选了,说是直接给赵淮一个名额。但赵启轩夫妻父子心中都不乐意。他们还是盼着儿子能读书科举的。

但他们不乐意,有的是人乐意,哪怕是那几个出了童生的家庭,每月都可以得到张氏资助的,也没多少富余的钱,希望能有个稳定又来钱多的差事。科举路漫漫,赵氏全族连秀才都少,举人就更不必说了,谁知dào

他们的孩子能不能走上那条路?其中有人抗不住外六房的诱惑。弃学从商,那真是一点都不出奇。但这么一来,张氏、八老太爷和赵璟夫妻的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沈氏心里暗怪外六房,为了扩张生意。竟把主意打到家族的读书种子头上,置家族前程于不顾。但外六房财大气粗,宗房积弱。她不好擅自跟人翻脸,需得马上回家跟丈夫商量一下对策。再给三房送个信。张氏不在,他们只能依靠八老太爷出面约束族人了。

一把沈琇送回二房老宅。沈氏就带着清姐儿匆匆离开了。清姐儿心里还有些不舍呢,刚才在沅姐那里看到了那么神奇的音乐盒,她还想跟赵琇好好讨论一下,那盒子为什么会唱曲儿。

赵琇前脚刚把人送走,卢妈后脚就带着几件家务来问她了。其实这些家务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常都有旧例的,卢妈只需yào

照旧例办就可以,非要拿给赵琇看,是要对她进行管家技能的训liàn

。如果赵琇不知dào

该如何处理,卢妈会提供可行性方案给她挑选。比如半个月前的清明祭祖,还有即将到来的五月端午节走礼,赵琇都是靠着卢妈的提点办事的。

祖母离家已有一月,赵琇渐渐的也回过味来了,张氏其实并没指望七岁的孙女真能管家,家里主要是靠卢妈夫妻俩,遇上麻烦的事,则要靠沈氏这个外援,叫赵琇管家,其实是想让她熟悉一下相关事务。

回过味来之后,赵琇觉得自己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不必再强迫自己一定要事事都表现完美了。她应该让自己更象一个小女孩,多依靠一下大人,而不是遇到什么难题都尽可能做得不比大人差,那样会显得很奇怪。她现在开始把精力更多地放在感兴趣的事情上。

卢妈离开后,赵琇把碧莲打发出房间,就立kè

翻出了那个皮袋子,将里面的书拿出来一本一本瞧。

《圣经》暂时留着,可以当故事书看,日后打发时间用。赵琇知dào

江南一带从明末开始就有了本土的基督信徒,这东西其实并不稀奇,想找中文版对着看,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至于《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和《赋税论》这两本书,她草草翻了几页,就知dào

它们是理论方面的著作,等有时间了,再慢慢研读不迟。要是能翻译出来,找点门路传到上层人士耳朵里,其实也有不小的参考价值,但那至少得十年之后了。

那本拉丁语辞典是英语注释的,现在这个时代,在欧洲那边,拉丁语还是主流语种,英语反而稍嫌小众,兴许将来会有用处。赵琇也将它好好收了起来。

两本非英语的书籍,里面全是文字,没有图画,倒是有不少英语注释,小字写得密密麻麻的。赵琇查了一下拉丁语辞典,发xiàn

还真对上了。这两本其实是法律书籍,一本商法,一本税法。书的主人大概是为了看这两本书,才带上拉丁语辞典的。

两本十四行诗,诗且不论,里面的插画不少,有花有鸟有人有房屋园林,正是马氏口中最有趣的本子,可以做花样子用。赵琇见它们里头的字迹是手写的,猜想这大概是私人的手抄本,作者名字不认识,一个叫G?威尔斯,另一个叫B?威尔斯,是同姓的。只是不知dào

关系是兄弟姐妹还是父母子女。不过仔细翻看过诗的部分内容后,赵琇大胆猜想这其实是一对夫妻。挺恩爱的夫妻,G是妻子。名叫Gwyneth,格温妮丝,B是丈夫,名叫Benjamin,本杰明,这两本诗其实是他们之间相互表达爱意的小游戏,只是不知dào

为何会流落到万里之外的东方来。

最后看到那两本日记时,赵琇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对夫妻里的丈夫本杰明是个商人家庭出身的年轻人,在大学里学习经济学。刚刚毕业不久,对东方的东西很感兴趣,就跟着认识的商队不远万里来到东方开眼界,顺便还带了一笔货物,打算要在东方卖掉,再用钱从这里带一些珍品回去,赚取巨额利润。他的妻子在家里等着他呢。为了缓解思念之情,他把妻子亲笔抄录的两人恋爱时写的诗集带在身边,什么时候想妻子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他的日记里记载了这一路上的所有见闻,去到什么地方,什么港口,当地风俗人情如何。有些什么特产,他买了些什么东西,又卖了些什么东西。都写得非常详尽。同时他还提到自己和船上的水手有些不和,起初只是很小的口角。对方行事粗鲁,他却自认是个体面人。商队成员又无意调解,渐渐的就发展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

离开占城之后,有个水手偷走了他的素描本,那上面有他想念妻子时画下的妻子小像,还有回忆夫妻俩温存后,妻子慵懒模样的速写。这本是极为私密的东西,可那水手偷走后,却将素描本在同伴当中流传,还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这个本杰明无法忍受,跟对方打了一架,受了不轻的伤,没能得到适当的治疗,商队的人和水手们都对他很冷淡,他的伤势就渐渐恶化了。

去年十一月左右(日记上用的西方纪年,具体农历日期不详,这是赵琇估计的时间),本杰明随着船队抵达了上海南汇新港——这是太祖皇帝时期在上海兴建的海港,常有西洋船队靠岸——他让随身男仆上岸请了个大夫来给他看病,大夫开了药,但他看到那些草药熬成的黑水,认为这是巫术,不能信任,就让男仆把汤药连同伤口外敷的药粉都丢掉了。然后他的伤就开始一天比一天重,日记上的字迹也越来越潦乱。腊月初三,他的最后一篇日记上写着,他浑身发冷,东方的冬天太寒冷了,他很后悔到东方来,想念位于温暖的康沃尔郡的老家,想念着深爱的妻子。

就这么一句话,就再也没了下文。

赵琇心里有些难受,她怀疑这个本杰明可能已经病死了,所以他的随身物件才会流出来,落到赵启轩的朋友手里。

两日后,赵启轩送了一个大包裹过来,证实了赵琇的这个猜想。大包裹里装的是十几封书信,还有两张地图,一套用得很旧的欧式文具,几支炭笔,一个小小的银制酒壶,两个锡制的烛台,一大张毛呢,都是那个书主人本杰明的东西。他死在异乡,身边原本有个男仆,可惜不大靠谱,居然将主人的东西都卖掉了,连书信都没留下,自个儿带着钱跟着一个意大利来的商队跑了,他主人的后事还是同船商队的人帮忙办的,但因为跟他关系不大好,商队的人没打算帮他把骨灰带回家乡,就将他草草安葬在南汇夷人馆附近,并且在今年三月返航了。

赵琇手里现在的几封书信,都是其他人给本杰明写来的,以学术讨论和生意交流为主。其中有一封信中写着:本杰明从英国带来的毛呢和锡器这两种货物,毛呢保存不当,很多受了潮,难以卖出高价,而锡器在东方则不大流行,也未必能赚取高额利润,但看在两个家族有交情,又同在东方的份上,他才愿意出那个价钱,已经非常厚道了,如果本杰明不肯接受,他也没有办法。这大概是本杰明的熟人写的,但本杰明看了以后很生气,信被扯坏了一点,还有被抓成团又重新展开的痕迹。

赵琇看了看那块毛呢和那对锡制烛台,就知dào

它们定是本杰明带来的货物的一部分了,毛呢质量上乘,触手软和而温暖,没有受潮迹象,也不知写信的人是不是有意压价。

那两张地图倒是很难得,有一张是手绘的航海地图,另一张居然是明代时从国内外流的古地图,算得上是非常珍贵的资料了。

赵琇放下手里的东西,扬起笑脸看向赵启轩:“多谢堂兄了,这些东西也很有趣。你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赵启轩忙道:“也没多少,就是酒壶、烛台和那块毛呢料子费的钱多些,其他都几乎是白送的。我也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只是想着妹妹兴许喜欢,才问朋友讨了来。”

赵琇肃然道:“堂兄家里也不富裕,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一定要告sù

我。我一个小孩子,长年坐在家中,几乎从不出门,若没有堂兄帮忙,哪里能拿到这些东西?你帮了我的大忙,我已经很感激了,若因为我这点小兴趣,就让堂兄堂嫂吃苦受罪,叫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赵启轩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这二房的老夫人真不愧是郡公夫人,教导出来的孙女年纪虽小,却也如此仁厚知礼。他本来就不富裕,不过是为了巴结小二房,硬着头皮充大头罢了,幸好他懂得变通,马上就说出了价钱:“其实也不多,就是三十多两银子罢了。”

赵琇让人封了四十两银子过来,亲手送到赵启轩手上,笑道:“这回就多谢堂兄了,没想到你人脉这么广,连洋人那边的东西,也有门路拿到手,以后说不定妹妹还有求你的时候呢。”

赵启轩忙收下银子,心中欢喜,拍着胸口打起了包票:“好说好说,堂兄别的不会,朋友却认得不少,妹妹日后若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提。”又压低声音道:“妹妹放心,若是伯祖母不喜,堂兄定会闭紧嘴巴,绝不会泄露了风声。”

赵琇笑笑,问他:“我那日听说,六房的堂兄们有意让大侄子去商铺里做学徒,堂兄不乐意,是不是?堂兄是打算让大侄子去学堂里念书?”

赵启轩闻言叹了口气:“我自然是不乐意的,淮哥儿才这点年纪,去了铺子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他是一心要读书科举的,只是我这个做爹的没用,没法给他寻个好先生。本想送他去玮弟那处私塾求学,可他学问不够好,人家先生瞧不上,只好去了城西诸夫子处。那老夫子不过是前朝的老秀才,一把年纪了,能教出什么好的来?考了几年,连县试都过不了,他娘差点儿就打算让他退学回家了,幸好伯祖母慈爱,让他用心读书,不必有后顾之忧,可如今哥哥们又来这一出……”

赵琇想了想,道:“堂兄明日让大侄子过来一趟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提点

赵淮次日随父亲过来了,他给赵琇行过礼后,退到一边站立,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似乎不知dào

赵琇为什么叫他过来。

赵琇让人上了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淮哥儿是几岁进的学?都读了些什么书?”

赵淮还有些发愣,虽说赵琇是他姑姑,可这七岁的豆丁用这种明显的长辈语气问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看怎么诡异。

赵启轩坐在旁边见状急了,扯了儿子的袖子一下:“发什么愣?你姑姑问你呢,没听见么?”

赵淮醒过神来,倒是没有因为父亲的语气不佳就给他脸色看,恭敬地回答说:“侄儿八岁进诸先生的私塾求学,从三百千学起,如今已经读完《论语》和《大学》了,下个月就要开《孟子》。”

三百千就是基础,赵琇自己学这三本书都只花了半年,虽然不清楚赵淮学了多久,但至今只学了四书的一半,也未免太慢了些。

如果是拜了位靠谱的老师,赵琇还可以猜想赵淮只是学得比较仔细,但当年张氏决定要送赵玮去外头的学堂求学时,是将奉贤县境内的所有私塾都查过一遍的,她跟在旁边,自然清楚那位诸老夫子,正如赵启轩所说的,是位前朝的老秀才,为人比较迂腐,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如他所说的不想做新朝的官,还是水平有限无法再进一步,反正他已经做了五十年的秀才,脑子里的知识也还是五十年前学的那些。

太祖皇帝登基后,曾经给科举做过小小的改革。他没有取消八股文,只是增加了几道小考题。八股文要考的是四书五经,小考题考的却是民生经济、律法人情。如果一个考生,八股文写得很漂亮,小考题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那即使他文采再好,也是中不了举人进士的。

诸老夫子在这方面的表现很糟糕,他在经史方面的水平还算过得去,但新考题他却是不懂的。他一脸嫌弃地说他心里只有前朝,看不上如今的科举制度,也不屑于学习。而他教出来的学生,最出色的也只能考中秀才,大部分人在县试府试就被刷下来了。县里凡是成绩稍微好一点、上进心大一点的学生,都不会拜在他门下,除非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先生,又或是囊中羞涩,贪图学费便宜,才会来找他。

赵琇有些担心,不知dào

赵淮跟着诸老夫子学了这几年。到底学成个什么样子。

既然赵淮已经读完了《论语》和《大学》,赵琇便挑了两个有名的句子来问他,要他做出解释。

赵淮回答得倒还算流利,看得出基础很扎实。但随着赵琇问的句子越来越多,问得也越来越细,他便开始冒冷汗了。抬头看看赵琇连书都没拿一本,随口就说出那些问题。他得苦苦思索一番才能回答,不由觉得自己的自信心被严重打击了。

他知dào

自己从小没能拜个好老师学习。可他还是很用功的,在诸老夫子教的学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比不过有名师教导的赵玮就算了,为什么连赵琇这样的小女孩,也能将他比下去?

赵启轩在旁也看得胆战心惊,他原本觉得儿子很出色的,只要有个好老师教导教导,再用上几年功,考个秀才绝对没问题。可赵琇比他儿子还要小七岁,就能熟练地背出这么多句子,他儿子还得想一想才能回答出问题,莫非……他儿子没他想象的那么出色?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赵琇一个小女孩,再聪明也没到能考科举的地步吧?儿子连她都比不上,将来真的能有前程吗?他是不是该抛弃妄想,直接把儿子送到哥哥们的店里去比较好?

跟父子俩严重被打击到的反应不同,赵琇的内心非常平静,她没觉得自己的表现有多么不合理。她在现代时,这些古文经典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都没少出现在课本里,她早就有了一定的了解。穿过来后,张氏对孙子孙女的教育又非常严格,早在赵玮八岁,赵琇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他们粗讲四书。后来赵玮上学,每天学了些什么东西,张氏都要求他回家后复述一遍给自己听,赵琇在旁听着,自然就记住了。赵玮做功课的时候,赵琇常常在旁边陪着,偶尔还会帮忙抄抄书,赵玮会背的东西,她都记得,赵玮学到的知识,她也跟着学会了。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有张氏这个老师随时可以请教,家里还有许多藏书。如果不是赵琇不能跟着哥哥一起上学的话,兴许她的成绩还能跟哥哥比上一比呢。

现在不过是念出几个名句来考问赵淮一个连童生都还不是的少年,赵琇真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她现在已经大致知dào

赵淮的水平了,跟她原先想象的差不多,便对赵启轩道:“淮哥儿基础不错,想来那位诸老夫子,对《论语》和《大学》还是教得不错的,就是讲得不够细,若淮哥儿能多看些前人名家做的注析,想必能有所进益。本来这种事,我祖母和哥哥都能教他,但他们如今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未必有空。我给堂兄出个主意,我这里有几本书,兴许对淮哥儿有用处,借给淮哥儿拿回去抄一抄,仔细读上几遍,若能看明白了,等秋天我哥哥读的那家私塾再招学生,堂兄让淮哥儿再去考一考,若能进去,日后求学也就有了名师了。”

赵玮现在读的那家私塾,是全奉贤最好的私塾,先生是位举人,年纪也正值壮年,对教学很是用心,堪称良师。他教出来的学生,每年总要出三四个秀才,中举人的也有几个,还有两位中了进士。他本人虽然只是个举人,但教出的学生却不俗。张氏再三挑选。才定了他做赵玮的先生。若赵淮能进入他的私塾,日后的学业自然就有了指望。

赵启轩与赵淮齐齐大喜。前者说话都结巴了:“儿……儿子,还不快谢谢你姑姑?!”赵淮掀了衣袍下摆就要下跪。赵琇忙笑着跳下地往旁边让了一让:“可不敢当,我不过就是借两本书给你瞧罢了,能不能有出息,还要看你是否用功呢。你一心好学,我才帮你,若你是个没有上进心的,我才懒得理会呢。”

“是是是。”赵启轩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管怎么说,有妹妹的援手。淮哥儿才有了上进的希望不是?妹妹真不愧是伯祖母的嫡亲孙女儿,都是一样的好心,待晚辈又宽和慈爱。”

这话说得赵琇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冷战,干笑着谦虚两句,忙去书房亲自挑了几本书,送到赵淮手里。

赵淮从此就真的待在家里闭门用起功来。赵琇给他的这几本书,就象参考书似的,不但内容详尽,说得也浅显明白。还能举一反三,以赵淮的基础,只要细心去读,很容易就能把过去学习中遇到的疑问全都解决了。赵淮的学问水平是刷刷往上涨。他心里清楚,这几本书外头书店是绝对买不到的,俱是少见的珍品。换了是别人,只怕连借他看一眼都不肯的。赵琇却愿意让他带回家来抄写一份,这份恩情他绝对不能忘记。

赵淮更加用功了。在诸老夫子的私塾那里,表现也更加出色。

他把那几本书抄完之后,送回到赵琇手中,赵琇又再借了另外几本书给他,除了有《孟子》、《中庸》的解说分析外,还有唐诗、宋词和几本历史典故。赵淮不解,赵琇便解释道:“如今考科举,光会四书是不够的,你还得知dào

些别的东西,五经自然少不得要学一学,诗词歌赋你也别忽略了,不是让你考试时做首诗出来,但写文章时,若是言辞优美一点,对仗工整一些,句子还能讲究个韵脚,让人读来朗朗上口,岂不是更讨人喜欢?引经据典时,不求你的典故生僻高深,但必须得用得好,所以多读史书也是必要的。”

赵淮恍然大悟,看向赵琇的目光更加佩服了:“小姑姑,你这点年纪,如何能知dào

这许多事?”

赵琇轻咳了声:“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因为他学里的先生就是这么教的。”

原来是那位举人名师的话,赵淮顿时肃然起敬,但对赵琇也没小看了去。他对自己秋天考进赵玮所在的私塾更有信心了。

赵淮学得认真,族人们自然也看在了眼里。虽然他和父亲赵启轩都在私下劝过马氏和赵沅,别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但在族里,他们这一房得到了小二房赵琇的帮zhù

,绝对不是个秘密。外六房里赵启轩的几位哥哥得知,也不再提让赵淮进铺子做学徒的事,他们本来就只是打算帮弟弟侄儿一把,不是存心跟他们做对,若侄儿真能读书读出个功名来,他们脸上也有光,即使侄儿读书不成,有小二房帮衬着,将来也不会饿死,他们就集中精力劝说其他族人子弟去了。

赵淮专心读书,宗房和三房开始跟外六房就族中子弟进入商道一事开始了争吵,赵琇以祖母和哥哥不在家、自己年纪小为借口,坐壁上观,其实是在家里继xù

苦练书画,阅读各种书籍,研究那几本英文书,再顺道想一想将来的计划。

五月端午,有一对族人夫妻上门求见赵琇,他们看到赵琇对赵启轩儿子的帮zhù

,觉得以赵启轩一家与小二房的生疏程度,尚能得到赵琇的青眼,也许她也愿意向自家伸出援手?不管怎么说,小女孩总比精明的郡公夫人好说话些。

“买你们的地?”赵琇惊讶地看着这对便宜堂兄堂嫂,“为什么?那不是族里分给你们的地吗?”

因为手头太紧,而把族里分给的田地转卖给族人,这对于发达之后的赵氏一族而言,还是头一回。(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买地卖地

来找赵琇的这对夫妻,是外八房的嫡支子弟,他父亲去年秋天病倒了,之后病情一直没有大起色,请大夫抓药,一个冬天连着一个春天都没停过。赵琇去年腊月里还随祖母张氏上门去探过病,心里自然清楚。

如今这对夫妻以老父病重,家中积蓄将近花光,不得不卖地换钱的名义,向赵琇求助,赵琇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卖族田,本就是有规矩的,要优先卖给家族中人,避免族田外流。如今赵氏族中最财大气粗的,除了行商的外六房,也就是顶着公侯门第名号的二房了,堂兄堂嫂们先找上赵琇求售,也不出奇。

但问题是他家要卖的田地多达两百亩,这并不是个小数目。

那位堂嫂还说:“我们都打听过了,如今在松江府,一亩上等良田的价格是十二两,如果是妹妹要买,都是自家人,我们愿意出个实惠的价钱,就算一亩十两如何?两百亩就是两千两,对妹妹来说,还不是小意思?但对我们家却着实是救命钱了。”

赵琇本来对他们还挺同情,但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虽然没买卖过土地,但平日里听祖母和卢妈说起家中中馈,对物价还是了解的好吗?松江地价,只有最好的良田才是十二两一亩,但这里是奉贤而不是松江,本地地价,上等田也不过是六七两一亩,中等田三四两就能买到一亩了,下等的落到二两都有可能。虽然赵氏族人名下的田地不可能会是下等田。但中上等田的价钱差得太远,哪怕外八房这两百亩地都是最肥沃的良田。也到不了十二两一亩,堂嫂还一副“给自家人打折”的模样。“降”到一亩十两,要不是赵琇对外头的物价水平心里有数,不就做了亏本买卖吗?

两千两银子对小二房来说是不算什么,但谁家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吹来的,明知dào

要吃亏的买卖,为什么还要去做?

赵琇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堂兄堂嫂一眼,疑心他们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清楚市场行情,想占便宜来了。

于是她板起小脸。严肃地对他们说:“买地不是小事,祖母不在家,我年纪小,做不得主,得等到祖母回来才能拿主意呢。既然是伯父病重,堂兄堂嫂无钱请医抓药,那就上报宗房,请宗房出手吧。族人聚居一处,本就该守望相助的。知dào

你们有了难处。大家绝不会袖手旁观。”还吩咐站在一旁的碧莲:“你去给璟大哥和璟大嫂子捎个信,就说外八房的伯父病重,家里无钱请大夫了,请他们过去瞧一瞧。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碧莲还没应声,那对堂兄堂嫂就变了脸色,堂兄忙赔笑道:“这如何使得?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好劳动宗子宗妇?家父素来要强,但凡能自己抗的事。绝不会向人求助的。我夫妻二人今日前来,已是冒着触怒老父的风险了。若他老人家知dào

,我们连宗子都惊动了,怕是要打折我的腿的。还是……不必跟宗房说了吧?”

堂嫂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她顿了一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至于买地的事,妹妹也不必太小看了自己,不过是两千两,就能买下那么好的地,要是伯祖母在家,也会答yīng

的。我们本来也想等她老人家回来,奈何公公的病情实在耽误不得。妹妹有钱资助六房的淮哥儿读书,还跟六房买新奇有趣的东西,难道就没钱买几块地?若是妹妹觉得价钱太高,还可以再商量嘛。”

赵琇不为所动:“资助淮哥儿读书,那是祖母在家时就说好了的,买几件小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但买地是大事,我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等到祖母回家再说吧。要是堂兄堂嫂手头实在是紧,我这里还有五月十三预备送到万佛阁,做伽蓝菩萨圣诞法会的银子,堂兄堂嫂先拿回去,给伯父抓了药再说,病情耽误不得。之后的事,我再请璟大哥出面,跟族人们说一说,总不能让伯父没钱治病。”

说完后,她就让卢妈去拿银子,然后端起了茶碗,暗示要送客了。堂兄堂嫂见状,心中焦急,也有些手足无措,等卢妈送来了一个小包裹,他们才发xiàn

里面不过二十两银子,跟他们原先的目标相差百倍,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那堂嫂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妹妹心肠也太硬了,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知dào

体恤尊长。不过是两千两银子,郡公夫人一年下来,光是花在吃穿上头的钱,也不止这个数了,妹妹却连帮病重的长辈治病的钱都不愿意出,亏了你还是郡公夫人的亲孙女儿,这样小气!”

卢妈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撒野了?!”

那堂兄扯了老婆一把,制止她再说下去,但自己的脸色也好kàn

不到哪里去:“妹妹别见怪,你嫂子她没见识,不懂礼数,她是随口乱说的,随口乱说。”

赵琇稳稳地喝了口茶,瞥他一眼:“我祖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但从不做冤大头,她一直在教导我,花钱也要花到应该花的地方。若是真有族人生活困苦,无钱请医买药,我自然不会小气,但我心肠再好,也不能任由旁人把我当成了肥羊来宰。堂兄堂嫂莫非以为我不知dào

县内的地价是多少?还是你家的地其实是在松江的?”

堂兄夫妻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都说不出话来,支支唔唔地说了些场面话,就跑了,跑之前还没忘把那包银子带走。

他们离开后,卢妈就骂道:“什么东西!姑娘就是太好心了,依老奴的话,连那二十两银子都不该给他们!”

赵琇非常平静地说:“二十两银子算什么?我给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又没要他们的地,白给他们二十两。难道还不是好人?还称得上小气?”她给碧莲使了个眼色:“到宗房去,给璟大嫂子报个信。”碧莲屈膝一礼。答yīng

了,转身离开。

卢妈不解:“姑娘这又是何必?他们一看就知dào

是来讹银子的,理他们做什么?璟大奶奶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人?”

赵琇摇摇头:“她是宗妇,本就有责任看顾族人的,若真有哪一房的长辈病了也没钱抓药,她却不闻不问,那才要令人诟病呢。而且,我也想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也没听说外八房缺钱到要卖族田的地步呀?”

沈氏得了信,亲自到外八房去了一趟,回来后却气得狠了,连夜到了二房的老宅,向赵琇告知实情。

原来那外八房的家主确实因为久病在床,家中银钱渐渐减少,但房子、田地、金银细软都还在,远远未到没钱请医抓药的地步。那位向赵琇卖田的堂兄,是他嫡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如今在府城读书,也是一个族中颇为看好的读书种子,已是童生了。在家里也向来比他更受宠爱。这位堂兄心里不服气,就借着老父病倒,家务交由他代管期间。中饱私囊,贪了不少银子。没想到有人告到他父亲面前。他父亲病情虽重,神智却是清醒的。一怒之下就要查账,如果查出他真的贪了大笔银钱,就会剥夺他的继承权,把家业直接交给次子。

久病之人发了怒,怒火攻心之下,把话说完就再度病倒了。家里是忙成一团。那位堂兄夫妻俩见状,担心继承权旁落,银子也得不到,索性就制止了家人去府城给弟弟报信,然后开始利用暂时未被剥夺的权利,把能卖的东西都卖掉,打算拿到钱后,就带着老婆跑到妻子娘家去躲一阵子,等他老子消了气,又或是死了,到时再回来。

赵琇也听得目瞪口呆:“他就这么笃定,这样做能成事?万一族里认为他不孝不悌,犯下大错,要把他从宗族中除名,他要怎么办?”古人不是一向很注重这些吗?

沈氏叹道:“他这人向来脸皮比旁人厚,况且他丈人在县衙为吏,不敢跟妹妹家比,与平头百姓比起来,也算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若族里真的把他除了名,他说不定就让他丈人在他弟弟应试之事上做手脚了。他父亲也是个容易心软的,别看这会子恼怒非常,过得几天气消了,他再回去认个错,事情也就平息下去了。”

赵琇想想也对,毕竟是骨肉至亲,不过是贪点家财,又不孝了点,连赵炯这种顶着杀弟罪名的恶人,名字都还在族谱上面呢,这位堂兄做的事跟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赵琇还是沈氏,都不会插手了,顶多是跟外八房其他人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些,千万别让那个不孝子真的为了钱,误了给老父请大夫抓药的事,在府学求学的嫡次子,没几天也借着过端午节的名义,赶回了家。

端午节对于小二房来说,既是一个节日,也是老郡公的祭日。赵琇早早就在卢妈夫妻俩的帮zhù

下,把应该布置的东西都布置好了,祭奠仪式和寺庙里打蘸,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祖母不在家,赵琇要操心的事就多了些,一时忙碌,连每日必定完成的书画功课都不得不减了一半。

等端午节过去后,她好不容易歇过气,才听说外八房的事有了新的进展。

那位堂兄见弟弟回来了,也顾不上卖地的事,带着老婆,卷了贪的银子就躲了出去,等他老父醒转,他弟弟带着族人把他找回来骂的时候,才知dào

他不知何时欠了人家一大笔债,高达千两,要是不能把债还上,人家债主就要送他见官,还把他父亲弟弟也一并告上。

债主已经把事情宣扬出去了,想要堵住他的嘴是不可能的,那堂兄若真的见了官,赵氏一族的脸面也无存了,他弟弟的功名路更有可能受影响。外八房的家主强撑着一口气,跟债主好说歹说,终于把还债日期拖上了一个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是真的要卖地了。

赵琇便叫了卢妈来问:“外八房的地,到底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宗族义务

卢妈大奇:“姑娘问八房的地做什么?难不成真有心要买?”

小二房不缺地,当初分家分到了十顷族田,张氏陪嫁的奁田也有一百亩,再加上她这些年陆陆续续置办的田产,加起来也有二十顷了,大部分在奉贤,也有一些是在邻近的县内。听起来数量好象不多,只有两千亩,但事实上,这只是正式记在小二房名下的地。建南侯府御赐的百顷良田,每年收获的粮食都要折算成钱,送到张氏手里,这部分田地跟小二房所有没什么区别,还不用为它操心,皇帝派的人就会料理妥当。

小二房人口少,除了田地还有别的入息,并不是完全指望地里的出产度日。如今张氏早就不再为家里添置田产了,主要是没那么多精力去料理。赵琇忽然表现得对八房的地很有兴趣,难怪卢妈会觉得惊讶。

赵琇就解释说:“不是我有没有心要买的问题,外八房如今要卖地,一卖就卖上两百亩,还是族田,只能卖给族人。可如今族里有哪家是能一口气买下这么多地的?除了我们小二房,也就数六房有钱了。六房行商,对土地需求不大,又正打算多开分号,扩大生意,未必愿意拿钱出来,那剩下的不就只有我们了吗?我要是不买,难道还真能眼睁睁看着八房的伯父因为不孝子欠债而上公堂吗?要是祖母在家,她也一定会买的。”

卢妈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叹道:“八房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是殷实人家,日子一向过得美满,八房老爷为人也还算公道。在族中颇有威望,没想到临到老了,却要被不孝子连累,连族田都要卖掉。族田没了,他这一房人在族里还有什么脸面呢?”

感叹完了,她又扯回正题,回答赵琇先前提出的疑问:“八房的族田说来与我们小二房的族田离得有点远。相隔足有二里地,算是中田吧,并不十分肥沃。几乎全种的是棉,只有六亩地种了稻,都是找了雇工耕作,不曾佃出去。我听人说。八房卖地。是连地里如今长着的东西一起卖的,作价五两银子一亩地,也算是贱卖了。若不是赶着要钱,价钱提到七两一亩,也能卖得出去。不过最近连日有雨,他家光顾着病人,没心思料理地里的事,没挖水渠。不少地方被淹了,若姑娘真的有意接手。怕还要花不少心思去料理善后呢。”

善后的事好办,赵琇年年看着祖母管家,对要做的事也心里有数了,连挖渠的人手都不是问题。既然八房的地出价实惠,这笔买卖也做得。

赵琇心里没什么趁火打劫的概念,现在是外八房急等着钱用,主动要卖地,价钱再低也是他家自己定的,她出手买下来,也算帮了他家的忙,他家还能有什么怨言?旁人就更没理由说闲话了。

不过她一个小女孩,真要买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两百亩地,每亩五两银子,总价就是一千两,固然是比堂兄堂嫂开的价低了一半,却也不是她随手就能拿出来的数目。张氏临走前,嘱咐过账房,百两以下的零用随她取,超过百两就得问过沈氏的意思了,要是超过五百两,就必须得赵璟、沈氏与三房八老太爷三人共同点头。如今要花一千两,赵琇少不得要先跟沈氏打声招呼。

她亲自跑了宗房一趟,谁知赵璟和沈氏都不在家,往八房探病去了,她只得一边跟清姐儿聊天,一边等着。

八房的事是近来族中最大的新闻,清姐儿自然免不了要谈论几句:“我听说,八房那位叔叔还跑去小二房,要小姑姑你买下他家的族田,是不是?还开了个高价吧?”

赵琇点点头:“他老婆说,松江那里的上等田价钱是十二两一亩,看在我们是一族人的份上,愿意降到十两一亩的‘优惠’价格卖给我。”

清姐儿往地上啐了一口:“亏他们说得出口!他家的地不过是中等田,四两一亩就算是高价了,他们居然有脸开十两一亩,还不如去抢呢!”她神mì

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听到我爹跟我娘说,那个债主有问题,多半是设了局害人,不然谁会在短短几天内,就欠下一千两的赌债?”

赵琇吃惊:“是赌债吗?我只知dào

他欠了债,却不知dào

是赌债。”

“是赌债,他去他小舅子家里,碰上他小舅子跟几个朋友在一块儿赌钱,他一时手痒,也赌上一份,谁知三天就欠下了上千两。他丈人和小舅子没一个愿意为他出头的,连他老婆都在埋怨他,如今还待在娘家,不肯跟着回来呢。”

赵琇皱起了眉头,心里十分膈应。她最讨厌的,莫过于黄赌毒三个字。要不是她对八房的堂伯父印象还算好,真不想插手这件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债主要是真的故yì

设局讹那位堂兄的银子,还真是挺大胆的,赵氏一族如今即便不如从前威风了,在奉贤还是挺有地位的,官府也愿意给面子,他搞这么一出,难道就不怕会偷鸡不着蚀把米吗?

赵琇正思索着,就听到清姐儿又叹了口气,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八房出了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连累我们宗房?我爹和娘为了凑一笔银子借给他家还债,连我娘的陪嫁首饰都当掉了好几件。爹答yīng

过,今秋要送哥哥出门游学,如今却打了水漂。”

赵璟嫡长子赵源今年十五岁,已过了县试,连着两年都倒在府试这一关,他的先生建议他出门游学一年,这件事早在去年就已经定下了,赵琇也听哥哥提过,赵璟和沈氏早早为此备下了银子,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

赵琇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璟大哥和大嫂子要借钱给八房?”

清姐儿点点头:“借了四百两银子。刚刚爹娘才特地送去的。我爹说,他是宗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受难。昔日八房的堂伯祖曾经帮过我爹的忙。就算是为了还这份人情,他也要借出这笔银子。要不是实在凑不过来了,他还想借更多呢。”

赵琇想不明白了,据她所知,宗房虽然是个土财主,但大部分财产还掌握在赵璟之父煜大老爷手里,而煜大老爷又是个爱占便宜的。哪里会真心为族人着想?连内三房的人他都不是真心关怀,更别说是依附来的外八房了。光看赵璟夫妻俩为了四百两银子就要当掉沈氏的陪嫁,便知dào

这个决定没有得到赵煜的支持。那赵璟和沈氏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八房已经决定要卖地了,他们大可以拿钱换地吧?她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赵琇问了清姐儿,却得到了一个意wài

的答案:“我爹说,别房都可买他家的地。独我们宗房不许。因为八房的地是贱卖。真的买下来了,固然是帮了八房一把,可事后旁人难免要议论我们宗房趁火打劫的。我们宗房如今处境已经不容易了,何苦再惹非议?借一笔银子出去,只要八房能保住田产,日后要还钱也容易。”

赵琇闻言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好象想得太过简单,八房的地现在正便宜。他家又急需银子,她把他家的地买下来。是帮了他家的大忙,自己也得了实惠,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那不是外人,而是族亲,真有心要帮忙,未必要买他家的地,买了,又是低价,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趁机占便宜的嫌疑。宗房是自己处境不佳,也是为了以示公正,但他们小二房呢?

虽说小二房不是宗房,但因为自家祖父祖母的关系,一向在族里占据着独特的地位,不似宗房而胜似宗房,全族都因二房而兴,心里自然也将二房视作权威。祖母张氏多年来不忘扶持族人,因此祖父去世多年,她也依旧受人尊重。要是自己只想着买地是否实惠,会不会辜负了祖母一直以来的苦心?

赵琇离开了宗房,回到家里,想了又想,就下定了决心,带着碧莲翻箱倒柜,找出了两匣子金银锞子来。

这些都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给的荷包里装的,也有祖母为她准bèi

好用来赏人的,成色都很好,花式也新鲜别致,换了是平时,她一定舍不得拿它们当寻常货币使。可谁叫她无法让账房开出一百两以上的现钱呢?只好用上这些了。

她点了二十个金锞子,二十个银锞子,又凑了两个别人送的金项圈,估摸着也能值上三百两银子了,就让人包了起来,带上碧莲,跟卢妈打了声招呼,便往八房去了。

赵琇直接把这包东西送到了八房当家的那位堂伯父面前:“祖母不在家,侄女儿不敢随意动用家里的银钱,这是随便凑的,您先拿去用吧。”

赵璟和沈氏刚刚放下四百两银子离开,没想到赵琇也送了一包金银过来,一看她这包东西,就知dào

她动用的是自己的私房。八房老爷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小儿子直接给赵琇行了个大礼:“多谢妹妹,妹妹大恩,我们全家都铭感于心!”

赵琇连忙避开一步,笑道:“堂兄无须如此,大家都姓赵,本是一家人,你们家有难处,我们本来就该伸出援手的,只是我年纪小,一时没想到,听说璟大哥送了银子来,才想到这一出,来得晚了,我心里还觉得惭愧呢。伯父和堂兄也不必谢我,若是换了我们家遇到难处,你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守望相助,原是族人应尽的义务。”

一番话说得八房众人都红了眼圈,八房老爷哽咽道:“好侄女儿,伯父念你的情。你放心,等我们家过了这一关,一定会把银子照数儿还给你,若我死了,我儿子也会接着还!”

有了宗房赵璟夫妻和赵琇带头,其他族人都陆陆续续送了点银子来,除去一些手头紧的,或是不情愿的,只借了二三两,其他大部分人至少都送了十两银子过来,连外六房也为了在族人面前塑造好形象,硬是挤出了二百两银子送过来,八房终于凑够了一千两,偿完了债务,把嫡长子给赎了回来。

这件事能和平顺利地在短时间内解决,全族的人都觉得既惊讶又新奇。虽然大家常把宗族成员相互扶持、守望相助的话挂在嘴边,但照顾族中孤寡还好说,象这样一人欠债,全族借钱帮忙还钱的事还是头一回发生。原本以为天都要塌了的八房,并没有伤了元气,只要省吃俭用几年,就能把债还上。对于一家人来说天大的难题,全族人合力面对,就好办多了。

族人们看着这回带头伸出援手的宗房赵璟,再看一眼身量尚小的二房赵琇,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大家仿佛头一回了解到,原来宗族可以是这样的一个存zài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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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分析与骗局

赵氏一族内部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融洽,原本族人之间有些小口角,小矛盾的,也比从前平心静气了许多,愿意商量着是否有和平的解决之道了。宗房的赵璟与三房的八老太爷见状,都感叹不已。

只要一逮着跟煜大老爷过不去的机会,八老太爷都会骂上几句的,这一回他同样不肯放过,还当着赵璟和沈氏夫妻俩的面说:“瞧瞧,瞧瞧,这才是一个宗族该有的样子!从前你祖父不懂事,你父亲也不懂事,把好好的宗族搞得乌烟瘴气,人人离心,只顾着自家的利益,何曾想过要帮zhù

族人?什么礼仪廉耻简直就抛到爪哇国去了!我看你父亲,还不如琇姐儿一个七岁的孩子明白事理呢!”

赵璟与沈氏只有低头沉默的份,他们何尝不知dào

八老太爷的话是对的?只是为人子,为人媳,实在不好说长辈的不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了。

等他们回到家,听女儿说赵琇来过,从女儿那里知dào

了他们夫妻的举动,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想到送金银一事。

沈氏叹道:“也难为她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到。若她先问了我,我一定不会让小二房账上拿这笔银子出来的,这种事既然是我们夫妻先做出来的,就不能让琇姐儿一个孩子也跟着做。叔祖母不在家,我们却引着琇姐儿花钱,叫她老人家知dào

了怎么想?如今琇姐儿动用了自己的私房,没惊动账上。却是两全其美之事。经此一遭,族里人对琇姐儿也能多几分敬重,不会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就小看了她。”

赵璟也肃然道:“琇妹妹从小儿就有主意,人也聪明,你别因她的年纪就真把她当成孩子一样看待。这个把月里,她一个人在家,虽有你时不时过去照看,但你细心回想,那宅子里的中馈你可曾沾过手?琇妹妹可曾有过无法解决的事求你帮忙?那家下人可曾出过乱子?地里的事。祭拜的事,清明端午两节亲友间走礼的事,可曾有过差错?”

沈氏细细一想。不由得一惊:“没有,一点差错都没有!琇妹妹倒是有过几件不知该怎么办的事,求问过我,但我是一点儿都没沾手过小二房的家务。卢妈私下也不曾来找过我求助。”若是卢妈来过。她还可以认为小二房的家务是卢妈夫妻俩撑着,但他们毕竟是下人,许多事不是他们能一手包揽的,少不得要请她这个隔房的主妇兼宗妇出面,但如今卢妈一次也没来过,可见小二房的事都有主人操持,不必旁人援手,这个主人除了赵琇。还能有谁呢?

沈氏满面震惊地看着丈夫:“我记得去她家里看望时,还有接送清姐儿的时候。偶尔有看到卢妈来找琇妹妹回话,提及某某事如何处置了,琇妹妹点头说知dào

了,并没说别的。我只当她们只是走过场,没想到琇妹妹是真的在管家!如今想来,小二房这一个多月里,确实事事如常,正如叔祖母在时一般。”

赵璟苦笑:“即便琇妹妹是照着叔祖母在家时的旧例行事,也不过是省些功夫罢了。你我心知肚明,管家这种事,哪里是有旧例就能事事料理妥当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点变故,主持中馈之人需得见机行事,才不会出乱子。虽然卢昌秀夫妻能干,但琇妹妹的本事也不可小觑。再瞧这一回借金银之事,可见她小小年纪就有魄力,行事决断,出手大方,却又不会丢了分寸。我们宗房借了四百两,她就只借三百两,既表了心意,又不会越过我们去。八房欠债千两,另外还有些家底,缺的三百两,不拘哪里凑一凑,也就凑齐了。八房能顺利还债,我们宗房也没被人压过风头。琇妹连这点人情世故都顾及到了,哪里还象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沈氏又吃了一惊:“不能吧?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兴许只是凑巧?她拿的都是自己的私房,又不好动用叔祖母给她做的那些精致贵重的首饰,想来也没多少,有三百两就不错了,其他的东西多半是有印记的,她也不好随手拿出来。”

赵璟摇头:“她拿出来的东西,两个金项圈,瞧那做工就不是她素日惯戴的,多半是不相干的人送的礼。剩下的金银锞子,你难道看不出来?都是逢年过节时,族里长辈给她的红包,也有些是叔祖母给的。你既收过叔祖母给的红包,也给过琇妹妹压岁钱,难道认不出那些金银锞子的花样儿?若是认得出,你只回头想想,琇妹妹一年能收多少金银锞子?哪里是三百两就能打住的?五年下来,也有小一千两。可她就只拿出了三百,这还不够清楚的么?”

沈氏沉默了,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她哪里还象个孩子?简直就是个人精。我们清姐儿都十一了,若能及得上她一半,我也不用愁了。”

赵璟叹了口气:“他们家也不容易,你想想,焯二叔和焯二婶子去世的时候,琇妹妹才多大?他们兄妹都是苦命的,叔祖母年纪也大了,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要当心二房小长房的算计,逼也给逼成人精了。我们清姐儿从小有我们夫妻看护,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还是别跟她小姑姑比的好。”

夫妻俩相对无言,都叹息不已,但从此对赵琇都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敬重。

赵琇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她看到自己借了那三百两给八房后,族里人的反应,就知dào

这个决定做对了。钱财只是小事,重yào

的是族人们对她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日后再提起她,就不再是“乐善好施的郡公夫人的嫡亲孙女儿”,而是“小二房的琇姐儿”了。她第一次以独立的形象,出现在全族人的面前,人人提起。都赞叹不已。

且不说赵琇在自家如何暗暗窃喜,八房赎回了嫡长子后,债务固然是解决了,但对不孝子的处置也该提上日程。八房老爷对这个长子是恨铁不成钢,看到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又病重了几分。

但他长子却不以为意,反而因族人出资替他偿还了债务而欣喜不已。满脑子就没想过这钱是要还的,只顾着嚷嚷,说要去丈人家把老婆接回来。为了雇车、给丈人和小舅子送礼等事,向老娘要银子。老娘不给,他便含沙射影地说弟弟想要侵吞所有家产,父母也偏心。云云。他老娘气得心口疼。躺床上直叫唤,他却不管不顾地出了门。

他弟弟生气,叫了下人去追,这一路追到他丈人家,竟发xiàn

他跟那债主有说有笑地一起进了门,对方丝毫没有当初追债时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下人瞧着不对,忙回家里说了,他弟弟不敢惊动生病的父母。便找到了赵璟求助。

赵璟出面,寻了两位在县衙为吏的族人。再找上四五个孔武有力的差人,一起随八房的人到了那丈人家里,正堵住他们一群人吃酒赌钱,稍一逼问就查出了真相。

原来八房那个长子确实是欠了人家的赌债,但没有千两之多,只有五百两,他自己有钱,却舍不得掏腰包,又想着家中老父是断不可能再让他继承家业的了,与其便宜了弟弟,还不如自己多捞点好处。他就跟那债主说好,两边串通了回家讹银子,讹上一千两,两人平分。因此那债主才敢嚣张地不顾赵家名头,他丈人和小舅子明明在县衙也有点势力,也不肯出面说和。这本来就是一场骗局。如今钱到手了,他丢下父母跑过来,其实是为了分银子。

消息在全族传开,众人哗然。本是一片好心要助族人度过难关的,结果如今却是上当受骗了,许多人心里都接受不了,开始后悔掏了银子,不少人开始上门探赵璟和八房的口风,借出去的银子,既然是落到了骗子手中,那是否能还回来?

其实衙门当天就把那被讹走的一千两送了回来,债主因行骗而入了大狱(赵氏族人在当中出了不少力),就算这一千两里头有一半是真zhèng

的欠债,他也没法申明自己的权利了,钱就全都还给了八房。

八房老爷的一世清名已经葬送在大儿子手里,他知dào

这件事要是不能解决好,别说整个八房的人在族里的脸面,就是他们嫡支在整个八房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连次子的名声都要受连累。所以钱一到手,他就照着当初借银子时记下的清单,打发次子按数把钱一一送回,不但送回,还要郑重道谢,并且赔礼。

等这件事儿完了,他又让次子请了赵璟过来,郑重提了一个请求:“将我那不孝子从宗族除名吧,家里出了这样的孽子,也是给祖宗抹黑。”

赵璟讶然,看着对方的神色,他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需得召开宗族大会公议。”

八房老爷没有反对,这本来就是应该有的程序,便让赵璟操办去了,又让次子去帮着打下手。若有人问起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次子可以将实情相告。

消息很快传开,那不孝子也知dào

了,不服气地叫嚷说:“不过是贪了几个银子,凭什么将我除名?钱不是都还回去了么?谁也没吃亏啊!当年赵炯弑母杀弟,宗房煜大叔还做了帮凶,这样都没人把他俩除名,如今也好意思来罚我?!”

这番话很快就由路过听闻的赵淮传到了赵琇耳朵里。她冷笑了声,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便吩咐碧莲给沈氏送去口信:“既然要召开宗族大会,怎能少了我们小二房?家里祖母和哥哥都不在,我就是代表,我也要参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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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宗族大会(一)

赵氏一族的宗族大会,向来有规矩要求每一房人都必须参加,如果家主不在,那就由继承人代劳,若连继承人都不在,或是亲兄弟,或是子侄,总之,要照着血缘远近和嫡庶地位高低,在留守的成员里选择最有资格的人做代理。万一家中所有男丁都出门或是死绝了,那就让主妇或长女顶上,代替家中的男丁发表看法。绝户的人家,会先由族中公议,择定嗣子,由嗣子出面。

宗族大会是不能容许有任何一房人缺席的,如果有不得已的原因,或是全家人随家主在外地为官,或是迁居外地,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大会的,那么事后若对宗族大会的决议有所不满,也没有资格提出异议,因为是他们自己放qì

了发表意见的权利。

这个规矩一向执行得很好,唯一可以公然不守规矩但又无人追究责任的,只有昔日尚未分家的二房。那是没说的,建南郡公就是全族人兴旺的保证,是赵氏宗族的庇护人,他长年在边疆镇守,或是告老后回到京城休养,除了偶尔几次回乡祭祖外,基本不怎么插手族里的事,但谁也不敢真把他当成透明的了。宗房煜大老爷更是欺软怕硬,大腿抱得死紧,每逢族中有大事,都会提前给郡公爷送信,请示他的意见,得到准话后,转达给族人知dào

,才会开始表决。若是事情紧急,在郡公爷知情表态之前就召开了宗族大会,那大会次日也必须将公议的结果急送进京。报给郡公爷知dào

,要是他反对,那煜大老爷必定会重新召开宗族大会。推翻之前的决议……

当然,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郡公爷通共只反对过两次宗族大会的公议结果。一次是煜大老爷提议的,向各房族人收取一笔不小的费用,另择风水宝地将祖坟迁过去,因为那一年奉贤发大水,家族祖坟所在地有被水淹没的风险。但这祖坟其实是内三房的祖坟。外九房都是依附而来,即便有几个近年新立的坟头,也没到要迁坟的地步。煜大老爷要求上交的费用加起来却远远超过了需yào

的数量,有敛财之嫌。郡公爷知dào

后,将煜大老爷派去送信的使者大骂一顿,筹钱和迁坟之事不了了之。改为二房出钱重修了祖坟。之后煜大老爷再也没敢提起类似话题。

另一次则是外六房上两代旁支中的一家,成年男丁在外行商,家境富裕,父子俩都因意wài

死了,只剩下婆媳两个,媳妇怀着八个月的身孕。煜大老爷觉得丧礼上没有男丁充当孝子很不好kàn

,六房几家人商议了一番,推了一个男孩子出来。打算过继给他家做嗣子,但这么一来。无论那媳妇以后生的是男是女,都无法继承家产了。当时有大夫诊出这媳妇腹中怀的是男胎,婆媳俩便奋力反对过继之事,只是拗不过宗族,煜大老爷也不理会她们的意见,为了赶上葬礼,抢先开了宗族大会把事情定下来。可事后郡公爷知晓,又骂了他一顿,推翻此议,等那媳妇生下了男孩,仍旧拿回了家产,那个充作孝子的男孩,只领了个红包就被送回亲生父母家去了。外六房那时当家的还是赵启轩的祖父,因这件事丢了脸,无奈还要仰仗郡公爷的脸面才能做好生意,事后不但不敢说什么,还特地备了丰厚的礼物,亲自送到辽东,向郡公爷说明原委,又赔了礼,认了错,才算了结。

由此可见,二房在宗族事务上,有着多么大的话语权,有着多么超然的地位。

不过如今二房分了家,小长房长年在京城待着,当初又出了赵炯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罪人,他们不回乡对宗族事务发表看法,族里也没兴趣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反正是他们自己不肯回乡来的,日后无论有什么决议让他们感到不满,他们也没有资格反对。二房在宗族里,如今是以小二房为主,次次都是由张氏带着赵玮出席大会的。

眼下张氏与赵玮都不在家,只剩了赵琇一人,负责宗族大会事宜的赵璟也很烦恼的,让一个女孩儿参加宗族大会,还是这么小的年纪,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事。不过小二房是绝对不可以缺席的,除了赵琇也没旁人可以参加了,连个旁支的男丁都没有,赵琇既然主动要求参加,那也只能让她来了。本来,当初借钱给八房的族人里,赵琇就是排名第二的债主,也是位苦主了,要处置骗钱的罪魁祸首,怎能把小姑娘给漏掉?

托赵琇先前刷的存zài

感的福,全族上下就没有一个人反对赵琇这个小女孩参加宗族大会,到了大会召开的当天,她郑重地穿戴得尽可能朴素庄重,带着卢昌秀和卢妈夫妻,去了隔壁的宗祠,然后将他们留在门外,独自进入祠内。

除了宗房和八房的嫡支,赵琇是来得最早的一个。议事堂内,椅子已经照着辈份和次序摆好了,每张椅子上面坐的是谁,都是有规矩的。正位上座的两把椅子,一把是给张氏留的,一把是八老太爷的,他们是族里现存辈份最高的长辈,连煜大老爷昔日任宗长时,也要坐到下手去。左右两排交椅,坐的是“火”字辈的各房家主,在他们后面一排的交椅,坐的则是同为“火”字辈的旁支家主,再往后才是“玉”字辈的。目前还没有“水”字辈的子弟当家,因此没有他们的位子,如果有“水”字辈的男丁与会,那就得站在最后一排了。整个会场井然有序,尊卑分明,谁有资格说话,谁只能应声附和,都是有讲究的。

但其中又有一点例外,那就是小二房的赵玮,以前的宗族大会,因他是小二房唯一的男丁,也是小二房的家主。更是二房唯一出席大会的男性代表,因此虽是“玉”字辈的,位子却不能排在“玉”字辈那一排。赵璟便找了个理由。说他年纪小,祖母又年迈需yào

照顾,就把他的位置安排在张氏的椅子下手,与“玉”字辈的子弟坐的是同样的椅子,可地位却与“火”字辈的长辈们等同。族人们深知他身份贵重,还有爵位,无人提出反对。

如今张氏与赵玮不在。赵琇是“玉”字辈的,却不能把她丢到“玉”字辈那一排坐椅去,否则上位里就没有二房的影子了!所以赵璟安排她坐了她哥哥赵玮的位子。就在张氏那张空椅子下手。

小女孩身量尚不足,坐在椅子上,双腿都腾了空。不过她穿着一身艾绿色的交领麻衫,下身是靛蓝色的缠枝花银襕工字褶裙。裙下一双蓝色绣鞋。悬空只露了一点鞋尖。头上黑发从中间分开,梳成两条麻花辫子,又挽上去用蓝色发带绑了,看上去就是两个低至耳际的对称发鬟。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挺直了小身板,一点都不象其他同龄孩子那样不安地乱动,也不左顾右盼,严肃得就象是个小大人。看到有人进门。如果是长辈和平辈,她就会用手撑一下椅面。迅速跳下地向对方见礼;如果来的是晚辈,她就会端坐不动地接受对方的问候。做得有板有眼的,谁都挑不出错来。

进门来参加大会的族人们,看到她的表现都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大会开始的时辰渐渐近了,进入宗祠的族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友好地互相见了礼,各自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八老太爷在儿子的搀扶下最后出场,所有人都起立向他行礼问好,他一路轻轻地点头回应众晚辈们,来到属于他的位子,一看离他最近的居然是赵琇,先是怔了怔,就皱眉道:“琇姐儿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赵琇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道:“叔祖父,侄孙女儿若是不来,二房就没人来了,璟大哥只好安排我来坐一坐。况且依照族规,我是二房嫡长女,兄弟不在家,我代为出席也是应该的。事关宗族,侄孙女儿不敢躲懒。”

八老太爷听了,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但还是觉得不象话,不过想想二房“玉”字辈的女儿,就只有赵琇一个,说她是嫡长女也没错,代兄弟出席宗族大会,不算违了规矩,总好过二房一个人也不出现,便也就默许了,自行往上座坐下。他儿子赵焜连忙退到下手右方,往煜大老爷对面坐了,和他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头。

执事在门外高声报时,宗族大会开始了。

赵璟命人将八房的嫡长子押了上来,后者身上还穿着去娘家接老婆时的绸衣,头发却凌乱无比,右脸上有个大大的深红色巴掌印,嘴里堵着一团布。他双手被缚在背后,让人强压着跪在了堂中,拼命挣扎不休。

赵璟也不理会,径自当众向全族人宣读了他的罪状,从顶撞父亲,骗卖族田,中饱私囊,贪墨家产,携财私逃,与人合谋编造债务哄骗家人,种种罪名都说得清清楚楚,最后大声道:“今日召开宗族大会,就是承八房伯父所请,将此不肖子弟逐出赵氏一族,请众族人共议。”

众族人听了以后,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不休,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差不多,这种子弟留在族中,只会坏了家族名声,早逐早了,况且又是他亲老子提出来的,不去衙门告他忤逆不孝,已是给他留了活路,因此都没有什么异议。

但也有人抱着其他的念头,想要趁这个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在人后扬声说:“若当真逐他出族,从此就不再是自己人了,是不是让他认个错,给大家赔个礼?”

赵璟顿了一顿,为难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问题是,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一旦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一定会攀扯上当年二房那件丑事的,到时连他父亲也要被拖下水。若是不答yīng

,他又该如何拒绝呢?

赵琇沉默坐在边上,目光闪了一闪。(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宗族大会(二)

赵璟迟疑的时间太长了,族人群里开始有些小骚动:“怎么了?我们一片好心,都被他当成了驴肝肺。我恨不得早日逐他出宗族,可他一走,就再也不会给我们赔礼了,这叫我们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开始有其他族人附和他:“这话说得不错,无论如何,他也该给大家赔个礼。”

“是啊是啊,除了他夫妻二人,还有他丈人家,他父母兄弟都是苦主,我们总不能怪到他们头上去,让这罪魁祸首给大家赔个礼,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八房的嫡长子听着这些话,忽然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盯着赵璟阴阴地看。

八老太爷也不知dào

是否听说过他叫嚣的话,神色很平静地招呼赵璟:“就依大家的意思吧。”

赵璟越发为难了,这时候,他父亲煜大老爷也跟着开口了。

煜大老爷如今总是待在家里享清福,对族里的传言不太关心,更不在意八房这件事的后续,因此并不知dào

儿子纠结的是什么。他见儿子迟迟没有动作,还觉得不耐烦:“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叫人把他嘴里的东西拿掉。大家都等着他赔礼呢!”说罢不等儿子发话,就叫过孙子赵源,让他去拿掉八房嫡长子嘴里的布。

就算宗族事务如今都交到儿子手上了,他赵煜也还是宗房大当家呢,儿孙们还不是只有任他差遣的份?还有八老太爷是什么意思?就算辈份再大,也不该越过宗房抢先发话!这还是读书人么?一点礼数都不懂。只顾着倚老卖老!

赵源对传言隐约知dào

点儿,清楚父亲到底在顾虑什么,只是祖父吩咐了。他又不能违抗,只得看了看父亲赵璟,赵璟没办法,无奈点了头,赵源方才上前去拿掉那团布。煜大老爷见状,心里十分不喜,觉得如今连孙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八房嫡长子的嘴巴一得到自由。就开始叫嚣:“赔什么礼?我不服!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点小错,我老子没死。我兄弟抢到了家业,族人谁也没短了银两,任什么要逐我出宗族?!二房当年出过弑母杀弟的丑事,宗房大伯也是帮凶。他们都不曾被出族。凭什么我这点小过错就要受如此重罚?宗房本来就不干净,也有脸来处置我么?!”

八房老爷是被次子和小儿子合力搀扶过来的,满脸憔悴地坐在八房的家主位上,听到这话,已经气得话都说不顺了:“孽子……孽子!”

煜大老爷本来还在心里埋怨儿孙和八老太爷呢,这时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他到这一刻才明白,儿子那么犹豫,迟迟不肯去拿掉这人嘴里的布团。原来是不想让对方说出这番话。可惜他没能体会儿孙们的苦心,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五年前的事。小二房不再提起,大家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混账东西这般嚷出来,叫他还有什么脸面?

众族人射过来的目光,让煜大老爷坐立难安,这一不安,他就开始发昏,居然反斥了回去:“你这混账在胡说八道什么?!当年二房之事,我也是被赵炯所骗,怎的就成了帮凶?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今日公议的是你不孝不悌、伙同外人欺骗族人钱财之事,你拉扯其他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八房那嫡长子冷笑道:“煜大叔推脱得干净,真当人是傻子么?你以为你当年做的好事,有几个人不知dào

?怎会不相干?你自己都不干净,犯的错比我严重多了,凭什么坐在宗长之位上?合该让贤才是!你儿子有你这个罪人父亲,也没资格再做宗子了,就少在那里摆架子骂我吧!”

说罢他转向八老太爷,换了个嘴脸,谄媚地道:“八爷爷,您老人家向来是最公正的,您跟宗房还有血海深仇呢,可不能让他们继xù

耀武扬威下去了!”

八老太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论宗长之位是谁在坐,你的罪名也是实打实的,族中公议,已经决定要将你逐出去了,何苦在此挑拨离间,损人不利己?”

八房嫡长子听得呆了一呆,继而脸上表情忿忿起来,索性转向了赵琇:“八爷爷是老糊涂了。好妹妹,你年轻,定比他们明白事理。你是苦主,你来说说,我的话对不对?煜大叔帮着赵炯害了你爹娘,难道不该逐他出族么?”

赵琇看了看他,就转向八老太爷:“八叔祖,由得他继xù

说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当年之事,侄孙女儿确实是苦主,能不能让侄孙女儿说句话?”

八老太爷有些讷闷:“你想说什么呢?难不成真要逐赵煜、赵炯出族么?他们各有子孙,赵炯又死了,真要逐,可是要出乱子的。你祖母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你一个孩子,可别在这时候闹性子。”

赵琇微微一笑:“您老人家放心,侄孙女儿没那么傻。”她看向堂下诸族人:“今日要公议的只有一件事,旁的通不相干,那诸位叔叔伯伯和哥哥们只要决定要不要把八房的大堂兄逐出宗族就好了。别的事,可以择日再议。”

大家也不想把二房当年的事扯出来,赵琇身为苦主都发话了,他们当然没有异议。

八房嫡长子见状不服,继xù

叫道:“你们不过是看宗房眼色行事罢了!通通都是欺软怕硬的,煜大叔犯了错,你们不敢说他一句不是,却把我往死里踩!”

赵琇问他:“要逐你出族,原是你父亲的提议,你怎的反恨上宗房璟大哥父子了?”

“我为何不恨?原本不过是小事儿,他当面装好人,还送了银子过来给我还债,转身却带了差人去拿我。他不想借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我骗了他的钱,确实有错。大不了把钱还他就是,他为什么要害我,累我吃上官司,又被逐出宗族?我爹不过是一时气头上,过后消了气,仍旧认我这个儿子,宗房却非要闹大了。开什么宗族大会,分明就是存心要逼得我无路可走!”

赵璟气得脸都红了:“胡说,胡说!我本好意助你。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八房老爷哭了:“大侄子,是我对不住你!这孽子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老头子心里明白得很。你是好人……”身旁的次子也一脸愧疚。本来就是他发xiàn

了兄长不对劲,向赵璟求助,赵璟才会带着差人去堵人的,没想到却连累赵璟被泼污水。

赵琇见状,直接对八房的嫡长子说:“看来你心里只记恨宗房,并不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既如此,不如全族投票公决好了。宗房只有一票,无法只手遮天。你自己家也有一票,就看你是不是真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其他族人又是不是真的不怪你。”

眼看着对方又要叫嚣,她便叫过赵源:“源哥儿把他的嘴重新堵上吧,横竖他也是不会赔礼的了。”赵源连忙照做,八房的嫡长子又被堵了嘴,眼睛瞪得老大,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没法再说什么话了。众族人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许多,煜大老爷也暗暗松了口气。

八老太爷对此不置可否,反而去问赵琇:“如何投票公决?一房一票么?”

赵琇想了想:“还是一户一票最好。以后族里要是想要再公决什么事,也可以用这个法子,若是一房一票,兴许各房分支也会有不同意见。”

八老太爷又皱起眉头:“可这么一来,若是今后公议之事关系某一房,而这一房人又子孙繁茂,旁系庶支人口多,岂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是担心一房之下各分支意见不一,顶多在投票之前,让各支先投一次票好了。”

真不愧是族里目前学问最好的八老太爷,马上就举一反三地想到了这个解决办法。赵琇忙笑道:“叔祖父想得周到,只是若遇到象我们二房这样,分成两个小房,却持相反意见的,又该听谁的呢?”

八老太爷被提醒了,族中不乏一个房头下的小门小户为双数的情形,各家之间也各有矛盾,还真是不好统一意见的,只得说:“那还是一户一票吧。虽说不是全然公平,却也算不错了。”

他心想:虽说内三房人丁单薄,外九房却子孙繁茂,分家众多,如果以户为单位来投票,内房不占便宜,一旦让外房的人联合起来逼宫,可能会吃亏,但外九房人口多,来历各有不同,心思也各异,没那么容易拧成一条绳。等过了今日,他再找赵璟细细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规定了只要内三房有两票反对,公决就不能通过,那么即使外九房要造反,也奈何不了内三房了。

他暗自思量着,赵琇这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哪家人有什么事想要提请族中公决,只要能说动三户族人支持他家,宗房便可召开大会商讨他家所请之事。”

这样也好,八老太爷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他想到建族学的事,还有日后想找赵煜晦气,用这法子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八老太爷都发了话,其他族人也没想到这么重yào

的事,只听取赵琇一个小女孩的意见就定下了,有多么不合理。他们纷纷表达了自己对今日议题的看法,大部分的人,都是赞成逐人的。

八房嫡长子虽然被堵住了嘴,却不忘恶狠狠地瞪着众人,谁说要逐他,他便冲那人瞪眼咆哮,族人都有些怵他,开始有人担心:“若是今日投了票说要逐他出族,他日后报复我们怎么办?”有人则想得更远:“若是日后事事都全族投票公议,说不定就得罪了哪家族人,两家从此结了仇,那又怎生是好?”

众人齐齐看向赵琇,想知dào

她那小脑袋瓜子里,是否会想出解决之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宗族大会(三)

赵琇笑了笑,又一次叫过赵源:“你去取一叠白纸来,再取一套笔墨,一把裁纸刀。”

赵源面露狐疑,但还是老实听话去做了,赵琇是他姑姑,她发话,他当然只有听的份,况且在场的人里,独他是宗孙,跟在祖父、父亲身边,想要进进出出或是做些什么事都方便,也熟悉宗祠的结构,知dào

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

族人们看着赵琇,都有些好奇,她要白纸和笔墨是打算做什么?有聪明些的人就猜想,她这大概是要让人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赵源很快就拿了笔墨、刀和纸过来,但这纸跟寻常白纸有些不一样,这是奉贤本地造纸小作坊出产的纸,远不如赵琇自家用来写字绘画的字洁白,但胜在纸质细软,用来包裹瓷器、金银器之类的最好,原是宗房的人放在祠中,预备四时祭祀之后包裹珍贵祭器时用的。赵源有些尴尬,这是他在祠中能找到的最好的白纸了,却未必合小姑姑的要求,他硬着头皮将纸笔送到了赵琇面前。

却不知这正中赵琇下怀,她需yào

的,最好就是有一定特色的纸。

拿到了纸,赵琇又再次支使赵源,把这叠纸裁成大小一样的小张,只要够写一个一寸大小的字就行了,数量就照全族人的户数来。

赵源是宗孙,平时没少听他父亲赵璟和母亲沈氏说起族里的事,很快就想起了相关数据:“全族内三房外九房。合计十二房五十七户人,除去二房小长房不在,其余五十六户人家。今天都来人了,那就是裁成五十六张。”他亲自动手,用裁纸刀裁了七张纸,一张裁成八份,裁出了五十六张来。

赵琇接过这五十六张纸,亲自提笔在每一张纸的右上角,用米粒大小的字写了阿拉伯数字。从1写到56,没有一张遗漏,然后又把纸跺整齐了。在横截面上斜着涂了几笔,虽然只是不规则的线条,但把纸分开来后,却能担保每一张纸的边缘处。在同一个位置有同样的墨点。照着数字顺序将纸叠好以后,这些墨点会组成几条平整的斜线,杜绝了造假的可能。

等做完了这些,赵琇又亲手把这些小纸张全都弄乱了次序,问赵源要了个大竹箩,盛着纸张,让他送给宗祠里的每一户当家人。她道:“一户一票,请各位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是逐,还是留。只需yào

写一个字,不必写自己是哪一房哪一户的,若是不想参与公决,可以画个圈,表示弃权,只要弃权人数不超过三分之一,也就是十八个人,那么此次公决结果就可以通过,但如果弃权人数超过十八人,那就要押后再议……”

她说到这里,八老太爷迅速补充一句:“没有弃权的人里,哪一方赞成的人多,就照哪一方的意思办,但如果内三房三张票,有超过两张反对的,事情也不可通过,需得押后再议。”

赵琇顿了一顿,其实她原本是想说,赞成的人数最好占全部人的三分之二以上,议题才能通过,但人多胜人少,本就是人们惯常的想法,哪怕只多出一两人来,那也是多了,八老太爷的话并没什么问题,也就随他去了。

族人们私下小声议论,都觉得这方法不错,既公平,又不怕得罪了人,横竖也无人知dào

他们写的是什么,若实在担心,大不了画圈弃权就是。虽然也有人觉得,如果赞成与反对之人刚好数量相等,那该如何下定论?哪怕是其中一方正好比另一方多一两票,也代表着有很多人是持反对意见的,那样真能让人心服口服么?还有,内三房两票即可全盘否决,是否太不公平了些?若是内三房的人犯了错,害了外九房的人,交由全族公决是否逐出宗族,内三房联合起来护住罪魁祸首,那受害之人又要如何寻求公道?

但无论众人如何想,这一户一票的公决之法,眼下还是得到了族人们的统一认可,于是赵源便用那竹箩盛着纸票,在议事堂内转了一圈,让各房当家之人各自从箩中取了一票。

这边厢,赵琇又询问了八老太爷的意思,让赵璟带人搬了一张条桌到隔壁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间内,在桌上放置笔墨,再将一个平时给祖先供奉鲜花用的细颈花瓶放在边上。然后照着顺序,由内三房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进入隔间写下自己的意见,再把纸握成团,投进花瓶中,走出隔间后,下一个人才能进入。

第一个投票的是宗房的煜大老爷,接下来便是二房了,但二房只有一个赵琇在。八老太爷总觉得,她虽然自小早慧,主意也正,思路清晰,不是一般孩子可比的,但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女孩,参与族人公决还是太荒唐了。

赵琇察觉到他的想法,笑了笑,便对他说:“八叔祖,你放心,我今日来宗祠,不过是替我祖母和哥哥来占个位子。诸位长辈们能听我一个孩子的话,行这投票公决之事,已经是我三生有幸啦,我怎么敢得寸进尺呢?”

她走进小隔间,提起笔在她那张小票上画了个圈,冲八老太爷亮了一亮,便笑着将它团成一小团,丢进了花瓶中。

八老太爷的神色缓和下来,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太过苛刻了,人家孩子懂事得很,明明出了个好主意,所有族人都赞同的,她没有顺势而上,越殂代疱,反而主动弃权了,既合乎刚定下的规矩,又显示了自己没有私心,实在是没人能做得比她更好了。他日后对这个孩子还是应该宽和一些,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也不容易。

等所有人都投完了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赵璟将花瓶取出来。把里面的纸团倒出一数,正好是五十六票,然后当着全体族人的面。一张一张地唱票,赵琇则在旁教赵源,用“正”字在纸上记录赞同、反对和弃权的人数各有多少,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赞成将八房嫡长子逐出宗族的有四十八票,反对的三票,五人弃权。族人们的意见一目了然。大家听了这个结果,互相对视,都觉得很满yì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赵璟又请八老太爷将所有票都验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就当堂拿出族谱,将上面八房嫡长子的名字涂去。八房嫡支的继承人。从这一刻起就变成了嫡次子。

被逐的青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向族人的目光依旧愤恨无比。现在他恨的不仅仅是宗房了,有四十八个人赞成逐他出族,赵璟也不过只有一票罢了,他要恨,就得恨整个宗族,连他自己的亲爹也要恨。

八房老爷看着他的模样,悲伤地摇了摇头。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做错。这个儿子,绝对不是合适的继承人。留他在家里,只会给全家人甚至是全族人带来不幸的。他打算一会儿就带长子回家,从自己的私房里给对方一些财物,再打发管家到远一些的地方置一处房舍,几亩薄田,就让这个儿子自生自灭去了。今后无论这个儿子是富是贫,是贵是贱,是功成名就还是作奸犯科,都与赵氏一族再无干系。

宗族大会就此顺利结束了。族人们各自回家后,私下说起大会上的情形,都觉得小二房的琇姐儿着实不得了,既聪明,又会做人,心地也好,这么丁点大的年纪,当着全族叔伯长辈们的面,丝毫不露怯,该有的礼节半点不差,又不曾失了郡公府嫡孙女的威风,一点都不输给她哥哥。她哥哥可足足比她大了四岁呢!怪不得自小就有人夸她是个神童,只是郡公夫人一再否认,加上赵琇平日深居简出,与亲友家的女眷见面不多,很少有什么聪慧的表现外泄,所以这两三年里,神童之名就渐渐少有人提起了。还有人觉得她是浪得虚名,不过是旁人为了讨好郡公夫人,才故yì

夸大的呢。如今想来,一点都不假,不过是人家门风清正,为人谦逊,不爱卖弄罢了。

郡公夫人是怎么教孩子的呢?这一对孙儿孙女,都如此出类拔萃。

开始有族中女眷打听张氏是如何教养儿孙的,这点并不是什么秘密,赵玮在上学堂之前,也曾与族兄弟、族侄们见面、说话、一起读书玩耍的时候,提起他如何勤奋,如何用功学习,族人们又啧啧赞叹了一番。

再有人从六房赵启轩的女儿沅姐儿处听说,她从清姐儿处得知,张氏与赵玮离家后,家中中馈是赵琇打理的,卢昌秀夫妻不过是协助而已。赵琇本人还每日都很用功读书,不但字写得不错,画儿也画得很好。赵启轩的儿子淮哥儿近日用功读书,向小二房借的书本,也都是赵琇指点他挑的。

族人们对小二房兄妹俩更加赞不绝口了,有人想起赵玮年已十一,又有爵位在身,过一两年是不是该说亲了?这么好的人选,自家是否有合适的侄女儿或外甥女儿或干女儿……等等等等,试着向郡公夫人推销试试?

一时间族中女眷都骚动了,虽说张氏和赵玮还没回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串门子回娘家,准bèi

等他们回来了,就带小姑娘上门去了。还好赵琇年纪尚小,暂时没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让她得以享shòu

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不过这段清静的时间不算太长,大概是因为她在宗族大会上刷了强烈的存zài

感,又在族中塑造了“聪明”、“好心肠”、“有点小威望”以及“手握中馈大权”的形象,有族人向她求助来了,这一回是真zhèng

的求助,不是上门骗钱来的。

外五房一名“水”字辈的堂侄,是家中庶子,父亲是个老童生,但只差院试这一关,就能成为正式的秀才,而最近的一次院试是在下个月举行,他父亲很有把握。此外,他嫡长兄也在读书,天份很好,据说比他父亲更有希望中举,家人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如今家中大权掌握在他嫡母手里,他本人生母早逝,不如其他庶出的兄弟受宠,只能在家里帮嫡母嫡兄跑跑腿,做点杂事,就跟个管事一般。他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了。

近日因六房打算扩大生意,招揽族中子弟做学徒,他还识得几个字,也会算账,就报了名,成功被选中了。嫡母一向有着慈和大方的贤名,也不去拦他,反而顺势说服他父亲,分了他一份家产,让他独立门户,也省得将来他做了商人,会影响父兄名声了,如果他日后做生意赚了大钱,也不影响他用孝敬父亲的名义贴补家里。

虽然嫡母打了如意算盘,但他对嫡母还是很感激的,因为她分了他一笔小钱,族田和家里另外置办的田产,也都没少了他那一份,虽然不多,但总归是一份家业。

只是他没有人手去耕种分到的田地,就打算把那十亩族田佃给生母的同胞兄弟去耕种,然后将剩余的三十亩私田全部卖掉,把钱存起来,预备日后开店时做本钱。之所以选中赵琇做买主,完全是因为她如今在族中形象大好,让人信得过,而且又有曾慷慨动用私房帮zhù

族人的名声。

那三十亩地如今什么东西都没种,其实算是一半的荒地,之所以说是一半,是因为那块地里有个野生的果树林子,长的果子还能入口,等成熟了采摘下来,拿到市面上去卖,也可以挣到些钱,另外林中的杂树砍了卖柴火,也值些银子。

八房的族田,当日作价五两银子一亩,是中等田,还种了棉花,这个价已是贱卖。外五房这位“水”字辈的堂侄,不敢拿自己的野果林子跟人家的棉花地比,因此只出了三两银子一亩的价钱。三十亩地,就是九十两,是赵琇能从账房取用到的数额。

赵琇起初还觉得兴致缺缺,但一听到他那块地的位置,表情就有些变化了:“你是说……你那块地是在青溪镇以西,临近河边的位置?”

见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赵琇双眼亮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穿越前她曾经陪父母去过上海青村的世外桃园游玩,那地方正好在青村镇西面,当时曾听导游说,青村镇的古名就是青溪。虽然堂侄的这块地未必就是她去过的世外桃园,但世外桃园占地上千亩,这是不是可以推断,他这块地一带也适合用来种桃呢?

上海水蜜桃,还是很好吃的。

赵琇心动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现场视察

心动就要行动,赵琇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弄清楚那块地到底是不是象自己想的那样。

她立kè

就跟那位堂侄约时间,这两日天气情况似乎稍微好了一点,没怎么下雨了,趁机会赶紧抽空到现场去看一看,既然是在青溪镇西面,又在河边,走水路坐小船过去就行了,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足够。

那位堂侄闻言喜出望外,赵琇要去相地,证明她有心要买,只要这次交yì

做成,他得了一笔银子不说,还勉强算是跟小二房搭上了关系,日后无论是跟六房的人学做生意,还是在自个儿家里,都有了一点倚仗。

他立kè

就答yīng

了,时间随赵琇定。如今他刚分了家,除去银钱和田地外,还分到一处房屋。原是自家宅子后头给仆人住的地方,三间小屋子,组成一个很小的院子,算是独门独户。房子有些破旧了,屋顶漏雨,墙也倒了一半,因此原来住在这里的管事才会搬到别处去,嫡母就索性把这院子分给了他。他昨日刚找了人来草草修补了屋顶,也不打算翻新,横竖只要这几日有个地方让他吃饭睡觉就行了,等他将来赚到了钱,再考lǜ

修房子的事。不过借着要收拾房子的理由,又分了家,他这几天都不必再到嫡母嫡兄前听候差遣,正好有时间陪赵琇走一趟呢。

赵琇跟他说好了明日一早不下雨就出发,就先打发他回去了。人一走,卢妈就上来劝道:“姑娘当真想要买游小爷的地?不过是三十亩。又是未开垦的野地。亏得珝大奶奶还自称是个贤良人,这般薄待庶子,当旁人都看不出来呢。这块地但凡是好的。珝大奶奶都不可能会分给游小爷,姑娘若是可怜游小爷,给他几两银子就完了,何必买他的地?”

游小爷就是那位堂侄,他名叫赵游,父亲赵珝,是外五房嫡系旁支子弟。

赵琇笑道:“别人看不上的地。对我来说未必就没用处。反正只要九十两,不是吗?九十两就能买下那么大一块地,挺划算的。又是在河边,灌溉方便,只要好好整理一下,未尝不会成为好地。”

卢妈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赵琇买亏了:“荒地野地的,只要一两银子一亩呢,姑娘若是真心想要买,放句话出去,有的是人把地捧到姑娘面前来。况且,买就买了,不过三十亩,何必还要亲自去瞧?老夫人若是在家。可不会让姑娘随意出门。”

赵琇只得哄她:“好妈妈,你就让我去吧。就那十来里地的距离,坐船去一会儿就到了,我坐自家的船,多带几个人,您也跟我一块儿去,还怕会出事吗?再说,我们族里的族田,也差不多就在那附近吧?那一带住的也有许多是我们家的佃户,还怕他怎的?”

卢妈对张氏的这一对孙儿孙女从小就宠溺得很,比张氏还要宠得厉害,虽然心里不赞成,但见赵琇软语相求,说的话也有道理,也就很快丢盔弃甲了:“也罢,姑娘可要记得自己说的,一定要带足了人,不过卢妈不去了,明儿姑娘不在家,家里的事还要人看着呢,让我们当家的陪姑娘去,让碧莲也陪着。姑娘只管在船上坐着就好,别到岸上去,那一片都是野地儿呢,虽说族田就在附近,可还隔着一条河,青溪镇上住的人也大多不是咱们的佃户,村野之人,不通礼数,别叫他们吓着了姑娘。”

只要她答yīng

了,赵琇怎么都好说,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

第二日早上,天公作美,虽然空中有云,遮住了太阳,但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卢妈早早起来让厨房准bèi

好了早饭,催着丈夫去挑选跟出门的仆人,又风风火火地亲自看着人备下赵琇出门要坐的轿子,派人去城外渡头打点好要坐的船,忙得不亦乐乎。

赵琇吃饱喝足,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裙,带了有驱赶蚊虫效果的香囊,就到了前院堂上等候。碧莲也不是头一次跟出门了,但却是头一次跟小主人去一个所谓的“乡下地方”,心里惴惴的。

她虽是丫头,小时候赶路南下也吃过苦,但因为母亲是深受张氏看重的卢妈的关系,大部分时候都过着温饱不愁的生活。这几年在赵琇身边侍候,更是养尊处优,跟副小姐差不多了。她今年一十四岁,已经是一等大丫头,手下还有两个小丫头打下手。从前她也跟着主人出过门,但一路上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点,用不着她操心,这一回,却是她头一次负责这个打点的工作,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着母亲的嘱咐。

赵琇看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身上穿着家常的浅粉色丫环制服衣裙,脚上是精致的绣花鞋,头上还插着漂亮的珠花步摇,忍不住对她说:“你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裳?起码要换一双耐脏些的鞋子?这是你新绣的吧?如果沾上了泥土,不是很可惜吗?”她自己穿的都是一双素面的千层底布鞋呢。

碧莲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姑娘,您不是说,只会留在船上么?那我的鞋子又怎会沾上泥土呢?”

赵琇默默地转开了头,她是否应该老实说,到时候情况需yào

的话,她还是会亲自上岸去实地考察吗?

碧莲在她身边待了五年,怎会不清楚她的脾性?看到她的表情,心下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换衣裳鞋子,而是去找母亲告状,让母亲过来劝说赵琇。

可惜不等她迈动脚步,赵游就到了,赵琇生怕碧莲找到卢妈,真会告她一状,就迫不及待地招呼所有人:“人到齐了,赶紧出发吧!”

于是赵琇就坐着小轿。赵游走路在一旁护送,一行人出了城门,就在城门外不远处的渡口上了小二房备好的船。这一路。碧莲都坐在小轿里,没机会跟母亲私下说一句话。

小二房的船不大,就是这江南水乡常见的那种乌篷船,但比一般人家用的要宽敞些,乌篷也搭得高大些,因此船舱内空间更大。里头放着茶几,几上有茶水点心。舱口与小窗上都挂了细竹编的帘子,从船内往外看去,能把岸上的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赵琇就坐在小几旁。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享shòu

着碧莲扇扇子送来的阵阵凉风,同时听赵游对着鱼鳞图册介shào

他那块地的情况。

赵游手里有那块地一带的简易地图。这种传统的古地图。赵琇也不指望能从上面看出什么精准的比例、距离来了,大致上能知dào

那一带附近都有些什么东西。赵游这三十亩地,其实并不是独立的,南面紧挨着赵珝自个儿小家置办的私田,只是其他的田地都开垦得很好,正种着棉花,只有最边上这三十亩地,因为有一大片野树林子的关系。需yào

费很大功夫才能整理出来,当初买的时候。价钱就很便宜,赵珝之妻嫌费事,家里又不缺那点地,也就放着不管了。

这三十亩地沿着河边分布,整体呈长方形,差不多是六百尺长,三百尺宽的大小,野果树林子占了几乎一半,剩下的空地其实也可以开垦成良田的,土质还不错,只是刚好被树林子跟赵珝名下其他的私田分隔开来了,又跟别人家的田地接壤。

那家人不是赵氏族人,但也是县里的大户,与赵家沾亲带故。赵游友情提供了秘密情报:那家的主妇跟赵珝之妻是表姐妹,从小就不和,只是维持着面上情罢了。对方的丈夫曾多次向赵珝求买这片土地,都被赵珝之妻找理由回绝了,只是赵珝觉得都是亲戚,自家不种的地卖给他家也使得的,赵珝之妻要在丈夫面前继xù

做贤妻,也不开口反对,却故yì

不去开垦那块地,任由它杂草丛生,想要给那家主妇添堵。那家人前两年遇到麻烦,经济上有困难,也就不再提起买地的事了。等到分家,赵珝之妻就把这块地甩给了庶子。

赵琇打听了那家人的姓名,果然是县里有名的人家,她逢年过节时随祖母到别房族人家做客,偶尔还能碰上他家太太,今年倒是没出现过了,传闻中他家兄弟好象在嘉定得罪了贵人,坐了牢不说,还欠下巨债,虽然还未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但也很难混下去了,县里有点名望的人家,都已经跟他家断了来往。

这原是别人家的事,赵琇听完了八卦,就不再关注了。船已经驶过了青溪镇,到了镇西赵游分到的那块地所在的河段。赵琇掀起竹帘,向岸上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片果树林子,树都长得杂乱无章地,有果树,也有普通的杂树,野草足有两尺高。这块地靠向西面的一半,则几乎都长满了野草,与相邻的一片农田隔着条小小的河沟。那片农田想必就是传闻中主妇与赵珝之妻不合的人家所有,种的是稻谷,眼下明明是五月,正是田里庄稼长得正好的时候,可他家地里的稻子却有些蔫蔫的,不怎么精神,莫非是因为主家受难,无心料理吗?

不管怎么说,赵琇经过现场考察,已经确认了这就是现代她去过的世外桃园一带,野生果树林子里头,也有野桃,可见这里是适合种桃的,等她回去派人把这块地整理一下,再想法子弄些上海露香园的水蜜桃苗种,最后再找几个会侍弄果树的行家,就可以在自家地头上开展种桃大业了!

赵琇喜滋滋地下令返航了,碧莲见她没有上岸,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赵游也是喜出望外,因为赵琇买这块地,大方地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比他预想的更多。

等他们返回赵家二房老宅,正高兴呢,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卢妈就来报gào

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县太爷的老子忽然病死了,县太爷要丁忧呢,不知新县令会派谁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上跳下窜

奉贤县的现任县太爷是个老好人。

他说不上有什么出色的能力,本身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执政能力平平,待人接物还有点圆滑,但他也没出过什么大错,除了约定俗成的好处,不会贪图不该拿的钱,当然,他也不是个清官,因为那意味着他要被很多人看不顺眼。

不过他还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因为他出身于山东大族,家族长辈当年曾经资助过太祖皇帝打清兵的事业,跟皇家有点香火情,族中还人才辈出。他虽然不算出色,但也是正正经经考到了二榜进士,又考了庶吉士,散馆后才来做这个县令的。家世好,科举正统出身,又会做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不是存心要跟他过不去的,都不会故yì

给他添麻烦,因此本地大户这些年在他镇压下,都还算老实。

他还对赵氏一族非常礼遇,这对赵家人来说是最重yào

的一点。

赵老郡公已经去世多年,官场上的惯例,就是人走茶凉,哪怕他当年曾经威名赫赫,他如今也已成为了一抔黄土。他曾经力助当今皇帝坐上龙椅,他刚去世时,皇帝十分伤心,对他的遗属也非常关照,比如那按照律法已经被收回的御赐田地,每一年的收成仍会被送到张氏手中,就是一个好例子。但同样的,皇帝的恩宠不会一直存zài

,他已有两年时间不曾在新年来临之际派使者来问候张氏了,曾经许诺过要给赵玮的侯爵之位。也一直都没有下文,也许是因为赵玮年纪还小,也许他政务太过繁忙了一时顾不上。也许……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

善忘的人当然不仅仅是皇帝,张氏带着孙儿孙女避居老家,与京城那些熟悉的亲友减少了来往,那些人也渐渐地和他们生疏了。赵氏一族中,又迟迟未能出一个能支撑家族的新人,就算赵玮身上还有个所谓的爵位,那也只是最低一等的。更何况,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拥有这个爵位,只是享有这个爵位的待遇而已。官场上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在这些人的眼中,赵家也许早就失去了从前的价值。

可在奉贤,赵氏一族仍旧可以横着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多亏了这位县太爷。

然而。他现在马上就要因为丁忧而离开奉贤了,接替他的会是什么人呢?那个人对待赵家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奉贤隶属上海府,上海作为龙兴之地,又靠近苏淞繁华之所,太祖皇帝时建立的南汇港更是越来越兴旺发达,上海府治下的州县,大都是有意求官者眼中的肥差。奉贤在这些州县中并不是最显眼、最吸引人的一个,但谁知dào

呢?它紧挨着南汇港。也许在别人看来,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赵氏一族上下从得到县太爷丁忧的消息时起。就开始忧心不已,三天两头地串门子开碰头会,也有人跑外头找亲朋戚友打听,甚至有人提议,是不是该打发个人进京去探探吏部的口风?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赵家早就不是当初郡公爷还在时的赵家了。如果来了位不讲理的新县令,非要踩赵家的脸,或是割赵家的肉,赵氏全族上下都拿他没办法。

就连宗房的煜大老爷也在心慌慌,他私下跟儿子商量过,进京之事还真是做得的,听说二房小长房的赵玦如今升官了,虽然不知几品,但能升官,想必在朝中也有些人脉,加上从前郡公爷的面子,也许能打点一下,让吏部给奉贤指派一位对赵家和气些的新县令?

这话刚说出口呢,就被他儿子赵璟给劝住了:“父亲别犯糊涂,县太爷丁忧之事,本是意wài

,谁也没想到的,吏部要派人来,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后了。上海府下辖的几个县,地方虽小,但紧挨着龙兴之地,素来要紧,朝廷不可能随便派个人来。若来人当真太过分,我们家要往上告,也不是没有门路。何苦这般惊慌不安?小长房更是不能搭理,父亲难道忘了,前儿外八房长子那事儿,才开了宗族大会,拜那人的胡言乱语所赐,如今族中人人都知dào

您当初被小长房骗了,误害了小二房焯二叔之事,您如今再跟小长房往来,身上的嫌疑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一说起这件事,煜大老爷就觉得很没面子,宗族大会上,要不是外八房那臭小子胡说八道,他也不会被三房的八老太爷和小二房的赵琇抢走了风头。如今不但他要老实低调地窝在家里,别随便出门,让人想起小二房赵焯夫妻那事儿,三房八老太爷几次提起要赵璟过去与他商议新族规,他还不能拦着,甚至连表达自己的意见都不行。再这样下去,宗房还是宗房吗?简直就要变成三房的附庸了!

小长房有什么不好呢?当年做坏事的是赵炯和蒋氏,与现在的赵玦父子何干?小长房得势的时候,他宗房的地位可是杠杠的,族中谁也没人能违抗他的命令,哪里象如今,连个即将被逐出宗族的外房旁支子弟,也敢公然给他没脸了!偏偏连他的亲儿子都不站在他这边。

煜大老爷忿忿地甩袖回了后院,他近日收用了一个年轻漂亮的通房,正是得趣的时候,既然插手不得族中事务,又不方便出门,索性跟这新纳的通房玩耍去吧,也省得看到儿子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心烦了。

赵璟目送父亲回了内宅,脸上一片无奈。父亲就是贪权慕势之心太烈了些,其实他年纪也不小了,有子有孙的,在家享享清福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不同意父亲的提议,但赵璟低头想了想,也觉得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就去了二房老宅,寻赵琇说话。

赵琇正在吩咐人给刚离任的县太爷送礼去。县太爷这些年帮了赵家人不少的忙,她总要代替祖母和哥哥表示一下心意,程仪是要备的。奠仪也不能漏下,总归要尽到礼数才好。县太爷虽然以后多半不会再回来做官了,但他背景深厚,多结个善缘是好事。

赵璟来得正好,她虽然可以准bèi

礼物,却不方便亲自送上门去,叫管家去。与旁人都是老爷少爷什么的上门相比,未免显得有些不够份量,赵璟正好可以帮忙出面。这主意正中赵璟心意。他本来也是要走一趟的,顺道帮小二房捎一份礼,不过是举手之劳。

揽下这个任务后,赵璟另有事与赵琇商议:“叔祖母和玮哥儿进京也有日子了。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是不是打发个人去看看?”

赵琇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

她其实也很担心祖母和哥哥在京中的情形,但祖母不送信回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才七岁,族里又没什么人是可以商量朝廷上大事儿的,祖母送信回来做什么?若只是送封平安信,叫她安心在家等候消息。意义又不大,实在不必再耗费人力跑这一趟。

赵琇也在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鲁云鹏夫妻都走了,她也就失去了最稳妥可靠的消息来源,但近日听外头百姓的议论,似乎京中并没有坏消息传来,甚至连议论“太子受了伤”这件事的人都少了。曾经骚动不安的县衙官吏和嘉定那边的宗室贵人,也不再跟人提起这件事。赵琇有些怀疑,当初谣言传得满天飞,兴许真是有心人故yì

为之,但现在朝廷已经醒过味来了,也就及时出手压制了流言的传播。

但流言没有了,她也就无从判断太子殿下的情况好坏了,只能告sù

自己,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生死安危是何等大事?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可能会瞒得住的,丧事也会大办,民间也许还要禁婚嫁喜宴什么的,消息早就传到上海来了。如今既然风平浪静,想必他还平安无事吧?

于是赵琇就对赵璟道:“我心里虽然担心祖母和哥哥,但他们身边不缺人侍候,又曾在京城待了多年,祖父昔日故友不少,皇上也是恩宠有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忽然从家里打发个人去,会不会反而让祖母担心我在家有事呢?”

赵璟想了想:“琇妹妹,你老实跟我说,叔祖母带着玮哥儿上京,说是去探望受伤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有为玮哥儿的爵位奔走的意思?”

赵琇小小地吃了一惊:“璟大哥为什么这样说?”

“玮哥儿明年就十二了,他身上虽有个县男的爵位,但其实只是每年领禄米罢了,从不曾听说有正经封爵的旨意下来,你家前院大堂正中,也不曾供奉这么一封圣旨。”赵璟正色看着赵琇,“我从前就想过,既然小长房获罪,这些年滞留京中,也没见起来,皇上是不是打算让玮哥儿继承建南侯的爵位呢?郡公爷是开国功臣,军功赫赫,皇上怎么忍心让他子孙连个象样的爵位都没有?兴许皇上只是因为玮哥儿年纪太小了,才一直没有明文册封。”

赵琇从没听祖母提过这件事,但也不能担保张氏不是这么想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dào

。”

赵璟一窒,忽然反应过来赵琇的岁数,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赵琇再聪明,也不过是七岁小女孩,张氏会跟十一岁的孙子商量正事,却未必会把这些话告sù

七岁的小孙女。

他想了想,就对赵琇说:“叔祖母在京中,虽有玮哥儿在旁侍奉,但玮哥儿年幼,若有需yào

奔走跑腿的地方,多有不变。况且他们这一去,也近将两个月了,迟迟没有消息,是不是该在族中选派两名老实能干的子弟,进京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了,至少在路上也能帮着跑前忙后。”

赵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

赵璟得了赵琇的准话,立kè

就去挑人,挑中了两名素来与他交好,又精明可靠的子弟,一个是玉字辈的,一个是水字辈,俱是年轻力壮之人。赵琇给他们各送了一份程仪,包括了他们路上的花费在内,准bèi

得非常周到。没两日,他们就要出发了。

可在这时候,煜大老爷忽然跳了出来:“光是两个小辈去,怎么够份量?我从前常往京里去,各衙门、公侯府第都熟悉,不比他们两个生瓜蛋子强?还是我带着他们走一趟吧。”

听到他的话,赵璟和赵琇都不约而同地拉长了脸。(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赵煜的小算盘

赵琇不清楚煜大老爷说这番话有何用意,她只是下意识地不信任这个人。当年张氏与赵焯夫妻被忽悠南下,煜大老爷功不可没。虽然他一再辩解自己也是被骗了,可谁知dào

呢?他当初也在赵炯那艘船上,赵炯对张氏与赵焯所坐的船见死不救,又对后来游水过去求助的珍珠嫂赶尽杀绝,他一句不知情就能混过去了?赵炯一家远在京城,赵琇心里怨恨再深,也奈何他们不得,煜大老爷就在她眼前晃,张氏不追究是老人家大度,她赵琇可没那么好的涵养,看在赵璟的面子上,不把人轰出门去,就算是给面子了。

她直接黑了脸,对赵璟说:“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愿璟大哥派出的人能给我祖母哥哥帮得上忙。”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添乱,然后她转身走人,理都不理煜大老爷。

煜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有心要说她一句目无尊长,无奈宗房势弱,当年的仇怨又尚未平息,赵琇背后有张氏撑腰,如今族中又人人都夸她仁善知礼,把事情闹大了,他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还有可能被人揪着他当年犯下的过错不放,只得把这口气强忍了下去。

他走到儿子面前,道:“明儿两个族中小辈出发北上,就由我带他们同行吧。你放心,行李我都嘱咐人整理好了。”

行李都整理好了,怎么没跟儿子提前打个招呼?赵璟忍不住埋怨说:“父亲既有此意,为何不早提?明日就要出行。您到这会子才出声,路引怎么办?族中的事务怎么办?八叔祖要改族规,也需得您出面商议。您这一走,难道家里的事就不管了?”

煜大老爷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强辩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要去一年半载不回来,路引的事,跟县丞打个招呼就好,虽然县太爷已走了,但如今代管政务的县丞。与咱们家交情也不错,路引这等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算得了什么?至于族中事务。这几年不都是你管着么?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给小二房跑跑腿,出出力,也是咱们宗房应尽的责任嘛。”顿了顿。不屑地撇撇嘴巴:“至于改族规的事。不过是你八叔祖胡闹罢了,寻几个晚辈陪他解解闷就得了,难道还要我堂堂宗长去陪他玩耍么?”

赵璟闻言气急:“父亲!这次改族规,又不是冲您来的,全族都赞成,各房家主都要参与,哪里是八叔祖胡闹了?您若不出面,等将来各房族人要求定下最终章程时。您却不在,到时候这份章程还算不算数了?!”

煜大老爷当然想说不算数。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天知dào

他们要商议多久?等我回来再定也不迟。”又阴森森地说:“你也不必太操心,你八叔祖为何要拉上这么多人改族规?多半是要算计我,我不在,他这招术就使不出来了,待我找到了对付他的法子,还怕他怎的?”

赵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无比震惊地看着他:“父亲,难道您……您真打算进京去寻小长房?!”

煜大老爷全身一震,连忙笑道:“怎么会呢?那日我是一时气昏了头,胡说的。当年是小长房的人骗了我,才害得我们宗房如今抬不起头,我怎么可能会再信他们?我是真心想要帮上小二房的忙,才打算走这一趟的。这些年,虽说你们夫妻和两个孩子跟小二房交情不错,但有我夹在中间,小二房祖孙心里总是有根刺在,若我能为他们出点力,就象你那日说的,帮赵玮将爵位拿到手了,两房之间的仇怨自然也就消了。咱们赵家又有了一位侯爷,全族人都能沾光,何乐而不为呢?小长房又算得了什么?他家早已翻不了身了。”

赵璟听着,似乎还真有些道理,只是拿不准父亲是不是真这么想的,不是他多心,若说父亲对小长房一直心怀怨愤,那为何那日又会说出找小长房求助的话?

煜大老爷见儿子动摇了,连忙再加一把火:“璟儿,为父自知前些年做错了事,身为宗长也没尽到责任,心中有愧。只是我们毕竟还是宗房,如今三房咄咄逼人,我又不好对长辈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他们踩到脚底下了。若我能与小二房化解仇怨,又帮我们赵家添一位侯爷,也算是对宗族有功之人了吧?到时候我这宗长之位也坐得稳当些。”

听起来,这似乎更象是煜大老爷会说的话。赵璟松一口气之余,也实在拿不出理由来反对父亲出行了,没办法,只好答yīng

了,又连夜去寻县丞给煜大老爷办路引,还让妻子多给父亲打包些行李。煜大老爷年纪不小了,他要出远门,可不能跟小年轻那样随便,要准bèi

的东西多着呢。

煜大老爷还觉得路上没人侍候不便,把他新纳的通房带上了,另外还有四名长随。

赵琇得知消息后,简直无力吐嘈,不过她不打算拦着,赵璟心里清楚他老爹是怎样的人,他都不拦着,她何必扮黑脸?再说,祖母张氏能耐大着呢,这些年跟宗房住得这么近,还是在宗房的地头上,煜大老爷在张氏面前都蹦跶不起来,进了京又能如何?他走了,八老太爷那边正好定下新族规,反正根据新族规的条款,族中要公决什么事时,每家每户只要有一个代表参与投票就行了,宗房有赵璟做代表,新族规又没有明显针对煜大老爷的地方,赵璟不可能投反对票的,等章程一定,煜大老爷回来后想反悔也不能了。

只要新族规确定了,日后无论是八老太爷,还是他们小二房,想要拿煜大老爷或是小长房出气,那是分分钟的事!为了能获得八老太爷和三房的支持。赵琇是绝不会拦着他们为难煜大老爷的,反正事情又不会连累到赵璟夫妻头上。

煜大老爷就这样带着两个族中子侄,还有通房、长随人等。启程坐船北上了,赵氏一族的日子仍旧在进行着。八老太爷带着一帮房主,日日与赵璟见面相商,打算早日将新族规定下,好赶在七月中元节祭祖时,上告祖宗。

新族规其实就是在旧族规的基础上,再增加几条关于全族公决的条款罢了。基本沿用了赵琇的提议,但具体的实施程序都严谨了许多。

赵琇对此事保持着一定的关注,但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事务上。她跟那位外五房的堂侄赵游签订了土地转让协议。给了一百两银子,到官府上了档,然后就派人去那三十亩地上清林子。果树通通保留,杂树则砍了做柴火。草也要除尽。然后是翻土,等买到果树苗后,再挖树洞,现在天气不定,早早挖好了,只会积水。

因前些时候连日阴雨,如今市面上柴薪价格大涨,已经卖到八九十文一担了。奉贤县城里许多人家都有些吃不消。赵琇自家还好,本就不差钱。如今又砍了那么大一片林子,里头的杂树有好几百棵呢,砍巴砍巴,再趁着这两天有太阳,将树枝的水份给晒干了,然后通通运到柴房里堆起来。二房老宅本有个大柴房,居然还放不下四分之一的柴火,赵琇就让人在厨房附近另开了两间空屋,把柴火塞得满满当当的,足够全宅上下用三个月了,才把剩下的几十担分别送到族中条件较差的人家去。

老人和寡妇之家是先送的,其次是孩子在读书却家境较差的人家,虽然每家最多只分得十担柴火,却也帮了他们的大忙。看在族人眼里,赵琇的名声又更好了几分。有人联系到外八房的嫡长子与外五房的赵游先后去卖地,得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得出一个结论:小二房的琇姐儿,原是好心人,只要你真有难处,又诚心相求,她定会帮你的忙,但如果你想借着人家的好心来为己谋利,或是存心哄骗欺瞒,琇姐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儿。

这时候外六房要招揽的族中子弟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大多数都是庶出子弟,只有几个是嫡出排第三、第四的儿子,既不是受看重的长子,又不是得父母宠爱的幼子,还没有读书的天份,留在家里也不过是游手好闲,索性出去闯荡一番,兴许有新天地也未可知。

其中有些机灵的,早早打听到自己可能会被派去的地方,就盘算开了。松江布卖得极好,南汇港那边也时不时有西洋来的稀罕货物流通,奉贤离这两地都如此近,何不进一批货,借着六房的船带到外地去,转手就赚上一笔呢?六房最会做生意,见他们如此机灵,说不定能缩短学徒期,早早提拔他们做分号掌柜呢!

为了多得些本钱,他们就学了赵游,纷纷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物件推销给族里有钱的长辈或同辈们,赵琇当然是其中最有吸引力的金主,哪怕是她对他们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有可能会同情他们的凄凉处境,愿意借一笔银子呢?

他们上门推销的,下到市面上卖的有趣小玩意儿,中到祖上传下来看不懂的医书、古籍,上到古董摆设、房屋田地,全都有。赵氏一族的外九房子弟都是当年开国后依附而来,借了赵老郡公的势,颇风光了一阵子,其中不乏发过财的,后代子孙拥有一两件好点的古董并不少见。他们也不识货,随口开了价来,没人敢狮子大开口。赵琇觉得哪件能看得上眼,就出钱买下,看不上眼也会给对方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俩金锞子,也值一二十两呢,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族人们对赵琇的评价更高了。

赵琇对族人送来的古书最感兴趣,对田地房屋倒是一般般,有那三十亩果林地,就够她折腾的。经过连日劳作,那片地如今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她开始发愁,要上哪里去弄好的果树苗。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传闻中久伤在床的太子殿下,居然自请退位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太子退位

赵琇怎么都想不通,太子怎么会自请退位呢?她还以为这是外头人乱说的。

但听到消息的卢昌秀一再确定这并不是谣言:“衙门里的人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是谣传呢?若太子没有上本自请退位,谁敢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说得也是,如果是在京城,那还有可能是政敌故yì

传播的流言,但这里是上海府,离京城远着呢,如果胡编乱造的流言都能传到这么远,沿路的官府什么都做不了,那朝廷也快要倒了。

赵琇忧心忡忡,如果不是流言,那就意味着太子是真的退位了。为什么?因为伤势太重了?可他还能上本自请退位,不就证明他脑子还是清楚的吗?至少他还活着,就算伤势重些,但好好治疗,总有痊愈的那一天。现在就自请退位,到时候他伤好了,皇帝却已经另立了一位新储君,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中了箭伤,箭上有毒,不是断胳膊断腿,没有残疾,本身没有犯错,根本就没有退位的理由,他却这么做了,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内情吗?

由不得赵琇不担忧,不但是因为太子殿下一家对他们小二房有大恩,从私交上来说,她不希望记忆中那个英俊、正直而睿智的青年遭受不幸的命运,不希望他温柔和善的妻子和敦厚可爱的儿子伤心难过,还因为他们小二房这些年都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庇护,如果失了这份庇护。新册立的储君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明显与太子关系密切的人呢?

她的心简直如同被猫抓了一样,恨不得立kè

背生双翼,飞到京城去。找祖母和小哥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必定早就知dào

这个消息了吧?他们现在怎样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煜大老爷带着两个族人出发不过七八天,还在半路上呢,等到他们到了京城再传信回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赵琇坐立不安,催促卢昌秀:“多去打听打听,问问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自请退位,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卢昌秀应了一声。又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姑娘,太子殿下若退了位,咱们家怎么办?”

赵琇怔了怔。没想到卢昌秀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平时看他沉默少言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有这样敏锐的心思,但现在她能怎么回答呢?只能说:“能怎么办?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我更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

卢昌秀似乎不太满yì

她的回答。张口正要说些什么。被老婆卢妈拉了一把,就闭了嘴。夫妻俩一同退下后,到了院子里,卢昌秀才有些不满地问:“方才你拉着我做什么?”

卢妈便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要拉你,你方才问的是什么?太子殿下对咱们小二房有大恩,无论是老夫人、大哥儿还是大姐儿,最担心的自然是他的伤势。至于他还是不是太子,又与我们家何干?从前他不是太子时。我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做了太子。我们家里还是这样,他退了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卢昌秀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把心底最迫切想知dào

的问题问出口:“我是担心,当年我们小二房在御前打官司能打赢,是因为有太子殿下给我们撑腰,如今他若退了位,小长房那边……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卢妈诧异地看着他:“他们凭什么能卷土重来?当年的案子是皇上判的,太子殿下只是替我们老夫人做了证,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谁敢翻案?你今儿怎么糊涂了?这样的话也问得出来?”

卢昌秀有些尴尬地笑笑:“可不是想太多了么?实在是……被太子退位之事吓着了,我如今还有些发晕呢。”

卢妈闻言担心起来:“是不是今儿太阳太大,晒得你头晕?别是中暑了吧?你赶紧回家歇一歇,打听消息的事,我打发别人去做。”

卢昌秀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妙,而且也有些旁的事需yào

做,就答yīng

了,匆匆赶回了自家屋子,卢妈自去找人出门打听消息不提。

又过了几日,京里来的消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太子殿下确实因为伤势过重,可能无法彻底痊愈,他担心自己不能再做一个称职的储君,所以自请退位了。皇帝含泪答yīng

了他的请求,让他一家人从东宫搬回了广平王府,但没有正式下达废太子的诏书,大概是不忍心,又对儿子的伤势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有彻底痊愈的一天吧?

但太子殿下——或者说是现任的广平王,则上书请求皇帝议立新储了,还提出了选择新储君的方法,并被皇帝采用了。所有广平王以外的皇子——无论是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还是年纪最小尚不满七岁的六皇子,全都搬进乾清宫偏殿住,同吃同睡,同坐同卧,共同学习,共同接受皇帝的考察。皇帝会从他们的日常表现中挑选最适合的储君人选。在此期间,所有皇子都不能跟他们的母亲或是外臣接触,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由皇帝指派的。

这个考察期很可能会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成年的皇子早已搬出宫外开府了,对这种在皇帝老爹眼皮子底下的生活哪里能习惯得了?当中还有志不在储位的逍遥皇子,可惜想逃都逃不掉,只能死忍着。而与此同时,未成年的小皇子年纪又太小了,刚刚启蒙不久,知识水平和思维能力都是有限的,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指点,再聪明也很容易被年长的皇兄们比下去,甚至暴露出年幼无知的缺点。这种考察,对所有皇子来说,都是一场严酷的考验,可又没人敢违令。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考察期未结束前。外人对皇子们的表现了解不清,也无从判断哪一位皇子更受皇帝青睐,在那之前。那些有心的人什么都不能做,生怕露出了马脚,会被人拿住把柄,反而把自己所支持那位皇子的大好优势给葬送了。

京城里的局势,居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琇听到这些传闻,暗暗松一口之余,又觉得有些古怪。虽然太子退位这种大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世人的,跟先前那些类似于“太子可能要死了”、“哪个皇子会上位做储君”的议论不一样,但那么多细节会传遍天下。是不是也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呢?这跟先前传播太子受伤一事的人是一伙的吗?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琇只盼望,这种涉及皇位更迭的大事,滞留京中的祖母张氏和小哥哥赵玮千万别被卷进去才好,反正广平王一家也平安无事了。不是吗?

京城。广平王府。

从东宫太子重新做回广平王的高钰平静地喝完了王妃钟氏捧过来的药汤,露出淡淡的微笑:“今儿的药没有昨日的苦,莫非是太医终于对本王生出怜悯之心了么?”

钟氏闻言却是眼圈一红,连忙接过碗,勉强笑道:“胡说什么呢?赵老夫人在这里,王爷也不怕她听了笑话。”

张氏坐在下手不远处的交椅上,正暗暗用一种痛惜的目光看着广平王,听了这话。连忙掩住神情的异样,笑说:“殿下伤势有所好转。心情好得可以说笑了,老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殿下呢?”

广平王哈哈笑了:“这都多亏了赵老夫人献上的医书和药材,若没有您送来的那些古籍中的方子,太医也没法研制出本王所中之毒的解药配方。您还送来了那么多的好药材,本王体内的毒素能够全数拔除,老夫人当记首功。”

张氏叹了口气:“老身惭愧,若是能找到更多的医书古籍……”

广平王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我知dào

您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我这双眼睛,但我中了剧毒,伤势又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旁的我也不敢再奢望了。我只盼着四皇弟能顺利登上储位,趁着我如今还能教他些东西,当为他坐稳东宫尽点绵薄之力,然后我就功成身退,安心在王府中休养身体,从此再不管朝上的纷乱了。”他放缓了神色,一双黯淡的眼眸定定“看”向王妃钟氏,笑容温柔:“这些年,我忙于政务,疏忽了王妃和世子,也该多陪陪他们了……”

钟氏的眼圈又红了,她握住广平王的手,柔声道:“王爷怎的这样说?妾身与桢哥儿都从来没有埋怨过您,只要您好好的,身体早日痊愈,仍象过去一样精神奕奕,妾身受再多的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广平王笑得更加温柔了。

钟氏端着药碗离开了房间,广平王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下来。连妻子都不能接受他目盲的事实,其他人想必会更不甘心吧?但愿不会犯了糊涂,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张氏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有异,叫了他一声:“殿下?”

广平王迅速恢复了笑容,对张氏道:“赵老夫人,您不必担心,玮哥儿爵位之事,本王已经跟父皇提过了,想必不久之后,父皇就会下明旨的。”

张氏对此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玮哥儿能不能做建南侯,其实并不重yào

,老身只是想要个准话罢了。如今老身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敢再有奢望,殿下只管安心养病吧。过些时候,等天气凉快些,老身也该带着玮哥儿回南边去了。”

广平王面露讶色,皱眉想了想,轻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氏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赵玦上月已经升了六品,据说是因军功升的,且不说他这军功是真是假,当初他去锦州,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巡检,五年间连升六级,简直让人不敢置信。以他的才干,断不可能是凭真才实料晋升的,无论站在他背后的人是谁,还请殿下不要大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疑点

广平王自重伤以来,长期卧床静养,伤势好转后,又得了目盲这个后遗症,对朝中政务已经很少过问了,也就是在储位的归属问题上比较关注些。赵玦是他几年前就已经抛到脑后的小卒子,这些年又一直留在锦州边城,要不是有张氏祖孙在,他都要忘了这个人了。此刻张氏忽然提起赵玦五年间升了六级,他也感到非常吃惊。

广平王心里也清楚,赵玦当年丢下京中的基业,跑到边疆去做个九品巡检,是为了有机会东山再起,但谁也没想过他会起得这么快。赵玦虽然比起他父亲,能力要强一些,但并没有特别出色之处,锦州那头多的是赵老郡公的旧部,谁都知dào

赵玦的父亲赵炯曾经犯下了弑母杀弟的罪名,败坏赵老郡公的名声,也许会有赵老郡公的旧部看在老上司的面上,照应赵玦一二,让他不会受人欺凌、生活困苦,但也绝不会一心提拔他到高位上,否则其他同袍是会看不下去的。

这些年,赵老郡公的旧部们对张氏还有几分敬重,每年都要派人去奉贤送年礼,问候张氏,看望赵玮。他们没有提到太多赵玦的事,只是含糊地在书信里说,有人在照应他,他在锦州的日子不算太苦,但也没有一帆风顺。照应他的人向人解释,好歹是老郡公的骨肉,看起来也不象他亲爹那样糊涂,理当照看一下的。这话也不是不在理,旁人不好拦着。只能默许了。这件事是鲁云鹏报给广平王知dào

的。

但如今,赵玦在短短五年内连升六级,已经远远超出“照看一下”的程度了。他背后必定有人在扶持。难道又是颖王?可赵玦如今已经失去了建南侯世子的光环。颖王为什么还要再捧着他?

广平王明白了张氏的意思,这背后支持赵玦的人必定有问题。在张氏带着孙子告辞离开后,他命人请来了府中的首席幕友。

一名身穿灰色布袍的花甲老人走了进来,向广平王行了一礼。

广平王忙微笑着示意他起身:“周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先生的意见,还请先生教我。”他将张氏提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位周先生皱起了眉头。道:“这赵玦是什么时候高升的?若是赵老郡公的旧部大都对某位同袍关照他的事持观望态度,又对赵老夫人说,赵玦在锦州的日子只能说是不好不坏而已。那么他们应该不可能将赵玦节节高升之事瞒着赵老夫人。”

这句话提醒了广平王,他忙吩咐下去,让人去兵部查记录。虽然赵玦升到了六品也依然是低品级的武官,这种升迁无须经过皇帝或朝中大臣的同意。一般都是他所在的军队自行任命。但任命下来后,必定要上报兵部留档的。

半日后下面的人将调查结果报gào

了上来,赵玦在锦州从九品巡检开始,直到去年才将将升到了从七品,又是在锦州府衙辖下,根本就还未入流,怪不得赵老郡公的那些旧部并没有引起注意,赵玦立军功是今年春天的时候。然后就一口气升到了正六品,不但如此。他还正式调入边军,成为一名有品阶的武官,而不再属于地方官衙辖下了。

周先生立kè

就发xiàn

了问题:“赵玦立军功,不正是殿下前往辽东的时候么?他既然是府衙辖下的巡检,不在军中任职,又怎会立下军功呢?参战之人都是军中将士,府衙只负责城内治安,他是几时越界行事的?又这么巧,在殿下受伤班师回朝后,就上报了他立功之举?”

广平王心里也察觉有异,他的身体有些僵直,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日他在城头上观战时,在城头下维持秩序的,正是锦州府衙的人,莫非……赵玦也在里头?

他目光一动,周先生也想到了同样的事,脸色一白,随即变得严肃无比:“殿下,您当日受伤所中箭矢,至今还未查到来源,事后负责搜索射箭之人的,也是锦州府衙标下,他们什么人都没搜到。若赵玦曾参与其中,之后又忽得升迁,此事必有隐情!”

广平王袖下紧紧握了握拳头,他已是一国储君,位置坐得极稳,皇帝虽然近年有些古怪,但对他这个儿子依然宠信有加。他还有娇妻爱子,政事上也得心应手,在边疆打了胜仗回来,就再也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了。随着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甚至还有过禅让的念头,他继承皇位的日子也许用不了多久了。在这样的大好时刻,他却因为中了别人的暗算,受伤目盲,不得不主动上书退位。一旦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无论是谁代替他坐上去,对他这个还活在世上的前任储君都难免会生出猜忌之心。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再接触政务,不能在人前公开露面,不能自由出行,甚至连妻儿都要受到连累。他离那个座位就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人害得前途尽毁,他心中怎会不恨?!

不过,他心中再恨,也还没有失去理智:“先命人去查清楚,赵玦到底立了什么军功,都有何人作证!再查他如今是在何人手下为官,这些年,又是受到谁的庇护!派几个人去盯着他在京中的家眷,看是否有人与他家眷暗中联络。”

周先生郑重点头应是,又问:“四殿下那里,是否应该让人去提醒一声?”

广平王怔了怔,又紧了紧拳头,淡淡地道:“他如今在乾清宫中,不方便与外臣联系,没必要因这点小事打搅他,若叫父皇知dào

了,反而不好。倒是应该想法子给母妃递个信,让她在宫中多提防着些。无论我这伤是被谁暗算的,那人的目的也必定是那把龙椅。四弟与其他皇兄皇弟们在宫中住着,可别被人钻了空子才好。”

周先生答yīng

着,正要告退吩咐下去。却见广平王举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他不解地看着对方:“殿下?”

广平王深吸一口气:“周先生,等四弟从宫中出来,你就到他那里去吧。”

周先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殿下,您……这是何苦?!”

广平王微微一笑:“我已是个废人,留先生在身边。反误了先生大才,倒不如让先生到四弟那儿去。放心,只要四弟能顺利登上储位。我的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他顿了一顿,用一种恳切的语气说:“周先生,请你答yīng

了吧。四弟虽聪慧,但他还年轻。身边需yào

有可靠的人扶持。除了先生。我还能相信谁呢?”

周先生眉头紧蹙,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向着广平王长揖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广平王独自坐在房中,沉默了许久,直到他听到妻子低低的哽咽声,才醒过神来:“什么时候来的?好好的又哭什么?”

“殿下!”钟氏止不住心中的伤悲,“您真的要放qì

了么?连周先生您都荐到四皇弟那儿去了。您就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您伤势好转。双目能视,那时候要怎么办?”

广平王叹了口气:“你又胡思乱想了,太医不是说过了么?我这眼睛是没救了,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万幸。再说,四皇弟那儿也需yào

有可信之人帮着出出主意,不让周先生去,难道要让他留在我这儿养老么?”

“赵老夫人送过来的医书上还有不少方子,也许当中有能治殿下眼疾的……”

“淑仪!”广平王念出了平时很少叫的钟氏闺名,脸上说不出的肃穆,“太医已是尽lì

了,赵老夫人收藏的医书,也全都送来了这里,里面的方子,光是你自己就翻了三四遍,你还打算抱着这样的痴念到几时?!”

钟氏顿住,一行清泪默默从脸上划落:“也许……赵老夫人原来拥有的医书中,有可以治殿下眼睛的方子,只是那些医书……当年连着船一并沉进运河水底了……”她其实也清楚,自己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可只要没人揭破这个事实,她就还能抱有妄想,觉得丈夫还有双目复明的一天,那时他们一家人就可以象以前那样,继xù

过幸福的日子了。

可惜丈夫第一个喊破了她的美梦。

钟氏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回去流她的眼泪。广平王本想安慰几句,但想了想,又改了口:“淑仪,你不必难过,至少我还活着,我以后也可以多陪陪你和儿子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让我们一家三口去西山消夏么?我答yīng

你,等过些日子,我身子再好些,就跟父皇请求,带着你和桢儿到西山住上些日子,到时候,你可以在山间石台上给我弹琴,我们让儿子去取山泉回来煮茶,好不好?”

钟氏早已离开了,自然没人回答他,他侧头听了一会儿,面露疑色,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神色又黯淡下来。

妻子是离开了吧?他居然什么都没发xiàn

。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指望钟氏能自己想通了,不然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房门口传来轻轻的足音,广平王侧耳听了听,便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是桢儿么?”

瘦削而清秀的少年走到他身边跪下,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父亲的腰:“父王,别难过,您还有孩儿呢。”

广平王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方才跟赵家的玮哥儿在一起,相处得可好?”

高桢点了点头:“好,赵玮还打了一套拳,是他妹妹从孩儿这里学去的。父王,原来孩儿小时候还教过他妹妹打拳么?”

广平王轻笑:“怎么?才过了五年,你就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们一同南下的时候,在一起住过二十来天,你可喜欢她呢,亲自教她打拳,教她写字,还教她背书。不过人家小姑娘比你聪明,学什么都比你快。”

高桢皱了皱鼻子,脑海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小豆丁的身影,她伤心哭泣的模样,还有她叫自己的那一声“桢哥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左右摇摆

广平王久病初愈,劳累了这半日,很快就撑不住了。高桢将父亲安顿好,看着他沉沉睡去,才退出房间,命随侍之人小心侍候,然后转身去找母亲。

他到达母亲钟氏所住的院子时,听到她正在屋里伤心抽泣着,身边的大丫环烟云和亲信曹妈妈都在安慰她:

“王妃别伤心了,殿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皇上就会再度册封殿下为太子。其他几位皇子,有哪一位比得上咱们殿下呢?就连四皇子也是比不上的。

“王妃当心身子,王府上下诸事都要仰仗您呢,若是您也病倒了,等殿下病情大好,重新入主东宫时,那些繁乱的事务又能指望谁去?”

高桢听得眉头直皱,连他这个孩子的心里都十分清楚,父亲双目失明已是定局,若执意留在太子位上,即便无过无错,也迟早会被人赶下来,如今早早主动请辞,反而可以得到皇祖父的怜惜,日后处境也好过些,还能早日帮着四皇叔坐上储位,稳住朝中大局。这种时候,还要妄想父亲病情好转后,就能恢复正常,重新入主东宫,只会给自己添麻烦,万一在四皇叔面前露出口风,更容易离间父亲与四皇叔之间的手足之情。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照理说不应该如此愚蠢,怎的还老是对母亲说这种话呢?

他走进屋内,一直站在边上保持沉默的烟霞看见,连忙向他行了一礼:“世子。”烟云与曹妈妈都抬起头。齐齐面露喜色:“世子来了,快过来劝一劝王妃。”

钟氏从桌上抬起头来,没有看向正在行礼的儿子。反而背过脸去,低头轻轻拭泪,等她重新转过头来时,面上的泪痕已被擦干净了,除了红肿的双眼和微微发红的鼻尖外,没什么能证明她刚刚才大哭过一场。

她看向儿子的目光非常温柔:“来了?今日跟赵家的玮哥儿一处玩耍,可还愉快?”

高桢点点头。在她目光示意下,往桌子对面的圆凳上坐了:“赵玮待人和气,说话也有意思。还与孩儿有旧谊,只是五年过去,孩儿都忘得差不多了,有些事还要他提醒才记起来。”

钟氏微笑道:“这也难怪。当年他落了水。一直在生病,因怕你过了病气,就没让你去见他。倒是他妹妹琇姐儿,与你在一屋里住了十几二十天,好得就跟亲兄妹一般,你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儿呢,那认真的小模样,真象是位小夫子。”

高桢脸微微一红。父亲方才也提过这件事,只是他记忆不深。只影影绰绰记得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倒是赵琇的小模样儿,他刚刚想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烟霞捧了水盆手巾来给钟氏净手,也跟着凑趣说:“世子可不仅仅是教赵姑娘读书写字儿,还趁着奴婢不在的时候,偷偷带着赵姑娘去瞧赵公子呢,奴婢回来不见小主人,吓得脸都白了,后来还是因为赵姑娘哭了起来,才找到他们的。”

钟氏在烟云服侍下净了脸,洗了手,闻言也想起当初的情形了,抿嘴轻笑,眉间的愁意去了几分。曹妈妈见状放下了心,便笑着退了出去,吩咐人重新倒茶来。

却不料烟云听着烟霞的话,心里不大得劲儿,插嘴道:“奴婢也记得,世子那时候教赵姑娘写字打拳,还说过钟家表姑娘的学问比他好,又不喜欢打拳,因此教导赵姑娘要有趣些。奴婢那时还笑话世子呢,钟家表姑娘都是大姑娘了,当然不能象男孩儿一般打拳什么的。”

高桢面露疑惑之色:“是这样么?我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吧?”

烟云有些心虚,却仗着高桢已经忘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强自道:“可不是这么说的么?世子想必是忘记了。”

烟霞看了烟云一眼,没有吭声。

倒是钟氏因烟云这一番话,想起了侄女来:“雅致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怪想她的。从前她常到东宫去,陪桢儿一道玩耍,如今殿下病了,她也成了大姑娘,不好过来了,连嫂子也只是偶尔来坐坐。”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曹妈妈来报说,钟氏的嫂子钟少夫人到了。钟氏还以为她是带着侄女儿来的,见了面却发xiàn

侄女儿没跟着,不由得有些失望:“怎么没带雅致来?我正想她呢。”

钟少夫人脸上僵了一僵,干笑说:“她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都没好呢,我怎敢带她出来,只怕会过了病气。”

高桢刚给舅母见完礼,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去。

钟氏没有多想:“怎么这样不小心?这大热的天气,还能感染风寒,定是冰用得多了。你回去多嘱咐她,别因为天儿热就贪凉,女孩儿家不比旁人,若是沾染得寒气多了,日后有得她受苦呢。”

钟少夫人脸上又是一僵:“就是不小心吹了风,并不是用的冰多了,这个忌讳我还是知dào

的。”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哥儿长得越发高了,瞧着跟小大人似的,难得的是稳重!只是王妃怎么又瘦了一圈?就算是为了太……为了广平王殿下,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钟氏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嫂子是知dào

我的,殿下如今这样,叫我如何不担心?我如今日日盼着能有神医降临,又或是谁家拿出了好方子,能把我们殿下的眼睛治得跟从前一样好,就算叫我减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钟少夫人便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何止钟氏?钟家上下人人都觉得痛心疾首,他们家姑奶奶离母仪天下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却永远都踏不出这一步去,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扼腕的事吗?

高桢不想听母亲和舅母再说这种话。就借口要回房看书,起身告退了。钟氏知dào

丈夫看重儿子的功课,当然不会拦着。钟少夫人若在往日。必定要拉着高桢说上半天话才肯放人的,今日却因另有要事,没有挽留他,所以高桢顺顺利利地就脱了身。

钟少夫人暗示钟氏摒退左右,才压低了声音将今日的来意和盘托出:“这话我真不知该如何跟你说,只是不告sù

你又不行,就怕你日后在外头听到什么传言。会误会了家里的意思。”

钟氏十分惊讶:“嫂子到底有什么事?这般郑重。”

钟少夫人又再把声音压得低了些:“这原是二叔二婶家犯了糊涂,他们近日正盘算着,等中秋节诰命进宫请安的时候。让二婶把嫡长女带上,去给朱丽嫔请安。”

钟氏糊涂了:“这是为什么?朱丽嫔……她又不是后宫中份位最高之人,好好的给她请安做什么?要去也该去淑妃娘娘那儿吧?”广平王生母蒋淑妃,如今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嫔妃。摄六宫事。诰命们进宫请安,都要往她那儿去的。

钟少夫人见小姑子没听懂,只得说得明白些:“他们是打上六皇子的主意了,觉得女儿也许可以争一争六皇妃的位子……”

钟氏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满面怒容,钟少夫人连忙安抚:“王妃别恼,这原是他们糊涂了。以二叔的官位,朱丽嫔和六皇子能看得上他家女儿?老爷和大爷劝过他们。他们不肯听,老爷生怕闹大了让外头知dào

,会让人说闲话,因此也只能由得他们去。只盼着王妃能想想法子,让他们在宫里别太过丢脸,就是我们钟家的福气了。”

钟氏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她若仍在宫里住着,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如今她已经搬出了东宫,不再是太子妃了,要插手宫里的事,只能求婆婆蒋淑妃,让蒋淑妃知dào

他们钟家有人生出异心?这种蠢事她绝不能干!

她沉着脸看了钟少夫人一眼:“二叔二婶既有此心,就让他们去!只是嫂子回去记得提醒他们,六皇子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娃娃,他们闺女也才九岁,犯得着这么早就盘算起婚事了么?可别到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叫人笑话!”

钟少夫人心下一沉,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王妃说得是,家里人都觉得他们此举糊涂,只是不好骂人罢了。”

钟氏盯了钟少夫人一眼:“父亲和哥哥嫂子知dào

二叔糊涂就好,二叔以为我们殿下失了储位,就想另攀高枝儿去,却也不想想,明明已是至亲,还要朝秦暮楚的,宫里瞧着象什么话?士林中人看着,也要鄙薄二叔人品了。要知dào

,我们殿下可不是因罪被废的,皇上对我们殿下心疼得很,若让皇上知dào

殿下在岳家受了委屈,还不知会生多大的气呢,到时候就连我这个媳妇也落不着好,父亲和大哥可得谨慎些才是。”

钟少夫人背后出了一身的汗,也顾不上细想小姑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连声称是,陪着说了一会儿的家常话,就心绪不宁地告辞了。走出广平王府大门的时候,她还在想,也许小姑子的话是对的,现在还不是考lǜ

结交其他皇子的时候,谁知dào

六皇子能不能成事?若是不能,那把女儿嫁过去,与小姑子又有什么区别?反而得罪了广平王,还是先观望着吧。

她不知dào

,钟氏在她走后也起了警惕之心。二叔为什么忽然间产生了这个想法?明明太子退位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又迟迟未决定下任储君人选,离站队还早着呢。不过二叔在御前任翰林侍讲,官职虽不高,却是皇帝近臣,莫非是他从皇帝的日常言行中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六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呢!若皇帝身体健壮,还可以从小培养一位称心如意的储君,可如今他身子比从前虚多了,虽然表面上很少生大病,但宫里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还能熬多少年呢?放着几位成年的皇子不立,立一个最小的娃娃?皇帝断不可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不过……朱丽嫔如今正得盛宠,也许皇帝是受了枕头风影响,犯了糊涂,也未可知……

钟氏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告sù

丈夫。(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意外来客

张氏带着孙子,坐马车返回鼓楼大街的私宅,离着还有一段路,就看到胡同口堵了几辆马车在那里。看那马车的规格,就不是一般诰命能坐的。

鼓楼大街这里的私宅,门口是在胡同里面,道路比较狭窄,加上三进三出的小宅子,比不得从前建南侯府的深宅大院,没有进二门后才下马车的余地。张氏进出要坐马车,都是在门外登车、下车的,只有孙子和两三个仆妇围着。平时就算遇上别人,也都是一条胡同里住着的邻居,几乎全是体面的官宦人家,张氏自诩是个老太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可今儿这几辆马车往胡同口一堵,她就得在胡同口外头下车了,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得很。

她皱起眉头,赵玮道:“孙儿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请祖母稍候。”便下了车。她靠向身后的引枕,正要伸一伸腰骨,忽然听得一声叫唤:“老夫人!老夫人!”却很快就住了嘴,好象被什么人捂住了嘴似的。

张氏起了疑心,掀起帘子问:“怎么回事?”

卢妈留在京中看房子的大儿子卢大寿的老婆连忙赶了过来:“都是小的们疏忽,惊扰老夫人了,小的立kè

就让人把她们赶走。”

“慢!”张氏制止了她,“来的是什么人?”

卢大寿老婆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小长房那边玦大奶奶从前的大丫头青缃的家里人。”

“青缃?”张氏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名字,“就是那年供出蒋氏罪证的那个丫头?”跟红绫一样。是蒋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不过显然不如红绫忠心,蒋氏一坏了事。她就把蒋氏的底细都招了。不过后来结果如何,张氏并没有过问。因此听说青缃的家人跑过来求见,就有些不解:“青缃怎么了?”

卢大寿老婆低头道:“那年玦大奶奶进了大理寺大牢,身边的两个丫头先后死了。青缃据说是病死的,她家里人被那边府里撵了出去,后来那边合府被充了公,他们又不在家奴名册上头。越发连个去处都没有了,听说这些年过得不是很好,想必是听说老夫人回来了。就想过来投靠。小的夫妻俩劝过他们别来,他们只不听。虽说青缃供出了玦大奶奶的罪状,可她后来又翻了供,再说。当初玦大奶奶做的事。她也是帮手……”

“不必说了。”张氏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虽然听着可怜,可留在身边侍候,更硌应人。她吩咐卢大寿老婆:“给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寻营生去吧。京城找不着,索性就到京外去,横竖已经不在奴仆名册上了,不拘哪里。寻个能糊口的差事,以他们的能耐并不难。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人家,一听说他们跟青缃有关系,都不会用他们的。”

青缃供出了蒋氏的罪证,变相等于出卖了主人,不管京中官宦人家是怎么看待蒋氏的,都不可能看她的家人顺眼,要想找个好差事,还是得到外地去,改名换姓重新开始。横竖如今已经不会有人当他们是逃奴了。

这时候,赵玮跑了回来:“祖母,是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看您来了,正在花厅等候祖母呢。”

张氏一听说是老朋友,也顾不上青缃家里人了,忙笑道:“实在是怠慢了,多早晚来的?怎么不先打发人来送个信儿?若是早知dào

她来了,我也不会在广平王府逗留到这么晚。”说罢在孙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忙忙进了家门。

卢大寿老婆一直跟在她身边侍候,直到她进了大门,才往左右使了眼色,命仆妇们跟上,然后转回身来,回到胡同外头,看着被紧紧捂住嘴的两个人,神色不善:“吃了豹子胆了?忘了我们当家的上回说什么了?你们怎么有脸跑来求见我们家老夫人呢?!”

那两人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另一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仆妇,两人都被卢大寿老婆手下的仆妇捂住了嘴,出不得声。听到卢大寿老婆的话,中年仆妇沉默不语,小丫头却凶狠地瞪着前者,拼命挣扎着。张氏已经进了宅门,卢大寿老婆也没有忌读了,便命人放开了她们。

小丫头忿忿地骂道:“我们不过是要求见老夫人,你算哪根葱?不过跟我们似的,梅香拜把子,谁比谁高贵?在我们面前摆什么架子?!我们见老夫人,自有我们的道理,老夫人若是容不得我们,她自己会说,你拦个什么劲儿?!”

卢大寿老婆轻嗤一声,从袖袋里摇出几块碎银子,往她脸上一扔:“得了吧,你以为老夫人就愿意见你们?方才你们瞧见了,老夫人是这么说的,给你们几两银子,叫你们到外地自寻营生去,别再留在京城了,下回再见到你们,可不会再象今日这般和气!”

小丫头不敢相信:“老夫人才不会这么说呢!她一定是不知dào

我们要告sù

她什么事,你让我们去见她!”

卢大寿老婆啐了她一口:“少做梦了,不就是图几两银子么?拿了钱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可就要叫官差了!”说罢扭头就走人。

小丫头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她不明白:“涂婶子,你拉我做什么?”

那涂婶子却道:“你没看出来么?那卢大寿媳妇是不会让你见老夫人的,咱们另想法子就是。”

小丫头红了眼圈:“那女人有多大的气?不就是当初小长房为难过他们一家子,差点把她男人抓进牢里去了么?那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还是被小长房撵出来的呢,不说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拉我们一把,反而还不许我们见老夫人,这是什么道理?”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最好别过来,有什么话,我们替你说。”涂婶子看着她道。“无论你心里怎么委屈,你姐姐死得多么冤枉,你们一家子也是从小长房那边出来的,老夫人多半不肯收留。你偏要来,如今却连累得我们也没法见到老夫人了,我还有正经事儿呢!”

小丫头听得愧疚无比:“对不起,涂婶子。我不是存心坏你事的,我只是想……想让老夫人知dào

,我姐姐死得冤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姐姐是为了指证玦大奶奶才死的,不是么?我姐姐替二老爷二太太的死做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爷爷还病着呢,家里没钱请大夫抓药。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能帮我们呢?”

涂婶子见状,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捡起那几块碎银子,掂了一掂:“这里也有二两银子了,估计够给你爷爷请大夫抓几剂药的,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老夫人那里,我们另想法子,实在不行。我就把那银镯子给当了!”

小丫头的哭声一停,惊讶地抬起头:“涂婶子。你不是说,那银镯子是别人给你的,是要交给老夫人看的信物,你真要把它当掉么?”

涂婶子叹道:“只要能见着老夫人,有没有信物都是一样的,若不能见到老夫人,留着信物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快走吧,救人要紧。”

此时在小宅的花厅里头,张氏与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正在抱头痛哭,两人本是相交多年的忘年交,老闺蜜,自打五年前赵郡公去世那一日,张氏从对方寿宴上离开,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今日重逢,两人都有些激动,赵玮和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丫环便在一旁劝慰。

哭了好一会儿,两位老太太才平静下来,拭干泪水,手拉着手坐下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受了赵玮一礼,连忙扶他起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感叹道:“那年你还是个孩子呢,才到我腰这么高,跟着你祖母到我家里来作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可讨人喜欢了。一眨眼,就长了这么大,跟你爹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我看着你如今的模样,只觉得象是做梦一般,仿佛看到了当年你爹小时候的样子。”

赵玮红着眼圈,低头不语。张氏也含泪道:“正是呢,有时候我看着他,也觉得是看到了他老子。”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她伤心,连忙安慰道:“老妹子,别难过。他父亲若知dào

他长得如今这般出息,心里定会高兴的。”

张氏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状,便与她说了几句家常,然后寻个借口,让赵玮和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方才拉着张氏的手问:“那日听我媳妇说,跟你在广平王府见了一面,不知广平王殿下如今伤势怎样了?当真目不能视么?”

广平王因伤致盲,方才上书请辞储位,这件事在京城世家圈子里,还是个公开的秘密,一般百姓是不知dào

的,只听说他受了极重的伤,不能再做太子了。不过以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身份地位,要知dào

这个秘密,当然不是难事。

张氏便叹道:“殿下伤势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中的毒厉害。正是那毒伤了他的眼睛,若不是太医救得及时,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如今只能慢慢养着,兴许日后有转机也说不定。”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听了也有些难过:“难得有这么一位好储君,难不成就真的……”她顿一顿,“还不知新储君会是哪一位殿下呢,若依我的话,我瞧着广平王殿下的嫡子就很好,年纪不小了,人也聪慧懂事,大可以立皇太孙的。可惜皇上只肯在皇子里挑人,广平王殿下也不为儿子说句好话。”

张氏吓了一跳,忙道:“放着好几位皇子不挑,立什么皇太孙?老姐姐莫非忘了前朝靖难之变?我瞧广平王的意思,更乐意让乐安王为储呢。”

“这倒也是。”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点了点头,“乐安王与广平王一母所出,年纪大些,人也聪明,就是从前不爱管事,总隐在广平王身后,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若定要从几位皇子里挑选一个新储君,他比旁人都要强得多了。”她压低了声音:“至少比六皇子强一百倍。”

张氏不解:“六皇子年纪尚幼,不过是陪跑而已,谁还能越过他几位哥哥,让他为储?老姐姐为何提起他来?”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了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我问妹子一句话,妹子一定要老实告sù

我。六皇子生母朱丽嫔,从前……你家可曾得罪过她?”(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后宫诡异

“朱丽嫔?”张氏更加糊涂了,“我家与她从来不曾有什么来往,怎会得罪她?老姐姐为何这样问?”

“你别管我为什么这样问,一会儿我自然会告sù

你。”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盯紧了张氏,“你且仔细回想,当年你家里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或是跟她家里打过什么交道?”

张氏回想了半日,还是想不起来:“往年新年大朝的时候,诰命入宫朝拜,我与她见过几面,但并未交谈,也没招惹过她。老姐姐,你心里是清楚的,她不过是一个嫔,上头除了皇后,还有淑妃、敬妃和宁妃压着呢,嫔里头还有常德嫔这个资历比她老的,同样也生了皇子。新年大朝,她从来就不是最显眼的一个。不过是年轻,模样儿也好,皇上对她宠爱些,可从来也没失了分寸。她这样的人,我们进宫遇见了,依礼敬着就是了,既犯不着巴结,也用不着和她过不去,又怎会跟她结仇呢?”

张氏这话本来占理,但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却仿佛认了死理一般:“这没道理,若你家里没得罪她,她为何专与你家过不去?”

张氏顿时严肃起来:“老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过一介宫妃,如何能与我家过不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这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谁传的你就别问了。你心里清楚,咱们这样的人家,私下里都会暗中结交宫里头有头脸的管事。不是存了什么坏心,不过是想着有事多个耳目,皇上是高兴还是生气。咱们心里有数而已。”

张氏点点头,这种事是有的,从前元配秦氏太夫人在时,就跟先帝元后身边几个近侍打得火热,后来元后去世了,两边还有来往,甚至秦氏太夫人过世。这份交情还惠及了她这个新进门的填房。但皇帝继位后,宫里主事的人换了一拨,从前的人手就渐渐荒废了。她还帮着安置过几个出宫养老的老宦官和老宫人呢,也认识了他们收的徒弟。不过五年前她离开了京城,这些人脉也就废弃了。她也不知dào

那些人现在还在不在宫里。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接着道:“我认识的那人,是在御前侍候的。他说。当年你们赵家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广平王就曾向皇上进言,把建南侯的爵位赐给你家玮哥儿,让他继承赵郡公的家业,也算是对赵家小长房夺走你一个好儿子、好儿媳的补偿了。皇上当时十分赞成,第二天却又改了口,那天晚上就是到朱丽嫔宫里歇息的。也不知朱丽嫔当时是怎么说的,皇上对广平王道。你家玮哥儿年纪太小了,身子又不好。怕他小小年纪就袭了侯爵,承shòu不住这个福份,反而折了寿,还是等他大几岁再说。广平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这袭爵的旨意就一直没下来。”

张氏大吃一惊,她虽然早就知dào

皇帝出尔反尔之事,但只是以为他担心自家孙子养不大而已,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朱丽嫔的事。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又继xù

道:“这件事一拖几年,到了今年你家玮哥儿都十二岁了,身康体健的,听说也是文武双全,依理也算可以袭爵了。只是这几年你们祖孙都不在京中,皇上身子不好,记性差了,一时记不起来,也是有的。可太子伤重,你带着孙子赶到京城看望,又让孙子到处去拜访亲友故旧,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谁不知dào

你们回来了?就有人到皇上面前再提起你家玮哥儿袭爵的事了。这回又是朱丽嫔劝的皇上,说听闻你家玮哥儿有意科举,功课也十分好,若是让他现在就袭爵,岂不是误了他的功名路?不如等到他日后得了功名,再赐爵位,就更加喜上加喜了。皇上又听了她的话,才会迟迟未有袭爵的旨意下来。”

如果说五年前朱丽嫔插言赵玮袭爵之事,还有可能是巧合,现在她再度进言,明摆着就是故yì

的,拦着不让赵玮袭建南侯爵位。自从广平王许诺了让赵玮袭爵,张氏对孙子是否取得科举功名就没有了执念,不然依他如今的学问水平,早就该去考童生试了。她进京后,也从来没跟人提过孙子有意科举,反而人尽皆知赵玮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少年。朱丽嫔还说为了赵玮的功名路,不让他现在就袭爵,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张氏心下愤nù

:“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皇上登基时的金口玉言,朱丽嫔怎敢如此?!”愤nù

了她又着恼:“皇上怎会听她的话?再宠爱也没有这个道理!”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道:“自打皇后前几年去了,后宫早就不是从前的后宫了。如今朱丽嫔可说是宠冠三宫六院,旁人都被她压得黯淡无光了,连蒋淑妃还吃了她几次亏呢。若不是皇上英明,知dào

蒋淑妃是太子生母,随意处置了,容易动摇太子地位,还不知蒋淑妃会是什么下场。她都吃了亏,旁人就更不必说了,你方才提的敬妃和宁妃,一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另一个已经降为昭仪了。剩下的,常德嫔一把年纪了又不得宠,做人象个乌龟似的叫人无处下嘴,倒是得保平安,可其他几个嫔就……”她摇了摇头,“如今在嫔位上的,除了常德嫔,也就是朱丽嫔而已。常德嫔明明份位在朱丽嫔之上,见了她反倒象老鼠见了猫一般。”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五年前她还在京城时,皇帝刚登基不久,皇后也还未死,后宫还是相当和谐的。蒋淑妃作为生有皇子的妃嫔中位份最高者,她的长子直接成为了太子人选,也没有其他妃嫔皇子跳出来反对,皇后还对太子很好呢。可如今,皇后死了。蒋淑妃在后宫斗争中落败,靠着儿子才保住了地位,其他妃嫔是败的败。倒的倒,居然让朱丽嫔占了上风,还嚣张到直接干涉勋贵爵位的传承,这变化也太厉害了些。皇帝怎会如此糊涂?难道朝臣们就不说话?

她问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皇上就由得她这样?饶她再受宠,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儿子都生了,难不成就没有新人把她压下去么?”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叹了口气:“皇后还在时。倒是选过一回秀,进过一批新人,都比朱丽嫔年轻。比她貌美的也不少,可没一个能及得上她受宠的。皇后没了,也不知朱丽嫔是怎么哄的皇上,皇上当着朝臣的面说。他痛失元配爱妻。已经无心再纳新人了,便免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宫中最得宠的还是朱丽嫔。蒋淑妃如今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在宫务上与朱丽嫔分管,只求不出差错就好,风头由得别人出去。横竖已是一把年纪,孙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跟那些年轻嫔妃争什么宠呀?至于后宫里其他娘娘们。年纪大的都没了心气,年轻的那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上不了台面,连朱丽嫔都不放在心上,一个月三十日,她能占足皇上二十五天,剩下的日子才让其他人分去。”

张氏听得诧异:“难道朝中大臣们就不说话?”

“那朱丽嫔虽然宠冠后宫,但平日里行事倒还收敛,她向皇上进谗言,都是私下说的,外臣哪里能知dào

?就算知dào

了,也不敢说出来,怕皇上治他个窥视宫闱之罪。因此不知dào

的人,还当朱丽嫔是个贤德女子呢。”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朱家曾打算过,要找人上书皇上,请封朱丽嫔为皇后,因此她行事才这般收敛,想要让人夸她贤德。可皇上就没打算过立新后,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张氏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老姐姐,你这话提醒我了,我家与朱丽嫔从来不曾有过交集。若说有什么事可能会得罪了她,那就只有一件。”她抬眼看向对方:“当年皇上纳朱丽嫔入宫时,郡公爷曾经私下进过言,朱氏宗女,皇上可纳可宠,生儿育女也不成问题,但绝不可立为皇后,朱氏之子亦不可为储!否则将来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高还是姓朱?”

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听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惊叫出声:“赵郡公当真这么说过?!”

“当真这么说过。”张氏郑重点头,她现在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朱丽嫔是前朝宗室之女,既然生了皇子,又得圣宠,心生妄想也不出奇,前朝宗室后裔定然也是支持的。若皇上当真立她为继后,她所生的六皇子便成了嫡出,即使年纪最小,也能顺利越过一众成年兄长,被册立为储。可她若是做不了皇后,这一切就都是泡影。”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我也想明白了,她这是知dào

了赵郡公的话,觉得自己做不了皇后,六皇子做不了太子,都是赵郡公害的,因此才会心中记恨……”她用复杂的神色看了张氏一眼:“她既然有意争储,如今太子退位,诸皇子相争,六皇子年幼,最没有胜算,只怕她还要在宫里施展手段,把其他几位皇子都拉下马来,才能将六皇子送上储君宝座。”

张氏肃然道:“我得提醒广平王一声,不能让乐安王被人算计了。”

柱国将军只是武将,从不涉足朝中争斗,这夺嫡之事,更是不沾手。老夫人站起身,叹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既然受了广平王救命之恩,提醒一声也就罢了。皇上既然不打算现在就让玮哥儿袭爵,你就赶紧带着孙子回老家去吧,等京里这场乱子平息了再回来。你不必担心,皇上这样宠朱丽嫔,也没打算升她为妃,更别说立她为后了,六皇子绝对做不了储君!广平王虽然退位了,但人还在呢,有他坐镇,京里乱不起来。”

张氏站起身,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多谢老姐姐提醒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过些天就回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多啰嗦就告辞了。张氏把人送出了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心中还在思索着。

朱丽嫔虽是前朝宗室,但父兄官位低下,所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她儿子又小,远还未到可以入朝参政的年纪,因此她再受宠,也不会有几个朝臣认为她成了气候。别看她在后宫好象很得势,但在前朝又有谁能做她的援手?前朝没有大臣支持,皇帝又无意,她再蹦跶,她儿子也做不了太子。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自己有办法把儿子送上储君宝座?

又或者说,是谁给了她这个底气?(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察觉

广平王听完赵玮的话后,长吁了一口气。

赵玮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知dào

广平王看不见,但他还是没胆子直视对方。

他今日是奉了祖母之命,上广平王府来“拜访世子”的,但这只不过是个幌子,他的目的是将祖母嘱咐的话一一转告给广平王殿下知晓。

如今广平王伤势稳了下来,又上书请求退位,宫中对诸位皇子的考察已经开始了,广平王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低调地休养,尽可能避免与宗室、朝臣及勋贵们见面。赵家小二房虽说已经远离了朝廷,但昨日已经来过广平王府一次了,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去了一趟赵家,张氏又再跑来,未免太引人注目,越发叫人连柱国将军府也猜疑上了。如今外头盯着广平王府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但如果是小孩子之间的接触,就显得自然了许多。年纪相仿的男孩子,气性相投,天天上门找对方玩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赵玮又偷偷看了广平王一眼,祖母交待他的话,他是背熟了才出门的,除了广平王,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提起。事实上他也不是非常明白祖母话里的意思,朱丽嫔有问题,对后位和储位有企图,这件事他听明白了,但朱丽嫔背后可能还有人在捣鬼,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朱丽嫔不是一心想把自己生的六皇子推上储君宝座吗?她背后还会有什么人?朱家人?朱家又不成气候,总不能是皇上吧?

不过。这些念头他是绝不会在广平王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面前提起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宁可回家悄悄问祖母去。

赵玮胡思乱想着。广平王已经定下神来,微笑道:“本王都知dào

了,多谢赵老夫人提醒,你回去让你祖母放心,后面的事尽管交给本王,你们祖孙就安心回南边去吧。”

赵玮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是。殿下,我一定会转告祖母的。”

广平王笑着点点头,扬声问:“桢儿可是在外头?”少年清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父王。”便吱呀一声开门走了进来。广平王对他道:“带玮哥儿下去玩儿吧,好生招呼着,别怠慢了。你难得有个同龄的朋友。”

高桢眨眨眼,看向赵玮。赵玮还了他一个微笑。两个小少年仿佛心有灵犀般,齐齐向广平王行了礼,便欢快地齐齐出了门。

周先生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走上前去关上了门,回身走到广平王下手坐下,低声道:“殿下,方才赵公子所言……”

广平王点了点头:“我们早就发觉朱丽嫔有问题了,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对后位有奢望。还有私心想将六皇帝送上储君宝座,但她不过一介宫妃。在朝中无外援,娘家人也不争气,所仗的不过是父皇的宠爱,但父皇连妃位都没给过她,她成不了气候,我就没再关注了,真没想到她背后可能还有人。”

朱丽嫔说是前朝宗女,但出自朱家旁支末系,祖父就算是在前朝,都是十分不起眼的宗室子弟,可以说除了姓“朱”,跟寻常百姓没什么区别。虽说因她进宫做了宠妃的缘故,她家在残存的朱氏宗族里还算有点体面,但也就是有点体面而已。那些曾经的藩王后裔没有一个把他们看在眼里,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借助朱丽嫔在皇帝跟前的宠爱,为朱家谋权夺利。

可惜皇帝还没糊涂,牢牢地谨记先帝遗训,对他们仍旧采取半圈养半放养的方针。只要足够老实,他们想做官或做富家翁都没问题,花天酒地,锦衣玉食,呼奴唤婢,随心所欲。可一旦他们有一丁点儿不老实的地方,妄想推翻本朝,恢复从前的荣光,又或是为非作歹,鱼肉乡里,那就对不起了,他们身边的人里,说不定就有朝廷派来的密探,包管让他们什么实jì

上的行动都还没采取,就已经成为了阶下之囚,性命都难保,更别说富贵了。

朱丽嫔之子若成了储君,这些人也许会欣喜不已,但要他们为此冒天大的风险,却是休想。朱丽嫔得宠并没有让他们得到实惠,他们又怎会甘心为了朱丽嫔而放qì

自己的好日子?这些朱氏后人,本来就不是可以团结一致去为了某件事而努力的人,就算是现在,也没停止过内斗,他们是无法成为朱丽嫔的后盾的。

而朱丽嫔自己的亲人里头,只有一个哥哥是做官的,她哥哥本来都在旗手卫升到从四品了,却实力不济,叫同僚看不起。广平王还是太子时,为防万一,让人留了个心眼,就轻而易举地把他贬回正六品,在城防寻了个不起眼不重yào

的位置塞了进去,还有人时刻盯着他,他也同样出不了什么夭蛾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丽嫔还敢妄想后位和储位,若不是个蠢货,就意味着她确实有这个底气了。

广平王可以肯定,给她这个底气的绝不会是皇帝,那又会是谁?

他有些不放心,便问周先生:“那年提拔了朱丽嫔兄长的旗手卫统领,与朱家确实没有联系吧?”

周先生点点头:“他在那之后不久就调任辽东了,因此我们的人把朱丽嫔兄长弄下来时,他并没有阻拦,事后也没有过问。”他顿了一顿,“这人目前应该还在辽东。”

广平王记起了一个名字:“洪文成……他是赵郡公旧部……”

周先生道:“洪文成,前任旗手卫统领,当时他已是正三品,在御前也颇得重用,忽然请求调回辽东,许多人都觉得吃惊。他说他放不下边疆,放不下旧日同袍,皇上感其忠勇,就让他回去了,眼下是辽东都司的指挥同知,从二品。殿下春天出兵锦州时,应该见过他。”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奇怪,以这人的资历和本领,五年时间不该只升了一级呀?从京城调到辽东,本就该升一两级了。”

广平王眼皮子一跳:“他品级在那里,若再往上升,就是指挥使了,那是正职大将,要下战场的。”

周先生顿了一顿:“指挥同知的职责是训liàn

将士、管理屯田、司务……虽然权势不如指挥使,但实权却是不可小觑的,一旦出了差错,与清兵对战时,我军就危险了。”

广平王翘起了嘴角:“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人手……你派人去辽东查一查,赵玦升职,跟他是否有关系,这些年里,他与赵玦又是否有来往。”

事情似乎都对上了,如果这个人就是赵郡公旧部中与颖王有勾结的人,那么在背后怂恿朱丽嫔争储的,十有八九就是颖王!他是怎么欺骗朱丽嫔的?既然不能为后,六皇子也不能为储,那就想办法把所有成年皇子都解决掉,只剩下六皇子一个,就算他年纪再小,也是唯一的皇储候选人了。可若在这时候,被人揭穿这一切都是朱丽嫔和六皇子的阴谋,皇帝又怎会再立这个小儿子?皇子尽去,皇帝又能找谁来继承皇位?会不会有人提出,兄终弟及?

广平王冷笑,他不知dào

自己在锦州城头上中的那一箭,是否跟同在城中的洪文成和赵玦有关,他只知dào

,无论是朱丽嫔还是颖王,他都不会容许他们的阴谋得逞的!

这一切赵玮都毫不知晓,他与高桢玩了一阵子,又比了一次拳,就友好地分手回家了。他将广平王交代的话一一禀报了祖母,就看到祖母张氏脸上的忧色一下消失了大半。

他有些好奇,悄悄问张氏:“祖母,朱丽嫔背后的人是谁呀?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张氏轻轻拍了一下孙子的嘴:“别胡说了,这不是你小孩子该管的事,赶紧把这件事忘掉,回家后也别跟人说。”

赵玮乖乖答yīng

了,又问:“祖母,我们要回家去了么?广平王让我们只管安心回家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张氏笑了:“这时候天还热呢,你就这么急着想回去?”

赵玮大力点头:“我想妹妹了,我还有功课呢,先生布置我写的文章,我都写完了,字也练完了,还有些心得,想早点回去请教先生。京里没什么意思,虽然广平王世子挺好的,但他好象也有很多烦心事,我不好意思总去打搅他。”

“哦?”张氏本想问问世子有什么烦心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世子的事自有广平王夫妻操心,自己何必多问?便不再提了,想了想,道:“既如此,再过三日,我们就起程吧。你回房就可以吩咐底下人收拾行李了。”

赵玮高兴地应了,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张氏坐在厅中细细回想京中诸事,叹了口气,打算明日就打发人给各家亲友打招呼,说她准bèi

离开了。正如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说的那样,京中局势越发叫人看不明白了,她家老的老,小的小,还是早些离开的好,没看老闺蜜昨日上门一趟,今日就出京到西山避暑去了么?

张氏召来宅中下人,宣bù

了这一决定,卢大寿夫妻俩反应都十分激烈。

卢大寿只是变了脸色,问:“老夫人为何这样仓促?”他老婆直接脱口而出:“老夫人现在就要走,那爵位怎么办?哥儿不要爵位了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奇怪的卢大寿

张氏怔了怔,瞬间沉下了脸。

她从来没在下人面前说过爵位的事,此番上京,对外的说法也是听闻救命恩人广平王伤重,特地过来探望的。她就算在亲友们面前,也是话家常为主,哪怕所有人都觉得这爵位该由赵玮继承,她也从来没有在人前主动提过爵位二字。她做不出四处钻营的事来,心里只想着,既然皇帝当初有过这个话,那她在广平王那里露过那么多次面,皇帝总会知情的,就算早把他们祖孙忘光光了,也该想起来了吧?爵位的事,皇帝不必她开口,就会下旨给她一个交待的。他装没事儿人,自然就是改了主意,她也就不必再问了。

从柱国将军府老夫人那里,她知dào

了皇帝是被朱丽嫔的谗言所惑,才打消了现在就降旨让赵玮袭爵的念头,但既然不是对赵家不满,故yì

不赐爵位,她也就不在意了。

这种事,卢大寿夫妻俩为什么会知dào

?难道他们一直就想着这件事么?

张氏盯着卢大寿和他老婆的脸看,卢大寿心知他老婆说漏了嘴,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了汗。他老婆还没反应过来呢,仍旧一脸的着急:“老夫人别急着走呀,哥儿这么大了,也该袭爵了,兴许皇上是忘了呢?等过些日子他想起来了,就会降旨的,您再住些日子吧。”

张氏盯着她:“你是从哪里听说这爵位不爵位的?我们玮哥儿有爵位,还要袭什么爵位?”

卢大寿老婆有些不解:“老夫人糊涂了?哥儿要袭的当然是建南侯的……”

话未说完。她脸上就挨了卢大寿一个耳光,整个人被打懵了。

卢大寿打完老婆,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张氏面前。低头道:“老夫人恕罪,小的们知dào

不该擅自议论主人家的事,只是……当年小二房受了这么大委屈,那爵位原就该是二老爷得的,二老爷已经没了,那就该有玮哥儿继承,这才名正言顺。都是小长房作孽。生生把郡公爷留下来的爵位给折腾没了,若是玮哥儿不能袭爵,郡公爷在天之灵不是委屈大了么?他生前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死后子孙连个高一点儿的爵位都没有……小的们知dào

,老夫人当年伤了心,才会带着哥儿和姐儿留在老家不回来了,可是……郡公爷留下来的东西。该谁的就是谁的。哪怕是为了哥儿日后的前程,老夫人也不该赌气呀?!”

张氏的脸色略缓和了些:“我不是赌气,但爵位之事,要看圣意,哪里是我们求得来的。我们祖孙在京城也住了快两个月了,皇上尚未下旨,想必是觉得玮哥儿还未够格。等玮哥儿再大几岁,学文习武的。有了出息,才有脸面去求皇上的恩典呢。”

卢大寿闻言忙道:“老夫人说得是。只是要回南边,也不必赶得这样急,天儿还热着呢,这时候赶路,必然十分辛苦,不如等入了秋再走不迟?”说到这里,他又讨好地笑了笑:“老夫人离京多年了,平日里只是偶尔有书信来,小的们在京里看房子,百无聊赖。如今好不容易盼着老夫人和哥儿来了,总要给小的们机会,让小的们多侍候主人几日才是。”

这话说得着实肉麻,张氏有些受不了,只是又不好辜负了下人的一片忠心,毕竟是卢妈的长子呢。她便道:“日子已经定了,离家这么久,早些回去,我心里也能安定些。你们若是想要多侍候我们祖孙些时日,又有何难?等我回去了,就打发人来替换你们,到时候你们直接回南边去,也好跟你们父母弟妹团圆了。”

卢大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即笑得更欢了,还不停磕头:“谢老夫人恩典,谢老夫人恩典!”

等他拉着老婆出了院子,他老婆才挣脱他的手,忿忿地道:“你打我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说话?我可没打算跟你回乡下去,现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过,回南边乡下,你以为我是傻的么?当日我会嫁给你,是因为你为贵人做事,有头有脸有财有前程,不然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区区一个小厮?!”

卢大寿阴沉着脸,冷声道:“你在这里嚷嚷什么?生怕老夫人听不见是不是?”

他老婆缩了缩脖子,总算冷静些了,声量也放小了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可告sù

你,我是一定不会去乡下的,如果你真要走,我宁可与你和离!”

卢大寿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回头看向院内,咬了咬牙,决定晚上要趁夜出去一趟。

屋里的张氏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卢大寿倒罢了,他那媳妇是怎么回事?似乎比主人家还要在乎那个爵位,都是一样的主人,赵玮是不是建南侯,又与她有何干系?

当年卢妈和丈夫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去了南边投靠主人,把大儿子留在京城看宅子,那时小二房的仆人不剩几个,他一个半大小伙子将整个宅子的事务撑起来,也不容易。他这媳妇是三年前娶的,并不是家生子,也不是别家的丫环,而是一个牙婆的女儿。因卢大寿与那牙婆打交道,给这宅子增添人手,遇见了她女儿,才起了娶妻的心思。卢昌秀为此特地回京一趟,卢妈没回,至今还没见过儿媳妇呢。

张氏这次回京,还是头一次见卢大寿这个妻子,见她长得有几分颜色,礼数也周全,说话脸上就带着笑,颇讨人喜欢,也就高兴了。但人的本性哪里是见一两面就能看出来的?近两个月过去,张氏隐隐地也看出了卢大寿老婆的毛病,为人太过势利了些,还喜欢贪小便宜,欺上瞒下的。通通触及张氏的底线,她心里早就有些不喜。若是旁人,她是绝不会管的。顶多是把人调到不起眼的位子上去,但卢大寿却不同,他是卢妈长子,在她心里就跟子侄一样,就算有点小毛病,也可以容忍。他娶的媳妇不称心,她心里委实不好受。偏又没有坏人姻缘的道理。

张氏心想,京城这种物欲横流的地方,便是好人待长了。也容易变坏。等回了南边,还是跟卢妈两口子商量一下,把卢大寿夫妻俩叫过去吧,一来是让他们一家得以团圆。二来。也是给卢妈一个机会好好调教她媳妇……

张氏祖孙打算回南边的消息刚传出去,第一个有反应的是鲁云鹏夫妻俩。回京城后,鲁云鹏自然是回到了广平王身边,还带着老婆儿子去磕头了。后来广平王请辞储位,又搬回了王府,就给鲁云鹏找了个皇城看大门的差事,不顾他哭得跟猪头一样,非要把人赶走。张氏就在广平王府后街给他两口子买了个小宅子。让他们在那里安家,要去王府探望也方便些。鲁云鹏这才乖乖听话去了守皇城大门。无论是他还是秋叶,都对张氏十分感激。

鲁云鹏还在当值,秋叶听说张氏要回去,立kè

就抱了孩子坐车过来。她不是来拦人的,她习惯性地听从张氏的命令,张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这次过来,是心里不舍,带着孩子来给张氏请安,顺便商量下要置办些什么礼物带回去,送给亲友族人们。

这一商量,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秋叶看看天色已是吃晚饭的时候,就打发人回家给鲁云鹏报信,说今晚上要跟儿子留在这边,让他别担心。张氏嗔怪了她两句,却是笑吟吟地由得她去了。秋叶在她身边侍候多年,如今嫁人生子,自然是要跟着丈夫留京的,这一分别,可能就要几年都见不到面了,多聚一聚也是好的。

张氏命人去找卢大寿夫妻,让他们为秋叶安排客房。鲁云鹏是有品级的武官,秋叶又已脱了籍,大小是个敕命夫人,还带着孩子,当然不可能象以前那样,让她住张氏卧房的外间,又或是安置到下人的房间里。不料婆子回报说,没找到卢大寿,他老婆也回娘家去了,无人可以做主。张氏心里有些不喜,天都黑了,他们两口子跑出去做什么?

秋叶是个省事的,便对张氏道:“老夫人不必为我操心,虽说如今我是上门做客,但您难道还真把我当外人了不成?若您不嫌孩子吵闹,就让我在这院里歇下吧,我还想多与您说说话呢,若住到客房去,就没那么方便了。”

张氏想想也是,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就依你吧,虽然怠慢了些,却更显得亲近。”她亲自看着人安排,让秋叶母子就近在西厢房住下。

晚饭张氏和秋叶坐了一桌,赵玮独坐一桌,三人和乐融融地吃起了晚饭,吃到一半,鲁云鹏也过来了,笑嘻嘻地道:“老夫人别恼我脸皮厚,家里冷锅冷灶的,媳妇儿不在家,我只好过来蹭饭了。”秋叶暗暗嗔了他一眼,拧了他手臂一把,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张氏看得好笑,便说:“别打情骂俏了,玮哥儿在这里呢。”又命人多摆一副碗筷,让鲁云鹏和赵玮一块儿吃,还叫孙子多敬先生一杯。

卢大寿不知几时回来了,亲自上前给他们斟了酒,又低头退了下去。张氏不悦地扫了他一眼,当着客人的面,没说什么。

晚饭过后,张氏让鲁云鹏带着秋叶母子改到客院歇下,横竖他明日不当值,索性就留下来住一晚好了。赵玮要回房沐浴温书,趁着这个空当,张氏传了卢大寿过来:“你方才去哪里了?半日不见人影!”

卢大寿低下头去:“小的带老婆回了她娘家一趟,跟她娘家人打过招呼了。老夫人要与哥儿回南边,比不得来时有鲁先生一路护送,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打点怎么行?小的夫妻打算随老夫人和哥儿一道回去,顺便看看父母弟妹。”

张氏意wài

极了:“你要和我们一起走?”

卢大寿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是,老夫人,求您答yīng

了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白玉炕屏

张氏虽然觉得卢大寿的表现有些奇怪,但她本来就有意让他们夫妻回南边去,如今也不过是稍微提前了些,倒也没说不行,只是有一点:“你们夫妻都随我们南下了,那这宅子怎么办?”

卢大寿忙道:“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在呢,小的夫妻俩就护送老夫人您和哥儿回南边,等见过爹娘他们,自然就回来了,一来一回,顶多就是两三个月的功夫,京里留几个婆子照看,也就尽够了。”

张氏却没他那么乐观。当年分到小二房名下的家人,除了卢妈一家就不剩什么人了,如今京城宅子里使唤的,除了卢大寿一个,其余都是这几年里从外头买来的。她没调教过,使着也不怎么顺手,想着只是在京城待几个月而已,才将就着用的。她见卢大寿能镇得住这些人,也就没怎么担心,但卢大寿要是真的走了,把这么大的宅子和里头的东西托付给了解不深的仆妇,她还真是放心不下。

她好歹也在建南侯府主持过多年中馈,心里清楚下人之间流行的某些勾当,家里主人都不在,管事的一个错眼不见,底下人就有可能偷拿东西出去变卖,换得的钱都成了私房,上头查问时,推说一句打破了,弄坏了,事情就搪塞过去了。她这宅子里放的虽然基本是当年分家时得到的笨重东西,有家具、摆设什么的,金银细软基本都运回南边去了,但那些古董摆设也有不少值钱的。哪怕是一个花瓶,一套茶具,拿到外头当。也能卖得几十两银子,不是白白便宜了人么?这些东西虽然是身外之物,但也是她一家子从前用惯的,哪里舍得叫几个不知根底的下人糟蹋了?

张氏摇摇头,否决了卢大寿的请求:“你两口子还是留下来帮忙看房子吧,回去的事你不必操心。郡公爷昔年威名犹存,他的旧部都还在朝中。有他们帮忙照应,路上哪里有人敢动我们?况且我们是要走水路的,漕运衙门的人与郡公爷也有不错的交情。从奉贤带来的长随也还算得用,用不着你跟着。你若是实在想念家里人,等我回去了,派了人来接替你。你就带着你媳妇回南边去。跟你爹娘弟妹团聚吧。”她看着卢大寿,眼里透着几分慈爱:“说来也是我误了你,害得你年纪轻轻,就要与父母分隔两地,独自在京中过活,我知dào

你受苦了,以后有的是享福的时候呢。”

这是她的承诺,卢妈本就是她亲信。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卢妈和家人对她不离不弃。不惜抛下亲生儿子,也要赶到她身边,这份情谊她一辈子都会牢记在心的。无论孙子赵玮日后是否能继承建南侯的爵位,这份家业始终还在她手上,她绝不会亏待卢妈一家人。

卢大寿的脸上却是白一阵红一阵的,忽然好象想到了什么:“京里的宅子,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些打扫整理的活,小的不在这里看着,也没什么打紧的,只是两三个月的功夫罢了。小的实在是想念父母得紧,老夫人,您就让小的……”

张氏摆摆手,微笑道:“我知dào

你的孝心,你就多在京里留几个月,我一回去,就打发人来替你。”

卢大寿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觉得只要能回去,迟两三个月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就不情不愿地低头应下,告退了。

这一番对话在张氏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只是想起京中宅子东西多,只有卢大寿一个还算可靠的守着,实在是委屈这孩子了。可他只有一个人,能看得多少东西?想必那些丢库房里的大件全都在积尘呢,说不定还有朽烂了的,若真是如此,那还是早些挑出来的好,免得跟好的东西放在一起,天长日久的,把好的也弄坏了。

张氏想了想,就叫了秋叶一个人过来,拿上库房钥匙,点了灯笼,要去清点几个大库房里的东西。

只是粗粗检查一遍,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当年都是有清单名册记载的,册子一式两份,在奉贤老家那儿有一本,还有一本就放在卢大寿那里。

卢大寿拿着册子赶到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老夫人好好的,怎么忽然想起清点东西来?今夜太晚了,费眼睛,不如明早再看?”

张氏摆摆手:“没关系,我眼神好着呢。今夜也就是看一看几件大家具,古董摆设什么的,那些装在箱子里的零碎东西,等明儿天亮了我再看。”

秋叶在旁捧着烛台,抿嘴笑说:“老夫人这是疏忽了,先前就没想过还要清点东西,等过几日都要离开了,才想起这么一出,若不抓紧了,只怕要来不及的。”

张氏嗔她一眼:“你这丫头,跟着你男人,也学会打趣人了。”

秋叶又是抿嘴一笑,柔声对卢大寿道:“你别担心,都有多少东西,我心里有数呢,老夫人就是坐在那里听个声响儿,辛苦的是我,不会累着她老人家的。”

卢大寿勉强笑了笑:“怎么好劳烦秋姑姑?”

卢妈和秋叶都做过张氏的大丫头,虽然年纪差得远,却是同辈儿的,因此卢妈的儿子应该以“姑”来称呼秋叶。不过卢妈资历够老,年纪又大,张氏屋里年轻一辈的丫头们都把她当长辈了,很少有人真的遵守这个辈份,见了面不过是妈妈姐姐乱叫一通。秋叶比卢大寿大几岁,他一向是叫的姐姐,叫姑还是头一回呢。秋叶觉得新鲜,就多看了他一眼,发xiàn

他有些神思不属,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

库房里的东西,当日是卢妈亲自看着搬进来的,一排排摆得齐整,并不见凌乱,对着册子编了号。要找起来极方便。卢大寿亲自端了烛台跟着,秋叶走在前头,一手拿着清册。一手摸东西,一样一样地对比过,还真查出了两张椅子和一个多宝格有蚁蛀的迹象,连忙做了记号,等明儿一早,卢大寿要带人来把东西搬出去。剩下完整无事的家具,也要做好防范措施。不过这些家具大多都是用名贵木材制成。本身就不怕蚁蛀,倒还无须担心,日后只需每年一春一秋各检查一次就行了。

家具查完了。时间还很早,秋叶索性就开始清点几件大件的古董摆设,卢大寿见状就劝她:“老夫人只怕觉得累了,还是明早再来吧。”

张氏在库房正间的椅子旁坐着。闻言扬声道:“我不累。你们多点几件,这会儿还早呢。明儿过来,我们就可以清点那些小件的东西了,那些才零碎呢,没两天功夫都点不完。”

秋叶抿嘴笑笑,又继xù

点了起来。她虽然挂念儿子,但有丈夫在呢,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二房名下的古董摆设。留在京城宅子里的很多,不少都是用料贵重。做工精致,不便搬运,就没弄回奉贤去的。其中有小二房一家用惯的东西,也有郡公爷生前的用品,还有许多是张氏的私房,大部分是郡公爷生前送给妻子的。

秋叶这一清点,就点出了问题,她发xiàn

有一座镶白玉雕山水的紫檀炕屏不见了。

她向张氏描述记忆中的这座炕屏:“紫檀木做的架子,没什么雕刻花样,就是素素的架子,中间镶的是一整块的羊脂白玉,白白净净没有一丁点儿杂色,再难得不过了。白玉上头雕的是老夫人年轻时临慕的一幅山水画,是那个……叫什么郭熙的宋人画的山水画……”

张氏立kè

就想起来了:“是那个呀,我父亲从前收藏着一幅郭熙的山水,爱若珍宝,他去了,就把那幅画也带进了墓里。我从小就看着那幅画长大的,后来学了山水,便时常照着记忆把那画临慕下来,画了好多遍呢。”

“可不是?”秋叶笑道,“郡公爷见您这么喜欢,就悄悄儿弄了块白玉来,让人偷走了一幅您临的画,叫人照着刻在白玉上,做了个炕屏,送给老夫人赏玩。我还记得,姐姐们奉了郡公爷之命,把画偷走后,是我将画送到外头书房去,交给郡公爷的。那时候我才十岁出头呢,还是个扫地浇花的小丫头。”

张氏也回忆起来了,想起过往,她就露出了微笑,对那炕屏的印象也更深了:“那炕屏我是一到冬天就要拿出来,摆在暖阁里的,郡公爷去时,已经是夏天了,忙乱中,我就把它给忘了……”她发了一会儿呆,才重新醒过神来:“这东西不见了么?会不会是放在什么地方,一时忘了?它那块玉娇贵得很,一不小心,很容易磕坏了,兴许卢妈是将它收在箱子里了?”

秋叶觉得这种可能也是有的,便劝张氏:“明儿开箱时再看吧,夜深了,老夫人还是早些歇息。”

张氏点点头,扶着秋叶便离开了库房。夜已深了,她们都没留意到,走在前面打灯笼的卢大寿,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秋叶回到客院,鲁云鹏早哄得儿子睡下了,忍不住小声向老婆抱怨:“你跟赵老夫人都在说什么呀?这么晚才回来。”

秋叶笑了,小声把今晚之事告sù

了他,又特别提起了那座炕屏:“卢妈做事向来都极有条理的,她把东西编了号,号连在一起的东西,就该放在一起,可今晚却独独找不到这白玉炕屏,真是太奇怪了。”

鲁云鹏皱了皱眉:“你方才说……这座白玉炕屏上雕的是什么山水图来着?”

秋叶漫不经心地一边铺着床一边回答说:“是个叫郭熙的古人画的山水图,听说是北宋时候的人,画山水极有名来着。老夫人的娘家父亲从前在世时,曾经收藏了这人的一幅山水画,当成是宝一样,还教老夫人临慕。郡公爷知dào

了,就拿了老夫人临的画,让人雕了这座炕屏。”她回头问丈夫:“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鲁云鹏眯了眯眼:“紫檀白玉炕屏,雕的山水画还是这个人画的,这样的炕屏只怕不会有第二件了吧?说来真巧,我前些日子正好在别人家里见过一件。”(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抽丝剥茧

第二天早上,秋叶抱着孩子到正院里见张氏时,就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张氏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昨儿晚上没睡好?你从前没有择席的毛病呀?”

秋叶心里有事,但如今事情还未证实,她不敢跟张氏照直说,只能勉强笑道:“孩子昨儿晚上闹着不肯睡,我到三更后才睡下的,所以精神差了些。”

她孩子虎头虎脑的,还是个奶娃娃,听不懂,也说不了话,正好拿来背黑锅。

张氏马上就信了,理解地道:“原是我误了你,你家孩儿还这么小,离不得娘亲的,我却硬拉着你忙活了一晚上,都是我的不是。今儿你再来帮忙,索性我就替你看一天孩子。”

秋叶就把孩子交给张氏了,自己带着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到库房里照着册子清点东西。卢大寿紧紧地跟了上来,双眼盯得紧,秋叶心里已经存了疑惑,看到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疑心更重。

她特地多留了个心眼,把所有古董、摆设、字画都仔细清点了两遍,字画还要一幅幅送到张氏面前,打开来看。她知dào

自己眼力不佳,但张氏对这些字画却都熟悉得很,若是有人以假乱真,想必一眼就看出来了。还有那些装在箱子里的零零碎碎,秋叶都检查得非常仔细,如果少了一个杯子、一个碗,册子上面标明是打碎了的,她也要问卢大寿,碎片在哪里。打碎东西的人是谁,可都记录在册了。

卢大寿头上的汗越冒越多,已经有些超出正常范畴了。张氏看了觉得古怪,就问他:“你这是热着了么?今儿的天气还可以呀,有云,不算太晒。”

卢大寿干笑答道:“回老夫人,如今京中天热干旱,家里树多,房子又建得高。因此不觉得,外头热得可厉害呢。小的素来有苦夏的毛病,这跑前跑后的。流的汗便多了些。”

张氏笑道:“可怜见的,吩咐下去,让厨房多煮些消暑的清凉茶水,分给大家喝吧。你就多喝两碗。”

卢大寿只能硬着头皮去厨房传话了。张氏又对秋叶说:“我知dào

你素来是个仔细的,但这些杯碗碟盘即便打碎了,也有几年,不是刚刚发生的事,你追问碎片有什么意思?大寿虽管着这宅子,可他才几岁?能懂得什么?便是有些疏忽,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的。差不多就算了。”

秋叶低声应了,等卢大寿再回来。她继xù

清点东西时,看到有不怎么值钱的小件东西报了损坏,就没再追问,只是照实写在册子上。

然而,无论她是否放松了要求,那座白玉炕屏失踪了,都是事实。等所有家具、摆设、古董都查完了,箱子里的金银器和各种瓷器、零碎都清点过了,还是不见那座炕屏的踪影,张氏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卢大寿连忙下跪请罪:“小的实在不知dào

这件事,东西都是小的娘当初亲自放好的,照理说不可能漏了。不过这册子是刚分家的时候编的,兴许后来小的一家被赶走之后,曾经有人将东西偷偷拿走了,也未可知。”

张氏皱着眉摇头道:“不可能,这白玉炕屏又不是什么寻常物件,若是真的被人拿走了,你娘回来后清点东西,就该察觉才是。她去南边时,是带着册子的,少了什么东西、打破了什么东西,也都一一跟我说了,绝不可能漏了这么大一座炕屏,这必然是她走了以后才不见的。”

想也知dào

,库房里的东西是照着册子上的编号摆放的,当日小长房曾经搜索过屋子,搬走过不少东西,后来才匆匆归还。编号不见凌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卢妈照着原有的编号重新摆好了东西,要么就是她把册子重新编写了一遍,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立kè

发xiàn

炕屏失了踪。

卢大寿无言以对,刚才少了一个杯子一个碗,秋叶都要追问仔细,若他托言说炕屏被打碎了,她也必定会讨要碎片的。那么大的一块白玉,还有紫檀架子,跟杯碗碎片不能比,就算碎成了碴,也还值点钱,不可能不见踪迹,这叫他上哪儿找白玉碎片紫檀木去?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实在不知dào

这东西,从前也没见过,不知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他自知有错,求主人责罚。

张氏见状,就叹了口气:“罢了,你娘把东西整理好了,就在库房门上贴了封条,不许人进出,你听她的话,没进来见过也是有的,只是往后千万要小心了。你后来买进来的那些人,也不知有几个是真zhèng

可靠的,若是查到有谁手脚不干净,还是早些打发了吧。”

卢大寿连忙答yīng

下来,手心已经湿透。不过这一关顺利通过,他也可以松一口气,连忙更为殷勤地帮着秋叶清点起东西来。

家具、物件都检查完了,剩下的是布料、书籍等物。张氏想着布料这种东西,积得久了,花样就过了时,颜色也不再鲜亮了,白放在那里太可惜,便让秋叶挑拣着,将那些不耐久放的料子拿出来,绢的、布的、纱的、罗的,留一半下来给这宅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做衣服穿,另一半装车带回奉贤去。一些比较珍贵的料子也带回去,中上等的寻常绸缎,就都给了秋叶夫妻。

书籍却是要仔细检查的。张氏亲自一箱箱打开来看,放上防虫蚁的香药,看到有哪本书是自己祖孙三人用得上的,就抽出来另外放了,同样预备装车运回奉贤去。这一打包,她的行李又多出了三车。

等忙完这些事,天又快黑了,张氏便留秋叶母子在家用饭。鲁云鹏又过来蹭饭,张氏也高兴得很。只是没想到。等吃过饭,鲁云鹏与秋叶夫妻对视一眼,便让丫头将孩子抱下去。请求张氏摒退左右,但把赵玮留了下来。

张氏见鲁云鹏神色严肃,知dào

他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便照着做了。赵玮亲自关上房门,回身问鲁云鹏:“先生,可是广平王殿下那里有什么吩咐?”他才做过一回秘密信使,正在兴头上呢。

鲁云鹏接下来说的话却大出他意料之外:“秋叶提起老夫人从前用惯的一座白玉炕屏不见了。我想起曾经在同僚家里见过这么一座,还以为只是巧合,今日便与人换了班。仍旧回皇城去执勤,与那位同僚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寻了个借口,到他家里坐了一小会儿。再次看到了那座相仿的白玉炕屏。”

秋叶点头道:“老夫人可还记得。那年玮哥儿刚满周岁不久,二太太抱了他到您屋里炕上玩耍,老夫人正在抄经呢,玮哥儿原本还算乖巧,不知怎的忽然闹腾起来,一脚把那炕屏踢翻了,正好倒在炕桌旁,玮哥儿又一脚踢开了炕桌。砚台被打翻了,墨汁流了一炕。那炕屏也没能逃过去。事后虽然将墨汁拭干净了,但因那紫檀木架子底足下方,有个工匠留下来的印记,被墨汁染黑了一半。您就说,索性全涂黑了吧,省得一半黑一半白的难看。”

赵玮脸色有些发红,他完全忘了有这回事了,张氏却是记得的:“确实有这件事,那工匠也是有名号的,却只有这一个东西的印记,是被墨汁染黑了。”她的眼神猛地变得锐利起来:“你那同僚家中的白玉炕屏,连这个印记也有么?!”

鲁云鹏点了头:“千真万确。我借口赏玩东西,把炕屏拿到手上翻来覆去地瞧过。秋叶事先还给我画过炕屏和印记的式样,全都对上了。”

张氏的神色有些复杂:“你这同僚是谁?”

“他姓张,家世倒还罢了,但有一件事,老夫人不可不知。”鲁云鹏顿了一顿,“他管颖王正妃叫一声姑姑,是颖王妃的堂侄儿。这东西正是他从他堂姑姑那儿讨来的。他说他和他姑姑都喜欢玉石类的东西,颖王妃年轻未出阁的时候,连梳头的梳子、装脂粉的小匣,都是玉做的,婚后贵为王妃,就更不用说了。颖王府里如今有了什么玉器,也都是先紧着她挑的。但如今她卧病多年,王府里是侧妃当家,她还要忧心儿子的身体,也没心情再理会这些东西了,见堂侄儿喜欢,随口就把东西赏了他。据他说,那炕屏也是别人孝敬颖王妃的。”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白玉炕屏是郡公爷送她的,是丈夫的一片心意,不慎流落在外,就够让人恼火的了。如果是落在别人家还好,怎么偏偏是颖王府?颖王为了一己之私,要扶持赵家小长房,差点害得小二房的赵焯夫妻死不瞑目,张氏早把他当成是仇人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秋叶提醒了她一句:“本该放在家里库房的东西,为什么会到了颖王妃的屋里?若是小长房夺宅子的时候拿走的,卢妈当日到奉贤就会说了,她没说,证明东西当时还在。大寿看着宅子,又是怎么让人把这么大的东西运出去的?若只是下人求财,偷卖主人东西,那为什么会看中了这座炕屏?它虽然值些银子,可出手不易,想要藏在身上偷运出去,也容易被人发xiàn

。现放着那些零碎好糊弄的金银器和上好的茶具不偷,拿这样有名有印记的东西,莫不是糊涂了?我觉得,把东西弄出去的人,不是为了求财那么简单。这炕屏正好是玉器名录上的第一件,又是让人一看,就知dào

价值不菲的,兴许偷东西的人,并不是随手拿了件值钱的东西就摆,而是照着册子选的。”

册子一本在奉贤,另一本在卢大寿手里。如果真是照着册子拿的,谁的嫌疑最大,简直不用多想。

赵玮有些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卢大寿自己把东西拿走了?可他是卢妈的儿子啊!”

张氏也觉得这不可能,但卢妈是卢妈,卢大寿是卢大寿,况且他还有个老婆呢。她昨日就已经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妥的地方,不过当时仅觉得他是受了他老婆的影响,只要再调教调教就好了,如今看来,问题却不小:“不管是不是他,这件事他的嫌疑最大。若是他做的,他把东西偷出去给了谁?那人又为了什么把东西送到颖王府中?”

赵玮冷静下来,眯了眯眼:“既然如此,这一次回家,我们就把他带上吧!他不是想要跟着走么?且不管他为什么非要跟着走,等离了京城,他没了帮手,有什么话问不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群起攻之

张氏与赵玮离京的日子愣是往后推迟了两日,他们自有这么做的理由,但对家中下人,尤其是卢大寿夫妻俩,说辞则是天热干旱,运河水位下降,回南带的行李多,原来雇的船不够使,要再多雇一艘,因此费了些时间。

张氏特许卢大寿随行回奉贤,不但是因为他之前曾经再三苦求,也因为在他看宅子期间,发生了丢失贵重物品的事,主人家觉得他还太年轻,欠调教,打算带他回南边,让他父母好好教他些规矩。卢大寿早就盼着要同行的,虽然这个理由让他有些不忿,但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老婆却拼死不愿意跟着走,还指着他的鼻子骂:“当日我就说过,嫁你是图你主人家在京城里有头有脸,你虽是个下人,但嫁给你也能吃香喝辣,等你家哥儿做了侯爷,你就是大管事了,比乡下土财主还要体面得多。可如今你家主人爵位没捞到,带着大笔家私要回老家去,还要带上你,分明就是不打算回京了,你这辈子只能在乡下小地方做个地主家的长随,我还图你什么?和离!若不想和离,就去跟你主子说,你不跟着回南边,自赎身去,就凭咱们积攒的那些私房,拿出来做点小生意,也能过得不错。”

卢大寿气恼地道:“你在这时候胡闹什么?我怎么可能自赎身出去跟你做小生意?我一家子都是做下人的,赎了身。我爹娘弟妹怎么办?!”

他老婆一瞪眼:“我管他们怎么办?他们能丢下你一个人在京这么多年,你还理他们做什么?老的老,小的小。便是赎身出去了,也是白吃饭的,你别指望我会养活他们!”

卢大寿生气极了,他只要做好一件事,今后就能到外地过上好日子了,连他父母弟妹都能沾光,这婆娘却在这时候拖他后腿。偏他又不敢实话实说,莫非真是有缘无份?她死活不肯离京,那就算他把事情做成了。带着一家大小离开,她也是不肯跟着走的,更不会孝顺他父母,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当日真不该看到她有几分颜色。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娶她进门。

想想自家祖上也是做官的人家,若不是爷爷犯了糊涂,在清兵入京的时候降了敌,等清兵被先帝打退后,和其他同样降了清的官员一并被贬成了官奴,他如今也是官宦人家的大少爷,不比玮哥儿差多少。他就该娶个好人家里教养出色的姑娘为妻的,这等粗俗女子。真真是丢了他的脸面!

卢大寿当场就给他老婆写了休书,不是和离。休书上面的理由就是不孝不悌,调唆丈夫抛弃公婆自立门户,这个理由足够了,而且愣是谁都挑不出错来,老婆的娘家人也不好意思上门闹。

他老婆简直惊呆了,她以为这一回丈夫还是会听她的,没想到她说得太过,反而引起了反弹。和离是一回事,因为不孝被休又是另一回事了,将来叫她还怎么另嫁?

她哭闹着不愿意拿着休书回家,还跑到张氏面前告状,说卢大寿在外面勾三搭四被她发xiàn

了,恼羞成怒要休了她。张氏爱理不理,还严厉地命令她住嘴,并让孙子赵玮回避。她见状就知dào

自己说话造次了,立kè

改了口,说卢大寿假托东西被打破了,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出去卖,给自己积攒私房,连他当东西是在哪家当铺当的、宅子里哪个下人是他的帮手都说得明明白白,并且主动招供自家梳妆匣子里就藏着当日的当票子。

卢大寿追过来听到她的话,腿都软了,看着张氏和赵玮的脸色,他只有跪在地上冒冷汗的份。张氏看到他这模样,心里又是恨又是气,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她命人去卢大寿夫妻的屋子里搜索,把当票搜了出来,这一对,果然前儿清点东西时,册子上那些因为被“打碎”了而缺少的杯碟碗盘几乎全都在这里。因为都是上好的瓷器,虽然是日用品,也被当了五六十两银子,算得上是笔不小的款子了。

看来卢大寿虽然没学到父母管事的本事,却深谙下人偷盗主人物件的决窍,他不偷那些显眼好出手的金银器,反而盯上了日用杯碗,积少成多,也非常可观,主人家一查,只要说摔坏了,碎片已丢掉,谁又能查到真相?

张氏深深地看了卢大寿一眼:“那炕屏也是这样当掉的?”

卢大寿脸上苍白地伏倒在地:“老夫人明察,小的当真不知dào

那炕屏的事,小的若真想当些值钱的大物件,挑哪个花瓶不行呢?”

张氏哪里会信,只是不打算在这时候发作罢了。

赵玮斜看着卢大寿,只觉得自己之前居然会认为对方是个亲切的忠仆,真是瞎了眼。他冷笑道:“这真是贼喊抓贼了。查到东西不见的时候,你说都是其他丫头婆子们打破的,这宅子里的下人,无论内宅外宅,几乎每个人都摊上了两三个杯碗,独你和你老婆最稳重谨慎,一个也没打破过,原来其他人都是冤枉的,是你们两口子监守自盗!”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丫头婆子看向卢大寿夫妻的眼神都有些不善。这两日有风声,说老夫人打算把他们这些后来才买来的人全都打发掉,就是因为有人手脚不干净,做事也莽撞,他们还在讷闷是谁闯了祸,连累大家呢,没想到竟是卢大寿栽赃!赵家小二房这家主人,虽然长年不在京城,害他们借不到主人家的势,但差事轻省,月钱又不少,真是再舒服不过了,若真的被打发了,叫他们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去?

闲言碎语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宅子,一时间人人义愤填膺。被卢大寿老婆告发的曾经帮过他们夫妻偷运东西的人顿时成了公敌,连他们自己的亲人都不肯帮他们说好话,心里对出卖他们的卢大寿夫妻也是愤恨不已。一群人都跑到正院去向张氏与赵玮哭求。说自己是如何冤枉,如何忠心,纷纷将卢大寿夫妻欺上瞒下的勾当都说了出来。

其中有一个婆子的话引起了张氏的注意:“老夫人和大少爷回京之后,有个婆子带了个小丫头来求见,说是从前侯府里侍候的,那婆子的姨甥女就是大小姐的乳母,有一件要紧事。定要告sù

老夫人。只因她们没有拿银子打点,这卢大寿的老婆就把人挡在门外。后来那小丫头在外头找到了卢大寿,哭说她们有小长房的重yào

消息。要禀报老夫人和大少爷,卢大寿不但没有让人进来,还让他老婆把人赶走,他老婆又命我们拿大扫帚去赶人。甚至报了官府。说她们在门口闹事,要把她们拉去见官,她们这才逃跑了。也不知她们是不是真的有要紧事要禀报老夫人的,只因这卢大寿夫妻俩贪银子,她们愣是快两个月了都没能见到老夫人的面,可别真的误了正事才好。”

张氏盯着那婆子问:“你说的那婆子,可曾提过她姓什么?”

“好象是姓涂……”那婆子也记不大清楚了,另一个婆子连忙补充:“小的记得。她说过她男人叫涂三阳,她姨甥女叫珍珠嫂。”

赵玮讶然。忙对张氏道:“祖母,这真是珍珠嫂的亲戚长辈么?”

张氏点了点头:“珍珠嫂确实有个姨父叫涂三阳,是小长房那边的人,不过他素来在外院管着车马,我对他的事并不清楚。他老婆性情并不坏,因没有女儿,就把珍珠嫂当成是亲生的女儿一般,十分关怀,直到郡公爷去世,两家才断了来往。”那时候正是小长房跟小二房翻脸的时候,下人们即便彼此连络有亲,也不得不暂时避嫌。这种情况很多,不独珍珠嫂姨母一家。

张氏心想,珍珠嫂的夫家陈家,连公婆和小姑子春草在内,全都死在沉船里了,只剩了珍珠嫂的丈夫陈老三,他们只有几岁大的儿子,还有他一个小妹妹,都是小二房的家仆。五年前事情传到京城后,这陈老三不但没有记恨小长房,反而贪图小长房安排的好差事和新媳妇,抛下父母妻妹大仇,转投到小长房去了。这些年小长房丢了爵位,虽然还在京城,也不见得风光到哪里去,却不知陈老三一家子下场如何。珍珠嫂的姨母姨父,本就是小长房的人,忽然跑来小二房,也不知到底有什么事。

卢大寿跪在院子里,见势不妙,挣扎着道:“老夫人别信这婆子胡说!那涂三阳不是好人,当年炯大老爷南下,在途中害死了二老爷,这涂三阳就是在他船上侍候的,必定也做了他的帮凶!小的知dào

他家的底细,因此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放他们进门,绝不是因为他们没给钱!”

张氏闻言脸色又是一变。倘若涂三阳真的曾经做过赵炯的帮凶,那就算是珍珠嫂的姨母姨父,也不能原谅。当年赵炯手下的家人,只要是参与过行凶的,都被广平王命人抓了起来,命人押回京城受审去了,虽不知下场如何,但想也知dào

不会好到哪里去,小长房会为赵炯费心,蒋家会想办法救蒋氏,可谁能记得这些下人呢?若涂三阳也在其中,有个三长两短,他老婆因此恨上了小二房,想借求见的机会做些什么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卢大寿拦人,不能说是错误。

卢大寿看着张氏脸上的神色变幻,稍稍松了口气,便暗中瞪了出卖他的婆子一眼。那婆子却不甘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来,对张氏道:“老夫人请看,这就是那涂婆子随身带的银镯,她因见不到老夫人,又急等着钱使,就把这镯子卖给了我。她曾经说过,这镯子是什么信物,老夫人一见就能认出来,知dào

她不是坏人的。”

赵玮好奇地上前拿过了银镯子,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便转身送到了祖母面前。

张氏接过镯子,只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大变。这个镯子,若她没有认错,是她亲自赏给珍珠嫂的。

珍珠嫂对这个镯子素来珍爱,从不离身,当年她落水,这镯子应该也跟着沉进了水底,又怎会出现在她姨母手中?想到珍珠嫂的尸首一直不见,而她姨父又在赵炯船上侍候……

张氏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猜想。

她沉默良久,才颤声吩咐下去:“打发人去找他们,找涂三阳家的人,把涂三阳的老婆带来见我!”(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弃仆

涂三阳一家已经离开京城了。

他们是昨日走的,夫妻两个,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还有涂三阳的兄弟一家,说是到山东去了。涂三阳兄弟的岳家管着从前建南侯府在山东的庄子,虽说庄子如今已经被入了官,但差事没丢,庄子仍旧是他们这些老人管着。涂三阳夫妻早在四五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小长房,但他兄弟还在,半年前才被打发了,涂三阳带着老婆到京城和兄弟一家会合,商量了一阵子,觉得京城难以谋生,不如都到庄子上去,即便没有建南侯府家仆的身份,靠着他兄弟岳家的关系,做个雇工还是不难的。那里认识他们的人也少,大可以翻身做个良民,不必一辈子顶着仆从的身份。

这不是他们的奢望,虽然他们是奴仆,但并不是卢大寿父子那样的官奴,只要主家不追究,到了外地,改名换姓,再找个当地人作保,使些银子落个户籍,谁能知dào

他们曾经与人为仆?涂三阳夫妻在小长房并不出挑,干的是给管事妈妈们出门赶车跟车的差事,虽然涂三阳五年前曾经在赵炯船上侍候,但在沉船事件发生后不久,就被管家汪四平打发到庄子上去了,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被抓起来,事后隔了一个月才返回京城。但也因为有临阵脱逃的嫌疑,不得上司信任,所以才会早早辞去。他们请辞时,只怕小长房的主母牛氏连他们是谁都不知dào

呢。

他们请辞之后,直接就去了山东。直到去年才返回京城,接走了一个孩子。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珍珠嫂的骨肉。他父亲陈老三在四年前另娶了一房妻子,是牛氏手下一个三等丫头,不到两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珍珠嫂的儿子被搓磨得可怜。涂三阳夫妻没有儿女,听说后连忙赶来接孩子,为了把人带走,还把身上大部分的钱都给了陈老三。

他们在京城时。与其他同样被小长房打发出来的仆从聚居在一条街上,彼此有个照应。小长房丢了侯爵后,大部分仆人都没带出来。只带了二十多房得用的,后来发xiàn

人口太多,花费太大,就打发了一部分。涂三阳的兄弟却因为好车把式被留了下来。半年前一时不慎,得罪了小钱姨娘为赵玦生的次子赵演,就合家被撵出来了。他兄弟有些心灰意冷,才打算投奔岳家去。

同一条街上有不少被小长房打发出来的仆从,那些后来才被打发的,随身带了行李和私房钱,丢了差事也不至于无法谋生,或是另投高门大户。或是做小买卖,都过得还不错。只有那些侯府出事前就被撵出来的。因是净身出户,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又因顶着个坏名声,差事也难寻,只能打零工赚些小钱度日,其中就包括了青缃的家人。

青缃那个妹妹,曾经和涂三阳老婆一起到小二房宅子门口求见张氏的小丫头,见了张氏派去的人,哭着抱住她们的大腿,要求见张氏。她祖父病重,虽然有涂三阳老婆当镯子换来的钱,但也只够抓几副药而已,如果她能进小二房做丫头,拿到月钱,就能给祖父治病了。

张氏听说后,虽然不喜这些人全都是小长房出来的,但念及他们本身并无大过,青缃的妹子也是孝心可嘉,就让人赏了她十两银子,让她留在家里照顾祖父。青缃的妹妹感激无比,非要面见张氏磕头,被几个婆子拦住,只得改在小二房的宅子面前磕了,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她是真心想要进小二房做丫头的,没有别的想法,只纯粹想要个好差事,有个稳定可靠的收入,十两银子虽然可以用很久,但总有用完的一天。不过张氏不肯收,她祖父身边也离不得人,她只好放qì

了,看着手里的银子,她有些茫然,难道真要去山东投靠涂家叔婶么?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人,大约二十多岁,左手提着几包药,右手拎着一个提篮,提篮中隐隐散发出肉香。他抬头先扫了屋里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青缃的妹妹脸上:“青绮,我方才听说,老夫人派人过来了?”

青绮见是他,脸色沉了下来:“原来是你呀?柳荣,你来做什么?”

柳荣脸色也沉了沉:“你怎么又这样叫我了?”

青绮冷笑:“我不这么叫你,该怎么叫?还叫你高荣么?你如今的新爹可疼你来着,把你和你妹妹都改姓柳了,逢人便说你们是他的亲儿。你不是在人前笑得很欢么?早就忘了你亲爹是高成不是柳泰,如今倒说我叫错了。”

柳荣扭开脸:“我不想跟你争吵,柳叔待我们兄妹好,一心要保我们兄妹的性命,我当着外人的面,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地说他跟我没关系,但我心里清楚谁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要与我拌嘴,随你骂我什么,但别拿这件事说嘴。我只问你,方才老夫人可是打发过人来找你?”

青绮冷哼道:“是又怎么样?你难道还能投靠老夫人不成?她连我都不肯收,更何况是你?你亲爹害了二老爷二太太,若真到了老夫人面前,她不把你当场打死,就是菩萨心肠了,你还做梦呢!”

柳荣沉默了,他心里怎会不清楚这个事实呢?只是小长房即使落了魄,也依然不是区区一个他能对付得了的,大理寺的女牢他又进不去,若是能攀上小二房,就可以借用主人的名义,争取到为父报仇的机会,可惜一切都是妄想。

青绮见他不说话,反而有些担心了:“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柳叔不是找到新差事了么?听说也是高门大户的,你跟着进去。将来吃香喝辣的,前途大好。你难不成还想着报仇?我早就不想了,我们这样的下人。死了也是白死,报仇不过是把自己的性命一并送掉而已!”

柳荣还是不说话,青绮急了:“你哑巴了?我告sù

你,老夫人马上就要走了,这次只是有事来找涂婶子的,见他们不在就走了,明儿就出发。坐船回南边去。您就算想要投靠他们,也来不及了,你最好死了送死的心。别把自己的小命丢了,还要连累你一家子!”

柳荣微微一笑,把带来的药和提篮递给了她:“这是几副补药,正好给你爷爷吃。篮子里是柳叔得了新主人赏的席面。我拿了两碗肉给你,好生补补身子。瞧你瘦得这样,跟豆芽菜似的。我得走了,改日再来瞧你。”转身就离开了。

青绮呆了一呆,马上追了出去,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把人叫回来,看着手里的补药和肉菜。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没能找到涂三阳夫妇,弄清楚那银镯子的事。张氏心里闷闷的,但行程还是定下来了。她决定在路过山东的时候,派个人去从前建南侯府的庄子上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如果运气好,兴许能找到涂三阳夫妇。

卢大寿和他老婆没能和离成功,夫妻俩一并被押到通州码头去了,先在那里寻个客栈关几日,自有人看着他们,等张氏与赵玮登船,他们也会跟着走。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是小二房名下的家奴,卢大寿还是赎不得身的官奴呢,妻从夫,自然也是奴,主人有令,哪里由得他们吵闹?无论是好是歹,先带回奉贤再说,要管教也有卢妈夫妻俩呢。

张氏没有把宅子里其他男女仆妇打发掉,她知dào

其中也许有卢大寿的亲信,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了,只能暂时把人都留下来,不许随意出府,然后让秋叶一家搬过来暂时住几个月,等她回了南边,再派人来接管。在此其间,秋叶可以全权处置宅中事务,若那些下人中有哪个露出了马脚,是打是卖是送官,都由秋叶做主。鲁云鹏如今大小是个官,还是压得住场子的。而论能力,论心细,论忠心,又有谁比得上秋叶呢?

广平王府不知是不是从鲁云鹏那里听说了什么,派了两名护卫过来,要送张氏祖孙回南,张氏没有拒绝,只是带着孙子赵玮亲自跑了一趟广平王府,向广平王一家道谢告别。

广平王的情绪非常平和,似乎对局势已经有了全盘的把握,不焦不躁的,让张氏安心了许多。只是广平王妃钟氏似乎身上不好,没有出来相见,广平王也没让张氏进内宅探望。张氏不知是什么缘故,却也没打算多事。

祖孙俩离开的时候,是世子高桢送他们出二门的。高桢送了赵玮一本拳谱,是他的武师傅亲传的拳法,他亲自描了图像,还做了许多注释。他对赵玮说:“我看你打的拳,规矩有余,灵动不足,只是强身健体罢了,并非用来与人搏斗的。你曾经跟我说,学拳是为了强身,也是为了自保,要做到能自保,你那套拳还远远不够。这套拳法比那个强些,你照着学一学好了。”

赵玮喜出望外,连忙接了过来,再三道谢。

高桢摆摆手,又拿出一把小匕首,有些不好意思地递给他:“这个……是送你妹妹的。女孩儿学打拳,不大好kàn

。她若想要自保,不如带一把利器在身边,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如今用不着了,就给了她吧。”

赵玮怔住,呆呆地接过匕首,半晌没反应过来。等他醒转,高桢已经转身回内宅了。

没办法,他只得望向张氏求助。张氏也是一脸的惊讶,惊讶完了笑道:“世子也在不好意思吧?交给我拿着好了,等回了家,让琇姐儿看一眼,就收起来。哪有女孩儿有事没事在身上揣把刀子的,世子真是孩子气。”

赵玮连忙将匕首交到祖母手中,暗暗松了口气,又扶着她老人家上马车。他眯眼看了看天空,六月的天,烈日当空,太阳晒得就象火烤一样,又干又热,他觉得自己有些想念奉贤的温润了,小声问祖母:“咱们明天真的要回去了吧?”

张氏微微一笑:“自然是要回去的,你不想念妹妹么?”

赵玮自然是想妹妹的,但他的妹妹此时此刻却可能腾不出空来想他,上海府连日暴雨,已经有成涝的趋势了,奉贤一带地势低,河网密布,不少棉花地都被淹了。赵琇每日都要催着卢昌秀派人去地里查看,组织佃农雇工挖沟排水,但收效不大,积水已经漫进农田,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泽国。

赵琇发愁得不行,她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家中柴火充足。要知dào

,县里的人家不少都已经断了柴薪,市面上一担柴,早就升到一钱银子的高价,还供不应求。

这样的日子要到几时才能结束?赵琇心底在呐喊:祖母快回来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进言

可惜,祖母张氏才刚刚启程离开京城,无论赵琇如何呐喊,也没法给她回应。

赵琇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当初她见今年雨多,让人注意在田地里挖沟渠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今年的雨会多到这个地步,所以只让人照着往年的习惯,纯粹加深了原有用来排水的土沟,又或是用锄头在泥地上挖出一尺多深的新沟而已。但这些沟渠既是土沟,被泥水一冲,自然很容易变形,上游流来的水带来了沙石泥土,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沟给填上了,必须要重新挖一次才行,跟石头砌成的水沟完全不能比。

她现在发xiàn

这种方法已经行不通了,但现用石块去砌沟壁又来不及,只能让人尽可能将土沟挖大、挖深,每日派人巡逻,看哪里的沟被填上了,立kè

重新挖开。另外靠近河边的农田全都放qì

,改用大石块等杂物将岸堤垒高,避免河中水位上涨,淹过堤岸,漫过农田。

赵家小二房名下田地不少,都是当年郡公爷传下来的,自然是位于最好的地段,还是大片大片连在一起的,佃户也都精干有力。赵琇这一改进,地里的情况果然好些了,外面的河水不再漫进田中,佃户们也将田里多余的水早早排了出去,一检查地里的庄稼,无论是棉花还是水稻,有一部分还算可以挽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今年的收成必定会大打折扣。

赵琇算了算账。心里有些郁卒。奉贤老家这边的田地欠收就算了,小二房在外地的田地,今年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收成。听说京城附近和山东一带都在闹旱灾,庄稼长势都不怎么样。北方旱,上海却是雨下得过了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就不能平衡一下呢?她还是头一回管家,还没想出法子来开源节流,就为了应付这些天灾。搞得手忙脚乱的。虽然祖母总是说,手中有田,心里不慌。但她却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靠天吃饭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她还是得想想不用看老天爷的脸色,就能养家糊口的法子。

不过这是后话了。如今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手头的事务上。

家大业大的小二房尚且面临困境。更别说族中其他人家了。外六房这些行商的人家还好,家中田地不多,亏损再大也是有限的,虽然本地棉粮双双失收,会影响外六房的棉花粮食生意,但他们可以上外地收货,又或是从别的地方找补,问题不大。宗房、三房这些名下田产多的人家。也因为底子厚,亏上一两年。顶多就是日子难过些,不至于伤了元气。有问题的是族中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人口不多,家底本就不丰厚,田产少,除去地里的出产也没什么别的入息,被这雨水一浇,哪怕还没到棉粮收获的季节,都已经叫苦不迭了。

赵启轩家中,就是这样的情况。

赵启轩本身家境就不太好,虽然这几个月里,因为巴结上赵琇,时不时弄些西洋小玩意儿、西洋书本回来讨她的喜欢,换得不少银钱,但家底还薄,他和他妻子又一心要送儿子去读私塾,所以仍旧是省吃俭用的,攒的银子留到日后儿子读书科举所用。地里被水淹了,他家又没有足够的人手开沟挖渠,勉强雇了几个人去帮忙挖沟排水,一夜大雨过去,就全都白干了,地里的庄稼仍旧被淹了大半。夫妻俩亲自到地头去看了一眼,面对那副惨状,简直哭都哭不出来。

赵启轩见小二房地里的情况还好,咬咬牙,便来求赵琇。赵琇听他说得可怜,便让卢昌秀去知会手下的人一声,顺便帮帮他家的忙,赵启轩感激得快要跪在地上向她磕头了,赵琇劝了半日,才把人劝走。

族中象赵启轩这样情况的人家不少,她小二房的仆从雇工也不是很多,帮得了一个,还能帮所有人的忙吗?那还有时间顾自家的地?可若是帮了东家,不帮西家,别人不免要说闲话,闹脾气。想来光靠自己一家一户的实力去帮人,是行不通的。

这么大的宗族,内三房外九房,光是同姓男丁就有好几百了,各家名下又各有男女仆妇无数,加上雇工、佃农,少说也有几千人口,如果把这几千人都联合起来,就象是一个村子,一个生产大队,统一行事,各司其职,难道还无法面对眼前的困境吗?

赵琇想了一夜,终于下了决心。

她第二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拜访宗房的赵璟和沈氏夫妻。

赵璟与沈氏近来也在为灾情烦恼,宗房就是土财主,靠着田地的出产吃饭,今年的收成显然是不行了,这是天灾,人人如此,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问题是眼下煜大老爷不在家,等他回来,得知家中有了这么大的亏损,即便不是儿子媳妇的责任,他也会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去的。但就算知dào

老父会这样做,赵璟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

他要烦恼的不但是自家的田地,还要打发人去帮族中受了灾又无力自救的人家,一般来说,是由沈氏上门去,送些钱粮,务必要让这些人家支撑过这一年。虽然这么做,会让自家的损失扩大,老父回家后必定会骂得更厉害,但赵璟还是觉得,这是身为宗房宗子应该做的,沈氏出身世家望族,幼承庭训,也非常赞成丈夫的做法。

赵琇知dào

赵璟的行为,心里很是赞赏,宗房大堂兄虽有一个不靠谱的祖父和一个不靠谱的父亲,但他本人的的确确称得上是大好人,对宗族也是尽心尽lì

的,只不过这心力尽得不是地方。

她劝赵璟夫妻:“族中所有人家都受灾了,只是有的轻些。有的重些,璟大哥给最惨的几家送了钱粮,帮他们支撑下去。那些稍微没那么惨、但也很惨的人家呢?若是他们向宗房求助,璟大哥也要送钱送粮吗?若是给他们送了,那比他们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的人家呢?璟大哥家里有多少钱粮,可以资助那么多族人?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璟大哥帮了一些人。那些没得到你家钱粮的族人,会不会心生怨言?”

赵璟听得目瞪口呆,但想想这两日族里的情形。他又忍不住黯然。赵琇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已经有族人看到他让妻子给那几户受灾惨重的人家送钱粮,也跑上门来讨要钱粮了,他推说一句对方家中受灾并不严重。那人话里话外就开始挤兑他。说他是在收买人心,并不是真心为族人着想。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沈氏看着丈夫的表情,自然知dào

他在为什么而难过,就对赵琇道:“妹妹这话说得固然有理,可即便族中有人心生怨言,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因为有人抱怨,就对受灾的族人袖手旁观吧?好歹我们家还有些银子。能帮人一把,就帮了吧。”

赵琇不赞成地道:“我们小二房也有家底。我也帮了受灾的族人,坦白说,就算给全宗族的人都发一份钱粮,我们家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没有这个道理。天灾人祸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今年涝了,明年旱了,不定哪一年,又会出点事,影响地里的出产,难道次次都只能指望我们资助族人?今年开了头,以后再遇到天灾,你们宗房还拿不拿银子出来了?我们小二房呢?你们宗房能有多少家底,耐得住这样花费,我们小二房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呀?你们占个宗房的名头,资助族人还算名正言顺,但长此以往,是不是全族人都不用挣钱了,反正没饭吃了,指望宗房施舍就好了。我们小二房连宗房的名头都没有,情况更糟糕,直接压过了宗房,那时你们又如何自处呢?”

赵璟被她说得面色发白:“那……那可如何是好?”他不担心小二房会压过宗房,但赵琇说的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哪怕是在今年涝灾发生之前,族里不事生产,光指望从内三房或外六房打秋风来养活全家的族人,也不在少数。二房要面对的压力比宗房更大,昔年郡公爷的名头太响亮了,族人早就习惯了沾他老人家的光,就算他已经死了,老夫人张氏还在呢,遇事就指望二房出面,赵氏一族才会培养不出优秀的子弟接班。

沈氏倒是看出赵琇早就有了主意,连忙问计:“妹妹可是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

赵琇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个笨办法罢了。璟大哥也知dào

,我们家地里的情形如今有所好转了,临时加挖了沟渠,又有人定时巡视,就算水淹进了地里,也能及时补救,这就是人多势众的好处。我们全族人连主带仆,再把佃户雇工算上,也有几千人呢,如果能够联合起来,兴许族人地里那些受涝的庄稼还能补救。死活权当活马医吧,能救得多少是多少,如果救不到,那再由宗房出面,联合各房,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总能帮上那些受灾严重的族人忙的。倾全族之力,难道不比我们两房人单打独斗强?”

赵璟眼中一亮,可不是吗?倾全族之力,无论做什么都比他们两家势单力薄要强,况且这是整个宗族的力量,也不用担心日后遇事会掏光自家家底了,旁人也说不出闲话。

沈氏对这个建议也非常赞成,一时高兴:“爹不在家,我们用这法子他也拦不了……”话说出口才发xiàn

说错了话,忙闭了嘴,脸上发红。说公爹的坏话,不是一个好媳妇该做的。

虽然不该做,说的却也是实情。赵璟歉疚地看了一眼妻子,转头对赵琇道:“劳妹妹费心了,这原是我们宗房该做的事,却要你一个女孩儿开口,愚兄实在是惭愧。不过你放心,你这主意极好,不但应对这次灾情可用,日后族中事务,也可这般行事。久而久之,成了惯例,族人们相互友爱,彼此扶持,我们赵氏一族何愁没有再度振兴的那一天?!”

赵琇笑了笑,再度振兴?除去她祖父郡公爷的出现外,赵氏一族何尝真zhèng

振兴过?如果以后宗族真的能做到赵璟所说的,相互友爱,彼此扶持,恐怕赵氏一族才能做到真zhèng

的“振兴”吧?(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再次提议

赵璟毕竟是宗子,他一旦行动起来,全族人的反应也非常快。

又一次宗族大会召开了,这一次的议题,就是联合全宗族的力量,互救互助,共度难关。

那些家中受灾又无力自救的人家自然是双手赞成这一议题的,宗房、二房本就是发起人,当然也没有异议,三房是八老太爷做主,他素来以本族中流砥柱自居,也不会反对,其他几个房头,就是各房嫡支稍微有些想法,尤其是外六房,他们田地少,人口多,家底又厚,肯定不是接受援助的一方,那岂不是要他们白白掏钱出来?商人的本性一时间在外六房家主心头占了上风,他十分尖锐地质问赵璟:“依你这个主意,我们各房无论家底如何,都要掏出钱粮来,那各房到底要掏出多少?这些钱粮又交给谁来掌管呢?”

赵璟忙道:“各房贫富不均,受灾情形也不一样,自然是愿意掏多少就掏多少,家里实在有困难的,不掏也可以,只是日后家有余力时,多给些就是了。天灾并不是只有这一次,将来难免还会有人受灾,这一回为族人出了力,下一次自家遇到难处,受惠的族人也会有所回报。我们本就是同姓同族,自当守望相助,无论哪一家遭了难,其他族人都会出手相帮的。”

八老太爷微笑着抚了抚长须:“大善!璟儿,光是这一份气度和魄力,你就比你父亲强多了!身为一族宗子。本就该有为族人谋福的想法。”

赵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他倒是有心为族人谋福利,可这个法子。还是小二房的赵琇提醒他的,实在让他惭愧不已。

八老太爷德高望重,他开了口,小二房的赵琇坐在边上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赞成的,族人们小声议论几句,都没有了异议。

外六房家主有些不甘心。再问道:“我方才问的话,宗子还不曾回答,这些钱粮到底交由谁来掌管?谁能担保掌管之人不会中饱私囊?各房若都是自己决定出多少钱粮的话。那万一筹到的钱粮不够呢?万一无人愿意出钱粮呢?万一这一回出了钱,下一次自家遭灾时,其他族人不肯出手相助了呢?到那时候,除了哭一声自己倒霉。还有谁能为我出头?”

他这话一出。原本赞成的族人里,也有几位开始犹豫了。他们都是各房嫡支,也有些家底,这一次受灾并不算太重,本来就是出钱出力的主力之一。他们觉得赵璟的建议很好,但外六房家主的担心也很实在,他们不介yì

出钱帮zhù

族人,但介yì

白白出钱。却便宜了不相干的人,自己还落不到好。

八老太爷见状。就有些不悦:“都依你的话,人人都不用出钱了,因为没有人知dào

日后会不会有人中饱私囊,也没有人知dào

几时会再有灾荒,到那时又会不会有族人来助你。那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八老太爷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他一板起脸,外六房家主就放软了语气:“八叔祖,侄孙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万事都该有个清楚的章程,免得日后出了乱子,宗房也要没脸。”

八老太爷听了,神色也放缓了些:“你若有什么好主意,大可以说出来,不必语带尖酸,指桑骂愧。你不就担心自己出的钱多了吃亏么?爱拿不拿,谁还求你不成?但你舍不得掏钱,也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地碍事,连累其他族人得不到求助。至于各房拿出来的钱粮,自然是宗房掌着,璟哥的为人,全族心里都有数,你说他会中饱私囊,有几个信你?那些没意思的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外六房家主习惯了商人间应对圆滑的作派,听了八老太爷这又直接又不客气的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他那嫡亲弟弟见状不妙,连忙摁住他,赔笑道:“八叔祖误会了,我哥哥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清楚宗房的章程,想问清楚些,偏脾气耿直,不会说话,倒让您误会了。”

外六房家主是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说他是个脾气耿直不会说话的人,谁会相信呢?各家房主心里都有数,见他吃了亏,显然内三房这次要一个鼻孔出气了,横竖是于全族有利的大好事,有什么好反对的?赵璟的为人品性信得过,大家所忧虑的,不过是煜大老爷罢了。

宗房从前掌握在煜大老爷父祖手里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真zhèng

为宗族谋过什么福利,虽然嘴上说得好,一人有事,全族来援,但每次都是宗房的人在外头吃了亏,族长振臂一呼,就叫了族中男丁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人晦气,换了是其他族人吃了亏,族长拖三拉四地不肯出头,好不容易出了面,只要对头出得起价钱,他反手就能把族人丢在脑后,真zhèng

能够为族人主持公道的,十次里最多不过有两三次,这两三次对他来说还只是举手之劳,半点不费事的那种。

有这样的前科在,大家信得过赵璟,却信不过他爹,更怕煜大老爷回来后,以孝道压着赵璟,谋夺了族人拿出来的钱粮,赵璟无力抵抗。

赵璟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也没什么好法子,只是觉得,他爹还不至于那么糊涂,只要他们夫妻小心劝诫,他爹自然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于是他便道:“从前族里其实也有类似的做法,扶养鳏寡孤独,资助贫困族人,或是帮着不幸在外地亡故的族人办好后事,给遇到难处的族人送钱粮银米,等等等等,只是这些都是零零碎碎的,并没有完善的章程,多少有些不足之处。这一回我就是想要请各房同心协力,议定一个好的章程出来。日后照章程行事,务必让各房族人都不至于落入困苦无援的境地。”

他这么说,各家房主也想起来了。过去确实有过类似的做法,但并不成文,也没什么全族统一行动的规矩,不过是几家富户发了善心,自发地接济贫困族人罢了,既然当初宗房也自掏腰包做过这种事,想必以后也不会贪了公中的钱粮。

族人们似乎都没有异议了。只是在具体的章程上,还有些拿不准。八老太爷瞥见赵琇坐在一旁,脸上镇定自若。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不由得心下一动:“琇姐儿可有什么好主意?”

赵琇笑了一笑,道:“好主意说不上,侄孙女儿倒是有几个馊主意。比如方才外六房大堂兄问的。各家出多少钱粮。该如何定标准,璟大哥说各家各人自愿,固然是好的,但如果出多出少都一个样,大家不免会觉得泄气。不如把各家拿出来的钱粮算成贡献点,比如十两银子算一点,粮食、柴火、布匹等实物,也都照价折算。贡献点越多,这家人在族里就更受人尊重。在族中事务上的话语权也更高。如果到了一定的点数,比如说,一百点,一千点,那这家人就可以拥有一些特权。我举个例子,前儿公议的新族规,不是说一家人需得取得三户族人的支持,才能将自己想要申请的事提交族中公议?那他家要是积够了一百点,不必有三户族人支持,自己就能将事务提到族中公议,而且只要反对人数不过半,他家所请之事就能通过,如何?”

八老太爷顿时眼中一亮,若是此议通过,他将来想要建立族学,也不必先获得其他三房族人的支持了,倒是便宜。

赵璟也觉得不错,还补充道:“贡献点多的人家,日后遭了难,得到的资助也会更多些。若是没有贡献点,受困的族人可以保证温饱,但若有了贡献点,就能得到更多的东西。每家人该得多少,都照贡献点来算吧。”

赵琇忙道:“不一定要出钱出粮才能得到贡献点的,可以帮忙做事。比如族里男丁多的,可以帮着料理庶务,维持街面上的治安,如果家中只有妇孺,那就帮别人做些针线,或是其他力所能及之事,老人可以帮忙照看孩子,提点晚辈,孩子可以记着族人的恩情,日后长大了回报。父母长辈所积得的贡献点,可以泽被后人,对族人帮zhù

越多,自己的后代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赵璟连连点头赞成。八老太爷还重重拍了一下大腿:“大善!就这么办吧,照着这个章程,把细则给议出来。”说完了还用赞赏的目光看向赵琇:“琇姐儿果然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来。”

赵琇在一旁干笑,心想上一回宗族大会,八老太爷还在质疑她与会的资格,这一次居然夸奖她了,算不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呢?

众族人面面相觑,内三房都拿定了主意,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再看外六房那几兄弟,都不吭声了,似乎是发xiàn

了这新规矩对他们的好处,于是大家就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最后议出了十多条规矩,供所有人投票决定。

八老太爷让儿子亲自去拿了一叠印有暗纹的纸笺来,由赵琇标上了数字编号,然后交给赵璟,赵璟点了几个堂弟、堂侄,都是读过点书的,把那十多个条款一一抄写在纸上,分发到各家房主手中,若是同意哪一条,就在后面打钩,若是不同意,那就打叉——这是出于赵琇的建议。

投票仍旧是在隔壁的杂物房进行,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整理好了,成为了专门的投票间,连特制的投票桌和选票箱都做好了,选票箱打开来让各家房主看过,确保投票开始前,里面是空的,然后赵璟亲自锁上箱子,投票开始。

十六条规矩通过了十四条,剩下两条都不太重yào

,没过就算了。赵璟当场就把具体的分工安排下去,午饭过后,十支新组成的挖沟排水工程队就要派到族人们的地头上了,工程队的成员包括了赵氏族人和各家家仆、雇工与佃农,每一支工程队都至少有两名小二房的代表,因为他们是熟练工了,清楚地知dào

正确的做法。

到了第二天,对受灾族人的进一步救助也开始了,房屋受损的,家中有人受伤生病的,断粮断薪的,都有人去处理了。赵氏宗族,前所未有地团结和谐起来。

赵璟表现突出,终于以宗子的身份竖立了他在族中的权威。赵琇也为小二房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她很满yì

,有了这样的基础,她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把小长房从赵氏一族的宗谱上彻底驱逐出去!(未完待续……)

PS:(老夫人,你不在家时,你孙女都干了些啥,你造吗……)

第八十四章 传信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七月中旬,连接不断的大雨暴雨总算有了结束的迹象,奉贤城外的河流中,水位已经开始缓慢下降了。县里的农田经此一劫,损失惨重,还有多处房屋、桥梁倒塌,在新县令尚未到任的情况下,县丞大人每天都在非常苦逼地忙于救灾善后事宜,但即使他每日奔波劳碌,各地不断上报的坏消息还是让他头发掉了几千根,人都瘦了两圈,每天都在盼望着新县令赶紧到达,好将他救出泥潭。

跟县里其他人相比,赵氏一族的情况似乎要好得多。他们及时组织了全宗族的力量进行自救互救,所以房屋受损情况不算严重,也早早得到了修理;农田里的棉粮,最后还能救回三四成,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也好过血本无归;族里的人家,无论富贵还是贫困,衣食温饱都有保证,甚至还有余力惠及邻近的外姓人。一时间,赵家在邻里之间收获了不错的名声。

等天气稳定下来,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眼看着就是中元节。若照往年惯例,赵氏一族肯定要祭祖的,还要大摆宴席,请戏班子来唱上三天戏,但今年灾情严重,谁还有心情去花那个钱?往年中元节还讲究用新收获的米来供奉祖先,今年好不容易看着天气晴朗了,族人们忙着组织雇工佃农去收割庄稳还来不及,真的没有气力去搞这些。

于是今年的祭祖仪式一切从简,内三房献上了今年的新米祭祖。戏班子就省了,赵琇提议,把原打算用来祭祖的钱拿出去修桥铺路。在每一座桥、每一条路旁都立个石碑,注明是赵氏宗族捐献,用这种方法去纪念祖先,不但行善积德,还能让祖先的善名传扬后世,岂不是比摆宴席唱大戏要强得多?

赵璟心里是赞成的,只是不好公然支持。便问了八老太爷的意思,然后提请族人公议,最后五十六票中。有四十一票赞成,九票反对,六票弃权,提案获得了通过。

宗房、小二房、三房和外二房、外六房都出了钱、人力和材料。在奉贤县境内建了四座石桥。修了三处河堤,赵氏一族的名声更好了,不但县衙和县学的人称道不已,就连上海知府都行文夸奖,说赵氏一族是仁厚积善之家。若说从前外人是因为郡公爷,才看得起赵氏一族,实jì

上还把他们当成是乡下土财主,背地里取笑。如今则是真zhèng

把他们视作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了。族人们到外头去,比从前更受人尊敬。十分有脸面。原本因行商而常常被人轻视的外六房,也尝到了受读书人夸奖的甜头,一时间好象打了鸡血般,连连捐钱修了好几条被雨水泡坏的路,劲头比小二房都足。

赵琇没打算跟外六房计较这种事,只要有人愿意做好事,她何必非得自己掏钱把人家的风头压下去呢?她要干的事多着呢。

地里的粮食、棉花都该收回来了,但今年家中的收成肯定大不如以往,她得想想法子,看要如何从别的地方找补。本来如果只是上海雨大成灾,影响收成就算了,现在外头的消息说,直隶、山东都有灾,家中几处田庄就都在这些地方了,损失着实惨重,明年又不知是什么情况,为了保证她家的小日子一如既往地富足舒适,她还是得想想赚钱的法子。

做生意怎么样?家里有不少商铺,但都是租出去取租金。祖母张氏出身书香门第,对行商这种事不大以为然,顶多也就是接受象外六房那样的棉花商或粮商,但赚钱的门路很多,小二房为何不试一试呢?赵琇觉得自己不一定要亲自上阵,找个可靠又有能力的人帮忙打理就行了。赵氏一族人多势众,又基本对小二房敬爱有加,找个靠谱的代理人并不难。

她决定要好好观察一下族中的人才,但要隐秘,动作还要够快,绝不能让外六房抢了先。

小主人靠谱,卢妈夫妻俩管家的日子是越发轻松了,不象刚开始时那样,常常要自己拿主意,现在卢妈天天把家里的事务拿出来和赵琇商量,无论大事小事,就算是赵琇不懂的,也会为她介shào

一番,算是一种学习加锻炼。

比如今日,卢妈就问赵琇:“嘉定那几位贵人,做寿的做寿,儿子摆周岁酒的摆周岁酒,还有嫁女儿的,娶媳妇的,都赶在下个月进行了,老夫人又不在家,姑娘觉得我们该不该送礼去?”

嘉定城那几位留守的宗室贵人也是倒霉,原本他们家中的喜事都是分开来办的,无奈下了几个月的雨,天气不佳,害得他们也不方便摆宴席,如今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又不知能晴到几时,他们自然要赶着时间来了。有一个良辰吉日,还同时有好几家摆酒呢,真不知他们共同的亲友会如何疲于奔命。

赵琇是不会去参加这种宴席的,张氏在家时也不去,她是孀居,顶多是让孙子出个面就算了,但礼物却必不可少。赵琇心里清楚,小二房都已经退居奉贤了,与京中的高门大户都几乎断了来往,如果连嘉定这边的人脉都断掉,恐怕就真的会被大楚朝的整个贵族圈子遗忘掉,对小哥哥将来的发展非常不利。她非常认真地拉着卢妈商议了几份礼单,虽然花费不是太让人心疼,但也让人挑不出错来。照着礼单正正经经备了几份礼物,她便让卢昌秀亲自带着人,驾车把礼物送往嘉定城去了。

送礼的事解决了,她又要去过问针线上做的新衣服可完工了。每逢换季,家中所有人都要有新衣服的,今年祖母和哥哥虽然不在,也不能少了他们的。赵琇往年也曾在这种事上帮着出过主意,很利索地就把事情解决了。

她开始有些无聊地算起了日子,祖母和哥哥一去数月,迟迟没有消息传回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家呢?哥哥能不能获封爵位?还有广平王殿下一家,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外头的消息都说,广平王已经退居王府,伤势进展良好,但皇帝也没有改变重新立储的决定。关于皇宫中诸位皇子的表现,有种种消息传出,但都看不出好坏来,听上去似乎每一位皇子都各有优缺点,就连年纪最小的六皇子,也有人夸他聪慧过人,是开朝有史以来难得一见的神童。

赵琇对这种传言感受非常复杂,她其实是不信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六皇子好象比她还要小几个月,她都是开了外挂的,小时候才敢厚着脸皮接受“神童”的名声,但现在长大了,收敛了,她的种种特异之处没有以前那么显眼了,夸她是神童的人就少了起来。六皇子的外挂难道比她的还要厉害?如果真是神童,怎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名声?只知dào

皇帝挺宠爱这个小儿子,直到要选新皇储了,才有人夸他是个神童?

赵琇怀疑这是六皇子背后的支持者故yì

放出来的消息,但她又没法反驳,毕竟她自己就是个不科学的存zài

,只好装不知dào

了。不过,就算六皇子神童的名声传得很远,别人私下议论热门的皇储人选,也还是几位成年的皇子,没有哪个人真把六皇子当成有希望的人选。若背后之人知dào

这个事实,不知会是什么感想?

当然,只要广平王安好,这种事跟小二房其实没有多大关系。赵琇继xù

盼起了祖母和哥哥的消息,算算日子,煜大老爷一行应该已经到京城了,不知是否跟祖母他们会合了。

就在赵琇念叨这件事的时候,张氏派回来送信的人到了。

来人是个男仆,他从山东起程,骑快马赶回来,没有走水路。他带来了张氏与赵玮的最新消息,他们在六月下旬从京中启程回奉贤,到山东临清,就停了下来,打算在那里逗留些日子,因怕赵琇在家里担心,就先打发人回来送信,让赵琇做好迎接祖母和兄长的准bèi



赵琇总算有了祖母和小哥哥的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听说他们要在山东逗留,还觉得有些奇怪,一听是在临清,就明白了。

赵焯和米氏夫妻连同当年那一船的奴仆,都是在临清柳林镇附近的运河出事的。祖母和小哥哥既然经过那里,自然要祭拜一番。

送信的男仆还道:“今年山东大旱,百姓日子难过。老夫人见临清一带受灾的百姓生活困苦,想起当年也曾受过他们相助,心中不安,打算要捐些钱米,助当地百姓度过难过,兴许还要建个义庄、孤寡院什么的,让玮哥儿跟临清的父母官商议,也是让他学习经济事务的意思。等离了临清,可能还要去瞧瞧大姑太太,多年不见了,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会。老夫人说,会尽快赶在中秋之前回来的,让姑娘安心等候。”

赵琇自然能安心等候,知dào

了祖母和哥哥回归的准确日期,她心里也高兴。不过这男仆的话让她起了疑心:“为什么说这一次和大姑妈一别,就不知几时才能再相会了?”虽说大姑妈与娘家本来就联系得少,但这一两年里时不时有通信,还不算太过冷淡。虽然大姑父在外任上,但等任满,就要回京述职。如果哥哥袭了爵,小二房搬回京城,自然又能相见的。

莫非,哥哥的爵位出了问题,他不能继承建南侯的爵位了?还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小二房可能在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露香园水蜜桃

所有这些疑问,那送信的男仆都说不准,但有一点他是知dào

的,那就是张氏与赵玮这一趟回乡,把原本京城宅子里的东西都运了许多回来,书啊,摆设啊,布匹啊,还把那里留守的仆人也带回了几个,京城的宅子直接托给了鲁云鹏和秋叶夫妻照看。

赵琇心中忍不住嘀咕,照这个架势,莫非小二房真的不回京城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去了,否则何必把京城宅子里的东西运回来?从前常听宗房的清姐儿提到她父亲赵璟与母亲沈氏私下议论,都觉得赵玮一直未能继承小长房弄丢的建南侯爵位,完全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等到年纪大了,皇帝自然就会下旨。赵琇有时候听祖母张氏与卢妈说话时的口风,这种推测绝不是空穴来风。这一趟祖母回京探望广平王,还要带上小哥哥赵玮,多半就是想顺道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提醒一声:赵家小二房的男丁都快十二岁了,袭爵的旨意什么时候下来?

现在广平王伤势平稳了,张氏与赵玮就起程回南,送信的男仆绝口不提爵位之事,一行人还从京城宅子带回了这么多行李……赵琇心里除了骂一声皇帝无情无义,也无话可说。

当年自家便宜祖父巴巴儿地劝阻了先帝换储,一力将现在的皇帝捧上龙椅,结果祖父才死了几个月,次子被长子害死了,皇帝就不咸不淡地只知dào

生气,革了爵又如何?人又没受罚。赵炯是自己坠马成了瘫子,回京路上也是自己死的,皇帝先说是流放。后来不了了之,要不是广平王派了人来看守,兴许赵炯瘫在床上还能过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生活呢;蒋氏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人证物证都齐全,还能活到现在,小长房赵玦甚至没有休妻,皇帝一句话都不说。要不是广平王一再为小二房发声。也许小长房现在还风风光光地摆着建南侯府的威风。

赵琇不信任现在的皇帝,心想这建南侯的爵位看来是真的与小二房无缘了,顺便脑补了一番“也许是因为老郡公在军中威名太盛。皇帝怕他功高震主所以刻意打压他的子孙后代”的狗血戏码。但转念一想,老郡公人都死了好几年,虽然在军中还有不少旧部,可人走茶凉。人死灯灭。赵家继承人没跟上,还能有多大影响力?皇帝要担心小哥哥赵玮一个半大孩子,还不如担心朝里几位实权大臣呢,可见这种狗血推断是不实jì

的,那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拒绝让老郡公的后人继承侯爵呢?

算了,没有爵位,他们祖孙三人这么多年也顺顺利利地过来了。索性从此彻底死了心,专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小哥哥赵玮读书成绩不错。也许还能考个科举功名回来,正正经经做官,主政一方,岂不是比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个只有虚名的建南侯强得多了?

只不过那远在锦州的赵玦,还是不能不提防,等祖母回来后,跟她商量一下,找个名目把他们这一房革出宗族吧,都不是赵家子孙了,建南侯的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赵玦头上,免得小长房东山再起,又做出什么伤害小二房的事。至于赵玦本人日后是否会因为立了功或是讨好了上面的贵人,升官发财,那就跟小二房没有关系了。

赵琇拿定了主意,就把这事撇开,重新忙活起来。

既然祖母与哥哥说了会在中秋前赶回来,那她就要做好准bèi

。他们的房间需yào

重新清扫整理——其实每日都有人清理的,但那是春天时候的事了,如今秋季来临,房中的被褥摆设也该做点调整。还有祖母与哥哥回来后要穿的新衣裳,吃什么食物补身子,哥哥学里的功课不知做完了没有,恐怕人一回来,只歇一两日,就要重新上学去了,书本和书笼都要拿出来备着,笔墨纸砚也要准bèi

好新的,先生同窗处,都要打个招呼。

她管家几个月,账目什么的都要交给祖母好好过目,得嘱咐账房那头,把东西都备齐了,再三查验,免得临时出什么问题。

祖母既然带了京中宅子放的东西和留守的仆人回来,她还得让人清理出几间大一点的空屋子放东西,并给这些仆人准bèi

住处。这点问题倒是不大,前些时候雨灾利害,有几家族人的房子受损,她曾经让人把老宅里的空院子整理出来,接了这几家族人过来暂住,如今人已经搬回家去了,屋子却是好好的,用不着花太多心思。

赵琇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念头,等祖母回来,看到她把家里管得妥妥当当的,会不会夸奖她呢?她有好多事想告sù

祖母呢。

一想到这里,赵琇心里就有些美美的,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一扭头,发xiàn

卢妈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由得好奇:“卢妈怎么了?”

卢妈醒过神,连忙笑笑:“没事,我就是在想,老夫人会带谁回来?”

赵琇脑子里一转,就知dào

她的心事了:“说不定就是卢大哥呢。那边宅子原本除了你一家,也没什么人剩下了,后来才陆陆续续买了些人,这些人带不带回来都在其次,但卢大哥和父母弟妹分离好几年,也该让你们一家团聚了。祖母既然带了人,多半就是带了他。”

卢妈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只是嘴上还要念叨几句:“我自然是想着他回来的,只是京中宅子里没个可靠的人看着不行,即便老夫人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拿回来了,还有好些家具杂物呢,虽不值什么钱,也都是老东西,若是叫人糟蹋了,也太过可惜。有大寿在那里看着,我们在家里也放心,若是老夫人为了我们夫妻,把他给带上了。那京里的宅子交给谁呢?”

赵琇不以为然:“不是说鲁先生和秋叶姐姐会帮忙看着么?祖母心里有数的,若她真的把卢大哥带了回来,你也别念叨了。只管安安心心享shòu

天伦之乐就是。”

卢妈听得忍不住露出了喜色,向赵琇行了一礼:“既如此,我就承姑娘吉言了。”

过了几日,卢昌秀从嘉定赶了回来。这一次他在外头待了好些天,不但是为了送礼,也是为了绕路松江一带,帮赵琇打听露香园水蜜桃的事。他向赵琇回报说:“姑娘。那露香园在前明末年就已经被分开转卖了,后来又叫崇明水师占了去,如今倒是有主人。但并不姓顾,园子也小了许多,桃园更是不见了踪影。至于水蜜桃,倒是有个叫黄泥墙的地方。有几座桃园。出的桃子很有名气,许多人都往那里买桃。眼下正好是桃子成熟的时候,我就买了一篮子回来,姑娘不妨尝尝味儿,看是不是您说的那一种?”

赵琇只知dào

露香园的水蜜桃有名,是上海水蜜桃的发源地,却不知dào

露香园在这个时代已经败落了,但只要有地方引种。就不愁找不到水蜜桃,既然卢昌秀买了桃子回来。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碧莲洗干净几个桃子,剥皮切成小块,用碟子盛了上来。赵琇看着,只觉得这桃子果肉上还带着层层红晕,颜色很漂亮,尝了一块,甜美多汁,果然是水蜜桃的味道。她又让碧莲拿了两个没剥皮的桃子过来看,每个都有成人拳头大小,已经熟得有些破皮了,散发出清新甜润的香气。

她让卢妈、卢昌秀和碧莲他们都尝了一块,卢妈笑道:“这果子怪甜的,往年我们竟不知dào

,不然早些买了来,给老夫人和玮哥儿尝尝,不是远胜过别的果子?”又抱怨丈夫:“怎么只买了这一篮子?该多买些的。”

卢昌秀道:“今年多雨,黄泥墙那边的桃子出产也不多,许多果树都泡坏了,就这一篮子,还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呢。”

说起这个,赵琇也有些奇怪,祖母和卢妈都是松江人,应该知dào

水蜜桃的,既然一直都有人种植来卖,怎么她们会没吃过呢?

难道是因为产量太小了,祖母又早早随父兄去了京城,因此不知?不过两位舅公如今已迁回家乡,想必是吃过的,只是这东西不好保存,不到两天果子就已经有些熟过头了,所以舅公也没往这边送过。

赵琇嘱咐卢昌秀:“想法子打听打听,看黄泥墙那边是否有果树苗可卖,要是能找到懂得侍弄这种果树的人,那就更好了,多花点钱也没关系,一定要把人请过来。”

卢妈笑问:“姑娘是决定了一定要种这果子?是在游小爷卖的那三十亩地上种么?那块地可不小,若要种满,少说也要上千株果树呢,怕是要花不少银子。”

卢昌秀也道:“姑娘可要三思才好,黄泥墙那边几个园子加起来,通共也不过是千多亩桃树,今年只因雨水多了些,几个园子都损失不小。姑娘如今一时兴起,就要种桃树,万一明年雨水还这样多,那怎么办呢?”

赵琇道:“谁知dào

明年的天气会怎样?我只是要先做好准bèi

,知dào

果苗要去哪里买,还要有专门懂这个的人手,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种植,当然要等祖母回来了再说。”

卢昌秀无法,只得道:“若果真如此,那最好先在那三十亩地上挖好树洞,再挖许多排水的沟渠,还得把那里的土地垒高些,免得桃树轻易被水泡了才好。”

赵琇见他说得有理,就让他在家歇两日,然后赶着办去。她对种桃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能种出好的水蜜桃来,根本就不愁销路,说不定也能成为小二房的一个收入来源。

等卢昌秀在那三十亩地上做好了准bèi

工作,前去松江打听水蜜桃果树苗买卖事宜的人也回来了,知dào

了哪家桃园愿意卖苗种,时间已经进入了八月。

赵琇终于收到了祖母张氏派家仆送回来的第二封信,她和赵玮一行已经坐船到达了苏州,最多两三天就能到家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归来

赵琇有些心急地站在城门口处,时不时踮高了脚眺望远方,看祖母与兄长坐的马车是否已经到了。

她在城门处从清晨等到将近午时,还不见家人的踪影,心里也有些着急了。卢妈便劝她:“姑娘,外面日头晒,你还是到轿子里坐着等吧?”

赵琇摇头,太阳虽然晒,但她有人打伞,还有椅子坐,也没累到哪里去,只是祖母和哥哥怎么一直不见人影?算算日期,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呀?

这个念头刚刚在她脑海中闪过,就有提前派出去前方打探的家丁飞跑回来报说:“来了来了!老夫人和哥儿他们到了!”赵琇闻言精神一震,连忙向他跑来的方向飞奔过去。卢妈碧莲等一众男女仆妇连忙跟上。

几辆马车与数骑随行之人出现在大路的尽头,赵琇一眼就认出骑马走在前方的,正是自家兄长赵玮,几个月不见,他皮肤黑了些,但整个人十分精神,还添了几分稳重。赵琇大喜,挥手高声喊:“哥哥!哥哥!”

赵玮远远看见妹妹迎了过来,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立kè

翻身下马,跑了过来:“妹妹!”

兄妹俩终于会合了,赵玮激动地拉着妹妹的手:“你怎么出城来接我们了?这么大的日头,要是中了暑气怎么办?”

赵琇笑说:“我身体可好了,哪一天不出门晒一晒太阳?才没那么弱不经风!”又看向他身后的马车:“祖母好么?哥哥好么?这一路辛苦了吧?在京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赵玮笑了:“哪儿能呢?祖母和我都好着呢。路上就是有些累,不过不怎么辛苦。说来也巧。我们在扬州遇上了正要前来上任的奉贤县令陶大人,就和他一起走了,一路上连琐事都有人打点。我们轻松着呢。不过下船后,他听说奉贤刚刚遭过灾,急着去衙门报道,便与我们分道而行了。”他回头指了指马车队列后方的两骑随从:“那是他派来护送祖母与我的,我们原是本地人,无须护送,但他担心我们一行人女眷多。我又是个半大少年,若是遇上不长眼的会吃亏,坚持要派人护送。祖母与我也只好受了他的好意。”

新任奉贤县令?赵琇惊讶了,前几个月整个赵氏宗族都在关心新县令会是谁,性情人品如何,但雨灾一来。就顾不上了。没想到祖母与哥哥会在回乡的路上遇上他。看起来哥哥对这个人印象不错,想必不难相处,赵氏宗族应该可以稍为松一口气了。

想到这里,她便笑道:“这位陶大人似乎是个好人呢,一会儿我们跟璟大哥说一声,让他代我们去向陶大人致谢。”

这是给赵璟一个与新任县令拉关系的机会,他是赵氏一族宗子,又是与小二房关系最亲近的男性晚辈。赵玮尚未成年,由他出面应酬。是合情合理的。赵玮点点头,也答yīng

了,还说:“一会儿我去跟璟大哥说,同行多日,我对陶大人的喜好还是知dào

一些的。”

张氏的马车走近了,赵玮拉起妹妹的手走了过去,兄妹俩齐齐上了车。赵琇在阔别数月后,终于再次见到了祖母张氏。不知怎么的,看到祖母慈爱的面容,她眼圈忽然就红了,觉得自己仿佛忽然就有了可以依靠的人,不必再自己撑着了,便直接抱住了张氏哭:“祖母,您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

张氏愣了愣,眼圈也微微发红,摸着孙女的头发柔声道:“成天说自己是大孩子了,不是小娃娃,今日倒撒起娇来。”

马车外传来卢妈等人请安问好的声音,张氏看着卢妈脸上那洋溢着喜气的笑容,心情有些复杂,微微笑道:“这几个月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家去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卢妈连忙屈膝应声,又笑道:“家里都准bèi

好了,老夫人和哥儿回去了先用饭吧,一路走来,想必都饿了。”

张氏微微点头,卢妈便派了人跑回老宅去报信,自己带了碧莲等人跟着马车慢慢地走。

张氏抱着孙女,问她这几个月里过得如何。赵琇便将自己每日做的事简明扼要地做了个汇报。等到他们抵达老宅时,张氏已经知dào

孙女带动了宗族更改了好些族规,添了不少新规矩,还买了几十亩地,并让人打听水蜜桃苗种等事了。

张氏心里有些复杂,她问孙女:“水蜜桃固然是好东西,可你怎么会想到要种它呢?”

赵琇便说:“本来也没想做点什么,只是同情赵游,才买了他手上的地,后来我又发xiàn

那块地上的野果树长得不错,果子也好吃,虽然现在泡坏了不少,但也足以证明那块地是适合种果树的,比起重新开垦了种稻或是种棉花都要方便,种果树不是很好吗?露香园的桃子好,我是从书里看到的,一直想知dào

是什么味道,那日卢大叔买了几个回来,我吃着好,就想种了。”

“是么?”张氏不知怎的,总觉得孙女这话并不完全是实情,但见她一脸坦率,也不再问下去了,笑着说,“也罢,本就是偶然得来的地,不过三十亩罢了,由得你折腾去。”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她:“祖母,您不是松江人么?这水蜜桃是松江特产,为何没听您提过?”

张氏微笑道:“我小时候也吃过这个,只是我的父亲不爱吃,家里很少买,后来去了京城,就忘了这东西了。”

赵玮在一旁插嘴:“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我还没吃过呢。”

“你想吃,叫人给你二舅公送信,让他送一筐过来就是。只是这东西不耐放,几日就坏了,需得用冰镇着。麻烦得很。”说到这里,张氏又不免说孙女两句,“你吃着这果子好。就想种上三十亩,怎么不想想,等种了出来,也得几年后了。到时候果子太多,吃不完怎么办?拿到外头卖么?万一卖不掉,白烂在那里,不够亏钱的。真想种了自己吃。有几棵树就够了。”

赵琇不以为然,她种桃子难道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当然是想给自家增添一个收入来源,只不过祖母看不上做生意的事。所以她先不提。但桃子种出来了,自然能卖掉,松江黄泥墙那边的水蜜桃可是供不应求的。几年的时间,足够她组建一个销售渠道了。大不了叫外六房帮忙。有生意做,有钱可赚,还怕东西没人帮着卖么?

祖孙三人进了老宅,卢昌秀带着下人迎了上来,给张氏磕头:“老夫人一路辛苦了,午饭热水均已备好,老夫人是想先用饭,还是先洗漱?”

张氏看着他。又是暗叹一口气:“先回房梳洗吧,这一身风尘仆仆。吃饭也没胃口。老卢,秀菊(卢妈闺名),不瞒你们说,我这回把大寿和他媳妇也带回来了。”见卢妈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卢昌秀却一脸愕然,她又皱了皱眉:“不过你们暂时别去见他们,也别跟他们说话。他们很好,只是这回犯了错,才被我带回来教xùn

的,等我吃过饭,再与你们细说。”

卢妈脸上浮现忧色,但她素来忠于张氏,绝不会对张氏的话有半点质疑:“是,老夫人,我侍候您回房吧。至于我那个孽子和不争气的媳妇,胆敢做出违了老夫人规矩的事,您要如何罚,都是理所应当的,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还要帮着您骂他们呢!”

张氏点点头,她对卢妈的信任并不会因为卢大寿的所作所为而有所减少,心里还有几分歉疚,若不是因为她的命令,卢妈也不至于长年与儿子分离,没能把儿子教好了。她认定了卢大寿犯错是缺少教养的关系,不然怎不见他的父母弟妹会做出这种事来?

卢妈扶着张氏回房,张氏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回头对赵琇道:“我还带了一个人回来,在后头马车里,让你哥哥带你去见一见,看还认不认得。”

赵琇心中讷闷,但张氏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转身看到卢昌秀指挥下人搬运行李,脸板得直直的,面色不大好kàn

,赵玮在旁盯着他不说话。她便上前去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哥哥,祖母让你带我去见谁呀?”

赵琇收回视线,重新露出笑容:“一个你想不到的人,你猜呀?”

赵琇哪里能想到?便丢下他独自跑到了马车那边,已经有下人将车上的行李卸了下来,满满当当地摆了一个院子,又有丫头婆子等下了车,加入到整理的行列当中,只有一辆不大起眼的小马车,落在最后,似乎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却有一对下仆夫妇站在车前,一人牵马,另一人轻声问着车里的人:“要紧么?还会不会头晕?能下车么?”

赵琇不认得这对夫妇,只觉得眼生得很,会是京中小宅新买的人吗?车上的人究竟是谁?看这马车的外表,又不象是什么亲戚之类的,反而更象是仆人。既然是坐着马车,多半是女子,但听那仆妇的问话,也有可能是位病人。

就在赵琇心中疑惑不解的时候,车帘被掀开了,钻出来一个男孩子,瘦瘦的,脸色带点儿不健康的青白,身上穿着不大合身的布衣,头发发黄,迎面看见了赵琇,就吓了一跳,脖子往后一缩,似乎有些怕生。

“冬生,怎么了?”车里传出一个有些虚弱的女子声音,接着一张瘦弱苍白的脸就望了出来,看到赵琇时,先是怔了怔,很快就红了眼圈:“大姐儿?是大姐儿么?”

赵琇看着这张脸,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个冰冷而血腥的夜晚:“珍珠嫂?”她眼眶一热,顿时冲了上去:“奶娘!”(未完待续……)

PS:忽然觉得这章标题好应景……

第八十七章 质问

赵琇抱着珍珠嫂哭了一场。这位奶娘可以说是她穿越初期与她相处最多的人了,虽然对方有时候的言行举止让她恼火不已,但对她是真心关怀的,即使在翻船落水的危急时刻,也没忘记抱紧了她,还是在为了她去求助时,才遇险失踪的。赵琇本以为对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怎能不感到喜出望外呢?

等哭完这一场,赵玮说出了他们找到珍珠嫂的经过,赵琇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张氏与赵玮跟过临清,想到赵焯夫妻就是在这里亡故的,便停留下来祭奠一番,接着又是山东大旱,临清一带百姓生活困苦,张氏起了恻隐之心,就多留了几日,捐钱捐物救济穷人。她想着横竖要在此时逗留几日的,就一边派人送信回奉贤,一边派人去了从前建南侯府在附近高唐县的田庄,去找庄头,打听涂三阳夫妻的下落。

涂三阳兄弟拖家带口地从京城赶过来,就是投靠这位庄头去的,张氏派去的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涂三阳夫妻。而涂三阳在得知他的来意后,立kè

就让他回报了张氏一个惊人的消息——珍珠嫂还活着!

当年珍珠嫂被赵炯命人用船桨打了几下,就沉入了水中,看似遭遇了不测,实jì

上涂三阳当时就在甲板上,认出了姨甥女。他们夫妻没有孩子,就把大姨子的女儿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涂三阳见珍珠嫂沉入水中。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他本是个寻常杂役,不怎么显眼,船靠了岸就会派许多人到陆地上忙这忙那的。他自然也就有了机会下船,凭着出色的水性,火速摸黑入水救起了姨甥女。珍珠嫂当时都快断气了,若再迟一点,这条小命就绝对救不回来了。

说来也是涂三阳走运,当时在几艘船上执役的侯府仆从当中,有不少是他的熟人或亲故。都是在侯府当差多年的。看到小二房的惨状,他们也是吓了一跳,就算他们是小长房名下的仆人。但张氏也是管了多年的中馈,曾经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待他们还算宽厚和善的,除去一部分赵炯与牛氏的死忠之外。他们都对小二房的几位主人没什么敌意。见到赵炯要赶尽杀绝,心里都难免要嘀咕几句,只不过不敢出声罢了。他们只是普通的仆役,比不得那些护院打手有本事,就算心中不忍,也不敢去救人。发xiàn

涂三阳救起了一个,还是他甥女,暂时没人发xiàn

。他们也就当作没看见了,无一人向上告密。

涂三阳趁机将珍珠嫂掩藏在死人堆里。借着运送部分仆从尸体到高唐庄子上的时机,把她给送走了。等到了高唐,他怕消息走漏,也不敢跟庄头——也就是他亲弟弟的丈人提起,而是在庄子附近赁了间屋子,给珍珠嫂休养。她在水中泡得太久,还受了伤,雪上加霜,就病倒了。为了给她请大夫抓药,涂三阳把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还借了亲戚几两银子,好不容易才让她的身体有了起色。

他一直守在甥女身边,不敢轻离,又听说赵炯事情败露,叫个王爷发xiàn

了,官兵还到高唐庄子上把他与其他人送过去的小二房仆从尸体运走了,运尸的人也叫人拿了去,他更不敢露面了。这么躲了一个月,眼见着珍珠嫂痊愈到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又求他去给主人家送信,他才悄悄返回了京城。

涂三阳没有选择去奉贤,而是选择回京城,其实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跟奉贤相比,京城离山东更近!

这个时候,广平王尚未回京,皇帝也还没说要如何处置这桩悬案,建南侯府还在,小长房虽然名声臭了,但还在蹦跶着,甚至嚣张地派人去了小二房在京城的宅子,把卢妈一干人等赶了出去,然后将那些值钱的东西往自家搬。涂三阳一瞧这局面,就觉得自己还是暂时保密的好,回家与老婆一商量,果duàn

回侯府请辞了。

他夫妻俩本身就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又自称有亲戚死于沉船,小长房的管事一听,就把他们当成了不稳定因素,直接让他们卷包袱走人了。他们之后又去找了珍珠嫂的丈夫陈老三,发xiàn

他已经成为了小长房的人,连父母妻妹大仇都抛在了脑后,也不敢跟他提起实情,便迅速逃离了京城,回到高唐去了。有亲家在,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还可以照应姨甥女。乡下地方消息闭塞,他们又怕暴露了珍珠嫂的存zài

,刻意与田庄那头保持了距离,等到他们知dào

小长房丢了爵位,赵炯身死,蒋氏入狱,小二房退居奉贤,祖孙平安时,已经过了将近一年。

珍珠嫂始终惦记着儿子和主人,涂三阳夫妻只得又回了京城,不敢联系陈老三,惟有暗中联系小二房宅子里的人。无奈卢大寿始终不肯搭理他们,也不肯为他们送信给张氏,所以珍珠嫂迟迟未能联系上张氏与赵琇。直到今年,张氏上京,涂三阳夫妻才打算最后尝试一次,如果这次还不行,他们就要带着珍珠嫂那被父亲与后母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儿子回高唐去了,从此再不想赵家的事。

这时候张氏派出的人居然主动找上门去,实在让他们喜出望外。珍珠嫂刚刚与儿子团圆,自然是要跟着主人走的。涂三阳考lǜ

到自己当年就在赵炯那艘船上,不知小二房的人会如何看待自己,但夫妻俩放心不下甥女,也跟着来了,打算小二房要是容不下他们,他们再回来不迟。

赵琇听完珍珠嫂的叙述,只觉得人生在世,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当年珍珠嫂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逃得一命。实在是太幸运了。

赵琇还有另一个念头,那就是仆人多了,彼此连络有亲。连主人都搞不清楚谁跟谁是亲戚,实在是防备不住。虽然两房分家时,已经对所有的下人做了分割,但那只是将至亲拨到了一边,象涂三阳与珍珠嫂这样的关系,却会被当成两家人来看待,可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却丝毫不比至亲差。如果赵炯在对小二房的仆人下杀手时。知dào

自己身边还有那些仆人的亲友在,不知会不会受点惊吓?涂三阳是近不得他的身,也没那么冲动。否则抱着恨意,刺赵炯一刀,又或是在他的茶水饭食里下个毒,他早就小命不保了。

话说回来。卢大寿为什么一直不肯帮涂三阳送信?虽说涂三阳没有明着告sù

他。珍珠嫂还没死,但他也没必要拦着呀?难道是因为涂三阳在赵炯的船上待过?可送个信又能如何呢?明说了是有要事需得告sù

张氏,卢大寿还不肯帮忙,他就不怕耽误了主人的事?

赵琇想起张氏刚才说,卢大寿夫妻犯了错,不知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她想了想,便笑着对珍珠嫂说:“奶娘,你既然回来了。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只管安安心心带着冬生哥在这里过日子。你姨母姨父的差事。我会安排的。”

珍珠嫂面露喜色,但涂三阳家的却有些担心:“姐儿虽是好意,可我们当家的原是小长房的人……”赵琇摆摆手:“没事,你们先在家里住两日,等我和祖母商量好了,就会给你们安排的。”

她让一个婆子领着珍珠嫂母子和涂三阳夫妻去了仆从院那边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有三间房,足够他们住了,独门独户的也不容易受人打搅。有她吩咐着,老宅的下人不敢怠慢他们。

赵玮小声问:“你还真把涂三阳夫妻给留下来了?怎么不问问祖母的意思?”

赵琇含笑瞥了他一眼:“哥哥又想糊弄我了,祖母若是容不得他们,就不会带他们回来了。”小二房的仆人当年几乎死绝了,活下来的基本都是留守京城宅子的,除了卢妈一家,其余人走的走,散的散,哪里还有人跟涂三阳有仇?况且他又不曾参与过灭口行动,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还救了小二房的人。张氏都发了话,又有她这个如今越发有地位的小主人护着,谁还会跟涂三阳夫妻过不去呢?

倒是卢大寿那边,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这几年在京里看房子,都干了些什么?

赵琇拉着赵玮回了院子,让丫头们侍候他梳洗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又重新到前头正院里用迟来的午饭。饭毕上茶,卢昌秀夫妻带了家中下人前来给张氏请安,账房将这几个月的账目奉上,张氏只略翻了几页,就摆在一边了,挥挥手让孙子孙女以外的人都退了下去,独独将卢妈和卢昌秀留了下来。

赵玮就把卢大寿夫妻在京城做的好事说了一遍,着重提到一点:珍珠嫂的姨父早几年前就想给小二房送信,告sù

他们珍珠嫂还没死了,就因为没给卢大寿好处,事情一直拖到今天。珍珠嫂因为囊中羞涩,病情没能及时得到医治,落下了病根,至今身体还不怎么好。

卢妈听得惶恐不已,珍珠嫂也是她关心的晚辈,遭此劫难,她心里自然是难受的,但她更难过的是,儿子居然会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情来,他怎么会这样糊涂?!强烈的愧疚感瞬间压倒了她,她除了默默流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卢昌秀的反应则跟妻子不一样,他只是反复地问:“真的是大寿偷了东西么?会不会是他媳妇偷的?又或者是其他人偷的呢?他若真的想偷窃主人家的贵重物品变卖,为何只偷了这一座炕屏?他完全可以偷其他更值钱更不容易让人发觉的东西呀?”

赵玮看了他一眼:“偷东西倒在其次,我们家也不缺那一座炕屏。只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卢大寿可能不是把东西偷出去卖钱而已。因为有人在颖王府里看到了这座炕屏,据说,是有人特地孝敬给颖王的。”

卢昌秀的脸色顿时变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不甘

颖王虽然算不上是小二房的仇人,但因为帮着小长房逃脱罪责,也算是小二房的敌人了。卢大寿若仅仅是将主人家的财物偷盗出去变卖换钱,看在卢妈两口子忠心的份上,张氏祖孙还能从轻发落,但如果他是跟小二房的仇人拉上了关系,那就是吃里扒外,任何一个主人都不能忍受的。

卢昌秀与卢妈都清楚地知dào

这一点。

卢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老夫人明察,那孩子……那孩子再糊涂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况且颖王是什么人?怎会看得上他?兴许是他把东西卖到外头的店里,又有旁人从店里买了炕屏,送给颖王了?”

卢昌秀也沉默地跪在妻子身旁,却挺直了腰杆低下头不说话。

赵玮看着他:“卢大叔是怎么想的?你也认为这是巧合么?”

卢昌秀眼中惊愕之色一闪而过,连忙把头垂得更低了些:“小的不知……那小子算哪根葱呢?王府的人哪里能看得上他?退一万步说,他若真的跟王府扯上了关系,又能做什么?他在京城看了五年的宅子,对家里的事一概不知,老夫人库房里的东西,除了炕屏,也没少些什么。难不成他巴结上王府,就是为了送一座炕屏去么?这实在是说不通的。”

赵玮微微一笑:“确实说不通,不过,如果他要巴结的不是颖王府,而是小长房,这话就未必说不通了。”

卢妈只觉得晴天霹雳:“什么?!”卢昌秀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这……这……这是那孽子说的么?”

张氏淡淡地道:“他并不是向我们招供的。而是跟他媳妇私下说话时说漏了嘴。他媳妇怕了,不想跟他过下去,向我求恩典。让我放她回娘家,就把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我。虽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小长房拉拢了去的,但小长房要给颖王妃送礼,打听得她爱好玉石做的物件,又囊中羞涩,不知上哪里置办去,见我们祖孙几年都没回京城了。当年将东西抢走的时候,倒在我们库房里见过几件玉石雕的物件儿,还值些银子。便收买了大寿,偷运了那座炕屏出来。听说那一回小长房送礼,在颖王府颇得了些脸面,一时高兴了。还厚厚地赏了大寿一个上等封儿。允诺将来小长房重新入主建南侯府时,会替他消去官奴身份,给他一笔银子安家呢。”

卢妈的脸色变了变,惊疑不定地看了丈夫一眼。卢昌秀的脸色非常难看,低下头动都不敢动。

赵玮面上总算现出了几分怒色:“卢大叔,为什么大寿会有这样的念头?!你们一家在我们家,谁给你们委屈受了?你儿子要天天想着摆脱官奴身份,为此不惜出卖主人?!又不是我们家将你们变成官奴的。那难道不是你们祖上造的孽么?!清兵攻入京城时,若只是为了保命。不得已降了清兵,事后太祖皇帝都不会为难,顶多就是让人回乡罢了。只有那些助纣为虐,帮着清兵祸害自家百姓的人,才会被贬为官奴。你顶着这么个身份,在赵家照样儿吃好穿好,读书识字,也没人朝打暮骂,你儿子除了那年被小长房赶出宅子时,受了些苦,吃穿用度比外头小康人家的儿女都不差,他有多少不满,能让他忘了自己当年受过的苦楚,忘了主人多年的恩典?!”

如果卢大寿是因为别的原因而背主,还可以说是少年缺了父母教养,一时想歪了行差踏错,但因为出身原因心有不忿,卢昌秀身为父亲,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了。况且卢大寿在跟老婆说悄悄话时,是夸耀过自家祖上门楣的,几十年前还是前朝的大官,世代为宦,除去他们这一支因为祖父犯错被贬为官奴外,其他族人至今还在家乡做着有头有脸的士绅,堂亲、族亲们有不少科举入仕的,最高的听说都做到四品官了。卢大寿从小没少听父亲卢昌秀念叨祖上的风光,父子俩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摆脱官奴身份,做回体体面面的士绅子弟,至少也得是个耕读人家。就因为这样,他才会对小长房提出的条件没有抵抗之力,在小二房再受重用,他们也依然是官奴,远远比不上良民富户的身份吸引人。

面对赵玮的质问,卢昌秀一直沉默着,卢妈见状,身体愈发摇摇欲坠。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就算卢昌秀从前在她面前很注意掩饰自己,在儿女相继出生后,也少了许多忌讳,因此她心里非常清楚,丈夫是真的对祖上的荣光怀念无比,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摆脱官奴身份,重振门楣,因此对儿子们的教养非常严格,简直象是在正经培养读书人似的,要他们从小就学习四书五经,哪怕孩子们只能给少爷做书僮,他也不肯放松要求。有时候夫妻间拌了嘴,他口不择言时,还曾贬低过她的丫头身份。

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卢妈心里清楚,丈夫是不可能成为良民的,当年她愿意嫁给他,就已经放qì

了放贱为良的可能。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在私下对大儿子灌输这样的想法,那碧莲呢?小满呢?他是不是也这样教导他们了?大寿跟小长房有勾结,他真的不知情么?!

看着卢妈的反应,张氏的心情也非常复杂,她在后悔当年将心腹丫环许配给了卢昌秀。那时她见卢昌秀识字,聪明,性情也温和,相貌颇为端正清秀,心腹丫环心里又喜欢,主动来求,她就成全了他们,哪里会想到卢昌秀心中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呢?

卢妈是农家女卖身到张家为婢,从小陪她一块儿长大,又陪着嫁进建南侯府,是她身边第一得yì

人。论身份,论地位,都远远高出官奴身份的卢昌秀。做亲时有不少人说卢妈是下嫁。张氏也认为成全他与卢妈,是对他的恩典。可今日看来,卢昌秀是幼年时家势败落,被贬为奴的,兴许还记得小时候的富贵,他心里既然迟迟不忘祖上的风光,对卢妈真的没有嫌弃过吗?娶了卢妈后。他很快就成为了侯府里的小管事,然后一步步往上走。他求来这门婚姻,是不是也有利用卢妈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卢昌秀的身上。他不安地动了动,忽然伏下身去,磕了个头:“老夫人,玮大爷。大姑娘。这都是小的错。小的……一直未能忘记祖上原也是书香官宦出身,虽然心里清楚,永远都不可能摆脱这官奴的身份了,但心里总是存有一丝奢望,兴许什么时候就……”他抬袖轻拭双眼,似乎是掉了眼泪:“小的读书识字,能写会算,因此得了老夫人看重。对几个孩子,也一直严加教导。让他们认真读书学规矩。他们什么时候撑不住了,问小的为何身为奴仆也要学那么多东西,小的就拿祖上的事迹教导他们,为的是叫他们不要辱没了祖宗。小的一心只是想催他们上进,万万没想到大寿那孩子却走上了歪路……”

他放下袖子,露出脸上清晰的泪痕,似乎只是强忍着伤悲:“不敢瞒老夫人,那年小的上京运东西时,大寿就提过小长房在拉拢他的事,小的数落了他一顿,他当时应了,小的还以为他不会再提,哪里想到……早知如此,当年小的就该将这件事禀报老夫人了,不想一时的私心隐瞒,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既害了主人家,也害了大寿……”

他说得伤心,言辞又颇为恳切,张氏与赵玮听了以后,脸色都缓和了许多,仔细想想,都觉得他说的有可能是实情。卢昌秀是官宦之后,心存不甘是正常的,但他多年来在小二房也算是尽忠职守,若说他与小长房有勾结,那小二房在小长房面前早就什么秘密都没有了。他为了儿子,瞒着当年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夫妻二人没有叛主,一切都好说。

与祖母与兄长的反应不同,赵琇从头到尾都在震惊,这时候却死死地盯着卢昌秀看,又去瞧卢妈的反应。

卢妈也在看着丈夫,双眼之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神色,看起来似乎也很伤心,但并没有反驳丈夫的话。不知怎的,赵琇总觉得,她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卢昌秀所言。

赵琇微微皱了眉头,卢昌秀也好,卢妈也好,都是张氏与她的左膀右臂。小二房回乡多年,家中事务多数是在他们夫妻帮zhù

下执行的,祖母与兄长去了京城几个月,赵琇管家,也多得他们相助,接下来她还有几个计划,需yào

倚仗他们去实施呢,但现在看来,计划还是稍微放一放的好。

卢妈自然是可信的,但其他卢家人却未必。卢大寿第一个不可靠,他那个老婆就不必提了,卢昌秀看起来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碧莲与小满……他们都是赵玮赵琇身边的人,若是存有坏心,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赵琇能理解他们身为官奴不甘认命的想法,但想要恢复自由身,就一定要背叛出卖对他们很好的主人吗?所谓的书香官宦之后,如果连做人最起码的道德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脸面说要恢复祖上的荣光?什么荣光?做汉奸的荣光吗?

赵琇看了张氏一眼,心下盘算着,是不是该劝一劝祖母,另外培养几个忠心能干的好管家,最起码,不能再让卢昌秀执掌小二房大权了。

卢昌秀认了错,卢妈又那样伤心,张氏看在她的份上,心就软了。她终于松口让他们把儿子领回去,至于媳妇,还是让他们和离了吧,横竖事情闹到这一步,夫妻是做不成的了。卢大寿犯了大错,不可能再给他安排差使,月钱也要扣掉,让他在家好生反省上一两年再说。

卢昌秀和卢妈双双给张氏磕了头,谢了恩典,才战战兢兢地把儿子领回家里去。卢大寿这一路受了不少煎熬,整个人瘦了一圈,卢妈一看,就有些心疼,但想到儿子做过的事,恨得一巴掌就甩上去了:“你做的好事!爹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卢大寿见了父母,又听说自己可以回家了,才松了口气,就挨了一耳光,人顿时懵了:“娘,你好歹听我辩解两句!”

“还有什么可辩的?!”卢妈啐他,“你做了那种丑事,还有理了不成?!”

“好了,都别吵了。”卢昌秀冷声喝止妻儿,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还怕别人笑话看得少么?!”

卢妈看了他一眼,不吭声了,揪住儿子的耳朵,就往家里拉,疼得卢大寿一路叫唤:“娘!娘!快松开,快松开!耳朵都要掉了!”

到了家,关上门,卢妈一松手,卢大寿就蹦开老远:“娘,你讲讲道理!要是把我耳朵给揪坏了,我成了废人,将来谁养你呀?!”他还问他父亲:“爹,你也帮我说句话!”

回答他的是卢昌秀一个更加响亮的耳光:“畜生,你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卢家内讧

卢大寿这回是真的懵了,如果说母亲恨他,打他,他还可以理解,母亲本身就是老夫人的心腹,那忠心是没说的,他做的那些事都不敢让她知dào

分毫。可父亲打他,就叫他想不明白了。父亲明明知情,而且这件事还是他主导的呀!

卢大寿心里委屈了,这一委屈,他就忽视了自家老娘还在场,直接冲着老爹嚷了:“爹你为什么打我?我们帮小长房做事,是你拿的主意,我不过是听你的吩咐罢了。这回我是运气不好,叫我那婆娘出卖了,才露了馅。老夫人和哥儿打我,我受着,可你凭什么打我?!”

卢妈如遭雷击,怔怔地看向丈夫,一脸的不敢置信。

卢昌秀眉头皱得更紧了,又一个耳光朝大儿子甩了过去:“孽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还要乱嚷?!”

卢大寿这才想起老娘在场,嚅嚅地缩了脖子,吱吱唔唔地小声说:“娘……不是……那个……”

卢妈眼前发黑,身子微晃,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子边,扶着桌沿坐下。

卢大寿见老娘不吭声,心里也没底了:“娘……”

“行了,你娘心里有数。”卢昌秀倒是非常镇静,“她只是一时无法相信罢了。”

卢大寿面露迟疑,但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很快就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爹,你做甚要打我?还打了我两下?!”

卢昌秀骂他道:“我骂你胡说,你还不警醒?你都跟你媳妇说了些什么?那种事是能告sù

她的么?我早就告sù

过你。那妇人信不得,性情又粗野,配不上我们卢家的门楣。你非要娶,我想着你年纪也大了,正该娶妻生子的时候,怕耽误了你,横竖将来我们家若真能脱身出去,休了这一个,再娶好的也就是了。这才松口让你和她成亲的。可你心里也该有数,有些机密之事,绝不能让她知晓。至少也要等到她为你生下儿女,才能让她知dào

。你是怎么听的?炕屏的事叫主人家知dào

了,老夫人和哥儿都对你起了疑心,你正该守口如瓶。咬死了不知情的时候。竟将我跟你兄妹几个说的私密话告sù

了你媳妇,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想害死你爹我?!”

卢大寿这才知dào

父亲恼火的是什么,心里也羞愧得很,忍不住辩解说:“爹,我本不想说的,都是那婆娘不好,一路坐船回来。我们被关在一个屋里,她就一直在数落我。从早骂到晚,又瞧不起我们是官奴,说她是瞎了眼,才会嫁给我。她骂得着实难听了,什么不知羞耻的私房话都能说出口,外头看守的人听了,都在笑话我。我实在忍不住,便捂了她的嘴,悄悄反驳她,我家祖上也是做过官的,是大户人家,若不是运气不好,成了官奴,她别说嫁给我做少奶奶了,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况且她嫁给我,原也是图我们侯府的风光,若不是她贪小便宜,拦着不让那个涂三阳家的传信,老夫人也不会这样生气。炕屏的事,随便找个借口就搪塞过去了,我们怎能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她还好意思怪我……”

卢昌秀冷哼:“那小长房之事,你又为何要泄露给她知dào

?”

卢大寿期期艾艾地犹豫了许久,才羞愧地说:“她笑话我拿老黄历出来炫耀,又骂祖父是造了孽才被贬为官奴,说我比寻常奴仆都要低贱些,没资格在她面前说嘴。我一时冲动,就把炯大太太答yīng

要给我们家脱籍之事说出来了……”

卢昌秀举起手臂要打,卢大寿慌忙往后一躲:“爹,我知错了,我哪里知dào

那婆娘竟会这样坏心,当面装作顺服了,转身就向老夫人和哥儿告密了呢?不是我不提防,原本我也防她三分的,可她听了我的话,就改了口,说什么愿意与我做一辈子夫妻,叫我将来得了势,也别抛弃她,让她也过上富家少奶奶的好日子。我见她说得恳切,只当她是真心的,就把细节之事也都跟她说了,万万没想以她会泄露出去啊!”

卢昌秀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踢了儿子一脚,不顾他喊疼,就训道:“你给我记清楚了,若再有人问起你这件事,你就说这件事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你曾经问过我的意思,我骂了你一顿,你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也没跟家里人提过。但你一时糊涂,被小长房的人用花言巧语骗住,才犯了糊涂,但除去那一架炕屏,再没做过别的了,小长房炯大太太留着你,原是打算日后再派用场的。你都记清楚了么?!”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卢大寿揉着小腿,哭丧着脸不停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向母亲:“那娘这里……”

卢昌秀的神色严肃起来:“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娘说。”

卢大寿没有出去,反而犹豫了一下,将父亲拉到房间角落,耳语了两句,才用稍微大一点儿的声音问:“怎么办?”

卢昌秀面上满是意wài

之色,旋即皱起眉头:“不行,你就当作不知dào

这件事,一会儿得了空,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把东西丢了。”

卢大寿有些着急:“可是……”

“没有可是!”卢昌秀斩钉截铁地道,“我们再想做回良民,也要先把性命保住,别真把小长房当成主人了,他们在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

卢大寿好象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就出门了。他们家在老宅后面独占一个院子,正房三间,厢房两间,还有净房和灶间。正屋自然是父母住着,两边厢房是小满和碧莲的屋子,卢大寿没有自己的房间,此时自然要到弟弟的屋里去住。

他离开后,屋内只剩下卢妈夫妻二人。卢昌秀沉默了一下。走到桌边,在妻子对面坐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我还能说什么?”卢妈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从天边飘来。“你已经说得够清楚的了……”

卢昌秀想了想:“你也别太生气,我与你多年夫妻,孩子都生三个了,即便将来有机会离开,也不会嫌弃你的,只要你别老是将主人放在心头第一位,处处都以忠仆自居。丈夫儿子女儿都要往后靠……”

卢妈冷笑了下,表情重归漠然。

卢昌秀见她这般,反而有些不放心了:“你别犯糊涂。老夫人都已经信了我的话,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了,这也是对我们夫妻多年来尽忠职守的回报。若你将我和大寿方才的话告sù

老夫人,我们父子固然得不了好。你在老夫人身边侍候下去。难道就不觉得尴尬?还有小满和碧莲,你也要为他们想一想才是。碧莲如今也大了,用不了两年就该嫁人,她是大姐儿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人人都觉得体面,今后的婚事也差不了。若是丢了这个差事,她的名声就坏了,还怎么嫁人?儿子过得不好。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可女儿若是嫁错了。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卢妈心头无比悲哀,她怎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她自己可不就是这句话最真实的写照么?

她面带讥讽地看向丈夫:“我真不明白,你是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小长房真能让你们心想事成?你以为官奴是什么身份?跟寻常奴仆能比么?当初老夫人还在侯府当家的时候,那般宠信我们,也没法子替我们除去这个身份。小长房如今都败落了,他们凭什么能做到?!”

卢昌秀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回答。正大光明地摆脱官奴身份,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为国家朝廷立下什么大功劳,洗刷了祖上的耻辱,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这个本事,儿子们也没这个本事。想要不再做官奴,除非他不再是卢昌秀。小长房答yīng

的,就是给他们一家改名换姓,办个合法的户籍,再给一笔银子,让他们在他乡做个富裕的良民,说不定还能让两个儿子读书科举,做个秀才、举人的,只要不上京城,不碰到认识他们的人,谁会知dào

他们是官奴呢?过个几十年,认识他们的人都死绝了,这日子也就安稳了。

卢昌秀犹豫了许久,只说出一句:“法子自然是有的,你也别问了,到时候会知dào

的。”

卢妈冷笑:“你倒是信他们,想也知dào

不是什么合规矩的法子,否则我们去求老夫人就得了!”顿了顿,她厉声质问:“方才大寿跟你都说些什么了?小长房又想对老夫人和哥儿姐儿他们使什么坏?!休想瞒我,倘若你们胆敢伤到老夫人和哥儿姐儿半分,便是夫妻之情,母子之情,我也顾不得了!”

卢昌秀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管小长房想做什么,我都让大寿别做了,你还是别问了吧。我还没糊涂,如今整个小二房都知dào

大寿跟小长房有来往,若这时候老夫人和哥儿出点什么差错,我们父子还有命在么?我是想摆脱官奴身份,但绝不会拿性命去换!”

卢妈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了,她心中说不出的痛苦,丈夫不让儿子做伤害主人的事,居然只是为了惜命,而不是感激主人之恩。她过去二十多年都瞎了眼,为了一双小儿女,还要向主人隐瞒真相,这种日子要如何过下去?!

卢大寿进了弟弟小满的房间,打量得里头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居然还有书桌,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和《论语》、《尚书》两本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前建南侯府还未分家时,他靠着做管事的父母,也曾认真读过几年书,父亲那时对他可严厉来着,背不出课文,戒尺随时都会落到他手上。他根本就不可能读书科举,父亲还要逼他,他心里早就不满了,所以五年前与父母分离,留守京城后,他就彻底将书本丢开。如今看着弟弟的这些东西,就能猜到弟弟平时有多刻苦,难不成将来不做官奴了,弟弟还真能考个秀才回来么?那荒废了功课的他又怎么办?

他撇了撇嘴,暗啐一口,便松开腰带,从贴身的小衣内侧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十分严实的纸包来,大约有寸许见方。这是小长房的炯大太太交给他的,可父亲却让他把东西丢掉。他虽然觉得东西一丢,自家也许就得不到炯大太太的赏了,还怎么做良民?可父亲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想了想,他决定不丢东西,暂时藏起来好了。

他在房间里四处张望一圈,床铺、书桌、杂物架什么的都草草翻了一遍,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毕竟是弟弟小满的屋子,他是玮哥儿的随身小厮,并不住在内宅,每天都要回来睡觉的,东西要是藏得不够严实,叫弟弟发xiàn

了不好解释。卢大寿心想,要不还是去妹妹碧莲的屋子里看看好了?碧莲要在大姐儿身边侍候,平日里很少在家过夜,女孩儿的屋子也没外人随便进出,她那屋子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等过两日,父母给他另外安排了长住的屋子,他再把东西拿回来不迟。

他掂了掂纸包,便起身出门,想往对面妹妹屋里去,冷不妨一转身,就看到妹妹碧莲站在他身后:“大哥,你要往哪里去?”她低下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纸包:“这是什么?”

卢大寿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将纸包揣进袖中:“你……你来了多久了?怎么进屋也不出句声?吓我一跳。”

碧莲笑道:“姑娘说大哥回来了,就放了我一日假。我刚刚才回来的,看见爹刚刚出去了,娘一个人坐在屋里生气,也不理人。我就想过来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她举起手中的提篮:“瞧,我在厨房拿的,是哥最爱吃的狮子头和酱鸭,我还让厨子烧了爹爱吃的红烧肉,一会儿再叫娘烧几个小菜,今晚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卢大寿不自然地抹了把汗:“娘……只怕还生我的气呢,不可能会为我下厨的。”

碧莲恍然:“是了,哥你是犯了错,被贬回来的。你到底做什么事了?我问姑娘,她却让我回来问你。”

卢大寿的脸色更不自在了,眼神闪烁地道:“那种事提来做甚?娘正在气头上,不可能下厨,但晚饭又不能不吃。好妹子,你能去厨房做几个饭菜么?”

碧莲犹豫了一下:“我其实也没怎么学过……罢了,烧两个菜还是可以的,不过可能不大好吃。”她转身提着篮子去了灶间忙活。卢大寿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往她的房间摸过去。

碧莲到了灶间才反应过来,刚吃完午饭还没一个时辰呢,就算要做晚饭,也不急于这一时,倒是大哥,兴许还饿着肚子,问问他想吃什么,她给他做一点好了。这么想着,她就转身去找兄长,找来找去不见人影,心里正讷闷着,无意中瞥见自己的房间里有人影在晃,忙走近了一瞧,却发xiàn

是兄长,不知几时把自己平时坐着梳妆打扮的圆凳给拉到了墙边,踩着站到高处,手里拿着那个小纸包,正往房梁上塞。

她眉头一皱,心中疑惑满满。兄长这是在做什么?他那个纸包里头,装的又是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拉拢

天黑以后,碧莲回到了内院中赵琇所住的厢房。

赵琇刚洗了头,披着长发坐在窗前练字,瞧见她回来了,有些吃惊:“不是放了你一日假吗?明儿在家吃过午饭再回来也不迟。”

碧莲有些不高兴地说:“姑娘别提了。我爹说,我大哥没地方住,横贤我在内院有自己的房间,家里那屋子,不过就是放几箱子东西罢了,先匀出来给大哥住,以后给大哥安排了地方,再把屋子还我,就把我赶回来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碧莲心里怎么也不可能高兴的。那是她的屋子,跟在内院的房间不一样,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所以一些不想让人知dào

的东西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在那儿。年轻女孩儿,谁没个小秘密呢?比如看着年长的姐姐们涂脂抹粉,心里羡慕,偏跟了个不爱脂粉年纪又小的主人,平日里想打扮都没机会,就悄悄用自己的月钱买了一两盒香粉胭脂或是金钗玉花收着,等回家时闲了,偷偷对着镜子装扮一番,纯粹臭美罢了。就算有人进房,也只有母亲一人,而母亲是过来人,不会说什么,她也不怕泄密。不象内院这里,因为她的主人赵琇是跟着老夫人张氏住的,管事的婆子比较严格,对丫头们的东西一直保持着关注,一旦被发xiàn

她收着这种东西,虽然不会挨罚,却被骂几句是逃不掉的,还容易被人笑话。

兄长虽是亲手足,但分开五年了。感情再深也是有限的,让他睡自己的屋子,盖自己的被子。翻出自己藏的东西……这种感觉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爽。无奈碧莲拗不过父亲,母亲又没出来吃饭,似乎仍在生兄长的气,不可能帮她说话,她也只能忍了。结果一天的假期还未过半,刚吃了饭,连跟母亲说几句话、收拾收拾房间的功夫都没有。就被父亲给赶了回来。

赵琇打量着碧莲的神色,问她:“你大哥因为什么被带了回来,又因为什么被罚。你都听他说了吗?”

碧莲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大哥没说,但小弟回家说了,大哥是因为偷了主人家的东西,才坏的事。我真不知dào

他在京城待了几年。眼皮子怎么就这样浅了。若不是信得过他。老夫人也不会叫他去看房子,每年的工钱、补贴都不少,逢年过节的赏封也是上等,那么大一个宅子都归他管着,他哪里就缺了那点银子?如今差事丢了,名声也坏了,连累得一家人都没脸……”她咬咬唇,心里也有些生气。但愿内院的丫头们别打听这事儿才好。不然,闲谈时说起。她的哥哥是个贼,她还有什么脸面?

赵琇挑了挑眉,看来卢家人没把卢大寿犯下的最大的过错照实跟小儿子小女儿说,这是为什么?莫非只有卢大寿一个想要摆脱官奴身份,也许卢昌秀还有这种念头,但他的小儿子小女儿却还没受到影响?

赵琇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碧莲虽然有种种缺点,但在她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早就有了感情,如果猛地把人送走,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不过人要是不可靠,那再舍不得也只能放qì

,趁着现在还有挽救的希望,她要试一试把人拉到自己这一边。

于是赵琇就吩咐碧莲:“上外头看看,可还有人在,如果有,就把人打发出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碧莲心里讷闷,但还是照做了,等她回到赵琇面前,赵琇已经写完了一整篇字,将纸笔放在一边,转过身正色对他说起卢大寿招认的事。

碧莲大惊失色:“什么?!这……这……”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小二房侍候了这么久,她哪里还能不知dào

兄长这回犯的事有多大?她腿都软了,跪倒在地,哭道:“姑娘,我不知dào

大哥他怎么会……我和爹娘,还有弟弟,对老夫人、少爷和姑娘是绝对忠心耿耿的,我们可从没想过要背主!我是听爹说过,若是能不做官奴就好了,可我们也就是想想而已……”

赵琇弯下腰去拉她起来:“别哭了,要是不信你,我直接把你赶出去得了,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

碧莲想了想,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是哭个不停:“大哥他怎能这么糊涂?!”

赵琇便道:“身为奴仆,不肯甘心认命,想要做回良民,这种想法不能说是错的。老实说,你们一家人,在这次事情出来以前,一向都非常忠心,要是有法子能让你们脱去官奴的身份,我相信祖母早就放你们出去了。正是因为律法不许,她才会留着你们,好歹在我们家,你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碧莲不停地点头:“可不是么?我虽然羡慕嫁到外头去的姐姐们能做当家奶奶,日子过得好,可我心里也清楚,我是没有那个福气的。我如今侍候姑娘,虽然是丫头,可吃穿用度,哪一点比外头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差?姑娘待我好,还让我读书识字,学规矩,学算账,长了这么大,除了那年从京里南下,我什么时候吃过苦?别家官奴过得可没我们舒服。娘常教导我们要惜福,我绝不会犯糊涂,做出让主人生气,又害了自己的事情来。”

赵琇非常满yì

,只要碧莲有这个觉悟,就不怕她会被父兄影响,做出背主之事。哥哥那边的卢小满,应该也是信得过的,否则哥哥一回家,早就把人赶出去了,身边也不缺这一个小厮。卢家两个小的,再加上卢妈都站在小二房这边,就算小长房拉拢了一个卢大寿又如何?至于卢昌秀,她还得再观察一下。

想了想,赵琇就对碧莲说:“你放心,虽然那是你哥哥,但他从来没回过老宅。这里的人不知dào

他性情,却清楚你父母姐弟都是好的,只要你们不胡闹。不做错事,无论你大哥怎样,都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碧莲神色坚定地点点头:“我绝不会跟他一起胡闹的,若他再做这样的事,我……我就不认他这个哥哥了!”

赵琇笑了,决定要给她一点甜头:“碧莲,你知dào

么?你爹也提过自己一时无法忘记祖上曾经是官宦人家的事。你大哥是因为听他说得多了,才生出了妄想。他指望小长房能帮忙,其实有些蠢。小长房要是有办法让他们光明正大地脱籍,祖母早就这么做了,还能等到这时候?小长房如今顶多就是有个六品的武官,我祖母还是郡公夫人呢。他们能做的事。我们做不到么?可见他们不过是哄你们的。”

碧莲听了,对小长房就生出了怨恨:“我哥哥是心存妄想,才会犯了错,原也没有害主人的心。可他们却是故yì

害人,又怕担干系,故yì

哄了旁人为他们卖命。老天有眼,真该一道雷劈了他们才是!”

赵琇笑了笑,继xù

道:“小长房虽然是哄你们的。但你们一家人,未必就没有脱籍的希望。只不过,可能不是人人都可以而已。”

碧莲吃了一惊,旋即大喜:“姑娘,你不是哄我的吧?”

赵琇白她一眼:“我哄你做什么?不哄你,你也是我的丫头,哄了你,你不也一样是我的丫头么?”

碧莲笑着凑上来道:“好姑娘,是我说错了,你消消气,跟我说说吧。”这几年里,张氏院中陆续有几个大丫头年纪大了被放出去配婚,其中不乏外聘的,虽然嫁的只是农户,或是小商人,但张氏出手大方,对身边的人绝不吝啬,每个人出嫁时,都陪了丰厚的嫁妆。那几个大丫头婚后生活美满富足,时不时回来请安,说起她们在婆家当家作主的情形,都说不出的得yì

快活,让她们这些小丫头也羡慕不已。不过她自家知dào

自家事,身为官奴,那种日子是别指望了,只要能在赵家下人里头寻个不错的婚姻对象,她就满足了。姑娘今天居然说她也有希望脱籍,怎让她不喜出望外呢?

赵琇就细细跟她说来:“咱们朝廷的法令,等闲是不让官奴脱籍的,只因本朝的官奴,来历你也清楚,太祖皇帝在时,最厌那样的人了,说来也是你们家祖上做错了事,因此子孙后代才会受连累。”

这个碧莲是知dào

的,早先赵琇给她说本朝历史时,就曾讲过。

“不过太祖皇帝也没绝了官奴的后路。”赵琇继xù

道,“他说,父祖是父祖,子孙是子孙,若是父祖做错事,成了官奴,后代子孙有爱国为民之心,也不能埋没了,因此,若是能为国家百姓立下功劳,便可脱籍为良民,有大功者,还有额外奖赏。祖父当年做了开国侯,得了十房官奴为赏,你们家是一房,另外几房去了哪里,你可知dào

?”

碧莲隐隐约约听人提过:“大姑太太那儿陪嫁去了一房,剩下的,想必都还在侯府呢,那年侯府大宅没入官中,他们也一并被收回去了。”

赵琇摇头:“被收回去的,只有五房,还有三房人,早就脱了籍了。他们家的男丁跟着祖父去边关打仗,死了几个,但都立了战功,因此不但全都转为良民,还有两个做了武官的,只是品级不高罢了。”

碧莲惊讶极了:“我从没听爹娘说过,这是真的么?!”

赵琇点点头:“自然是真的,祖母还跟我提过,祖父那时出征,也曾问过你祖父和你爹,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打仗,可他们回绝了,怕死在战场上,觉得自己还是在书房侍候更好些,因此就错过了机会。”

碧莲的心情有些复杂,父祖都是读书人,不敢上战场也是有的,怪不得他们。她重新看向赵琇:“姑娘提起他们,是说我们家也可以去边关试试?可我爹和哥哥兄弟都不会武艺呀?”

赵琇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告sù

你,其实还是有光明正大脱籍之法的,光是我们家,就有过成功的例子。而在大姑母那儿,其实还有一个成功了一半的先例。”

碧莲催她:“姑娘快说呀!”

“姑母陪嫁的那一房官奴,有个女儿,后来嫁给了许家一个管事,生了一儿一女。听说那个管事后来为了救主人,受了很重的伤,许家就赏了他家恩典,把他儿女给放出去了,听说儿子在大店铺里做了账房,女儿也嫁进了殷实人家。”赵琇微微一笑,“姑母好人做到底,答yīng

了他们夫妻,将来他们年纪大了,也一并放他们出去,与儿女团圆。所以,别看那官奴的女儿也是官奴,如今还在许家当差,但将来她年纪大了,却会成为良民,这不是成功了一半么?”

碧莲两眼发光:“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赵琇压低了声音,“虽然良贱不婚,比如你嫂子要嫁给你大哥,就得先卖身进咱们家做奴婢,才能和你大哥成婚,你直接嫁给外头的平民是不成的,但如果你嫁给一个不是官奴的男仆,就没问题。妻子随夫,你婚后就不再是官奴,而是寻常仆妇了。只要你丈夫被放为民,你自然也就成了民。虽说有些钻法律空子,但并未违法,主人家都点了头,谁还会挑你的刺呢?坏处只在于,这法子只能用在你身上……”

碧莲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僵住,呆了一呆,神色黯淡下来:“若只有我一个人过上了好日子,爹娘弟弟还在这里,那有什么意思?”

赵琇笑了笑,心里安定了许多:“他们在这里又不会受苦,你有什么可烦恼的?这就跟你那些姐姐们嫁出去做了殷实人家的当家奶奶,但他们的父母还在咱们家当差一样。你既然想出去,我就能帮你,你自己决定吧。”

碧莲想了想,觉得这也有道理,便重新露出了笑容,对赵琇道:“姑娘,你说得有理,待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行么?”

赵琇挥挥手:“随你,反正你还没到嫁人的年纪,不急。”

碧莲松了口气,双颊飘起红晕。赵琇的话给她打开了新窗口,她忽然发xiàn

,原来律法不许官奴脱籍,其实也是有很多空子可钻的,女孩儿嫁给寻常奴仆再随夫赎身是一个法子,但男丁也不是就没法可想了。她脑子笨想不出来,还是回去跟爹娘说说吧,一家子脱籍办不到,但如果是一个一个来,兴许有法子可想呢?

想到这里,她看向赵琇的目光就带上了十分的感激:“姑娘,多谢你为我操心了,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赵琇笑笑:“报答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难道是假的么?只要你记得我们家的好处,好好做事,出去了也好好过日子,别象你大哥那样,跟我们家的仇人纠缠在一起,那就足够了。我不图你的报答。”

碧莲羞愧低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姑娘,我大哥……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小包东西来,贴身放着,又藏在我房间的屋梁上,鬼鬼崇崇的。”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就是这个,我怕被大哥发xiàn

了,就倒了一些包起来。本想拿给娘看看的,可我还没见到娘,就被爹给赶回来了。姑娘瞧一瞧,看认不认得是什么东西?”(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兄妹定计

碧莲打开了小纸包,赵琇凑近了看,见是一种浅褐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过卢大寿把这东西贴身藏着,又千里迢迢从京城带回来,悄悄避了家人,把它藏在房梁上,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还跟小长房有勾结,会不会是小长房交给他的?

这么一想,赵琇立kè

就起了警惕之心:“快包起来,拿别的纸再包严实些,你再去洗个手,别沾了这东西,再去拿吃食茶水。”

碧莲愣了愣,脸色瞬间煞白:“姑娘?”她似乎也想到那有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赵琇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个,但你大哥这么鬼鬼祟祟的,想也知dào

不是好东西,还是要找个人问问才行。”

碧莲呆在那里不动,眼圈却红了。偷盗主人财物是一回事,可要是偷藏了毒药,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大哥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真是猪油蒙了心,非要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葬送了才甘心么?!

赵琇见她这样,只能再催她:“别多想了,现在还不能肯定这是什么东西,兴许是我误会了呢?你赶紧把东西包好去洗手。”

碧莲双手微微颤抖着,将纸包包好。赵琇从书桌上抽了两张白纸给她,让她在纸包外面又添了两层,然后将纸包放下,才去洗手。碧莲认认真真地在水盆里把自己的手洗了三遍,每一次都重重地用了香胰子。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肮脏又恶心的东西。

赵琇翻了一个外表不起眼的旧木盒出来,把那包东西放了进去,盖好盖子。想了想。就对着洗完手回来的碧莲说:“我们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最好别惊动了别人,否则你哥哥固然是个死,你和你娘、你弟弟也落不得好。就算祖母再看重你娘,也不能再把她留在身边侍候了。你爹娘的管事也做不下去的。”

碧莲眼圈又红了,她知dào

,得了这样要紧的消息。其实应该第一时间报到老夫人面前才是,赵琇会选择自行验证,完全是为了她着想:“好姑娘,你想得周到。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赵琇想了想:“要是能从厨房弄只活鸡来就好了。我们可以让鸡吃一点这个东西,看它有什么反应。”

碧莲咬咬唇:“活鸡不难弄,可弄回来了,老夫人就住在正房,她定会知dào

的。”

这倒也是。赵琇又想了想:“要不……我们把鸡弄到哥哥的院子里?他那院里侍候的人少,只要哥哥发话,旁人不敢多嘴的。”她看了碧莲一眼:“不过这么一来,哥哥就知dào

这件事了。”

碧莲深吸一口气:“知dào

就知dào

。小满是我弟弟,他也应该知dào

大哥做了什么事!”

赵琇对碧莲的反应非常满yì

。看着外头天都黑了,只怕过不了多久,院门就要上锁,但如果等到明天,大白日的人来人往,还不知会有多少事,便打算快刀斩乱麻,整理了一下衣裳,简单地束了头发,就要带着碧莲,端着盒子,再从书架上拿了一卷小抄,往隔壁院子去。

到了院门处,值夜的婆子见她们主仆看着象是要出门,忙道:“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天都黑了。”

赵琇笑说:“我去跟哥哥说两句话,一会儿就回来的,不会耽误太久。妈妈别惊动祖母了,她老人家赶路辛苦,这时候只怕都歇下了。”

那婆子便劝她:“老夫人辛苦,哥儿也是辛苦的。姑娘有话,明儿再说也不迟。都这么晚了,姑娘年纪小是没什么,身边的丫头进出少爷的房间,却不太便宜。”

这婆子素来十分尽责,赵琇知dào

三两句是拿不下她的,就怕拖得久了,会惊动了祖母,只得对碧莲说:“那你还是留下来吧,去洗了澡,再把蚊子熏一熏,一会儿我回来了好睡觉。”

碧莲忧心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忍不住说:“拜托姑娘了。”

赵琇笑着点头,便往门外走去。那值守的婆子见状,不好再拦,只得亲自提了灯笼送她到隔壁院子。

赵玮还没睡,正挑灯抄书。虽然祖母说,让他在家里歇两日,再去学堂,但他连日赶路,已经有几天不曾好好温过书了,抄书的功课更是缺了好几十张,怕先生要骂人,只好赶着抄上一些,好蒙混过去。见妹妹过来,他还有些惊讶:“怎的这么晚过来?”

赵琇笑着将那卷小抄递给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写的,哥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赵玮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百来张大白纸,上头用一寸大小的正楷抄了一整本的《中庸》,字迹和自己的十分相似,越写到后面,就写得越好,已经练出两分风骨来了。他一想,就知dào

这是妹妹在为自己“造假”,好将学堂先生的功课给混过去,面上便露出了愧色:“是我不对,即使出门在外,也不该偷懒的,还要妹妹为我辛劳……”

赵琇摆摆手:“不过是抄书罢了,我平时每日也要练上几百字,随便挤点时间,这一大卷字就出来了,我还顺便温习了课文呢。哥哥每天要做的事很多,我能为哥哥分忧,心里很高兴的。”

赵玮听了,心中不由得感叹。妹妹天资比他更好,若不是生为女儿身,也正经读书科举,将来的造化绝对会超过自己。可惜这样好的天资,竟要埋没在闺阁之中,老天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叹息完后,他又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那卷小抄。有了这百来张纸,他能轻松许多,唯一要担忧的,就是得把字练得再好些。不然让先生看到了,误会他的字“退步”了,又或是没有用心写。骂起人来,也够他受的。

他笑着问赵琇:“大晚上的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妹妹真是有心了。”

赵琇在他书桌对面坐下:“哥哥,今天我过来,送东西只是顺带,其实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她将碧莲在家搜到的那个纸包的事说了出来,又将盒子打开给他看:“我不知dào

里头包的粉末是什么。就怕是害人的东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哥哥能不能想个法子,悄悄找人打听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赵玮的脸色已经黑得象锅底一样了:“妹妹既有疑心,怎的不跟祖母说?万一这包东西是剧毒,妹妹沾上了一丁半点儿,中毒了怎么办?!碧莲那丫头也太大胆了!”

赵琇忙道:“哥哥别担心。我见那卢大寿敢把这东西贴身藏着。想必不会沾沾就出事的。我不敢跟祖母说,一是怕事情宣扬开来,连累了卢妈、碧莲和小满;二是怕打草惊蛇,让那小长房有时间扫平痕迹,将来把事情都推到卢大寿身上,又或是倒打我们小二房一耙;三嘛……祖母近年越发心慈手软了,卢大寿偷东西,又有背主之举。撤了他的职是一定要的,过后再打上几板子也理所应当。可祖母看在卢妈面上,就从轻发落了。长此以往,就怕底下人都生出侥幸之心,觉得就算做了什么坏事,只要求一求祖母,就能蒙混过去,那我们家不就乱了套了?”

赵玮听了,也叹了口气:“卢妈固然是信得过的,她自小侍候祖母,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为了祖母,她连丈夫儿女都能靠后。祖母看在她面上,对她儿子从轻发落,也是人之常情。但妹妹说得也有理,管家这种事,最要紧的是赏罚分明。若因为犯错的是卢妈之子,就能逃过责罚,旁人如何能信服呢?”

他看了看那个小木盒:“不管最终查出这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都要给卢大寿一个教xùn

才行,最起码,也当给他四十大板,叫他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能因为我们体恤下人,他就不把我们当成主人了!”

赵琇对此十分赞成。虽然家里还是祖母张氏当家,但赵玮渐渐长大,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很该建立起自己的权威了。跟祖母的心慈手软相比,他行事倒还果duàn

些。若他拿定了主意,祖母就算心里不赞成,也不会公然反对孙子的意见。

兄妹俩便约好,明日赵玮以访友的借口出门,先去找从前的老管家汪四平。这位老人见多识广,对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门儿清,况且嘴巴紧,不该说的不会乱说。他是合家都已脱籍出去了,跟卢家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不怕他会有什么私心。

若纸包里的东西没有害处,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要是确认了那纸包中的是有毒物品,兄妹俩就会立kè

把事情告sù

祖母张氏,同时通知宗房赵璟和内三房的八老太爷,然后带亲信到卢家小院中,查抄剩下的那包粉末。小满会事先奉赵玮之命回家去看住兄长,不让他逃走或把东西转移。等将人押到祖母张氏面前,人证物证俱在,卢大寿这顿罚是逃不过去的了,若是坦白招供,说出背后主使,以及小长房的具体阴谋,那还能少受些罚。至于卢家人,先后有碧莲与小满立功,卢妈和一对小儿女应该能逃过去,而卢昌秀下场如何,就要看他够不够聪明果决了。

赵琇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有她先前在宗族里打下的基础,借着这个由头,彻底将小长房踢出赵氏宗族,以后无论是爵位还是财产,都没小长房什么事了。他们甚至还可以跟宗族约定,如果小二房断嗣,直接在族里选择嗣子,小长房就洗洗睡吧。

赵玮长吁一口气:“这么一来,但愿他们能消停些。若是老老实实做他家的官,也能过得不错,别再打爵位的主意了。”他双目凛然:“就算那纸包里的不是毒药,我也要将它变成毒药,将此事作实!”

赵琇吃了一惊,没想到兄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哥哥?”

赵玮抿了抿嘴:“妹妹,你别怪哥哥心恨。从前哥哥没想那么多,如今却看得清楚。小长房害了我们的父母,生死大仇,因赵炯死了,蒋氏关在大理寺牢中,祖母就不再理会剩下的人,从没说过要报复,可说是宽容之极了,也是看在祖父的面上。可小长房却不肯放过我们,收买我们的奴仆,暗地里施展阴谋诡计,亡我之心不死。若真叫小长房袭了侯爵之位,我们小二房休想有活路!这是你死我活的事,只把他们踢出宗族,就已经够心慈手软了。想来卢大寿是真有背主之心,叫他吃个亏,也不算冤枉了他,顶多我们保下他一条性命就是。卢妈他们虽好,但也不能为了他们,就放过这个内奸。就算到了祖母面前,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赵琇沉默片刻,神色也变得坚毅起来:“好,就这么说定了!”其实她觉得,那纸包里的绝不可能是好东西,否则卢大寿藏起来做什么?这一路折腾,他连行李都没带齐,居然还将这东西贴身收藏?他投了小长房几年,也不知泄露了小二房多少消息去。就算他们兄妹反陷害小长房和卢大寿一把,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想了想,赵琇索性把自己方才跟碧莲说的话也告sù

了赵玮,赵玮惊讶极了:“妹妹为何要跟她说这个话?难不成你真想让她脱籍?”

赵琇笑了笑:“事情既然有可操作性,为什么不做呢?他们家想要脱籍,由来以久,一旦有了希望,还是不用做坏事就能光明正大达成愿望的希望,他们难道还会听小长房的话?卢妈也好,卢昌秀也罢,他们对我们家了解得太深了,祖母又下不了狠手。既然如此,不如把人彻底拉拢过来。只是有一点,碧莲也好,小满也罢,只要有办法,都可以脱籍,卢妈是没这个心思的,卢昌秀……哼!”

赵琇眯了眯眼:“他如果真有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摆脱官奴身份,听了碧莲的话,就该知dào

要怎么说。哥哥若想借卢大寿这包粉末治小长房的罪,他们父子的供词至关重yào

。不过,卢大寿就别指望有做良民的那一天了。其他人都好说,就他不行!应该让他知dào

,想要的东西就在咫尺,可就是得不到,会是什么滋味!不知他余生会不会为曾经做过的错事而后悔不迭?”

赵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觉得有意思,与妹妹对视一眼,便阴阴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实行

兄妹俩商议定计划,天已经很晚了,隔壁院子的婆子已经来催过两遍,第二次来的还是祖母张氏身边侍候的人。赵琇知dào

,不能再逗留下去了,便起身向兄长告辞。

“妹妹等一下。”赵玮叫住她,转身走进里间卧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尺许长的锦袋出来,递给赵琇,“这个是广平王世子高桢送给妹妹的,祖母说他是胡闹,还想要帮你收起来呢。我好不容易磨了过来,妹妹好生收着,别经了外人的眼,祖母想必就会让你自己留着这东西了。”

赵琇心中讷闷,高桢会送她东西,虽然令人惊讶,但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为什么祖母会不想她自己保留呢?她将锦袋接过来,打开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桢送她的,是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全长也就是成年女性手掌的长度,紫檀木的把手,珍珠鱼皮的鞘,全体黑乎乎的,几乎没有半点装饰,只从那光滑的把手可以看出,这把匕首应该有些年头了。一拔开鞘,里头的刀刃银光闪闪,寒气逼人,想必锋利无比。

太奇怪了,高桢送她这个做什么?难不成她小时候学过拳,五年过去,他觉得她已经可以学刀了?

赵玮笑说:“世子听到我说,我那两套拳法是从你这里学的,你还一直在练,就让我告sù

你,女孩儿练拳不大好kàn

,若想自保,不如随身携带一把利器。这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如今他大了。用不着它,就送给你使了。他也送了我一本拳谱,是他学过的。世子虽然想法奇奇怪怪。但其实也是好意。”

赵琇看着那把匕首,忽然抿嘴笑了笑:“有把匕首也好,我出门时可以带着防身。如果小长房派了什么人来害我,我就给他们一刀!”

赵玮不赞成地瞪了妹妹一眼:“你当他们做不出这种事么?少拿这个说笑。”他从前的想法也很天真,可这趟北上,他见识了许多东西,眼界开阔了。人也聪明了许多。连广平王那样聪明睿智的人,都挡不住别人的暗算。小长房都一败涂地了,还不肯放过他们小二房。他要是不多留个心眼,迟早要被人算计了去,连祖母和妹妹都保不住。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兄长的手:“我知dào

了,我没有拿这个说笑。是真的想带着它出门。”

赵玮的脸色放缓了些。却摇头否决了妹妹的念头:“胡闹,祖母要是知dào

了,一定骂你一顿。你当这是什么?裁纸刀么?这是真zhèng

的匕首。随身带着,能不能自保且不说,万一伤了自己可怎么办?你还是消停些吧,真想留住这东西,就好生收起来。”

赵琇缩了缩脖子,倒是没笨到去反驳兄长的话。只说:“我知dào

了。”便揣着小匕首,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氏打发了丫头来找她:“老夫人说。姑娘几个月不见哥哥,想和他多说说话,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么晚了,不该玩到这么久才回来,有话明儿说也是一样的。如今已经入秋了,夜里风凉,姑娘还是留在屋里,别吹了风才好,晚上被子也要盖严实。”

赵琇站着恭敬应下了,又道:“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祖母别担心。”

等那丫头离开了,她才把那装了匕首的锦袋小心收好,还特地嘱咐碧莲:“这个很贵重的,别让其他人碰。”碧莲应了一声,惴惴不安地问她:“姑娘,你都跟哥儿说了么?”

“说了,哥哥知dào

该怎么做,你就放心吧。”赵琇回过头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明儿一早,你就回家去,把我方才说的脱籍的法子告sù

你爹娘,尤其要告sù

你爹,只要你们一家子对我们祖孙忠心不变,我们祖孙也会有所回报的。至于那包药粉的事,哥哥已经揽了去,有话也会嘱咐小满回去说,你就不必操心了。”

碧莲松了一大口气,笑着点头:“我知dào

了!”

第二日,赵玮不动声色地在早饭时,向祖母张氏请求出门,要去见学堂的先生。张氏道:“不是叫你在家歇两日,再去上学么?也不急于一时。趁着有空,把你的功课整理整理,书本也温习一下,否则先生问起,你答不出来,脸上可就不好kàn

了。还有那抄书的功课,你都写完了么?”

赵琇悄悄与赵玮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赵玮笑道:“孙儿的功课都做得差不多了,今日再写两篇时文,也就完事了,只是多少粗糙了些,不知先生会不会满yì

。不过孙儿在京城给先生买了几本书,是先生一直想要的,便打算今日先给先生送去。指不定先生一见了书,喜出望外,就不挑我毛病了,也未可知。”

张氏没好气地说:“这等取巧的法子,实在不是正道。”话虽如此,但孙子这一路也辛苦了,在京城时,她因是孀妇,多有不便,又常常守在广平王府,一般的应酬,都是让孙子去的,害得他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张氏觉得很心疼,便打算这回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孙子稍微偷个懒吧。

赵玮顺利地出了门,他先去了学堂的先生那里,真的送上了几本很难弄到的书。先生非常欢喜,对他交上去的作业挑剔了一番,也觉得他抄的书有些字写得好,有些写得差许多,肯定是不用心造成的。不过先生没有骂他,只是让他日后要多用心,便把人打发走了。今日不是休假,他还要去学堂给人上课呢。他让赵玮过了中秋再回去上课,在那之前,先在家里把新课文给预习一遍。赵玮离家数月,学堂里早就讲完一本书了,现在开的是新课本。

赵玮答yīng

着,退了出来。没有回家,而是转道去了汪四平家里,将那包药粉拿给他看。

汪四平见多识广。一看那药粉,心里就有数了,脸色都变得煞白:“哥儿是打哪儿得的这东西?这是害人的东西,哥儿可千万别碰它!”

赵玮一听,心里就有数了:“汪爷爷别担心,我知dào

这不是好东西,只是不知dào

它有何效用。因此才来向您请教。您跟我说说吧?”

汪四平便告sù

他:“这是一种毒草的根茎磨成的粉,闻着有一股腥气,一不小心吃进嘴里。初时不觉得有什么,但从第二日开始,就会有伤风的症状出来,人也觉得发困。明明是大白天。夜里也睡得香,可就是忍不住睡死过去,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要睡足十一个。大夫只当是伤风,看不出来中了毒,开药方也只会照着伤风来治,半点用处都没有,就这么一直醒醒睡睡地。拖到第七日,便再也救不回来了!只因它有这个效用。有人给它起了个浑名儿,叫什么七日倒,最是恶毒的。前朝大户人家,就爱拿这个悄悄儿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外人只道是死去的人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他是中了毒!”

赵玮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包毒粉,眼里都快射出刀子来了。

不用说,这定是小长房交给卢大寿的,想找机会悄悄给他们祖孙三人下毒。卢大寿母妹皆在内院贴身侍候,弟弟也是他这个小二房唯一男丁的小厮,想要在主人的茶水吃食里做手脚,有的是机会。若是中了招,他们还真会误以为是病重不治,绝不会想到是别人的算计。等到他们祖孙三人都死绝了,小二房名存实亡,那建南侯的爵位还不是迟早会落回小长房头上么?可恨他们小二房从来没想过为难小长房,偏小长房非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他也就无须留情了!

汪四平还在追问:“玮哥儿,这样歹毒的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玮没有回答,反而握住他的手:“汪爷爷,我需得把事情向祖母禀报,您能随我走一趟,做个人证么?”

汪四平面露疑惑,但还是答yīng

了。

他们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回小二房老宅时,张氏刚请了八老太爷和赵璟过来说话,要商量小二房加捐钱粮给公中救济受灾族人的事。张氏一口气就捐了一千两银子和五百石白米,另外还有从京中带回来的衣料数十匹,其中不乏高档绸缎织物,只是花纹颜色已经过了气罢了,但在许多族人看来,这仍旧是十分珍贵体面的衣料。

赵璟与八老太爷都非常感激张工的慷慨,同时也告sù

了她,按照新出台的族规,小二房已经获得超过二百贡献点,完全可以自己提出一件事,要求族中公议,而只要有过半族人赞成,此议便可获得通过了。

张氏对这个贡献点的用处还不太清楚,只微笑点头表示知dào

了,想着一会儿得私下再问问孙女,她提议这贡献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赵琇却早在赵璟与八老太爷提起自家贡献点数时,就已经双眼一亮,再看见兄长带着汪四平过来,连忙迎了上去,与兄长对视一眼。

赵玮向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赵琇心里一松,微笑道:“碧莲和小满回家了。”赵玮点点头,直接向祖母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在卢家的小院中,卢大寿刚刚听完父亲说的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否则又怎会听到那么荒唐的事呢?他忍不住问:“爹,你再说一遍?”

“我说,一会儿你跟我到老夫人面前招供,就说小长房的人指使你,用毒药向老夫人和哥儿下毒手,意图杀死小二房的人,然后独霸爵位与家产。”卢昌秀看着大儿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你脸上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冤枉你了?你不是曾告sù

过我,炯大太太交了一包药给你,让你想法子放在老夫人或玮哥儿的茶水里么?难道那不是毒?”

碧莲与弟弟小满面面相觑,他们照着各自小主人的意思,把话跟父亲说了。可父亲这脸变得是不是太快?(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人伦

卢大寿无措地看了看守在门口处的小弟,再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妹,担心地瞥了一眼里间的门帘:“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当心叫娘听见了……”

“她听见就听见。我又不是要害她的主人!”卢昌秀盯着大儿子,“听好了,姑娘和哥儿都答yīng

为我们家想办法,用光明正大的法子脱籍,姑娘甚至已经想到给你妹妹脱籍的法子了,十分巧妙。你弟弟那儿,我也有了打算。只要我们老老实实地,帮着老夫人和哥儿揭穿小长房的阴谋,我们家就能重获主人的信任,脱籍之事也不成问题了。比起小长房那改名换姓偷偷摸摸的主意,姑娘的法子更安全,也更稳妥,我们既不用抛弃祖宗的姓氏,也不必担风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卢大寿看着父亲的神色,终于认识到他不是在说笑,脸色就难看起来:“爹,你要我承认,曾经受小长房指使,对主人下毒。你可知dào

,只要我不说,上头不知dào

,我就算顶着偷盗的罪名,也没什么大碍,顶多是这一两年没差事罢了。等风头过去了,凭你和娘都是大管事的身份,我还怕找不到活干么?可要是我承认了这携毒的罪名,即便最后没成事,也难有好结果了。我一个人把毒药从京城带过来,说我是无辜的,只是受了小长房的骗,谁信哪?我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你倒是能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那我算什么呢?就算主人将我打死了。我也没处申冤去,你到底有没有为我想过?!”

卢昌秀见儿子不听话,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在质问我么?那你在船上对着你那婆娘乱说话的时候。又有没有为家里人想过?!”

卢大寿猛地涨红了脸,他也后悔跟妻子说了那些话,可当时不是不得已么?他也是男人,从前虽是官奴,但靠着主人家的势,在老婆面前一向架子摆得十足,被老婆踩成那样。如何能忍?他也没料到老婆会无情地告发自己的,父亲怎能怪到他身上呢?

就在父子俩僵持的时候,卢妈摔了帘子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和大儿子,眼里的怒火掩都掩不住。

卢昌秀连忙起身道:“秀菊,你也听见了,我是叫儿子去告发小长房。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老夫人和哥儿姐儿的事的!”

卢妈冷笑了下:“要是大姐儿没说愿意帮我们想法子脱籍。你能这样做?”又问:“我要先问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依大姐儿的法子,闺女要脱籍不难,可我们却是行不通的。”

卢昌秀用一种梦幻般的语气笑道:“我刚刚已经想过了。说来也巧,前些天我奉姑娘之命去嘉定送礼,回程时,在松江无意中遇上卢家宗族一个远支族人,彼此叙了亲。他虽是卢氏族人。还是良民,但如今过得穷困潦倒。老妻病了,儿子早几年死了,连个继香火的人都没有,如今也只替人做些杂活谋生,也没脸回族中求援,我就给了他几两银子。如今正好,我可以把他带过来,让他签个卖身契,在老宅里当个一年半载的差。那时候,我与他同为仆从,又是同宗兄弟,大可以将小满过继给他做儿子。将来他赎身出去,小满以儿子的身份跟着赎身,连贱籍都没有了。他还未成丁,本就不在赵家奴仆名册上,就算有人要查,也是查不出来的。他又从小用功,日后想要读书进学,也不成问题。我还可以资助他们回乡,让小满正式上卢家族谱,小满就是正经书香世宦之家出来的孩子,将来他有了出息,为官做宦的,我们就有了依靠。等年纪大了,让他将我们接过去奉养,就算摆脱不了官奴的身份,我们也一样做老太爷、老太太,一样享福。这比小长房答yīng

的还要好呢!”

卢妈气得脸又青了,啐他一口:“你图的不过是富贵荣华罢了,为了这个,你连儿子都不认了,我从前怎么就瞎了眼?!”说完拉起一脸煞白的小儿子和女儿就往外走:“我们别理他,由得他们发疯去吧!”她得向他们问个清楚,小儿子说的,哥儿要大寿告发小长房,还有女儿说姑娘答yīng

帮她脱籍,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昌秀也不在意,他相信自己现在的计划再完美不过了,对主人家半点损害也没有,妻子迟早会同意的,关键是要说服大儿子。他得让大儿子心甘情愿地答yīng

下来,同时还要把家里其他人——尤其是他自己——摘出去。赵玮的意思非常明确,只要他们一家帮他把小长房的罪名定下,那他就会帮他们脱籍。哪怕是姑娘那边的法子不能成,哥儿也可以用小长房的法子。脱籍之事现在是再稳当不过了。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目标就近在眼前,就算是牺牲一个儿子的前途,他也顾不得了。大儿子这一回也是自己造孽,为了弥补他犯下的过错,就为这个家多牺牲一点吧!等小儿子出人头地,也不会亏待他哥哥的。

卢昌秀再次看向大儿子,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辈子为人奴仆,眼里看的,手上过的,都是滔天的富贵,可惜全都不属于他!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实现夙愿的希望了!

卢妈拉着一双小儿女,走进了小儿子的房间,拉着他坐下:“别慌,娘不会把你过继给别人的。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认别人做爹娘?休要理会你爹胡说!”

小满面上的惊恐之色稍微减少了些,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卢妈又问他:“你跟我说清楚,早上你回家之前,哥儿是怎么嘱咐你的?”小满只得将话又重复了一遍,还顺便将姐姐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碧莲一直站在窗前。有些担心地看着主屋的方向,又去瞄对面自己的房间。她留意过了,大哥藏在房梁上的药粉小包。还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卢妈听完了儿子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她望向女儿,叫了碧莲一声:“你在看什么?快过来。”

碧莲依依不舍地走到母亲面前:“娘,您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咱们照着哥儿和姐儿说的去做就是了,他们会保住大哥一条性命的。再怎么着,还有老夫人在呢。老夫人不会委屈了你,顶多就是打大哥几板子。到时候咱们悄悄儿打点一下,让人打得轻些。大哥养上个把月也就好了。”她撇了撇嘴:“大哥早该挨板子的,他也太大胆了,做的都是些什么蠢事!”

卢妈闭了闭眼:“若只是打板子就好了。你告sù

我,那包药粉。真是你从你哥的东西里找出来的?里面真是有毒之物?!”

碧莲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那当然是大哥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栽他的赃?是不是有毒我不知dào

,姑娘说要弄清楚,本来是打算悄悄儿找只活物来试毒的,因怕惊动了老夫人,事情闹大了会牵连到爹娘身上,所以就托了哥儿,把东西拿出去找人打听。若是东西没毒,爹方才又为什么说那是有毒的呢?他还说那是大哥说的!”

卢妈又叹了口气。面带悲伤地说:“你们大哥……终究是我这个做娘的没能教好他,他犯下这样的大错。无论老夫人如何责罚,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只是哥儿和姐儿,根本就没问过老夫人的意思,就擅自拿主意了。那可是毒药!他们还是孩子,万一稍有差池,那该怎么办?老夫人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都是命根子,无论哪一个出了事,都会要了老夫人的命……”

碧莲与小满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都还是孩子,他们内心并不认为赵玮赵琇瞒着老夫人张氏做这样的事是错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在事情未弄清楚前打搅她,要她操心,真的是好事吗?就算要告状,也得先弄清楚那包药粉是不是毒吧?他们相信,两位小主人都有足够的聪明,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就在他们对坐无言之时,正屋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大叫,接着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还夹杂着瓷器碎裂声,吓了三人一跳。卢妈马上就认出来,那一声大叫是丈夫发出来的,连忙冲出去:“出什么事了?!”

碧莲与小满也追了上去,还没跑到正屋门前,就看到一个人影冲了出来,与卢妈撞了个正着,卢妈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碧莲吓得尖叫出声,连忙上前扶起母亲,可卢妈方受重击,弯腰抱腹,一脸痛苦,冷汗直冒,碧莲扶都扶不起来。

小满忙追上去,从后方死死抱住那人的腰,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歹人,不料碧莲认出了对方:“大哥?”小满一愣,抬头一看,整个人呆住了,双臂也不由得松开了几分,卢大寿趁机将他大力推开,向外狂奔去。

碧莲一边扶起母亲,一边连声唤兄长,卢妈捂着腹部,忍痛对小儿子说:“快进屋里看看你爹怎么样了!”小满如梦初醒,连忙跑进屋内,一瞧里面的情形,忍不住哭了出来:“爹!”

原来卢昌秀被推倒在地,满头都是血,头下方的地面上也有一小滩血,不知是伤了哪里,浑身抽搐着,直翻白眼。他身旁一片狼籍,原本靠墙放着的木架子倒在地上,上头放的东西碎了一地,其中一只大铁木盒子尤其显眼,连锁都摔坏了,木盒一角沾着血迹,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小满认得,那是卢家的族谱,父亲一直珍爱如宝,就用那铁木盒子装着,放在正屋多宝格的顶端,就怕他们姐弟俩年纪小不懂事,会把东西弄坏了。

难不成是这盒子摔下来,打中了父亲?

小满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都快哭出来了,除了叫爹,不知该怎么办。

卢妈扶着女儿艰难地走进来,见此情形,也是眼前发黑。不过她久经世事,倒还不致于慌张失措,忙吩咐小儿子:“快去请大夫!”又叫女儿:“去禀报老夫人!”

碧莲抽泣着,慌张得不行,闻言连忙与小满一起向外跑,在院子里就看见门口处来了一堆人,竟是老夫人张氏、赵玮、宗房赵璟与三房的八老太爷等人。在他们的身后,两名孔武有力的家丁押着卢大寿,将他死死扣在地上。

卢大寿的衣裳下摆处,还沾着鲜红的血迹。(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招供

赵玮带着张氏一行人跑过来,只是为了要抓贼拿赃,然后请赵璟与八老太爷做个见证,好提前族中公议,将小长房给赶出家族的。没想到事情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卢大寿居然袭击了父母逃跑。赵玮看着现场的情形,都有些无措了。

还是张氏先一步恢复了冷静,看到屋中卢昌秀的惨样,还有卢妈痛苦的样子,她也顾不上问罪什么的,马上命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赶到了,他先给卢昌秀看了伤,这时后者已经抽搐完,完全失去了意识。不过他还没断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大夫判断他是被大儿子推开时,撞到了架子上,为了稳住身体抓住架子,没想到连着架子一并跌倒了,架子上放着的东西全都摔了下来,顶层那只铁木盒子也不例外。盒子很重,尖角撞在卢昌秀的头上,才使得他受重伤。不过脑袋受伤非同小可,就算人没死,也难保会不会再醒过来,或是醒来之后是否会有后遗症,还要观察几日,才能确定。

卢妈的问题倒不大,就是撞得厉害了,稍微休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卢昌秀被小心挪进了里间的卧室去,卢妈留下来照看他。忽然接连遭受打击,她哭红了双眼,现在几乎没有眼泪了,对于大儿子的下场,她也没心情去了解。无论丈夫受伤是存心还是意wài

,大儿子敢对亲生父亲下这样的狠手,与畜生何异?老夫人看在与她多年的主仆情份上。对她的大儿子一再从轻发落,可如今已经到了不惩处不行的地步,她不想再为主人添麻烦了。只丢下一句“全凭老夫人做主”,看都没看卢大寿一眼,就进了里间。

赵玮从惊诧中醒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红,觉得自己太不冷静了,怎么能因为事情忽生变故就慌了手脚?他连忙点明了正题,在赵璟与八老太爷的见证下。让碧莲将那包药粉从房间梁上取了下来,交给汪四平判断,确认那是毒药“七日倒”。又向小满问清楚卢大寿方才伤父逃窜的经过,便让他们姐弟二人留下来照看父亲,自己带着一众长辈们,押着卢大寿回到了正院。

赵琇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她事先派了别的丫头去安慰碧莲。又吩咐底下人为卢昌秀请医抓药,不得有所疏忽,事情到了这一步,行事宽厚些,反而显得自己大气,最要紧的是要牢牢抓住卢妈和碧莲、小满的忠心。

卢大寿这时候已经知dào

自己是逃不掉的了。听说父亲没死,他也松了口气,却没再追问父亲的伤势有多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方才为何会一时冲动将父亲大力推开,看到父亲受伤的惨状后。不去通知母亲弟妹,反而逃跑。但一切都太迟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将功赎罪,把自己所知dào

的一切都坦白说出来,才有希望得到主人的宽赎。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再次被从轻发落,他只是竭尽全力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

原来,自从小长房爵位被革,赵炯身死,蒋氏入狱,赵玦远赴锦州做芝麻绿豆官儿,牛氏带着一家从建南侯府迁出来,搬到娘家借出的一处宅子后,小长房的日子一直过得不怎么样。侯府的财产大部分都没带出来,她能攒在手里的,除了自己的嫁妆,蒋氏的嫁妆,还有丈夫与儿子的私房外,就只剩下那二十几房仆人了。后来她陆陆续续遣散了一部分下人,节省了开支,又因蒋家不愿女儿被休,和牛氏做了交yì

,资助了些钱财产业,又有牛家帮衬着,她手上也有两三万两银子,每年还有几千的入息,主要靠的就是分家分到的九千多亩田产,还有归作私房的几家铺子。跟从前在侯府时相比,这点钱当然不算什么,可跟一般人家相比,却已称得上大富。只要好生经营,小长房人口又不多,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但牛氏做了大半年建南侯夫人,又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怎么可能愿意丢了侯门府第的体面?她又一直想着要把爵位拿回来,为了儿子的前程,平时没少给人送礼。不到一年,钱就花掉了一大半,再这样下去,恐怕就撑不住了。偏她又想要巴结颖王府,要给王爷王妃送礼,手头一时拿不出闲钱来,置办一份足够体面的礼物,只得把主意打到了小二房头上。

张氏带着小二房回乡,但京中的宅子一直保留着,许多分家时得到的家具摆设等物,还有她多年来从老郡公那里得到的馈赠,大部分都留在宅中,其中不乏珍品。老郡公对这个年轻的继室是十分大方的。牛氏就想收买看宅子的卢大寿,想从小二房那里弄几件好东西出来,反正张氏不在京中,等她发xiàn

东西不见了,说不定已是几年之后。

卢大寿那时候年轻,独自在京中看房子,身边没有父母教导,受到脱籍不做官奴的引诱,又被牛氏派出的人带着往那些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去了七八回,就松动了,亲自把那座炕屏给弄了出去。不过他只拿了这么一件东西,就不巧撞上新鲜出炉的东宫太子和太子妃打发人来瞧小二房在京中的宅子,那宫使还问他有没有闲杂人等上门找麻烦,比如小长房之类的。卢大寿心虚,生怕会被太子发xiàn

他做的事,就再也不肯帮牛氏拿东西了。牛氏最终只能自己出钱又置办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物件,连着那座炕屏一起送进了颖王府。

牛氏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卢大寿这条线,她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财时间精力,总要捞回本来才行,于是她就让卢大寿定期向她报gào

小二房的动态,任何事都可以,小二房是否有人上京,上京来做什么?在奉贤干了什么大事?有多少产业?每年赚了多少钱?管着各处产业的管事都是谁?姓名来历。是否有亲戚在小长房……等等等等。卢大寿想着这些事只要有心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都一五一十说了,后来还陆续将父母弟妹在家书里提及的所有小二房的事都报gào

给牛氏知dào

。牛氏虽有心要搞鬼。可惜身边缺钱缺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将自己的人夹杂在一众丫头婆子里,通过卢大寿的关系,进了小二房在京城的宅子当差,以备日后大用。

这一次张氏带孙子上京,京里就有勋贵圈子里的人重新提起赵玮已经长成。可以承袭其祖父留下的建南侯爵一事。牛氏听到风声,怎么可能让小二房得yì

?又觉得小二房的靠山广平王已经失了储位,不成气候了。她又巴上了颖王府,只要没有小二房碍事,爵位迟早还会回到赵玦头上的。于是她就奠出了杀手锏,答yīng

事成之后立马替卢家脱籍。用的就是让他们假死后、改名换姓拿着钱和“合法”的户籍到别的地方生活的法子。诱惑卢大寿随张氏祖孙回老家,再暗中下毒,也好洗脱小长房的嫌疑。

卢大寿这几年受小长房和妻子的影响,已经习惯了富贵生活,利欲熏心之下,没有犹豫多久,就答yīng

了牛氏的要求,将那包毒药揣回了家。只是没想到炕屏事发。他虽然顺利随着主人回到了奉贤,但也丢了差事。怀里那包药粉更是找不到机会送进几位主人的茶水饭食里。

卢大寿狼狈地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说完后面的话:“小的从前也曾听父亲说过,若是能不做官奴就好了,便将事情告sù

了父亲。父亲叫小的把那包毒药丢掉,只当不知dào

这件事,千万别动手。他说,虽然想要摆脱这官奴的身份,但不能拿性命冒险,小长房根本就没安好心,若是老夫人和哥儿姐儿出了事,出来顶包的就是我们父子,那时候我们哪里还有命在?小长房只要推说不知情,轻轻松松就占了家产和爵位去,绝不会顾惜我们父子性命。我们在小二房虽然为仆,但他和母亲都是大管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万一事泄,这大好的家业就要葬送了,还是从长计议为佳。小的听了这话,心里也害pà

,却又担心随便丢掉那毒药,会叫人发xiàn

,因此就先藏起来,等日后有机会出门时,到野外找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坑埋了,没成想会让妹妹发xiàn

……”

事情就此真相大白了,赵玮心想事成,也没兴趣追究卢昌秀在其中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了,他命人将卢大寿带了下去,便扭头对八老太爷与赵璟道:“八叔祖,璟大哥,我们小二房这几年与小长房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曾对他们怎么着,可小长房就是不肯放过我们,连下毒的法子都用出来了,再这样放任下去,天知dào

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祖母性情素来仁善宽厚,不爱与别人计较,可也不能任由别人做贱我们家呀?请宗族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张氏有些惊讶地看着孙子,心中很是欣慰。小长房的做法已经越过了她的底线,让她再次忆起了丧子之痛。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地看在郡公爷面上,一再地轻纵小长房了。她含泪对八老太爷说:“害人性命的事,我做不出来,但赵氏宗族已经容不得这样的子孙了。我要提请族中公议,将小长房一门逐出宗族!从此他家与赵氏宗族再无干系!”

赵琇适时插了一句话:“小长房还跟颖王府关系密切,我听说,颖王一直想做皇上呢,万一出了什么事,牵扯到小长房,会不会连累我们家?”她昨儿都从哥哥那里听说了。

这回连八老太爷的脸色都变了,他连忙问张氏:“嫂子,此话当真?!”

事关全族人性命,张氏郑重点了点头:“这是实情,你们出了这门,千万别再告sù

其他人去。只怕连广平王的伤,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贵人已经在留意了。”

八老太爷神情严肃地看了赵璟一眼,赵璟当即拍板:“明日就召开宗族大会,小长房留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出族

召开宗族大会的事立kè

传遍了赵氏全族。本来已经接近中秋佳节,族人们本来还以为是为了中秋祭祖之事才要开会的,半天之后,他们听到了风声,才知dào

事情与小长房有关。

小长房长年住在京城,哪怕是牛氏和赵玦都很少回老家,顶多是当年老郡公还在时,每年新年跟着回来祭个祖。牛氏虽是长媳,嫁的却是庶长子。族中人感情上更偏向老郡公的元配秦氏,受秦氏影响,对赵炯这个庶子比较疏远。赵炯也不爱搭理族人,总觉得他们只会抱二房的大腿,打秋风,都是乡下亲戚,根本就没把族人放在眼里。牛氏母子耳渲目染,在族人面前爱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族人面上敬他们,私底下闲言碎语从没少过。

只有宗房与小长房存zài

天然的血缘关系,宗房煜大老爷的亲生母亲钱氏,和赵炯的生母钱老姨奶奶是亲姐妹,因此格外亲近些。但随着钱氏去世,煜大老爷的元配陆氏——也就是赵璟的生母成为宗妇,钱家又日渐败落,宗房小一辈与小长房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多。煜大老爷也因为当年沉船之事,觉得自己被赵炯利用了,心里多少存了些不满。

当年沉船之事在赵氏族中有很大的影响,赵炯被朝廷定了罪,蒋氏也入了狱,族人们都知dào

了,小长房为爵位、为保密而杀害亲人,照族规是要全家赶出宗族的。要不是小二房子嗣单薄,而小长房却有好几个孩子。为了不让老郡公日后没有子孙继后香灯,大家在主犯定罪之后,也就没有追究小长房其他成员了。小长房留在京中不回来。大家也都不理会,权当他们是透明的,从来没想过要去抱大腿。大家心里都有数,小长房为了荣华富贵,对至亲都能下狠手,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这些血缘淡薄又平凡无奇的族人呢?

这几年小二房在族中生活,张氏心慈。对族人多有资助之举,这几个月里赵琇又接连救济受灾族人,并提议了几条很不错的新族规。因此大家都更亲近小二房。这一回听说小长房买通了小二房的下人,意图在千里之外毒害小二房祖孙三人,好夺取家产,心里都十分不屑。到了第二天。宗族大会召开。张氏亲自带了孙子,押着卢大寿到宗祠院子里,将事情始末分说明白,又拿出那包毒粉,由赵璟请了奉贤最有名的大夫前来做证,大家知dào

了真相,都纷纷表示,同意将小长房逐出宗族。八老太爷甚至不用提起小长房与颖王有勾结之事。

族人中也不是没人有所犹豫的,他们听说赵玦如今已是六品武官。多少可以拿得出手,要是把小长房革出去,赵氏全族就连一个官身都没有了,只靠张氏一位诰命撑着,万一她什么时候死了呢?那时赵氏一族可就真的要沦落为寻常门第了。

八老太爷便道:“六品武官又如何?他连祖宗都不拜,几年来从未回老家看过一次祖母,如此不孝子孙,要他何用?想要族中有个官身,是想族人遇到难处时,能有人撑腰,赵玦会为族人撑腰么?今年族人遭灾,各房都出钱出力,他家的地大多数都没事,可曾有周济过族人一文钱?若他不把我们当亲族,有没有他又有何区别?万一日后他在外头闯了祸事,还要牵连族里,大家岂不冤枉?想要官身,也用不着靠他,族中有好几个读书种子呢。”

今年虽有雨灾,但科考仍是重中之重,六月院试结束,族中就多了两位秀才公。其他没考过的人也不气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平,有人过了,证明大家都有希望,顶多是这回运气不好,发挥不佳,但迟早能考上秀才的。成了秀才,就再努力上两年,后年参加乡试,要是考中了,那就是举人了,可以授官,家里的田产也可以少交些税。因此族人们听了八老太爷的话,都觉得族中还有希望培养出几个官员来,科举正道出身,可比赵玦那样从小吏升上去的武官有前途多了,于是不再纠结这件事。

接下来的程序进行得非常顺利,有过几次经验,无论是制选票还是排队投票,族人们都很熟悉了,反而是赵玮因是头一次做这种事,费了些时间听赵璟的指点。等所有人投完票,赵璟请八老太爷做监票,当着所有人的面唱票点数,结果五十六户人家,有五十四户投了赞成票,两票弃权,无人反对,通过了决议。

赵璟当场命儿子去取族谱,要当着各家房主的面,将小长房所有人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之后还要上报官府留档,多半还要报到京中去,知会京兆衙门,从此赵氏宗族的二房,就只剩下小二房这一支,二房的祖产,与小长房再无干系。族中还会派人前去京中,向小长房讨回祖宗牌位及祖产,如果张氏有要求的话,连老郡公留下的东西,都可以一并讨还回来。因为小长房已经不再是老郡公的子孙了,他们没有资格拿老郡公的东西。

张氏看着赵璟重重一笔涂去族谱上小长房诸人的名字,忽然泪流满面。她在心中向死去的丈夫祈求原谅,不是她不愿看顾他的孙子重孙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也是做母亲的,做祖母的,已经被害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媳妇,她不能忍受再失去孙儿孙女!如果老郡公见怪,就把怨气往她头上撒吧!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去,她也无怨无悔!

赵玮在旁看着祖母流泪,心中却知dào

她在为什么伤心。他悄悄地挨过去,握住了祖母的手,想要给她多一点力量。在他心里,从来没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祖父肯定是希望子孙满堂,合家和睦的。先破坏了这一切的是小长房,而且还是一错再错,想要置祖父的至亲儿孙于死地。祖父必定在怨恨他们。否则赵炯是怎么落马的?送灵队伍到城外时,那白幡又因何而断?他和妹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祖父的心意行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祖父绝不会见怪,将来到了泉下相见。祖父说不定还会夸他们呢!

族谱划完了,事情也算是成了定局。张氏忽然提出:“原来小长房也分得了田产,其中有族田也有私田。这些年一直是派管事来打理,每年将收获的粮棉就地发卖,换得的钱财送进京去。如今既然将人逐出去了,无论族田还是私田都不能再归他们。还是由宗房出面。把田地收回来吧。我听说族中今年受灾人家不少,许多田地都被淹了,即便大水退去,损失也回不来了。族中各房都出钱出力,助族人共渡难关,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小长房的田产收回来后,也是二房所有,索性就把这些田地充入祭田。作为族中公产。今后族人们哪家受了灾,就从这些田地的产出里拿钱出来救济吧。”

全族的人都轰动了。连外六房也对张氏的话心动不已。当年二房分家,小长房的田产可是占了大头,除去御赐的田庄外,还有九千多亩地呢,有在奉贤本地的,也有在附近的松江、苏州一带的,那都是郡公爷发家之后陆陆续续添置的上好良田,每年产出超过万两银子,要是都归入公中,族里可就肥了!

赵玮有些愕然,没想到祖母会这样说,但他自幼富足,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田产。想了想,他也点头道:“祖母说得是,公中祭田原是祖父从前帮着置办的,数量也不多,除去一年四季祭祀、奉养孤寡,也不剩什么了。族里还想办学呢,就靠那一百亩地哪里够?索性就把这九千多亩地都算进去,日后族中有什么用钱的地方,也无需各个房头再拿钱出来。这么一来,祖母与我也可以向大家表明清白,并不是因为贪图小长房的产业,才要把他们逐出宗族的。若是赵玦一家在外头污蔑我们祖孙,还要请族中的叔叔伯伯、兄弟侄子们替我们小二房作个明证。”

他是二房仅存的男丁,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比张氏还要有权威性,他都发话了,族人们更是欢欣不已。不过八老太爷觉得这笔田产不是小数目,贸然充作祭田,似乎太过了些,就提了建议:“族田倒罢了,原是二房该得的份额,私田则是你们家的私产,要如何分置,就依你们祖孙的意思。”

小长房名下的族田是四千亩,剩下的全是私田,虽然比原本的九千多亩要少了一小半,但族人已经心满yì

足,都纷纷赞同此议。就算张氏与赵玮坚持不要,赵璟与八老太爷也让全族公议,投票得出了结果,那四千亩地还是仍旧归二房所有。

公议投票之法,原就是小二房倡议的。族人都坚持了,张氏硬撑也没意思,只得暂时作罢。赵璟趁机提议,这么大一笔田产充入公中,不是他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还是要各大房头出一名代表,合力管理这笔田产才是。族人们想起了尚未归家的煜大老爷,心里都在暗暗点头,便开始商议每房人该挑选谁来参与管理。

外六房的家主还非常精明地提出,小长房虽远在京中,但他家田地的管事还在奉贤待着,万一听到风声,报gào

上去,小长房私匿财产,对全族的人都是巨大的损失,是不是要先把这些管事控zhì

起来,拿到田地的鱼鳞图册,确保不会有所遗漏?

族人们都觉得有理,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就在宗祠里一片热闹的时候,二房老宅的门被敲响了,门房见是煜大老爷,连忙急报给了赵琇。赵琇想起宗祠里还在忙活逐小长房出族之事,煜大老爷在这时候赶回来,可别坏了事才好,连忙亲自迎了出来,满面是笑地请煜大老爷进花厅上座,又让人上茶。

“侄女儿先别忙活。”煜大老爷阻止了她的动作,指了指身后那长相陌生的十二三岁少年,“这是小长房的泽哥儿,预备明年考童生试,便跟着我回来备考了。他是你们二房的人,赶紧让人收拾院子,让他住下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冲突

赵琇愣了愣,转头去看那个据说是赵泽的少年。刚才因为他一直跟在煜大老爷身后,长相虽还清秀,但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受气的老实样儿,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什么上等料子做的,还挑了灰蓝这样不起眼的颜色。她只当这是煜大老爷身边的小厮,结果煜大老爷居然说,这是小长房的嫡长孙,蒋氏的长子赵泽?!

赵泽稍稍抬起头,迅速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又低下头去。

赵琇收起笑容,转眼去看煜大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煜大老爷笑了笑,“我能有什么意思?他是你们二房的人,虽说两房分了家,但这里是二房的老宅,许小二房的住,就不许小长房的人住了么?都一样是郡公爷的子孙,自然也有资格住进来。你年纪小不懂事,不知dào

怎么做,那就赶紧让你家管事的出来,让他们带着下人去收拾院子。”又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小长房既然是长房,泽哥儿的爹是长子嫡孙,就该居于正院正房的。不过那院子好象已经有些年头没住人了,平日你家老夫人都是在那里视事,却住在后头的院子里。赶紧让人把正院东厢房先收拾出来吧,其他偏远的小院子就算了,没那个规矩。”

规矩?赵煜在宗房都失了权柄,不过是靠着孝道压儿子媳妇来摆威风罢了,如今倒跑来二房讲规矩了。且不说赵泽当年小小年纪就杀了弟弟。本身是待罪之身,他自个儿亲娘还是大理寺的重犯呢,还好意思跑回老宅装什么长子嫡孙?还要住进正院?小长房这会儿只怕都不是赵家族人了。她是傻了才会让人去收拾院子。

赵琇冷哼一声,只盯着赵泽瞧,也不理会赵煜的话。赵泽一直低头不语,赵煜等了一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板起脸对赵琇说:“琇姐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不叫人收拾房子去?”

赵琇挑挑眉:“煜大伯急什么?我刚刚跟您见过礼了。可还有人没给我见礼呢,礼数未全,凭什么叫我收拾房子去?他是我什么人哪?也敢来支使我?!”

赵煜反应过来了。赵琇年纪虽小,论辈份却是赵泽的姑姑,赵泽就算是长子嫡孙,也该向赵琇见礼的。也不知赵泽是怎么回事。进门后就一直板着脸不说话。难不成他是故yì

不给赵琇见礼?虽说两房人素有仇怨,但面上总要过得去才行,否则无论族人还是外人知dào

了,都只会说赵泽的不是。

他叫了赵泽一声,小声道:“赶紧的,见过你姑姑。”

赵泽继xù

低头不言不语,赵煜皱皱眉头,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他往后一躲,不是不说话。赵琇扑哧一声轻笑。赵煜脸上有些下不来,瞪了赵泽一眼:“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让你给你姑姑见礼,你是聋了不成?!”

赵琇凉凉地道:“算了吧,这等不知礼数不敬尊长的人,还考什么功名呢?出去了也是丢祖父的脸,败坏祖宗名声,还不如一辈子在家吃闲饭算了。”

赵泽愤nù

地抬起头瞪她:“你说够了没有?!你们小二房怎的这么可恶?!从前诬蔑我娘,害我娘入狱就算了,你们连我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我才六岁,你们就说我杀了弟弟,恨不得把我们全家人往死里逼!就算祖父害了你们的人,祖父也拿命偿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如今我要住回曾祖父留给长房长子的宅子,你们还不许,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简直丧心病狂!”

赵煜脸色都变了:“你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快住口!”

但他拦得太迟了,赵琇这边已经变了脸色,冷笑说:“我们诬蔑的?真是好大一朵白莲花!我爹娘连性命都没了,下人也搭上了二十多条性命,你脑子有多残,才会觉得我们是在诬蔑你?!就算一命还一命,你祖父死了,也只有一条命而已!而且你别叫冤枉,你祖父是怎么死的?你不知dào

你娘在这老宅给你祖父下毒吗?只不过你祖父运气好,身边侍候的人先一步中毒替他死了,你祖父当时还气得快吐血了呢!别说这都是我们编的,宫里的钦差大人从头看到尾,清清楚楚,你有本事就到朝廷上说,是我们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撒谎呀!还有,你六岁就杀了弟弟这是事实,别装没事人儿了,这可是有人证的,连你娘也承认了!”

赵泽更愤nù

了:“什么人证?叫她出来呀!指着一个死了的丫头说她是证人,谁会信?!我母亲是被屈打成招的!我当时年纪再小,也早就记事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对弟弟做过什么?他年纪小身体弱站不住,那是他的命,凭什么算到我头上?!若不是你们胡说八道,我这些年又怎会受了这许多苦?!”想到这些年,他没有母亲在身边看顾,父亲远在边关,祖母不喜欢他,钱姨娘明里暗里地搓磨他,几个庶出的弟妹都视他如仇敌,只有一个亲妹妹是向着他的,却又养在祖母身边,无法天天相见。他满肚子苦水无处倾诉,心中的愤慨更深了。

赵琇直接啐了他一口:“你不记得?只怕记得也装忘记了吧?要不是你杀了人,你娘跟我们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非要对我们家下狠手?不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吗?你娘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除去所有知情人,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你就把她的一切付出都抹消掉了,让她白费了功夫。你娘不是好人,你更糟糕,为了自己的所谓清白名声,连孝道都不顾了,赶紧给我离了这里,别脏了我家门口!”

赵泽气急就要冲上前去,赵琇长年练拳。手脚灵活,哪有这么容易吃亏?错身一步避开了他的冲势,脚下还巧妙地拌了他一下。他收不住脚,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赵琇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怎么的?无可辩白了就要动手打人,这是谁家的教养?真不愧是杀人犯的孙子,还有个杀人犯的娘,自己也是杀人犯!”又招呼前院里侍候的人:“赶紧把人给我捆起来,立kè

往宗祠送去。这样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混帐东西。不罚他一罚,难消我心头之恨!”

前院的下人其实早就看得呆住了,听了赵琇这话。方才醒过神来,一哄而上,就要把赵泽捆起。

赵煜见状,连忙上前阻止。骂那些动手的下人:“瞎了眼了。这是你们家小爷,以下犯上,你们有几个脑袋?还不快把人放开!”

赵琇却当场拆他的台:“不许放!这小子对他姑姑下毒手,以下犯上,闹到官府也是他有错,谁怕谁呢?!”

赵煜气急了:“你这丫头好生不讲道理,别说两房素来有仇怨,他待你冷淡些也是常事。哪怕是他无礼在先,为了这点小事把侄儿捆到官府去。也太过了吧?他明年就要考童生试的,你这一捆,岂不是坏了他的前程?”

赵琇冷笑:“他要什么前程?他一个杀弟凶手,只因为证人死了,年纪又小,得以逃脱罪责,安安分分过他富贵公子哥儿的日子就好了,还要考什么科举?将来做了官,好去杀更多的人吗?!”

赵泽被下人押在地上,仍然不忿地挣扎大喊:“你胡说!我没有杀人!是你污蔑我!你根本就没有证人证明我做过那种事!”

赵琇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有把握?以为证人都死绝了?”珍珠嫂死而复生,她可是春草目睹凶案后第一个告知的人,可以算得上半个人证。论起来,赵琇自己也算是半个人证,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其实这案子要什么人证?当年蒋氏在宫里派来的钦差面前都承认了。大理寺没追究赵泽,多半是因为他年纪太幼小,觉得他不可能是存心杀人的罢了。

赵泽愣了愣,但马上又挣扎起来:“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赵琇只是冷笑不语。

赵煜见状不妙,只觉得自己脸上不大好kàn

。离京之前,他可是在牛氏面前打过包票,一定会帮赵泽在二房站稳脚跟的。如今别说达到目的了,张氏与赵玮那关还未过,他在赵琇小丫头这里就先吃了亏。他只得板起了脸,严肃地道:“琇姐儿,你这是做什么?我把泽哥儿带回来,你一打照面就骂人捆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赵琇不为所动,只斜眼睨着他:“我也想问煜大伯,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知dào

我们和小长房有大仇吗?赵泽有没有杀弟,你不知dào

?当年蒋氏在这宅子里说过些什么,你真的一无所知吗?就算他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了,又或是有意装作忘了,你纵容他在我们家里闹事,还要我们家安排他住进正院,到底有没有把我祖母放在眼里?还是打算跟我们小二房撕破脸了?!”

赵煜被她劈头一问,就有些色厉内荏:“胡……胡说些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无论他当年做没做那事儿,官府都没追究,他祖母父亲也没说什么,我们不过是族人,管那么多做甚?只要他还是二房子孙,他就有资格住进这宅子。”说到这里,他又抖起来了:“你执意阻拦,莫非小二房是打算霸占二房全部产业?只怕跟小长房的仇怨只是借口吧?”

赵琇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丑陋无比,她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对下人下令:“押着赵泽,我们去宗祠!”然后回头冲赵煜笑了一笑:“煜大伯不妨也一道过去瞧瞧,今日可是有宗族大会呢。不过您也许回来得有些晚了,这会子怕是连票都唱完了吧?璟大哥这几个月主持族务,一应祭祀都十分上心,救济遇灾族人也不甘于人后,很得族中上下赞许呢。看来煜大伯你完全可以放心把家业与族务都交到璟大哥手上了,以后再也不必操心。”

赵煜看着赵琇的表情,不知为何,忽然感到身上有些冷。(未完待续……)

PS:(端午节快乐~~大家吃粽子了吗?)

第九十七章 打脸

赵琇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数名仆妇,又有一大群男仆押着赵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宗祠方向走去。

宗祠其实就在二房老宅隔壁,不过都是大宅,因此从这边大门走向那边大门,也有一段路程。赵煜一路紧跟着想要阻拦,不惜摆出族长的架子,板起脸命令赵琇停下,赵琇就是不理会。赵煜气得七窍生烟,看着街头巷尾探头张望的那些族人家的家眷或是下人,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正当赵琇走到了离宗祠门口不足二十步的地步,一行穿戴得象个大户人家仆从的生面人匆匆赶到,拦下了他们一行人。为首的是个模样儿极标致的丫头,粉面含怒,杏眼圆睁,腰肢款摆,体态风流,鬓边别着一支金碧辉煌的偏凤衔珠钗,穿的也是绫罗绸缎,要不是衣服制式与小二房丫环的服饰相同,只有颜色材质不一样,说是哪家富户的千金也有人信。

她上来就拦了人,不等开口,便直向赵泽方向扑去,嘴里还骂着:“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放开我们哥儿,我们哥儿要是破了一点皮,我包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下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dào

这丫头是谁,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没有放人。开玩笑,他们家小姑奶奶还在呢,谁敢违了她的令?

赵泽挣扎着叫那丫头:“柳莺姐姐救我!是赵琇下的令!”

那柳莺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盯向赵琇,冷笑道:“我劝姑娘做事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泽哥儿虽说是晚辈。但也是顶门立户的爷,不是小丫头片子随便就能折辱的。姑娘这会子不留情面,等将来无人可依靠的时候,可别后悔!”

赵琇挑挑眉:“我倒想知dào

,我为什么会无人可依靠,需yào

求杀亲仇人的儿子?”

柳莺撇撇嘴:“这可就难说了。”眉眼间的神情却十分笃定。

赵琇心中一动:“你是谁?”

又有一个与那柳莺同伙的男仆走上前来:“这是我们柳莺姑娘,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人。”

“哦?”赵琇挑挑眉。“原来是个丫环?是新近从外头买来的吧?真是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柳莺闻言不悦:“姑娘别胡说,我是建南侯府家生子。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在府里当差了,跟在我们老太太身边也有八九年,怎么会不懂规矩?!”

赵琇笑笑:“原来如此,泽哥儿。你们家的规矩还真新鲜哪。一个小小的丫环,反指着我的鼻子骂丫头片子了?”话音刚落,就翻了脸:“给我掌嘴!”

柳莺还未反应过来,赵琇身后已经走出两名有力qì

的婆子,一人制住柳莺,一人举起手就重重一个巴掌扇了上去,把人都打懵了,接着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只打左脸。那粉白的小脸瞬间就红肿了。

赵煜看得心疼,连忙上前一脚踢开那婆子,将柳莺抱在怀中嚷道:“不许动手!这是我爱妾,你们怎敢下这样的重手?!”

赵琇看得好笑:“煜大伯,这难道不是炯大伯母的丫头?你就这么不挑嘴,连弟妹身边的人也要了?”

做嫂子的若见小叔子身边无人照顾,长嫂如母,给个通房丫头也不稀奇,但牛氏是赵煜弟妹,给大伯子添通房,还真是不多见。因此赵琇这么一说,赵煜言行无端就带上了几分暧昧,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赵煜连忙喝斥:“琇姐儿休得胡说!我与你大伯母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随意诬蔑我们?!”

赵琇笑笑:“我诬蔑你们什么了?难道她不是你弟妹?这丫头不是你弟妹身边的人?”说完又板起脸:“煜大伯最好把话说清楚了,这丫头既然是小长房的人,怎的又成了你的爱妾?若她是你的人,你赶紧把人带走,别插手二房内务,若她不是你的人,煜大伯还是赶紧把人放开的好,当着我这个侄女的面,你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好有脸面呢!”

赵煜这才醒觉自己的动作不妥,慌忙放过柳莺,又仰着脖子道:“这是我爱妾,原是大弟妹身边的丫头,月前已经成了我的屋里人,就是我们宗房的人了。她只是念着旧主情谊,情不自禁地想救人而已。你……你是我的晚辈,不能打她!”

赵琇挑了挑眉:“既然只是屋里人,那就还是个丫头,煜大伯若觉得我是你的晚辈,就要受你的通房辱骂,不妨把这话也跟族里人说说去!”说罢转身就走,大踏步迈进了宗祠大门,早有人报进大厅中,张氏、八老太爷与赵璟以及各家房主都起身望了过来。

赵玮跑到妹妹身边:“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院子里就听到外头吵闹。”

赵琇握了下他的手,冲他挤了挤眼睛,便一脸肃然地走到正厅门口台阶前,扬声道:“琇姐儿请族中各位叔叔伯伯兄弟侄儿们做主,方才煜大伯带了小长房的赵泽过来,要我给他收拾房间,说赵泽是长子嫡孙,照规矩要在正院住下。赵泽身为晚辈,见了我连个礼都没有,我问他为何不行礼,他就指着我骂,说我当年诬蔑了他和他娘,说他没有杀弟弟,是我们小二房为了霸占家产才冲他们泼脏水的,说完还仗着自己长得比我高大,就要打我。我让人制住他,他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我就让人押着他到宗祠来,请诸位长辈替我教xùn

他。半路上又冒出一个丫头来,说是炯大伯母身边的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小丫头片子,还说什么,我这会子不对他们客气些,等我没了亲人依靠的时候,就知dào

后悔了。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我上有祖母。下有哥哥,宗族里还有许多叔伯兄弟呢,这丫头凭什么说我会没了亲人依靠。要指望他们小长房呢?!”

族人们听了都有些气愤,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卢大寿招供的话。既然是小长房的丫头,还是牛氏身边的人,知dào

牛氏的计谋也不出奇。她会那样说,多半是认为卢大寿会下毒害死张氏与赵玮祖孙俩,小二房只剩下一个赵琇,不成气候。就只能听从小长房的摆布了吧?还有人联想到,小长房在过去五年里从来没来过人,如今忽然把大孙子——还是跟小二房有死仇的大孙子派回来。难不成是打着等张氏与赵玮祖孙一死,就立kè

接手小二房家产的主意?小长房这是把宗族当成什么了?

各房家主的脸色都不好kàn

了,心中对小长房更为厌恶,还无比庆幸方才公决。已经将他们一家逐出了宗族。想到族里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这家恶人的存zài

,大家顿时觉得自家门楣都清白高尚了许多,若说还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没有先将牛氏那等不输其媳的恶毒妇人休出赵氏家门后,再把他们这一房出族了。

赵琇看着众人的面色,心中很是满yì

,又接着告状:“这丫头如此无礼,我着实看不过眼。就让人掌她的嘴。没想到煜大伯忽然跳出来阻拦,在大街上就搂着这丫头说。她已经是他的爱妾了,是宗房的人,我是晚辈,打不得她。我还奇怪煜大伯为什么忽然帮小长房说起话来了,原来是因为纳了他家的人做通房,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颠倒黑白!明明是小长房做了坏事,怎么如今倒成了我们小二房孤儿寡母的错了?!”

赵玮眉头一皱,火上浇油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对于煜大伯而言,她一个通房丫头都成我们赵家玉字辈子弟的长辈了?她以下犯上,指着我妹妹的鼻子骂人,我妹妹堂堂郡公府千金,还教xùn

不得她?!”

他这话一出,族人们的不满情绪更高了,八老太爷直接质问当事人之一:“赵煜,你这是何意?”

赵煜一窒,支支唔唔地说:“我……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这通房是宗房的人,她是不该管二房的家务事,但好歹也有过主仆情份,帮泽哥儿说说话也没什么,可琇姐儿要教xùn

我宗房的人,就未免太过了,我还在场呢,琇姐儿总是我的晚辈吧?总要敬我这个伯父吧?”

八老太爷盯着他问:“那赵泽的事又怎么说?”

说起这个,赵煜反而有理了:“我上京去,是为了助小二房一臂之力的,谁知dào

他们会先走了呢?还把宅子交给广平王府的人照看去了,害得我和侄儿、侄孙们连个住处都没有,只能投小长房去了。从前的事,都是大人的错,人死灯灭,泽哥儿他娘还在大牢里呢,跟孩子不相干。泽哥儿读了几年书,也差不多该到进学的时候了,赵家祖籍在上海府,自然是要回来参加童生试的。八叔你总说,要让族里多出几个读书种子,我便亲自带了泽哥儿回来。这孩子聪明得很,明年一考,必定能过的!如此我们赵家也算是多了个小秀才了,那不是好事么?”

各房家主都不以为然,族中子弟今年有七八个参加童生试,只有两人考中了秀才,没中的人里也不是没有聪明用功的,这赵泽何德何能?十二岁的小儿,赵煜就敢说他明年一考就必定能中?

赵煜没有发xiàn

族人们的表情,反而又板起了脸道:“泽哥儿是二房的子孙,既然回来了,自然该住进二房的宅子里去,哪里想到琇姐儿不讲理,不肯收拾房子不说,还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泼辣可不好,若是长大了还是这样,会嫁不出去的,还会坏了我们赵家女儿的名声呢!”

张氏勃然大怒,她只有这一个孙女,平日里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聪明能干又懂事,比别家女儿要强得多,赵煜说这种话咒她孙女,简直不能忍。她便生气斥道:“不必你操这个心了!如今小长房已不是赵家子孙,他家的人再聪明,也不与我们奉贤赵氏相干!他若要参加科考,还是赶紧先想想如何摆脱罪犯子孙的名头再说吧!”

赵泽祖父因犯重罪而被革去爵位,亲生母亲也是重犯,他是犯人直系后代,身家并不清白,能有资格考试就是笑话了。小二房尚在,不可能会坐视不管,就算没有小二房,族人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乡里亲友和本地官吏都心里有数,小长房的人想要蒙混过关?简直是白日做梦!

赵煜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长房怎的就不是赵家的人了?!”柳莺与被下人押着的赵泽也听得目瞪口呆。

赵璟满面通红,抿着唇走下台阶,来到赵煜面前道:“父亲,小长房牛氏买通小二房奴仆卢大寿,交给他一包毒药,让他随叔祖母与玮哥儿回乡,伺机对他们祖孙下毒。此事已人赃并获,卢大寿也招供了。族中公议,小长房行此恶行,不可再容于宗族,因此全族公决,将小长房一家全数革出宗族。”他抬头看了柳莺一眼:“方才父亲的通房让琇大妹妹小心,将来会有无人依靠的一天,只怕也是知情人吧?赵泽随您回乡,当真是为了科考么?难道不是为了在小二房出事后,立kè

接手二房家产?”

赵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打了儿子一个耳光:“孽子!你老子不在,你怎敢做下这般大事?!”他冲到正厅台阶下嚷道:“我不同意!什么逐出宗族?公决不算数!”

族人们都不满了:“全族都通过了,怎能因你一个人不乐意,就要推翻呢?宗房方才也投了赞成票的。”

“我才是族长!是宗房的一家之主!”赵煜有些疯狂了,“赵璟只能代我行事,可他还不是家主,我不准许的事,他怎能点头?!”

张氏冷然道:“你不点头也无用,这一回,内三房都赞成公议,族人们也几乎全数同意将小长房出族了,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当着族中诸子弟的面,你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体统吧!”

可惜赵煜不肯:“我不同意!内三房四家人,只要有两家人不同意,无论什么议题都无用,宗房和小长房就有两票了!泽哥儿在这里,他是小长房嫡长孙,他爹不在,他可以做主,他不会同意此议的!”

八老太爷厉声大喝:“住口!牛氏不过给了你一个通房丫头,你就昏头了,无视所有族人的意愿,颠倒黑白。你这副模样,还能做族长么?!”

他环视众族人,高声道:“今日横竖无事,索性再议一事。赵煜昏聩,已不适合再为一宗之长了,我三房愿与二房共同提请族中公议,族长之位交由赵璟继承,有谁同意?有谁反对?”

赵煜顿时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议的结果自不必说,赵煜今天当着众族人的面发飙,让人觉得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加上柳莺的存zài

,族人们只当他是色令智昏了。更何况,小长房出族,全族人都能得到好处,而小长房不出族,他们也不会庇护族人,因此大家都不待见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赵煜,当场便投票表决,令赵璟正式承袭一族之长的位子,主持宗族事务。至于赵煜,连个族老的位子都没摊上。

赵煜气得破口大骂,甚至还冲上前去要抢各房家主手上的选票,幸好被人拉开了,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赵璟满面通红地跪下来求他:“父亲,请您不要再说了,这里是宗祠,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呢。”赵煜却反而骂他:“孽子!你既然知dào

列祖列宗都在堂上看着,又怎能做这等不孝之事?!”赵璟垂首默默流泪。

八老太爷冷哼道:“于礼有不孝者三者,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赵璟以大局为重,不肯曲从于你,陷你于不义,这才是大孝之人。你有这样的好儿子,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别以为你是做老子的,就能为所欲为了。族人们把族长大任交到赵璟手中,是信任他能做好,若他一味愚孝于你,误了宗族大事,这位子还是要换人做的!若你们宗房无人,大不了换个人做族长好了!”

赵煜瞪他:“你们敢?!我们才是宗房!”又冷笑着说:“你们以为帮这孽子夺了我的族长之位,就能将我踢到一边了?做梦!我是他老子。我的话他敢不听?信不信我去官府告他一个忤逆不孝之罪?!”

张氏冷着脸道:“你要告尽管告去,横竖全族的人都会为赵璟作证的,到时候你落得个诬告的罪名。不管有什么下场,可别指望族人去救你!”

赵琇也在旁插嘴道:“煜大伯,你真是糊涂了,你将来还要靠儿孙养活呢,把事情做绝了,难道对你就有好处?”

赵煜愣住,表情狰狞而纠结。他真的非常生气,恨不得把赵璟这个不孝子给当场打死!但赵琇的话也有道理,把儿子打死了。将来他老了靠谁去?虽有孙子,可若他把儿子打死了,孙子还会孝顺他吗?

族人中也有与他交好的,若不是他今天表现失准。人家也不想投票把他的族长之位给捋了。但此刻见他下不了台,还是忍不住去劝他:“你这是何苦?璟哥儿本来就管着宗族事务,你在家做甩手掌柜,一向相安无事的。如今也不过是提前将族长之位给了璟哥儿,于你有何坏处?你照样做你的老太爷,只管在家里享福,再不用操一点心。你从前不是总说,族务繁重。盼着早日摆脱么?如今心想事成,又要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一个通房?小长房自作孽。从前还算计过你,你还要站在他们那边,到底是图什么?”

赵煜满肚子苦水想要向那族人倾诉,但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族人们,又闭上嘴了,想了想,才气道:“你们知dào

什么?我难道是为了一己之私才为小长房说话的么?如今我们这一族人,除了小长房以外,一个官都没有,若遇到外人为难,能指望谁去?如今还要把这唯一一个官往外赶,这是有多傻?!”他暗暗撇了张氏一眼:“便是有老婶子在,她也只是内宅妇人,能管得了外头的事?况且她年纪也大了,还不知能庇护族人多少年呢!”

张氏听得好气又好笑,扭头不去理他。赵玮心有不忿,便道:“煜大伯,小长房那个官也不知是怎么来的,可族里今年又添了两个秀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出几位进士,那不是比小长房那官要可靠多了么?你指望赵玦来替族里撑腰?这五年里他连祭祖都没回来过,族人遭灾,他也没有过问。头一回打发儿子回来,还是想着祖母与我要被毒害了,赶回来接管家业的。你真能确定,族人遇到难处时,小长房会出手么?”

赵琇也凉凉地道:“他们家连亲兄弟都能下狠手,对族人能亲热到哪里去?”

赵泽猛地抬头:“我说过了,我没杀我弟弟!”

赵琇瞪他:“急什么?心虚么?我说的是你祖父杀了我爹,皇上都下定论了,你有意见?!”

赵泽一噎,恨恨地扭开头去。他当然不敢有意见,他又不是傻子。

劝说赵煜的那位族人见状,盯了赵泽两眼,掩下面上的不以为然,又再劝赵煜:“赶紧消了气,把这事儿了结了吧。你本就不该掺和进来。小长房是自作孽,小二房本来都不跟他们计较了,他们在京城锦衣玉食的,赵玦也做官了,好好过日子不行么?非要派人来下毒手。若不是小二房警觉,真的叫他们算计了,小长房真能逃脱过去?族人们都有眼睛,哪有这么容易受骗?到时候赵玦的官职没了,爵位也没了传承之人,咱们族里又少了一位郡公夫人,那时候才是真真zhèng

正无人支撑大局呢。小长房自己拎不清,你何苦把自己折进去呢?既得了美人,不如早日回家去寻乐子去吧。”

赵煜听了,虽然没有立kè

点头,但看神色已有几分回转了,赵璟见状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有柳莺觉得不妙,含泪哀求道:“老爷,您忘了先前答yīng

过大太太的事了么?泽哥儿在这里,可就只能指望您一人了呀!您不能不管他!”

“放肆!”八老太爷板起脸,“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进我们赵家的宗祠?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族人们脸上也满是不以为然,柳莺咬咬牙,想要再求赵煜开口,方才那劝赵煜的族人就说了:“你这丫头好不醒事,没看到你们老爷正为难么?你们小爷既是回乡考试来的。功课才是最要紧的,其他都是小事。是不是被出族了,跟他一个半大孩子有何干系?再委屈。也有他家大人出头。你若是真的顾念主仆旧情,就赶紧先为他寻个落脚之地吧。”

柳莺暗暗瞪他一眼,哪里想到赵煜已经被这族人说服了,虽然面色依然不豫,但不再象方才那样发疯了。他板起脸喝斥儿子:“孽子!你没听见叔叔的话么?你这弟弟刚到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赶紧回家叫你媳妇收拾院子去?!”

赵璟怔了怔:“父亲?”难不成父亲要把赵泽留在自家住下?他真的老糊涂了么?刚刚全族的人才把赵泽一家出了族。父亲就要公然违背族人的意愿留下赵泽,到底是图什么?赵泽连科举的资格都不一定有,赵玦也不过是个低品级的武官。赵家再不济,也不至于向赵玦卑躬屈膝吧?

赵煜又恼了:“怎么?我是你老子,族长之位叫你夺了去就算了,如今我连留个客人在家里住。都不能了么?!”

赵璟只能咬牙应了。若赵泽只是外客,他确实不能说什么。

八老太爷见状,叹息着摇了摇头。有赵煜这么一个爹在,赵璟就算成了族长,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不过总比让赵煜继xù

留任族长要强百倍。

时间已经不早了,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也已达成,赵璟要奉父命赶回家去安排赵泽的住宿。张氏与八老太爷商量一句,便宣bù

大会解散。各房族人各回各家。

赵琇与哥哥一起,扶着祖母回自家去,还未出院门,就听得赵泽忽然大声道:“我没有杀我弟弟,不管你们怎么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问心无愧!”

赵琇冷脸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知dào

自己做过,还要说这种话,那你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如果你做过了,却忘了这回事,以为自己真没做过,认定别人都在说谎,那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因为你不敢面对事实!你做没做,不是你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罢就不再理会他,扶着张氏离开了。

赵泽一脸的失魂落魄,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杀过弟弟,可弟弟去世那两天发生的事,他又完全记不起来了。母亲说他那时在生病,病得很重,所以才会记不得发生过什么。可祖母又告sù

他,他生病,是弟弟死了以后的事了,没人知dào

弟弟死的时候,他人在哪里,因为在他身边侍候的人很多都死了,被母亲下令活活打死的,原因是没能好好照顾他,以致他生了病。可他后来再有头疼脑热的,母亲也没再打死过任何丫头婆子……

当时的知情人,母亲还在狱中,坚决否认他杀弟,红绫、青缃、乳母都死了。钱姨娘说,这是他母亲和外祖家的人在杀人灭口。否则红绫这样的忠婢,何必要死呢?

他开始动摇了,难不成他真的做过坏事?

柳莺小声叫他:“泽哥儿?泽哥儿?”

赵泽无精打采地看向她,她咬牙道:“哥儿别慌,你身边还有我们呢。虽说如今我们只能住在宗房,但总有一天会把二房的家业给夺回来的!这本来就该是玦大爷和哥儿的东西,大爷迟早会给他们小二房一个教xùn

!哥儿只要安心读书就好,等日后哥儿考中功名,入阁拜相的,就算小二房有个诰命,也要跪在你面前求饶!”

赵泽皱皱眉头,总觉得柳莺这话有些不对头,但她是祖母牛氏身边得力的人,如今又成了伯祖父赵煜的爱妾,他已经不好再把她当成自家的丫头了,只能闭了嘴不说话。

赵煜热情地拉他回自家宅子去住,还让他别管旁人怎么说:“一切有我呢,别人不敢怠慢你!”

赵泽苦笑,若这位伯祖父真有这么能耐,他们小长房也不会被出族了,他更不会被赶出二房老宅。他真的能指望这位长辈么?

赵琇祖孙一行回了家,在前厅坐下来喝了口茶,都松了口气。赵玮笑说:“一想到小长房已经被我们赶出宗族了,我心头就松了口气,往后再不怕他家算计了。”

张氏道:“不可掉以轻心,他家可没那么好打发,你宗房煜大伯也站在他家那边,天知dào

会出什么夭蛾子。”又对孙女说:“我知dào

你不待见你煜大伯,但他有一句话说得也有道理。你在人前太过厉害了,外头人要说嘴的,没得影响了你的名声。”

赵琇满不在乎地道:“我不怕,要是外人知dào

我厉害,就不会轻易招惹我们家了。我宁可得个厉害的名声,也不要当怯懦得让人欺负的贤淑姑娘。”

张氏一脸无奈地笑了,拿她没办法。

这时,一个婆子在门外禀道:“老夫人,少爷,姑娘,小的有事禀报。”

赵琇忙说:“进来吧,有什么事?”

婆子小心走进屋中,垂手禀报:“回老夫人,少爷,姑娘,方才小的跟姑娘去宗祠,路上被煜大老爷房里的柳莺拦住了,那时有个男的跑出来,告sù

众人柳莺的身份。这男人就是陈老三,原是咱们这一房的人,不成想五年前投到小长房去了,如今还胆敢跟着回来!”

“陈老三?”张氏眉头一皱,“你是说……春草的哥哥,珍珠嫂的男人,陈老三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逃奴

陈老三是小二房奴仆叛主投向小长房的典型例子,加上他续娶了妻子后,便对前妻珍珠嫂留下的儿子百般折磨,其恶劣程度又加重了几分。张氏也好,赵玮、赵琇兄妹也罢,一听到他的名字,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厌恶之色。

赵玮皱着眉头问那婆子:“他如今去哪里了?跟着赵泽住进宗房了么?赵泽这次南下带的人里头,还有几个是象他这样,从我们家转投过去的?”

那婆子想了想:“小的只见到他一个,他老婆也在,夫妻俩都跟着到宗房去了,旁人倒是没看见。”

张氏眉间露出淡淡的嫌恶:“理他们做什么?赵玦一家如今已经不是赵氏族人,赵泽是宗房外客,带什么人,与我们何干?”

赵玮道:“祖母,这陈老三是叛奴,从前他不出现,我们只当看不见,如今他都跑到我们家门前来,帮着他的新主子冲我们耀武扬威了,难不成我们真的要放过他?宗房的客又如何?全族人都知dào

煜大伯是为何才护着赵泽的,这事儿是我们占理,谁还能说我们的不是?”

张氏仍旧摇头道:“罢了,他的父母妹妹都死在当年的沉船中,还有珍珠嫂,她虽侥幸活下来了,但未必就愿意看着从前的丈夫受罪,再说,冬生还在呢,父子血缘总要顾及几分。你们笑话我心软也罢,当年的旧仆,没几个活下来的,珍珠嫂能回来。实在是意wài

之喜,就当看在她们母子的份上,不去理会这陈老三便是。”

赵琇不赞成地道:“祖母这话说得不对。陈老三自己不孝不悌,我们还要看在他父母姐妹的面上饶过他吗?当年离开的叛奴不止他一个,甚至从前还未分家时,建南侯府的仆人也要敬您这位主母,可后来炯大伯命他们对我们这一房的人下毒手时,他们又有几个是手软的?正该杀鸡儆猴,叫他们知dào

。我们好心不计较,不代表我们就是好欺负的,若他们胆敢再帮着小长房的人加害我们。我们也不会客气!若您担心珍珠嫂和冬生哥会难过,我这就去问他们。我还真不信了,冬生哥差一点就被后母打死,还能对那个纵容老婆行凶的亲爹有什么父子之情!”

她起身就往外走。直接去找珍珠嫂了。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赵玮道:“你妹妹如今越发有主意了,只是行事未免太过刚强了些。我们一房已是占尽上风,小长房的奴仆只要不是蠢货,都知dào

今后该如何行事,我们何苦跟几个下人计较。”

这回连赵玮也不赞成了:“祖母,不是我们放下身份要跟奴仆计较,而是世上蠢货太多了,不让他们知dào

厉害。他们还不晓得自己有多蠢。妹妹的话有理,您就由得她去吧。即便把事情闹大了,她也还是个孩子,谁还能治她的罪不成?”

张氏更加无奈了:“知dào

你疼妹妹,但也别太纵容了她,纵得她无法无天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赵琇不知祖母与兄长的对话,直接就跑去了珍珠嫂母子和涂三阳夫妻暂住的院子。老宅里人不多,下人们都聚居在一处,远远地瞧见赵琇独个儿走过来,很快就有两个媳妇子笑着迎上来问:“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找珍珠嫂和她儿子说话。”

一个媳妇子连忙在前引路,另一个就开始介shào

自己,丈夫是哪一个,在哪处当差,自己如今在家闲着,擅长做什么,从前未嫁人时做过什么,诸如此类。另一个媳妇子见状,也跟着介shào

起了自己。

赵琇管了几个月的家,家下人等多少摸到了她的喜好习性,知dào

要想自荐谋差事,又没法送礼打点上头管事的人帮忙说好话,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遇到大姑娘时,直接推销自己的长处,少说些花团锦簇没有意义的奉承话。那么大姑娘要是看你顺眼了,又查问得你不曾撒谎,过两日就会有差事下来,再灵验不过的,已经有好几个人用这法子得了活计——当然,是肥差还是苦差,就端看各人的运气了。

等到他们来到珍珠嫂家院子门前时,赵琇已经知dào

这两个媳妇子的大致情况了,想了想:“卢叔受了伤,卢妈要照看他,腾不出手来,如今外头的事是汪爷爷暂时代管,我一时间也想不到哪里缺人。不过今日族中大会,将小长房给革出宗族了,一些产业也会慢慢收回来。你们别急着寻差事,先回去跟家里商量商量,若有愿意做庄头或是外头管事的,先把名单报上来。过些时候,可能要放一批人出去,到时候自会有空位子。”

两个媳妇子听了都大为惊讶,旋即窃喜,连忙应声退下去,找家人宣扬这个最新消息了。小长房居然被出族了?那小二房的产业只会更多,管事的位子也会有变化,新归还的产业需yào

人去打理,那可都是不折不扣的肥差呢!

赵琇走近了院子,涂三阳家的已经迎出来了:“大姑娘,您来瞧我们珍珠么?”

赵琇冲她笑了笑:“请你们夫妻也一块儿进来,我有话要跟珍珠嫂、冬生哥和你们说。”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珍珠嫂、陈冬生以及涂三阳夫妻都知dào

了事情的始末。涂三阳夫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出声。陈冬生低头不语,但珍珠嫂已是泣不成声了:“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姐儿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办去!他已经另娶新人,又有了儿子,早就不把我们母子当成一家人了!他连亲生父母和妹子的大仇都可以忘记,这样的畜生,我们还要认他么?!”

赵琇小心打量了冬生一眼,才道:“虽然他这样坏。但我还是要问你们一声的,他还不知dào

奶娘活着,以为你死了才再娶的。而冬生哥与他毕竟也是亲生父子。若你们有与他相认的意思,那我只要给他个教xùn

就好了,若你们不打算与他相认了,那我就把他打发得远远的,无论他会有什么下场,你们都不必去理会。只是有一点,无论你们母子选哪一样。将来都别后悔才好。若是你们想留下他,日后却受不了他的为人行事,要再打发他出去。倒也不难,可若是你们不想留下他,日后却想要找他回来,我就未必有法子了。只盼着到时候你们别埋怨我。”

珍珠嫂忙道:“大姐儿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说了不要认他。将来即便后悔,也怨不到姐儿身上,原是我自己的主意罢了。”她看了看儿子,欲言又止。陈冬生抬起头,正色对她说:“娘,你不必担心我。自打他娶了后娘,就对我朝打暮骂的,若不是上头还有主家。只怕后娘把我卖了,他也不会吭一声。当初姨公姨婆进京找我的时候。他就说过了,拿钱来买,货银两讫,我跟着姨公姨婆走了,就再也不是他儿子,叫我日后别回去求他养活。姨公姨婆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我是净身出的户,不欠他什么。”

涂三阳家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对赵琇道:“姑娘别怨这孩子说话直,他实在是吃够了他老子的苦头。都是为人奴仆的,陈老三未经主家点头,根本就卖不得儿子,却成天拿这事儿吓冬生,说他要是不听话,就把他卖煤窑里去,将他当成是奴仆一般使唤,没日没夜地侍候陈老三那个小老婆和宝贝小儿子,做事但凡略慢一点儿,就要挨窝心脚。我们夫妻跟陈老三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横竖是亲戚,我们接了冬生回去养活,以后就算一刀两断了,如何?那陈老三不是人,硬是要了我们二十两银子去,却连一件衣裳都不许他带走。珍珠嫁过去时带的嫁妆,如今还在陈老三的小老婆手里呢。他们一家三口吃香喝辣的,却不顾冬生的死活,冬生这是伤了心,对他老子早就不指望了!”

涂三阳也低头道:“若姑娘真能把陈老三弄走,也是好的。我们可以想法子去京城把冬生他娘的陪嫁给弄回来,东西事小,里头还有冬生他外祖父母的遗物,那些东西不能落在不相干的外人手里。”

珍珠嫂听了姨父这话,更加伤心了,搂过儿子就大哭起来。

赵琇想了想,就点头对涂三阳夫妻道:“行,横竖族里要派人去京城收回小长房的一些产业,你们跟着去吧。只是有一点,旁人若问起,你们只要说,这是冬生要拿回他娘的东西,别提珍珠嫂还活着。”

涂三阳家的有些不解:“这是为何?珍珠如今有老夫人庇护,还怕他们么?”

赵琇只是微笑:“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小长房的人还不知dào

珍珠嫂活着呢,也不知dào

珍珠嫂当年曾经从春草那里听说了什么,但珍珠嫂曾经与她一起见过杀春草的凶手,这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她当年只是奶娃娃,说的话未必会有人信,但珍珠嫂却是真zhèng

的目击证人。总有一天,蒋氏的案子会结案、会判刑,那个杀手也会被捉拿归案,到时候就需yào

证人出面了。无论是蒋氏,还是小长房的其他人,都休想逃脱。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珍珠嫂绝对不能出差错!

赵琇回到正院,张氏正与卢妈说话。卢妈一脸的憔悴,强打着精神向张氏禀报:“今早已经醒过来了,人还算清醒,就是有半边身子在发麻,右手不停地发抖,拿不了东西。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需yào

静养,不过日后可能没法做活了。”

张氏安慰说:“能保住性命就是大幸,昨儿你也瞧见了,他流了一地的血,当时我还以为他撑不下去了。如今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也能说话,只是有些小毛病,已经很好了。”

卢妈惨笑着点点头:“老夫人说得是。他往日也做了不少错事,瘫了也不过是报应,倒比他继xù

留在管事位子上,叫人说三道四强。”

“胡说什么呢?”张氏瞪她,“你若觉得他犯了错,就该把他照顾好了,将来痊愈了,仍旧回来替我当差,这才是正理,怎能趁着受伤就躲懒呢?快别胡说了。我这里还需yào

你呢,等他好了,你赶紧回来帮忙。”

卢妈的眼泪立kè

就出来了,跪倒在地:“老夫人,您对我太好了,可我哪里还有脸留在您身边……”

张氏吓了一跳,连忙让丫头们扶她起来,赵琇上前一步,帮着搀起了卢妈:“卢妈,别哭了,你难道不知dào

祖母最离不得你吗?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更用心当差,祖母就会高兴的。”

卢妈只有一边点头一边掉眼泪的份,最后叫丫头们搀扶着下去了。

张氏叹了口气:“大寿那八十大板一会儿就开始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分四次打,一次只打二十板,但要打得重些,只要不伤筋动骨,就让他多吃些苦头吧,也省得他成天闲着惹事。只是这么一来,卢家就有两个病人了,别说卢妈腾不出空回来管事,就连碧莲和小满也……”

赵玮道:“小满要回来当差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以后不必再跟着我出门,改到书房侍候。明儿我就要回学堂上课,书房里没人打理可不行。”他与赵琇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赵琇心领神会,这就是对卢家的补偿了。小满也可以趁机会多学点东西。脱不脱籍是日后的事,但学问的增长却需yào

时间去积累。过些时候,等碧莲回归,她这边也要有所动作了。而作为交换,无论是卢妈还是卢昌秀,可能都无法再掌大权了,她得从家中管事里头挑选出可以顶替的人选。

正思索着,张氏问:“琇姐儿,珍珠嫂那边怎么说?”

赵琇连忙收回思绪,将珍珠嫂母子以及涂三阳夫妻的意思说了出来。张氏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打算怎么办呢?陈老三夫妻如今是在赵泽手下做事,总不能带人冲进宗房去,把人带走吧?”

赵琇笑了笑:“用不着。当年分家的时候,各家的仆人都有身契在两房主母手中,我们家也不例外吧?”

张氏想起来了:“是这样没错,几个奴仆的身契,连着京中那些产业的契书和银票都叫卢妈藏起来了,南下时就藏在身上一并带了过来。不过陈老三当年转投了小长房,这契书……”

赵玮一击掌:“我明白了!当时两房人本是一家,陈老三以为转投小长房,用不着去官府上档子,这身契还留在咱们家呢。如今家也分了,小长房还出了族,他不经主家允许便改投他主,一个逃奴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赵琇笑道:“我们也不必带人闯进宗房去了,这就递了帖子给县衙,请新任的县令大人帮我们捉拿逃奴吧,人我们是不要了,该送哪儿就送哪儿去。只是要记得知会璟大哥和璟大嫂子一声,让他们记得要给差役开门才好!”

就是不知dào

,等县衙的人带走陈老三夫妻时,赵煜和赵泽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宗房内哄

赵煜和赵泽的脸上当然不可能好kàn



新上任的奉贤县令陶澄,也是大家子弟,世代书香,是二榜进士出身,做了几年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出来,转任外官,第一任就是龙兴之地上海府辖下的县,正正是根正苗红的储相资历。可以想象,只要他在外官任上表现良好,不出差错,过上三四个任期,就可以风光回朝,入六部三司任堂官了,日后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样的人,往往做事也比较有胆子一点,因为他心里清楚,平庸是不能让他平步青云的。而恰好这是他第一次外任,身上还带着点儿翰林院出来的书生意气。

他祖籍江苏宝应,南下路上,正好遇到回乡的张氏与赵玮祖孙,结伴同行。大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不能说交情非常好,但两家也是有来有往,相处融洽。陶澄深知建南郡公夫人为人,不可能无事生非,她既然让人递了帖子来,说是遇到逃奴,那就一定是遇到了逃奴,而且这逃奴还不是善良无辜的人物。因此他马上就派了人过来捉拿,张氏无意再把逃奴收回去使唤,他也就按照惯例,命手下差役捉到陈老三夫妻后,直接送到附近的盐场做苦工去。

陈老三夫妻一但进了盐场,若没有官府特赦,只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他俩心里清楚这一点,因此被拉出宗房宅子的时候,还在大声哭喊着他们的主子赵泽,求他救命。

赵泽还是个半大孩子。又刚刚吃过小二房的闷亏,他能有什么办法?上前去拦,人家差役说了。这是官府办案,苦主有身契,又有其他奴仆做证,陈老三逃奴之名是逃不掉的,他老婆则是连坐。赵泽一个六品武官之子,自己还是白身,能做什么?他能不能参加县试。还要看县衙的脸色呢。他只能向赵煜求助。

赵煜倒是想救,可他刚回来,还没跟新县令打过交道。不知对方脾性如何,不敢轻举妄动。赵氏宗族如今除了张氏,几乎没有旁的靠山,而他刚刚又得罪了小二房。赵玦离得远。指望不上,赵煜得小心些。万一得罪了县太爷,有人趁虚而入算计他,图谋他的财产,他要上哪里求援去?

于是陈老三夫妻就在赵泽眼皮子底下被拖走了,他除了看赵煜,什么都做不了,赵煜也没吭声。柳莺闻讯从后宅赶来。见状哭道:“老爷,官府做事也太霸道了。咱们家又不是平头百姓,凭什么官差说闯进来就闯进来,说抓人就抓人?这样叫外人怎么说我们家呀?!您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赵煜被她说得火起,喝问儿子:“为什么要开门让那些差役进来?!”

赵璟为难地道:“父亲,官差手里有县太爷的签子,又是二房要捉逃奴,若儿子不肯开门,不但得罪了族亲,更是让自己家沾上了罪名。窝藏逃奴可不是什么好事,从前不知dào

也就罢了,官府找上门,还拦着不让进来拿人,岂不是将现成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中么?”

沈氏也在旁帮腔道:“是呀,父亲,如今盯着咱们家的人不少,只因家里田产、店铺多了些,又没出个官身,除了二房,一个得力的亲友都没有,早有人眼红着想要谋产了。这种时候还要得罪新来的县太爷,岂不是给自家招祸?”

赵煜脸色缓和了些,他心里还是更在意自家的利益,但为了面子总是要摆摆威风的:“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对县衙太过客气了,叫新来的县太爷小瞧了我们家,好歹我们也是赵氏宗房,是出过开国郡公的。那县太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派人上门捉人,是不是太不把郡公爷放在眼里了?”

赵璟小声说:“陈老三是二房逃奴,想必是叔祖母命人跟县太爷告的状……”言下之意,就是人家县太爷正是因为给郡公爷面子,才会上门捉人的。至于你赵氏宗房跟开国郡公的关系——对不起,没人家二房亲近。

赵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想要教xùn

儿子几句,挽回点脸面。沈氏见状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说来陈老三既然是逃奴,怎的泽哥儿还要带他到奉贤来?又叫他在小二房的人面前露面,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家放在眼里么?换了是别家,也忍不住这口气。”

赵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不着痕迹地看了赵泽一眼。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小长房的疏忽,明知dào

那陈老三是小二房出来的,就别派回奉贤来碍眼了,不然谁会搭理他们?

赵泽小脸涨得通红,低头道:“我……我不知dào

……陈老三平日跟我出门,已有三年多了。没人跟我说过,他原是那边过来的,我只知dào

他媳妇是祖母院里的洒扫丫头,我以为……”

赵煜脸色微微一沉。他见赵泽是小长房嫡长孙,又是唯一的嫡子,看起来也很得牛氏疼爱,所以南下路上一直对这个堂侄孙客气有加,在族人面前甚至不惜引起众怒,也要为赵泽说话。难不成他打错主意了?大户人家在重yào

的嫡长孙身边安排的人,无一不是绝对信得过的忠仆,比如赵玦小时候身边跟出门的长随,就是老郡公手下得力世仆的儿子,直到赵玦成年后才离开了。赵泽身边的人居然是小二房过去的?还跟小长房有死仇。陈老三的老婆居然只是牛氏身边区区一个粗使丫头?这绝对不是备受重视的长子嫡孙该有的待遇。莫非……赵泽的生母蒋氏过去的所作所为,真的影响到了他在家中的地位?

赵煜沉吟不语,柳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生气小长房派了陈老三随行,连忙道:“哥儿哪里知dào

底下人的事儿?见那陈老三素日还算伶俐,才带他过来了。即便陈老三原是小二房过去的。二房老夫人也太过分了些。从前陈老三转投我们小长房时,怎的不见老夫人说话?若她当年说不许,陈老三也来不了。这都五年过去了。一直相安无事,独我们哥儿回到族中,她方才发难,摆明了就是要跟我们泽哥儿过不去,故yì

下孙子的脸面!这又是何苦?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置气。置气就置气,即便她心里怨恨泽哥儿。那也是二房内务,可她不该闹到我们宗房来呀!难不成她是诰命夫人,就可以不把宗房放在眼里了么?她身份再高。也还是赵家的媳妇儿,宗房的脸面就是赵氏一族的脸面,她把夫家的脸面放在哪里了?!”

她这话明摆着是在挑拨宗房与二房的关系,赵璟碍于孝道。拿亲生父亲没办法。但对一个通房可没那么多忌讳:“贱人住口!你一个丫头,竟敢冒犯主人,谁给你的胆子?!”

柳莺仗着赵煜宠爱,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揽着赵煜的臂膀道:“老爷,大爷骂妾身,妾身害pà

,求老爷做主……”

赵煜有些不自在地将她缠上来的手拉开了些:“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又瞪儿子:“凶什么?她好歹是我屋里人,即便算不得你小娘。也跟寻常丫头不能比,你当敬着几分。”

赵璟冷笑道:“父亲可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就为这个丫头,您今日已经得罪了二房,得罪了族人,如今还要为了这个丫头,冲儿子发脾气不成?儿子是宗房嫡长子,如今也坐上了族长之位,为何要敬着一个丫头?若她侍候父亲用心,儿子还能客气几分,可她一进门,就挑拨父亲与二房叔祖母对着干,这等搅家精,儿子凭什么敬着她?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该骂?她一会儿说我们宗房,一会儿说我们小长房,她到底是哪家的人呢?若她是小长房的丫头,那就是客人,我打骂不得,却能将恶客赶出门去;但她若是宗房的通房丫头,还请父亲严加管教!族中嫡出的子弟不肖,尚能公决出族,她区区一个通房丫头,难道还比正经族中子弟有脸面不成?!”

赵煜怎会不知dào

柳莺的话有挑拨嫌疑?他听了她的话心里也不高兴,只是到底爱她娇俏,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有心情容忍一二,不可能任由儿子把人赶走。于是他便尽可能用和缓的语气对儿子说:“她自然是我们宗房的人了,她不懂事,我会管教她。今儿就算她说错了话,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好歹也是我的人,只当看在我面上罢。”

赵璟心里埋怨父亲色令智昏,却碍于孝道不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请父亲好生约束她,别让她再说些不懂规矩的话。若只是在家里,倒也罢了,叫族人们听见,我们宗房又有什么脸面?这一回族长之位只是到了儿子手里,下一回再出差错,我们宗房就连宗房之名都保不住了。父亲心里也该有点数!”

他带着妻子沈氏离开了,路上小声嘱咐妻子:“那柳莺是存心要生事的,你在后院看着她些,别让她跟孩子们说话,底下的丫头婆子也要约束好,别搭理她。若她敢做什么坏事,直接捆了扭送官府,父亲那儿有我呢。”

沈氏有些担心:“这样行么?我瞧父亲对她很是宠爱,方才她说了那样的话,父亲也只是皱皱眉头而已。就怕到时候真的捆了她,父亲反而要责怪我们。”

赵璟冷冷一笑:“我心知父亲性情,不过是正新鲜罢了,一时糊涂是有的,但还不至于为个通房就要打死我这个儿子。我如今好歹也是个族长,对着父亲不好说什么,处置一个通房,满一族里谁会说是我的不是?”

沈氏点点头,小声问他:“那赵泽呢?难不成真要留他住下?他还说要考县试……”

赵璟目光一闪:“一会儿你让源哥儿去二房寻玮弟说话,问问他,是不是跟陶知县打个招呼,赵泽本就没有科举资格,趁早打发了他是正经。虽还是个孩子,但明明做了坏事,还成天摆着一副可怜样,实在是碍人眼。还有出族之事,也要知会官府,上京去收回产业的人,也该早些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利动人心

赵玮从赵源处得了赵璟的口信,心领神会,立kè

便去寻祖母张氏说了。

张氏有些犹豫:“小长房出族之事,确实该知会官府,别的不说,户籍总是要变更的。派人去京城,也没问题,最多两日就能出发了。只是……我们当真要跟陶知县说,让他掐住赵泽参加科举的资格么?”

赵玮一听就有些急了:“祖母!您就算再心善仁慈,也别用在仇人身上呀!那赵泽又不是什么好的,您忘了?他小小年纪就杀了弟弟,若不是为了掩盖这事儿,蒋氏也不会对我们家下毒手,父亲和母亲也就不会惨死了!”他眼圈儿都红了:“您心善,救济一千个、一万个人也使得,独小长房的人,一个都不能可怜他们!”

张氏忙搂过他:“傻小子,难道我还要心疼仇人不成?我不想跟陶知县说这事儿,是因为知dào

他的为人。赵泽从前是做过恶事,但他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也不知dào

他功课如何,是否擅长哄人。陶知县即便听说过他祖父与母亲的事,甚至有可能听说他幼时杀弟的恶行,也只是听闻罢了,见到他,也许会觉得他还是个孩子,没必要赶尽杀绝。我们家本是苦主,将小长房出族是占理的,可绝人仕途,又是对一个孩子这么做,焉知陶知县不会误会?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倒不怕别人误会。可你们兄妹年纪还小,你明年也一样要去考县试的,让一县之尊对你有了误解。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赵玮这才明白祖母的苦心,面露羞愧:“是我想错了。”张氏搂着他微笑:“不是你的错,是祖母没说清楚。”

赵琇坐在一旁想了想。便建议说:“那我们不跟陶知县说赵泽科考资格的事了,我们只跟他提出族的事,他定会问理由的,那我们就可以把小长房做的那些恶事一五一十地告sù

他。赵泽杀弟之事,不管有没有定罪,他祖父和生母都是罪犯,这点是无可辩驳的。是否给这样一个人科考资格。那位陶知县自然心里有数。那我们既达到了目的,又不用做坏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氏笑道:“这主意好。就依琇姐儿的意思!”赵玮迟疑了一下,也笑着点头了。

等离开了正房,赵玮便拉着妹妹来到院子一角,小声问:“你的主意固然不错。可陶知县那人有些书生意气。万一他被赵泽骗了,以为那是个好学上进的好少年,让他参加科举考试,那可怎么好?”

赵琇抿嘴笑道:“哥哥急什么?就算陶知县许他去考试了,他能不能参加还是未知之数呢。”

赵玮大奇:“这是何意?”

赵琇凑到他耳边:“哥哥没看出来?璟大哥特地让源哥儿过来给我们递信,那么热情,显然他也不愿意让赵泽留下来。不但赵泽住在宗房,会给他惹麻烦。那个柳莺更不是省油的灯。璟大哥是嫡长子,如今又是族长。对着亲爹,他碍着孝道,受些气没什么,可柳莺一个通房丫头想仗着煜大伯的势搅风搅雨,他怎么可能忍得住?怕是恨不得早点把他们赶走呢,只不过碍着煜大叔,不好多说罢了。”

赵玮双眼一亮:“你是说……璟大哥会帮我们把赵泽赶走?”只要赵泽这些小长房的人不在,柳莺一个通房丫头又能耍出什么新花样来?

赵琇笑道:“别光说宗房了,就是别的族人,也不可能让赵泽有翻身机会的。你忘了?小长房出族,收回来的产业有大半是归入全族,人人都能沾光。跟一个有希望中秀才的小孩子比起来,难道不是实实在在能到手的财帛更能动人心吗?不少族人今年都遭了灾,他们才没耐心等待一个就算发达了也未必愿意帮扶族人的小长房呢。”

赵玮微微笑了:“就算没有这些好处,族人们也不可能站在小长房那边的。谁叫他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呢?成天摆着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只当族人是打秋风的,从没有正眼瞧过人。我们家却年年都资助族中子弟读书,救济族中孤寡,族里有什么事,需yào

出钱出力的,我们都是头一份。族人们都有眼睛,自然知dào

该选择哪一方。”

赵琇笑笑:“哥哥说得有理,只不过有了好处,他们站队就能站得更利索些。别的不说,光是宗房的煜大叔,他是来得晚了,不知dào

我们具体议了些什么,若他知dào

小长房要归还的产业,有大半要充入族中公产,只怕立时就能将赵泽踢出门去呢!”

赵琇自现代来,摆脱不了以利动人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在读书人眼里,可能有些不够光明正大,但用在赵煜身上,却是正正好。她猜着了,等他安顿下来,父子俩终于有时间可以聊一聊最近几个月里发生的事,赵璟将小长房出族后的一应安排细节都告sù

了赵煜,他才知dào

,原来小长房出族,他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虽说那充公的五千多亩田产是要族中各个大房头派人出来,一起共管的,但田地管理这种事,不可能事事都要所有人坐在一起商议了,再决定如何去做,总要有人去打理具体事务,而宗房向来惯做这种事,只要拿到这个肥缺,有多少手脚做不得?那可都是上等田地,一亩产粮高至三四石,以现下市面上的米价,一石米能卖上一两三钱银子,五千多亩地就有两三万两银子,那可是一大笔钱!

这账一算,赵煜就浑身不自在了。他想起在京城的时候,牛氏如何向他哭穷,跟他说家里如何艰难,但前程又如何光明,因为赵玦得到了军中大佬的提携,还有王府撑腰,虽然眼下只是个六品武官。但那是五年间从九品升上来的,可谓飞速。只要再熬上几年时间,不敢说封侯拜相。但做个将军什么的却不在话下。牛氏还许诺到时候会给他捐个官,再许他儿孙一个武职,至少有六品。牛氏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说这是给他的辛苦钱,望他能帮着庇护嫡孙赵泽,让赵泽顺利考取功名……

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小长房一年光是老家的田产就有几万两入息,还在他面前哭什么穷?他宗房所有家底凑起来。都未必有这个数,五百两?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定要把那五千多亩地弄到手!

赵煜心里下了决定,什么赵泽都抛在脑后了。他还埋怨儿子:“怎能叫各个房头出人,大家共管?人一多,各执一辞,到时候听谁的去?没得耽误了大事。我们是宗房。原该由我们打理才是。”

赵璟心道大家防的就是你这一手。便说:“这原是族人们的意见,叔祖母也说好的。”

“什么族人们的意见?定是外六房搞的鬼!”赵煜不以为然地道,“就他们家精明,打量我不知dào

呢?如今他们家也有人开粮行了,五千亩地里不少种的都是稻米,只要收米的价钱比市面上便宜一点儿,就够他赚的了,吃亏的还不是族里?不行。这事儿不能任由外六房胡来。你们不是要找小长房的管事要账簿么?正好泽哥儿在这里,我去跟他说。账簿和人都要拽在我们自己手里才行,不能叫外六房一手遮天!”

他兴致勃勃地要去管这件事,也不理会赵泽和柳莺怎么说,赵璟看得无语,原不想让他插手,但念及小长房的管事强硬拒绝交出账簿,觉得让父亲打着赵泽的名号去讨要也好,等账簿拿过来了,去京城要回产业的人也将田地过户之事办好了,小长房的管事没了权柄,自然也就用不着父亲了,到时候族人们相请,难道父亲还能硬扣着东西不放么?

赵璟拿定了主意,也不去管赵煜如何行事,却苦了赵泽。他在家里就不管事,回了奉贤后也是听赵煜与柳莺安排,一心只顾着在房间里温书,哪里知dào

什么账簿的事?赵煜要借用他的名义,他糊里糊涂答yīng

了,也不知赵煜如何行事的,第二日柳莺就闯到外院书房来骂他,怎能将小长房的产业交给了宗房?他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呢,气得柳莺直跳脚,数落了他一顿,才赶着跑去赵煜那边施美人计,意图打消他吞并小长房产业的意图。

这么一闹,赵泽也隐约知dào

自己被赵煜利用了,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惶恐。若连赵煜都靠不住,他在老家能怎么办?还有他要报名参加明年的县试,许多准bèi

工作都要做起来了。比如三代履历,里面要写明祖父和母亲的姓名,万一县尊以他们都是罪犯为由,不许他参考怎么办?必须要事先打点好。再比如那互结一关,他要认识本地同考的童生五名,互结保单,还要有一名本地的廪生具保,才能参加考试。本来这些事光是族里就能解决了,但小长房出族,几乎全族都同意了,他还能得到族人的帮zhù

吗?如果不能,是不是就该出去结识其他童生了?考官的喜好,也该打听一下。就剩半年时间,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赵煜如今完全没有帮他忙活的意思,成天说有事要办,没空理他,赵璟夫妻的态度也很冷淡,他该怎么办?要不要自己先去拜访几个人?要拿谁的名帖去?父亲虽是六品武官,但在家乡未必有人买账,若拿祖父的帖子,祖母那边会认么?

就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赵玮已经领着赵璟和八老太爷的儿子赵焜,代表着赵氏宗族,上门拜访了新任知县陶澄,向他说明了小长房出族之事。陶澄得知事情原委之后,肃然道:“此等恶毒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本官当行文京中,让朝中上下知晓赵玦家人恶行!”

赵玮完全没有提起赵泽科举之事,赵璟原想要提的,被他一个眼色制止了。且不说事后赵玮如何解释,他们离开后,陶澄还跟县丞感叹赵老夫人的不易,痛斥赵家小长房的凶狠。

那县丞是县中老人,对赵家的事十分清楚,就道:“赵家小长房的嫡长孙还回乡参加明年的县试呢,听说这几日都在让人打听礼房的人住在哪里,不知是不是打算上门拜访打点。他家里难不成没人懂得律法么?那嫡长孙的生母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牢中,罪行深重,她的儿子,如何能考科举呢?”

“竟有此事?”陶澄十分愤慨,连赵泽的面都没打算见,就直接知会了礼房,不许犯人之子参加科举,谁都不许通融!

赵泽刚有了点动作,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懵了。他年少无知,还做着考中进士做了大官,就为母亲“伸冤”的美梦呢,如今却被打破了希望,他一时惶恐无比,不知以后该怎么办。柳莺是个丫头,再受祖母牛氏看重,见识也有限,没法给出有用的建议,他犹豫着,是不是该去问问赵煜?

赵煜没空理会他这事儿,他现在正火冒三丈,命人押着小长房的管事,直接找上了张氏:“婶子,你家这刁奴好生可恶!他竟然中饱私囊,贪了好几千两银子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诡状

张氏愣了愣,然后不紧不慢地对赵煜说:“你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的奴仆都做了些什么?中饱私囊么?那确实可恶,但你又是怎么知dào

的呢?”

赵煜被噎住了。是啊,他是怎么知dào

的呢?二房的钱财,二房的产业,二房的奴仆,跟他宗房有什么关系?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气急败坏的表情,努力用一种“我是为了你们着想”的语气对张氏说:“是我没把话说清楚,不是你们家的奴仆,是小长房管着奉贤田产的那些管事,他们做假账,没把这些年来田地上实jì

的入息如实记载下来,反而减了近半,那些银子都叫他们吞了。一年就有几千两银子,五年加起来,数量简直就让人无法想象。刁奴欺主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闻所未闻,必须要严惩啊!”

张氏听明白了,虽然心里也很吃惊,但倒不是很生气,因为吃亏的是小长房,不是小二房。她对赵煜点点头:“你这话有理,只是那几个人并不是小二房所属,虽然田产要归还,仆从却还是小长房的人。他们贪的也是小长房的钱财。还是交给正主儿处置吧。虽说赵泽住在你那里,又喊你一声伯祖父,可你毕竟只是族亲,不好越俎代庖。”

赵煜又一次被噎住了。张氏句句都是正理,可他却不能接受。把人交给小长房处置?那还有他们宗房什么事?那不是小钱,一年几千两。五年就几万两了!几个卑贱的仆从,也敢贪了这么多银子去?凭什么?!现在这些田产大半都归入族中了,田里的出产自然也就是赵氏一族的囊中之物。他身边宗房长辈,当然要把银子全都追回来才行。

看来小二房是不打算帮他的忙了,他便一脸大义凛然地道:“把人押送回京城后再处置,实在是夜长梦多,况且那些被贪去的银子总要追索回来,一来一回未免太耗时费力了。泽哥儿就是小长房在奉贤唯一的男丁,又是长子嫡孙。小长房事务理应由他做主,不过他年纪太小了,还不懂得防备人。我曾在泽哥儿祖母面前许诺会好生照看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被下仆算计。他不懂庶务,我就替他料理了,不然将来见了他祖母,也不好交代。”

赵煜这么说。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但说完之后,他自己都相信了这番话,顿时有了无限的勇气,觉得自己所言所行都是正大光明的,很快就告辞了,命人押着小长房的管事迅速离去。

赵琇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想起方才看到那个管事脸上平静而淡漠的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玮对祖母张氏笑道:“赵泽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以为可以做靠山的煜大伯,居然会为利所动。反而算计起他们小长房的财产来了。就是不知dào

那个叫柳莺的听说了这件事后,会怎么跟煜大伯闹呢?”

张氏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呢?从前你们煜大伯虽糊涂些,却还不至于贪心到这个地步。怎的去了一次京城,就变得这样厉害?”她若有所思:“不过他说的这件事还真有些意思,我都不敢相信小长房的管事什么时候敢这样大胆了。庄头给主家报账时,给自己谋些好处,这是司空见惯的,有些贪心一点的,吞去两三成的银子都不奇怪,可是一年几千两?这已经是近半了。那些人哪里来的底气,敢这么做?更奇怪的是,牛氏居然糊涂到没发觉?”

赵琇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以前祖父在时,是祖母您管家,南边田地里的账是您管着,她不清楚到底能赚多少钱。而她接手之后,又一直没有回来过,派来的管事也是新人,平日又从不跟族人来往,就算他在账上做了手脚,也没人发觉不对,告sù

小长房?”

张氏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从前虽是我在管家,但牛氏也有自己的嫁妆要管,对府里的事务也不是一问三不知的,我管家的时候,她常常过来旁听。毕竟她是世子夫人,是要继承侯府的,我怎么拦着呢?”

“她知dào

南边的田庄每年出产的正常数量该是多少?”赵琇又一次感觉到了违和,想起方才那个管事脸上的表情,“祖母,您刚才看见了么?煜大伯押来的人,脸上一点害pà

都没有,好象被抓到中饱私囊做假账,他也很无所谓似的。”

张氏慢慢回想,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赵玮问:“会不会是他觉得自己是小长房的人,煜大伯是宗房的,管不得他?”

“煜大伯管不得他,赵泽可以呀!”赵琇看向祖母,“他难道有更大的倚仗?”

很快他们就不用猜了,因为那个管事,连同其他小长房安排在奉贤境内管理田产的下人,在当天晚上都神mì

消失了。他们原是被关押在宗房宅子后院的柴房里的,有十来个人看守着,但晚上这十来个人全都神mì

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人拨了冷水,方才醒转,而柴房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赵煜火冒三丈,他还没从这些人里头问出他们把贪掉的银子藏在哪里了呢。那个管事倒是个硬骨头,看起来和和气气好象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仆从,可挨鞭子、挨板子的时候竟然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实在叫人生气!

族人们闻讯赶来,在骂逃走的人同时,也在埋怨赵煜,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把人看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把人关在自家宅子里,没有送官。这种贪墨主人财产的下人,就该送官法办的,就算小长房的人知dào

了,也不会反对,况且还有赵泽在呢,只要赵泽点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赵煜没法说出自己的私心。只能把气撒在那些逃走的人身上。他火速报gào

了新任知县陶澄,陶澄正忙着灾后安置事宜呢,没有太多的精力管别的事。听说又是赵家小长房搞出来的事,二话不说便命县衙的捕头带人去搜捕了,又发出了海捕文书,全县通辑那几个人。

可过了整整三天,也没人发xiàn

那几个逃走的人的踪迹。

而赵煜这边带人抄了那几个人的家,发xiàn

他们住的只是普通的砖瓦房小院,只能说是一般小康之家的水平而已。无论吃穿用度都远远称不上豪华。再查问与他们相识的人,都说他们平日行事除了对人的态度比较傲慢外,并没有挥霍金钱的行为。出手也不大方。他们真的贪了主人数万两银子吗?贪掉的钱财都放在哪里了?难道他们从来就没有花过?

赵泽一直留意着这些消息,他心中很不安,很想查出真相。毕竟小长房如今只有他一个男丁在老家,他就有责任要为家中守住产业。出族之事他年小力薄拦不住。可下人贪墨钱财,总是他能管的事了吧?可赵煜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去找柳莺,柳莺虽然一脸焦虑,但也出人意料地叫他别多管闲事,安心读书就好,实在让他无所适从。

这难道是闲事吗?

赵煜与赵泽在暴躁不安,二房这边倒是有了意wài

的收获。

自那日赵琇对家中下人提了小长房出族之事后。消息迅速在附近街区的仆从群中传开了,大家都对那些产业空出来的管事位子非常有兴趣。就算争不到,能挤进老宅里当差也是好的。所以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说出了他们所知dào

的情报。

有一个常与小长房的人同去一家小酒馆光顾的男仆说,那些人并不是时时都在奉贤的,他们每个月总要分别到其他地方去办几天事,有时是去松江府,有时是去苏州府,也有去扬州府的,听那话头,似乎是小长房在那边也有产业。

县里的车马行证实了这个说法,小长房的人每逢年关之前,总要雇他家的车,运粮棉到松江的大商行去交yì

,而不是光顾外六房的商号。但每次交yì

,他们都只卖掉大部分的棉花,剩下的一小部分棉花和全部粮食,则是运到南汇码头上装船。同时装船的还有其他地方运来的粮食和棉花,看那些押车的人与小长房的人交谈的情形,显然是熟人。至于船会将这些东西运到什么地方去,他们就不知dào

了。

还有一个曾经跟小长房其中一个人议过婚事,但因对方被抓而婚事作罢的女孩儿则说,那与她议婚的人曾经跟她透过口风,说自己不是个地位卑下的奴仆,再过几年就能飞黄腾达的,要是她现在嫁给他了,日后就是享福的命,不用担心会成了贱籍。说这话的女孩子,她并不是二房的丫头,她父亲生前是外六房嫡支名下一处商铺的二掌柜,属于良民阶层,只因有几分资色,家里也有些体面,素来看不上为人奴仆的年轻人们。要不是小长房的那人曾给她看过一个牌子,说是给贵人办事的身份铭牌,她是断然不会考lǜ

与对方议亲的。

其他零零碎碎的消息还有不少,综合总述,小长房的下人行事透着诡异,而要说上头的主人们是不知情的,又让人无法相信。

张氏让人去松江、苏州、扬州等地打听,还真打听到了传言中小长房在当地的产业,但根据官府的记录,这些产业的所有人并不是小长房任何一个人。可当地的人也证实了,小长房这些管事是去管理过这些田地的,还跟当地官府的人打过交道,交赋纳税,一点含糊都没有。

张氏心直往下沉,结合宗房那边柳莺的诡异举止,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开口对面前的孙儿孙女说:“这事儿你们先别管了,下去吧,我要好好歇一歇。”

赵玮与赵琇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告退出来,忍不住回头看,却发xiàn

祖母命人取了纸笔来,似乎在打算给谁写信。

写信?

赵琇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她拉着赵玮到了院角,小声问:“哥哥,小长房的这些管事下人是五年前才来的吧?他们都是从前家里用过的人吗?”

赵玮想了想,摇摇头:“这些人其实是四年前来的,并不是咱们家从前的旧人,个个都眼生得很。问过家里其他人了,说是并非家人的亲眷,想必是小长房后来才买的。”

才怪!小长房一房一房地往外撵人,还有空闲买新人吗?

赵琇冷笑一声:“只怕这些人也不是小长房的仆从吧?我就觉得奇怪了,小长房这几年过得这么舒服,还有颖王府撑腰,就因为他们给颖王妃送了座白玉炕屏,还有赵玦跟祖父的关系?一定还有别的缘故!账上少了这么多的钱,他们不可能没发觉,除非他们从一开始就知dào

,却要装作不知。那本假账,也不是做给他们看的!”

赵玮诧异地看着她:“妹妹,你想说什么?”

赵琇斩钉截铁地说:“我想说,小长房可能在秘密为颖王府提供钱粮!”(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扯皮

颖王府要是真有心图谋皇位的话,肯定要做两手准bèi

。一手政治手段谋权,另一手是武力手段,以防万一。无论是哪一种,肯定都需yào

钱。

尤其是武力手段,他们需yào

资金,也需yào

粮食,可能还有军备军衣什么的,把小长房那九千多亩地出产的粮食和一部分棉花留作己用,真是再省事不过了。如果再加上其他产业上出产的粮食什么的,这笔物资无论是留给自己用,还是运到别的地方卖钱,价值都非常可观。

小长房看来是铁了心要跟着颖王府走了。这也难怪,从当年沉船事件开始,他们与广平王一系就算是结了仇,相比之下,颖王府还有帮赵炯脱罪的恩情呢,虽然没成功,但情面仍在。如果说广平王在战场上受伤一事,真的跟赵玦有关,他跟广平王一系已经没有了和睦相处的可能,就算是其他皇子上位,他也有可能会被揭穿真相,然后丢官落马,从此再无翻身的一日。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是为了夺回曾经的风光,小长房紧跟着颖王府一条道走到黑,真是一点都不出奇。

把自家产业拿出来给颖王府筹措钱粮,外人很难发xiàn

其中的手脚,同时也提高了自家在颖王心中的地位。那几个管事其实是颖王府派来的人吧?他们同时还在打理颖王府另外几处秘密产业。至于那本所谓的假账,可能根本就不假,那是呈给小长房看的真zhèng

的账目。缺少的钱则全都孝敬了颖王府,这部分的账目自然是另立一册的,不会交到小长房手中。要不是宗房赵煜打着小长房赵泽的名号。忽然过去讨要账本,那些人以为小长房是得知自己被出族,觉得保不住这些田产了,想将账目算清楚,大概给出的就会是不同版本的所谓“账簿”了。

那些人被抓,也不觉得惊慌。因为他们知dào

自己一定会获救的。反正赵氏宗族抓人也不是因为发xiàn

了事情的真相,纯粹只是为了夺产罢了。被夺的是小长房的产业。而非颖王府所有,他们犯不着插手进去。

赵琇将自己的分析一一为赵玮说清楚,赵玮恍然大悟。脸色也不好kàn

起来。

幸好全族已经将小长房开革出去了,否则他们参与谋反,将来事发,真是要连累全族的。

但事涉皇位。小二房身为保皇党的成员之一。一定要通知京城里的广平王一声。赵玮说不准祖母张氏写信,是不是给广平王写的,但他觉得,自己也该给广平王世子高桢写一封信了。他要把妹妹的分析和自己调查到的情报都告sù

高桢,让对方多加提防。

颖王府如果只是积累财富,那也许只是为了谋取皇位而筹措资金,但他们积攒粮食,就很有可能养了一批武装力量。此事绝对不可不防。

兄妹俩窝在赵琇的房间里,头碰头地研究了半日。才写好了一封信,把情况都说清楚了,确信并无遗漏之处,才密密实实地封好,拿去找祖母。

张氏也刚写好了一封信,正在嘱咐一名心腹家人,要他将信连夜骑马送进京城,亲手交到广平王殿下手中。

赵玮连忙道:“祖母,孙儿也有信给世子。”

张氏看了看他手里的信封,又看了看孙子孙女脸上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就把两封信都交给了那名家人,让他立kè

起程。

信送出了,张氏祖孙三人都松了口气。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广平王殿下以及宫里的诸位贵人吧,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实在做不了什么。

宗房的混乱仍在持续着。赵煜不如二房祖孙消息灵通,直到这时候,才打听到了那几个“小长房的管事与下人”逃走的路线,但晚了好几天,再追也来不及了,他只能自认晦气。但他脑子里仍旧认定账上少了的银子一定是这几个人贪墨了去的,他们在匆忙中逃走,不可能有时间将这些银子也带走,也许他们是把东西藏起来了?他开始让人去打听那些人平日里常去的地方或是交情比较好的亲友,想要弄清楚可能的藏银之所。

柳莺仍旧保持着诡异的平静,赵泽仍旧忧心忡忡地在房间里拿着书本发愁,根本就看不进一个字。赵璟夫妻时刻提防着他们,见他们如此老实,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警惕了。赵璟开始劝说父亲行事低调一些,虽说赵家在奉贤本地绝对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但如今日渐式微,很多大户都开始不把赵家放在眼里了,新来的陶知县也不喜赵煜行事,做事太高调了,是会拉仇恨的。

赵煜被儿子劝了两回,也渐渐冷静下来。被小长房那些管事贪走的银子,可能真的讨不回来了,就算讨回来了,小长房若要讨回去,他难道还能拒绝?怪只怪他行事太高调,若是悄无声息地行事,钱拿到手了,小长房也不会知情,那时才能便宜了自己。赵煜后悔莫及,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京里的小长房名下还有不少产业的,其中也有不少要归入公中,他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外六房的人押着两名小长房的下人过来了。这两名下人不是管理田产的,而是跟随赵泽南下的。外六房的人在城外码头上抓到他们,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一封信,是赵泽将小长房出族一事的细节,以及管事涉嫌做假账贪墨钱财、赵煜积极追查等事全都写了下来,意图报gào

给京中的祖母牛氏知晓,请她老人家决定日后该如何行事,同时也请她早做准bèi

,因为族中派去京城收回产业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赵煜一看到这封信,脸色也难看起来。赵泽被逐出二房,是他收留了对方。结果对方回报他的,是抢先向家中通风报信。如果牛氏得了消息,先将大部分财产隐匿起来。那吃亏的还不是他们一族吗?而且赵泽在信中所言,也有告密的意思,似乎是在向牛氏报怨他赵煜护侄孙不利,没能阻止族人将小长房出族,还意图染指小长房的财产。

赵煜看着外六房的人脸上略带讥诮的表情,心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赵泽闻讯赶来的时候,一进门就被他指着鼻子骂:“我处处护着你。反倒惹你嫌了是吧?你家下人不老实贪钱,我见你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帮你追索被贪墨的银子。倒被你当成坏人了。既如此,我还操什么心?你还不如趁早离了我这地儿,省得脏了你这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尊贵公子哥儿?!”

赵泽被骂得懵了,但懵之余他也觉得委屈。他年纪是小。但不是傻子。赵煜对他是利用还是关心,他看得出来。可赵煜是长辈,当着族亲们的面,他又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含泪承shòu着赵煜的责骂。

他如此软懦,哼一声都没有。赵煜骂了半天后,也骂不下去了,只能命人将他送回客院去。还吩咐说:“让泽哥儿安心念书,没我点头。不许他出院门一步!”

赵泽被送回客院,门前多了两名孔武有力的男仆把守,他真的出不去了,连从京城跟随他前来的下人,也只留了两名丫头照顾他饮食起居,其余人等另行安置了,完全联系不上。赵泽等于是被软禁了,他心里真的很害pà

,哪里还能念得进书去?

晚上,柳莺不知用什么法子,来到了客院。她进了屋,劈头就骂赵泽:“你无事送什么信?怎的不跟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如今连我在煜大老爷面前都有了不是,说话也不如先前管用了,真真坏了太太的大事!”

赵泽红了眼圈,虽然他从小没少被人骂,但柳莺只是个丫头,凭什么也来骂他呢?他犟着嘴道:“发生了这么多要紧的事,怎能不跟祖母说一声?难不成真要让族里的人上京抢走家里的产业么?!”

柳莺跺脚道:“我能这么糊涂?信早就发出去了,哥儿这一封才是多余的呢!”当然,她发信的时候,假账之事还没有曝光,再发一封也是应该的,但被发xiàn

就不好了。反正颖王府的人逃走了,他们必定会将最新消息报上去的。

赵泽惊讶急了:“你发过信了?那怎么不跟我说?”

“内宅外院往来不便,我还能事事都跟你说?”柳莺有些不耐烦地道,“我说了让哥儿安心读书,哥儿就只管读书,外头的事有我呢,千万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只要你还住在这宗房的宅子里,你就还是赵氏子弟,底下人行事也便宜些。若是你再激怒煜大老爷,他一气之下把你赶出去了,叫我们底下人怎么办?所以,哥儿还是老实些的好,其他的少管!”

柳莺很快离开了,赵泽郁闷地坐在屋里,心里委屈得很,但又不敢不听柳莺的话,只能忍气吞声。

兴许是柳莺送出去的信发挥了作用,族中派到京城里收回产业的人遇到了挫折,牛氏及时转移了一部分产业,声称是这几年里为了贴补家用给卖掉了,同时她又拒绝交出奉贤那九千多亩良田的地契,更不接受出族之事。族人将宗族大会公议的决定告sù

她,又说秦家和钱家都已经知会过了,无人有异议,官府已变更了小长房的户籍,京兆衙门也接到了奉贤知县行文,正式将小长房从原建南侯府一脉的成员名单中挪出去。当然,这关系到赵炯赵玦一系还是不是建南郡公的子孙,所以衙门的人也不敢大意,他们要上报给朝廷和皇帝,等到皇帝点头表示允许了,这出族的程序才算是完成了。

皇帝现在正忙着挑选储君的事,身体也不大好,这种“小事”只要朝中有人帮忙压下来,一时半会儿的皇帝是不会有反应的。可他不点头,牛氏就有底气不承认出族之事,京中的族人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最后能讨到手的,也就只有所谓仅剩的四千亩族田的地契。

消息传回奉贤,赵煜与一众族人们都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yì

,打算要跟小长房扯皮到底了。二房祖孙倒是非常平静。他们已经收到了来自广平王世子高桢的亲笔书信,信中说,他们所报之事,广平王都已知晓了,并且通知了朝中相关人士,他们会留意颖王府动态的,让张氏祖孙不必担忧。

张氏祖孙就真的不再担忧了,小长房与族人扯皮之事,他们也没兴趣参与。这时候,时间已经进入到九月底了。赵玮决定要参加明年的童生试,正在先生的督促下,进行考前四个月的最后冲刺。而赵琇在祖母离家的数月内展现了自己管家的能力,张氏表示很满yì

,开始教导她更多的东西,也尝试将一部分家务交到她手上,让她独力打理了。

赵琇真zhèng

掌握了一点权力,她觉得自己似乎在祖母面前有了那么一点话语权。她在考lǜ

,是不是该向祖母提起开源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开源设想

“开源?”张氏放下手中的账簿,认真地看向孙女,“此话怎讲?家里并不缺银子呀?我们又没什么大的花销。”

赵琇苦笑,祖母觉得没什么大的花销,大概是相对于从前建南侯府的规格来说的,可她没有经lì

过侯府富贵风光的日子,对自家这种门第日常支出的正常水平并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她只是单纯觉得,家中每个月要花的钱很多,可进账却只有那几个来源,要是不想想其他的开源渠道,难保不会有哪一天就坐吃山空了。

二房无论有没有拿回小长房分出去的产业,手头上有的也就是几千亩地,种棉花和种粮食的都有,另外还有一些店铺可以放出去收租子,再有,也就是被皇帝收回官中,但每年都会将入息送过来的那些田庄了。每年都有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家里人口少,日常支出并不多,但祖母张氏爱做善事,爱礼佛,每逢年节施舍佛寺庵堂、资助贫穷族人街坊的钱加起来,也有几千两了。今年奉贤遭了灾,族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赵琇管家时,就舍出去不少银子,张氏回来后又舍了一笔。本来今年田地里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半,还花了这么多出去,细细一算,今年账上也就是持平之余稍微小赚了一点罢了。

虽然二房还有不少积蓄,但经过今年的涝灾后,赵琇深深觉得靠天吃饭的风险真的很大,万一接下来几年再来几回天灾。田地里又是颗粒无收,那全家人岂不是只能吃老本了?一年两年还好,家里的银子撑得住。三五年呢?十年八年呢?记得刚回奉贤的第二年,棉粮欠收,外头闹起饥荒,百姓都卖儿卖女了,到了年底又闹起了干旱,很长时间都无雨。还有去年,奉贤气温大降。据老人们说,是生平所经lì

最冷的一年,每一条河连河底都冻住了。今年上海有雨灾。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多地大旱,明年谁知会轮到哪里?

赵琇劝说祖母:“京中和山东都闹旱灾,今年奉贤又有涝情,明年还不知会如何。若只靠地里的出产。就怕会坐吃山空。祖母就当是添几处产业,日后多一点收入,家里也能安稳些。哥哥明年要科考,将来考中了,正式步入仕途,无论是回京还是外放,总要花银子打点的。您不是常说,咱们家虽有祖父生前余荫。但人走茶凉,许多人都渐渐不买账了吗?靠着祖父的面子。没法为哥哥铺好路,那咱们就得多备些银子,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啊。以前总说有机会袭爵,用不着操心这些,如今祖母和哥哥都把爵位抛开了,有些事就免不了要多想一想了。”

张氏听得肃然,想了想,叹了口气,爱怜地摸着赵琇的小脸说:“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到,原是祖母疏忽了。”

赵琇笑道:“不是祖母疏忽,是从前根本就没想到哥哥还要靠考科举才能做官,想做官还要花钱打点。如今形势不一样了嘛。孙女因为管了几个月的家,平日里看账算账,才会起了这样的念头。其实祖母迟早会想到的,如今不过是孙女占了个先。”

张氏叹道:“不怕你笑话,祖母还真没想到这些。家里的钱尽够使了,即便田地失收,还有御赐田庄上送来的东西呢。不过皇上如今对咱们家大不如前,谁也不知dào

那些赐银什么时候就不再送来的,确实需yào

未雨绸缪。”

既要商议正事,张氏就把卢妈给召来了。至于赵玮?他还在学堂上课呢,他只要专心致志备考就好了,家里这点俗务,用不着他操心。

卢昌秀如今伤势好转,已经可以在床上坐起身来吃饭说话了,只是右手还在发麻,没什么力qì

,下床走路,腿脚也不大利索。卢昌秀这样就算是废了。他又是生气,又是沮丧,若不是小儿子小满进了赵玮外书房当差,改了外大名叫“明章”,跟着赵玮开始正式念书了,给了他一点希望,他也许就不会老实下来。如今他天天盼着的,就是那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族亲早日接到他的信,迁到奉贤来,他好将小儿子过继出去。

卢妈对于丈夫的痴心妄想又生气又好笑,也懒得理会了。她另寻了个婆子每日过去照应一下行动不便的丈夫和养伤在床的大儿子,把小儿子和女儿都赶回内院当差,自己则每日做些辅佐新管家的工作,比从前轻闲些,权柄也少了很多。不过张氏对她的信任不便,有什么要紧大事,总是要将她叫去的。

卢妈来了以后,听完赵琇的话,对此也很赞成:“且不管将来会不会有天灾,家里多几处进账,手头宽松些,想要做什么事,添置什么东西,都不必考lǜ

太多。老太太和姑娘想要再接济几家族人,也不必次次都要问过账房,才能发话了。”

张氏见她也赞成,露出了笑容:“既如此,你觉得添置些什么样的产业好呢?我倒是更喜欢田产,可又觉得家里的田产本就不少,再添也是要看天吃饭的,若是在外地添了,兴许能逃过天灾,但离得远,管起来也不方便。”

赵琇反对再添置田产:“家里的田就不少了,咱们家是靠着祖母的诰命,还有祖父的余荫,才能免去赋税,可占的田地多了,官府能收的赋税就少了,这样好象有些对不起朝廷呢。”大地主兼并田地太多,容易引发社会不稳,这好象是历史书上说的,赵琇觉得自家还是不要尝试的好。再说,祖母年纪不小了,哥哥还不知几时才能考中进士,若是在他考中之前,就没有了祖母庇护,每年要交的赋税可是一大笔钱。

张氏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点头道:“说得也是。赵家如今说是郡公门第,其实已经大不如前,手里田产太多。容易引得他人眼红,没得给自家招祸。”

卢妈道:“姑娘不是想要种桃子么?这法子就不错。松江黄泥墙那儿,就有大户种了几百亩水蜜桃,每年都卖得很好。姑娘准bèi

用来种桃的地虽然只有三十亩,但只是试种,若是种得好了,再多种些。也是一样的。别的不说,光是松江、苏州两府,多少桃子都卖得掉。姑娘总是说。前明时露香园顾家,出的好水蜜桃,还有著名的绣品,老夫人也收藏有两幅的。他家的酱菜也腌得好。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他家做来。就半点都不见烟火气,听说读书人也都夸他们家呢。老夫人就不用担心日后卖桃子,会有人笑话是行商人之事了。”

卢妈就是卢妈,她最了解张氏的性情喜好了。张氏虽然愿意给自家添些新进项,但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买卖,卢妈所言正中她下怀:“好,既如此,就种桃子吧。三十亩太少了。再寻别的地儿,也种上百十亩。最好是在松江寻几个懂行的人来侍弄。千万别把桃子给种坏了才好。”

赵琇有些急了:“种桃当然是好的,可种桃也要看天吃饭呀!”坦白说,种桃要想见成效,得等上几年功夫,还不一定能种成,全指望这一项,风险就太大了。

张氏就问:“这种桃明明是你的主意,你还觉得不妥?那依你说,要添置什么产业才好?”

赵琇想了想:“我不是觉得种桃不妥,而是觉得不能只指望桃子。种棉花种粮食要看天吃饭,种桃子也一样,比如今年松江黄泥墙那儿,就因为多雨,桃子产量比往年少了,吃着也没往年的香甜。我觉得我们可以再添些别的产业,更稳妥一些的,就算是遇上不好的年景,也能给家里带来收入。”

至于是什么样的产业,赵琇一时还说不好。奉贤这地方,虽然归属上海府,但离松江更近些,并不是繁华发达的地带,田地质量也只能说是中上,没有什么著名的副业,硬要说一样,那就是煮盐业和捕鱼业了,因为这里靠海。盐自然是官营的,那靠海吃饭行不行呢?

卢妈听了问:“打鱼么?姑娘是想雇些渔民,到海上捕了鱼,运到城里卖?”她十分诧异,老实说,奉贤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会选择这一行,县里也有开鱼行发家的人家,可过了几十年还要叫人笑话是打鱼的,未免太丢面子。

赵琇一看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了,再看祖母张氏,也是不赞成的模样,只得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在想本地做些什么行当是有优势的,打鱼也一样要靠天吃饭,虽然江南周边的大城镇,黄花鱼之类的活鱼都很好卖,但要新鲜,就得解决运输问题,我们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还是不要尝试的好。至于煮盐,那就更不用想了。我倒是觉得,咱们离南汇港挺近的,要不要往那里打打主意?”

张氏有了个想法:“南汇这些年越发热闹了,比那些上百年的大港也不输什么,南北往来客商且不提,外洋来的商队也有许多,听说房子极容易租出去。要不我们就打发人去南汇瞧瞧,有什么好房子,买几处下来,租给那些外来的客商住?”

赵琇添上一句:“不但是能住人的房子,还有用来存储货物的仓房,也是可以租的。”

张氏赞许地笑着点点头:“这个不错,明儿就跟你启轩堂兄说,他在那边熟,让他打听去。”

说起赵启轩,赵琇又有了个新想法:“那边外洋来的客商多,都买些什么东西回去呢?生丝?茶叶?瓷器?棉布?还是粮食什么的?”

卢妈道:“生丝、茶叶与瓷器是最多的,只是这三样咱们家都没有。生丝得要开丝场,奉贤还没听说有谁家种桑养蚕的,也没有茶山,至于瓷器,咱们也没有作坊。若要做这三样买卖,本钱不能少,还得上外地去收货。”

赵琇来了精神,拿出纸笔来:“我把所有项目都写下来,每一种需yào

准bèi

些什么,成本是多少钱,外头市面上同类产品的利润多少,要做这一行又有些什么优势和劣势,全都写下来,对比一番,然后再做决定吧!”

张氏微笑着叹气:“你还真有精神,也罢,你自写去,我打发人去请启轩过来。他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见识比你多,人头也熟。你写这些东西,若有哪里不懂,只管问他。说不得将来真要做些什么,还得托他帮忙打理呢。”张氏还是觉得,自家最好别沾了个商字,但要是委托族人打理,就没这个顾虑了。

赵琇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展开白纸,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投资项目

赵启轩来到二房老宅的时候,赵琇已经把满满三大张纸都写满了,笑嘻嘻又有些惴惴地递到祖母张氏面前。张氏挑起了眉头,卢妈直接看直了眼。

赵启轩听完事情原委后,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但他看到那三大张纸,脸上的惊叹却是掩都掩不住:“琇妹妹真真聪慧能干!这都是从哪里想来的?我自认不是个蠢材,当初也曾自负生意手段,可别说我在七八岁的时候了,即便是在十七八岁时,也想不到这么多生意名目呢。”

张氏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又恢复了正常:“你且细看看,她年纪小,能知dào

多少事?定有想得不周全的地方,有一出就想一出,得有人好生删减一番,才能定下合适的行当。”

赵启轩连忙应下,又仔细去看纸上所列出的清单。

第一项当然是种水蜜桃。这方面赵琇早就考lǜ

过很久了,连果树苗去哪里弄都做好了调查研究,卢昌秀原本领了任务要去查访懂得侍弄水蜜桃的人,如今他受了伤,所以事情就拖延了下来。但考lǜ

到黄泥墙那边有好几户人家都有桃园,张家就在松江落户,这种事想必是不难办到的。准bèi

好的桃园用地有三十亩,祖母张氏说可以扩大生产,赵琇刚才还回忆了一下那三十亩地周围的田地都属于哪些族人,思考着换地的可能性,若是不行,梁典那边在现代似乎也有个很大的桃园,想必那里的土地也是合适的。水蜜桃园。是最有可能实行的投资项目。

第二项则是房屋租赁。这种事做起来容易,只要派可靠的人买些质量好又地段有优势的房屋,找中人帮忙推介出去就行了。之后只要按月收租子就好。南汇港那边是个好选择,但在其他大城镇,同样可以进行投资。不过要搞房屋租赁,需yào

在前期投入大笔资金,还得派出可靠的人去就近打理,否则二房不是当地人,很容易被租客反过来辖制。就会吃亏了。这个项目,基本上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又来钱比较慢、适合细水长流的投资项目。

第三项是办丝场或织布工场。在江南地区,这两种纺织作坊非常多。无论是丝还是布,销路都极好,其中生丝或是丝织品还能卖给外洋客商,价格不菲。想要办起来也不难。只要找到足够多的熟练工人就行了。二房自己就有棉花田。若是办织布工场,连原材料都可以自行解决一部分。但办丝场或织布工场也有两样不便之处,一是奉贤的纺织业不如松江苏州等地兴盛,出产的布匹和织品也不如这些地区的好,跟这些地区的产品竞争,没什么优势;二是办丝场就得自己收生丝,办织布场就得跟外六房争棉花货源,不太有利于团结族人。赵琇觉得。如果是办丝场,还是到湖州、苏州之类的地方去办比较好。如果是办织布工场,那还不如和外六房合zuò

,请松江那边的熟练工人织成优质布匹,再让外六房的商号负责销售。可这么一来,二房能做的也就只有出钱了,兴许很容易就被架空。

第四项是雇人寻找新的茶山。盐茶都是暴利行业,盐是官营,民间能染指的都是大盐商,赵家就不必肖想了,茶叶倒还可以指望。但如今有名的茶叶产地都是有主的,背后不乏皇亲国戚、高官勋贵做靠山,现在的赵家没必要也没底气跟人去争,还是寻找新的产茶地比较好。所谓新的产茶地,其实对赵琇来说也算是旧的了。她隐约记得几种在后世颇有名气的茶叶都是很晚才被发xiàn

研制出来的,什么太平猴魁、泉岗辉白、惠明绿茶等等,产地也基本在邻近的安徽、浙江两地。虽然不知dào

现在这些地方能不能产出后世那样出色的茶叶来,但派个人去探访一下,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当然,在寻找新的茶山之前,得先找到对茶叶了解比较多,又懂得种茶、采茶和炒茶的人才行。

第五项是收购瓷窑,烧外销用的瓷器。这完全是为了满足外洋客商的需求,基本就算是放qì

国内市场了,因此烧出来的瓷器,可能大部分都要迎合西洋人的喜好。赵琇觉得以自己的欣赏水平,还有对后世外销瓷的了解,应该可以做出一些符合洋人欣赏习惯的瓷器来。奉贤做这一行的人极少,本地的土质似乎也不大适合烧高质量的瓷器。因此赵琇觉得,要收购瓷窑,可能得往龙泉那边去了,要远距离指挥,很不利于瓷器生产。没有技术出色的工匠,也很难保证能烧出好的瓷器来。也许在烧出让客商满yì

的瓷器之前,就得先赔上些时日。因此赵琇觉得,这个选项的可行性不算太高。

第六项是养殖珍珠。这是一个长期项目。人工养殖珍珠,原理说来简单,但要实验成功,还得花不少时间,没个三五年都不可能见到成效,不过一旦能成功养出人造珠来,获利之丰简直不用人质疑。选址方面也不必太担心,奉贤本就在海边,距离现代著名珍珠产地诸暨不过是五百多里路的距离,大不了在诸暨开珠场好了,不过这个项目得有耐心,还得有可靠的人去操作,对目前的二房来说,可行性也不高。

赵启轩看到这里,已经汗流浃背了,前面几项都还好,但茶山与珍珠养殖这两项,却让人看得心惊。虽然赵琇并没有在纸上写明新的茶山地址和珍珠养殖之法,但看那语气,似乎是很有把握的,莫非这是小二房所掌握的机密?

他期期艾艾地问赵琇:“妹妹所写的茶山与珍珠之事,其实是说笑的吧?”

赵琇眨了眨眼,笑说:“怎么会是说笑呢?堂兄,我是真有把握才这么写的。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游记或是名人秩事,总要提一提谁在什么时候去了哪座名山大川游玩,尝得什么野茶味道清香,比外头的名茶还要好。只是传世的名茶,统共也就那几十种,还有许多茶都不为世人所知,必定会有沧海遗珠。咱们就当是派个人四处寻访一圈,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没什么。至于珍珠养殖之法,我隐约记得好象是在哪本古籍里看到过……”

她其实只是想寻个借口糊弄过去,没想到张氏竟然替她解围了:“这个我也听说过,宋时有一本《文昌杂录》,就曾记载当时朝中一名姓谢的礼部侍郎,懂得一种养珠法,把假珠投入珠蚌中,过两年就能养出真珠来。明末时,也有玉工和珠户想出了养珠之法,比宋时流传下来的法子还要好些。南海屈绍龙(注:即居大均)有过一本《广东新语》,里头写了许多岭南之地的风土人情,看着颇为有趣,当中就曾记载过人工育珠之法,记得好象几个月就能得珠,比明末那时又有所改进了。琇姐儿若有意于此,让人去试试也没什么,我这里既有《文昌杂录》,也有《广东新语》,只管细查去。”

赵琇大喜,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古代早有人工养珠之法了,祖母的藏书里竟然还有相关的书籍,真是省了她好大的功夫。如果书里有清楚的养珠步骤就更妙了!

见到孙女如此兴奋,张氏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你也是走运,这些原都是闲书,我都放在京城宅子里了,前不久才运了一些回来,当中恰好就有这两本。若非如此,你还得让人去京城找书呢。”她神色有些恍然:“《文昌杂录》倒罢了,这原是我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广东新语》却是你祖父在时,偶然听人说起,辗转托人弄了来,只为了给我解闷的,我闲时翻翻,不过是作个消遣,没想到还能派上这等用场……”

见她面露伤感,众人都不敢说什么,赵琇拉着祖母的手轻抚安慰,赵启轩沉默了一会儿,见张氏脸色有了回转,便小心翼翼地说:“叔祖母若觉得这养珠之法可行,侄孙儿愿作马前卒,到诸暨去寻人试一试养珠。少则一年半,多则三年,总会有个准信的……”

张氏淡笑道:“你又来了,成天想着不着家,若叫你媳妇知dào

,心里定要埋怨我的。你要替我管事,自然是好的,但不许擅自离家这么远。”

赵启轩也不敢多说了。

张氏将那三大张纸接了回来,草草翻看了一下,把后面那些什么养羊、养鸭、养鱼之类的通通否了:“在庄子上养些给自家吃就罢了,养这许多拿出去卖,叫人说起来,什么好名声?”

她觉得桃园可行,而且今明两年就能实施了;房屋租赁最简单,明日就能派人去找房屋;丝场不予考lǜ

,但织布工场却有很高的可行性,她娘家是松江人,松江许多官宦人家都涉足织场,并不丢人,所以她天然就偏向织布行当,托娘家兄弟寻几十个技术好的织工,根本就不难,纺出了好布,要卖掉也容易,这方面可以托给外六房,二房就不必出面行商了;茶山可以打发人去寻,珍珠也可以让人去试养;至于瓷窑,张氏否决了赵琇专烧外销瓷的提议,认为自家弄个小窑,烧点自家用的瓷器就好,闲来弄些独家产品,无论自用、待客还是送人,都是极体面的。

赵琇张张口,又闭上了嘴。祖母挑出了好几样有可行性的投资项目,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虽然添了烧瓷器的花销,却不能转换为利润,还有些浪费了他们家靠近南汇港,方便和外商做生意的优势,但事情总要一步步来,不是吗?

她还是先考lǜ

账面上可以用于投资的流动资金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亲戚

二房手头上可用的资金还是不少的,每年收入那么多,支出有限,一年也能存个大五千两银子,哪怕今年受了灾,入息少,花销多,一两万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添置的新产业可以征求小孙女的意见,但真到了要花钱的时候,张氏就不会再找赵琇去问了,而是跟卢妈主仆俩商量着做决定。赵琇对此没有意见,不过还是从头旁听到尾,如果遇到什么听起来不大靠谱的事,又或是听到祖母与卢妈有哪一件事的处置办法让她无法理解,她就立kè

提问,还真学到了不少,也阻止了两个小错误。

最后张氏决定,先拨两千两银子出来,交给汪四平的大儿子汪福来,让他去南汇挑选合适的房屋,先置办几间,简单收拾一下,再找个靠谱的中人,等明年开春就可以租出去了。

另外再拨三千两银子,专用于置办织布工场,花费包括了办工场用的房屋、雇织工、买织机和棉花棉线等等。因为工场是在松江办的,所以许多事情都可以托给张家二舅太爷张朝义,他是举人,在地方上挺有面子,今明两年又没有乡试,他正好有时间帮忙。织布用的棉花,二房名下的田地就有产出,今年的份却已经卖给了外六房。张氏考lǜ

过后,决定请外六房的家主过来相商。横竖外六房的棉花商行收了棉花也要卖给别的工场纺线织布用的,卖给谁家不是一样的呢?

外六房的家主其实早就察觉到二房的动静了。赵启轩奉了张氏之命。到外头寻访懂制茶的工匠以及前朝珠户玉工的后人,每日早出晚归的,仿佛又恢复到了不务正业的日子。可他老婆从前素来对他游手好闲深恶痛绝。这一回却完全没有抱怨过,反而还让娘家的晚辈跟着过去打下手。外六房里清楚赵启轩从前光辉事迹的族人们,哪个不好奇?私下让家里的婆娘或是丫头婆子过去打听,得知是二房郡公夫人吩咐他去办事,似乎要找些什么新的营生,外六房上下那颗商人的心早就在发痒了。

张氏直截了当地跟外六房家主提了织布工场的事,那位家主还有些不敢置信。难不成赵启轩每天到外头找人,就是为了找织工么?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张氏却笑笑:“这倒不是。工场办在松江,要找织工,我只管请娘家兄弟帮忙就是,哪里用得着劳动启轩?我是另有旁的事要他帮忙打听。与工场之事不相干。”

外六房家主想了想。道:“伯祖母明察,不是侄孙儿推托,今年收的棉花,几乎全有买主了。您也知dào

,今年棉花欠收,比往年少了六七成,价钱自然就涨了。侄孙儿生怕会有变故,就趁着价高。把手上的棉花全都卖掉了。还剩下的一些,都是糟烂货。伯祖母敢要,侄孙儿也不敢卖。若是伯祖母不嫌弃,侄孙儿可以帮着去外地收些棉花,价钱兴许还要便宜些,就是织出来的布未必跟本地棉花织成的一样。”

张氏倒是不在乎,松江布名扬天下,难道是靠的棉花与别处的不一样么?只要是好棉花,哪里产的都相同。她会问外六房家主,不过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她先跟这个侄孙订了一批棉花,又托他将来帮着售卖织场织出来的棉布。

松江布名扬天下,只要布织得好,从来不愁卖不掉,外六房家主自然是一口应下了。不过他还是提醒了张氏一声:“在松江办织场容易,却不是家家都能赢利的。承庆二年时,棉粮欠收,花贵布贱,卖棉花的赚得盆满砵满,卖棉布的却吃了大亏。侄孙儿就认得几位住在松江府城的朋友,原是办织场的,从那一年开始,都转做花市了。伯祖母若真有意办织场,经营时还请小心。”

张氏点头表示知dào

了。承庆二年的情形她还记得,那年她把自家田地里种出来的棉花卖了个好价钱,比往年多出二成赢利,怎会轻易忘记?但她心里也清楚,那些价格大跌的松江布,多是常见的种类,但质量最上乘的十来种细棉布,仍旧是京城以及大城镇里达官贵人们喜爱的衣料,价格根本就没受太大影响。她若有心要开织场,自然要织出好的布来,若是织出来的东西和小门小户的妇人们织出来的一样,那这织场不办也罢。

外六房家主见她拿定了主意,也不多劝了,临行前还提了个建议:“这几年豆麦卖得极好,许多商家都从北边运豆麦过来卖,侄孙儿的兄弟开了粮行,今年也运了豆麦过来,才不到一个月,已经卖光了。伯祖母从前在山东也有庄子,也种豆麦,不知可有门路?若有大田庄愿意专供豆麦,我们外六房的粮行包管全都能吃下。伯祖母只管牵线搭桥,旁的一概不必操心。”

张氏笑笑,没说什么就让他离开了。孙女有心要给家里添几处产业,她觉得可行便答yīng

了,但她还是郡公夫人,连商号都不愿意开,售卖家中出产的棉粮都要托给族人去办,又怎会帮商人牵线搭桥?

张氏拉不下这个脸面,可旁人的心思却要灵活得多。卢妈当时就在旁侍候着,见张氏没那意思,又觉得这法子可以给主家添些进项,便私下去寻了赵琇。赵琇听完双眼一亮,笑问:“外六房的堂兄可说过要给多少谢礼?”

卢妈掩口笑了:“姑娘说笑了,难不成您还会稀罕那点谢礼么?只是家里如今用得着外六房的几位爷,偏偏织场的棉布,外六房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全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才答yīng

帮着售卖的。若是有旁的好处给他们,他们为二房办事时,也能用心许多。老夫人看不上这种事,我们做下人的。就要为她分忧了。”

赵琇听了也严肃了些:“你说得对。祖母就是看不上商人,可咱们家要增加收入,怎么也少不了接触商人的。我就当是为祖母分忧好了。”

她去寻了珍珠嫂,涂三阳夫妻跟着要向小长房讨还族产的族人上京了,顺便去取回珍珠嫂的嫁妆,目前不在奉贤,但珍珠嫂在山东高唐那边的庄子附近住了几年,应该也认得几个人。要是能帮忙找几个山东出产豆子和小麦这两样作物的田庄,介shào

给外六房就好了。就是不知dào

今年山东大旱。这些庄子是否受到了影响。

珍珠嫂说:“南下的路上,听说聊城南边的旱情略好一些,是过了六月才旱得厉害的。麦子在那之前就收割了。还有章丘那边,因有个白云湖,旱情也比别处轻。至于黄豆,大约就是中秋前后收割的。我记不太清楚了。在河上坐船时,似乎也见过有人在岸上收豆子。不过黄豆不独山东有,两广和福建也有的,那几个地方今年都没旱情,想必出产得更多些。姑娘若真有兴趣,我姨父他兄弟的丈人,就有个姐妹嫁到了福建,夫妻俩也管着一个大田庄。种了好几千亩豆子,他们家主人是那边一家大户。在本朝出过一位尚书、两位知府,也是极有脸面的人家,论起来,好象跟大姑太太家里还是老亲。姑老爷现如今也在山东做官,是在兖州吧?索性一并托了他们就好了。”

赵琇有些犹豫:“奶娘,不是我信不过姑妈姑父,而是一向来往得太少了,我只知dào

这一次祖母和哥哥北上,曾经去探望过他们,平时每逢大年节,或是祖母生日,姑妈也曾打发人来送过礼,可平时书信很少。我从来没见过她,也不知dào

她性情如何,万一她只是面上情儿,不想帮忙呢?”元配的独生女儿,对待自己出嫁后才进门的填房继母,真的会有好印象吗?

珍珠嫂道:“姑娘是没见过大姑太太,因此才会担心。大姑太太虽然性情冷淡些,但对老夫人还是挺敬重的。这次南下回奉贤,路上停留在济宁时,大姑太太也曾带了儿孙过来拜见老夫人,让哥儿与表兄、侄儿们见面。我虽是待在下人住的地方,但也听得人议论,说是亲戚间和乐融融。姑娘不信,不如去问哥儿?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也不必出面,更不必惊动大姑太太,只管让哥儿写封信给表少爷,叫外六房的老爷们带过去,到时候要办些什么事,自有外六房的老爷们跟表少爷说。”

赵琇恍然大悟,笑道向她道了谢,傍晚赵玮从学堂回来,她就私下跟兄长说了。

赵玮一口应答yīng

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是没我的信,外六房的人找上门,难道姑妈还会拒绝不成?”

赵琇小声道:“我平时没怎么跟亲戚们来往,亲戚和族人又不一样,所以想得多一点嘛。”

赵玮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不太好:“说得也是,咱们平日来往得多的,还是族人,亲戚里头也就是舅公一家,姑妈一家,旁的好象没有了。就连咱们亲娘舅家,也有好些年没消息了呢,也不知是不是嫌弃咱们家没了爵位,还回了老家,不如从前风光了。”

赵琇不敢吭声了。赵玮比她大几岁,跟母亲米氏的娘家亲人也更熟悉些,她因为没见过人,所以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赵玮就会想得多些。

说实话,米氏去世多年,除了办丧事那会儿有个米家的族人过来祭拜以外,就再没人来瞧过他们兄妹了,也难怪他们会心冷。赵琇只知dào

母亲米氏是外祖父与元配所生,亲外婆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外祖父又续娶了一房妻子,生了个儿子,就是他们兄妹的二舅。张家与外婆的娘家有旧谊,祖母张氏年轻未嫁时,就认识外婆,算是闺中蜜友,因此祖母没有顾忌母亲米氏是丧妇长女,就为儿子订下了这个媳妇,夫妻完婚后,感情一直很好。但赵家与米家虽是姻亲,来往却不算密切,米家那位继外婆和她生的儿子固然是有心攀附,可张氏对他们印象不好,自然不爱请他们上门。后来米二舅外放做官,来往就更少了。但来往再少,也是姻亲,对着亲姐姐留下来的一双儿女,米二舅半点关心都没有,这门亲戚真是不认也罢。

赵琇见赵玮心情不好,连忙扯开了话题:“哥哥,珍珠嫂告sù

我,你们南下路上还见了姑妈的儿子孙子,我先前只知dào

你们见了面,却不知dào

表兄和他孩子们的情形,你给我细说说吧?表侄儿的年纪,当真比哥哥还要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心灰意冷

赵玮听得笑了:“你这促狭丫头,怎么偏哪这个事儿说嘴?姑妈的孙子仕英,虽与我同岁,但也就比我大两个月罢了,他又长得瘦小,看起来其实还没我大呢。只是他要对着我喊表叔,心里头大约是不服气的,偏偏当着他祖母和父亲的面,又不敢说什么。你日后见了他,可别拿这件事来笑话他。”

赵琇见他转移了注意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笑道:“我用不着笑话他,他要叫你这个比他年纪小的人表叔,难道就不用叫我这个年纪更小的人表姑姑?他要是真的计较,就得郁闷一辈子了。”

赵玮哈哈笑了一番,其实这件事,他也觉得挺有趣的,因着祖母是继室,虽然年轻,辈份却大,连带的他们兄妹也有一大群年长的晚辈。平日里族人亲戚间彼此见礼,不少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还要冲着他们两个小孩子彬彬有礼地叫“叔叔”、“姑姑”,还有些年纪大把头发花白的人叫他们弟弟、妹妹。在外人看来,还真是挺好笑的事。

笑完了,赵玮就给妹妹介shào

了一番姑妈家庭的成员。大姑母许赵氏,闺名是元娘,是老郡公元配秦氏唯一的亲生女儿,年纪比张氏都要大三岁,张氏进门的时候,她都已经出嫁好几年了。老郡公二子一女,其实就数这位嫡长女底气最足,心性也最硬,无论是赵炯这个庶长子,还是赵焯这个继室所出的嫡子,到了她面前。统统都不敢大声说话。老郡公对嫡妻有愧,待嫡长女也格外疼爱些,无论女儿说什么。只要不是造反,他都应承。她还待字闺中时,听闻赵炯见了她都要绕着走,老钱姨奶奶曾经想恃宠下她脸子,她一状告到老郡公那儿,老钱姨奶奶就被禁了三个月的足。

她的丈夫许崇伦,是书香名门子弟。年少登科,才十八岁就中了二榜进士,顺利进了翰林院。长得又是一表人材,一时风头无两。老郡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女婿,手快脚快把人订下来,不到半年就办了喜事。赵元娘当年出嫁。真真可以算得上是十里红妆。老郡公与秦氏老夫人几乎没把半个建南侯府都给她陪了过去,她都生了孙子了,钱老姨奶奶还在念叨她带走的那些财产,不过也就是私下念叨念叨,到了老郡公面前是一声都不敢吭的,让他听见了,定然又是三个月的禁足。

赵元娘只有一子,名叫许沛钊。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的,今年才三十出头。正在备考会试。他妻子是江阴名门卞家的女儿,也生得一子,便是许仕英,听闻也是自幼聪慧过人。许家子孙不算繁茂,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姑父许崇伦在兖州知府任上,听闻官声极好,政绩清明。大姑母如今生活圆满,实在是有福极了。

不过也许她是太有福了,光是忙婆家的事都已经忙不过来,自从父母都去世了以后,对娘家就疏远了许多。赵琇至今还记得,当初父母遇难,这位姑妈虽然是站在他们小二房这边指责赵炯凶狠恶毒的,但还真的没来过奉贤看望继母和侄儿侄女们,哪怕当时她丈夫就在邻省做同知,她也只是打发人过来。也许在她看来,无论是赵炯还是赵焯,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谁也没比谁高贵些吧?只不过张氏和秦氏老夫人关系好些,为人也正派,赵元娘就敬着些。小长房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她就更冷淡了。好歹她还会在逢年过节时打发人来小二房送礼,问候一声。她对小长房可是完全不搭理。

想到这里,赵琇对这位姑妈的怨气减少了些。算了,反正本来就是不甚亲密的亲戚,彼此面上做得好kàn

些就是,只要对方三观稍正,她也用不着想太多。

赵玮写了信给表兄许沛钊,问候他们一家平安,又谢过他前些日子的款待,然后才提了外六房想收购豆麦之事,也没详说,简单点了一点,请对方帮着打听一下,也就是了。写完信,他亲自往外六房跑了一趟,得了外六房家主一番千恩万谢,客客气气地送出门来。

有了这么一桩事,二房与外六房来往就多了些,落在宗房眼中,赵煜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有些猜忌:“外六房平时不声不响的,却总喜欢碍我的事,莫非是受了二房的指使?”

赵璟无奈劝他:“父亲何必多心?族人间有所来往也是常事,况且外六房的赵启轩父子这半年来常往二房跑,您那时不也没说什么?”

赵煜白了他一眼:“蠢货!赵启轩算什么?他父子俩不过是要上二房打秋风罢了,顶多是帮忙跑个腿,我能说什么?但赵珲不同,他是外六房家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外六房的意愿。从前他埋头只顾着自家生意就罢了,偶尔在族中争个风头,我也不与他计较,不过是商人,身份卑微,再蹦跶也上不了台面。但他若是攀上了二房,那就不一样了。二房有权,外六房有财,他两家若是联手,我们宗房还有站的地儿么?”

赵璟正色道:“父亲真是多心了,外六房兴许有意攀附二房,但二房图他们什么呢?图财?二房只怕比外六房还要富裕,若说是想找个附庸,那就更不必了。我们全族内二房外九房,谁家不看二房脸色?二房若想挤兑宗房,还用得着费那心思?”

赵煜听了,心下恼火,却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这话说得有理。但再有理,他心里还是不爽。如今儿子已经接过了族长之位,虽然待他仍旧孝敬有加,但已经不如从前听话了,对他这个老子说的话,常常不放在心上,又或是当年应承着,过后却寻了八老太爷来教xùn

他,逼他将前命收回。真真郁闷透顶。

柳莺又一次得了进谗言的机会:“二房从前不跟宗房争先,那是老郡公仁厚,敬着宗房嫡长的名份。但如今二房做主的已经不是老郡公了,谁知她如今是怎么想的?若真的无意拉拢族人排挤宗房,又为何做这许多收买人心之事?可惜他家要收买人心,也不够诚心。说好了小长房还回来的田产一多半都归族里所有,可他家得了那四千亩族田,就再不提这事儿了,反倒让族人们与小长房斗去。分明是自己得了好处,便不顾旁人死活,哪里象老爷您一心为族人着想?族里的人怎就认不清好歹呢?”

赵煜听了。更加不平起来,跟族人们说话时,就有意无意地露出了这个意思。

族人们还未糊涂,听了他这话大不以为然。就在这时候。张氏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信儿。忽然叫了他们去说,别与小长房纠缠不清了,小长房好歹有个官,万一一气之下寻他们晦气,族人哪里能挡?那四千亩族田,她愿意拿出来,租给族人们耕种,租子略低于一般的水平。但田地却都是上好的良田,出产的粮食比一般田地多不说。因是租用,还不必交那许多赋税。

族人们又一次被感动了,知dào

这是二房在特意优待族人,纷纷上门致谢,便又召开宗族大会,商议这四千亩族田要如何分配了。至于向小长房追回家产之事,就被他们暂时抛在了脑后。赵煜再要说什么,他们还纷纷驳了回去,将他当成个爱嚼舌挑是非的小丑。

连从前与赵煜最亲近的人都在私下劝他:“璟哥儿做得挺好的,你在家享清福得了,何苦再想这许多有的没的,跟二房争闲斗气?多少年都相安无事,二房老夫人也宽厚,你忽然闹起来,莫非是听了你那通房的谗言?她是小长房出来的,自然是帮着旧主说话。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别太拿她当一回事。若你爱她颜色,就多与她些金珠绫罗,她懂事呢,你就宠着她些,若她不懂事,还要为旧主说话,就是个养不熟的。你家里也有银子,千儿八百地拿出去,什么美人买不到?别叫个通房丫头哄几句,连自个儿是什么身份都忘了。”

赵煜脸色十分难看,再瞧其他族人看他的目光,都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又或是把他当成了糊涂虫似的,仔细一回想,从前在族里虽不十分得人心,但族人也多是敬他的,顶多是有些怨言罢了,大家对他的态度是什么时候起变化的?似乎就是他带赵泽回来直闯宗祠开始的……

牛氏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又许了个官位,送了个美人丫头,他确实是昏头了,本来跟小长房也有旧怨,却仿佛全都忘记了一般,一心为小长房跟小二房过不去。怪不得那时随他上京的族中子侄们看他的目光那般怪异……

仔细想来,五百两银子算什么?宗房一年的进项也不止这个数,对小长房而言更是九牛一毛,至于官位,连赵玦自己都还只是个六品武官呢,什么时候轮到他家说许人做官就一定能做上了?即便他家当真攀上了什么王府,也没法跟皇上比呀!还有柳莺那丫头,虽惹人爱,可她毕竟只是个丫头,就算念着旧主的情份,如今他才是她夫主……

算了,二房与小长房斗来斗去,还不是家务事么?如今二房都不理会了,他插进去算什么?两家都是官,各有各的倚仗,他在中间搅和,两头不讨好,族人们还要嫌弃他,把他族长之位都给撸了。他再争,又有什么意义?

赵煜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宗房消停下来了,原本嚷嚷着要再去京城与小长房牛氏理论的族人也因为年关将近,纷纷返回了家乡。有了张氏许诺的田地,他们也无心再与小长房闹了,只是该报备官府的还得报备,小长房就算不肯交还家产,他们也不是赵氏宗族的人了,更不是郡公爷的子孙!

张氏会将田地租给族人们,倒不是因为她又一次对小长房心软了,也不是为了赵煜说的闲话未雨绸缪,而是近来打听到的一些消息让她心有不安。那几处疑似颖王府产业的田庄都纷纷转手了,原先管事之人也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都消失了踪影,曾经与他们打过多次交道的几家商户家中先后发生了大火,又或是全家遇上了匪徒,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探查,才下这样的狠手。张氏相信广平王会有办法对付颖王府,但个中详情她也不清楚,为保族人们的平安,她只能让他们收敛些,以防小长房狗急跳墙。

赵玮、赵琇兄妹对祖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前者仍旧沉浸在无涯学海之中,而后者则高兴地迎回了汪福来,他已经在南汇港附近购进了十座宅院,地方都不大,但租给过路客商住宿或是存放货物,都很合适,刚收拾好地方,就已经有四家客商住进去了,真真是个好的开始。

没两日,二舅公张朝义来信,已经找到了可做工场的房舍,买了一批织机,织工也雇了十来人。紧接着,赵启轩寻访的制茶人手也有了着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寻茶记

赵启轩寻的也是个熟人,他从前曾经打过关外药材生意的主意,当然不可能是空着手跑过去寻门路的,而是贩了一批茶叶、棉花和盐到东北,卖给守边关的将士,跟人家拉交情,又去求郡公爷的旧部帮忙。可惜郡公爷得知消息,直接将他叫到京城,骂了一顿,把他赶回老家去了。当时把茶叶卖给他的是个小茶商,也就是他如今找回来的人。

这小茶商名叫蔡卓成,是杭州人,原来家中也有个茶园,是祖上传下来的,出产的茶叶虽然只能算是中等,但也不愁销路。靠着这个茶园,他一家子尽管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惜他运气不好,不小心得罪了个大商人,被挤兑得店都开不下去了,还有人偷偷潜入他家茶园放火,把他家祖传的茶园烧了大半。他母亲一气之下病倒了,为了请医抓药又花了不少银子,家底几乎都空了。如今他家的茶叶行早已关了门,还不知哪一日才能东山再起呢。赵启轩是打听消息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他的近况,想着相识一场,就去看望慰问了一下,闲谈间说起自己最近正在忙活的事,对方就有些心动了。

这蔡卓成今年四十出头,几乎是会说话就开始接触茶叶,不但对种茶、采茶之事了如指掌,也通晓炒茶、揉茶等各种制茶之法,可说是个中好手,正是二房目前所需yào

的人。原本他自己有家有业,断不可能成为二房附庸的。无奈他现在生意做不下去了,老母又病倒,他急需钱财靠山。张氏这位郡公夫人是他最有希望攀上的贵人了。替人打几年工,换得贵人庇护他母亲妻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张氏听着他的自我介shào

,心里有些为他的孝顺而感动,非常爽快地答yīng

了他,只要他为二房服wù

五年,帮着二房找到新茶园。种出茶树,再给二房的茶工传授种茶、制茶之法,五年后。二房会帮他重建他家的茶园,再给他二百两银子的报酬。而在这五年间,他可以跟家人搬到二房老宅附近,不会有人再去骚扰他们。而杭州那边。二房也会派人跟当地官府打招呼。不让那大商人再为难他家,他家里人也可以继xù

经营茶叶行。

蔡卓成苦笑道:“多谢老夫人体恤,不瞒您说,小人的家里已经商量好了,要将店铺转手给人,只留下茶园,由小人的兄弟照看。只要有茶园在,将来种出好茶来。店铺开在哪里都一样。如今的铺面,也是小人十年前购入。祖上的老店早就没了,所以,也没什么好不舍的。只是老母病弱,老妻儿女胆小,若能有个安稳的地方养病,就再好不过了。”

张氏便也不再劝他,让人带他下去歇息了,另外她吩咐卢妈,在赵氏宗族聚居的街区后面租一处二进小院,用来安置那蔡卓成一家,再派两个婆子过去听候他们使唤。

赵启轩这回差事办得不错,张氏也夸了他一番,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回也是凑巧了,侄孙儿原来也没想到他能帮得上忙的。不过这人是真有本事,伯祖母只管放心。”

赵琇闻讯赶了过来:“启轩哥,听说种茶制茶的人找到了?”

赵启轩笑着向她问了好,便把蔡卓成的事说了说,赵琇大喜:“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找茶园?”

张氏嗔道:“急什么?这都十月了,已经入了冬,外头怪冷的,怎么也得让人家好好过个年,等年后开春了,才好出发。”

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心急了。”心下记起了最近翻找的那些书,觉得翻书的速度得加快了。

她是为了寻找新茶,才去翻书的,倒不是为了选址。她从现代来,其实知dào

一些后世才扬名的茶叶出产地,比如太平猴魁,是出自安徽黄山市;泉岗辉白茶,又名前岗辉白茶,是出自浙江嵊州一个叫前岗村的地方;惠明绿茶,又称景宁惠明,出自浙江的景宁。虽然这只是一个笼统的地点,具体的位置她也不清楚,可只要有耐心,总是能慢慢打听到的。

不过这回赵启轩找到的是个茶行的老手,若是无根无据地让他到这几个地方去找新茶,他未必肯信。因此赵琇想要从祖母那堆藏书里头,找出可以证明这些地方有好茶的证据,可惜寻书的结果不是太理想,反而还让她发xiàn

景宁出产的惠明茶其实在前明时就已经是贡茶了,历史悠久,只是叫法跟现代不完全一样,所以她误会了而已。看来这回想要占历史的便宜,是不成了,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剩下的两样茶上。太平猴魁出自安徽,暂且不管,那蔡卓成是浙江人,就让他先去找泉岗辉白茶好了。

蔡卓成将家眷迁移过来,刚刚安顿好,张氏这边就命人请了大夫过去给他母亲瞧病。大夫说他母亲的病需yào

静养,用的药自有二房操心,侍候的人手也有了,蔡卓成便十分敬业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第一次见到赵琇时,只觉得惊奇不已,谁家会让个小女孩过问这种添置产业的大事?可听她说了一会儿话,又觉得她条理清晰,言行间透着不凡,不是一般同龄小女孩可比的,便不敢再小看了她。听她说起嵊州那边有好茶,他立kè

将自己知dào

的都说了出来:“那嵊州产的茶确实有名,尤其是一个叫平水的地方,东边日铸岭上出产的日铸茶,在前朝还是专供大内的御茶。本朝倒是不兴这个,但平水产的茶连外洋来的商人都喜欢的。我们都叫它平水珠茶,一颗颗茶叶看起来就跟珍珠一般,茶汤香高味浓,十分耐泡。不过小人并不知dào

那里有个叫前岗村的地方,也产好茶。”

赵琇还没找到相关的证据。只能含糊地说:“我不记得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了,那里产的茶制出来是似圆非圆的,与平水的珠茶外形相似。但有些不一样,而且茶香沁人,堪称珍品。”

蔡卓成来了兴致,既然有“前人”发xiàn

了这种茶,证明它是确实存zài

的,还跟平水珠茶有几分相似,那研制的难度就小了许多。如今天气寒冷。也快过年了,他不可能丢下生病的老母跑去嵊州找茶,却可以跟附近的茶商同行们聊聊天。打听一下嵊州那边各个茶叶产区的情况,看能不能找到前岗村的线索。

他还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赵琇这边已经找到了相关的记录,有一本前人游记里提到。在四明山一带有座覆卮山。山高逾千尺,山上有个叫前岗的地方,是在半山腰上,长年云雾笼罩,气候寒冷,但土地肥沃,适合种茶。游记的作者曾经在那里采过几片野茶叶泡水喝,茶香扑鼻。闻之不俗。无奈那里山上条件恶劣,还有野兽出没。他远远听到它的叫声,心中害pà

,抓了一把茶叶,就带着行李跑了。事后他喝着清香的野茶,心里就后悔没有多抓几把,可想到山上的野兽,他就打消了重回旧地的念头。

这位作者尽管胆子小,写的游记却很平实生动,他还将当时自己走过的山路路线说得非常清楚明白,可以让读他游记的人不太费事就找到那株野茶树。赵琇欣喜若狂,但马上又开始担忧,因为游记上说,那山上有野兽,万一蔡卓成去找茶树,却遇到了危险,叫她如何过意得去呢?

赵琇跟张氏说了,张氏道:“这有何难?多派几个有力qì

又懂武艺的护院跟着他就是了。野兽虽可怕,但瞧你这书上写的,那山上并非到处都是野兽。写书的人不过一介书生,尚能平安脱逃,一大帮人去,自然更加稳当了。让他们一发xiàn

野兽,就远远地逃开便是。”

赵琇想想觉得有理,心情轻松了许多。张氏拿起那本游记翻了翻,笑道:“我都忘了这是哪里来的了,早就将它忘记了,没想到你还能翻出来。你说的记载了那种茶叶出处的书就是这本游记么?可上头只说那前岗出的野茶好,也没说它跟平水珠茶相似呀?”

赵琇干笑:“大概是孙女儿记错了,跟别的茶叶记混了吧?哈哈哈……”

有了线索,还有了路线图,寻访新茶之事便有了着落。蔡卓成自去做出行前的准bèi

,张氏也让外六房的人捎了封信给杭州守备,让他帮着料理蔡卓成茶叶行的事。这位守备曾经做过郡公爷的亲兵,也是奉贤人,跟二房交情不错,逢年过节也会差人来送礼问候,这点小忙,他自然是不会推托的。

除此以外,张氏也让族人帮着寻了三四个孔武有力的壮丁,连着自家两名护院一起,预备明年开春后,给蔡卓成做随行的护卫。

眼看着诸事齐备,只等东风,赵琇心中还真有些小激动呢。如果这件事能够顺利做成,那二房就添了个大进项,比起原本只靠着田地要有底气多了。果然,有了穿越的金手指,她想要赚钱还是不难的。

谁知她才兴奋了没两日,张氏与赵启轩就给她泼了盆冷水。

赵启轩找到了制茶人,还要打听懂得养殖珍珠的人手。因前明时就有珠户和玉工研究出了养珠之法,本朝岭南一带也有人懂得这个,岭南太远,他便去寻找前朝的珠户和玉工,但没有结果。苏松之地从来不是采珠之所,五百多里外的诸暨如今还不产珍珠呢,说到珍珠有名,珠户聚居,那当然首选广西的合浦了。然而本朝太祖皇帝在位时,曾下旨采过一回珠,所得极少,而且非常危险,还出了人命,太祖皇帝便下旨禁止采珠了。合浦珠池废弃,珠户四散,不知去向何处。若是真有心要找,派人去合浦周边,大约也能找到几个,可这么一来,费时费力,还未必能成事。赵琇听了赵启轩的回报,就有些犹豫。

张氏也劝赵琇:“先帝禁采珠,是因劳民伤财。如今你想养珠,却要派人去千里之外寻珠户,若寻得了人手,还要人背井离乡,跑去诸暨替你养珠。这不也是劳民伤财么?万一养不出珠来又该如何?家里也不缺那点钱,有茶叶和织场就够了,这珍珠还是算了吧?你若得闲,还是多看看书,练练女红。改日祖母弄一抬织机来,教你纺纱织布,这才是女孩儿家该做的事呢。”

赵琇心里也知她说的是实话,默默地低下头答yīng

了,回房后便将那几本记载了养珠方法的书珍重地收了起来,拿个匣子装好了锁上。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能自己亲自尝试着去研究养殖珍珠的办法,但现在只好暂时放qì

了。祖母嫌太过劳民伤财,她也知dào

这么做太折腾。如今有了房屋租赁、织布工场两项新添的产业,茶园的事八字也有了一撇,对于家里来说,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想来这些日子,她满心里想的不是茶园就是养珠,把功课都耽误了。祖母大约也是觉得这样不好,才提醒她的。不过纺纱织布什么的,她可以学,却没打算太费心思。

她从书案一角的笔架上取了支笔,摊开白纸,开始练起了书画。

这才是她想做的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两年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去了两年。承庆八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都要更干旱一些。

赵琇快要满九周岁了。自打那年祖母与兄长上京城去了几个月,她临时接过家中中馈大权,管了一阵子,后来祖母回来见她做得不错,也有意让她多学一点。但她忙活了半年,也就是将家中各项事务学了个皮毛,什么都会一些,什么都不算精通,最大的功绩就是给家里弄来了三项产业。

南汇港那边的房屋租赁业,一直是汪四平的长子汪福来管着,做得不错。如今二房在那边已经有了二十来个小院子及仓房,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租金虽然便宜,但积少成多,也十分可观,两年挣了有七八百两银子。如今南汇那边客商日益增多,商业繁华,租金也随之上涨了。据汪福来的说法,大约再过两年,就是纯赚了,如今虽然还未回本,但如果将手上的房子全都放出去的话,利润也有不少,一点都不亏。那边如今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好这租赁业,不但有外地的人盯着那些宅子,想要买下来出租,就算是本地的居民,到了客商云集的旺季,也会将自家宅子打扫干净了,空出来租给外来的客商,自个儿带着家小到别处的亲戚家住去。二房的这项投资,事实证明还是挺成功的。

松江那边的织布工场,也渐渐开始看到效益了。刚开始投入生产的那一年,工场里织出来的布质量虽然上乘。花色却不算很新鲜,多以经典样式为主,种类也不丰富。销售是不必愁,但并不十分受顾客追捧。一年下来,赢利也就在三四百两银子左右。张氏觉得挺满yì

了,赵琇却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她借着祖母让自己学习操作织布机的机会,试验了一些花样,做了竹节棉、格子布、多色小碎花布、在棉布上织金花等种种尝试,还在家里的空院子中试验各种染料。想要弄出几种颜色少见的棉线。总的来说,这些新尝试有成功也有失败,格子纹和竹节纹的细棉布如今就是赵家织场的招牌产品。产量非常大。织场偶尔还会出一些少量的新色棉布,不但质地轻柔,颜色还非常漂亮,花色也很好kàn

。但没法大批量外销。大部分都给赵家内部消化了。没办法,赵琇还没找到非常好的固色方子,这些新花色的棉布洗上十次八次就开始褪色了,她不好意思往外头卖。不过总体来说,这项投资也算是成功的。

最成功的还要数茶园。蔡卓成带着一群保镖,在浙江四明山一带转悠了大半年,终于找到了那本前人游记里所记载的覆卮山前岗村,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山村。只有十来户人家,全都是姓俞的。日子过得不太富裕,主要以打猎为生。山上野茶树不错,当地人也知dào

,但也就是自己采来喝一喝,完全没想过可以往外头卖。周围地区的名茶太多了,那山上从前还有野兽出没,如今虽然有二三十年没见过野兽了,但凶名在外,因此尚未有人到那儿开发茶园。蔡卓成尝过了野茶的味道,又得知这个消息,简直就象是天上掉馅饼似的,立kè

回报赵家二房。张氏拍板,命人到当地官府办了手续,将附近几个山头上最适合种茶的荒地都买了下来,开辟茶园,那前岗村的人直接就做了他家的茶农。

山上的野茶树本来只有几十株,蔡卓成直接住在前岗村,小心侍候着这些茶树,又努力尝试去栽培更多的茶树苗。如今赵家茶园只有几十亩,茶树种得有些稀疏,但经过蔡卓成超过一年的研究,已经制出了很不错的茶叶,送到奉贤赵家二房,赵琇尝了,觉得跟在现代时,老爸最爱喝的泉岗辉白茶味道有一些差异,但已经是难得的上品了,而且也不知dào

蔡桌成是怎么想到的,他做出来的茶竟然真的是辉白茶,做法与一般的绿茶不太一样,茶叶翠绿披霜,汤色黄明,茶香醇厚,经久耐泡。今年茶园推出了第一批明前和雨前的茶叶,就命名为前岗白茶,刚在杭州推出市场,立kè

就受到了茶客们的追捧。

如今负责销售的外六房十分看好这种新茶的前景,好说歹说磨得张氏答yīng

了茶叶专供他一家商号,不再卖给别人,还搜寻了不少种茶的好手进驻前岗村,帮zhù

蔡卓成扩大茶园生产,再添了许多巡山护院,以免有同行眼红,上山破坏茶园,又或是盗走茶树苗偷种,可见这茶的珍贵程度。

而蔡卓成也不再想着重建自家小茶园的事了,正在求张氏,等五年期限到了,就匀他几十株茶苗,让他移种,若是不肯答yīng

,那就直接让他在茶园里占一成股得了。如今茶园获利不少,张氏还在犹豫着不敢轻易答yīng

了他,但纠结的也就是占股的份额罢了,移种?那是绝不可能的!

茶园的成功让赵琇扬眉吐气,也不再为家中的进项发愁了。等到茶树增多,茶园扩大,有蔡卓成等一帮好手控zhì

茶叶的质量,一年进账几千两都是少的。加上这两年奉贤一地也算是风调雨顺,家中田产获利颇佳,赵琇总算能安下心来,有闲情读书写字,练习她的琴棋书画了。

不过她刚学家务,就有了这样的成绩,张氏心中对孙女的看法又高了几分,开始教给她一些更深的东西。这两年里,赵琇不再仅仅是坐在祖母房中,听着家中的管事下人回报一日柴米油盐,而是开始分管一些具体的家务了,茶房、厨房、针线房之类的轮着来,每样管上一年,再换下一样。别看这好象很轻松,要学的可不少呢。张氏有言在先,这一年里管着哪一摊子,就必须将那一摊子的事都学会了。以后不会再教。赵琇熬了两年下来,深觉这其中也是大有学问的。

比如茶房,要学的可不仅仅是客人来了该上什么茶。赵琇得知dào

天下都有多少种茶叶。每一种是什么滋味的,该配什么样的水,什么季节里喝哪一样茶最好。还有各种各样的茶具,茶焙、茶笼、汤瓶、茶壶、茶盏、纸囊、茶洗、茶瓶、茶炉……都有讲究,张氏还会给孙女讲古人喝的茶是什么样子的,有些什么出名的诗词典故。等这些都学会了,张氏再教孙女儿茶礼。在什么样的场合,接待什么样的客人,该用哪一种茶叶。甚至还有本朝皇室贵人或是高官显贵们对茶叶的偏好,曾经出过的丑,建国以来各种名茶的价格变化……等等等等。其中许多秘闻,也许已经过时了。但是赵琇听来。还是觉得津津有味。不过要在一年里学会那么多东西,也实在是困难了些。张氏明说了,不要求孙女儿样样皆通,有一两样特别精通的就行了,但必须什么都懂个皮毛,跟人交际说话时,不能让人觉得她不学无术,没有见识。

相比之下。能不能用优雅好kàn

的姿势去泡一杯茶,那都是次要的。

赵琇学了一年。学到只揭开茶碗盖闻一口茶香,就能分辨出二三十种茶叶,只喝一口茶水就能迅速认出四五十种茶的味道,可以跟人就着茶叶聊上半个时辰的天都不至于冷场,上到在皇宫内院里喝御赐的贡茶,下到在佃户家中品尝茶面子,不管去哪里做客,喝茶时都不会出丑了,祖母张氏才点了头,表示她可以毕业了。

赵琇才歇了口气,没过两天,又被派去管厨房。

起初赵琇还以为,跟茶房相比,她在厨房更有机会表现自己,可以凭借着在现代跟老妈学的一点厨艺,做出几个菜来让祖母与哥哥惊艳一下。可进了厨房,她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

烧火她是不会的,古代的调味品也跟现代大不相同,连油的味道都不一样。虽说她这样的大户闺秀,也得学几道小菜,预备日后出嫁了可以小露一手,让婆家人夸奖,但她做菜跟原本想的情形差别很大。不知是因为她年纪还小,祖母不放心的缘故,还是觉得身份贵重的千金小姐不该沾手洗菜、切菜和烧火等活计,这些都另有人做,她只要等菜下锅了,拿着锅铲炒几下,放下调味品,等菜上桌,就算是她“亲手”做出来的了。

赵琇觉得很囧。她在厨房捣鼓了半天,终于炒出了一碟味道还过得去的黄瓜片。拿到餐桌上去时,祖母与哥哥都夸她做得好,有天赋,她的反应是脸上臊得不行。这碟菜能做得好吃,烧火婆子和切菜婆子必须占去一大半的功劳,剩下那一小半才是她的。

她已经不再妄想能靠着那点所谓的现代见识变身大厨了,祖母让她管厨房,也不是叫她去做厨子。她要学习每日的菜色采买,什么季节适合吃什么菜,哪一种米适合做饭,哪一种米适合做粥,哪里出产的调味品是什么滋味……等等等等。她慢慢学会了指挥厨娘去做出自己想要做的菜色,总算捣鼓出了几样新菜,可以获得祖母与兄长的好评了

到后来,她索性专心研究起了点心和药膳汤水等物。祖母那里有许多医书,也有名家食谱,她可以慢慢研究。跟日常三餐的煎焖煮炸相比,也许这些才更适合她吧。

她刚品出点新趣味,一年就过去了。祖母已经打了招呼,今年秋天,她得开始学习管针线房了。

赵琇很郁卒,若照着管茶房和厨房时的规矩,她恐怕要苦练一年的女红了。

说来也奇怪,她“小时候”女红学得快,绣花也过得去,但学到一定的程度了,就没法再往上提高,她自己也没那个兴趣。因此在张氏看来,那就是她的女红水平只能说是还可以而已。张氏自己是女红高手,对此很不满yì

,尤其是现在赵琇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过上三年都可以说人家了,要是女红水平还是这样,到时候要丢脸的。

张氏下了决心,要借着教孙女针线房事务之机,让她好好练一年女红。赵琇头痛不已,看着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只觉得练字画画都没了精神。

就在赵琇扒在书案上发呆时,碧莲抱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对她说:“姑娘快起来吧,我娘叫我拿了些东西给你,包管你看了就不发愁了。”

碧莲是赵琇的贴身丫头,日日侍候着,自然知dào

她的心事。赵琇听了,虽不大相信她真有什么法子,但也顺从地走了过来:“这包是什么东西?”

碧莲打开了包袱,露出里头的东西来,却是一叠叠各色各样的布料,有棉布,有绸锻,有纱罗,有丝绢,不同花色,不同材质,其中有些是赵家织场出来的,但也有许多是外头的产品,每一块都不大,大约只有一尺见方,每一块的右下角处,都用线缝上了一小块白色麻布,上头写着这块布料的名字、花色和价钱。

赵琇有些懵了:“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新太子

碧莲笑着将赵琇推到圆桌前,对她道:“姑娘不是在烦心秋天开始接管针线房,就得被老夫人逼着苦练女红么?我还不知dào

姑娘的性子?最不耐烦绣花儿了,小的时候因爱听别人夸奖,又想让老夫人高兴,还能耐着性子绣些手帕、荷包、抹额、扇套什么的,如今却是腻了,任由别人怎么夸你针线儿好,也不愿意再去做这些,怕费眼睛。一年下来,也就是老夫人和大爷随身带的小东西,你还愿意绣上几针。”

赵琇撇撇嘴:“难道不是吗?绣花最费眼睛了,我还这么小,可不想得近视眼。白天有时间,宁可多看点书,多练练写字画画,哪怕是研究研究什么汤水好喝又有营养也是好的,绣什么花呀?脖子还酸疼。至于晚上,那不是更伤眼睛吗?”

碧莲抿嘴笑了,她如今已经习惯了赵琇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叫人不大听得懂的字眼,甚至可以理解其中的意思了:“是是是,姑娘说得有理。横竖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靠姑娘做针线卖钱,只要会做、做得好,也就够了,姑娘本来就学得不错,其实不必天天绣花,若是熬坏了眼睛,岂不是更糟糕吗?”

赵琇听得顺心极了,就问她:“你还没讲到正题呢,祖母要我多练练刺绣,我正头疼,你娘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能帮我度过这一关?”

碧莲指了指桌上摊了满满一大片的布料:“就是这个。”

赵琇还是没听懂:“这是要让我辨认各种衣料吗?我倒也能认出大半,剩下说不出名字来的。等我接手了针线房的事,祖母也会教我的吧?”

碧莲摇摇头:“姑娘,那种事老夫人自然是会教你的。我娘的意思是,姑娘可以提前学一学,等老夫人问起时,样样都答得上来,老夫人心里高兴了,也就不会逼你逼得太紧了。再者,老夫人要姑娘多练女红。可没说一定得练刺绣呀!”

赵琇恍然大悟,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你说得对!女红针线什么的,不一定是刺绣。还可以是别的东西!”简单如打络子,复杂如量体裁衣,但凡是跟针与线有关系的活计,都是女孩儿该学习的女红范畴。只不过张氏更注重她的刺绣水平。因此她才会忽视了其他方面。

赵琇小时候学过打络子,打得还不错,这方面当然不成问题。但张氏要求更高,打几个精巧的络子是没法让她满yì

的,既然不想在刺绣方面下苦功,裁缝技术就成了赵琇的救命稻草。

碧莲笑说:“我娘说了,姑娘先学着认一认这些料子,然后试着去剪一剪。缝上几根线,绣朵小花儿什么的。知dào

一下不同的料子适合做什么,心里先有个底。然后趁着老夫人还未让你去管针线房,你再学一学裁衣裳,可别象那年做的那件不成样子的夏衣那样,白费了好料子,好歹要弄出一两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裳。自己穿也好,孝敬老夫人更佳。老夫人见了欢喜,也就不再强求你苦练刺绣了。象咱们这样的人家,千金小姐们能自己做衣裳,绣的花儿也不错,就是极难得的了,一点都不会失了面子。”

赵琇越想越觉得这话有理,连忙笑着对碧莲道:“这是个好主意,就怕我学得不好。以前也不是没学过,但做出来的衣裳都没人敢穿,只能剪开了做茶几布或是跟别的布拼在一起做椅垫。”这是实话,那是她八岁那年干的好事,好好的一块花缎子,现在成为她书房罗汉床上的一个椅垫套了。

碧莲挑挑眉:“那时你还小呢,手只有这么大一点,握不住那沉甸甸的大剪子。如今姑娘长大了些,力qì

也大一些了,叫人专门打一套小些轻些的剪子来,也就能使得顺手了。再寻一位好师傅教导着,凭姑娘的聪明,还怕学不会么?”

赵琇眼珠子一转,就记起碧莲从小跟着卢妈学了一手好针线,自己贴身的衣裳都是她做的,偶尔还会照自己的意思做一两套花色别致的家裳衣裳,比针线房做的穿起来舒服多了。与其在针线房里找人教,将来管起事来还要看所谓的师傅面子,束手束脚,还不如直接求碧莲算了。

于是她便合掌看着碧莲,一脸哀求地道:“好姐姐,我知dào

你女红做得好,最会做衣裳了,你给我做的衣服裙子,穿起来再舒服不过,比针线房所有人都强。你给我做师傅吧?我一定认真学。”

碧莲本就是打算教赵琇的,听得她这样说,心里更高兴了,脸上的笑都掩饰不住,带着一点小得yì

道:“姑娘若真有心,我教教也没什么,只是姑娘可别嫌我要求严格,若是做得不好了,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不必客气,我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sù

我,我才好改过来。要是你处处哄着我,只说好听的话,我还怎么学东西呢?”赵琇连忙倒了杯茶,捧到碧莲面前,“师傅请喝茶,师傅想要什么谢师礼,尽管开口。”

碧莲扑哧一声笑了,忙接过茶杯往桌上放:“虽是说笑,我可经不起呢。姑娘既然真想要学,我自然是要倾囊相授的。姑娘若有心要谢我,也不必送什么礼,只今年姑娘过生日时,赏我多吃两盘子菜就好了。”

“没问题!”赵琇对身边的人一向很大方,当然不可能拒绝这点小小的要求,她还说:“你想吃什么菜?我事先嘱咐厨房去做。记得那一回花朝节,家里做了豆腐皮包子,你爱吃得不行,连啃了三碟子去,还时常念叨着什么时候再做,不如就做这个吧?”

碧莲双眼一亮,她还真是想吃豆腐皮包子想很久了呢,但她犹豫了一下。就摇了摇头,踌躇地道:“姑娘若真想赏我,蔡先生前些天送回来的杭州藕粉。能不能给我一包?”

赵琇有些不解:“怎么?你这是想吃甜品了?但桂花还没下来呢,到时候做藕粉桂花糕才好吃。”

碧莲摇头道:“我是听说,病后的人吃藕粉,可以补身体。我爹的身子一直没好起来,我想要些藕粉回去给他吃。”

原来是为了卢昌秀,赵琇心里忍不住叹气:“他受伤都两年多了,明明可以站起来。不拄拐杖也能走路,就是走得慢些。祖母也没嫌他什么,不就是没有差事了吗?他要是愿意。给他寻个不必走动的活也行啊。做什么暴躁成这样,成天在那里骂骂咧咧的?我看他身子弱,完全是因为他不肯出门,也不肯下床活动的缘故。”

碧莲黯然道:“他开始的时候。也想过等病情好些了。就回来寻个差事的。只是后来我堂伯父过来投奔,却回绝了卖身为仆的提议,他的脾气才变坏起来。他觉得自己日后没指望了,横竖老夫人也不会赶他出去,他就索性待在家里混吃等死。若是出了门,遇上从前曾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他总觉得人家会笑话他的。”

卢昌秀一心要将有出息的小儿子小满——如今已经改名为卢明章了——过继给族人,只要族人暂时投身到赵家为仆。两家没有了良贱之分,这过继之事就谁都挑不出错来。那样等到族人赎身。恢复良民身份之后,卢明章也能钻了朝廷律法的空子,跟着成为良民,日后读书科举都有希望,还可以将本生家人都带出去享福。卢昌秀当日想到了这个法子,就在一直谋划着,不惜牺牲长子卢大寿,可惜最终只能失望了。

卢大寿分四次挨了八十板子,腿就变得有些瘸。如今领着个在马棚喂马的活计,与从前的体面差使相比要差得远了。他心里对父亲存了怨恨,又没了妻子,就自暴自弃了,还跟人喝酒耍钱,若不是卢妈管得严,他只敢小打小闹,只怕早就因犯了错被撵出去。对于卢昌秀而言,这个儿子已经算是废了。无奈卢妈要当差,卢明章与碧莲各有差使,只有他们父子留驻家中,日夜相对,相看生厌。

卢昌秀盼了许久的那位族人,在前年冬天终于带着老婆到了奉贤投奔,只是人家就算是旁枝末系,又生活潦倒,也始终没忘记自己是书香望族之后,坚决不肯卖身。他不做仆人,卢昌秀又如何能光明正大将儿子过继给他呢?最终一拍两散。卢妈给了那族人夫妻一些银子,帮他们领了去南汇那边看房子的差使,也算是帮了他们一把。她对这个丈夫已经是绝望了。卢昌秀也对自己的未来绝望了。他如今是怨天怨地,怨族人,也怨大儿子,不敢出门见人,心中还有郁气,身体怎么好得起来呢?也难为碧莲还知dào

孝顺他,想要为他讨些补身体的东西。

赵琇觉得碧莲不容易,就说:“一包藕粉算什么?我屋里就有不少,你爱拿几包就拿几包。如今咱们家里时不时有人去杭州的,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托人买,也方便得很。不过这东西给你爹,不一定管用,我还有些茯苓霜、茯神木,听说对你爹这样的情况好,你也拿些回去得了,问过了大夫,再给他吃。”

碧莲大喜,千恩万谢地,方才去拿藕粉了。赵琇便开始翻看那些布料,认真记着每一种的名字和特点。

眼看着午时将近,忽然从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赵玮冲了进来,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他直接冲进了正屋,大声喊:“祖母!祖母!皇上终于立新储了!乐安王做了新太子!”

“什么?”张氏从里间扶着丫头走出来,“你刚才说什么?谁做新太子了?”赵琇也从房间里跑了过去。

赵玮神色间满是激动与欣喜:“是乐安王,广平王殿下的亲弟弟乐安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宫中暗战

四皇子乐安王高钺(音同“越”),是蒋淑妃所出,广平王同母所生的亲弟弟,比广平王小五岁。从前他是一位性情活泼讨喜的青年,爱好诗词书画,也喜欢骑马打猎,上头有一位稳重出色的兄长,他似乎只要扮演好乖巧弟弟的角色就可以了。广平王伤重目盲,不得不请辞太子之位,这位乐安王才真zhèng

被朝野众人看在眼里。他与兄长感情极好,本人也聪慧有才干,对于广平王以及他的支持者而言,是最适合的接班人选。

自从广平王辞位之后,新储君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来,皇帝召了所有皇子住进乾清宫,就近考察,想要挑选一个合适的人。两年下来,还真是大小风波不断。哪怕是远在奉贤的张氏与赵玮,也能听到点风声。

比如二皇子延陵王因某事得了皇帝的夸奖,还得皇帝分派了重yào

的事务,显然很受看重。他本就在兄弟中居长,生母是个嫔,只比蒋淑妃位份略低些,也是出身世家,似乎本来就比广平王更有资格登上储位,而今也是大有希望。他正意气风发,不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在公事上出了纰漏,他十分看重的官员被人告发有贪墨行为,证人还供称二皇子本身也得了好处。皇帝勃然大怒,当廷责骂二皇子一顿,直接赶出皇宫去了。别说立储,连王位都是勉强才保住的,还被罚了三年的俸,从此在世人眼中等于是失去了候选资格。

比如五皇子晋阳王,因生母被皇帝厌弃后早死。年纪又轻,在宫中本是个不起眼的人。皇帝在考较儿子时,无意中问起户部一桩难题。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解决办法,短短三个月间,就让户部增添了大笔收入,显然能力出众。皇帝在对二皇子失望后,赫然发xiàn

这个儿子原来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出色,心里高兴,赏了许多东西。又见他已是适婚年龄了,便要亲自为他选择一位好王妃。他在挑人时,直接冲高门大户里端庄贤淑得可以做皇后的闺秀们去了。让人浮想联翩。谁知这人选还未定下,五皇子就在一次宫宴上被人发xiàn

醉倒在花园里,身边还有个宫女衣衫不整地哭哭啼啼,说是被他轻薄了。这件事还立kè

就传到了前头宫宴上。朝臣们都听说了五皇子秽乱后宫的传闻。皇帝自然又是大发雷霆。五皇子醒来后,辩解说自己没有做过那种事,而且只喝了一杯酒就醉倒了,一定是酒里有问题。但皇帝不相信宫里还有人敢对他儿子做这种手脚,加上那宫女又是朱丽嫔身边有体面的宫人,便要将她赐给五皇子做侧妃,却取消了原本为他安排的婚事。五皇子冷笑一声,把那名宫女带回住处。亲手绞死了,将尸首扔到朱丽嫔宫门前。皇帝大怒。要他禁足,他也一声不吭地回到宫里原本的住所,足不出户,变相退出了储位之争。

又比如皇帝最宠爱年纪最小的六皇子,但六皇子年幼,在皇帝与朝臣们面前表现得乖巧聪慧,背地里却任性妄为,因一点小事殴死宫人,被皇帝与大臣们撞了个正着,挨了训斥,六皇子还哭闹不休,让皇帝在大臣们面前很丢脸。事后朱丽嫔向皇帝求情,认定儿子是被人陷害了,还例举了种种“证据”,疑心是四皇子或者五皇子所为。皇帝是亲眼看到小儿子打死宫人的,哪里会相信这些话?但耐不住朱丽嫔百般手段,最后还是轻轻放过了小儿子,只罚他背书就算了。然而朝臣中间却有议论,觉得六皇子的性情不适合为君,似乎也该被踢出候选名单,横竖他年纪最幼,无论他哪位皇兄上位,他只要安享一世富贵尊荣就行了。皇帝听闻此议后,并没有反对……

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本来这种发生在皇宫大内,金枝玉叶之间的争端冲突,是不该传到民间来的,但就是那么奇怪,无论是哪一位皇子,只要出点小问题,必定传得满京城都是,要是问题再大一点,那就连京城以外都能知dào

。即使只是很小的错误,也要放大到人品道德的高度,被人质疑是否适合坐上那个尊贵的位子。起初被议论的只有年长的皇子,到后来连最小的那位都没逃过。

与这几位出事的皇子相比,乐安王真是稳妥得不得了,他表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只默默做着皇帝吩咐他做的事,表现不好也不坏,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才能,也从来没有得过皇帝的夸奖,但也没有犯过大错,只有过两次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一次是粗心记错了一名官员的名字,另一次是皇帝召见时因为天雨路滑走得慢些,迟到了一小会儿,既无关能力,也无关人品。等到其他所有皇子都被揪出了种种毛病时,他这样稳如泰山的表现顿时就让人刮目相看了。皇帝觉得,以这个儿子的能力,做个守成之君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便定下了储位人选。

哪怕有大臣和勋贵觉得,乐安王还年轻,又没有表现出卓越的能力,皇帝不必急着决定让他做太子,大可以再看几年,后宫中又有妃嫔怀孕了,也许还会有皇子出生呢?再者,六皇子年纪还小,长大了会更懂事些,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皇帝没有同意,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天知dào

还能撑几年?就算现在还有皇子出生,他也等不到对方长大到懂事的年龄了,九岁的六皇子他都嫌太小,更何况是还未出生的?乐安王虽年轻,但从前也曾在六部历练,能力不错,小时候活泼些没什么,如今够稳重就行了。乐安王妃是曲水伯府嫡长女,端庄贤淑,夫妻俩恩爱和睦,已经有了嫡出的二子一女。这样的继承人,有什么好挑剔的?皇帝问了广平王的意思。后者也非常赞成。所以那些大臣与勋贵的意见,他不打算采纳。

新太子的册封仪式,已经在上个月中举行了。虽然因为朱丽嫔病倒。皇帝担忧爱妃,无心大办,所以仪式略为简单了些,但该有的程序都没少。如今乐安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张氏祖孙因广平王之故,都是这位新太子的支持者,听闻他终于被正式册封了,心里都松了口气。有了这么一位新太子。等他将来稳稳当当地继承皇位,登基为帝,赵家的日子就能过得更稳妥了。

张氏忍不住念了声佛。笑道:“明儿得去寺庙里还愿才是,求了佛祖几年,终于心想事成了,真真是佛祖保佑。”

赵琇心道这明明是新太子自己争气。他身边的人也给力。跟佛祖有什么关系?只是她知dào

祖母这几年越发信佛,当着祖母的面说这话,一定讨不了好,便没说什么,只问:“虽然册封仪式过了,但我们是不是也该送点贺礼过去?要不打发人去看一看广平王殿下也好?”

张氏被她提醒了:“你说得对,新太子那里有的是人奉承,我们远在奉贤。送不送贺礼都是一样的,倒是广平王殿下那里该去探望一下。别让他觉得受了冷待才好。”

有了新太子,他这位旧太子就没有了重回储位的希望。他本来的班底都会成为新太子的人,原本奉承巴结他的也会转移目标。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心里都难免会有失落的。不知广平王又会怎样想?

赵玮道:“我这就回房写信给世子。只当是我们年轻人之间通信,我把新近得的好书送几本过去,想来旁人知dào

了,也不会疑心什么。不会给广平王殿下带来麻烦的。”

张氏轻轻点头:“咱们家茶园出的好茶叶,挑最好的送四小罐过去,请殿下尝尝鲜儿。”

赵玮应了,冲赵琇笑一笑:“妹妹可有话想跟世子说?”

赵琇正要回答,见张氏眉头皱了一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我能有什么话?你只把自己想说的写到信里就行了。这可是正事儿呢。咱们不过是借哥哥的名义,问候一声广平王。”赵玮一笑而去。

赵琇目送兄长离开,回头看祖母,腼腆地笑了笑。

张氏微笑着有些赞许:“你哥哥又糊涂了,你一个女孩儿家,能有什么话跟世子说?小时候闹着玩就罢了,如今你们一年比一年大了,男女有别,就该避避嫌。”

她就知dào

!一定是这个原因!

赵琇忍住叹气的冲动,甜甜笑说:“哥哥也就是随口问一句罢了,其实世子恐怕都不记得我了呢,我也不大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不过是七年前跟他相处过几日罢了,勉强可以说是朋友。”

张氏叹了口气:“若咱们家还在京中,两家常来常往,你和世子在一处玩耍,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如今咱们家不比往日了,广平王府的处境也有些尴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只要在心里记着殿下的恩情就好,别在外头随便说嘴。”

赵琇连忙答yīng

下来:“祖母放心,我从来不在外头乱说的。”

张氏微微笑了:“祖母知dào

,我们琇姐儿最是乖巧不过了。方才在屋里做什么?又在练字么?”

赵琇忙道:“不是,在练针线活呢。我让碧莲教我些新花样。”

张氏听了欢喜:“这样就很好,这才象是个女孩儿的模样。”又道:“陶县令日前将女儿从老家接过来了,他素来对我们家极客气的,我们也不能失礼。过些日子,桃园的水蜜桃就能采摘了,你挑些好的出来,下帖子请陶姑娘上门做客,好生认识一下吧。陶太太从前跟我提过,她家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比你大几个月,是个柔顺懂事的性子,想来与你应该合得来。”

赵琇的小伙伴只有族里那些侄女们,连个同龄的堂姐妹都没有,听说有机会认识一个不错的新朋友,也很高兴,立kè

就答yīng

了。

等她回到房间,看到多宝格上那只朴实无华的花梨木匣子,忍不住走过去将它拿了下来,放到书案上,打开盖子,里头是个沉甸甸的锦袋。

这是那年赵玮从京中回来,捎给她的广平王世子高桢所送的匕首,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让她带着这把匕首,遇到危险可以保护自己?

赵琇扑哧一声笑了,打开锦袋口,轻轻摸着那光滑的紫檀木把手。

其实他是个挺细心、挺会关心人的孩子。如果不是他父亲广平王遭到了暗算,不得不辞去储位,他就是皇太孙了,日后也有很大的希望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如今一切成了泡影,他会不会难过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钟家盘算

高桢读完了小伙伴赵玮写来的信,便将信收起,垂手立于一旁,默默不语,等候着父亲的吩咐。

广平王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将茶碗放回身旁的小几上,高桢抬头看了一眼,见他没把茶碗放到小几以外的地方去,把茶碗给摔了,心中一安,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广平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信里虽写得隐晦,但意思还是明白的,他们这是担心我心里会不好受呢,其实我心里欢喜得紧,你四叔瞧着似乎不显,其实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这大楚江山交到他手中,我再放心不过的,也不怕兄弟间会生了嫌隙,从此生分了,比别人上位都要强些。”

高桢轻声道:“是赵老夫人多虑了。”

广平王轻笑:“倒不是她老人家多虑,不过是关心我罢了。如今我早已是个废人,还有人一心为我着想,而不是上赶着去巴结正主儿,我心里也是十分宽慰的。赵家……小二房祖孙,都是厚道仁义之人,日后他们若回了京城,你可多与他家结交。”

高桢本就和赵玮相处得不错,自然是答yīng

下来。但听着父亲的话,想到父亲请辞储位之后,以及新储君册立之后,世人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变化,他就忍不住想要冷笑。对于四皇叔,他一家三口自然是亲近信任的,也从没怨过对方接过了太子之位,反而还有些庆幸是对方得了,但那些小人趋炎附势的作派。未免太让人恶心。

广平王又微笑着问:“信里说他们家新开了一个茶园,产的山野新茶,味儿还不错。让我尝尝鲜。茶叶在哪里呢?你去取来,亲自泡一壶与我尝尝。”

两罐茶叶用洁白如玉的小瓷罐装着,装在匣子里,拿棉布塞严实了,随信一道稳稳送上京来,此刻就在桌上摆着。高桢平日随着母亲学过茶艺,便亲自操作一番。开了茶罐泡了一壶。

沸水注入壶中时,茶香四溢,广平王嗅觉灵敏。闻了顿时精神一振:“果然是好茶!叫什么名字?”

“叫前岗白茶。”

“白茶?”广平王侧了侧脑袋,“为何起这样的名字?莫非这茶竟是白色的么?”

高桢鼻子一酸,强忍住了,平静地回答:“茶叶翠绿。叶面隐有银霜。似乎比别的茶叶颜色要浅一些,茶汤倒也清亮。”

广平王笑了:“原来如此。”

待将茶喝到嘴里时,他又是一番夸奖:“这茶不比宫中喝惯的贡茶差,赵家得此茶园,也算是意wài

之喜。与王府总管说一声,打听这茶在哪里有卖,若不太贵,便买一些回来。”

高桢问:“赵家茶园出的茶。他们也不缺这几罐子,何不跟赵玮说呢?”

广平王摇头:“他家有情有义。我也不能厚着脸皮讨他家的东西。不过是几罐子茶叶,没得引人说闲话。”

高桢忙道:“他家的人想必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家不会,有人会。”广平王的神色倒是非常冷静,“你四叔得了储位,他又小心,有人便是心中不甘,也拿不到他的把柄,却可能盯上我们王府。哪怕我已是个废人,只要我这个胞兄出了差错,你四叔就要受连累。如今大事未成,不能给你四叔添乱。”

高桢闷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沉默着喝了口茶。茶确实很香,可他心情正乱,什么闲情逸致都没有,并不觉得这茶有什么稀奇之处。

广平王听得儿子不语,便开导他:“别觉得委屈,这都是为了将来。眼下忍一时之气,等你四叔登位,我们才能松一口气。天家子弟,生来就比旁人多享富贵权势,便是坐不上那个位子,也比旁人强许多。我只能做几年太子,原是我的命,要怪也是怪那背后暗算之人,与你四叔并不相干。你莫要心存妒恨之心,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了。”

高桢忙放下茶碗,肃然道:“儿子不敢,儿子对四皇叔只有敬爱之心,从来不曾有过半分怨言,还庆幸坐上储位的是四叔呢。若换了是其他的皇叔们,儿子日后还不知dào

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更别说是过安生日子了。儿子只是……见了那些因我们王府丢了储位便疏远了的小人,心中不快罢了。”

广平王笑笑:“有什么好不快的?那种人,你四叔也不会重用的。”心中只觉得奇怪,那种小人近两三年来还少吗?儿子平日里也不见有多在乎,怎的忽然提起这个?

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便问:“你母妃回来了么?自你外祖父去后,王府里事情也多,你母妃身子又不大好,已经些时日不曾回过娘家了,今日去看你外祖母,想必会心情不错吧。”

高桢脸色沉了沉,自然猜到这是父亲在粉饰太平。之前所说的趋炎附势的小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钟家。

钟家本来不过是中等官宦人家,家世并不十分显达,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人人都觉得他的储位迟早要让与颖王的,对他的儿子也都不看好,真zhèng

的高门大户生怕受了连累,压根儿就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钟家这才得以成了皇亲国戚。广平王妃钟氏本是贤淑女子,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其父也称得上是正人君子,可惜他老人家如今已经死了,钟家是钟氏的胞兄当家。这位舅舅,并不能算是坏人,只是才能平庸些,又有些耳根子软,受了妻子影响,越发热衷于权势。

广平王还是太子时,他就借着妹子的名头,向妹夫求官位。广平王知dào

他的能力有限,就寻了个不上不下还算体面但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风险的官职给他。他心里不太满yì

,又打起了外甥的主意。想着妹夫是太子,将来成了皇上,外甥便也要做太子了。若是女儿嫁给他,日后也跟妹妹一般做太子妃了。于是就成天将女儿送到钟氏跟前来卖乖。钟氏原本没想过让侄女做媳妇,可奈不住钟雅致表现乖巧,又嘴甜,与儿子相处得似乎也不错,开始有了这个想法。偏在这时候,广平王受伤目盲。失了储位,成了个闲散王爷。钟家就退缩了,不再让钟雅致上门。也不提订婚的事,旁支那边甚至还有意要将女儿钟雅清捧上六皇子妃的宝座,只是朱丽嫔一心要给儿子寻个强有力的岳家,事情就没成。

如果钟家从此疏远了广平王府。钟氏也认清了娘家人的真面目。也许两家也就相安无事了。不过是两个孩子年幼时,家长们的一句戏语,又不曾真的有过约定,谁还能当一回事呢?可偏偏钟家做起了墙头草,四皇子乐安王封储,他是广平王胞弟,兄弟俩感情一向极好,他自己也有两个儿子。可年纪太小,嫡长子比高桢要小整整五岁。钟雅致又比高桢大了半岁,显然是没有希望入围皇太孙妃候选人的。他家便又改了主意,重新提起了钟雅致与高桢的婚事,仿佛前面两年多的时间里,钟家所做的一切都是广平王一家做了个梦而已,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氏也不是傻子,她如今对娘家已经有了不满,只是碍于老娘,不好与兄长争吵罢了。今天钟老夫人命人来请女儿回家省亲,也不知是打了什么主意。广平王父子俩都有些警惕。

不出他们父子所料,钟氏回府时,憋了一肚子气,却又发泄不得,给气着了,一进屋便躺了下来,按着胸口不说话,面上显露痛苦之色。

烟霞烟云等侍女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让人去请御医,又报给广平王与世子知晓。广平王在儿子的搀扶下过来看妻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天儿太热,你中暑了?”

钟氏眼里含着泪,满面通红,有心要跟丈夫诉一诉苦,可又觉得丈夫已经够苦的了,何必再叫他生气?便硬是瞒了下来,强自道:“我这两年深居简出,偶然出一次门,反倒不习惯了,想必是累着了吧?不妨事,叫御医来诊一诊,要些药丸子吃吃就好了。”

广平王看不到妻子脸上的神情,见她说话语气还算平稳,便放下了心,又微笑着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便是窝在王府里不出门,闲了也该在花园里散散心,别整日呆坐屋中,半点不动弹。但凡你平日多活动些,也不至于出个门就累倒了。叫岳母知dào

了,又要为你担心。”

钟氏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只是强忍着不叫丈夫察觉异状:“知dào

了,王爷也是,大热天的别四处乱走,你若中暑了,宫里皇上也一样会为你担心的。太子前儿还说,京中太热,请你到西山园子消暑,你怎的不去?家里有我呢,你不必担心,带着桢儿过去吧。”

广平王微笑:“我心里有数,你好生歇着吧,我去瞧瞧御医怎么还不来。”手下暗暗捏了儿子一记,高桢心里就明白了。母亲能瞒住父亲,可瞒不住他,他眼睛好好的,怎会看不见母亲脸上的泪水?

广平王离开了,高桢便往母亲榻前一坐,冷着脸道:“母妃实话告sù

儿子吧,是不是外祖母又要您为舅舅讨官儿做了?还是又想将钟家表姐许配给儿子?”

钟氏的眼泪哪里还止得住?哽咽道:“你别管,有母亲在,绝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你舅舅能做什么官,是朝廷决定的,你父王如今哪里还能做得了主?太子殿下虽敬爱兄长,却也不是应声虫,钟家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至于你钟家表姐,她虽是个不错的孩子,奈何有个不好的母亲,配不上你。无论你外祖母说什么,我只不肯应就是。你的婚事,自有皇上和你父亲做主,哪里轮到钟家说话?”

高桢心道果然,面上神色更冷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朋友

在广平王世子高桢对外家产生不满的时候,赵琇正迎来一位新认识的小伙伴。

陶县令之女跟随母亲陶太太卞氏到赵家做客来了。

卞氏随夫南下赴任,途中遇上从京城回乡的张氏与赵玮祖孙,早已相识了,一向相处融洽。虽然她只是位七品的县令太太,论品级与身为郡公夫人的张氏相距甚远,但她原也是书香世族出身,与张氏性情相投,因此两年下来,也算是常来常往。她不理会旁人说她是在奉承贵人的闲话,张氏也从不摆贵妇架子,俨然忘年之交。

细谈之下,她们竟发xiàn

两家还算沾点亲。张氏娘家大弟弟张朝宗在外做推官,他一个女儿嫁给了江苏宝应的一个举人,这个举人的母亲恰好有个姐妹是卞氏的婶娘。

这拐弯抹脚的亲戚关系,赵琇听了都要眼晕,但在张氏与卞氏看来,却是显得她们更亲近了,便是有外人说三道四,她们也可以用两家是亲戚的理由搪塞过去。

陶县令与妻子卞氏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今年九岁,恰好与赵琇同年,只比她大了几个月。陶县令夫妻前来奉贤赴任,却把女儿放在宝应老家,托老娘陶老太太照看,直到今年端午过后,陶县令兄弟的妻子身怀有孕,陶老太太无暇照顾孙女了,陶县令方才遣人去接了女儿来团圆。也因此,赵琇这两年里时不时能见到卞氏,却是头一回看到陶姑娘。

陶姑娘是个长得很秀气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瓜子脸,双眼细长,樱桃小口。在人前总是腼腆地低下头,嘴角含着羞涩的笑,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春天的柳枝儿拂过水面,略带着一两分口音,却又似乎很为这点口音而惭愧,宁可说话慢一些。也想努力把官话给说准了。

张氏反而很喜欢她这个样子,欢喜得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多标致呀,这姑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你们夫妻有福气呢。”陶姑娘双颊飞红,害臊地低下了头。赵琇只是在一旁笑着看。她也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不过这种五官显然是中国古典美人的长相,不象她。因为一双眼睛长得大。还被祖母叹息过眼睛长得不够好kàn

,让她深感古今审美观的差异。

卞氏显然也对自己闺女的长相非常有信心,不过还是免不了谦逊几句:“但凡富贵人家家里的女孩儿,只要不是长得非常黑丑的,小时候都不会太差。我只愁她身子弱,刚来奉贤就病了一个多月,几天前才好了。大夫说是水土不服,可当初我们夫妻初来时。也曾水土不服,却不象她这样病了许久的。归根到底是身子不够强健。我瞧府上的姑娘,倒是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强健些,几年了也不见有什么病症,这才是福气呢。”

张氏微笑道:“她小时候也是三灾八难的,不过是后来长大了,能跑能跳了,就学会了淘气,到处乱跑。宅子里人少,屋子却多,她成天四处乱转,活动得多了,身子自然强健。她还常劝我,多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我一把年纪了,每日都叫她拉着在院子里走上几圈才罢,这几年果然病得少了,想必她这歪理,还是有些道理的。”

赵琇说:“我说的是正理,怎么就成了歪理了?”

张氏笑而不语,卞氏便对女儿说:“可听见了?每常叫你多走动,别老窝在屋里绣花,你只不听。”

陶姑娘红着脸说:“女儿知dào

了。”也没辩解。卞氏见她这样,就叹了口气。

张氏对孙女说:“你们年纪差不多,带了新朋友到你屋里玩耍吧,不许欺负人!”

赵琇忙起身答yīng

了:“祖母怎的这样说?陶姑娘听了,不定怎么想我呢,我哪里就是个爱欺负人的了?”说完笑着向卞氏行了一礼,便拉了陶姑娘出门。

卞氏看着两个小女孩离开,又叹了口气。

张氏便问她:“可是有什么难处?这两年我总是见你思念女儿,却又不肯接她过来。若说这边不如大城繁华也就罢了,这几年奉贤也好多了,衣食住行不见得比宝应差,你却到现在才将女儿接来,想必有缘故?”

卞氏叹道:“还能有什么缘故呢,不过是我婆婆舍不得罢了。我夫妻成亲多年,只有这一女,婆婆心里为我着急,又怕我们夫妻在外头,本就事多,再带着女儿多有不便,因此将她留在身边看顾。今年恰巧弟媳有孕,婆婆看重得很,我们便将孩子接了过来。老爷说,听上头口气,他在奉贤大约还要再任三年,这一任满后是不会调离的,这时候不把孩子接来,还不知几时才能一家团聚。孩子都九岁了,许多事再不学,就来不及了。您方才也瞧见了吧?她的官话说得不好,我也不怕实话告sù

您,她学诗书,还是当年在我们夫妻身边的时候呢,这几年只学女红去了,绣的花儿倒好,旁的却什么都不会,脾气软,身子又弱。这样怎么行呢?”

张氏这两年也隐隐约约知dào

些陶家的事,那位陶老太太倒不是个坏婆婆,只是长年住在乡下,性情古怪些。早年卞氏也曾有过第二胎,只是怀孕到六个月左右的时候,陶老太太病了,那时候陶县令兄弟俩都在外头读书,跟前只有媳妇卞氏一人。她为了给婆婆侍疾,累得流产了,还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又伤了身子,大夫说恐难再有孕。陶老太太心中有愧,不敢逼儿子纳小,又想给儿子媳妇分忧,所以将孙女留在身边,让他们两口子在外头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可她老太太见识有限,教养孙女只教女红,诗书不会。连官话都学不好,又约束着孩子不让乱走动,是照着一般富贵人家娇小姐的习惯养的。可陶县令是官场上的人。若是有意让女儿嫁到官宦人家,这样的教养是不够的,即便不论婚事,让女儿出门交际,也容易叫人笑话。怪不得陶县令将女儿接过来两个多月了,一直没让她出门,头一回做客就是到交好的赵家二房。想必也是用心良苦吧?

张氏叹了口气,对卞氏道:“你也别忧心,好歹孩子是在身边了。有什么不足慢慢教就是。我瞧她很是乖巧,说话也有条理,想必是个聪明孩子,过得几年。也不比你差了。”

卞氏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一样,我们夫妻来奉贤赴任,并不曾带多少行李,许多书本都还留在老家,其中琴棋书画诗词类的就更少了。没有这些,光靠我一个人教她功课,实在是撑不住。我都三十多岁了,小时候学过的东西还能记得多少?没法子。今儿只能来向老夫人求助。”

“哦?”张氏明白了,“你是想向我借书?”

卞氏笑道:“借书是一样。若能让小女有机会常到您府上求教,就再好不过了。如今奉贤全县谁不知dào

您老人家最会教养孩子?一对孙儿孙女都是极出色的,孙儿年方十四就中了秀才,孙女儿也是县中最有学问最有才干的女孩儿,不但写得一笔好字,画儿也画得好,听说她连洋人的话都会说。出门做客,人人见了都夸她礼数周全。平日帮着管家,也是做得象模象样的。若小女能跟着学到一两分,我就心满yì

足了!”

张氏哑然失笑:“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拍我马屁来了。”她哈哈笑道:“若你放心,就让孩子时常过来,横竖离了不到半里地,坐上小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我家琇姐儿平日在家,不是读书练字,就是帮着管家,除了族里几个侄女儿,还真没什么合得来的小姐妹。若能添个玩伴,也能少些寂寞。只是你可要想好了,她外头瞧着乖巧,其实淘气得很,主意又大,若是把你家姑娘给教坏了,你可别来跟我诉苦。”

卞氏知dào

她在说笑,怎会相信,自然是笑说:“不敢,但求她能活泼些,我们夫妻还能安心呢!”

赵琇还不知dào

自己被安排了一个新任务,只顾着拉新认识的小伙伴到房间里坐下说话。碧莲极有眼色地奉上了香茶,陶姑娘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亮,又喝了一口茶,瞥见赵琇在看她,脸顿时红了,害羞地放下了茶碗,低下头玩着袖子不说话。

赵琇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单名一个琇字,就是《诗》里‘充耳琇莹’的琇字。”

陶姑娘小声说:“我的闺名是灼华。”

赵琇双眼一亮:“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吗?真巧,咱俩的名字都是从诗经里来。”

陶灼华小脸又红了红,低下头轻轻颌首。

赵琇见她害羞,只好努力多说一点,让她放松些:“一想起这个句子,我就记起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家的桃园开了许多花,在河上坐船,远远望去,一片粉白粉红,好kàn

极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咱们一道去坐船赏桃花怎么样?”

陶灼华似乎有些吃惊,大概也没想到赵琇会约她赴十个月以后的约,迟疑了一下:“我回去问我娘。”又觉得这话显得太过冷淡了,便补充一句:“我娘提起过府上的桃园,说是今春桃花盛开之时,奉贤全县轰动,人人都跑去看桃花,河上船都挤在一处了,还要县衙的人去引领,方才疏散了呢。”说完又惊觉这话有些不合适,脸又红了。

赵琇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还感到很有趣:“是啊,都是头一次,谁都没经验。其实桃花能开好几天,我家桃园也有两三个,不必都挤在一处赏花的。令堂文采很好,去赏花时,还做了一首诗,我记得其中两句是‘一路春风暖,三里桃花香’。”

这两句其实只能算是平平,不过陶灼华大概没听出来,得知是母亲所作,还挺高兴:“是么?我没听我娘说过。爹也说娘年轻的时候,很爱做诗呢。”

赵琇让碧莲取水蜜桃来,又告sù

陶灼华:“这是今年新下来的第一批桃子,数量不算很多,但听闻因今年雨水少,因此桃子长得比往年的甜些。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陶灼华有些好奇,她在家里也听人提过赵家的水蜜桃,但在本地销售量很小,几乎都运到松江、嘉定、苏州那边贩卖了,张氏本送了卞氏一筐,却叫陶县令分给了县衙里的人,这还是她头一次吃这东西,听闻是很甜的。

碧莲送了一盘水蜜桃来,早已去了皮,又用线切成了一块块,拿小银叉叉着,看上去十分诱人。赵琇请陶灼华自己动手,自己也拿了一块,却听得碧莲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外六房的四爷过来了,似乎有急事要寻姑娘。”

外六房的四爷就是赵启轩,他会有什么急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遗孀

赵琇小声问碧莲:“四爷可说了是什么事?”碧莲摇头:“只说十万火急,望姑娘快去。”赵琇为难了,她这里正有客人呢,丢下客人去见堂兄会不会不太好?

陶灼华年纪虽小,又容易害羞,事实上却是个非常会看人眼色的小姑娘,见赵琇面露为难之色,便道:“赵姑娘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去做,我一个人坐着喝茶也行的。”

赵琇心里感激极了:“多谢你了,只是太过失礼。”想了想,又指了指西边的书房:“那边我放了许多书,也有棋谱琴谱,你瞧瞧有什么感兴趣的,只管拿来看。”又让碧莲好生侍候着,自己先到正屋里跟张氏与卞氏打声招呼,方才去见赵启轩。

张氏虽然不清楚赵启轩为何而来,但平日见他行事稳重,很少有这么慌张的时候,也严肃起来,让人去通知卢妈,到前头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卞氏不好插话,只是有些担心地道:“您孙女既然不得空,不如让我家丫头回来与我们一处说话吧。”

张氏想了想,便让丫头去看陶灼华在做什么,丫头去了一会儿回来,笑着报说:“陶姑娘在瞧我们姑娘做了一半的衣裳呢,说上头绣的花纹别致新颖,借了纸笔在描花样子。”

卞氏放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丫头,也太过不客气了,怎么也得跟主人说一声才好。”

张氏笑道:“不过是个花样子,这有什么?我家琇丫头刺绣上只是平平。但画的花样子倒好,她是照了正经书画那般去画的,比别人少些匠气。多了几份斯文。我老婆子本不该穿绣花衣裳,无奈她刚学了裁衣,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做一件,还要怎么好kàn

怎么做,我拗不过她,只得由得她去了,大不了在家穿穿就是。”话里虽然有贬低孙女的意思。其实那内里蕴含的满满的骄傲,又有谁听不出来呢?卞氏只得笑着附和了,心里也有些好奇。不知女儿会描了什么花样子回去。

却说赵琇出了二门,直往花厅去了,赵启轩就等在那里,连坐下喝杯茶的闲功夫都没有。正原地打转。满头是汗,见赵琇来了,才叫得一声“启轩哥”,他便双眼一亮,冲了过来:“好妹子,你可来了。”

赵琇只觉得莫名:“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启轩深吸一口气,才将事情始末与她一一说来。

原来他昨日去了南汇,见近来又有十几艘外洋来的大船停靠在港口。便想去看看有什么好货,倒买倒卖一番。赚个差价,也能补贴补贴家里,虽然这两年他家财政状况宽松了许多,儿子读书成绩也不错,但能多赚点总是好的。今日他没买到什么好货,倒是牵线搭桥,帮人卖了一批生丝给外洋客商,为了庆贺,就与几个帮了忙的朋友一道吃酒。这时有个常年在码头上混的通译带了几个黄头发白皮肤的红毛鬼子来,指着其中一个朋友说了几句不知dào

什么话,那些红毛鬼子便揪住那个朋友不放了,叫嚷了几句话,谁都听不懂,但看起来似乎非常生气。他们这一帮朋友自然是要帮着拉扯的,其中又因为赵启轩他常年在南汇一带混,还学过几句洋人的话,听懂了其中一句是“杀了我表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抓住那通译问了,才知dào

事情端倪。

这群红毛鬼子自西洋英吉利国来,虽然也是客商,却不完全是为了做生意来的,他们要来找失踪已久的表弟,说是前两三年从英吉利坐船过来,却没回去,与他同行的商队说他因病死在了东方,却没带回尸首,也不见遗物,家里人不敢置信,跟那商队的人打起了官司,却是不了了之。表弟的妻子决心要到东方来查个明白,变卖了家产,买了条大船,也组了个商队。亲戚们也派了子侄跟着来了,务必要找到失踪的表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在半个月前停靠在南汇,下船四处打听过,找到了表弟的墓,也听说了表弟的仆人在他死后擅自盗卖主人财产的事,可惜这仆人跟别的商队跑了,一时间不知去向,他们只能努力去打听表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都是将近三年前的事了,双方语言又不通,谁还能记得这么清楚?有人说那年冬天特别冷,他们表弟承shòu不了寒冷的天气,所以病死了;有人说他们表弟跟商队的人起了冲突,被其中一个人打死了;也有人说他们表弟被仆人出卖,偷走了重yào

的财物,一气之下气死了;甚至有人说,他们表弟带来的货物被人骗走了,血本无归,他一气之下病倒了,房东见他没了钱,就把他赶出门去,害得他在寒冷的冬天里无家可归,在街头冻死了……

各种死法,众口不一,但总的说来,可以归纳到以下几个要点:他们表弟跟商队的人起了冲突,被打了,到南汇后受不了寒冷的天气,病倒了,有人骗走了他带来的货物,害得他血本无归,仆人偷走了他的行李,他气得病情加重,房东见他没钱,把他赶出门,然后他就死了。

跟赵启轩他们一块喝酒的人里头,有一个就是这房东的儿子,他老子不在家,那些愤nù

的红毛鬼子就找他来了。在事情解释清楚后,通译还表示要带他们送人去官府,追究他们杀人之罪。

那房东之子被吓得酒都醒了,忙道:“我们几时赶过他来着?我们赶的是他的仆人!那时他已经死了!我们还帮着料理了后事呢,因见他那仆人拉了不三不四的女子回来吃酒,一点都不顾主人刚死,我们方才将人赶走的,不信只管问人去!”

通译无可无不可,他又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形。只知dào

街坊邻居们都说,这房东一家将屋子租给了一个红毛客商,又将人赶出门去了。被赶的人走时东倒西歪的,说他喝醉了可以,说他病得快要死了也行,离得太远没闻见是否有酒味,当时却是有人扶着那人的,就是不知dào

是仆人,还是仆人带回来的妓子了。通译建议去衙门把事情分说明白。赵启轩他们只得应了。到了衙门,花银子打点一番,又派了人去向街坊四邻打听。终于确定了他家是先葬了一个红毛鬼子,再赶走另一个的,方才把那朋友一家的罪名给洗清楚了。

那家红毛客商向赵启轩那朋友道歉,谢过他家埋怨了表弟。但接着麻烦事来了——他们想要拿回表弟的遗物。那人原想推说东西都叫仆人拿走了。可那些客商却又有人证,证明他曾经亲自将他们表弟的遗物当街兜售,他们原本还以为他谋财害命了呢,现在证明他曾经给人办了后事,但这“谋财”的嫌疑却还去不掉。

这家红毛客商听闻实力雄厚,是位大商人,带来了许多珍贵的货物,又有意要采购大批茶叶、生丝、瓷器。简直就是大财主。为了讨好他们,许多本国客商都愿意援手一二。赵启轩那朋友没有人脉。家中也不算十分富裕,若是真的被冠个罪名投进大牢,说不定就要家破人亡了。赵启轩他们一干朋友着急无比,四处求人,才打听到一个消息——死者的遗孀也不想难为人,但她想要拿回亡夫的遗物。

赵启轩不知dào

其他事,却知dào

当初有一部分东西,是从那朋友手上转到他手上,然后他又给赵琇送了来。他急着来寻赵琇,就是为了求她拿出那些东西来的。

赵琇问:“你可问过,那死者叫什么名字?他妻子又叫什么?确定真是那个人的东西吗?”

赵启轩想了想:“那人好象姓魏,叫什么……魏尔思,他妻子大概是姓葛吧,葛……葛什么思的样子,这夫妻两人的名字有点象,还真奇怪。”

魏尔思?是威尔斯吧?丈夫是本杰明?威尔斯,妻子的名字是格温妮丝,这么看来还真是对上了。

赵琇叹了口气,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人家亲人都来了,她没理由不把东西还回去,就对赵启轩说:“你略等一等,我去拿东西。”

赵启轩见她一句推托都没有,就答yīng

了帮忙,顿时大喜,长长揖了一躬:“多谢妹妹,妹妹仁义,愚兄万不能忘的!”

赵琇笑笑,便转身出去,卢妈在外头都听见了,上前小声说:“姑娘可得想清楚了,这事儿本与我们家不相干,若真的把东西还了回去,未免会有人说闲话,说姑娘接了贼赃。”

赵琇不以为然:“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怎么说,我还能拦着?我们家素来就是出名的仁善之家,无意中得了点不值钱的书本杂物,哪里就知dào

是贼赃了?如今也是见人家遗孀可怜,方把东西还给她的,连银子都不要,还倒亏了钱呢。即便有人说闲话,也得人家信他。”卢妈这才不说了。

赵琇回了自己住的房间,看到陶灼华在桌前埋头描着她给祖母做了一半的一件方领半袖秋比甲,藏青色的绸面,在袖口、前后襟上用各种青绿蓝色丝线绣了简易的山水纹,既低调,又不落俗套,还不容易突显她绣技的不足,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看到陶灼华描得专心,赵琇笑笑,也不去打搅,径自去了书房。

碧莲过来小声回话:“陶姑娘瞧见您摆在桌上的衣裳,一时好奇拿过去看,见了绣纹新鲜,问奴婢能不能描。奴婢心想那是姑娘从古画里描下来的,让她描了去也没什么,就由得她去了。”

赵琇点点头,并不在意,只吩咐她去把那年得的洋人东西给拿出来。碧莲不明白她找那些做什么用,依言去找了。除了酒壶、素描本等东西,几本洋文书都是赵琇常看的,半点不费劲,不过剩下的东西就麻烦了。

赵琇拿了块大包袱皮,将东西包了,拿出花厅去,给赵启轩看:“毛呢已经给我哥哥做了披风,烛台那年也送给宗房源哥儿了,这两样没法还给她。这里是酒壶、素描本、几本书、地图、文具等等,还有一本日记和几封信,你都可还回去。跟人说清楚内情,替我道个恼,请她节哀。他们是丧家,人生地不熟的,又不通我国礼仪,若有失礼之处,哥哥别与他们一般见识,跟他们讲明道理,也就罢了。”

毛呢与烛台都是货物,并非遗物,赵启轩也不在意,他见赵琇拿来的东西这般齐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答yīng

着,把包袱一裹,便匆匆走了。

赵琇回到院子里时,陶灼华已经描完了花样子,到正屋陪母亲去了。张氏正与卞氏说手上的白地青花瓷茶碗:“这两年,外头瓷窑里烧的器皿,都跟着洋人的喜好学,做些金壁辉煌、五彩斑斓的东西出来,瞧着怪腻的。我家里用不习惯,只得买了处小窑,自个儿烧一些家常东西。这就是我们家窑里出的,不敢跟那些名窑的出品比,胜在斯文别致,眼睛看着舒服罢了。”

卞氏点头:“您说得是,我家里用的茶具,也都是打发人去松江、苏州买的,嫌本地出的太过花俏。但那也没办法,自从南汇港繁华起来,外洋客商喜好采买瓷器,本地就多了好几处瓷窑,都是专做外销的生意,官府也不好说什么。”

见赵琇回来了,陶灼华连忙起身,赵琇与她笑着对行了一礼:“怠慢了,还请姐姐别见怪。”陶灼华低头红着脸道:“不敢当,方才我描了你的花样子去,不曾问过主人,是我失礼。”赵琇笑道:“小事而已,姐姐不必客气。”

张氏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堂兄竟这般慌张。”赵琇就把事情简单说明了一下,张氏听了叹道:“原来如此,那洋人的妻子也是可怜,你把遗物还给她,这样很好。”

卞氏道:“这几年到南汇的外洋客商越来越多了,听说还有人在南汇买房子长住的,那边的官府特地辟出一块地来,专给洋人做墓地。想来象这妇人的丈夫一般死在异乡的,不在少数。”

张氏道:“商人逐利,客死异乡的何止是外洋商人呢?本国的人也不少了。”

赵琇见她们的话题太过悲观,忙道:“南汇港如今是越来越繁华了,连带的我们奉贤也得了不少好处,连外头市集上卖的东西,都丰富多了。”

卞氏也反应过来:“正是呢,听我们老爷说,光是去年一年的赋税,就比十年前多了十倍不止,南汇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朝廷已有旨意,让上海知府把这两年的海关税银截留下来,修葺海傍大坝,顺道将各地水利也修一修。可见这外洋贸易兴旺,也是有好处的。”

张氏忙问:“海傍大坝当真要修了么?”

“也到该修的时候了。”卞氏道,“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广平王验收大坝之后,平安了整整八年,听说许多地方都该修补了。太子殿下亲自上书,请皇上下旨修葺,皇上已经允了,眼下就看朝廷会指派哪位大人来主持此事。”

张氏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PS:(多花了点时间,很抱歉更新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张氏的忧虑

卞氏母女离开后,张氏还在沉思不语,赵琇见状,就好奇问她:“祖母,您在想什么呢?”

张氏醒过神,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想些家务事罢了。”

赵琇不信,张氏平日琢磨家中事务,几时有露出过如此慎重的神色来着?她正色道:“祖母心中若有忧心之事,只管跟孙女商议。孙女年纪虽然小,未必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但听祖母说说话,多少也能为您分一点忧。”

张氏笑了,拉过孙女在身边坐下:“好孩子,祖母知dào

你的孝心。”她想了想,觉得家里的事,其实也没什么是能瞒过这个孙女的,赵琇七岁就能帮着想办法,把小长房给赶出宗族,报了昔日杀父弑母之仇,如今还怕她不如那时候聪明吗?

张氏便坦白对她道:“方才听陶太太所言,海傍大坝预备要重修了,朝上还未定下是哪位大人监工。此事原是太子殿下上本请奏的,也许是太子殿下得用的人主理。当年广平王也曾上书促请修坝之事,后来又亲自前来验收,顺道救了咱们祖孙三个。广平王立储,这件事便是他的大功绩之一。如今新太子也有此议,说不定也要依样画葫芦一番,若是一切顺利,往后他的储位就坐得更稳了。我想你哥哥身上已有秀才功名,今秋是必要下场一试的,将来也要走仕途了。若新太子真的要来,是不是该想个法子,让你哥哥带着族人一道向新太子示个好?但又怕京里广平王知dào

了。心生嫌隙。”

张氏心里也是为难,她知dào

自己家身上早已打上了深深的广平王烙印,她也感广平王的大恩。并没有另投他主的想法。只是广平王对同胞兄弟极为亲近,他做太子时得用的臣属,如今都全数转到新太子手下了,从前支持他的人,他也请他们转而支持新太子。为了孩子的前途着想,也是为了族人的将来,远在奉贤的赵家二房若有机会向新太子示好。也是件好事。可广平王没把赵家二房推荐给新太子,赵家二房自己主动凑上前,不免显得有些谄媚。但要张氏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心里又有些担心。

赵家二房如今渐渐地被边缘化了,远离京城,长年不见皇帝的面。护着他们家的广平王也退出了朝廷中枢。本来还有个爵位。可皇帝仿佛忘记了这回事似的,赵玮虚岁都十五了,他也完全没有让赵玮继承其祖爵位的意思。二房祖孙不指望这爵位是一回事,皇帝不打算把爵位给赵玮,又是另一回事。皇帝若无心照拂,赵家二房就得自找出路,赵玮要走科举仕途,光靠自己或是亲戚长辈是不够的。最好有贵人相护。

再者,小长房虽然被逐出宗族。可赵玦一直拒绝接受宗族的决定,送到御前的奏折,也迟迟未有回音,不知皇帝是个什么想法。虽然在原籍这边,官府文档上已经将小长房踢出了赵氏宗族,可挡不住小长房背后还有颖王府这个大靠山,以权势压人。赵玦一家住在京城,他本人也调回去了,听闻如今在京营任着六品百户,官儿是没升,可人在京里,做什么事不方便?赵家二房却远离中枢,实在是不得不防。

张氏还有些着急,当年已经将赵玦一家有可能为颖王府贡献钱粮之事报给了广平王知dào

,广平王也不知是否有所动作。如今储位已经落到他亲弟弟头上,他就算是为了他弟弟,也要想办法将颖王府的阴谋公之于众吧?怎么好象没听说京里有大动静的样子呢?虽然她对京中的局势了解不多,但也知dào

颖王一家如今还好好的,莫非广平王的动作都是私底下进行的?

所有这些担心,张氏没法一一跟孙女说,但也简单扼要地提了一下。

赵琇这才明白祖母心里忧虑的是什么,想了想,便道:“祖母不必太担心,现在还不知dào

负责修海傍大坝的人是谁呢,等朝廷派了人来,如果是太子那边的人,那咱们身为地方上的大户,还是郡公府,为朝廷多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那时新太子自然就知dào

咱们家的忠心了。如果他本人要来,于情于理都该问候您一声的,您是建南郡公夫人,也跟他哥哥广平王有交情,他只要不是跟广平王闹翻了,就不会不问起您。这都是照礼数行事,谁能挑出错来呢?广平王又是个和气的君子,怎会因为这点事就生气?”

张氏脸色放缓了许多:“这话有理。凡事依礼而行便是了,也不必上赶着巴结。若是新太子不肯见我,又或是没把我们家放在心上,那我们便是再殷勤,他也不会对你哥哥另眼相看的。”

赵琇笑道:“新太子能让广平王如此看重,肯定不会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到时候咱们不必明着说要巴结他,也不必特地让哥哥出头,只管让哥哥扶着您去晋见就行了。哥哥一表人材,又有功名,太子见了肯定要问的,让哥哥表现一下,不必多说什么,太子要是欣赏了,以后也会庇护一二。有了太子青眼,我们赵氏一族也就不怕别人欺负了。”

张氏放下心头大石,道:“一会儿给京里写信,让宅子里留守的人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位大人过来修坝。若是新太子当真要来,也好事先准bèi

准bèi

。”说到这里,她眉头又是一皱:“新太子若要来,跟当年广平王南下还不一样,那时候广平王可还未立储呢。”

赵琇道:“到时候一路上的招待工作,想必是地方官府负责的吧?咱们奉贤这里,自然就是陶大人负责了。这种事肯定要事先打招呼,咱们可以跟陶大人打听一下。”

张氏眉头一展:“方才陶太太还说咱们家自己烧的茶具好,我记得上个月窑上才送了几套器皿过来。有一套荷叶样式的青瓷茶具,既别致,又新鲜。陶太太又恰好喜欢荷花,就把那套茶具给她送去吧,另外再捎上两包茶叶。”

赵琇答yīng

着,又笑道:“既然要送,哥哥的两位先生们那里,是不是也该送一点?眼看着快到中元节了,哥哥八月又要下场。正要请先生们多指点指点他呢。”

张氏微笑颌首:“你说得不错,我几乎忘了,把咱们家的茶叶也送两罐过去。另外添上笔墨纸砚、米面、衣料、棉花等物,再奉上二十两纹银,不,四十两。务必要请两位先生多多用心。”

晚上赵玮从先生那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特地向赵琇道谢:“多谢妹妹想着,我成天光顾着埋头读书,竟然连这个都忘了,真是该死。”

赵琇笑道:“哥哥只要用心向先生们请教就好,这些事自有祖母与我料理,你不必操心。”又问:“两位先生都喜欢什么样的花纹、颜色?又或是在笔墨纸砚上有自己的偏好的?我送东西过去时,也好照着增减。”

赵玮想了想:“王先生爱竹。把四月里窑上烧的那套青竹花样的器皿全套送过去就行了,咱们家的茶叶他倒不怎么喝得惯。可以送两罐上好的西湖龙井去。至于刘先生,他家境富足,日常用度格外讲究,写字画画爱用雪浪笺,喜用歙砚与曹素功墨,不爱穿花绸锦缎,却喜细软的松江棉布,你斟酌着送就是了。”

这两位先生不是赵玮从前上的学堂里的,而是中了秀才后另外找的,一位是老举人,一位是监生,学问都极好,对赵玮的功课也用心。张氏非常看重他们,因此虽然两位先生的喜好有些挑剔,东西也零碎,赵琇还是答yīng

了下来,不敢怠慢。

倒是赵玮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太过琐碎繁杂了?同窗的师兄弟们也曾为送礼而伤透脑筋,我却把事情都往妹妹身上推,实在是枉为人兄。”

赵琇压根儿就不在乎:“没什么的,我就是吩咐底下人去采买罢了。咱们离松江苏州这样的繁华大城近,自然有采买东西方便的好处。”

“是么?”赵玮歪歪头,“采买还算方便就行,我每常在想,若家里有个文房铺子就好了,想要送先生什么东西都不必烦恼,只管从铺子里拿。”

赵琇笑了:“哪有这么简单?文房铺子也要有货源的,不然里头卖的东西从哪里来?总不能样样都自己做吧?”不过她想到奉贤现在还不是个经济发达的地方,就算街上货品种类丰富了许多,也不是表现在文房用品上,如果真有这方面的市场,开一家小文房铺子也不是不可行的,反正家里每月都要上苏州松江等地采买。这种生意,祖母大概更有兴趣去做吧?

赵玮看着妹妹的神色,有些猜到她转的是什么念头了:“怎么?难道你真要开文房铺子?”

赵琇笑道:“这个还要先看看,只要不会亏本,也不是不能做的。”

赵玮想了想:“如果真要开铺子,倒可以在族里寻位族人帮着打理。两年前被外六房招去做学徒的族中子弟,或因受不了苦,或因家中有难处,如今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回乡了。他们在奉贤找不到事做,又没本钱自己开铺子。年后开始就总有人来问我,茶园是否还缺人,几个月过去,连桃园和瓷窑那边都有人问了。我想着茶园里通共不过是几十株茶树,有蔡先生在,外六房又盯得紧,哪里需yào

再添人手?桃园也不到百亩,如今的人尽够使了,瓷窑是私窑,只是烧自家用的东西,哪里还用安插族人?不过他们诉苦诉多了,我瞧了实在不忍。就连启轩哥也抱怨过我们不让他去茶园帮忙,害得他只能在南汇港寻生计。若家里真要多开几个铺子,交一两个给他们打理,也是好的。”

赵琇笑说:“这个好办,再有人来找哥哥诉苦,你只管跟他们说,有心要自己开铺子的话,只管开去,本钱可以找我们家借,三五年内,我们只要他们偿还本金即可,不要他们利息。祖母素来好心,也乐意帮zhù

族人,一定会答yīng

的。只是有一点,开的铺子能不能挣钱,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他们别仗着祖母仁慈,就狮子大开口,又或是借了钱赖账不还。到那时,就算祖母不与他们计较,我也是不依的。”

赵玮大喜:“若果真如此,族人必定又要称颂祖母与妹妹仁义大方了。妹妹放心,如今族里还有哪个敢惹我们二房生气?我明儿就跟他们说去!”

族人们对赵玮带去的消息有什么反应,赵琇还不知dào

,第二天,赵启轩先上门了。

赵琇问他:“东西都交到那位威尔斯太太手上了吗?”

“昨儿就交给她了。”赵启轩道,“她在县衙后堂抱着东西大哭一场,几乎没晕过去。她看了东西,说其中有一本是她亡夫的日记,里头把她亡夫临死前的经lì

都写了下来,还有那几封信,她知dào

谁是她的仇人,就让官府把我朋友给放了。”他犹豫了一下,“她还说,想见妹妹一面,亲自向你道谢呢。”(未完待续……)

PS:捂脸,又晚了,对不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格温妮丝

威尔斯太太是个外洋客商,虽然境遇可怜,但站在赵家的立场,是不会轻易让她上门拜访的。她再财力雄厚,那也是个商人,而赵家有张氏在,却是名正言顺的郡公府第。

但赵琇有些心动。威尔斯的遗物,她本来以为可以一直保留下去的,所以研究起书上、字典上的东西也格外用心。她虽然英语成绩不错,但在这个时代,外洋来的书籍并不全是英语的,就算是英语,也跟她所习惯的现代英语有很大的不同。她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就是希望能学习这个时代的英语和拉丁语,将来看外洋来的书籍时,不会太吃力。学了两年,她只学会了一点皮毛,英语复习得不错,古代英语的听读写没有太大问题了,口语还只是一般般,拉丁语则可以读懂一些简单的句子。现在书本和字典都还给了威尔斯太太,她心里不是不可惜的,如果能够找到新的版本,那就更好了。

现在的大楚虽然看起来非常繁华发达,可对外面的世界还很不了解。她不知dào

大楚的统治者们是否会犯历史上那些闭关锁国的君主们的错误,但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她还是希望能够对这个世界的文化、经济、科学有多一点的了解。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把这些知识翻译成本国的语言,让多一些本国人知dào

,外面的世界都在发生什么事。当外面的世界急剧变化之时,不要因为局限在自己的圈子里。就落后于人,然后在跟外国来往时,吃这样那样的亏。

赵琇去请示了祖母张氏。张氏皱起眉头:“从来没打过交道的生人。既然只是想讨还亡夫遗物,把东西给了她,也就罢了,还要见什么面?她要道谢,在门外磕个头就行了,还非得要进家门来见你,也未免太过托大了些。她想见。你就一定得见她了么?真真是外洋蛮夷,不识礼数。”

赵琇只能劝她:“她是英吉利国人,想必风俗不与我们国家相同。这些礼数什么的也不必跟她计较了。孙女儿倒是有兴趣要见她一见,打听打听些海外秩闻,再者,孙女儿把那些书都还给她了。可自己还没看完呢。想要问她,能不能再买几本新的来,也免得半途而废。”

张氏听了,眉头舒展了些:“原来如此,这倒也罢了,其实那些洋人的语言文字,你学了也没什么用处,半途而废又如何呢?若你是对海外秩闻感兴趣。叫个洋人商妇来说说话,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不知她底细。也不知她性情如何,先打发人去南汇打听打听她的为人,再叫卢妈去瞧瞧她。若是不算太粗鄙,再叫她来吧。”

总算得到了祖母的允许,赵琇暗暗擦了把汗。

卢妈带着两个婆子,跟着赵启轩往南汇转了一圈回来,报gào

张氏与赵琇说:“都打听过了,那位威尔斯太太倒不是粗鄙妇人,听说娘家在英吉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士绅之家,家里还有长辈做过官儿。她从小儿诗书琴画都是学过的,只因家道中落,才嫁进了商人之家。她那亡夫倒也不是纨绔之弟,说是在什么公学里读了好些年的书,后来又进了大学,在亲戚族人间称得上是有学问的人了,只因父母去世,无人继承家业,他才弃学从商,跟随商队出洋,不料竟客死他乡。威尔斯太太听闻丈夫噩耗,变卖了家产,带上夫家的亲眷,跟着别的商队一块儿到大楚来,是为了将亡夫遗骸带回故国,也是想要查清他的死因,为他报仇。小的与这位太太说了一会儿的话,虽然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只能靠通译转述,但瞧她姿态娴雅,还真象是好人家的女儿。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就守了寡,也是可怜。”

张氏听得唏嘘不已:“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可交之人。”便答yīng

了让对方上门来做客。

威尔斯太太来到赵家二房,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赵启轩领路,她一个男性亲戚都没带,只带了一个英吉利的侍女,一个在南汇当地雇的婆子,还有一个女通译,坐着船过来,上了岸就坐轿子,照足了本地大户人家妇人的作派,十分低调地上了赵家二房的门。

赵琇站在二门上迎接她,隔着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穿了一身黑裙的青年金发美女走了过来。这美女长得十分有英国古典美人的气质,就象那些英国古画上的淑女一般,白晳的皮肤,高高的鼻子,深蓝色的大眼睛,略带着几丝忧郁之色,一头金发十分服贴地盘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低髻。她身材略有些丰满,但并不显得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布长裙,灯笼束口长袖,V字领,领口翻出了白色的蕾丝边领巾,直遮到脖子,领口处别了一个象牙领针。她手里还拿着一顶大帽子,上头别着高高长长的黑色羽毛和黑缎子,大概是进了大门后才刚刚拿下来的。

赵琇看着她,露出一个微笑,用英语跟她打招呼:“日安,威尔斯太太,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威尔斯太太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也露出了微笑:“谢谢你的邀请,赵小姐。非常感谢你的慷慨,你让我拿回了我丈夫珍贵的遗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表达感激之情,你真是一位善良的小淑女,愿上帝保佑你。”

赵琇笑说:“你太客气了,这不算什么,我们国家的人都非常友好,愿意帮zhù

来自国外的朋友,能对威尔斯太太你有所帮zhù

,我也感到很荣幸。”

威尔斯太太目露赞叹之色:“你的英语说得真好。请叫我格温妮丝吧,这是我的名字。”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穿着青衣蓝裙的陌生妇人,看打扮不象是仆妇一类的。想必就是那位女通译,也在用目瞪口呆地表情看着赵琇。她原以为她今天会很忙的,还有机会在郡公府千金面前露脸呢。结果人家根本就用不着她?

赵琇微微一笑,转身请客人进了二门。

赵琇没在住的院子里招待客人,而是请她去了正院隔壁的西院,这里也有正屋三间,辟作小花厅,东西厢房尽可留客,她和祖母有时候会在这里召见族人或亲友中关系不大亲近的女眷。

赵琇客气地请格温妮丝入座。命人上茶和点心。她特地考lǜ

到对方的口味,让人上了闽红,还是正宗的正山小种红茶。点心也多数是酥类的,以甜香口味为主。

格温妮丝闻到茶香时眼睛都亮了:“上帝啊,这是红茶!一定是最上等的吧?”

这句不用通译翻译,赵琇都听懂了。笑道:“只是比较好的福建红茶。我听说你们英吉利人也爱喝这种茶,所以才让人买来的。”

格温妮丝似乎被感动了:“在我们的国家,也只有皇室和贵族才能喝得起这种红茶呢。”

赵琇目露疑惑,她倒是相信在英国只有皇室与贵族才喝得起这种茶,但格温妮丝如果只是一个商人的妻子,她又是怎么能仅仅靠着茶香,就能断定这是闽红呢?除非她也喝过。

这时,那名一直没能插进话来的女通译总算找到了可以说的话题:“这位威尔斯太太。娘家曾经是官宦大户人家,她小时候还去过英吉利皇宫呢。”

赵琇讶然。如果格温妮丝曾经有过这样的风光,又是怎会成为商人之妻的呢?

随着交谈的深入,赵琇对格温妮丝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她还真的不是一般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父亲和伯父都曾在詹姆斯二世的zf内做过官员,前几年光荣革mìng

发生了,詹姆斯二世下台,流亡国外,她的父亲和伯父都失业了。随着新君主就位,她家里人为了自保,改变了原本的政治立场,甚至从天主教徒改为新教徒,又把女儿嫁给了威尔斯家的儿子。威尔斯家虽然是商人,但却是众所周知的新教徒家庭。

赵琇直到这时候,才知dào

了现在确切的公元纪年。历史课本上曾经说过,光荣革mìng

发生在1688年,英国从此成为君主立宪制国家。据格温妮丝所说,这是五年前发生的事,所以现在的年份是公元1693年。

赵琇有些郁卒,公元1693年,工业革mìng

还未发生,蒸汽机也没出现,珍妮纺纱机也没有,美国尚未独立,甚至连牛痘之法都还没发明出来呢。就连西医,现在恐怕也还没有发展到科学的阶段吧?未必比中医强多少。

对西医,她能够利用的也就是让人找一点金鸡纳霜,预防疟疾而已,青霉素她是不懂怎么做的。

这一场谈话只延续了一个小时,格温妮丝就主动提出告辞了。她再次感谢了赵琇的款待,还让自己的侍女送上了一个漂亮的大纸盒,里面是一套文具,几本英拉、拉英、英法辞典,一本崭新的圣经,还有两本英文诗集,一本锡德尼的,一本莎士比亚的,都有着漂亮的封面,赵琇认得里面的笔迹,应该是格温妮丝亲笔抄录的。

格温妮丝说:“这是谢礼,赵小姐不是很喜欢学英语和拉丁语吗?我暂时只有这些,等我找到了更多的书,一定给你送来。”

赵琇忙说:“这些就够了,你不必辛苦。”

格温妮丝却只是笑着摇头:“请你收下吧,这是作为朋友的心意,你不是需yào

吗?我相信,如果我有需yào

的地方,你也会帮zhù

我的。”

她说这句话时,表情有些古怪,眼中似乎透出几分凄厉之色。赵琇心中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格温妮丝走后,她想想总觉得不安,就让碧莲去找赵启轩:“打听一下,威尔斯太太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碧莲却说:“姑娘,她说不定是在为仇人烦恼吧?”

赵琇意wài

地看着她:“你怎么知dào

?”

碧莲道:“刚刚姑娘跟那魏太太说得兴起,压根儿就用不着女通译,魏太太的侍女就请她帮忙,跟我打听些事儿。她问一个姓马特的外洋客商,说跟上海的贵族人家交情很深。她们听说咱们家就是附近最尊贵的人家了,便问我们是不是认得那人。那侍女说,当初骗了她家姑爷的,就是这个家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格温妮丝的行动力

听说是为了报夫仇,赵琇倒是松了口气。

不是她拿大,格温妮丝的丈夫威尔斯是病死的,仇人其实没几个,一个是在商队的船上打伤他的人,这笔账算在商队头上也行,不过想必威尔斯家在本国就可以出这口气了。还有一个就是那骗走了威尔斯所带货物的商人,连那个背主的仆人,都不能算是正主儿。这几个都是外国人,格温妮丝要报仇,那也是外国人之间的内部矛盾。如果说那名骗走了货物的商人攀上了大楚什么大人物,那也做不了死忠。赵家虽然已经退出权利中心,日渐边缘化,但威望还有一些,真要遇到点什么事,别人还不至于为了个洋人就跟赵家结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赵家跟格温妮丝的关系其实还没到那份上,赵琇是不愿意惹事的。格温妮丝目前不打算明言自己结交赵家的目的,她也乐得装不知情,倒是要暗中打听一下,那个客商到底是攀上了哪位大人物。若是将来赵家跟格温妮丝的关系近了,那位大人物又没打算死保那商人的话,赵琇觉得自家也不是不能帮格温妮丝一把。

威尔斯病重,身边就带了一点货物,就算要压价也行,可是害得人家血本无归,也委实太下作了。这还是熟人呢。这种人留在大楚,也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赵琇想明白了,就回后院去见祖母。祖母张氏已经从丫头婆子那里听说了她跟格温妮丝见面的经过了,含笑道:“看起来还算是个懂得礼数的妇人。穿的衣裳也规矩,不象别人说的,红毛妇人的穿戴有伤风化。听说还是官宦人家出生的小娘子?”

赵琇便将格温妮丝的身世告sù

了张氏。张氏听得直皱眉头:“这番邦外国也够乱的,把国王赶到国外去也就罢了,怎的还让公主和驸马继承了王位?若没有王子,就该从宗室里择人。还叫什么光荣革mìng

,虽然不曾流血,但乱臣贼子,哪里光荣了?”

赵琇眨眨眼。迅速扯开话题:“格温妮斯对她丈夫有很深的感情,觉得是他家把自己家从困境中救了出来,所以就算威尔斯只是商人之子。夫妻俩也互爱互敬。现在威尔斯客死异乡,她不惜抛开父母家业前来寻找亡夫遗骨,好象还想为他报仇。我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

张氏一时间感慨万分,又想起了七年前丧子时的光景。红了眼圈道:“至亲被害。哪个能够冷静以待呢?当然要弄个清楚明白。虽说不该抛了父母远渡重洋,但也不能让亡夫孤零零地埋骨他乡。她如今也算找到人了,日后报了大仇,再奉亡夫遗骨返乡,回到父母面前尽孝,这才是她为人子女、为人妻子该做的。我成天听人说,外洋之人不通礼法,不知教化。如今想来,却也不尽不实。至少这位魏太太是个节烈妇人。即便在本朝,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做到她这般。”

她借着格温妮丝的例子,趁机教导孙女:“你是本朝大家之女,自幼读书识礼,应当做得比番邦女子更好。”

赵琇只能干笑着答yīng

,又怕她继xù

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听格温妮丝的侍女说,那个仇人名叫马特,也是外洋客商,如今攀上了上海的一位贵人,也不知是哪一个。我们是不是帮着打听一下?想来与贵人结交的外洋客商并不多,应该很好打听。”

张氏缓缓点头:“也好,对我们家来说,这本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只是上海这样大,她说的到底是哪里的贵人?若是奉贤,只怕也找不到比我们家更体面的人家了,南汇是新港,只有富户,没有贵人,松江书香官宦人家多,嘉定则有宗室,若她那仇人攀上的是宗室贵人,我们家就帮不上忙了。”

赵琇道:“咱们先托人打听打听,要真是我们家惹不起的人,还得提醒格温妮丝一声。她要报仇,也不一定非得在大楚报。外洋客商嘛,总有回去的时候,或是在别的国家做买卖,到时候还怕没机会下手?”

张氏嗔怪地看了赵琇一眼:“便是心里这么想,也别说出来,这不是女孩儿家该操心的事。”

赵琇笑嘻嘻地答yīng

了。

张氏又道:“没想到你学那些洋人的话,倒是学得不错,竟然不用通译就能跟洋人说话了。往常只听说启轩会讲洋人的话,因此才能在南汇港找营生。族里有人好奇问起他,他又说自己的洋话说得稀松平常,难不成他竟不如你一个深闺女儿?”

赵启轩的外语水平当然比不上赵琇,他才学了不到一年,简单会点对话,能够听懂数目而已,比不得赵琇从小学到大学,足足学了十年左右的英语,也就是口语差点,语法、用辞偏现代,与眼下的不尽相同,但勉强可以沟通。他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赵琇与格温妮丝会面的详情,还特地上门来夸奖一番:“妹妹真不愧是神童,在家看那洋人的书看两年,洋话就比我说得好一百倍,实在叫愚兄汗颜。”

赵琇也有些汗颜,干笑着说:“启轩哥来得正好,我有事托你帮忙呢。”就把格温妮丝最近在找仇人晦气的事告sù

了他。

赵启轩常在南汇地界上混,消息倒是比她还要灵通些:“这事儿我听说了,不但是她,连她亡夫的几个表兄弟和朋友,都在琢磨这件事呢。因这是外洋客商之间的内斗,南汇官府也不好插手,只能时时派些差役在他们住的地方附近巡逻,以防生事。他们若是直接找上仇人武斗,咱们大楚人也不好插手,却不能叫本国的人受了池鱼之灾。”

这件事原来有这么公开吗?赵琇有些为格温妮丝担心:“她那个仇人是叫马特吧?听说是攀上了什么贵人,到底是谁家?”

赵启轩隐约听说了一点风声:“是哪家不清楚。但那个叫马特的,好象与魏太太娘家是旧交,他们的国王换人做了。这马特也跟着逃跑,后来去了法兰西国做生意。若不是有这份交情在,魏太太的亡夫也不会轻易上了他的当。前年他好象向贵人上贡了一件极珍贵稀有的物件,那位贵人又把东西送到了京中,不知是讨了哪一位的欢喜,得了好处,因此对这个马特就格外客气些。又见这洋货获利颇丰。便拿了本钱给那马特经营,算是入了股。那马特如今并不常在南汇逗留,时常往广州、宁波、泉州去。他在大楚贩了丝绸、瓷器与茶叶出洋,又将外洋的各色宝石、香料与白银运来,还去南洋贩米,去印度贩紫檀。生意做得很大。在几个大港都有宅子,仆从无数。”

赵琇听得眉头直皱:“这么说来,他还真成了气候了?还是要先打听他的靠山是哪一位,不然格温妮丝贸然下手,也难有好下场。她虽有亲眷相护,到底是外邦之人,在本国无根无基,得罪了权贵。日子也难过。”

赵启轩点头:“正是呢,马特如今听闻是在泉州。因此还不知dào

有人来寻自己晦气,若是知dào

了,只怕也会有所动作的。正该劝一劝那魏太太,别犯糊涂。就怕她对那马特恨意太深,不肯轻易放qì

。”

他又把威尔斯太太叫成了魏太太,赵琇也懒得纠正了,直接对他说:“启轩哥若是与他家的人有来往,就去劝一劝吧。真要报仇,也不一定非得在大楚境内动手,他难道能在大楚待一辈子?只要离了这里,不管他上哪儿去做生意,印度啊,南洋啊,还怕没机会吗?他在这里已经有了靠山,别跟他硬碰硬。”

赵启轩想了想:“魏家人如今问我朋友,把那魏尔思曾租过的宅子买了下来,看着是要长住了,大约也是打了妹妹这个主意吧?”

“既然他们心里有成算,那我们也不必替他们着急。”赵琇道,“格温妮丝是组了商队来的,想必仇要报,买卖也要做。外洋客商要在大楚采买的通共也就那几样,启轩哥何不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若是货量大一些,你也能多赚些零花钱。还有,外六房这两年多开了几家商号,做的生意也不局限于棉粮茶这几样,如果是他家也有的,就拉上他们,你在你哥哥们面前也有面子。”

赵启轩面上露出了喜色:“这是正理儿,待我去问他一问。”

格温妮丝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打听到了仇人的情况,知dào

他不在南汇,也不着急报仇,就在南汇住了下来。生意是要做的,有赵启轩这么一位熟知本地情况、人脉又广的人愿意主动帮忙牵线搭桥,她还求之不得呢。茶叶、丝绸、瓷器这几样,赵启轩都认得人,其中茶叶交给了外六房与蔡卓成的茶行,只卖平水珠茶与福建特产的正山小种红茶。外六房为了独揽这笔大生意,特地派出子侄亲往福建采买,威尔斯的两位表兄得知,打算跟着一起过去。

赵琇听说这个消息时,心中颇为担心——他们该不会是听说马特在福建泉州,所以特地跑这么一趟,去探听仇人消息的吧?

赵启轩也在念叨这件事,特地跟外六房的人打了招呼,让他们千万把人看好了,别叫这两人生事,又特地带了个可靠的通译同行,专门负责盯人。

赵启轩领了去采买生丝与丝绸的任务,还牵线搭桥,把赵家织场出产的棉布引介给格温妮丝。她对其中几种深蓝色的格子细棉布十分有好感,也订了一批,不过因是试卖,所以只订了一万匹棉布,共十种花色,每种一千匹。

这个订单足够赵家织场忙上几个月了,可算是织场开办以来最大的一笔生意。但赵琇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先被泼了一盆冷水。

格温妮丝写了信来(当然是英文的),问赵琇,她手上有几件十分珍贵的英国特产,想要送给大楚京城中的贵人,但苦于无人引荐,不知dào

赵家可有推荐的人选?

赵琇忍不住叹气,这位年轻的英国寡妇,比她想象的更有行动力。(未完待续……)

PS:下了好大的雨,电闪雷鸣的,不敢开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引介

赵琇心里就算原本有意帮格温妮丝一把的,也撑不住她这么有行动力,有心要劝一劝她,无奈人家有血海深仇,让别人暂时别报仇,好象也不太合适。想了又想,赵琇还是决定去找祖母张氏商量一下。

张氏听了事情始末后,便把眉头一皱:“她想报仇,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要怎么报?仇人在泉州,她已经打发了亲戚过去,这是要打探消息,还是打算直接下手?又想送宝入京,莫非是要截断那仇人的后路?可我们连她仇人究竟是攀上了哪位贵人都不知dào

,贸然替她引介,也容易惹祸。最怕她到时候不管不顾,借我们家的名号在京里横冲直撞,替我们家结了仇,我们还不知dào

呢。”

赵琇便道:“祖母,我想过了,她如果真攀上了哪家贵人,借势报仇,只要不提我们家,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看她如今殷勤的模样,只怕真有借我们家名头的意思,那我们就得小心了,一定要约束好她。”

张氏问:“这么说,你是有意要助她一臂之力了?”

赵琇笑笑:“她几乎把采买货物的生意都便宜咱们家了,吃人嘴短,我们也不好袖手旁观。但这帮忙也是有讲究的。比如她所谓的有珍贵特产献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们必须得先问一声,免得犯了忌讳。此外也要派人进京打听消息,外洋来的东西,还是珍贵物件,想来京中也不多。马特又是有名有姓的。他在上海这边到底巴结上谁了,绝不会连点风声都没有。知dào

他巴结上的人,再打探那人在京里巴结的是谁。正主儿就出来了。依我说,不管是哪位贵人,也没有为个洋人跟人结仇的道理,不就是因为那马特可以为他谋利吗?大楚的外洋客商又不是只有马特一个,远的不说,格温妮丝他们一家子也是呢。若她当真攀上了京城哪家贵人,与她的仇人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

张氏想了想:“这话也有理。我们顶多是帮着引介一二,却不必替她出这个头。至于认识了贵人之后,能不能心想事成。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又开始斟酌要把格温妮丝介shào

给哪一家。

赵家退出京城权力中心多年,亲戚什么的基本没有得势的,张氏娘家根基在松江,虽有一个兄弟为官。却在外省任职;赵玮、赵琇的母家米家长年没有往来。情份也极淡,虽然有做官的,却也在偏远省份;牛家、蒋家已经是死仇了,大姑太太许赵氏倒是嫁得好,但姑父许崇伦在山东做官,是个四品知府,地域不合适,份量也不足。张氏只能从老郡公在世时的旧交里头挑。第一个就想到了柱国将军府上。

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是张氏闺蜜,两位老太太年纪相差了一二十岁。交情却极好。张氏退居奉贤多年,逢年过节,还有生日,那位老夫人总是会打发下人来给她送礼问好,张氏每常得了好东西,也不忘派人连日送往京城去,二房在京城里的小宅子,虽有秋叶夫妻时不时帮着照看,但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也没少派人去照应。老闺蜜们的这份友情,经住了时光的考验。张氏有时候看着柱国将军府的人,比丈夫在世时的旧部们还要亲近些。

柱国将军府在京城不算十分显赫,但难得柱国将军在朝中还挺有脸面,每次奉圣旨出战,总是能打胜仗,不争功,也不抢风头,做事谨慎小心,对皇帝身边种种得脸的人士——上到皇子皇亲下到外戚侍从,都以礼相待,因此位置十分稳当,无论是谁,看他顺眼的,都要夸他一声好人,看他不顺眼的,也承认他会做人。托这个好名声的福,加上又有实打实的军功,柱国将军在皇帝那里就是个能干的臣子,可靠的武将,别说宗室皇亲了,皇子们见了他,也要敬他三分。

这样谨慎的人,如果遇到了格温妮丝的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门儿清,手下又不缺人手,要打探消息也方便。无论马特攀上的是谁,一看对上的是他,也就冷静下来了。格温妮丝能不能报仇,谁也说不准,至少不会招惹大祸,更不会连累了赵家。

张氏还有一层用意:“将军府每年花费不小,不是用在自己家的人身上,而是要安置那些旧部、老兵。咱们家从前也有许多旧部、老兵,还能争前程的,你祖父都给安排了;伤重了、残疾了,没法再上战场的,你祖父也每人送了银子、田地,送他们回乡安家去。将军府又与我们家不同,爱将残疾的老兵安置在自家庄子上,连家小一块儿养了,这笔花费可不小。若能让他们跟魏太太牵上线,从此多一份入息,也能减轻一点负担,不枉他家多年来待我们家的情谊始终如一。”

赵琇十分赞同,于是便在祖母的指示下,给格温妮丝写了封信。

首先,她先警告格温妮丝一声,别拿那些好听的话来哄人。格温妮丝想做什么,她心里明白着呢,也不反对,但格温妮丝却不能利用赵家的名头去做过火的事。

其次,格温妮丝得想清楚,她是打算报完仇就带着亡夫遗骸回国呢,还是想要继xù

做海外贸易。如果是后者,又愿意帮大楚的权贵打工,就象马特做的那样,那么她的报仇计划就更有成功的可能了,她得考lǜ

清楚才好,哪怕她自己不做,最好也要找个继任者。

第三,如果格温妮丝或其亲戚打算要继xù

做海外贸易的,那赵琇就答yīng

把她介shào

给京城一位可靠的贵人认识。只是在那之前,赵琇得先征求那家人的意见。格温妮丝需yào

安心等候消息,暂时别有什么大动作。免得太过引人注目,人家贵人就算想帮她,也不好出手了。

最后。格温妮丝如果真想结交贵人,就得先学一学中文,学一学大楚的礼仪。赵家只是帮她介shào

,但她将来能不能攀上权贵,再利用权贵的力量去报仇,那就得看她自己的了。

赵琇用尽可能平实简洁的英语写完信,再回头检查一遍有没有语法错误。语句是否有异议,便派人将信送去了南汇。

这信一送出,就足足过了五天。格温妮丝才有回信,不但有回信,她还派把那名英国侍女给派过来了。

侍女说的英文有些口音,赵琇好不容易才听懂了她的话。再看她送来的信。总算明白了格温妮丝的意思。

格温妮丝打听到了马特在上海攀附到的是哪一位,却是上海知府的亲家,在上海地界上,就数他家官职最高了,因此威尔斯家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下行事。可惜她还没打听到,这位上海知府的亲家又攀上了京里的哪位贵人。不过无论是哪一位,都不是容易对付的。没有赵家帮忙。她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她全盘答yīng

了赵家提出的条件。表示愿意乖乖等候赵家的安排。她现在已经在南汇买了房子,又将丈夫的遗骸火化了,带在身边,还请了一位女通译在家教导中文与礼仪。

几位夫家的表兄弟,有人去了泉州打探消息,同时收购红茶。等这一批茶叶采买到手,赵启轩那边的生丝、绸缎也到货了,加上近日采购的瓷器,以及赵家织场刚出品的三千匹棉布,格温妮丝就会派人先把它们装好船,请夫家的两位亲戚先押船回英国去,明年再装一船货物返航,如果到时候她已经把仇报完了,就随船回国。如果没有,她会在大楚住到大仇得报为止。那些亲戚回去,也不完全是为了销货,还要顺便打听一下当初伤了威尔斯的商队成员的下落,报复一番,再去找那下落不明的仆人晦气。

但威尔斯家的几个表兄弟,是有意要长期往来英国与大楚两地做生意的,这是他家早在几年前就定好的方针,当初她亡夫会远渡重洋,也是想着先来打头阵。现在人虽然死了,但生意还要继xù

做。如果京城里有贵人愿意庇护他们,他们愿意献出三成的利润。这个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只要能够让她夫仇得报,她一家人都不介yì

付出金钱的代价,也不在乎等待,只要等待的时间不要太久。

赵琇把信翻译给张氏听了,张氏听得直叹气:“她也是不容易。罢了,究竟是几成的利润,与我们不相干,等将来她见了柱国将军夫人,自行商议去吧。将军府的人并不贪心,这几乎算是无本的买卖呢。”

于是赵琇便一边吩咐底下人去打听马特攀上的是哪一家,一边陪着张氏给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写信,言明事情始末,询问他家是否有意愿往外贸上掺一脚了。写完了信,就连同中秋节礼一块儿,直接送往京城。

格温妮丝的事暂时压了下来,赵琇也总算能安下心,专心为哥哥赵玮准bèi

应试了。今年秋闱,圣旨定了在八月初二进行,眼下只剩下半个月,真真是连中元节都没法好好过了。

赵氏族人在祠堂里举行了祭祀,又因今年有几位得了秀才功名的子弟都要参加秋闱,宗房与族人们商议了,请戏班子来唱三日戏,专门做吉利的折子戏,讨个好彩头。无奈宗房的这一番好意,族人们都不是很受落,私下还有人报怨这戏唱得太热闹,吵着人家秀才公们温书了。赵璟脸上尴尬着,只能沉默以对,提出这项主张的赵煜却觉得十分无趣,回家生闷气去了。

柳莺已经生下了一个儿子,却是宗房次子,十分宝贝。女子为母则强,有了儿子,柳莺未免就偏向骨肉些,心里也不象从前那般急切着为旧主办事了,此时见赵煜烦心,只管抱了儿子来讨他老子欢喜,却闭口不提软禁在偏院里的赵泽。

可谁料到赵煜就想起了这个侄孙呢?他吩咐下人:“把泽哥儿给我带过来!”

下人去了,柳莺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想法:“老爷让人去唤泽哥儿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族里人不把您放在眼里的事?可别人只敬二房,视咱们宗房如无物,这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连您都没法子对付,泽哥儿一个孩子又能如何?”

赵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又胡说了,叫人听见,别人只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难道他不是这么想的?柳莺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赔笑:“是是是,我多嘴了,可我也是为了老爷着想。这两年,二房在族中越发出挑,连大爷都事事听从他们的意思,您这位亲老子反而靠后了,再这样下去,老爷将来在族里还有站的地儿么?”抱起儿子,眼圈忽然就红了:“就连我们珀哥儿,将来也不知dào

会怎么受苦呢!”

“你当我不知dào

你在挑拨离间?”赵煜睨着她,“少在这里嚼舌头。阿璟再不好,也是我嫡长子。珀儿是庶出,还是丫头养的,我再疼他,也不可能把他摆在阿璟前头,更不可能让他来做宗子。”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不用等二房、三房出手,他这宗房的名头就先不保了,这点轻重他还是知dào

的,他可是世代相传的赵氏宗房,一族之长!

柳莺几乎没咬碎银牙,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状:“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老爷可别冤枉我。我是担心咱们宗房被二房压下……”

“压下了又如何?”赵煜有些恼了,“前些日子二房玮哥儿还说呢,族中子弟若有想开店而缺少本钱的,可以向二房借贷,免除利息,合族中人谁不赞二房仁义大方?人家有钱有势,也愿意花钱收买人心,我样样比不得人家,连儿子也不站在我这边,除了认命又能如何?你那旧主还是官身呢,都斗不过人家,把儿子丢过来,又两年不肯接走。我一个白身还能怎样?你有空闲在这里挑拨,还不如把儿子照顾好了是正经!”

柳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抱起儿子怏怏地走了。她就不明白了,如果赵煜已经歇了与二房争斗的心,那今天叫赵泽过来,又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回心转意

宗房如今是赵璟夫妇当家,赵煜说是老爷,其实已经赋闲了,只偶尔在族中事务上插句话多个嘴,家里的事务一概不管。赵璟之妻沈氏出身大家,主持中馈颇有章法,哪怕是看柳莺不顺眼,该给的待遇也不曾克扣过,除了不插手赵珀的教养之事,基本叫人挑不出错来,因此赵煜对长子长媳虽有不满,却从来没想过要动摇长子的继承人之位,更别提让柳莺插手家务,干涉儿媳管家了。

也因为这样,宗房的下人们都认定了沈氏才是主母,但凡脑子不是蠢到进水的,都不会为了讨好柳莺这个生了儿子才被抬为姨娘、自身却是贱籍的妾,得罪了未来几十年的主母沈氏。赵煜回家后,在院子里与柳莺进行的这一番对话,很快就有人悄悄报到沈氏面前了。

沈氏一听到柳莺又在公公面前挑拨离间,说他们夫妻的谗言了,就忍不住咬牙切齿。若不是公公一直护着,她早就将那不守本分的丫头给撵出去了,又怎会让柳莺坐大,如今还生了儿子,抬了姨娘,整天在后院不死心地蹦达?

更让她忧心的,还有赵煜让人将赵泽带过来。

赵泽自打那年进了宗房,就一直住下来了。赵煜父子都曾有信给牛氏与赵玦,要他们将孩子接回去,信却如泥牛入海,一直没有回音。赵璟派去送信的下人有一回在外头逮着了刚调回京城的赵玦,赵玦没法。才说:“让他在老家认真读几年书,好歹也要有了举人功名,才好接他回京城。否则京中人多嘴杂。人人见了他,都要提起他母亲,他一个孩子如何经得住?”

这话却是借口,要想躲过流言蜚语,把孩子送哪里去不行?蒋家原籍离京城还近些呢,若只是要将孩子送回老家,托旧族亲照应。为何两年间主仆十多人的吃穿用度都要靠宗房供给,本家一毛不拔?赵玦一房已被出族,已经不是奉贤赵氏族人了。还让子弟赖在宗房,白吃白喝,简直就是死缠烂打。再说,赵泽有那样一个娘在。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这辈子都得不了举人功名,难道这辈子都不回去了?赵玦该不会是故yì

摆脱这个有着不名誉生母的嫡长子,抬举侧室庶子去的吧?

沈氏想了想,便打发人去宗祠那边,把赵璟请回来。他们夫妻得小心些,若是老爷子又犯了糊涂,想借赵泽与赵玦一家纠缠不清,跟二房过不去。他们夫妻脸上也不光彩。

赵璟很快就回来了,祠堂里在演戏。他看得无甚趣味,早就想回来了。听完妻子的说明后,他有些不以为然:“父亲虽然曾经糊涂过,但如今已经有些回转了,即便对二房还有些不服气,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你且安心。”

沈氏如何能安心:“我就怕他叫了泽哥儿过去,又想出新花样来。况且柳姨娘还在公公跟前,焉知她不会从中挑拨?”

赵璟笑了笑:“你别见父亲似乎很宠爱赵珀,又把他生母抬了姨娘,就以为那女人在父亲面前很有份量了。刚到手时新鲜,父亲还愿意捧着她,听她胡吣几句,可两年过去了,再喜欢也会有些腻味的。况且她一个丫头出身的通房,被送给父亲时,只带走了自己的身契,她老子娘连着一家大小都还在牛氏手里呢。父亲即便想抬举个姨娘,也不愿意挑个父母兄弟还在别人家里为奴为婢的,什么意思?这事儿是赵玦母子想岔了,以为可以用这种法子牵制柳莺,却也忘了这么一来,父亲对柳莺就始终有所保留。他有时候恼了,还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赵珀是丫头养的呢。因此,父亲宠着柳莺,不过是把她当成个玩意儿,真要关系到大事,是不会听她胡说的。从前是他一时糊涂,如今他已经醒过味来了。”

沈氏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总算安心了些:“但愿公公是真的想明白了,别再跟赵玦那一家子纠缠不休。”

赵璟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与两年前不同了,那时二房玮哥儿多年不能袭爵,赵玦的官位却一年比一年高,他以为赵玦一家要起来了,二房却要一蹶不振,因此偏着赵玦些。如今两年过去,玮哥儿虽然仍未袭爵,却已经考中了秀才功名,又要参加秋闱,二房眼看着有了振兴之望,在族中也极得人心。相反赵玦调回京后,就在六品上不动了,说是反对把他家出族,也不见有什么贵人来说情,不肯来接泽哥儿,还要宗房出钱养着泽哥儿主仆。父亲心里早就有了想法,怎会以为,赵玦一家还有压过二房的一天呢?”

“这……”沈氏听得有些不大自在,“是不是太过趋利避害了些?”

赵璟笑笑:“这也是人之常情,从前二房叔祖还在时,你何曾见父亲跟二房的人争过先?后来一时糊涂,非要帮着赵玦一家,与二房老夫人争闲气,可看到合族人都不站在他那边,他又软了。如今族人都夸二房仁义大方,八叔祖主张子弟读书,还出了好几个读书种子,中了几个秀才,今年足有六七名子弟要下场考乡试。县里谁人不说,我们赵家又有了中兴之望?因此父亲也不再执拗,不但许我父子二人读书科考,今年源哥儿没能过院试,他比我们夫妻还要着急,亲自托人要把源哥儿送进玮哥儿从前上过的学堂。今日中元节,他又让人请了戏班子来唱贺人高中的吉祥戏文,就是想要讨好族人,虽说旁人不领情,但父亲的用意还是好的。你等着瞧吧,若是源哥儿明年能中秀才,再过三年得了举人,父亲只怕连赵玦那个六品武职都不放在眼里了。”

这不是“欺软怕硬”吗?沈氏张张口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算了。公爹毕竟是公爹,做晚辈的,当为尊者讳。有些话埋在心里就好了。她又叫了心腹婆子来,命其留意赵煜与赵泽见面的情形。如果赵泽主仆不出夭蛾子,那当然最好,可若真的有事,他们索性就借机把人赶出去得了,省得那些人死赖在宗房!

赵煜还不知dào

儿媳已经派了人来盯自己,他见了赵泽。发xiàn

这孩子已经长成了瘦削少年,算算岁数,似乎比赵玮还要大一岁。可个子却比赵玮至少矮了半个头,脸色也不大好,带着大大的黑眼圈。他不想自己把人软禁了两年,是否对这孩子的成长造成了不良影响。反而先生出了几分嫌弃:“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你如今又不用读书考科举。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

赵泽紧紧地抿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他长大了些,又被软禁两年,沈氏还只许两个小丫头贴身侍候他,其他下人通通都被隔绝在外院,不许和他见面。他受外界影响小了,有了时间,想事情多了。也渐渐有些明白。他母亲那事儿只怕不全是人家冤枉的,自己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否则外祖家里早就替母亲喊冤了。

不过他肯定自己没有杀过弟弟,兴许母亲是为了别的原因,才对小二房下手,多半是为了他父亲的爵位着想,还有可能是受了祖父的指使。可惜祖父去世得早,无人可证母亲清白,母亲也只能受委屈了。这么一来,他母亲犯罪,完全是一片护夫爱子之心,二房恨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父亲未免太过无情了些,一见事发,就不顾多年夫妻之情,若不是外祖蒋家势大,差点儿没把母亲给休了。

想明白了以后,赵泽心里对二房的怨恨就少了几分,可赵煜这个答yīng

了照看他,却翻脸把他关在宅子里不许出门的长辈,在他心里绝对不能算是好人。

然而,祖母和父亲迟迟不肯来接他,科举又无望,他心里也茫然了,难不成所有人都放qì

他了么?那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他不说话,赵煜觉得十分无趣,便索性开门见山:“你在我家里也住了两年,你老子说,让你考中了举人再回去,可你连县试资格都没有,说什么举人?还是早日回家去吧。”

赵泽心里一阵委屈,咬牙道:“祖母与父亲的吩咐,赵泽不敢违抗,想必家里长辈会打发人来接我的。”

赵煜哂道:“我都写了不知多少封信,还打发人去京城跟你老子说,把你接回去了。他不肯接,我有什么办法?说了你没有科考资格,他只说会想办法,却也不见有动作。逢年过节连个来看你的下人都没有,你主仆的钱粮也是我们家自个儿出的,只怕你老子只顾着爱妾庶子,早把你忘了。你还是自个儿回去的好,难不成你回到京城家门口,你老子还能把你赶出来不成?”

赵泽的眼圈立kè

就红了。他在京里那几年也过得不容易,钱姨娘寻着机会就要糟贱他,几个庶出的弟妹也对他十分敌视,祖母不喜他,家里没人替他说好话。虽然如今父亲回京了,可他相信,如果父亲真的不希望他回家,他却回了,父亲真有可能会把他赶出来!

赵泽不敢自作主张,只能一味说不回去。赵煜劝了几回,见他还是不肯改主意,就先恼了,心想难不成我还要养活你一辈子?便冷着脸道:“你已经这么大了,不能立业,就该先成家。难不成连说亲的事,还要我们宗房代管?你如今又不是赵氏子弟,自有父母家人在,没得赖在旁人家中白吃白喝的道理!趁着如今刚入秋,路上好走,你赶紧收拾一下,回家过中秋去吧。若是你老子不喜你回去,难道你不懂得找你舅舅们去?”

赵泽怔了怔。舅舅们?

蒋家为蒋氏丢了两个官职,这几年里,家中子弟的仕途也大受影响,许多人都未能升迁。最要紧的是,蒋氏那事传开后,蒋家女儿的名声受损,蒋大舅家的嫡长女,两年前都十九了,还未能说得亲事,也不知如今嫁人了没有。赵泽知dào

外祖父母疼爱母亲,时时照应狱中的她,可如今外祖闲赋在家,说话份量不比从前,几位舅舅、舅母对母亲都有怨言。他去了,未必就比在自个儿家里自在。

难不成这天大地大,就没有他赵泽的一席之地了么?

赵泽心中悲凉,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赵煜却吩咐下去,命儿媳替赵泽收拾行装。瞧这架势,是不论赵泽答不答yīng

,他都要把人送回京城去了。当然,盘缠之类的,他是不爱操心的,自然也是儿媳出钱。

沈氏领了差事,再对比婆子们报上来的消息,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她第二日就去了二房给张氏请安,顺道给张氏捎了个消息:“我们老爷说,要把泽哥儿送回京城去呢,还命我给他准bèi

行李盘缠。”

张氏沉默不语,赵琇忍不住问:“这是真的吗?煜大伯真打算这么做了?”

还真是意wài

之喜!难不成宗房的这位大老爷,真的回心转意,决定要彻底抛弃小长房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搬离

沈氏听了赵琇的话,便笑道:“千真万确,公公亲自唤了我们夫妻过去吩咐的,还能有假?而且我听他口风,似乎希望泽哥儿越早动身越好,说要他回家去过中秋呢。”

赵琇忍不住嗤笑,现在离中秋就只剩下一个月了,如果是少少几个人,快马赶回京城去,那还是有希望在中秋前赶到的。但若是走水路,连主带仆,一大群人慢慢走,一个月后多半还在山东境内呢。赵煜这话应该只是个借口,以往两年的中秋节,赵泽不都是在宗房过吗?听说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跟两个丫头一起过的,连宗房的家宴都不能参加。今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怎的忽然就要他回家过节了呢?

不过这也跟二房没关系,赵琇只去看祖母张氏的神色。

张氏脸上淡淡的:“他若能回去,我们也乐得清静。不是我们做长辈的非要跟个孩子过不去,他生母与我们祖孙有大仇,他小时候也曾犯下大错,至今不知悔改。这样的人成天在我们眼前晃,实在叫人心里不舒服。大侄子既然主动提出把人送走,那是好事。璟儿媳妇,你就依你公公吩咐,替赵泽打点行装,若是他缺少盘缠,又不肯问你们要,只管来跟我说,我叫人去替他包船,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赵琇抿嘴偷笑,这是在防止赵泽借口没有盘缠,赖着不走吧?也是防止他留下几个人偷窥二房动静的意思。倒是沈氏听了,连忙赔笑:“叔祖母这是瞧不起我了。一点子盘缠,我们家还是出得起的。我已经打发人去跟当年随他南下的那些仆从说,让他们也收拾行李去。成天待在我们家里,什么都不干,就知dào

淘气,我早就不耐烦了。”

张氏点点头,似乎不怎么在意赵泽这个人,只跟沈氏聊起别的事:“清姐儿虚岁也有十四了,该给她看人家了吧?你们夫妻心里可有数?”

沈氏心里最牵挂这件事。见张氏问了,连忙道:“正是呢,我们夫妻近日一直在担忧这件事。源哥儿是兄长,他的婚事还未定下,清姐儿就不好说亲。只是我们想着,自家不过是白身。虽有些田产。但拿出去不够体面。若是我们大爷或是源哥儿能考一个功名回来,给孩子说亲时,也能挑个好一点儿的人家了。”

张氏挑挑眉:“这话倒也不错,只是璟儿这几年才开始用功,去年县试都没过,反而是源哥儿的功课更好些,考了几次,只差院试这一关。就是秀才了。男孩子晚一点成亲,也没什么要紧。可清姐儿却未必等得。我劝你们好生看几个人家,以备万一。若是源哥儿三年内能考中秀才,那自然最好,万一考不中,总不能让清姐儿一直等下去。”

沈氏忍不住叹气:“我心里也知dào

,只是瞧着闺女如今出落的模样,就不忍心让她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成天为柴米油盐操心;若是选个财主家的子弟,又怕叫俗人辱没了她。”

也不怪沈氏眼界高,当年老郡公还在时,赵家在奉贤地面上可说是大户之首,宗房又与二房关系密切,联姻的都是有功名又富裕的人家,沈氏本人又出自松江名门,哪里瞧得上寻常的乡下土财主,又或是清贫的酸书生?可如今赵家式微,宗房一个有功名的子弟都没有,赵源只是个童生,赵清姐是个不折不扣的土财主的女儿,要想那些书香门第、大户望族瞧上她,那还真是不容易。

然而,沈氏只有一子一女,儿子的教养插不上手,就对女儿格外用心些,完全是把清姐儿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来培养的。如今清姐儿出落得漂亮水灵,诗书都通,琴棋书画也略懂,针线女红、主持中馈,样样都学得不错,在奉贤一地,除了她姑姑赵琇,就几乎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出色的女孩儿了。一想到这样的女儿要嫁得不尽如人意,沈氏就恨不能去死。

她想了又想,恨恨地道:“可惜这两年童生试出来的少年人,有多一半是咱们赵家的,剩下的也没几个比我们家的孩子强,即便有,也是大户出身,眼睛长在头顶上。也罢,等这一次乡试榜单出来,我让大爷亲自去瞧一瞧,若有看得过眼的新举人,哪怕是家境清贫些,年纪略大一点,只要人品好,待人和气的,也不是不能考lǜ

。”

赵琇在一旁睁大了眼:“璟大嫂子,清姐儿今年实打实才十三岁,其实也不用急着嫁人吧?慢慢挑就行了,不然照你这意思,难不成还要给她挑个年纪大很多的夫婿?”

沈氏脸上有些讪讪地:“当然不会挑个年纪差太远的,到底是我亲闺女,我怎能太过委屈了她?”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挑个二十五六岁的新举人,那年纪也是闺女的两倍了,似乎还真是差太远了一点。通常这个年纪的男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万一是丧偶的,难道要女儿去给人做填房吗?

沈氏唉声叹气地,心里就想,是不是该写封信回娘家,打听一下沈氏族人里是否有合适的男孩子,哪怕眼下还未考得功名,只要愿意读书,功课也过得去的,总比别家强一些。

张氏便对她说:“你也不必太着急,两三年内订亲都是使得的。你娘家那边子侄众多,兴许就有合适的孩子。我们张家也是书香传家,有几个孩子也不错,就是家底薄一点,怕你们看不上。”

沈氏忙道:“叔祖母言重了,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门第,张家世代书香,哪里就比旁人差了呢?”心里想了想,觉得张家也是不错的,就是不知dào

都有哪些孩子,又想到张氏是填房,辈份大。年纪却轻,就怕她那些侄孙里头,年纪合适的辈份不对。辈份相当的,年纪又太小了。

沈氏离开时还在纠结,对于给赵泽收拾行李的事,也没怎么上心,只打发了两个丫头负责就算了。赵泽那边托丫头来回话,说想要见一见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仆从,吩咐几句话。她也没多想就答yīng

了。过后赵泽倒是乖乖收拾东西,似乎已经接受了宗房的安排,她就更没有提防了。

谁知五天过后。赵煜催促,赵泽带着仆从告辞,拒绝了宗房派人护送,声称会自己找到码头上去。坐上赵璟帮忙雇的船。可码头上的人等了半日。一直不见他们主仆出现,打发人来宗房询问,赵璟夫妻才知dào

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走。此前种种,不过是为了迷惑宗房众人。

赵煜大怒,命儿子去打听,又冲柳莺发火,猜疑是她帮着赵泽捣鬼。柳莺高喊冤枉,说自己完全不知情。更不知dào

赵泽是上哪里去了,还以旧主牛氏的嫡孙失踪了为借口。缠着赵煜哭闹,要追究赵璟夫妻的疏失之罪。

赵煜烦得要死,赵璟与沈氏心中暗恨,幸好一条街上住着的赵氏族人众多,有人留意到了赵泽的去向,告sù

了他们,他们才知dào

,原来赵泽的仆从里有人事先在县城北面的城隍庙后头赁了一个两进的小宅子,交了四个月的租金,赵泽主仆离开宗房后,沿着城墙走了一个大圈,就跑到那小宅子里住着去了。

赵煜气冲冲地带着赵璟和一干仆从,跑去那小宅子寻人,果然找到了赵泽。赵煜质问他为何哄骗自己,他反而跪下来哭道:“祖母与父亲有吩咐在先,侄孙一日未有功名,一日不能回家见他们。如今怎敢违令?伯祖父既然不愿意收留侄孙,侄孙只好自己寻住处搬走了。侄孙已经遣人进京送信,日后要如何行事,是回京还是留在家乡读书,还要等父亲的吩咐。”

赵煜气得脸都白了:“你前儿问我要的路费盘缠,足有二百两银子,难不成根本就没打算留在路上用,而是拿来租房子与日常花销的?!”

赵泽低头不语,赵煜又暴躁了:“你给我赶紧滚回京城去!若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偷盗!到那时,你就更别想有资格参加科举了!”赵泽却说:“银子都是长辈赏的,哪里有要回去的理?侄孙又不住在族人家中。您也说过,已经把我一家都出族了,已经不是我家族亲长辈,如何还能拦着不让我在县城住呢?”

赵煜几乎没被他噎死,又要再骂,赵璟连忙上前低声劝道:“父亲熄怒,横竖他已经离了咱们家,他爱上哪儿住,也不与我们相干,等银子花完了,他总要走的。况且他在外头赁房子住,与住在咱们宗房不可同日而语,他父亲得了消息,想必也会派人来接他。咱们就别管了吧?”

赵煜跺脚道:“人没送走,叫我如何去见二房与众族人?当年是我把他带回来的,你们都说是我的错,我若不能把人送回去,岂不是叫你们怨一辈子?”

赵璟恍然,原来父亲忽然回心转意,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由失笑道:“父亲安心,您的心意,合族人都能明白的。赵泽已是外人,他要留要走,都不与我们相干,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煜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了,但临走前,还没忘记狠狠地瞪上赵泽一眼:“有事别来敲我们家的门,被你哄了一回,休想再从我家要走一文钱!”等回到家里,还下令不许柳莺出门,连她身边侍候的丫头奶娘也不许,这才罢了。

赵琇与祖母张氏很快就从沈氏那里知dào

了这个插曲,都有些哭笑不得,但也觉得赵泽赖在县城里不走,确实是件烦心事,还不知dào

他打算做什么呢。不过赵璟的话也有道理,他只要不住在赵氏宗族的地头上,管他要去哪里呢?奉贤又不是赵家的地方。

转眼时间匆匆过去,马上就进了八月,天气旱得越发厉害了,田地里的收成比去年要少了三四成,幸好赵家族人田间的水利设施还算齐全,稍稍挽救了一点,可收割下来的粮食仍然不多。赵琇开始发愁,又有些担心,旱了这么久,物极必反,会不会有雨灾?便向祖母进言,早作防范。

与此同时,期待已久的乡试,终于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意外的线索

门外的鞭炮声一阵一阵传来,赵氏族人聚居的街上欢声处处,族亲与邻里纷纷向榜上有名的新举人道喜,嚷嚷着要大家聚在一处好好吃一顿酒,庆贺庆贺。

赵琇站在前院,听着外头的动静,暗叹一声,吩咐新上任不到两年的管家王双福:“给三房焜老爷和五房珝三爷各备一份厚礼,送到他们家里,恭贺他们高中举人。见了正主儿,多说些吉祥话,若有人问起我哥哥,就说祖母说了,哥哥年纪还轻,今秋不过是下场试一试,原就没打算中的,比不得两位新举人,厚积薄发,学问深厚。”

王双福恭敬答yīng

了,便领命下去筹备礼物。

今年秋闱,赵氏一族共有七名子弟下场,只有两人中举,一位是三房八老太爷的独子赵焜,今年都五十多岁了,一向在八老太爷严加督促下苦读,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另一位中举的不是别人,正是外五房嫡支的赵珝,赵游的父亲,也是多年的秀才熬出了头。他二位算是族中身负秀才功名的人里,除了八老太爷外年纪最大的,读书的年限也最长,是以今科得中,族人高兴之余,也没觉得惊讶,反而觉得其他年轻子弟们毕竟火候不足,还得要好好用功几年,才有希望得中。

赵玮没有中,他去年才考中了秀才,今年还不满十五岁呢,这样年纪的少年能中举人的,满天下又有几个?张氏原也没指望他能中,就打算让他下场试试水。取个经验。但赵玮自小聪慧,功课一向很好,又得名师指点。评价颇高,便觉得自己这一科其实也很有把握,考前嘴上说没指望中,其实暗暗地在拼尽全力,想要给祖母一个惊喜,可惜最后的结果未能如他所愿,他受到的打击有些大。如今还窝在书房里不肯出来呢。

赵琇站在兄长院子的书房门外,偷偷探头去看屋里的他,立kè

就被赵玮发xiàn

了:“鬼头鬼脑的做什么呢?”

赵琇笑嘻嘻地跳到他跟前:“哥哥。你是在为没有考中举人的事沮丧吗?”

赵玮脸一红,十分不自在地扭过了头:“瞎说,我本来就没指望能考中,有什么好沮丧的?”双手胡乱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本:“我……我是在温书呢!没考中。就证明自己学问还不够。所以我要更加用心读书。”

赵琇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没错,哥哥还真没什么好沮丧的,举人才没那么容易考呢,我们父亲二十多岁成家立业了,才得了举人功名,哥哥现在才几岁?你的学问难道比父亲二十多岁时候的学问都要强了?”

“你……”赵玮的脸又红了一红,想一想,觉得自己还真是钻了牛角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他只顾着听先生们的肯定和别人的夸奖了,却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年。远远还未够火候呢。别说江苏一省人才侪侪,光是在奉贤县一地,他都不敢说自己学问是最好的一个,怎么就敢妄想自己一定能考中呢?

想通了这一点,他越发觉得如今的自己别扭又可笑,若只是独处也就罢了,当着妹妹的面,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

赵琇却是个体贴的好妹妹,开始在房间里东摸摸,西摸摸,翻翻这本书,赏玩一下那个摆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象方才自己说的话不过是随口所言。她这样的表现让赵玮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笑着打趣妹妹:“又在翻什么呢?上回把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几本书都翻了去,就再没见还回来了,今儿难不成又想在哥哥这里搜刮一圈?”

赵琇瞥了他一眼:“不过是几本闲书,哥哥就心疼了。先前你在备考,我怕你分心,才把书拿走的,不过后来看完了就放起来,回头就忘了,才没还回来。你既然想要,那我马上拿过来就是。”

赵玮忙笑道:“哥哥只是说笑的,妹妹若爱看那几本书,只管拿去,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还也无所谓。不过我没想到,妹妹原来对那些前人秩事也感兴趣么?”

赵琇笑道:“看着有趣,还知dào

了许多史书上没有的趣闻呢,虽说只是野史,但怪有意思的,对比着正经史书看,竟然还能对上,只怕里头的话未必是假的。”

赵玮笑说:“野史自然未必是假的,有时候不必避讳些什么,兴许比史书还要真一些。可惜世上总有一起子小人,只因看不惯某位贤良忠臣,便要胡编乱造些耸人听闻的故事,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后人不知真相,就把这假造的野史当成是真的了,坏了人家好好的名声,甚至千百年后,都无法洗刷清白。这就太过恶劣了。故而世人多不信野史,只看正史,只因史官所记载之事,至少不是胡编乱造来的。”

赵琇心中一动:“虽然有人写的野史是假的,但也有不少人写的是真的,野史少了朝廷的制约,固然难以保证真实性,却也少了粉饰太平掩藏真相的可能。若有人能写一本靠谱的野史出来,流传后世,让人知dào

历史上的真相,也算是一大功德了吧?”

赵玮怔了怔,皱眉想了想,便哂然一笑:“那与我们有何相干?走吧,我们去见祖母,焜叔与珝堂兄中了举,祖母一定会让我们上门祝hè去的。”

赵琇晃晃头,把方才的想法甩到脑后,笑着随兄长一起走了出去。

赵氏一族今科秋闱出了两位举人,可说惊动了全县,陶县令也打发家人送来了贺礼,其余亲友故交更是络绎不绝地上门恭贺。赵氏族人都笑得合不拢口了,哪怕自家子弟没能中举,也一样高兴。他们一族很久都没有过这么风光的时候了。

八老太爷最激动,家里人看着他的样子。生怕他有个好歹,一天到晚总有人陪在他身边,劝他冷静些。劝得他都不耐烦了。多不容易啊,三房从前也是有官职的,战火毁了他两个哥哥,也毁了他的前程,如今他儿子总算中举了,孙子也有秀才功名,他们赵家三房又是货真价实的书香门第了。家业振兴有望。他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父祖兄长了。

他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看到上门贺喜的宗房赵煜。都没有板起脸,这实在是极少见的,族人们瞧了,私下都在暗暗称奇。

赵琇和哥哥赵玮跟着祖母张氏一块儿过三房贺喜。赵焜的妻子王氏马上把张氏迎进了内室。赵玮叫堂兄弟们拉走了,赵琇便去找两个侄女淑姐和润姐,发xiàn

清姐儿也来了,堂姐妹三个团团坐在里间亲亲热热地说话。

见赵琇来了,淑姐和润姐连忙笑着起身相迎,姑侄几个聊了一会儿天,又有亲友来贺,这回客人带了家眷。其中便有跟她们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三房婆媳忙不过来,便让两个孙女去帮着招呼。她们只好告了罪,出去了。内室里只留下清姐和赵琇。她们都是照深闺女儿的规矩教养大的,不习惯贸然见生人,待在内室里喝茶聊天最好了。

赵琇见清姐儿气色还好,便笑着问她:“前几日我听说你和你娘回松江省亲了?怎么样,好玩吗?”

清姐儿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嘟起了嘴唇:“别提了,晦气得很。”

赵琇讶然,沈氏带女儿回娘家省亲,多半是为了女儿的亲事,清姐儿却对这趟行程没有好感,莫非是受到了冷落?她沉下脸问:“怎么?沈家人给你们气受了?”

清姐儿忙道:“不是这样的,姑姑别误会,外祖和舅舅都待我们极好,沈氏族里的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们都是极和气的。我说晦气,是因为遇到了不懂礼数的人,因此生气而已。”

原来沈氏娘家是松江名门,如今宗房嫡支这一脉的长子,在朝廷里做礼部侍郎,可算是松江一地屈指可数的高官了。前些日子沈氏携女回家省亲时,恰逢这位侍郎大人的母亲做六十大寿,摆了宴席遍请亲友,不少人都来恭贺,连地方上的官员也不例外,其中有一对母女,是跟着上海知府太太一块儿过来的,是她娘家嫂嫂和姪女……

“上海知府的亲家吗?上海知府到底有几位亲家在这里?”听到这里,赵琇忍不住打断了清姐儿的话,她想起了格温妮丝那边打听到的消息,说马格攀上的就是上海知府的亲家,难不成就是这一家?

清姐儿怔了怔,有些莫名:“就这一家呀,还是上海府衙的通判呢,正六品,只因把妹子嫁给知府大人做了填房,又生了唯一一个儿子,因此知府大人十分抬举如今的太太和岳家呢。他外家和元配的娘家人都不在江南,若要说亲家,那就一定是这家人了。”

赵琇点点头,又问:“然后呢?是这两母女惹着你了?”

不提尤可,一提清姐儿就气不打一出来:“可不正是她们么?那个女儿与我们姐妹们坐在一处,表姐们待她那般客气亲切,她眼睛却长在了头顶上,压根儿不搭理我们。我们不高兴了,不理会她,她的丫头反而傲慢地把我们奚落了一顿,她竟然纵容了!我们心里还奇怪,她哪里来的底气,不过是个六品通判的女儿,就敢对着侍郎府的千金摆架子了?后来她母亲跟我舅母们炫耀,我们才知dào

了原委。”

她压低了声音,眼里却带着几分不屑:“上海知府有个亲妹子,嫁给了宫里朱丽嫔的亲兄弟,朱丽嫔生了六皇子,想要给儿子日后挑个好媳妇,正妃恐怕要由皇上做主了,轮不到她插手,她便盯上了侧妃之位,可惜她娘家没有合适的女孩儿,就把主意打到了亲戚家女儿的头上来。知府太太已经跟娘家嫂子说好了,等侄女儿满了十二岁,就送到宫里去,请朱丽嫔亲自调教。她们觉得自己就要飞上枝头了,哪里还把我们放在眼里?”

清姐儿越说越气愤:“朱家是前朝宗室,哪里还缺了女孩子,非要从姻亲的姻亲里头挑?事情还未成呢,她们就这样轻狂,实在叫人看不起。更过分的是,她们竟然还提到自己家的长子尚未定亲,正想寻一个才貌双全又出身好的女孩子为媳,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看上了我的大表姐。真是笑话!堂堂侍郎府嫡出的千金,难道会低就一个六品通判不成器的儿子么?没人接她的话,不过是看在知府面上,懒得与她计较罢了。谁知她见无人搭理,竟先恼了,揪着我们一群女孩子,便一个一个地挑剔了起来,直将我们贬得一无是处,连大表姐都被嘲笑了几句,方才走了。你说,好好的怎么就遇上这么恶心的人了呢?!”

赵琇连忙安慰她,心里却转开了。马特攀上的上海知府亲家,竟然与朱丽嫔还有那样的关系,看来他这个靠山还真有些棘手。不过新太子已立,六皇子落败,朱丽嫔即便眼下得宠,也不长久,倒也不必十分担忧。只是柱国将军府那边,就得事先提醒一声,免得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了人。

谁知还没等到赵琇写信通知柱国将军府,后者就先一步来了回信。

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把心腹管事打发过来送一封信,其郑重程度,连张氏都十分吃惊,问那管事:“你家老夫人身体可好?家中一切安好么?怎的把你打发出来了?”

那管事从前也常见到张氏,笑着行了礼:“赵老夫人放心,我们老夫人安好,将军与夫人、哥儿姐儿们均安好无事。这一次是因信中提到了极要紧的事,老夫人担心路上有失,便让小的亲自过来送信,若赵老夫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小的也可以解释一二,倒比再去信询问更方便些。”

张氏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让他暂且下去歇脚,自己打开了那封信。赵琇连忙凑到她身后,探头去看信里的内容。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在信里提到的头一件事,就让她们大吃一惊。

她说,她让人在京中打探过了,在过去两年里,曾经出入权贵王公府第的洋人只有三个,其中一人是画家,一人是神甫,只有一个是商人,这个商人的名字确实叫马特。

而他所出入的权贵府第,正是颖王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太子南下

“颖王府?怎么会是颖王府呢?”赵琇不由得惊叫,“我还以为是前朝宗室朱家呢!”

张氏双目一凝,看向孙女,赵琇连忙解释给她听:“先前去三房贺喜时,遇上清姐儿,她跟我提过随璟大嫂子回松江省亲时,曾于宴席上遇见上海知府的亲家,就是庇护洋商马特的那家人。从那家女儿处得知,上海知府之妹嫁给了朱丽嫔的兄弟,两家是姻亲,那家人准bèi

等女儿满了十二岁,就送进宫去给六皇子做侧妃呢,好象十分有把握,也许朱家已经答yīng

了,因此那家人在人前倨傲无比,竟妄想为不成器的长子求娶沈氏宗房之女。孙女儿心想,马特依附这家人,又说得了京中贵人的庇护,嚣张得不得了,多半是攀上了朱丽嫔的娘家吧?因为有个皇子在,所以才会不把六部侍郎放在眼里。可现在将军府来信,又说这马特去的是颖王府,似乎跟先前的消息有些对不上……”

张氏沉默了一下,才道:“谁知dào

呢?兴许他同时巴结了颖王府与朱家也未可知。你莫在外头提起此事,连你哥哥也不必告sù

,且看完信再说。”赵琇连忙答yīng

了,祖孙俩继xù

读信。

柱国将军的老夫人在信中提到,这名为马特的洋人进出颖王府,向颖王献上一件极珍贵的物事,又有稀罕的西洋玩器若干,西洋宝石若干,名贵香料、呢料若干,颇得颖王欢心。借着颖王府的势,在京中大做洋货生意,价钱卖得很高。起初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只是瞧个新鲜。大部分人对那些动辙上百千万两银子的西洋货物并没有购买的意愿,也就是买些稀奇的小玩意儿算了,只有少数钱多了没处使的,才肯花大价钱去买那些不知是否中用的物件。

那年皇帝万寿,颖王献上了一盆金雕玉彻的盆景,上头珠玉制成的花朵,竟然跟真花一样。还能散发浓郁的花香,不同的花,散发出的就是不同的香味。更神奇的是,盆景上有机括,那些珠玉制成的花可以在机括操纵下,或闭或开。让人能欣赏到花朵开花后散发出阵阵香气的景象。甚至可以让它只开哪一种花,就散发出哪一种香气,或是几种花一起开放,香气混合在一起,更加芳香迷人,其精巧之处,让皇宫大内为之震动。

其中朱丽嫔因喜爱那花上的几种香气,颖王侧妃田氏便献上了几瓶香水。据说是法兰西国宫廷秘制的百花香,正好对应那几种香气。朱丽嫔十分高兴。每天都会涂抹不同的香水,才到御前侍候,据说龙颜大悦。又有人传出,那金玉盆景是寻了外洋工匠制作的,连上头用的各色名贵宝石,也都是洋商从外洋带来,加上内宫最爱的法兰西宫廷秘制香水的名头,一时间,京中便时兴起洋货来,其中又以珠宝、香水、毛呢这几样最受人欢迎。

不过,因为那马特卖洋货,价开得极高,达官贵人为购得心头所好,不惜花费千金,朝中有御史认为奢糜太过了,不是清平盛世应有之象。皇帝听了御史与文官们的进谏,便下旨内务府不许采购洋货,又劝王公贵族们不要买那些东西。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众人就稍为收敛了些,不过大家心里也清楚,这位皇帝耳根子软,御史说话了,他就听着,劝一劝众人,可真要严厉取缔那些奢侈之物,却是不可能的。比如他宠爱朱丽嫔,朱丽嫔喜欢喷洋香水,他就没拦着,还很喜欢呢;颖王献上的那盆金玉盆景,他还摆在寝宫里日夜观赏;到了第二年正月,朱丽嫔通过娘家人不知打哪里购买到一座极为精巧的花鸟镀金西洋自鸣钟,摆放在寝室里,皇帝也大加赞赏。

上行下效,京城众王公权贵即便嘴上说洋货不好,也没人拦着家里人购买洋货了。这时马特把手中的货物抛售一空,赚了个盆满钵满,就欢喜离京了,继xù

回南边做洋货生意,也不耐烦回国去采买了,他开了商行,派人蹲守各大港口,就等着有别的洋商携货靠岸,他出钱从人家手里买下货物,然后转手去到京城高价卖出。他这生意获利非常可观,可没人敢动,因为他本钱里还有朱家的一股,而这一股,据说其实是朱丽嫔的脂粉钱。哪怕储位已定,她儿子做不了太子,将来不能登基为帝,也依然是金枝玉叶,况且她如今还有盛宠在身,旁人也不敢跟她做对。

至于那马特的生意里头,是否还有颖王府的一份本钱,就没人知dào

了。京里有传闻,说马特每次运上京城的货物,总是颖王府先挑一遍,朱家再挑一遍,他们两家看不中的,方才拿出去卖。就因为这一点,不少自以为身份高贵堪比颖王府与朱家的人家,心里都赌了口气,不想去买人家挑剩下的,便另寻洋商去。其他洋商见有利可图,纷纷贩货进京。

眼看着洋商进京越来越多,京兆衙门今年开春后上书皇帝,请求下旨限制洋人入京,最好是完全禁止,洋货生意可让本国商人代理,洋商不知底细,就算犯了事也不方便处置,若是人逃回本国,朝廷更是拿他无可奈何,这样没有顾忌的人贸然进出帝京,出入百官王公之家,行走于内城贵人聚居之地,若其中有欲行不轨之人,后果将不堪设想。皇帝又一次听了臣子的话,下令各地官府,禁止洋商进京,洋货买卖由本国商人代理便可。

所以,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在信里告sù

张氏,洋货生意获利极丰,他们家非常有兴趣,也乐意邀赵家一起做,但最好是找个本国商人做代理,两家都是厚道人家,不会让那英吉利寡妇吃亏的,只是她本人及其夫家亲眷就不必进京了。具体事务,可让她派出的老家人主理,赵家这边也出一个代表。恰好她家老头子生前有旧部。现在任职漕运参将,南京那里两名漕运把总之一也是她家的人,她已经让儿子写信去打过招呼了,运货的事有他们打点,不必担心。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接着又在信中道,上海海傍大坝修葺,旨意已经下去了。由上海知府携同周边各府衙官员主持,工部会派人去监察,中秋过后就要开工。限令在开春之前完成,明年正月之后,太子殿下会亲自前往上海验收。这是新上任的太子在坐上储位之后,第一次正式出行。朝野都十分重视。届时会有高阶武将亲自护送太子前往。而这名武将的人选,目前暂时有两个,一个就是柱国将军曹泰和,另一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曾经做过赵郡公旧部的洪文成。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提起洪文成,就说是个不走运的人,他从前在旗手卫做统领,是正三品武官。在御前当差虽然舒服,却少有立功机会。他一直郁郁的,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调任辽东都指挥使司指挥同知,工作也做得不错,还升官了,没想到前年冬天不知怎么的,辽东前线军方曝出了贪腐的丑闻,好几个负责后勤的官员都被砍了,这洪文成倒是没被查出有问题,但受了连累,差一点就丢官去职,幸好皇帝想起他昔年有功,从轻发落,他才连降三级,调回京中,起初只在京营任闲职,去年秋天被调入留守司听用,正赶上皇帝行猎遇险,他立了一功,又升到了正三品副留守的位置,如今听闻皇帝又打算升他的官了,到底是进五军都督府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暂时还不知情,听说朝上有不少人反对他无故升职的,因此情况僵持住了。皇帝也不知怎的,对他格外看重,有意要给他个立功的机会,兴许明春会跟着太子南下,只要太子顺利验收完大坝后回京,他这功劳就落实了,再没人能拦着皇帝提拔他。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把这件事告sù

张氏,是想对她说,等到明年春天太子南下时,他身边无论是哪一位将军担当护卫之职,都跟赵家有旧谊。若到时候南下的是柱国将军曹泰和,他一定会提醒太子来看望张氏,希望张氏做点准bèi

,让孙子露个脸,给太子留下好印象,等到太子回京,向皇帝提起爵位之事,何愁孙子不能袭爵呢?就算来的是洪文成,以赵郡公对他的恩典,他也同样会这么做的。

张氏放下信,心绪有些不宁。

爵位?她都已经不指望了,结果现在老姐姐告sù

她,还有机会?

赵琇却是高高兴兴的:“祖母,这可是大好事!咱们先前不是说,想找机会见一见太子吗?那时候也料到太子会在大坝修葺完后南下验收的,就象当初广平王那样。现在曹将军或是这位洪大人能与太子南行,提醒太子过来见您,又或是提醒太子派人来请您去,都是好事,我们就不必操心别的了,只管等消息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怔怔地点头:“确实……”

赵琇的注意力又转回到曹老夫人说的另一件事上:“没想到柱国将军府会有旧部在漕运衙门做事,还不止一个,如今有他家的人脉在,格温妮丝的洋货生意就不成问题了,曹老夫人还让我们家一起合zuò

,她真是个厚道人。”换了是别人,见到这样利润丰厚的生意,肯定要独占的。如果赵家还是当年老郡公在世的时候,这当然没什么稀奇的,可现在的赵家,已经没有那个底气了,曹家完全不必带他们一起玩,可曹老夫人还是开这个口了,实在难得。祖母结交的这位老闺蜜,真真比亲戚都要可靠!

不过格温妮丝不能进京,这又是一件麻烦事,无论马特背后的靠山是朱丽嫔还是颖王府,都跟赵家不是一路人,柱国将军府看来也不打算为了她得罪这两方势力,所以曹老夫人在信里只提生意,不提别的,只叫格温妮丝不必进京。那格温妮丝那边要怎么办呢?(未完待续……)

PS:(顶着锅盖小声说对不起,今天又晚了……因为回家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家合作

收到信的格温妮丝,在思考了三天之后,亲自上门拜访赵琇了。

赵琇将情况再详细介shào

了一下,当然,并没有提到颖王的野心,又或是朱丽嫔对储位的妄想,她只是简单地说,这两位都跟赵家结过怨,赵家人不可能说动他们放qì

马特这个能为他们带来巨额利润的商人。

格温妮丝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虽然非常可惜,但他们并不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是不是?还有人比他们更有权势,并且不会为马特带来的利润诱惑,比如说皇帝?”

赵琇迟疑地点了点头:“皇帝是比他们更有权势没错,但也不是除了皇帝,就没有别人了。他们一个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而且以前发生过权力斗争;另一个是皇帝非常宠爱的妃子,你可以理解为合法的情妇,皇帝还有皇后,有好几位皇子,其中一位皇子已经确定成为皇太子。听起来颖王和朱丽嫔好象都非常有权势,但那就象是在沙子上建立的房屋,一点都不坚固,当然,要等待这座房屋倒塌,可能需yào

花上很多年。”她暗示了一下:“你不一定要在那种层面上报复马特,他能做的事,其他人也能做,如果他运气不好出了什么问题,那两位贵人大概也只是发一顿脾气,就会找另一个人顶替他吧?”

格温妮丝冷笑:“我原本也有这个想法,可是昨天我丈夫的表兄从泉州回来了。他们被马特发xiàn

,有人跟踪他们,要不是他们机警。很可能已经被马特杀害了,只好提前回来,把购买红茶的事交给了同伴。事实上,我住在港口附近,货物另外租仓库存放,前几天仓库的房东忽然要求收回房子,因为跟我关系好。暗示我这是上面的意思;也是从几天前开始,有很多行为诡异的人在我的住所附近徘徊;还有我们的船,原本在港口租了舶位。码头上的官员忽然要求我们转移;还有人自称是官员的家属,要求用非常低的价格买下我手中的全部货物。我想,这一定是马特跟他背后的大人物告过状了,如果不是担心会引起其他洋商的忧虑。也许他们会做得更过分。”

赵琇吃了一惊:“真的吗?那你们现在怎么样?”

“现在暂时没事了。”格温妮丝微微一笑。“我要谢谢你和你的祖母,为我带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的庇护,他派来的使者我已经见过了,那位使者已经跟官员们打过招呼,我们的船现在找到了很好的舶位,在住所附近徘徊的人已经消失了,存放货物的仓库也找到了,那个官员的家属再也没出现过。一切都很顺利。那位大人物为我解决了很大的麻烦,真是位仁慈的贵人。我对他的安排没有异义,利润六四分,那位大人物占三成,你们家占一成,相信我们三方都会合zuò

愉快的。”

赵琇哑然,格温妮丝会这么爽快地多让出一成利润,大概也是被马特那边的手段给惹火了吧?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当然明白,不管她是想报仇也好,想做生意也好,没有庇护,她根本无法抵挡马特一方势力的打压,就算把马特这个人杀了,他背后的人仍然可以夺走她的财富和生命。

赵琇皱着眉头想了想,坦承道:“说真的,这件事恐怕已经超出了我家族的能力,柱国将军府也不会为了这笔生意,跟马特背后那位亲王和宠妃敌对的。你最好想清楚这样做要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回报,如果觉得我们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里,你也可以另外找一家更有权势的靠山。”

格温妮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赵小姐,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我还没有丧失理智,知dào

谁才是真zhèng

可以相信的人。在整个上海,我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象你这样,愿意跟我平等对话,又愿意给我第二个选择的贵族千金了。”

赵琇闻言笑了笑,问她:“那你打算干什么呢?现在你没法去京城,而将军府也不会帮你报仇。”

格温妮丝微微一笑:“我已经想过了,那些比马特所依附的大人物更有权势的人都住在京城,我不能去那里,就没法见到他们。但我在南汇听那些被雇去修理堤坝的人说,明年春天,贵国的皇太子会到这里来……”

赵琇瞪着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她想干什么?难道要趁太子来的时候告状?这怎么可能?!

赵琇连忙劝她:“你别乱来,太子不是那么容易能见到的,我的祖母身份尊贵,还得等着太子召见呢,更何况你只是个外洋客商?”

格温妮丝却笑得非常有自信:“就算在英吉利和法兰西,国王和王后也不会拒绝愿意为国家贡献出财富的人。而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钱?赵琇听得更糊涂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打算用钱去打开一条晋见皇太子的道路吗?威尔斯家哪里有这么多的财富,能让她有这样的底气?

格温妮丝却没打算向她解释自己的想法,反而问起了别的话题:“如果我有机会见到你们国家的皇太子,有什么我应该注意的地方吗?普通的社交礼仪我可以向人请教,但宫廷礼仪就没人教我了。”

赵琇简直拿她没办法了:“礼仪是小事,你是商人又是外国来的,谁也没指望你真的通晓大楚的宫廷礼仪,要是太子真打算正式召见你,会有人来教你的,如果不是正式召见,那也用不着这样讲究。我觉得你要是真有时间,不如把我国的语言好好学一学,到时候你去晋见太子。未必能带上通译,如果配上太子手下找来的通译,能不能把你想说的话完全翻译正确。还未必能保证呢。”

格温妮丝听了,就说了一句话,音调怪模怪样的,赵琇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她又重复了一次,这次说得慢些了,一个个音节清晰了很多,赵琇这次听明白了。她说的是“我已经学了一个月了”,可听起来,怎么象是带了点儿浦东方言的口音呢?难道她请的中文老师是南汇当地人吗?

赵琇老实跟格温妮丝说了。后者愣了愣,十分意wài

:“怎么会呢?教我说大楚话的女通译,她在南汇做生意,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口音难以听懂。”

赵琇只得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为她说明:“你只要想想。你们英吉利的国王听到苏格兰农夫们的语言时。会是什么感受,就明白了。”

格温妮丝秒懂。

既然懂了,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既要通晓英语,又要会说官话,还得愿意上门教导她,这样的女通译可不好找。格温妮丝回去后到处打听,好不容易才请来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通译。勉强能教她说一口发音还算正常的中文官话。

柱国将军府曹家派来的那位老管事,顺利地打通了洋货进京的各个关卡。并且找到了一家可靠的船行——据说老板也曾做过曹将军的亲兵,然后从格温妮丝带来的那些货物中,挑选了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几个种类,用小船装载着沿水路运向苏州,然后在苏州再重新装上大船,沿运河运上京城。现在马上就要过中秋了,运到京城,正好赶上年前各家各户大采购的好时机,何愁货物不能高价脱手呢?

至于剩下的那些洋货,那位老管事觉得可以运到南京去卖,洋货在南京也卖得不错,离上海又近,这种事交给赵家负责就可以了。

赵家要派出的人选,张氏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不从仆从里挑人,而是择一可靠族人。首选自然是外六房,可外六房已经有了茶园与外销货物这两座金山,如果再把内销的洋货也交给他们打理,二房对外六房的依赖性未免太大了。赵琇便给张氏提了个建议,选择了外五房的赵游。

赵游自两年前成为外六房商号的学徒,这两年着实学了不少东西,他在苏州分号干了大半年,又在南京干了整整一年,对当地的情况非常了解。外六房家主赵珲其实很看重他,觉得他有潜力,打算让他去南京分号做二掌柜的。在所有从商的年轻一辈族人中,这么快就能提拔成二掌柜的,也就只有他一个,几乎连外六房的嫡系子弟,都未必有他升得快,一时间,有无数人眼红他的运气。

这时候,他嫡母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写信给赵游,说自己病了,想念儿子们,召他回家侍疾。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外六房也不好拦着,赵游就弃了差事回去,这一回家,嫡母病好,就让他别回去南京了,索性留在家里帮着料理些家务,帮苦读的父兄跑跑腿什么的,为母亲“分忧”吧。虽然说之前已经给他分了财产,但父母尚在,分产不分家,他留下来孝顺父母,也是正理。赵游顺从了,直到他父亲中了举,来往的有功名的士子多了,又觉得家里有个行商的儿子有些丢脸,才令他回外六房寻差事去。

这时他原本的差事早就有人顶了,其他的位子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有地方安置他?他只能学赵启轩那样,做些零散买卖糊口,现在二房把这么好的活交给他,他怎会不应承呢?南京又是他十分熟悉的地方。连赵珝之妻都说不出阻拦的话,赵珝更是欢喜无限。当初会把庶子分出去,本来就是打着让他将来行商,赚来钱财贴补家里的主意,现在能攀上二房,岂不比外六房的差事更体面,又更实惠?

赵游中秋刚过,就被家人催促着押船出发去南京了。格温妮丝只在开船前到船上转了一圈,就回自己的住处继xù

苦学中文官话。赵琇留在家里,寻思着今年干旱,菊花价高,开得又不如往年的好,是不是还要象旧年那样,给家里再添置几十盆菊花作装点?先前跟陶灼华约好了,秋后要举行赏菊会,请她母女二人来做客,再请几位县里的闺秀。可现在的情况,就算勉强把赏菊会开起来,也可能无法尽兴。

张氏便提点她:“苏杭两地皆有花市,那里旱情又不重,让人买几盆菊花回来,又或是多买几株桂花,还怕无花可赏么?”

赵琇立时转忧为喜:“祖母说得对!秋天又不是只能赏菊,再过些天就是重阳节了,咱们还可以登高、放风筝!”她双眼发亮地拉了拉旁边兄长赵玮的袖子:“哥哥,我们去秋游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雨再临

好好的重阳秋游计划,最后没能成行,让赵琇失望无比。

本来定好了九月九重阳节那一日,由兄长赵玮带着家人护送,她与陶灼华及城中各家闺秀一同出行,又因奉贤没有山,大家说好了要到城外空旷的田野中放风稳,还要划船游玩,在游船中喝茶聊天。没想到重阳前一日开始,天空中就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还是大雨。接了帖子的各家闺秀纷纷遣人送信给赵琇,说家中父母不许她们出门,生怕在野外被雨所困,连陶灼华都派了丫头来致歉。赵琇办这一次小聚会,一来是为了给兄长一个学习之余放松的机会,也是想给陶灼华介shào

新朋友,现在事情都这样了,聚会还怎么办呢?只好取消了。

没想到这雨一下,就下了整整一个月。

奉贤隔年又逢雨灾,这一次看起来比前年那回还要糟糕。幸好陶县令上任之初,就遇上灾后重建工作,他对此十分重视,这两年一直十分重视辖区内的水利建设,每年冬天都要清理河道中的淤泥,每次农忙过后,都要整修河堤,还常常督促农户注意田间排水。有了这个基础,奉贤县城里的灾情比前年要好一点,但乡下地区却免不了水淹千里。陶县令每日早出晚归,到处去视察灾情,督促官民采取措施防灾救灾,奉贤百姓们才勉强抗了过来。

赵家族中本来就有内部救济机制,各房又都有经验。因此早在雨水刚成灾之初,就已经开始做准bèi

了,加固房屋。采买粮食柴薪,请大夫开药防止疫病,还有疏通街区水道等等,甚至还有余力救助外姓邻居。赵氏族人聚居的这一大片街区,灾情相比于城内其他地方,可说是相当轻微了。

但这也拦不住大家田地里的损失。粮食刚刚秋收完毕,有几家没来得及收完的。可说是颗粒无归,都在无比后悔自己动作太慢。种了棉花、瓜豆菜蔬等未到收获时节的作物的人家早已经欲哭无泪了。就连二房的桃园,也损失不小。幸好桃园里人手充足,领头的管事经验丰富又勤快,尽可能快速地排走园中的雨水,才救下了大部分的果树。

仔细算算。全奉贤县的人家恐怕这回都要损失惨重了。赵氏族人也不能例外,但想着族里有银子周济,大家不至于没饭吃,心里才有了些底气,顶多就是唉声叹气,或是偷偷哭一场,却并不绝望。看着这样的赵氏族人,县里其他大户人家都若有所思。纷纷说赵家是个好榜样,他们也该定出个规矩来。凑一份银子放着,平时不动,专门预备灾年时救济族人。否则这三年两载就来一次天灾,大户人家还能勉强支撑,小门小户的哪里经得住?没看见那些原本算是小康门第的人家,都惨得快要卖儿卖女了吗?

张氏最是看不得这种事的,她如今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吃斋念佛多了,心里也软了许多,听说外头的穷人都要卖孩子了,心里就难过:“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琇姐儿,我们多施几次粥吧,好歹让那些受了灾的人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赵琇听到她这样说,也不可能会拒绝,况且自己也有心想做点好事,便请了赵璟之妻沈氏过来,想要和她商议一下,能不能以赵氏族人的名义,在城中施粥。

沈氏先说了句:“这是大善之事。”但接着又问:“只是不知叔祖母打算施几天?”

张氏道:“如今听说县中百姓受灾者众多,许多人连口吃的都没有,都快要卖儿卖女了。我怎么忍心见到这样的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自当多施几日,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沈氏迟疑了一下,道:“侄孙媳妇也有心多做善事,只是县中米粮不多,大雨把好几处粮仓都浸了,如今米价又贵,便是将我们自个儿家里收到的粮食全都拿出来,也未必够施几天的。我们自己家里难道就不吃饭了?”

张氏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担忧的也有道理,平时米价只有八钱一担,前几个月因天旱,米价都涨到一两二钱银子了,涨了足足五成,比前年更厉害些。若是有米,便是价钱贵些,也不过是多花点银子罢了,偏偏今年田地欠收,粮仓又被雨水泡了,便是咱们自个儿家里,也未必有多少存粮……”她问卢妈:“要不……尽快到松江去买一批粮食回来?”

没等卢妈回答,沈氏就先说:“松江也有大水,只怕比奉贤强不到哪里去,我娘家那边前儿才有信来,说是地里全都是水,怎么都退不下去。相比之下,咱们县里有陶县令坐镇,雨停之后,水排得还算快的了。我们这里都惨成这般模样,更何况是周边各县?若是真要购粮,离得近的,至少也要到苏州去,才能买到便宜点的粮食呢。”

张氏想了想,毅然说:“那就打发人去苏州买!多买一些!多派几个人去,叫族里挑几个子弟跟着。”

沈氏犹豫了一会儿,也大力点头:“好,侄孙媳妇这就回去跟我们大爷说。咱们自己也要买粮吃呢,索性多买些,也帮帮受灾的人。咱们家不比别家,在奉贤可不是寻常大户可比的,理当给全县的士绅人家做个榜样。积善之家,才能长久,这比任何爵位都要可靠。”

张氏知dào

她是望族之女,见识比其他妯娌强得多,心中大慰,便由得她施为,自己只管出钱。不过私底下,张氏也教导孙女:“这种时候,不能心疼银钱,只要自家不会饿死,怎么也要多行些善事,还要叫人知dào

,让别人也跟着一块儿做好事。好名声比空有钱财要有用得多了。同样是经商的人家,常年做善事的。旁人说起就会说是个厚道人家,即便是世代书香,也乐意与他家来往;可平时一毛不拔。为富不仁的,便是家中有金山银山,人家也不屑于理会他,他除了有钱,还有什么呢?”

赵琇心里本就有意行善,只是在花多少钱方面没有太过具体的概念而已,听了祖母的教导。便笑道:“祖母放心,我明白这个道理。就象我们家常常接济族人,我们要赶小长房出族时。族人就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而小长房总爱摆贵人架子,不爱搭理族人们,族人们就不愿意与他们亲近。行善积德,做好人。行好事。这是日积月累的功夫,要真心帮人,人家才真心敬我们呢。”

张氏笑了:“理是这个理,你能明白最好,只是往后不要再说什么小长房了。”

赵琇明白了,赵玦一家既然已经被出族,就算不上是二房的小长房了。

粥棚很快就在几大城门口设立起来,赵家派了族中子弟与仆人前去主持。又有陶县令派来的差役维持秩序,赵氏族人的粥棚前。灾民井然有序地领着自己的那一份粥。熬粥用的是一半新米,一半去年的陈米,熬得很稠,热乎乎地一碗下去,人就能支撑上小半天。灾民们捧着热粥,一边喝一边流泪,听说赵家郡公夫人已经派人去苏州购粮,以备施粥所用了,都纷纷齐声颂扬赵家的仁义。一时间,赵氏一族的美名传遍奉贤全县,还向周边地区蔓延开去。

其他大户见状,也纷纷仿效,小气些的,又或是存粮有限的,就只施个一两天,也有施布、施药的,家中佃农多的人家,还主动减免了今年的租子,有的还表示可以提供低息或免息的借贷,让灾民度过难关。灾民们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起来,等到大水退去,露出田地,太阳也重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哭了。

虽然遭遇了一次水灾,但水退得比预计的更快,田地里收成不保,却又有县中大户出钱出力,施粥施米,穷苦百姓的日子并不算十分难过。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立冬已过,但天气却奇怪地十分温暖,一点都不冷。受灾的百姓得以喘一口气,趁着这好天气,赶紧将自己家的房屋修理好,以备寒冬。

这一日,赵琇正在家里,读着格温妮丝写来的信,她在南汇也遇到了雨灾,赵家当时忙乱,一时顾不到她那边,她也曾手忙脚乱了一段日子,不过现在已经安顿下来,又看到受灾的百姓生活很苦,有好些人家要卖儿女的,她看到不忍心,就把那些孩子买下来,送到附近的礼拜堂,由自己出粮食养活他们,然后每日带人过去,教导他们简单的英语,待人接物的礼仪(当然是西方的),让他们在港口上找工作。现在南汇港里懂得洋文的小工还是很少的,这些孩子手脚勤快,又有一点语言优势,有好几个都找到了差使,可以养活家人。格温妮丝半点报酬都不收,就放他们回父母身边,好名声很快就传遍了南汇,官府也不敢轻易动她。

张氏听了赵琇读的信,就说:“她若能借此扬名,倒也能暂时震慑仇人,将来太子殿下到了上海,若听说有洋人客商行善,说不定会下令召她晋见也未可知。”

赵琇心想这难道就是格温妮丝想出来的法子?办法倒是不差,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张氏又道:“她一个外邦之人,又是寡妇,想做好事也没什么,却不该把人送去什么礼拜堂,又教导他们外邦礼仪,万一有人挑刺,借那信教传教之事说嘴,她要如何应对?也罢,咱们家与她有些交情,就助她一把吧,从家里的婆子中挑两个识字的出来,去教那些孩子学点规矩,将来去码头上也好,到别人家为仆也罢,好歹知dào

个眉眼高低。若当中有好的女孩子,又愿意卖身的,挑两个到家里来使唤也好。你身边的碧莲已经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底下几个小丫头也渐大,再不预备些人手,过两年就该青黄不接了。”

赵琇正要说话,却听得卢妈飞奔来报:“老夫人,不好了!”她惊讶地看着卢妈那少见的迅捷步伐,惊问:“出什么事了?”

卢妈深吸一口气:“方才门上来报,大爷……不,是赵玦,赵玦来了!就在咱们家大门口外跪地求见老夫人呢。门房本来都没听见声音,是闻见外头有人哭泣,又好象在说什么话,方才开了气窗去瞧,发xiàn

是那人来了,就跪在门口,当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在哭诉,说什么祖母怜爱,别因为他死去的父亲做的事,就怨恨孙辈,还说若是祖母与堂弟实在想要家产,他愿意双手奉上,只求您能放他进门,给祖宗们上香磕头,乱七八糟的话说了一堆,摆明了是要给老夫人和玮哥儿头上泼脏水!他身边已经围了许多人,门房发觉得太晚,已经拦不住人了,只得报到二门上,请老夫人示下,该如何是好?”

“混帐!”张氏大怒起身,却忽然感到眼前发黑,身体晃了一下。赵琇连忙抱住她:“祖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门前骂战

张氏站稳了身体,觉得头晕好些了,才喘着气道:“这个畜牲!是想陷我祖孙于不义么?!”

赵琇听明白了,赵玦一来到二房门口,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在门前跪下来哭,让所有行人都能听见他说的话,什么想要给祖宗磕头上香啦,什么请祖母别因为父辈的过错就对他不好啦,什么祖母要是想要家产,他愿意全部献出来啦……这全都是想给张氏与赵玮兄妹头上泼脏水,想让不知情的无辜观众认为,张氏祖孙为了霸占家产,才会赶小长房出族,还不肯让孙子进门拜祖宗神马的……

赵琇简直都想吐了好吗?这位已被出族的堂兄明明是个大男人,还据说在边疆做了很多年武官,立了军功又升了六品的人,怎么做出来的事,就跟后院小妾争宠的手段没什么两样?自家祖父好歹也是个传奇性的大将,居然会生出赵炯那样的儿子,赵炯又生了这种通晓内院争宠戏码的儿子,真是让人不知是气还是笑。

虽然赵玦可笑,但赵琇却不愿意祖母张氏因他而受气,便道:“祖母别理他,只要是知dào

您为人的,听说过咱们家仁义名声的,都不可能会相信他的话。况且他已经被逐出宗族了,早就不是赵家人,跪在郡公府第门前哭哭啼啼的,是想闹事吗?直接报到县衙去,让官差把他赶走好了。”

张氏喘着气,觉得心情平息下来了,闻言虽觉得解恨。却还是摇了头:“不妥,这里是老家,知dào

他原是郡公长孙的人众多。若我们直接赶人,定会有人说闲话的,没得连累你兄妹俩的名声。况且陶县令不过是七品,论品阶,还在赵玦之下,未必能奈他何。”

赵琇心中忿忿:“这人真是讨厌,他不是在京营当差吗?无缘无故地跑来奉贤做什么?”

卢妈从房里找了张氏的药出来。捧到张氏面前,刚好听到了赵琇最后一句话:“难不成是为了泽哥儿来的?因为宗房大老爷把泽哥儿赶走了?”

赵琇把眉头一皱:“那他找宗房大伯父去就行了,为什么要在门前哭诉?这不是冲着宗房大老爷去的。而是冲着我们二房来的!”

又一个婆子急急走了进来,给卢妈使了个眼色,张氏马上发xiàn

了,厉声问:“那混帐是不是又有新花招出来了?!”

婆子犹豫了一下。才道:“宗房大老爷听到风声。让璟大爷出来劝玦大爷,别在街坊乡邻面前丢丑。玦大爷却哭着对璟大爷说……宗房主持族务,理当公平公正,怎能因为祖母是诰命,财多势大,便硬将二房嫡长一脉逐出宗族,又帮着堂弟霸占原属于嫡长一脉的家产呢?即便是长辈糊涂,做晚辈的也当劝谏一二……”

张氏冷笑一声:“他倒是懂得什么叫颠倒黑白。什么叫倒打一耙!他以为世人都是傻子,随他黄口白牙。说污蔑就污蔑了么?!”

赵琇小脸绷得紧紧的:“祖母,我叫人把他赶走了吧。这种时候,任由他继xù

在门口闹下去,才会影响我们家的名声。要是围观群众们信了他的话,我就当众把他老子和他老婆做过的好事说出来,反正又不是咱们家的人,要丢脸也不是丢我们的脸。这些事又不是很久以前发生的,自然有人对比前事,一下就能发xiàn

谁才是真zhèng

的坏人了!”

“不必劳动妹妹,我去就好!”赵玮大步走了进来,让主仆众人都吃了一惊。今日赵玮去了老师处请教,按理说这时候不该在家才对。赵琇忙问:“哥哥怎么会在家里?”

赵玮道:“从先生家里告辞出来后,我带着明章与冬生步行回来,远远的在街口就听见大门前有骚动,听闻是赵玦在这里演苦肉戏,我怕祖母知dào

了会气坏身子,便带着明章他们绕道后门回来了。祖母,妹妹方才的话有理,这种时候,不能顾虑太多,若是任由赵玦在门前继xù

闹事,那才是真的会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呢。理亏的又不是我们,您何苦想太多?只管把他做的好事再说一遍与街坊邻居们听听好了。”

张氏叹了口气:“罢了,就照你们的意思去做吧。我只是想到你们祖父,心里难受。可怜郡公爷,养了这样一群不忠不孝的孽子孽孙,口口声声说要进来拜见祖宗,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把祖宗放在眼里,若不然,又怎会明知dào

自己背负着怎样的罪孽,还要惺惺作态地演戏,往受害之人头上泼脏水?!”

赵玮与赵琇连忙安抚了祖母几句,前者才对妹妹道:“你留下来照看祖母,我到前头会一会赵玮。”赵琇见张氏脸色好转,并没有大碍,便说:“我陪哥哥一块儿去,要是哥哥太斯文了,又或是赵玦脸皮太厚,我就帮你骂他!”

兄妹俩来到前院,门房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大爷,姑娘?”

赵玮沉脸下令:“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赵玦还跪在门前,脸上犹有泪痕,不过这时候并没有COS男版白莲花,而是指着赵璟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将儿子交到你们父子手上,你们居然把人赶出门,还弄丢了?!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宗房?!”

赵璟神情冷淡地站在一旁道:“我已经说了,他不肯回家,自行在外头租房子住,父亲与我也曾上门相劝,无奈赵泽人小主意大,说他已经不是赵家子孙,我们赵家宗房是外人,管不得他,我们只好由得他去了。赵大人要找儿子,只管往城隍庙后头找去。赵泽日子过得好着呢,前些时候县里闹水灾,他也不曾受过什么罪。”

赵玦冷笑一声,心头暗骂儿子不中用。又转头来看走出大门的赵玮兄妹,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冷漠,明明还是孩子。这般板着脸学大人说话,真是碍人的眼!

赵玦忽地变了脸色,把方才对着赵璟时的凶恶模样收了起来,又哭出了声:“二弟,妹妹,莫非是祖母终于肯让我进门拜见祖宗了么?!”

赵玮却指着宗祠方向道:“你若真要拜祖宗,那里不是?若是真有心。也不必非得哭哭啼啼地跪在人家家门口,嘴里说的是请求,其实就是诬蔑。我听说你如今也是六品官身。却不知为何生得这样厚脸皮。你这一房早已因犯了过错而被逐出宗族,被逐之后两年都不曾有过动静,今日忽然来闹事,反说我们家想贪图你的家产。真真可笑!我们要的是族产。你既已出族,又有何资格占着族产不放?你的私产谁也没打过主意,少在那里颠倒黑白!你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即便是你这一房未被出族,你也不是嫡长血脉,不过是庶孽之子,被记在嫡支名下罢了。你说自己是嫡长一脉,不如去问一问秦家。肯不肯认你父亲这个外甥?!”

赵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傲然站起身来:“堂弟小小年纪。不想就学得这样牙尖嘴利。且不说我亡父的案子到底孰是孰非,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是祖父的亲孙子,不曾犯错,凭什么要把我赶出门去?若说你们不是为了家产,那也别派人去问我们讨要东西啊!你说我不是嫡长血脉?这可是祖父亲口承认的!你父不过是继室所出,凭什么妄想占据元配之子的家产?!”

“口口声声说着家产的是你吧?”赵玮冷笑,“你父亲的案子是皇上亲自结案的,说什么孰是孰非,难不成你对皇上的判决有异义?你父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为爵位家财,弑弟杀仆,你妻子为保你的爵位,残害我父母、奴仆与船工,你母子二人又买通我家下人,意图对我一家下毒。种种罪行,证据确凿,合族亲见!你们一房就是因为这些罪名被出族的,与家产有什么相干?倒是你,明明身上也有官职,我又袭爵无望,你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祖孙,为的是什么?恐怕就是你嘴边念叨个不停的家产吧?!”

赵玦一窒,不甘心地想要说些什么,一直沉默地站在兄长旁边的赵琇出声了:“别再狡辩了,你到了我们家门前,连门都不敲,就开始跪在路边大声哭诉我们不肯让你进门拜祭,明摆着就是在做戏。你明明是个武官,还自称是有军功在身的,怎么行事一点都不象是个男人,倒象是后宅里争风吃醋的小妾一般,就知dào

哭哭啼啼装可怜,让人怜惜你,同情你,帮你出头?”

赵玦顿时涨红了脸,后宅小妾?这死丫头怎敢这般抵毁他?!

赵琇却无视他的脸色,冷笑道:“这里是我赵氏族人聚居之处,即便是外姓的邻居,也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彼此知根知底。你以为大家不知dào

你这一房人曾做过什么?你以为在这里哭几声,就真会有人相信我们孤儿寡母的欺负了你?你睁开眼看一看四周吧,瞧瞧人家是如何看待你的,到底是在看一个外表高大强壮却饱受老弱妇孺欺负的武官,还是个矫揉造作的小丑?”

赵玦愣了愣,皱眉朝四周望去,果然看到围观的人群对他指指点点的,他隐约认得,其中有不少都是赵氏族人,但也有好些是生面孔,不知是住在附近,还是听到风声赶来看热闹的,但他们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同情和对赵家二房行事的愤nù

,而是象赵琇所说的,他们就象是在看戏,眼里还带着几分不屑。

有人在私下议论:“县里遭灾,赵家的郡公夫人自掏腰包买入大批新米,给灾民施粥。这样大方仁善的好人,哪里是会为了点家产便陷害儿孙的?倒是这个人一边骂赵家宗房大爷,差点动手打人,一边又哭着说人家欺负他,简直就是倒打一耙呢,方才有人说他装模作样,他带来的随从便要把人打跑。有这样的下人,主人也肯定不是好人!”

“二房那些事我都知dào

,当年老郡公出殡时。赵玦他老子把生母尸首顶替嫡母入棺,郡公夫人赶来阻拦,他老子还叫嚣着嫡母是假的。说真的已经死了,气得郡公爷的鬼魂显灵,折断了白幡,把他老子从马上打下来,摔成了半残。在场的人都是亲眼所见的,这人也有脸说自己是嫡脉?老郡公的元配秦夫人,听说就是被他老子气死的。秦家几十年都不肯认这个便宜外孙呢。还有赵玦老婆对公公下毒,想要嫁祸给太婆婆,还有两年前赵玦他老娘收买二房仆人。想要下毒害人的事,我都再清楚不过了。”

“什么?竟然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事?!”

“是真的呀,件件我都亲身经lì

了,你不信?且听我细细道来……”

赵玦目瞪口呆地看着围观群众现场开始八卦起了当年的事。眼睁睁看着事情朝他预计的相反方向发展了。他是要给小二房祖孙冠上一个坏名声。再谋后事的,怎的如今自己小长房做的事,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知dào

了呢?

十月的天,太阳竟然会热得这般不寻常,晒得他眼前开始发黑。他忽地灵机一动,暗暗给随从使了个眼色,便作出气愤不已的表情,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赵琇。说:“你……你竟然这般侮辱我……”说着就白眼一翻,向后倒去。他那随从非常机灵地将他扶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大爷,你没事吧?你是气晕过去了么?大爷!”

赵玮与赵璟都愣了愣,心里有些担忧,这苦肉计一演出来,外人该不会觉得赵家二房太过咄咄逼人吧?

赵琇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也不知是跟他奶奶学的,还是跟他做先帝小老婆的姨妈学的,又或是跟他小妾学的,演技真浮夸,八成是业务不够熟练,便嗤笑道:“看上去那么高大强壮,原来身体这么弱,风吹吹就倒了,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武官?还说自己在边疆立了军功?祖父的旧部们真是太好心了,只怕那军功也是托了他们的福吧?”

“晕倒”的赵玦气得差点没跳起来反驳,如果他这体弱无用、靠关系混军功的名声真的传开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军中混?他暗暗掐了那随从的手一把,那随从倒也是个机灵的,连忙道:“我们大爷就是在边疆杀敌时受了伤,身体才会虚弱下来的。”赵玦心中暗叫一声好。

赵琇却还是在笑:“如果是因伤留下了病根,体弱到这种地步了,那为什么还要在京营里当差?这么弱的身体能负担守卫京畿的重任吗?就算你家大爷有这个自信,他的上司也要为京城安危着想。还是说,他其实隐瞒了这一切,为了高官厚禄,就宁可欺君了?”

随从狼狈地否认:“不是这样的!大爷他……是近两日偶感风寒,引发了旧症,才会比往日体弱些,平时其实是很强壮的!京营诸位大人都有目共睹,大爷绝对没有欺君!”

赵琇淡淡地道:“我管他平时是强壮还是柔弱,既然有差事,怎么忽然抛开职责跑到奉贤来了?疏忽职守,他一样有罪!”

赵玦眼看着自己再不醒来,头上还不知要多添几个罪名,气得推开随从一跃而起:“你这丫头好牙尖嘴利,如此刻薄,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赵琇笑笑:“我嫁不嫁得出去,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操心。我只想知dào

,你一个大男人,牛高马大的,在人家家门口闹事,还要装柔弱晕倒,恶不恶心?”

赵玦听着围观人群传来低低的嘲笑声,这回是被气得真的快要晕过去了,一时恼恨,就把什么计策,什么谋算都抛在了脑后,大声嚷道:“我是奉了皇差到此办事的,太子即将降临上海,我提前来此打点诸事,心里念着祖母,才过来拜见,不想被你们如此侮辱!”他咬牙切齿地说:“今日之耻,赵玦终生难忘!别以为有个诰命,又收买了族人,就能将我压倒。我背后有贵人护持,就等着看你们日后如何落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异变

赵玦本打算在二房门前哭诉一把,装装可怜,赢点舆论同情的,无奈敌不过二房赵琇的利口,围观群众又不配合,他只得甩下狠话,就带着随从们扬长而去。他刚刚才知dào

儿子原来不住在宗房,现在还是先找儿子教xùn

一顿是正经。

门前众人散去,但议论声不绝,想必今儿这一出,很快就会传遍全县,成为人们口中的八卦素材了。赵家刚刚才因行善得了好名声,不想马上就受了赵玦这无赖的连累,即便自身行得正,坐得正,好名声也定要打折扣的。赵璟担心地看着赵玮与赵琇兄妹,欲言又止,末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劝他们:“他是个混人,别在意他说的话。太子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为了他这样的卑劣小人,怪罪叔祖母和你们兄妹的。”

赵玮倒是很淡定:“没事,我们不担心,璟大哥且回去吧,跟煜大伯父商量商量日后怎么办。煜大伯父把赵泽给赶出来了,赵玦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他若想重回宗族,少不得还要再来骚扰宗房与众族人。”

赵璟想想也是,连忙辞了赵玮兄妹,匆匆回家去了。赵玮带着妹妹回到家中,让门房把门关上,脸色就沉了下来:“太子殿下怎会看重赵玦?这不可能!”太子殿下的亲兄长广平王为了维护赵家二房,与赵玦早就结了仇,况且赵玦又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才,京城那么多人可派。为何偏要派赵玦来?

赵琇也觉得是这样,但她更关心别的事:“太子不是要明年开春才南下吗?用得着这么早就派人来打点?”

赵玮眉头一皱,也觉得有问题。便与妹妹一道去寻祖母张氏,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她听。

张氏听完后,先瞪了赵琇一眼:“你说去帮你哥哥骂人,就真的骂了?还在大门口当着这许多人去骂,也不怕别人笑话!即便你有理,叫人听了,也未免嫌你太过厉害要强了。你是大家出身的女孩儿。何必跟那种人吵闹,没得失了身份?!”

赵琇有点想笑,觉得张氏这话虽然是在怪她。却比她先前骂赵玦还要更恨些,似乎赵玦连跟她吵闹的身份资格都没有了。她便乖乖认了错:“孙女知错了,方才听那人嘴里说得那样难听,忍不住就插了嘴。若由得他在门前继xù

演戏。还不知要叫围观的人看多少好戏呢。”

张氏叹了口气:“幸好早早开了宗族大会,把他们一房都给逐出去了,否则他这样当众唱念做打一番,我们赵家在奉贤还有什么脸面?他们真以为这里是乡下,街坊邻里就见识少容易糊弄了?”

她又对赵玮道:“太子殿下南下,本应是明年春天的事,即便要派人提前来打点,也该是心腹之人。至不济,也得是朝廷命官。奉了皇命到此。怎么看,也不象是会轮到赵玦头上的,里头说不定有内情。你们也不必担忧,广平王知dào

赵玦底细,不会重用他,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瞧他顺眼。兴许是他品阶太低了,太子殿下只知dào

管事的人是谁,对底下的小卒子就不甚留意了。赵玦又是提前过来打点的,说不定是想趁我们不知内情,要借太子殿下的势耀武扬威来了。”

张氏这话虽然只是猜测,但从事后来看,还真有几分靠谱。从那一日开始,赵玦就不停地出现在赵氏宗族聚居的街道上,今日去宗房,明日去三房,后日……几乎把二房以外的每一房都拜访过了,当然,只限嫡支家主。他上门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废除两年前将他这一房逐出宗族的决议,让他家恢复二房嫡长一脉的身份,为此对族人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若他找的是那些旁支末系的族人,兴许还真有人会动心,但各房嫡支皆体面富足,便有些傲气,本来就跟他与牛氏因为归还族产一事闹得很不愉快,双方几乎撕破脸皮,现在说一句既往不咎,就以为他们真的愿意低头了?若是赵玦有爵位在身,大家兴许还会屈服,可一个靠关系上位的六品武官,谁把他放在眼里?这几年各房都有子弟读书科举,举人都有两位了,秀才好几年,前途大好,日后不愁没官做,又都与二房关系融洽,谁耐烦跟个端着架子自以为是的赵玦打交道?

威逼?赵玦的威在哪里?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受到太子看重,好歹也让大家瞧见了太子的态度再说。

利诱?外六房不用说,做生意抱紧了二房的大腿,一年少说也能赚上几千两,其他几房沾光的也不少,许多人现在还欠着二房的银子呢,免息的!赵玦真有心要利诱,也得能拿出可以盖过二房好处的利来。光嘴上说说,出手却小气,谁家还缺那点银子不成?

赵玦只觉得这些族人软硬不吃,都快要吃死了。从前他祖父赵郡公还在时,这些族人见了他都只有巴结的份,他都不耐烦应酬,他们还要凑上前来奉承,真真烦死人,如今见他家没了爵位,就变了嘴脸,势利得无耻之极!如今他用得着他们,才愿意放下身段与他们说话,等他将来得了势,看他怎么教xùn

这群势利小人!

他上门去找了奉贤知县陶澄,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要陶澄去为难那些不知好歹的赵氏族人,还暗示只要陶澄配合得好,他一定会在贵人面前为陶澄多说好话。这“贵人”二字,他说得含糊,没有明说是哪一位贵人,但不知内情的人听了,就会觉得他指的是新封的太子。

陶澄本就是书生脾气,又一向是受到重点培养的阁臣苗子,怎么可能被赵玦三两句话,就说动了?他反而很不客气地说,自己才是奉贤县的主官。文武有别,赵玦即便是奉皇命前来办事,也不该干涉地方事务。至于升官之事。陶澄说:“本官对自己的能力与政绩有信心,就不必赵大人操心了。”说完就端茶送客。

赵玦走出县衙时,脸都是黑的。在外头马车上等候的赵泽见了,害pà

地缩了缩脖子,才大着胆子说:“父亲,儿子早就劝过您了,陶大人不会买账的。您……”

“住口!”赵玦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我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你来教么?!”

赵泽噤若寒蝉。只觉得背上、臀上才挨打不久的地方都在隐隐作痛。

赵玦沉着脸想了想,便下令:“你回住的地方待着去,我要上知府衙门一趟!”转身就上马走了,还走了一行随从。赵泽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张张口。脸耷拉下来。

他的丫头跳下马车,小心将他扶回车里,问:“哥儿,租的房子眼看着就快到期了,您又要请大夫治药,大爷没留下银子,我们该怎么办呢?”

赵泽叹道:“没法子了,只好悄悄儿去寻柳姨娘。请她先借一点。等父亲办完正事,自然就会把我们带上的。”

发生在县衙里的这段小插曲。陶太太很快就告sù

了张氏,还对她道:“今日瞧那位赵大人的去向,似乎是往府里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后手。我们老爷不放心,让我来送个信,老夫人千万提防着些。他敢上衙门来支使我们老爷,想必是有点底气的,却不知是仗了哪一位的势。”

张氏见陶太太眉间隐约有些忧色,便知dào

她担心的是什么,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虽然也不知dào

他仗的是谁家的势,但总归不可能是太子殿下就是了。他不知是走了什么门路,得了这个差使,但上头必然还有上官,否则以他的资历才干,哪里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呢?”

陶太太对朝廷里的事只是一知半解,却知dào

赵家二房有郡公爵位,想必与京中也有联系,听到张氏这么说,心也定了些,遂笑道:“老夫人说得是。我们老爷只听说,这次太子殿下南下,负责随行护卫之责的是一位洪将军,品阶与资历都与那位赵大人不可同日而语,想必这赵大人只是办事的人之一。只要我们老爷不出差错,便是得罪了他,也是无碍的。太子殿下仁和贤明,自然能分辨谁是谁非。”

“洪将军?”张氏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朝中有哪一位将军姓洪?难道是军中后起之秀?”

陶太太讶然:“是一位洪文成将军,听说还是老郡公旧部,想要到老郡公墓前祭拜,才抢了这趟差事下来,老夫人竟不认得?”

“洪文成?原来是他……”张氏心中一动,记得这洪文成向来与赵炯、赵玦父子那边更亲近些,那年她将赵炯弑弟之事通知亡夫旧部,事后偶尔也跟那些人有书信往来,其中就有仍在辽东驻守的旧部告sù

她,赵玦在锦州,时常受洪文成照应,甚至他短时间内连升好几级,也跟洪文成脱不了干系,相比之下,洪文成对奉贤这边就非常冷淡了,每年过年,连个请安帖子都没有。张氏虽然不知dào

这洪文成是否跟颖王府有关系,但也知dào

他定是偏着赵炯一脉的,算来也是仇人。

这样的人居然成为太子这次南下上海的护卫统领……

张氏的脸阴沉下来,陶太太不知她在想什么,有些茫然。一直老实坐在边上不说话的赵琇便问她:“陶太太,太子不是明年春天才来吗?他是来视察重修后的海傍大坝的吧?可现在因为大雨和救灾,大坝修整工作耽误了一个多月才重新开始,还远远未完工呢,怎么太子就说要来了呢?”

陶太太忙道:“太子确实提前了行程,日子虽还未定,但听说最迟腊月就要过来了。这次来,倒不是为了视察大坝重修之事的,而是为了上海知府前些时候递上去的一个奏本,说是当年海傍大坝的工程有问题,上海连年多雨成灾,大坝不但不能拦截海水,还出现了多处裂缝,以致雨水一下,海水便倒灌农田,又以今年灾情最重,民不聊生,百姓卖儿卖女,易子而食,饿死者众。当年大坝是广平王查验后说没问题的,知府大人这一本上去,朝廷免不了要追究广平王失职之罪。太子殿下为兄请命,才决定提前南下,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广平王殿下一个清白。”

张氏又惊又怒:“什么?竟有此事?!”

赵琇心下也十分着恼:“这叫什么话?!谁易子而食了?谁饿死了?我们本地人怎么没听说过?八九年前修的大坝了,今年都明说了需yào

修补的,怎么坝上有裂缝又成了广平王失职之罪?还有,海水倒灌的情况很严重吗?明明是排水不利,才造成雨涝成灾的。我们奉贤排水做得好,洪水很快就退了,又有富户施粥舍米,跟两年前比起来,灾情并不算严重。知府大人这个奏本,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陶太太也叹了口气:“我们老爷也是这么说,其他知县私下也有议论,可知府大人先斩后奏,一意孤行,我们事后才得知,也没法拦了。只能等太子殿下来了,再将实情上禀。”

赵琇皱着眉头,想到上海知府跟朱丽嫔、六皇子的关系,难不成他们这是另有所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准备

虽然不知dào

太子殿下和广平王是否对上海知府与朱家的关系有所了解,张氏与赵琇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急速送往广平王设在松江城的那个联络点,希望它现在还在发挥作用,提醒太子殿下一把。

张氏甚至觉得,那所谓海傍大坝工程有问题,广平王当年有失职之嫌的说法,也是上海知府故yì

为之。工程若真有问题,怎不见这八九年时间有风声传出?上海府两次遭雨灾成涝,都是因为雨水排泄不及才导致的,怎么又跟海傍大坝扯上了关系?但如果是朱丽嫔与六皇子那边失落储位,心存不甘,故yì

要给太子添堵,往太子同胞兄长头上泼脏水,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个法子并不高明,海傍大坝是不是有问题,明眼人到了上海,一眼就看出来了。况且上海知府在辖地内也不是一手遮天的,最起码底下诸县县令就不赞成他上这个奏本。可不是吗?海傍大坝好几个县都有,工程如果有问题,却多年都没察觉,他们这些县令岂不是都失职了吗?真要追究起来,他们说不定连顶上乌纱都保不住了。顶头上司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竟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难道他是忘了自己在此地也任职数年了,几年都没发xiàn

大坝有问题,前年雨涝时没发xiàn

大坝有问题,今年才上本说有?等到太子到了上海,知府以下的官员们把实情一说,再请太子到大坝上走一趟。上海知府就逃不了一个虚报的罪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皇帝要是有心追究,太子也不肯轻易放过的话。他背后的朱丽嫔和六皇子也要吃挂落。

张氏就认为这个法子太蠢,朱丽嫔能在后宫独宠多年,所生皇子明明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曾经有过册封太子的传言,这样厉害的人物,真会想出这么蠢的法子来么?她这样做又是图什么?

赵琇也帮着祖母想了又想,都觉得朱丽嫔此举除了在短时间内给广平王头上泼点脏水。再把太子提前忽悠到上海来,也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她本身反而有可能把上海知府这位十分有前途的姻亲给断送掉。岂不等于是自断一臂?

赵玮听说这件事后,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是为了把太子殿下引到上海来么?他们想干什么?”

张氏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即便没有这件事,太子殿下明年春天也是要来的,差着几个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赵琇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好象猜到了什么,“说起来,太子殿下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在明年春天南下?”

赵玮不解地看着她:“当然是为了验收重修后的海傍大坝呀,广平王当年也做过这样的事,后来立储时,也被算成是他其中一项功劳了。”

“不是这样的。”赵琇觉得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广平王当年立储。是因为他的这项功劳吗?明明其他事他做得更出色,也更受人赞赏。反而这大坝当年既不是广平王殿下建的,也不是他督造的,他好象就是提了点建议,工程全是别人负责的,事后他奉皇命过来走一圈,验收了工程,如此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在功劳簿上把这一项算上,其实就是锦上添花。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刚刚册封,应该把精力都放在稳固自己的地位,还有处理朝政上面。皇上身体不好,他为什么非要离开京城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做一件勉强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呢?想要让人觉得他是最适合坐上储位的皇子,最该做的不是协助皇上把朝政处理好吗?”

赵玮也瞬间悟了:“皇上身体不好,太子贸然离京数月,对他弊大于利,若是不放心大坝,派朝中重臣走一趟也就罢了,除非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

“当时还没有广平王有失职之嫌的说法,他用不着亲自为同胞兄长洗刷清白,让别人来也无不妥之处。”张氏缓缓地道,“直到近期上海知府上本,给广平王殿下冠上了罪名,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要亲身来一次,还不得不将行程提前数月。上海知府就是始作俑者,奇怪的是,他奏本里所说的话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赵琇眨了眨眼:“看起来,好象有人无论如何也要太子来上海一趟,而且还得尽快来,本来是明年春天才来的,现在也等不及了,非要他在寒冬腊月跋涉千里,这真是太奇怪了。太子来了上海又怎样?难道他来了,就不再是太子了吗?”

张氏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不好,若是有人欲对太子不利,在上海下手,比在京城下手要方便得多了。”海傍大坝她也见过,那既是为了抵御海浪,也是为了防御倭人上岸作乱,地广人稀,海浪又大。别的不说,若是能找到机会把太子殿下推到海里,就够危险的了。

赵玮也反应过来:“也有可能是想在路上下手,如果不是在上海知府辖地之内,事后他也不必负上护卫不利的重责。”

“护卫?”赵琇忙道,“祖母是不是说过,负责护卫的洪文成将军,是偏着赵玦他们家的?那他会不会跟颖王府也有联系?”

张氏不敢再想下去了,立kè

命令赵玮:“快去叫几个心腹护院来,我要给京里写信,让他们快马送去,希望还来得及!”赵玮才转身往外跑了几步,又被她叫住:“且慢,还要往你姑妈那里送封信。赵玦已经先一步到了奉贤,兴许太子殿下已经起程了,现在才送信到京中,也不知能不能赶上。若是太子殿下沿运河水路南下,到了山东。你们姑父必定要前去拜见的。若是行动快一点,兴许还能趁机给太子殿下示个警。”

赵玮应声而去,张氏一时心乱如麻。赵琇把笔墨纸砚摊在桌面上,给她写信用,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提笔写下第一行字。赵琇看看堂屋外头的天色,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事情发xiàn

得太晚了,也不知太子殿下现在起程了没有。如果已经动身,信能赶在出事前送到吗?就算把信送到了太子手中。没有证据,太子会撤掉皇帝指派的护卫统领吗?还有一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太子明明决定春天就要南下的。要对他做什么,到时候再做不行吗?为什么上海知府要冒着获罪的风险,上了这么一个奏本,让太子不得不提前行程?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张氏写完了信。赵玮也回来报说护院们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bèi

好骏马,随时都能出发了。张氏把信交给孙子,又犹豫了一下,叹道:“我们隔着两千里远,消息也知dào

得迟,现在才报消息过去,未必来得及。况且我们能知dào

的事,广平王殿下如何能不知dào

?他知dào

了。太子殿下自然也就知dào

了。兴许两位殿下自有应对之法,我们这信。不过是为尽一份心力罢了。”

赵玮怔了怔,默默揣着信转身离开。

赵琇倒了杯茶给张氏:“祖母别担心,两位殿下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到的。”

张氏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若太子殿下真的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别的倒罢了,那上海知府无中生有污蔑广平王一事,我是一定要告他一状的!”

赵琇笑道:“好,干脆我们顺便在暗中收集一下他的不法证据,到时候一并告上去,看他还敢不敢乱来了。”

等安顿完张氏后,赵琇回到自己房间里想了想,便又去了前院找管家王双福:“咱们家在南汇那边的房子,如今还有没有空着没租给人的?嘉定那边的呢?”

王双福想了想:“在南汇城里倒是还有个小院子,那是前店后宅的格局,前头三个铺面都租给人了,后头小院子的租客才离开,好象还没有租出去。只因看房子的卢老头存了些银子,老妻身体又好些了,便向我告假,打算回老家过个年,明年开了春再回来。我想着年底租房子的客商也少,人人都回家过年去了,也就答yīng

了他。至于嘉定那头,咱们家没有空房子,若是姑娘想要,再寻经济去买就是。”

赵琇考lǜ

了一下:“先让人把南汇城的小院子收拾出来以防万一,在嘉定也租一个小宅子,预备太子殿下来时,召见祖母和哥哥,他们去了嘉定城需yào

找地方住。”

王双福连忙答yīng

了。

准bèi

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赵琇祖孙三人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太子殿下的消息。没过几日,果然有消息传来,太子仪仗已经到山东境内了。这一回太子要赶路,所以一路事事从简,虽然仪仗合乎规格,却不怎么讲虚礼,沿途也只接见省、府一级的大员,底下的小官员在岸上行个礼就行了,太子并未召见。闻讯张氏祖孙三个都有些担心了,既担心给大姑太太的信未必能及时送到,也担心大姑老爷许崇伦作为兖州知府,未必能找到单独见太子的机会,还得防备洪文成会有所阻拦。

这时,奉贤县内又有流言兴起,说的就是赵家老郡公夫人如何不慈爱,把原配嫡子一脉施计逐出宗族,霸占其家产,以及赵氏宗族如何趋炎赴势,为了巴结郡公夫人就迫害二房嫡支血脉之事。张氏祖孙对这种流言是既生气,又觉得可笑。

县里的人一般是不信的,还发xiàn

有人专门在茶楼酒馆里传播这种谣言,有人反驳也不理会,拉着个人就要说,仿佛认了死理般,就算被人用事实驳回去,也认定对方是得了赵家的好处,颠倒黑白。若这传播谣言之人平时是个好的,也许众人还要生出几分疑心,可看到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流氓地痞,众人若还不明白这是有人故yì

为之,就是傻子了,便都不理会他们。

这时候,赵家宗族里,有一位十一房的旁支女眷,是个出嫁女,也在县城里住着,平日里一向是个小透明的,只在年下才会跟着姐妹们一起来二房给张氏请个安,不知为何忽然上门拜访张氏,还把外头的流言拿出来数落了一通,才小心翼翼地向张氏提议:“叔祖母何必受这窝囊气?这是有人故yì

想气坏您呢?不如暂且避开,等那人走了再回来。毕竟也是赵家血脉,背后还有贵人撑腰,跟他计较,郡公爷在泉下不能安心。可若是什么都不计较,您的名声都要坏了,堂弟堂妹们也要受了连累。若是您远远地走开,比如回松江娘家省亲,既与娘家亲人团聚,也能少听几句恼人的话。那人见正主儿走了,诸多手段也不过是做给了空房子看,他觉得无趣,自然也就罢手了。”

张氏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朝她望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将至

张氏一望过去,那外嫁女对上她的双眼,自己先心虚了,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目光。

张氏淡淡地问:“合族皆知有人在外头闹事,故yì

败坏我与赵氏宗族名声,但人人都没放在心上,盖因众人心知肚明,以我赵家清名,县内百姓是绝不会相信旁人几句污言秽语的。若是因为他寻衅在先,我便要退让,落在外人眼里,反倒显得我心虚。我老太婆行得正,坐得正,问心无愧,为何要退让呢?”

那外嫁女忙道:“侄孙女儿并不是让您退让,只不过……想要早些把这场风波平息下去罢了。那人……那人终究不是回来长住的,原有公务在身,等办完了公务,再不情愿也要走人。横竖县里的人都不会相信那些污言秽语,叔祖母便是避一避又何妨?大家绝不会因为您想要过两天清静日子,便觉得您心虚了的。”

张氏笑了笑:“这么说,你敢担保?”

那外嫁女张口就想说“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若是她现在应了这句话,将来外头有人说张氏退让就是心虚了,她要怎么办?若换了是别的亲戚,还能耍个无赖反口不认,对着张氏耍这点小手段,不必二房的人出手,她自个儿的娘家爹娘就先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所以她最终只能讪讪地赔笑,还是没敢说出那个字。

张氏见她这般,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脸上淡淡的不说话,只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茶。

那外嫁女心知这是暗示要送客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行礼告退。才转过身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回身跪下,哽咽道:“叔祖母熄怒,侄孙女儿也不想说这样的话,可那人毕竟是个官儿,后头又有贵人撑腰,我们比不得您有诰命。又是长辈,他随口一句话,就能把您侄孙女婿的铺子封了。我也是没了法子……”

张氏抬了抬眼皮:“赵玦是怎么跟你夫妻二人说的?”

“他说只要我和娘家父母兄弟们能想办法,劝说您离了老家,不管是去哪里都好,我男人在嘉定的铺子就保住了。否则便要封铺抓人……”

“只要我离开这里就行?”张氏挑了挑眉。“回松江娘家省亲的主意,是你们自己想的?”

那外嫁女有些糊涂了:“他说一定要把您弄走,去京城也行,或是到山东大姑老爷家也行,就是不能留在老家。我想,好好的叔祖母也没有出远门的理由,京城和山东都太远了,我哪里有那个面子能说动您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但若只是劝您回娘家省亲。就容易多了……”

张氏沉默片刻,道:“你且回去吧。别担心铺子的事,他在这里留不长,大不了你们先关了铺子,回县城来躲几日,他若要问,你就说自己正在设法说服我,不必给他准话。”又赏了晚辈十两银子两个尺头,让她回去了。

外嫁女抹了泪,忧心忡忡地走了,不过没有来时那么发愁。

张氏端坐在堂屋之上,卢妈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老夫人,有人看见昨儿晚上赵玦带着人到堂姑爷家里去了。”

张氏冷笑:“他近来也没少拜访族人,谁也不愿意为他办事,如今连出嫁的姑奶奶们都不放过了,他就这点出息!”

卢妈脸上带着疑惑之色:“他想把老夫人您劝离老家,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呢?”

张氏冷淡地说:“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他大约是不想让我见到太子吧。可惜,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见太子一面的!”

赵琇那边听说了消息,得知连出嫁的堂姐都被赵玦请动了来做说客,也吃了一惊,但同时也在庆幸,族人们就没一个被他说动的,看来她祖孙三人过去几年里一再花钱扶持族人,真是做对了。

现在的赵氏宗族,虽然族人们各有小心思,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能团结一致的。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宗房上两代的族长都不是聪明人,好好的宗族,弄得七零八散的,哪里是族人?简直就是仇敌!若不是这一代出了个赵璟,还算是个明白人,又有二房帮衬着,出钱出力从中调解,赵氏一族哪里有如今的好光景?

她去见了张氏:“祖母,赵玦那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就为了不让您见太子殿下吗?”

张氏道:“旁门左道,且不去管他。太子殿下已经过了山东,进入江苏境内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来。赵玦身上还有差事,他能花多少时间在这里?迟早会消停的。”

赵琇想了想:“就怕他现在暂时还不肯消停。依我说,祖母要见太子,也未必要留在家里等消息。太子定是要先去嘉定的,不如咱们提前到嘉定去住下,往行宫递个贴子。等太子仪驾到了,行宫的人把祖母的帖子报上去,太子殿下想见您,您马上就能进宫,岂不方便?”

张氏被说得有几分心动:“咱们家在嘉定没有房子,是要找人借住么?”

赵琇笑了:“我已经让王管家先在嘉定租了个两进的宅子,小是小了点,但也够我们祖孙三个连着仆人住了。嘉定城里本来就人多,如今听说太子要来,又有许多官宦世家提前过去租房子,盘算着能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个脸,导致城内的空房洛阳纸贵。这宅子还是王管家好不容易才租到手的呢。”

张氏笑了,吩咐下去,把诰命服饰收拾了,打包行李,祖孙三个雇了条船,主仆一行人动身往嘉定去了。他们只把目的地告sù

了宗房与三房,对外头的说法,却是陪张氏回松江娘家省亲。

赵玦那边得了消息,先是一喜,以为是堂妹那边劝说成功了,但接着听说是去的松江,而不是其他更远的地方,他又耷拉下脸来。松江城离嘉定、奉贤、南汇这样近,如果太子宣召,只要知dào

张氏在哪里,马上就能派了人来接她去,那他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功夫,把人弄走呢?他有心要寻堂妹那边的晦气,但一想到自己当初也没说过要把张氏祖孙弄到什么地方去,只能作罢,却飞快地去信上海知府与嘉定行宫两处打招呼,让他们千万别透露张氏的去向。紧接着,洪文成的信也到了,他得赶紧照着洪文成的吩咐,把事情预备起来。

赵泽看着父亲匆匆又离开了县城,神情已经有些木然了。他几次想要向父亲讨点生活费,可每次求见,父亲都不理会。下人小厮尚且可以天天见到他父亲,他身为父亲亲生儿子,正室嫡出,反而连下人小厮都比不上。看来父亲的心真的早就被小钱姨娘和几个弟妹拉拢了去,再也不把他视为亲子了。

他身边一个丫头,叫玉蝶的,便劝他:“大爷只是公务繁忙,又不知dào

哥儿手里已经没钱了,更不知dào

这房子租期将至,因此才会疏忽了。等到大爷忙完的公事,难道还能把哥儿一个人丢在老家么?哥儿且放宽心。”

赵泽面无表情,心里不怎么相信玉蝶的话。

另一个叫玉蜂的丫头就说:“大爷也不知几时才能忙完公事,哥儿在这里呆等也不是法子,我去柳姨娘那边讨了两次银子,柳姨娘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我瞧她有了儿子,忠心就大不如前了,还是不能太过指望她。大爷既是来公干的,官府有安排住的地方,前儿我寻大爷跟前的人说话,打听得大爷在川沙城那边的驿站里单住一个院子,前后十几间房呢。若哥儿过去了,难道还匀不出一间来给哥儿?”

玉蝶吓了一跳,瞪她道:“别胡乱出主意,大爷没发话,若是哥儿贸然过去,万一大爷生气怎么办?”

玉蜂却不以为然:“川沙城离得也不是很远,若是大爷恼了,大不了哥儿再回来就是。账上还有十几两银子,实在不行,在川沙城里赁两间房子住的钱还是有的。不过大爷还不至于这样吧?驿站里住的都是官儿,大爷当着同僚的面,明明有房子还把嫡长子赶出去,难道他不要脸面了?”

玉蝶也迟疑了,赵泽更是大为心动,考lǜ

再三,他咬了咬牙:“好,那咱们就收拾行李去川沙城。我只带你们俩,还有张三,李四,王五两口子,其他人暂时留在这里等消息。”

赵泽主仆数人也离了奉贤,一向留意他动静的赵氏宗房很快就发xiàn

了这件事,赵璟命人去打听,才知dào

赵泽雇了船后往川沙城那边去了,心里还在嘀咕:“他没事去那儿做什么?”

沈氏便道:“你理他去那里做什么呢,只管把消息告sù

二房一声就是,省得赵玦父子俩又出什么夭蛾子,叔祖母和玮哥儿、琇姐儿在嘉定不知dào

,叫他们算计了。”

赵璟想想也对,连忙叫了儿子赵源去,嘱咐一番,又写了封信,让他送到嘉定去。

张氏祖孙接到信的时候,太子仪驾已经到了扬州府,眼看着离上海已经不远了。张氏对赵璟信中所言留了心,让下人在嘉定城里打听,却打听得赵玦并不在城里,他似乎是往海傍大坝沿线巡视去了,还要督促各地官民做好准bèi

,迎接太子大驾。他本人的住处也不在城中,象他这样的武官,都是沿海安置到各个驿站去的,赵玦就被安排到了川沙城。赵泽去川沙城,大约就是跟父亲会合去了。

虽然疑团得解,但不知怎的,张氏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又过了十来日,太子仪驾终于到达了嘉定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子入城

太子仪驾入城这一天,嘉定全城轰动,得到消息的官民百姓纷纷走上街头,守在太子入城的道路两边,誓要一睹储君的风采。

赵家二房有张氏这位建南郡公夫人在,按理说官府是要安排她去接驾的,但上海知府说她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袭爵之人,还是不要在太阳底下曝晒为好,便没有安排,却仿佛忘记了接驾的官员诰命里头,也有好几位年高妇人。

嘉定行宫那边收到了张氏的帖子,也迟迟没有人来联系。如果是打算递到太子跟前的话,无论如何,行宫总管也要安排张氏事先穿戴好了到行宫里等候的。太子是否召见是一回事,但太子若说要召见,行宫总管却要花上几个时辰甚至半天的时间,才能把人找来,那就是他的失职了。因此张氏等了好几天,还不见行宫总管有通知下来,便知dào

事情有问题。

幸好赵家一向与留守嘉定的宗室汾阳王府关系不错,当年老郡公下葬,汾阳王之孙还来祭拜过,还帮着张氏狠狠地打了赵炯的脸。张氏念及这份恩情,一到嘉定便带着孙子孙女上门拜访了,见行宫总管那边没有下文,便从汾阳王府打听了太子入城的路线——作为嘉定城内身份最高的宗室贵人,任谁也不敢把这么重yào

的消息瞒着汾阳王府。

赵玮赵琇提前在太子入城的道路踩过点,在离住处最近的一座茶楼二楼订了包间,天刚亮就起来梳洗穿戴。然后扶着张氏,坐小船走水路,到了那座茶楼后门。这时候茶楼才刚开门呢。但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清楚,若是等到太子入城时再来,路上早就被封了,想要见太子,就一定要提前占位。

在包间里没等多久,赵琇刚侍候祖母吃了两样早点,官兵们就上街了。他们把附近的摊贩全都驱散。又派人守在各家茶楼、店铺面前。嘉定水道交通发达,陆路街道并不宽敞,但太子仪驾却要从陆路上来。官府必须要清道,却又因为太子早有言在先,不得扰民,因此不敢把围观群众赶跑。但又要提防有人行刺。所以官兵们只能提醒十二分精神,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在道路两旁排得密密实实的,保证没有一个人能冲过防线,惊扰贵人。

不多时,楼下的街道上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除了两侧的官兵。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又有穿着统一深蓝宫衣的行宫太监将道路清扫干净。洒水铺土,他们做完事一走,整条街上一片寂静,两侧楼上的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所有人都在摒声静气,等待着远处的消息。

太子仪仗出现时,道路两旁的围观群众们都轰动了,全都挤到了窗边、门边,若不是官兵们拦得死死的,只怕会有人忍不住冲出房子外头来围观。赵玮也把椅子搬到了窗边,让妹妹赵琇也把祖母扶过来坐下。张氏还记着大家礼仪,不许把窗开得太大,因此祖孙三人连同几个丫头婆子们,便凑到窗边打开一条缝,细看楼下经过的仪驾。

太子仪仗虽说一切从简,但还是浩浩荡荡的,没有一千个,也有八百人。先过去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张氏就认出了多年不见的洪文成,据说如今威仪日盛,与从前的模样大不相同了。护卫过后则是穿着统一华服的侍从宫婢,接着是随行诸官员、吏员,无论文武都骑着马,看起来也是十分威严有体面。接下来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就是金碧辉煌的太子车驾了。

赵琇看着那辆被杏黄色绸缎与金丝薄纱围得严严实实的车驾,心里一点意wài

都没有。那可是太子,不是现代的国家领导人,怎么可能会大大方方地露出脸来,还微笑着向周围群众挥手示意呢?这位新任太子能够把绸帘挽起来,只留一层纱帘,让众人能看到车里头坐着一个穿着杏黄色太子服饰的人,已经非常厚道了。若从安保的立场来说,不叫人看到车里任何动静,才叫正确的做法呢。

张氏却在暗暗掉泪:“想当年我们还在京城的时候,你们祖父没了,皇上还带着诸位皇子到我们府里吊唁呢。我从前进宫,也曾在皇后娘娘宫里见过年纪尚小的太子殿下,那时候他还是乐安王,长得可机灵了,又有礼貌,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嘴巴又甜,虽说是淑妃娘娘所生,皇后娘娘却十分喜欢他……”

赵琇看着楼下车驾里那个稳稳端坐不动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跟祖母嘴里无忧无虑的小皇子联系起来,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移开视线,忽然发xiàn

太子车驾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年,穿着普通的深蓝色绸衣,衣服上半点锦绣装饰都没有,高高瘦瘦,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面色有点儿苍白,但又不是不健康的那种颜色。他冷着一张脸,明明道路两旁都是欢呼声,却仿佛半点都不能触动他似的,不紧不慢地控zhì

着身上一骏马走在太子车驾之后。

在他后面,还跟着两员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看制服,比洪文成品级低些,后头跟着几排官员随从,接着又是宫婢与太监,然后才是护卫等等。看这少年打扮,不象是官员,也不象是随从,腰杆挺得很直,带着一点儿与众不同的尊贵与傲气。

他是谁?怎么总觉得好象有些熟悉?

赵琇小声问了张氏:“太子车驾后面骑马的那人是谁?”张氏擦着眼泪,想要望过去,孙子赵玮先出声了:“呀,居然是广平王世子!他怎么也来了?”

“广平王世子?高桢吗?”赵琇惊讶地回过头,“我们没听说他也跟着太子来了呀?”

张氏起身望去:“确实是广平王世子。此前并未听说,难不成是因为上海知府污蔑广平王。殿下有眼疾,不便亲自前来,世子便代父随太子南下。为父亲洗刷清白么?”她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他了,才多大年纪?我记得……他就比琇姐儿大三岁吧?”

赵玮道:“世子生日是在正月里,确实是比妹妹大了三岁,现在是十二周岁,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该是十三周岁了。”

张氏摇头叹息。赵琇忍不住再往楼下多看了几眼。她跟高桢足有八九年没见了,印象中他还是那小小孩童的模样。没想到已经长成了如今的清俊少年。只是想起那时候又软又糯的小男孩,再看如今这浑身散发着清冷气息的苍白少年,赵琇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包间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声。赵玮离开了窗边,走到门口问随行仆人是怎么回事。赵琇继xù

看着楼下的高桢,忽然看到高桢抬头望了过来,与她四眼正好对上了。

赵琇怔了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没过两秒钟,高桢又移开了视线,继xù

往前看了。他的视线始终冷冷的,似乎并没有认出曾经的童年玩伴来。

赵琇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觉得惋惜。不过细想想,她有着小时候的记忆,尚且认不出长大了的高桢,更何况高桢是货真价实的孩子呢?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太子车驾与高桢都离得远了。楼下都是彩衣宫婢。这没什么好kàn

的,张氏便让孙女扶自己重回桌边坐下。猛一看到两位久别多时的金枝玉叶。她想起了许多往事,心情有些激动。

赵玮转了回来,张氏问:“发生什么事了?”赵玮答道:“有个冒失的人,在楼下被人群挤到后头,看不见太子,就跑楼上要闯雅间,惊扰了几位官家女眷,叫那家人打了下去,在楼梯口上骂呢。孙儿叫家人去说了几句,让他们别吵闹了,免得惊扰了贵人。”

张氏念了声佛:“这是应该的,你做得好。无论谁是谁非,外头太子仪仗正经过呢,屋里吵吵闹闹的,岂不是失礼?庶民不通礼数便罢了,怎的官家内眷,也这般鲁莽呢?”

赵琇见茶水已冷了,便重新倒了杯温热的,递给张氏:“祖母喝口茶吧,方才看了半天,一定累了吧?”

张氏接过茶笑笑:“累倒是不累,却放心了许多。太子殿下此行想必不会有大碍。”

赵琇不明白了:“为什么?”洪文成还在太子身边好不好?如果他有问题,太子能安全到哪里去?

张氏便说:“方才你没瞧见,跟在广平王世子身后的那两位将军,一位是皇上的心腹之人,另一位却是广平王妃的亲妹夫,说来也是太子殿下的姻亲。有这两位随行护卫,便是洪文成果真包藏祸心,也难以施展。你当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就只靠一位统领节制么?他不过是明面上发号施令的人罢了,实jì

上带兵的,还得是底下这两位副手。”

赵玮听了,也松了口气,笑道:“除了他二位,广平王世子的武艺其实也不错的,等闲三五个人都近不了他的身呢。方才我瞧见他和两位将军都紧紧跟在太子车驾后头护卫,想必那些意图不轨的人想要下手暗害太子殿下,也没那么容易。”

赵琇便问张氏:“那祖母还要见太子吗?”

“当然要。”张氏道,“无论太子殿下是安全无虞还是危险万分,我们知dào

了他身边的人可能有问题,就一定要禀报一声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仪仗队伍已经进入了嘉定行宫,赵琇陪同祖母兄长,又坐船回到了暂时的住处,等候太子召唤。然而,他们只听说太子召见了汾阳王府的当家人与上海知府,召见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人就出来了,之后再也没听说过太子又召了什么人。上海知府把行宫外头等候的官员们都打发走了,理由是太子殿下旅途疲倦,今日暂时不见人。官员们便都听话走了。

张氏心中不安,又打发孙子赵玮去了汾阳王府打听。汾阳王之孙对张氏未获召见一事十分惊讶:“若您还在奉贤老家待着,太子殿下过后再见您也就罢了,怎的您都到嘉定来了,他还不见您呢?您与寻常官眷可大不一样,是长辈呢。可惜我见殿下时,竟忘了提一句,还以为殿下过后会私下召您去晋见呢。”便说要亲自去行宫寻太子说话。可这时候天色已晚,他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去。

谁知第二天一早,太子殿下便带着随行人员,出发去巡视海傍大坝了。显然,他对上海知府所说的大坝工程有问题耿耿于怀,坚持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上海知府除了手下的通判,一个下属官员都没带,说要陪太子一路过去,让他看一看工程有问题的地方。

行宫总管还对再次前来等候召见的官员们说:“殿下有话,公务为先,大家先回去吧,等他办完了皇上交待的事,会拨冗与众位相见的。”

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汾阳王之孙也不再说什么了,反而劝张氏:“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您再等一等就好了。”

张氏只好留在住所安心等候,这时候,赵璟忽然派了人过来送信,写信的却是赵启轩,他收生丝回来后,经常来往南汇奉贤两地,与外洋客商打交道,忽然写了信来,还由宗房转交,真让人吃惊。

他信中所言更让人吃惊。他说他因帮人运货,经过川沙城,无意中遇上了已经离开奉贤的赵泽,见赵泽被打得遍体鳞伤,据说是从其父那里逃出来的,身边两个丫头都被打死了。赵泽说完这些话后就因伤重晕了过去,赵启轩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他暂时安置在租的房子里,然后火速报信给宗房。

宗房赵璟问张氏,他要怎么处置伤重的赵泽?丢着不管,似乎有伤天和,但如果送回奉贤,又等于是惹上了麻烦。且不说宗房煜大老爷已经把人赶出了门,未必愿意再收留他,光是赵玦把嫡长子打成这样,就够惹人猜疑的了。也不知这父子二人是怎么了,赵玦竟然半点不顾父子之情,简直就象是要把儿子打死似的。而赵泽身边的丫头被打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若是真的,赵玦虽是官身,也要受罚呢。

赵玮赵琇都觉得事情麻烦又蹊跷,前者看向张氏:“祖母,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川沙城下

张氏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她对赵玦那一家子是半点好感皆无,也知dào

赵泽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犯下了杀弟的重罪,过后却一再否认此事,因此明知dào

赵泽还是个孩子,她也无法说服自己,要把对方当成是重孙子一般看待。

然而张氏毕竟是长年念佛吃斋的人,想到赵泽还是个半大少年,就被亲父殴打至重伤昏迷,心里也有些不落忍。况且如今又不是要把赵泽认回赵氏宗族,权当是做个过路的好心人吧。于是她便让孙子回信:“让宗房打发两个人过去照看赵泽,等他伤好了,把他送回京城他外祖家里,也就完了。他老子没有慈爱之心,那是他自家的事,让他舅家与他老子吵去。”

赵玮应了,赵琇想了想,又提醒一声:“让璟大哥留意些,别把柳姨娘手下的人派过去了。虽然说柳姨娘是赵泽他祖母的人,可现在赵泽他亲爹要把他打死,谁知dào

柳姨娘会怎么想呢?别让赵泽人没被打死,却叫几个心怀不轨的人药死了。”

张氏皱眉道:“何至于此?到底是亲父子,赵玦虽无爱子之心,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要铁了心把嫡长子置于死地。叫御史知dào

了,他身上的官职哪里还能保得住?那赵泽也不是个老实乖顺的,兴许是犯了什么错,惹恼了他老子,也未可知。”

赵琇不这么想:“天知dào

他们父子是为什么打起来的?若只是要教xùn

儿子,赵泽为什么要逃出来?还有他身边的两个丫头都被打死了。那又是什么缘故?还有其他跟着去川沙城的下人呢?那些人是死是活?先前璟大哥说,赵泽主仆是在赵玦走后,才自行雇船过去的。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得到赵玦的同意?可如果因为儿子去临时住处投奔他,他就要杀子,这也太奇怪了。虽然这些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私事,但现在,赵玦背后可是有人的,他行动又鬼鬼祟祟的,刚好太子殿下来了上海。咱们还是警醒些的好。别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吧?”

一番话提醒了张氏,她想了想:“也好,把我们的人打发一个过去。照看赵泽伤势,等他醒过来了,一定要问清楚事情始末。倘若真是他自己犯了错,惹得他老子打人。我就不管了。”

赵玮笑道:“何必非得打发一个人去?依我说。我们索性坐了船,跟着太子船驾走得了。太子一路巡视,总有停下来的时候,到那时候再找机会递帖子,总比留在这里呆等强。孙儿瞧那行宫总管似乎是在有意无意地阻拦祖母晋见太子,也不知是受了洪文成的指使,还是嫌我们递帖子时给的银子少了。横竖他要守在行宫,不能随太子出行。咱们只管跟了去。广平王世子既然一直跟在太子身边,若能见他一面。请他跟太子说一句好话,还怕见不了太子么?便是不能见,他也能帮着捎话给太子,让太子提防洪文成。”

张氏听得心动,赵琇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太子难见,但想求见广平王世子就容易多了,自家兄长怎么说也跟高桢有点交情的,他总比行宫总管或是汾阳王之孙要好说话些。

祖孙三人又开始收拾行李了。这一次出行,比不得刚来嘉定时,是特地为晋见太子而来,因此许多大礼服什么的都要带上,男女仆妇也有一堆。这回他们只每人收拾了一套礼服,带着卢妈、王双福、碧莲、卢明章等少许几个随从,到城中外六房的商号借了一艘大些的船,并船工若干,便出发了。

太子船驾沿水道出海,走得极慢,每到一地总要停留一到半天的时间,好让太子殿下一行有时间巡视海坝。因此赵琇祖孙一行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追上了他们。无奈官兵封锁周边水面,不许民船靠近太子所在的船队,因此赵琇他们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始终离太子有几里远。

他们虽然没法靠近太子,但远远瞧着船队的动静,倒也能收到些风声。太子殿下接连巡视了四五处大坝,都不见有什么大问题,所谓的裂缝,也明显是因年久失修导致的,缝隙并不大,根本不可能造成上海知府奏本里说的那种大灾。况且沿途所见,灾情虽然颇重,但百姓还没惨到遍地饿殍的地步。太子让身边的侍从随机找了几名百姓问话,得知今年上海收成虽然不好,但一来有富户愿意施米施粥;二来南汇港口需yào

很多人手,灾民可以过去找活干,赚钱养家;三来今年冬天天气温暖,到了腊月仍象春天一样,灾民们连夜赶工纺纱织布,用布去换取粮食及生活用品,加上物价又大降,所以大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上海知府在太子面前“坦承”自己曾为救灾济民花费了许多心思,沤心沥血。太子见他用心为民,也不好太过追究他奏本上用辞太过夸张了,只是责备了几句,接着又夸奖了他。上海知府紧接着又报说,大坝上问题最严重的地方不是太子已经看过的几个地方,而是在川沙城对外海边那一段,太子只好继xù

自己的巡视行程。

风声传出,附近的官民都在私下议论知府大人脸皮委实太厚,他虽然成天在衙门里忙忙碌碌的,可忙的哪里是救济灾民呢?那明明是同知与几位县令的功劳,无奈这几位大人都不在场,只有深受知府信任又与他是姻亲的通判在,自然不可能拆亲家的台。

张氏祖孙三人听到这些传言,也觉得无语了。赵玮觉得上海知府愚蠢得无药可救:“这时候撒谎,让太子暂且相信了他的功劳,难道太子殿下就永远不会召见其他官员,以及本地百姓了么?总会有人把真相揭露出来的,那时候他该如何收场?”

赵琇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知府让太子殿下去川沙城?怎么又是这个地方?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张氏皱皱眉头:“去瞧瞧就知dào

了。眼下天色已晚。殿下想来要在此地歇息一夜,明日再前往川沙。我们索性连夜赶路,先到那里看一看。顺道问一声赵泽的伤势如何了。”

太子船队靠岸之后,附近水面只留下一片禁区,其他海面就不再禁止行船了,赵玮便下令船队开船赶路,终于在半夜里到达了川沙城外水道。

城门已关,张氏一行入不得城,但内河码头附近却有外六房设的落脚点。他们就把船停在了那一带的泊口。王双福奉命前去找人打听赵启轩的下落,没想到折返时,身后除了赵启轩外。还跟了一串人,两个有力qì

的小厮抬着担架,把伤重的赵泽给抬到船上来了。

赵玮亲自查看了赵泽的伤势,大吃一惊。回来对张氏禀道:“祖母。看起来赵玦似乎是存心要打死这个儿子了,他身上的伤,竟有几处都落在要害上,若不是救治及时,只怕他这会子早死了。”

张氏面上一片肃然,摒退左右,只留下孙儿孙女与赵启轩,细问后者:“赵泽晕过去前。到底是怎么说的?这几日可曾醒来过?”

赵启轩压低了声音道:“侄孙见到他时,他简直就是个血人。似乎是刚来川沙时,在路上认出了外六房店铺的招牌,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受了伤后,才想着可以过来求援。他只说他父亲要做一件不好的事,被他发xiàn

了,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不料叫他父亲发觉,他只得苦苦跪求他父亲打消主意,谁知竟引来毒打。因驿丞听见了动静,他父亲才暂时饶过了他,却命人将他看管起来,不许见人。他的丫头偷听到他父亲命人在他伤药中做手脚,火速报与他知,他才想逃走的。侄孙问他,他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坏事,他却不肯回答,反而哭求侄孙救他的两个丫头,说是逃出来时,是他两个丫头死死拖住了追兵,才让他顺利逃脱。侄孙悄悄叫人去驿站附近打听,却听得人说,他那两个丫头与另两个仆人被发xiàn

偷盗主家财物,叫主人发卖了,可当夜屋子后头的水道旁,却有小船运走了四具尸首。还剩下一名仆人,如今就在赵玦身边侍候……”

张氏听得脸色都白了,赵玮赵琇再想起先前的猜测,心里都惴惴不安。

赵启轩又道:“赵泽逃到外六房的店铺内,正好遇上了我。我想赵玦是个官,也不知是为什么缘故,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万一连累了我怎么办?于是就把他藏了起来,叫伙计请了个信得过的大夫,为他医治。后来几日赵玦声称有仆人偷走财物后逃走了,让官府搜捕全城,要找受了棍伤的人,只因川沙城要迎接太子仪驾,官府不想在此时生事,赵玦才罢手了,却还每日在城内打听所谓的贼人下落,外六房的店铺也来过,只是不敢大搜罢了。赵泽昏迷多日,只有今儿早上醒过一回,听说丫头死了,便什么都不肯再说了。我虽恼他闭口不言,但又担心他迟早会被人找到,便借着运货的机会,悄悄将人送到城外码头上来。这两日赵玦公务忙,找人之事暂且顾不上了,就怕太子一走,我就藏不住人了。”

张氏点头:“你把他和伤药都留下来,就回去做你的事吧。叫底下人瞒好了,别透露一字半句给赵玦知dào

。”

赵启轩听了,就知dào

她有意救助赵泽,连忙答yīng

了,又匆匆上了岸。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吩咐赵玮:“想法子把赵泽弄醒。”

赵玮迟疑了一下,走到昏迷的赵泽身边,轻轻叫了几声,但人没醒。赵琇转身回了自己的舱房,取了一个小瓷瓶来,打开了往赵泽鼻子底下晃了晃,一股浓烈呛人的香气传出,赵泽轻咳两声,幽幽醒转,看到面前站着的二房祖孙三人,他愣住了。

张氏低头问他:“你父亲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泽嘴唇轻轻动了动,什么都没说,眼圈马上就红了,他闭上双眼,默默流泪不语。

赵琇哂道:“你以为现在不说,就是为了他好吗?等他失败时,你就等着你全家老小都倒大霉吧!自古以来,乱臣贼子谁有过好下场?不是死在他们要害的人手里,也会被同伙灭口吧?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你一家老小,只怕连你娘,你外祖舅舅一家,你祖母娘家,全都要遭殃!你就算是要孝顺父亲,难道就不顾你母亲妹妹的性命了?”

赵泽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却还是紧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

张氏皱眉,忽然问他:“明日太子要来川沙城外的海傍大坝巡视,莫非你父亲要做的事与此有关?”

赵泽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张氏的眼神仿佛见鬼一样。

张氏的脸色非常难看,叫了卢妈进来照看赵泽,便转身离了那间舱房。赵玮紧紧跟上:“祖母,我们得尽快给太子殿下送信才行,明日他就要到了。”

可事情出乎人意料之外,太子殿下并不是明天才到,他听了上海知府的话后,并没有留下来过夜,反而连夜行船,只比张氏祖孙一行稍晚几个时辰,就赶到了川沙城。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到水面上时,他已经站在了城外的大坝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速之客

张氏、赵玮与赵琇知dào

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早上了。太阳升得老高,而河道上所有的船只,都被赶到护城濠两端,空出一条宽敞的水道来,预备迎太子船驾入城。民船都被死死规定在泊船位,不许任何人船在河道上走动,连码头上也不许闲杂人等逗留或经过,违者立杀无赦。

在太子驾临川沙城之前,他船驾所经之处,只不过是短暂封锁水面罢了,若有人冲撞,通常都是抓起来审问一番,确定是无意闯入的无辜百姓,就放回去,若是有不轨企图,再关起来。据说这是太子殿下早有话在先,不忍扰民,因此民间都夸太子仁善。但今天川沙城这番严厉的布置,不免让人觉得,与太子一向的行事习惯不符。

赵琇他们的船,恰好停在入城水道以南的第二个舶位上,与其他民船相比,要大一些,华丽一些,还挂着赵家外六房商号的灯笼,因此颇为显眼。有低品级军官打扮的人在岸上打量了他们的船一会儿,便转身走了。甲板上的王双福见状有些担心,便回来禀报张氏。

张氏皱眉道:“只怕一会儿那赵玦要闻讯而来,虽然他这一房已经出族,我懒得理会他们的家务事,但人都已经救下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你们多派几个人守在赵泽的舱房里,别让人轻易闯了进来。”

赵玮与王双福答yīng

了,下去安排人手。后者甚至亲自拿着棍棒守到赵泽床前去。赵琇总觉得不安,便劝张氏:“祖母,您先回房间吧?太子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又出不去,不过是白着急。”

张氏的神色瞬间变得颓然,红着眼圈道:“明知dào

会有事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赵琇正要安慰两句,却忽然听得不远处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塌了。引得天地动摇,河面上也是一片荒乱,船晃动得特别厉害。赵琇慌乱间只来得及护住祖母。卢妈又扑上来护住她祖孙二人,同时听得舱房里碧莲尖叫,还有王双福在赵泽那间舱房里大叫来人,接着赵玮从外头扑了进来:“是大坝上出事了!”

赵琇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张氏一把将孙女推开,惨白着脸猛然起身:“出什么事了?!”

赵玮却说不清楚:“儿子只远远瞧见大坝那边灰土满天,又有火光,方才来震动,也是那边传过来的。”

张氏整个人往后一倒,赵琇只能拼命扶住她,卢妈一边扶人,一边掐张氏人中:“老夫人。老夫人!”张氏猛地清醒过来:“快去……去打听清楚!”

虽然很想派人过去打听清楚,但大坝那边的变故已经让周围的人惊慌一片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传了消息过来,据说是那大坝“年久失修”,上头几条裂缝极大,太子带人上去察看时,没有提防,结果因为人太多,大坝不堪其重,就塌了。如今太子一行人都掉进了海里,还不知生死呢。

官民俱哗然,那可是储君!是皇帝以下最尊贵的人,如果出点什么事,那川沙城的人还有命在吗?还有那大坝,忽然塌了,海堤怎么办?海水会不会倒灌进来,淹没城池?

众人一阵恐慌,等到海边那一大片烟尘弥漫到码头附近,又有阵阵海浪冲入河道,让内河的水平线上升了一大截时,恐慌的情绪更浓厚了。无数人尖叫着想要逃走,原本只有官兵停驻的码头上到处是人,原本停得好好的船只也忍不住想要驶离。官兵们自己都慌慌张张的,就算去阻拦,也有许多漏网之鱼。

有个骑马的军官见状,拼命甩着马鞭打那些四处逃窜的人,大声喝令他们不许跑,可谁也没听他的。他恼怒之下,索性抽出腰间佩刀,往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肩上砍去。那人扑通一声,就带着一道深深的伤口倒下了。军官脸上露出满yì

的神色,正要吓唬其他人不许逃,却听得有人一声惨叫:“杀人了!”逃窜的人更多,大家都尽可能离那军官远远的,碰上官兵阻拦,也发了狠,生怕自己被抓下来,会落得跟那被“杀”的人一般下场,索性夺过官兵手中的刀反抗。码头上一时混乱起来。

赵玮连忙喝令船工开船。虽然有不许船只擅自离开的禁令,但现在码头上乱成这样,再不走,谁知会出什么事?况且河面暴涨,万一海水真的淹进来,就不妙了。船上有他祖母和妹妹,自然是金贵得很,倘若官府要追究,就把自家旗号打出来,谁还敢说什么呢?

这时赵琇刚刚扶着张氏在舱内躺下,张氏又指示卢妈:“我没事,歇一歇就好,你去瞧赵泽怎样了,方才一片混乱,可别加重了伤势。”卢妈含着泪,满脸担心地去了,赵琇翻出祖母常吃的药丸,喂了她一粒,又到窗边的小几上倒茶水。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忽然咯哒一声,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看着那窗子。

窗户竟然动了!

赵琇生怕是有人趁乱为非作歹,迅速丢下手里的茶碗,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后退两步,拦在祖母床前。张氏也严肃地坐起身来。

那是高桢送她的那把匕首,平时用锦袋盛着放起来,但出门时,她总是喜欢随身带上的。当初她跟赵玮说的可不是假话,出门在外,就带着匕首防身,谁知dào

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就算没有用处,拿来裁个纸、割根丝线也无不可。

窗子猛然打开,一个湿淋淋的脑袋钻了进来,赵琇差点尖叫出声,却立kè

就认出,那是前几天才见过的广平王世子高桢,她眼珠子都瞪得快掉下来了。

高桢对上了她的眼。脸上意wài

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看到她手中的匕首,就更加惊讶了:“你……你是赵妹妹?”

赵琇还在发愣:“高桢?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氏已经反应过来。推了她背后一把:“快把人救上来!”

赵琇连忙收起匕首,上前拉高桢。高桢似乎脸色更加苍白了,身上也非常疲倦,可他拒绝了赵琇的帮zhù

,只说:“你等我一下,万不可声张。”便又重新矮下身子,回到水里去了。赵琇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能撑开了窗子,却看见他扶着另一个人游了回来。那人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衣襟染血。似乎受了伤。高桢扶着那人,对赵琇道:“帮我把他拉上去。”赵琇只得依言行事。张氏起身走近,看到那人的脸,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了舱壁。

卢妈已经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向张氏禀报赵泽的情况,就先看到了这个情形。张氏连忙给她使了眼色,下令:“去关门,别让人看见。”卢妈顿时忍住了尖叫的冲动,迅速把门关好了,又过来帮赵琇拽人。

等人被救进舱中,高桢正要一跃而入,却忽然力竭。差点儿掉回水里。赵琇眼快,连忙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用尽了吃奶的力qì

将他往上提。他晃了晃脑袋,抬头看了赵琇一眼,默默地抓住窗沿,翻身进了舱房。赵琇机警地看了看窗外,对面是排在第一的泊位,还是条官船,不过似乎是空的,几个船工也都在混乱刚起来时逃走了,倒是正好遮住了高桢他们方才的动静。但码头上那样乱,也难保会不会有人发xiàn

这里的事,还不能掉以轻心。

她把窗子重新关了起来,回头看向舱房内,张氏亲自动手,与卢妈合力将那白衣人扶上了床,含泪问:“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是在大坝上受了伤么?你们怎会过来的?”

高桢靠着舱壁坐在地上,似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大坝是被人炸塌的,逆贼正到处搜寻我们,若我们被发xiàn

了,只会是死路一条。赵老夫人,烦请您保密,别让人知dào

皇叔和我在这里。”

张氏连忙答yīng

下来,又命卢妈:“快去叫玮哥儿,就说我有话要嘱咐他,再去赵泽那儿,拿一些伤药过来。”卢妈连忙去了,赵琇在一旁已经听得呆住。那白衣人居然就是太子?!难道赵玦和洪文成他们真的动手了?炸了大坝?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上海知府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吗?就为了扶六皇子上位?赵玦难道不是颖王府的人?!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但看到高桢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发青,就把那些胡思乱想都抛开了,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你是带着太子一路游过来的吗?”

高桢没有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他们还在大坝附近搜索,我水性好,带着皇叔一路游过来了,幸好河道上一片混乱,只要避着些,别让船碰着了,倒是不怕叫人发xiàn

。但皇叔受了伤,不能长期泡在水里,可若是胡乱找个地方上了岸,叫人发xiàn

也是麻烦。我远远瞧见你们船上挂的灯笼,知dào

是赵氏族人的船,就想过来碰碰运气。至少,赵家人除了被逐的那一房,其他人都是忠君的。”

他也太大胆了!

赵琇在舱房里寻摸了两块布巾,一块给张氏擦太子头脸上的水,另一块给了高桢,又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喝着驱寒。太子也渐渐醒转了,认出了张氏,露出一个苦笑:“孤以为身边人可靠,只提防一个洪文成,万万没想到,原来身边人早已倒戈了,方才有此劫。”张氏含泪道:“殿下先别说话,一会儿臣妇的孙子来了,先换干净衣裳,上了药,再说其他。”太子摇头:“要先离开此地,否则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太子仿佛忽然间就乌鸦嘴了似的,他话音刚落不久,卢妈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报信:“不好了,赵玦他带兵来了,闹着要上船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见机行事

舱中众人齐齐色变,太子惊疑不定地看向张氏:“赵玦也在?”

张氏白着脸道:“他早就来了,说是为了太子驾临上海,提前打点来的。臣妇觉得他行止诡异,接连给京中发信,又托在山东做官的大女婿警示殿下,想来殿下不曾收到?我又带着孙儿孙女在嘉定等候殿下召见,就盼着能提醒您一句,可惜……”

“你们到了嘉定?”太子眉头一皱,接着又冷笑了下,“原来如此,连行宫总管都靠不住了,如此上下串连,怪不得他们这般胆大包天!”

张氏站起身:“赵玦不知是不是发xiàn

了什么,绝不能让他闯进来,我去拦住他!”

赵琇连忙扶住她道:“我和祖母一块儿去,方才我把人拉进来时很小心的,就算真有人看见了,也是在码头上乱窜的人。那些人知dào

什么?太子殿下穿的只是寻常中衣,世子穿的衣裳更不起眼,我不相信赵玦是真的发xiàn

了什么,多半是因为赵泽来的吧?”

张氏闻言精神一震,深吸了一口气:“既如此,我们去拦住他。”又嘱咐卢妈:“为二位贵人换上干净衣裳,清洁伤口上好药。”卢妈惴惴地答yīng

了。

赵琇扶着张氏离开了舱房,一路上心嘭嘭直跳,手心都湿了,脑子里闪过无数猜测,没等她想明白,就已经来到了前厅内,赵玮正与赵玦对峙,拦着不让他进来“拜见祖母”。

赵玦冷笑道:“你我虽是同辈,我却是你兄长。你如此傲慢无礼,也敢自称是个读书人?别以为身上有个秀才功名就了不起了,我一句话。照样能夺了你的功名去!”

“好大的口气!”张氏冷笑出声,板着脸走了出来,赵玮见状吃了一惊,连忙看了妹妹一眼,赵琇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方才上前扶住张氏:“祖母怎么来了?您老人家方才受了惊,正该好生歇息才是。”

“我若再不出来。只怕就有更加傲慢无礼的所谓小辈闯到内舱去了。”张氏神色不善地看着赵玦,“我做了几十年的公侯夫人,还没经lì

过这样的事呢。可不想开一开眼界!”

赵玦脸色变了变,重新换上了笑脸,恭敬一礼:“祖母言重了,孙儿如何敢对您无礼呢?孙儿在此公干。听闻祖母与弟妹在此。特地过来请安,不想玮弟不假辞色,非要将孙儿赶下船去,倒叫人觉得古怪。孙儿担心祖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因此才想要无论如何见您一面的……”他正说着,忽然脸色又变了一变,视线直盯着张氏衣襟下摆处,湿淋淋的一大片。

赵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暗叫一声不好。这定是方才扶太子殿下入舱时,沾到了他身上的河水。看赵玦眼下的言行。不象是发xiàn

了什么迹象,只要说话小心些,把人打发走就好了,但要是因为湿衣而让他生出疑心,那可是大不妙。

心念电转间,赵琇已经想到了借口:“你这人真会装模作样说假话,在奉贤时,你成天叫人在外头散布谣言,中伤祖母的名声,现在也好意思装孝顺孙子?我们见了你,难道不该赶人吗?你既然是领了公务在身,就尽管忙你的公务去!大坝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外头乱哄哄的,河水忽然上涨,船晃得厉害,桌上的茶都打翻了,舱里乱成一片。我正要侍候祖母回舱里更衣呢,你就吵着嚷着要进来,害得祖母只能穿着湿衣回转。如今还是腊月里呢,若是因你之故,害得祖母受了风寒,我一定会把你的事迹传遍上海,叫你也尝尝流言的滋味!”

原来是因为船晃的时候打翻了茶水。赵玦脸色一松,皮笑肉不笑地道:“琇妹妹真是好一把利嘴,只是女孩儿家,不该如此尖酸刻薄,否则传扬开去,坏了名声,将来怎么嫁人呢?”

“我的孙女嫁不嫁人,与你不相干!”张氏生气地抬袖往外一指,“我不想见你,你给我滚!”

赵玦笑得很是得yì

,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脸色又是一凛。因为他发xiàn

,张氏袖口上沾了一块血迹,不大,但看颜色,明显是新鲜的血!他飞快地上前两步,大笑道:“祖母袖口上沾的是什么?难道是血不成?祖母是哪里受了伤?难不成也是方才船晃动时伤着的?”一边说,一边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大坝上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洪文成得了手,可太子与广平王世子都死不见尸,也不知会不会是逃走了。大坝底下的水道与这里的护城濠是相通的,若是太子他们通过水道潜到此处,遇上了二房的人,张氏祖孙明显与广平王府有勾结,肯定会救人的,也许……太子他们就在船上!

赵玦飞快地往通往后舱的入口看了一眼,脸上满是强烈的野心与欲望。若他能抓到正主儿,那绝对是首功,日后新君登基,他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小二房祖孙对他来说,不过是蝼蚁罢了!

张氏心中正在懊悔不已,她方才怎会没有发xiàn

自己身上的血迹?赵玮脸色也是一片青白,他早从卢妈处知dào

了真相,否则也不会死死拦住赵玦,现在难道真要功败垂成么?这不是小事,这群人连储君都敢害,分明是要图谋大位,他祖孙三人除了一个郡公府的名头,什么倚仗都没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只怕全家上下的性命,也要不保了。

赵玦见他们祖孙面色发白,心里更有把握了,狞笑着对他们道:“祖母与玮弟还是老实说了吧。我也不瞒你们,大坝倒塌,其实是有海贼在暗中作乱,在大坝上安放了火药。外头乱成这样,也跟海贼有关系。太子殿下担心海贼潜入百姓之中走脱,因此命我等四处搜寻。祖母的船上。该不会真的藏有海贼吧?”

赵琇觉得,也许人在面临危机时,潜力总是更容易暴发出来。她也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了。在这种紧张的时刻,竟然能保持冷静。赵玦说完了那番话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沉下了脸,便大声冷笑道:“行了,你成天在外头败坏我祖母名声还不够,如今又要污蔑我祖母藏贼,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海贼?与我们家有何相干?船上确实藏了人。不过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们藏的是你儿子!”

赵玦本来还得yì

洋洋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就呆住了:“什么?”

赵琇飞快地看了张氏与赵玮一眼:“祖母,哥哥,我们如今还瞒什么?反正就算赵泽死了。那也是别人死孩子。与我们什么相干?祖母心善,说小长房虽然已被出族了,赵泽又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好歹是一条性命,难道真要看着他去死?这才把他收留下来,方才还亲自替他换药。可他老子都要把我们打成造反的海贼了,再不说实话,说不定他还要一刀把我们砍了。却对别人说,是在大义灭亲呢!”说罢回头啐了赵玦一口:“真不愧是小长房的子孙。做老子的敢杀亲弟弟,做儿媳妇的敢杀太婆婆和叔叔婶婶,如今做儿子的也不遑多让,连亲骨肉都能杀,再杀祖母和堂弟堂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张氏与赵玮立kè

就领悟了赵琇的意思,张氏还有些犹豫,似乎不忍心把赵泽推出来做挡箭牌,赵玮却十分果duàn

,横竖赵泽如今是逆臣之子,便是因此送了性命又如何?他吩咐守在厅门口的人:“去,把赵泽给抬上来,让他老子把人带走。”

赵玦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干笑着问:“泽儿怎会在祖母这里?”

赵琇瞪了他一眼:“你把儿子打得半死,他自个儿逃出来了,又恰好遇上了我们家的人,我们家好心救了他,这有什么出奇的?我们家跟你不一样,心还没黑,绝对做不出看着人去死的事。虽然不知dào

你为什么打他,害得他遍体鳞伤,至今还昏迷不醒,但他在火热时不停地叫着父亲饶命,想必我并没有冤枉了你。你这样也配为人父?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你要置他于死地?莫非是嫌他碍了你几个庶子的事,所以想要除了他,好为你爱妾所出的儿子铺路?”

赵玦忙道:“休要胡说,我怎么这样做?!”顿了顿,又问:“他至今还在昏迷么?除了向我饶命的话,还说什么了?”

赵琇冷笑:“就算他只说了这一句,也足以证明是你把他打成这样的。我们回了奉贤,就立kè

去信京城告你的状,让大家瞧瞧,你这样狠心杀子的人,怎么还有资格做官!”

她的威胁,赵玦半点没放在心上,反正大局已定,只要找到太子的尸首,新君登基,他就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小二房妇孺便是告了状,又有谁理会?

下人抬了赵泽出来,放在前厅地板上。赵泽此时还在昏迷不醒,但看他身上的衣裳,就知dào

他的伤势不清,才换不久的干净中衣,上头又透出了血迹来。

赵玦看着儿子,半点怜爱之心都没有,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又把了他的脉,确定他是真的昏迷不醒,这才放下心。现在赵玦也不急着要灭口了,等到大局定下,一个孩子的话又能管什么用?同时他也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傻到去做蠢事的。

他起身正要说话,赵琇又开口了:“你要把儿子带走,这没问题,只是有一样,他如今伤得厉害,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若是你就这么把人带走,到时候又说是我们害死他的,我们岂不是做了好事又被泼了脏水?你需得亲笔写一份切结书来,声明你带走他时,他还是活着的,而且是你坚持要把人带走,若因此而导致赵泽伤势加重,任何后果都由你自己承担。写完了切结书,再到码头上寻两个有官职的人来做见证,签下名字,再摁下手印,那才许将人带走。”

赵玦如今疑虑尽释,正赶着去搜寻别的地方,哪里有功夫做这许多事?况且他现在有公务在身,带着儿子也十分不便,若是真的死了,叫人知dào

了,名声也不好听。倒不如把赵泽留下来,若是能救活,也不碍大局,若是死了,岂不正好让小长房担下责任?

于是他笑了笑,拱手一礼:“祖母,孙儿有公务在身,泽儿就拜托祖母照看了,什么切结书的就免了吧,等办完了公务,孙儿再回老宅向您请安。”便转身离去。

他不知dào

,他一走,赵琇脚都软了,张氏与赵玮也大松一口气,看向赵琇的神色都是十二分的惊喜。

赵琇挥挥手:“别看我了,赶紧走人吧,免得他一会儿后悔了,又回头来搜人。”

赵玮连忙下令,命船工们起锚,船沿着水道南行,直往南汇县境内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改道

船行驶到南汇县境内时,太子与高桢都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口也都敷上了药。船上不好开火,张氏便命卢妈把随身带着的驱寒用的药粉用热水冲了,让他们各喝了一碗下去,如今不好请大夫,太子的伤势并不算重,为了安全,只能先将就着了。张氏又往自己和孙女赵琇的手炉里添了炭,送到太子他们手中。

因为天气温暖如春,所以张氏祖孙带着手炉、脚炉等物,完全就是备用而已,他们三人都用不上。

川沙城已经离得远了,沿路虽有官兵,却只是戒备,没人拦截他们的船。张氏暂时放下心,向太子询问大坝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这回其实也是大意了。他早从同胞兄长广平王处知dào

洪文成有问题,偏偏皇帝不知为什么,对洪文成信任有加,哪怕广平王使计揭露了兵部的贪腐问题,牵连到当时还驻守在辽东前线的洪文成身上,让他丢官去职,皇帝还是把他弄回京城去了,没两年就再次提拔到要职上。太子与广平王都怀疑,这应该是后宫中朱丽嫔吹的耳边风,可惜他们完全找不到证据,证明洪文成与后宫及颖王府有勾结,只能时刻提防着。太子原定明年春天南下巡视重修后的海傍大坝,其实也是被他们一群人话赶话给逼的。皇帝身体渐差,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在生病,虽然目前看来还没有大碍,但在这种时候。太子若是轻离京城,难免容易生乱。明春南下之事,并非他的本意。无奈皇帝认为这么做非常有必要,他也只能遵命行事。

后来又因为有了上海知府的奏本,广平王有失职之嫌,太子为了证明胞兄清白,不得不提前南下行程。他原本属意柱国将军曹泰和为护卫统领,谁知皇帝居然会选择了洪文成。

太子对洪文成十分提防,幸好皇帝又将心腹之人派为副手。而钟家那边更是主动为自家小女婿谋了另一个副手的职位。这虽然不是广平王的意思,但也可以看作是钟家向新储君发出的友好信号。太子对兄嫂都十分尊敬,便也接受了嫂嫂娘家亲人的好意。他当时觉得。两名副手中,皇帝派来的人虽然可靠,却未必甘心臣服于自己,钟家的女婿反而是更值得相信的存zài

。有他们时刻监视、牵制洪文成。后者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无从下手。

上大坝时,他担心洪文成会耍什么花招,并未把对方带在身边,只带上了皇帝那位心腹,又将钟家的小女婿留在了坝下,牵制洪文成。原以为这样是万无一失的,可他万万没想到,洪文成与钟家小女婿已经勾结在了一起。更没想到,他们竟敢大胆到炸毁大坝。完全没有考lǜ

到堤坝塌了之后,海水灌入城中,会对百姓造成什么危害。

太子只记得,大坝倒塌时,侄子高桢第一个扑上来护住了他,接着皇帝那位心腹武将也扑了过来。多亏了这人,他们叔侄俩才能避开被炸开的大块碎石,但记忆中这人却是受了伤的,还被石头砸晕了,满头是血地坠入了海中,只怕已经凶多吉少。大坝上的随行人员,也不知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又有多少人要丧命水中,即使侥幸活着遇救,洪文成等人为了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也不知会不会将他们全数灭口。

太子甚至还怀疑,随行人员中也许还有洪文成他们的内应。毕竟,他也是听了身边人的劝说,才决定要亲自到坝上瞧一瞧那些所谓的裂缝的。而赵家二房祖孙到了嘉定,行宫总管却告sù

他,赵老夫人犯了旧疾,留在老家没来,因此他才会没有下令召见。他本打算巡视完大坝后,回程时折道奉贤去探望她,万万没想到他祖孙三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可见这行宫总管也被洪文成背后的人收买了。象他这样被收买的人还有多少?太子真是想都不敢想。

张氏对他的话十分惊诧,她也知dào

那两位护卫副统领的来头,完全没想到,真zhèng

背叛了太子的,居然会是钟家的女婿!他跟广平王是连襟,关系也一向不错,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子上位,只会厚待同胞兄长与嫂子的娘家人,但如果是六皇子或颖王得了势,他身为广平王的姻亲,又有什么好处?

赵玮震惊地看向高桢,高桢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身上的寒气似乎更重了。

太子与广平王是同胞亲兄弟,然而太子坐的却是广平王失去的储位,本来后者就是长子,又曾经做过好几年储君,广受好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只因为眼盲而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如果太子因钟家女婿之事,疑心到兄长身上,怀疑他心中不忿而对太子不满,那广平王岂不是冤枉死了?

赵琇想到广平王对自家的恩情,小心地对太子道:“钟家那个女婿与洪文成勾结,不知是个人意愿,还是……钟家的意思?但无论如何,这件事都绝对不可能会是广平王的想法,高桢可是他的独子呢,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坐视高桢遇到危险的。”

太子微微一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哥哥嫂嫂,不但是因为桢儿在此,更因为我们是血脉至亲。我遇到危险时,桢儿是第一个扑过来救我的。他还是个孩子,就这样懂事,我又怎会因为一个远房姻亲所为,便猜疑起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来?”

高桢抬头看了他一眼:“自从外祖父去世后,我母亲与娘家生隙多时,舅舅们有意为爱女谋取六皇子妃或颖王儿媳之位,我母亲除了生气伤心,什么都做不了。兴许姨父所为,还真是舅舅们的意思,也未可知。”

太子叹了口气。柔声道:“桢儿,你不必担心,钟家如何。与我不相干。我在意的只有你父母和你而已。”

高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但赵琇总觉得,他似乎心情好了些,身周的寒气也淡了几分。

张氏问太子:“殿下眼下打算怎么办?不知臣妇祖孙该联系哪一处的官员,好将殿下护送到安全之地?”

太子苦笑:“安全之地?赵老夫人,不瞒您说。孤如今真不知dào

哪里才是安全的。哪一处官员才值得信任。洪文成等人布下那么大的局,只怕这上海一地,都已掌握在他手中。”

他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从嘉定开始,到川沙城,还有上海知府口中数处有裂缝的大坝,就可以知dào

对方准bèi

周全。几乎把上海沿海都布置好了。那些为了他这个太子沿途去“打点”的武官们。比如赵玦等,大概全都是洪文成的人,而其他地区的官员里头,更是不知有多少是知府的亲信。

虽然现在他暂时脱险了,但还真不知dào

该向何处去,该找谁来保护自己。赵家祖孙三人足够可靠,却势单力薄,他不能完全指望他们。而上海一地还有多少官员是信得过的呢?信得过的官员。又有没有能力在洪文成一众人手下护住他的性命呢?至少,也得要有实力将他护送到更加安全的地方。那必须是在上海以外。

他还得想办法尽快返回京城。皇帝虽然耳根子软些,但并不是傻子,洪文成等人托辞海贼生乱,想要制造他堂堂一国储君亡于海贼之手的谎言,根本就经不得推敲,只要朝廷细细一查,很容易就能发xiàn

其中的破绽。可洪文成等人还是这么做了,似乎完全不在乎因此而来的种种后果,想必是他们背后之人还有后手?太子一想到皇帝这两个月来似乎加重了的病情,心里的不安预感就更重了,他必须尽快赶回去,迟则生变!

太子既然想要回京,张氏自然要尽lì

相助的:“家里也有船只,有熟悉的船行,若是殿下乔装改扮一番,假装是我赵家族人,倒也可以混过去。臣妇索性亲自走一趟,给殿下做个幌子,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为了把赵玦之子送回他外祖家去。”

这个方法似乎可行,但河道上逐渐增加的官兵却让他们的计划遭遇了滑铁卢。大概是因为迟迟找不到太子的关系,上海知府以搜捕海贼为名,加强了全府境内水陆两路的巡查,隔上三五里路,就有人来拦船询问。幸好赵家名头还算响亮,赵琇又让兄长借了赵玦的名义,说是赵玦之子病重,急着赶回家中请医。那些官兵知dào

赵玦如今是洪文成跟前的红人,没敢上船搜查就放行了。但这只是在南汇回奉贤的路上,并不是官兵们查问的重点区域,可张氏若真的打算坐船走运河,将太子与高桢送回京城,只怕这一路上的查问绝不会少,天知dào

哪一次就露了馅?

张氏开始犯愁,赵琇看着窗外的河景,却忽然想到,现在他们是在南汇县,而南汇境内有什么?

赵玮茫然不解地看着妹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南汇境内有什么?”

赵琇跺脚:“南汇有港口啊!哥哥,这里有大海港,有海船!要去京城,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运河呢?难道不能从海上走吗?”

赵玮眼中一亮,但很快又摇头了:“不妥,我们家哪里寻能走海路的大船去?信得过的船行,也都只有走运河的船,象先前那样,偶然到海上走走倒罢了,要航行千里上京城去?只怕走到半路,船就先散架了!”

赵琇却笑道:“我们没有海船,但别人有啊,你忘了威尔斯太太吗?他们有足足一支船队呢,从万里之外的英吉利航行过来,都平安无事,难道还怕这一点海路?他们又是外洋客商,谁会怀疑太子躲在他们的船上呢?而威尔斯太太那个人,一点都不难说服她帮忙。洪文成背后是什么人?不是朱丽嫔,就是颖王府,反正都是威尔斯家仇人的靠山。只要太子殿下告sù

她,愿意帮她报杀夫之仇,她什么都愿意做的!”

张氏便把威尔斯太太与马特两名外洋客商之间的恩怨情仇简单跟太子介shào

了一遍,太子沉吟片刻后道:“我不便干涉洋人内部的纷争。但可以担保,那个叫马特的商人日后不会再得到任何庇护,至于与他有仇的人要如何对付他。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我能保证的,就是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曾经在险境中帮zhù

过我的人。”

这个保证应该可以让威尔斯家满yì

了。张氏毅然道:“臣妇与孙女亲自说服她,一定要把她的船借到手!”

高桢抬起头来:“外洋商船无法进京,坐上了船,又要往何处去?”

太子道:“先去南京,讨个北上天津的船引。上海府衙是靠不住的,但南京漕运衙门却可以给外洋客商开船引。你们既然说那外洋客商得了曹家的庇护。想必做到这点并不难。然后我们走海路直上天津,再转运河入京。”他微微冷笑了一下,“天津知府是孤亲娘舅。若连他都靠不住,合该孤与储位无缘!”

众人一商议,觉得此计可行。最重yào

的是,走海路能直接避开运河沿岸的各个关卡。又比漕运快些。能早些回到京畿,想必还有机会制止逆贼的阴谋。

船再一次改变了行驶的方向,改道前往南汇港口一带。

两天后,张氏带着赵琇亲自上门,向格温妮丝?威尔斯提出了请求。事关太子安危,她们也不敢隐瞒太多。在格温妮丝表达了对马特背后靠山连番刻意为难的愤nù

后,赵琇向她说出了实话。

格温妮丝沉默了,半晌才道:“赵太太。赵小姐,你们的意思是。贵国也在进行一场光荣革mìng

吗?”

赵琇苦笑道:“已经死了不少人,恐怕担不起光荣革mìng

四个字了,这就是一场皇室内部的政变。我们是站在皇太子一方的,把你卷进来,也许会为你带来危险,但请你仔细考lǜ

一下,现在马特所依靠的大人物们都忙着争权夺利,暂时还顾不上你,所以你只觉得受到了刻意为难,可等到他们争到了权利,有时间考lǜ

其他事时,你和你的商队真的能够安全生存下来吗?就算马特不夺走你的财富,你也无法报仇了。帮zhù

我们吧,把马特背后的大人物都打败,皇太子许诺,虽然不会插手你们外洋商人之间的争斗,但他会收回马特的所有特权,转而给予威尔斯商队庇护。你难道没有信心,亲自为亡夫报仇吗?”

格温妮丝高高地昂起了脖子:“我有信心!感谢你们的皇太子,给了我亲自报仇的机会。就算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我也不会在乎了!”

格温妮丝通知了夫家的表兄弟们,为了保密,她没有说出太子的真实身份,只说他是赵家派来的族人代表,要随船和他们一起去北方做生意的。威尔斯船队受到官方的压制,在南汇港的日子不能算很好过,幸好有个柱国将军府支撑,才能喘一口气,继xù

做着生意。但年关将至,本国商人基本都回家过节去了,而上海今年遭了灾,本地百姓购买力大降,物价暴跌,许多外洋客商手里的货物都销不出去,南汇港口市况萧条。格温妮丝在这时候说,要收购大批本地货物,运去外地销售,赚取差价,任谁都不觉得奇怪。旁人只会觉得,她是走运攀上了将军府,又有南京漕运衙门的关系,才有胆量赚这个钱,大部分洋商拿不到船引,就只能羡慕一下而已。

格温妮丝开走了一条最好的大船,载着同伴们新近从南洋贩回来的货物,以及在南汇本地买到的棉布、茶叶、粮食等物,捎上了改头换面,乔装成普通人的太子、高桢,以及赵玮、赵琇兄妹并碧莲、明章姐弟,驶离了南汇港。张氏带着赵泽,坐船回松江城娘家。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海上的颠簸,又想帮孙儿孙女遮掩一下,就留了下来,顺带照看伤重的赵泽。即使赵玦事后寻来,她也有话可以搪塞。

赵琇就这样以商队雇主之一及兼职通译的身份,与太子叔侄一道,走上了不可知的未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海上时光(上)

威尔斯家的大船离了南汇港后,调转船头转向北方,沿着长江口逆流而上,直奔向南京。格温妮斯需yào

假装运货到南京销售,同时找借口从漕运衙门处得到前往天津的船引,才能避开有心人的盘查。

这一段路是最危险的。因为船需yào

经过洪文成与上海知府等人所控zhì

的水域,也不清楚南京那边是否有他们的同党,甚至在长江水面上航行时,因为两岸大都是繁华地带,他们还得要避人耳目,不让任何人发xiàn

太子就射在船上。

从离开南汇开始,一直到抵达南京为止,太子一直生活在甲板以下的船舱里,从来没到外面透过一口气。

这西洋海船跟大楚的船有些不一样,赵琇他们平时坐惯的船,大都是楼船,舱房位于甲板之上,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在甲板底下的,一层一层分隔得清楚,就如同一座船中小楼般,上面上的舱房,也有窗户或是透气窗。

但威尔斯家的这艘西洋海船,除去船头的掌舵室与船长室以外,舱房基本都在甲板底下,船腹中分成两层,上面一层住人,下面一层载货。住人的那一层虽然被分隔成几个房间,但人一多,空气就显得憋闷。加上无论是商队首领格温妮斯以及其他威尔斯家的表亲们,还是所有船员,全都住在这一层,气味交杂,十分难闻。太子等人为了保密,一直在忍耐着,还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赵琇带着碧莲。就住在格温妮丝主仆两人的舱房隔壁,房间很小,勉强只够她两人睡下。又没有透气孔,本来还是放杂物的地方。赵琇自穿过来,还是头一次住这样的环境,她不太习惯。但想到事关重大,她又可以时不时到外头去透气,把这里纯粹当成个睡觉的地方就好了,所以忍了下来。碧莲却一住进来,就差点吐了。

赵琇便劝碧莲:“一定要忍,想想连威尔斯太太和她的女仆都忍下来了。你难道就比她们差吗?我带你在身边,不仅仅是为了侍候我,还要你帮太子殿下和广平王世子做事。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吗?你父亲想了几十年的脱籍为良,但想的都是旁门左道的法子。又没胆量象其他的官奴同伴一样。去战场上杀敌立功,换取成为良民的机会。现在,有一个不用去打仗也能够摆脱官奴身份的好机会,只要你或是你弟弟两人中有一个立下了功劳,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愿意替你们除籍的,你可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碧莲听了,顿时觉得胸口又充满了勇气:“姑娘说得对,当年我们一家南下投奔老夫人时。比这更苦的日子都熬过呢,没理由享了这几年的福。反倒不如小时候了。”她握紧了拳头,告sù

自己,这是她不用做任何坏事,就能达成梦想的好机会,要是因为太过娇气,白白错过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弟弟明章比姐姐更努力。他自小读了些书,旁人都说他脑子好,有学问,可因为身份的关系,他连做个良民都办不到,更别提考科举了。父亲一心想让他出人头地,然后把全家人都带出去享福,什么叛主、过继都想过了,他觉得那些办法都不好。主人对他很好,为什么要背叛主人?叛主的官奴就没人有过好下场。就算曾经为主人的对头立了功,他们家也会一辈子被人看不起的。改名换姓就能过好日子了吗?连真zhèng

的姓名都不敢告sù

人,象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父亲还敢妄想功名?被人发xiàn

,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现在不一样,他只要把少爷吩咐他去做的事办好,将太子和广平王世子侍候得舒舒服服的,等太子平平安安回到京城,他就能稳稳当当地做回良民了。虽然冒险了些,若是被人发xiàn

,他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但反正就算他什么都不做,等要害太子的人坐上了皇位,追查到赵家曾经救过太子,主人家固然性命不保,他们这些下人也同样没有好下场,那还不如冒一回险算了。

就因为这样,他对外守口如瓶,死守着太子叔侄身份的秘密,而私下却把两位贵人侍候得十分周到,端茶倒水,跑腿传话,但凡是下人做的事,除了洗衣铺床以及做饭烧菜是碧莲负责以外,他几乎都包了。赵玮赵琇是两位小主子,不可能做下人做的事,姐姐碧莲是个女孩儿家,又已经十八岁了,不方便抛头露面,总不能让那些西洋人来侍候贵人与小主人们吧?因此他这些天里分外殷勤,竭尽全力把憋闷的船舱整理得舒适一点,比如拿些干花或水果放到舱房里,让空气闻起来不那么难闻,让太子与世子都睡得好一些。他的努力并不是没有回报的,太子已经露了口风,说将来回到京城,一定会好好赏他。

赵玮对于身边小厮的心思了如指掌,不但不在意,反而还有意无意地助他一臂之力。他平日与明章一道读书,心里清楚对方的功课学到了什么程度,也曾为对方的身份惋惜,如果明章真能成为良民,读书科举,将来又是赵家的一份助力。赵家如今在官场上的力量太小了,就算有了来自上位者的庇护,也做不了什么,他迫切地希望自家的力量能再壮大一些。

船抵达南京的时候,为了确保格温妮丝能够尽快顺利地拿到船引,赵玮亲自出面找了漕运衙门的人。对方跟柱国将军府曹家有关系,跟建南侯府也有一点旧情。这时候,川沙大坝倒塌的消息刚刚传到南京,洪文成与上海知府的说法,是太子受了伤,正在养伤,没有提什么失踪不失踪的事,因此南京这边还未有人察觉到异状。赵玮的出现,被人们解释为公子哥儿年少贪玩。出来游山玩水见见世面,顺便回京料理一下家中的产业,无人起了疑心。因此船引很容易就到手了,那位与柱国将军府相熟的漕运参将听说他坐的是洋船,还特地介shào

了两位熟悉航路的老手给他,让他带上船去。

赵玮没有拒绝,他向这两人问过话,知dào

他们来历清白,跟洪文成、上海知府、朱家、颖王府全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把太子叔侄的真实身份告sù

他们。他们也不过是单纯的领航员而已,还能帮zhù

威尔斯家商船的船员们更快更好地达到天津港口。

赵玮带上了那两人,又带上明章。往南京街头上逛了一圈,打听了些最新消息,又采买了一点日常用品,并粮食菜蔬水果医药等物。方才回到了船上。

他吩咐明章去安置两名领航员。将食物交给了碧莲,又把水果篮子递给了赵琇:“妹妹要的东西,这时节,想要买新鲜果子可不容易,你非要吃什么桔子,我逛了整一条街才找到呢。”

赵琇笑着接过篮子:“哥哥辛苦了,这东西对于长期的海上航行来说,可是不可缺少的呢。”

赵玮不知dào

桔子对行船之人有什么用处。他把新买的日用品交给了妹妹,就下到甲板下面的船舱里。向太子报gào

刚打听到了消息了:“洪文成与上海知府不敢透露殿下失踪之事,只说是大坝发生倒塌意wài

,太子遇救后受伤,如今正在嘉定行宫养伤,不见任何人,就连汾阳王府的人都拒之门外,还声称是太子下的命令。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在千方百计寻找殿下的踪影,等找到了,正好可以宣bù

太子伤重而亡,并将消息传回京中去。眼下他们还只是在私下搜索,并不敢泄露风声,更不敢惊动了其他地方的官员。南京市面上一切如常,百姓只是在议论,太子不知伤势如何,川沙大坝又塌成了什么样子。”

太子冷笑了下:“看来洪文成等人倒还不笨,没有将事情闹得太大,但他们瞒不了多久的。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肯定要给京中报信,父皇得知孤受伤,也会派御医前来,到时候他们要到哪里去找一个‘太子’给他们看?就算是死的太子,也要有尸首才行啊!汾阳王府宗室贵胄,若真察觉有异,执意要见孤,几个臣下又能拦得几次?别人孤不清楚,但汾阳王那个孙子,却不是个能受气的家伙,想要知dào

什么事,就一定会追根究底。若是洪文成连他的口也封住了,旁人定会察觉有异的。”

高桢冷声道:“皇叔,我们要尽快入京。一旦他们将您遇险的消息传入京中,也许就会有同伙对其他叔叔们下手了,说不定连皇爷爷都不放过。”

太子严肃下来:“你说得对。若他们当真是图谋大位,无论是捧六皇弟为傀儡,还是颖王叔篡位,总要把其他皇子给除去了,才能成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定然不会放过父皇的。”他还有些怀疑,皇帝身体忽然变差,会不会就是对方不惜造假,上本促使他提前南京行程的原因?因为他们害pà

,一旦皇帝提前大行,他继承皇位,得登大宝,那无论是六皇子还是颖王,就都没有了继承皇位的机会了。

大船只在南京停留了一晚,船上载的货物,几乎就没有卸过,格温妮丝只是让人补充了食水,就命船员将船重新驶离码头,再次沿长江口出海,然后转道北上,往天津驶去。

当船只驶过崇明岛以后,出现在船上人面前的,就是一片广阔无边的汪洋大海了,这也意味着,他们彻底摆脱了敌人的监视范围,可以放心大胆地全力向目的地方向前进。

赵琇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裳,爬着梯子上了甲板,迎面一阵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吹来,冷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今天天气很好,她迎着海风走到栏杆边,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海洋,只觉得胸中的闷气都一扫而空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望,原来是高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海上时光(中)

赵琇露出了笑容:“桢哥哥,你也上甲板来吹风吗?”

高桢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布衣,腰间系带,显得他身形更为高挑瘦削。虽然身上穿的是布衣,与赵琇在太子仪仗入嘉定城那一日看到他穿的绸衣相比,质地不可同日而语,可穿在他的身上,却半点也没有削减他的风仪。明明只是个少年,但立在风中,身姿挺拔,就如同一杆青竹,坚韧而不屈。

面对赵琇的问题,高桢冷漠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些:“是的,我来看海。”

赵琇眨眨眼,笑道:“你也喜欢看海吗?我……我以前很少有机会看到海呢,只能从书上的文字或是别人的口述中,想象海是什么样子,这一趟北上,总算能知dào

海是什么模样的了。真真是一望无际,让人看着,心胸都宽广了许多,什么郁闷气都没有了。”

她在现代社会其实不但看过海,还坐过游轮呢,不过这种话当然没法跟高桢实说,她只能以古代闺秀“赵琇”的立场来说这番话,心里还有些发虚。

高桢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虚,神色间还有些怔忡,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以前也只看过一次海,就是遇见你的那一回,跟我父亲、母亲一道去了上海。父亲去巡视修好的大坝,有时候也会把我带在身边,让我去看一看海是什么样子。父亲从前出行,总是尽可能带上我。他说,男孩儿应该多看看大好河山。看得越多,知dào

得越多,心胸也会更加广阔。我们这样的皇家子弟。自出生就锦衣玉食,同时也被困在了小小的四方墙中,经不得外头的风雨,终究无法真zhèng

成才。他不希望我也象其他人那样,因为长年身陷深宫大院,见识都被封闭了,心里想的除了争权就是夺利。却不知dào

这世上除了权利二字,还有很多重yào

的东西。”

赵琇静静地听着,轻声道:“广平王是位很好的父亲。”

高桢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是的,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父亲了。”

这位好父亲曾经带着他踏遍上海沿岸的海傍大坝,将那些海浪最大、最容易发生灾害的地段一一指给他看,还当着他的面。十分仔细地询问了负责修建大坝的人。高桢心里再清楚不过。当年这座大坝花费了多少人的心血,它本应该可以抵挡五十年一遇的洪水,也可以协助官兵抵挡倭寇的入侵。上海知府所指的那些有裂缝的地段,根本就不是容易发生险情的地方,反而都是最为风平浪静、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地点,为什么还会有裂缝呢?只怕跟这位知府大人脱不开干系,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裂缝边缘那明显的火药痕迹么?为了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不惜冒着海水淹陆的大风险。就只为了算计太子,真是胆大包天!而更让高桢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竟然空口白牙说大坝本来就有问题,当年负责验收的父亲失职了。

狗屁的失职!说这种话的上海知府,对海傍大坝的了解只怕还不如他高桢呢!

面对高桢的愤nù

,赵琇只能尽量安抚他:“他们不会成功的,现在事实已经证明了,广平王清白无辜,那个上海知府是污蔑。等太子回到朝中,说出真相,把那些害人的家伙都抓起来,世人就会知dào

广平王的清白了。”

高桢并不怀疑这一点,只是想到这整件事里头,亲姨父的背叛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他知dào

,等太子拨乱反正,把所有逆党都绳之于法之后,他们广平王府也会陷入混乱之中了。姨父的背后是外祖母和舅舅们,他们的选择无疑会让母亲更为伤心。现在他下落不明,在他平安出现在朝中之前,只怕母亲还要痛苦一阵。而在他平安回归之后,母亲也将要面临于娘家亲人的决裂。

高桢喃喃低语:“事情怎会到了这个地步?钟家对自己的权势地位是有多不满足?只因为父亲失了储位,母亲将来无法母仪天下了,他们就要投靠父亲的敌人?权利二字,当真有这么吸引人么?让他们不惜背弃父祖之命,背弃道德二字,谋朝篡位?”

赵琇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她对广平王妃钟氏的印象很好,实在无法想象钟氏的亲人会是利欲熏心的野心家,她没法劝说高桢别把这些亲戚放在心上,也不方便说他们的好话或坏话,只能伸出手,有些迟疑地,轻轻地,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他长得那样高,她却还很矮小,伸长了手,也只能拍到他的背。

但这轻轻的几下安抚,却给他带来了一分安慰。他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听我说这些,其实我只是……心里藏了许多话,很想全都说出来,却不知该说给谁听。皇叔……他深恨钟家,未必有闲心听我说这些。”

赵琇正色道:“这里是大海,我们周围甲板上没有其他人了,现在还是顺风,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冲着大海说出来。想骂人也尽管骂,想诅咒也没关系。大海非常宽广,非常深,它可以容纳世上一切的东西,却不会泄露你的秘密。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顿了顿,“如果你不想让我听见,说一声,我可以先走开,等你说完了再回来。”

高桢忍不住笑了,眉头一展,脸上总算有了些小时候的笑模样:“原来如此,大海竟还有这个用处?听起来似乎不错。”

赵琇脸微微发红,但随即从船头方向传来的笑声却引开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几个英吉利船员,不修边幅,留着大胡子,眼睛里闪烁的是打趣戏谑的目光:“躲在船舱里的小老鼠,原来也学会跑出来放风了吗?”

他们这是在讽刺太子与高桢二人,自从上船后,就一直躲在船舱中,完全没有出来过,直到今天,高桢才出现在甲板上,但世子还未露面呢。船员们不知dào

他们的身份,也不知dào

他们面临着怎样的危险,纯粹觉得他们明明不喜欢,还要躲在舱里,好象很害pà

到外面来似的,就忍不住嘲笑了。

赵琇有些生气,心想这些人根本对高桢他们一无所知,怎能随便讽刺人?还好他们说的是英语,高桢听不懂,不然一定会生气的。她忍不住用英语喊了回去:“如果雇主给的薪水还不能堵住你们的嘴,那晚饭的肉和美酒是否也不能收获你们对雇主的一点敬意?在南汇港还没吃够亏吗?是不是以为每天都能遇到大方的客户?”

船员们讪讪地,他们也知dào

自己不够厚道,虽然商队的主人跟将军府和赵家搭上了关系,可以把手头的货物卖出去,也可以收到足够的本地产品,但他们这些船员在港口上还真是无所事事。因为官府有意无意的排挤,他们甚至找不到一家愿意卖酒给他们的酒馆,完全是依靠赵家商号的照应,才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现在居然讽刺起赵家的“成员”来了,真是不应该,万一惹恼了这位赵家小姐,赵家不再跟他们做生意了怎么办?他们缩头缩脑地散开了,各干各的事情去。

赵琇哼了一声,才回过身来,却看到高桢在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怎么了?”

高桢看着她,若有所思:“你学洋人的话,学得很好。怪不得赵老夫人让你跟我们一起走,让你充当通译。”赵琇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儿,连张氏都不跟船北上,本来她也不该去的。但无论是太子、高桢还是赵玮,没一个人会说英语。格温妮丝虽然学了中文,但目前还只会说几句常用的问候语。另外雇人,无法保证受雇者绝对可靠,毕竟码头上混饭吃的通译,大多与马特打过交道。但如果不带通译,太子他们跟格温妮丝一方又不方便沟通,万一有意wài

情况,双方要如何打交道呢?所以,张氏就让赵琇充当了通译这个角色。老太太不知dào

自家孙女的英语好到什么程度,只是觉得她会说,做个通译自然不在话下。

赵琇确实可以胜任通译的角色,她的英语不能算非常好,日常交流却没有问题。正因为有她在,格温妮丝可以充分理解太子的每一个要求,也能向太子解释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的用意。双方沟通良好,配合默契,行动也快捷,才能比预计的更快离开险地。

可赵琇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英语能力是有多么的不合情理。南汇港通晓西洋语言的通译,都是在码头上长年累月地跟外洋客商打交道,一点一点地磨着学会的。她一个大家闺秀,出门的次数都是有数的,几乎没去过南汇港,又是怎么学会这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比码头上大部分的通译们还要强的?

面对高桢的疑问,赵琇只能干笑着搪塞:“那个……我小时候看到族兄带回家的八音盒,对西洋物件产生了兴趣,就托族兄替我收集西洋来的书本和物件。那里面的书就有辞典什么的,我就是自己看书,一点一点学会的。”

高桢挑了挑眉:“只看书就学会了么?那你应该只是懂得看而已,又是怎么学会说的?难道洋人的书上还有教大楚人说西洋话的?”

赵琇僵住了,背上冒出了汗。

该死,这年代可没有国标音标这玩意儿,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是怎么学会“说”英语的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海上时光(下)

赵琇心虚地偷看高桢,心里头直打鼓,想了又想,索性把心一横,决定要把谎言死撑到底。

她对高桢说:“我托族兄搜集的西洋书本、画本里面,夹杂了一本我们大楚国老通译的手记。那个老通译的英吉利语说得非常好,曾经非常用心去学习,并且将学习的决窍写下来了,全都记在那本手记里。上头用我们大楚的文字模仿英吉利语的发音,非常简单好懂的。他说英语里一个一个的词,都是二十六个字母组合而成,同样的组合,在大多数情况下,发音都是一样的,只有少数不同。他就把这些组合一个一个列出来,标上大楚文字做参考,好让自己能记住这些词的发音。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我就是用这个法子学会了简单的句子。”

高桢听了恍然:“原来如此,这位老通译还真是难得,不知姓甚名谁,又家住何处呢?鸿胪寺与市舶司都十分需yào

这等人才。”

本来就是赵琇虚构出来的,她当然没法说出这老通译的名字,只能说:“我得到的这本手记是残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封面和后半本都被撕毁了,我还要重新抄录一遍,才能放心去学呢,不然翻一翻,手记就散开了。我也不知dào

是这老通译的姓名,但看他的手记那么陈旧了,想必主人的年纪一定很大了,起码也得是前明或是先帝朝前期时的人了吧?”

高桢很是惋惜:“那太可惜了。”不过他又想到:“既然他有这一本手记残本,想必另外一半也不是不能找到的。赵妹妹。你族兄是在哪里搜罗到这手记的?若请他再去打听打听,兴许还能找到那老通译的其他物件,也许有助于找出他的姓名来历呢?”

赵琇暗暗抹汗。面上却不露异状:“我那时候把他的手记当成宝一样,当然会让族兄再去找了,可惜两年多了,都未能找到。手记原本已经那般陈旧破损了,我想,大概落到别人手中,别人也会当成是废书烧掉了吧?因为原本实在太破烂了。要不是我当时就重抄了一遍,我现在连翻一翻都不敢呢。”

她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件事了,高桢有些疑惑:“既然这残本并不完全。你就是靠它学会了英吉利语么?我听你好象说得非常流利,原来那本手记这般了得。”

赵琇干笑:“也不光是靠这本手记。那年不是广平王殿下受伤了吗?祖母带着哥哥上京去看你们,我一个人在家,上头也没个长辈管着。还手握管家大权。兴趣一来,胆子就大了,瞒着卢妈他们两口子,悄悄让人找了个南汇那边的通译来,教我说英吉利语,他来了不止一次的,我都是在后门附近见的他,没敢惊动旁人……”

也许是撒谎撒大了。她脸上的不安已经完全不需yào

演技,就能让人看出来:“桢哥哥。祖母和哥哥都不知dào

这件事,你也别告sù

人好不好?他们一定会骂我的……”

高桢都已经听得呆了:“你……你居然没让家里的管家知dào

,就随便召了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家门?是男子么?”

赵琇小小声说:“是个老头子。那时候我还小嘛,只有七岁,想事情就不够周到,一时昏了头,就……”

高桢板着脸瞪她,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不起,我知dào

错了,叫他来了两三回,就再也不敢了,后来都是靠自己自学的。桢哥哥,你别告sù

人去,叫人知dào

了,祖母一定会骂死我的。”

她今天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的细布棉袄,素素的料子,只在袖口绣了点浅色的小花,说不出的淡雅清新,下身系着豆绿色的百褶裙,又在衣服外头,罩了件半袖的松花绿方领玉珠儿扣夹棉比甲,既御寒,又利于行动,还把整个人衬托得如同三月的柳枝儿一般,清新讨喜。此时她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站在高桢面前,牵着他袍袖一角,轻声细气地求着饶,白嫩的小脸快皱成了小笼包子。高桢不知怎的,心就先软了:“要我替你保密也行,只是往后再不许这样了。”

赵琇忙不迭地点头:“我都有两年多没干过这件事了,我自己也知dào

是不对的,绝不敢再犯。”

高桢略消了点气:“也罢,你还不算十分失了分寸,那时你年纪还小,叫来的又是个老头子,况且不是到外头去找人,而是把人叫到家里来。虽是避了他人耳目,但后门附近想必也有家人值守,有事你叫唤一声就来人了,倒也不怕会叫人欺负了。可你如今年纪渐大,无论心里有多想学习那些东西,也不能再叫不知底细的人来教了。若你真想学,大不了将来事情平息之后,我去鸿胪寺寻一两位年纪大又好说话的官员来,就在王府里给你上课,我陪着你学,可好?”

赵琇双眼亮晶晶地点头:“谢谢桢哥哥,你真好!”心底却是暗暗抹了把汗,总算把这一关给过了。

高桢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都有些无奈了:“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些洋人的东西呢?别人喜欢西洋玩物,也不过是跟商人买了来把玩,有几个人象你似的,还要学习洋人的语言?”

赵琇想了想:“西洋来的有趣玩物,常见的通共也就那几样,看得多了,也没啥稀奇的。我又不是工匠,还能研究研究外国人的技法,学做钟表、织毛毯什么的。我是因为头一次收集到西洋人的东西,就有几本书,看着怪有趣的,想知dào

他们都在书上写了些什么东西。后来学了英吉利语,我就读懂了那两本书的书名,一本是《赋税论》,一本是《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虽然内容挺深奥的。当中也有些荒唐之处,但读来怪有意思的,看了能让人明白那些西洋人友好笑容之下的真实想法。”

高桢有些好奇:“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出身皇室。虽然是个聪明的少年,但脑子里对于西洋来客,还保留着“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的固有思维呢。

赵琇读这两本著作,本来就读得艰难,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释清楚,就说:“这两本书我还没读完呢。就还给原主威尔斯太太了,不过我已经托她帮我再找两本一样的来,我会尽自己的能力。把书的内容翻译成大楚的文字,到时候你自己看好了。西洋人现在虽然挺友好的,但他们是商人,为的是赚钱。要是不能从我们这里赚到钱。又或是反而让我们把钱赚了去,他们吃亏,说不定立马就要翻脸的。就象这次坐船走海路北上,要不是我笃定威尔斯太太除了依靠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报仇,更拿仇人没办法,我也不敢轻易相信她,把太子殿下和桢哥哥你拉到她的船上来。”

高桢有些惊讶。但他对那些异邦之人本就存了一份戒心,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若不是信任赵家二房,他们叔侄二人也不会踏上这艘船,如今看来,倒是做了正确的决定。等将来太子叔叔重新得回应有的权势地位,船的主人想要报仇,他们也乐得助她一臂之力。但一码归一码,他们是不会因此就误以为,西洋人全都是友好可信的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说得我也有兴趣想知dào

那两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了,从前就没想过要看西洋人的书籍。既如此,你就努力去翻译吧,翻译完了,一定要第一个给我看。”

赵琇心想到时候两人说不定分隔千里呢,要怎么第一个给他看?但她此时首要的任务是要稳住高桢,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点头答yīng

了:“一定!”

海风渐渐变大了,船头方向传来船员们的吆喝,他们也没忘记提醒方才教xùn

过他们一把的小雇主赵琇:“暴风雨快要来了,赶快回到船舱里去!”

赵琇这才发xiàn

,天色不知几时暗沉了下来,天边阴沉沉地积了一大片乌云,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海浪也变得更加汹涌,船一上一下地颠得厉害。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海上风雨难测吗?明明刚才还是好天气。她连忙对高桢说:“快刮风下雨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高桢也看到了天边的乌云,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牵紧了赵琇的手,两人一起往舱口方向走去。

大船颠簸,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到了舱口,爬着梯子走下去了。船员们在甲板和舱口上下忙成一团,赵琇差一点儿就被人撞上了,高桢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了过来,才避开了一个手里拿着成捆粗麻绳的船员。

赵琇被拉得扑到他怀中去,鼻子撞得酸痛,眼睛一眨,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她觉得自己连路都走不稳,东倒西歪的,还要靠高桢拉着才能站住脚,实在太丢脸了,简直愧对她成年人的灵魂,便死死忍住了泪水。

高桢看着周围的混乱,道:“快,牵着我的手,千万别放开,我带你回房间里去。”

赵琇脸涨得通红,强自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高桢皱着眉看她:“别任性,你这么小,船一颠就摔倒了,如何能自己走?”

赵琇憋着一口气,坚持说:“我可以自己走!”还边说边用手紧紧攀住了舱壁,就一路抓着舱房隔板上的木条,竟然还真的站稳了,虽然仍旧走得东倒西歪,但她确确实实没有借助旁人,就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间门口。

她回过头来看着高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瞧,我做到了!”

高桢看着她倔强中又带点儿小得yì

的小脸,还有那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雨中

高桢连忙低下头去,眨了眨眼,重新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

他说不清刚才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知dào



赵琇没有发xiàn

他的行动有多么不自然,她的注意力被房间里的碧莲给吸引去了。碧莲正打开了角落里放置杂物的箱子,翻找着什么,听见她回来了,抬起头眼圈红红地说:“姑娘,我弟弟受了伤,我正为他找药呢,一时间忘了,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赵琇吃了一惊,连忙问:“他怎么受伤了?”

“方才船摇晃得厉害,太子摔倒了,差一点儿就压着了受伤的地方。我弟弟给太子垫了一下,把手腕扭伤了。”

高桢听了脸色一变,连忙朝自己的舱房走去。他们叔侄住在一处,他心里清楚,太子身上的伤并不重,却是伤在肩膀,若有不慎,伤上加伤,说不定会造成后患,对太子将来不利。

赵琇也十分担心,但碧莲说了太子只是差点摔倒,那就是没摔成,眼下想必平安无事,倒是明章的伤更让人挂心:“明章伤得厉害吗?只是扭着了,应该不太严重吧?”

碧莲脸上满是忧色之色:“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方才查他伤势,发xiàn

他如今一点儿力qì

都使不了,万一不能好了怎么办?”弟弟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她如今这么下力qì

去侍候两位贵人的生活起居,也是盼着将来能摆脱官奴的身份。到时候凭弟弟的才学,很有可能重振卢家门楣,可如果弟弟的手受了伤。葬着了将来的前程,就算他们不再是官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琇皱眉说:“我不懂治跌打损伤,不过我们随身带的药里头好象有一小瓶跌打酒,你给他搽了试试,就在我梳妆匣子底层放着。”

碧莲连忙去翻她的梳妆匣,终于找到了盛有跌打酒的一只青花小瓷瓶。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又摇摇晃晃地走去了太子叔侄俩的舱房去。

高桢冲进了自己的舱房,见太子就坐在床边。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反而盯着床尾处站着的赵玮与小厮明章二人。他忙问太子:“皇叔,您没事吧?可碰着伤处了?”

太子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是一时没提防。摔了一下。有明章垫着,我半点没伤着。你快帮忙瞧一瞧明章怎样了。”

高桢走过去,赵玮抬头对他说:“我帮他检查过了,也正了骨,接下来只要好生歇几日就好,并无大碍,只是这只手暂时不能使力了。”

碧莲跌跌撞撞地拿着药酒过来了:“快,这是上好的跌打酒。擦一擦看有没有效。”

明章见姐姐慌慌张张的模样,反而非常淡定地劝她:“姐姐。别担心,我没事的,不过是扭了一下。”碧莲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就要开始为他擦药酒。明章忙缩回了手:“别,这药酒气味大,当心熏着了贵人。”

太子忙道:“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你赶紧擦药。若不是你护着我,方才我摔的那一下,伤势定然会加重。若你还要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自己的伤,叫我心里如何好受呢?”

赵玮也对明章说了:“别啰嗦了,太子都发了话,你还扭捏什么?倘若真的误了治伤的好时机,将来你这手再也提不得笔,写不得字了,你读的那几年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只怕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明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没再扭捏了,由得姐姐为自己上药。

太子有些好奇地问赵玮:“明章原来也读了几年书?没想到他虽然只是你的小厮,却也有些学问呢。”

赵玮叹道:“他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只是他祖父做错了事,全家被贬成了官奴。他自小聪明,却生来就有读书天赋,跟着我学了几年,学问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却因为身份之故,终生功名无望,我时常都为他觉得惋惜。”

“哦?”太子看了看明章,笑得非常亲切,“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志气。这是好事,只要你有心,将来未必就没有考得功名的一天。”

这话已经是变相在许诺了,明章能不能得到功名,还要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但考功名的资格,太子是一定会给他的,那岂不等于太子已经答yīng

要为他们一家脱籍了?

明章知dào

自己终于心想事成,手都在发抖,看看他姐,碧莲也是一脸的激动。姐弟俩手拉着手,跪在地上给太子磕了一个头。太子笑了:“好了,快下去上药吧,别真的耽误了医治。”碧莲连忙拉起明章朝外头跑。

赵玮看着摇晃不休的船舱,问高桢说:“方才世子可是在外头甲板上?船忽然颠簸得厉害,难不成是遇上风雨了?”

高桢点头:“确实是有风雨来临,船员们都乱成一团,我与赵妹妹好不容易才走回来的,也不知如今怎样了,若是浪头太大,是否需yào

靠岸避上一避?”

太子觉得有理,就去看赵玮,赵玮连忙出了房门,叫了妹妹一声。赵琇探头出来看,他就说:“去问一声威尔斯太太,要不要把船驶到附近的港口处,避一避风雨。”

赵琇应着,又摇摇晃晃地攀着舱壁往外走了。高桢瞧着不放心,丢下一句:“我也跟去看看。”便追了上去。

格温妮丝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正位于船头船长室下方,中间还要穿过舱口下的一块空地,赵琇想要一口气冲过空地,船却在这时候拐弯了,巨大的惯性让她一时没站稳,就摔在了地板上。高桢连忙上前拉住她,想要搀她起身。她才站直了身体,脚下一个不稳,又撞到他胸口上了。高桢觉得这回颠得厉害。只怕自己也要摔上一跤,为了不连累赵琇受伤,他张开双臂将她抱住,脚下顺着惯性倒退几步,靠在舱壁上,稳住了身体,随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是赵琇发间传来的。

赵琇还在庆幸这一回没有摔倒,却猛然发xiàn

自己被高桢抱在怀里,脸一下就涨红了。可高桢搂得死紧。她一挣扎,他就沉声说:“别动,当心又摔着了,等浪小些再说。”赵琇虽然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但听着高桢的话。又觉得有理,况且他又是一番好意,就红着脸不再挣扎了。

过了好一会儿,船才稍微平稳了些,赵琇连忙挣开高桢的怀抱,高桢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看起来方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压根儿就不必大惊小怪。赵琇想想。自己现在才十岁,虽然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但严格来说只是个女童,高桢比她大三岁,却已是翩翩少年,在很多人眼中,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别看两人年纪只差了三岁多,却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年龄阶层。况且小时候高桢就一直把她当成是妹妹般哄着的,想必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有别的念头。人家古人都是君子坦荡荡的,她现代穿来的还要封建一把,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未免想得太多,别叫人家高桢知dào

了笑话。

这么一想,赵琇也把方才的拥bào

当成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笑着对高桢说:“现在好走些了,我可以自己去寻威尔斯太太,桢哥哥也要来吗?”

高桢心里正讷闷,觉得赵妹妹果然年纪还小,一团孩气,被他这个外男抱了好一阵子,竟然也没当一回事么?今儿幸好是他,若是换了别人呢?赵妹妹是不是也不在意?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不能忍受了。

高桢犹自生着闷气,赵琇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脸上又面无表情,以为他这是默许的意思,心里还在想:可怜这孩子,小时候明明很软孺可爱的,如今却长成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那些害了广平王、背叛了高桢父母的人,真是可恶透顶!等他们把太子送回京城,就看那些人怎么倒霉了。

一边想着,赵琇一边走到了格温妮丝的房间门口,她刚刚用房间里与船长室相通的传信口跟船长联系过了,见赵琇来问,便道:“这次风雨来得很突然,我们确实应该避一避。领航的人说,附近有一个港口,叫廖角咀……”她皱皱眉头,有些艰难地发着这个中文地名的音,“但是船长不太听得明白领航人的话,赵小姐,能请你上去帮帮忙吗?”

赵琇跟船,本来就是做通译来的,虽然外头风雨正大,但为了全船人的安危与自己的小命,她当然义不容辞。

高桢一听就反对了:“不行!外头风雨这样大,船又晃得厉害,连那些强壮的船员,都未必站得稳,你一个小女孩儿贸然出去,万一掉进海里怎么办?”

赵琇正色道:“我会小心的,他们也会护着我,拉紧了不让我掉进海里的。这是他们头一次走这条海路,人生地不熟,两个领舱人的话,他们又听不明白,要是我不去,他们要怎么掌舵呢?当初离开南汇时,为了保密,他们应我们家所请,没有雇别的通译,就是指望我能帮得上忙的。如果在最需yào

我的时候,我都因为怕危险、怕辛苦而不肯出面,那我跟你们一道北上的意义又在哪里?”

高桢皱眉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拗不过你,你若要去,也行,但我要陪着你一块儿去,别叫那些人碰你。”

赵琇闻言大喜,相比那些西洋船员,她其实更能接受高桢这位少年保镖的保护,她高高兴兴地道谢:“谢谢桢哥哥!你也要小心啊,千万别掉进水里了。”声音比平时更清甜宛转几分。

高桢摸了摸鼻子,心里更无可奈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京中风云

这一场风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过去。这时赵琇他们所坐的大船停靠在廖角咀,总算躲过了下半场暴风雨,除了船舱里进了些水,甲板上一片狼藉外,倒也没有太大的损伤。就连舱底装的货物,也没受到海水浸泡,算是一件幸事了。

格温妮丝擦了把汗,暗暗庆幸了一把,就命人赶紧在岸上补充了食水,等到外头天气好起来了,又再次扬帆出海。赵琇是早有言在先的,他们这一趟北上,必须要快。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非常顺利,他们一路上虽然不是顺风,却也没遇上逆风的时候,一直行驶到山东一带,都没再遇到过暴风雨,只有过两场小雨,都是个把时辰就过去了,连靠岸躲避都不用。他们就加快了行程,每五六日才靠岸一次,补充食水,其余时间都全速前进。他们的船本就惯于远洋航行,是威尔斯船队里最好的一条船,新下水还不到三年,用的是英吉利最新的造船技术,还有两名熟悉航路的领航人指引,装的货物也不多,因此速度比往日都要快些。不过二十来天,就已经过了登州府,进入了渤海。

渤海是内海,到了这里,已经可以松口气了。格温妮丝问过两位领航人的意思后,跟船长商议了一下,决定要走直线往天津港去,不再到别的港口停靠,补充食水了。

赵琇从中跑了两天腿,帮着传达双方的意愿,为他们做通译。时不时还要到太子这里报个信,让他知dào

事情都怎么样了,颇劳累了一番。但眼看着这一趟海上行程终于要完结了。太子也即将回到京城,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了喜气来。

高桢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充当护卫之职,见她大冬天的,外头海风飒飒,她竟然能跑出一头热汗。着实辛苦,关心的话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便给她倒了杯茶。

赵琇灿烂地笑着道了谢。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只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她笑眯眯地对太子和高桢说:“我私下悄悄问过那领航的人了,他们说,以如今的天气情况。最多只要两天的时间。咱们就能到天津港了。这比我们原本预料的要快多了,可见天公作美,老天爷也盼着太子早日回到京城去呢。”

这话其实是在讨好太子,太子固然心里有数,但听着还是很高兴的。当初赵家人提议走海路,他心里也曾七上八下的,一来海上风浪大,说不定更危险;二来走海路。未必就比走运河快了,几千里下来。等闲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呢;三来进京最快的方法,其实是骑快马走陆路,顶多半个月功夫就到了,就是路上辛苦一些,也有可能会遇到洪文成的爪牙来拦路。

但他当时考lǜ

再三,还是接受了赵家的安排,就这么坐了洋人的船出海,还中途折道南京再出长江口,绕了好长一段路,至今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有这么长的时间,京中局势只怕已大变,他还不知dào

父皇是否安好,其他兄弟又如何。但转念一想,他这一路可说是再平安顺遂不过了,顶多就是遇上了一回暴风雨,有谁来拦过他?伤过他?他甚至可以悠哉游哉地安坐在船舱中,仔细考lǜ

了一番回到京城后要做的事,连各方各面的势力与他们可能会在这一场动乱里采取的立场,他都想了个分明,如今就算即时入京,他也心有成算,半点惊慌失措都没有。若是骑快马入京,他一路上要受苦不说,还得时刻提防敌人的耳目,哪里有这样的安逸?这么一想,就算船舱里的日子憋闷些,他也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太子微笑着对赵琇道:“承琇姐儿吉言,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孤也要争气,方才不负天公美意呢。”

赵玮提议:“到了天津港,船上的人会象寻常外洋客商一般行事,自做他们的生意去,我先上岸到知府衙门里探探消息。若是蒋大人一切如常,我便以赵家名义,先上门拜访,然后将殿下的下落告知。殿下可有什么信物?届时我好取信蒋大人。”

太子想了想,拿过纸笔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赵玮:“孤在信中写了一件只有母妃、孤与舅舅三人才知dào

的事,他一看信,便知你真假,到时候他自然知dào

该怎么办。”

赵玮郑重接过信:“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差事办好!”

此事不仅关系到太子的安危,与他能否坐稳储位,日后登基为帝,更关系到赵家二房上下的生死,赵玮十分谨慎小心。船刚到达天津港,在码头上停靠下来,格温妮丝派了一名领航人带着船长去向码头上执勤的官员递交船引,登记造册,赵玮便换了身颜色低调的体面绸衣,带着明章上了岸。他向码头上的人自称是借坐商船北上游历的官宦子弟,借了族里一位堂兄的名字,再加几块碎银子打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顺顺利利就离开了码头,直入天津城,找上了天津知府衙门。

天津知府蒋大人,是蒋淑妃嫡亲兄弟,两人一母同胞,蒋大人是幼弟,自小就与长姐关系极好。他出身大族,自幼熟读诗书,是正经科举出仕,入仕不到十年,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知府,还是在天津这样离京城极近的富庶之地,可说是顺风顺水了。先后两任太子更迭,人选都是蒋淑妃所出,对于蒋大人这位亲娘舅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影响。只要他在任上不出大岔子,再过上十年八年,他积累够了资历,回京就能入六部做堂官,再熬上些年份,入阁拜相也不在话下。对于蒋家这样的书香大族而言,外孙子做了太子、皇帝,固然风光。但最风光的,还是蒋家嫡系子弟以正途位极人臣,那才是真真zhèng

正的光宗耀祖呢。

只是最近蒋大人颇有些麻烦。太子出事的消息早就传到天津了,虽说传闻里太子还未死,只是受了重伤,但先前那位太子就是因为受伤才失了储位的,如今这一位也不知伤势如何。倘若连这一位也因伤重而失去储位,蒋淑妃可再没有第三个儿子做太子了。更让蒋大人担心的是,家里年前才来了信。提到京中局势不妙,让他安心留在任上过年,即使衙门封衙落笔。也千万别回京里去。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忧心家里会不会出事?

就在蒋大人心乱如麻,疑心是不是有人借机对蒋家和淑妃不利的时候,赵玮来访了。蒋大人本来无心在这时候见客。但看到递进后宅的帖子上写着赵郡公之孙的落款。他想起赵郡公从前曾力保今上的储位,而外甥广平王又与他家儿孙交好,便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想法,让人请了赵玮进来看茶,想着随便寒暄几句,应付了礼数就行,万万没想到,赵玮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蒋大人好不容易才保持冷静。没有大笑出声,他抓住赵玮的手问:“殿下一切安好?这些天他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既然无事。怎的不早些给京里报个平安?”

赵玮道:“此事说来话长,殿下是被人暗算了,身边随行之人不可靠,连行宫总管都被人收买了。当时殿下身边只有广平王世子在,也不知地方官员哪个可靠,因此不敢轻易露面。我们家是偶然遇上殿下的,见殿下有难处,便悄悄儿让殿下与世子躲在相熟的商船上,沿海路北上入津,也是避人耳目的意思。所幸这一路都十分顺利,如今殿下还在船上,想要尽快回京里去,却不打算惊动了旁人。大人可有法子?”

蒋大人想了想:“如今已是正月里,年礼早已送进京去,没法拿这个做借口,为殿下掩人耳目。不过我长子素来得母亲宠爱,我就说今年不能回家过年,担心父母挂念,命长子回京代我尽孝好了,还可以明说让孩子过了元宵再回来。这是合情合理的,一个孩子独自上路,身边多派些随从更是无可厚非,却要委屈殿下了。”

赵玮听了,觉得这法子还算不错,便起身道:“如此甚好,还望大人早作准bèi

,再者,殿下那里还想知dào

京中情势如何,这一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不如微服去见一见殿下?”

蒋大人本就想要见一见太子,自然不会拒绝,他换了身朴素的衣袍,打扮成中年书生模样,只带上两个家生的亲信仆从,与赵玮从府衙后门出来,在街上绕了一圈,就出了城,直奔码头。不过他没有直接找上威尔斯家的船,而是去了码头附近,让亲信去寻那些外地客商们习惯租住的宅子,赁了一处小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过没问题了,又让人把守住门户,才让赵玮回去带了太子叔侄过来相见。

舅甥相见,自然免不了要抱头痛哭一场。待哭完了,太子拉着蒋大人坐下,才问:“京中到底如何了?父皇可还安好?母妃可还安好?”

蒋大人叹了口气,道:“殿下在上海遇险受伤的消息传来,大约是在十来天前,上海知府与嘉定行宫总管都说殿下伤重,京中无人知dào

真相,都信以为真,皇上痛哭一番,指派了太医前去为殿下医治,淑妃娘娘……一闻讯便晕了过去,醒来后虽然无事,却也是伤心绝伦。幸而殿下平安无事,等回到京中后,皇上与娘娘必然会惊喜不已。”

至于京城里的局势,蒋大人带来的消息并不太妙。因为太子遇险“伤重”,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拖延了好几日,送信的人还有意无意地将消息传开,据他们说,太子的伤只怕是不能好了,只是捱日子罢了,自然也就没法再做储君了,接下来哪位皇子能为新储,还要再议呢,在过年之前,朝上一直在吵个没完,大正月里也没法消停。

现存zài

世的几位皇子里,年纪最长的是二皇子延陵王,乃常德嫔所出,素来平庸,本就不堪大用。但这重立储君的消息刚传出不到两日,延陵王就被人揭发有反心,还叫人从他京郊的别院里搜出了龙袍来。皇帝大怒,要问罪长子,下令将他拘入宗人府,延陵王哭着辩解自己已有两年没去过别院,根本就不知dào

那里几时会出现龙袍这种东西,可惜皇帝并不相信,似乎认定了他要造反,他被吓坏了,当晚就在宗人府里投缳自尽。

接下来的三皇子广平王,本就是因目盲才失了储位的,自然不能再立。

行四的是现任太子,同样不能再为储君。

五皇子晋阳王是王贤妃所出,生母虽然出身大家,但失宠已久,又早早死了。不过晋阳王自小聪明能干,若不是性情乖张了点,原也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之一。可不知怎的,前些时候他在宫中又有失仪之举,被皇帝大骂了一顿,还说出要将他出继的话。倘若他被出继宗室,就再也不是皇子了,更别提要做储君。

那接下来能够有望登储的还有谁?就只剩下了年幼的六皇子,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PS:(后台抽了,一直贴不上,我都快没脾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穷匕现

听完了蒋大人的话,太子与高桢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赵玮也有些不敢置信,二皇子延陵王就这么死了?

他在几位皇子中,本就是再平庸不过的一个人,虽然年纪最长,但皇帝无论什么时候想要考lǜ

储君的人选,都没把他纳入考lǜ

范围,因此最初才会是排行在他之下的广平王被册封为储。平日里谁也没怎么听说延陵王出风头的消息,也就是前些年广平王退位后,皇帝把所有皇子召进宫中,统一考察的时候,他曾经一度有过点小表现,但也很快就出了错,被赶出宫去了。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人物,居然会是最早死去的牺牲品,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但听到后面,连五皇子晋阳王都随时要被出继了,只剩下六皇子一个小娃娃,有望登上储位,赵玮又觉得延陵王被暗算,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朱丽嫔若铁了心要让六皇子做太子,那就必须把六皇子所有的哥哥都除去才行,否则皇帝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了,此时国家需yào

的是能随时接过政务的新君,朝臣需yào

的也是可以稳住大局的帝王,怎么会赞成六皇子上位?主少国疑,而且这少主还有前明皇室血统,但凡有第二个选择,朝臣们都不会支持六皇子的。延陵王又是长兄,他再平庸,也比九岁大的小孩子靠谱。

至于晋阳王,虽然性情不好,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母家出身又高。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皇帝不宠爱的情况下,还有底气去任性了。要除掉他。阻力太大了,索性改为出继,效果也是一样的。

不过朱丽嫔的做法,似乎已经太过明显了。就连赵玮如今只是听人说一说,都能猜出她想要干什么,真当世人都是傻子吗?连高桢都忍不住冷笑一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子沉着脸问蒋大人:“父皇就没说什么吗?”若是皇帝不犯浑。朱丽嫔再有心计,也做不了什么,她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支持者。儿子年纪又太小,居然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出人意料。

蒋大人低声回答:“京中来信,说皇上近来精神越发不好了。殿下刚出京不久。皇上每天早朝的时候,就哈欠连连,有时候听朝臣奏报,还会听着听着就睡过去。殿下受伤的消息传回来以后,皇上索性罢了早朝,改为五日一朝,每日里由内阁、六部众位大人商议着处理政务,有了要紧事。方才能得见皇上,但皇上露面时。也是精神不济,而且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能发作人,延陵王与晋阳王都是因此出事的,又极容易忘事,刚刚已经议定的政务,转头他就忘记了,朝臣们提醒他,他还要发火。几位老大人们都觉得不妙,召了御医来问,御医吊了半天书包,就是不肯说实话。最后老大人们发了火,他才老实交代,说皇上的身体自入秋后,就一直不好,是拿药吊着罢了,因怕消息走漏,会引起朝野震荡,故而宫里有命,消息不许外泄。这几日……是病情加重了。”

太子的脸色苍白了许多,做儿子的听说父亲身体不好,只怕命也不长久了,心情总是好不起来的。

高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蒋大人:“皇爷爷病重,自己可知情?若是知情,总要在朝臣里择顾命大臣,储君也该早早定下人选,即便是担心会引起朝野震荡,也不会将如此大事瞒着朝中重臣。皇爷爷素来敬重朝臣,怎会出这样的纰漏?所谓上命不许消息外泄,连重臣都不许知dào

,这真是皇爷爷的意思么?宫中如今又是谁在主事?”

蒋大人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位外甥孙子的敏锐十分欣赏:“御医含糊其辞,不肯透露是谁下的命令,但如今宫中是朱丽嫔主事,她已经搬到乾清宫来侍疾了,与皇上日夜相伴。宗室里则是颖王在领头,朝上是诸位老大人们压着,因此眼下还太平无事。据老大人们说,皇上虽精神不济,又变得暴躁易怒,但尚未加罪于朝臣,言行间似乎还提到数年后要做某某事的话,不象是清楚自己病情的模样……”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早在太子殿下出事的消息刚传回京中的时候,淑妃娘娘因伤心晕倒,后宫就传出消息。我们家里曾想要进宫探望淑妃娘娘,也被拒了,说是娘娘正在生病,无心见外人。如今后宫是朱丽嫔在掌管大权,家里实在是伸不进手去,娘娘的消息,还是传信的小公公们带出来的,但详情就不清楚了,家里老太太十分担心,却也无可奈何。所幸淑妃娘娘眼下暂时还安好,朱丽嫔也未有逾越之举。”

高桢明白了,冷冷地笑了一笑。朱丽嫔再蠢,也知dào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给儿子争到储君之位。祖母蒋淑妃位分虽高,但多年无宠,一直在宫中低调度日,所出二子,他父亲广平王目盲,太子皇叔又快要“死”了,对朱丽嫔母子可说已经没有了威胁。朱丽嫔要对付祖母,大可以等到日后她亲儿子登基做了皇帝再说。现在她还腾不出手来做什么,顶多就是禁止祖母与外界接触罢了。至于皇帝祖父的病情是怎么回事,就只有天知dào

了。

蒋大人见太子与高桢的脸色都很难看,忍不住劝说他们:“殿下与世子稍安,皇上如今虽然龙体欠安,但依然可以召见朝臣,处理政事,可见事情还没坏到底。眼下还在正月里,六部开衙之前,所有政事都可压下不提,要再议立储之事,至少要到元宵之后了,殿下有足够的时间回京。况且诸皇子中虽然只剩下六皇子可为储君,但朝中众位老大人们却坚持,太祖皇帝有遗命。朱氏女之子不可为君。如今太子还在世,生死不知,议立新储为时尚早。即使没有合适的皇子继位。皇孙中却有不少人,太子有嫡子,广平王亦有嫡子,皆是少年聪慧,年纪又较六皇子为长,亦可为储君。”

太子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安下心来。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些。若是朝臣们坚决支持皇孙为储,那他的两个儿子就危险了。朱丽嫔为了捧儿子上位,连没什么威胁力的延陵王都不放过。又怎会放过他的儿子?他妻儿都住在东宫,朱丽嫔要下手,比在宫外容易得多。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尽快回京!

蒋大人立kè

就返回知府衙门去。他家里人已经做好了准bèi

。为长子准bèi

好了行囊,又配备了将近五十人的护卫队伍,马车、骏马、盘缠、干粮,全都准bèi

得十分精心,他还亲自嘱咐了长子许多话,让长子一路小心掩护太子。

出发的时间是第二天清早。太子与高桢都不进城了,直接到官道路口去与蒋家长子一行会合。这是为了防备天津城中耳目众多,怕走漏了消息之故。当然太子叔侄俩也没有继xù

窝在船舱里。他们是在蒋大人赁下的那间小院里过夜的,比在船上要舒服多了。

赵玮要随太子等人入京。赵琇就不打算去了,明日一早兄妹俩就要分别,赵琇很是不放心,重复又重复地提醒哥哥一定要多加小心,还为他打包了行李,附送了许多药物。赵玮无奈地听着,虽然觉得妹妹越发啰嗦了,但也能体会到妹妹的关心和忧虑。他便道:“我是跟着殿下走的,能出什么事?若是殿下要入宫,我不方便跟着,就改为跟着世子。即便是一个人落了单,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况且我这样的小人物,谁会对我不利呢?”

赵琇道:“小心无大错。虽然天掉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但要是真的有血光之灾,你做跟班的未必就不会遇险,别掉以轻心了。”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们进了京城后,还是别偷偷摸摸回宫的好,尽管大张旗鼓地告sù

人,太子平安无事回来了。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朱丽嫔的权势也没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难道他们还能派人当街刺杀不成?但如果你们悄悄儿回宫去,她知dào

了派人来杀你们,你们便是被杀了,也没人知dào

,死也白死了。”

赵玮瞪她一眼:“什么死呀活的?仔细叫太子听见了。明儿我们就要出发,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赵琇撇撇嘴:“知dào

啦,我就祝哥哥你们马到成功好了。”

赵玮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头:“真敷衍,也罢,我就当你说过了。明儿我们走了,蒋大人和蒋太太会派人来接你进府,你老实在那里等我们消息,威尔斯太太这边,蒋大人自会派人来帮着联系买家,接手货物,每日也会送来食水。你记得给威尔斯太太他们写封信,让他们老实待在码头,不要生事,也别轻易上岸走动。这边少有洋人过来,与南汇不能比。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给蒋大人带来麻烦了。开春之后,若是京中事情还未完,就让他们回去吧。后头的事,我会提醒太子的,不会叫他们吃了亏。”

赵琇一一记下了。

厢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赵玮过去开门,见是高桢,十分吃惊:“世子怎么来了?”

高桢面无表情地说:“蒋家有人过来送信了,皇叔让你过去。”

约好了明日会合的,蒋家怎会在这时候送信过来?赵玮连忙去了正屋,赵琇看向高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桢沉声道:“京里刚来的消息,皇上下旨将晋阳王出继远支宗室潞安王府。”

“潞安王府?”赵琇回想祖母张氏说过的宗室情况,“他家不是有儿子吗?好几个呢,还有两个是嫡出,为何还要过继皇子?”

高桢冷笑了下,没有回答,又说:“就在五皇叔出继的第二日,颖王便带领一帮宗室上本,指责朱丽嫔暗中对皇上下毒,企图立亲生的六皇子为储,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他抓住了御医,搜到朱丽嫔收买御医的证据,又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在乾清宫里搜出了毒药。朱丽嫔百般狡辩,被颖王一剑杀了。”

赵琇听得呆滞了,颖王杀了朱丽嫔?她看着高桢,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高桢冷笑:“哪里是一伙儿的?颖王这是拿朱丽嫔做车前卒呢,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反咬一口,拿她做垫脚石。如今诸皇子中无人能为储君,六皇子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晋阳王出继远支宗室,除了他这个皇弟,还有谁能做储君呢?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就只有那个愚蠢的女人会相信,颖王会放qì

大位,捧一个小娃娃为主,自己安心做周公!”

赵琇倒吸一口冷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京中形势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要更严峻些,朱丽嫔在朝中没有根基,全靠糊弄皇帝才能成事,可颖王的支持者就多了,军政都有。搞不好这一场宫廷政变,要向军事政变的方向发展了。这时候太子进京,就等于破坏了颖王的计划,颖王是绝不会坐视自己谋算落空的!

她咬了咬唇,忽然从袖里掏出高桢送她的那把匕首来,递到他面前:“拿着,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我哥哥。如果真让颖王篡位成功,我们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定要打败他!”

高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匕首,郑重点头许诺:“你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厚脸皮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赵琇就在天津城门外,送走了兄长与太子、高桢、蒋家长子一行人。她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方才叹了口气,在蒋家派来的人催促下,登上了蒋太太派来的马车,往城里进发。

格温妮丝那边,她早在知dào

自己要被蒋家人接去住的时候,就跟前者提过了,还帮着格温妮丝把底舱装载的货物归类分放,一样一样列好中英文名字,在货物上做了标示,还注上数量,再各取一份样品出来,交给蒋家来人。有知府大人的管家从中介shào

,卖的又都是上好货色,有的是买家愿意上门,倒也不必跟人讨价还价了。只要格温妮丝把心中能接受的底价报给那管家知dào

就行。那位管家也是办事办老了的,自然会把这桩生意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会让她吃了亏。

只是眼下,天津城里的人还在过年,谁家也不会在这时候做生意,因此格温妮丝一行人需得在码头上等些时日。等赵琇去了蒋家后,那个小院就归格温妮丝主仆住了,船员们依然要住在船上。蒋家希望他们不要随便入城,也别跟本地百姓产生冲突,一应食水日用,他们都会派人打理的。船员们见蒋家送来的都是好酒好菜,虽然不能上岸去寻欢作乐,有些不足,但在老板的劝说下,也都甘心接受了安排。格温妮丝安心带着女仆住进了小院,并不担心自家货物的销售。天津要比南汇寒冷得多。如今也不是暖冬时节,她窝在小院里避寒还来不及呢,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等货物都卖了出去。她还要等天气暖和了,再收到那位皇太子的消息,才考lǜ

回去的事。

赵琇入知府后衙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船上那身袄裙和半袖比甲,除了袖口绣的几朵小花,全身几乎一点纹饰都没有,颜色也是青青素素的。一头黑发挽成双鬟,拿了青色渗了金丝的绉绸制成的发带绑住,首饰也只有一对金丁香耳坠。若不是那一身的气度和言行举止。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教养得出来的,谁敢相信这是一位公府千金?

蒋大人的太太与女儿在后衙见了赵琇,眼中都有些惊异,但想到赵家兄妹护送太子与广平王世子秘密入京。一路上都要掩人耳目。穿戴朴素些,也是合理的。却不知dào

赵郡公之孙送太子北上,为何还要带上年纪这么小的妹妹,而不是把妹妹留在祖母跟前?

蒋大人为了保密,并没有将事情的详细真相全都告sù

妻女,因此蒋太太和蒋姑娘都不知dào

赵琇随行,是因为护送太子上京的是西洋商船,赵琇要给他们双方做通译。不过赵家人救了太子与广平王世子是事实。对蒋家人来说,赵琇是恩人之妹还是恩人本身。都一样值得他们敬重,因此蒋太太与蒋姑娘对她都十分亲切热情。

蒋姑娘今年十二岁,是位水灵灵的小美人,长着红扑扑的苹果脸,笑起来十分喜气,一看就让人生出亲近之心。她见了赵琇,就拉着赵琇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十分亲热。赵琇也察觉到她是真心与自己交好,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蒋姑娘和赵琇聊了一会儿,叙了年齿,再问些爱好什么的,就对蒋太太说:“母亲,妹妹久在上海,今年据说那里又是暖冬,瞧妹妹这一身冬衣,比咱们平时穿的要单薄多了。妹妹身子弱,别冻坏了才好。现叫人做衣裳,只怕来不及,我腊月里新做的几件衣裳,正好有两身还未穿过的,不如就送给妹妹吧?”

蒋太太一点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样也好,先对付着穿吧,我瞧你妹妹个儿长得高,虽然只有十岁,却跟你身量相仿,你的衣裳想必她穿着也合适。”又打量赵琇一番,掩口笑道:“不过你妹妹可比你苗条多了,穿你的衣裳,一定会觉得太宽敞吧?”

蒋姑娘脸都红了:“母亲又取笑我了!”

赵琇本想推辞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有合适的冬衣,本来在船上无聊时,见有棉布和棉花,也和碧莲合力做了几件简单的夹棉短褙子,自家兄妹俩穿。当然,太子与高桢也有份,不过他们就是在船舱里御寒时穿穿,到了天津后,自有蒋大人备下的绸面皮袄,那两件棉褙子想必不会再见天日了吧?这短褙子家常穿穿倒没什么,在富贵人家做客,又是在过年的时候,就显得太朴素老土了,未免叫人误会赵家穷了,倒不如先借人家的衣裳穿着,反正蒋家也不在乎这两件衣裳。等她安顿下来,再亲自做两件还给蒋姑娘就是,便接受了蒋家母女的好意。

她还安慰蒋姑娘:“蒋姐姐别在意,我在家的时候,还常有人议论我长得太单薄,瞧着不象是有福气的样子呢,可见姐姐这样的,才是好身段。况且姐姐又不胖,不过是脸圆些,可是脸圆不是更显得人端庄稳重吗?”

她这话说得直白,蒋太太蒋姑娘都听着新鲜,但心里却很高兴,蒋太太呵呵笑道:“赵姑娘实在讨人喜欢,你祖母一定很疼你吧?可见她老人家着实有福气。”

蒋姑娘还说:“谁敢说你生得单薄?千里迢迢的,海上风浪又急,你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比我们都强得多,可见身子骨最康健不过了,哪里会单薄呢?你别理会旁人的闲话。”

赵琇一笑置之,没说那都是奉贤亲友家的三姑六婆私下的议论,当面自然无人敢说。

蒋姑娘又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闺房,拿出那两套新衣来,商议着哪一套更好。赵琇随手指了一件浅蓝色绣梅花的缎袄,配套的是一条宝蓝色潞绸的银线缠枝花绣澜马面裙,蒋姑娘让碧莲侍候她换了。等她从屏风后出来。蒋姑娘笑吟吟地拉着她前看后看,道:“正合身呢,哪里就松垮了?冬天多穿些。才显得暖和呢,可见我也不是很胖。”又拉着赵琇到梳妆台前坐下,要亲自替她梳头、妆扮。

蒋太太笑眯眯地带着丫头送了两件新做的羊皮小袄来,给赵琇替换。她暂时把赵琇安排在女儿房间的暖阁里,日常用品都先用着女儿的份例,同时再叫人另行准bèi

赵琇的份,一应衣食住行。都准bèi

周全。赵琇感受到她们的热情好客,心里也安定下来。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赵琇被招待了一次久违的热水澡。顿时觉得浑身都清爽了。在船上过了这么久,只能偶尔在靠岸时,可以找到热水,简单地洗漱一下。其实她也觉得很苦逼的。要不是为了自家小命,她也不会受这个罪。蒋家热情而周到的接待,立kè

就得到了她的好感。

碧莲也装扮一新地过来了:“姑娘你瞧,这是蒋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送我的棉袄,暖和得很,还是全新的。姐姐们说送就送了,真真大方。”她本以为有件八成新的就不错了。

赵琇看了一眼,想了想:“过两日。我会打发你去码头上瞧威尔斯太太他们,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回来的时候。你替我到外头店铺里买几匹好料子和丝线回来,颜色样式我到时候会提前告sù

你。”

碧莲不解:“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赵琇道:“蒋太太与蒋姑娘待我们这样客气周到,我如今也没什么可回礼的,打算给她们做两套新衣。到时候你要帮我绣花,别的我自己就能做。”

碧莲答yīng

了。

在蒋家的日子十分安逸,蒋大人应该能打听到京中的消息,可他没有告sù

妻女,只在外头与亲信幕僚商议,赵琇自然也就没法知dào

京中形势了,每天只与蒋太太蒋姑娘说说笑笑,做针线,闲时读几本诗书,简直平静得象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但赵琇难以安心过这样悠闲的生活,她急切地想知dào

兄长在京城怎么样了,太子又是否顺利夺回了储位?

可惜这些关系到皇位朝堂的大事,只要不是有心人故yì

去传播,民间是没那么容易知dào

的。碧莲去外头买衣料时,天津街头还在议论六皇子马上就要做新皇储了,想必朱丽嫔也会封后,还不知dào

她早已死了好几天。

赵琇只好向蒋太太打听兄长的安危,但蒋太太实在不清楚,只能歉意地道:“我们妇道人家,素来很少打听外头的事,只听老爷吩咐。不过我想,太子回京是何等大事?宫里又还有淑妃娘娘,倘若真有大事,老爷断不会瞒着我们的。既然老爷不说,想来事情一切顺利,人也平安。”

听到她这么说,赵琇再心急,也只能忍了,等待机会向蒋大人打听。

倒是蒋姑娘看出了她的心事,私下去寻了父亲,道:“女儿见赵姑娘寝食难安,似乎十分担忧她哥哥的安危。父亲若有京中的消息,不妨告sù

她一声,也好让她安心?”

蒋大人这才发觉,自己照着往日的习惯,外头的大事只跟属下亲信商议,不惊动妻女,却把赵琇这位客人给忘了。人家亲哥哥跟着太子回了京城,心里自然是担心的,便连忙去了妻子那里,又请了赵琇过来,将京里的消息告sù

她:“昨日京中来的信,太子殿下一行已经平安返回了京城。进城前,令兄带着小仆先一步去寻柱国将军府与几位朝中重臣,由柱国将军曹大人带领五百禁军出城迎接,太子一路平安回宫,消息传遍京城,朝野共贺同喜,人心也平定下来了。宗室原本还在跟朝臣商议,要立颖王为皇太弟,闻讯也都打消了主意。颖王殿下大喜着亲往宫门前迎接太子殿下,见了曹将军,夸了好一通话,又跟殿下说,他早就发觉朱丽嫔与六皇子有异了,只可惜没来得及拦截,皇上如今中毒已深,不知还能熬多久,太子殿下遇险时,他日夜难安,只能鞠躬尽瘁维持大局。如今太子平安回归,他才算是放心了,不枉他连日辛苦。”

赵琇心道:这颖王好厚的脸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帝清醒

不但赵琇觉得颖王脸皮厚,太子等人听到他说这番话时,同样觉得他脸皮太厚。

颖王在乾清宫揭露朱丽嫔下毒的阴谋,当场杀了她,又在朝堂上拉着一众宗室为自己背书,议立什么皇太弟,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情的人还有谁看不出来,他就是想要自己上位做皇储呢?

其实,虽然大家都看到他在翻脸前,跟朱丽嫔、六皇子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六皇子对旁人的态度冷淡高傲得很,对他就显得亲热多了,可见交情不一样。只不过他在人前会端个架子,表现出一副“我和他们不太熟”的模样,明面上与六皇子一脉的往来不多。他说他跟朱丽嫔不是一伙的,大家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既然他揭穿了朱丽嫔,那就算是立了救驾之功好了。

本来嘛,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出继的出继,六皇子又有了个给皇帝下毒的亲妈,全都不能做储君了,颖王身为皇帝唯一一个在世的亲弟弟,似乎也不是不能为储。朝臣们就是觉得太子的生死还没有准确的消息,总要确认他真的不行了,才好另立他人。还有晋阳王那边,虽说已经出继了,但当时六皇子的亲妈阴谋未被揭穿,六皇子还有望立储,如今形势大不相同,也许皇上会改主意,收回出继晋阳王的旨意呢?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小皇孙,也是可以考lǜ

的。

因此,大家都不支持现在就立什么皇太弟。

然而。颖王来势汹汹,又得皇帝爱hù

,立了救驾之功。还有宗室支持,在朝中也有不少文臣武将拥护他。若他真的铁了心要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朝臣们心里都清楚,仅靠他们是抵挡不了多久的,只盼着皇上能早些清醒过来,颁下旨意,稳定大局。

这一切忧虑都在太子平安归来的消息传开后。全都消失不见了。太子无事回来了,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皇子全都死光了。只要有太子在,就能天下太平。过分地说句,现在就算皇上立时驾崩了,朝臣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颖王之前所有的上窜下跳之举。就全都成了笑柄。本来嘛。太子传闻是受了伤,可到底伤成怎样了,谁也不清楚,被皇上派去上海救治太子的太医这会子只怕还在南下的路上呢,朝臣凭什么就要重议储位呀?朱丽嫔和六皇子什么的,那是有心谋朝篡位!颖王就更是痴心妄想了,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大家都觉得,生出了妄念的颖王。等太子回来后,一定要吃挂落的。可谁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到宫门前迎接太子,还晒起功劳来了。这些天鞠躬尽瘁稳定局势的人是他么?那是众位相爷、大学士、六部尚书们的功劳!他还有脸说自己连日辛苦?他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劝说众人答yīng

,推举他为皇太弟么?这样的行为,不是厚脸皮又是什么?

太子听了他的话,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标准的礼节式笑容:“是么?那真是辛苦皇叔了。您早些回府歇息吧,孤还要先回宫去看望父皇。”

颖王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消减了几分:“皇侄要去见皇兄,只怕有些麻烦呢。朱丽嫔伏法后,你三皇兄忽然带着王府的医官进了宫,下令封闭乾清宫,不许任何人进入。朝臣们要求面圣,你三皇兄只说你父皇还未醒,不许他们进去。重臣们好说歹说,你三皇兄才放了两位老相爷入内,不到一刻钟又把人赶出来了。如今我们只知dào

你父皇平安,但病情并无起色,除了在乾清宫外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你说你三皇兄到底意欲何为?他如今这个样儿……即便你父皇觉得他最孝顺不过,他也无法做回储君哪,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若换了是旁人,兴许就要猜忌起广平王来了。但太子只是深深地看了颖王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颖王脸色变了变,又看到高桢在他面前走过,竟然没有向他行礼问好,冷淡得如同他不存zài

一般。颖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冷笑了两声,心道:“这小崽子竟然未死!跟他老子一样,都是可恶透顶的东西!”接着又想到,太子已然回归,众目睽睽,他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早些消灭证据,好跟朱丽嫔划清关系,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同时也得准bèi

后路,以防万一。

至于眼下被关在宗人府里的六皇子高钤,他虽还是个孩子,却也是知情人。而知情人,就不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此前因想着不要节外生枝,就暂时放过了他,如今也该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太子带着高桢与众位重臣来到了乾清门前,蒋淑妃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她容色憔悴了许多,但精神却很好,刚刚听说了小儿子平安归来的消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什么疾病都没有了。

太子见了母亲,眼圈红了一红,忙向她行礼。高桢也跪下叩见祖母。蒋淑妃含泪将儿子与孙子搀起,又忍不住抱了大孙子一下,才对太子道:“你皇兄一直守在你父皇床前呢,经过王府医官诊治,你父皇的毒已经拔清了,昨儿个就醒了过来。今日禁卫统领上报,已将朱丽嫔在宫内的同伙全数拿下,乾清宫也可放心重开了。”

太子、高桢与众朝臣们都大喜,心里对广平王封宫的几分怨言也都消失了,还自动为他找了个封宫的理由——朱丽嫔刚死,她的爪牙未清,若不封宫,谁知dào

会不会有人来加害皇帝,又或是妨碍医官为皇帝诊治呢?可见广平王这宫封得好,因此皇帝才会平安无事呢。

等众人随蒋淑妃走进乾清宫后,他们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发xiàn

,皇帝居然不是住在正殿里,而是搬到偏殿的房间去养病了。很显然。那个房间是匆忙间整理出来的,里面用的一切摆设用具,全都不是皇帝寝宫里原有的东西。

广平王神色平静地坐在皇帝床边,听到太子叫了声:“父皇,皇兄。”方才站起,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连忙拉住他。才看向床上的皇帝。

皇帝靠着引枕,坐在床头,脸色青白而憔悴。仿佛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只有在看到太子的时候,他的双眼亮了一亮,随即哽咽道:“皇儿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是朕误了你,竟不曾发觉朱氏的狼子野心!”

太子默默地在他床前磕了头:“儿臣能平安归来,都是父皇庇佑。请父皇保重龙体,早日康复。”高桢跟在后面磕了头。

皇帝低低地咳了两声,让跟在太子与高桢后面叩拜的众臣起身,才喘着粗气问:“皇儿在上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上海知府与洪文成都说你受了重伤?”

太子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又提到被赵家祖孙所救时,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嘉定行宫主管古怪之处。然后道:“儿臣当日竟不知谁人可信,四面楚歌。若非赵郡公夫人与她一对孙儿孙女冒险相救,又将儿臣与皇侄平安送回京中,儿臣只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帝听得脸都白了,也在庆幸不已,得知儿子曾经受过伤,还是大孙子一路凫水才逃出了生天,连忙把他们叫到跟前,仔细察看过,见他们确实无事,方才放下心。他拉着高桢的手夸奖道:“好孩子,这回你真是立了大功了!你是朕皇孙之中第一人,朕就知dào

,你不会让皇爷爷失望的!”

高桢低下头,平静地道:“谢皇爷爷夸奖,孙儿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这一次皇叔能平安脱险,其实是多亏了赵郡公夫人与她儿孙儿女的救助。若没有他们,皇叔与孙儿还不知该如何逃离逆党的搜捕呢。”

皇帝听了就骂洪文成与上海知府:“逆贼!枉朕一直信任重用他们!”又忍不住看了广平王一眼,面上满是羞愧之色:“钰儿啊,你又说对了,朕真真是愧对老郡公。这些年,朕怎么就昏了头,忘了老郡公的忠心,让他的遗孀与子孙受委屈了呢?”

广平王柔声道:“赵家祖孙都是忠君之人,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怨怼之心,父皇此时加以补偿,犹未晚矣。”

皇帝忙道:“对对对,你说得对。”但接着又伤心起来:“可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今才想起要厚待功臣之后,真的不算晚么?”

太子与众臣们闻言大惊失色,前者连忙问:“父皇为何这样说?医官不是说,已经把毒拔清了么?!”

皇帝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地道:“颖王搜出的毒药,是放在朕的药里的,可事实上那不过是个幌子!真zhèng

害了朕的,是两种毒混合起来的东西,一种是朱丽嫔身上喷的所谓西洋香水,其实是颖王命人特制的毒水,另一种则是颖王献上的金玉盆景,里头喷出来的香气,也是有毒的!这两种毒分开来闻,不会让人怎么着,但混合起来就成了毒药,人闻得多了,就会中毒,会昏睡不醒,会暴躁易怒,会越来越容易忘事。朕这些日子行事昏了头,都是因为中了此毒的缘故!”

众人大为吃惊,万没想到真zhèng

下毒的原来是颖王!颖王献盆景,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而朱丽嫔用香水,也有了很长时间,这么说来,皇帝中毒的时日只怕不是一两个月,少说也有一年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专宠朱丽嫔,几乎每日都要召她伴驾,而那毒盆景又放在寝宫内,与皇帝日夜相伴。皇帝这般长年累月的闻那有毒的混合香气,便是医官医术再高明,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体内的毒除清吧?况且他如今身体这么弱,谁也不敢下猛药,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广平王要将皇帝安排到偏殿来住了。即便朱丽嫔死了,再将盆景移走,皇帝原本的寝宫里还是处处弥漫着残留的有毒香气,对皇帝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住到干净的偏殿去,更让人安心。而皇帝原本用惯的被褥、器皿等物,也都必须全部换上新的,才能杜绝残毒遗祸。

刚放下心,太子忽然想起一事:“不好!方才在宫门前遇见颖王,他没有跟着进来,这时候会不会已经逃跑了?!”

立时便有武将被派去逮捕颖王,皇帝又提起了六皇子:“这孩子如今还在宗人府里关着,朕从前是真疼他,可如今……”他摇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朱丽嫔,“朕不想再看见他了,可他毕竟年纪还小,他母亲做的事,他也参与不了,不过是听他母亲的话罢了。朕心里……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太子听得心里忍不住泛酸,在六皇子出生前,其实他也一度十分受宠,是深受皇帝疼爱的小皇子。五皇子晋阳王因其生母而被皇帝厌弃,所以行四的乐安王反而是皇宫的宠儿。可惜这一切都在六皇子出生后改变了。太子知dào

,自己心中那点不平,根本就没有存zài

的价值,他已经是个成人了,有妻有子,没必要象个小孩子一样,去争父皇的宠爱,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父皇的宠爱,其实不怎么靠得住。

太子低头向皇帝提议:“六皇弟虽还是个孩子,但因他母亲做过的事,若再留他在宫中,朝臣们只怕也容不得。为保他性命,不如就把他过继出去吧?”

皇帝愣了一愣,想起自己前些天才下旨,把五儿子给过继出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也罢,就把他过继到……到……”一时间想不起哪家宗室还需yào

儿子,这时候他脑子清醒了,就不会再做出明知dào

别家有嫡子,还要将皇子过继过去的蠢事了。

广平王忽然道:“先帝原有过一个小儿子,只是八岁时没了,父皇登基时,还曾追封过这位小皇叔为山阴郡王。小皇叔幼殇无嗣,不如就把六皇弟过继给他,为他继后香灯吧?”

“山阴郡王?”皇帝呆了一呆,他都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兄弟了,忙道,“就这么办吧,让钤儿……原级袭爵,就不必降等了。”

六皇子居然能得封郡王,平安无事地活下来,朝臣们都很意wài

,但想到他被出继,就不再是皇室中人,断绝了他继位的可能性,也算是一种惩罚了吧?不过皇帝对这个小儿子,还真是偏心得紧,明知dào

他生母对自己下毒,也不肯迁怒到儿子身上。

太子与广平王都接受了皇帝的安排,而且表现得对小兄弟十分友爱,太子甚至还问:“父皇要不要将五皇弟召回来?先前那出继的旨意,其实是父皇中了毒,才会听信朱丽嫔谗言,如今毒已拔清,旨意也大可追回了。”

皇帝对五儿子不怎么关心,但他为眼前这两个儿子的深明大义和孝悌友爱而感动,看着他们,他心里开始感到愧疚了,也觉得自己确实偏心了些,叫懂事的儿子受了委屈。

为了补偿他们,他又下了旨意:“让礼部去准bèi

吧,朕要册封蒋淑妃为皇后。”

所有人都震惊地抬头看向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善后

蒋淑妃家世品行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又生有两位皇子,先后被立为皇储,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后宫第一人。若真要从后宫诸妃里挑一位扶正做皇后,除了她也没别的人选了。况且她成了皇后,太子便是正宫嫡出,继位是名正言顺的,其他皇子全都要靠后站。在刚刚经lì

了一场未遂的宫廷政变之后,皇帝又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朝廷确实需yào

一场稳定的权利更替。因此朝臣们听了皇帝的话,没有一个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礼部去拟旨,协同内务府准bèi

册后大典。虽然皇帝如今这副模样,大典肯定是要从简的,但皇后的一应冠服与用品也需yào

准bèi

。其他重臣们同样要去处理紧急政务。尤其是太子刚回来,带来了川沙大坝倒塌的真相,洪文成等一众逆党还在外逍遥,需得尽快捉拿归案,审问真相,铲除余党,上海一带的官场整个都需yào

清洗一遍。朱丽嫔一脉及前明宗室,这几天被颖王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逃走了的,也要尽快擒拿。还有颖王,皇帝说了,他才是下毒的真凶,那他和他的党羽,自然也不能放过。

皇帝见过太子与朝臣,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十分疲惫,要歇一会儿,就让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下广平王府的医官侍候。太医院出了位与朱丽嫔勾结的御医,全院上下都保不住清白了,在审清楚哪个是逆党之前,都近不得皇帝的身。因此广平王才会将王府的医官带进宫来为皇帝医治。如今皇帝身边不能缺大夫,医官的水平再高,也只有一人。太子与朝臣们都觉得不稳妥,便在殿外商议着,要把致仕在京的前御医给召回来。这位老御医是先帝老臣,他在太医院供职时,朱丽嫔尚未在皇帝身边侍候,想来是最可靠不过的。

广平王没有参与讨论,高桢早就离开了太子身边。扶着父亲走到了殿前檐下的长廊一侧。

广平王听着旁人说话的声音远了,知dào

周围清静,原本绷紧的脸方才放松下来。眼圈微微红了,手紧紧地抓住儿子的右臂:“这一路可凶险?吃了不少苦头吧?没想到竟是赵家人救了你和你皇叔,日后见了赵家人,一定要郑重道谢。”

高桢知dào

父亲虽然面上不露。但心里一直在担心着自己。忙低声道:“儿子知dào

。父王不必担心,儿子没受伤,这一路也都无惊无险,十分顺利地回来了。只是才入京,儿子一直跟在皇孙身边,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不知母妃如何了。这一回在上海出事,姨父……不。副将马万延也参与其中,只怕钟家也脱不了干系。母妃……一定会不好受。”

广平王的脸色淡了些:“你母妃早已看清了钟家人的真面目,虽然伤心,却也不再对他们有奢望了。不过是一群蠢材!当年你外祖父去世时,曾有遗言,让他们安心在家守孝,别掺和储位之事,他们只是不听。你母妃也在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助他们起复,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祸。”顿了一顿,神情放得更柔了:“你母妃其实更加担心你,虽然洪文成与上海知府的奏本中半点没提到你的安危,马万延也不肯透露消息,可她一直害pà

你伤着了。既然如今平安回来了,你就先回王府去看她,也让她安一安心。”

高桢低声应了,又有些疑惑:“父王不回去么?如今皇叔已经回来了,朱丽嫔身死,六皇孙被囚宗人府,宫中余党尽除,颖王也将被擒拿归案,父王在皇爷爷面前守了几日,也该歇一歇了。您眼下发青,想必这几日辛苦。”

广平王摇摇头:“我还不能走,你皇爷爷身边离不得人。”

高桢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有些焦急:“父王,皇叔已经回来了,皇爷爷的事,您可以交给他……”

广平王低低地笑了:“傻孩子,你以为我有别的想头不成?别说你四皇孙已经平安无事归来了,便是他回不来,我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

高桢心中一痛,紧紧地扶住父亲的手臂,低着头不说话。

广平王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别担心,父王心里有数。你皇叔是太子,很快就要登基了,有许多事都需yào

他去做,你皇爷爷这里,就由我来看着吧。别看你皇爷爷如今清醒过来了,也知dào

了朱丽嫔是奸妃,六皇弟、颖王图谋不轨,但他素来最是心软,又……”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个讽刺的笑容,“又最擅纳谏,不但纳文臣武将的谏,连后宫嫔妃的话,也愿意听,甚至身边侍候的太监宫人,只要是聪明些的,也能劝得动他,却不怎么相信我和太子、还有你二皇伯、五皇叔的话。别看如今颖王栽了,朱丽嫔也死了,那些朝臣里,又有几个是清白可靠的?后宫妃嫔听说你祖母封后,又是否有人会生出别样心思?没个人看着,说不定又有人向你皇爷爷进谏了。我此番救了他的性命,他如今倒还听得进我的话,我在乾清宫里守着,也免得节外生枝。”

高桢忽然想起,一向跟在皇爷爷身边的大太监不见了,平时皇爷爷素来是离不开他侍候的,莫非这个人也有问题,所以才被清除了?

这么一想,他就不再劝说广平王了,只是轻声劝说:“父王在宫中,也要时时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了自己。儿子先回王府看望母妃,然后就给父王送些衣物过来。”

广平王轻轻点头,高桢施了一礼,转身正打算离开,却看到太子走了过来,忙向叔叔见礼。

太子搀住高桢:“自家叔侄,还行什么礼?”然后上前两步:“皇兄,这一次真是多亏皇兄了,若没有你封锁乾清宫,铲除宫中逆贼,又救回父皇,弟弟还不知该怎么办。此番在川沙遇险,也是侄儿救我性命,我才能平安回来。”

广平王微笑道:“你既然说是自家叔侄,又何必说这些客气外道的话?我们自家骨肉,情份自然不与别人相同,这谢字就不必提起了。我救父皇,是尽为人子的本份,其实心里也在担忧不已,若你们再不回来,我便是死守乾清宫,又能守几日?颖王拉着一干宗室,逼朝臣同意立他为皇太弟,若他真得了这个名份,我一个废人,也拦不住他进乾清宫。只能说父皇与皇弟都是真龙天子,有老天护着,才能化险为夷。”

太子叹了口气:“确实凶险,我落难之时,还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呢,幸而有侄儿不顾生死地救我,有赵家祖孙冒险送我回京,还有皇兄为我稳住大局。即使有老天庇佑,若没有你们相助,凭我一个人也是不成的。”他又正色对广平王道:“皇兄,父皇如今这样,只怕……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请你助我。”广平王笑着点头:“这是当然,有事你只管说。我正打算继xù

守在父皇身边,免得又有人在他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坏你的事。你在前朝就放心做事吧。”

太子向广平王郑重行了一礼,数丈之外,朝臣们都看见了他这一礼,互相交换了眼色,都各有思量。

高桢小声提醒了广平王一声,广平王也向太子回了一礼:“自家骨肉,太子不必多礼。”

太子笑了,搀着广平王,要和他一起回到殿内,还招呼高桢同来。高桢推说自己要先回王府看母亲,他点了点头:“皇嫂这些日子一定担心坏了,还有马万延那事儿……”他顿了一顿,“马万延死罪难逃,但钟家……若没有明确的证据,便是放了又如何?到底是皇嫂的娘家人。桢儿回去跟你母亲说,不必太担心。官职富贵是保不住了,但性命却是不怕的。”

广平王淡淡地说:“太子不必看桢儿母亲的面子,就轻纵了钟家,该怎样就怎样。若是犯下谋逆大罪,还能因为皇家姻亲的身份而逃过罪责,你日后为君,威信何在?”

太子笑笑:“知dào

了,皇兄放心,我也说了,若没有明确证据,就放过他们,可若有证据证明他们参与了谋逆,我也只好秉公处置了。这就要看钟家的运气了,我只是想着皇嫂会担心,才叫桢儿去安慰一下么。”

广平王看不见,太子向高桢使了个眼色,高桢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在暗示他先去通知钟家,掩藏证据?这是对他父子二人立功的回报么?高桢默了一默,没有吭声。

太子又与广平王商量:“六皇弟还在宗人府,我想颖王谋算落空,多半要杀人灭口,免得六皇弟供出他来,因此想着,是不是要先派人去宗人府守株待兔?倘若颖王真派人来了,六皇弟吃这一吓,说不定就会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了。方才派了人去拿颖王,颖王没来得及逃走,反口不认曾有下毒之事,还说那金玉盆景他进上有一年多了,原本用在机关上的香水也都用完,后来的香水,都是朱丽嫔自己寻了去补上的,想来是朱丽嫔换了有毒之香,他是无辜的。偏偏朱丽嫔已死,她身边的大太监又逃了,无人能证明那香是从颖王府来的,还是朱丽嫔自己寻的,颖王方能这么有底气地喊冤。若是六皇弟能出面作证,还怕颖王不能伏诛么?”

广平王点头,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早想到了,因此已经事先派了人去宗人府,不怕颖王不派人来,即便他不来……”

兄弟俩进了内殿说话,高桢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再望望远处彼此交头接耳的朝臣们,转身沉默地往宫外走去。(未完待续……)

PS:汗,遇上大雨,回家迟了,更新晚了,对不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子相见

高桢出了乾清宫门,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找上了护着他与太子入宫的柱国将军曹泰和。进宫之前,他把赵玮托给了这位曹将军照应,如今既要回王府,总不能把朋友丢下就不管了。

曹将军没能摊上入乾清宫见驾的殊荣,因此还在乾清门外守着呢,听到高桢问起赵玮,便哈哈笑说:“末将手下的人在陪着他呢,他不放心你们,还在皇城外等着,世子要找他,出了承天门就能看到了。”

高桢严肃地谢过曹将军替他照看朋友,曹将军自然不当一回事:“这有什么?我们家与赵郡公府上也是世交了,末将看着玮哥儿长大,对他就象是自家侄儿一般。即便世子没有交代,末将也不会放着他在外头乱跑的。如今京里还乱着呢,若不是玮哥儿坚持要等世子出来,末将早将他送回他家里去了。万一要出了事,别说末将没脸去见他家老夫人,便是回了自个儿家里,末将母亲也饶不了末将。”

高桢淡淡一笑,走海路上京路上,因为天长无聊,赵琇常常跟他聊天,聊两人分开后的经lì

,他自然也就知dào

了,建南郡公人走茶凉,京中与赵家还保持亲密友谊的,就只有柱国将军曹府这一家人了,可见曹家家风淳厚。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京城众多武将当中,太子与他都最信任曹泰和,进城之前,一想到要找人护送他们,他们首先考lǜ

的就是他。

如今大局初定。等太子登基,急需一位在军中有威望的武将帮着收服那些曾经倾向颖王的军队,想必曹泰和会是太子心目中的首选吧?

高桢出了皇城。马上就看到了等在承天门一侧的赵玮,见他脸上满是焦急和忧虑,心下不由得一暖,迎了上去。

赵玮见到他大喜,直奔过来问:“怎么样?没事吧?一切顺利么?”

高桢微笑着点点头,又道:“皇爷爷的毒没事了,我父王还把潜伏在宫中的逆党都清除干净了。如今大臣们都在商议要如何处置颖王,还要派人去上海,将洪文成他们捉拿归案。皇爷爷还说。要立我祖母为后呢。”

赵玮双眼一亮,也想到了蒋淑妃立后的好处了:“太好了!总算是雨过天青!”不但太子、广平王一脉以后都能松一口气,就连赵家也不用再担心有朝一日会倒霉了。

高桢微微一笑:“皇爷爷说,要嘉奖你们家的。只是如今宫里乱糟糟的。御前还有许多事要处置,这封赏可能要过些时候才能下来。”

赵玮笑着摆摆手:“这不重yào

,朝廷大事要紧,我们家这么多年都等了,多等几日又算得了什么?”他又问:“颖王的党羽应该会全部抓起来吧?”

高桢点点头:“应该会,不过这事儿自有旁人去管,与我们不相干。”

赵玮笑道:“确实不相干,只是日后我们家的人。耳朵旁边想必要清静些了。”笑完了又说:“京中既然很快就能平定下来,我也该打发人去天津接妹妹了。虽有蒋大人一家照应。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我们在京城有宅子,自然该回自己家里住着。祖母在松江想必也等得心急了,待我尽快派人送信回去,给她报平安。”

高桢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想要把赵琇借他的匕首还给赵玮,横竖他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默默地想,也许等赵琇回到京城后,他当面把匕首还给她,会更好一些。说来赵玮好象不知dào

赵琇把匕首借给了他呢……

赵玮借了两匹马,辞了曹将军的下属,与高桢同行离开。高桢要回的广平王府,位于皇城以北的前海西面,但赵家小宅,却是在鼓楼大街一带,位于前海东北方向。两地只隔着一个什刹海,其实并不远,于是两人便同行了一段路,半路上才分道扬镳,高桢回王府,赵玮则要过银锭桥往前海东面的鼓楼大街去。

高桢骑马回到广平王府,王府总管早就得到消息,激动无比地迎了上来:“世子可回来了!王爷王妃都担心得紧呢!真真是佛祖保佑!”

高桢扯了扯嘴角,道:“父王还在宫里陪伴皇上,暂时不能回来。母妃的病情如何了?没有大碍吧?”边走边入了府,然后就看见二门前停着马车和马匹,那车的样式十分眼熟,就连车夫都不是陌生的。

高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王府总管察颜观色,低声禀道:“钟家老太太带着钟大老爷、钟大太太与钟姑娘过来了,正在王妃院里陪着王妃说话呢。”

钟家的车夫其实认得高桢,只是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上前来给高桢请安:“见过世子爷……”话音未落,高桢已经抬腿走人了,理都没理他。

高桢一路入府,沿途见到的王府仆役见了他,都欢喜不已,纷纷向他行礼问好。他板着脸一一点头回应,连自个儿院子都没回,衣裳都没换,就直接去了母亲的正院。钟家人果然在这里,院子里几个侍立的婆子丫头,都是钟家的,看到他回来,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纷纷屈膝行礼:“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

正屋里忽然静了一静,原本拔高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烟云、烟霞出门急急掀起帘子,看到高桢,都红了眼圈。太子出事消息传来时,广平王妃钟氏一边为太子担心,一边为儿子忧虑,她们这些侍女也跟着担惊受怕,如今见他平安归来了,自然是激动无比的。

高桢朝这两个熟悉的侍女露出了一个微笑,却忽然看到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撞了出来,看着自己露出惊喜之色:“表弟回来了?姑妈都担心得不得了,就连、祖母、母亲和我都一直在盼着你呢!”

钟雅致,这位比他大半岁的表姐,从小就生得容貌妍丽,更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京中也算是一位备受赞誉的名门闺秀。高桢曾一度以为,母亲将来会为自己聘娶这位表姐为妻。他对她虽然自问并无男女之情,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却让他对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可惜,钟家人的所作所为让他倒尽了胃口,如今就算钟雅致长得再美,他也不会再念半分旧谊了。

高桢冷淡地看着钟雅致的笑脸,将视线从她身上转开,落到屋里颤悠悠地想要起身向自己走来的母亲身上。他鼻头微微一酸,便快步走了过去,跪倒在她面前:“母妃,儿子回来了。”

钟氏猛然抱住儿子,眼泪啪地掉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通通一扫而光了。她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仿佛忘了方才与娘家亲人的种种争吵,只专心抱着亲生儿子,回味着骨肉团圆的幸福与快乐。

钟雅致讪讪地走回到祖母与母亲身边,被后者瞪了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责备她没能吸引到高桢的注意力似的。她委屈地低下了头。

钟老太太一脸慈爱之色,柔声劝说着女儿广平王妃钟氏:“好了,好了,淑仪,孩子如今平安归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哭成这样?你身体才好了些,别太激动了,当心一会儿又晕过去。”还吩咐侍女们:“烟云,赶紧去拿你们王妃的药来,给她吃一丸下去。”

烟云连忙应声去了,烟霞恨恨地盯了她的背影一眼,心下埋怨:烟云又忘记自己已经不是钟家的丫头了。

高桢默默地轻拍母亲的背,把她慢慢安抚了下来:“儿子无事,除了大坝倒塌时吃了一惊,泡了一会儿水,什么罪都没受。儿子跟在太子身边,遇上了赵郡公家里人,马上就得救了,回京途中也是顺顺利利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躲避逆党搜索,不敢轻易给京中报平安,让母妃担心了,都是儿子不孝。”

钟氏已经平静了许多,闻言哽咽道:“你无事便好,消息传来时,你父王总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有事,底下人早该报上来了。我虽然相信你父王的话,可心里总是免不了害pà

,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又骂那些逆党:“天杀的东西,正该千刀万剐!”

钟老太太脸上有些不自在,因为女儿所咒骂的那些应该千刀万剐的家伙里,还有她小女儿的夫婿。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小女儿夫妻俩能逃过一劫的。

钟大太太的神情就平静多了,此时她已经不打算去顾小姑子一家了,谁叫马万延做的事落在了太子眼里?如今她只求能保住钟家就够了。

烟云取了药来,钟氏看了她一眼,非常冷淡地说:“不用了,我没犯病,用不着吃这个。你出去侍候吧。”

烟云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惶恐之色,想要辩解,却正好kàn

到高桢冷冷地看过来,那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终究还是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

烟霞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外,心中叹了口气。

钟老太太心下不安,她好象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对钟氏道:“淑仪,我知dào

你不高兴听到我说那些话,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哥哥、亲妹妹。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去死?你哥哥与你妹夫原是糊涂了,被人哄几句,就做了错事。我知dào

的时候,都气得快晕过去了,恨不能狠狠打他们一顿!可心里再生气,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呀。你就当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一帮他们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冷

钟氏的脸又再次绷紧了,闭着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钟大太太见状,忽然哭着起身跪下道:“求王妃救一救您哥哥吧!他是真的被人骗了呀!都怪那马万延,花言巧语地哄着您哥哥出银子,您哥哥想着他是妹夫,也不曾提防,谁会想到他拿那些钱,是去帮颖王造反了呢?若您哥哥早知dào

他们要做什么,便是死了也不可能答yīng

的呀!”

钟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她:“大媳妇,你说什么呢?!”

钟大太太抬起头含泪问她:“母亲,您清醒些吧,妹夫这回犯的是不赦的死罪,您要救妹妹,就该让她尽早与妹夫和离,孩子也不能要了。我们自个儿家里还洗不脱协从的罪名呢,您难道要为了女儿,把儿子、孙子和祖宗传下来的家业都断送了不成?!”

钟老太太如梦初醒,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转头看看女儿,欲言又止的,又低头抹起了眼泪:“好孩子,你救一救家里吧。我都一把年纪了,好歹也生养了你,难道你要看着你亲娘被押去砍头么?”

钟大太太也哭道:“王妃,求您了。虽说您哥哥只是给颖王提供了一点银子,可如今颖王坏了事,若上头追查下来,查到您哥哥头上,我们一家子就没命了呀!到时候您又有什么脸面?世子又有什么脸面?您若是生气,只管骂我们,可就算是为了世子,您也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哪!”

钟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眼中满是挣扎。她确实恨不下心。看着亲人去死,可是这些亲人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人心冷。她们真以为广平王府远离朝廷,低调度日。就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了么?她的哥哥涉足谋逆,何止是提供一点银子这么简单?嫂子说话不尽不实,一句真话都没有,分明只想糊弄广平王府罢了!

高桢见了母亲的神色,冷然看向钟大太太:“舅母这话说得好奇怪,姨父要害我,舅舅明知此事也不曾提醒我半分。如此冷情,母亲难道还要管他们么?您如今倒是记得什么骨肉情份了,只不知当初舅舅与姨父明知dào

我在大坝上。还是决定把大坝炸毁时,又是否记得什么是骨肉情份?至于脸面,我不在乎,我的脸面也不是靠舅舅挣的。”

钟大太太急了:“世子怎能说这样的话?从小到大。我们也没少疼你。你舅舅对你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呢,你难道半点都不念旧情么?”

高桢淡漠地道:“我念不念旧情,结果都是一样的。钟家……若是参与了谋逆,罪证确凿,皇上与太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母妃与我都帮不上忙。若是你们确实清白无辜,只是受了哄骗,那便是没有我们说情。你们也不会有事。外祖母和舅母还是早些回去吧,外头乱哄哄的。官兵正在搜捕颖王余党,趁着天亮,你们回家让舅舅早作准bèi

,过堂时也能少受些罪。”

他这话已经是在暗示了,心里再失望,他也不忍看到母亲伤心。可惜,在场的三位钟家女眷都没听出来。钟大太太还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让钟大老爷早作准bèi

去下大牢,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世子你不能这样!我们差点儿就把女儿嫁给你了,若是你舅舅出了事,雅致也要遭罪的,你难道就忍心?!别忘了,当初我们两家可是有默契的,人所共知。若叫人知dào

你的未婚妻子落了难,难道他们就不会笑话你?!”

钟氏大怒着将茶杯扫落在地,碎裂的茶杯并着茶水,溅湿了钟大太太的裙子,吓了她一跳。钟氏还指着她的鼻子骂:“住口!我儿子几时与你女儿订了亲?若你女儿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那你怎么还去求朱丽嫔将她赐婚给六皇子做侧妃?!差了三四岁呢,真是好厚的脸皮!听说六皇子有望为储了,就连侧妃都肯做了,还是抢的堂姐妹的婚事,你们倒也好意思!那时桢儿刚出事,你成天过来向我炫耀,说六皇子怎么怎么好,还在庆幸没把女儿许给我家桢儿,如今都忘了么?今儿若不是看在母亲面上,我连门都不许你们母女进,趁早给我滚吧,别脏了我们王府的大门!”

钟大太太涨红了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钟雅致一脸惨白,浑身发着抖,又含泪望向高桢,但高桢看也不看她,她就哭着软了下去:“姑姑……侄女儿也是身不由己,您这样说,叫我如何见人哪……”

钟老太太也哽咽道:“淑仪,我知dào

你心里有怨言,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们也不会求上门来。你妹夫勾结颖王府,我们也是吓了一跳的,可想到你妹妹,还有她那几个孩子,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去告发。好歹王爷已经立储无望了,将来谁登基,都不会影响你们分毫,若是我们家能得新君青眼,你们也能沾点光,因此你哥哥才会瞒下此事……”

钟氏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难道母女之情都是寻常,为了儿子孙子,母亲就连礼仪廉耻都不顾了么?当初口口声声拿孝悌之道、家族利益逼她为兄弟妹夫谋求高官之位的母亲,其实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这个女儿的想法吧?她这些年为娘家做了那么多,到底算是什么呢?

钟老太太不知女儿的心情,还在絮絮叨叨:“如今太子和世子都平安无事,颖王也事败了,你们家有了功劳,将来只会越过越好的,就拉你哥哥妹夫一把又如何?若你妹夫实在是不成了,我也不逼你,可你哥哥一家子,老的是你亲娘,小的是你亲侄儿,都是你血脉至亲,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去死?你也别怪雅致,我是一心想要亲上加亲。把她嫁给桢儿的。可朱丽嫔瞧不上雅清那丫头小家子气,又想给六皇子寻个年长稳重的侧妃,非要挑中雅致。朱丽嫔那时正得宠。她发了话,雅致还能怎样?你这样说她,叫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是你亲侄女儿,你难道要逼她去死么?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狠心肠的人哪!我来时还在想,如今六皇子也坏了事,不如还是把雅致许给桢儿吧,到底是天定的姻缘。不管如何还是要配成一双的。可你如今这般狠心肠,岂不是叫人心冷?!”

说着说着,老太太越发伤心了。便抱过孙女儿大哭起来。

“我狠心肠?母亲您竟然说我狠心肠?!”钟氏气得脸都白了,忽然身体一晃,闷哼一声,嘴角一缕血丝缓缓流下。却是怒急攻心。竟吐了血。

高桢脸色变了:“母妃!”连忙扶住母亲,又命烟霞:“快过来扶着母亲到里间躺下!”又朝门外的侍女们下令:“快请大夫!”然后与烟霞合力把钟氏扶进了卧室。

钟老太太也顾不得哭了,惴惴地跟进里间:“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说说,怎么还吐血了?这样年轻就吐血,那还了得?还是赶紧让桢儿娶了雅致进门,你把家务交出去,好生休养是正经。”

高桢看着以往慈爱如今满面都是算计的外祖母,再看向脸上渴望更甚于担忧的舅母。还有惶然中带着几分羞涩与窃喜的表姐,心中一片冰凉:“你们……还是回去吧。把我说的话告sù

舅舅,日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钟家女眷就这么被赶出了广平王府的大门,世子亲自下令,王府的侍从半点情面都不讲,钟老太太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对待,又羞又恼,出门时一边上马车一边大骂:“不孝无礼的畜生!你娘是怎么教的你?我是你外祖母!你竟敢这般对我!”

钟大太太只能好声相劝:“母亲别生气了,这是在外头,叫人听到了,我们家也要丢脸的。”钟雅致也说:“是啊,祖母。若因为您骂表弟,坏了表弟的名声,他回头更要怨我们了。姑姑身子不好,表弟也是心里着急。”

钟老太太这才略略消了气,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她也冷静下来了,有些无措地看着媳妇和孙女:“如今可怎么办?淑仪的气性竟这样大,我们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松口说帮忙,如今还吐血晕过去了。若是广平王真的因此恼了我们,不肯为我们家说情,那可怎么办?”又怨儿媳:“都怪你,好好的把雅致定给六皇子做侧妃。当初我就说了,有雅清就够了,雅致跟桢儿一对挺好的,何必非要抢雅清的好事?年纪差了好几岁,还是侧妃,如今六皇子也不成了,真真是害了雅致。”最后怪孙女:“从前你跟你表弟相处时,就不该老是任性,惹他不快,否则你们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哪里有后来这番变故?若他今日能念半分旧情,也不会不顾亲戚情份,硬要赶我们出府了。”

她啰啰嗦嗦的说了半日,不是怪媳妇就是怪孙女,偶尔还会骂一骂小女儿和小女婿,倒是半点不说儿子和孙子的坏话。钟大太太默然听着,心中暗暗腹诽。钟雅致心中委屈无比,想到表弟高桢的态度,只觉得未来一片茫然。

回到钟家,钟大老爷急不可待地冲上来:“如何了?妹妹可答yīng

了说情?”见妻子摇头,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上。钟大太太连忙上前扶他:“老爷别心急,王妃身体不好,见世子平安回来,一时激动就晕过去了,便是有心帮忙,也帮不上。但世子已经回来了,听闻是他救了太子的,广平王也在宫中坐镇,他们父子二人皆立有大功,只要能说服他们为钟家说情,我们就不怕了。”

“哪有你想得这样容易……”钟大老爷面色灰败,什么精神都没有了。钟老太太一见就心疼得不得了:“老大,你别怕,有母亲在呢。桢儿如今在气头上,因此才硬撑着不肯帮忙。但我生的女儿我知dào

,你妹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若她当真如此绝情,我就跑到她面前上吊,死了也要骂她一顿!”

“母亲……”钟大老爷嘤嘤哭了,为母亲的维护而感动不已。他的嫡长子钟雅卓站在一旁,默默地转开头,问钟雅致:“妹妹,姑姑和表弟都说了些什么?你能不能照样说一遍给我听?”

钟雅致无精打采地看着兄长:“你问这个做什么?总之……姑姑和表弟如今恼了就是。”

钟雅卓无奈地道:“就算是恼了,也有个恼怒的理由吧?从前他一向与我们亲近,万没有忽然翻脸的道理。表弟是跟着太子南下的,太子出事,他也跟着没了消息,如今太子平安回来了,他也回来了,那南边的事他知dào

多少?姨父的事他都清楚么?他恼了我们家,是不是……因为他知dào

父亲和姨父联手算计太子,不顾他性命的事了?”

钟大老爷忽然停下了哭声,抬头看向母亲、妻子和女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钟家婆媳俩你望我,我望你,都糊涂了,她们只知dào

广平王妃钟氏起初听了她们的请求后非常激动地拒绝,又指责钟家不忠不孝,违背钟老太爷的遗愿,倒行逆施,等高桢回来了,钟氏又抱着儿子哭了半日,然后又跟她们为救不救钟家的事吵了起来,其间又提到了钟雅致的婚事,后来钟氏就吐血晕过去了。吵了半日的架,许多话都是脱口而出的,叫她们如何回忆得起来?就算回忆起来了,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一场争吵罢了。

最后是记性最好的钟雅致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整个经过,把高桢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出来。

钟雅卓急得直跺脚:“母亲与妹妹怎不早说?!表弟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我们家,有什么要紧的证据,赶紧毁了,只要别让朝廷找到证据,我们自然无事。这一会儿的功夫,朝中众臣也不知查到了什么没有。父亲,快快快,那些来往信件、账簿、凭记,还有仆人当中的知情人,都得赶紧处理掉!”

钟大老爷如梦初醒,连忙爬起来奔书房去了,他还真有不少东西握在手里,当时只想着留个倚仗,也省得妹夫马万延还有六皇子他们翻脸不认人,如今这些东西却成了钟家的催命符,饶是他再舍不得,也不能再留了!

钟老太太也醒过神来,板着脸拉过孙子:“你陪祖母来,有些人得尽快送到庄子上封口,不能再耽误了。”把钟雅卓拉了去。

钟大太太与钟雅致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前者慢慢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窃喜:“原来如此。其实世子对我们家还是很关心的,我怎就没听出来?若是听出来了,一定会拦着老太太,不让她说那些话,把你姑姑给气得吐了血。”

钟雅致也觉得十分惊喜:“表弟……应该会消气吧?等到姑姑的病好了,他们就不会再恼我们了吧?”

“那是当然!”钟大太太看向女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一脸的满yì

之色,“我就知dào

,你表弟还是念着旧情的。好闺女,别担心,如今六皇子坏了事,必不能活的,等他死了,所谓指婚自然作废。你等着,咱们先把你姑姑哄高兴了,你再使些手段,让你表弟知dào

你的好处。过两年等事情淡下去,我就想法子劝得你姑姑点头,把你许给你表弟,你仍旧是堂堂广平王世子夫人,尊贵的皇家媳妇,谁也不能碍了你的前程!”(未完待续……)

PS:汗,女主又神隐了,争取明天让她出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定

钟大太太认定六皇子必死,却不知dào

这时候的六皇子,刚刚逃离了死神的魔掌,却饱受惊吓,正一身大汗地坐倒在地,抖个不停。

鲁云鹏将剑从一个宗人府小吏身上抽出来,一脚将小吏手中闪着蓝光的匕首踢开了。就在一弹指之前,这名小吏为幽禁在宗人府里的六皇子送上了一盏热茶,但暴躁不安中的六皇子忽然发脾气把茶水扫落,没想到茶水落地后会发出滋滋声,简直摆明了内含剧毒的事实。那小吏见事败,知dào

一旁看守的侍卫们定然不会饶过自己,便从袖袋里抽出沾了毒的匕首,朝六皇子刺去——本来他是不愿意做到这一步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再也逃不掉了。可没办法,他既是死士,为了完成任务,就不能吝惜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广平王事先把鲁云鹏调派过来宗人府,守在六皇子房间里,及时杀死了那名小吏,只怕六皇子已经变成死皇子了。

六皇子虽然是金枝玉叶,但还只是个孩子,见到这个情形,早就吓坏了,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鲁云鹏不大看得上他,但也懒得跟个孩子计较,便对他说:“六殿下放心,刺客已然伏诛,只是这人确实是宗人府的吏员,不知为何忽然行刺于您,还得好生查一查才行。”然后对两旁负责看守的侍卫厉声道:“保护好六殿下,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叫六殿下破了一丁点儿皮。只怕宫里饶不了你们!”

侍卫们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不大乐意被鲁云鹏一个外来者教xùn

,但也无从反驳。六皇子也许会被处死。但在他被正式处死前,他还是堂堂皇子,金枝玉叶,若让他被刺客杀害了,他们这些人肯定要被处以失职之罪的,重罚逃不过去,以后也不必混了。

到底是谁派了刺客来杀六皇子?他一个孩子。又已经是阶下之囚,还能威胁到谁吗?

六皇子对这个问题,却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这有什么猜不出来的?皇帝对他最是宠溺。不可能狠下心来杀他,就算真的迫不得已,也不会用暗杀的方式。广平王与太子就更没有理由了,他们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他生母的谋逆之举,皇帝又中了毒,给他赐毒酒也好,赐白绫也罢,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其他与他曾经有仇的人,就算想置他于死地,也会采取跟太子、广平王同样的做法——什么都不用做,他也是快死的人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脏了自己的手?

会派人暗中行刺的。也就只有颖王一个了。因为颖王一直是朱丽嫔母子谋求储位的同盟,而且从头到尾都担当了主要的谋士角色,在这场宫变与谋逆中,他是彻头彻尾的同伙,甚至可以说是主犯。当初若没有他的窜唆,朱丽嫔和她背后的前明宗室万万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太祖皇帝明令不许朱氏女之子为储的前提下,还要图谋皇位。皇帝和太子想要肃清逆党,必定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颖王迟早会暴露出来。他要想自保,必须把所有可能会暴露他真面目的人证物证都消灭掉。

之前颖王会把六皇子放在宗人府不管,一来是觉得他不可能会自曝罪证,毕竟他一直都在声称自己年纪小不知情,完全是听从生母命令行事;二来,也是觉得外头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了,太子“重伤濒死”——这是洪文成与上海知府捎来的密信——而其他皇子死的死,出继的出继,皇帝也因中毒而卧床不起,广平王是个瞎子,不可能上位。在这种情况下,颖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皇太弟的名份定下来,至于六皇子,可以在大局定下后,再让他“畏罪自杀”,免得早早下手,还有可能被人说闲话他容不下皇兄的骨肉。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六皇子方才已经听身边的看守议论过,颖王差一点就被立了皇太弟,幸好太子及时赶回来,颖王只好厚着脸皮说自己立功了云云。

六皇子心中明了,颖王既然厚着脸皮在太子面前邀功,就绝不可能会让自己这个清楚他参与甚至是策划了谋逆的人活下去。这种时候,颖王比太子与广平王要危险多了,那两位稳坐钓鱼台,还有可能为了表现友爱孝悌饶过他性命,顶多是把他废为庶人,而颖王为了自保,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敌人。

其实早在颖王杀死他母妃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六皇子叫住了正准bèi

离开的鲁云鹏:“你去……跟太子还有三皇兄说,我……我要见父皇,有下情上禀,是关于颖王叔的罪证!”

鲁云鹏回头看他,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在暗喜:“总算把这张嘴给撬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六皇子在重兵护送下,到达了乾清宫侧殿。皇帝坐在床上召见了他。他本是皇帝最为宠溺的小儿子,先前皇帝一时震怒,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让自己伤心透顶的小儿子,但冷静下来后,皇帝又觉得小儿子还是个孩子,兴许只是朱丽嫔自己妄想,把小儿子教歪了,倒把对这个小儿子的忿恨之心减弱了几分。如今看到他来见自己,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又心软了:“钤儿,你……唉,你怎么就这样糊涂呢?!”

太子与广平王都侍立在侧,听到皇帝这句话,就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咯噔一声,知dào

老子又犯心软的毛病了。

六皇子哭着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是听了母妃的话,一时犯了糊涂,还有颖王叔。他骗得我们好惨哪!若不是他花言巧语,母妃也不敢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其实颖王叔就是想利用儿臣与母妃罢了,等他达到了目的。就一剑杀了母妃,把罪名都推到我们母子身上,他自己受封为皇太弟,夺取皇位,为了掩盖真相,还派人来杀儿臣灭口。若不是皇兄们派了侍卫来保护儿臣,儿臣如今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帝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忙将六皇子在宗人府遇刺。被鲁云鹏救下之事说了,又道:“那刺客是宗人府小吏,在府中当差已有数年。谁也没想到竟会是死士。可惜人已死了,他又无父无母无家无眷,查不出是何人指使。六皇弟说是颖王叔所为,儿臣等也没有证据。”

六皇子道:“一定是他干的!我很肯定!我在自己的寝宫里还秘密藏起了他写给母妃的密信。里面提到了那盆金玉盆景中的机关。还有母妃平日喷的特制香水的效用。他清楚地写了,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毒药,人长年闻之,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衰弱,最后死去。当初母妃为了确保他不会过河拆桥,特地让他在密信里拓上他的亲王金印,又拿了他的随身玉佩作为信物。后来母妃又觉得不够稳妥。特地找人把信抄了一份,原件另行藏匿他处。假信却跟玉佩藏在她寝宫之中。就在母妃被杀之前,那玉佩和假信就不见了,母妃身边的大太监失踪,当时母妃就觉得不好,想来是颖王收买了那大太监,让他偷走了证据,就以为万无一失了。他绝对想不到,信的原件还在我这里!”

太子与广平王都十分讶异,万万没想到看上去愚蠢疯狂的朱丽嫔还有这等心机,当即问明了藏信之处,太子便亲自带着人去搜寻了。

广平王留了下来,他听见皇帝把六皇子叫到身边,又是摸头,又是叹气,得知六皇子两顿没吃饭了,心疼得不行,还怪宗人府怠慢了小儿子。广平王心里膈应,忽然道:“六皇弟,我原本以为你对谋逆之事毫不知情,不过是听从朱丽嫔之命罢了,方才听了你的话,才知dào

原来你什么都知dào

。既然你明知你母妃对父皇下毒,为何没有阻拦?也没有提醒父皇一声?若是为了护住你母妃,那她被颖王杀死后,你为何还不将真zhèng

的毒源说出来,害得父皇继xù

留在有毒的房间里?”

皇帝的脸色忽然变了,六皇子张着嘴,支支唔唔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个孩子,因激愤而一心要将颖王的罪行公之于众,却忘了这么做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早就知情的事实。他在后悔,早知如此,就推说自己不知详情,只知dào

母妃藏了封信,让皇兄们去找那信就好了。多嘴的后果,就是失去父皇的宠爱,难道他真的要死了么?

皇帝看着浑身发抖、目光闪烁的小儿子,只觉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三儿子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小儿子根本就对自己没有半点孝顺之心,他年纪虽小,野心却不小,为了那把椅子,能眼睁睁看着疼爱他的父亲去死,亏得自己还心疼他受了委屈!

皇帝冷冷地甩了六皇子一个耳光:“畜生!”然后便叫人:“把他给朕叉下去!即日起废为庶人,玉牒除名!”

六皇子眼前一黑,哭着大叫:“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可惜宫侍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拖了出去。

广平王却提醒皇帝道:“父皇,您曾在朝臣面前下旨,要将六皇弟出继,礼部已经在拟旨了。如今却改了主意,将六皇弟废为庶人,要如何向朝臣说明原委呢?”

皇帝心头又是一痛,艰难地喘着粗气,半晌才道:“钰儿,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很蠢?被枕边人哄骗也就罢了,连个九岁的娃娃都能将父皇糊弄过去,若不是你提醒,朕差点忘了,那畜生原来也是一心盼着朕死的!”

广平王没吭声,其实他心里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不好在父亲面前说出来。

皇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又羞又愧,忍不住哭了出来:“怪不得当初你皇爷爷想要将父皇给废了,他那时就说,朕不会是个合格的皇帝。可惜朕那时还以为你皇爷爷只是偏爱你皇叔,故yì

拿这话来挤兑朕,想要把皇位传给你皇叔。如今想来,你皇爷爷果真目光如炬。”

广平王继xù

扮哑巴,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若要安慰老爹说其不蠢,他又觉得违心。

皇帝哭了一阵,才收了泪水,弱弱地道:“不能将实情告sù

朝臣,朕被朱丽嫔骗就够丢脸的了,若连高钤也能哄住朕,朕就要叫天下人笑死了!钰儿,你去……去跟礼部的人说,让钤儿继xù

出继山阴郡王,降等袭爵,就……就做个山阴侯吧。什么封赏都不必了,开府银子也不用给他,叫他安安份份地过日子,不许他参与皇室祭祀,不许他以皇子之名在外招摇,不许给他安排官职,不许他入宫朝拜,就算死了,也不许他入皇家陵墓!只要他饿不死,随他干什么。即便是朕死了,太子登基,要加恩宗室,也不许加到他身上!就当作……就当作你们从来没有过这个兄弟!”

皇帝朝令夕改也不是头一回了,广平王低头应下,又问:“那颖王那边,又该如何处置?”

皇帝喘了一会儿气,有些犹豫:“他是朕唯一在世的亲兄弟,你皇爷爷还动过让他继位的心思。若朕将他杀了,会不会……受世人非议?”

广平王挑了挑眉:“父皇是打算不加追究么?可他能谋逆一回,保不齐就有第二回。父皇在朝时,身为嫡长兄,还能压得住他。太子是侄儿,将来要如何防备?”

皇帝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白了:“不行……留着他太危险了,就算将他幽禁终生,他也会逃出去作乱的。可要是将他一家都杀了,世人又……”他纠结上了。

广平王轻声提了个建议:“要不……只诛首恶就算了?他的妻妾儿女也不是个个都罔顾圣恩的,留下一个清白安份的儿子,嫡庶皆可,封个虚爵,也不叫他担任实职,多加恩赏,世人又有什么可非议的呢?”

皇帝的脸色渐渐回复了正常:“就这么办!”

颖王因谋逆之罪,被赐毒酒的消息,赵玮第二天就听说了。京城里有不少官员因涉及谋逆被抓,有人喊冤,有人垂死挣扎,有人不死心想要作最后一搏,但所有的喧闹,在颖王死讯传开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次是来真的,皇帝虽然常常犯糊涂,但这回,他清醒了。

京城的乱子被迅速平定下来,朝廷也迅速派人前往上海擒拿审讯洪文成等人。赵玮收拾了宅子,写了信,派人去天津接妹妹。

这时候,赵琇刚刚从蒋大人那里打听到了太子平安回宫的消息。(未完待续……)

PS:(女主总算露面了,虽然只有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京

得知太子顺利回京翻盘,颖王已不成气候了,赵琇总算松了口气。她再三向蒋大人道谢,离开的时候,心情跟来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回到房间,赵琇第一件事是让碧莲把她们随身带的银子拿一些出来。北上的时候,虽然他们只带了不多的行李,路上又事事从简,但赵琇手上不缺银子。张氏带着孙子孙女去嘉定时,就预料到需yào

打点行宫侍从,还要跟汾阳王府走礼,所以带了不少财物,去追太子座船时,也带了不少金银随身。到了南汇后,这些金银几乎全都被张氏交到了孙子孙女手里,预备一路上打点所用。赵玮随太子进京时带走了大部分,还有百两银票、二十多两碎银留在赵琇这里。

碧莲听了赵琇的话,拿出了银子,但她有些不明白:“姑娘拿这个做什么?是要买什么东西么?”她们平日吃穿用度都是蒋家供给,这几天也就花了一回钱,买了些布料丝线什么的,回来给蒋家姑娘做衣裳。

赵琇便道:“你拿银子出去,买些象样的东西,算是给蒋家招待我们的谢礼。京中的乱子已经平定下来,哥哥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原本我以为有时间给蒋太太蒋姑娘都做一身衣裳致谢,没想到现在时间不够了,只好另外买些礼物,才不显得失礼。”

碧莲恍然大悟,连忙应了,拿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预备一会儿出去先把银子兑了再说。赵琇又给她开了张单子。上面写着几样可以做为谢礼备选的物件,碧莲就揣着单子出去了。赵琇自己则将给蒋姑娘做的那件衣裳拿了出来,把上头的刺绣绣完。

又过了两日。赵玮派的人到达了蒋家,要接赵琇回京。赵琇便把碧莲买的礼物整理好,连同那件新衣一起送到蒋太太那里,表示对他们一家热情款待的谢意。

蒋太太忙道:“你哥哥已经送了谢礼来,你又送上一份,实在是太客气了。你和你哥哥救了太子,就等于是救了我们蒋家。我们招待你主仆在家玩几天又如何?况且我见了你就喜欢,你姐姐跟你也合得来,再说什么谢不谢的。倒显得见外了。”

赵琇笑说:“朋友间礼尚往来,才好长长久久地交往下去。我送谢礼,不是跟您见外,只是依礼行事。虽然京津两地离得近。但我到了京中。就不方便出远门了,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跟您和蒋姐姐相见。看见我送的礼,就权当是见到了我。等您和蒋姐姐回京时,千万要告sù

我一声,我请您和姐姐到家里喝茶。”

蒋太太这才罢了。

赵琇回去收拾行李,虽然只住了几日,但蒋家却为她里里外外置办了好几套行头,还有日常生活所需的全套用品。这些东西都是要带走的。

蒋太太与蒋姑娘看她送的礼物,发xiàn

是各色锦缎四匹。兰州绒褐两匹,玉环一对,青田冻石印章一对,另有上等夹江纸一刀,描金粉蜡笺一匣,湖笔四支,再有就是那件衣裳了。

蒋太太拿起那匣描金笺看了看,笑着对女儿说:“这些纸笔都是你们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你拿去吧。料子的花色不错,那匹藏青的给你父亲裁一件,石青的给你哥哥,其他的都留给你开春后裁新衣裳穿,绒就放到秋后再说。过不了几天,天气就要转暖了,这时候再做绒衣,到年底时就该不合身了。”

蒋姑娘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又拿起那对印章道:“这个给父亲吧,他就喜欢把玩这些小东西,玉环就孝敬母亲您了,正好给您做个禁步。我再把夹江纸和湖笔分一半给哥哥,我们一家人就都有啦。”又拿起那套衣裳,“赵家妹妹说,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瞧着针脚还挺细密的,不知dào

穿起来是什么样子。”

等把衣服抖开了仔细看,她才发xiàn

这件褙子可不仅仅是针脚细密而已。褙子用的是浅粉色的料子,只有一层里,并未夹棉,虽然薄了些,却正适合春天时穿,款式很简单,但穿上去非常合身,更难得的是褙子肩头、前襟和衣袖上面,用各种粉色白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朵姿态各异的桃花和花瓣,就如同桃花落满了肩头,花香散了一身。再看得仔细些,那些桃花上一片花瓣就用了四五种颜色的丝线,把粉色的变化过渡得十分自然,看上去娇嫩无比,简直就跟真花一样了。

蒋姑娘喜欢得不行,立kè

就进了里间,把褙子换上了,穿给母亲看。蒋太太瞧着女儿人衣相映,只觉得她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娇艳,也非常高兴:“这衣裳做得真好,三月三时,穿着这个去踏青,衣裳上的花映着真的桃花,一定十分好kàn

!”

蒋姑娘现在就想穿着,可惜天气太冷,衣裳单薄,这是在放了三四个火盆的房间里,倒无所谓,出门风一吹就受不了了。她只得依依不舍地脱下了褙子,换回了原本的厚锦袄,摸着那褙子上绣的桃花叹道:“没想到赵家妹妹竟然做得这样一手好针线。先时我听丫头们说,她们主仆俩在做衣裳呢,还以为赵家妹妹是给自己做。当时我想,我送了她两套衣裳,母亲又叫针线上的人为她赶制了两套,难道还不够她穿的?万万没想到她是在给我做。”

蒋太太拿过衣裳仔细看了又看:“这定是照着你送她的衣裳大小裁的,裁剪得很好,针脚细密,花儿绣得更好,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思。你平时总是抱着诗书不放,不肯用心学女红,去年一年,统共也就给你祖母做了个抹额,给母亲绣了块帕子,给你哥哥做的扇套,现在还只做了一半呢。如今瞧瞧,人家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针线就做得比你还好了,几日功夫就做了这么漂亮的衣裳出来,比比自己。你脸上羞不羞?”

蒋姑娘脸红了,捂着双颊为自己辩解:“我是不会做衣裳,可母亲也夸过我花儿绣得好的。赵妹妹是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会做衣裳了,可我知dào

,这上头的花儿,有一多半是她那丫头绣的。赵妹妹跟我说过。她刺绣上不大精通。丫头们也说,看到她只绣了衣袖上的那几片花瓣,衣裳倒是她做的。花样儿也是她画的。这个我虽然从前没想过,但若叫我去画,我也画得出来。”

蒋太太仔细看了看衣袖上的绣花,果然比肩头上那些要绣得差一些。但针脚整齐。颜色也用得很好,绣技还是在一定水准以上的,就嗔了女儿一眼:“你别嘴硬了,叫你照样做这么一身衣裳出来,不叫你绣花,你能行么?你赵妹妹就是比你强,你还不认?”

蒋姑娘捂着红通通的脸蛋低下头去了,十分不好意思。

蒋太太趁机教育女儿:“我瞧赵姑娘平日里言行谈吐。都十分不俗,必然是读过诗书的。只怕经史子集也都有所涉猎。你觉得跟她比,你学问如何?”

蒋姑娘小声回答:“她诗词都学了,只是不大会做,不过四书五经都粗粗读过,如今年纪还小,再过两年,等她把功课都学完了,只怕比我要强得多。我就只有做诗这一项比她强。”

“除了学问,其他才艺呢?我那日见你与她对弈,下了整整一个晌午才小胜了半子,想来她棋艺不错。”

蒋姑娘想了想:“琴棋书画,她只不喜琴,因此不大通,棋艺刚学了一年有余,棋力已经不错了。至于书画这两样,我知dào

她簪花小楷写得尤其好,至于丹青,那日玩笑时,她随手就画了一幅小鸡吃草的小品,十分趣致可爱,想来也十分擅长。”这么一列举,她赫然发xiàn

,自己也许在有些方便暂时比赵琇做得好,但只要再给赵琇两年时间,就能把自己超过去了。

她平时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蒋太太见到女儿的神情,就知dào

她已经知dào

反省了,心中非常满yì

,便劝她说:“你看,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呢,论才学,除了诗词小道,其他都不比你差;论针线,她都会做衣裳了,你还成天捣鼓那些小件绣品呢;论待人接物,她除了性情直率些,该有的礼数都有,还一声不吭就备好了一份谢礼,把我们一家四口都考lǜ

到了,实在是细心周到。想当初你父亲说要接她来家住时,你还说勋贵人家的女儿,不知会不会是个粗俗无礼之人。如今怎样?你在京里时,成天结交些眼高于顶的所谓名门闺秀,交友只看出身,听说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能诗善赋,你便高看人家几分;听说是勋贵暴发之家的千金,不通诗书,就觉得人家庸俗;听说是土财主家出来的,更是觉得多跟人家说一句话都是丢了人。从前我叫你学针线,你就嫌三嫌四,叫你学管家送礼,你又嫌俗气。你只觉得诗书学问才是最脱俗最清高的,看看人家赵姑娘又如何?”

蒋姑娘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扭股儿糖一般缠在母亲身上:“我哪有这样想?赵妹妹来了,我比谁都高兴,从来就没小看过她的,母亲怎能这样说我?”

蒋太太放缓了神色:“赵姑娘救了太子,自然与一般人家的女儿不同,因此你待她还有几分真心。但若没有太子这回事,你只怕又是另一种想法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你到天津来,不让你留在京里,跟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儿相处得久了,就怕你移了性情,变得孤高傲慢惹人厌却不自知,那才糟糕透顶呢。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孩儿,教养叫人敬重,可不是因为女孩儿们会诗书,通晓琴棋书画,而是因为她们懂事明理,知书达礼。若把这根本给忘了,便是会做一百首好诗,也算不得好女儿。”

蒋姑娘若有所思。

赵琇收拾好了行李,又打发人去码头跟格温妮丝说了一声,得知她已经卖光了这次北上带的货物,赚了不少。格温妮丝没法进京,但在天津收获不小,不但得到了天津知府开出的长期有效的船引,还有天津港一个固定的专用泊位,又有内务府的人带着通译联系上了她,估计要下一批订单,照顾她的独家生意。有这笔皇家订单在手,她在南汇就能横着走了。等生意谈完,进了二月,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回南边去了。以后她生意照做,仇也可以放心去报,再没人给她使绊子,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赵琇安下心,次日清晨,便拜别了蒋家人,坐上自家仆人驾驶的马车,往京城方向走去。

这一天,正好是承庆九年的正月十三,距离她随家人黯然离开京城,仅仅过了八年又五个月的时间。(未完待续……)

PS:伏个笔……咳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兄妹团聚

赵琇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两天,就到了京城。因是走陆路,所以她没有坐船绕到离家近的德胜门入城,而是坐着马车进了崇文门,沿笔直的大道先往北城方向走,再折向鼓楼西大街。

守门的官兵听说是建南郡公府赵家的人,半点不敢为难。

赵琇虽然是幼时离京,直到现在才回京城,从来不知dào

以前守城门的官兵对待自家是什么态度。但京城这种地方的人,势利眼想必比上海府的人更厉害。赵家二房在奉贤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但去嘉定城时,守城门的官兵可没那么恭敬,把张氏这位郡公夫人都视作了寻常官夫人。由此可以推定,赵家如今恐怕是今非昔比了,而且是众所周知,不然不会连城门的小官小吏,都变了嘴脸。

赵琇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但不管怎么说,自家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马车一行在内城的大道上走着,车檐下的“赵”字灯笼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也不会显得张扬。赵家已经东山再起是事实,但如今还无爵无衔,太过高调,碍了别人的眼就不好了。

赵琇隔着车窗上的纱帘,打量着外头的景致。她还是头一次观赏这个时代的北京,看到这宽敞的大道,路旁整齐的宅第,处处透着大气,与奉贤县城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得叹一声,真不愧是京城。

不过在这大气整洁的街道上,也有些不大和谐的情形上演。一路行来。赵琇就看了有五六个人——大部分是中年男子,衣着不俗——被官兵锁拿,拖出家门。他们的家眷就跟在后面哭哭啼啼,有些人家甚至连家眷都一并被锁了拖走。她心下纳闷,但想到颖王与朱丽嫔掀起的这场宫廷政变,又有些了然。这想必是涉事官员被秋后算账了吧?

再往前走,道路两旁的宅第更加巍峨华丽了,瞧门上的匾额,不是公府就是侯府、伯府。也有将军府、尚书第,门前都是一排排的官兵,还停了几十辆囚车。倒是不见有官兵把犯人拖出门来。赵琇本想看得清楚些,都有哪些人家被卷进政变,但护送她的家人担心她会受惊,急急忙忙地让车夫加快了速度。让她只来得及扫了几眼。

马车很快就转了道。沿着皇城下的大路转入鼓楼大街。这一带本是繁华所在,加上今日还是上元佳节,依照常理,应该是热闹得很的,但不知是否受到了许多人家被抄家下狱的肃然气氛影响,大部分商铺竟然都没有开门。赵琇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一家粮铺、一家绸缎庄和一个书画铺子开了张。

赵家小宅位于鼓楼西大街入内,大石碑胡同中段。是一所颇为幽静的宅子。赵琇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从前听张氏和卢妈说过好几回了。并不是太陌生。到了门前,马车停下,家人去敲门,赵玮一脸欢喜地迎了出来,亲自把妹妹搀下了马车。

赵琇认真打量了哥哥几眼,见他精神很好,一身石青绸面长袍,腰系乌丝绦,把他的腰身衬得越发挺拔了,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头顶结成髻,也不用什么金玉发簪,拿根青绫发带一系,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斯文清俊。

赵琇笑着打趣哥哥:“几日不见,越来越帅了,难不成这京城的水土就这样养人?”

“小丫头,就会取笑哥哥。”赵玮笑骂了一句,也去打量妹妹,见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云纹缎面夹袄,外罩白绸面的兔毛比甲,下头系的是大红百褶裙,一头黑发挽成双鬟,别了几朵颜色鲜嫩的绢花,耳上是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的是虾须金镯,体体面面,整整齐齐,鲜鲜艳艳,活活泼泼。他满yì

地点了点头,看来蒋家把妹妹照顾得不错。

碧莲与明章姐弟相见,彼此打量着对方的气色,都觉得很满yì

。虽然只分别了几日,但感觉上却过了很久,大家肚子里都憋了许多话,要找机会好好向对方倾吐一番。

赵玮拉着妹妹进宅子。

这是当年祖父刚去世不到百日的时候,祖母张氏命卢妈夫妻暗地里在外头置办下来的宅子。那时她还想着,要带着儿子媳妇孙儿孙女,搬到这边来安稳度日,先守上三年孝,再让儿子去参加会试,考个进士功名出来,入朝为官,怎么也比赵炯全靠一个爵位要强。因为想着要长住,所以她在挑宅子的时候,特地嘱咐了许多条件,卢妈细细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了这里。

大门开在东南角上,进门之后,右手边的小院子是门房和车马棚,右边月洞门进去,倒座房上三间打通的屋子宽敞明亮,正是客厅,客厅过去,又有一间小屋做茶房,西端紧接着又是月洞门,里头是客院,有两间屋子。

二门进去是内院,这第二进是正院,当年是预备了给赵焯和米氏夫妻住的,正屋三间,带两个耳房,东厢是赵玮的住处。虽然当年他还小,但已经独自一间屋子了,前两年他上京时,已经把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家具用品全都撤换过,因此这回稍加打扫,就能入住。这些天他一直住在这里。

西厢是书房,里头还有张氏从建南侯府带出来的几十箱藏书,至今没来得及收拾,都原样堆在里头。赵玮两年前来时,为了读书方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写功课用。

正屋两侧的耳房是丫头仆妇居所,其中西边有一个小小的穿堂,直通第三进院子。这原是张氏为自己准bèi

的地方,后罩房五间打通,十分宽敞,屋前还种了许多花木,东边一排厢房作库房使,眼下还上着锁,西面是个小跨院,里头是厨房。两年前张氏上京时,因为起意突然,为了省事,就住在前头正院正房里,这后罩房根本就没有收拾出来。那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赵琇来了,就有些麻烦了。

刚置办宅子时,她还是个奶娃娃,肯定是离不得父母的,因此张氏也没给她安排住处,想着她可以跟父母住在正院上房里。但现在父母都不在了,赵玮都只是住在东厢,她做妹妹的难道要住正房吗?未免有些于礼不合,况且她年纪再小,也是十岁的女孩子了,跟哥哥住一个院子,也不太合适,而西厢又是书房,不好住人。赵玮的意思是,他已经叫人把三进院的后罩房的明间、西次间与西梢间收拾出来,勉强能住人了,妹妹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他对赵琇说:“暂时委屈妹妹几日,我觉得咱们在这宅子里也住不了多久,等该抓的人抓了,该判的也判了,估计封赏就要下来,到时候说不定要把咱们家的侯府给发还回来。我打听过了,咱们家的老宅子没有被皇上赐给别人,只要皇上一句话,就又是我们家的了。”

赵琇心里总有些惴惴的,大概是因为过去几年里失望得太多了,她对皇帝不是非常信任:“真会还给我们家吗?该不会拖呀拖的,又给拖忘了吧?”

赵玮笑了:“皇上忘了,还有太子呢。”他看了看前后左右,见下人都离得远,便凑到妹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快不行了,估计太子用不了多久就要继位。颖王和朱丽嫔事败,把许多宗室皇亲、勋贵武将都卷了进去,如今外头乱成一片,太子又忙着为皇上侍疾,因此还顾不上我们。这一次平叛,除了广平王世子以外,咱们家就是最大的功臣,世子都没说什么,我们自然也不好在这时候冒头。不过太子私下派了人来看过我几回,叫我若有难处,只管开口。我能有什么难处?京里是惯熟的,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向柱国将军府求助。”

赵琇深以为然。她想起了进城时看到的景象,有些好奇:“有很多人被卷进叛乱里了吗?我来时一路上都看到官兵在抓人。”

赵玮歪了歪脑袋:“说实话,我觉得这里头说不定有几个冤枉的。如今但凡是跟朱家和颖王沾了边的,都倒霉了。大理寺和刑部只管抓人,抓到了再慢慢审,若是审完了证明是清白的,才把人放走。虽说麻烦些,但也避免了漏网之鱼。这一回,皇上震怒之极,人人都说皇帝是位仁君,这回是仁君头一次发威,只怕要血流成河了。太子与广平王殿下都劝过皇上,维稳为上,皇上只是不听,一心要将叛党连根拔起。只有六皇子被出继宗室,保住一条性命,但听说皇上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他日后不可能会好过了。至亲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连颖王都被赐了毒酒,颖王正妃与嫡子素来病弱不管事,眼下还只是圈禁而已,侧妃田氏与其他姬妾、庶子全都赐死。田家也是满门抄斩,洪文成的家眷全都被抓起来了,只等他本人被擒拿归案,就要一齐押赴刑场。坦白说,这一场风波过后,京中有多少人家能保得平安,我都说不准呢。”

赵琇听得心惊胆战,正要问得详细些,却见到明章愁眉苦脸地来报:“少爷,姑娘,那个莲姨娘又来了。”

“什么?”赵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赵琇有些好奇:“是谁呀?”

“赵玦在辽东纳的一个小妾!”赵玮冷笑,“赵玦的老母和儿女都被投入了大牢,小钱姨娘因是良妾,也跟着进去了,只剩下这个莲姨娘,因为一直被小钱姨娘打压,生了女儿也没个正式的名份,因此逃过一劫,连日就到咱们家来求我救他们一房人,谁耐烦搭理她!”(未完待续……)

PS:电脑出了点问题,死活上不了网,都快急死我了,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元宵节

莲姨娘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她是辽东边城的军户之女,因生得有几分颜色,她家里人就对她期待颇高。赵玦在辽东谋了个官职,虽然位卑职小,但几年间就迅速升了六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后台。莲姨娘她爹见他身边连个妾都没有,只有一个通房,就把女儿送了过去,以为有利可图。

莲姨娘刚进门时,几乎是独宠,很是风光了些日子,她娘家人也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赵玦当时带在身边的通房,是小钱姨娘替他准bèi

的,相貌身材都平平,他都当老妈子看。得了莲姨娘后,才算是心满yì

足了。可惜这宠爱并不长久,没几年,赵玦就腻了她。回到京城后,小钱姨娘见到这比自己更年轻更美貌的竞争对手,心里不乐意了,想要排挤她,赵玦也无动于衷。他房里又添了新欢,加上莲姨娘只生了个女儿,小钱姨娘却生了三个儿子,活了两个,更有体面。赵玦便由得小钱姨娘磋磨人家,名份也不给了。莲姨娘做了几年的正经姨娘,又落回到贱妾身份,每日还要象仆妇一样做活,心里真是苦不堪言。

可再苦,也苦不过眼下。赵玦参与谋逆,都被太子点名了,全家被抓进了大牢,若不是他已被出族,兴许连族人都要受连累呢。莲姨娘因官兵来时不在家,出门买菜去了,又没什么正式的妾室名份,不在赵玦家眷名册上,反而逃过了一劫。也算是意wài

的运气。可她亲生的女儿还不满六岁,也跟着祖母、兄姐们一道进了大牢,她在外头担心得肝肠寸断。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她不熟悉京城,甚至打听不到他们被关在哪里,除了求二房出手,还能怎么办呢?就连找二房,也是家中仆役们提醒的。

她被磋磨了几年,倒是养出了几分韧性,就算赵玮对她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每一次都坚决拒绝她的请求,她也依然每天过来。若是赵玮闭门不理,她就一直哀求门房开门。或是默默站在门前台阶下哭泣,也不乱嚷嚷。若是赵玮出门,她一定会抓紧机会跟上来苦求。赵玮从外头回来了,她也是殷勤地一路求人。直到他关大门为止。

事实上。莲姨娘虽是赵玦的妾,可她进门是赵玮赵琇父母被害三年之后的事了,又是为了小女儿来求人的,本身在赵玦家,也算是受了不少苦。赵玮起初对她并没什么恨意,只当是个路人就算了。但路人天天来纠缠,也很惹人厌烦。赵玮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他不得不命人将她赶远些。可只要抓住机会,她还是要粘上来的。赵琇回来时没遇上。他都在暗地里庆幸。

赵琇听完兄长的介shào

后,想了想:“朝廷的律令,就算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家眷里有未满十五岁的孩子,应该都能饶过性命的吧?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要改判流放,十岁以下的则可以花钱收赎。赵玦的几个孩子里头,年纪最大的赵泽也不过十四五岁,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更别说这个莲姨娘的女儿还不到六岁了,顶多是在牢里关些日子,等案子了结,自然就能出来了。难道她不知dào

吗?”

赵玮摇摇头:“我看她未必不知,仍旧天天上门,不外乎两点,一来大牢里肯定比不得外头,她担心女儿年纪小身体弱,在大牢里受罪,会年幼夭折;二来她心里定然也存了几分侥幸之心,倘若我们愿意出手帮忙,那不但她女儿能得救,赵家说不定也能把家业给保下来,她们母女日后的生活就不必担忧了。她算盘打得挺响的,却不知是从哪个人嘴里听说了咱们家的事,那人难道没告sù

她,我们与赵玦是仇家么?”

莲姨娘是否知dào

赵玦与二房祖孙是仇家,只有她自己知dào

。不过赵琇与兄长的想法一样,都不打算掺和赵玦的事,毕竟他谋逆是实打实的,为了保密,甚至不惜残杀亲子,这种人是注定洗不白了。更何况,他父亲和妻子还与自家有死仇。他们兄妹是吃饱了撑着才救人呢。

反正赵玦那一大家子,只有他和他母亲牛氏是要入罪的,小钱姨娘大概也逃不掉,其他人年纪都太小,够不上量刑标准,不管是流放还是收赎,都能保命,他们又各有各的外家可以依靠,赵琇兄妹何必多管闲事?

不过莲姨娘实在是哭得可怜,哪怕她没有大吵大闹,可是这宅子本来也不大,赵琇与赵玮高高兴兴地坐在正房里说话,就听得一阵阵的哭泣声传来,哭得人都发毛了。赵琇总算明白,赵玮为什么会一听莲姨娘来了,便拉长了脸。

她想了想,对赵玮说:“让她继xù

在门外哭也不是办法,我们烦,她也白使了力qì

,还是跟她把话说清楚好了。”

赵玮皱皱眉:“这要怎么说清楚?打从一开始,我就跟她说,这是谋逆大案,皇上、太子、朝中重臣都盯着呢,赵玦又在太子跟前露过脸,我们家还没那能耐替他洗脱罪名,让她安心回去等消息。是死是活,全看他家的运气了。可她不听,还是纠缠个没完。”

赵琇道:“就跟她说清楚两件事,一是她女儿年纪还小,多半能保住性命,二是我们跟赵玦有仇,不可能帮她这个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她再闹下去,我们真恼了,对她女儿也没好处。她要是真有空闲,还不如想想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即便她女儿被放出来了,家产也多半保不住,她还不如筹些银子,事后带女儿回娘家投奔去的好。”

赵玮道:“既如此,就让人跟她说去。”

碧莲被派了这个差使,她到门外跟莲姨娘说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也不知莲姨娘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哭了一场后,也就走了。赵琇觉得她大概是接受现实了吧?反正门外没了人扮演孟姜女,兄妹俩说话都觉得清静了许多。

赵琇问起了高桢。赵玮叹息道:“他这些天过得很不容易,因广平王一直留在宫里给皇上侍疾,广平王妃又病了,偌大一个王府,都靠世子一个支撑。我昨儿才去瞧过他,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赵琇忙问:“广平王妃病了吗?什么病?要不要紧?”

赵玮犹豫了一下:“王妃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过一向只是小病。我瞧世子的神色,这一回怕是大症候。王府的医官进了宫,太医院的人又被扣押起来。致仕后留京的太医都被召进宫里去了,世子只得请了一位名声不错的老大夫上门为王妃医治,说是吃了几天药,都没什么起色。”

赵琇听得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样呢?我小时候见王妃。觉得她身体挺好的呀?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坏消息。以为儿子出事了,因此担心得病倒的?那么世子如今既然平安回来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

赵玮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不是这样的,王妃先前虽然担心世子,但只是体弱罢了,病情并不算重,见到世子平安回去,就忧虑尽去了。却是她娘家人。也被卷进谋逆里去了,不过投靠的不是颖王。而是朱丽嫔与六皇子,钟家的女儿甚至还求得朱丽嫔开口,答yīng

封她做六皇子侧妃。如今朱丽嫔死了,六皇子被出继,钟家的女婿参与谋害太子,还不知会不会连累钟家。钟家老太太亲自上王府求女儿出手相救,言语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把王妃给气得吐血了。”

赵琇大吃一惊,心里有些愤nù

。广平王妃钟氏那样一个好人,怎么就摊上这种恶心的娘家人了呢?背叛广平王一家,还坑害了外孙高桢就算了,现在坏了事,还有脸要求他们救人,把女儿都气得吐血了。这也叫亲人?这是仇人吧?

兄妹俩一路北上,都与高桢为伴,情谊也更加深厚了,都是真心为这位小伙伴担心。赵琇想了想:“我既然入京了,怎么也该去探望一下王妃,不如明儿去怎么样?正好今天是元宵节,明日十六虽然有些迟了,但送点节礼上门,也不是不行吧?”

说起这件事,赵玮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连日来有不少人给我们家送上元节礼,我哪里知dào

这些规矩?又觉得里头好些人家都跟咱们家不熟悉,忽然送礼过来,着实奇怪得紧。我心里想,难道他们是跟谋逆有涉,故yì

送礼给我,想托我帮忙说情么?那我可不敢收他们的东西,就让人把他们的东西又都送回去了,他们却又不收。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妹妹既回来了,正好给我出个主意。”

赵琇在奉贤老家时,也曾帮祖母料理过年节送礼的事,但那些照例行事就行了,眼下的情况却不一样,她也没有好主意。想了想,便让赵玮把那些礼单全都拿出来,标明了是哪家人送的礼,问清赵玮送礼的人是否留下了什么话,得知没有,便另写了一封信,连同礼单一起装在小匣子中。

赵玮问:“妹妹这是做什么?”

赵琇道:“太子不是经常派人出来看你吗?等下次再有人来,哥哥就把这匣子交给来人带回去,让太子看里头的东西。若太子说无碍,你就大大方方把礼收下,咱们当作是发了一笔小财,顶多以后照差不多的价值回一份礼给人家就是。若是太子说不能收,咱们就把东西原样还回去,明说了是太子不许,那些人自然就不敢再逼我们收下了。如果当中有一两条漏网之鱼,说不定咱们还帮太子把人给揪出来了呢!”

赵玮笑了:“好,就依妹妹的。”

赵琇陪兄长说了一会儿话,打听了些京中情形,觉得累了,便回了后院房间歇息。那三间屋子虽然是仓促收拾出来的,但有赵玮盯着,他疼爱妹妹,手里又有钱,自然不可能将就,因此房间整理得还算舒适。

赵琇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披散了一头长发,在烧了火墙的房间里暖乎乎地坐着,跟碧莲一块儿收拾着箱柜。她又想到明日要去瞧高桢和广平王妃,应该带点儿贴心的礼物去,便找了块好些的厚绒料子出来,做了个抹额,缝上绸面,在上头绣了简洁的福寿纹。虽然简薄了些,但时间太短,也做不出别的来了。

晚上兄妹俩在一处吃了顿丰盛的晚饭,提起今日元宵,京里本该有灯市的,可出了谋逆大案,皇上又病着,许多人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哪里有气氛做这些事?因此灯市就取消了。赵玮怕妹妹心里不痛快,就提议出去集市上,买盏花灯回来。灯市虽没有了,但卖灯的店还是开张的。

赵琇就摇头说:“外头乱糟糟的,过些时候就要宵禁了,大晚上的你跑出去做什么?”

赵玮微笑说:“这不是怕你无聊么?去年在老家时,你跟祖母说笑,还提到今年元宵一定要到县城里好好逛一逛灯市,买几盏漂亮的花灯回来挂着。哪里想到,真到了元宵这一日,我们兄妹与祖母相隔千里,想要吃顿团圆饭都不成,若是家里连盏花灯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怜了?”

赵琇笑道:“有亲人在身边陪着,怎么会可怜呢?倒是祖母比较可怜,咱们俩都不在身边,可咱们又不能生出翅膀来,飞回老家去陪她。”

赵玮想到祖母,也忍不住叹气:“祖母这会子不知回了奉贤老家没有?亦或是还在松江城那边住着?若是在松江城,有二舅公一家子陪着,应该会开心吧?若是回了老宅,也有族中晚辈们承欢膝下,想必不会太过冷清。”

赵琇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这么说来,祖母身边兴许还很热闹呢,相比之下,果然是我们比较可怜。”她说着就笑了,“要不我们也弄一盏花灯挂挂?不用去外头买,咱们自己做。”

赵玮好奇:“自己做?你会做么?”

赵琇回想了一下小学时劳动课学做折叠式纸灯笼的情形,果duàn

夸下海口:“不难的,咱们找些纸、竹篾、绳子和画笔颜料,试一下好了。”

兄妹俩忙活了一晚上,直到三更才罢手,成果很不怎么样。赵琇勉勉强强做了盏折叠式灯笼出来,只是那褶子不怎么整齐漂亮,上头画的花样儿倒还罢了。赵玮最终放qì

了折叠式的灯笼,老老实实让人用细竹篾扎了个简单的立方架子,蒙了彩纸上去,提笔写写画画的,看起来比妹妹做的要漂亮许多,可惜刚点了蜡烛放进去,提起来,蜡烛就倒了,把整个灯笼烧成了灰。相比之下,赵琇做的起码还是一盏灯。

兄妹俩互相取笑了对方一番,就都觉得困了,各自回房睡了一觉。次日起来,便齐齐往广平王府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探病

高桢见赵玮带着赵琇上门探望,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惊喜:“赵妹妹几时进的京?玮哥儿居然不告sù

我。”

赵玮笑道:“前几天听说那事儿已经平息了,我便打发人去天津接人,昨儿才到家的,这便来找你了,想来也不算晚。”

赵琇仔细打量着高桢,见他比先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眼窝有些发青,显然没有休息好,便有些担心地道:“桢哥哥,我听说王妃生病了,想来你一定非常担心。如今王爷不在家,王府里事事都要你管着,你还要为王妃侍疾,一定很累吧?只是再累也要保重身体。万一你也病倒了,叫这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

高桢神色和缓,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赵琇无奈地看着他,她不是说他身体太弱了容易倒下,才让他保重身体的,而是叫他别累着了自己!真是的,她的话有那么容易让人误解吗?

高桢让人上茶,又请赵玮与赵琇在厅中就座。赵玮问:“今儿大夫来过了么?他怎么说?王妃的病情没有大碍吧?”

赵琇精神一震,连忙收回注意力,盯着高桢等待他的回答。

高桢的表情看不出是担心还是松了口气:“药效还是有的,只是轻微些。大夫也说,我母妃这病主要是心病,只要心境开阔了,病就好得快。可你也知dào

她是为什么事病倒的,哪有这么容易看得开?”

赵玮有些讪讪。其实王妃被娘家亲人气得吐血的事,不是高桢告sù

他的,却是他从高桢手下的侍从那儿打听到的。他是高桢救命恩人。又一向与高桢交好,后者的侍从们没有多想,很轻易的就吐露了实情。不过现在高桢掌管全府,这种事哪里瞒得住他?他虽然不想将自家的烦心事说出去,却也不介yì

早就知情的好友兼恩人知dào

他外祖家的更多极品表现,便默许了。只不过站在赵玮的立场,私下打听朋友家的私事毕竟不大厚道。高桢将事情直接摊开来说,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赵琇不清楚自家小哥哥的这点小心思,她只是问:“钟家犯的事严重吗?如果被揭发出来。会怎么判?”

高桢淡淡地道:“他们从不肯明说,我也不知dào

他们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只听我外祖母的话音,似乎就是给了些银子,再来就是我姨父马万延与洪文成勾结。在川沙城谋害太子的事了。姨父是一定逃不过去的。我姨母如今被接回了娘家,等姨父回来就要和离,能不能逃过还是未知之数,况且她也未必舍得儿女。这件事不知我大舅他们知dào

多少,若是曾经参与进去,那定是抄家斩首的大罪,若只是资助,大约是流放吧。至少也是革职。”

听起来似乎也不算严重,赵琇小声问:“钟家出了这样的事。王妃会不会受牵连?”

高桢摇摇头:“母妃是出嫁女,我又是随太子一道遇险的,不会受牵连,只是她心里一定不会好受就是了。即便那些亲人一再让她心寒,可到底是血脉至亲。父王出事前,他们与我们家也是十分亲近的。”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小时候,外祖母最疼的就是我,倒把她正经的孙子孙女儿都放在后头,如今却是……”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琇不知该说些什么,赵玮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委婉地道:“别在意那些事,只有自己的父母才是至亲之人。我们兄妹小时候也万万没想过伯父与堂嫂会害了我们的父母,那也是亲人呢,却比恶鬼还要可恶。可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只有祖母才是我们最亲的家人。你往后只认王爷与王妃便是,那些人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呢?”

高桢抬起头,露出一个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你说得对,我如今就是这么想的,也劝母妃这样想。”

赵琇心里难过,想要再安慰他几句,却看到王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世子,钟家大少爷来了,想探望王妃的病情。”

高桢脸色一沉:“吩咐门上,不许他进府!”

那下人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一脸的为难:“回世子爷,王妃知dào

钟家大少爷来了,命人召他过去,您看这……”

高桢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母妃在后院,如何知dào

钟雅卓来了?是谁给她报的信?!”

下人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说,世子已经吩咐过,不许钟家人再进门的,门房上那几个猢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阳奉阴违,悄悄儿给王妃报信。广平王府与别家不同,就这一位小主子,既嫡又长还是独生,日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想要在这王府里混的,谁敢得罪他?

高桢看着下人的神情,就算没问出来,也猜出来了。母妃钟氏本是钟家女,执掌王府中馈多年,手下得用的人肯定不少,立场上都有几分偏着钟家。若是生死大事,他们当然不会帮着钟家人坑广平王府,可若只是传个话这样的小事,他们才不会介yì

搭把手。高桢虽是小主人,可钟氏却是女主人,大家都觉得,她的地位稳当得很,还要管王府管上十来年呢。

高桢阴沉着脸,恨不得立kè

赶到母亲身边去把钟雅卓赶走,这个表兄原也与他交好,但如今他看所有姓钟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只觉得这些当面亲亲热热,背过身却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亲戚,全都面目可憎。

赵琇与赵玮对望一眼,后者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辞走人,让高桢有空去料理家务事。可他还有好些话要跟高桢讨论呢。不想这么快走。赵琇则直接对高桢说:“我们是来探病的,可坐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还不曾给王妃请安呢。不知王妃

这会儿精神如何?能不能见我们?”

高桢露出了一丝笑模样:“母妃若知dào

你们来了。一定要见的,她今儿精神还好,想必无碍。”便带着赵玮赵琇往后院去了。

广平王府占地非常大,赵琇目视它有东、中、西三路,高桢是在中路前院的客厅招待他们兄妹的,如今又领着他们沿西面的穿堂入内,沿路都走抄手游廊。途经了两重院子,也不知穿过了几个门,方才到达一处大院子中。

这个院子比先前经过的几个院子都要精致些。但也不失大气,正房面阔五间,后寝七间,既高大又宽敞。左右不是厢房。却是配楼,都是九间。院子正中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处小小的假山,是太湖石堆叠而成,足有超过一人高,假山下是小池塘,眼下是冬日,也没个荷花游鱼。但从池边的石凳石桌来看,这里到了夏天。想必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沿着游廊走到正屋房门外,两溜儿穿着一样服装的侍女整整齐齐地排开,见高桢走来,齐齐屈膝一礼,正要请安,却被高桢抬手制止了。他回头看了看赵琇兄妹俩:“我先进去跟母亲说一声,你们在此稍候片刻。”赵玮赵琇点头。高桢便抬脚走进门去,自有侍女为他掀起了毡帘。

高桢进了屋内,直转入西次间,再往里就是暖阁,他母亲钟氏如今就住在里头养病。此刻钟雅卓也在里头,正与钟氏说话:“一应书信都已销毁了,曾经奉命跑过腿的下人也都合家被送到了庄子上。期间原有人见势头不妙,企图脱逃,被家人抓了回来,打了一顿,一并送到庄子上了。祖母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在那儿躲上几日,若是瞧着风声不对,就立kè

将他们交给人牙子悄悄带走,不能让他们落到朝廷手里。我们家也做不出要人性命的事,只能暂时担了风险。”

高桢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他从前还是外祖母心肝儿肉的时候,她老人家可没少教他各种小机灵小手段,以外祖母的脾气,这事儿不经过她的手还罢了,一旦经了她的手,这些人断然没有活路。就在表兄向他母妃说这番道貌岸然的话时,只怕那些人的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钟氏与母亲接触更多,对母亲的了解也更多,自然更能明白这一点。她也不去揭穿侄儿的话,只问:“你父亲的意思就是这样?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他就能平安无事了?可他销毁得了死物,又能拿那些活人怎么办?趁着那些人还未被押解入京,你叫你父亲赶紧老实交待了,别到时候叫人揭破,反倒罪加一等。”

钟雅卓低头道:“父亲也想过了,知dào

他曾给六皇子献过金银的,除了朱丽嫔与六皇子,就只有小姑父和洪文成,咱们家不曾结交过颖王,但颖王那时是朱丽嫔的同伙,兴许知情也未可知。本来因大姑姑您是广平王妃,无论是朱家还是颖王府,都提防咱们家几分,从没想过要拉咱们家去做些什么。是小姑父从前做过洪文成下属,将父亲引介给他认识的。洪文成要做什么,从不跟父亲说,除了拿银子,就是让父亲去帮着打听太子南下的行程安排,再叫父亲想法子,说服王爷将小姑父安排在太子身边。其他的事,父亲就不知dào

了,顶多只猜到洪文成与小姑父大约是要对太子下手。那时父亲也担心,表弟跟在太子身边会受连累,可那边都已经定下了,谁肯听父亲的话呢?无奈之下,只得私下劝小姑父,要动手时,千万要把表弟支开。但小姑父肯不肯听,父亲也不敢打包票,如今他也后悔得不行。”

钟氏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这么说,若是马万延与洪文成将你父亲招出来,那你们烧再多的秘信,都是无用的?”

钟雅卓脸上火辣辣的:“父亲说,只要没有证据,那些人说再多的话,都是诬告。只要上头愿意宽恕钟家,钟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钟氏心里已明白了,她睁开眼,转开头去:“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跟你父亲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找上门时,要以礼相待,老实回答他们的问题,万万不可跟他们硬顶。”

钟雅卓忍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姑姑,大理寺已经命人来打过招呼,晌午过后就要父亲主动到大理寺衙门接受问话。若是……若是父亲被扣下了,或是被定了罪名,那……那该怎么办?”

钟氏没有回答,高桢冷不防在钟雅卓身后开了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些事,他做得出,还怕叫人知dào

么?!”

钟雅卓变了脸色,起立转过身看向高桢:“表弟,你……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我母亲的屋子,我爱来就来,与你有何相干?”高桢冷着一张脸道,“母妃有病在身,精神不佳,说了这半日的话,想必也累了。表兄还是请回吧。”

钟雅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终究叹了口气,低头道:“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表弟生气也是应该的……”高桢扭开头去,仿佛没听见他这话一般。他见状又叹了口气,转身向钟氏行了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他走了,钟氏才叹道:“他也是不容易,他父母做的好事,连他妹妹都知dào

个影儿,他却因为要专心读书,事先半点不知情。如今一家人闯了祸,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却要他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来求我。”

高桢心道:让钟雅卓来的人,才是真zhèng

的精明之辈呢,钟雅卓既然没有参与谋逆事件,又是一向得钟氏疼爱的大侄子,让他来探病兼求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钟氏会对哥哥心怀怨愤,上一次来时,钟老太太、钟大太太和钟雅致又得罪了她,他们中的任何人来,都不会得到好脸色,只有钟雅卓这个侄儿,至少有机会在她面前把话说完,不会被人直接赶出门去。

高桢真是懒得再理会外祖家的人了,他径自对钟氏道:“赵家玮哥儿和琇姐儿来了,说要给您请安,就在门外头呢。母亲觉得精神怎么样?愿意见他们么?”

钟氏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抹喜色:“琇姐儿回京了?那么多年不见,一定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快让他们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逗趣

赵玮赵琇兄妹俩幼时都曾与广平王妃钟氏相处过,尤其是赵琇,被广平王夫妻从运河中救起后,还一直养在钟氏跟前,与她的亲子高桢同起同卧。那时赵玮还病着,与张氏另居一屋,她虽然关注,却不是时刻留心,反而对赵琇更疼爱亲近些,多年未见,她如今看到赵琇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又是懂事可爱活泼健康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高兴。

赵琇早知dào

钟氏因为钟家的事,郁结于心,因此非常有眼色地专挑好听的话说,专找好笑的段子讲,逗得她笑声连连,开怀不已。高桢在旁见了,心里颇为感激。

赵琇绞尽脑汁去想各种各样的有趣故事,逗钟氏开心,可惜肚子里干货不够,最后连昨儿晚上兄妹俩做花灯失败了的经lì

都拿出来说了。钟氏听完之后,好笑地道:“你们哪里学过这些个?能够无师自通,也算是了不起了。”她神色间有些走神:“从前年轻的时候,我跟王爷刚刚大婚,那时还住在宫中,正月里无事,王爷读书闲暇之时,也喜欢与我游戏,填消寒图,赶围棋,扎花灯儿。他做的走马灯,精致之处一点都不输给内务府特制的花灯,据说是先帝亲自教他的。过上元佳节之时,我们跟着父皇、母后与母妃们参加大宴,宴罢回宫,王爷便把自己做的灯拿出来,挂在窗前,与我一边吃酒取暖,一边赏玩。我还记得那些灯是什么样儿的,映着月色。真是好kàn

极了……”

说着说着,她神色就黯淡下来:“后来王爷开始参政议政,就再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我又有了桢儿,夫妻俩各忙各的,等到王爷受伤,我们终于真的悠闲下来了,王爷却已经无法做灯了……”

赵琇张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只能干巴巴地说:“王爷原来是个这么有情趣的人。他对王妃真好。”

她年纪小,还可以说这么一句话,高桢和赵玮都只能闭口不语。高桢是想到父亲的眼睛,心里难过,赵玮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钟氏只难过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三个孩子都沉默了。便微微笑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要不是听琇姐儿说起做花灯,我都快忘记了。说来那时候,我瞧着王爷做灯,也学了些皮毛,记得做花灯用的纸跟我们寻常写字画画用的纸是不一样的。你们胡乱做一把,居然还能做出一盏可以提着照明的灯,已经十分难得了。”

赵琇见她主动转移了话题,连忙笑道:“这是头一回做。事前又没有准bèi

,仓促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等改日闲了。我们再到书画纸扎铺子里搜罗一番,寻些好材料来,再请教个会做花灯的匠人,才试做一回,兴许能做得好些。”

赵玮也跟着打趣说:“还真是要再试做一回才行,不然每每说起自己做花灯,我想到的就是你那盏歪歪扭扭的纸灯笼,简直是惨不忍睹。”

赵琇白了哥哥一眼:“好歹我做的还是灯,哥哥你做的连灯都不是呢,到底是谁的更惨不忍睹呀?”

兄妹俩斗嘴,钟氏看了,又忍不住笑了,倒把先前的愁思散去了几分。

一直默默坐在一侧旁听的高桢忽然插嘴道:“今日是正月十六,虽然上元佳节正日已过,但往年灯市,总是延续上三天的,今日仍旧算是灯节。竹篾与彩纸都是易得之物,不如叫人寻了来,咱们三人在母妃跟前试做几盏灯如何?昨儿母妃也不曾得见花灯,外头也没有灯市,皇爷爷正病着,我们不好大肆庆祝,但做几盏花灯应节,想必也不为过。”

钟氏听得心动,虽然丈夫目盲,已经没法为她做灯了,但若有儿子做的灯,她心里也是一样的高兴。

赵琇见她意动,连忙趁铁打热:“世子也不会做灯吧?我跟哥哥就更是门外汉了,那点经验跟没有差不多。王妃既然会做灯,能不能指点我们几句?想必有了您的教导,我们一定能做出漂亮的花灯来!”

钟氏微笑着点头:“好吧,那就叫人寻材料去,外头卖灯的店铺里,想必还有不少。”

这种小事对于广平王府的管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王妃和世子有令,他们就忙不迭办事去了。

既然打算留下来做灯,赵玮、赵琇就不能照原定的计划离开了,前者想到家里随时都会有人送礼来,那莲姨娘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次哭上门了,就觉得心烦,还不如在广平王府里多消磨些时候。赵琇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多陪陪广平王妃,让她开怀一些的,也不觉得留的时间长了,有什么问题。但广平王妃钟氏毕竟是个病人,方才跟娘家侄子说了一会儿话,又与赵琇兄妹聊了会儿天,虽然心情好了很多,但已经累了。高桢便让他母亲先休息一会儿,他先招待客人用过午饭,再给他们寻个地方休息一下,让母亲午睡醒来,再做花灯,正好那时候下面的管事们也把材料弄回来了。

赵琇、赵玮便先告退下去,与高桢吃了一顿不失丰盛的午餐。侍女们来向高桢报说,王妃吃过饭,又喝了一碗药,已经午睡了,睡得还算安稳。高桢最怕母亲伤神,休息不好,听到回报,心下也安定许多。

高桢对赵玮赵琇兄妹道:“做灯的材料都已经买回来了,只是母妃还在午睡,不如你们也歇一歇,午后醒来,也有精神做灯玩笑?”

赵玮觉得午睡太麻烦了,虽然与广平王一家相熟,但这里毕竟是王府,不是自家地方,他更愿意到人家书房里看几本书。赵琇也是同样的想法。高桢见状,也不强求。便道:“母妃屋子东边有暖阁,还有小书房,里头就有大炕。你们先到那里等着,想看书就看书,想打个盹儿也极方便。况且那里离母妃处还远,不会吵着她。我要去料理一回府中事务,请恕我失陪片刻。”

赵琇笑道:“你只管去,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得留个人给我们。也省得我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高桢微微一笑:“无碍的,我母妃时常在那里招待关系亲近的客人,并没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赵玮与赵琇就这样跟着去了东暖阁处。这里其实是正房的东次间,再往里的东梢间,便是小书房,除了书案琴桌之类的家具外。还有几排书架。上头放满了书籍,除去经史子集,多是些诗词本子,也有画集、琴谱、棋谱甚至是绣谱,夹杂着几本医书,想来都是王妃的东西了。

东暖阁布置简单,当地放着紫铜大火盆,临窗是大炕。炕上铺着大红毡子,放了张黄花梨的炕桌。桌上放着茶具和一瓶鲜花,炕桌两侧都铺着豆青色锦缎面的大坐褥,放着两个青缎的靠背,并几个凌散的引枕。炕的西侧是个黄花梨的炕柜,东侧却是个书架,与东梢间的小书房合为一体,上头也放了两大排书,一叠本子,还有两个大大的文具匣子,一个是紫檀木的,另一个却是黑漆螺钿的,看匣面的磨损情况,显然都是常用的旧物,不知是不是分属广平王与王妃所有。

赵玮被小书房里的书本吸引了,又事先得了允许,便进去看都有些什么书。赵琇在炕边坐下,便有侍女来上茶。赵琇一看,却是认得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来:“烟霞姐姐。”

烟霞笑吟吟地将茶放在她跟前,又从小丫头手上的托盘里拿起四小碟精致茶点,放在炕桌上,道:“小赵姑娘原来还认得我,我却差点儿认不出小赵姑娘来了。八九年过去,你长高了许多,真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标致了。”

赵琇笑道:“姐姐差点儿认不出我来,我却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方才在王妃那儿人多,我没敢叫你。你还跟从前一个模样,一点都没变呢。”

当年赵琇初见烟霞时,后者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显然已经是老姑娘,因此赵琇说她一点都没变,烟霞听了,心里就象喝了蜜一样欢喜,脸上也笑得更加灿烂了:“小赵姑娘真真会说话,怪不得王妃这样喜欢你。”

赵琇顺便还打听了一下其他人:“曹妈妈和烟云姐姐在吗?我好象没瞧见她们。”

烟霞脸上的笑容没变:“曹妈妈年纪大了,前些年已经告老回家,不过前些日子王妃病了,王爷又在宫里给皇上侍疾,世子见王府里诸事繁多,就把她老人家接了回来,帮着料理些后宅事务。如今她想必是在前头忙活着呢,等王妃午睡起来了,她就会进来侍候了。烟云原也在这屋里侍候,只是身上不大好,这几天都没出来。我瞧王妃这样喜欢姑娘,想必将来会常请你过来玩儿的,姑娘总有机会见到烟云。”

赵琇不过是顺口问一句,听到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提。她跟烟霞再聊了几句,就不再多说,王妃还在午睡,免得说话太大声扰着了她。炕上东侧的书架上有几本书,是些散文游记一类的,赵琇就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看。

烟霞退出暖阁,本想回西暖阁那边侍候,却看到烟云掀了毡帘探头进来张望,一见她就缩了脑袋。她皱皱眉头,左右瞧着没人注意,就掀了毡帘出去,一把抓住烟云,将其揪到游廊拐角处:“你方才看什么呢?王妃发了话,罚你扫院子,她一日不点头,你就一日不许进屋里侍候。你难道还学不乖?府里的规矩你不懂么?这般胡乱张望,难道真的不知死活?!”(未完待续……)

PS: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xiàn

没有一百四十五章……算错数了!可惜我没法改标题,大家就将错就错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吃里扒外

烟云本是广平王妃钟氏陪嫁,在王府中一向有头有脸,烟霞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后提拔的小丫头,即便后来烟霞被提到了一等份上,与她同在王妃跟前侍候,她也觉得自己地位远在烟霞之上。虽说她如今被王妃罚了,贬到三等,连屋子都不能进,只能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粗活,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迟早要回王妃身边去的,此刻见烟霞毫不客气地质问自己,心里就恼怒非常。

她大力甩开烟霞的手,冷声道:“别对我说教,你以为我如今落魄了,就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告sù

你,就算我眼下只能在院子里当差,我也依然是王妃身边的心腹之人!你对我耍威风?当心日后风水轮流转,霉运转到你头上!”

烟霞本是好意提醒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没想到烟云听了自己的话,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嫌自己数落她,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为什么要对你耍威风?从前你是一等,我也是一等,你是王妃的心腹,我也是王妃的心腹,踩了你,我难道就有脸了?还是能往上再升一升?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好意提醒你,生怕旁人瞧见你窥视上房,告到王妃与世子跟前,让你再受一次罚,你倒把我当成是坏人了。”

烟云这才明白过来,只是面上有些过不去,硬着嘴道:“原来你是好意?那你做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我好歹也比你大几岁,是你的前辈。你反而将我当成是粗使丫头数落了,还有没有长幼尊卑的规矩了?难道还想我对你有好脸色?”

烟霞懒得与她细究,直接回到了正题:“你方才往屋里头张望什么?赵家姑娘今儿来了。陪王妃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王妃还留她吃饭,叫她下午继xù

陪着玩笑,不许她那么快走呢。赵家姑娘是个极和气的人,这么多年不见,她一眼就认出了我,还向我问好。又问起你和曹妈妈。我想你被贬到院子里,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就跟她说你病了家去。这几日不在。你胡乱探头进屋来看,万一叫她瞧见,岂不就戳穿了我的话?你也不见得有面子。”

烟云的眼神有些飘乎:“是么?赵姑娘……这么讨王妃喜欢?王妃都跟她说什么了?”

“不过是些过节的事。”烟霞看了她一眼,“姐姐。赵姑娘年纪还小呢。你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叫人家知dào

了,反而丢了王妃的脸。你心里想的事,我也猜到了几分,其实你何必操心这些个?便是没有赵姑娘,那事儿也轮不到钟家表姑娘头上。如今钟家把王妃气成这样了,你不想着怎么侍候好王妃,让她消了气。把你重新调回身边当差,只顾着操心钟家。是不是记错了自己的主人是谁?”

烟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咬着牙转身走了。烟霞的话说出来,简直就象是在她脸上打了一记大耳光似的,让她又羞又恼,又有几分心虚。她不想再受后辈的说教了,只能走人。

但她没走多远,就在院门口处被截了下来,这回截住她的,却也是一位熟人:曹妈妈。

曹妈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丢下一句“跟我来”,便转身走了。烟云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曹妈妈在王妃跟前的体面不比其他人,她不敢违抗对方的意思,只能跟着走。

待得到了僻静处,曹妈妈才停下来,转过身,还未解释她把烟云叫来的用意,就先高高举起右手,狠狠地扇了烟云一记耳光,几乎把她打得摔倒在地上。

烟云捂着脸,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曹妈妈,你为什么要打我?!”

曹妈妈冷笑,从袖袋里摸出一支金花簪,摔到她身上:“你还好意思问我?拿金簪去收买门房的人,叫她每日给你递消息,一旦钟家的人上门,就立kè

报给你知dào

,你再去告sù

王妃。即使世子不许钟家人上门,只要王妃发话,这禁令也就形同虚设了。你敢说这不是你干的好事?蠢材!世子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他正要查是谁给王妃递的话呢,门房里的人一个没跑,全都抓起来严审。你还把自己的簪子送到人家手里,是生怕世子抓不住证据么?这金花簪是王妃赏你的,上头还有王府工匠的印记,赏赐的东西,又向来有册子记录,一查一个准。到时候你被查出来,性命保不住了,不知还会不会再问一声,为什么要打杀你?!”

烟云看到金花簪,再听得曹妈妈的话,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害pà

地抱住曹妈妈的腿哭泣:“妈妈救我!不是我要吃里扒外,而是我老子娘都在钟家,若是钟家坏了事,他们也是逃不掉的。我不象您,自打陪嫁过来,您是连丈夫儿女都带过来了,前些年又出府荣养,儿女有王府照看,再不用担心的,我却是连父母兄弟姐妹在内,所有亲人都在钟家。难道我能为了自己的自在,就弃他们于不顾么?!”

曹妈妈见她哭得可怜,没好气地戳她的脑门一记:“蠢材,蠢材!你便是想要为钟家出力,也用不着使这种法子,你难道不知dào

王妃是怎么病倒的?还不是被钟家老太太气的么?你以为我合家都离了钟家,心里就对钟家没了情份?我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实在是钟家如今的家主与主母,行事太让人寒心了。他们不占理,王妃又是我奶大的,我心里自然偏着王妃,但也从没想过要钟家的人死!”

烟云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妈妈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帮钟家呀?”

“说你是蠢材,你还不服气!”曹妈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王爷、王妃和世子给我们体面。愿意抬举我们,那是我们的福气,可我们不能以为自己真的就能做主子的主了!你要帮钟家?你怎么帮?拼命在王妃面前说钟家的好话?钟家是王妃的娘家。她难道会不念着娘家人,还要你一个丫头来提醒?”

烟云咬牙道:“妈妈觉得这主意不好,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曹妈妈冷笑:“好主意?什么都不做,就是好主意了!钟家是王妃的娘家,王妃孝顺友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娘家人去死,广平王也不会让王妃受这样的打击。只要王妃好好的。无论是太子还是广平王,都会对钟家网开一面。兴许官职是保不住了,性命却是无碍的。可你要是再擅自作主。把钟家人放进府里,让他们在王妃面前乱说话,把王妃气坏了,将来王爷和世子才不会管钟家人的死活呢!”

烟云如梦初醒。她看着曹妈妈。都快说不出话来了:“那我……我……”

“我什么?做你的活去!”曹妈妈恨恨地道,“我已经打发了你收买的那个婆子,就说她随便传话,犯了口舌。横竖她确实来过王妃院里报信,就让她担下这个责任吧。我把她撵到京郊庄子里做活,就算是罚过了。世子即便知dào

了,也不会再加罚。没有了她指证,金花簪又回到了你手中。你可以放心大胆地继xù

当差,不用担心会被世子发xiàn

你做了什么。但若是再有下次。就未必那么好运气了。你给我记住!”

烟云记没记住,只有她自己知dào

。高桢命王府总管彻查门房众人,到底是谁违抗他的命令,往内院传了钟家人上门的信。但查得的结果,却只是一个婆子擅作主张,以为王妃会想念钟家人,便巴巴儿地瞒过众人,跑到内院报信了,还以为自己能得一份厚赏。如今出了事,她已经被曹妈妈撵到了庄子上。

高桢心里满是怨气,但他自幼受生母教导,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见曹妈妈已经罚过,也就罢了,却下令不许那婆子进城,连她一家,都要撵到庄上去。不过经此一事,他也谨慎起来,加大力度收缩王府中与钟家关系亲近的管事的势力,时不时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不敢再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

料理了几件要紧的府中事务,高桢又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房间。广平王妃钟氏已经结束了午睡,精神饱满地坐在床上,低头喝一碗温补的汤。赵琇与赵玮都从东暖阁那边过来了,正看着东次间里满地的制灯材料,商议着要怎么怎么办。钟氏喝完了汤,便在那里笑吟吟地听着他们的争论,一点儿都不觉得喧闹,甚至还让侍女们把西暖阁与西次间之间的缎帘以及碍事的摆设等物挪开,空出地方给他们动手。

那些制灯材料明显都是上等货色,而且许多连形状都做出来了,看来王府的管事也是人精,拿些半成品回来,也省得一帮少爷小姐们跟一堆竹篾木片薄纸过不去,只要他们组装一下,就能做出不错的花灯来。跟昨儿晚上赵琇与赵玮只能用简陋的竹篾和纸来扎的灯笼,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赵琇看到这些材料,觉得要是用半成品都做不出一盏好灯来,那就太丢穿越者的脸了,决心一定要扎出一盏象样的花灯,报答王妃的信任。赵玮则是一手拿着雕了花的木条,一手拿着竹篾,正在烦恼该如何行事。既是要做给王妃看的,当然不能弄个妹妹昨儿做的歪灯笼似的东西出来,丢他们兄妹的脸。

赵琇抢过他手里的木条,在一堆材料里挑选明显是一套的单件,然后比划着把它们安装好了,虽然还未蒙上灯纱,画上画儿,点上蜡烛,但起码有个花灯的形状了。赵玮看着妹妹的动作,也受了启发,把另一堆材料给挑了出来,很快组装成一盏小方灯,点上蜡烛,提起来走了几步,这回是真的成功了!

没过多久,赵琇也成功了。其实拿着人家已经做了一半的灯笼组装,就跟拼立体拼图似的,还是五岁以下儿童适用的版本。她心里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钟氏是不会知dào

赵琇的想法的,她只问赵琇:“要不要在灯纱上写些诗词,画几幅小品?从前王爷就爱做这种事,还拉上我一起做。”

赵琇笑道:“我不擅长诗词,遇到这种事,必定是要躲的,还是请王妃来替我题诗吧?”

钟氏想了想:“这会子哪里想得出好诗来?东暖阁那边有我的诗本子,里头有我前几年元宵做的诗,你拿了来,胡乱寻几首抄上去就好了。”

赵琇便去了东暖阁,果然找到了一个诗本,里头字迹绢秀,想来就是王妃的大作了,忙带回西暖阁,翻出两首她觉得不错的,用簪花小楷抄在灯纱上,抄完了觉得灯面还是有点空,就另换了枝笔,蘸上颜料,在灯纱其他两面上画了两幅画,一幅是红梅报春,一幅是喜鹊登梅。虽然只有红黑二色,但有了这么两幅画在灯上,整盏灯就变得漂亮了许多。

钟氏赞道:“这两幅小品画得好,寓意也好,挑的诗也是我写得最好的两首。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呢!”

赵玮也在自己的灯上提了几句诗,画的画却不如妹妹,画只老鹰,就跟麻雀似的,被赵琇大大取笑了一番,涨得他脸都红了。钟氏看着抿嘴直笑,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小时候与兄长玩笑时的情形了。彼时他们兄妹也曾亲密无间,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兄妹情谊,早已不复当初。

钟氏的神色很快黯淡下来,玩笑的兴致也没有了。赵琇见状,只得悄悄拉了赵玮袖子一下,兄妹俩齐齐向高桢使眼色。

高桢放下手里组装了一半的灯笼,道:“母妃是累了么?您今儿也和客人聊了大半日了,还是先让玮哥儿他们回去吧。以后母妃病情痊愈,再请他们来王府玩就是了。”

钟氏勉强笑笑,默许了。赵琇连忙放下花灯,恭敬地行了礼,告退出来,有些担心地问高桢:“王妃没事吧?我和哥哥刚才是不是太随便了些?”赵玮也很担心。

高桢只是淡淡地:“没事,与你们没有干系。我母妃最近容易多愁善感,过一阵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改日闲了,只管过来玩耍。”

赵玮应了,赵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双眼下的黑眼圈:“桢哥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有些事,你别想太多了,上面自会有打算的,你年纪还小,那些事与你没有关系。”

高桢怔了怔,随即微微地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求教

拜访了广平王府后,赵琇与赵玮安心在小宅中度日,每日读读书,练练字,画画打谱,再管管家务,习习拳,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外头的纷乱渐渐平息下来,除了那些被关进大牢的皇亲官员的家眷们提心吊胆,日夜不安地等待着审判结果以外,其他人都定下心来,继xù

维持着朝廷的正常运转。虽然为皇帝诊脉的大夫们什么都没说,朝廷上的重臣也没有泄露口风,但大家仿佛一夜之间就都知dào

了,皇帝的身体被侵蚀了太长的时间,虽然神智清醒了,身体却已经垮了,就看他能熬多久罢了。大家必须要在这时候好好表现一番,才能让未来的新君看到自己有多么出色。

这些事与赵家兄妹都没有关系,赵家也暂时没有出仕的族人,所以每天做的,还是闭门读书。

不过赵家在太子遇险的事情上立有大功,消息也早早就传扬开去,京中人家心里都清楚,赵家马上就要东山再起了,等新君登基后,他家孙子的前途就不可限量。如今赵老夫人不在京中,赵家只有两个孩子在,这时候不交好,什么时候交好?孩子总是比大人好哄些的,只要让他们觉得自家是好人,日后自然乐于结交。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数不胜数,于是上门来拜访赵家兄妹的人就多了。

男客人自然是交给赵玮去应付,赵琇这里的女客也不少,叽叽喳喳地每日都有人说个不停。有问候她祖母张氏身体的,这还算是老实厚道的;提及当年与她祖父或父亲或母亲旧情谊的,也不算什么;居然会有人问她一个小女孩。她兄妹俩可曾许婚的,她只能硬帮帮地回一个“没”字,就闭口不再说话了,就不信那些女人能厚着脸皮向她推销哪家闺秀或哪家公子;甚至还有人说担心她兄妹俩都年轻,不知该如何打理中馈,愿意给他们出出主意的。但当她们看到赵家小宅上上下下井井有条,男女仆妇也都进退有度。就知dào

赵琇年纪虽小,却也胸有丘壑,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她们除了夸奖几句。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不由得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赵琇觉得这些人很烦,赵玮也非常头痛,兄妹俩一合计。决定隔日就跑广平王府去算了。陪广平王妃钟氏说话很有意思。陪世子高桢舞枪弄棒,似乎也颇有趣味,无论是哪一样,都比待在家里等客人上门骚扰来得强。于是兄妹俩就开始频繁地拜访广平王府。

广平王府的小主人高桢对他们是十分欢迎的,明言他们几时来都行,要不是赵玮与赵琇都拦着,他差点儿就吩咐人在王府里给他们兄妹收拾出一座院子来,给他们在王府中歇息过夜所用了。不过赵家兄妹还没糊涂。在王府里多玩些时候是无妨的,但要是在此留宿。影响就太大了,全京城的人都盯着呢。赵玮更觉得,这样做也许会影响到妹妹的闺誉,祖母交代过,要他好好护着妹妹的,他绝不会让妹妹受半点委屈。

赵琇对兄长的担忧有些不以为然,她还要再过几个月,才满十周岁,这种年纪的小萝莉,就算在别人家里过了夜,又怎么影响到闺誉了?

她是真心乐意陪在钟氏身边的。给钟氏看病的大夫,确实有两把刷子,钟氏喝了药,病情已经渐渐好转。因为赵琇时常过府陪伴她,逗她开心,她心情放松了,病也好得快些,每天能打起精神跟人说话的时间也更长了,偶尔还可以做点费脑子的事。

赵琇就趁机向钟氏请教些家务上的事,她虽然跟祖母学过家务,但在奉贤县城要应付的往来走礼之事跟在京城时没法比,在京中连家里的准bèi

的东西也要多许多,祖母不在身边,难得有钟氏这位和蔼可亲的女性长辈在,怎么能错过?赵琇就将家里客似云来的情况告sù

了钟氏,又顺便提了上门的人家,求问钟氏,她该怎么办?

钟氏本是官宦千金,做了几年皇子妃,接着又是太子妃,如今再做回皇子妃,经lì

丰富,见多识广。无论是宫中,还是朝中,亦或是各大宗室皇亲、勋贵世家,文臣武将,她都清楚个中情况。赵琇提到的人家,她马上就能说出家主是谁,在朝中担任何职,其夫人是哪家女儿,与谁家有姻亲关系,儿女几个?婚配情况如何……

她甚至知dào

这些人家为何要给赵家兄妹送礼!

当今太子本来不是作为皇储被培养长大的,他素来就是人们印象中的闲王,只因有个出色的同胞兄长做了太子,他才跟着学人办事,为兄长分担政务。那时人们想要巴结,也是巴结广平王,如果是巴结到当时还是乐安王的太子头上,那也一定是要托他向广平王求情办事。因此,当闲王乐安王成为太子时,很多人都惊呆了。

储位之争,京中有不少人家虽然不曾参与谋逆,却也曾经站错了队的,他们担心太子上位后会秋后算账,也担心自家会被无辜牵连进谋逆中,更担心新皇登基后,记恨从前旧事,不愿意提拔重用他们。所以他们才会给赵家兄妹送礼——准确地来说是给赵玮送礼,因为传闻中赵玮是一路跟着太子与广平王世子从上海返回京城的——送礼的目的就是希望赵玮能在太子面前为他们说好话,让太子别记恨从前的事。

赵玮早就通过太子派来问候自己的宫使,将事情报给太子知dào

了,太子哈哈大笑几声,让人给他传话,让他尽管收礼,不必跟人客气。事实上,太子就没想过要报复那些人。赵玮清楚这一点,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那些昂贵的礼物。

如今赵琇听钟氏说清楚内情,心里也更笃定了。她将此事抛开。专心向钟氏请教起京中名门大户的情况来。

钟氏也乐得教导赵琇,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儿子。从前侄女钟雅致还常上门时,她也会把侄女儿当成女儿一般养,虽然未必要把侄女娶回来做媳妇,但女孩儿家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嫂子钟大太太的教养有些不足之处,她做姑姑的,就该拾遗补缺。

可惜。钟氏可以教导侄女的时候,侄女年纪还小,能学的多是才艺、女红。偶尔传授些京中各大世家的人员状况,但复杂一点的东西就不方便教了。等到钟雅致长到可以学更深奥的东西时,钟氏的丈夫已经从太子退回到广平王的身份,钟家也以女儿大了要避嫌为由。很少再让钟雅致上门。因此。如今赵琇主动虚心求教,还学得很认真,人也聪明,记性好,许多话不必明说就能听懂。钟氏见猎心喜,只觉得为人师表实在是件畅快无比的事,倒比赵琇这个学生还要热切几分,催着赵琇天天都来。好让她面授机宜。

赵琇到广平王府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去得多了。赵玮就不再天天陪着出门,而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带了下人坐马车去。横竖赵家小宅距离广平王府并不远,又是在内城治安一向不错的地段,没什么可担心的。

赵琇在钟氏跟前学习期间,高桢只要一得空,就会过来相陪。钟氏曾经担心这会妨碍他去做正经事,就劝他:“琇姐儿与我们王府已经这般熟了,你不必拿她当个外客看待,每次她来,都要过来相陪。王府事多,你父王不在家,总不能把事情都交给总管去办,你有空闲,还是多去料理府务要紧。”

高桢却表情平淡地道:“母妃不必担心,若有要事,儿子自然会去料理。并不是儿子与赵家妹妹客气,只是母妃教导赵家妹妹的东西,儿子从来没听过,觉得有意思,便也跟着旁听罢了。”

钟氏笑了:“你这孩子,这是当家理事、主持中馈的人才要知dào

的,你一个爷们,要知dào

这些做什么?往后等你娶了媳妇,母妃也会教她的。”

高桢只是坐着不动:“那是多早晚的事了?儿子如今就掌着王府事务,自然要听的。”

钟氏想想也对,叹了口气:“好孩子,委屈你了,也罢。你若有什么事弄不明白,或是不知dào

该怎么料理的,只管问我。”

于是高桢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留在了母亲这里,与赵琇一道向母亲求教管家事宜与人情往来。

相处得多了,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熟了。高桢有时候看王府的账册,有遇到算不清楚的地方,问起母亲,也不会避着赵琇。赵琇的数学成绩一向不错,有时候也会帮着出点建议,或是算一算账。没过两天,高桢就索性不让母亲为此费心,直接将账上看不明白的地方拿去问赵琇了。

赵琇就在钟氏午休的时候,转到东暖阁里坐着,拿着广平王特地为钟氏订做的一把象牙小算盘,一条一条地帮高桢盘账。两人一起坐在大炕上,头碰头地研究着炕桌上摆放的那本账册,相互压低了声音说话。

要是遇到了好天气,他们还会把窗户打开一点,让外面的轻风吹进来。这时候已经入了二月,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腊梅又开花了,清香一阵一阵地随风吹入屋内,倒比屋里熏的香还要好闻些。

烟云在院子的另一头,远远看到这边的景象,心里就一阵沮丧。虽然钟家人行事不厚道,但她还是希望未来女主人是钟家出来的。可如今眼看着赵家姑娘跟自家世子越来越亲近,这个希望似乎越发渺茫了,那可怎么办呢?

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赶来,找到了她:“烟云姐姐,后门传话,说姐姐家里人来找姐姐,有急事呢。”

烟云心中纳闷,她家人都在钟家过得好好的,能有什么急事?难不成钟家的老爷太太们连日见不到王妃,钟家大爷上门来,也没能得一个准信,所以心急了,让她家里人来找她帮着递话?

可她如今被贬到了三等上,只是个洒扫上的粗使丫头罢了,连屋都进不去,曹妈妈与烟霞又严防死守,叫她如何寻得空隙向王妃进言呢?

烟云找了别的丫头顶替,神情黯淡地去了后门,看门的婆子见是她,便指了指身后的小屋:“人在里头呢,说是家里有事要跟姑娘商议,我就让她在屋里等。”

烟云笑了笑,道了一声谢,给她塞了个银饼子,足有半两。那婆子笑得更欢了:“姑娘放心,你们在屋里说话,我在这里守着,不会叫人听见的。”

烟云进了屋,发xiàn

来找她的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婆子,看着头发也灰白灰白的,看背面,还有些驼背,哪里是她家里人?烟云把眉头一皱,就问:“你是谁?”

那婆子转过身来,烟云大吃一惊:“娘,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娘顿时忍不住大哭出声:“云丫头啊,你弟弟没了!被老太太命人打死了呀!”

烟云如遭雷殛:“什么?!娘,你把话说清楚,弟弟怎么了弟弟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棉袄

烟云她娘抱住她大哭:“你弟弟在老爷书房里侍候笔墨,才做了不到半年。不知怎的,前些日子老太太忽然说他偷了书房的东西,要押到庄子上去处置。他怕事逃走,不到半天又被抓了回去,直接就在府里被打死了!”

烟云只觉得眼前发黑,母亲的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再次清楚地在她耳边响起:“老爷书房里的几个小厮都死了,也不知是被偷了什么东西。你弟弟逃跑后,曾悄悄回过家,告sù

我和你爹,他什么都没有偷,老太太这是在灭口!只要是侍候过老爷笔墨的人,还有平日经常被差遣在外头跑腿传信的人,哪怕是专为大老爷赶车的,都没一个能跑掉。云丫头,我好恨哪!当初你弟弟本是要去大爷书房里侍候的,只因大姑娘要把自己丫头的兄弟安排去大爷的书房,就把你弟弟的名额给顶了,你弟弟才去了老爷那儿当差。大爷书房里的人,这回没一个出事的,若是大姑娘没有插手,你弟弟也不会死了。可怜他还只有十六岁,才去了几个月,不过是做些洒扫的活,正经连在老爷跟前都没露过几回脸,就这么被活活打死了!他死得好冤哪!”烟云的娘哭得快崩溃了,她忍了好几日,直到今天才敢放肆哭一场。

烟云抓住母亲的手臂,喘着粗气问:“灭口?灭什么口?”钟家有什么事需yào

把人灭口?连书房里侍候的小厮都不放过?难道是为之前钟家老太太、太太和姑娘跟王妃提的,钟大老爷曾经给颖王与朱丽嫔资助过银子的事?可钟大老爷不是被二姑老爷哄了几句。才掏了银子么?银子数目也不多。这点小事,就算叫人查出来,也不是什么大罪。哪里就需yào

灭口了?

烟云的娘抽泣道:“我哪里知dào

这些?这是你弟弟的原话,他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叫邻居发xiàn

了踪迹,上报到大管家处,大管家就带人来把他抓走了。”哭到这里又咬牙道:“大管家心狠,但他也没有个好下场,几辈子的体面又如何?他打杀了我们这些下人。回头老太太一句话,也一样打杀了他!”

烟云听得更加心惊胆战,是什么样的秘密。能让钟家这样大开杀戒,连忠心耿耿、数代为仆的大管家都没放过?

烟云的娘还道:“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不但杀了这许多人,还将我们这些家眷也一并送到了城外庄子上,说是不放心再让我们在府里侍候。我和你爹。你哥哥嫂子。你侄儿侄女,还有你妹妹,一个不落,全都到了庄子里。出府时,我也曾求过大太太身边的人,说你如今在王妃身边侍候,就当是看王妃的面子,留我们在城里。哪怕是捋掉差使也行。你爹的腿有旧伤,行走不便。一刮风下雨就要请大夫吃药的,离了城,万了犯了老症可怎么办?可大太太身边的人却来骂我,说是我闺女如今在王府里犯了事,早就已经不在王妃身边侍候了,我还有脸拿王妃的面子说事,实在是厚脸皮,然后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押上了车,连行李细软都没让我们收拾。”

烟云听得浑身冰凉,她是为什么犯的事?不就是在钟家老太太、大太太和姑娘来王府时,为她们在王妃面前说过两句好话么?大太太不说赏她也就罢了,竟然一听说她被贬了,就这般对待她的家人,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她咬牙道:“娘,您放心,离了钟府也没什么,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您拿了去,一定要给爹爹请医抓药。等过些时候我回王妃身边侍候了,就会求王妃开恩,仍旧接你们回城。”

烟云的娘泪流满面地摇头:“来不及了。我们在庄上本是有人看管的,也没分配什么差事,只不许出门。后来是你爹腿疼,我用随身的银镯子收买了看管的人,请他去抓点药回来,他才透了口风,说老太太和大太太打算要找人伢子,把我们都卖到四川盐井去做苦工,不许我们见外人呢。与其把腿治好了,到时候叫人伢子看中了买走做苦工,还不如直接敲断了腿,兴许还能赖在庄子里。我真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再求那人,让我偷偷跑出来,见你一面。好闺女,好孩子,我知dào

你如今在这王府里也不好过,但若你能说得上话,就想法子把我们一家救出来吧!若是真叫人伢子卖到四川,我们一家这辈子就再难相见了!可怜你侄儿才五岁,你侄女儿还没满周年呢,他们两个小人儿,哪里受得了千里奔波的苦?!”

烟云听得泪水涟涟,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我会想法子的,我会想法子的,娘,你们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去救你们!”又把荷包里的银饼子,手上的玉镯子,还有头上的金花簪取下,连一对耳坠子也取了下来,拿手帕包了,一并塞到母亲手里:“娘,您先拿着这些,说不定能用上。我再回我屋里拿银子。”

她娘连忙把东西揣进怀中:“不行了,我马上就要回去,我跟看守的人说好了,要快去快回的,若是误了时辰,叫人发xiàn

了,以后我就再难求他办事了!”

烟云又哭了,道:“娘您等一等。”却是出了门,找到那看门的婆子,问她借了二两碎银,又塞给了她娘,才送她离开。

匆匆取了银子还了债,烟云就直奔正院,看着上房,咬咬牙,就要往里冲,却被刚刚走进院门的曹妈妈看见,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她一把拉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头看看没人注意,便揪着她到了僻静无人处:“你又发什么疯了?屋里那是你如今能去的地儿么?!”

烟云崩溃地哭了出来:“妈妈,求您救救我一家吧!”随即跪倒在地。抱着她的腰将她娘说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曹妈妈听得胆战心惊,不管钟家是犯了什么事,为了保密要大开杀戒。可是杀到王妃陪嫁丫头的家人身上,也未免太不智。虽说烟云说错了话,王妃一时气头上,将她贬去做粗活,但她侍候了王妃十几年,情份不比别人,等王妃消了气。迟早是要把她调回去的。钟大太太一见人家失势,就把人家家人往死里折腾,也太势利了些。让王妃知dào

了。又有什么意思?

曹妈妈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对于烟云的请求,却也不敢轻易答yīng

:“王妃的病情才好了些,若是因为你的话。又气着了。身子有个好歹,世子断饶不了你,就更别说开恩去救你家人了。”

烟云心下又是一凉,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妈妈,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若是不能告sù

王妃,您也可以派个人去庄子上,就跟那里的人说,奉了王妃的命要把人接回来。他们认得您,不会不信的!”

曹妈妈又瞪了她一眼:“你说得轻巧。没有世子许可,我若假传命令,回头连我也有了不是。况且钟家知dào

是王妃把人接走了,定然会过来问的,到时候穿了帮,你家人一样是个死!”

烟云软倒在地,痛哭出声:“那该怎么办?我弟弟已死得不明不白,难道连我家里人也逃不过么?”

曹妈妈想了想:“你别急,咱们叫了烟霞来问一问,看王妃的病情如何,若是还好,那你缓缓地回了,王妃即便是生气,也是有限的,只不许激动,大哭大闹的,惊着了王妃。”

只要能救家里人,烟云自然是愿意的,两人便回了院中,叫个小丫头去把烟霞叫了出来。

烟霞听了原委,皱着眉头道:“王妃本来就在生钟家人的气,若叫她知dào

钟家人连她陪嫁丫头的父母兄弟都要杀,想必会觉得钟大太太不顾她脸面,又有伤天和,必定又要生气了。依我说,我们还是别冒这个险的好,烟云想救家里人,何不去求世子?如今是世子在执掌王府,有他一句话,钟家人也要退避三分。”

烟云听了,又重燃了希望,只是还有些担心:“世子近来恼了我,又不喜欢与钟家关系亲近的下人……”

烟霞笑了笑:“怕什么?等你把家人救回来,往后就再也不会想着钟家的好处了,可以一心一意地侍候王妃,世子也是乐见的。你若不敢开这个口,我替你去说。”

烟云感动极了,过去她与烟霞争闲斗气,没想到生死攸关之际,帮她的却是烟霞。她握住烟霞的手:“好妹妹,以往我成天与你怄气,都是我的不是,你却还愿意救我家人,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烟霞笑了,抽出手来,转身进了正屋。

高桢正吞吞吐吐地请赵琇帮他一个忙:“我有一件棉袄,有些破损了,若是叫丫头们去补,她们定要多事,要给我重做一件,又或是告sù

母妃和曹妈妈。可我喜欢这件棉袄,家常穿着舒服自在,又不用穿它见人。赵妹妹针线好,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缝补一下?”

赵琇一口就答yīng

了,不过是缝补一件棉袄罢了,多大点儿的事?她说:“在什么地方缝?你是把棉袄拿到这里来,我马上就帮你缝了,还是一会儿向王妃请辞之后,先到你院里帮你缝了?”

高桢微微笑了笑:“也不必这样赶,棉袄我已经包起来了,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你回去时带上,在家替我补了,明儿再来时,把包袱还我,也就是了。”

赵琇答yīng

了,又看到烟霞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奇:“姐姐寻世子有事么?你们要是有正事要办,只管自便。”

高桢看了看烟霞:“什么事?”烟霞使了个眼色,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出了东暖阁。

赵琇不知dào

他们说了些什么话,不一会儿,就有个小丫头拿了个石青绸子的包袱过来,放在炕上:“赵姑娘,世子说,这就是跟您说好的东西。”

赵琇便冲小丫头笑笑:“我知dào

了,你去吧。”

等小丫头走了,赵琇好奇地看着包袱,很想知dào

高桢堂堂广平王世子那么喜欢的棉袄是什么样子的,见屋里没什么人看见,就打开包袱,往里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她愣住了。

因为里面包的,是她当初在船上为赵玮做的那件棉袄。她还记得,面料用的是赵玮在南京买来的细布,棉花和里子用的布,则是格温妮丝在南汇收的货。她做的是最简单的对襟款式,一共做了三件,太子一件,高桢一件,赵玮一件。太子那件在跟蒋知府会合那一晚就换了下来,不知被蒋家人丢去了哪里,赵玮那件跟着进了京,如今还在小宅里,也没再上过身。

可是高桢的这一件,却被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不知是不是常穿的关系,肘部已经被磨损得发白,边角处也有了破损。而高桢还说,想要她帮着缝补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脑补少女与面瘫少年

赵琇的感觉一时复杂起来。

她很想告sù

自己,这其实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因为高桢与她相熟,又不想让丫头多事,才会托她这个外人来替他缝补棉袄的,而且这棉袄本来就是她做的,她再去补,也要省事些。他和她才多大的年纪?照岁数算,他就是初中一、二年级的学生,她直接连小学都还未毕业,要说他对她有什么浪漫的情愫,似乎也太早了。

不过赵琇很快又想到,在古代,十几岁的少年男女都可以结婚了,谈个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高桢比她大三岁多,严格来说已经满了十三周岁,对于一些家庭来讲,这是可以说亲订婚的年纪了。他又是出身于皇室贵胄,早熟一点也不出奇,对看得顺眼的异性产生恋慕之心,更是正常得不得了。她年纪是小了些,可因为个子长得高,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她已有十一二岁了,相貌也生得有几分秀丽,让人看着易生好感。在海上那一个月,两人在一个相对闭塞的环境里日夜相处,每天都要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吹吹海风,看看风景,也许高桢就是因为这样,对她产生了一点小想法?

赵琇把包袱重新打好,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桢是个挺不错的男孩子,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那是因为这些年的际遇导致的,小时候的他,其实十分软糯可爱。赵琇扪心自问,她对高桢的印象很好。也挺喜欢,可是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暂时还无法给予他任何感情上的回应。

不过也许,她暂时还不需yào

有所回应?

赵琇看了看包袱,决定要装傻,反正她现在的身体年纪还小,离恋爱婚姻什么的还远着呢,也许几年之后,她就喜欢上他了呢?

当然也有可能少年人不定性。等到她长大了,他已经找到真zhèng

喜欢的人了。初恋嘛,有几个人的初恋是能长久的?他现在对她其实连初恋都不算呢。充其量只能算是暗恋。

一想到两辈子都没尝过恋爱的滋味,穿越后却有出身高贵还一脸酷帅的少年暗恋自己,对别人都冷冰冰,对自己却始终温柔亲切。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赵琇有些走神了。恍惚间闻着梅花清香,无意地看了看窗外,只见高桢正站在台阶下,与曹妈妈、烟云和烟霞说话,说的是什么却听不见。赵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就是烟云什么时候病好了回来当差的?她今天来时好象没见到对方。不过这个想法瞬间就被她抛到了脑后,她开始盯着高桢的后背看。

高桢正斜斜背对着她,双眼没有看着面前的三位女性。而是直盯着院中的一丛蜡梅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觉得他鼻梁高高的,脸颊和下巴的弧度真是好kàn

极了,凌厉中又带着几分少年的圆润,而且身姿挺拔,腰杆挺得直直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在。

赵琇就这么盯着人家的后背犯起了花痴,幸好没人看见,但当事人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觉,忽然回头望了这边一眼。赵琇慌忙收回视线,低头盯着账本看,手漫无目的地胡乱拨弄着象牙小算盘,假装没有偷看他。

她不清楚他有没有发xiàn

她的偷窥,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再次望过去。他已经重新转过身了,正在跟曹妈妈说些什么,烟云仿佛喜极而泣,跪倒在地连磕了好几个头。

高桢似乎什么都没发xiàn



赵琇暗暗地松了口气,看到烟云的异常举动,注意力总算从高桢身上收回来了一些,开始猜测烟云这是怎么了。

高桢转过身,重新向正屋走来。赵琇连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等他进了东暖阁,她还冲他微笑了下:“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见烟云姐姐好象很激动的样子。”

他刚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知dào

她从窗口是可以看到他们交谈的情形的,就算装作没在紧盯着他看,也不能说完全不知dào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那显得太假了。

高桢的表情非常平淡:“没什么,她求我办一件事,我答yīng

了帮忙。丫头已经把包袱送过来了么?”他看到她身边炕上摆的石青绸面包袱了。

“是啊。”赵琇摸了摸包袱,忽然心血来潮,“我瞧了一眼,这不是我在船上给你做的那件棉袄吗?当时离了南边,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我看太子和你,还有我哥哥都没带多少御寒衣物,这才利用船上的东西仓促做了几件袄,分给你们穿,其实无论是款式还是针脚,都不算好。太子到了天津就换了新衣,我哥哥到了京城家中后,也不再穿它了,你怎么……还要将它缝补起来呢?”

高桢的表情仍然非常平淡,好象这只是一件非常寻常的小事:“哦,那时穿着挺舒服的,虽然是仓促缝制,但棉花絮得厚,也很均匀,穿在身上暖和,对襟的款式也非常方便,我家常就爱穿它,因它料子结实,颜色又深,平日里写字看书,也不怕弄脏了里头的衣裳。我也曾叫丫头照着做一件新的,家常好替换着穿,可她们总爱这里绣朵花,那里绣棵草,好好的家常衣裳,非要弄个绸面,又嫌棉花絮的不够高贵,非要弄个毛皮里子,跟我想要的差太远了,还不如继xù

穿这一件。”

简单来说,就是广平王世子喜欢接地气的布面大棉袄,不喜欢高大上的绸面绣花皮袄!

赵琇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她努力想从高桢的脸上看出一点他此刻的真实想法,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还是那副平静如波的模样。也许他真是在说实话。此前种种猜测,完全是她想太多了!

赵琇的耳根慢慢红了起来,她有些不敢直视高桢了。连忙将视线移开:“其实这件棉袄……做工不怎么样,用料也寻常,穿着不好kàn

,以前是没有选择,现在你不缺衣裳穿,它又磨损了,实在是配不上你的身份。反正现在天气也暖和了许多。用不着再穿棉袄了,就算缝补好了,你也用不上。等到年底,你长高了,就更加穿不着这件袄了,不如还是算了吧?”

高桢看着她通红的耳根。心里想:“莫非她猜着我让她补袄的用意了么?所以才会害羞?”嘴上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如你再做一件新的给我得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要做新袄,他广平王府有的是人手,为什么要她来做?少年,你一脸平静地对小女孩说这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真的不要紧吗?

赵琇咬牙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难道是给人做针线的?为什么要我来替你做?”

高桢僵了一僵,心想莫非他真的太过轻慢了?她愿意给他做衣裳,那是情份。可他主动开口要她做,就是贬低了对方。他绝对没有怠慢她的意思。只能想法子弥补了。他有些沮丧地说:“妹妹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过他的沮丧,在赵琇耳中,却仍旧是那种平淡到不带一丝感情波动的语气,仿佛她方才发的小脾气是在无理取闹一般。赵琇忽然有些泄气,其实高桢也没做错什么,完全是她自己脑补太多了,这脾气也发得毫无道理。他喜欢她做的棉袄,无涉其他,她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赵琇闷闷地道:“我也不是不愿意,不过现在才做新棉衣,做好了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你穿不上了,到了年底又不合身,不如到了秋后,我再帮你做。”

高桢心下欢喜,脸上的表情放柔和了许多:“那就谢谢赵妹妹了。”当然他还没忘记话题的初衷:“这件旧棉袄……”

赵琇摆摆手:“我既然答yīng

了,就会替你缝好的,今晚我就回去帮你补。”

高桢的心情更好了,想起之前的好气氛,他拨了拨象牙的算盘珠子:“我们继xù

对账吧?”

赵琇怀疑自己从他这话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喜悦,他这时的心情很好吗?但看表情又似乎没那意思,而且心情好的话,为什么还要叫人帮忙盘账?

算了,反正都是她脑补太多。赵琇收拾心情,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账本上来。

傍晚前,赵琇告别了广平王妃钟氏与高桢,坐车回家。她前脚刚走,曹妈妈后脚就找到了高桢,向他回报行动结果:“烟云家人已经救下来了。我找了个面生的家人,装作人伢子,去钟家庄子买人,不但烟云一家,连其他的钟家旧仆都全部买了下来。除了有两人因为年老不堪或挨打后伤得太重,在今日之前已经死了,其他的人一个没少。底下人把这些人全都装了车,当着钟家庄丁的面运往南边去,说是去四川,其实是去了大兴的田庄安置。”

高桢点点头:“烦请妈妈去跟烟云说一声,安排她过两日去大兴探望家人,还要提醒她一句,往后可得一心一意侍候王妃,不许再有异心了。”

曹妈妈连忙答yīng

下来,第二日,烟云就满怀激动地坐着马车赶往广平王府僩于大兴县的田庄,与家人相见。等到第三日,她从大兴回王府,就请求见世子,还要是单独见。

高桢不知她想要干什么,就允许她来了自己的书房,见她进门就开始磕头,便道:“感恩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只要你今后好生侍候我母妃,便是对我的报答。若你胆敢再有异心,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里人可在我这里呢!”

烟云磕完了头,含泪道:“世子放心,奴婢再不敢有二心的。今日求见,是有一桩秘事要禀报世子。”她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是奴婢的弟弟从钟家大老爷书房里盗出来的,他拜的师傅是钟大老爷亲信,侍候了十多年的笔墨,此番也没能逃过去。临死之前,他将这封信交给了奴婢的弟弟,说内里关系到钟家一件天大的秘密。奴婢的弟弟逃出来后,为了以妨万一,将信藏在家里。他被抓回钟府后,奴婢的母亲让奴婢的妹妹贴身把信藏好,才没让人在搜索家里时,将信找回去。原本奴婢家人还以为,这封信永无见天日的时候了,万万没想到世子仁厚,救了奴婢一家。奴婢家人不敢隐瞒,惟有将此信献予世子,全凭世子处置!”

高桢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她手中接过那封信,第一眼就认出了信封上的字,乃是颖王的字迹。他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

很快,他就将信打开来看了,饶是他素来冷静,也忍不住心下一跳,然后越看越恼怒。

他将信原样封好,看向烟云:“你没看过这封信,你家人也不知dào

有这封信,更没有把信交过给我。”

烟云愣了愣,但随即明白了,磕了个头:“世子放心,奴婢不知dào

什么信不信的事,奴婢家里人更没有见过只字片语。”

高桢满yì

地点了点头,他看向手中的信,将它压在书案上,眉头紧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上海乱局(上)

赵琇回到家中,将那包袱打开,取出那件棉袄,仔细查看了一下,发xiàn

要补的地方也不是很多,毕竟才新做了两个月而已,但看那肘部位置,都已经磨到发白了,连布面都似乎比别的地方薄了几分。高桢究竟有多喜欢这件棉袄,才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把它穿成这个样子?

碧莲给赵琇倒了热茶来,看了看她手里的棉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在船上时,姑娘给广平王世子做的那件袄么?因随身带的冬衣不够,船上又不好生火,因此姑娘就把袄做得特别厚,还是对襟的款式,穿穿脱脱的方便。”她当时也跟着做了三件,一件是为赵琇做的,一件给了弟弟,剩下一件贴身的小袄则是给了自己。

“就是那一件。”赵琇道,“世子经常穿,都穿破了,托我帮着补一补。”

碧莲笑了:“这可奇怪了,难不成堂堂一位王府世子,竟还缺了两件冬衣不成?京城里那些达官贵人,也不时兴穿这个。在船上是实在没了法子,只有布和棉花,才将就着做了的,太子殿下也好,玮哥儿也好,上了岸,有了干净新衣裳穿,都把这赶制的棉袄给收起来了,没想到世子还经常穿它。”

赵琇的眼神有些躲闪:“谁知dào

呢?也许他这人就喜欢穿棉袄呢?其实我也喜欢穿的,棉袄软和,布面摸上去也是暖暖的,不象绸面的东西,大冷天的摸上去,凉凉滑滑。本来暖乎乎的手,也要摸得冷了。还有皮袄那东西。带着一股子怪味儿,闻着就让人想打喷嚏。”

“瞧姑娘说的。布面的棉袄谁家没有?怎么反成了比绸面皮袄还要好的东西?我们想要穿绸面的或是毛皮的衣裳还不能得呢。”碧莲习惯了赵琇时不时冒出口的怪话,也没当一回事,笑完就完了。姑娘和大少爷上京是临时决定的,虽然也有几件衣裳穿,可是马上就要开春了,应该再添置几件春装,总不能让两位小主人反反复复地替换那四套衣裳,那会让人笑话的。她现在有的是针线活要做呢。

碧莲盘腿上了暖阁的大炕,开始绣赵琇一套新做的春装上的花儿。赵琇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棉袄。想到自己答yīng

了高桢,除了补旧袄之外,还要给他做一件新的,心里就有些郁闷,也跟着上了大炕,拉过针线篮子,一并忙活起来。

赵玮今日去了柱国将军府曹家给曹老太太请安,直到傍晚才回来,路上遇见了一场冷风冷雨。是哆嗦着骑马进的家门。他回房洗了个热水澡,穿上了暖和的家常衣裳,见家里下人已经开始点灯了,便问:“姑娘在做什么?”

下人告sù

他。赵琇在房间里做针线呢,不过已经吩咐厨房准bèi

好晚饭了。赵玮便道:“叫厨房多熬一锅姜汤,让全家人都喝一碗。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场雨,可别是倒春寒。”

那下人也道:“姑娘也是这么吩咐的。因此晚饭特地做了羊肉锅子,姜汤也都备下了。大爷方才淋了雨。要不要也喝一碗?”

赵玮想了想:“不用了,晚饭时再喝吧,我去看看姑娘,叫厨房的人直接把饭送到她屋里,我跟她一块儿吃饭。”

下人领命去了,赵玮打了把伞,冒着细雨去了后院赵琇的房间。

赵琇连忙将他迎进屋来,又替他拍去身上沾的小雨珠:“天都黑了,外头又下雨,哥哥有话,打发人来跟我说就行了,何必特地走这一趟?”

赵玮笑说:“我过来陪你吃饭,已经吩咐厨房的人,把饭菜送到这里来了。你这儿离厨房近,用食盒装了热饭菜,送来还是热腾腾的。要是到前头上房去吃,不但饭菜容易冷,妹妹走过去,还要冒着雨呢,万一冷着了,可不是玩儿的。”

赵琇看着外头的雨,也有些担心:“明明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白天有好大的太阳呢,怎么傍晚又下起雨来?气温也降了很多。”

赵玮有些讷闷“气温”二字是什么意思,不过只是想想就算了,没有追问。他看到暖阁里大炕上摆着几件衣裳,有一件看着眼熟,似乎是在船上时,妹妹给高桢做的那一件袄,有些好奇:“妹妹怎么把这东西拿回来了?”

赵琇有些心虚,吞吞吐吐地说:“世子好象很喜欢这件袄,说家常穿着方便,又暖和,只是当时我做得匆忙,针线不够细致,有些地方开了口子,我就拿回来补一下。”

赵玮倒是没有多想,妹妹在北上途中为太子和高桢这两个外男都做过衣裳了,要避讳,也不在这一件事情上。他又看见炕上摆着几块剪好了形状的布,看那颜色款式,应该是男装的,便笑说:“这一件又是给谁做的?难不成是我的新衣?可看着怎么是冬天用的料子?这会子都要开春了。”

不等赵琇说话,碧莲就先开了口:“哥儿,那件是姑娘给世子爷做的,我正在缝的这一件,才是哥儿的呢。”

赵琇的脸一下红了,赵玮看了看碧莲手里已经成了形的衣裳,有些讷闷。为什么妹妹不给他做,却给高桢做?他的衣裳反而是交给丫头做呢?

赵琇期期艾艾地说:“这不是……那件袄没做好吗?我跟他说,要给他做件新的,本来是打算入了秋以后再说的,可天气忽然转冷,我想说不定有倒春寒,那就算现在给他做一件,他也能穿上,所以……所以……就做了……”她越说越心虚,声音都低下去了。

“原来如此。”赵玮听了不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这也没什么,我记得世子的生日是在大年初二,偏他今年的生日是在船上过的,当时谁也没心情提起这件事,我还索性忘了,这几天回想起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怎么说我们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过生日,我竟然连份礼都没送,真是太失礼了。妹妹做这件衣裳,也是打算给他补上生辰贺礼的吧。”

赵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笑说:“是啊,不过他家里如今这个样子,皇上病了,广平王要在宫中侍疾,王妃也病了多日,在这时候说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好象有些不合时宜,反正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给他补上一份礼,就算是尽了心意了。”

赵玮点点头:“这话说得有理,既如此,我今晚可得想想,要给他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赵琇想要扯开话题:“说起生日,哥哥的生日不就是在二月十五么?也没几天功夫了。哥哥想要怎么过?”

赵玮对此倒是不大在乎:“现在是什么时候?谁有心情过生日呢?依我说,咱们自己人在家吃一顿团圆饭,加两个菜,也就是了。最好别告sù

人去,省得那些送礼的又找上门来。”

赵琇抿嘴笑道:“咱们不说,人家未必就不知dào

那是你生日,当年你在京里生活过好几年,说不定那些送礼的人家中,还有人喝过你的满月酒,参加过你的周岁宴呢。”

赵玮听了,就有些犯愁:“祖母什么时候才会上京来呢?要是有她老人家坐镇,不管来多少人,送多少礼,我都不会心慌了。”

赵琇听了,也挂念起了张氏:“祖母这时候,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吧?算算日子,南下抓洪文成的人应该已经到上海了。不知上海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事实上,上海眼下的形势变化,是赵琇万万没有预料到的。

事情要从他们刚刚坐船离港沿海路北上时说起。

当日洪文成命人四处搜捕下落不明的太子与高桢,赵玦也参与其中。那时想着,太子叔侄俩一定就在附近藏着,他们迟早会找到人的,所以赵玦并没有跟赵家祖孙纠缠太久,就放他们离开了。可他们在川沙城内外周边搜寻了三日三夜,也遍寻不着太子与高桢的踪迹,洪文成就不得不开始考lǜ

,这两位贵人也许已经逃出了川沙城的可能。

两位养尊处优的贵人,又是在那样一场混乱中脱逃的,也许还受了伤。他们并不熟悉川沙地形,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一定有人帮zhù

。洪文成立kè

派人细查当时在海坝附近的人,而赵玦领到命令的时候,头一个就想起了赵家祖孙。

赵家祖孙受过广平王的救命大恩,而广平王又是太子的同胞兄长,赵家祖孙天然就是太子的同盟,如果他们发xiàn

了太子与广平王世子的踪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救下他们。而当时重伤昏迷被抬出来应付他的赵泽,也许只是个幌子而已!

赵玦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慌了,也不敢跟洪文成说实话,怕他怪罪自己放走了太子,便先派亲信去调查赵家祖孙的去向,这一查,就查到他们离开川沙城后,就沿水路去了南汇港,路上经过关卡,还几次打出了他赵玦的名号,因此一路都没有受到盘查。而他们在南汇港只停留了一晚,见了经常打交道的一个西洋商队,第二天便转道往松江城张氏娘家那边去了。

有一件事引起了赵玦的怀疑,那就是赵家的船离开南汇港的当天早晨,那个西洋商队的一艘船也离开了南汇港,据说是要去南京卖货,船引还是前一天才临时找官员开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上海乱局(下)

赵玦一听说这件事,脸色就变了。如果说赵家祖孙真的救下了太子,那说不定就是利用了这个西洋商队的船,把太子送到南京去了。毕竟走海路跟走内河相比,沿路少了许多关卡,也能避人耳目,更何况,谁会想到太子竟然会躲在西洋人的船上呢?

若太子坐船去了南京,那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因为南京将军跟洪文成也有一点交情,也许可以说服对方,站到颖王这边来?

赵玦急速赶到南汇港去确认情况,但问了许多人,也问不出太子是否真的在这里上了西洋人的海船。他只能赶去奉贤问当事人张氏祖孙,这才知dào

张氏带着孙儿孙女去了松江城的娘家兄弟那儿,还未回来,只得又跑去了松江城。

张氏在张家过得很愉快,见到赵玦来了,一点异状都没有。她先说了赵泽的伤势,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一直不肯说话,又不肯说是谁打的他,问他是不是他老子把他打成这样,他又没有否认。张氏就责怪赵玦,对嫡长子下此狠手,不是慈父所为。赵玦见她如此,倒不好直接开口问她是不是救了太子了,万一她本来是不知情的,那岂不是反而招认了他自己做的好事?

他胡乱问了两句儿子的伤势,知dào

儿子什么都没泄露,就匆匆离开了。他得派人去南京探听一下,太子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里,南京将军又是个什么态度。

他在南京什么都没打听到,南京将军一切如常。见到他还问太子伤势如何,似乎完全不知dào

太子并不在嘉定行宫中养伤。赵玦细细回想之下,才惊觉有些不对劲:连南京将军这样跟洪文成交好的人。还会关心一声太子的安危,张氏既然是太子一党的,在全上海府都知dào

太子受伤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问都不问一句?还有她的一对孙子孙女,又去了哪里?

赵玦立kè

赶回松江城,却扑了个空。张氏的弟弟张朝义告sù

他,张氏带着赵泽回奉贤老宅去了。待得好好的。他来过就跑了,这显然有问题啊!

松江城的地方官并不是颖王一脉,张家又是当地大户。与几家世代为宦的名门都连络有亲,赵玦不敢对张朝义如何,只能郁闷地赶往奉贤,同时派人将消息通报洪文成。指出太子很有可能逃到南京去了。

张氏带着赵泽回奉贤。一来是担心赵玦再来寻她追问,二来是除夕将至,二房需得有人出席祭祖仪式,三则是觉得老家这里族人聚居,赵玦就算丧心病狂,也不敢公然杀伤族人,对她不利,否则他这一支血脉永远都休想再认祖归宗了。死了也是个游魂野鬼,还子子孙孙都受人鄙夷。就算换了君主。他也翻不了身。

但她没有想到,回到老宅后,本来一直表现老实的赵泽会想办法联系上隔壁宗房的柳姨娘,找来他丢在租来的宅子里的几个仆人,让他们去给赵玦送了信。

太子和高桢在船上躲避的时候,赵泽虽然昏迷着,但意识是清醒的,只是睁不开眼睛,他知dào

张氏祖孙救了这两个人,也知dào

自家父亲参与谋逆,一直想要抓到他们。如今算算日子,已经过了二十天,如果太子他们一路顺利,只怕已经快到京城了,父亲就算派快马去追,也来不及。而他虽然怨恨父亲,但毕竟为人子,不忍见父亲身首异处。而他此时能做的,就是给父亲送一封信,让父亲趁着上命未曾下达,赶紧逃走。

赵玦看到信,才知dào

太子叔侄没有去南京,而是直接走海路北上进京去了,正如赵泽说的,他就算快马加鞭,也追不上了。

这时,洪文成得知是赵家祖孙救下了太子叔侄,还是打着赵玦的名号才避过了盘查,赵玦甚至上了人家的船,也没抓到人,当时就发火了,要罚赵玦军棍,其实就是想拿他的性命出气的意思。

赵玦慌忙逃走,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颖王这边显然已经恼了他,就算篡位成功,他也得不了好,而他曾经上过张氏祖孙的船,就代表在太子那里已经挂上了逆党的名号,这种时候再反水,也来不及了。他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恢复从前的风光身份,根本就是妄想。

赵玦思前想后,越想越绝望,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张氏祖孙救了太子,又借赵泽骗过自己的关系,自己会落得今日的处境,都是他们害的!一时愤恨之下,他便跑去了奉贤,想要寻张氏祖孙晦气。

而这一天,刚好是除夕。赵氏族人齐齐聚在宗祠内,举行祭祖仪式。

赵泽没有资格参加仪式,他只能带伤站在宗祠外头,远远地看着那一片人声鼎沸,独自黯然神伤。

赵玦红了双眼、一身狼狈地骑马赶过来时,赵泽是第一个发xiàn

他是谁的。

看到老爹那一副象是要发疯的模样,赵泽直觉不好,立kè

就抢上前去,拦住了对方:“父亲,您怎么会来?您没有收到我的信么?”说着他自己就急了,老爹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让开!”赵玦恶狠狠地瞪向儿子,“若不是你这个孽子,我怎么上当受骗?!”就算儿子将实情告sù

了他,也止不住他心中的怨恨,要不是儿子当时就在那艘船上,他早就抓到太子了!

赵泽眼圈都红了,跪下来紧紧抱住了老爹的大腿:“父亲,请您清醒清醒,您这是要干什么?您犯的是大逆不道之罪,棋输一着,也只能甘败下风了。继xù

为虎作伥,除了增加自己的罪孽,又有什么好处?趁着如今上命未曾下达,您赶紧逃了吧。能活得性命,总比死了强。京里的祖母、母亲和妹妹弟弟们,怕是来不及救了。儿子会尽lì

护得他们周全,若是护不得,大不了……陪他们一道死了就是!儿子求您。别再糊涂下去了,您今晚来此意欲何为?难不成真要将事情做绝么?您就算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好歹也要为弟弟妹妹们想一想啊!”

赵玦气得拼命要挣脱儿子,可赵泽死抱着他不放,场面一时僵持住了。这时,宗祠周围的人也发xiàn

他们这边的动静了,很快有人报上去。宗房煜大老爷带着儿子赵璟跑了出来,看到赵玦这副疯魔样,都不由得一惊。连忙命家人将人拦下。但想到赵玦是官身,他们又不敢用什么强硬手段,怕弄伤了他。

张氏从宗祀院子里走了出来,平静地看了赵玦一眼。便对赵璟说:“无妨。你让底下人尽管把他捆了,他如今是谋逆罪人,活不了几日,便是往死里得罪了他,又有什么要紧?即使你今日将他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你的责任。”

一番话说得宗房父子大惊失色,闻讯赶来的其他赵氏族人也都十分惊诧,赵玦听了。更确信自己当日是被张氏耍了,大喊一声:“毒妇害我!”便拼命挣扎着要冲上来打人。可惜被儿子死死抱住。他发疯似地打儿子的背,打得赵泽都吐血了,也不肯放开他的大腿,最后是赵氏各房男丁带着奴仆一拥而上,才把他捆了起来,然后珍珠嫂的儿子冬生从男仆群中走出来,一棍子敲在他脑后,就把他打晕了过去。

除夕夜的祭祖仪式被打断了,这是一件大事,但跟曾经的族人参与谋逆相比,就不算什么了。赵氏全族上下都在庆幸,当初早早将赵玦一房逐出了宗族,不然今天他案子发了,谋逆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他们这些无辜受牵连的人什么都没做过,就要丢了性命,岂不冤枉?还好早早跟赵玦一房划清界限,大家都保住了身家性命。

这么一想,族人们对二房老太太张氏就更加感激了。

张氏很淡定地接受了众人的感激,她命令下人们为赵泽请大夫治伤。赵泽可以说是为了阻止他父亲伤害她,才加重了伤势的。这孩子虽然有污点,人也执拗,但相处得久了,就可以发xiàn

他本性并不坏,小时候杀弟,大概只是孩子不懂事,却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而已。此时看到赵泽为了她而受伤,张氏的心情非常复杂。虽然赵泽并未参与谋逆,甚至还因为探知了谋逆的消息,几乎被亲父灭口,又间接救助了太子与广平王世子,但他身为赵玦嫡长子,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张氏能做的,就只有让大夫治好他的伤,其他的,就要等京中的君王下旨了。在官府来人捉拿逆党之前,赵氏族人不介yì

充当几天狱卒的角色。

不过赵玦在发了一场疯之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倒是恢复了冷静。他被关在宗祠后院的一间小屋内,一身狼狈,脑袋上还有一道小血口。那时已经是大年初一了,他听着外头的鞭炮声与欢声笑语,对着墙壁发了半天呆,忽然要求见二房的人。

张氏没有兴趣见他,他只好改为求见宗房的人。

赵璟去见了他一面,然后就去二房对张氏说,赵玦有意戴罪立功,换取减刑,想要请族人们相助。赵璟其实不愿意承认“族人”这个身份,但却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想要问问张氏的意思。

张氏便道:“既如此,今日就派人去江苏巡抚衙门报信吧。”她回松江城娘家也不是万事不管的,对外界的局势一直细心留意,也在各家名门间暗暗打听。经过她连日观察,江南一带哪些地方的官员与颖王、洪文成有勾结,哪些官员清白,她心里也有数了。洪文成的人到处搜寻太子下落,却不敢公然接近咫尺之遥的苏州,也许是派了人暗访,但也足以说明些什么了。这位巡抚大人,想必是靠得住的。巡抚执掌一省军政,手里还有兵权,若是早知dào

他可靠,太子当初也不必冒险走海路北上,直接往苏州求助即可。

江苏巡抚衙门所在的苏州,离奉贤并不远,三天后,那位大人就带着一队兵马亲自赶过来了,正好赶上一拨前来暗杀赵玦的刺客,一个不落,全都捉了活口。原来是洪文成手下追捕赵玦的人听说了他在赵氏宗祠前闹的事,又知dào

他被关了起来,怕他泄露机密,才赶来灭口的。

这一场刺杀也直接打开了赵玦的嘴巴,他在江苏巡抚面前毫无隐瞒,直接将颖王府在全国各地的党羽、布置与练兵、藏粮处都招了出来,他还说出了自己知dào

的所有参与了这场谋逆的人,无论是投靠朱丽嫔的,还是投靠颖王府的,名单足足有一丈长,其中不乏宗室皇亲、勋贵功臣、朝中高官、边关守将。

江苏巡抚看着那一长串名字,额头都冒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追捕

朝廷派出去捉拿洪文成、上海知府一众逆党的官员还未到达江南,甚至在太子还未回到宫中的时候,洪文成等人的阴谋就已经暴露了。江苏巡抚手握兵权,拿到名单,又见过赵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亲信回苏州搬救兵,同时借了奉贤县城的一百名官兵,往邻近的金山县也借了一百官兵,再紧急前往松江城借了当地的三百驻军,加上自己带来的一百人,凑够了六百人后便冲去嘉定抓人。

虽然他知dào

那份名单非同小口,一旦上达天听,整个朝廷都要震一震,就算他已是一省巡抚,也未必担得起这等大事。可是建南郡公夫人张氏说了,太子早已平安脱险,不日就能抵达京城,等太子回到京城,颖王逆党的阴谋就会真相大白,那他又何必为那些逆党做掩饰呢?就算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也有赵玦这个爆料人承担责任,不是吗?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江苏巡抚,毫不留情地开始了捉拿逆党的行动。

上海知府和嘉定行宫总管,以及钟家的女婿马万延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就被控zhì

住了,倒是洪文成因派出去行刺赵玦的人没有按时回来,知dào

事情不妙,也没跟同伙们打声招呼,就带着几个亲信匆匆离开,只比江苏巡抚的人找上门来的时间晚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其实不多,只够洪文成逃去南汇港,找熟悉的洋商马特手下的人。意欲坐船出海。然而这时候已是新年,港口上几乎都空了,本地客商和小工甚至是市舶司的官员都回家过节去了。就算是外洋客商们,也都入乡随俗地上岸寻地方找乐子,吃吃喝喝,或是沉浸在温柔乡,船上顶多就是留几个人看守。洪文成就算能找到船出海,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开船。

无奈之下,他只得先找地方藏起来。南汇常年有各地客商往来。租赁业发达,房东们其实不大理会租客的底细,只要他们不拖欠租金就行。洪文成等人换上寻常百姓的布衣。租了个小院藏起来,每日派人乔装出去打探消息,得知一众同伙都已束手就擒,也不知京城里的颖王得手了没有。就算得手。恐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算坐上了皇位,也坐不稳,他还是想想后路吧。

洪文成决定要等马特商队船上的水手回来后,先坐船出海避祸。虽然狼狈了些,但他们出逃时,也带了些财物,逃到南洋无人知dào

他们的地方。未必不能过活。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他们再悄悄回来打探家人亲友的消息。大不了隐姓埋名,在偏僻的乡下躲一辈子。

说起来也是洪文成不走运,威尔斯商队的人除了格温妮丝带着一队水手驾船出海北上以外,剩下的表兄弟们大都留在了南汇。对于马特这位仇人的手下,他们一向是十分关注的。当他们发xiàn

马特手下的商船似乎在这不适合出航的冬季——还是这个国家的新年节日里——在做航行前的准bèi

工作时,就觉得里头大有文章了。他们信不过本地的官员,因为后者曾经帮zhù

马特欺负过他们,但他们认识赵氏族人,认识赵家二房,所以他们立kè

就找到了二房派去南汇管理出租房舍的家人,让通译从中传话,示意他捎信给张氏。

张氏听得那家人回报通译转述的话,想到马特原是借着上海知府与朱家的势才做大的,手下忽然准bèi

驾船出海,会不会是有逆党要逃脱?她立kè

就打发人去通知了江苏巡抚。洪文成一伙人就在刚刚踏上码头的土地预备上船的时候,被江苏巡抚从苏州搬来的精兵拿下了。

因此,当朝廷钦差驾临嘉定时,一干逆党都已经被关进了牢里,就等着他们审问发落了。面对着前来禀报兼交接的江苏巡抚,钦差大人们除了干笑着夸一句能干果决,几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们看到江苏巡抚交过来的赵玦供词后,也同样冒了一身冷汗。若赵玦所言是真,那朝中可就真的热闹了,这一回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江苏巡抚则在交待完所有知dào

的情况后,迅速将赵玦这位重yào

污点证人移交到钦差手上,然后干脆利落地告辞回苏州去了。反正功劳他已经立下,后面的麻烦事,他就不掺和了。

钦差大人们冒着冷汗将犯人们一一进行了初步的审问,旁敲侧击着赵玦供词里那份名单的真实性,没想到他说的还真有几分可靠,好几个逆党在大刑之下都招供了,透露出的同党姓名,都在那份名单上。他们不敢做主,连忙将事情急报京中,请皇帝示下。

此事关系重大,收到奏报的太子与重臣们都不敢瞒下,便小心地禀报了皇帝。皇帝看着名单上那些他登基后大肆提拔的大臣、勋贵,还有宠妃的娘家人,以及好几个所谓的亲信,立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宠信这些人,抬举他们,不顾前后两任太子与朝臣们的进谏,结果换得的却是他们的背叛。登基十年,他的眼睛都瞎了么?!

他恨不得让他们全部去死!不但要让他们全都身首异处,还要灭他们满门,诛他们九族!

太子与广平王领着一干重臣齐齐跪在他的病床前,向他恳求:“父皇熄怒。若真照着这份名单上的名字,将所有人都诛九族,死的人何止十万数?只怕京城都要空了一半。况且里头还有追随太祖皇帝驱逐清兵的功臣后代,手握丹书铁券,不可轻杀。而其中旁支宗室,论九族,岂不是将皇室子弟都算在里头了?想我高氏宗族,子孙不茂,能经得起几轮杀?儿臣恳请父皇,只诛首恶,那些从逆之人。按其罪行各作论处便是,无辜之人,也别让他们冤死。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向有仁君之名,天下共知,何苦为了一干逆贼,损及父皇清名?”

“仁君之名?”皇帝笑了两声,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只怕他们就是认定了朕要做仁君,才觉得朕不会杀他们吧?!”

广平王低声劝道:“父皇。朱丽嫔与颖王先后叛乱,眼下还是要以稳住大局为要,若真下了诛杀令。只怕天下动摇,到时候局势就更难收拾了。”

皇帝喘着粗气,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似乎冷静了许多。才重新睁开眼睛:“皇儿说得对,朕已经快不行了,太子登基后,还要收拾残局,朕不该给他添乱。”

太子心里虽然就是这么想的,但此时倒不好意思承认,只能低下头去:“父皇言重了。那起子乱臣贼子,本就让人恨极。若不是为了朝廷稳定,儿臣也想要将他们全数诛杀的。”

皇帝缓缓地摇了摇头:“罢了。朕这辈子都没为你们兄弟几个着想过,临死前也该做一回好父亲,何必让子孙们增加罪孽呢?九族就算了吧,就依你们的意思,将名单上的人都审问清楚了,该革职的革职,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直接参与谋逆的,全数处死!”他猛然睁大了双眼,“在朕闭眼之前,要看到他们伏法!”

皇帝这一句话,直接让数万被无辜牵连的人逃过了死刑,太子、广平王与一众朝臣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对于皇帝的要求,自然是答yīng

下来,立时便传令下去,让大理寺与刑部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审问涉案皇亲、勋贵、官员与武将,抄检他们的住所,有问题的立kè

投入天牢,同时命朝廷派去上海的钦差火速将逆党押送回京。

在赵玦的名单出来前,京城里已经有不少人被大理寺和刑部捉拿下狱了,如今又添了一大批人,两处衙门的牢房都快容不下了,只能暂时借了京兆衙门的监狱收容这些犯人。其中喊冤的,招供的,畏罪自尽的,百般狡辩意图脱罪的,表现各异,每日都热闹得很。

京城里各家也是人心惶惶,就怕什么时候官差会找上自家大门。虽然很多人都不曾参与过谋逆,可是朱丽嫔与颖王得势时,京中人家有几个没巴结过他们?请安、送礼、请宴之类的人情往来更是没少过。就算他们问心无愧,也难保上头不会敏感太过呀?听说皇帝这一回都气得吐血了呢,发话绝不会轻饶了那些人,甚至一度有过诛逆党九族的话,还好太子劝住了。否则京中各家连络有亲,一旦诛人九族,死的人可就海了去了。

太子的仁善好名声,倒是借着这一回的传闻,迅速建立起来了。

在这一片惶惶之中,赵家兄妹的表现可能是最淡定的。他们跟逆党分子几乎都有仇怨,而且直接破坏了逆党的计划,救下了太子,不管被查出来的从逆分子有几个,总之不会有他们家的份。他们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家来的信上了。

张氏将他们离开后所发生的事全都写在了信里,虽然孙子孙女都在信中劝她尽快上京,可是她近日又犯了旧症,不便远行,只能先休养上一阵,等天气暖和些再说。

张氏暂时不能上京,固然是让赵玮赵琇都觉得很失望,但更加让他们惊讶的,是张氏在信里提到了赵玦与赵泽父子的行动。

赵琇忍不住问兄长:“哥,赵玦这一回……会不会逃过死罪?他这算是戴罪立功吗?”

赵玮皱起眉头:“不算吧?我看他应该是死性不改才对,知dào

谋划失败了,还意图报复祖母,直到被族人捆住了,才说要戴罪立功,其实不过是畏罪招供罢了。他所招供的东西,即使他不说,朝廷也能从其他逆党嘴里知dào

。我看他这样的情形,该是怎样的罪名,还得是怎样的罪名,不会轻判的。”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倒是赵泽,竟然有胆气阻拦他父亲行凶,还真是让人意wài

。”

赵琇问:“那他又会怎样呢?如果赵玦是注定逃不了死刑的话,赵泽会受牵连吗?”虽然她对赵泽没什么好印象,但对方既然护住了祖母,那她也希望他能有个好下场。

赵玮眉头皱得更紧了。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是回答不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收赎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没两天,皇帝就正式下旨了,凡是大理寺与刑部查明参与了谋逆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全数处死,而且不用等到秋后问斩,一但定罪,就直接拉到午门行刑。

其中宗室皇亲中参与谋逆之人,全数赐毒酒,家眷子女废为庶人,宗谱除名。若是公主、郡主或其余宗室女的婆家涉案,就连这位贵女的身份也一并废去。若是贵女本身并未参与,倒可以斟酌,只要她与夫婿和离,放qì

子女,那可以保留身份回归皇室宗族,但有生之年,都要在皇家庵堂里青灯古佛了。

而勋贵功臣之后,有丹书铁券者,只能留一个人一条命,由死刑改为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家族中其他参与谋逆之人不可免罪,丹书铁券收回,革爵,废除女眷诰命,追回祖上所有追封,家产抄没,十代子孙不可科举。

涉案的文武官员就更不必提了,本人处死,家眷诰命取消,子弟中有功名者,全部革去功名,家产抄没,合家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子孙十代不可科举。

惩处措施都十分严厉,但朝野都没有异议,一是因为造反谋逆本就是不可赦的大罪,能避免血流成河,罪不及九族,已经是当今皇帝仁善厚道了,况且皇帝也没打算让罪臣妻女没入教坊,只让她们流放,就更显得宽仁;二是皇帝没有在旨意中加以限制,所以依照本朝律令。流放的人里,年六十以上的老人,还有年十二以下的幼童。身有残忌者,长年有疾不良于行者,还有罪行不重的体弱妇人,都可以用金银财货赎罪,免去流放之刑。这么一来,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免受流放迁徙之苦的。

赵玦的情况,正好符合旨意中涉案文武官员这一条。他本人是逃不掉死罪了,哪怕他乖乖招供,又间接促成案子得以提前查清。但他在太子面前,已经落实了逆臣的身份,谁都救不了他。不过看在他早早供出谋逆真相,让江苏巡抚能在朝廷派的人到达之前。就擒下一干企图谋害太子的主犯。皇帝又另行降旨,给了他一个恩典——允许他两个已经超过十二岁的儿子免去流放之刑。然而其他的处罚措施,依然是有效的。

赵玦嫡长子赵泽、庶出的次子赵演都逃过大难,但赵演去年才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有童生身份,此时也自然要取消了,而且从今往后,连他本人在内。包括后世十代子孙都不能再参加科举,直接绝了他的功名路。再加上家产被抄没。连富家翁的日子也不用想了,以后要如何谋生,还是未知之数。赵玦之母牛氏与良妾钱氏、庶幼子赵氻以及三个女儿,都可以适用收赎之法,但问题是,家产都已经被抄没了,他们哪里有钱去为自己赎罪呢?谋逆之罪,那收赎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牛氏娘家在这一次大案中也受到了牵连,他们虽然没有明着参与谋逆,但有很多证据表明,他们曾经跟颖王府、朱家等人交往密切,甚至在颖王示意下,帮zhù

朱丽嫔取得宫中昔日牛太妃留下来的人手,间接使得朱丽嫔更快、更容易地掌握了后宫大权,牛家多名出嫁女的婆家都在这位姻亲的帮zhù

下,在朝廷上倾向了朱丽嫔和六皇子一脉,有意无意地支持六皇子立储。不过因为牛家实力不大,影响力有限,所以不曾犯下什么要紧的罪行,这一次,他家只得了革职抄家和全家流放这个惩罚,已经算是非常走运了。

牛家多名出嫁女,其中不走运的,婆家也坏了事,她们自然是要跟着倒霉的,而那些走运的,婆家没有参与谋逆,未受此番风波影响,也有两种不同的下场:婆家比较仁慈一点的,仍旧承认她的身份,只是将她禁足在家中,取消管家之权,盖个小佛堂供其清修;但如果是婆家比较刻薄些的,立kè

就把人休回家中,有些甚至连嫁妆都没给她带走。牛家元气大伤,自顾不暇,就算有哪位被休的出嫁女带回来一点嫁妆,也是先紧着收赎骨肉至亲,至于赵牛氏?暂时还顾不上。

赵玦还有一位元配妻子蒋氏,依然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中,因为娘家蒋家人的照应,一直没被判死刑。可是这一回,蒋家自身也难保了,他家卷入谋逆的程度并不是很深,但也是有嫌疑的。洪文成昔日在辽东时,曾因涉嫌贪腐而被免职,案子后来不了了之,其中就有蒋家人的手笔。不过蒋家在刑部、大理寺一系有很深的人脉,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有罪,便勉强保住了身家性命,只是被找了个借口革职了,一家人黯然准bèi

归乡。据说老太太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而蒋氏的兄嫂们对这个连累娘家人的妹妹早有不满,都不想再照看她了。蒋氏在狱中的待遇急剧下降,又因为牢房紧张,她很快就搬去与十多个女犯同住,伙食也差了下来。她本身就有病在身,又听得婆家、娘家都遭了难,儿子也不知怎样了,忧心之下,病情加重。

偏在这时,传来消息,刑部主官竟然在这忙碌的时刻想起了她的案子,下令调她的案宗来查阅,得知她的案情明朗,却不知何故一直不曾判决,便下令有司,赶紧将案子结了,该判的判了,正好赶上秋后行刑。这位主官调入刑部不过四年,担任主官更是不到两年时间,蒋氏的案子他虽未曾经手,但肯定听说过,从前不说话,如今却忽然提起,谁都知dào

他这是要落井下石了。横竖蒋氏也是罪有应得,刑部司官们不曾多言,连忙领命,却因为近日忙乱,要将此案稍稍押后。那主官也知dào

眼下是以审理谋逆案为首要,也不反对。却暗暗打发人给赵家二房送去了消息。

而赵玦家女眷那边,对这个消息并不太关注,蒋氏对她们来说。早就是个死人了,只有她亲生的女儿赵湘忧心母亲会被如何判刑,暗暗掉了一回眼泪。对于其他赵玦的家人来说,赶紧找到人出收赎的银子才是最要紧的。

牛家、蒋家都帮不上忙,小钱姨娘的娘家在南边,鞭长莫及,莲姨娘的娘家压根儿就没那银子。况且也远在辽东。眼看着时间已经是三月中,皇帝再三催促,午门每日都有人被砍头。她们这些犯官家眷也该踏上流放的道路了,再筹不到银子收赎,难不成真要受那三千里跋涉之苦?

莲姨娘再次哭着求上了二房。

赵玮和赵琇兄妹俩并未将她挡在门外,对昔日小长房中不曾伤害过他们的人。并没有太多恶感。

莲姨娘最担心的。其实是她亲生的小女儿,年仅六岁的赵湄。至于牛氏这位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婆婆,还有小钱姨娘这位没少折磨她的良妾,以及后者所生的那些跟着生母遭贱她们母女的庶子庶女们,她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她来求赵玮赵琇兄妹,只是想要求一笔银子,好让她把女儿赎出来而已。

赵琇听得有些惊讶,问得更清楚一点:“你是说。你只求一份可以赎出赵湄的银子,就只赎她一个吗?”

莲姨娘含着眼泪郑重点头:“是。我不敢多要,只要一份银子就可以了,若是能再多几两路费,二爷与姑娘便是我的大恩人!”

赵玮听出了她的口风:“你打算把女儿赎出来后,带她离开京城?”

莲姨娘哽咽道:“不然还能如何?她才六岁,留下来就要一辈子顶着反贼之女的名头,今后还怎么过日子?我只想把她赎出来,再带她回娘家去,虽说我娘家不富裕,但还养得起我们母女。等她长大了,在辽东寻个不知她根底的殷实人家嫁了,岂不比继xù

留在赵家苦熬来得强?”

赵玮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虽然赵玦在他心里,早就已经不是赵家人了,可赵湄身为赵玦之女,上有祖母和嫡兄嫡姐,年纪又幼小,怎么可能离开家中,让身为侍妾的生母带回娘家抚养呢?这太不合规矩了!况且只赎幼女而无视夫主之母以及嫡子嫡女,这莲姨娘就不怕世人非议?

他想了想,问:“你这样做,家里其他人不会反对么?虽说你婆婆还在狱中,赵泽远在老家,可赵演已经被放出来了,你没有见过他?”

莲姨娘一脸忿恨地道:“自然是见过的!就是因为他,我才决心要带着湄姐儿离开!他出狱之后,见家里被查封了,打听得我拿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换了些银子在外头赁了房子住,就来找我,要我拿钱出来,他要去赎他母亲和妹妹。我当日是听了姑娘的劝说,才赶在官兵封宅子之前,拿了私房和几样摆设出来,总共只当了二三百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赎一个人的。若都拿出来给他,他肯定只会赎钱姨娘和二姑娘、三爷,连老太太与大姑娘,他都不管了,更何况是我们湄姐儿?可怜她小小年纪,已经牢里受了这两个月多的苦,若是再不能出来,就要死在里头了!他们赵家的人都不肯管自家骨肉,也不承认我是赵家人,那我把他们不要的女儿带走,又有什么关系?!”

赵玮与赵琇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此事还有这样的内情。想来牛氏当初窜唆着丈夫赵炯将继婆婆张氏一家赶出大宅,又将嫡长孙送往奉贤老家,从此不闻不问,如今被次孙弃之不顾,也算是报应了。赵炯一脉的子孙,果然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坏竹出歹笋,赵泽虽然阻止了父亲伤害张氏,但本身也未必强到哪里去。

赵琇想了想,便对莲姨娘说:“你且安心回去,准bèi

行囊吧,收赎之事我与哥哥商议一下,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

莲姨娘忙再跪下恳求:“姑娘开恩,我们湄姐儿年纪小,收赎只需yào

很少的钱,真的,很少就可以了。”

赵琇微微一笑:“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只是你想想,你知dào

要去哪个衙门付银子吗?你知dào

要怎么做才能把人赎出来吗?”

莲姨娘迟疑了,她确实不知dào



赵琇便道:“所以我才让你先回去,这种事,我们做来比你方便些,也不怕会有人为难。等我们把人接出来了,自然会送去与你团聚的。”

莲姨娘大喜,连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又留下自己眼下暂时居处的地址,方才走了。

赵玮问赵琇:“妹妹是打算答yīng

她的请求么?可是……只赎赵湄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太好吧?若是跟刑部的人说,怜惜她一个小孩子受罪,那还有年纪更小的赵沥呢?还是把他一块儿赎出来?横竖他哥哥无事,就把他交给他哥哥得了。”

赵琇却道:“哥,你想过了,虽然赵泽阻止了他父亲伤害祖母,可他对我们来说,还是仇人之子。他只是跟他父亲做对了,可他的母亲却是杀我们父母的仇人。我是不愿意跟他友好相处的。”

赵玮默了一默:“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毕竟救了祖母。”这几年张氏越发心软了,平日里听说哪家族人亲友有难处,都会忍不住去帮对方。而从她的信来看,她对赵泽为了救自己而受伤一事,是十分震憾的,也对这个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觉得他未必不是个好孩子,只是没摊上好父母。

赵琇道:“我们不在现场,也不知当时情形是怎样,也许他救了祖母,但于我而言,更情愿将此事当作是我们欠了他一个人情。欠了人情,还他就是,可怎么还却是有讲究的。哥哥,你可记得昨儿刑部尚书派家人送的那封信?”

赵玮脸色变了一变:“你是说蒋氏?你担心赵泽会恃恩求报,要我们为蒋氏脱罪?那怎么可能?!”

赵琇严肃地说:“就算是不为她脱罪,而是让她继xù

这样半死不活地待在牢里,我们也是不能接受的。甚至她在牢里死了,我也不愿意替她办后事。我想,为了堵住赵泽的嘴,让他没有立场要求我们做什么,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赵玮已经完全被她说服了:“你打算帮他把家里其他人赎出来?”

赵琇笑了一笑:“想得美,我才不要看牛氏那张脸!我们帮他把弟弟妹妹赎出来好了,别的事就不管了。等他到了京中,他的庶弟庶妹们自会缠着他,也省得他来给我们添麻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出狱

赵湘已不记得自己在大理寺监狱里待了多久了,身上的绸面皮袄早已一片脏污,内里的夹衣也早就发臭了。她是正月里进来的,当时穿得厚实暖和,天气转暖,她快要穿不住了,但她又怕脱下来后,会被同监里其他女犯抢走,牢中夜晚仍然很冷,留着衣裳御寒也是不错的,因此她一直硬着头皮继xù

穿着皮袄和夹棉衣。

她所在的这个牢房并不大,可能还够不上她昔日闺房的一半,却关了足足二十名女犯。虽然基本都是同案犯,即是因颖王、朱丽嫔谋逆案而牵连入罪人家的女眷,可身份却跟她不太一样。因为赵泽是武将,又只有六品,因此同监的并非那些她素日惯打交道的高官世族人家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却是低等级武官、小吏的妻妾女儿,其中不凡粗俗无礼之人。有的即便刚进来时,还是斯斯文文的,可为了让小儿女在寒冷的夜里能够多得一件厚衣裳御寒,也是能翻脸剥人外裳的。

赵湘的祖母牛氏与庶母小钱姨娘,都是长年养尊处优,自诩是郡公府贵妇,但两个多月下来,早已是浑身狼藉,什么体面都没有了。女狱卒送牢饭来时,她们的动作比别人都要迅猛利落,与人争吵起来,那泼辣的模样丝毫不比其他女犯们差。

看着变成这般模样的祖母与庶母,赵湘心中就一片悲哀,越发想念昔日的富贵尊荣。她虽然只有一个任六品武官的父亲,但有个郡公府千金的名头。又有颖王侧妃田氏的偏爱与抬举,即使她的生母是个囚犯,也依然高昂着头。挺直了腰,与那些高门大户的千金平等结交,无论容貌、才学、技艺、谈吐,她都丝毫不逊色。她的未来,应该是尊贵而安逸的,只要父亲所效忠的颖王成功登基,他们家就会重新成为郡公府。她母亲就能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做贵妇人,她的身份也会更加尊贵体面,过得几年。便觅得一位如意郎君,也许会是某位宗室贵人,也许会是哪位公主之子,也有可能是国公府的少爷……赵湘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沦落为阶下之囚的一日。跟这些粗俗不堪的犯妇们争夺一碗馊了的饭,或是比石头还要硬的馒头。

颖王怎么就失败了呢?还有父亲,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赵湘一片茫然,心里只觉得绝望。再过两三日,她就要与祖母、弟妹们一同踏上流放之路了,虽然可以拿银子收赎,可赵家已被抄了,牛家、蒋家自顾不暇。还有谁能赎她?她的丫头前两日来探望她时,还要用身上最后一件首饰来打点狱卒。才能进来,实在不能指望那些下人能够筹够银子。而据说早已被放出去的赵演,一直没有消息,不知是凑不够银子,还是打算弃家人于不顾了,小钱姨娘和二妹赵漫倒是十分坚信他会来救她们。至于人还在南边的同胞兄长赵泽?她甚至不知dào

他如今是死是活。父亲死了,大概那些势利眼的族人也不会好心去周济他吧?

牢房角落里传来低低地咳嗽声,三妹赵湄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脸上蜡黄蜡黄的,下巴都尖得可以摸到骨头了。但赵湘只觉得烦闷,牢房里的生活是很苦,可这个妹妹也未免太弱了些,饭吃不下,又成天咳个不停,常常半夜里哭,害得祖母都睡不好,牢房里其他人都忍不住骂人。她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赵沥比她还要小一岁,却比她乖巧多了。果然,贱妾的种,天生就比旁人蠢些!

牢房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狱卒们在交谈。赵湘支起耳朵细听,她想多知dào

些外头的消息,来探望她的丫头不一定能打听到什么,狱卒们往往更加消息灵通。

狱卒甲听完狱卒乙的耳语,有些惊讶:“真的假的?赵家居然还有个妾在外头?还有银子来赎他家的人?”

狱卒乙轻笑:“天知dào

这个妾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弄到银子的,不过确实是来赎人没有错。我方才在方主簿那儿听人说的,这会子正在交赎银呢,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提人,不过我听说,好象赵家内眷并不是全部人都能出去……”

赵湘拼了命也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几句话,但有一件事她是听清楚了,那就是家里有个妾过来赎人!家里还有哪个妾是没跟着坐牢的?肯定是莲姨娘!没想到那贱人居然还有这本事!

赵湘眼珠子一转,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庶妹,连忙起身爬了过去,脱下身上的皮袄,将她密密围起。赵湄茫然地看向她,赵湘便冲她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三妹妹,身上冷得厉害么?现在有没有暖和一点?”赵湄不明白大姐姐怎么忽然对她好起来,但那件皮袄确实很暖和,她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感激地对赵湘说:“我暖和多了,多谢大姐姐。”

赵漫在旁瞧见,有些不服气:“大姐什么时候跟小妹那么亲近了?我弟弟身上也觉得冷,大姐怎么不把衣裳给他穿?他是男孩儿,比赵湄这个赔钱货要重yào

多了!”

赵湘没理她,反而抱起小妹,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你姨娘一定在外头想办法救我们呢,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赵漫嗤笑出声:“指望那个女人?你还不如盼着我哥哥早点筹够银子,把我们赎出去呢!”讥讽完了,她就看着赵湄身上那件皮袄眼红,伸手就要抢:“她一个小人儿哪里用得着穿皮袄?把皮袄给我弟弟,将我弟弟的破被子给她得了。”赵湘连忙拦住她的动作,义正言辞地教xùn

她:“你这是在做什么?只顾着自己的同胞弟弟,难道三妹妹不是我们的手足?做姐姐的一点都不懂得关爱妹妹。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牢房里的其他女犯麻木地看着她们姐妹争吵,半点兴趣都没有。天知dào

赵家大女儿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平日里她还不是跟大妹妹一样,对小妹妹不闻不问?今儿倒做起好姐姐来了。就连牛氏。也觉得孙女儿未免太多事。

就在这时候,大理寺方主簿带着几个差役过来了,跟狱卒们说了几句话,便示意她们开牢房的门。周围几个牢房里的女犯都骚动起来了,知dào

这是有人来收赎,只不知是哪一家的女眷有这样的福气?

赵湘心下大喜,努力沉住气。抱起小妹凑到了门边。只见那狱卒走过来张望几眼,就点了她姐妹二人,又点了点赵漫与小弟赵沥:“赵家姐弟。就是这四个,已验明正身,都出来吧。其他人老实些。”说着就开门锁。

牛氏与小钱姨娘愣了愣,方才露出喜色。小钱姨娘还高兴地道:“一定是演哥儿来赎我们了!我早说过。他一定会筹够银子的!”她亳不客气地踢开身边的另一名女犯:“让开。别挡路!”惹得旁人都埋怨不已。

可就在她抱起儿子,就想要出去时,狱卒却喝住了她:“你在干什么?!没你的份!被赎的只有四个人,赵玦的长女、次女、三子与三女,都是不满十二岁的孩子,与你有何相干?”

小钱姨娘惊呆了,忙问:“大姐,你没弄错吧?我怎么会没份呢?我儿子来赎人。怎会不赎我?!”

狱卒替几个孩子除去脚上的铁镣,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知dào

你儿子是谁。但来赎人的肯定不是你儿子。”

“不是演哥儿?”小钱姨娘愣了愣,忽然想到牛氏,忙抓住牛氏的手臂,将她拉上前来,对狱卒道,“不管来的是谁,既然要赎我家的人,万没有丢下我婆婆不管,却只顾着孩子的。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但狱卒没有理会,推着几个孩子出了门,又从小钱姨娘怀里扯过赵沥,将他推到他两个姐姐跟前,便反手将牢门给关上了。

小钱姨娘哭闹着不停拍牢门:“别走啊,放我出去!一定是你们弄错了!”牛氏站在一旁惊疑不定,而牢房里其他的女犯却在幸灾乐祸:“出不去就老实待着,挡在门前做什么?别碍事!”

赵漫惊慌地搂着弟弟,在狱卒的推攘下不停回头看小钱姨娘:“娘!娘!”赵沥放声大哭起来。小钱姨娘倒是被他的哭惊醒了,一边哽咽着一边喊道:“漫姐儿,照顾好你弟弟,去找你哥,叫他拿银子来赎娘啊!”牛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也对赵湘说:“湘姐儿,想法子找人借银子,把祖母赎出去!”

赵湘也想不通,莲姨娘来赎人,为何只赎他们几个小的,难不成是怨恨祖母和小钱姨娘从前对她不好,所以故yì

丢下她们不管?真是蠢货,她赵湘既然出来了,难不成会看着亲祖母在牢里受罪不成?到时候,莲姨娘一样没有好下场!莫非她们一家进了牢房,放她在外头逍遥了几日,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成?!

狱卒将赵湘姐弟四人带到方主簿面前,方主簿只扫了他们一眼,便点点头:“走吧。”一路将他们带到了前头的衙门里。莲姨娘正在那里等候,看到女儿被大小姐抱在怀中,消瘦憔悴,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冲上来抱了她过去。

赵湘一见莲姨娘,心道“果然如此”,倒没说什么。赵漫却生气了:“原来是你,贱婢!你竟敢不赎我娘?你好大的胆子!”

莲姨娘瞥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只顾着检查女儿,见她咳个不停,就忍不住掉了眼泪,忙问方主簿:“大人,我可以带着孩子走了么?”

方主簿“嗯”了一声:“去吧,日后可得好生管教孩子,不许行差踏错!”

莲姨娘给他磕了个头,便抱着赵湄转身要走。

赵湘诧异,忙叫住了她,忽然听得方主簿在叫自己姐妹几个:“你们就是赵玦的女儿和幼子吧?”

赵湘连忙整理了一下衣着,屈膝一礼:“回大人话,小女子正是赵玦嫡长女,这是小女子的庶妹和庶弟。那一位……”她转头看向莲姨娘母女。正要介shào

她的身份,就听得方主簿说:“既然人没错,那就行了。你等皆是大逆罪人子女。论罪当诛!”赵湘听得一惊,睁大了双眼看他,才听得他慢悠悠地接了下一句:“只是皇上与太子仁厚,免了你们的死罪,改判流刑,又许老弱妇孺收赎。你们当牢记圣上隆恩,时时铭记在心。万不可再生异念,辜负皇恩,知dào

么?”

赵湘低头应了。赵漫也跟着答yīng

,只是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区区一个从七品的主簿,也敢教xùn

她,真真是小人得志!

方主簿看在眼里。心下不喜。决心要更为严厉地敲打这几个孩子,而不仅仅是象上头交待的那样,暗示两句就完事。于是他便道:“本官知dào

,你们无钱收赎自己,而如今你们几个孩子能走出牢狱,则是多亏了贵人好心。你们应该感恩戴德,万不可再心生妄念,再对恩人有非份之想了!赵郡公夫人与赵家公子、小姐好心。不因昔日大仇而对你们袖手,还怜惜你们年小体弱。不忍见你们受流刑之苦,方才将你们赎出去。但你们毕竟是大逆罪人,又曾做下欺君灭祖的错事,

但凡还有一点良心,都不应该再去骚扰恩人,今后也应当时时牢记赵家恩惠,可记住了么?”

赵湘大惊失色:“是小二房?是他们出钱赎的我们?!”她飞快地扭头去看莲姨娘,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居然去求他们?!难道你不知dào

,我们两房人有大仇么?我母亲就是被他们害得进了刑部大牢的!”

莲姨娘板着脸道:“我不知dào

什么仇不仇的,大爷成天在家说,他是那家的长子嫡孙,迟早要回去的。我想着横竖是一家人,你们遭了难,当然应该找他们救助,哪里知dào

其中还有那样的内情?但不管你们害得人家有多惨,横竖那是我来家里之前的事了,我跟他们可没有仇。二房少爷和姑娘都是好人,虽然你们一再害人,但他们还是愿意赎你们出来,说你们不过是孩子,看在曾经一脉相承的份上,让你们少受点罪。但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赵家不可能会认大逆不道之人为子,郡公爷在天之灵知dào

了,也不会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他们说,你们往后好自为之,无论是好是歹,都与他们再无干系。”

赵湘气得直发抖,赵漫更是尖着声音骂道:“你别撇得这么清,什么你们我们的,难道你不是我们家的人?!”

莲姨娘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姑娘这话可笑,当初明明是你们说,我不是你们家的人,没有名份,如今怎么反而不认了?放心吧,既然你们早就想赶我们母女走了,我也乐得遂了你们的意。我这就离开,带着湄姐儿回娘家,再也不用你们养活了。”

赵湘瞪直了眼:“什么?你还要带赵湄走?!那父亲呢?你就不怕他……”忽然语塞,赵玦这时候还不知死活,他能奈莲姨娘何?家中甚至没有她的卖身契,纳妾文书早就被小钱姨娘给烧了……

莲姨娘冷笑:“他昨儿就已经被押去了午门,我亲眼看着他被砍了头,亲手将他埋进了土里。我侍候他一场,这么做也算是全了彼此的情份。我不欠他的!若早知dào

他是个反贼,我才不会嫁给他呢!”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莲姨娘紧了紧怀中的女儿,认出她身上的皮袄是赵湘的,一把丢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裳小心翼翼地包住女儿,便转身往外走。

赵湘与赵漫面面相觑,方主簿心中只觉得赵玦的这两个女儿都是冥顽不灵之辈,郡公府的人明明对她们恩重如山,她们却连句好话都没有,果然是大逆罪人的女儿,便也懒得多说什么了:“你们走吧,好自为之。”

当赵湘与赵漫带着赵沥走出大理寺后门时,正好kàn

见莲姨娘坐了一辆小马车,扬长而去。姐弟三人站在带有几分寒意的春风中,心头一片茫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兄弟姐妹

过了好一会儿,赵演带人驾着一辆半旧的马车晃悠悠地来了。赵漫激动地冲上去:“哥哥!”赵演跳下马车冲过来,一脸的惊讶:“你们竟然真的出来了?!娘呢?祖母呢?怎么不见娘?”

赵漫哭着道:“也不知是莲姨娘这个贱人搞的鬼,还是小二房那些混蛋故yì

的,娘和祖母都没被赎出来。哥哥,你筹到银子了么?赶紧进去把娘赎出来呀。她方才哭得可伤心了。”

赵湘看到赵演带来的马车,心就直往下沉。以赵演的脾气,居然会雇这么一辆破车,肯定是囊中羞涩,他哪里有钱财可以赎人?还有那个车夫脸上的嫌恶表情是怎么回事?太无礼了!就算他们身上在发臭,也不是他这样的贱民能够轻视的!

赵演跟妹妹道:“我哪里来的银子?自打我出去了,就到处想办法找人借钱。可我们相熟的人家大都跟着坏了事,便是没坏事,也把我当成是仇人一般往外赶。那些没有卷进谋逆案的朋友,同样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我厚着脸皮去跟从前总想要巴结我们的几个纨绔子弟搭话,谁知他们竟装作不认识我。真真气死人了!”

赵漫惊讶叫道:“难道你一点银子都借不到吗?那你这几日是住在哪里?我们出狱之后,又要住在哪里?”

赵演叹了口气:“家里房子被查封了,大多数下人都跑了,还有几个忠心的没走。留下来凑了几个钱,在外城赁了个小院子住。这几日我就是在那里过的夜。素绢去找了他做小生意的姑父,好说歹说。借了二十两银子过来,勉强还能支撑几日。”

素绢是小钱姨娘身边的丫头,是建南侯府的家生子,不过当年老爷子尚在,侯府兴盛时,家中得脸的仆人有不少是跟外头良民百姓结亲的,其中又以做生意的人家为多。目的就是为了借侯府的势。素绢既然是小钱姨娘从侯府带出来的,有个小有身家的姑父也不出奇,只是二十两银子够做什么用的?她姑父从前也没少借着侯府的势谋利。如今赵玦出事了,竟然只肯给二十两银子,也太过分了些。这点钱,连一个孩子都赎不出来。若换了是素绢等几个下人。也许能一年不愁温饱。可换了是赵演,哪怕是他一个人用,也顶多能撑个把月而已。

赵漫想到这一点,心中恨恨:“都是势利小人!见我们家坏了事,便一个个避之不及。等将来我们东山再起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他们!”

赵演想到自家如今的情形,知dào

妹妹这话只是气话罢了,便去看小弟:“你们在牢里过得还好吧?有没有生病?我们先回家去。好生洗一洗,换了干净衣裳。先吃饭再说。我叫人做了弟弟妹妹爱吃的菜。”赵沥哭着鼻子说:“我要吃合香斋的糖卷果!”赵演只想要哄弟弟开心:“好,就依你,哥哥一会儿就打发人去合香斋买糖卷果。”赵沥立时破涕为笑。

赵漫已有十一岁了,这两年也跟着学了些管家之事,知dào

点柴米油盐,便有些担心:“合香斋的糕点要一两银子一斤呢,咱们家如今还有那银子么?哥哥别太纵着小弟了。”赵演笑道:“不过就是糖卷果罢了,你们在牢里受了这么久的罪,难道连一点糕点,都吃不得?放心,这点钱咱们还是有的。”赵漫这才不说了。

她将赵沥抱起放上马车,回头瞥见赵湘,面带倨傲地抬起了下巴:“姐姐傻站着做什么?如今可比不得从前了,别以为还有丫头来侍候你。我哥哥方才说了,家里没钱,你再摆大姐的款儿,当心我们把你赶出去,你就只能沿街乞讨了!”

赵湘被气了个倒仰,心中只骂“蠢材”,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赵漫还只顾着跟她争闲斗气,又宠着弟弟乱花钱。就算父亲已经不在了,她还有祖母,还有大哥呢,小钱姨娘还在大狱里,这个家还轮不到他们几个庶孽做主!

她板着脸跟在赵漫身后上了车,很快就被妹妹挤到了角落里,接着赵演也钻了进来,这辆车本来就小,一下挤进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已经超过十岁了,车厢里顿时变得密不透风。马车很快就行驶了起来,但这位车夫的本事不怎么样,把车赶得十分颠簸,还在一路嘟囔着他们把他的车给熏臭了。

赵漫忍不住要骂人,才骂了两个字,就被赵演捂住了嘴:“好妹妹,小点声吧,我是好不容易才雇到车的。家里的车没了,车夫跑了,留下的人我也都打发出去找事做了,不然哪里有钱吃饭?横竖就是一会儿的功夫,你且忍一忍。”赵漫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赵湘在车厢里坐得很不舒服,便在那里闭目养神,也不理会其他人如何。车走到半路,她忽然睁开眼,问赵演:“二哥既然没有银子赎人,也借不到钱,那莲姨娘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都是找小二房借的吧?小二房也许会沽名钓誉,把我们姐弟几个赎出来,可绝不会借银子给莲姨娘回娘家。方才莲姨娘在衙门门口分明就是雇了车,抱着小妹走的,她还说要回娘家去,再也不跟我们在一处了。”

说到莲姨娘,赵演就一肚子气:“那贱人死精死精的,当初你们刚被抓时,房子还未被查封,家里下人也未散尽,她就从家里偷了些值钱的东西出来,当了换成银子,另外赁了屋子住。我虽不知dào

她到底当了些什么东西,但想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出来后找她要银子,好去赎你们,她跟我说,只有二百多两银子,若是不够赎人,我会先赎谁?这还用说么?自然是祖母、娘和弟妹们最要紧。我才不信她只有那点钱,就吓唬她。她再不拿钱出来,我就不赎她生的那个小丫头了。谁知她立kè

就翻了脸,无论如何也不肯给我钱。我急了。在她屋里混找一通,只找到几件衣裳,银子半点不见。再去寻她,她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房东还来找我要房租钱,我只好先走了。她说要带着小丫头回娘家?那可不行!要走可以,把钱留下来!那可是我们家的银子!”

赵湘强忍着怒气看着赵演。心想需yào

收赎的,也就是他的祖母、生母和弟妹们,他不说是所有人。还特地这样一一细说,分明就是没把赵湄当成是亲妹妹。这还不够,他还要向莲姨娘点明了不赎赵湄,这不是明摆着要激莲姨娘翻脸么?哪怕是先哄着人。把银子弄到手了。再说不赎赵湄的话也行。别说莲姨娘只有这一个女儿,丢她就是丢了莲姨娘的命根子,换了是小钱姨娘生养了好几个孩子,有人说要丢下她的儿女之一不管,她也一样会翻脸。这样的道理都不懂,果然蠢货的哥哥也一样是蠢货!

赵漫不知dào

大姐心里在想着什么,她也跟着骂了莲姨娘几句,又对兄长道:“那贱人走得太快了。我们又不知dào

她眼下在何处,要追也来不及了。还是先想法子弄点钱。把娘先赎出来再说吧。我听说莲姨娘就是去求了小二房,我们姐弟几个也是小二房出钱赎的,要不,我们去找小二房的人要钱?”

赵湘顿时脸色大变:“胡说!我们两房人素有大仇,况且他们早已将我们出族,不承认我们是赵家子孙了,如何还会借我们银子?”

赵漫不以为然地道:“若他们真的不管我们,又怎会拿银子赎我们姐弟出来?可见在他们心里,就算是把我们出了族,我们也还是曾祖父的骨肉,祖母还是曾祖父的儿媳妇。我们过得不好,祖母在流放路上出事,曾祖父在天之灵必然会怪他们无情的,世人更是会看不起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不答yīng

借钱?”

赵湘忍住气道:“若他们真的这么想,方才就不会只赎我们,而是把祖母和姨娘也一并赎出来了。他们既然不肯赎,那你就算求上门去,他们也不会答yīng

的!”

“那怎么一样?”赵漫反驳道,“我们姐弟是赵家血脉,祖母和娘却是外嫁而来的,他们不肯赎也不奇怪。我们再上门去求一次,不怕他们不答yīng

。况且,他们家不缺钱财产业,怎么也该分我们一点,不然我们难道真要饿死?”

这回倒是赵演出面反对了她的建议:“不成的,他们绝不会这么好心,今日会将你们赎出来,我还怀疑他们会不会是打了别的主意呢。”

赵漫不解:“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演便给她解释了一番。原来他出去找人借钱时,先找的是素日与自己相熟、同是在政治上倾向颖王,但其父兄罪行并不深重,只是被判了流刑或是革职的人。他们的家族也许从此一蹶不振了,他们本身的功名也被革除了,还有不少人被抄了家,但性命却是无碍的,又有许多姻亲故旧可以依靠。别的事他们未必帮得上忙,但借点银子应该不成问题。他事先还打听过,这些人家中入狱的女眷和孩子都陆续被赎出来了,证明他们在钱财上都还有一定的余力。

可是当赵演上门求助时,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把他打出门去了,看他们的态度,直把他当成了大仇人一般,恨不能把他一口咬死。他到这时候才知dào

,原来随着谋逆案案情日渐明朗,犯人都在招供后陆续被判刑了,这些被抓起来的人自然也就知dào

,是赵玦将他们供出来的。而当初赵家二房无意中救起了遇险的太子与广平王世子,也是借了赵玦的名义避过逆党的搜查。后来赵玦发xiàn

了赵家二房所为,不但没有马上告知同伙,反而还私下去寻赵郡公夫人的晦气,结果势单力薄地被赵家族人抓了起来。他被擒后,为了活命,主动说出了洪文成的所有计划,又将所有与颖王府有勾结的人,无论有没有参与了谋逆,全都供出去了。那些赶走赵演的人,心里一直在想:就算颖王坏了事,他们又不曾参与过谋害太子,凭什么也要被判刑?这一切都是赵玦害的!

因此赵演对赵漫道:“父亲之所以会供出那些人,还不是因为被郡公夫人和赵氏族人抓住了么?他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父亲的谋划之所以会失败,也是因为郡公夫人和她的孙子孙女破坏了洪将军的计划。他们家难道真是为了忠君,才会这么做么?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哪里有这样的觉悟?还不是为了把我们家彻底压倒?他们就是存心要害我们家,父亲已经被害死了,他们花钱赎我们,不过是为了赎罪,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跟他家来往了,这个仇,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忘!”

赵漫听得义愤填膺:“他们真的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怪不得祖母和娘常说,他们都不是好人,就是为了霸占曾祖父留下的爵位和家产,才会欺压咱们家,又把咱们一房逐出宗族的。既如此,我们就再也不理会他们了!”

赵湘看着他们兄妹满面气愤的模样,决定要保持沉默。其实当年两房人之间的恩怨,她略知dào

一些,祖母也没少在她面前抱怨她母亲多事,给家里带来了麻烦。但她心里还是恨着小二房,若没有他们,她母亲还好好地待在家里呢。

赵沥这时候怯生生地插了句嘴:“父亲真的死了么?”

兄妹三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赵演摸着弟弟的头,安抚他道:“其实我们早就料到这一日了,沥哥儿也无需太过伤心。昨儿父亲在午门行刑,我都不敢去看,是家里人把他拉回来埋了的。父亲已然入土,家里没有银子了,一些虚礼,我们也不好太过讲究,省得旁人非议我们还在惦记着反贼。”

赵漫哽咽道:“方才莲姨娘那贱人还在说,是她埋了父亲呢,可见是在撒谎!虽不能给父亲风光办后事,但我们也该正经换上丧服,守上三年孝,只不知父亲埋在了哪里?明儿咱们也该去给他上一炷香。”

赵演语塞,他哪里知dào

赵玦被埋在了哪里?因为买不起棺木,只能用一张席子将赵玦卷了,另用一块布包起被砍掉的头。他不敢看那血淋淋的尸首,事情都是莲姨娘和下人们办的。他一直在外头找人借钱,好将母亲与妹妹小弟赎出来。

反正一会儿问家中下人就行了。他暗暗想道。

没想到他们回到租下的小院那里,家中却是门户大开,院中一地狼藉。屋子里的箱柜都被打开了,家具也都七歪八倒的。赵演大惊失色地去问房东这是怎么回事,才知dào

,官差刚刚找过来,把他家下人给带走了。下人们匆忙间收拾自己的行李,也就是几件换洗衣裳而已。

赵家家产被抄没,这家产,自然也包括卖身的奴仆。

赵家兄妹四人站在一片凌乱的小院当中,惶然失措。更重yào

的是,赵玦到底葬在了何处?有谁来告sù

他们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欺骗

干站着有什么用?赵演兄妹四人发了一会儿的愣,还是接受了现实。

没有下人侍候,他们几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孩子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幸好房东非常和气,见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年纪幼小的孩子,便主动帮着把房子整理了一下,烧火煮了些热水,让赵湘姐弟三人可以洗个热水澡。

不过房东再好心,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一直帮赵家兄妹干活的,看到时近傍晚了,就告辞回了自己家里去做饭。

厨房里还有些米面肉菜,赵演今天出去接人之前,曾嘱咐了下人做一桌好菜出来,但下人们被带走得早,没来得及做好饭菜,只把材料洗过切好了。赵漫便指使起嫡姐来:“大姐姐从前成天捣鼓些汤汤水水的讨好祖母,想必是擅长厨活的,今晚的饭菜就交给你了,记得把柴都劈了,一会儿再将衣裳洗一洗。”

赵湘怒了,她还想摆嫡姐架子,从前哪怕是父亲赵玦常年在外做官,家里是小钱姨娘当家,但有祖母在,这些庶兄庶弟庶妹们在她面前也从不敢太过放肆。如今祖母未能离开大牢,下人们都走了,这几个庶孽竟然要踩在她头上,简直不象话!

可是赵演站在同胞妹妹那边,他自认为是一家之主了,赵湘既然是长姐,又懂得厨艺,多做些事不是应该的吗?至于他妹妹,年纪还小呢,帮着照看弟弟。做几件针线活,就够忙的了,那些粗活还是交给大妹吧。

而他自己?他还要到处筹银子。想办法将母亲赎出来呢,哪里有空理会这些琐碎小事?

赵湘忍着屈辱下厨做饭。她虽然学过些汤汤水水什么的,但主要是补身的东西,只要叫人洗干净材料切好了,然后在她的指挥下放进锅中,添上水,炖了就是。火候她可能还要掌握一下,但烧火的绝不会是她。正经的家常饭菜她也没学过,学过的都是高级菜肴。预备日后嫁了人后,在婆家人面前露脸,显示她教养学识出众的。她哪里料理得来那些家常食材?捣鼓了半天,天都黑了。才做了一盘黄蔫蔫的炒青菜。一大碗味淡如水的鸡汤,还有焦黑的焖排骨,饭的水放多了,成了稀饭。

赵演赵漫一边吃,一边骂,若不是肚子实在饿得慌,他们才看不上这样的吃食呢。赵沥直接哭闹着不肯吃,还是赵演出去买了合芳斋的糕点回来。才喂饱了他。赵湘忍了一肚子气,还没吃饱。又被赶去洗碗、洗衣、劈柴,只觉得人生灰暗,全无希望。

偏在这时候,她听到隔壁房东家夫妻俩在聊天,提起他们兄妹几个:“官宦人家的孩子,果然就比旁人娇气些,脾气也大,不过长得可真好啊。尤其是最大的那个女孩儿,年纪虽还小,已出落得标致水灵。若是咱们给儿子说了她做媳妇,将来孙子一定长得很好kàn

!不知她哥肯不肯答yīng

?”

“一定肯的,他家如今没银子,又是犯官之后,再不是什么官家人了,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咱们家虽然不算富裕,却也是正正经经的良民,家里有几亩地,几间屋子,咱们儿子虽然年纪大些,但在铺子里跟人学徒,已经快出师了。他家姑娘嫁到咱们家来,吃穿不愁,为什么不愿意?不过咱们还是先看看,暂时别跟他家的人提。那小姑娘看起来瘦成一把骨头,不象是个好生养的,光长得好kàn

有什么用?况且这犯官之女的名头也不好听,咱们兴许能给儿子找到更好的姑娘呢。”

赵湘气得浑身发抖,什么时候,连这种地位卑微的穷鬼也敢肖想她了?当初她受颖王侧妃田氏的青睐,出入高门大户,与千金贵女相交,田氏还扬言要认她做干女儿,亲自替她说亲,虽然目的只是想帮颖王拉拢人,但对她的亲事也是实打实的上心。那时她说的人家,不是公侯门第,就是尚书将军。就这还要挑拣一番,对方长得不好kàn

的不要,没有功名才学的绣花枕头不要,脾气暴躁的不要,太过软弱花心的不要……如今一朝凤落平阳,居然连个商铺的小学徒也敢挑剔她、嫌弃她?

但她心中更多的是恐惧,如果赵演迟迟没有筹到银子,没钱去赎小钱姨娘,他会不会答yīng

房东的提亲,索要彩礼?如果他不打算赎祖母的话,未必就不敢做出这种事来。他是她哥哥,如今父亲已死,亲兄尚在外地,他做为次兄,在祖母不在的时候,是有资格决定她的婚事的。她怎能冒这个险?

咬了咬牙,她痛下了决心。在辗转难眠的一晚过后,第二天一早,她换上了不知是哪个丫头留下来的一套干净绢布衣裙,打扮得整整齐齐,摘了院子里的几朵鲜花,强充门面,便借口要上街去买菜,问赵演要了五钱银子,挎着篮子出门了。

一出门,她就把篮子扔到了路边,雇了辆车,进了内城。她今日的目标是从前的一位闺蜜,翰林院侍讲学士冯大人家的千金冯秀琴。

这位冯学士官位只有从五品,个性低调,一心修书,在朝中并无政治倾向,因此无论是哪一位贵人上位,都跟他没有干系,但他却有位了不得的妻子,出身世家,娘家姻亲遍布朝野,本人也交游广阔,为人风趣又有眼色,加上还有点小才华,不少贵妇们在闺中时就与她交好,如今嫁人了,游宴赏花,也都爱给她下帖子。

赵湘是偶然跟着颖王侧妃田氏出门赴宴的时候,遇上随母前来的冯秀琴的。这位学士千金家世不显,虽然母亲人脉广,但其实也不算什么。赵湘之所以愿意与她结交往来,完全是因为她的个性比较天真,容易哄骗。

赵湘心里清楚。就算其他千金小姐们愿意看在田侧妃的面上,与她结交,在她们心中。她始终只是个六品武官的女儿,生母还是罪犯。但冯秀琴不一样,赵湘跟她说,母亲是被人冤枉的,只是皇上先前被误导,发了话,后来即使知dào

不对。碍于君无戏言,也只好任由母亲继xù

被关在牢里了,但也没说要将母亲处死。赵湘不说这里头有朱丽嫔的枕头风在起作用。只说是皇帝做错了,但大家都不敢明说,冯秀琴居然也相信了,还非常同情她的遭遇。每每遇到有人拿这件事来讽刺赵湘。冯秀琴总是第一个把话题岔开。虽然碍于皇帝的面子。她不敢在人前说出“真相”来替赵湘辩解,但赵湘相信,在眼下赵家成了过街老鼠的时候,这位好友必然还相信着自己。

冯家在内城,住的是一座三进的小宅子,并不是难以进入的高门大户。但赵湘并没有马上过去叫门,而是远远地站在对面胡同里,等着看到一辆马车离开了冯家门口。才走上前去。

今日是初一,冯太太有个习惯。就是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上家附近的寺庙去上香。冯学士在不在家无妨,但如果聪明的冯太太在家,赵湘就没有把握能说服冯秀琴拿银子了,因此她要等到冯太太的马车出门,才上门找人。只花一钱银子打点门房,她就很轻易地给冯秀琴捎了个口信,说她准bèi

与家人一道回乡,想要在离开前与昔日好友们道一声别。

冯秀琴很快就跑了出来,在门口见到她,眼圈顿时红了,紧紧拉着她的手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了你家的事,一直在为你担心。”

赵湘也挤出了几点眼泪,哽咽道:“我父亲做了不好的事,有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是我们做女孩儿的,整日养在家里,哪里知dào

外头的事?官差上门时,真真吓坏了,在牢里这些日子,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总算皇恩浩荡,放我们出来重见天日,能再见到从前一块儿做诗玩笑的姐妹们,我已经心满yì

足了。只是如今人情冷暖,旁人见我家门败落,都不愿意理我。你没有象她们一样翻脸不认人,直接将我赶走,我心里实在感激。”

冯秀琴含泪道:“说什么呢?大人们要做什么事,我们女孩儿如何能知dào

?你也是受了牵连,那些因此瞧不起你的姐妹们,也未免太势利了些。横竖我认的只是你这个人,与你姓什么、父亲做什么官,全无干系。”又拉着赵湘进了家门。

赵湘算着时间,估计着冯太太大概多久后就能回家,与冯秀琴寒暄几句后,便直入正题:“虽然我家里人都打算要回乡,只是有一件为难事,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向你求助了。”

冯秀琴好奇:“是什么事?可是想让我帮你跟其他人说说好话?”

赵湘一脸羞愧地道:“我实话与你说,我与几个小弟小妹,都是从前我们家小二房的人赎出来的。他家碍于物议,怕人说他们无情,又怕我们流放在外,外头人知dào

了,会辱没了曾祖父的威名,因此才将我们几个赵家骨肉赎了出来。可是他们家记恨我祖母,竟不肯赎她,可怜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在牢里受苦……”她呜咽几声,低头抹了抹泪,“他家害得我母亲至今还在牢里,我心里有怨,也不乐意与他们往来,可是为了救祖母,也顾不得许多了。可恨他们冷酷无情,硬是不肯答yīng

赎人……若不是实在没了法子,我是绝不会向你开这个口的……”

冯秀琴明白了,她十分不能理解:“我早听说赵家二房这一次立下了救助太子的大功,肯定能够得回爵位了,许多人家都给他们送礼,连我外公家里也送了。他家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为何还要与你们计较昔日的一点小恩怨?你不是说,当初你二叔夫妻的死是意wài

,他们为了霸占家产,才把账算在你母亲身上么?他们心里分明知dào

你们是无辜的,为何还要怨恨你们?”

赵湘自然不能说出真zhèng

的原因,只能一个劲儿地低头抹泪。

冯秀琴便问:“赎你祖母出来,需yào

多少银子?”

赵湘哽咽道:“我也说不清。估摸着,有四五百两就该差不多了。”

冯秀琴面露难色:“这么多?”她想了想,站起身:“你等一会儿。”就离开了。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便拿着一个小布包回来了。赵湘留意到,她手腕上的一对白玉镯子已经消失了,心里非常满yì

。赵湘认得这对镯子,在外头少说也能卖上二百两,更何况,那小布包看着绝对不只有这一对镯子。

冯秀琴将布包交到赵湘手上:“这里是几件首饰。还有一些金银锞子,我也不知值多少钱,想来一二百两总是有的。你就拿去吧。”

“好妹妹。我一辈子记你的大恩!”赵湘蹲下身就要向她道谢,被她扶住:“别说这样的话,我和你是朋友,怎能看着你有难处。却不伸手相助呢?”

赵湘目的达成。担心冯太太随时会回来,就对着冯秀琴说了一箩筐的好话,然后起身告辞了。冯秀琴还含泪让她临离开京城时,给自己捎个信,好让自己去为她践行。

赵湘带着一布包首饰出了冯家的门,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一家名声比较好的当铺,将首饰全部当了,竟当了有三百多两银子。全都换成小额银票,藏在身上。出门就雇车去了大理寺衙门。今天她一定要把祖母给赎出来,有祖母在,那些庶孽们万万不敢再糟贱她!

而冯太太回到家后,听冯秀琴说起了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早跟你说了,不要再跟赵湘来往,怎么你就是不听?那丫头一句实话也没有,她母亲也是确实害了人家的父母,怎么她跟你说几句好话,你就信了呢?难道你不知dào

她父亲是大逆罪人么?!”

冯秀琴哭道:“她父亲是大逆罪人,她又不是。这种事与她一个女孩儿有何干系?况且她也是担心祖母,才厚着脸皮来向我借银子的,谁叫赵家二房无情,不肯赎人呢?”

冯太太冷笑:“若赵家二房当真无情,就不会赎她出来,她还有福气坐在我们家的屋子里骗你银子?赵家不肯赎她祖母,自有人家的考量,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理会那么多做什么?我看赵湘是认定了你一定会上当,才会来找你的。她说她找别的小姐妹,别人都势利地将她赶出来了,你只管派人去打听,看她有没有找过别人?!”

冯秀琴还真的打发婆子到几个从前与赵湘相熟的女孩儿家里问了,谁都没见过赵湘,这才相信她是直接来找自己的。她别的话是真是假,冯秀琴不知dào

,却知dào

小姐妹们没人赶她,也就不是她嘴里所说的势利眼了,那她为何又要这样说呢?

冯太太派了人出去打听,从附近的当铺里赎回了女儿的首饰,又让人去大理寺问,得知赵湘确实赎走了祖母牛氏,只花了一百两,却将庶母钱氏丢在了牢中。她冷笑着将这件事告sù

了女儿:“瞧瞧吧,到底是谁无情?赵家二房与他家有仇,还能赎她姐妹几个出来。她弟妹的生母与她在一个家里住了十几年,她分明有银子,却不肯赎人,可见其性情凉薄歹毒!往后再不许你与她来往!”

冯秀琴大哭了一场,细心想想,也觉得赵湘所作所为有许多可指摘之处,心里对她的印象大坏。

冯太太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要跟赵家二房打一声招呼。她娘家与柱国将军府是姻亲,她便亲往将军府去给曹老太太请了个安,将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道:“我心里实在忧心,琴姐儿心性太过单纯了,那赵家湘姐儿却是个心思深沉又好算计人的,她祖母更是厉害。这回只是我家被骗了几百两银子,以后还不知她们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曹老太太将此事记在心里,打发人去看赵玮赵琇兄妹时,就将这件事提了一下,让他们多加提防。

赵玮和赵琇万万没想到赵湘还有这脑子,居然能骗到银子将牛氏赎出来。不过他们也不是很担心,因为老家送信过来了,张氏即将上京。她在名分上是牛氏的婆婆,有她坐镇家中,就算牛氏带着孙子孙女们上门来纠缠,也是无用的。

况且赵琇早就提防这一出了,赎赵湘他们时,便在外头大肆宣扬,是好心才赎几个年幼的孩子出来的,但成年人却需yào

为自己的罪行赎罪。大逆罪人就是大逆罪人,赵家绝不会承认这样的子孙,也不会周济他们的生活,若是帮zhù

他们过上温饱富足的日子,岂不是给世人立下了坏榜样,让人以为犯了不赦的重罪,也能生活得很好?赵家遵纪守法,绝不会污辱朝廷律法的尊严!

传言既出,朝野民间都说赵家二房仁义又守法,当年伤害了他们的赵炯一家,则是名声败坏,再没人说张氏祖孙是为了夺产方才将赵玦一房出族的,人们只会说,张氏祖孙目光如炬,早早就发xiàn

了赵玦的反骨,才将他一家逐出宗族。

赵家二房名声大好,久病的皇帝也终于有眼色地下达了旨意,命赵玮袭祖父、伯父的爵位,降一等,为二等建南侯,赐还当初查抄的府第、田庄、财帛与奴仆。赵玮、赵琇喜出望外,等了几个月,终于等到这个旨意了!祖母上京得知,一定会很高兴!

皇帝不知在想什么,在封赏了赵家、曹家等众多平叛功臣之后,又下了另一个旨意,命太子为出继的六皇子,也就是现任山阴侯筹办婚事,哪怕山阴侯如今还是个不满十周岁的小孩子。

山阴侯还是六皇子时,就有了一门婚事,还有一个已经议定的侧妃。正妃人选出自公府,但合家都因谋逆大罪下狱。她的祖父、父亲和叔叔们都砍了头,她跟着母亲哥哥被流放了,自然不可能再为山阴侯正室。

那剩下的就只有侧妃的人选,钟家大小姐钟雅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指点

钟家在颖王谋逆失败之后的朝廷大清洗中,算是下场比较好的一个。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非常给广平王面子,大理寺与刑部没有查到钟家参与造反的明证,他们就没有追究钟家的罪名。

至少在明面上,钟家是“清白”的。

钟家早早清除了人证物证是一方面,落网的罪人中,其实也不是没人将他们供出来的,但问题是,钟家其实投靠的是朱丽嫔六皇子这一派,他们满心以为要做新皇帝的是六皇子,才会费心将女儿许过去,哪怕只是区区一个侧妃。问题是,朱丽嫔与六皇子不过是颖王手中的工具,挡箭牌,颖王一开始就只打算利用他们除去其他竞争对手,然后再倒打一耙,踩着他们的血上位。他没有将这个真相告知钟家人,对钟家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就连马万延,据说也在瞒着大舅子一家。可以想见,就算太子真的被谋害了,颖王成功上位,钟家的美梦也不会实现。

现在钟家大老爷就是以这个事实,来为自己辩解的。他说自己绝对不是逆党的同谋,否则怎会让女儿去做六皇子的侧妃?那不是明摆着不会有好下场么?至于这门婚事是否意味着他钟家是朱丽嫔一派的同党,他也有话说:赐婚是宫中颁下的旨意,是皇帝的意思,他们身为臣下,怎敢违抗呢?这完全是因为他女儿太过出色了,才会被宫里看中,跟他们家本身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钟大老爷在整个传询过程中。就一直用这样那样的说法来为自己辩解。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知dào

他肯定不清白,但一来是查不到什么明证,二来是他的说法似乎也有些道理。加上谋逆案牵涉到的人太多了,他们有的是人要盘问,钟家除了有个女婿直接参与了谋害太子,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行为,就算真是逆党同伙,肯定也是小角色,所以他们就将他打发了。改审问其他疑犯去了。

当然,马万延就没这个运气了,早已被拖出午门砍了头。而且他差点儿害了太子,皇帝对他怨气更大,直接下令,不许家属收尸。要他死后曝尸三日。他妻子小钟氏哭哭啼啼地向娘家人求过情。可是钟大老爷心虚,为了自保,硬是当没听到。小钟氏也不愿意抛下儿女,更心寒于同胞兄长的无情,带着孩子走上了流放的路。出发前,广平王妃钟氏还私下打发人给她母子送去了盘缠、干粮和衣服。小钟氏对着来人大哭了一场,请她转达对姐姐的歉意,她是真不知dào

丈夫会害外甥的。

虽然钟家与马家划清了界限。但别以为钟大老爷就真能逃过一劫了,宫里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你有罪,那朝廷就看在你家妹子份上饶了你家,但作为身上有谋逆嫌疑的人,你就不适合继xù

留在朝廷做官了,给你留个面子,你自行请辞吧。

钟大老爷这两个月就一直以感染了风寒为借口,向衙门告病,没有回去当差,自然也没有提出请辞。他还抱着希望,盼着妹妹能消气,帮自己在广平王面前说好话,再请广平王去皇帝与太子面前为他说好话呢。

广平王曾抽空出宫,回王府看望了妻儿几回,也曾在家中住过几日,但每次都很快就返回宫中了。太子要做的事太多,皇帝身边不能离了人,虽然蒋淑妃可以侍疾,但论政治上的敏感度,蒋淑妃远不及两个儿子。广平王不愿冒险,不敢离开皇帝身边太久。回家时,他曾经就钟家的问题与妻子做过沟通,王妃钟氏对丈夫的做法可以说是感恩戴德。钟家能够保住清白名声,平平安安离开朝廷,已经是皇帝格外开恩了。她甚至为此感到羞愧,因为钟家是确确实实参与了谋逆,虽然是被人利用的,却也间接给太子带来了伤害,却能好命地逃脱惩罚,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不知是不是这种羞愧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钟氏的病情在好转过后,又有了反复。

赵琇前去探望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精神明显没有先前好了,虽然说话说到比较愉快的事情时,还是会很开心地笑出声来,但时不时的就会开始走神,然后心情就忽然变差了。赵琇对一些事情的内幕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皇帝让太子给山阴侯办婚事的奇闻了,也知dào

钟家女儿是山阴侯正室的首选,她猜想钟氏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在担心,又不敢轻易开口询问,只能小心翼翼地聊些与此无关的话题,好让钟氏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这个办法应该还是奏效的,钟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赵家被赐还的府第上去了:“那宅子差不多有十年没住过人了,内务府既然已经给你们家送来钥匙过来,你们兄妹最好是挑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先过去看一看,兴许有许多需yào

整修的地方。房子这东西,若是一直有人住着,哪怕是过上十年八年,变化也不是太大,相反,越是无人居住,越是破损得厉害。你们兄妹横竖只有两个人,如今家里下人也少,趁着老夫人还未上京,先寻些人手把屋子修了吧。若是银子一时不凑手,只管跟我说。”

赵琇连忙向她道谢,见她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连忙虚心向她请教更多。

钟氏便又告sù

她:“田庄财帛倒还罢了,要紧东西都只是封存起来,其他的财物,很可能已经不是当初的东西了,不过是另寻了差不多的补上。等内务府的送了名册过来,你只管带着人一样一样点清楚,才办交接。东西太多,不是一天能运送完的,若是你太过随意,内务府的人以为你们好糊弄,到第二、第三日就会送些差点儿的东西来应付了。你们岂不是吃了大亏?别以为你家如今正得圣宠,那些人就不敢耍手段,皇亲国戚他们尚且敢哄。更何况是你们?你哥哥虽袭了爵,无奈年纪还小,要在朝上争得一点权势,起码是好几年后的事了,又没什么可靠的姻亲故交,因此他们不怎么把你家放在心上。只要明面上说得过去,就算你们告到御前。他们也有话可以搪塞,真zhèng

吃亏的还是你们。”

赵琇深以为然,毕竟他们家如今是接到了皇帝的赏赐。自然是上头送什么来,他们就收什么,难道还能挑剔御赐的东西质量不好、价值不高吗?就算内务府送来的是破拦,只要皇帝不说有问题。他们就只能生受了。钟氏的这个提醒非常有用。原本她是没想过,还要对着清单盘点御赐的东西。

钟氏对于赏下来的奴仆,也有一番说法:“除了一部分是后来补上的,大部分都应该是你家从前用过的人。当年皇上命人查封侯府时,我们王爷就劝过,说这个爵位将来还是要交到你哥哥手上的,既然是昔日老郡公与老夫人用惯了的人,还是别把人随意指派到别处才好。没想到这件事一拖好几年。那些人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剩下来的,只怕都不怎么靠得住。这事儿你兄妹俩心里需得有数,并不是老人就一定都是好的。”

赵琇明白她的意思,当年两房人分家,会被留在侯府里的家人,不是偏向赵炯一方的,就是完全的中立派,后者并不关心主人是谁,只要有差事,有饭吃,有月钱拿,谁当家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对于赵炯一家对赵焯夫妻做的事,他们兴许会在私下议论主人几句,但也仅此而已。比较忠于张氏的,不是跟着走了,就是陆陆续续被牛氏撵出府,下落不明。当年侯府被查封,牛氏母子只带走了一部分用惯的仆人与心腹,剩下的人成分就说不清了。如果现在内务府又把这些人送回了赵家,那赵琇还真是不敢太过信任他们。

赵琇对钟氏道:“因是皇上所赐,哥哥与我是不敢随意将人发卖的,但只让他们在外院里侍候,或是送到田庄上去,应该没问题吧?”

钟氏微笑道:“当然没有,这法子不错,只要记得,暂时别让他们碰到你们兄妹的吃食茶水就好了,在外院做些杂活无所谓。仔细瞧着,若当中有几个能用的,瞧着还算老实,再调进内院使唤也行。田庄上的庄头,你也要让他们把这几年的账目送上来,虽然旧账上的东西落不到你手里,但你好歹心里有数,知dào

那庄子一年有多少产出,以后也不怕会被人糊弄了。”

赵琇乖乖应了声,又请教了她几个问题,瞧着她似乎有些累了,便起身告退。

钟氏跟赵琇说了半天的话,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微笑着对她说:“有空了只管过来,我成日在府里也是无聊,你来了,还能跟我说说话。”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

就在她准bèi

离开的时候,烟霞紧绷着一张脸进来了:“禀王妃,二舅太太命人送了些补品入府,说他们一家真的要离京了,还是想来亲自向王妃辞行。”

钟氏怔了怔,叹了口气。

钟二老爷其实是她堂兄,夫妻俩也是热心名利之人,不过比起她的亲兄嫂,脸皮要稍微薄一点。皇帝与太子虽不追究钟家人的过错,但也无意让钟家人继xù

在朝上为官了,钟大老爷可以借着病休拖延请辞,钟二老爷却比较干脆地递上了告老辞官的奏本。他当日也跟堂兄一样,因为广平王退位而惋惜,以为六皇子要上位,就把女儿推上去做侧妃,只是被大侄女钟雅致抢了先罢了。本来就已经跟人争输了,后来六皇子与颖王先后事败,他就知dào

自己的仕途到头了,能保住身家性命已是意wài

之喜,怎敢再奢望其他?他可没有堂兄的厚脸皮,以为还能继xù

富贵风光下去。

但他也同样不能轻易原谅当初算计了他的堂兄,钟二太太要借辞行为由,一再求见钟氏,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山阴侯要娶妻,何必祸害人家好好的女孩子?从前朱丽嫔为儿子选中的正室人选不能嫁,那侧室人选补上,也没问题嘛。现在山阴侯身份地位下降了,能有一位官宦世家出身又跟皇室有亲的女孩子嫁给他,还是很相配的。钟雅致虽然比山阴侯大了四岁,但皇帝想要提早给小儿子娶妻,还不是放心不下他今后的生活么?给他娶位年长些的妻子,正好可以照顾他日后饮食起居啊。况且钟家本就是广平王的姻亲,有了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皇帝也可以放心小儿子的安危了嘛。

尽管钟二太太的话非常在理,但钟氏真的不想在这件事上开口,娘家人似乎没有一刻不在耍心计,她此刻真是糟心透了。

赵琇悄悄退出了房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回过头,却发xiàn

高桢不知几时,站在了台阶下,似乎正在等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找补

高桢今日只是穿着家常衣裳,但依然整整齐齐的,一丝不苟。如今是暮春天气,虽然温暖,但还有几分凉意,似乎夏天来得比往年都要晚一些。因此他在灰色的单衫之外,又添了一件无袖的黑色方领长罩甲,腰间系带,越发显得他身高腰细腿长,少年的身姿,如同秀竹一般挺拔。

这件长罩甲是赵琇做的,本来是打算做夹棉的寒衣,不想今年的倒春寒持续时间很短,只有四五日,而她做这件衣裳时,格外用心细致,结果就做得慢了。等她将衣裳大体做好时,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完全没必要再着棉衣,她只好打消了絮棉的念头,将罩甲改成了夹的。罩甲选用的是上等的素色丝绸,针线细密,领口、对襟处的包边都用深银灰色的丝线绣了回纹,初看很不显眼,但穿在人身上,行走间光线映在刺绣上,隐隐带着银光,才让人发xiàn

其中低调的精致之处。

高桢收到罩甲时,只是简单地道了声谢,赵琇还以为他也许不太喜欢,不过每一次到广平王府来,她总能看到他穿着这一身罩甲,心里也是有那么一分暗爽的。有没有别的含义且不说,他常穿,不就代表他喜欢吗?送出去的礼物能让收礼的人喜欢,送礼的人自然开心,况且这也意味着她的针线做得还不错嘛。

赵琇看着台阶下临风玉树一般的高桢,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走下台阶去看了看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有些小俏皮地打趣:“世子爷,你不热么?我哥哥都换成单衣了。”

高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天气确实越来越热了。也该到换单衣的时候了。”然后就一直盯着她,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热切的期待?

赵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这是……希望她再给他做一身单衣的节奏?

赵琇有些懊恼地看着高桢,这位世子爷,是不是真的把她当针线上人来使唤了?能一年四季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也就是祖母和哥哥赵玮才有的待遇。就算他高桢身份高贵,跟她自幼相识。彼此关系也很好,她跟他也还没亲近到那个份上呢!

再说……赵琇有些苦恼地想了想,近来他们兄妹要忙活着整理年久失修的建南侯府。安排那些新的旧的男女仆人,清点一大堆的产业和财物,再准bèi

迎接祖母上京和搬家诸事,她连每日练字的时间都不一定能保证。更何况是给他做衣服呢?哥哥的新夏装和祖母的新衣裳。如今都是交给针线上的人做的。

高桢看到她面露苦恼之色,就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来。他自然是盼着能再得到她亲手做的衣裳,既精致好kàn

又合身,还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不过这种事,她主动提出要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他先开了口,她才答yīng

帮忙,让父王母妃知dào

了。一定会责怪他失礼。而如今,他常常穿着这身罩甲。母妃每每看见了,只会夸奖赵琇针线好,只可惜自己没有生个这样伶俐乖巧的女儿,却不会说别的,这样才好呢。

高桢转移了话题:“我有话要告sù

你,是父王昨儿出宫的时候跟我说的,让我提醒你们兄妹一声。你随我到前头书房处,我细细告sù

你。”

既然是广平王特地嘱咐的,那必然是要紧事,赵琇连忙答yīng

了,就一直跟在他身后,随他穿过重重游廊,到达了前院上房。

赵琇经常来这里,因此已经很熟了。高桢请她入座,自行坐了正堂下两排交椅左端的第一张,她就在对面坐下,侍女上了茶,高桢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赵琇看见他连在门口守着的侍女都打发得远远的,只当他说的是极机密的事,顿时也严肃起来:“这是怎么了?王爷都嘱咐了什么事?很重yào

么?”

高桢的神情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似乎并不十分紧张:“也没别的,就是皇祖父赐还你们当年被查封的府第、产业、奴仆的事,你们留点心,兴许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全部交割清楚的,内务府可能要拖上几日,因为其中还有赵玦家中查抄出来的东西,房子和产业都有。”

赵琇有些吃惊:“怎么连那些都有?”当年两房分家时,东西就都归了小长房吧?

高桢便告sù

她:“当年你们分家时,赵炯仗着自己袭爵,只分给令尊很少的东西,本就是有失公平的。况且他这爵位又不是明正言顺得来的,只因赵老夫人与令尊品行端正,不重虚荣,无意与他相争,才让他得了便宜。否则就凭他一个庶长子,有嫡出的弟弟在,哪里轮到他袭爵?如今拨乱反正,赵炯后人的财物横竖都要充公,我父王便索性给内务府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物归原主了。这里头还有昔年老郡公的东西,你们家不拿回去,难道要让它们流落在外?”

赵琇忙道:“这当然不行,能够拿回来,肯定是拿回来的好。”想了想,她脸上露出笑容:“祖母知dào

了一定很开心。虽然当年分家之后,她带着自己的私房走了,其中也有不少是祖父的遗物,但祖父从前用惯的物品,大都留在了侯府,也不知有没有被人糟蹋了。如今失而复得,她老人家一定非常欢喜。”

不但是老郡公生前用过的东西,如今可以得回侯府,住回夫妻俩一同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张氏心里也定是高兴的。在奉贤老宅时,她就没少念叨起从前在侯府时如何,住的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老郡公又曾在何年何月因何事在哪一间屋子里跟她说过什么话。赵琇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也清楚,祖母对祖父的感情深着呢。

高桢犹豫了一下,又跟她说:“这其中可能还有牛氏与蒋氏的陪嫁。若他家人听说了,找上门来,你们不必理会。这是皇上赐给你们家的。早不与他们相干了。”

赵琇这回就更吃惊了:“怎么连她们的陪嫁都有?就算是从他们家里查抄来的,我们也不稀罕。”那种东西,看着都让人觉得恶心吧?

高桢却摇摇头:“若不稀罕,日后慢慢卖了也就是了。虽说是御旨赐还之物,但跟正式御赐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随你们处置。也别觉得占了他们家的便宜,这都是应该的。你可知dào

。审问颖王府的账房时,他们供出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原来当年先帝在时,赵炯还是世子。牛氏协助管家,就曾贪墨了公中不少银钱,合共二十万两银子,全数被赵炯拿去资助颖王争储位。但后来老郡公向先帝建言。先帝没有废去皇祖父的太子之位。颖王盘算落空,赵炯担心此事被皇祖父与老郡公知晓,曾一度试图与颖王疏远,却因为有证据握在颖王手中,一直没能疏远成功。待老郡公过世后,他儿子赵玦也因着这个把柄,一并投靠到颖王那边去了。他们父子两代,亏空了你们赵家公中二十万两白银。这些年补贴颖王府的银子就更不必说了,拿他们私产补上。也是应该的。”

赵琇隐约记得这件事:“怪不得,祖母和卢妈都曾经提过这件事,说赵炯做世子的时候,牛氏帮着我祖母打理一些产业,因祖父有意扶持他们,就给了好几处来钱多的铺子、庄子什么的,可牛氏刚接手头一年还是正常经营,后来就一年一年的越赚越少了,到得后来,几乎是入不敷出,纯亏本。我祖母说牛氏不懂经营,有心要教她,她又不肯听。跟祖父说了,祖父还特地要了账本去瞧。不过没多久,祖父就去世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原来他们不是不懂经营亏了钱,而是把钱贪了孝敬给颖王了。真是的……”赵琇摇摇头,“还好祖父不知dào

这件事,不然真是要被他们气死。祖父一心要保皇上的储位,儿子媳妇却在暗地里打对台扶持颖王,要是真的暴露出来,赵炯的世子之位早就不保了。”

知dào

当年还有这么一出,赵琇对牛氏与蒋氏的陪嫁就没那么抵触了。反正他们家也不是抢了赵玦家的东西,只是接受皇帝的赏赐罢了。谁叫牛氏与蒋氏的丈夫儿子都生了反骨,被人抄家了呢?既被抄了家,他们的家产自然就不再属于他们了,至于会落到谁的手里,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赵琇心情好转,特地谢了高桢:“多谢你告sù

我,也多谢王爷替我们着想。当年亏空的钱,是拿不回来了,但能够小小地出一口气,再为祖母拿回从前的住处和祖父的遗物,我们也就心满yì

足了。”

高桢微微一笑:“你们高兴就好,闲了只管常来,我……我母妃很喜欢你来陪她。”

赵琇高高兴兴地应了:“我会常来的,我也喜欢跟王妃说话呢。她教了我很多有用的东西,有些是连祖母都不知dào

的。常常跟她相处,我觉得受益匪浅。”

正说着话,曹妈妈忽然一脸严肃地来求见高桢。赵琇常到王府来,大家彼此都是相熟的,她也不十分避讳赵琇,便直接对高桢说:“方才底下人整理钟二太太送来的补品,发xiàn

其中有一株五百年的老参,十分珍贵,报到王妃那里去。王妃想起,那是钟二太太陪嫁里的东西,钟家上下皆知,早就有话在先,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断不能动用的,也就只有老大人临终前,才用过两片。钟二太太还说将来要继xù

给她女儿做陪嫁。王妃深觉不安,便有意召钟二太太来见,已经让人去钟家传话了。”

高桢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既如此,妈妈一会儿就陪在母妃身边吧,看紧了钟二太太,别让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曹妈妈倒还淡定,反而安抚他:“钟二老爷已经递了辞呈,行李都收拾好了,明后天就要离京,倒不怕他家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钟二太太记恨长房,一直劝王妃,表小姐既与山阴侯早有婚约,还是由侧室升为正室,原是喜事,长房不愿,实在是妄顾圣恩,请王妃主动求旨赐婚呢。王妃一直不肯插手此事,一会儿钟二太太来了,必定又要提起。”

高桢并不担心这件事:“母妃心里有数,山阴侯的婚事,太子早有腹案,钟家等旨意就是了,要拒要劝都是白搭。妈妈只管在母妃身边侍候,免得钟二太太说出不中听的话来。”

曹妈妈应声告退下去了。

赵琇小声问高桢:“钟家不肯让女儿嫁山阴侯吗?”这是看人家六皇子失了势,就嫌弃了?可钟雅致要给六皇子做侧妃的事,连皇帝都下了明旨。若是六皇子在政变中死了,那自然没说的,他活着,皇帝也活着,怎么可能会让儿子的女人另嫁别家?

还是说……钟家另有目标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梨花一枝春带雨

钟二太太很快就来到了广平王府,见到高桢时,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仿佛已经把长房一家给坑惨了。高桢懒得与她多说,只请她说话时留意,自家母妃近来病情反复,心情也不好,钟二太太可别太让人难过了,最好也别聊太久,免得累着了自家母妃。钟二太太忙不迭答yīng

下来,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曹妈妈身后去了后院。

高桢皱着眉头返回了上房,他还是更乐意跟赵琇说话,因此特地把人留了下来,跟她讨论赐还的建南侯府要怎么整修才省时省钱:“工部当年营造宅子时,就有完整的图纸,如今只管让他们把图纸拿出来,照着查看一遍,哪里需yào

修补,自然一目了然。当年造宅子时,老郡公仍在侯爵上,不过是一等侯。如今虽说玮哥儿只是二等侯,但照着从前的图纸修,是不会有问题的。等太子登基,定会加恩,到时候玮哥儿就会升到一等了。也省得如今照着二等的品级修好了宅子,将来往上升时,又要再改。”

赵琇恍然大悟,深以为然。这种事说起来好象有些不合规矩,但有句话不好明说,大家却都是明白的。那就是皇帝大概撑不了多久了,估计今年之内就要换皇帝。修宅子好歹也要几个月功夫呢,等修好了,新君也上位了,加恩的旨意下来,谁还追究你的宅子当初修整的时候合不合规矩?

正说着话,门上又忽然来了急报:“钟家表姑娘来了。”

赵琇听得有些懵。钟家表姑娘?那就是……有很大可能要嫁给昔日六皇子、今日山阴侯的那一位?钟家二太太刚去了广平王妃钟氏面前坑这个侄女呢。当事人莫非是追过来打人了?

遇上了这么激动人心的八卦,赵琇非常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打量高桢的神情。高桢眉间拧成了一个结。脸都黑了:“她来做什么?也要见母妃么?不许!叫她回家去!”

下人回头传话,不过前门处很快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接着便看到一团人往上房方向冲了过来。说是一“团”人,那是因为那群人看起来似乎围成了团,当中一位身着月白衣裙的美貌少女哭哭啼啼地往这边走,她身后还有个丫头一路扶着她一路哭着叫“姑娘,你别想不开啊”、“姑娘。你若真的去了,叫老太太、老爷、太太和大爷怎么办?”周围则是围了一圈广平王府的婆子们,都拦着她往里走。可又不敢用上强硬手段,因此就被她这么一路哭着、撞着,要死要活地跑到了上房前的台阶下。

好歹这些婆子还没糊涂,死活扯住了这少女的袖子。才没让她再往屋里冲。那美貌少女挣扎着。却始终挣不脱婆子们的魔爪,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双脚一软,便软倒在台阶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她的丫头索性大哭着扑到她身上:“姑娘,你怎的这么苦命啊?!”边哭还边骂那些婆子:“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我们姑娘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是你们能随便拉扯的么?还不快放手?!”婆子们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松了手。

赵琇在屋里看得目瞪口呆。高桢脸色更黑了,只觉得自家下人不给力。害他在赵琇面前丢了脸。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前,也不去瞧台阶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钟雅致,只朝几个婆子瞪眼:“到底怎么回事?我这里有客人呢,你们怎能随意让人进来,冲撞了贵客?!”

婆子们连忙跪下请罪:“世子恕罪,表姑娘求见,小的们都是依主人吩咐,请她回去的,可她硬要往里冲,小的们怕伤着了娇客,不敢硬拦,才会冲撞了贵客,都是小的们不是。”话里话外,小小地黑了钟雅致一把。

钟雅致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偷偷往屋里瞧,想知dào

这“贵客”是谁。不过高桢就站在门的正前方,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因此什么也没瞧见,只能继xù

嘤嘤地哭着,哭得越发楚楚可怜。

高桢继xù

装没看见,只教xùn

婆子们:“既然知dào

是自己的不是,就赶紧把人带走!吵吵闹闹的象什么样子?仔细传到后头,惊扰了母妃休养。”婆子们连忙应了,便要伸手来拉钟雅致,先拉了她的丫头。

那丫头顿时大声叫不平:“世子爷,您怎能这样呢?我们姑娘是你表姐,哭得这样委屈,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要把她赶走。从前的情份,你就一点都不顾了么?!”

“怜珠,你别说了。”钟雅致含泪道,“表弟只是恼了我们家,谁叫小姑父参与谋逆,几乎害了表弟呢?”

那叫怜珠的丫头哭着抱住钟雅致:“我可怜的姑娘啊,小姑老爷要做什么事,你如何能知dào

呢?如今被连累了,真真是有冤无处诉啊!”钟雅致听得更委屈了,越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琇在里屋听到这里,真是有满肚子嘈要吐,但顾及高桢的脸面,只能死死忍住了。她真想知dào

,这个钟雅致特地跑到高桢面前哭得这么可怜,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搏点同情,让高桢帮她去反抗那位想要坑她的二婶吗?可这种事明显只能算是钟家内部斗争,高桢对钟家人基本没什么好感,又怎会掺和到她和她二婶的斗争中去呢?

果然,高桢面对钟雅致主仆的哭泣,继xù

无动于衷,他只是吩咐婆子们:“把表姑娘请出去。”婆子们便纷纷上前来打人。

钟雅致也不再哭得梨花带雨了,她挣开婆子的手,含泪哽咽着对高桢道:“表弟,我知dào

你心里怨恨我家,我也无言以对。虽然我们不知dào

小姑父的谋算,但他是借了我们家的面子。才骗取到太子和表弟你的信任的。我们全家都有失察之责,这一点,我无可辩驳。我……我愿意代表我全家。向你赔罪致歉……”说着就拜倒在地,真的向高桢行了一个大礼。

高桢眉目微动,没有让人制止她的举动,而是坦坦荡荡地受了她这一礼。

钟雅致一礼行毕,重新抬起头来,眼中又再次闪烁起泪花:“表弟,我与山阴侯昔日的婚约。并非我的本意,我不敢撒谎,家中长辈。确实……有他们的私心。只是那时在我而言,只要钟家有一女入选,便已足够了。雅清妹妹论年纪,其实比我更适合做六皇子妃。我不过就是给她作个伴。毕竟我从前也常进宫去,总比雅清妹妹熟悉些,彼此在宫中也可相互照应。可谁能想到,雅清妹妹在入宫前会摔了一跤,把脚给拐了呢?朱丽嫔宠霸后宫,她特地下令召钟家女入见,若是雅清妹妹不去,我也不去。岂不是得罪了她?钟家冒不起这个险!我更担心,会因我钟家之故。连累得广平王府也不受她待见,这叫我如何担得起?因此我才会独自进宫,哪里想到,朱丽嫔会选中了我?”

她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仿佛说到了伤心处:“旨意下来时,我真觉得晴天霹雳。我也是世宦之家、掌上明珠,有姑姑疼惜,将来何愁没有好姻缘?”说到这里,她偷偷瞥了高桢一眼,双眸中竟大有情意,“……怎的就落得个与人为妾的下场?”说完这一句,整个人都散发出伤心绝望的气息,看向高桢的目光更加幽怨缠绵了:“只是圣上有命,家里长辈们也高兴,我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待到后来,山阴侯出继,又被圈禁,我只当婚事就会从此作罢,哪里想到,二婶竟会因为雅清妹妹未能被选为六皇子妃之故,便对我生出怨恨之意,竟在姑姑面前进谗言?”

她哭得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了:“当日之事,实在非我所愿,二婶自己尚且改了主意,不愿雅清妹妹嫁给山阴侯,为何就一定要将我推上去?她难道不知,我一旦嫁入了山阴侯府,这辈子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么?!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

嘶声问出这一句,她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身体往后一倒,正好倒入那叫怜珠的丫头怀里,就闭上了双眼。怜珠哭得惨兮兮地喊她:“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你怎么了?!”然后求高桢:“世子爷,我们姑娘晕过去了,求您赶紧请位太医来瞧瞧啊。我们姑娘太过伤心,已经几日不曾进一粒米了!”

高桢瞥了她一眼,吩咐婆子们:“将她抬到客院厢房里去。”婆子们连忙上前扶人,可不知怎的,钟雅致全身软弱无骨的模样,却死沉死沉的,众人竟然没法扶她起来。怜珠又哭了:“这可怎么办呀?我们姑娘不会有事吧?世子爷,我们姑娘只怕不便挪动,不如?直接将她扶进这屋里去吧?”

高桢冷冷地甩了袖子:“既然不便挪动,那就让她继xù

躺在这里吧!”转身就往屋里走。

怜珠不敢再多言,只能任由婆子们抬起她家姑娘往客院方向走。这一回,婆子们合力,倒是顺利将钟雅致给抬起来了。

高桢回到屋中,赵琇问他:“我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呢?你这位表姐好象把责任都往长辈身上推了,她自己倒是完全无辜的,一切都是别人的安排,其实她心里并不愿意?”

高桢平静地道:“愿不愿意,只有她自己知dào

,但与我又有何干系呢?”

说得也是,无论钟雅致愿不愿意,事情已经这样了,退一万步说,如果当初在政变中胜出的是六皇子,只怕她未必会说出不愿意的话来吧?如果真的不想被选中做六皇子侧妃,真的只是给堂妹做个陪客的话,她大可以表现得平庸一点。朱丽嫔是要给亲生儿子选妻妾的,会看得上平庸的女孩子吗?只要她不中选,今日又怎会落入如此尴尬的田地?

话又说回来了,钟家为了权势,对着亲外孙都能狠下心肠,为了逃避不利的婚姻,又能做什么呢?赵琇对钟家的女儿,还是有些防备的。况且钟雅致方才那一番哭诉和昏厥,实在是太过刻意了。也许旁人不觉得有问题,可她看惯小说电视里的戏码,对于演技这种东西,自带天然雷达。她就觉得钟雅致是装的。

于是她提醒高桢:“你这位表姐可能不久之后就要嫁给山阴侯了,虽然听着很可怜,但这是宫里的事,你反正做不了主,还是别离她太近比较好。在她被选中成为六皇子侧妃之前,好象一直有传闻,说她是要嫁给你的。要是传到宫里去,未免横生枝节,太子也难做。”给山阴侯选妻,钟雅致真是最好的人选了,本就是要嫁给他的,要是另择世家女,岂不是害了人家好好的女孩儿?

高桢的脸色冷了几分:“那完全是子虚乌有之事,表姐与我从无婚约,你不要听信谣言。”

赵琇笑了:“我自然是不信的,要是你们真有婚约,宫里肯定知dào

,朱丽嫔还能选她做儿子的侧妃?我就是提醒你,离她远一点。”

高桢的神色缓和了许多:“放心,我绝对不会接近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隐疾”

王府里因王妃钟氏卧病,一直有大夫常驻。高桢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感情不好的表姐,特地让人请太医过来,便请那位水平很不错的大夫过去给她诊脉。那大夫把了脉,也不说什么,直接下了针,看得怜珠心惊胆战地,几乎没叫出声来。不过,大夫的针术似乎还真的挺高明的,因为他这针才扎下去没多久,钟雅致就幽幽醒转了。

钟雅致一副虚弱的样子,转眸扫视一眼房内的情形,心里直往下沉。她从小就常被姑姑接到身边来小住,对广平王府是十分熟悉的。王府中路是广平王一家三口举办重大仪式、会客与起居之所,东路前半则是广平王与世子父子俩和王府属官处理事务的地方,后半是世子居所,客院就在西路,却有前后院之分。前院一般是用来招呼身份地位不太重yào

的客人,后院才是贵客下榻之地,那里不但房屋多,院子当中还有小花园,连屋里用的陈设都不是凡物。钟雅致从前来王府小住时,虽然是跟着姑姑住在内院,但若是钟家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她们过来住,那一定是住在客院后院的。

她现在躺着的,却是客院前院,还是厢房。虽然这里确实离她方才所在的正路前院近些,可若高桢对她真有几分重视,至少可以将她安排在正房里。

高桢这样的态度,母亲让她做的事,真的能成功么?钟雅致十分担心,本就惹恼了姑母。若是再使些不入流的手段,即便算计成了,将来又要如何过日子?

怜珠眼泪汪汪地凑到床前轻声叫她:“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身体还是不适么?”

钟雅致被她惊醒。缓缓看了她一眼,虚弱地问:“我这是在哪里?表弟呢?”

怜珠恨恨地咬着唇道:“姑娘是在王府客院里呢,世子……世子打发了大夫过来给姑娘诊治,大夫方才下了针,姑娘可觉得好些了?”一边问还一边瞪着大夫。庸医!她家姑娘根本就没有病,不过是激动了些,身子虚弱些。怎么能随便扎针呢?若是扎出个好歹来,他要如何交待?他赔得起么?!

大夫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将针袋收起。慢条斯理地道:“钟姑娘身上并无大碍,只是近日身子虚弱些,多进些食水就好了,回家后且好生静养几日。忌大喜大悲。也注意别出门吹风,否则留下病根,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怜珠被唬了一跳:“你别胡说!我们姑娘不过是有些虚,哪里就留下一辈子的病根了?”这话传出去,叫她姑娘日后的终身怎么办?

大夫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老夫行医数十载,自问还是有些眼力的。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不注重保养,拿自己的身子乱来。年轻时不觉得如何,等过上十年八年。你们就知dào

厉害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信不信就由你们去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去开方子,方子上林林总总几十味药材,很有几味少见的。钟雅致与怜珠都不通药理,瞧着方子那么复杂,心里就先凉了三分。

怜珠心中惴惴,不知dào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姑娘居然有隐疾,是不是该先治好了再说?可是钟大太太又特地交待过她……犹豫再三,她看着大夫走了,咬咬牙,就对一旁侍候的丫头婆子们说:“我们姑娘的病情这样严重,我不敢擅专,还请王府给我们家老太太、老爷和太太报个信。”

领头的婆子早得了高桢的吩咐,一口答yīng

下来:“这是自然,还请表姑娘稍安勿躁,以静养为上。”便带着几个人出去了,只留两个小丫头在屋里听候吩咐。

怜珠寻借口将两个小丫头赶到外间去,看着里间只剩下她与钟雅致主仆二人,连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姑娘,世子不肯让你住在正院那边,也没有跟过来看你的病情如何了,这可怎么办?太太吩咐的事,若他不来,咱们怎能办得成?”

钟雅致红了脸,小小声说:“办不成也是没法子,我看他是无心的,不如……”

“不行!”怜珠飞快地打断了她的话,“姑娘,你不能在这时候退缩。若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到旨意下来,你就要嫁给山阴侯,一辈子被关在山阴侯府里了!你难道想过那样的日子?”

钟雅致脸色一白,咬着唇不说话。怜珠向外张望几眼,又在把声音压低了些:“我让王府的人给太太捎信了,太太来了,一定会有法子。只是我们不能在这王府里呆等,怎么也要把世子请过来看看姑娘才好。若是他不肯,就让王妃知dào

姑娘病倒在王府里了。姑娘怎么也是王妃的亲侄女,王妃再生气,心里也是疼你的,必然不放心你的身体,到时候还怕王妃不让儿子来看姑娘么?”

钟雅致小声说:“母亲已经有了安排,我们只管在这里等消息就好。外头有这许多人侍候,我们轻易出不去,更别说做什么了,轻举妄动,反而容易惹人猜疑。”

怜珠想想也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钟大太太身上了。

那边厢,高桢刚刚听完了大夫的回报,得知钟雅致其实啥病都没有,就是身体虚了点,很可能已经有两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头晕眼花是有的,给她喂一碗粥水下去,包管她就会精神许多。大夫开的药方子,其实是补身用的,还顺便带着点儿调经、暖宫的作用,对她大有好处。不过大夫说的那番钟雅致有病根的话,完全是吓唬她主仆而已。

他笑着对高桢道:“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动不动就不吃饭,身子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况且她兴许是常常上火,不懂食补。只一味吃败火的汤药。那药太凉了,虽然会让她肌肤晶莹,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老朽虽说是吓唬她。但也不是胡编乱造的。她如今年纪还小,尚无大碍,只要不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照着我那方子吃药,吃上一两个月,也就好了。若是不管不顾,过得三年五载。病根成了气候,要治就难了。”

高桢微微笑着颌首:“多谢大夫,我会命人转告表姐的。”

大夫离开后没多久。曹妈妈就过来了,她刚刚送了钟二太太出府。

高桢问她:“钟二太太在母妃面前可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曹妈妈的脸色有些纠结:“提是提过一些,但只说了话头,见王妃冷淡。她也就闭了嘴。改说起别的家常来。我一直守在旁边听着,觉得钟二太太虽然很想要劝说王妃请旨赐婚,但王妃不肯接话,她也就知机了。只是方才钟家忽然又来人了,要请二太太回去,说是老太太听说二太太到王府来见王妃,不知是谁在老太太耳边编排了几句不三不四的话,老太太就晕了过去。家里觉得不好。特地来请二太太呢。”

高桢面露古怪之色:“外祖母晕过去了?”依她老人家的性子,难道不该是气得跳脚么?

曹妈妈的纠结就在于此。这实在太不象钟老太太了,但钟家的婆子当着广平王妃钟氏的面说钟老太太晕倒了,钟氏再恼怒,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亲妈,因此已经打发人跟着钟二太太一块儿到钟家去了,务必要弄清楚钟老太太的病情,再回府禀报。曹妈妈担心,钟家可能会使出苦肉计,逼得钟氏再次为娘家做些什么,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钟雅致的婚事。

高桢想起赵琇先前的提醒,越发觉得钟家一定是在算计着什么,便将钟雅致“晕倒”之事告sù

了曹妈妈,当然,没有漏下大夫的诊断报gào



曹妈妈起初吓了一跳,后来听说钟雅致其实没什么病,才放缓了神色:“表姑娘这是做什么?即便听说钟二太太要来向王妃进谗言,也不必如此着急。我们王妃若有意求旨,早就上表了,还用得着别人劝么?表姑娘怎么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怎能听风就是雨,急急忙忙地追着钟二太太过来,还在我们王府的院子里大哭大闹呢?实在是有失体统!还有她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即便她早前真的对那门亲事不情愿,也当为尊者讳。王妃从前喜欢她,是觉得她懂事、知礼,若知dào

她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心里还不定怎么失望呢。”

曹妈妈昔日也是钟家旧人,今日会说出这番话,实在是钟雅致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了,让人无从帮口。

高桢沉吟片刻后,便道:“外祖母晕倒之事,未必是真,极有可能只是想把钟二太太叫回去。但此事已经在母妃跟前过了明路,派去钟府的人,回来后兴许会把表姐晕倒之事禀报母妃。妈妈还是先回母妃那里去吧,到时也好将表姐的实情告sù

她,免得她担心。”

曹妈妈应了,却欲言又止:“世子,王妃若是担心表姑娘,多半会让你过去问候……”

高桢非常淡定:“妈妈多虑了,母妃还没糊涂。况且表姐身边有的是丫头婆子,钟家也会很快派人来接她回去,那里用得着我操心?”

果然,曹妈妈回到后院不久,前往钟府的婆子就回来了,还带来了钟大太太的代表,向钟氏回禀说,钟老太太是被钟二太太的行为气晕的,眼下已经缓过气来,并没有大碍,只是担心孙女儿。因为钟雅致得知婶娘气晕了祖母,一路生气地追到王府来,却因为太过激动,在前院晕过去了。广平王世子高桢已经将事情知会了钟家,但钟家上下正为钟老太太晕倒而忙乱,暂时没空腾出手来接女儿回家,只能求王府暂时照看钟雅致一晚,明儿钟大太太会过来看女儿的。

曹妈妈飞快地向钟氏耳语了一番钟雅致的真实“病情”,钟氏的脸色便难看了几分,只是还有些担心:“当真无碍么?不是说有病根?开了方子没有?会不会有后患?”曹妈妈忙道:“王妃放心,大夫开过方子了,说只要表姑娘照着方子吃上一两个月的药,包管能将病根除了。即便不吃,其实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日后子嗣上艰难些。”

钟氏的脸色缓了下来:“没事就好。大嫂如今是越发不着调了,孩子病了,不早点接回去养病,却丢在别人家里。不是说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大碍么?他们如今是有多忙乱?连打发几个人来把姑娘接回去的功夫都没有?”她叫过烟云,“你去客院瞧瞧表姑娘如何了,若是没有大碍,就让人备车,将她主仆送回家去吧。就跟钟家人说,表姑娘已经是大姑娘了,在别人家里过夜象什么样子?既然家里人抽不出空来接,我就替他们分一分忧。”

烟云怔了怔,屈膝一礼应声领命,回过身时,眼中却闪过一道异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旧仆

烟云来到客院厢房看钟雅致,进门时,就看到她躺在床上面白虚弱的模样,怜珠在床边暗暗掉泪,但她们主仆发xiàn

来的是钟氏的陪嫁烟云,顿时放松了许多,原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减弱了几分。

烟云依礼拜见钟雅致,眼珠子盯着这位钟家嫡出的大小姐,指甲死死扣住了手心,才掩盖住了那一瞬间心头爆fā

出来的愤恨。还有旁边的怜珠,也同样是她的仇人!

钟家为了把钟雅致送到六皇子身边为妻作妾,不惜巴结逆党,惹下了祸事,这才有后来灭口之举。而当初她弟弟明明说好了是到钟家长子钟雅卓书房做侍候笔墨的小厮,却因为怜珠想让自己的兄弟抢到这个位子,说动钟雅致向家人开口,她弟弟才会改被调到钟大老爷的书房去,平白无故丢了性命。若不是这对主仆多事,她弟弟还好好的活着,她父母家人也不会面临被卖的危险,若不是世子垂怜,救下她的家人,她此生就要与家人天各一方。亏她过去还对钟雅致那般亲近殷勤,一心想要对方做这广平王妃的新主母,钟家但凡有事,她也都帮着劝说王妃,钟家人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钟雅致看见烟云,就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王府里有了依靠,自己的计划也有了帮手,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烟云姐姐!”喊了这一声,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根本就不知dào

烟云的家人都经lì

了什么,她是钟家掌上明珠。就算平日学些管家的事,也只是听母亲面授机宜,并没有参与到家中庶务中来——她家人都指望她能飞上枝头。她要学的东西,与寻常官宦人家宅门里的中馈事务怎能一样?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关注家中奴仆之间的亲缘关系。看到烟云,她心里只会记得,这是她王妃姑姑的陪嫁丫头,也是钟家出来的,从小就对她极亲近,是信得过的半个自己人。

怜珠比她知dào

得多些。她是清楚烟云的弟弟已经被打死了的,还知dào

他是因为在大老爷书房里当差,就遭此横祸。若是当初烟云的弟弟顺利进了大爷的书房做事。就不会横死了,全是因为她觉得跟着大爷,比跟着大老爷更有前途,一心为兄弟抢到了这个差事。才连累得烟云弟弟惨死。连父母家人也被卖掉了,听说是卖到了四川的盐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不过知dào

归知dào

,怜珠见烟云的态度与过去并无二致,就猜想她其实并不知情。本来嘛,跟着姑太太陪嫁出去的丫头,想要跟家人见面就已经不容易了,自打广平王退下储位后。对家下人等的管束更严,轻易不许家人出外。烟云家里人又没几个识字的,没法通信,她要见亲人,一年里除了新年和中秋这两个大节外,就只有奉王妃之命去钟家送东西办事的时候。今年正月里,烟云已经见过一次家人,而后钟老太太、钟大太太惹怒王妃,王妃就没再派过人回娘家,中秋又还远远未到,烟云多半还不知dào

弟弟横死,家人被卖的事呢。怜珠觉得,还是先瞒着她的好,等到大事办成,就算烟云知dào

真相,怨恨旧主人,也碍不了事了。

她主动上前拉住烟云的手,哭着道:“姐姐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姑娘……”也不说姑娘具体如何,就哽咽着低下头哭。

烟云死忍住心头的怒意,脸上依然是亲切的微笑:“到底怎么了?听大夫说,表姑娘好些天没好生吃饭了,这怎么能行呢?便是实在吃不下去,为了不让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担心,不让我们王妃担心,表姑娘也当吃一点东西下去呀,粒米不进,可不是合乎孝道的做法。”

钟雅致听着,心里有些怪怪的,烟云这是在说她不孝么?但看着烟云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一个丫头,怎会有这种想法?她便哽咽着对烟云说:“我何尝不知dào

这样会让长辈们担心?可我心里实在是苦……”就把她对嫁给被圈禁的山阴侯的恐惧,还有对钟二太太落井下石行为的愤nù

,都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哭着道:“不是我贪慕虚荣,嫌弃山阴侯落魄,当初议定婚事时,他尚是金枝玉叶,身份贵重,我就已经不愿意了,如今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管是进宫还是进府,都难再与父母家人再见了。祖母年迈,父母素来钟爱我,我便是万死也不能报答他们的恩情,即使出嫁,也要时时回去探望才好,若是此生再无承欢膝下之望,我宁可终身不嫁!”

烟云心中冷笑,嘴上却说着安抚之词:“事情未必会到这个地步,日后新皇或许会有加恩的,到时候表姑娘要回娘家省亲,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怜珠含泪道:“姐姐是王妃身边的得力人儿,见识非寻常人可比,怎的也说出这样哄人的话来?谁都知dào

,我们姑娘要是嫁给了山阴侯,这辈子就毁了!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每日都在为此事忧心,二太太还要添乱,老太太为了此事,都气得晕过去了呢。”

烟云道:“方才钟家来人,王妃也听说了,心中十分担忧。正巧二太太送了她陪嫁的那株五百年老参过来给王妃补身,王妃便命人照着原样,送回钟家去给老太太使了。王妃还说,怕家里为了老太太的事忙乱,无暇来接表姑娘,让人套车送表姑娘回去呢。表姑娘瞧,我们王妃对娘家亲人还是十分关心的,她还能害了你不成?你只管回去等消息,万事有王妃呢。”

钟雅致顿时就慌了,如果这就被送回家,那她今天不就白哭了一场么?这几日的苦也白受了,一时间脱口而出:“我不回去!”话才出口。她就自觉失语,忙加以补救:“我头还晕着,下不了床。怕是熬不到家里。”怜珠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

烟云不为所动:“表姑娘放心,我已经问过大夫了,表姑娘这是饿的,体虚,来前我已经嘱咐厨房给表姑娘做了米汤,一会儿表姑娘喝上一碗,有了力qì

。自然就能撑到家了。老太太就是为表姑娘担心才晕倒的,难道表姑娘不想回去侍疾么?”

钟雅致再一次感觉到了烟云话中的敌意,认真看了她一眼。心中惊疑不定。怜珠没察觉,只是慌慌张张地说:“姑娘吃不下,闻到米汤气味就想吐,若是能吃得下。也不会饿成这样了!”

“吃不下米汤?”烟云仍旧微笑着。“那就叫人做表姑娘爱吃的汤水来,不拘什么,只要清淡点儿的,表姑娘喝下去就好了。要不再叫大夫来给表姑娘扎几针?”

钟雅致与怜珠都面露难色,难不成,她们真的要什么都没做成,就打道回府了么?

钟雅致看着烟云,咬了咬唇:“烟云姐姐。你……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烟云看了看她,忽然回头打发跟来的两个婆子:“去厨房催一催给表姑娘做的米汤。再去前头院子问问,钟家的人可走了?”等婆子们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她才走近了钟雅致床边,坐下淡淡地道:“表姑娘死活非要留在王府里,到底是想做什么?你不跟我说实话,叫我如何帮你?若表姑娘连我都要隐瞒,可见是把我当成外人了?”

钟雅致听到她这么说,以为她只是恼恨自己隐瞒,心里安定了几分:“怎么会?我从小常来王府玩耍,哪一次不是多得姐姐照应?姐姐对我的情份,我心里一向十分感激的,若真有什么事,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姐姐呀。”

烟云瞥了她一眼:“既如此,表姑娘为何不肯开门见山?不是我说,表姑娘只带了怜珠,主仆俩想在这王府里做什么,可没以前容易了。如今是世子管家,比先头王妃管家时要严许多,世子又不喜王妃的陪嫁陪房,许多位子上的管事都换了人。无论表姑娘有什么目的,没个帮手,断成不了事。”

钟雅致低头不说话,手里搓着帕子,脸上带着几分羞红,想要张口,却又不好意思,只能给怜珠递了个眼色。怜珠知机,便替她开口道:“既然烟云姐姐问了,我也不怕实话告sù

你。这一次过府之前,大太太就嘱咐过了,叫我们姑娘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让王妃或世子出面,把宫里指的那桩婚事作废了才好。我们姑娘大好的人材,先时许给六皇子做侧室,已经是委屈了,如今他都成了阶下之囚,怎能再让我们姑娘嫁给他?姑娘怎么也是王妃的亲侄女,王妃从小就疼她,怎能看着姑娘跳进火坑里呢?”

烟云笑了笑:“这事儿王妃真的管不了,也没法管。实话说,先前为了保住钟家,王妃已经费尽了力qì

,钟家才能得保平安。若表姑娘做了山阴侯夫人,就是皇家媳妇,钟家日后自然更加平安无事。可若是违了旨意,不但钟家有难,就连王妃也要遭埋怨。”她眼珠子一转:“况且表姑娘若只是想摆脱这门婚事,原也不难。”

钟雅致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哪有一点病弱样?怜珠也睁大了眼巴巴地看着烟云:“姐姐有什么好法子?!”

烟云笑了笑:“表姑娘方才不是说,若是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宁可终身不嫁么?那索性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在家里建个家庵,念经拜佛,每日仍旧能见到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皇上和太子怎么也不可能把一个出家人嫁给山阴侯呀。”

钟雅致脸一垮,又倒了下去:“姐姐真会说笑。那岂不是明摆着跟人说,我不想嫁给山阴侯么?”说不定会惹得皇帝大怒,再次加罪钟家的。

难道她不是这个意思?烟云笑笑,也不戳穿钟雅致:“若是担心宫里怪罪,那姑娘索性就让家人报说你得了重症,好不了了。皇上与太子更不可能要山阴侯娶个病人了。”

钟雅致心想,若真的这么做,她日后怕也难有好亲事了,便低下头不说话。

怜珠脱口而出:“为何要这样麻烦?只要世子跟我们姑娘订了亲,事情不就了结了?”

烟云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表姑娘是打着这个主意呢?”她冷笑了下:“这是何苦来?原本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门好亲事水到渠成了,亲上加亲,表姑娘日后也是王妃之尊。何苦非要折腾,宁可做小也要嫁进宫里去,如今遂了愿,还是侧室变正室,更加尊贵了,表姑娘又要嫌弃。钟家到底想怎么样?我们世子哪一点不如人了?要给表姑娘你挑来拣去?还是表姑娘觉得,我们世子除了你,就娶不得别人了?!”

脸!真!大!(未完待续……)

PS:(封推了,稍后还有一章,可能要晚一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算计

钟雅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钻进去。烟云所言正好戳穿她心中最悔恨之事——早知六皇子是个炮灰,她一家当初何必巴着朱丽嫔不放,还平白无故得罪了亲姑姑?

她自小就听身边的人说,她姑姑初为广平王妃,迟早是要做太子妃的,将来也会母仪天下,她会嫁给姑姑的儿子,成为新一任的太子妃,沿着姑姑的锦绣大道,走向那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位。她从小就受父母看重,学的不是一般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是宫礼、宫规,如何打理宫务,与内外命妇打交道,皇室宗谱,宗亲国戚,勋贵诸相,各世家大族的子孙族谱、官位职衔。她虽然从来没有实践的机会,但教导她的前朝宫人都说,她学得比先帝的皇后与当今皇上已去世的那位皇后都好,只怕将来连她姑姑都跟她不能比,她对自己也十分有信心。

可这一切都在广平王受伤目盲退位之后,成为了泡影。不但姑姑做不了皇后,她若嫁给高桢,也同样登不上高位,将来顶多就是个郡王妃,宗室女眷,进宫还要向新皇后和后宫诸妃行叩拜大礼。这其中的落差,别说一向以未来国舅、国丈自居的钟大老爷受不了,她本人也受不了!若是新皇看广平王这个前任储君不顺眼,广平王一家都没有好日子过,那她又何必嫁给高桢呢?

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才会努力将堂妹挤下去。争到六皇子侧妃之位的,哪怕她明知dào

六皇子比她小了四岁,明知dào

自己只得了一个侧妃之位。就算六皇子登基做了皇帝,她也只是一个妃子,离母仪天下还差得很远,但至少,比宗室女眷要近得多了。皇后出身比她高有什么大不了的?本朝的勋贵,几十年前都不过是泥腿子,哪里比得上她出身官宦世家。知书达礼,就算皇后是公府千金,也迟早有一天被她挤下后位。到时候,她同样能登上凤位。

可是……若早知dào

这一切都是虚幻的,皇位从来就不可能属于六皇子,她断然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只会老老实实地讨好姑姑。虽然高桢将来只会是一个郡王。但凭他跟新皇的关系,将来必然会前途不可限量。做一个风光的郡王妃,似乎也不是太难令人接受,总比嫁给失去皇子尊位,出继远支宗室的山阴侯要强。

一步错,步步错,当日做错了一个选择,导致自己落得如今的田地。钟雅致的心中说不出的悔恨。只是她觉得,只要能挽回大局。事情就不算太晚,也没什么可悔可恨的,那毕竟是她亲表弟,不是吗?她姑姑从小疼她,这门亲事一定能成的!然而烟云的冷言冷语,却直接戳穿了她的自欺欺人——就算是姑姑的儿子,与她自小青梅竹马,如今姑姑都恼了娘家人了,怎么可能还会答yīng

让儿子娶她?广平王世子高桢,是天子亲孙,金枝玉叶,他不缺妻子人选,不是一定要选她的!

钟雅致整个人颓然卧倒在床上,珠泪不停地往外流。怜珠见她如此,心里难受,便冲着烟云叫道:“你怎能这样说姑娘?这种事怎能怪她呢?原是皇上将我们姑娘指给从前的六皇子的,又不是我们姑娘非要嫁!况且当日姑娘与世子又没有婚约,若王妃早有意要我们姑娘做媳妇,很该早向我们大老爷、大太太提亲才是呀!既无婚约,那我们姑娘被许婚给旁人,又有什么错了?”

烟云又是一声冷笑:“王妃倒是想呢,可我们王爷还是太子的时候,世子与表姑娘都还小,没到说亲的时候。等我们王爷不做太子了,你们家就忙不迭地疏远了我们王府。王妃每每想念表姑娘,要叫她来王府玩耍,一年十二个月,表姑娘月月都要生几回病,奇怪的是,每次生病都只生那么一天半天的。若哪家有饮宴,或是宫里贵人传召,表姑娘都能精神百倍地盛装前往。王妃是什么人?这样明显的行径都看不出来么?又怎会自寻没趣去提亲?!”

怜珠涨红了脸,还想反驳,一时又想不出理由来,正在着急,忽然看到钟雅致翻身坐了起来,流着泪道:“不必再说了,我……我知dào

错了!”怜珠急了:“姑娘!”钟雅致伸手拦住她,抬头对烟云道:“我明白了,姐姐今日为何恼我,就是因为我钟家所为让姐姐寒了心,也让姑姑寒了心。姐姐昔日待我一片赤诚,也是盼着我能嫁进这王府来的,我却……”她咬着唇呜咽两声,泪流满面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祖母、父亲与母亲百般盘算,其实也是为了我。我只恨自己无能,不但不能为长辈们分忧,还要让他们为我担心。我真该死!若是此刻就死了,倒也干净!”

怜珠听得心酸,抱住钟雅致,主仆两人就这么大哭起来。

烟云起初有些懵,还略有些心软,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冷嘲热讽?但转念一想,她弟弟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却被她们害得惨死,他才是真可怜呢!于是烟云的心又硬了起来,反而觉得钟雅致主仆从方才起就没少哭,指不定是在装模作样呢,需得提防她们再使心计,便露出几分不忍和犹豫来,让人误以为她已经不再生气了。

钟雅致哭了一场,待冷静下来,再看烟云,似乎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想必不再恼她了,便哽咽着说:“烟云姐姐,我知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声音说不出的软糯可怜。

烟云似乎已经心软了:“表姑娘这么说,倒叫我无地自容了。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不过是替我们王妃抱不平罢了。”

钟雅致含泪点头:“等我好了,一定去给姑姑赔罪。”

烟云笑笑。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去吧。”

钟雅致闻言一僵,心跳得飞快。很想要找个借口留下来,可刚才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叫她还怎么说服烟云帮忙?

她又给怜珠使了个眼色,怜珠会意地跪下抱住烟云大腿苦求:“好姐姐,求你了,我们姑娘是真的知dào

错了,可她也是没法子。难不成真要嫁给山阴侯么?她才多大的年纪?就要被关在宅子里一辈子出不来。多可怜呀。姐姐也是看着我们姑娘长大的,你忍心看她去受那个苦?”

烟云看了钟雅致一眼,不动声色地道:“不忍心又能如何?这种事哪里是我一个丫头能做主的?连我们王妃也插不得手。宫里皇上下了旨。谁敢违令?”

怜珠哭道:“这不是还没下旨么?即便是从前下的那旨意,也是将我们姑娘指给六皇子做侧妃。如今山阴侯已经不是六皇子了,娶的也不是侧妃而是正室,怎么就非我们姑娘不可了?只要王妃开恩。让世子娶我们姑娘。那事自然就不了了之。若是等到圣旨下来了,就真真来不及了!”

钟雅致含泪道:“我不敢奢求表弟真的娶我,只要他先认下这门婚约,往后再毁约也无妨的。”

烟云摇头道:“这不可能的,世子正恼钟家呢,绝不可能答yīng

与表姑娘订下婚约。表姑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再闹下去。也不过是让世子心里更加生气。”

怜珠咬咬牙,对烟云道:“世子不愿意也没什么。只求他能过来看一看我们姑娘,陪姑娘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好了。这一走,只怕姑娘再没机会见到世子了,就当是留个念想,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烟云姐姐,你在王妃面前一向得脸,身份不比寻常丫头,若你亲自去请,世子怎么也会给你一点面子的。”

烟云心中大觉怪异,犹豫了一下,便起身道:“这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们千万别说什么婚约不婚约的事,惹得世子生气。”

怜珠大喜,拼命朝钟雅致使眼色,后者便犹犹豫豫地点头:“放心。”

烟云出了厢房,却没走远,反而走到窗外往里看,就听得怜珠对钟雅致道:“姑娘,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万不能再错过。一会儿世子来了,我就在茶里下药,再把茶送到他手边。等他把茶喝下去,大太太教你的那些,你可都记住了?”

钟雅致含羞问:“真的要那样么?我……我害pà

。”

“姑娘怕什么?横竖等你嫁给了世子,也要经过这么一遭的,不过世子中了药,兴许会不太怜香惜玉,你千万忍着点就是……”

烟云心中大惊,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钟雅致居然会使出这等不要脸的毒计来!若真让她得手,事后世子名声败坏不说,还有可能会受皇上惩罚。王爷王妃只此一子,钟家都不肯放过么?!

她火速转身奔向正院,想要将此事报gào

世子,但跑到中途,又停了下来。世子虚岁才十四,真能明白这件事的轻重么?是不是该报gào

王妃比较好?只要王妃认识到钟家人的狠心之处,将来再不许钟家人进王府大门,也就不用再怕钟家的算计了。可是王妃身体不好,万一气着了,有个好歹……

烟云犹豫半日,忽见曹妈妈正走过来,忙迎上去,拉了她避到一旁的空房去。曹妈妈一头雾水:“你这是怎么了?王妃要你来看钟家姑娘如何了,你怎的半日不回去复命?”烟云便将方才听到的事都告sù

了曹妈妈,当然,没有说出自己嘲讽的那些话。

曹妈妈大惊:“如此说来,钟姑娘留不得了,赶紧送走,省得又生事!”便让她去通知前院的下人套车,虽然钟家来报信的人已经匆匆走了,但王府下人依然可以驾马车把钟雅致送回钟家去。

两人分头行事,没多久,就有人到客院给钟雅致送汤水,又通知她:“表姑娘,前院已经套好了车,请表姑娘喝完了汤就移步吧。”

钟雅致慌了,烟云还没将高桢请来呢,怎的王府的人又要把她送走了?怜珠忙问:“怎么不见烟云姐姐?”

烟云走了进来:“我在这里呢。”她板着脸对钟雅致说:“真对不住,表姑娘,世子不肯过来,我实在请不动他。你还是先回去吧。”

钟雅致急了,忽地白眼一翻,便向后倒去。怜珠叫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又扑上去大哭,还让请大夫,说她家姑娘又晕倒了,一定是犯了重症。

烟云阴沉沉地看着她们的动作,嘴角止不住冷笑,忽地见一个婆子匆匆来报:“钟大太太过来了。”

钟大太太是听送人参回府的家人说起,王府这边正准bèi

套车送钟雅致回来,才不得不动身赶来的。她知dào

女儿还未成事,若是真的离了王府,以后想要再来就难了,只好亲自跑了一趟,顺便带了好几个有力qì

的丫头仆妇,预防高桢使人将她拒之门外。

她进王府后,让人挡开拦路的仆妇,直往客院去,却让门上报gào

世子高桢她来了,让高桢去客院见她。高桢还未到,她看着这一院子的人,还有站在门外的烟云,听到屋里怜珠哭天喊地地抱着女儿叫请大夫,心下一转,就已经明了,也大声哭着进了屋:“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来王府走了一趟,怎么就人事不醒了呢?是谁欺负了你?!”

烟云听得柳眉倒竖,知dào

这钟大太太是死活要缠着高桢不放了。

大夫被请了过来,本要给钟雅致看诊,可钟大太太先是嫌弃他不是太医,接着又不满他对女儿下针,口口声声骂他是庸医,非要将他赶出门去,然后命自己带来的粗壮丫头守住门,不许王府的丫头进入,又要人去请世子来,还板着脸道:“我这个舅母要好好问问他,他是怎么对待他表姐的?他表姐病得这样,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还派了这一院子的人来做什么?是要来害我女儿么?!”遂命人将院子里的人赶出院门去。

烟云气得要发火,却被赶来的曹妈妈拦住了:“别跟她吵,她声势闹得这样大,恐怕是想惊动王妃呢,先退出去再说,她在这院子里能做什么?”烟云这才忍了气,与曹妈妈一同带人退了出来,正好遇见高桢前来。

高桢阴沉着一张脸,小小年纪,却叫人看了都要胆寒。他冷声问烟云:“她们到底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冲撞

烟云毕竟还是云英未嫁,有些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犹豫着道:“世子别问了,钟家大太太和大姑娘都不要脸了,你别理会她们,这里就交给我们处置吧。”

高桢皱皱眉头,看到院里的情形,实在不相信曹妈妈和烟云两个能把事情处理好。他抬高声量,指着那些脸生的粗壮婢女问:“这些是什么人?”曹妈妈忙道:“是钟大太太带过来的,钟大太太还命她们守住客院与厢房,不许王府的人入内。”高桢冷笑:“这话奇了,我广平王府什么时候轮到钟家人来撒野了?!”

钟大太太听见外头说话声,凑到门边一瞧,心下就一喜,也不与高桢说什么,将门合上,便转身进了里间:“高桢来了!”

钟雅致小脸煞白,就算听说高桢来了,也没欢喜到哪里去:“母亲,闹成这样,就算他来了又能如何?”怜珠也道:“难道还要将人请进来喝茶么?大太太,就怕他心里生气,不肯喝我们的茶,那药也就没用了。”

钟大太太却摇头道:“这时候还用什么药?别说外头一大群人,即便他真中了药,立时离开,王府里有的是狐狸精帮他泄火,哪里能便宜了我们?到头来反而坏了自家名声。需得另想个法子,速战速决才是。否则他下令将我们押送回家,你道我带来的这几个健婢,真能拦得住他王府的卫兵么?”

钟雅致的脸色更苍白了:“那……那还有什么法子?”

钟大太太得yì

地笑了一笑,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这法子比下春药管用,女儿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想到这里。她就伸手去拉女儿的衣裳,又催着怜珠帮忙,将女儿的外衣除去。

钟雅致满面娇羞:“母亲这是做什么?”

“噤声!”钟大太太给她使了个眼色,“一会儿我会设法叫高桢一个人进来,等他进来了,你们就装作在更衣,叫他瞧一眼。然后我只说他冲撞了你,为了你的名节,他必须把你娶了。不然我就上朝告御状去!到时候,不但山阴侯的婚约自解,高桢也休想能拒绝婚事,你也不必承担骂名。因为世人只会知dào

。你是无辜受害的,是高桢自己鲁莽才唐突了你!”

这个法子确实比下春药管用,钟雅致虽然害羞,但想想,跟实打实地勾人上床,这么做要省事多了,她也做得来,连忙忍着羞意点头应了。然后在怜珠的帮zhù

下,将身上衣裳脱去。只剩了一件轻薄的小衣。钟大太太还嫌不足,又亲手帮她拉开了衣襟,露出里头的大红肚兜来。

高桢在外头看到钟大太太只在门前晃了一晃,就将门关了,只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曹妈妈将钟大太太方才发的话告sù

了他,他更觉可笑了:“饿了几天晕倒的人,倒说是我王府害了她?我好意让人送她回家,反落了不是?大舅母的话真真可笑,一边说我怠慢表姐,不来看望她,一边又说我安排了这许多下人服侍,是要来害表姐的,自相矛盾,大舅母说这话时,到底是不是清醒的?想来表姐在钟家连饭菜汤水都喝不起了,到了王府,好汤好药地侍候着,也该有力qì

走人了吧?我广平王府虽大,也没有养闲人的道理。”

钟大太太在屋里听见,也不生气,只在屋里叫:“桢儿,我是你舅母,从小儿看着你长大,无论你姨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是他马家造的孽,你何苦怪到舅舅舅母头上?你表姐自小就与你要好,看到她如今处境堪怜,不但随时会所嫁非人,还病得半死不活的,你更不该不管不顾,怎么也该进来瞧一瞧她,问声好吧?”

高桢冷淡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表姐的居所,又是在病中,我身为男子怎好进入?大舅母既然不放心表姐,觉得王府怠慢了她,只管将她带回家去,想必外祖母见了表姐,病也能好得快些。”便要命人进院来。

钟大太太急了:“你表姐如今还晕着呢,如何能走动?!”

“既不能走动,就让人将她抬回去。”高桢冷声道,“大舅母,钟家是书香门第,万没有让女儿赖在别人家里过夜的道理。我广平王府不打算留客,钟家也当知礼才好!”

钟大太太心下焦急,索性把心一横:“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高桢皱起眉头,又听得她补充一句:“只你一个,别带旁人,我有件要紧事要告sù

你。”

烟云想起怜珠说的那春药,连忙对高桢说:“世子,千万别进去与她们坐下说话,她们一心要算计你呢!”

高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看来自从烟云弟弟被打死之后,她对钟家就恨之入骨了。不过高桢本来也不打算跟钟大太太说什么,便对屋里道:“大舅母所言,高桢猜也能猜出来了,不必多说。表姐婚事自有上意,钟家只须候旨便可。钟家如今不比从前,表姐原是侧室,未必会被点中为山阴侯夫人,何须着忙?”

况且昨日他父王回府时,曾经提到,皇帝的身体越发差了,虽然下旨令太子为山阴侯筹备婚事,但婚仪怎么也有个过程,皇帝未必能撑到那时候。皇帝从前同意钟雅致为小儿子侧妃,那是受了朱丽嫔的影响。如今钟家顶着逆党同谋嫌犯的罪名,皇帝还未必看得上他家呢。若是太子做主,兴许钟雅致还能中选,若是皇帝做主,她连候选的资格都没有!钟家听风就是雨的,如此着忙,可不是叫人看了笑话么?

但这话听在钟大太太耳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难不成广平王妃钟氏其实已经给丈夫递过话了?毕竟是亲侄女,断不会看着她跳火坑的。只不过事情还未定,所以不肯给娘家人一个准话,也是有可能的。钟大太太心下暗喜之余。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停止计划,以免得罪了小姑子?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停,女儿就算不嫁给山阴侯,往后也找不到比高桢更好的夫婿人选了,拼着冒这一回险,也要将人套住。只要亲事做成,小姑子一家顶多就是生一阵子气,叫婆婆来劝几句好话。难不成小姑子还能给亲娘脸色看?

于是钟大太太继xù

在屋里道:“婚事且不提,我们家人心里也清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圣旨当真赐婚。钟家也不可能违抗圣旨。只是有一件事,十分要紧,我要与你细细分说清楚,你且进屋来,别带其他人。”

她会有什么要紧事要说?高桢心下厌烦,抬脚就往屋里走,烟云连忙跟上,那几个健婢连忙拦下了她:“只有世子一个人可以进!”烟云恼了:“笑话!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说这等话?这里是广平王府。不是钟家,你们这群贱婢要耍威风。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钟大太太在屋里听闻,只当她是在骂自己,心下大怒,拍桌道:“桢儿!就你一个人进来!别带那起子不知好歹不恭不敬忘恩负义的贱婢!”

高桢闻言也恼了,心想自己守礼叫一声舅母,钟大太太就拿大起来,居然在王府摆主人架子?当自己是谁?

他转身就走,也懒得再跟她啰嗦,就命烟云与曹妈妈:“叫几个有力qì

的仆妇来,把那些婢女拉开,捆到钟家车上去,请钟大太太与钟姑娘上车出府!若有哪个又晕倒了走不了路,就把人抬出大门去!”转身就要走人。

钟大太太在屋里急了,连忙高声叫道:“若你真敢叫人把你表姐抬出王府大门,我就上朝去告御状!说我好好的女儿进了你们王府,叫你给欺负了,不然怎会好好的晕倒呢?!到时候你们家的名声臭了,可别怪我钟家不讲亲戚道义!”

高桢怒极反笑:“这话有趣,既如此,钟大太太只管去告!我倒要瞧瞧,我们王府的名声会怎么个臭法?!”

钟大太太暗悔自己说话太冲,又换了个语气,哀求道:“桢儿,不是舅母要与你为难,实在是……这件事太要紧了,舅母一定要告sù

你,关系到你母亲,你难道就真的不能进来听一听么?”

高桢不为所动:“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回家去。这里是广平王府,若不是看在母亲份上,我也不能容你母女二人在此撒野。再纠缠下去,就休怪我不讲亲戚道义了!”

这话与钟大太太方才说的一样,反堵住了她的嘴,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钟雅致也忍不住衣衫不整地下了床,走到床边往外看。这时候烟云带着一群人回到了院子里,不但有壮妇,还有几个男仆,甚至还有五六个王府亲卫,最后还跟着个鲁云鹏。

鲁云鹏虽然曾经是广平王府的亲卫,但早已调到别处去了,因此高桢见了他大奇:“鲁叔怎么来了?”

鲁云鹏笑道:“今日我得了假,听闻王妃这两日身上不好,就带了拙荆过来给王妃请安。听得这边喧闹,只当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过来瞧一瞧的。世子,这是怎么了?”

高桢也不把他当外人,叹道:“钟家大太太带着女儿死守客房不肯走,还命健婢将客院占了去。我正叫我把那些婢女赶走呢。”

鲁云鹏恍然大悟,冷笑说:“世子只管赶人,若是她们到了外头,敢胡乱说些什么败坏王府的名声,我替世子作证!”

有了高桢的命令和鲁云鹏做保,烟云便带着人去捆婢女了。钟家健婢们再有力qì

,也不可能跟士兵比,顿时乱作一团,烟云趁机踹了方才拦她放话的那婢女一脚,那婢女脚下不稳,倒入门中,将原本掩住的门给撞开了。烟云一步踏进屋内,要去踢那婢女,忽然瞥见里屋钟大太太一脸慌乱,而她身后,还有个衣衫不整的钟雅致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她已经明白了钟家母女的盘算,冷笑了一声,扬声喊:“来人,快把这婢女给押出去!”

钟大太太没来得及阻止,一群卫兵和男女仆妇便撞了进来,捆起了那婢女,自然而然地,也被钟雅致与怜珠主仆俩的尖叫声吸引了过去,将前者如今的狼狈模样看了个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晕倒

高桢人在院子里,根本不知dào

屋里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钟雅致尖叫个不停,等一众卫兵与男女仆妇象是傻了似的站在那里,她又尖叫哭喊着:“让我死了吧!”屋里顿时乱成一团。烟云火速带着众人押着健婢出门,然后站在门口,没让人再进去。

高桢皱着眉头问她:“这是怎么了?”

烟云冷笑了下:“没什么,世子,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您先回去,别跟她们歪缠。”

高桢沉默了一下,转身要离开,忽然听得钟大太太大喊:“不许走!”便扑出门来,满面是泪,把脸上的脂粉都糊了,她沙哑着声音揪住了烟云高声质问:“你是故yì

的!你是故yì

的!你明明看见了,为何还要叫人进来?!”

烟云挣开她的手,冷笑道:“钟大太太这话说得奇怪,我看见什么了?为何不能叫人进来?你叫你的丫头在广平王府里撒野,你是舅太太,我们不敢与你为难,可这几个丫头又算哪根葱?连我们世子的路都敢拦,难道还不许我们王府给她们一个教xùn

?你自家的丫头没站稳倒进屋里,我叫人进去捉,又有什么不对了?难道你这屋里是不能让人进的?那你又为何叫我们世子一个人进去?”

钟大太太语塞,只是心里的伤痛已经压过了一切理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女儿被毁了,若这件事传出去,女儿失了名节,还要怎么活?她狠狠地瞪向那些曾经进屋去看见了女儿身体的男子。几个男仆,死就死了,仆妇都是知情人。也不能留,就是那几个亲卫麻烦些,不过也都是身份低微之人,要灭口也不是难事。她扑向高桢,紧紧抓住他的袖子道:“这些人一个都不能饶,好桢儿,好外甥。你赶紧把他们都拦住了,别让他们逃走!”

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鲁云鹏更是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威风!钟大太太凭什么说两句话。就要杀这么多人?”

“不杀不行!一定要杀!”钟大太太已经有些疯魔了,“不杀了他们,我女儿要如何做人?!谁叫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谁叫他们进屋子?!”

屋里怜珠又在哭叫了:“大太太!姑娘要寻死,您快来呀!”当中还夹杂着钟雅致的哭声:“别拦着我!让我死了吧!我没脸见人了!”钟大太太脸色一白。连忙丢下这一院子的人。又扑回屋里去了,似乎是抱住了女儿大声哭着:“我苦命的儿呀!你千万别想不开——”

曹妈妈看得一头雾水,连忙问在她看来最清楚内情的烟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烟云压低了声音,脸上笑得残酷而嘲讽:“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表姑娘脱光了衣服站在屋里,任何人只要一进门就能看见,钟大太太没想到进门的不是世子而是我们一帮下人与卫兵,把表姑娘看光了。所以哭闹罢了。她还想要杀人灭口呢,以为这里的人死绝了。就没人知dào

表姑娘曾经被那么多男人看光过!”

曹妈妈听得面色煞白:“这……这……这实在是……”她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怎会听不出烟云话里的意思?钟大太太分明就是想诱世子进屋,“撞见”钟雅致衣衫不整的模样,好讹他一把,叫他娶钟雅致进门了。无论钟雅致有多不愿意嫁给山阴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也枉称大家闺秀。钟大太太让女儿用这种方法强嫁,也实在是辱没了钟家门楣。曹妈妈想起刚去世才几年的钟老爷,心里不由得为那位品行正直的老好人悲哀,他老人家守了一辈子的清名,死后都叫老妻儿子媳妇孙女败坏了,也不知他在泉下得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高桢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哪里经lì

过这种事?但看着曹妈妈与烟云脸上的鄙夷,他就知dào

这一定不是好事,想象了下如果自己听从钟大太太的话独自进了屋子,会是什么结果,脸色也黑下来了,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直爆,磨着牙挤出一句:“不知所谓!”

鲁云鹏也明白过来,忙对高桢说:“世子先离开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曹妈妈她们处置,关系到女眷清誉,连男子们都退下了才好。”横竖那些健婢都已经被捆起来了,屋里三个女人,也成不了气候。

高桢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听得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烟霞走了进来,面带疑惑地扫视院中一眼,对上他,就屈膝一礼:“世子,王妃听见这边喧闹,又听说钟大太太来接女儿,就过来了。”

高桢、鲁云鹏与曹妈妈、烟云都齐齐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番骚动还是惊动了广平王妃钟氏,她如今还病着呢,可别被气出个好歹来。

高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将母亲挡在客院门口:“母妃怎么来了?您今儿身体不适,怎能出来吹风呢?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钟氏的脸色苍白,眉间透着倦意,淡淡地看了儿子一眼:“是不是你大舅母又来求我们帮忙摆脱指婚了?我若不来给她一句准话,她怎肯善罢干休?让她继xù

在这里闹,也不是办法。堂堂王府任人撒泼,叫人知dào

了也要笑话。”

可现在的事没那么简单,高桢不愿意让母亲面对已经发狂的钟大太太,不肯让步:“有人要笑话,就由得他们笑话去,儿子会让人将他们母女送走的,日后再不许她们上门。”

钟氏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你外家,何必如此?”她听得厢房里钟大太太母女主仆都在高声痛哭,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她们怎么哭得这样伤心?”说着就走进了院子,抬高声量问:“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哭得这样厉害?难道是雅致的病情有什么不妥么?”

屋里的哭声顿时停了一下,很快钟大太太就冲了出来,脸上脂粉糊成一团。发间簪钗凌乱:“王妃,你一定要为雅致做主!这几个刁奴……”她将方才冲进屋里的所有人,从烟云到一众王府男女仆妇到几个卫兵,都没漏下,全指了一遍:“就是他们,他们方才意图谋害你的亲侄女,死都不能挽回他们的罪过。你赶紧下令,将他们全都处死!家小也全都卖得远远的,不能叫他们见任何人!”

院中众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几个亲卫,他们可不是王府的奴仆,而是良民,身上还有品级。家中亲人甚至还有做武官的。亲眼看着钟大太太是自己算计不成,才害了自己女儿,他们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谁知dào

钟家姑娘会在屋里脱光了等男人来看呀?顿时都不乐意了。有个胆大的就领头道:“王妃明察,小的们绝对没有谋害钟家姑娘,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事先也不知dào

钟家姑娘会衣衫不整地站在屋里啊!”

钟氏听得脸色都变了:“什么?衣衫不整?”她不解地看向钟大太太:“这是怎么回事?”侄女不过是因病才在客房稍作歇息,马上就要回家了。又不曾带得换洗衣服,好好的怎会衣衫不整?

烟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无表情地道:“王妃容禀,这件事奴婢一清二楚。先前奴婢奉王妃之命前来探望表姑娘,表姑娘就向奴婢哭诉了一番,不想嫁给山阴侯,奴婢让表姑娘稍安勿躁,等待旨意,又让她做好准bèi

,一会儿王府会套车送她回去。表姑娘就让奴婢去请世子前来,说只当是见最后一次面,留个念想。奴婢心里觉得奇怪,先答yīng

着,出门后却没有立kè

离开,而是偷听屋里动静,就听得表姑娘的丫环怜珠对表姑娘说,一会儿等世子来了,就先陪世子说话,然后她会悄悄将药放在茶水里,捧出来给世子喝,等世子喝了茶,药效发作了,很可能会不太怜香惜玉,横竖表姑娘迟早都要经lì

这一遭,就忍了吧。奴婢心里就奇怪了,她们要下的到底是什么药?!”

钟氏听得脸色越发白了,身体不由得晃了晃,烟霞连忙将她扶住,高桢也上前搀着母亲,心里疑惑,事情还有这样的前情?他倒是不知dào



钟大太太听得不妙,骂烟云道:“胡说!我的女儿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分明是你这贱婢胡言乱语!”

烟云微微冷笑,道:“王妃若不信,只管命人搜怜珠的身,那药必然还在她身上呢!若不是心怀鬼胎,她一个在姑娘身边侍候的丫头,怎会带着那种药出门?”

钟氏凌厉地看了烟霞一眼,烟霞便叫了两个婆子进屋,不顾脸色煞白摇摇欲罪的钟雅致,直接将挣扎不休的怜珠给制住搜身,果然搜到了一包药粉,送出门外,递到钟氏跟前。钟氏看了曹妈妈一眼,后者上前打开药包闻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钟氏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又听得烟云继xù

道:“奴婢想明白后,心想若她们真把这事做成了,世子的名声岂不是要败坏了?皇上怪罪下来,叫世子怎么办?叫王爷和王妃怎么办?况且这样的药,这样的做法,表姑娘这样的大家女儿怎么能做得出来?于是也没惊动世子,跟曹妈妈商量了一下,就让人套车,再请表姑娘离府。不想表姑娘忽然就晕过去了,接着钟大太太也来了,哭着闹着说我们王府欺负了她女儿,要世子来见她,给她一个交代,却不肯让大夫来给表姑娘诊脉。等世子来了,她又要世子一个人进屋,不许旁人跟着,奴婢要跟,也被她带来的健婢拦住了。世子恼她在王府耍威风,命人将那些健婢捆了,其中一人逃走时撞开了厢房的门,奴婢带人追进去,才看到——”她看了钟大太太一眼,“原来表姑娘脱光了身上的衣裳,就等着世子进门呢,只要世子进去看见了她的身体,钟大太太就有理由逼世子娶表姑娘了。只是她没想到,进去的不是世子,而是我们这些下人,因此又哭着喊着,要将这一院子的人都杀了灭口呢!”

钟氏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问钟大太太:“大嫂,这话……可是真的?!”

钟大太太板着脸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但她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谁叫王妃不肯答yīng

救我们雅致呢?雅致是你亲侄女,你从小就疼她,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掉进火坑,就为了保自己的富贵尊荣,不管她死活!她小时候我就说过,不如让雅致给你做媳妇,你也没拒绝,如今我不过是要你履行前约罢了,又有什么错?!”

说着说着,钟大太太都觉得自己占理了,她睁大了双眼对钟氏道:“雅致名节受损,你身为钟家女,脸上也无光。这一回是你儿子叫来的人冲撞了雅致,那几个刁奴早点处置了也罢,雅致的终身,也该由你儿子负责才是!”

钟氏早已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高桢担忧地上前扶住她:“母妃?”只见钟氏喷出一口血,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高桢大惊,忙抱住母亲连声叫唤,众人也都慌成一团,曹妈妈哭着下令:“快请大夫来!”一群人手忙脚乱将钟氏抬进了正屋里。

钟大太太愣愣地站在院中,心慌无措,有些懵了。

鲁云鹏冷然看着她,对王府的亲卫下令:“不要放走钟家任何一个人!”(未完待续……)

PS:犯了胃痛……

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闻

赵琇根本不知dào

自己离开后,广平王府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回到家里时,内务府的人刚把一批赐还的侯府旧物送了过来,哥哥赵玮正与那名小官员说话。

赵琇想起广平王妃钟氏的嘱咐,留了个心眼,就让人将内务府送来的物品清单拿给她看。上头的东西不用说,她一个都没见过,但照着清单认东西,还是没问题的。东西现在就堆在正院上房中,大件的家具直接露天放在院子里,由几名家人看守,赵玮根本还没来得及清点,赵琇索性就拿着清单过去看了。

这一清点,还真清点出了不少问题来。比如清单上某对青花五彩的象耳瓶,根本就找不出来,对比物件上挂的签子,居然成了一对素三彩的瓶子;清单上的前明宣德霁红瓶,实物却是本朝民窑仿的一只红釉瓶子,价值相差何止百倍?其他诸如珍贵的白玉摆件变成普通玉雕,古董名家字画变成本朝才子同题材的画作等等,就更不用说了,最离谱的是,清单上写明了是先帝生前赐给老郡公的一对大红珊瑚摆件,实物只有一尺高,这哪里“大”了?内务府该不会说这明显是染的还染得不正的珊瑚是“大红色”的,所以没有出错吧?先帝虽然是小武官起家,但也不代表人家做了皇帝后会赏赐功臣这种品质低劣的东西。

其他东西都可以忍,因为只是价值打了折扣,但由于是赵家的私人物品。怎么都好说,但这御赐的东西货不对版,那可是要害死人的!将来皇帝要是提出要看这件东西怎么办?叫赵家如何拿得出来?

赵琇写了张纸条。叫小厮悄悄给赵玮递过去。

赵玮接了纸条看了一眼,手上顿了一顿,也没有露出痕迹来,等寒暄完了,就笑吟吟地请那位内务府的官员一道去照着物品的清单交接东西。明明东西都已经送到赵家摆下了,现在也由赵家下人看守着,就算是交接过了。忽然又说要照着清单点东西,那官员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里。赵玮非常迅速地发xiàn

了好几处货不对版的地方,尤其是那对珊瑚摆件,他对内务府官员露出了“你在耍我”的神色:“小时候记得这对东西很大的,有我祖父腰那么高呢。颜色也更红一些。不想这十年过去,它竟然缩成这么小了,盆也换了一个。”

那官员暗暗抹着汗,干笑着说:“这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我这就叫人回去查!”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正货给送了过来,同时送来了还有另外几样比较名贵但又不太显眼的物品。但这并不是清单上的全部,那官员也说了实话:“有许多都已折损或丢失了。实在找不回来。”其实未必是折损或丢失,谁能想到赵家还有起来的一天呢?更别说皇帝会下旨将他家查封的物件全都赐还回去了。

赵玮便笑道:“原是自家东西。中间又是查封,又是抄家的,有所折损也是常事,只要在清单上加以改正就好,否则日后查点起来,东西对不上,平白生出许多事端。”那官员喏喏应下,忙回内务府让人把清单给改过了。之后再送东西来,除非是实在拿不出,否则都不敢再做什么手脚。

等人走了,赵玮就对赵琇说:“幸好妹妹警醒,不然就叫他们糊弄了去。”他心下有些恼怒:“只因咱们家没人在朝,哪怕有了救太子的功劳,也要受这样的气!”

赵琇便安慰他道:“哥哥如今立了大功,得回了爵位,将来太子登基,更是简在帝心,还怕将来没有出头那日么?到时候还有谁会给咱们家气受?”看到赵玮脸色好kàn

了些,又转移话题:“其实是广平王妃提醒我的,桢哥哥还跟我说,广平王在宫里嘱咐过,把从前查封的东西赐还我们家时,缺少的部分可能会用从赵玦家里查抄来的东西补上呢,连他家后来置办的私产,什么庄子田地铺子之类的都算上,甚至可能会有牛氏与蒋氏的嫁妆。”

赵玮眉头一皱:“谁要他们的东西?叫他们知dào

了,又要厚着脸皮缠上来。”

赵琇笑笑:“就算他们要缠,东西也不可能还回去,这是上赐的,是皇恩,他们有本事就跟皇上叫板去。”

赵玮眉头一舒:“说得没错,我们只当是领了皇恩就好,至于皇上是哪里得来的东西,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他又问起广平王妃的病情,赵琇有些担忧地说了:“我看她是心病更多一些,总有些想不开。其实这又是何苦?皇上和太子愿意放钟家一马,多半是不想让广平王脸上太难看,不管怎么说,那总是广平王的岳家,但也没有轻纵了钟家人,这不是让他们辞了官回老家去吗?只要王妃身体好起来了,跟广平王、高桢一家人生活得好好的,皇上和太子的心意就没有白废。王妃总是觉得对不起皇家,但又没有拒绝皇恩、让娘家人依法受罚的意思,一个人郁卒又有什么意义?”

赵玮叹道:“这话谈何容易?我们是不相干的外人,旁观者清,可于王妃而言,一边是丈夫亲儿,一边是血脉至亲的生母、兄弟与侄儿侄女,就算钟家人做得再过分,她也未必能狠得下心去看着亲人死。但王妃又是个正派人,知dào

钟家人做得不对,理当受罚,眼见着他们只是丢了官,却得保身家性命,甚至还能体体面面地回家乡做富家翁,心里自然觉得他们占了便宜。钟家还觉得不足,又有许多要求,她心里如何不气呢?”

赵琇摇摇头:“钟家就是块狗皮膏药,只要她能下定决心揭掉,钟家自然没有可趁之机。又不涉及身家性命。一门婚事,想要摆脱,有的是法子。装病会不会?毁容会不会?出家会不会?哪怕是装死呢!钟家就非要求上门来。依我说,只要王妃能狠下心,推说不敢违抗圣意,广平王府家大业大的,难道还拦不住几个不待见的人上门?就算担心名声,谁又会给有造反嫌疑的人抱不平?哪怕有几个闲人说嘴,只当听不见就是了。总有人会对着圣人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既不想管,但又放心不下,不肯彻底划分界限。钟家人才会觉得还有希望。比如这一回,钟家要是死上一两个人,他家还会觉得王爷王妃会帮着他们吗?说真的,我觉得钟家女儿不嫁给山阴侯也好。嫁了就真成了皇家媳妇。若是太子日后厚待山阴侯,少不得又给了钟家蹦哒的机会;若太子日后要收拾山阴侯,钟家是不是又要为了女儿女婿来烦广平王妃?”

赵玮一想那个情形,也觉得头痛了:“果然麻烦。看来日后咱们家要跟谁结亲,都要事先查清楚才好,不能因为对方家主靠谱,就以为这一家子都是好人了,须得上上下下都是品行端正的人才好。”

赵琇捂嘴笑了:“可不是么?哥哥以后娶嫂子的时候。可得睁大了眼睛仔细挑!”

赵玮白了她一眼,兄妹俩说笑一回。又一起吃了饭,到傍晚时,秋叶忽然上门来了。

秋叶脸上还带着几分忧心与焦虑,见了赵玮赵琇,也来不及多说,便问:“那年王爷受伤,老夫人拿了许多医书出来给王府医官参考,不知那些医书可还在?”

赵玮疑惑不解:“姑姑要那些医书做什么?当年祖母与我回乡时,想着今后兴许难有再回京的一日了,便将大部分能用的医书都带了回去,只剩下一些家里已有的,或是冷僻用不着的,还放在那边厢房里。姑姑是家里有人生病了,需yào

看医书么?”

秋叶叹息着摇头:“不是我,是王妃!”

鲁云鹏曾是王府亲卫,秋叶随夫称呼,叫王爷王妃,那就只会是广平王与广平王妃,因此赵玮赵琇一听就明白了。赵琇忙问:“王妃怎么了?今儿我才去过王府探病,瞧着王妃精神虽不大好,但身体还可以呀?”

秋叶眼圈红了,便把钟家母女来闹了一场,把广平王妃钟氏气得吐血一事说了,她夫婿知晓原委,并未瞒着她,但赵玮赵琇年纪尚小,有些事就无须说得太过详细了,她只提钟家母女做了些十分没有廉耻的事,想要陷害世子娶钟雅致,因此钟氏就气晕了。

说完了,秋叶又含泪道:“王府请的老大夫说,这是急怒攻心,王妃的身子骨并不是很好,本就心力交瘁,这一次就特别凶险。他在王府这几个月,翻了不少珍藏的医书,有了些心得,就斟酌着开了个方子,说试一试,但他不敢打包票。我想家里也有不少医书,兴许里头有能用的方子,才想着过来问一声的,不曾想……”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玮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医书虽然拉回老家了,但当年祖母与我将书送到王府去时,广平王爷是命人抄录了一遍,收进王府藏书里的,只怕那位老大夫看的医书,就有我们家的那些。只是王妃的病情,当真如此凶险了么?”

赵琇也万万想不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她看到钟雅致那一番作状时,还觉得是在看笑话呢,哪里想到她们会那么过分?想了想,她问秋叶:“姑姑,这事儿告sù

广平王了吗?要不要去太医院请个医术好的太医来看一看?兴许有办法呢?”

太医院这几个月里已经被清洗过一遍,有问题的都革职查办了,有几个还直接杀头抄家,但剩下来的都是清白的,还有几位被召回的告老御医,以及新招募入院的新太医,自然个个都是医术出众。王府的那位老大夫固然好,但也未必能比得上这些太医们的水平。

秋叶却摇头说:“已经报进宫里去了,但还没有回音。本来世子是想,王府的医官一直给王妃治病,是新年开始才到御前候命的,他比后来请的那位大夫还要更清楚王妃的病情。若是请不来太医,把这位医官请回来也是好的。但不知怎的,宫里紧闭宫门,给王爷报了急信,也没有回音,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竟连王爷都没回来看王妃一眼。”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眼,心中都震惊无比。照理说,虽然早有传闻,皇帝的病情不大好了,但应该没那么快才对,毕竟广平王才抽空回过一趟家,若是要紧时候,他怎么可能有闲情抽身?可看宫里的反应,如果当真平安无事,广平王不可能丢下重病的妻子不管,还不肯派个太医去瞧的。

赵琇心下想了想,觉得不能放心,就对赵玮说:“哥哥,我想去王府看一看,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安慰高桢两句还是能办到的。”

赵玮点头:“这话是正理,我也陪你走一趟。王妃对我们兄妹都有大恩,倘若真有个万一,叫人说什么好?”

秋叶也不反对,她本就是打算回家去一趟,看看儿子,安顿一下家人,嘱咐奶娘将儿子照顾好了,就要赶回王府去的。钟氏病危的消息还未传开,宫中形势不妙,高桢无意让其他人插手王府事务,鲁云鹏夫妻就是最合适的帮手了。若真有什么大事要筹办,他们也能帮得上忙。

赵琇火速换了身衣裳,又想起前些时候别人送礼时,里头好象有十来盒子人参、鹿茸一类的名贵药材,也不知派不派得上用场,都一律让人收拾出来,带着上了马车。

兄妹俩快马加鞭赶去了广平王府,进王府大门时,曹妈妈眼红红地迎了出来,赵琇也不多说什么,直接道:“我带了一些药材,不知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妈妈快来瞧一瞧。”

曹妈妈行礼行到一半,闻言忙直起了身:“好姑娘,你叫我怎么谢你才好。”直接就扒在马车边往里翻了一遍,挑出了两个盒子:“这两个是方子上有的,因从前没用过,又不是常见的药,我们正急急叫人去寻呢,姑娘就送了来,还是这样的上等品,真是帮上大忙了。”

赵琇道:“我和哥哥是常来的,妈妈也不必将我们当成客人对待,快把药送进去吧,王妃的身体要紧。”

曹妈妈含泪告了罪,嘱咐身边的侍女好生待客,便急急进了内院。

赵琇见连曹妈妈都急成这样,可见王妃情况危急,也不好说现在就要进去探病。她一个人还没什么,哥哥却不方便进内院去,兄妹俩便随着侍女去花厅看茶,等待消息。

可经过通往客院的月洞门时,她却听见那边一片扰攘。钟雅致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姑姑到底如何了?你们为何不肯告sù

我?快让开,我要去看姑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丧钟

赵琇转头循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钟雅致穿得整整齐齐,但头发却有些凌乱,正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地跟守在那里的婆子们吵嚷。婆子们没人理会她,只是板着脸守住门口,不许她踏过一步。若她硬要冲,就几个人牢牢扯住了她,看那下手的力度和动作,半点没有留情的意思。钟雅致冲不过去,只能在那里哭着高声质问,但没人答话。

她那个叫怜珠的丫头跟在她后面,时不时帮着小姐骂那些婆子,说的话有时很难听,但婆子们仍旧无动于衷。奇怪的是,钟大太太不是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赵琇心头闪过这个念头,脚下只稍微缓了一下,就继xù

随侍女往里走了。钟家母女的事与她有何干系?

不过钟雅致眼尖发xiàn

了她,就象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大喊:“前面那位妹妹,我是王妃的亲侄女儿,听闻姑姑病了,不知她如今怎样了,请你告sù

我一声吧!”

赵琇奇怪地回头看她一眼,没理会,又再继xù

往前走。赵玮并不认识钟雅致,便低头问:“那是谁家女儿?”赵琇小声说:“就是钟家那位大小姐。”赵玮恍然大悟,有些鄙夷地回头瞥她一眼,就转回了头。

兄妹俩还未走到正院,就看到世子高桢匆匆赶来,脸上阴沉沉的,冷得几乎能结成冰。赵琇连忙叫了一声:“桢哥哥,王妃怎么样了?”赵玮也道:“我们带了些药材来。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忙,若还有需yào

的地方,你只管说。我帮你去跑腿。”

高桢见是他们,脸色缓和了些:“一会儿我再与你们说话。”然后脸色又板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客院那边的月洞门前。

钟雅致见到他,顿时满面希冀:“表弟,姑姑没事吧?她已经缓过来了吧?大夫怎么说?”问完了眼圈又红了,哽咽道:“对不住,我不知dào

姑姑会气成这样的。母亲也后悔极了,早知dào

姑姑的病情这样重,她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高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只是冷冷地说:“你们走吧。”然后看了婆子们一眼。那些婆子彼此对视,都松开了抓住钟雅致的手。怜珠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忙跑回客房那边去通知钟大太太。

钟雅致面上也露出惊喜之色。立kè

就奔到高桢面前:“是姑姑放我们的么?姑姑已经不生我们的气了?她的病到底怎样了?表弟。你就让我去见一见她吧。”这时

高桢面无表情地说:“母妃让你们走,以后也不必再来了。还有你,既失了名节,自然不配再嫁入宗室,赐婚之事就不必操心了。”他深深地看了钟雅致一眼:“钟家从无丧节之女,为了钟家的清名,你出家吧。”

钟雅致被他看得心下一寒,又听得他这样说。正惊疑不定。钟大太太从怜珠处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正好听见高桢的话,连忙惊喜地问:“王妃答yīng

帮忙说情了么?让我们雅致出家避婚,是要出家几年?”

高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出家是什么意思,钟大太太听不懂么?”他也不多说,转身招呼赵玮赵琇兄妹一声,就要回内院去了。

钟大太太在短暂的发愣过后,忽然跳了起来,追上几步:“慢着!桢儿,你把话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娘这是要逼我们雅致嫁给山阴侯?若她不嫁,就要出家了么?”

赵琇厌烦钟家人嘴脸,见她纠缠不放,忍不住回头对她说:“这位大婶,你到底是耳朵不好,还是没读过书,所以听不懂人家说的话?世子说了你闺女配不上山阴侯,哪里就逼她嫁了?现在是她想嫁,人家还不要她了呢。王妃念及血脉亲情,一再对你们优容,你也别太过分了,真把人惹恼了,你以为做过乱臣贼子的人就一定能逃过律法的惩罚吗?”

钟大太太愕然,继而恼怒:“你是哪家的小丫头?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赵琇冷哼:“我是建南郡公嫡孙女,新任建南侯之妹,我在你面前说几句实话,怎么就无礼了?还要有什么胆?你要是以为可以凭钟家如今的名头或者广平王府的面子,就能在我面前摆架子的话,那真是不好意思。论身份论权势论地位,我都比你强,论人品论道德论教养,我都胜过你们母女一百倍,而且我家还懂得礼仪廉耻,不象你们那么厚脸皮!”

钟大太太哪里遇到过这样几乎是当面指着她鼻子骂的人?几乎气倒,柳眉倒竖,也要骂回去,只见高桢身形一晃,就踏步上前,手将赵琇轻轻一拉,拉到了自己身后,俨然是要护住她的架势。

钟大太太没提防,看得一呆,又生气地说:“桢儿,你就这样由得那小丫头骂你舅家?!”

高桢身量已经长得比她高了,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里带着寒意:“母妃念及血脉手足亲情,因此才会轻轻放过你们,赐婚之事,也遂了你们的意。你们还要纠缠不休,是否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回去告sù

大舅舅,我这里有一封信,里头是舅舅的字迹,内容大有深意。还有,你们家卖掉的家人,如今都在我手里,父王母妃都不知dào

。若你们老实听话,这些人也好,信也好,都不会出现在太子面前,但若你们惹得我不高兴了……”

他的声音其实很轻,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紧跟在他身后的赵琇以及站在他面前的钟大太太听见,连几步以外的赵玮都听不清。赵琇心下疑惑,那封信到底是什么?就看见钟大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着高桢的眼神就象是见到了鬼:“你……你……”你了半日。始终说不出话来。

高桢嘲讽地笑了一下,便沉下脸:“滚吧!”

钟大太太踉跄地转身,奔到满面不解的女儿身边。拉上她就走,头也不回。怜珠吓了一跳,无措地看看客院方向,只能跟着走了。

高桢阴沉着脸下令:“把她们带来的人和东西一并扔出府去!从今往后,再不许钟家任何人进王府大门一步!”

王府下人们纷纷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把客院里剩下的帕子、首饰、凌散衣服之类的。还有钟大太太带来的健婢——捆着的——齐齐扔出了王府侧门。虽然此时已经天黑,但王府大门前挂着多盏灯笼,一片光明。今日还有月色,街上甚至还有几个行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钟家母女狼狈爬上马车,又有一众被捆起来的婢女被推出侧门来。另有女子钗环等物扔了一地。

是王府的总管带着人将人抬出来的。他是这几个月才由高桢提拔上任的,并非钟氏心腹,对钟家也没有香火情。他冷冷地袖着手,看着钟家人的慌张模样,寒声道:“王妃与世子有令,不知廉耻的女子,就休想入我王府大门了,把你们的东西带走!以后爱上哪儿脱衣裳。就上哪儿脱去,休要赃了我广平王府的地儿!”

随着王府的门嘭的一声巨响关上了。路过行人都因为王府总管方才那一番发言,对钟家的马车指指点点,钟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又羞又气,但更多的是恐惧。她回头对女儿说:“好孩子,别慌,我们先回家去跟你祖母和父亲商量,一定还有法子的。”但钟雅致脸上已经满是绝望:“母亲,你让我死了吧!广平王府如此声张,叫我日后如何见人哪!”

广平王府里,高桢下令驱逐钟家母女后,就一直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但看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显然并不感到愉悦。

赵琇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怎么了?王妃的病情到底如何?”赵玮也担心地走了过来。

高桢淡淡地道:“不太好。”顿了一顿,“但即使不太好,她依然放不下这些钟家人,生怕我会一怒之下伤了她们,因此特地让我将她们放回去。”

赵琇哑然,钟氏关心娘家亲人的安危,其实也不能说有错,但在她刚刚被娘家人气得吐血的时候,还要说这样的话,担心母亲的高桢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赵琇跟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果duàn

转移话题:“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下王妃?在家里听秋叶姑姑说她晕倒了,哥哥和我都非常担心。”

高桢直接就带了他们去后院。赵家兄妹虽然名义上是外人,但在他心里,却比有血缘关系的钟家还要更亲近些,况且赵玮赵琇年纪都不大,又是常来看望钟氏的,他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

赵琇就这样和哥哥一起,跟在高桢后面,进了王妃住的后院正房。房里弥漫着一阵浓浓的药味,侍女们个个面色凝重。外头正间里,烟云不知为何直直地跪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赵琇心中好奇,但想到这是人家家务事,又不是性命相关,她何必多口?就闭了嘴。

转进里间,她见到了王妃钟氏。后者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微眯着眼,一看就知dào

病情比上午见时重了许多,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她几乎以为床上躺的是个死人。

赵琇心中不由得一酸,还未见礼,就先说了句:“王妃,我走的时候您还好好的,怎么如今就变成这样了?”话未说完,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下来了。

钟氏缓缓转动眼珠,看到是她,微微地笑了一笑,笑得非常轻,似乎连笑的力qì

都没有了,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是琇姐儿呀,你们兄妹怎么来了?”

赵玮道:“我们听说您病了,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王妃别担心,府上的大夫医术高明得很,您好好养病,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钟氏扯了扯嘴角:“好孩子,你们都有心了。”又转动眼珠去看儿子。

高桢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已经把人送走了,不过我也跟她们说,以后不许再来。”

钟氏轻笑着,似乎并不在意:“不来也好,我死了,他们也就无从算计起了。”

赵琇赵玮兄妹闻言大惊,钟氏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那般不祥?

高桢脸色也变了变:“母妃休要胡思乱想。儿子已经报进宫里了,如今天色已晚,宫门下钥,父王不便出宫,等他向皇祖父讨得开宫门的旨意,很快就能赶回来了。”

钟氏又是轻轻一笑:“他不会回来的,他正恼着我呢。”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之意,然后不再多说,就闭上了双眼。

赵琇下意识地猜想钟氏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因为钟家的事,广平王恼了她,所以即使听说她病重也不肯出宫来?但现在的情况多半不是这样的。她咬咬唇,就故yì

问高桢:“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我听人说,太医们都聚在宫里,不敢轻离呢。方才过来时,街上行人也不多,好象还有几位武将带着兵在四处巡视?”

高桢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声道:“大内消息轻易传不出来,不过……今日宫禁确实比以往森严几分,只怕……真有大事发生。”

钟氏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带着希冀:“是么?所以你父王才没能回来?”

高桢还未回答,就听得皇宫方向传来一阵阵沉重的钟声,他顿时脸色一变,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出去。

赵玮脸色也不太好kàn

,跟在他后面跑了出去,赵琇奔至门边向外张望,就听得那钟声一阵接一阵的,好象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似的,院中的王府下人们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惶然无措。

曹妈妈苍白着一张脸从东厢房方向走了过来,她下令院中众侍女:“取下府中上下的红绸,撤红灯笼、红花,换素服。”侍女们听了她的话,迅速从呆愣着醒过神来,忙忙依令行事。

赵琇看着曹妈妈:“妈妈,宫里这是……”

曹妈妈叹了口气:“皇上驾崩了。”

与曹妈妈她们的心情沉重不同,赵琇心下却是一松。承庆帝常常做出糊涂事来,他死了,太子登基,他是位脑子清楚的人,想必大家的日子都能过得轻松许多吧?

曹妈妈进屋去向王妃禀报了,赵琇看着外头的月色,轻轻叹了口气,就听得曹妈妈在里屋惊呼一声,继而大哭,她心下一惊,连忙跑进去。

钟氏在床上,已经闭上了双眼,神情安稳地停止了呼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雨天

天空中一阵惊雷,又下起了雨。赵琇站在屋前,抬头眺望外头的天气,看着身后丫头婆子们忙忙将窗户关上,重新点起被风吹熄的蜡烛,心里有些烦。

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双层纱袄、藏蓝百褶裙,素素净净地挽着双鬟,半点鲜花首饰都没戴。国孝期间,这般素净打扮也是应有之仪。

赵玮急步从厢房那边赶来,他也是穿得一身素白,脸色带着几分青,看起来有些憔悴。

看到妹妹,他先露出了苦笑:“这可麻烦了,老天爷真不厚道,白天热得这样,晒得人头发都要焦了,如今又下起了大雨。瞧这天色,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我们这样的能在殿内哭灵的还好,那些品级低微的官员,其中不乏年老体弱的,若要露天哭这么一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撑不住了。听闻昨儿个,就已经有数名老臣晕倒。”

这是先帝驾崩之后的第三天。大行皇帝的梓宫如今就停在乾清宫内,这几日,王公百官都要入朝哭丧。赵玮作为新任的建南侯也不例外,日日天未亮就要出发,要到天全黑了才回来,每天都是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只能匆匆吃一顿清淡的饭菜,洗漱一下,倒头就睡,然后半夜再起,穿戴好素服又再次入朝去哭。本就有些吃不消,若是天公不作美,还要再添几重磨难,赵琇都要心焦死了。小哥哥自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赵琇身上没有诰命。倒是得免遭罪,但看到兄长受苦,她怎会好受?她便再三嘱咐赵玮:“大体上差不多就行了。别哭得太厉害,哥哥尚未入朝,又久住家乡,哪有那么深厚的君臣情谊?那些忠臣戏码就由得大人们去演,你才十四岁,别抢了人家的风头。”

赵玮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妹妹又说这些傻话了,可别让外头的人听见。即便新皇有心庇护,你也少不得落个不敬的罪名。”

赵琇耸耸肩,看见卢明章面带忧色地拿着一个小包袱过来。忙接过了包袱,对赵玮身后的小厮仔细叮嘱:“把东西看好了,别淋着雨。看着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就去侍候侯爷吃饭。若能想办法弄些热茶水。就再好不过了。在宫里别淘气,也别四处乱跑,不要跟别家的人起口角打架,也别随便跟人搭话,言行要谨慎。若有哪个不长眼的非要欺负你,鲁大人就在宫内执勤,守的是乾清宫门外东边的景运门,你去寻他说话。他自会为你做主。有需yào

打点的地方,包袱里有个小荷包。里头装的是五钱一个的银珠子,你只管用。”

那小厮是新提拔上来的,虽然规矩差些,做事也不够妥帖,但机灵是有的,听了赵琇的吩咐,哪怕她每天都要念叨这么一遍,他跟在赵玮身边早已记熟了,也依旧认真地答yīng

下来。

卢明章有些放心不下:“侯爷,姑娘,要不……还是我跟侯爷去吧?前两天都是我去的,地方人头都比别人熟。”

赵玮和赵琇齐齐摇头否决,赵玮笑说:“别犯傻,先前是一时没想起来,昨儿个你在宫里与几个翰林院的人打过照面,我才想到,新君先前就跟官府打过招呼,你姐弟两个的脱籍文书早就下来了,日后也是正经良民,读书科举都随你心意。只是家里如今人少,一时半会儿离不得熟练的人手,因此我才暂时让你继xù

在家里当差。但再让你跟我进宫去,遇上的都是你将来的考官、座师,你就不怕让人知dào

你做过赵家的下人,看不起你?”

卢明章倒是不以为然:“若没有赵家恩德,我哪里能有今日?更别提日后读书科举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否认自己是赵家的人,便是旁人知dào

了又如何?若会因此而看不起我,那也不是值得我去结交的人。”

赵琇笑了,卢昌秀和卢大寿这对父子人品不行,但卢妈可靠,她的儿女里头,还有碧莲与卢明章这对姐弟是正派人,倒也不枉他们祖孙对卢妈一家的信任。

她就劝卢明章:“你就留在家里吧,总要有个人能压得住场才好。从明儿起,哥哥还要入宫斋宿,到时候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了。你好歹也是大管家的儿子,又放出去了,论身份比旁人都体面些。有你在,底下的人也不敢轻动。”

赵玮也道:“确实,家里总要多留几个人,我才能放得下心。”

卢明章想想也是,便答yīng

了。

赵玮问赵琇:“你今儿打算在家做什么?如今是国丧,内务府又要忙宫里,又要忙广平王妃的大事,只怕没有闲心再给咱们家送东西来了。前儿那些东西又都清点入了库,你成日在家闷着也不是办法,是不是还要到王府去?”

赵琇点头:“有点头脸的人,都入朝哭丧去了,到广平王府祭奠的没几个,即便来了,也是来去匆匆,那场面好不冷清,我见了都觉得不象话。听说昨儿晚上,王爷总算出宫回家了,看到家里那个情形,还不知dào

怎么样呢。高桢一个人撑到现在,也够辛苦的了,他才多大?只因没有见到王妃最后一面,他心里一直难受。我能去陪一陪他,开解开解,也是好的。反正我又不用入朝哭灵去。”

赵玮叹了口气:“也罢,王爷一家对我们都有大恩,我们又跟世子自幼相识,看到他接连丧亲,父亲又不在身边,我心里也不好受。你就多安慰他几句,叫他别太在意了,那晚听到宫里传来的钟声,都知dào

先帝一定出事了,那是世子亲祖父,他怎会不关心呢?跑出去问人也是常理,谁能想到王妃会在那时候……偏偏王爷当时又不在。”

赵琇默然,心里有些堵。

小宅这边的管事沿着游廊小步跑过来:“侯爷。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赵玮看了一眼屋里的自鸣钟,时间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天阴沉沉的,又下着雨,他竟没发xiàn

这个时辰若换了平日,已经是快要拂晓的时候了,忙道:“我要出发了。妹妹半夜就起来了,太过辛苦,回屋再歇一歇吧。等天亮了再去王府不迟。”

赵琇答yīng

着,一路打伞,把他送出了门外。

回到内院。她也没照赵玮说的那样睡下。这几日她每日早起送兄长,为了不耽误时辰,夜里也是早早睡的,并不困。她想要为赵玮准bèi

明日进宫斋宿的行李。到时候赵玮要一口气在宫里住上二十七天。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身边顶多只能带一两个小厮,肯定诸事不便。她得好好预备一番才行。

这一忙,就忙了小半日。等她空闲下来,雨已经停了。她看得外头的天色还过得去,便嘱咐碧莲一番,然后带了个小丫头,坐上马车往广平王府来。

广平王府门前一片雪白,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偶尔来一两个人吊唁。离王府大门百尺左右的路边,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赶车的下人也是一身素服,马车两边各站了一个侍女,其中一人恰好就是怜珠。

赵琇下车远远一瞧,就知dào

这是钟雅致来了。大概是心虚,也是因为广平王府不欢迎她,因此她只敢在那么远的地方停留。只是她昨日、前日都来了,一来就待上大半日,傍晚才离开,也不露面,就坐在马车里,隐约传出哭声来。旁人来吊唁的,看到这个情形,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还以为她是真心来祭拜的呢。可若是真心来此,怎的不敢把钟家旗号打出来?除去知dào

内情的广平王府中人,谁知dào

这是王妃那不争气的侄女来了呢?若是被人认出,问起钟家女儿为何不入府祭拜,钟雅致有勇气向人解释吗?

赵琇只看了钟家马车几眼,就走进王府去了。她在王府中的待遇,可远远好过钟雅致。王府总管亲自迎了出来,向她行礼:“赵姑娘来了?您有心了,若没有您,只怕灵堂上会更加冷清。”

赵琇摇摇头,又问总管:“王爷和世子可回来了?”王公百官都要入宫哭灵,身为先帝亲子亲孙的广平王与世子高桢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新君心里对兄嫂侄儿抱愧,因此格外体贴些,许他们父子每日提前归家理丧。如今已过了晌午,照昨日的例,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总管说:“王爷与世子今日回来得早些,午饭也是在府里用的。只是王爷无心进食,如今还一个人坐在灵堂后头,陪着王妃呢。”说到这里,他眼圈也红了,“世子眼下在堂前,他昨儿还是没睡好。”

赵琇点点头,心中带着几分忧虑,先去了灵堂。

灵堂里还是那番冷冷清清的模样,暂时也没个人来吊唁,赵琇就先去哭了一场。

虽然每日都要来哭几场,但赵琇还不需yào

借助旁的小玩意儿,就能自然而然地哭出来。钟氏之死对她来说真的是件很突然的事,这跟皇帝几个月前就有病危的消息传出来不同,钟氏去世当日,赵琇还来见过她。明明几小时前,还在有说有笑的,几小时后再见,人已经是弥留了。每每想起钟氏亲切教导她管家之事,还有小时候照顾她的模样,赵琇心里就觉得很难受。难受之余,再想起小伙伴高桢从此就失去了敬爱的生母,她又要再难受几分。

哭着哭着,赵琇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身边,转头一看,原来是高桢。他今日穿着一身惨白,脸色比身上的衣裳还要再惨白几分,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默默地递给她一块手绢。

赵琇看着手里已经湿透了的帕子,就把手绢接了过来。两个人继xù

并肩而立,一个人哭着,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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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劝食

赵琇也没哭多久,高桢就站在边上,她每天哭一回,能有多少眼泪?

见她收了泪,高桢木无表情的脸色略缓和了些:“多谢你每日都来。母妃不过时常指点你几句家务,你就如此念她的情,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会十分安慰。”相比之下,某些天长日久地受着钟氏照拂偏爱的血缘亲人,却远不如赵琇一个外人有情有义,这件事说起来真是讽刺。

赵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高桢:“王爷现在还在后堂陪着王妃吗?”

高桢的脸色又黯淡下去:“是,昨儿回来后,就一直坐在后堂灵柩旁,不吃不喝,也不歇息,坐了一晚,今儿一早又照常入宫,方才回来后,又是在灵柩旁呆坐,我……我怕他这样下去,会撑不住。自打受过一次重伤,父王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

赵琇也听祖母与兄长提过,广平王的身体虚弱了许多,如果再这样因丧妻之痛,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病倒是迟早的事,一旦伤了元气,今后要再休养好,可就不容易了。广平王对赵家的恩情,比王妃更深,赵琇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他这样的,便说:“你怎么不劝他一劝呢?心里再难过,也不能不顾身体呀。”

高桢沉默不语。父王心中的伤痛,其实他能体会几分。

皇祖父中毒病危,为了确保一向糊涂的皇祖父不会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再次受别有用心之人的诱导。做出糊涂的判断,危及皇叔的帝位,父王只能一直守在皇祖父身边。严防死守。只有当皇叔忙于政事之余,前去皇祖父床前尽孝,又无甚大事之时,他才能抽空回王府看望妻儿。母妃临终前一直心情郁郁,未必没有与丈夫长期分离的因素在内。钟家人一再作死,屡屡挑zhàn

皇家的容忍度而不自知,但皇叔与父王看在母妃面上。一次又一次地宽恕了钟家人。母妃心中过意不去,又觉得父王兴许因此恼了她,才会甚少回王府看望。这个误会又加重了母妃心中的抑郁之情。更要紧的是,在母妃被钟家人气得吐血,病重将亡之际,王府报信入宫。父王却因皇祖父同样病危。迟迟不能回府看望,甚至没法从御前的太医里头挑一个人派过来为母妃诊治。直到母妃去世两日,父王才能回家看她最后一面。

对于一向深爱妻子的父王而言,他心里大概也十分悔恨吧?可是再悔,再恨,若事情能够重来,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的。一国之君病危弥留。无论是身为人子,还是身为儿臣。都没有借口离开。礼法如此,做媳妇的总是要为公爹让步,甚至如今王妃灵堂上冷冷清清,死者丈夫儿子不能守在家中伤心,吊唁的宾客也被国丧转移了注意力,也没人能说什么。要怨,要恨,就只能怪钟家人,偏在这时候气得母妃吐血,害得父王接连遭受丧父丧妻之痛。

但是能够理解父王的痛苦,不代表高桢知dào

要如何去劝说对方。他能说什么呢?父王只是选择了正确的做法;母妃之死,也有她看不开的缘故;若要怪罪钟家,可母妃临终前始终在为钟家着想,要为难他们,就违背了母妃的遗愿;难不成他还能怪皇祖父不该在这时候去世么?

高桢沉默不语,赵琇看得心急,一把拉起高桢的袖角:“怎么不出声?王爷不肯听你的吗?那你带我去,我去劝一劝他。”

高桢没说话,就默默地带着她往后堂去了。钟氏的灵柩就放在后堂,不过此时已经上了盖子,又用了冰,虽然还是有一股异样的气味弥漫,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很可怕。

广平王就坐在灵柩旁的一把椅子上,脸色带着几分青白,眼下带着黑圈,下巴已瘦得尖了。他睁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一手按着棺木盖的边缘,一手放在膝上,既没有哭,也没有任何动作。他本来穿的就是黑衣,后堂没有点灯,天色阴沉,四周一片昏暗。赵琇进来时,看着满屋垂着的蓝白布幡,和棺旁静坐的一抹黑影,若不是早有心理准bèi

,还真是会被吓一跳。

两个孩子的脚步声不是很重,但也不至于轻不可闻,然而广平王就好象没听见似的,直到高桢喊了一声“父王”,他才微微转过了头:“怎么又过来了?我没有胃口,你不必再劝了。”

高桢抿了抿唇,赵琇看得出他心里难过,忙叫了一声:“王爷。”

广平王认了出来:“是赵家的琇姐儿么?”他的脸色缓和了些:“我听说你每日都来看王妃,好孩子,你有心了。”

赵琇鼓起勇气说:“王爷,我听说您不吃不喝的,一直陪在王妃身边,是真的吗?您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那又能陪王妃几日呢?还请您多保重身体。”

广平王轻轻笑了笑:“一定是桢儿窜唆你来的吧?”

赵琇大着胆子道:“是高桢告sù

了我,但是我主动要来的。王爷,您也别怪他跟我说这些。他虽然比我年纪大几岁,但也还是个孩子呢,刚刚失了母亲,已经非常难过了。您是他仅剩最亲的亲人,还这样不爱惜身体,叫他如何不担心呢?若您真的病倒了,叫他依靠谁去?”

广平王微微动容,张了张嘴,眼圈已是红了,抬起手招了两招:“桢儿,你在担心我么?”

高桢没忍住,扑上去跪在他面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却不说话。

广平王摸着他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声:“是父王的不是,竟忘了,你其实还是个孩子,你母妃死了,你又怎会不心慌呢?别怕,还有父王在呢。”

高桢将头埋在他腰间,闷声道:“要是父王也病倒了呢?”

广平王听得心中一软:“我知dào

了,你真是个傻孩子。”

赵琇心下大喜,连忙退出后堂,寻到守在门口早已哭成个泪人的曹妈妈:“妈妈,快去叫人备些饭食来。”曹妈妈哭得不能自已,还要靠小丫头撑着才没有跌倒,哪里还能办事?幸而一旁的烟霞机灵,二话不说就出去嘱咐人了,不一会儿,便回来复命:“已经在耳房里备下了饭食,请王爷世子和赵姑娘移步。”

高桢扶着广平王,慢慢地走到耳房。这里本有一个炕,如今铺了棉垫子,又放了炕桌,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另有厨房熬的粳米粥,虽然是匆忙备来,但其实厨房一直都没熄过火,就为了预备王爷不定什么时候会改了主意,愿意用饭。

广平王双目不便,高桢便扶他上炕坐下,然后亲自端了碗喂父亲。烟霞又用托盆送了一碗汤过来,道:“这是大夫交代给王爷做的,可以补充元气,虽然汤不对粥,但还是请王爷喝了吧。”赵琇从她手里接过汤,放在炕桌上。高桢喂广平王吃了大半碗粥,见他摇头示意不想吃了,就放下碗,又端起了汤来喂。

广平王被儿子半逼半劝地吃了大半碗粥下去,又喝了一碗汤,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他无奈地对儿子说:“我身体还好,你无须担心。如今吃饱喝足,你还是让我回你母妃那儿去吧。从明儿开始,我们就要入宫斋宿,二十七日之后方回,放着你母妃一个人在这里太过冷清了。从前我不能陪她,如今也只能趁着还未入宫,再陪她多待一会儿。”

高桢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父王只管陪伴母妃,王府诸事有儿子和总管担着,只是父王也别耽误了歇息。今日因朝上吵得厉害,父王才能早早回府,但明日开始,少不得又要听他们吵闹去,皇上必定会问父王意见的。若不能养精蓄锐,如何应付这诸多琐事?”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为父明白。”说完了再在儿子的搀扶下,回灵堂后堂去了。

高桢不欲打搅父母“相聚”,退出堂来,见没有客人来吊唁,便来谢赵琇。广平王虽然性情温和,但有时候容易认死理,他说不想吃饭喝水,亲儿子来劝也没用,若不是赵琇说了那一番话,他哪里有这么轻易地吃这一顿迟来的午饭?虽然吃得少了点,但总是个好现象。

赵琇就摇头道:“这哪里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提醒王爷,别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儿子年纪小,还需yào

他的照顾。他是因着一片爱子之心,才醒觉过来的。所以说服王爷进食的,其实是你,我不过就是代你把那些话说出口罢了。”

高桢淡淡一笑:“能说服父王,就是你的本事,这有什么好谦虚的?”他看了赵琇一眼:“不过,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倒管我叫起孩子来了?说话老气横秋的,倒象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赵琇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干笑了两声,企图搪塞过去:“我们都是孩子,都是孩子。”

高桢摇摇头:“你还叫了我的姓名,平时你不是叫世子,就是叫哥哥的。”

赵琇郁闷地说:“这不是觉得在那种环境下叫你桢哥哥,有些不够严肃吗?好歹我也帮了你的忙,你别这么计较行不行?”

高桢其实并没有计较的意思,说话的语气十足温柔了:“我没有计较,你帮了我的大忙,我其实很感激你。你也别跟外人似的与我生分,只管叫我……桢哥哥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自荐

赵琇本来就经常叫高桢“桢哥哥”,并不觉得他这话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就答yīng

下来,然后有些好奇地问:“你方才跟王爷说的,朝上吵得厉害,是谁在吵?又为什么事在吵呢?”

高桢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还不是朝中重臣和宗室长辈们,吵的是皇祖父的谥号。庙号是早就定了的,直接就用‘太宗’,但谥号却得不出定论。宗室与勋贵们都觉得,既然是太宗,自然该配‘文帝’之号,古往今来的太宗,就多有以文帝为谥的君王,但文臣们却觉得,‘惠帝’更贴切些,宗室与勋贵们就嫌这个号不好,于是两边就吵起来了。”

经天纬地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如果以后面这一条来看,大行皇帝未必就配不起“文帝”的谥号,但说到前一条,那就是笑话了。虽然历史上的太宗多有谥号文皇帝的,可人家大都是明君,在位期间的政绩也是杠杠的。大行皇帝在位九年,期间小乱子不断,朝政说不上清明,后宫干政,宗室与文臣武将合谋叛乱,如果说大行皇帝从前还有仁名,到临终前又大开杀戒。可以说,承庆九年这一场连环逆案,如果不是大行皇帝的昏庸与识人不清,绝对不会发生。给他上“文帝”这样的美谥,在那些较真的士人心里,还真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大行皇帝在咽气之前,又下了罪己诏,坦承自己在位期间的三大过错,分别是纵容庶弟、误信后宫以及识人不明。皇帝自己都认错了。还怎么赞他是明君?

但文臣们提出的“惠帝”谥号,宗室勋贵们又觉得太过刺耳了些。柔质慈民曰惠,咋一听。似乎还不错,可历史上被谥为“惠帝”的都是些什么人?汉惠帝刘盈、晋惠帝司马衷、明惠帝朱允炆,不是能力平庸,就是早死或被人夺了皇位。哪怕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大行皇帝确实平庸,也死得比较窝囊,还差一点被夺去了皇位。但还是希望能在他死后替他掩饰一下,好歹也做了九年的皇帝。就算他算不上明君,但毕竟是大楚朝开国后的第二位皇帝。庙号太宗,就给个文帝的谥号,又有什么不行?史上的太宗,大都谥为文帝。如今照规矩上号就是了。

双方各持己见。无论哪一方都不肯让步。今日广平王与高桢会提前那么多出宫,也是新君见朝上吵成这样,知dào

短时间内都不会有结果了,才放他们父子回家休息去的。

高桢心里对皇祖父其实还是有几分怨恨的,父王失去太子之位后,皇祖父初时非常关照他,但渐渐的注意力就转到其他皇子身上去了,若不是新任太子是父王胞弟。还时不时提醒皇祖父一声,只怕皇祖父早已将这个曾为他呕心沥血的儿子抛在了脑后。这还是亲父子呢。相比之下,六皇子与生母一同参与了叛乱,仍然能得到皇祖父的宽恕,他老人家到死都还惦记着小儿子的婚事,这差别待遇也够让人心生不满的了。

高桢更赞同“惠帝”这个谥号,庙号太宗又如何?是开国第二任皇帝又如何?史上三位惠帝,何尝不是开国之后的第二任皇帝呢?这个谥号明显更配大行皇帝,只怕新君与他父王,还有他们的生母——前不久才从蒋淑妃升格为蒋皇后,如今再升为蒋太后的皇祖母——也都同意这个谥号。大行皇帝实在是给他们带来太多磨难了。不过,碍于孝道,新君与他父王都不能说出真实的想法,惟有等候朝中争出一个结果来而已。

赵琇虽然学过《礼记》,也读过史书,但毕竟年纪还小,祖母张氏还没教导她太深入的东西,因此她对谥号上的猫腻就了解得不太清楚,只觉得一个谥号,也能引得朝臣们争吵不休,难不成读书人真是闲得慌?

她很快就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转开了,对高桢说:“他们吵他们的,总有一天会有个结果。我哥哥年纪小,在这种事上没什么发言权,想必你也是一样。不过我哥哥明天开始入宫斋宿,你和王爷也要去吧?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高桢想了想:“东西是收拾好了,烟霞亲自带着人收拾的,若还有遗漏的,直接跟皇婶说就是,想要叫人回王府来拿,也是极便宜的。你哥哥跟我们不一样,只怕没这个方便,你回去跟他说一声,每日晚饭都来和我们一起吃,有事也来寻我们说话。我会跟宫里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多照应你哥哥。”

赵琇连忙道了谢,又问:“那你们进了宫,二十七天不能出来,王府里怎么办?”其实王府里有总管在,又有曹妈妈坐镇,倒不必担心什么,赵琇真zhèng

想问的是,王妃的丧礼怎么办?

高桢又沉默了。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广平王妃再尊贵,也不如大行皇帝,她的丈夫儿子都要去为皇帝守孝,她的丧事就只能放在一边了。礼法如此,只是在亲人看来,未免太可怜了些。

赵琇小声说:“要不要我每天过来一次?不过我是外人,就怕不合规矩。”

高桢没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是惊讶地看着她:“这样好么?你……你不害pà

?”

赵琇犹豫了一下,其实,如果要到后堂陪死人,她确实觉得心里发毛,每天过来哭一轮什么的,也显得有些傻,不过想一想王妃对她的好,她就鼓起了勇气:“我确实有些害pà

,但王妃生前对我那么好,我想为她做点什么。我不知dào

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外头有总管在,他那么能干,事事都打理妥当,里头又有曹妈妈。不过烟霞要跟你们入宫,曹妈妈又太伤心了,要是……我能给她搭把手……我是说,我这人还不算太蠢。应该不会给你们坏事的。”

高桢定定地看着她,良久都没说话。赵琇心想,她这么说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就惴惴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见他一直不说话,咬咬唇道:“你就当我乱说好了。”

高桢拉起她的手,又将她拽进了后堂里。

广平王还坐在灵柩旁的那张椅子上,姿势不变,不过这一回,他听到儿子和赵琇的脚步声,很快就抬头望来:“怎么了?”

高桢问他:“父亲。明日孩儿随您入宫斋宿,赵妹妹说,怕母妃冷清。愿意过来王府帮忙,但不知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又怕不合规矩。您觉得如何?”

广平王讶然,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知dào

这样合不合规矩。就是觉得……王妃对我那么好。如果我能为她出一点力就好了……”

广平王微微笑了,他沉吟片刻后道:“丧礼诸事,外有总管,内有曹妈妈,其实没什么需yào

你帮忙的地方。王妃这里虽冷清些,但也没有让你一个孩子来相陪的道理。明日起,叫和尚道士来念经就是。你年纪还小,本不该到这种场合上来的。若是冲撞了什么,叫我如何见你祖母?只是难得你一片心。若想来,就到西边客院的正房里去坐一坐吧。若有女客来祭拜,留下来说说话,曹妈妈身份不够,怕有怠慢之处,你帮着陪一陪客人,可以么?”

只是陪客人说说话,赵琇觉得以自己的交际能力,应该还不成问题,忙道:“王爷信得过我,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广平王微微笑着点头:“如果客人问起,你与王妃是何关系,为何会在她丧礼上待客,你就说……”

赵琇抢先道:“王妃是我恩人,又是我的长辈。”

广平王又笑了,摇摇头,道:“你就说,王妃与你有半师之谊,曾经教导过你许多东西。若有人在外头问我,我也会这样回答他的。”

半个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无疑比恩人与受惠者的关系更稳固些。赵琇想起自己从王妃那里学到的东西,也认可了这个说法,郑重向广平王行了一礼,答yīng

了。

然后她问高桢:“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师兄?”

高桢抿了抿嘴:“你又不曾正式拜师,直接叫桢哥就好。”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我送你。”

两人离开后,广平王轻抚着妻子棺木的盖缘,轻声道:“琇姐儿真是个好孩子,对不对?你也很喜欢她吧?”

棺木自然不会回答他,堂外轻风吹来,吹得素幡纷乱飞起,广平王又轻声说:“你这是赞同我的话了?其实她年纪虽小,却只比我们桢儿小了三岁,两人相差也不大,将来她若是能做桢儿的媳妇就好了,若是不能,我就认了她做我们的干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又是一阵风吹来,天阴沉沉的,又下起雨来。

高桢一路打着伞,将赵琇送到大门口,将手中的伞交到她手里,看着她上了马车,才道:“路上小心些,若是雨下得太大,你也不必每日过来。”

赵琇掀着帘子,看着小厮在他身后打起另一把伞,把淋到他头上的雨都挡住了,才放下心对他笑说:“答yīng

了的事,怎么能食言?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忽然看到路边离了百尺之遥的钟家马车,她压低声音说:“那边好象是你那位钟表姐,她天天来,就把车停在那里,也不露面,每天只是哭着。”

高桢早就听王府下人回报过了,漫不经心地道:“别管她,她不敢过来。”

赵琇劝他:“如今是国丧,山阴侯的婚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钟家得以喘息,又迟迟不肯辞官,还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来。你多提防着些,千万别再着了他家的道。”再缩小了声量:“就算有那封信,但如果他们觉得王妃新丧,你不会赶尽杀绝,兴许会有恃无恐。”

高桢皱起眉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待客

晚上赵玮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听妹妹说起从明日开始,要每日去广平王府帮忙,很是吃了一惊。

赵琇解释说:“王爷要进宫斋宿,高桢也要去,王府除了管事的人,就没几个是有头脸的了,王府长史的位置也早就被废弃了好几个月,现在还没找到人补上,其余属官大都要随王爷入宫,留下来的人也都是男子,只能招呼男客。本来还有钟家人,可王爷与高桢都不乐意让姓钟的踏进王府大门。所以,一旦他们父子进了宫,王府里就没有了可以在客人上门吊唁时负责答礼的主家,男客倒还罢了,总管与属官都能应付,可若来的是女客,就连个陪客的都没有,只能让曹妈妈上了。但曹妈妈并不是王府的人,而是以王妃乳母的身份,在几个月前才返聘回来的,身份上总是差了一截。她又伤心成那个样子,恐怕是做不了待客的事的。我每日过去坐一坐,其实只是帮着陪陪客人而已,顺便替高桢监察一下,看下人里有没有偷懒的,犯错的,如果有,就告sù

王府总管和曹妈妈他们。”

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十分复杂的事,但赵玮还是担心妹妹:“你几时经lì

过这样的大事?哪里懂得那许多规矩?就怕闹了笑话。况且你年纪也太小了些,出面待客,能做得来么?”

赵琇在这方面还是有点信心的:“从前在老家,我随祖母出门做客。从没有过失礼的地方。回京城后,虽然我除了广平王府和柱国将军府,就几乎没有正式出过门作客。但礼仪规矩都是知dào

的。我年纪虽小,好歹也是建南侯之妹,建南郡公嫡亲孙女,身份上还算能拿得出手,加上王爷说的,王妃与我有半师之谊,这关系也够用了。再说。我就是去帮上二十七天,过了二十七天,王爷他们回来了。自然就没我的事了。说实话,这几日上王府去吊唁的人实在是少得很,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也是一般,但凡是有头有脸的。有诰命的。都进宫跪丧去了,谁还能腾出空来拜祭王妃?即便家中有女眷没有诰命,可以出面的,似乎也有些在意钟家涉嫌参与谋逆之事,有意避嫌,因此来的人少,大部分人大概想要探探宫里的口风再说吧?”

赵玮听得叹了口气:“事情怎会这样呢?钟家未被问罪,就可知宫里的意思了。只怕不全是因为避嫌,而是觉得王爷横竖是赋闲之人。不如先在新君面前表表忠心吧?若真有心要来吊唁的,怎么也不至于抽不出空来。”比如他,就是在先帝驾崩后的第一天晚上,从宫里哭丧归来后,连夜去了王府上香。虽说是来去匆匆,只停留了两刻钟,但礼数总是尽到了。广平王妃素有贤名,在广平王从储君位子上退下来之前,一向被誉为是足以母仪天下的女子,没想到死后如此凄凉。

想了想,他对赵琇道:“妹妹既然答yīng

了去,那就尽心做好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曹妈妈或是王府总管。以咱们家与王府的关系,你又年幼,即便出点小差错,也不会有人怪你的。若有宾客去吊唁,你招待时,尽量礼敬些,千万别与人拌嘴,即便有谁不长眼,故yì

挑剔你,你也只管跟王府的人说话,让他们出面。你本是王爷特令请去王府帮忙的,不管是谁,都没资格为难你。”

赵琇笑了:“哥哥也太杞人忧天了,人家既然是去王府吊唁的,谁还有那闲心,与我为难?那不是直接打了广平王府的脸吗?”

赵玮摇摇头:“人心难测,我这般年纪,才袭了建南侯爵位,在宫里也从来都是与人为善,这还有人看我不顺眼,有事无事刺我两句的,王府里没有主人在,焉知上门的人会不会昏了头?”

赵琇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忙问道:“哥哥没事吧?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赵玮笑笑:“不过几句闲话,说来做什么?宫里是什么地方?周围不是朝臣就是宫人,谁还真能伤着我不成?他还要不要命了?你又说世子叫我随他们父子一道用饭,到时候越发没人敢惹我了。倒是妹妹一人在王府,还不知会怎样,要不还是把碧莲带上吧?再多带两个丫头婆子?”

赵琇摇头:“带那么多人去,我是去帮忙,还是去摆谱的?没事,王府里的人我挺熟的,王妃身边的丫头们都会帮我。上门的人又少,我只要每天在那里待上几个时辰就行了,其他时候还是要回家来的。”

赵玮点点头:“这样也好,那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有事也可以去寻曹老夫人帮忙。若是闲了,内务府送来的那些东西,你先整理整理。咱们家侯府大宅的钥匙与地契都送来了,仆从也都送回来了,你就把钥匙与契书都先收好了,叫那些人到大宅里寻地方先住着,送些日常用度过去,不必急着安排。等我从宫里回来了,或是祖母到了京城,再说后头的事。”

赵玮虽然知dào

妹妹还算能干,但收拾那么大一座侯府,还有那两百来人的奴仆,绝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干得来的,还是等大人来了再说吧。

赵琇确实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没什么经验,原本还可以向广平王妃求教,现在还是听从哥哥的建议吧。反正祖母张氏出发上京已经有些时日了,估计下个月中就能到达。那时候,哥哥兴许还没从宫里出来呢。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赵玮就带着一个小厮,提着包袱行李进宫斋宿去了。赵琇独自在家,吃过早饭,安排一些家务,到了巳初(上午九点正)就换了衣服,坐着马车去广平王府,先去灵堂上一炷香。看看王府总管与曹妈妈有没有什么事是需yào

她帮忙的,若无事,就到客院正房去坐着。有时候。她坐上半天都没有一个女客来,只能无所事事,后来觉得太过荒废光阴了,索性就问人讨了纸笔,坐在次间里认认真真地抄写佛经,为王妃超度,顺便练了字。待有客来时才出来见人。曹妈妈听说后,眼圈又红了,然后让小丫头给她送了许多上等的文房用具和好几本精装经书。再给自己和其他王妃的丫头们也备了许多,人人都抄。抄完一本,她就会亲自送到灵位前烧了。

赵琇待到第二日,才终于遇上了会到客院来看茶的女客。是位侍郎府的太太。因是去年才进门的填房,尚未请封诰命,因此不用进宫哭灵,声称前些日子是病了,所以拖到今日才来,很是过意不去。王妃的丫头里有个叫烟雨的,这两日一直跟在赵琇身边协助,便私下告sù

她。这位太太先前其实对王妃很是殷勤,听说钟家涉嫌谋逆后就没再来了。如今倒是嘴乖。赵琇深深体会到了王妃身边人对这位侍郎太太的怨念,面上却没露出异状,面对客人时落落大方,照足了规矩,请人喝茶,寒暄两句,再怀念一下亡者,然后欣赏一下客人的落泪演技,心里暗暗评价一番,再说几句场面话,便端茶送客了。

那位侍郎太太很是意wài

,没想到这丁点大的小丫头,居然行事如此老成,从头到尾就没什么可以让人挑剔之处,若说有哪点让人觉得不舒服,就是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她一般,总给人一种讽刺感。可赵琇明面上又让人挑不出错,所谓的讽刺感,不过是她自己心虚,所以才这么想罢了,要怨也无从怨起。出得王府,她也只能对身边的人抱怨一声:“新任建南侯的妹子,小小年纪倒是老成,只是不象个孩子,性子真不讨喜。”

第二位来的女客是位将军夫人,据说丈夫从前在辽东驻守时,曾经与广平王并肩而战。她倒不是势利的人,只是收到消息后,才随夫入京哭灵,丈夫直接进了宫,她还没回家歇口气呢,就先奔广平王府来了,风尘仆仆的。赵琇看着烟雨她们暗暗都红了眼圈,便对这位将军夫人格外敬重几分。对方离开王府后,就对旁人叹道:“真不愧是建南郡公的嫡亲孙女,小小年纪就礼数周全,一身的作派与旁人不同,不是那等庶孽血脉可比的。郡公夫人能教养出这样的孙女来,孙子听说也是因立下救驾之功才袭了爵位,真真是了不起得很。”

后面陆陆续续来的女客,对赵琇的观感就在这两种意见中左右摇摆着,有人觉得她端庄稳重,有人觉得她冷淡不讨喜,还有人嫌她没有陪着一道大哭,对王妃不够恭敬,怎么有资格来待客呢?况且年纪又小。甚至有人问钟家人怎么不见?这种时候,无论是王妃的生母、兄嫂还是侄子侄女出面,都比一个半徒要象样吧?钟家姑娘不是在王府外头哭么?很该请进来才是。

这持后一种想法的人,自然是从外地赶来不明内情的,不过私下议论两声,过后听说了京中传言,也就闭嘴了。至于那嫌弃赵琇没有跟着大哭的,赵琇听了以后也非常无奈。她比不得来吊唁的人,只来一次就好了,天天坐在王府里,来一位客人就哭一场的话,也是十分累人的好不好?王府里的人,连曹妈妈和烟雨她们,在熬到第二十天上,也都瘦得脱了形,实在是没有力qì

再哭了,更不要说是她。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只要尽lì

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就好,连王府的人都没挑剔她,管外人说什么呢?

到得第二十五日,眼看着还有几天,广平王与高桢就能回来了,哥哥也要回家。赵琇想起,都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仿佛肩头上的重担马上就要卸下来似的,轻松之余,还有余力想一想,祖母应该快到京城了吧?

就在这时,前院方向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她不明所以地走到门前眺望,不一会儿,便见到烟雨怒气沉沉地走了过来,忙问:“烟雨姐姐,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烟雨生气地说:“赵姑娘不必理会,是钟家老太太带着一家子过来了,说是王妃的后事冷清,她不忍心看到女儿身后凄凉,要过来哭丧呢。真是笑话!王妃都去了快一个月了,也不见他们来,眼看着王爷与世子要从宫里回府了,他们倒装模作样起来了,真以为京里的人不知dào

他家做的好事么?!总管和典膳大人正在前头拦人,不许他们进府呢。”

赵琇大为诧异,钟家人这是做什么?都老实了这么久,怎么又作死起来了?难道他们真的以为,高桢会看在死去的母亲面上,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去追究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罪名

钟家人在王府中路前院那里闹,赵琇坐在客院,倒是没有去瞧热闹。虽然看不惯钟家人,但他们毕竟是王妃的娘家亲眷,她一个外姓人,非亲非故,没什么立场去管人家的家务事。

不过她在客院里坐了很久,都没听到前院那边安静下来,似乎还越发乱了,连和尚道士的颂经声都停了下来,她皱起眉头,有些担心。

烟雨虽然气愤钟家人所为,但还是很关心主母丧礼的,她在客院正房里站了一会儿,听着动静,就忍不住去前院瞧一瞧,然后怒气冲冲地折回来骂几句。相处了这二十多天,她们这些丫头婆子已经把赵琇的脾气都摸熟了,只要正事上不出差错,做事也足够勤勉,其实她是个很和气很好说话的小姑娘,也不端侯府千金的架子,她们哭得累了,她也不会说她们偷懒或对王妃不恭敬,反而会让她们歇一歇,喝点水补充一下水份。因此烟雨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客院这边骂钟家人,不用担心赵琇会责备她,又或是在曹妈妈面前告状。

骂完几句,烟雨听着前院那边的动静,没多久又忍不住过去看了,看了一会儿再回来骂。这一来一回的,倒是给赵琇带来了不少最新消息。

钟家来的人可不少,包括钟老太太、钟大老爷一家、钟二老爷一家,还有两三家表亲、姻亲,其中也有未受谋逆案影响的,但因为官卑职小。没什么势力,所以一向依附钟家。当然,也因为他们官卑职小。钟家投靠朱丽嫔时,根本就没拉上他们,所以他们才逃过一劫,事后一度疏远了钟家人,生怕会受牵连,哪怕过去的体面都是靠广平王妃钟氏得来,他们也不愿来给钟氏上一炷香。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就有两天前,借口称病迟迟不肯辞官的钟大老爷收到了上司的通知,说查出他在任上有渎职、贪腐的行为。所贪的财产超过十万两银子,有负朝廷的信任,必须严惩!现在不但要他拿出这十万两银子归公,还要将他革职查办。永不录用。他的上司甚至说。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因为考lǜ

到广平王妃刚刚去世,他是王妃的亲兄长,皇上不忍在这时候加罪,才会格外开恩的。但如果他不愿将贪的钱交出来,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也许还要流放三千里,谁叫他辜负了大行皇帝与新君的信任。又侮辱了家门清名呢?

钟大老爷叫屈不已,他几时贪过这么多银子?从前确实是有过贪污公款的行为。也曾拿出大笔银子资助颖王,但所有钱加起来,绝对没有十万两这么多!十万两,已经是钟家全部家产的九成以上了,这还是几房人加起来的数目,难不成要他倾家荡产么?

但是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接受这个说法,因为钟老太爷在世时,钟家还是个普通书香门第,豪富绝对说不上,就是普通富裕人家,老家有几百亩地,京郊还有个王妃送的三十顷的大庄子,外城有两个店铺收租,养活一家上下不足百口人,足够了。但钟老太爷去世以后,钟大老爷当家,名下的财产就逐年大增,不但老家那边收在名下的土地超过了万亩,京郊又多了三四个庄子,城里也有二三十家店铺,是按季给钟家送分红的。这些名义上是要借钟家的名头护住自己,但钟大老爷的官职又不高,他靠什么护人家?不就是靠着王府么?广平王做储君那几年,钟家的家产就翻了十番。因为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因此广平王夫妇都没管。不过如今大理寺与刑部要秋后算账,就揪着这件事不放了——钟家本不是豪富之家,若不是贪了银子,哪里能置办下这么多产业?说是别人送的?别人凭什么送给他家?叫送产业的人来作证啊!

那些人现在躲着钟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愿意出面作证?官差来询问,他们也不说是人家逼着他们送的,毕竟还要顾及广平王府的面子,于是就说,这是钟家拿钱来买、来入股的,至于钟家的钱是哪里来的?不好意思他们没问过。

问题又绕回来了,钟大老爷是哪里来的银子?算上钟家祖产、历年俸禄还有太太奶奶们的陪嫁,也没这么多。若说都是王妃送的,人家广平王府可不愿意承认,钟大老爷除了承认自己贪污,还能说什么?

最可怕的是,大理寺还列出了钟大老爷发第一笔财开始,历年所担任过的官职,从中寻找着他贪污的赃款来源。他这些年的官职都不高,但也是实打实的体面位子,还到地方上任过考官,有过几笔赈灾款从他上司手里流过,他任考官的下辖地区里还闹过小规模的科举舞弊丑闻——当然,出事的是县一级的,他却是府级的考官,并未牵扯进去,从前说他清白,合乎情理,但现在要说他不干净,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他还没法解释清楚。

钟家是书香门第,从老太爷开始,就以清名立世。这渎职、贪腐的罪名,还有可能用失察或不通庶务之类有的没的借口混过去,得到部分士林中人的原谅,可贪污赈灾款项,就从道德上将钟大老爷打入底层,涉嫌科举舞弊,索性就将钟家从士林除名了。一旦定下这个罪名,钟家子孙起码三代都别想在读书人圈子里挺起腰杆,体面清白的人家也不会愿意跟钟家联姻,这才是对钟家最大的打击。

钟大老爷终于发xiàn

,刑部与大理寺都不买他的账了,而他又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更担心跟刑部与大理寺的人闹僵了,对方又再次追究他谋逆的案子。可要是变卖家产补上赃款,他又不甘心。这十万两银子拿出去,钟家瞬间就回到他父亲刚去世时的财富水平。那他这些年来的一切收获,不是全打了水漂么?他只能再次来求广平王,希望广平王父子看在死去的钟氏面上。可以再帮他一把。

高桢的警告他已经听妻子说过了,他本不敢冒那个险,可是,现在高桢父子都不在王府,若在这时候,他们一家人过来,帮王府协理丧事。出面接待来吊唁的宾客,等等,让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钟家为女儿的后事出大力了。那等广平王父子回来,就没有理由为难钟家,说不定还要还钟家一个人情,在皇上面前帮他说说情……

钟大老爷打的如意算盘。王府里有点头脸的管事都能看得出来。就连烟雨也都猜到了。因为钟大老爷最近又招惹上官司的消息,在京中并不是秘密。赵琇是因为哥哥入宿宫中,平日又少与外人来往,到了广平王府,又很少问朝廷上的事,所以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心里觉得有些怪异,这些罪名听起来好象很唬人,但如果是真的话。怎么过去从来没人提起?如果钟大老爷真的做了这种事,广平王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而那些想将广平王从储君之位上拉下来的人,也早就拿这种事做借口,打击广平王了吧?赵琇猜想,钟大老爷也许真的没做过这种事,那现在为什么刑部与大理寺又追究起来了呢?而且还没有明证,就有意给他定个罪名。刑部和大理寺最近都挺忙的吧?还有闲心做这个?要是看钟大老爷不顺眼,当初直接一个谋逆案就能将他搞定了。

赵琇又想起了那日与高桢分别时,他脸上的莫测表情,暗暗怀疑着这会不会跟高桢有关系?也许,这是高桢对钟家人的报复?只要新君或是广平王愿意配合,这个法子确实能直接将钟大老爷从官位上拉下来,免得他继xù

用生病为借口拖拖拉拉不肯辞官了。而因罪被革职的官员,也没有再度起复的希望。顶着那么大的罪名,就算身家性命得保,回到老家也是要被人看不起的。钟家的儿子将来想要科举出仕,东山再起,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赵琇在这里猜想着,打算等高桢来了,私下问问他,忽然看到烟雨又一次怒气冲冲地回来了,这次还扶着脸色苍白的曹妈妈。她连忙迎上去:“妈妈这是怎么了?”曹妈妈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抬头看着她张张嘴,又无力地垂下头去。

烟雨便气愤地道:“妈妈到前头劝说钟老太太,别再哭闹下去了,后头还有客人来吊唁呢,叫人家看了,岂不是要笑话?钟老太太就骂妈妈,说妈妈眼里没了旧主人,还……说了许多难听话。”烟雨不想那些污言秽语脏了赵姑娘的耳朵,就省略了一大番话,但赵琇已经可以猜出来了。

赵琇皱起眉头:“有人来吊唁了?是谁?”

“王尚书家的大少奶奶。”烟雨说起来也有些犯愁,“这位王大奶奶,未出阁时就与钟家表姑娘交好。方才她进门时,看脸色也是偏着钟家的。”

赵琇不解:“她公公还是尚书吗?那她难道不知dào

钟家涉嫌谋逆?”

烟雨苦笑:“王大奶奶还很年轻,去年才出的阁,大约不怎么理会朝上的事。方才她还骂王府总管,对钟老太太过于无礼,也是对王妃的不敬。总管根本没法与她说理,几位属官也不好跟她拌嘴,曹妈妈上前请她径直去灵堂上香,她也数落了妈妈几句。”

这位王大奶奶未免太讨人嫌了,既然不关心朝政,那怎么还管人家王府的事?钟家的事闹得这么大,连民间的商人都知dào

了,有事都不想跟他家扯上关系,她身边尚书府的少奶奶,难道就真的不懂这个道理?

赵琇撇了撇嘴,温言安慰曹妈妈:“别难过,王爷与世子都明白您的为人。先进屋里坐一坐吧,等他们闹够了再说,横竖他们也闹不长。”

曹妈妈无力地摇头:“让钟家人得进王府大门,把王妃的丧事搅成这样,也是我失职。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看见钟家在王府闹事,王府的面子扫地,叫我还有什么脸去见王爷世子呢?”

赵琇只得说:“若有法子,就给宫里送个信,让王爷派个人来,将钟家人赶走好了。又或是叫他们等王爷回府了再说。不然这样闹下去,谁能拦得住?”

曹妈妈默默含泪:“钟家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了,什么体面都不顾。他们闹事,别说让外人看见,哪怕是王府里的人见了,又能对王妃有几分敬意?老太太、大老爷与二老爷他们怎么就不明白这个理儿?”

正说着,忽然有两个婆子飞奔过来了,向曹妈妈与赵琇报说:“钟老太太哭晕过去了,钟大太太嚷着要将老太太送到厢房里歇息,因有王大奶奶在,总管他们都拦不住,这可怎么好呢?”

真是老掉牙的把戏了,又来这一套?晕倒了,就能进厢房,这一歇息,可不就住下了吗?钟老太太还真不愧是钟雅致的祖母,做得比钟雅致还要更高端些。

赵琇冷笑了下,便对那两个婆子道:“去跟他们说,中路的院子摆了灵堂,不是歇息的好地方,让他们把人搬到客院这边来。”

曹妈妈与烟雨都惊讶地看着她。赵琇却笑了笑:“没事,如果他们一定要在这里待,就让他们来。然后把门关好了,多派几个人来把守。王大奶奶什么的,只是来吊唁,难道还能过夜?等钟家人来了,再有别的客人来,我们只管将人引到别的院子去,也好让钟老太太好生静养着。”

曹妈妈还在发愣,烟雨已经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现在王府的人烦恼的是钟家在灵堂前闹事,所以先把人挪开再说。西路这边的客院,跟中路是各自独立的,把两边门一关,再派人把守,钟家人就别想再回灵堂那边去了。这里是王府内部,外面的人看不见,要怎么对付钟家人,那就是王府的内部事务了。要招待来吊唁的女客,在哪里不行呢?

曹妈妈没有反对,婆子们就立kè

去通知总管了,烟雨迅速帮着赵琇将次间里的东西收拾好,沿小路送到另一处院子去。东路前院是王府属官们办事的地方,但后头有一处长方形的小院子,从前也曾用来招呼女客。如今赶紧收拾一下,代替客院的功能,也是极容易的。

赵琇就这么站在客院正房的门前,看着钟家一群人在一名陌生的少妇陪伴下,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王大奶奶

这名陌生的少妇,想必就是王大奶奶了,还真是年轻,看上去不超过十八岁,打扮得倒也素雅,看头上精致的珍珠首饰,手上无暇的白玉镯子,还有那气色极好的脸蛋,就知dào

她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大约在家也是受宠的。

她一路陪着钟家人进客院,面上还带着忧色,抬头看见赵琇站在台阶上,还怔了怔,停下脚步。钟家人也看见赵琇了,钟大太太与钟雅致的脸色忽然变了变,都有些不大自在。

王妃去世那一日,赵琇是来过广平王府的,她们母女做的事,只怕她也知dào

些。钟家母女可以在不知情的王大奶奶面前扮无辜,可遇到赵琇,还真没什么底气。她们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这位小姑奶奶可别在王大奶奶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王大奶奶是很好哄没错,可是她也嘴碎,万一叫她知dào

些什么,只怕没两天就传扬得人尽皆知了。

广平王府与钟家反目,许多人都知dào

,王府下人还有传言说,钟家女儿不要脸,钟家人也厚颜无耻,把王妃气死了。但那都是小道消息,广平王父子从来就没有明确地说出具体详情,钟家也不可能将这种事到处跟人讲。因此外人只知dào

些模糊的信息,明白两家是反目了,却不太清楚反目的具体经过。钟家人还指望王府继xù

为他们撑腰,让他们能风光地留在京城做官,哪怕是一定要回乡,也要保住名声和家产。回去做个富家翁,备受乡里尊崇,等小辈们科举入仕后再卷土重来。他们绝不愿意让外人知dào

钟大太太和钟雅致到底都做过些什么。

钟家母女低着头扶钟老太太。畏畏缩缩地抬眼偷看赵琇。赵琇则是很淡定地看着她们走近,然后就转身下台阶,打算绕过她们离开了。

钟家母女见她没有纠缠的意思,都暗暗松了口气,心下还有暗喜。钟大太太见自家人顺利得进客院正房,就盘算着一会儿定要借口老太太晕倒,身体不适。全家都在王府里留住几日,再想法子插手前头灵堂的事务,等有宾客上门来。就会看到钟家人在那里答礼,待客,就算外头流言说得再难听,外人也只会认为钟家与王府和好了。过两日广平王与高桢回王府。还能再拉长了脸将曾经为王妃丧事出过大力的他们驱逐出去么?如果广平王真这样做了。外头的人一定会非议纷纷的,说王爷老婆才死就把岳家丢在脑后,无情无义,高桢也会被冠上不敬长辈的名声!

就在钟大太太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一直被她认为是好帮手的王大奶奶忽然不高兴地开口了:“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来吊唁的么?”

赵琇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有些诧异她竟然会先开口问起自己。

见赵琇不回答她的问题,王大奶奶更不高兴了:“你这孩子。难不成听不懂别人的话?我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即便不认得我。难道也不认得王妃的母亲与嫂子?既是来吊唁的,连个招呼都不打,也不理人,径直就走,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钟大太太瞪大了双眼看着王大奶奶,有些呆住了,不太明白她怎么忽然挑起了这嘴利的小丫头的刺。难不成就因为那小丫头没跟她见礼?

赵琇似笑非笑地对王大奶奶说:“这位夫人,你在挑我刺之前,是不是先顾一下你扶着的这位老太太?”她瞥了钟老太太一眼,正好对上钟老太太悄悄睁开来偷看她的一丝眼缝儿,双方对视一秒,钟老太太立kè

垂下眼皮继xù

装晕,赵琇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管病人,只顾着追究陌生人不肯跟你见礼,这位夫人你也真是好有规矩呢。”

王大奶奶涨红了脸,她这才想起了钟家老太太还晕着,连忙向钟大太太道歉:“真对不住,我这人最看不惯没有规矩的人了,因此就忘了老太太这边还晕着呢。快快,快把老太太扶进屋里去吧。”

钟大太太干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妯娌来就好了。”给钟二太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与自己合力继xù

扶婆婆走动,没想到钟老太太这时候又再次睁开一丝眼缝儿去偷看赵琇,眼神阴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两个媳妇要扶她走的时候,她没顾得上配合,竟然没扶动。钟大太太暗暗挣了婆婆一把,她才醒过神来,继xù

装晕,开始挪动脚步。

但王大奶奶见钟大太太、钟二太太没扶动钟老太太,还以为她们力竭,连忙去叫院子里侍候的丫头婆子们:“快,快过来扶你们亲家老太太一把,将她扶进屋里去。”

丫头婆子们都没动,彼此对视一眼,就垂下眼帘装木头人。她们素来是在这客院里侍候的,上回钟家母女闹过一场后,就没有换过人。钟家女眷对她们来说,虽是主母的娘家亲人,却也是曾经因为不是她们的过错,而对她们喊打喊杀的恶人,她们心里都堵着气呢,王爷和世子又都曾明令不许钟家人入府,她们又怎么可能愿意去侍候钟家人?

有几个心有犹豫的,悄悄看了看赵琇,见赵琇微微摇头,便也安下心来,不去理会王大奶奶的话了。

王大奶奶不明内情,见自己命令落空,只觉得又羞又气。她眼尖地发xiàn

有人看赵琇的脸色,便气冲冲地质问赵琇:“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许人来扶钟老太太?!”

赵琇慢条斯理地道:“我几时不许人来扶她了?你别乱说,我是王府的客人,不是主人,怎能随便支使王府的奴仆?那实在太不讲礼数了。”她还特地加重了“礼数”二字的语气。

王大奶奶的脸猛地涨红了,她也想了起来。自己不过是王府的客人而已。她咬着唇看周围不肯上前的丫头婆子,恨恨地吩咐起了自己带来的丫头:“赶紧将钟老太太扶进屋里去。”

钟大太太忙赔笑道:“不必了,我们妯娌就可以。”然后又给钟二太太使了个眼色。这回有了钟老太太的配合,妯娌俩终于成功把人扶进了屋,钟雅致跟在后头,偷偷看了赵琇一眼,低头也跟着进去了。

王大奶奶跟着进屋,看着她们扶着钟老太太在梢间的床上躺下,钟雅致倒了杯茶来。发觉茶水冷了,正想吩咐丫头去倒一壶热的来,对上目光冰冷的丫头婆子们。呆了一呆,就讪讪地放下了杯子,觉得还是不要多生事端为好。

但王大奶奶是不会这么想的,她看见客院的丫头婆子们不肯上前侍候。茶水也都是冷的。没人愿意换上热茶,又抱怨起来了:“广平王府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因为王妃去世了,王爷就把岳家人都丢一边去了么?即便男子喜新厌旧,也没有这么快的,还有世子呢?世子难不成不是钟老太太的亲外孙?如今怎么也这般无情无义起来?”

赵琇在院里听见她说广平王与高桢的坏话,忍不住走回来冷声道:“这位夫人也未免太过自说自话了吧?王爷几时喜新厌旧了?世子怎么无情无义了?你先弄清楚是谁先不讲情义,再来说指责的话吧。若你不知dào

钟家人做了些什么,那就请你先把真相弄清楚。再来大放厥词;若你明知dào

钟家人都做了些什么,还能这样睁眼说瞎话。那就请你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王大奶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你……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怎能如此粗俗?我是来王府吊唁的,你居然要我……”那个“滚”字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赵琇冷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姓赵,是建南郡公之孙,建南侯之妹,从广平王妃逝世那一天开始,每日都在这里。有谁来过吊唁,我都一清二楚。我在广平王府不过是个外人,但王妃与我有半师之谊,我打从心里敬重她,王爷也信得过我,因此令我在此待客。你嘴里说喜新厌旧的广平王,在入宫为大行皇帝斋宿守灵之前,曾不眠不休地陪在王妃的灵柩旁,甚至明知钟家犯下谋逆大罪,也依然保住了他一家性命。你嘴里说无情无义的世子,明知dào

钟家人将他母亲活活气死了,也没在外头说过他们一句坏话。今日是王妃去世之后的第二十五日,钟家人头一次上门,一来就闹事,你还嫌王府上下对他们不敬?却不知dào

,若是此时敬着他们,就未免太对不住死去的王妃了。你尽可以说我粗俗无礼,只不过在我看来,你这样口口声声念叨着礼数的,才是真zhèng

无礼的人呢!”

王大奶奶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王府婢仆们都在暗暗用鄙夷或愤nù

地目光看着她,显然都站在赵琇那一边。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根本不知dào

钟家都对王妃做过什么,也不知dào

他们在王妃死后迟迟未上过王府的门。还有那谋逆大罪,难道不是谣言而已?她所认识的钟家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

她转头去看钟雅致,后者在她身旁害pà

得直发抖,担心赵琇下一步就会揭破她的底细,便拉着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别跟她生气了,她是侯府千金,脾气自然大些。况且新任建南侯少年袭爵,是因立下了救驾之功,如今正得圣眷。你与他妹妹争吵,只怕闹到御前,你也得不了好,等你公公知dào

,又该责备你了。外头人如何说我们家,都不要紧,清者自清,只要你明白我的为人就好。”

王大奶奶的脸色缓和下来,柔声对她说:“你的话有理,我不跟她计较。横竖勋贵人家的女儿,多是没有规矩、不通诗书礼数的。跟她争吵,反倒失了我们王家书香门第的体面。”

赵琇耳尖,把她俩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仔细,又好气又好笑:“钟姑娘这句清者自清真是说得好,说得妙,你们这样的书香门第,我还真不敢攀比。我们赵家不是世家大族,只知dào

礼义廉耻,保家卫国,这勋贵身份也是因此而来的。比不得你们,国难当头时,不见有何作为;太平年间做了官眷,倒来瞧不起浴血奋战的功臣了。”

她转头看向钟雅致,似笑非笑地问:“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钟姑娘可否告sù

我?你那日出了那么大的丑,今日是怎么有勇气装作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迈进王府大门的?你跨过门槛的时候,就没想过,王府里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到底有几个人见过你当日的模样吗?”

钟雅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地看着她。王大奶奶不明所以,愤nù

地瞪着赵琇,又有些好奇地问钟雅致:“怎么了?她说的是什么事?”钟雅致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梢间里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赵琇懒得再与她们啰嗦下去,直接转身走人。到得院中,早已等了好一会儿的烟雨脸上掩不住幸灾乐祸:“姑娘好利的口,说得好爽快!”

一旁的曹妈妈却面带忧色:“工部尚书王大人,就是王大奶奶的公爹,乃是新皇信重之人,一向的官声很好。王夫人又是王大奶奶的亲姑妈,素来护短。自从新皇平安归京,逆党伏法,她们婆媳俩就一直是各世家大族、达官贵人的座上客,人人都敬着几分。赵姑娘方才虽然骂钟家骂得爽快,就怕也得罪了王大奶奶。她们婆媳若因此恼了姑娘,恐会在外头胡乱败坏姑娘的名声。”

十岁的小姑娘,正是刚刚步入社交圈子的年纪,若是坏了名声,在官家女眷们的心目中留了个坏印象,就等于一辈子都毁了。曹妈妈深知这一点,怎能不忧心?

赵琇皱着眉道:“管她是谁,既然让我听见了,我就不能由得别人颠倒黑白地说王爷与高桢的坏话。名声这种东西,若真有那么重yào

,还是几个碎嘴的女人随便说说,就能让人没法活的话,那赵玦一家子这些年来也不可能在京城混得这么好了。可见那些都是虚的,我为人如何,认识我的人自然会知dào

。她们爱说什么,就由得她们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个击破

赵琇换到了东路那边的小院子,继xù

招待着偶尔上门吊唁的女客。

女客来得少,赵琇大部分时间其实都在抄经。曹妈妈不想再面对钟家旧主,反正去了也是被嘲的份,就跟着一起过来了,拿着纸笔也在慢慢地抄着经文。她的字远不如赵琇写得好,只勉强算得上工整而已,写得也比较慢,但今天抄经的速度却比平时至少慢了三倍。一旁的烟雨都抄好一份了,她才写了几行。

赵琇知dào

她是在挂心客院那边,就劝她:“那些都是跳梁小丑,不管做什么,都成不了气候。她们除了在人前哭哭啼啼地说自家跟王妃有多么感情深厚,王妃对她们多好,王府的丧礼办得有多差劲之外,还能做什么?现在把她们跟一般的来客隔绝开来了,她们大不了就是大声嚷嚷着找存zài

感,妈妈其实不必把她们放在心上的。”

客院那边的门口有孔武有力的仆妇守着,钟家女眷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来。只要把通向那边的门关上了,就算来吊唁的宾客听到动静,也不会多管闲事地硬要跑人家院子里探看。这世上象王大奶奶这样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曹妈妈叹了口气,放下笔,将抄错了字的经一把撕了,愁眉苦脸地道:“若只是钟家人在这里,我自然不担心,可如今连王大奶奶也在那边,就怕她见我们不派人去服侍,不请大夫,还不许人过去探视。等回家了,就会到处说王爷和世子的坏话。”

赵琇皱眉说:“方才我已经跟她把话说明白了,就算她以前不知dào

。现在也该清楚钟家人立身不正了吧?这样还要怪到王爷和世子身上?”

“赵姑娘不知dào

。”烟雨插嘴说,“王大奶奶素来就不管朝廷上的事。她娘家富裕,靠着好姑妈,又嫁到尚书府做少奶奶,夫婿是个和气人,她一辈子就没有过烦心的事,每日家关心的都是家里的鸡毛蒜皮。或吃喝玩乐。从前她来王府看王妃时,还曾经夸过一个闺中蜜友人美学问好,气质高贵。人所不及,还说要带那位蜜友来看望王妃呢。事实上那女子也嫁进宗室了,她夫婿却是颖王一党,素来与我们王爷不和。王爷退位时。还曾在外头公然嘲讽,王妃对他恨极,早与他家绝交,因此听到王大奶奶说那样的话,心里真是哭笑不得,过后也不愿意再请她上门来了。也不知dào

王大奶奶自个儿知不知dào

这件事。”

赵琇听得都无语了,敢情这位王大奶奶是个对政治不敏感还没什么眼色的人?就这样还能交游广阔,果然是托了好公公、好婆婆的福吧?

她想了想。就对曹妈妈道:“既然王大奶奶是这种人,跟她说道理是没用的。索性直接叫王家的人来接她回去吧。王尚书既然能得新君信重。又能高居尚书之位,想必是个聪明人。叫他知dào

儿媳妇跟钟家的人搅和在一起,还跟着骂王爷与世子,他就知dào

该怎么管教媳妇了。”

曹妈妈想想也是,便吩咐人去了前院传话。

前院灵堂前,钟大老爷父子与钟二老爷都在跟王府总管及属官说话。钟大老爷为首,几次三番试图插手灵堂事务,不是挑剔哪里的摆设不够好,就是嫌请来的和尚道士不够高端,想要换一批。王府总管与属官们都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有男客来吊唁时,钟大老爷立kè

就扑到灵位前上演哭丧秀,虽然大部分来客知dào

他的身份后,都没有搭理的意思,还急急上完香就走人了,免得被他缠上,但还是免不了有不明内情的人被他们骗倒,觉得王妃的哥哥真是兄妹情深,还要上前劝慰几句的。王府的人见状,心里都堵着一股气,等客人走了,王府典膳便立kè

出面,直接请钟家男人们到厢房看茶。

钟大老爷不肯去,只巴着王妃的灵位不放。钟二老爷有些尴尬地在旁抬袖作抹泪状,钟雅卓直接伏身跪着,把头垂得低低的,努力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王府总管看得脸都拉长了,不一会儿,曹妈妈那边打发了人来跟他耳语几句,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暗地里吩咐人去了王家传信。

当下一位客人再度上门,钟大老爷又上演起哭丧秀,大声叫着“妹妹你怎么去得这么早啊!这叫母亲和我怎么办啊?”的时候,忽然就有个婆子飞奔来报:“不好了,舅老爷,老太太又吐血晕过去了,您快过去看看她呀!”钟大老爷顿时停止了哭声,愣愣地看着那婆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亲妈的身体好着呢,之前晕倒都是装的,怎么可能会吐血?王府的人一定是在说谎!

可就算他心里清楚这一点,又有什么用?那不知内情的客人正盯着他呢:“钟大人,老太太病了,你别太担心,先过去瞧一瞧情况,兴许只是下人心慌了,实jì

上不太严重呢?”钟大老爷无言以对,这种时候,他还真不能继xù

赖在灵堂上。于是他只好带着儿子随那婆子去客院了,却暗示钟二老爷留下来。钟二老爷就没动,钟老太太是他伯娘,不是亲妈,他不去也没什么。

钟大老爷父子这一去,就别想回灵堂上来了,不一会儿,王家也来人接王大奶奶了,是王大少爷亲自过来的。王府的下人去了客院请人,王大奶奶出来时,还一脸的愤愤不平,向丈夫报怨说:“广平王是怎么管教下人的?瞧那些刁奴对钟老太太、钟大太太她们的态度!”王大少爷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小声说一句:“别再说了。”然后低着头向王府典膳拱拱手:“对不住,拙荆不懂事,多有得罪了。”王大奶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王府典膳慢条斯理地道:“无妨,大奶奶还年轻。今日之事也没几个人看见,只要钟家人不往外头乱说,想来也不会牵连府上。只是大公子还当多多约束内眷。不该说的话就别乱说,不该顶的罪名,也别糊里糊涂地往自个儿头上拉。王尚书为官不易,若是叫家里不懂事的小辈连累了几十年的好官声,那也太冤枉了。”

王大少爷又羞又愧,再行一礼,便迅速拉着王大奶奶走了。也不顾妻子一路追问:“你是怎么了?”他心里只想着,还是要给妻子介shào

介shào

朝中局势才行。以往他每每想说,妻子总是不耐烦听。接着说笑起闺房趣事,他也就把事情给忘了。如今想来,他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家中女眷若是没有头脑。那杀伤力实在是太强了。他父亲四十出头就已官居尚书之位。有的是人想要将他拉下来呢,这种时候,怎么能放任妻子在外头胡乱得罪贵人?还有钟家,明知dào

他妻子的性情,素来是不通朝政的,竟然想利用他妻子,实在可恶!

王大少爷怨恨起了钟家,连从前交情还算不错的钟雅卓。也被他划入了不可结交的圈子里。

钟家人被关在客院,与外界隔离。不管他们如何吵,如何闹,都没人理会。钟大老爷与钟大太太总算醒悟过来,王府的人请他们来客院,本身就是个陷阱。他们悔不当初,如今只有区区两三位宾客知dào

他们来吊唁的事,消息不能传开,他们的计策岂不是落空了?

钟雅卓忍不住对父母道:“这下可好了,等姑父从宫里回来,还不知会如何处置我们呢。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辞了官,返回乡中。那样姑姑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背上如今的污名,妹妹的名节也不会受损。我们一家此时此刻,又怎会落入这般境地?!”

钟雅致在一旁啜泣着,闻言哭得更伤心了。钟大老爷头痛地来回踱着步,又瞪妻子:“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害了女儿,害了我,如今还要害我们一家子,连儿子的前程也要被你毁了!”

钟大太太气愤地道:“你现在倒来怪我了?当初难道是我要把女儿嫁给六皇子的?是我要支持谋逆的么?迟迟不肯辞官的也是你!眼见着事情不如你想的那样,就怪起我来了。”

“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钟老太太阴沉着脸喝止儿子媳妇,特别是媳妇,“他已经够烦的了,你还要跟他吵,也不好好想想两个孩子今后该怎么办,你还有理了?!”

钟大太太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nù

,一屁股坐到女儿身边,不跟婆婆丈夫说话。钟老太太就拉过儿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实在不行,等你妹夫回来了,大不了我去给他磕头赔礼,只要他能消气,不再为难你,我老婆子受些委屈又有什么关系?”钟大老爷感动极了:“娘!”

钟雅卓头痛地揉起了额角,钟二太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zài

感,往门外挪着。她完全是个无辜路人,就是被殃及的池鱼,广平王想怎么对付钟大老爷一家子都行,别把她算进去。

灵堂上的钟二老爷,也不愧是钟二太太的丈夫,心里也在转着同样的念头。他已经察觉到了广平王府上下的敌意,本身又是早就辞了官准bèi

回乡的,对权势也没那么大的执念,不过是一时糊涂,被堂兄几句话就说动了心,如今却是早就后悔了。他试探地跟王府总管说:“家里还有孩子,年纪都小,今日身上也有些不适,父母不在,怕有个闪失。我想与拙荆一道先回去看一看。”语气说不出的小心谦卑。

广平王府也不是非得跟钟家人作对,只要钟家人不来,他们是懒得搭理的。王府总管见钟二老爷还算乖觉,笑了笑,就跟下属耳语两句,然后便有人送钟二老爷出府了。

他在王府大门前只等了一小会儿,钟二太太也一脸惶然地出来了,夫妻俩对望一眼,都松了口气,一句话也没多说,就上车回家。至于长房的马车和下人,他们就不管了,甚至在回家的路上,就在商量着,是不是明日就带儿女离开京城回老家去?若不是这国丧家丧两重白事,他们早就回到老家了。

钟家人关的关,走的走,王府上下都松了口气。接下来两日,若钟家人还要闹,那除了提供一日三餐的“清淡饮食”,王府是不会搭理他们的,如果钟家人要走,那也没问题,直接从客院的侧门离开,不必回到前院来,省得他们又再闹事。

到了傍晚,赵琇要回家时,特地嘱咐了曹妈妈一句:“如果钟家人真要走,为防万一,还是让府里的大夫给老太太把个脉才好,最好要找个人作证,证明他们一家离开的时候地,老太太的身体还没问题。省得他们回去了,又闹出什么王府蛮横把老太太弄伤气病之类的传闻来,那就越发纠缠不清了。”

曹妈妈忙肃然道:“姑娘放心,我理会得,一会儿我也会跟总管说一声的。”

赵琇就放心地上车回了家,到了家门前下车,她忽然发xiàn

前院里多了不少面熟的下人,心中大喜,急忙冲进正院:“祖母!您总算来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失魂落魄

张氏是太阳快下山时才入城的,这才刚到家,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呢。她带来了老家宅子里大部分用惯的仆人,卢妈自不用说,连卢妈的丈夫长子都跟着来了。赵玮终于继承了祖父的爵位,赵家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张氏虽然有些舍不得奉贤,但也决定要留京长住了。

她已经知dào

了承庆帝驾崩、原太子登基之事,也听说了广平王妃去世的消息,哭了一场。若不是今日天色已晚,她又一路累着了,马上就会过去王府吊唁了。如今只好等到明日歇过气了再说。赵琇表示没关系,有她做代表,广平王府上下绝不会有人认为张氏怠慢王妃的。

赵琇脸上掩不住笑容,兴奋地跟着祖母身后,象个小尾巴似的,不是给张氏捶肩捏骨,就是问她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还问起自己离开上海后,张氏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事,年后生的是什么病,病情怎么样了,是否已经治愈,哪一天出发乘船北上的,路上都经过了什么地方,有没有遇到风雨险阻……啰啰嗦嗦一大堆。难为张氏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还笑吟吟地回答着孙女的所有提问。

张氏听说碧莲与卢明章都已脱籍,也非常高兴:“这是皇上的恩典,两个孩子都要惜福,尤其是明章,日后要好好读书,若能考得功名,也不枉玮哥儿与琇姐儿的一番好意。”

卢妈都激动得快掉眼泪了,自己想寻求用歪门邪道的方法脱籍是一回事。但因为立下功劳,由贵人恩赏脱籍,那绝对是天大的体面!她都快跪下来给赵琇磕头了。赵琇死活扶住了不许,她才作罢,但脸上的笑容是止都止不住。想到至今仍不良于行的丈夫,她的心里就格外酸楚,若是早知dào

有这一天,丈夫卢昌秀会不会后悔当初纵容长子犯下了那么多过错,以致前途尽毁?

不等卢妈伤心太久。碧莲与明章也过来了,母子三人相见,自然是欢喜不已。赵琇也为他们开心。还笑着跟张氏说:“可惜哥哥进宫斋宿去了,还要过两三天才能出来,不然咱们一家团圆,岂不更欢喜?”张氏笑着点头。

在这一片欢欣的时刻。有个不大合时宜的人影从正屋东暖阁那边走出来。犹犹豫豫地看了赵琇一眼,又低下头去,不说话地伫着。

赵琇见到他,愣了一愣。怎么赵泽也在这里?难不成是祖母带他来的吗?

果然张氏接下来就告sù

她:“赵玦的案子定下后,原本身边侍候的人不是被抓起来,就是各自散了,泽哥儿身边一个人也没留下。长房柳姨娘虽是旧仆,有意送他回京与家人团聚。但你煜大伯却不答yīng

。我想着我们横竖是要上京的,不如带上他一起坐船算了。他父亲虽不成器。但这孩子倒还是个明白人,如今也不象从前那般糊涂了。我已经将当年他祖父与母亲做过的事告sù

了他,还叫珍珠嫂来作证,他已经明白了谁是谁非,如今也是羞愧不已。”

赵琇看向赵泽,果然看到他面上带着几分羞愧的表情,再看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衰弱了许多。当年他被家人丢在长房,过了两年软禁的日子,爹不疼,祖母不爱,就连本来是帮手的柳莺都很少管他,那时候他过得那么可怜,腰杆还是直的,说话也是大大声的,看人的目光也不闪避。如今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些佝偻着身体,仿佛羞于见人般,似乎原本支撑他的某种信念,已经完全消失了。

张氏还对他说:“我让你在里间休息的,你怎么出来了?你爹那回把你打得太重了,虽然你如今瞧着伤势已经好了,其实伤了元气,不比从前身体康健。你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在通州又吹了风,瞧你脸色难看成这样,还不好生歇着么?”

赵泽低着头道:“曾祖母不必担心,我没事的。姑姑都回来了,我又怎能在里间躺着呢?”

赵琇听着他这称呼,心里暗叫不妙。这几个月他们兄妹不在祖母身边,赵泽年纪小,际遇可怜,又有救人的功劳,兴许祖母是生出怜爱之心了,竟然容他继xù

叫自己曾祖母。赵琇心里不禁着急起来,转念一想,便对赵泽说:“你才进京,不知你家里的事,你都打听过了吗?”

赵泽愣了愣,神色黯淡下来:“我知dào

父亲被判了斩首,祖母和弟妹们都是流放,只有我与演弟被赦免。”

赵琇便告sù

他:“你打听得不错,你父亲的案子确实是判了斩首,上月已经行了刑,尸首是莲姨娘带着几个旧仆收殓的,葬在哪里我不知dào

。你祖母和妹妹,还有小钱姨娘母子几个,都是判的流放,因大行皇帝开恩,念在你父亲曾经招供过同伙的份上,赦免了你跟你大弟弟的刑罚,其他人没有这个恩典,都在大狱里等着流放呢。不过我见你弟妹们年纪都还小,祖母又来信说,你曾经救助过她老人家,因此我与哥哥商量了,花钱收赎了你几个弟妹,都让你大弟弟带走了。莲姨娘抱走了你最小的妹妹,打算投靠娘家去,已经离开了京城。剩下你祖母和小钱姨娘,我只听说你妹妹问从前的闺中蜜友借了银子,把你祖母赎出来了,小钱姨娘如何,我就不知dào

了。”

赵泽很是吃惊,但也十分感动,扑通一声跪倒在赵琇面前,向她磕头:“赵泽感谢二叔与姑姑的恩情!”他还在为祖母与弟妹们的境遇忧心,不知该如何开口向曾祖母张氏求助,万万没想到,赵玮赵琇兄妹已经把他的弟妹们赎出来了,连祖母牛氏都脱离了牢狱,至于小钱姨娘,那是庶母,又素来对他不慈,倒也没什么。

张氏很是感慨地对赵琇道:“你们兄妹做得很好。虽然两房人之间多有夙怨,但几个孩子毕竟是你祖父的血脉,救下他们的性命。也是做孙女的应该做的。”

赵琇没有露出异色,只是对赵泽说:“你别向我磕头,我也当不起你这一句姑姑。我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你只管叫我哥哥侯爷,称我一声赵姑娘吧。”

赵泽一愣,脸色都白了,他看向张氏。张氏也有些吃惊。她看了孙女一眼,嘴巴动了动,但什么都没说。

奉贤赵氏族人尚且坚拒承认赵泽是赵家子孙。生怕会跟大逆罪人扯上关系,更何况是有着弑父杀母之仇的赵玮、赵琇兄妹呢?她同样深恨赵泽的父母,只是可怜这孩子不容易而已。但无论如何,还是亲孙子、亲孙女更重yào

。赵玮已经是建南侯。不能让外人说他有个谋反的堂兄。老郡公也不能有一个谋反的孙子。

赵泽看着张氏的反应,心里已经灰了,想想两家有血海深仇,自家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又怎能再奢望能认祖归宗呢?曾祖母愿意对他和善,一路带他上京,又为他请医用药,已经是意wài

之福了。他不该得陇望蜀。

想了想,赵泽打算告辞了。他说:“我放心不下家里人,想早些找到他们。”

他这样说,张氏也不好再劝,只是命人把他的包袱都带出来,又给了他一些盘缠,还要再派两个人跟着他。但赵泽都拒绝了。

赵琇便说:“我让人上外头给你雇辆车吧?雇上两日,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好歹有个车夫陪着。”反正这车夫只是外人而已。

这一回赵泽没有拒绝,张氏立kè

就让人去比较熟悉的老牌车行连人带车雇了一个比较老成的车夫来,付了三日的费用,让他跟着赵泽。赵泽便坐着那车夫的车子离开了赵家小宅,趁着还未到宵禁的时候,先到外城闹市区,找了家干净的客栈住下,打算明日一早起来,就去大理寺探视母亲。

赵琇在家,也开始劝说张氏:“赵泽虽可怜,但毕竟是仇人之子。他保护您不受他父亲的伤害,我们为他收赎弟妹,祖母您又救过他的性命,治好了他的伤,也算是扯平了,今后还是少打交道吧?”

张氏叹了口气:“我心里何尝不明白?你放心,方才你跟他说话,我也不曾反驳过半句,就是不打算认他的意思了。只是他毕竟是你祖父的血脉,如今他一家子也不知过得如何,功名是不能指望了,他年纪又小,日后还不知作何营生,若是饥寒交迫,我这心里终究还是过意不去的。”

赵琇郁闷了:“那您打算怎么办?别告sù

我,您打算供养他一家子。赵玦犯的是谋反大罪,难不成他死就死了,家人儿女还能得享富贵?那叫世人见了,象个什么样子?朝廷上会不会有非议?祖母,您若是心软,尽可以多多接济贫苦人家的孩子,但还是不要对赵泽太好比较好。哥哥年少袭爵,本身在朝中就立足不易,咱们就算不能帮上他的忙,也不能给他拖后腿呀。”

“我当然不会让人说你哥哥的闲话。”张氏犹豫了一下,“上京的路上我就想过了,赵泽如今身子不好,就先让他在京里休养上些日子。等他好了,大可以带着一家老小回奉贤去。赵氏宗族虽然不肯认他,但也不会欺辱他,他在那里度日还是不成问题的,奉贤认识他的人也少些,只要他愿意脚踏实地,大可寻一份差事养活家人。我们家既有茶园,又有作坊,哪里不能安置他们兄弟?”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祖母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就不知dào

赵泽家人会怎么想了,这种事自然要由他们自己决定。”

不是她小看牛氏赵湘他们,他们若是甘心老老实实过一辈子的,也就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了。

且不说赵琇祖孙俩如何,第二天一大早,赵泽就爬起床来,用过简单的早饭,便坐车往大理寺牢狱去了。只是到了那里之后,他想请求探视蒋氏,狱卒却给了个让他全身冰冷的答复:“你是蒋氏的儿子?怎么这时候才来?蒋氏月初便因病重不治死了,本想通知家属,却找不到人,找她娘家兄长,她兄长一家都已离开了京城。天气越来越热,尸首总不能一直放着,我们便叫人寻了张席子来,将人一卷,丢到城外乱葬岗去了。”

赵泽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勉强支撑住身体:“我那时在外地,并不知情……难道她的其他儿女就没来探视过她么?”

狱卒笑了:“若不是你来了,我们还不知dào

她原来有儿女呢,从前只见她娘家人来过,夫家是从没见过人。听说她丈夫犯了谋逆罪,已经被斩首了,家眷流放,想必也是有心无力吧?”他上下打量赵泽一眼:“且慢,你既是蒋氏之子,那就是大逆罪人之子了?你多大年纪了?怎不曾被判刑?”

旁人对他耳语了一番,他才明白了:“原来是先帝赦免了你,你也算是走运了。你娘早就不在这里了,赶紧走吧。”

赵泽惨白着脸问他:“我母亲……被葬在乱葬岗何处?”

那狱卒又笑了:“你这孩子问得有趣,既然是乱葬岗,还分是何处么?我们每个月不知抬多少人出去,哪里记得这许多。快走快走,我还有事要做呢。”

赵泽失魂落魄走出了大理寺衙门,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只觉得今日的风格外冷。(未完待续……)

PS:犹豫了好久,在“蒋氏被娘家人草草安葬”和“蒋氏被弃尸乱葬岗”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寻亲

车夫拉着系马的缰绳,见赵泽一动不动地站在衙门前的路旁,整个人如同木雕一般呆滞,面上却落下两行泪来。他有些担心地问:“这位小爷,你没事吧?”

赵泽抬起头望他,满面茫然地摇了摇头。

虽然赵泽如今已经知dào

自己母亲确实害了小二房的叔祖夫妻,还有那许多下人及船工,可她毕竟还是他的母亲。她在大理寺牢狱中待了这许多年,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便是犯下了再多的罪孽,也可以弥补一二了吧?为什么母亲最终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结局?蒋家人当初为了救母亲,可以拼着牺牲数名子弟的官职前途,同样是为了保证父亲不会休妻,甚至跟着父亲投靠颖王府,为什么如今却要将母亲弃之不顾?即便舅舅舅母们怨恨母亲连累了蒋家,那外祖母呢?怎么也不能让她死后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呀。

赵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觉得心里的怨忿越来越大,必须要寻蒋家人问个明白。方才那狱卒说,母亲的兄长已经离开了京城,那是不是所有蒋家人都走了?一个下人都没留下来?难道他们就没想过母亲在牢里会如何么?他不信,蒋家在京城经营数十年,家族中子弟出仕者众,家大业大,即便两位舅舅受了颖王案牵连,丢官去职,那族中其他不曾涉案的人呢?即便所有人都官职不保了,蒋家在京城的房屋、田地、店铺等种种产业,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脱手的。必定还有人留下来处理这些庶务。

赵泽快步跳上车,往蒋家从前所住的街区进发。

然而当他到达从前蒋家的宅子门前时,他还是失望了。蒋家的宅子已经换了新主人。宅中下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店铺也都全部易主,想必田地也不例外。蒋家将下人都带走或发卖了,走得实在是干净。他只得再去寻蒋家几名族人的住处,甚至连几户姻亲那里,也都去过了。族人们都不见踪影,倒是有两家姻亲未受影响。还留在京中,但主人一听说他的身份,都不愿与他打交道。纷纷命人将他赶出门去。

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的老仆,是小时候就打过交道的,见他可怜。才多说了两句:“蒋家人都走光了。人人都觉得,若不是从前蒋老爷为了保住女儿,做了糊涂事,蒋家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一个官职都没保住,因此都深恨公子的母亲。公子还是别再找蒋家人了,找了也没用。蒋老太太没了,是在回乡半路上没的。如今的蒋家。即使还有人在京城,也没人在意你母子三人的死活。”

赵泽哽咽着问:“外祖母也去世了么?怎会如此?”他低头拭泪。却怎么也拭不干净。哭了一场,他才问那老仆:“你可知dào

我祖母和妹妹他们在何处?”那老仆摇头:“演哥儿倒是来过家里,想要借些银子。老爷那时在衙门,太太听说是他来了,直接就让人把演哥儿赶走了,不许他再来,自然也没问过他住在哪里。不过我看他当时的穿戴,想必过得不怎么样,衣裳都是旧的不说,鞋子是市集里卖的最便宜的货色,雇的车还是破的。”

赵泽听得更难受了,倒不是为赵演,他们兄弟素来感情不睦。他只是觉得,父亲已死,他又在南边,祖母身边就只有一个赵演还能顶点事,祖母又一向疼爱他,他吃穿的必定都是最好的。可即使是最好的,赵演也只能穿旧衣,着粗糙便宜的鞋子,坐破车,其他人的境况可想而知。

可他心里再难受,如今也无处寻人去,只能灰心丧气地离开了。他有心要去寻从前交好的人家打听祖母与弟妹们的住处,可那些人家不是在谋逆案里一并倒了霉,就是见了他恨不得直接拿大扫帚赶他出门,偶尔遇到一两家勉强可以说话的,对方又不清楚,只知dào

赵演曾经上过门打秋风,得了几两银子离开,却没提自己住在何处。

赵泽清楚,这样胡乱打听是没有用的,官宦圈子里,恐怕已经没有能帮上他忙的人家了,他要找人,还是得到庶民聚居之处寻找。可京城这么大,他孤身一人,要如何找去?细想之下,不得不回头找二房求助。

他二次上门的时候,张氏刚刚在孙女的陪伴下去广平王妃吊唁回来,因大哭了一场,有些脱力,早早回房歇息去了,因此赵泽这里,就只能迎来了对他不大感冒的赵琇。

赵琇听完他的请求后,想了想,有些冷淡地道:“我们家上京也才几个月,平日来往的统共也没几家人,这种事未必能帮得上你的忙。不过我听说,大点的城市里,总有些地痞一流的人物,只要给他们银子,他们自会为你办事。你就雇几个人大街小巷地打听一番又如何?”

赵泽吃了一惊:“这种事要如何打听?便是雇来几个人,京城这么大,他们要如何找呢?”

赵琇白了他一眼:“这个容易。你妹妹们离开刑部大牢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坐了谁家的车,总会有人看见吧?雇的人若是能干,自会一路打听。你又说,赵演曾经去过几家认识的人家里打秋风,那他离开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总会有人看见吧?这种事需yào

熟悉本地的人来做,你没有门路,自然觉得困难,可对有些人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赵泽恍然大悟,忽然觉得很佩服。这位已经脱离关系的小姑姑,年纪明明比他还要小几岁,但知dào

的事却比他多很多,实在是让人惊叹。

不过赵琇提供的这个方法,他还是有些疑虑。他长了这么大,就从来没跟流氓地痞打过交道,下意识地觉得那些是坏人。如今要他去雇那些人帮忙打听家人消息,他心里总觉得别扭,更担心两个大妹妹渐渐长成。若叫地痞们看见了,反倒麻烦。

赵琇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他兄妹几个已经不是官家少爷小姐了,将来还不是得抛头露面地讨生活?讲究这么多,日后怎么活?

她又给赵泽提了另一个建议:“我看你手头还有些银子,不如上刑部打听打听。你们家被抄了,奴仆也被没入官中发卖,不知卖光了没有。他们有些人是在你弟弟被放出来一段时间后。才被抓走的,也许知dào

你弟弟租了哪里的房子。”

赵泽闻言大喜,忙向她又鞠了一躬:“谢姑娘指点。老夫人、侯爷与姑娘的大恩,赵泽此生没齿难忘!”

赵琇瞥了他一眼:“我不必你感我的恩,只愿你真是我祖母所认为的那样明白事理,知所进退。那我也就心满yì

足了。找到家人后。好好过日子吧,你自小读书识字,带几个蒙童,给人做点抄抄写写的工作,若是算数好还可以给人做账房,想必还是能养活家人的。不过京城居大不易,你身无余财,若是能带着家人回老家。那里好歹还有几个老亲,赵氏族人即使不愿认你们。也不会看着你们饿死,日子应该可以过得比这里轻松些。你好好考lǜ

吧。”

赵泽顿了一顿,心中已经明了。二房兄妹想必都还在记恨他父母的所作所为,虽然曾祖母慈爱,但他实在不该再上门来打扰她老人家了。

他向赵琇行了一礼,无言告辞,直接去了刑部。赵琇则回了祖母房中,委婉地向张氏禀报赵泽的来意,却瞒下了自己跟赵泽说的话。

张氏叹了口气:“蒋氏居然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还真是报应!”她也有些不明白:“蒋家当初那般疼惜女儿,怎的如今翻脸翻得这样快?即便不愿再保她了,好歹她死了,也该把尸首领出来,好生安葬了才是。蒋家老太太去世了,也就罢了,两位蒋老爷可都是蒋氏的同胞亲兄弟呢!”

赵琇不以为然:“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得了这么多吗?蒋氏本来就是要死的,现在死了,虽然没有葬身之地,却还保住了全尸,不然活到秋后问斩,身首异处,蒋家人又走了,不也一样是要丢乱葬岗吗?依我说,这是她罪有应得。当初她能苟活,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事实上不是不报,只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张氏嗔道:“这样粗俗的话,你是从何处学来?往后不许再说了!”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马上扯开了话题,免得祖母揪着这件事不放,说教上半天。

赵泽很快就到达了刑部,问及当日被发卖的仆人,才知dào

原来这衙门里的规矩,是这头把犯官奴仆拉来,那头最多隔一两日,就会发卖了,官家也没有这许多银米去养活那些人,因此他家中的男女仆妇,早就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年老体弱的,始终卖不掉,如今只替官府做些粗活、脏活,过些日子若还没有人接手,就要打包送到京城周边几个矿场做工去了。

赵泽见到了这几个老仆,很快就认出了他们,其中有与他结过怨的,也有跟他好的,见了他,都活象见着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扑过来抱着大腿求他赎他们出去。

赵泽看得心酸,算了算身上带的银子,一咬牙,就把人都赎出来了。离了衙门,他问起他们可有人知dào

祖母弟妹们的住处,总算得到了一个确切的地址。

当他跟着这些老仆,抵达牛氏、赵湘与赵演他们租住的小院时,赵演正背着个包袱,在门口与妹妹赵漫说话。赵漫死死拉着他,哭着不许他走:“哥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她们都把我当丫头使唤,赵湘还威胁说,若我不听话,就把我卖给傻子做媳妇。哥,我好害pà

!”

赵演愁眉苦脸地道:“妹妹,那丫头就是吓吓你而已。你才多大?要卖也是卖她自己。我不走不行。娘身体不好,在牢里已经受了几个月的罪,还要流放去西北苦寒之地。从前我们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如今我既然筹够了银子,自然要将她赎回来。我会快去快回,你且忍着些,待我把娘救回来了,我们一家就能团圆。到时候,大不了不跟他们过了,我们回老家投奔舅舅去。”

赵漫犹豫着,哭着放开了他的袖子,虽然还是很害pà

,但还是愿意放哥哥走:“那你快去快回,一定要把娘带回来……”

看着这对兄妹的情形,赵泽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赵演、赵漫虽然对他不好,处处算计他,排挤他,但他们对生母小钱姨娘,却是真的孝顺。哪怕她被流放了,他们也要想办法将她救回来。

相比之下,他真的很想知dào

,同胞妹妹赵湘心里是怎么想的?蒋家人走了,祖母牛氏不喜母亲蒋氏,他这个儿子在外地,可赵湘还是母亲的女儿,她可曾去看望过母亲?她是否知dào

母亲已经去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陌生的亲人

赵泽出现在祖母与弟妹们面前时,同胞亲妹妹赵湘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反而是怨言:“大哥怎的这时候才回来?这几个月你都到哪里去了?你难道不知dào

家里出事了么?你知不知dào

我们过得有多苦?!”

牛氏坐在上座,阴沉沉地盯着赵泽看,任由赵湘责备他。赵泽低下头不说话。在门口被拦住的赵演拉长了脸站在边上,赵漫一手拉着小弟赵氻,一手紧紧抓着亲兄长的袖角,警惕地望着牛氏、赵泽与赵湘祖孙三人。

门外头,还有三个丫头一个婆子探头探脑地瞧屋里的动静。她们中有牛氏的亲信和心腹丫环,也有赵湘的丫环,原本都是被发卖的,赵湘早早得了消息,花钱把人买回来了。虽然那钱花得肉疼,但她们祖孙都习惯了这些人的服侍,没了她们,日子要如何过?

赵湘埋怨过后,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回头想想,如果兄长早就回到京城,那当她离开大牢之后,就有兄长撑腰了,何至于被赵演、赵漫兄妹折磨?她差一点就被他们卖给粗人做媳妇,若不是她厚着脸皮去问朋友讨了银子,把祖母给赎了出来,她这会子只怕早被折磨死了呢。要是兄长也在,他有个嫡长子的身份,怎么也足够压制赵演了,那时候被当成丫头随意使唤的就是赵漫!

赵湘越想越委屈了,埋怨的声音也更大了:“我听别人说。你如今跟小二房的人混在一起了,你难不成把两房人之间的仇怨都忘光了?!爹爹去寻小二房的人晦气,为什么你还要拦在头里?难不成你在奉贤老家住了两年。就把小二房的人当成亲人了,却把我们这些骨肉至亲都抛在了脑后?你难道忘了,是谁把我们父母害成如今这样的么?母亲在牢里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还不都是小二房害的!”

赵泽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直视赵湘:“妹妹当真如此关心母亲么?因为母亲坐了牢,所以你心里一直记恨苦主小二房?”

“什么苦主?他们分明就是故yì

陷害!”赵湘大声说,“母亲才不会做那种事呢!大哥你是怎么了?母亲于你有养育之恩。小时候她还在家里时,多疼我们呀,难不成你都忘了?”

赵泽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原来妹妹对母亲如此孝顺,真叫人意wài

。那妹妹可知dào

,母亲已经去世了?”

赵湘怔了怔:“什么?”蒋氏去世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还在大理寺女牢中,蒋家的人不是一直在照看她么?若她死了。蒋家为何不告sù

自己一声?就算蒋家要与赵家断绝关系。这种事总应该知会蒋氏的儿女吧?

赵泽闭上眼大声说:“母亲病重而死,蒋家已经离京,你们又从来没去牢里看望过她,狱卒无法联系家属,又不能将母亲的尸首丢着不管,因此就把她用席子一卷,丢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了!我问他们是丢到了哪里,他们早已不记得!”他猛然睁开双眼。红着眼圈望向妹妹,“妹妹口口声声说为了母亲而怨恨小二房。你又比他们强多少?小二房还愿意出银子来赎妹妹,而妹妹你呢?生身之母在牢中受苦,即便我们无法救她出来,去看望一眼总是可以的,结果……你明明有银子,可以赎祖母回来,可以买丫头婆子,可以吃香喝辣,可就是没去问一声母亲过得如何!她病了,病得要死了,明明她有儿有女,有娘家有婆家,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而妹妹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母亲从前有多疼我们,要记得母亲的养育之恩?!”

赵湘急促地喘着气,看着兄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牛氏也是满面的意wài

,她以为自己的娘家人要离开京城,她依靠不上也就罢了,蒋家人竟然也会丢下蒋氏,连蒋氏死了都不管?

赵泽盯着妹妹,沉声问她:“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告sù

我,我去了南边后,这两三年里,你是不是从来就没去看过母亲?若是因为你年纪小,不便去那种地方,也就罢了,打发个丫头婆子去瞧一瞧她,总是可以的吧?”

赵湘退了两步,支支唔唔的:“我原本想去的,可父亲不让,我就……”

赵泽向她迈出两步:“那父亲去世之后呢?蒋家也被牵连进谋逆案里,丢官去职,合家回乡,你知dào

么?他们顾不上母亲了,你知dào

么?!”

赵湘又退了两步:“知……知dào

……”她没法说不知dào

,因为赵演、赵漫兄妹都知dào

,她要如何撒谎?

赵泽再逼前两步:“既然你知dào

他们离开了,那为什么不去打探一声母亲的情形?为什么连她病了,死了,你都不知dào

?!”

赵湘哇的一声哭起来了,转身就扑到牛氏怀里。牛氏搂着她,瞪了赵泽一眼:“欺负你妹妹做什么?她才多大?能知dào

什么?大牢那种地方,是她能随便去的?你母亲当初为一己之私害人,连累得你祖父惨死,爵位也丢了,合家不得安宁。若不是有个好娘家,她早就死了,能活到今年,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能无声无息地死去,也好过秋后被拖去午门问斩,让全京城的人再想起她来,也把我们一家给看低了。你妹妹清清白白的好孩子,为什么要跟她搅和不清?因为她,你妹妹从前没少受人白眼,能记得她的养育之恩,已经是你妹妹懂事了。你骂她做什么?难不成你去牢里看过你母亲?她病得快死的时候,你还在小二房那里享福呢!”

赵泽面色一白,踉跄着倒退几步,抓住门框,惨笑道:“祖母说得对,我是不孝。竟然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看着伏在祖母怀里哭泣,却半点异议也没有的妹妹,他心如刀绞。祖母厌恶母亲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本该与他一条心的同胞亲妹妹,原来也是这样看待母亲的。他明知dào

母亲做了什么坏事,也依然记得她的养育之恩,可是妹妹……

也许对妹妹来说,她会恨小二房,更多的是因为小二房揭破了母亲的罪行。害得她成了罪人之女,又失去了侯门千金的体面吧?

赵泽看着妹妹,只觉得她是那么的陌生。然而他此时已经没有余力说别的话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叫骂声,赵演听了脸色一变,正想往里屋躲。却被牛氏喝住:“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难不成你在外头惹了祸事回来?外头吵吵嚷嚷的是谁?!”

赵演低下头不说话。赵漫连忙替兄长辩解:“是素绢的姑父。他……他曾借了二十两银子给我们,只怕是来追债的……”

牛氏听了,脸色也变了。他们一家子如今没有进项,日常用度靠的就是赵湘从冯秀琴那里弄来的一二百两银子。若要还债,二十两可不是小数目,跟割她的肉也差不多了,更何况,这肉割出去了。她也得不着好处。

她又瞪了赵演一眼:“既是你的债主,还不赶紧还银子?你当我不知dào

?你手里可有不少银钱。”赵演登遍了远亲故交的门。到处打秋风,可得回来的银子一分都不肯交到她手上,她心里早就不满了。

赵演握紧的拳头,满怀怨恨地斜了她一眼。他是有钱,可这些钱是用来救他娘的,他才不会给人!

赵泽无视了他们的反应,径自走出去,打开院门。

住在隔壁的房东已经出来与那陌生的中年男子搭话了,听后者的话头,果然就是素绢的姑父。但他今日上门,不仅仅是来催债这么简单。

他不过是个小生意人,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足够他家里三四个月的嚼用了。他当初愿意出借,完全是看在侄女素绢的面上。素绢是赵家家生子,主人家过得不好,她也要跟着受苦。素绢父母都不在跟前,他们夫妻身为姑父姑母,就该多照应着些。

可他万万没想到,银子借出去了,素绢却跟其他赵家下人一起被官府抓走发卖。若是赵演他们能通知他一声,他们夫妻立时就能赶过去将侄女买下来,日后也能让孩子跟着他们过活。可赵演一句不提,等他们听说消息赶过去时,素绢因为年轻貌美,已经被人买下了。买主是个山西商人,买了她去,说是做丫头,其实是通房。等他们找到素绢,她都被新主人睡过了,还被主母打得浑身是伤。

夫妻俩花了多出一倍的银子,好歹将素绢带回了家休养。因打听得素绢的主人小钱姨娘也没被赎出来,而是流放去了,他们还以为赵家人没有余力赎人,虽然会埋怨几声,倒也不是十分怨恨。可刚刚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气愤不已——赵家不是没钱赎人,他们将几个丫头和一个婆子赎回去了,却丢着素绢不管,还不告sù

素绢家人一声,害得好好的女孩儿一辈子都毁了。他们靠着素绢借到的银子还未归还呢,这算什么?

素绢的姑父今日上门,不但要讨债,还要给侄女讨个公道。

赵泽听了他的话,一时无言以对。素绢他还记得,小钱姨娘身边的得力大丫头,长得有几分俏丽,人很机灵,对小钱姨娘也忠心。可惜,如今连小钱姨娘自身都难保,赵演他们又怎会想起赎她?不过她被官卖之事,没跟她家里人说一声,确实是赵演的错。赵泽自诩是长兄,只能向素绢的姑父作了一揖,向他赔礼。

素绢的姑父骂了半日,赵泽始终不还口,由得他骂,甚至他抬手要打,也不见赵泽有反抗的迹象,只是不许他进屋,说是怕惊扰了家中女眷。赵泽不但态度好,还主动归还二十两银子,另附上二两做利息。素绢的姑父心中怒火渐渐消减了些,口气也没那么冲了:“你是赵家哪一位?我从前未曾见过你。”听说是赵家嫡长子,他显然是个知情人,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大少爷,从前只听人说你不中用,没想到你原是个厚道人,都是旁人编排的你。只可惜你命里无福,摊上这么一群白眼狼,今后有得你受的。从前他们对你就不好,我劝你还是早日弃了他们,另寻营生去吧!”

说罢他又冲屋里喊:“赵演你个混账,今日钱债虽清了,但你欠我家的人情还未还。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早晚有一天,我要替素绢出了这口气,你给我等着!”他将银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大踏步走了。

屋里寂静无声,赵泽叹了口气,向房东道谢。房东隐晦地看了屋里一眼,对他说:“这位小哥,你若是有去处,就赶紧把你家人带走吧。我这里地方狭小,配不上你家里那位富贵老太太。我们夫妻也愚笨,只会做房东,租屋子给人住,却是不懂得做粗活侍候人的。”

赵泽一听,就知dào

定是牛氏做了什么气着房东夫妻了,无可奈何地回到屋中,正要说话,却看到牛氏斜着眼看他,脸上虽说带着笑,但那笑却让人心底发冷:“泽哥儿,你还有钱替演哥儿还债,还能付人利息,看来你手上有不少银子呀。是哪里来的?你父亲去江南时给你的?还是……你嘴甜讨得你曾祖母喜欢,她老人家赏你的呀?”

赵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声答道:“孙儿在南边受了重伤,族里长辈来探望,瞧着可怜,便赐了些银子给孙儿治伤,如今还剩下些。”

“哦?是哪位长辈?”牛氏忽然坐直了身体,“是长房的煜大老爷吧?柳莺就是他的人,他照顾你一些,也是应该的。不过……你曾祖母就什么都没给你?”

赵泽没法说没有,他是跟着张氏一同上京的,说张氏什么东西都没给过他,祖母绝不会信。

见赵泽默认了,牛氏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既然你曾祖母疼你,又对你多有照顾,那你也该时常上门请安才是。”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连赵湘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想不明白祖母为何忽然改了想法,竟然让赵泽去亲近小二房?

牛氏却仿佛没看到众人惊讶的目光一般,反而抬头打量了周遭一眼,嫌弃地道:“这屋子哪里住得?家里人口多了,也住不下。是时候寻个大一点的宅子了,若能在内城,就再好不过,至少也要有三进才好。”

赵泽听了祖母这话,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堂姑姑赵琇跟他说的那番话,心直往下沉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逼迫

赵泽迟迟没有吭声,牛氏心中渐生不悦,拉下脸来:“泽哥儿,你没听见我方才说的话?”

赵泽迟疑了一下,才低头答道:“孙儿听见了,只是……曾祖母……不,赵老夫人她……”

“叫什么赵老夫人?”牛氏笑得有些古怪,“她是你曾祖母,直接喊曾祖母就是。不管我们家是不是被出了族,你们兄弟几个也依然是建南郡公的子孙,这份血缘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掉的。你曾祖母是填房,又是外嫁来的媳妇,她可没资格将你曾祖父的子孙说驱逐就驱逐掉了。她家赵玮虽然眼下袭了爵,但年纪轻轻的,谁知dào

日后会如何?万一未留下子嗣就死了,岂不是害得你曾祖父断了嗣?退一万步说,赵玮就算长命百岁地活下来了,也不知能生几个儿子。大户人家,谁不喜欢自个儿枝繁叶茂的?你曾祖父堂堂郡公,身份尊贵,后代只有赵玮这一个孙子,说出去也太寒酸了,能多几个孙子、曾孙,自然是好的。若你曾祖母不许,那她就是赵家的罪人了!”

赵泽听得刺耳,他提醒牛氏:“祖母,我们这一支被出族,是宗族合议定下的。不是赵老夫人点了头,小二房就能把我们认回去的。如今宗族那头,也不愿意认我们。”

牛氏沉下脸:“宗族还不是听那个填房的?!当初本就是小二房耍了诡计,才害得我们这一支被出族,我们要鸣不平。怎么就不行了?”

赵泽叹了口气,如今只怕是张氏会心软,重新承认他们这一支。宗族也不肯答yīng

了,就怕沾上了“谋逆罪人”这四个字,会把赵家的名声给败坏掉。他看向牛氏,温声劝道:“祖母既有心重回宗族,不如我们一起回家乡去吧?使些水磨功夫,再叫族人见到我们的诚意,想来未必就说服不了他们。”

牛氏想要重回赵氏宗族。不过是想要沾侯府的光,若是回了老家,叫他们上哪儿沾光去?牛氏自打嫁进赵家。就很少回奉贤,也过不惯那里的生活,更瞧不起那些世代生活在乡间的族人。她怎么可能答yīng

了?又沉下了脸:“休得胡说,我们在京城住得好好的。回去做什么?若是回去了。宗族却不肯收我们,那又当如何?还不如继xù

留在京城里,京中繁华,你们兄弟不能科举,想要寻个差事,也比在奉贤那种乡下地方要便宜。”

赵湘这时候也帮祖母说话了:“是呀,大哥,父亲的尸骨葬在何处。我们还不知dào

呢,如今又多了母亲的事……怎么也得把他们的遗骨找回来。好生安葬了,守上三年孝,才是正理。”

赵泽看了妹妹一眼,也不说什么。虽然妹妹对父母都冷情得很,只对祖母亲近,但她的话是正理,没什么好反驳的。看来短期内他们一家是不能回奉贤了,赵演还要去赎生母,其他人个个都不事生产,还养着几个丫头婆子,这日子要如何过?即便有几百两积蓄,这般坐吃山苦,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赵泽想了又想,咬咬牙,道:“我去城郊寻个便宜的去处租下,祖母和弟弟妹妹们先搬过去吧。要寻父母遗骸,在城外总要便利些。这里虽好,屋子太小了,祖母方才也说,恐怕住不下这许多人。”

牛氏有些恼了:“去什么城郊?这里是外城,就够偏僻简陋的了。即便内城房子不好找,租金也贵,好歹也要在外城寻个繁华的去处,赁一所闹中取静的好宅子。你反而还要搬到城外,莫非是要我到乡下去?”

赵泽苦笑了:“祖母,孙儿手头银子有限,祖母与妹妹的钱财只怕也不多。京中什么都好,就是花销太大,孙儿就怕会坐吃山空,因此才想着搬到城外便宜些的地方去。”

牛氏更生气了:“没银子去找小二房要就是!你又不是没得过他们的银子,再去要很为难你么?若不是你曾祖母素来不喜欢我,我怕我去找她,只会惹来她厌烦,我早就上门去了。现如今小二房是什么身家?堂堂建南侯府,当日查抄的东西,先帝都赏回给他们了。我当过家,知dào

那份家私有多丰厚。本来他们只是旁支,爵位与家产都该是我们这一房继承的,如今便宜了他们,让他们拿出些银子来贴补我们,又有什么不行?!”

赵泽头痛极了,简直没法跟祖母沟通,他好生相劝,结果反而令牛氏犯了牛脾气:“你现在就给我上门去!湘姐儿与演哥儿陪你一起去,别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你若讨不了银子回来,今日也不必回来了!横竖你不在,我们祖孙反而过得更舒心!”

赵泽彻底惊呆了。

赵琇还不知dào

牛氏已经盯上了自家这块大肥肉,她今日去广平王府时得了消息,明日王爷与世子就要回府了,这也意味着,赵玮也能回家了。她欢欢喜喜地带着人收拾好了哥哥的房间,把梳洗要用的东西和换的干净衣裳也都准bèi

好了,开始跟卢妈商量,明日要做什么好菜。祖母已经上京了,还带来了家里用惯的厨子,少不得要多做几味赵玮爱吃的家乡菜。

张氏笑吟吟地看着她和卢妈说话,心里只觉得一片平安喜乐。爵位回来了,侯府也回来了,等国丧过去,她还要去侯府好生瞧一瞧,她从前住过的房子都变成什么样了呢。想来赵炯袭爵后不久,就革爵身死了,统共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牛氏他们应该还来不及做出太大的破坏吧?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琇姐儿,侯府从前的仆人,没被开革也没被赵玦一家带走的那些,内务府是不是都交还给我们了?”

赵琇回头答道:“大部分都交还给我们了,还有一些我也不知dào

去处。不知dào

是死了还是去了别人家。不过交还给我们的人,我也不认得,哥哥知dào

一些。但也不记得所有人的名字。广平王妃曾提醒过我,这些人当初都偏向小长房那一边,虽然不是他们的心腹,但也要提防一二。因此我就借口国丧事忙,让那些人先在侯府的下屋安顿下来——横竖他们以前也住过,然后每日送些银米过去,先养着他们。等日后闲了,再慢慢观察,从中挑些人在外院使唤。其余人就送庄子上去。祖母、哥哥和我身边的人,暂时还是先用老宅这些比较可靠。”

张氏听得点头:“这是稳妥之法,不过也不必把人都送庄子上去。除了跟前的细活用老宅的人以外,其他的位子即便用上他们。也不打紧。这些人从前都在侯府各有职司。熟悉侯府上下与各处产业的情况,本身本事也不小,我对他们还算熟悉,用着也顺手。”

赵琇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吗?我听说其中不少人是家生子,他们的儿女亲友应该很多吧?也不知其中有没有跟赵泽家里比较亲近的,我是怕他们会泄露家里的消息。”

张氏微笑道:“我们家里有什么不能让人知dào

的消息么?无妨,若真有人敢这样做,把他撵了也就是了。”

赵琇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祖母拿定了主意,她不好多劝。就想着等兄长回来,再让他去劝祖母,便使了个拖字诀:“那也要等到侯府修好之后再说了,如今那些房屋破败得很,光是找工匠的事,就够我和哥哥头疼的。”

张氏这回没有反对:“这也容易,京中有几家最擅长修建房舍的,寻一家来就是。侯府的房子,记得是样式程修建的。他如今年纪不小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动,但他的儿子、孙子都学了他的手艺,本事是一脉相承的。卢妈回头寻人打听一下,程家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若是在,叫他们过些时候去把房子收拾一下吧,倒是需yào

将银子备好。”

卢妈答yīng

了,赵琇听着,觉得张氏在京城住了几十年,果然不是盖的,衣食住行,无论要做什么事,都清楚该如何进行,比她这个事事不知的菜鸟强多了。

张氏甚至还可以提供京中官宦世家的内部八卦信息,比如那位王大奶奶的底细,她就知dào

一些:“王尚书从前就是个出了名有本事的,他坐镇工部,修建城墙、房屋、河坝都是好手,在地方任上就立下不少功劳。经他亲自督造的堤坝与城墙,一二十年了都没见一条缝隙,可说是固若金汤。新皇吃过川沙堡的亏,对他这样的人才定是十分看重的,更何况,王尚书虽说是书香门第出身,实jì

上只是耕读人家,家境清贫,并非世族子弟,背景简单。他的岳父是他家乡有名的土财主,慧眼识英才,在他还是个秀才的时候,就相中了他,不但将女儿嫁他为妻,还一路资助他读书。他本身品行也好,因此功成名就之后,也没怠慢过妻子,对岳家也多有帮扶之处,实在是难得。即使是朝中与他敌对之人,也挑不出他的品行有何错处。”

就因为王尚书是个厚道人,知恩图报,所以小舅子放心把女儿娇养长大,再将她嫁给外甥。王大奶奶有亲姑姑做婆婆,公爹慈爱,丈夫争气,她是自幼娇养长大,却是土财主的背景,没有跟上官宦人家闺秀的教育,勉强能算是识得一些字,但琴棋书画都学得不怎么样,对朝政之事更是一点都不了解,本身也对此不感兴趣。如今她与丈夫成亲不到一年,还是新婚燕尔,所以恩爱得很,日后会如何就不知dào

了。

张氏评价说:“京城富贵人家的女眷中,象王大奶奶这样不理政事的也不在少数,只是她们即使不理外头的事,也不会胡乱对不了解的事情随意开口,更不会没有眼色地指责王公贵人。王大奶奶大约只是人太年轻了,还不知dào

事情轻重。王夫人也一样是土财主家的千金,她虽宠着侄女,但我从前与她打交道,觉得她颇明事理,并不见有糊涂之处。”

赵琇笑了笑:“那真是万幸。如果王夫人跟侄女是一样的,王尚书能不能升上现在的位置,还是未知之数呢。但愿王家大少爷赶紧把妻子教得明白些才好,有些事情真不是说一句不感兴趣,就能随便搪塞过去的。不懂没关系,但不要不懂装懂,什么都不知dào

,就任由别人拿她当枪使,她自己还以为得yì

呢,竟然拿什么诗书礼仪规矩之类的来压我。事实上她也不是很通诗书礼仪规矩嘛,用得着这么看不起人吗?”

正说笑间,门房忽然遣人来报,赵泽带着妹妹赵湘、弟弟赵演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蠢话

赵琇的脸立kè

拉得老长。显然赵泽这是找到家人了,但他上门来说一声就算了,还带着赵湘赵演是怎么回事?她对这两个前任侄子侄女可半点好感都欠奉。

张氏倒是为赵泽高兴:“看来是找到家里人了,这样也好,虽然都还是孩子,但年纪也不小了,一起出力,总能过日子。”她要亲自去见他们。

赵琇想要劝她:“您这才出门回来,够累的了,明日还要去王府,不如早些歇息吧。我去见赵泽他们就好了。”

张氏微笑着摇摇头,看向孙女的目光中带着明了:“不好,你独个儿去见他们,说不定就拌起嘴来了。他们虽是晚辈,年纪却都比你大,当心吃亏。”

赵琇劝不住,只得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赵泽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面色也不太好kàn

,见了她们,倒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口称“赵老夫人”、“赵姑娘”,显然是把赵琇的话给听进去了。

赵演与赵湘都跟在他后面行礼,听到他的称呼,赵湘还不觉得如何,赵演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他虽是跟着兄长行礼的,但称呼却不同,直接叫的“曾祖母”和“姑姑”。

赵琇瞥了他一眼:“我哥哥年纪尚轻,还未成亲,更没有儿女,我祖母哪里来这么大的曾孙子?我更不认得你这个侄儿,奉劝你还是不要胡乱认亲的好。”

若是换了从前,赵演听到这话。必然已经恼羞成怒了,但近日他没少去人家家里打秋风,什么刻薄难听的话没听过?面皮早就锻炼得象牛皮一样厚。半点异色没有,反而还笑嘻嘻地说:“虽不是亲的,但照规矩就该这么叫。即使姑姑不认,侄儿也不敢乱了辈份。”

赵琇懒得跟他打嘴皮子官司,白了一眼就不理他了。

赵湘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在悄悄打量赵琇身上的穿戴,这一打量。心里就平衡了。就算赵琇的哥哥袭了侯爵,她是正儿八经的侯门千金,但自小在乡下地方长大。能见过什么世面?瞧这一身青白细布衣裳,半点纹饰皆无,头发上也不见根簪钗,耳朵上倒是戴了一对银丁香。却是最朴素无华的那种。只怕乡下农夫家的女儿都打扮得比她华丽些。赵湘再想想自己,虽然落魄了,但身上穿的还是罗衫绢裙,因要守孝,不敢穿金戴花,但发间插的那一支银簪子,做工也是很精致的,手腕上还有两个绞丝银镯子呢。怎么看。她都比侯门千金赵琇强,知书识礼、才艺出众就不必说了。盖因她是在京城富贵乡里长大,见多识广,也会打扮,自然能把个乡下丫头给比下去。

赵湘的腰杆挺直了几分。

赵琇能察觉到赵湘在偷看自己,但她没理会,只听赵泽说什么。

赵泽向张氏报gào

如何找到家人的经过,顺便提了一下家人现在住在哪里,还有生母蒋氏已经亡故的事实。赵玦的埋葬地点,他倒是从老仆那里打听到了,因在城外比较偏远的地方,祖母牛氏决定,等过两日天气没那么热了,再雇车过去扫墓祭拜。赵泽就想在那之前,想办法打听到母亲被抛尸的地点。

其实他提这件事,多少有些想要借二房之力的意思。二房如今袭了爵,又有救驾之功,若他们帮他去打听,兴许大理寺的人会积极地回忆起当日把人丢到了哪里。

但是张氏只是淡淡笑着听他说的话,仿佛并没有领会他的暗示。赵琇倒是挑了挑眉,似乎懂了他的话中含义,却没有接话的意思。

赵泽有些沮丧,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蒋氏对他来说,是有养育之罪的慈母,可对二房祖孙,却是生死大仇。她们不肯答yīng

也是应当的,他不敢强求。

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屋里一时冷了场。赵演就迅速接上,说了许多讨好张氏的话,先是感谢她老人家一路照看兄长赵泽,带着他上京,还为他治好了伤,接着又感谢赵琇和赵玮兄妹出银子把他弟妹给赎出了大牢,让他们免受流放之苦,然后感叹一番,从前还以为两家人关系不好,上门来只会挨白眼,没想到曾祖母这般慈爱和蔼,姑姑也是厚道好人,以后当多来给长辈请安才是,接又又哭泣了一番,言道生母小钱姨娘已经被押送上路,前往西北了,他努力想要筹够为生母收赎的银子,但却困难重重……他一个人就接连说了小半个时辰不带停的,听得赵琇都有些佩服了。

佩服归佩服,她可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赵演年纪还轻,虽然脸皮厚,但城府尚浅,有些话说得太白了,明显是想向二房要银子去收赎其生母,最好是二房再出面跟官府打招呼,让小钱姨娘少受点罪,还打算以后常上门来打秋风。这种事赵琇怎么可能答yīng

?这一家子都是二房的仇人,他们祖孙愿意对赵泽客气些,完全是看在他曾经阻止其父伤害张氏的份上。谁跟他家有亲呀?

不过张氏看着赵演一心想要救回生母,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几分。她说:“你的话我已明白了,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律法如此,是一丝都错不得的。小钱姨娘是罪属,既判了流放,自然不可赦免,但既然可以收赎,你只管筹了银子去。若是银子不够,我就再添上些,你拿去刑部办好收赎,取了文书凭证,就找个可靠的商队同行,一路追往西北去,把你姨娘接回来吧。”

赵演等的就是这句话,激动地立kè

扑倒在地,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谢曾祖母!谢曾祖母!”

赵琇暗暗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张氏又对赵演说:“等把你姨娘接回来了,一家团聚。也别老想着自家从前有多风光,抱着所谓公子哥儿的身份不放,日常吃穿用度样样讲究。又不肯出去做事了。我瞧你口才不错,不拘什么差事,寻上一份,一边做来,一边读书。虽然考不得功名,但读书可以明理,也能增长见识。对你大有益处。等过得几年,也积下一份身家,到时候娶妻生子。延绵后嗣,岂不大善?”她望向赵泽:“泽哥儿也是一样。”

赵泽满心感动,赵演细细斟酌之下,也有所感触。兄弟俩齐齐下拜。谢了张氏教导。

赵湘看不过眼了。赵演就罢了,大哥赵泽怎么也对张氏如此恭敬起来?还有,大哥方才示意张氏帮忙找他们母亲的尸骨时,她装作没听懂,赵演想要请她帮忙把小钱姨娘赎回来,她倒愿意给银子了,这厚此薄彼也未免做得太明显了吧?

她冷笑道:“赵老夫人做事还真奇怪,仿佛把嫡庶都视作同等了。不,甚至将庶孽看得比嫡出还要重几分。否则你怎么会不肯帮我们兄妹寻找我母亲的尸骨。反而帮我庶兄去赎他姨娘呢?难不成因为赵老夫人不是元配,就处处踩着原嫡之妻了不成?”

她从小到大,没少听牛氏埋怨咒骂张氏母子祖孙。牛氏将赵炯视作老郡公的原配嫡子,填房张氏和她生的儿子自然地位就要低一级了。赵湘耳渲目染,那些嫡嫡庶庶的话张口就是一大串,听得赵泽赵演都皱了眉头。赵演更是心中大恨,生怕她说话造次,把自己已经讨到手的银子给折腾没了。

张氏一听赵湘这话,就知dào

定是牛氏平日里胡乱教孙子孙女,心中不悦,又觉得赵湘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合该明白事理才是,牛氏乱说,难道她自己没有辨别能力吗?说出这种蠢话来,真是自讨苦吃,自家孙女可不是任由人家欺上门的人。

果然赵琇张口就驳了:“这话好笑,就算我祖母不是元配而是填房,那也是正室正房!比某些明知dào

别人有老婆还要自动送上门给人做小妾的女人强多了。庶孽的孙女既然瞧不起庶孽,那就少在这里吱吱歪歪,难不成你觉得自个儿是原嫡之后不成?要抱怨那也是大姑妈才有资格!我们不肯帮你们兄妹找你们的娘,当然是因为你们娘是我们的仇人啊,她埋在乱葬岗,不是罪有应得吗?凭什么她为一己之私害死了几十个人,还能仗着娘家有权有势逃脱该有的刑罚,苟活了这么多年?都判了秋后问斩,却因为提前病死了,避过了斩首,这样还要在死后被风光大葬,叫那些被她害死的人如何瞑目?!”

她猛地转头看向赵泽:“你就别指望能找回你那个娘了,明日我哥哥回来,我会让他去跟刑部的人打招呼,无论是谁来找他们打听病死的犯人被葬在乱葬岗什么地方,都不许告sù

人!你有本事,就把整个乱葬岗的人都一一安葬,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给你娘风光办后事!”

她大声叫人:“给我送客!”却是半句都不肯再听赵泽兄妹们说话了。

赵泽满头大汗地为同胞妹妹向张氏与赵琇赔罪,张氏皱着眉头不说话,她虽然怜惜赵泽,但孙女的话却提醒了她,赵泽与赵湘,是她杀子仇人蒋氏的亲骨肉。

赵演心中对赵湘恨之入骨,急急忙忙地挣开前来“请”他们走人的婆子的手,赔笑向赵琇说好话。赵琇不听,看着他们被“请”出了大门,才从身后卢妈手里接过一包张氏说了要给赵演赎生母的银子,当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路人的面,扔进赵演怀里。

她大声对他们三人说:“拿了银子就走吧,脚踏实地过你们的日子去。我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赵家也没有犯谋逆罪的子孙。你们要是还要点脸,就别再成天上门来打秋风了!”

大门在他们面前紧紧地关上了,看着来往行人的指指点点和小声议论,兄妹三人都觉得难堪不已。

赵演抱着那包银子庆幸,正盘算着一会儿先不回家,转到刑部去把收赎的银子交了,省得回家后被牛氏贪墨了去,等拿到了凭证,他随时都可以出发去接生母。只是盘算之余,他也无比惋惜日后再难上门来要钱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赵湘一眼:“都怪你粗俗无礼,冒犯了曾祖母与姑姑。祖母交待我们办的事,一件都没办成,等回去了,我一定要向祖母禀明,这都是你害的!看到时候祖母要如何处置你!”

赵湘打了个冷战,忽然间害pà

起来。出门前,祖母牛氏嘱咐了他们许多话,要他们想办法从二房手里弄到宅子、银钱,最好还有能生钱的产业。可如今,除了赵演得了一小包银子,可以拿去赎小钱姨娘外,什么都没弄到手,若是牛氏真的听信了赵演的话,还不知会如何处罚她呢。

她连忙向同胞兄长求助:“大哥,你一定要帮我向祖母做证,分明就是二房的人小气,怀恨在心,故yì

不肯帮我们的,不是我的错,对不对?”

赵泽木然看着她,想着赵琇方才说的那番气话,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归家

赵湘被牛氏打了一个巴掌,关进房间里不许她出门,连晚饭都不许吃。赵湘哭着请求祖母的原谅,也没能让她消气。

牛氏对赵泽、赵演兄弟的表现同样气愤不已。

赵演没把张氏给的银子带回家,反而直接去了刑部,连同自己身上秘藏多时的银票一起,办好了收赎小钱姨娘的手续,换到了释fàng

凭证,简直是自作主张。想当初,她在牢里期盼着孙儿孙女们能早日想到办法将她救出来,谁知赵湘却告sù

她,一向疼爱的庶孙竟然打算将她丢在牢里,只把小钱姨娘赎出来,因此恢复自由之后,她立kè

就决定要给他们母子一个深刻的教xùn

。可赵演根本就没受教,反而越发不孝了,不但昧下了打秋风得来的银子,还不顾她这个祖母的意愿,坚持要收赎小钱姨娘,实在是令人生气!

赵泽同样也不是个乖巧的孩子,他未能从张氏手中拿到她想要的东西,也不知是故yì

不出力,还是真的力有未逮。更让牛氏气愤的是,他从来没有放qì

过劝说她带着全家一起返回老家生活。那种事她怎么可能会答yīng

?现放着侯府这么一座金山银山不去依靠,却要回乡下种地?傻子才会做这种事!

牛氏看着两个大孙子,心中微凉。她年纪已经不小了,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丈夫死得早,儿子也死了,两个大孙子都是养不熟的,大孙女又只是女孩儿,迟早要出嫁。将来谁能给她养老呢?如果指望大孙子,她顶多就是温饱不愁,想要当家作主却是难了。至于二孙子。以他们现在的恶劣关系,他不把她赶出门就算是好的了。即使是现在,牛氏也不敢想象如果家里的银子不是掌握在她和赵湘手上,还是归赵演兄妹掌控,她在家中的处境会是什么样子。

她终于将目光转到了年仅五岁的赵氻身上。

赵氻虽是庶出,却是男丁,而且年纪尚小。好教导。只要她从现在开始把赵氻养在身边,即使将来小钱姨娘回来了,也不肯将孩子还给生母。时间一长,赵氻定会更加亲近她这个祖母的。

牛氏心中打响着如意算盘,开始寻思,要用什么理由将小孙子弄到身边来养。等把孩子弄来了。又该如何教导他,把生母和同胞兄姐都丢在脑后,一心孝敬她这个祖母。

她走神了,而由于她出乎意料地没有骂两个孙子骂得太长,赵泽与赵演对视一眼,都觉得十分惊喜。赵泽小声叫了牛氏一声:“祖母?”

牛氏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屋自己好好反省去!今晚不许你们吃饭!还有,叫漫姐儿把氻哥儿抱到我这里来,晚上让他跟我睡。”

赵演怔了怔。有些紧张地问:“祖母叫他来做什么?他年纪小不懂事,爱闹腾。晚上还睡不安稳,别让他扰了祖母歇息。”

牛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着什么急?我是他亲祖母,难不成会吃了他?!他还这么小,身边离不得大人,家里没有奶娘,你跟漫姐儿自己还是孩子,哪里会带他?先前是我没想到,如今想起来了,自然要带在身边,省得被你们两个耽误了。”

赵演半信半疑地退出房间,站在台阶下担忧不已。

赵泽走到他身边:“二弟,方才多谢你了。”

赵演瞥了他一眼:“大哥这话说得奇怪,你谢我什么?”

赵泽笑了笑:“谢你没听大妹妹的话,也没把事情的责任归到我身上。”他原本还真有些担心,赵湘向二房泼脏水,赵演可以实话实说向牛氏告赵湘的状,同样也可以顺便黑自己一把。他没这么做,赵泽还真是松了口气。

赵演嗤笑了下:“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我实话实说,不肯听大妹妹的话抹黑二房,是因为我刚刚承了二房的情。有了曾祖母给的银子,我总算能收赎姨娘了,这份恩情我总要偿还的。”至于没顺道抹黑赵泽,完全是因为他更厌恶赵湘,所以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了。

赵泽苦笑了下:“二房同样对我有天大的恩情,只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偿还了。”想想祖母到今天还想着要从二房榨取好处,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看向庶弟,他忽然问:“你觉得……我们一家回奉贤度日,好不好?”

赵演挑了挑眉:“大哥怎么问起我来?这种事,自然是要听祖母的。”才怪,他早就想过了,曾经慈爱的祖母,如今已经变成了恶魔,赵湘更是时刻盘算着要折磨他们兄妹三人。等到他将生母接回来,他们母子四个索性就回上海去。钱家还有人在那边,家境也过得去,依附亲舅舅们,怎么也会有口饭吃。不过到时候,他们就不必带上碍事的祖母,还有相看两厌的赵泽、赵湘兄妹了。

赵泽低头沉思片刻,又重新抬起头来,毅然道:“若是你们打算回去,可以去寻赵氏族人。我先前在老家养伤时,与族人相交,还算有些交情。他们曾经劝过我,在京城日子难过,大可以回奉贤去。族中多有产业,不论哪里,总能给我找个差事,温饱不愁,若是我能干,还能小有富余。我上京前,一直都是这么打算的。可如今看祖母的意思,似乎是不打算回去了。我不能丢下祖母,若你要回去,那份差事就让给你吧。你去寻外六房家主赵珲,他家的商号遍布江南各地,还开到京城来了。只要你老实肯干,不愁找不到好差事,养活你姨娘弟妹们。”

赵演意wài

极了:“大哥你这是……”

赵泽低下头不说话。外六房提供的差事,其实是他的一条退路,但现在他只能将这条退路让给庶弟。当年他母亲蒋氏之所以会犯下杀害多条人命的罪孽,就是为了掩盖他涉嫌杀害庶出弟弟的罪行。他虽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可是二房有人证,当年朝廷也给他母亲定了罪,他一直不肯承认。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小钱姨娘母子几个虽然过去总是为难他,但这不过是他罪有应得,如今只当是赎罪了。

他对赵演说:“你要去接姨娘,就尽快出发吧。你的弟妹,我会帮着照看的。等你把人接回来了,若想回老家,没有盘缠。也可以找我。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明儿开始,我也要出门找差事去了。”

赵演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看着他:“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赵泽苦笑:“她老人家何尝曾经放过我?”赵演看了他好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演就收拾了两件换洗衣裳,带了些碎银子和铜钱,离开家门往西北方向去了。等日上三竿。牛氏慢腾腾地起床、梳洗。出来吃早饭时,她才知dào

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

赵湘被关在房间里,赵漫不见踪影,牛氏跟前只剩下赵泽,还有一个婆子侍候她吃饭,丫头们有一个在厨房忙活,一个在院子里打扫。剩下一个,还在卧室里给赵氻穿衣裳。牛氏有脾气要发。只能寻赵泽:“其他人在哪里?早上竟然不来向我请安?!”

赵泽不紧不漫地给她舀了碗江米粥,放到她面前:“演哥儿一大早就出发去接他姨娘了,漫姐儿接了些针线活,如今正在屋里赶着做呢。若是能赶在今天内做好,明儿也能给祖母桌上添一道菜。”

牛氏直接将赵漫的事丢在一边,只为赵演擅自离开而发火:“反了他了!竟然不禀报我一声,就去接人?!”

赵泽低声道:“祖母,总不能不把姨娘接回来,她是弟弟妹妹们的生母,咱们家虽然落魄了,也是要脸的。让人知dào

弟弟妹妹们的生母被流放到西北去了,他们面上无光,日后要如何做亲?”

牛氏冷笑:“生母被流放,他们会觉得很丢脸么?那当初他们怎么就不想想,祖母被流放,难道就是件有脸的事?不孝的混账东西!就该给他们一个教xùn

!”她不善地瞪了赵泽一眼:“那你呢?你又打算做些什么?”

赵泽低下头:“孙儿打算再想办法打听一下母亲的葬身之所,还要去父亲坟上祭拜。等做完了,孙儿会在京中寻个差事做,也好养活祖母和妹妹。”

牛氏冷哼,十分不以为然:“你才多大?又懂得什么?能找到什么好差事?依我说,你抱紧了你曾祖母的大腿是正经。只要她时不时赏你一点好东西,你还怕会养不起一家人?”

赵泽低着头,一声不吭。

就在赵泽一家在吃这顿迟来的“早饭”之时,赵琇与张氏也迎来了从宫中回归的赵玮。

赵玮见了祖母,十分欢喜。张氏则拉着他的手不放,连声问他这几个月过得如何,在宫中过得如何,有没有受欺负,可有出过差错,等等等等。赵玮笑着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在宫里其实过得不错,广平王父子都对他十分照顾,常常叫他过去一起吃饭。因新皇十分关心兄长,也常常过去与广平王一道用膳,连带的他也几乎每日都有面圣的机会。这让他在宫中的处境变得好了许多,无论是勋贵皇亲,还是文臣武将,都对他分外客气,他还顺便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张氏听了,欣慰之余,也十分感叹:“王爷对你真是太好了,这份恩情,你千万要记住才是。今日王爷与世子也要回王府了吧?为了迎你,你妹妹也没去王府,索性,一会儿我们祖孙一同过去给王爷请个安吧。”

赵玮忙道:“王爷回府,只怕还要再晚一些。朝上有一桩公案,可能需yào

问问王爷和世子的意思,因此这会子他们还不曾回府。”

赵琇有些好奇:“朝上又出了哪桩公案?还需yào

问他们的意思?”

赵玮笑了:“事涉钟家,自然是要问王爷一声的。祖母,妹妹,你们不知dào

吧?钟家大老爷的贪墨案闹大了,人证物证都齐全,王爷也无法为他辩驳,因此昨日大理寺就派人将他革职下狱了,皇上亲点了大理寺少卿带兵上门查抄钟家。这会子钟家人只怕都乱成一团了,还不知dào

会不会闹上王府去呢。皇上担心他们扰了王爷静养,因此让王爷与世子在宫里多住两日。”

赵琇惊讶极了:“怎么会这样?昨天我去王府,没听说半点消息呀?”

赵玮笑着摇头:“钟家也是自找的。听闻那钟大老爷被带走时,还曾经嚷过,他女儿是要嫁给山阴侯的,这是先帝订下的婚约,官兵不得惊扰他家女眷,更不得对他父女无礼。想当初山阴侯过继时,他有多嫌弃人家,千方百计要把这门婚事给搅和了,如今却上赶着要认这个女婿。可惜,皇上已经给山阴侯寻好了未婚妻人选,只等三年孝满后就让他们成亲。钟家女原本不过是指给皇子做侧室罢了,如今皇子已不是皇子,这侧室自然也就无从提起了。”

赵琇眼睛都瞪得快脱窗了:“皇上给山阴侯选好了未婚妻?不是钟家女?那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教孙

新皇为山阴侯选定的未来妻子人选,是姓方的,而不是钟雅致。

这位方氏年纪比山阴侯大一岁,出身也是书香名门。方家是山东大族,从前明时期便代代有人入朝为官,太祖皇帝在位时,他家族中有人最高做到礼部尚书的位置,方氏的祖父在世时,曾官至国子监祭酒,门生故旧姻亲遍布朝野。当然,自打大行皇帝登基之后,方家声势是大不如前了,不过他家最有名的还有一点,就是十分会调教女儿,教养出来的女孩子出了嫁,都是众口称赞的好媳妇、好妻子、好母亲,可以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大行皇帝做太子时的太傅,就娶了方家女;而新君以及广平王从前在太子位上时的太傅之一,直接就是方家的外孙。

因此,虽然方家家势渐渐衰败下来,这一代的子弟最高只做到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位上,但方家名头依然十分响亮。同样是书香门第的钟家跟方家一比,就立kè

被比下去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远远不如。

不过在如此显赫的方氏家族中,方氏的父亲是个异类。他原本是翰林院出身,官职只是七品的中书舍人,但在大行皇帝时期,这是一个极为重yào

的职位。别看品级不高,实权是一等一的。可不知他是昏了头,还是真有反意,颖王这一场叛乱,他也搅和进去了。颖王手下被捉拿归案的人里,有人招供说。颖王已经跟方舍人约定好了,等朱丽嫔与六皇子谋逆的“真相”一曝光,大行皇帝不肯下诏册封颖王为皇太弟的话。那方舍人就要负责起草矫诏。他本来就是为大行皇帝草拟日常诏书的人,他起草的诏书,只要加盖了玉玺,谁也看不出那是假的。

不过,方舍人还未来得及起草这份假诏书,颖王便已事败,也没有物证能证明他参与了谋逆。只有颖王手下人的供词。方舍人坚决声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考lǜ

到他的背景人脉,又要给两位太傅面子。大行皇帝与新皇都饶了他的性命,只革了他的官职就算了,连家产都未曾查抄。方舍人这辈子是不能再为官了,甚至儿女将来的前途都难讲。但有这么大一个家族依靠。日子依旧过得富足悠闲,只是需yào

忍受一下家人族亲们的异样眼神而已。

方家教养女儿既然有名,方舍人之女是嫡长女,还是族长亲弟弟的嫡长女,自然差不了。但她在京城名声不显,无他,只因她自小体弱多病,是个众所周知的病秧子。据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一年三百六十日。她就能病足三百天,能不能活到长大嫁人,还是未知之数。对于一向习惯于把女儿教养得格外出众,联姻他人以为自家臂助的方家而言,她是颗废棋,是早就被放qì

了的。更别说她老子又有了逆臣的名声,她日后更是休想能结一门好亲。万万没想到,新皇会将此女赐给山阴侯为正妻。

站在新皇的角度来看,他是不愿意理会那个已被过继出去的幼弟的婚事的。无奈他老爹临终前再三念叨这件事,他不得不当着众臣的面立下了誓言,说一定会给山阴侯赐一门好亲。现在人人都知dào

山阴侯很可能要被圈禁一辈子,如果运气好,也许将来年纪大了,朝中太平,他还有希望被放出来,在京城小范围内转一转,但眼下他是绝对不会有自由的。无论谁嫁给他,都要陪着坐牢。可他身份在这里,如果新皇给他指个平民女子又或是家世背景上不得台面的,肯定会有人要议论一句新君没有仁厚孝悌之心。但如果给他指了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官宦人家千金,那就是在害人了。除非新皇深恨这家人,否则还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本来还有钟雅致这个人选,勉强够格了,就是辈份上不太对。本来做侧室可以不必讲究那么多,但要是让她去给山阴侯做正室的话,肯定会有人挑刺,更何况近来钟家又频频作死,钟雅致名节也存疑,早就不是合适的人选了。如今可好,这方氏的父亲本身就犯了谋逆之罪,只是运气好才保住了性命,让方氏去嫁山阴侯,绝不是害了他家,反而是恩典了。以方家家世,还有擅长教女的名声,新皇定了这个人选,无论谁都要夸一声圣上仁厚的。而方家也没吃亏,因为方氏本来就是被他们放qì

了的。

站在朝臣的角度来看,方氏配给山阴侯,除了身体不太好这一点,简直就无可挑剔。虽然她老子有谋逆嫌疑,但毕竟没有坐牢,没有流放也没有被斩首,只是革职而已。让她以国子监祭酒孙女的身份出嫁,又或是以太常寺少卿的侄女身份出嫁,都足够匹配一位宗室子弟了,更别说方家还有这样的显赫名声。若说她身体不好,将来未必能尽为人妻、为人母的职责——一个被圈禁的宗室子弟,他的妻子除了陪他坐牢还有什么职责?生不出孩子来,还能省了许多麻烦,也让那些残存的朱明宗室直接死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如果说她的身体撑不到完婚的那一日,那就到时候再说。朝臣们心里都有共识,赶紧定下个差不多的人选,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必要为个没有前途的前任皇子,跟新皇对着干。万一惹恼了新皇,他直接点了你家女儿,那不是哭都来不及了么?

方氏的指婚迅速顺利通过,只等山阴侯三年后迎娶。这里头压根儿就没钟家什么事,就算有人拿大行皇帝赐婚的旨意说事儿,钟雅致也只能屈居侧室。无论家世还是个人教养,她都越不过方氏去。但钟家大老爷如今什么倚仗都没有了,拼命抓紧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却发xiàn

这根稻草只是幻影。他直接就崩溃了。据说他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哭成了泪人儿,整天嚎叫着后悔当初见妹夫失了储君之位,就看不上外甥了。千方百计要将女儿嫁给六皇子,哪怕做妾也在所不惜,没想到最后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连家族代代传下来的好名声和家产都保不住,还跟亲妹妹反目成仇,如今连妹妹都死了,本来还有几分情谊的妹夫与外甥。彻底跟他翻了脸。

钟家老太太听闻也承shòu不了打击,直接吐血晕过去了。这一回,她是真的吐血。真的晕。不过在场的大理寺官员们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只当她是在做戏,直接无视了哭天喊地的钟家人,派士兵查抄了钟家的财物。钟家女眷们被除去头上所有首饰。落魄地被赶出居所。一点行李都没让带,如今就在门房的小屋里生活,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大丫头,几乎所有仆人都被押走了,还有士兵在门外守着她们,禁止她们随意走动。

钟家二老爷一家因为走得快,两天前就离开了京城,倒是逃过了一劫。

赵琇听完这些。唏嘘不已。不过钟家是自己作死,否则绝不会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她倒是不怎么同情他们。不过那位被赐给山阴侯为妻的方氏,她就觉得有些可怜了。虽然方氏之父是逆臣,但方氏自己年纪才多大?比山阴侯大一岁,那就是跟赵琇本人差不多。这么年轻就被家族视为废子,要嫁给山阴侯陪他坐一辈子牢,她父亲又是颖王一党的,山阴侯被颖王害惨了,将来能对她好吗?她的身体那么弱,年纪还这样轻,这辈子莫非就此葬送了?

赵琇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张氏听得感叹不已:“确实可怜,虽说她本是罪臣之女,即便落得这样可怜的境地,也不过是为她父亲赎罪,可她小小年纪,就要被关进山阴侯府,兴许终生都不能再见亲人,也太惨了些。她父亲做的那些事,又与她何干呢?方家既然有法子保住她父亲,为何不想想法子,再把她也保住了?山阴侯之妻,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从高官世宦之家选呀。”

就算不从高官世宦之家选,也一定要挑一个人出来的。其实无论是谁被挑中,都一样可怜。

赵玮便道:“这件事我也觉得有些出奇。方家名声就不必说了,两代太傅都与他家有亲,即便方氏之父是颖王余党,新皇也不一定非要挑他家女孩儿去配山阴侯。我在宫中斋宿时,认识了不少人,听到些小道消息。新皇非要挑中方家女,只怕也是要警告他家,但又不想太过打两位太傅的脸面,因此才用了这种迂回的法子。”

赵琇忙问:“为什么要警告方家?方家做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赵玮笑了一笑:“方家会养女儿的名声太响亮了,也把他家的心养大了。虽说他家这一代出了个罪臣,但家族名声还好。方家那位太常寺少卿又养了两个不错的女儿,在京中向有佳名,他就有些痴心妄想,想让女儿进宫。大女儿今年芳龄十七岁,正值妙龄,若能做了皇上的妃子,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新皇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皇后又有两位嫡出皇子,位置稳如泰山。新皇从前是太子时,就曾多次拒绝广纳姬妾,如今也未必愿意再纳妃嫔。若是此事不成,那他的小女儿今年正好九岁,只比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大几个月,同样美貌聪慧,借着太傅的面子,兴许也可以争一争大皇子妃的位子。新皇哪里耐烦理会他?直接指了这门婚事下来,算是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了。”

山阴侯是曾经谋逆过的前皇子,他的妻子的娘家姐妹,自然不可能入宫为妃。大皇子也不可能娶婶婶的姐妹为妻。赐婚旨意一下,方家的算盘一下就被打破了两个,苦水也只能自己咽了。不过方家女从来不愁嫁不出去,方家家主大概不会心塞太久。

赵琇心中暗暗感叹,又是一位不作就不会死的典型。方家也好,钟家也罢,明明都是有名的书香门第,祖上都曾风光过,家族子弟有官职在身,门生姻亲都给力,他们怎么还不满足,放着正道不走,非要去做外戚呢?

张氏给出了一个答案,也许说出了真相:“大行皇帝登基后,陆续有外戚得势,升官之快,权势之强,更胜科举出身的正牌子官。钟家与方家都一代不如一代了,兴许也是心里着急,就想要走捷径了吧?可惜新皇不是大行皇帝,性情大不相同。外戚在他手里还想得势,只怕就难了。他宫中只有皇后一人独宠,二子一女皆是皇后所出,帝后素来和睦,可皇后出身的曲水伯府谢家,至今不曾加官进爵,皇后之父连个实职都没有。谢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

张氏说完这些话后,非常严肃地对赵琇赵玮兄妹俩道:“今后你们也不许有任何痴心妄想,企图借着攀龙附凤来谋取名利权势。玮哥儿想做官,也要走正道才好。即使如今你已经是建南侯了,也不能丢下书本和武艺,日后总要考核过关了,才能得授实职。若你满足于这个爵位,一辈子混吃等死,将来也别跟人说你是你祖父的孙子!”

赵玮连忙站起身,肃手应道:“孙儿谨遵祖母教诲。”赵琇也起身跟着说了。

隔天夜里,广平王与世子从宫中回到了广平王府。赵家人得了信,就在第二天早上赶了过去。

广平王看着消瘦了许多,精神也不大好,不过他很高兴张氏到了京城,问候了她的身体,谢过她对自己弟弟和儿子的救助,又向她夸奖了赵玮与赵琇兄妹俩。

赵玮是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在宫中表现得很好,既低调谦逊,又不损建南侯府的威名,还很快就认识了许多一同斋宿的皇亲勋贵、文臣武将,人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至于赵琇,则是在这段时间里每天都到广平王府来帮忙,看到王府下人有了错漏偷懒的地方,也提醒了王府总管与曹妈妈,让王妃的后事不至于出差错。

张氏谦虚地代孙子孙女谢过广平王的夸奖,还说赵玮:“他不懂事,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点。”接着说赵琇:“她才多大?能知dào

什么?说是来帮忙,其实不过是虚应故事,还要劳驾王府诸位大人与总管照顾她。王妃的后事办得妥当,都有赖王府诸位出力,琇姐儿哪有什么功劳呢?”

广平王微微地笑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老夫人不必过谦,玮哥儿和琇姐儿都是好孩子,本王心里欢喜着呢,也愿意看到他们常来王府玩。”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被夸奖了,心里还是挺美的。她偷偷向哥哥赵玮递了个眼色,赵玮微笑了下,脸上也带了几分喜意。

赵琇收回视线,忽然想起进王府后还没见过高桢,就问广平王:“王爷,怎么不见世子呢?”

广平王收起了微笑:“他在前头灵堂上呢。今日开始,来吊唁的人忽然多起来,我行动不便,前头的事就只好交给他了。”

赵琇有些惊讶,又开始担心起高桢来。

这时,王府总管忽然飞奔来报:“王爷,皇上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皇

广平王父子昨日才出宫,至今一天时间还未到,新皇怎么会来?

赵琇来不及细想,就跟着祖母身后,和哥哥一起跪迎新皇。高桢也迅速从灵堂赶过来。

新皇看起来比几个月前在天津分别时,稍微消瘦了几分,但气色不错,虽然身上穿的只是便服,可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明明脸上带着微笑,对待广平王依然亲近,对待张氏也很敬重,可他就是会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威严感。赵琇心想,这绝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改变的关系。登基为帝,成为一国之君,这件事带给原来的太子的,大概也有来自内心的冲击吧?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有威严的帝王,只要行事公正,能让人心生敬畏也是好的。大行皇帝在世时,不就是因为耳根子太软,太好说话了,无论前朝后宫,只要是他所信任的人,都能随意左右他的想法,才把国家治理成这样的吗?如果说朝野臣民们对如今这位新皇的最大期望,大约就是希望他在能够倾听纳谏之余,也能有主见一点吧?

新皇的态度非常亲切,见兄长下拜来迎,立kè

就快步上前将广平王扶住了:“皇兄身体不好,怎么也不告sù

我一声?我还是听了太医回报,才知dào

皇兄回府后就晕倒了的。这些天在宫里,我一再叮嘱皇兄要注意保养身体,皇兄只是不听。若真的病倒了,岂不是叫弟弟担心?”又转向一旁的高桢:“还有桢儿。你父王任性便也罢了,你怎么也不给皇叔报个信?”言语间根本就不提“朕”字,仿佛还是从前兄弟间说话一样。

高桢低头不语。广平王虽然看不见新皇脸上的表情,但自己脸上的表情却始终保持着平静和谦恭:“让皇上挂心了,臣只是有些累了,已经吃过药,今儿早起精神大好,并无大碍。”

张氏与赵玮赵琇没想到广平王正在生病,都大吃了一惊。还有些不安。早知dào

他病着,他们就不会在这时候上门来了。赵琇特地多看了高桢几眼,高桢仿佛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垂了下去。

他这么一摇头,赵琇心里就安定下来了。想必广平王的病情并不严重。想也是,两家关系这样亲近。如果广平王真的病了。不方便见客人,说一声又何妨?难道广平王府与建南侯府还要讲究客套不成?广平王愿意见他们,高桢也好,王府总管也好,都没人拦一下,可见是真没问题。

张氏还没想到这一点,她忧心忡忡地对广平王说:“王爷病了,怎的不说一声?我老婆子不知dào

。还要惊扰王爷。若是王爷因见我们而劳累病倒,岂不是我们祖孙的罪过?那叫我如何心安?”

广平王笑了:“当真无事。若是整天躺在床上若无其事,只怕没病也要闷得病了。桢儿极孝顺,他说我体弱,就不让我见外客,来吊唁的宾客一律由他应付。若不是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来了,赵家与我们王府素来亲近,我也不会召你们进来相见。”

新皇这回也帮广平王说话了:“皇兄既然说无事,桢儿也点头了,那想必是真无事。老夫人不必在意,您是皇家的恩人,又是特地来看皇兄,哪里有这么多客套?”

张氏这才安心了些。

新皇赐众人落座,详细问起广平王昨日晕倒的详情。原来是他这些天在宫中斋宿,每日都要在大行皇帝灵前跪灵,身上穿得厚实,常常出汗,又辛苦,他自受伤后身体本就不结实,熬得久了就有些受不住。在宫中时,他为了不让太后与新皇担心,一直硬撑着,有太医院的人帮忙,每日喝着参汤,倒也支持下来了。昨日一回王府,他就觉得终于到家,可以松一口气了,没想到这口气一松,人就跟着倒了,可把高桢吓了一跳。幸好王府的医官也跟着回来了,他医术高明,替王爷诊了脉,施了针,又灌了药汤下去,王爷很快就清醒过来。接下来他需yào

好生休养上几个月,才能补回这段时间丧失的元气。

新皇忙道:“既如此,皇兄且好生在家保养,缺什么药,想什么吃的,只管跟我说。若是皇兄不好意思开口,桢儿也别由得你父王胡闹,只管进宫去见太后,千万要将你父王的身体调养好才行。朝上的事皇兄就不必担忧了,弟弟虽然愚钝,又年轻经事少,但有几位老大臣在,他们都是太祖皇帝时留下来的信臣,朝廷怎么也不会乱的。”

广平王便说:“皇上别太妄自菲薄了,您从前做皇子时,就在六部历练多年,什么事没经过?朝政事务也都是极熟的,连父皇都放心把江山交给你了,若还自认愚钝,我们这些兄弟越发成了酒囊饭袋了。老大臣们虽然能干,到底年纪大了,只怕三年两载的,就到了该告老的年纪。皇上当多多提拔年青人才,为他们分忧,以免老人家们都放不下心,不敢颐养天年。”

赵琇耳朵竖起来了,心想这话莫非是在暗示些什么?

新皇立kè

就笑了:“皇兄放心,弟弟心里明白的,你只管安心休养好了。若真的遇到了麻烦事,弟弟自然还少不得要来向皇兄请教。你我是同胞手足,论世上血缘,除了父母儿女,还有比你我更亲近的么?”

广平王也不再推拒了,微笑着低下头:“臣区区残躯,若还能为皇上效力,自然是臣的荣幸。”

你来我往、明言暗示的交谈似乎告一段落了,新皇开始转而问候起张氏来,问她几时到的京城,身体好不好,听说年后生了一场病,是否已经没有大碍了?又问上海那一带在平叛后,局势如何,百姓生活是否受到了影响。

张氏谨慎地一一答来。上海平叛,其实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因为在叛乱的消息传开之前,江苏巡抚就已经把数名重犯给控zhì

住了,要不是后来官兵大肆搜捕洪文成等漏网之鱼,民间还不知dào

有人谋反了呢。后来随着洪文成一众人等落网,市面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百姓私下议论这件事,都是在骂那些逆贼的。不过后来随着春播的进行,后来湖州、桐乡又传出有疫情,民间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开了。张氏出发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提起年初这一场乱子了。

新皇听得点头,民间能保持平静就是好事,不过湖州、桐乡两地的疫情,又让他皱起了眉头:“朕已经看到地方上呈的奏本了,疫情严重。太祖皇帝曾留下抗疫标准数十条,朕着令各地惠民药局遵照施行,大力抗疫,又减免湖洞两地税赋,希望这场疫情能够迅速过去。”

广平王为首,连高桢、张氏与赵玮赵琇以及王府一干人等,都齐齐喊皇上仁慈,泽被万民巴拉巴拉。新皇听得都笑了:“很不必如此。大行皇帝喜欢听这个,朕却不大喜欢听别人的奉承。若是疫情很快过去,湖州、桐乡两地的百姓不再受苦,发自内心说这么一句话,倒比旁人说一千句、一万句都要动听得多。”

新皇出宫,不能在王府逗留太久,陪着广平王聊了一会儿天,也就要离开了,临走前,还夸了赵玮赵琇两句,说赵玮在宫中表现很好,许多人都夸奖他谦逊知礼,让赵玮在家好生读书,也别丢了武艺,要长成文武双全的俊杰,将来为朝廷出力。至于赵琇,新皇则是听说了她连着将近一个月到王府来,为王妃丧礼出力之事,甚至还知dào

她为了帮广平王父子说话,不惜得罪工部王尚书的儿媳,他笑着打趣了赵琇两句:“这风风火火、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不象是老夫人的孙女,倒象是老郡公的孙女了。老郡公是国之栋梁,生的孙女儿也不同凡响。”

新皇走了,赵琇还在猜测他这话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其实她虽然没见过自家祖父,从祖母的叙述中,也大体知dào

他是什么样的人。说他性子风风火火没问题,可眼里揉不得沙子却是不准的。别的不说,只看他明知dào

长子夫妻和小妾是什么德性,也依然容忍了下来,就知dào

了。新皇不可能不知dào

这一点,那他又为何这样说呢?

广平王已经有些累了,需yào

回房歇息。他看着张氏祖孙三人面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微微一笑:“不必担忧,皇上对赵家宠信着呢,不会是坏事就是了。”

张氏看到他面露疲色,知dào

方才为了接驾,他必然已经费了神,忙劝他回去休息。不过赵琇与高桢混熟了,倒是没有太多顾虑,等到他送广平王回后院歇息后,又回来陪他们祖孙时,趁着没有旁人在跟前,就揪着他的袖角问:“王爷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呀?”

高桢眨了眨眼:“我父王说了,不是坏事。”

赵琇揪得更用力了些:“就算不是坏事,那也得让我们知dào

是什么事呀?”

高桢无奈地摸摸鼻子:“真不是坏事,如今你们家又无人入朝为官,你哥哥还远远未到为朝廷出力的时候呢,只需yào

知dào

皇上信任你们家就行了,其他的,日后再说吧。”

赵琇隐隐约约猜到了,莫非,新皇这是有意要培养赵玮成为亲信,又或是孤臣?

她看向祖母张氏,又看了看兄长赵玮,他们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想必已经明白了。张氏面上露出几分忧虑,但赵玮却笑得非常自信。他只是转头去跟张氏说:“祖母,咱们回家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赏赐

赵家祖孙回到家中,张氏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她顾不上换衣裳,就把侍候的人手全都打发出去,拉住孙子孙女说:“皇上今日那话……莫非是在暗示我们别与旁人结交太多?虽说皇上兴许日后会重用玮哥儿你,可是……旁人倒罢了,我们家与广平王府,如何能撕掳开来?再者,皇上该不会是在忌讳王爷吧?”

广平王虽然目盲,可他毕竟是新皇的长兄。大行皇帝驾崩前,将蒋淑妃扶正为皇后,新皇便成了嫡皇子,继位名正言顺,即使被错误出继的前五皇子晋阳王又再次回归皇家,身为庶出皇子的他也对新皇的皇位构不成威胁。但广平王不一样,新皇是嫡,他也是嫡,他还占了长,又曾做过太子,从未犯过错,甚至有大功于国。新皇从前还是太子时,对长兄多有仰仗之处,自然敬爱有加。但如今他已登基为帝了,会不会改了想法呢?

赵琇倒是不这么想,她为张氏分析道:“今日皇上来看王爷,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对王爷还是十分敬重的,但王爷却说自己身体不好,要好生休养,言下之意,不就是日后不打算过多涉足政事吗?还暗示皇上,别太过倚重老臣,要多多培养自己的班底,过几年正好让老臣们离开实权位置荣养,皇上就能把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手里了。皇上对王爷的建议也是十分重视的,再三说会来向王爷请教。王爷才表示,如果能帮到皇上的忙。是身为臣子的荣幸。我觉得,在这一番对话里,皇上与王爷已经达成共识了。王爷自是一心为皇上着想的。也不打算管太多朝廷上的事,这是避嫌的意思。可皇上却希望王爷能帮他分忧,王爷无奈答yīng

了。祖母您看,如果皇上真的忌讳王爷,王爷说要休养的时候,他顺水推舟让王爷安心养病就是了,何必说将来还要向王爷请教呢?”

张氏沉吟不语。

赵玮也道:“我们兄妹曾经在坐船北上时。与皇上相处月余,深知他为人,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广平王有什么值得皇上忌讳的么?如果广平王能掌权。如今也就没有皇上什么事了。广平王当初骤失储位,也许会有不甘,但这不甘可不是冲皇上去的,当年他也是一力扶持胞弟接位。皇上想必也知dào

这一点。对广平王必会敬重有加。他们本是同胞兄弟。一母所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广平王有眼疾,是断不可能真zhèng

走到台前执掌大权的。若这样皇上还要忌讳,反而会引人非议,失去民心,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氏长叹一口气:“如此说来。我确实是想多了。大行皇帝在位时,皇子之争着实凶险。看得人胆战心惊。我都成了惊弓之鸟了,只当皇室之中,人人为了争权夺利,都是不顾亲情的呢。”

赵琇心想这场皇子夺嫡之争能有多凶险?总共也就死了一个人,还是当事人自己太过害pà

寻死的。历史上比这更凶险的夺嫡有的是。祖母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如今情况不一样,广平王目不能视,根本就对新皇造不成威胁。就算他的眼睛治好了,皇位也依然是他弟弟的,因为大行皇帝临死前,是亲口说了皇四子品行贵重,性情宽仁,适合继位为君,新皇的皇位名正言顺,并非因嫡出而得,也不是以储君的身份在皇帝死后自然而然地继位。新皇要是聪明的,就该对亲哥哥尽可能的好,还要尽lì

帮他治眼睛,治好了还要表现得无比高兴,这样才能显露他的仁义气度。而据赵琇所知,新皇的智商并不低。

对于皇帝与广平王关系的猜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张氏如今已经相信,他们兄弟还是很和睦的,想必大楚朝日后会有太平日子过了。不过对于皇帝临行前那番夸奖,她还是有些担心。能得到皇帝的看重,自然是好事,可若是成了孤臣,孙子将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很好过。因为孤臣往往也意味着讨人嫌。

赵玮却觉得祖母想太多了:“我们家与旁人不同,本就是世人眼中最忠于新皇的,自然受新皇信任。有歪心思的人,自然不敢与我们家接近,而同样忠于皇上、尽忠职守的人,皇上又怎会反对我们家与他们结交呢?况且如今说这些也太早,孙儿年纪还轻呢,您不是还让孙儿好生读书,起码要考个举人功名回来么?孙儿已袭爵,进士功名是不用想了,但乡试还是有把握的。等孙儿成了举人,也是几年后的事了。”

赵琇也道:“是呀,祖母,也许皇上只是让哥哥将来实心任事,做个公正不阿的能臣呢?就象是祖父那样。”

张氏的神色缓和下来:“说得也是。你们祖父在世时,就是个再耿直公正不过的人了,朝野俱知,大行皇帝与新皇、广平王都是很佩服他的,想必新皇也是盼着玮哥儿做个象他祖父一样的人。”

赵琇暗暗抹汗,这个就最好不要了。祖父生了个不争气的庶长子,把赵家的面子都丢光了,伤筋动骨的,实在不是个好榜样。

到了第二日,不知是不是跟新皇在广平王府说的那番话有关,宫中给赵家赐下了许多东西,在旨意里也着重赞美了老郡公一番,什么好听的话都往他头上扔,仿佛他是世间罕见的圣人一般。新皇还赐下了一块新匾,上书“建南侯府”四个字,是让赵玮挂在修整后的侯府大门上的。这可是难得的恩典。满京城里,能得君王亲笔书匾的勋贵王公,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当然,这里头有个私下流传的典故,据说太祖皇帝的字写得不太好,从来就不肯轻易给臣下赐字,更别说是挂在大门上的匾额了。大行皇帝的字写得稍好一点,可以算是正常人的水平,可王公大臣们对他的印象不佳,没事绝不会求他赐字,因此有御笔匾额的人家就极少了。新皇上位后,赵家还是头一位得此殊荣的人家,着实走运。因为新皇的字写得还是很好的,比他祖父、父亲都要好得多得多。

宫中使者离开后,张氏摸着那块御笔亲书的新匾,就开始默默流泪。她哽咽道:“你们祖父在世时,就曾经提过,太祖皇帝最不喜将亲笔赐给臣下,若是要赐些匾额,又或是过年赏福字,都是唤旁人代笔。你们祖父有一回跟人打赌,说一定要弄到太祖皇帝的亲笔,为此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输了,把新得的一匹好马输了出去,心里一直惦记着。后来大行皇帝登基,你们祖父还跟我说笑,说这一回想求一份君王亲笔,想必不难了吧?可惜那时事情多,一时顾不上讨,过后他忽然就没了,此事自然再没人提起……”

结果如今又一位新皇上位,老郡公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赵玮和赵琇听得都有些难受,连忙安慰张氏。张氏低头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已经带上了一抹微笑:“祖母不过是一时想起了从前,有所感触罢了。你们不必担心。”又看向那一屋子的东西:“皇上都赐了些什么给我们?”

新皇赐下的东西很多,珍珠宝石金银绸缎自然不必说,还有一些内造的物品。张氏得了好几匣子名贵药材和补品,赵玮得了不少新书和文房用品,赵琇也得了一整匣子做工精致的首饰,用的都是颜色鲜艳的宝石,一看就知dào

是给小姑娘用的。因此时已是盛夏时节,马上就是六月了,御赐的东西里头,还有编织得极其精美的芙蓉簟和各式宫扇。赵琇拿起一把象牙丝织成的扇子,心里对古代工匠的巧思和技艺都赞叹不已。

张氏看过了东西,便对孙子孙女道:“挑几样得用的,各自拿回去,其他的就先收起来吧。皇上既然赐了匾额,修整侯府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明儿我们就上侯府去瞧一瞧,都有些什么地方需yào

收拾的。早早定了章程,也好去寻样式程出图样。如今是在国丧内,只禁嫁娶饮宴游乐,倒不禁动土,只是大兴土木,未免太过显眼了些,还是等百日国丧过了再说。先把图纸定了,再筹足银子去买木料砖石,寻好工匠,等八月中秋一过,就开工吧。”

她又示意孙女:“琇姐儿从明儿开始,就跟在我身边,我是如何料理事务的,你也跟着看。整修宅子的事,虽然瞧着麻烦,但只要上了手,其实并不很难,就是略繁琐些。你跟我学着些,日后自己需yào

料理房屋修葺、采买物件、管理工匠之类的事,也就知dào

该怎么做了。”

赵琇连忙起身应道:“是。”

赵玮是男丁,看宅子可以陪着同行,但其他的琐事就不必多管了。张氏的意思是:“你好生在家念书习武,皇上对你的期待高着呢。”赵玮无可奈何地答yīng

了。

赵琇暗暗偷笑,朝他做了个鬼脸。

赵玮瞪了回去,正好张氏转头看过来,他连忙低头咳了两声掩饰过去,扯开话题:“侯府那边还住着大行皇帝先前赐还的旧仆呢,既然侯府要开始修葺了,这些人是不是也要安置一下?”

张氏点头。那些旧仆也晾得差不多了,该如何安置,确实应该早下定论,免得日长生事。

祖孙俩正商量着,卢妈忽然拿了个帖子进来求见。张氏见她手里拿着帖子,有些好奇:“谁家送来的?”

卢妈打开帖子给她看:“是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着人送来的,说是多年不见,十分想念,请老夫人、侯爷和姑娘两日后过府小聚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柱国将军府

国丧期间禁饮宴游乐,却没说不许官宦有爵的人家相互拜访作客,喝杯茶聊聊天。柱国将军府曹太夫人下的帖子里明写了是喝茶小聚,可见她也深知其中尺度。

张氏与曹太夫人是忘年手帕交,已有两三年不见,心里也甚是挂念。本来她到了京城后就想要去见对方的,可是一来旅途辛苦,她年纪也快五十了,自然要歇一歇;二来广平王府又比曹家更重yào

些,自然要先去见过广平王,才好往别人家里去;三来也是因为当时京中有品级的人家都哭丧斋宿去了,家中即便有人留守,也不是头面人物,若去了曹家,却见不到交情最好的曹太夫人,就没有了意义。因此张氏才会想着,推迟几日,等京中平静下来,再给曹家递帖子不迟。没想到曹太夫人会抢先一步给她下帖,这让她心中惊讶之余,又觉得十分感动,开始反省自己,怎的没有第一时间给对方下帖子呢?哪怕是不便上门拜访,也该写信问候一声。

张氏让人唤了柱国将军府来送帖子的人,不久就进来了一个婆子。豆青色的上衣,墨绿色的长比甲,腰间系着淡青布腰带,下身着的是藏青的裙子,裙子未弋地,露出裙底一双着布鞋的大脚。那婆子将头发梳成利落的圆髻,插了两根银簪,打扮得整整齐齐,精精神神,行动间十分利索,礼数倒是略嫌粗糙点。她向张氏道了个万福,口里叫一声:“请郡公夫人安。”很快就直起身来露出一个笑。咧着大嘴巴,那作派跟广平王府的斯文婆子们简直是两个风格。

张氏见了她,也跟着笑了。这是她一个熟人。人称曹大力家的,常年在曹太夫人身边侍候,从前见过无数次了。张氏让丫头给她端了个小杌子来坐了,便笑道:“曹大力家的,你都快六十了吧?如今还在太夫人身边当差?你闺女嫁得殷实好人家,女婿也孝顺,你怎么不跟着女儿出去享福?”

那曹大力家的横刀跨马地坐在那小杌子上。咧着嘴笑道:“小的闺女倒是孝顺,可女婿家里也有老人,我去了。岂不是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家境虽殷实,多养活一口人,也要花费不少钱。我在将军府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过惯了。况且如今我当差。不过是陪太夫人说说话,闲了指点指点小丫头们,偶尔坐车出门跑个腿,又不用受苦受累,平日起居还有人侍候,穿衣吃饭都是上上等的,比在闺女家里强得多了,索性就不必费事了。”说到最后一句时。还把大手挥了一挥。

她说得直白,就差直接说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比女儿女婿家舒服了。半点不怕人家侧目。赵琇看了哥哥赵玮一眼,有些诧异,赵玮倒是笑而不语。他是早就见识过曹大力家的脾气了,柱国将军府是武将人家,上两代主母都不是张氏这样书香门第里出来的,不怎么讲究规矩礼仪,因此还保持着许多武人做派。

张氏听了曹大力家的话,很是高兴:“你还是从前的脾气,你们太夫人就最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曹大力家的又咧嘴笑了。赵琇发xiàn

,她其实挺喜欢这位大婶的笑容的,朴实,半点心机都不带,笑得那般灿烂,让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好。

张氏开始问小聚的事,因曹太夫人已经年纪很大了,六十有余,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国丧期间一折腾,就算是男人也要受不住的,更何况是老太太们?张氏担心她还没歇过气来,若自家这么快就上门去,怕会累着了她。

曹大力家的便笑道:“郡公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太夫人身体好着呢,平日里都要吃两大碗饭,每日绕着自家院子转上十来圈,若是闲了玩闹,跟我们家小爷扳手腕,小爷还未必扳得过她。年轻时跟着我们家老将军学武艺,等闲三四个小兵都敌不过她,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又娇养了些,但底子还在呢,哪里就这么容易累着了?”说到最后一句,大手又挥了一挥。

张氏听得笑了,也就放下心来,赵琇在旁听得双眼一眨一眨的,十分好奇。听起来曹太夫人还是位巾帼英豪呢,可得好好见一见。

张氏因曹大力家的说起了家里的小爷,就问起曹太夫人孙子曹冉的情形:“冉哥儿今年有十一了吧?前两年见他时,他虽比我孙子小三岁,长得却跟我孙子一般高,一点都不象是个九岁的孩子,如今想必长得更加高壮了。”

曹大力家的笑道:“可不是吗?从背后看过去,一点都认不出是个孩子,长得也跟咱们将军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我们太夫人每日家常说,看着冉小爷,就象看到了将军小时候的样子。将军小时候跟着咱们老将军到处行军打仗,在太夫人跟前的时候少,太夫人心里总是挂念着。如今将军在京里,小爷也养在跟前,太夫人天天都能见着他,闲来无事跟孙子孙女儿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去了,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张氏笑着指着赵玮道:“我孙子虽比他大几岁,却长得不如他高壮,不过平日里也读书习武,不是我夸口,骑射倒还过得去,只是不敢跟你们冉哥儿将门虎子相比。往后他们小兄弟俩都在京城,想必有机会多见面,能多多亲近些才好呢。”

曹大力家的忙道:“这是自然。我们太夫人也说呢,侯爷是再好不过的孩子,自小就文武双全,又懂事知礼,比我们冉哥儿要聪明多了,如今年纪轻轻的就袭了爵位,将来必定前途大好。若我们冉哥儿能与他多多亲近,也能学得几分为人处事的道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氏笑着又问起了曹太夫人的孙女:“那年我见她时,她才过了十一周岁的生日。但看她举手投足,行止作派,已经十分有模有样了。长得也好,想必如今出落得更水灵。”

“我们家姑娘自然是好的,只是郡公夫人家里,也有一位水灵灵的小娘子,可不逊色给我们姑娘呢。”曹大力家的笑哈哈地道,“姑娘也惦记着郡公夫人,听说您到了京城。恨不能立kè

就过来给您请安。只是将军入宫值守,夫人又要入宫哭灵,家里的事一大堆。太夫人年纪大了,少不得还要姑娘去帮着管一管,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不,今儿给您下的帖子。还是姑娘照着太夫人的吩咐亲笔写的呢。”

张氏忙将帖子拿过来再瞧了一眼:“果然进益了。这字写得真好,若不是平日勤练,绝不会有这样的火候。”她指了指身边因为被朴实的大婶夸是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正有些不好意思的赵琇:“我这孙女儿,平日也常练字。等她们小姐妹见了,正好能说得上话呢。”赵琇眨了眨眼,这意思是……她快要添个小伙伴了吗?

曹大力家的拍手笑说:“这么说来,郡公夫人是接下邀约了?那敢情好。小的这就回去禀告太夫人,太夫人一定很高兴。”

曹大力家的离开后。张氏看着那张帖子,脸上还带着笑容。赵琇自打小时候离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根本就没有见过曹家的人,见状便有些好奇。她小声问赵玮:“哥哥,曹家都有些什么人呀?”

赵玮道:“曹太夫人的儿子曹将军,如今封柱国将军,值守禁中。他夫人娘家姓方,生有一子一女,长女曹萝比我小一岁,儿子曹冉则比你大一岁。曹萝是女孩儿,我只匆匆见过一两面,并不清楚其性情如何,听说是位和气温和的小姑娘,想必能与你投缘。曹冉我是极熟的,长得十分高壮,其实都是傻力qì

,武艺连我都比不上。他是曹家的独苗苗,从小就极受宠,难得的是性子并不娇纵,反而直率得很,只可惜不长心眼儿,跟京里差不多人家的同龄子弟结交,常常是被人耍弄的那个,久而久之,就犯了牛脾气,不爱与人来往。不过他跟我还算要好,你若见了他,只管当他是寻常人一般对待,别嫌他不够聪明,他就高兴了。”

赵琇连连点头。张氏笑着对她说:“曹家萝姐儿的性情我清楚,确实是个柔顺和气的孩子,极好说话的。不过你与她结交,说起才艺学问上的事时,不必说得太多。她肯下苦功练字,确实难得,只可惜她在这些事上头并没有太多天份,诗词棋画都只是平平。你与她说话,要注意分寸。”

赵琇忙应了,接着她又歪了歪头,有些疑惑:“曹将军的夫人姓方,是不是……那个方家的女儿呀?”据说方家极擅长调教女儿,姻亲还很多,柱国将军府是三代君王的信臣,想必也够得上方家的择婿标准了。

赵玮望天不语,张氏则是笑了:“天下姓方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就把她和那家人想到一块儿了?”

赵琇再次追问:“那到底是不是呢?”

“确实是那个方家。”张氏道,“不过她娘家是旁支,在方氏一族中并不显,当年嫁给曹将军时,是因为曹太夫人听说她事父母至孝,是个荆钗布裙的女儿,为人也十分端庄稳重,才请媒上门提亲的,方家的名声倒在其次了。”她顿了一顿,“曹夫人嫁入曹家多年,为人确实当得起一句端庄稳重,行事也并无可挑剔之处。只是方家本是书香门第,曹家却不爱讲究那些礼仪规矩,日子长了,难免会有些怨怼。当然,她待曹太夫人还是十分孝顺的,也把儿女教养得很好。你们见了她,要记得礼敬,旁的事就不必多管了。”

赵琇一边答yīng

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猜着,祖母这话是否在暗示些什么。

还不等她细猜,张氏便已经拍了手:“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下吧。明儿我们先去瞧瞧老宅子。后天歇一日,再备些礼。大后日一早,我们祖孙三人就一起上柱国将军府作客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侯府旧宅(上)

建南侯府的旧宅,赵琇几乎没有印象了,记忆中只有那个陈旧破败的院子,三间正房两间侧厢,几棵大树掩着两间仆人住的小屋,院子里长满了草,墙根下摆着张氏种的几盆花。那年秋天,桂花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菊花也开始打苞了,秋风吹来的时候,小小的黄色花苞一摇一摇的,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可爱。

离开侯府的时候,赵琇先后被抱着母亲和奶娘珍珠嫂的怀里,直接在宅子里上了马车就出府了,对侯府大门是什么模样的,还真不知dào

。今日和哥哥一起陪着祖母来到侯府旧宅,在大门前下马车的这一刻,她才第一次见到了这座小时候曾经住过的府第。

广亮大门,八字墙,门柱上掉落的红漆和彩漆显示着它曾经的风光。虽然已经废弃多年,但当年用的木料、砖料显然都是极好的,工匠的技术也十分过硬,从那长草的墙头,还有门梁上的彩画,就可知当年建这座建南侯府,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绝不是一般大户人家可比。若论门面,比奉贤的老宅不知要豪华多少倍。

八字墙前是个临街的小广场,算是建南侯府的私家用地,地面一色四方的青石板,板缝间的青草已经长得老高。两侧八字墙脚下,各添了几块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块,表面都磨平了。在赵家人到达前,这里坐着几个住在附近的老人,聚在一处闲磕牙。据说有时候还会有过路人在此歇脚。

张氏站在大门前,抬头看着上头空空如也的梁柱,还有檐头下的蛛网。眼圈已经红了。

赵玮也是感叹万分:“我小时候只在这里走过两三回,其余时候跟着爹娘出门,都是走西边侧门的。如今想起来,才发觉它原来没有记忆里那么高大宽敞。想必是因为那时候我个子太小的关系,就觉得这门象山一样大。”

赵琇有些好奇:“西边的侧门?”

赵玮笑了笑,指向大门左侧:“那边过去七八丈左右,还有一个门。比这个小得多了,算是侧门。平日家里人或是下人进出,都是从那里走的。省得动不动就开大门。其实咱们家这座府第,原是两三个宅子合在一起建成的,这座大门里进去,就是一个大宅子。东路有一大半是这大宅的花园。后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宅子并过来了。西路则是另一户人家的宅子。这些宅子原本的主人,不是在清兵入京时被杀了,就是做了卖国贼被查抄了家产房屋。太祖皇帝论功行赏,把这片地赐给了咱们祖父。咱们祖父又寻了样式程,这才建起了如今的侯府。西边侧门进去,就是一条长长的夹道,可通外院,亦可通二门。也比较宽,停得下马车。因此咱们小时候随母亲出门。都是在那里上下车的。”

赵琇忙走出几步,眺望西面大路,果然二三十米外有个小一点的门,想必就是这西边侧门了。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门,她都几乎没有记忆。赵玮说侧门有夹道直通二门,地方也比较宽敞,因此可以让府中女眷在宅子里上下马车。对于这件事,她倒是隐约有些印象。小时候珍珠嫂抱着她跟随在祖母张氏与母亲米氏后面离开时,确实是在出了一道门后,便在一条长长的夹道里上了马车。

兄妹俩说话时,张氏结束了对往事的缅怀,回过头来微笑:“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进去瞧,岂不更清楚些?”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笑,一人一边扶着张氏,迈步朝广亮大门内部走去。

进了大门,迎面就是一个影壁,上面刻的是一只猴子坐在一匹马上,脑袋旁还飞舞着一只蜜蜂。赵琇一看,就猜到这是“马上封侯”的意思了。想想自家祖父当年封侯的来由,还真是挺贴切的。这石雕倒也雕得精细,虽然如今满是尘土,但整个图案依然非常清晰,不过影壁本身是栋灰砖砌成的墙,已经掉落了不少砖块,显得有些落魄了,肯定是要修整一番的。

张氏看到这影壁,便叹道:“当年砌这影壁时,你们祖父在辽东打仗,回来时宅子都已经建好了,他看着就总是嫌这马驮的是猴子,好象在笑话他似的,想要换一个。但人人都说,这图案与他封侯的来由正好相合,还是留着的好。他想着横竖一年到头在家也没住几日,也就罢了。到得后来告老,在家休养,天天在这里过,就越想越嫌弃,总跟我念叨着要换一个,我每次都劝他打消念头。如今这墙是一定要重砌的了,倒不如就此换了也好。你们祖父确实是因军功封侯,可泽哥儿袭了爵,再用这说法就不太合适了。”

赵琇听了,再看那影壁,想想马上驮的是猴子,而自家祖父又是“马上封猴”……她忍不住笑了,怪不得祖父看着会心塞呢。

赵玮也笑吟吟的,问张氏:“那祖母觉得新影壁上刻什么好?”

张氏想了想:“‘太平有象’就不错。”她又叹了口气:“先前逆党闹的乱子不小,但愿从此天下太平,百姓们都能得享安康,也是我们的福气了。”

卢妈跟在后面,迅速用笔记了下来。

影壁两面各有一个月洞门,右手边通往东路花园的门被关起来了,据卢妈说,那里常年都是关着的,除非需yào

在花园里摆酒宴客,又或是邀请外客前去游玩,才会打开来。因为花园连着内宅,若是开着门,很容易让外人进去。建南侯府昔日的男主人是武将出身,在内外有别这一点上,是十分讲究的,外宅内宅一定会划分得非常严格。

左手边的月洞门进去,是一个极大的院子,这就是正前院了。看着光是院子的面积就有差不多一百平方米,都铺设着平整的四方形青石板。赵琇还来不及惊叹,就看到院中乌鸦鸦跪了一地的人。看起来也有一百多个,她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想必就是赐还的旧仆了。

旧仆们的衣裳看起来都是统一的制式,按等级有些微的不同,却是十多年前建南侯府仆人的制服。有头有脸的大管家、管事们都不在这里,为首的是三四个中级管事。年纪最轻的都有四十来岁了,长着胡子,面上带着惶恐。他们恭恭敬敬地跪拜张氏。口称“老夫人”,叫赵玮“侯爷”,叫赵琇“大姑娘”,以最高的礼节向他们请安。为首那几个。还战战兢兢地感谢主人的恩典。因为主人没有将他们赶走,还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住处,每日都供给饭食,实在是宽仁怜下。他们想起当年未有站出来反对前任侯爷的倒行逆施,都感到十分惭愧,想求主人饶恕。

这些年,他们都吃了不少苦头。赵炯失去爵位,接着又死了。家眷搬出侯府,只带走了心腹仆人。他们连着这座宅子一并被收归官中。房子可以丢着不管,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需yào

吃饭喝水,养妻活儿,问题是,收没入官的仆人,没有工作的自由。大行皇帝起初是想着要把他们还给张氏一家的,因此也没下令将他们发卖,他们只得住在内务府指定的地方,每日照着上头的供给,吃不饱,却也饿不死。若是有外头的亲戚可以依靠,还能时不时周济一下,给他们送点东西。也有人贿赂看管的官兵,偷偷跑出去找些散活干一干,妇人们接些针线活做,帮人洗衣缝补,勉强可以过活。可许多人原本都是享惯了福的,哪里吃得了这种苦?几年下来,陆续有人死去,到如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二十人了。

如今他们总算回到了原主人手下,松一口气之余,也有些惶恐。当年他们可是站在张氏祖孙的仇人那一边的,张氏祖孙会不会恨上他们,要将他们往死里遭贱?为了能让张氏祖孙消点气,他们这时候能表现得多么谦躬,就有多么谦躬,生怕一个不小心,引起了主人们的火气,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张氏是个心善之人,原先也曾经恨过这些仆从。她管家多年,这些人都是她手下调理出来的,为何就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但后来她也不在意了,下人哪里能选择自己的主人?牛氏与赵玦他们也没把这些人当一回事,不是么?

她淡淡地对旧仆们道:“起来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今后好生当差,只要你们不再犯错,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如今侯府准bèi

重修,有许多需yào

人手的地方,你们多多出力吧。等我们重新搬进来,自然会再安排各处人手的。”

众旧仆们闻言都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主人家要等到宅子重修完毕,才安排他们的去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在这段时间内表现如何,直接决定着他们今后的位置呢?是体面的近身差使,还是低下的粗使人员,就看这一遭了!

众人彼此交换着眼神,竞争意识瞬间从心中迸发出来。

赵玮淡淡地吩咐:“都退下去吧,我要陪祖母看宅子都破成什么样了,你们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话音刚落,一百多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磕头告退了,转眼间,大院子里的人就散得一干二净。

赵琇眨了眨眼:“还挺快的呀。”

张氏微微笑了笑:“大都是从前用过的老人,你祖父素来令行禁止,手脚略慢一些,是要挨踢的。”赵琇恍然大悟。

人走光了,正前院的全景也就显露出来了。

正面大屋五间,是供着祖先牌位及历代皇帝所赐物件、圣旨等东西的地方,宫中有旨,也是在这里颁发的,当年老郡公的丧事,也是在这里设立的灵堂。这里虽然名义上是正厅,实jì

上从来不用来招待客人。与正屋相对的五间倒座房,东头三间才是客厅,另外两间,一间是茶房,一间是账房。东厢三大间,说是外书房,里头空空如也,据说是当初赵焯读书的地方。西厢是杂物间,摆放的不是一般的杂物,接圣旨时要用的香案,逢年过节用来布置正堂的家具摆设,还有当年老郡公丧事用过的一些东西,都堆放在这里,原是想着离正堂近,搬运起来方便的。

这个院子除了两侧的月洞门,并没有其他出入口,院后直接就是墙,彻底与内宅隔绝开来。赵琇再一次明白了,所谓内外有别是什么意思。

穿过院子西面的月洞门,就可以看见方才在门外赵玮所指的西侧门了。门内先是有个小院,四面皆是门,除去南边的西侧门与北边的二门外,东西两边都是月洞门,东面是通正院的,西面是通往另一处大院子。

这座院子跟正前院差不多大,格局相似,不过所有房子都要窄长一点,没有宽檐,也没有抄手游廊,就显得院子更加大。院中没有半点杂物,地面也不是用青石板砌成,而是平整的黄泥地,竟然没有长草,院角处还立着石制的兵器架。这里是老郡公退休后住的院子,因此特别宽大,足以在院子里跑马。南边一溜儿倒座房,是昔日亲兵所居之处。再往西去,还有一个小院,却是车马棚。府里要用车马时,仆人们就会从那里将车套好,牵着马出来,到达西侧门内的小院,等候主人们上车上马。

张氏站在这个院子里,又陷入了回忆中,但这次回忆,更多的却是心酸。因为无论是老郡公过去住的正屋,还是收藏兵器的厢房,如今全都空空如也,那些昔时旧物,也不知去了何处。屋里到处都是尘土与蛛网,连屋后种的树,也都死光了,其中有株桂花树就是从前她和老郡公一起种下的。如今就算把房子修得跟过去一样,有些失去的东西,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赵琇也看着难过,轻声劝说她:“祖母,我们会想办法去打听,祖父的旧物都去了何处,您就别难过了。”

赵玮也道:“是呀,祖母。祖父是堂堂建南郡公,这里是他的居所,里头一应物件,都不是可以随便丢弃的,那些官兵小吏也没那胆子。兴许是当年负责查抄的官员生怕东西损坏,命人收起来了呢?内务府忙着国丧之事,暂时还腾不出手来清点要给我们家的东西。但大行皇帝有旨在先,他们是绝不敢欠着的。”

张氏低头擦了擦眼泪,回头对着孙子孙女勉强笑了笑:“我不难过。有些事不能强求。若你们能把东西要回来,自然是最好不过,若不能,也就罢了。”她捂着胸口,含泪道:“不管有没有那些东西,你们祖父的音容笑貌,依然会深深记在我心里。”

赵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咱们进内宅看看吧?我已经不记得小时候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了,祖母能告sù

我听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侯府旧宅(下)

从西侧门内小院出发,过了二门往里走,就是一条长长的夹道,直通向后门方向,夹道两侧有小门通往各处院落,可谓是四通八达。

赵琇他们进了二门后,先去了正堂后方的院子。这个院子与别的四合院不太一样,没有厢房,只有正面一溜儿五间大屋,格局显得长长窄窄的。据卢妈说,这里从前是张氏管家用的地方。每日她就从自己所住的正院出来,到这处长窄院中起坐。府中各处管事及管家娘子们就会在院子里排队等候,一个一个进屋向她禀告,申请资金,领对牌,然后凭着对牌去账房领钱。这里与正前院只隔着一堵墙,去老郡公的院子也极方便,所以张氏每天都会在这里消磨大半日,等陪老郡公吃过了晚饭,才会回自个儿的院子去。

有时候来了关系比较亲近的女客,张氏也会在这里招待对方。

在这座长窄院西面,与它隔道相望的,是另一处长窄院,这里有正房五间,西厢房两间,都是做客房使的。若是来了男客,一般直接就安置在郡公爷那院子的倒座房里去了,但女客却要另行安排,这里靠近内宅,出入又方便,自然是首选。这地方倒没什么好说的,屋子里的东西都没有了,房屋也十分破败,看起来需yào

全部推倒重修了。

再往里走,又是左右两个院子,以月洞门相通。右边的就是张氏从前住的正院,标准的四合院格局。正房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各带一间耳房,南面的倒座房是丫头婆子们的居所,四面俱有抄手游廊相连接。看屋子的装潢,也可以看出昔日的华丽。但此时此刻,张氏祖孙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别的地方。

张氏站在院子里,十分笃定地说:“这里修整过了。”

赵琇有些没听明白:“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看起来虽然还好,但门窗屋顶墙头什么的都是破的。哪里修整过了?”

“祖母不是这个意思。”赵玮也反应过来了,“这院子在我们离开后,曾经改建过。原本不是这样的。”

赵琇惊讶极了:“怎么会呢?我们离开侯府的时候。祖父百日才过不久,次年他们就迁出去了,期间赵炯又不在,难道牛氏他们还能自作主张把正院改建了不成?正在热孝中。大兴土木什么的。是不是不太好?”

张氏冷声道:“他们还能顾得上这些么?”她心情糟透了。今日回来,就是想看一看从前的旧宅,没想到已经被仇人糟蹋过了,真是说不出的心塞。

赵玮在旁盘点着所有改建过的地方:“门窗的框和廊柱、廊杆原本都是绿色的,如今改漆了红漆,这是在孝期里漆的吧?也不怕忌讳!游廊梁上多了彩画,上了金粉,还有窗框。原本都是梅花纹的,如今改成了方胜纹。做得很粗糙,似乎是匆匆忙忙做的。”他将目光投向院子中间:“院中原来有座假山,假山边上有石凳石桌,角落里还种了好些桂花、芭蕉和西府海棠,如今全都铲掉了,全都象外头院子似的铺了青石板,可用料却不如外头的好,铺得也不象外头的平整,肯定是仓促为之。”

赵琇猜测:“难道是牛氏在我们离开京城后,找人来改建的?还漆红漆,她就不怕被外人知dào

了,参她一个不孝之罪吗?”

张氏冷笑:“只怕她心里,一应礼法规矩都要靠后,最重yào

的是要让这个院子看不见一丝半点儿我留下的痕迹吧?这又是何苦来?她若不稀罕这里,大可不必搬来住,也胜似糟蹋了房子!”

她心里有气,也不愿意进屋里细看了。横竖屋里的东西肯定已经不剩什么了,就算没被查抄的官员收走,也会被牛氏全数换掉。唯一有可能没被改动的房间,想必就只有昔日老钱姨奶奶住的西厢房了吧?可惜,等赵炯夫妻住进这里时,她也要搬去别处了,万没有跟着儿子媳妇住在一个院里的道理。

张氏对赵玮说:“这里是正院正房,从前你祖父在时,我是主母,因此住在这里。如今面目全非,你又袭了爵,我再住这里就不合适了。等重新修整好宅子后,你就搬进来吧。该如何归置,也都随你心意。”

赵玮还想说些什么,张氏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琇连忙跟上,一路搀扶着她。赵玮张张嘴,看着祖母的背影,再回头看一看陌生的院子,与卢妈对望一眼,心中既气愤,又有几分黯然。

正院西面隔道相望的另一处院落,是从前赵炯与牛氏夫妻住过的地方。本来赵炯身为老郡公的继承人,理应住在正院正后方的院子里。可他是庶出,虽顶着世子的名头,在有嫡子存zài

的前提下,他这名头就始终有些不太稳当,因此一直就住在这西边的院子里。后来老郡公去世,赵炯成了建南侯,这处院子又给了赵玦夫妻儿女一家子住。就算赵玦认为自己是嫡长子,理当住在正路后头的院子中,赵炯也不许他嫌弃自己曾经的居所,就象是在讽刺他是庶非嫡,因此跟嫡长子的待遇有差别一般。

这个院子,张氏是没有心情去看的,便只在门口望了一望里头的情形,然后转身就走了。这个院子以北那一大片地,是厨房及下人住的地方。而正院以北,就是赵焯夫妻昔日所住的小院了,也是赵琇、赵玮出生和长大的地点。

小院不大,长长窄窄的,紧跟在正院后头,同样是正房三间,耳房两间,东西厢房各只有一间。院角原本种着几棵树,此时自然全都只剩下死株。院中的青石板地面上,也同样长满了杂草。屋子墙根脚下生长着细细的藤蔓。往上蔓延到了檐角,爬满了一大片墙。

屋子的门窗都损坏了,有几扇歪斜着。但仍然可以打开。赵玮兴致勃勃地在前头开路,拨开蛛网,张氏拉着赵琇的手,走进屋内,同时还帮她回忆屋里的格局:“正屋这一间,原本摆着一张大案,正对着门的。你父亲从前就在这里读书,后面还有好几大架子的书。那些书你父亲全都读过了,但他依然十分用功。从不自满,因此才会年纪轻轻就考中了举人功名。”

赵玮还比划着道:“我记得那时候,那大案比我都高,案边放着两个大瓷缸。都装满了各式书卷。我顽皮时抽那些书卷来玩。母亲就会来抱我出去,不许我扰着父亲。但父亲却极和气,从不恼我,还会从母亲怀里抱过我,让我坐在他的腿上,他手把手地教我写字。那时候大案上到处都堆满了纸和书本,笔海里有各种各样的笔,笔架上还吊着几支。我就喜欢把那些笔推得一晃一晃地玩。”

张氏听得笑了:“你常过来扰着你父亲读书。你母亲恨得跟什么似的,因你父亲疼你。不许打,她还私下跟我抱怨,说你父亲太宠孩子了。”她笑完看了看赵琇:“琇姐儿倒是没有经过这些。”因为赵琇出生后,只能由其他人抱着才能四处走动,自然无从调皮起。而等她长到可以自己走路的年纪时,赵焯已经去世了。

眼看着张氏又要红眼圈了,赵琇连忙给赵玮使了个眼色,赵玮愣了愣,就明白妹妹是不想让祖母又伤心了,便把自己心里的那份难过抛开,笑着给妹妹科普起别的屋子来:“东暖阁是父亲母亲的卧室,西屋就是妹妹的屋子了,珍珠嫂就带着你住在这里,你可还记得?”

赵琇自然是不记得的,对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也没法想象当年的情形。她只能顺着小哥哥的口风问问题:“那哥哥是住在哪里?”

“我小时候,你还没有出世,我就住西屋。等你出生了,我就搬到东厢房去了。”赵玮想起从前,也觉得非常怀念:“我记得我屋子窗下就有一株桂花树,我在窗前背书,风就会把桂花吹到我桌面上来,又香又甜,然后我就会想起母亲做的桂花藕粉糕了。”他顿了一顿,发觉自己也止不住对父母的思念,连忙刹住,回头对妹妹笑笑:“那时候你还小呢,想必什么都记不清了吧?”

赵琇确实不知dào

,而不是记不清,因为她穿过来时,一家人就已经搬到了东边角落那个破败的院子里。怕引起祖母的伤心事,她又再次扯开话题:“我看到这院子后头有楼,那是什么地方呀?”

侯府后方的楼,是相当于库房的存zài

。府中杂物都收在那里。楼前有通道,通往东路花园后方的院子。那里从前是老郡公几个其他人送的不入流的侍妾住过的地方,老郡公每人给了一副嫁妆,让张氏发嫁了她们,院子就废弃了,直到郡公死后,张氏一家迁入。

东路花园后方的院子与正路上的院子之间,也有夹道相通,夹道还可通往花园。不过花园此时倒是没什么好逛的,园中遍地杂草丛生,蛇虫鼠蚁不知衍生了多少窝。张氏带着孙子孙女,只在园子侧门往里瞧了几眼,就要走人了。

这个花园虽然大,里头也有些亭台楼阁,花树水池,但从来都不合她的喜好。这园子早在她嫁进侯府时,就已经在了,不过并不是样式程的设计,也不是照着老郡公的意思建的,甚至没有问过老郡公元配秦氏的喜好。侯府初建时,老郡公在外打仗,秦氏还在老家,未曾与丈夫团聚,所以当时这座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老钱姨奶奶。

钱家也是富裕人家,不过是土财主级别的。老钱姨奶奶出生于这样的人家,品味学问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修个花园,她不肯放手给样式程设计,非要自己做主。可她胸中又没有丘壑,只是胡乱堆砌,结果就是一堆假山亭子、花木鱼池,毫无美感地组合在一起。老郡公不觉得有什么,秦氏则厌恶园子是老钱姨奶奶叫人建的,极少过来游玩,只有张氏,每次来逛,都会觉得这里俗不可耐。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兴土木也要费银钱,她才由得它去罢了。

如今可算有机会把它推倒重建了。

侯府已逛完,匆匆一瞧,简直是处处都需yào

修整。有好几处地方索性要推倒重建。张氏心里已经有数了,就对赵玮赵琇说:“叫样式程来看吧,把咱们的意思告sù

他,让他照着画图纸。中秋后就要开工,若能在今年之内完工,就再好不过。若是今年做不完,就等明年开春继xù

,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完成。”

大行皇帝崩逝,京中有爵的人家一年内都禁止饮宴游乐。若能赶在一年之内完工,正好可以在禁期结束后摆入伙酒,请亲友来庆贺一番。

赵玮连忙答yīng

了。赵琇想了想,问:“祖母,咱们要重修侯府,需yào

准bèi

多少银子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丫头们

这几年赵家虽然一直在奉贤住着,但每年光靠田产,收入就超过一万两,近年虽有灾,却又添了不少来钱的进项,现在还有西洋货物这一单买卖,很是赚了不少钱,几年攒下来,除去开支,结余估计也有五六万两。

现在爵位回来了,大行皇帝和新皇又先后赐还了从前的田庄、商铺等产业,想必明年之后的收入会更多,哪怕是今年年下,收入也起码要翻一番。可以说,赵家现在根本就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侯府旧宅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用的好料,工匠技术也过硬,别看现在房子看起来那么衰败,但其实真需yào

推倒重建的地方不多,也就是花园这一处,其余大部分都只需yào

做点修葺,屋顶墙头补好,门窗换新的,地面石板重新铺一下,再添上家具摆设,也就差不多了。正院的情况麻烦一点,赵玮想要将它恢复原状,那就得重新上漆,还要加造院中的假山,补种花木,但所费也有限。

张氏大约算了算账,觉得如果不算家具摆设的钱,一万两银子就够用了,如果花园要建得讲究些,也许还要再添一点,那就先预备上一万五千两。

赵玮道:“家具摆设这些,从前都有的,牛氏与赵玦母子即便带走了一些,也是有限,孙儿觉得,多半是当年官府查抄的时候收走了,不知还能剩下多少。如今内务府忙着丧事,直到百日为止。怕是都没什么空闲。我们家若在这时候去催,未免显得有些不懂事。不过这种事若是不早些打听清楚,以后也难做决断。先前给我们家送东西来的那个内务府的官员。我看他为人还算机灵,人也和气,不如备上一份礼,我找他私下打听一下,或是让他回内务府寻机查一查账。若能早些知dào

都有哪些东西可以还回来,我们心里有数了,就知dào

该添置什么了。还不用惊动了旁人。”

张氏觉得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礼备得厚一些。他是朝廷官员,你虽然做了侯爷。但也当敬他几分,别让人觉得你在以势压人。若是他愿意帮,那自然最好不过,若是他实在忙不过来。觉得为难。你也不必强求,大不了我们家再找别人就是了。”

赵玮连忙应下。

赵琇看着账本,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咱们家的预算还是比较充足的,就算内务府那边还不了多少家具回来,全都打新的,只要不执着于最好的木料,繁复的雕工。其实费用也还有限。我觉得咱们家的宅子,还是要重新规划一下比较好。有些多余的院子就不必一直留着了,比如赵炯赵玦父子先后住过的那一处,不如推倒了重建,省得咱们看了碍眼。他们不是将祖母住的正院给改建了吗?咱们索性就把他们住过的院子也给改了。横竖将来这侯府是哥哥当家,哥哥日后娶妻生子,长子自然是要住在中路后头的院子里的,再有旁的孩子,那么大一片地方,怎么也够住了。万一将来有哪个侄儿住在那边,有不怀好意的人跟他说,那是从前侯府继承人才能住的地方,那多硌应人呀?况且风水也不好。”

一番话说得张氏与赵玮都笑了。张氏笑骂:“风水怎么可能会不好?当初选地方做侯府的时候,你们祖父就找过有名的道士问过风水的,都道是极好的地方。赵炯赵玦父子是自己不好,怪不到风水头上。”

不过对于赵琇说的,把院子推倒重建,她还是有几分心动的。她现在看了那地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如果将它整个样子给改了,心里的气想必就顺了。不然这么大一块地白放在那里,屋子也没人住,岂不可惜?

赵玮看着张氏的神色,有几分猜到了她的意思,便笑道:“妹妹这个主意其实不错,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就推倒了重建又如何?”他看向妹妹:“要不,我在那里给妹妹建个院子吧?离我近,往来也方便。妹妹想要什么样的?”

张氏大为意wài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主意不错。无论是她还是孙子,都对那地方曾经住过的人心存怨恨,每每见了那些屋子,都觉得不舒服。孙女赵琇却不同,她完全不记得那些往事,想必住在那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况且那块地一旦成了家中女孩儿的住处,就不用担心会发生孙女方才说的那种情况了。

赵琇非常惊喜:“真的吗?那地方可大得很呢,如果是这样,那这院子的设计,我要亲自过目才行。”

赵玮对妹妹当然大方,他大手一挥:“都照你的意思办,不必心疼钱。”

赵琇高兴极了,恨不得立kè

就让人把图纸画出来。那么大一个院子,占地差不多有一亩,足有六百来平方呢,还是精装修带花园的房产。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土豪的一天。

这是她头一回拥有自己的院子,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兴奋。

不过再兴奋,也还要收敛住,现在时间还早着呢,等她真住进去了再兴奋也不迟。

他们家拿好了主意,就该找样式程了。前两天,家里下人已经去打听了程家如今的住处,当年那位老样式程年纪太大,已经不接活了,如今顶着“样式程”名号的,是他大儿子,仍旧做给人建房屋园子的活。赵家事先跟他们通过气,他们很乐意接这门生意,毕竟熟门熟路,他家如今还保存着几十年前盖建南侯府时的图纸呢,干起来事半功倍。

赵玮与祖母妹妹商议了一番,订下了预算两万两,就打算明日就让人带新任的样式程去侯府实地察看。

张氏再重新理了一遍章程,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们家府后那条街。也有不少地是咱们的,不过那时都盖了房子给下人住了。侯府最鼎盛的时候,光是家里的使唤人手。就有二三百呢,算上他们各自的家眷,人就更多了。如今家里人口也不少,那些旧仆也不是个个都要打发到庄上去的,得快给他们预备下住的地方来。有些跟着牛氏他们走了的人,房子也不必留了,正好分给别人住。依我的主意。那些房子也当重新翻一翻新才好,不必做得精细,只要把破了的地方修一修。补上墙头,让下人能够遮风挡雨,能过日子,也就够了。”

赵琇听得点头。忽然灵光一闪:“还要选出一个单独的院子来。最好是两进的,修整得好些,连地契一并赏了卢明章才好。他已是脱了籍的人,新皇开恩,许他读书科举,他出去了,也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卢妈他们也可以跟着住进去,将来不在祖母跟前当差了。还可以时不时回来看望祖母,陪您说说话。”

张氏听得欢喜:“这话说得很是。”

卢妈一直在旁帮着拨算盘算账。闻言脸颊都红了,既激动,又不安。她连忙站起来说:“这如何使得?明章那孽账能得恩典,被放出去读书,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要白得一处宅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怕折了他的福。”

张氏嗔道:“给你们的,你只管帮孩子收着就是了。我说他有福气,不怕折了什么,他就有那个福气。”

卢妈感动得掉下了眼泪,今日这样的福份,她过去真是想都不敢想。她连连道:“就让明章自去得了,我仍旧留在家里侍候老夫人,等到我什么时候老得动不得了,再走也不迟。”

张氏笑道:“有福气你就去享,说这些做什么?我要是实在忙不过来,自然会叫你回来帮忙。明章既要科举,身边总需yào

有人照顾他饮食起居,否则如何能专心读书?你男人身体不好,也需yào

人看顾。还有一件事,碧莲也是得新皇恩典,脱了籍的,她明年都十九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你这个做娘的,难道还不给她看人家?”

卢妈被提醒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只能含泪道:“老奴只能谢老夫人、侯爷和姑娘的大恩了,这份恩情,老奴一家人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若家里几个孩子,还有他们将来的孩子,日后胆敢再做一丁点儿对不住主人家的事,不等主人教xùn

,老奴自个儿就饶不了他!”

过后赵琇回了房间,碧莲已经从小丫头那里得了消息,知dào

自家亲娘说了要给她在外头寻亲事的事,正害羞地躲在里屋不肯出来呢。几个小丫头都围在窗下打趣她,见赵琇回来了,也嘻嘻哈哈地迎上来。

赵琇见了,便站在门口往里探看:“碧莲姐,你既然知dào

了,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跟卢妈说去,免得她给你找了个不中意的人选,你又不好意思说,白在心里着急。”

碧莲都快羞死了,嗔道:“姑娘如今也大了,怎么好跟小时候似的,随便拿这些话来打趣人?”

赵琇掩口偷笑了会儿,又道:“这可真是冤枉了,规矩什么的,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咱们自家人,讲的都是真心话。我这可是真心为你着想,你怎么反而怨我呢?”她故yì

唉声叹气了一番,道:“枉我还特地为你谋划了许久,想着到时候要给你备一份怎样的嫁妆,才够体面呢。你可是我身边第一个大丫头,情份与别人不同。”

碧莲的脸更红了,扭过头去不作声,心里却很是欢喜。

旁边的小丫头们却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各自心里都活动开了。

碧莲眼看着就要说亲嫁人,那姑娘身边的大丫头位子,又该提拔谁来做?如今到了京城侯府,事事都跟在奉贤老家时不一样,姑娘再省事,这侯门千金的排场也要摆起来。至少要有两个贴身侍候的一等大丫头,一般服侍的二三等丫头,还有底下做粗活的小丫头和婆子,都要配备起来。不同的级别,体面和月钱也不相同。

碧莲要走了,旧仆的儿女们还未安排差事,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她们若还不能抓住机会力争上位,就是蠢货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擦肩

这些小丫头们,大多是随着张氏从奉贤来的,都是老宅那边的家生子,剩下两个不是的,则是京城小宅里使唤的奴仆之女,一起从人伢子那里买的,仔细调教好了,预备家里的主人上京住时,身边可以有人侍候。她们如今大的只有十二三岁,最小的九岁,几乎全都在三、四等上,只有一个年纪最大的碧菡是二等的。她是赵琇在老家时,屋里侍候的人,平日里都是给碧莲打下手。

碧莲出嫁,碧菡论资历就是最有机会上位一等的人,看着其他小丫头都如此积极,她当然也不甘于人后。

赵琇明日要去柱国将军府曹家作客,碧菡就主动开口说:“姑娘明儿要去曹家,不知想穿哪一件衣裳?家里带来的旧衣裳虽好,一来多是去年做的,尺寸已经小了,二来这两地风俗不大一样,怕穿出去不合时宜。年初在京城做的那几件倒合身,颜色鲜亮又体面,可眼下国丧,似乎不太适合穿?可若是照着平日里去广平王府时那样穿,只怕又太素净了些。想来曹太夫人也是年迈之人了,未免有些忌讳。”

赵琇原先还没想得这么多,听到这话怔了怔,细想确实有理,便道:“那就开了衣箱,看看有哪件衣裳是颜色淡雅得来又不会显得太过素净的。”

碧菡立kè

就开了箱子,把赵琇的衣裳一件一件翻出来给她看,还主动提供了建议,可惜她的每一个建议。赵琇都觉得有些不足,不是象她说的那样,上衣下裳搭配起来太过素净。就是料子厚了,不适合夏天穿。

一群小丫头见碧菡主动出头求表现,也都不甘示弱,纷纷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也给赵琇提建议了。她们脑子还算灵活,既然近来今年夏天新做的衣裳大都太过素净。不如就只挑单件,另选颜色鲜亮些的裙子搭配?这样去年做的裙子也可以用上了,短了也不要紧。连夜改长就好了。

如此吱吱喳喳闹成一团,赵琇有些头痛了。

碧莲在里屋听见外头的动静,想了想,便翻出一条裙子走了出来:“姑娘瞧瞧这个如何?”

赵琇看过去。伸手摸了一把。发xiàn

是实地纱的料子,颜色竟然是这个年代少见的薄荷绿,不由得“咦”了一声:“这颜色瞧着眼熟,我记得去年咱们家织布工场不是交了一匹细布上来,说是染坊的人调色时,本想调玉色的,不知哪样材料没放对,竟出了这个新奇的颜色来。倒也好kàn

,就试着染了一匹。送到家里来了?我瞧着好kàn

,还叫他们试着再多染一些,拿到外头铺子里卖的。这个莫非是新染出来的?”

碧莲笑了:“正是呢。老夫人上京前,想着姑娘当初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进京,等换季时肯定要多做些新衣裳的,就把家里的料子带了小半船过来。这一匹,正是织布工场辖下的染坊交上来的,用的是实地纱,另外还有一匹绢,一匹绸,一匹细布,一匹纱罗,都是一样的颜色。姑娘爱用那一种,就用哪一种。路上因老夫人怕丫头们多了淘气,在船上乱跑会掉进水里,就让她们整天在船舱里做针线,我娘就把这一条裙子给做出来了。”

卢妈做的这条薄荷绿的实地纱裙子,是马面裙,裙脚一圈用比料子本身稍微深色一点的丝线绣了别致的卷草纹,样式简单,却又不显得太过素净。碧莲再从今年新做的夏衫里挑出一件杭白罗衫子一配,那是又清新又雅致。

赵琇满yì

地笑说:“就这两件吧,挑来挑去的眼都花了,改明儿还是得让针线上的人多做两件适合穿出去作客的衣裳才好。”今年上半年她在京城管家,因想着这个夏天又是国丧,又要常去广平王府,肯定是没什么机会穿鲜亮衣服的,就省事的只叫人做素淡颜色的衣裳。那时她不用考lǜ

出门交际的问题,就没想太多,如今看来,实在是疏忽了。

碧莲微笑道:“这衫子是本白色的,去王府倒没什么,如今瞧着却太素了些。一会儿我给姑娘在上头用绿色丝线绣些卷草纹,跟裙子上的纹样正好相配。”

绣点花纹是极容易的事,赵琇高兴地谢过了碧莲。

碧菡在旁一边收着衣裳,一边暗暗服气,果然资历深的姐姐们就是不一样,她想要做一等大丫头,需yào

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不过她回头看一眼其他小丫头,又暗暗握了拳。就算她还远远比不上碧莲姐姐,也比这些小蹄子强多了,绝不能让她们踩到她头上!

赵琇对于底下小丫头们之间的暗涌隐隐有所察觉,但并未放在心上。她也猜得出来,碧莲的大丫头位子空出来后,肯定会被她们盯着不放的。只要她们合理竞争,不搞歪门邪道的小动作,不在背后下黑手害人,她也乐得看手下的人积极表现。她赵琇喜欢的,从来就不是乖顺听话,主人叫她走一步,她就不敢多迈半步,主人说鸡蛋是方的,她也不停点头附和的那种丫头,那跟养个木偶有什么不同?

第二日一早,赵琇起身梳洗,把头发挽了双鬟。碧莲打开盛有御赐首饰的紫檀盒子,从里头挑了一对珍珠银钗来,想要往她头上簪。赵琇拦住了她,只拿了其中一根簪在一边发鬟上,另一边却只带了朵绿色的堆纱花,虽然不对衬,看上去却很可爱别致。

她换上了那身罗衫纱裙,去了张氏屋里吃早饭。张氏打量着她这一身打扮,满yì

地笑着点点头:“裙子不错,是新做的吧?一瞧就知dào

是你卢妈的手艺。”卢妈在旁舀了一碗粥,双手送到张氏跟前,笑说:“姑娘比去年长高了许多,旧衣裳只怕都不能穿了,夏天还有一两个月呢,要不要再多做几套?”

张氏不以为然:“这就够了。国丧要到八月才结束,在那之前,若不是相熟人家相请,出门作客的时间也少,即便做了新的,顶多穿上两回,明年就不能穿了,白费了料子,还不如多做几件秋衣是正经。”

赵琇眨了眨眼,觉得此时自己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不一会儿,赵玮也过来了。他如今在家恢复了原本的作息,一大早起来先去练拳,练得一身汗了,回房里洗个澡,换了干净衣裳才出来吃早饭。今儿他穿的也是一身白罗长衫,腰间系带,一头黑发用白色锦带束得整整齐齐,越发显得他身长玉立,如临风玉树一般。

赵琇便笑着夸道:“咦?哪儿来的翩翩美少年?好生清俊!”

赵玮脸都红了,笑骂:“你这丫头,如今也学得促狭了,竟笑话起哥哥来。”

张氏笑着让丫头给赵玮添粥:“她虽促狭,说的话倒没错,我孙子如今是越发好kàn

啦。”卢妈也捂嘴笑说:“只怕满京城里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咱们小侯爷的风采呢。”一屋子女的都笑了,赵玮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亏他坐得住,如常吃完了早饭。

车已经套好了,祖孙三人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带着数名婢仆,出发往柱国将军府行去。

路上,清俊少年赵玮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他在京城还算是生面孔,见过他的大都是高层人士,便有不少路人私下议论,这是谁家的少年公子哥儿?好清俊模样,马也骑得好。有知情的说那是新袭爵的建南侯,路人听了都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家。

有知dào

赵家往事的人便在私下暗戳戳地说,这位小侯爷可比他家长房那个庶出的哥儿强多了。往日那个赵演明明是庶子,祖父因罪革了爵位,父亲当时不过区区一名六品武官,他就成天以侯府公子自居,自以为风流才子俊美过人,处处与人抢风头。如今差一点做了阶下囚,家里穷得饭都吃不起了,还穿着绸衣四处跟人打秋风呢。最近是没怎么见他出现了,他那嫡兄却又从老家回来了,在外城大街上找活干,在书铺子里做搬运小工。听说原本打算去给人抄书的,字写得不够好kàn

,又不会打算盘,只能做了小工,每日不过挣个一二十文罢了。可见老天是有眼的,他们父祖贪图爵位害了别人,后代子孙就遭报应了。

赵泽在这群议论的人身后不到两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把头垂得更低了些。他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dào

他们是怎么打听到自家近况,又在大街上议论起来的,可如今他一点都不想叫人当面认出来。

他的同伴忙碌地将一包一包的书往马车上放,见他停了手,就不耐烦地说:“傻愣着做什么?别偷懒。趁这会儿时间还早,城里还不是很热闹,咱们赶紧把书装好了送回店里去。这家卖主说了,让我们尽量悄悄儿地,别闹得人尽皆知,免得旁人说他闲话,骂他卖祖上的藏书。”说完了这些,同伴还不以为然地回头看看身后这扇门:“子孙不肖,把祖宗的脸面都丢光了,还讲究这些虚面子。”

赵泽低着头将车厢里散成一堆的书整理得整齐些。同伴骂的是卖书的人,其实他自家又何尝不是如此?虚面子确实没有用,所以他如今也只能脚踏实地做起工来了。

回身走到那扇门中,赵泽一把背起一大包书,象背粮袋一样运到马车前,用力甩进了车厢,然后举臂抹去额头上的汗。他今天穿的是粗布褐衣,脚下踩的是市集里十文钱一对的布鞋,昔日熟悉他的人,一定已经认不出,这是建南郡公的嫡长重孙,侯门公子,曾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赵泽了。(未完待续……)

PS:放假了!各位中秋节快乐!小长假快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曹家

柱国将军府位于东城的干鱼胡同,离皇城不远,方便曹将军入宫执守。事实上建南侯府就位于椿树胡同,离柱国将军府也就隔着两条胡同的距离,可以说是相当近的。当年还是建南侯夫人的张氏能够跟柱国将军府曹太夫人成为忘年好友,也跟她俩本身就住得近、常来常往有关系。

赵家马车到了干鱼胡同口,没两步就到了曹家宅子门前。曹将军的夫人方氏已经得了消息,带着数个婢仆出门相迎了。她是个不满四十岁的中年妇人,脸有些方,下巴略有些棱角,五官不能说很美,只是中等姿色,但气质比较柔婉,眉宇间带着几分书卷气,很容易让人有好感。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她依然保养得当,肤色光洁,淡扫娥眉,脸上敷着薄薄一层粉,身材微丰,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褙子,宝蓝绣花马面裙,一头乌发挽成简单的髻,插了支鎏金点翠镶珍珠的蝠簪,额间勒着与马面裙同色的抹额,中间钉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珍珠,打扮得端庄素雅又不失贵气。

赵琇扶着张氏下马车,方氏便笑着迎上来行礼:“赵老夫人许久不见了,看着气色竟比两年前还要好些,身子骨还硬朗吧?以往您不在京里,我们家老太太就总是挂念着,如今您回京里常住了,可得常来玩儿才是。”

张氏笑着与她打了招呼:“你的气色也不错,比起两年前还富态了些。想必日子过得舒心惬意。”

方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您干脆直说我长得胖了就好了,都一把年纪了,我哪里还好意思跟小年轻们比身段呢?”又拉着旁边的赵琇说:“这是您孙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上回见时,还是个小娃娃呢,一眨眼,就是大姑娘了,今年有十岁了吧?”

赵琇冲她“腼腆”地笑了笑:“六月就满十周岁了。”

“时间可过得真快呀。”方氏感叹一声,又对张氏夸赵琇,“您是怎么调理的孙女儿?水灵灵的。我瞧了就喜欢,真恨不得给我做闺女去。”

张氏与赵琇只能以笑回应了。

赵玮过来行礼,他对曹家并不陌生。回京后已经来过好几回了,方氏跟他就少了些客套,还打趣他:“今儿这一身打扮得可真精神,路上可有小姑娘向你投果子?”

这是拿潘安的典故来夸他长得俊了。赵玮的脸又一次红了。还好来之前在家里,就已经被祖母和妹妹打趣过一回,他已有些习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门前的寒暄自然不会持续太久,方氏很快就把客人往家里领了,一边走,还一边说些家常。今日柱国将军曹泰和不在家,依然在宫中值守。长子曹冉出门访友去了,要到午饭前才回来。家里只有曹太夫人、方氏婆媳俩,以及方氏长女曹家大姑娘曹萝。

赵玮有些遗憾,他跟曹冉还是挺合得来的,至于曹萝,他两年前见过一次,还说过话,如今两人都大了,顶多就是远远见个礼罢了,他并不是很在乎。

曹家是金柱大门,宅子只是三进院落,比建南侯府的规模要小得多了。进门后就是影壁,左侧有月洞门进第一进院子。这一进院落极宽大,因是武将人家,院子都要留够空间跑马习射。不过曹家的一进院很有特色,倒座房和西边的三间屋子都高大宽敞,北面原本该是正房的地方,却没有门,也没有窗,也不知从哪里进屋。待绕过这一排屋子,进了二门,才发xiàn

原来这一排屋子成了二进院的南房,内外院严格区分开来了,还增添了内院的生活空间。

二进院则被分隔成了两部分,那一排南屋,带着东西厢房,是作花厅和客房使用的,它们与曹将军夫妇所住的正院还有第三道门相隔,门后有影壁,隔绝了客人的视线。正院是经典的四合院格局,与后院则有抄手游廊相连,后院后罩房一排六间,则是曹太夫人的住所。

赵家与曹家交情莫逆,常有往来,曹太夫人年纪又大了,不好让她到前头来会客,于是张氏和赵琇赵玮祖孙三人就直接去了她的屋子。

曹太夫人六十多岁的人了,但赵琇一看见她,就觉得眼前一亮——好高大的老太太!她老人家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七五,若换了在现代,年轻时都可以做模特了。老太太活到如今已是满头银丝,但面色红润,声如洪钟,双眼清亮,精神得很,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起身坐下,抬足走路,动作半点不见迟缓,想必身体非常康健。

曹太夫人与张氏是老朋友了,见面就极亲热,仿佛姐妹一般,也不讲究那些作客的俗礼,两边小辈向老人磕过头,曹太夫人就拉着张氏在罗汉榻上坐下说话。

方氏劝赵玮喝茶,问些家常琐事,赵琇则被分配给了曹萝招呼。曹萝小姑娘今年十三岁了,是春天时的生日,长得倒跟赵琇差不多高,脸圆圆的,双颊红扑扑,瞧着很讨喜。只是她性子略有些腼腆,说话声音也不大,总让人觉得好象不大习惯跟陌生人搭话一般,每次都要鼓起勇气挑起话头,那声音还有些发颤。

赵琇留意到,方氏跟哥哥说话时,目光还要时不时留意女儿这边,看到她吱吱唔唔地想不出好话题,就有些着急,看到她流利地问完一句话,而赵琇也笑着回答时,就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赵琇心想,方氏还要特地把他们兄妹分开来招呼,莫非是想要锻炼女儿的社交能力?真是天下父母心。她看着涨红了脸的曹萝,心也软了,便主动开始寻起话题跟对方交谈。

曹萝感觉到,她跟新朋友之间的谈话是越来越顺畅了,就算偶尔说错了什么,赵家妹妹也是微笑着听的,一点都不会笑话她,这让她心下大大松了口气,不由觉得,果然还是这相熟人家的女孩儿容易结交,不象她在别人家里,说错一个字,就有一堆人来取笑。

但想到自己在外祖家里,也是被人笑话的时候多,曹萝又改了念头,觉得也许赵家也是将门,才不会看不起她,那些读书人家的女孩儿心里本就不把她们这些将门出生的女孩儿放在心上的。

赵琇发xiàn

曹萝有些走神,眉间竟露出几分委屈和黯然,就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谈话内容,不过是说她今天穿的裙子颜色新鲜别致罢了,女孩子之间最保险不过的话题,为什么曹萝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打量了一下曹萝的穿着,也是纱衫罗裙,首饰虽简单,却都是点翠镶珠的,再看对方气色、皮肤和双手,样样都好,十指纤纤,指甲都修得极漂亮,完全是个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家里人并没有亏待,还有什么可黯然委屈的?

赵琇想了想,就试探着说:“姐姐若是喜欢我这裙子的颜色,我那儿还有几匹料子,回去就让人送了来。姐姐也做了衣裳穿,我们站在一处,一定很好kàn

。”

曹萝醒过神来,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觉得你的裙子好kàn

,并不是想跟你要料子。”

赵琇笑着拉她的手:“我知dào

,我是自个儿乐意送你。我在家里就听说过姐姐,再和气不过的了,早就想着要跟你见面,可惜到今日才有这缘份。见了面,就觉得姐姐比传闻中的还要好,对我也这般亲切。不过是送几匹料子,又算什么?这原是我们家织场里送来的,是自家东西。”

曹萝其实还是挺喜欢这颜色的料子的,见她这样说,也就羞涩地谢过了,然后道:“我从前也听说过妹妹的名字,不是从祖母那儿听说的,是……是从你家族亲那儿……”她咬了咬唇,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得不行,觉得刚刚对她表示了善意的妹妹一定会生她的气了。

赵琇还是拐弯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族亲应该是指赵玦那一家子,从前赵玦一家在京城混,听说靠着颖王府,还算混得开,赵湘都跟官家千金交上朋友了。曹萝本就是京中官宦千金圈子里的一员,会遇上也不奇怪,就是不知dào

赵湘那时候都编排了她什么坏话。

赵琇对曹萝笑着说:“姐姐不必忌讳,那家人早就不是我们一族的了,又是逆贼,理她们做什么?两家本来有仇,想也知dào

她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还要谢姐姐提醒我呢。”

曹萝暗暗又松了口气,红着脸说:“我不该提起她们的,从前她们跟人说妹妹的坏话,我回来跟祖母、母亲说了,她们也叫我别信。她们家里做的事,京里又不是没人知dào

,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是无用,况且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是什么好品行。”说完了,她的脸又忽然涨红,因为发xiàn

自己好象也有背地里说人坏话的嫌疑。

赵琇干笑两声,迅速扯开话题:“姐姐平日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而坐在上座的曹太夫人与张氏,则是渐渐地压低了声音。曹太夫人问后者:“你们家出族的那一家子,近来都做了些什么事,你可知dào

?赵泽那孩子,近来好象在外城的铺子里做小工,你听说了么?”

张氏有些讶异:“这个我还真不知dào

,他手里应该有些银子,不至于吧?”

曹太夫人冷笑了:“还不是老的作孽!摊上这么一个蠢妇,真是连累了他家三代人,这还不死心,又要折腾,若什么时候把他家的血脉给折腾没了,那时才是现世报呢!”

张氏听得心下一惊。(未完待续……)

PS:回家晚了,抱歉抱歉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合时宜的请求

曹将军手下有亲兵,也有下属,在京城待得久了,人脉关系网自然要宽一些。那些下层小军官大多数都住在外城,恰好有这么一位,家是在赵泽他们租的房子附近,与那房东夫妇是多年的老街坊,就听说了一些事,昨日过来给曹太夫人请安,闲谈时就提到了。

赵泽一家明明已经落魄了,他本人也算是明事理,可牛氏这个长辈却糊涂得很,总还以为自家是往日的官宦门第,事事都要讲究,无论吃穿用度,就算不是上好的,也不能太差了,出门见人,必要着绸衣,穿金戴银,如果没有真金,至少也要是鎏金的,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要顿顿有鱼肉,米也要好米,菜不新鲜的吃都不吃一口就叫人扔,连下人都不碰。他家还养了几个丫头,都是从前富贵时贴身侍候的,本来就是娇养的副小姐,粗活半点不懂,连烧水做饭都做不好,偏又爱争闲斗气,家务活全都要那几个老奴来做,连房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两句。那牛氏不但不能体会别人的好意,反而觉得对方可恶,天天嚷着要搬走,另寻好的宅子住去。

而赵泽这边,则终于找到了亡父的埋骨之地,亡母遗骸却真真是下落不明了。他带着几个老仆在乱葬岗上找了两天,只能找到几具看着有些象、但又拿不准的。他与生母已经多年未见,生母身上穿的也不是从前他所熟悉的华裳了,时间又隔得有些久远。尸首俱已腐烂,他只能将那些疑似的尸骨都收殓起来,分别火化了。送到一处小庵里请人念经超度,再花点钱买了香烛来祭拜一番。可因为不敢确定哪一位才是生母,他连个牌位都不敢立,只能一拜就把那几坛骨灰都一起拜了。

牛氏就以这一点为理由,禁止他将骨灰带回家里。他没办法,只能将坛子全都托付给小庵里的姑子,只让硬拉着妹妹去祭拜一番。这件事结束了。他家里却没有平静下来,因为赵演留书出走,带着从大理寺领到的收赎文书。出发往西北寻小钱姨娘去了。他的路费还是赵泽给的。

赵漫如今学乖了,亲兄长不在家,小弟又被祖母带在身边抚养,她生怕嫡姐寻法子折腾她。每日就带了针线活躲到房东家里做活。她不在跟前。牛氏少了一个出气筒,赵氻是她将来养老的指望,年纪太小,也不舍得打骂,怕打坏了,牛氏被庶孙算计背叛而起的怒火,就全都发泄到胆敢把钱借给赵演的赵泽身上了。

赵泽离开张氏祖孙,回到亲人身边时。身上带的所有钱财,都落到了牛氏手中。

这还不足。牛氏还要他出去弄钱,不管是用什么法子,总之要他赶在秋天之前赚到足够的银两,让全家人换一个大一点的宅子。她本意是想让赵泽去找人要钱,至于他找的是赵家二房,还是蒋家姻亲,她就不管了。但赵泽谁都没找,反而在崇文门附近的书铺子里寻了份小工的差事,每日搬书,只赚得几文,一个月充其量也不过几百钱,想要换宅子,谈何容易?牛氏成天在家骂他,还罚他跪上一夜,他只是默默地忍着,跪完了,就继xù

早出晚归地做苦工。

曹太夫人说完这些后,就对张氏叹道:“我从前还以为他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如今想来,到底是老郡公的血脉,怎么可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这赵泽倒还算不错,只是摊上那样的祖母,他又是个孝顺的,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受苦呢。”

张氏也听得心酸:“泽哥儿原是个好孩子,小时候不懂事时还犯过糊涂,但如今大了,也就明白事理了,自然不会象他祖父与父亲一般做歹事。我从前跟他说过,要认回他是不成的,他老子的逆臣名声只会坏了赵家清誉,但若他实在有难处,只管来找我。族人要在京城里开买卖,多雇个人来抄抄写写也没什么,钱粮多给些,他还怕会饿死不成?可他却没来,反而去给别人做小工,只怕是担心他祖母会缠上我们家吧?”

曹太夫人摇头:“那个牛氏,从前我就觉得她不好,牛家家教本来就不行。昔日他们家牛妃生得美貌,也曾在太祖皇帝宫中得过宠,可一时风光就忘了形,连自个儿几斤几两都忘了,还想安插娘家人做官,犯了太祖皇帝的忌讳,不过一年半载就失宠了。可笑牛家还自以为了不起,生的女儿个个都自视甚高,真当牛家女是因德言容工才入选后宫的不成?只是靠着一张脸罢了。尤其这个牛氏,素来就性子刁钻,能嫁进侯府,还是靠私相授受得来的姻缘。你又不是那等刻薄媳妇的婆婆,她要管家,也分给她管了,她自个儿管得不好,还贪污了公中的银子,吃相难看到人尽皆知,她还有脸怨恨你?可见这人心是坏的,怎么都变不了。她养大的孩子,自然也跟她一样是坏种!泽哥儿兴许是这几年不受她待见,在她跟前少,才没跟着学坏。”

张氏只能苦笑。对于牛氏,她是早就已经没有了管教的心思了。牛氏不把她当婆婆,她也只认米氏一个儿媳。

曹太夫人又劝她:“虽说牛氏自己作死,但她再这样折腾下去,还不知要对赵泽做什么。她如今有三个孙子,赵泽又不是她看着长大的,只怕他死了,她都不会眨一下眼。只是老郡公后人中的这一支里,只有这一个孩子还算明白,若是被折腾出个好歹来,岂不可惜?况且他毕竟是老郡公的血脉,真让他去做搬运小工,外人知dào

了,总要议论几句的。虽是他老子作孽在先,罪臣之子也没资格享福,可你们家若是完全不闻不问,将来有什么事。定然有御史参你孙子一本。说真的,我家泰和在宫里听到些风声,如今已经有人留意这件事了。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想法就是这么不讲理,只许别人害你,你计较了就是你不宽仁,不配得高官显爵。况且玮哥儿少年袭爵,人家还不知怎么眼红呢,逮着机会就恨不得在他头上踩几脚。我们一把年纪了是不用在意这些,可总要为孩子们着想。他们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张氏默默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便微笑着向曹太夫人道谢:“多亏老姐姐提醒我了,不然等他们家出了事。我还不知dào

呢,平白叫人说闲话。”

曹太夫人也笑说:“我不过是偶然知dào

了,自然要告sù

你一声,换了别人。我也懒得管这闲事。”

两位长辈交谈的时候。方氏也在跟赵玮搭话:“你如今已经袭了爵位,书还要继xù

读么?”

赵玮答道:“自然是要读的,我还想继xù

考举人呢。即便不为功名,多读书,也能增长见识,将来若有幸为朝廷办事,心里底气也足些。如今我都在家读书,祖母和妹妹不叫我过问家里的琐事。我除了念书,也就是练练武。日子还算清闲。”

方氏是书香人家出身的,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欢喜了,忙道:“你冉弟弟平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老爷让他多习武,他就每日抡大锤,练枪法,书本是一概不碰的。我都为他着急,每常劝他,就算是将来要从军,象他爹一样做个将军,也不能只会舞刀弄枪呀,不爱诗书,学些兵法也好。如今就算是考武举,也不会收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呢。他只是不听。我记得那年你上京时,与他倒是合得来,他还肯听你几句劝。不如你再说说他,或是常到咱们家来,同他一道读书习武,彼此有说有笑的,既解了闷,又不耽误正事,岂不是再好不过?”

赵玮有些迟疑,他自个儿在家读书练武倒罢了,若是跟曹冉结伴,两人读的书、练的武都不是一路,哪里还能专心学习?况且曹冉有时候与人争闲斗气,因与他相熟,还喜欢叫上他一起,从前这么做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小伙伴玩闹罢了,可如今他已是有爵位的人了,再这么做,就有些不象话。

方氏所求,他实在不敢答yīng

,可若不答yīng

,以赵曹两家的交情,又好象不讲情面了些……

赵玮正为难,那边厢曹太夫人就扬声问:“冉哥儿他娘,你与玮哥儿正说什么呢?说得这样兴起。”

方氏顿了一顿,还是把方才的请求告sù

了曹太夫人,曹太夫人便皱眉说:“冉哥儿会读什么书?玮哥儿都已经是秀才了,如今又是正经侯爷,你还要人家来陪你儿子?就算两家交情好,也不能这样厚脸皮,白白耽误人家的孩子读书上进。你发愁冉哥儿不爱读书,就对他严厉些,别每次他老子要打孩子,你都拦在头里。男孩子顽皮,不打几下,如何能成器?你要慈母多败儿,也别拖累人家孩子。”

方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低头认了不是,又向赵玮赔礼。赵玮忙起身笑道:“不敢当,我与冉哥儿本就交好,闲时多在一处说话玩耍,也是件好事。若是真的要忙于读书,我自然会开口相拒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方氏面上不好kàn

,张氏也不好继xù

待下去了。本来说了要留下来吃饭的,曹冉都没回来呢,但她还是执意带着孙子孙女告辞了。曹太夫人也没多留,只嘱咐她:“闲了常来,若是你自个儿懒怠动,就打发孩子过来陪我说说话。”张氏答yīng

着,叫了孙子孙女一起行礼告辞。

赵琇与曹萝才聊天聊出点意思来,正有心要向她打听一下,自己在京中都有些什么名声,没想到这就要走了,只得依依不舍地与她告别,盘算着日后有机会再问。

等出了曹家,上了马车,张氏便沉下脸来,默了一默,掀起车帘叫过正打算翻身上马的孙子赵玮:“你让人去打听一下,赵泽如今怎么样了?”

车厢内的赵琇和车厢外的赵泽齐齐愣了一愣。(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信

被派去打听事儿的,是侯府旧仆中最早一批被挑出来跑腿出门跟车的粗使仆役,有男有女。他们与赵泽身边那几个老仆不是曾经在一处共过事,就是拐着弯的亲戚,因此很容易就打听到了消息。

曹太夫人说的那些情况,全部属实,不过老仆们还提供了更为确切的消息,牛氏确实在逼大孙子出去弄钱,而且目标就是二房这边,她曾经公然道:“这么大一份家业,如今都是小二房得了,可不正该接济接济我们么?他们住着这么大的宅子,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没把我们接回去一起住也就罢了,好歹要给我们一处宅子,一份产业,让我们祖孙能生活无忧。否则,把我们逼上绝路了,他们脸上难道就好kàn

?别说什么出族不出族的话,那都是哄人的,出了族,我的孙子孙女也是赵郡公的血脉。若我们家真到了养不活孩子的地步,把孙子孙女卖与人做小厮奴婢也能吃碗饱饭呢。至于到时候小二房的公子姑娘被人问起,为何他们的侄儿侄女会给人做奴才时,会不会丢脸,那可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张氏听着回报,气得浑身都发抖了:“这叫什么?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赵琇也觉得牛氏实在太刷下限了,这脸皮厚得,简直比牛皮还要夸张。她的孙女难道就只是老郡公的血脉,而不是她的血脉吗?拿亲孙女来威胁堂亲,她就不觉得自己逻辑有问题?

赵玮也听得眉头直皱。他问报信的仆人:“还打听到别的么?”

那人忙道:“是,泽哥儿曾经反驳过这些话,可大太太她……”他顿了一顿。见上首三人都没有让他改口,也就放心地继xù

说下去:“大太太说,这已经是客气的了,若泽哥儿坚决不肯照她说的办,将来家里的银子花光了,她不只能把孙子孙女卖给人做小厮奴婢,更过分的事都做得出来。说完后。她还夸了漫姐儿长得水灵,吓得漫姐儿立kè

逃出去了。泽哥儿要护着,大太太就骂。说他要护也该护自己亲妹妹,小娘养的与他有什么相干?”

赵琇皱眉道:“这话听得好奇怪,从前她不是对小钱姨娘母子几个还不错的吗?赵玦出事前,小钱姨娘一直是当家的吧?儿女几个都受宠的。怎么如今牛氏对赵漫他们的态度变得恶劣起来?难道就仅仅是因为赵演违背了她的意思。拿银子去收购了自个儿的亲娘?”

那人道:“从前大太太是宠着小钱姨娘生的那几个,反而是泽哥儿最不受她待见,湘姐儿因自小在她跟前长大,还好一些,但跟其他几个小的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一回,听说是湘姐儿接大太太出狱时告了一状,说演哥儿手里明明有银子。却只想收赎小钱姨娘和几个同胞亲弟妹,没打算救大太太这个祖母。因此大太太就恼了他们。后来他们明明有银子救小钱姨娘,大太太也坚决不肯,让演哥儿他们眼睁睁看着生母被官兵押上了流放路。自那以后,演哥儿几个就跟大太太闹翻了,连面子上的礼数都不肯尽。”

这人的老婆就跟在边上,听到这里连忙补充道:“他们丢了爵位,从侯府搬出去之后,玦大爷孤身去了辽东,家里就是大太太带着小钱姨娘和几个孩子度日。大太太对几个孙子孙女都不错,只对泽哥儿不好,但因那时湘姐儿与漫姐儿爱争闲斗气,大太太每每偏帮湘姐儿。听底下人说,好象是觉得湘姐儿长得好又是嫡出,将来更有出息,颖王府那边也打算拿湘姐儿与人联姻,因此大太太就格外看重她些。漫姐儿是庶出的,又不得颖王府看重,自然要靠后,小钱姨娘那边就渐渐有了些怨言。后来因管家的事,小钱姨娘把着钱粮,不肯依大太太的意思花钱,大太太便也恼了她。因此,泽哥儿与大太太不亲,与小钱姨娘那边几乎就是仇人,湘姐儿一味哄大太太高兴,对庶出的几个哥儿姐儿都是看不起的。演哥儿漫姐儿几个就是自家亲骨肉抱团。就连玦大爷,也因为长年不在家,回京后也是忙着公事,几个哥儿姐儿虽瞧着粘他,实jì

上都跟他不大亲近。”

这么一说,赵琇祖孙三人也就弄清楚了赵泽一家子的关系了,想想也是讽刺,赵玦为了自家能东山再起,跑辽东去了,又跟着颖王造反,没想到儿女却因此与他疏远。他死后这两三个月里,除了赵泽还念叨着他的坟,其他几个儿女有伤心过吗?连孝都没戴,赵湘到了二房小宅,还有心情为嫡嫡庶庶的事争闲气呢。底下人还曾有过回报,赵玦被斩首之后,是莲姨娘带着一帮仆从替他料理后事的,赵演只顾着四处奔走筹银子救人,因此后来仆从被发卖,莲姨娘携女出走,他们才会连赵玦葬在哪里都不知dào

。如今赵泽终于找到他的坟了,赵演索性直接救生母去了。不知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

张氏叹了口气,让那对仆人夫妻下去。那婆子临走前又补充说:“老夫人,泽哥儿实在是可怜,因他不肯过来跟您要银子,大太太今儿又打了他一顿。我们去时,在门外就听见大太太在嚷嚷,说没钱请大夫,养养就好了。底下几个老仆都忍不住哭了呢,说今儿实在打得重,腿上肿得老高,也不知有没有伤着筋骨。可泽哥儿还念叨着,明儿要怎么去上工,若等伤好了再去,只怕铺子老板早辞了他。没工做,就没银子,那时可怎么办呢?”

张氏听得更心酸了,等下人走了之后,她就忍不住对赵玮说:“还是想个法子,帮一帮泽哥儿吧,至少要找个大夫去给他瞧瞧伤势。那份小工也别让他做了,你启轩哥他们虽还没到京城。但最迟下个月也就到了。等他们在京里开了店铺,雇泽哥儿去做个轻省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苦受这个罪?不是我心软,那牛氏如此不要脸,万一她真把几个孩子卖给人做奴婢,叫我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如何见你祖父?”

赵琇忍不住道:“就是因为祖母是个心软的,牛氏就是吃定您了,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

张氏叹道:“便是吃定了我又如何?总不能因为老鼠打伤了玉瓶儿。”

赵泽就算了。赵演赵漫他们也成了玉瓶儿了吗?赵琇心里忿忿,问张氏:“祖母这回要是答yīng

了他们,给他们银子。再给赵泽安排好差事,那下一次呢?您要给赵演安排差事吗?要是他们嫌安排的差事不好,想要油水更多更体面又轻松的差事呢?既然给男孩子安排了差事,那女孩子又怎么办?是不是要管她们的四季衣裳、脂粉首饰?是不是要包她们的嫁妆?小的管了。那老的呢?牛氏借着小辈们管您要这要那的。您是给还是不给?这一旦开了头,后面就没完了!”

张氏道:“我又不是傻子,只要他们饿不死,不再折腾孩子,别把好好的孩子卖了,我怎会再给他们别的?牛氏与我素来不和,难道她说什么,我就要应了?”

赵琇摇头:“就怕人心不足。她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又去折腾孩子,又打赵泽一顿。您是不是又屈服了?”

赵玮问:“妹妹反对接济赵泽么?”

赵琇想了想:“给他看个伤,安排个小差事,都没问题。但我反对给他们太多的好处,把他们一家养起来。他们明明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但要想不劳而获,那就是做梦!”顿了一顿,她又笑道:“其实依我说,他们家最大的毒瘤就是牛氏,要是没有牛氏,旁人不必我们接济,也能活下去,更没那么多夭蛾子。一般人家一年有二三十两银子都不愁温饱了,他们手里明明有几百两积蓄,没进项,可以买田地、买铺子,自己做点小买卖,不拘什么都行,哪里就要卖儿卖女了?真要卖,先把几个丫头卖了吧!”

张氏闻言沉默了一下,苦笑道:“若没有她在挑事,其实泽哥儿手里那些银子,也够他们用几年了。等他大了,做什么不行?他在奉贤县城时,就不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可谁叫他没摊上个好祖母呢?若他一房还未出族,还可以让族人出面,约束牛氏,接手几个孩子的教养,如今却不好插手了。”

她想了想,正色对赵玮道:“我知dào

泽哥儿父母与我们家有大仇,你们兄妹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只是泽哥儿可怜,御史又多事,若当真不管,怕于你声名有碍。我答yīng

你们,就帮这一回,给他们一个安稳的住处,再给泽哥儿寻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差事,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若牛氏当真作死,非要逼出人的火来,我就撒手不管。到时候若真有什么御史来参我们,祖母亲自穿了郡公夫人的诰命冠服,到朝上与他争辩去!我是做婆婆的,要不要养活一把年纪的忤逆儿媳妇,什么时候要外人来管了?!”

赵玮听得也笑了:“祖母这是气话,牛氏什么时候又成了您的儿媳了?她不配!”

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了,但赵琇回到房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堵。她实在看不惯牛氏的厚脸皮,对其他的所谓侄儿侄女们更没有好感,就连赵泽,她如今想起来,除了前些日子他刚到京城时的拘束模样,就只记得当年他在奉贤老家祠堂里差点儿跟她打起来的事了。小长房这一家子,本来就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远着些,一辈子不打交道才好。她想方设法给家里开源,可不是为了养活仇人的。

正生闷气呢,碧菡就满面是笑地进来报说:“姑娘,广平王府的人来看您了。”

“王府来人了?”赵琇连忙站起身,“赶紧让人请到前面客厅去呀,老夫人和侯爷都知dào

了吗?”

碧菡却摇头道:“姑娘误会了,那人是专门来看你的。”

赵琇怔了怔:“只来看我?是谁?”

来的是烟雨。她如今调了个当差的地方,在世子院里侍候了。她原本就是王妃钟氏身边的二等丫头。换到钟氏亲子身边侍候,也顺理成章得很。赵琇在王府帮着待客那段日子,都是她在跟前帮衬。因此早已混熟了,见是她来,很是惊喜:“原来是姐姐来了。我正奇怪呢,王府来人,怎么不是找我祖母或哥哥,却专门来找我呢?”既然是相熟的烟雨,这就合情合理了。

烟雨穿着一身得体的淡青细绢衣裙。微笑着向她行了一礼:“见过赵姑娘。奴婢来时,已经向老夫人请过安了,只是不好见侯爷。这趟来。是专门奉了世子之命,来瞧姑娘来的。世子问,姑娘这几日都在忙什么呢?从前他在宫里时,姑娘天天去王府。怎么如今他回来了。姑娘就不去了呢?莫非是他有什么地方失礼的,得罪了你?”

赵琇忙请她就座,让人上茶,又道:“这两天家里有事,一时没顾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况且我听说王府这几日上门吊唁的人越来越多了,想必世子忙碌得很,我去了反而给他添麻烦。就没去打搅。”

烟雨再行一礼,在下手末端的椅子上坐下。摇头说:“来的人再多又有何用?我们王爷和世子心里都明白,我们底下人心里也明白,先前来的人才是真心与我们王府好的,如今来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若是皇上前些日子没来,他们还未必会上门呢。”

赵琇笑笑:“不管他们为什么去,只要上门就是客,礼数上敬着些就是了,谁还跟他们讲真感情不成?”

烟雨拍手笑道:“姑娘这话说得对极了。我们世子也是这样说的。因来的人多,却都假惺惺地哭着,说什么从前与王妃多么要好,什么从小看着世子长大的,看到世子如今失了母亲,他们心疼得不得了,诸如此类的。不知dào

的人,还当他们是我们王爷和世子的至交亲朋呢,其实不过是王妃在外头与他们见过一两面罢了,连话都不曾说过呢,拖了一个月才上门吊唁,倒也好意思说自己有多伤心!世子见这样的人多了,也烦了,索性将事情交给总管,自个儿避到后头屋子里,等有了正经宗室皇亲长辈来,才出来答礼。”

说到这里,烟雨又压低了声音:“就是正经宗室皇亲家的长辈,也不叫人省心。今儿早上,太后娘娘想念孙子了,召我们世子进宫去说了一会儿话。世子在宫门口遇到几个人,拉着他说了半日,叫他向太后娘娘和皇上求求情,免了钟家的罪名,还有那什么孝道、仁德之类的,说了一车的话。世子气极了,可又不敢跟王爷说,到了太后跟前更是提都不提。这一看就知dào

,又是钟家使的手段了。这样的糟心亲戚,怎么就摆脱不了呢?亏他们还是读书人家,竟这样不知廉耻。”

赵琇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门糟心的“亲戚”,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可不是吗?廉耻这种东西,还真不是看人家读了书,还是没读书的。读了书的人要不讲廉耻,能比没读过书的无耻一百倍。因为他们不但自己能拉下脸皮做些不要脸的事,还能给自己的行为想出一百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其实都是瞎扯!”

烟雨听得一惊,随即笑道:“赵姑娘好刚口,可是说得再有理不过了。”

赵琇想了想:“你等一下,我写封信安慰一下你们世子,你帮我捎回去吧。”于是便走到书桌处开始写信。她先是安慰了高桢一通,然后提到自己的境遇,同样是糟心亲戚,钟家好歹还是外姓人,只要赶回老家就万事大吉了,最无耻的事,不过是在钟雅致的婚事上做手脚,又一再给自己的罪名洗白。可她赵家这一门亲戚,明明都是翻了脸的大仇人了,还敢拿亲孙女来威胁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婆婆呢。

写完了信,赵琇嘀咕一句:“怎么象是在比谁更惨呢?”不过也许有人比高桢更惨,他会觉得心情好过一点?

她封好了信,笑着递给烟雨:“等过两日我得了闲,就去瞧你们世子。”(未完待续……)

PS:(过节了,加点码,所以更新迟了一些,大家不要见怪,中秋快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夏日正午

烟雨回到王府时,已是正午时分,灵堂前空落落的,没几个人来。她得知世子高桢已经离开灵堂,回自己院子去用饭了,就直接过去见他。

高桢穿着一身素服,坐在椅子上慢慢喝一盏放凉了的清茶。今儿一早上,他在前头灵堂招待了几位来吊唁的宾客,是从外地赶来吊唁的远亲,还算有心,他就多陪着说了几句话。没想到他们又提起了钟家的事,他面上不露,心里实在是厌烦得很。此刻趁着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索性回院里躲清静算了。

看到烟雨回来了,他顿时精神一振:“赵姑娘好吗?赵老夫人和小侯爷好吗?”

烟雨笑吟吟地行礼答道:“奴婢先去见了赵老夫人,老夫人一切安好,还说世子有心了。小侯爷也无事,刚从柱国将军府探望曹太夫人回来,正准bèi

用午膳呢。奴婢说了几句,就求见赵姑娘去了。赵姑娘很好,她说这两日没来,一是因为家中有事要忙,二是因为听说我们王府来吊唁的人多了,怕世子忙碌,她来了反而会给您添麻烦,因此没来。等过两日闲了,仍旧要来看世子的。”

高桢的表情柔和下来:“她在家里忙些什么呢?”

“奴婢听说,昨儿他们祖孙三人去瞧了侯府的旧宅子,商议着要翻修房屋呢。赵姑娘说,虽然眼下国丧,不便大兴土木,但先叫人看一看房子,出个图纸。再置办砖木石材,等色色齐备了,也差不多是八月了。中秋一过,正好开工。若是一切顺利,明年就能搬回大宅子里住了。”

高桢放下茶碗:“这么说,他们一家还得在现在的小宅子里住到明年了?那里离什刹海虽然也近,但说不上凉快,只怕盛夏难过。赵姑娘可有提到打算如何避暑么?”

烟雨摇摇头:“奴婢没想起问这件事,赵姑娘也没提。不过奴婢瞧赵姑娘屋里。虽有扇子,门窗也开着,院子里也有树。但没什么风,好象连冰盆都没摆,确实说不上凉快。”

高桢低下头想了想,又问:“你说赵侯爷今儿去了柱国将军府?”

烟雨忙道:“是。赵老夫人和赵姑娘也去了。去看望曹太夫人。”

高桢没有说话,但不知怎么的,烟雨能察觉到他的心情好象变差了些。想了想,她又笑道:“赵姑娘问世子近日如何,奴婢便告sù

她,世子如今心情不太好呢,只因那钟家又生事了,还有些不明内情却又爱管闲事的人跑出来说三道四。世子听着那些人的闲话。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呢?”

高桢看了她一眼:“好好的,跟她提这个做什么?”神色间有些不豫。

烟雨并不害pà

。反而笑吟吟地道:“奴婢提这个,原有个缘故。赵姑娘这几日没来王府,世子心中挂念,可赵姑娘家里有事,又担心王府人多,来了给世子添乱,竟不来了。若没个好理由,奴婢要如何请动赵姑娘前来呢?奴婢知dào

世子不喜欢让别人知dào

这些事,可那是赵姑娘,又不是别人。”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高桢的心情忽然大好起来,原先眉间的不豫之色半点都不见了,他还问:“赵姑娘怎么说?”

“这个么……”烟雨故yì

拖长了声音,直到高桢面上露出几分焦急,方才笑着将赵琇骂的那一通话告sù

了他,还道,“赵姑娘这话说得好痛快呢,可不正说到世子心里头去了?”

高桢嘴边已经弯了起来:“她性子直率,对看不惯的事,素来是想骂就骂的,在外人面前也许还要装一装,跟我却不必顾忌那么多。”

烟雨笑说:“赵姑娘还写了一封信,让奴婢交给世子,说世子看了,兴许会觉得,这世上其实还有比您更惨的,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高桢忙问:“信呢?”烟雨忙从袖袋里拿出信来递过去,他一边接,一边还抱怨:“既有信,怎不早说?这时候才拿出来。”随即就把信打开看起来,也不理会烟雨。烟雨抿嘴低头笑了笑,忽然听得外头有动静,忙退出了房间。

外头却是烟霞带着几个婆子来了。那几个婆子手里还捧着黑漆捧盒。烟雨一瞧,就知dào

这定是送午饭来了,忙叫侍立在院子游廊下的小丫头们接过来,送到屋里摆好。

烟雨拉着烟霞笑道:“只是送个午饭,怎么还要姐姐亲自走一趟?”烟霞如今晋升做王府内宅的管事娘子,身份跟从前不一样了,每日都有许多事要忙,竟然还要操心送饭的事,怪不得烟雨疑惑。

烟霞便道:“世子这两日胃口都不怎么好,王爷虽然看不见,但事关世子,如何瞒得过他?他担心世子是因为天气炎热,才会没了胃口,又怕世子连日忙碌累着了,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些开胃消暑的饭菜,再炖些清补的汤水。我怕她们粗手粗脚的把东西洒了,便亲自走这一趟。一会儿你可得劝世子把汤水都喝了才好,那是补元气的东西。饭菜若是有哪样不合心意的,就让世子吩咐厨房,他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忌讳。”

烟雨连忙答yīng

了。

烟霞看了看屋里,见高桢坐在书案后头,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便拉着烟雨走远几步,在廊杆上坐下:“这院里的人,近来可有淘气?若有谁再敢到世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你也不必回世子,直接来寻我,我叫人把人带走,也省得王爷世子费心。”

烟雨笑道:“姐姐放心,先前两个有头脸的都得了不是,剩下这些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怎敢犯了王爷和世子的忌讳?”

她说的是原先在高桢身边侍候的两个大丫头,因是从小侍候高桢。本有些体面。高桢这人,虽然面上淡淡的,但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从不刻薄待人,赏赐也大方,说话行事,都带着客气。那两个大丫头见他这样,就以为自己在小主人面前当真很有体面。钟家那事儿出来之后,她们竟然帮钟家说起好话来。高桢先时斥过她们一句,她们暂时消停了。等钟家被抄,她们又忍不住开了口。这下可算是触了高桢的逆鳞,什么情份都不管用了。直接叫人撵出了内院,如今正在浆洗房那边当差呢。从世子身边高高在上的大丫头,一朝沦落成粗使婢女,这反差不可谓不大。其他人见了。怎么还敢再犯忌呢?烟雨是被王爷钦点过来,主理高桢院中事务的,一来就是头等,那些小丫头们对她也乖顺得很,半点不敢违令。

烟霞便笑了笑:“那两个年纪原大了些,从前钟家常来常往时,钟家太太和姑娘待她们也客气,出手赏赐极大方。再说。那时王府里有谁不亲近钟家?其他小的却不同,她们年纪轻些。上来当差的时候,钟家早已我们王府疏远了,她们从前会说钟家好话,不过是跟着上头的姐姐们学的。如今知dào

这是忌讳的事,她们自然就不敢犯了。”

烟雨点头道:“姐姐放心,这里有我呢,我虽比不上姐姐能干,但弹压几个丫头婆子还不成问题。”

烟霞叹了口气:“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仍旧忍不住多问一句。不怕跟你说,外头有总管他们,我是不担心的,但内宅不一样,王妃没了,世子年纪又还轻,曹妈妈……”她摇了摇头,“王妃一去,曹妈妈就象是丢了半条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我平日听她口风,似乎打算王妃后事一完,她就要跟王爷请辞了。到时候这内院只我一个人撑着,哪里撑得住?若是世子这里有你坐镇,我还能放心些,只顾着料理别处就好了。”

烟雨咬了咬唇:“烟云姐姐她……”

烟霞沉下脸:“不要提她了。她犯了那样的错,害得王妃丢了性命,难道她还指望能象从前一样风光不成?王爷至今没有下令处置她,已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烟雨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烟云性子傲些,常仗着是王妃的陪嫁,对底下人摆架子,因此人缘不算好,但她本性并不坏,待其他丫头还算是关心的,烟雨从前生病,多亏了她照看,才能很快好起来。不过烟霞说得对,烟云因一己私怨,就在暗中搅和,坏了钟家表姑娘的名节,又间接导致了王妃吐血身亡。这样的重罪,如何能轻恕?她到今天还能保住性命,王爷与世子就已经够仁慈的了。

有婆子来找烟霞,烟霞便对烟雨道:“我去了,还有事呢,你好生照看世子饮食起居,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若有人淘气,立kè

来回。”烟雨答yīng

着,一直送她出了院子,又听到高桢在屋里叫人,忙掀了帘子进屋:“世子有什么吩咐?”

高桢道:“你去把墨池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烟雨意wài

地怔了怔:“这个时候?世子不如先用了午膳,再叫墨池来吧?”

高桢却非常坚决:“你去叫他,若是误了他的午饭,就让他过来陪我一道吃。”

墨池是高桢年后才提拔起来的小厮,从前用惯的几个,都跟他一道南下,死在川沙堡了。回到王府后,王爷就吩咐总管,精心为他挑了两个随从,他一出门,就务必要带着他们。这两人一个就是墨池,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叫笔山。

笔山不是一般的长随,是孤儿出身,对广平王府忠心耿耿。他先在王府里跟着亲兵学武,又让鲁云鹏带着身边调教了好几年的,原本就是为了高桢日后准bèi

的,如今不过是提前派到他身边罢了。墨池跟他相比,就差得多了,不过胜在为人机灵,读过两年书,嘴巴又紧,因此被高桢看中,但平日也是由得他在外院闲置的,极少有用到他的地方。

高桢今日特地让人去叫墨池过来,是为了什么缘故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诊治

墨池很快就来了。

他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王府仆役统一的深蓝布袍和黑裤,脚踩黑面布鞋,腰间系着白巾,人长得有些瘦削,肤色略黑,但手长脚长,行动敏捷,一双大眼也很是清亮灵活,嘴角形状微微翘起,明明没有笑,可别人看了,就总觉得他时刻带着笑,十分讨喜。

他先给高桢请了安,高桢就把丫头们都打发下去了,连烟雨也没例外。烟雨临走前无奈地说:“世子午饭只吃了一点,后晌如何撑得住?好歹先吃完了饭再说话,有什么事这样急,这一会儿的功夫都耽搁不得?”

高桢朝她挥挥手:“一会儿事情完了,我会去吃的。”烟雨这才罢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墨池心知高桢定是有要事要吩咐他,忙摒声静气地束手听候吩咐。

高桢问他:“上半年因谋逆案而倒台的官员里,有个叫赵玦的,从前是赵郡公府上的子弟,你知dào

吧?赵玦死后,家眷得以蒙恩被收赎,如今住在外城,是在何处,你可听说过?”

墨池谨慎地道:“王府与建南侯府素来有交情,因此他家的事,小的也听说过些,知dào

那赵玦的寡母带着几个孙儿孙女住在外城,约摸是在张善家胡同一带。那些有幸得以免罚的犯官家眷,大都住在那一头,算起来也有四五家人。”

高桢点点头:“你去那边打听一下,看赵玦家眷近日都做了些什么事。尤其是他家老太太,都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多,平时又是如何度日的。打听到了。晚上再来回我。”

墨池心里疑惑,不过猜想世子大概是看在建南侯府面上,才如此关注赵玦的家眷,连忙答yīng

了。高桢又赐他一同用饭,另给了些银子他使,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暗暗决心。一定要把世子吩咐的这件差事办好才行。待吃过饭,他连回味世子赏的菜是如何美味都来不及,就匆匆换了衣裳出王府去了。

这时候。张氏也派了人去请大夫给赵泽看伤。

张氏此番上京,带了不少下人,不过老宅里新上任没几年的管家王双福没有跟来。他在老宅当差久了,在奉贤那地方还能应付得来。进了京城。对上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精明老到的管事们,就有些不够看了,只怕连迎来送往的礼数都知dào

得不齐全,怕会闹笑话。张氏就没带他,继xù

让他在老宅坐镇。本来当年侯府的大总管汪四平可以继xù

做大总管的,可他年纪大了,又懒怠动,张氏也不强求。就带上了他的大儿子汪福来。

汪福来自小跟着他爹,没少出入京中各大世家高门。与那些大小管事们打交道,虽比不得他爹,但该会的也都会了。本来就是要接他老子的班的,但后来老郡公死了,牛氏成了新主母,她的亲信要上位,把他老子的位子挤了,他的前程自然也跟着黯淡无光。张氏曾经起用他去负责南汇出租房屋的事宜,几年下来,也老练了许多,这趟上京就把他带上了,南汇那边的事,就交给他弟弟汪禄来。

这一次张氏要请大夫去给赵泽治伤,派的人就是汪福来。

汪福来对牛氏这一家子,自然是没有好感的,不过他知dào

张氏对赵泽很关照,也没有做得太过,只是请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到了赵泽他们租住的房子,也不敲门,直接就叫了个老仆领路,然后长驱直入,找到赵泽,便让大夫给他看伤。从头到尾,都没跟牛氏打声招呼。

两个男人忽然进了院子,哪怕有自家老仆领着,那几个丫头也要大呼小叫一番的,就好象大宅门里的千金小姐被村夫偷看了一般,捂着脸四处尖叫着乱跑。屋里的牛氏与赵湘本来正在说话,听到外头的动静,都吓了一跳。牛氏扬声问:“外头是怎么回事?!”便有一个丫头跌进门来,哭喊着说:“老太太,老张头不知怎的,带了几个生脸的男人进来,到泽哥儿屋里去了。”

牛氏脸色一沉:“这还了得?”那几个老仆她都没什么好感,一个个只把赵泽当成是主人,却把她抛在一边了,真是岂有此理。要知dào

,她才是当家主母!

她当即就要叫上大孙女一起过去问是怎么回事了,赵湘却有些推脱之意。那可是生面孔的外男,她一个闺阁女孩儿家避都来不及了,主动送上去也太不合规矩了些。牛氏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就扶着丫头过去了。

窝在屋角小杌子上埋头做针线的赵漫抬头看了看赵湘,面露嘲讽:“大姐姐也太讲究了,咱们家如今只有一个院子,连内外宅都没分,你还以为自己是从前的千金小姐么?见外男不合规矩,难不成祖母去见外男,也是不合规矩?当初你到别人家里讨银子时,怎么不见你有这许多讲究?”

赵湘狠狠地瞪她一眼:“我的事你少管,赶紧把手里的衣裳做好吧,六月六我要穿着它出门的!”说罢就走到窗边,巴着窗框去看兄长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漫这几日赶工给她做新衣,做得手指头都疼了,听了她这话,更是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发作。不过对于屋子外头的动静,她还是很好奇的。老张头就是赵泽的一条狗,对他忠心耿耿。老张头能把人往赵泽屋里领,想必不是没来由的,到底是什么事呢?她也竖起了耳朵,倾听院中的动静。

赵泽房里,大夫已经为他诊看过伤势了,对汪福来道:“伤势倒不是很重,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小哥从前受过重伤,伤了元气,至今未曾痊愈,前些日子又累着了,还是好生休养些时日的好。否则,再这样劳累下去,只怕于寿元有碍。”便又坐到一旁的桌上,拿出自带的纸笔开方。

赵泽听了大夫的话,心里已经灰了一半。

其实他何尝不知dào

自己身体不好?可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个个都要等人养活,他是嫡子长孙,自然是责无旁贷要付起这个责任的。可他年纪尚小,除了读书,也没什么技能,想给人做抄写,人家嫌他字写得不够好;想给人做账房,他又不会打算盘;去给人做跑堂,他又拉不下脸来说讨喜的话,更担心遇到认识的人,会被人奚落;好不容易寻个搬书小工的差使,老板还嫌他年小力薄,如今受了伤没去,只怕也要丢了。

他是受了曾祖母大恩,才能活下命来的,断不可能听祖母的话,再去向二房要钱。可他不去,祖母就要骂他,妹妹也怨他没有手足之情,就连忠于他的老仆们,也劝他可以去跟二房借些银子周转,日后再还也是一样的。他只觉得世人无人能明白他的心事,如今身体也垮了,与其连累别人,还不如早些死了干净。

赵泽正灰心时,牛氏赶到了。她认得汪福来,一看屋里的情形,就知dào

是二房打发人请大夫来瞧赵泽了。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二房那老婆子是放不下赵泽的。牛氏心中又是得yì

,又是欢喜,但当着汪福来的面,还要摆一摆架子:“你来做什么?这是我家,你们老太太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们的么?”

汪福来懒得理她。

大夫开完方子,奇怪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把方子给了汪福来。后者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掏出几两碎银,交给侍立在旁的老张头:“张叔去抓药吧,抓了药就赶紧回来喂你家哥儿吃药。过两日,我再带大夫来瞧泽哥儿。”老张头连忙接过药方和碎银,手都是抖着的。

大夫背起药箱,又说:“给小哥做些荤腥吃吃吧,不必吃补药,食补就很好,尽可能清淡些。”

汪福来答yīng

着,客气地送了大夫出门,又另拿了五两银子给老张头:“给你们哥儿多买些好肉好菜,别在这些小事上小气。”

牛氏盯着那银子眼红,冷笑道:“小二房的下人如今越发不懂事了,赵泽是我的孙子,他受了伤,自然有我照看,若是他曾祖母心疼他,要给他几两体己钱买些好东西吃,怎么不跟我这个祖母说,却要交给一个下仆?”

汪福来还是没理她,安慰了赵泽两句,让他好生养伤,不必担心差使的事,就说要回府复命,转身走了。

牛氏被从前管家的儿子从头忽视到尾,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瞪了赵泽半日,冷声道:“你好大的架子啊,你曾祖母派来的狗眼里没人就算了,我是你祖母,在这里站了半日,你竟然不给我请安?!”

老张头看不过眼了:“老太太,哥儿背上有伤,连动弹都不敢,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我为何要可怜他?!”牛氏怒了,“他自有他那有钱的曾祖母怜惜,给银子请大夫,还叫买好吃的给他,却把我放在哪里了?!”她又狠狠地瞪着老张头道:“那婆娘如何能知dào

哥儿受伤了?是你告sù

小二房的?!”她看向他手里的钱:“把银子给我!”

老张头紧紧将那些钱攒在手里,低头不语。牛氏火了,要叫另几个老仆来捆了他,赵湘忙过来道:“祖母,算了,不过是几两碎银子罢了。”有人给哥哥付医药费,她还省了钱呢。

牛氏却道:“这不是几两银子的事!这是规矩!赵家的规矩,从来就不容许奴才以下犯上。来人,给我把这目无尊上的老奴捆起来!”

赵泽扒在床上,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绝望。(未完待续……)

PS:更新晚了,对不起

第一百九十九章 对峙

赵家二房小宅内,听着汪福来详细的回报,张氏也同样气得浑身发抖:“虎毒尚且不食子,那牛氏对嫡亲长孙竟如此残忍无情,打伤了人不去请大夫,我们请了大夫去,她还盯着那几两药钱不放,简直比畜牲都不如!”

赵玮安抚她道:“祖母,您先别生气,无论牛氏如何,赵泽如今有您庇护,自然不会受了委屈。眼下还是先让赵泽把伤养好了是正经。若他担心日后生计,大不了先告sù

他,日后会让启轩哥给他安排一个差事好了。至于牛氏,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她如今手里有些银子,自以为智珠在握,才这般肆无忌惮。等她将来花光了手中的钱财,要靠赵泽养活的时候,她就知dào

自己的斤两了。”当然,如果到了那时候,赵泽还要事事听从这个祖母的话,那他们二房的人也不会多管闲事,予与予求。

张氏想想也是:“也罢,先让泽哥儿养好了再说。”接着又开始发愁:“就算我们请了大夫去,又给了他银子抓药、买好吃的补身子,就怕牛氏把那银子夺了,没有药吃,身体又无法进补,那也是白搭。不如我们索性把人接回来住些日子好了,等泽哥儿的伤好了,再让他回去。”

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赵琇开口了:“把人接回来就算了,这样叫外面的人知dào

,是不是会以为我们家要认为赵泽?如果祖母不放心牛氏,大可以叫人在他们家附近另租一处房屋。把赵泽挪过去休养,再让他带上一个老仆侍候,药钱和日常用度我们都可以供给。直到赵泽伤愈为止。若是担心牛氏会上门骚扰,就再多派一个人去守门。这样赵泽可以好好休养,外头人问起,我们也可以说只是于心不忍,不会让人误会了。”

张氏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好。汪福来,你去问问,张善家胡同附近。可有干净的房舍出租?租两间下来,打扫打扫,就把赵泽挪过去吧。”

汪福来领命而去。张氏心里有气,便要去亡夫灵前抱怨一番,赵琇给哥哥使了个眼色,走到院中游廊拐角处。

赵玮跟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妹妹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赵琇小声道:“哥哥。我瞧祖母的样子,似乎越来越可怜赵泽了。牛氏再这样折腾赵泽,祖母迟早还会再起念头,叫赵泽到我们家里来的。”

赵玮叹了口气:“他确实是可怜,谁叫他生母作孽呢?”牛氏从前也极疼爱这个嫡长孙,可蒋氏为隐瞒长子的秘密而指使手下杀人,引发赵炯落井下石害死多条人命,以致失了爵位。牛氏一心认为是儿媳连累了全家。对她怀恨在心,也视赵泽为祸根。从此对他深恶痛绝,却忘了他们夫妻之所以会丢了爵位,自己丈夫犯下的杀孽是最大的原因。

赵琇道:“我知dào

他年纪还小,作孽的是他父母,不是他本人,就这样受了父母连累,还要叫亲祖母折腾,确实可怜。可我们家是苦主,要我对他心生同情,我自个儿就先觉得硌应了,更何况是要接受他到家里来?问题是祖母如今越发心疼他了,万一真打算把他接到家里来,我反对的话,祖母会不会不高兴呢?”

赵玮笑了:“这话是多虑了。祖母心里再可怜赵泽,也不会把他看得比我们兄妹重的。我也不乐意让他住到家里来,大不了出钱赁了屋子,一直养活他吧。”

赵琇不以为然:“事情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我看牛氏那么厚的脸皮,赵湘也不是省油的灯,等赵演把他生母接回来了,说不定还要出夭蛾子,怎么可能放任赵泽一个人享福?如果赵泽能够跟这帮家人断了关系,我还能看在祖父祖母的面上,容忍他一下。他现在身后带着这么一大串麻烦,就算我再可怜他,也不打算惹麻烦。世上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就算是我们赵氏族中,也有家贫没有父母又老实肯上进的年轻子弟,难道他们不更值得我去帮zhù

吗?”

赵玮听了,若有所思。

汪福来去租房子,很快就租到了,就在张善家胡同西面,离赵泽如今住的院子隔了不到百尺的距离。那家人住的是个两进的院子,自家人住第二进,前面那一进则拿来出租,恰好连卧室、厨房、水房什么的都齐全。汪福来就直接付了三个月的租金,然后留下两个人打扫,便回来复命。

赵玮决定要跟他一起去接赵泽。赵琇觉得奇怪:“哥哥去做什么?”赵玮微笑道:“我堂堂建南侯爷出面,谁敢不给面子?牛氏若是阻拦,我自有法子对付她。”赵琇还是觉得奇怪,张氏倒很是赞同:“去吧,若牛氏敢胡搅蛮缠,拿长辈身份来压你,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好了。”

若真要论长辈身份,牛氏固然是赵玮的伯母,张氏却是牛氏的婆婆,在礼教上能把她压得死死的。因此赵玮一听就笑了:“祖母放心,孙儿知dào

该怎么做。”

赵玮带着汪福来等人去接赵泽,要把他送到邻近的租屋去休养,牛氏果然闻讯前来阻拦了:“你们要把我的孙子抬到哪里去?!”

赵玮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傲慢。汪福来上前道:“我们小侯爷听说你孙子受伤了,好意送他去一处安静的地方养伤,连医药费都包了。这是我们小侯爷对你孙子的恩典,你赶紧让开吧。”

牛氏受赵玮眼神的刺激,立kè

道:“我不许!他要养伤,就在家里养,你们不能把他抬走!”

赵玮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淡淡吩咐汪福来:“少跟无谓的人废话,我们走吧。”

汪福来应声。回头挥手示意下人们跟上,躺在担架上的赵泽是满面尴尬,他知dào

赵玮是为了救他。可要他无视祖母,就这么跟人走了,他又做不出来。他正要开口,却被人扯了扯袖子,抬头一看,却是满面血疤的老张头。老张头没能保住那几两碎银子,虽然其他老奴不肯听牛氏的命令把他捆了。但牛氏还是花钱从外头街上雇来两个闲汉,把他打了一顿。这都是为了他这个小主人。赵泽看着老张头的脸,许多话到了喉咙边上。就又咽下去了。

牛氏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她死死拦在门前叫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强抢民男么?信不信我去报官?!”

赵玮听得忍不住笑了,连汪福来等下人都在偷偷掩口。赵泽也在面红耳赤,心想祖母怎么用了这样的词?

赵玮笑完了。便抱臂看着牛氏。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去报官啊,只管去报,我在这里等官来。”

牛氏一窒,她想起赵玮袭了建南侯之位,身份高高在上,若真报了官,以她如今的身份,官府肯定是偏帮赵玮的。到时候只怕她还要吃亏。她一咬牙,就指着赵玮的鼻子说:“你少拿身份地位来压我。论辈份,论年岁,我都是你的长辈!你年纪轻轻就不懂得礼敬,传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名声!”

赵玮完全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赵太太若非要说是我的长辈,那我也要说了,我接走赵泽,是奉家祖母之命行事,您待如何?”

牛氏又是一窒。她想拿伯母的身份压赵玮,赵玮便拿张氏的婆婆身份来压她,真要说起来,她一样不占理。

赵玮挥了挥手,汪福来直接带着人将牛氏挤开,抬着赵泽出去了,几个老仆也都跟着走人,只留下一个,原是做厨子的,左望望,右望望,还是决定留了下来。侯府租的屋子,自然比这边好些,银钱上也宽裕些,还能少受些气。可小主人迟早要回这个家来的,把老太太和大姑娘得罪得狠了,将来对他们这些老奴也没啥好处。这名老厨子决定留下,免得一院子的人连饭都没人做。

牛氏眼睁睁看着孙子离去,拦又不是,不拦又不是,只能恨恨地道:“这算什么?若是为了治伤,在家里也一样治!无缘无故就把人抬走了,府上也真是看得起我孙子!不是说不会认回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么?如今又反口!”

“赵太太多虑了。”赵玮对她的称呼是要多生疏有多生疏,“家祖母是个心慈良善之人,遇见家境不好的孩子,总是忍不住多怜惜,从前在奉贤老家时,满县人俱知家祖母的善名。令孙受家人亏待,家祖母于心不忍,才想着多帮衬他些,哪里就是要认亲的意思了?即便家祖母有心,我也是不能答yīng

的。逆臣之子,身份实在太过犯忌讳。”他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袖子,“祖母她老人家高兴,就当是养了只小猫小狗好了,旁的却不必提起。”

小猫小狗?牛氏差一点被口水噎到,难道她太过高估孙子在张氏心目中的地位了?

想了想,她又觉得赵玮也许只是在虚张声势,便冷笑道:“我不管泽哥儿在你们家是做猫还是做狗,他是要做活养家的,否则叫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去?怎么能因为你祖母高兴,就霸占住他?如果非要叫他在跟前凑趣,怎么也该给我们家一点补偿才是。”

赵玮挑了挑眉:“赵太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赵泽这副破败身子,要如何做活养家?我先前请来的那位大夫当着赵泽的面不好多说,跟我们却不必忌讳。他清清楚楚地说了,赵泽元气大伤,除非从今往后,好药好汤、好饭好菜地养着,什么都不做,什么心都不操,那还能有三四十年的寿元,否则,能不能活过二十岁,还是未知之数呢。他眼下是绝不可能再做什么苦工养家的。家祖母给他请医抓药,还是救了他的性命呢,若说要补偿,也该是你们家给家祖母补偿才是。”

“什么?!”牛氏失声尖叫,这实在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不过想到赵泽连日气色不好,明明她打得又不重,只是瞧着血肉模糊罢了,他的伤势却迟迟未能好,分明就是身体太弱的关系。这么说来,他可能真是短命之相,不能劳累,还要用药养着,岂不是成了全家人的拖累?

就在她神情变幻莫测的时候,赵玮转身准bèi

走人了,牛氏连忙惊觉,又再次拦住他:“你不能走!既然他命不久矣,你们不是更应该给我们一些银子么?否则他死了,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去了!你们小二房独占这么大一份家私,却不管我们的死活,未免太过分了吧?”

赵玮觉得好笑:“我们家如今确实有一份不小的家私,可那又与你有何相干?且不说当年两房早已分家,后来又有你们一房出族之事,我们家如今所得的府第、田庄、产业、财物,俱是大行皇帝与当今圣上所赐,还是指明由我得的。我的家私,凭什么要分你一份?”

是的,建南侯府的产业,原本早已收归朝廷,如今侯府所拥有的,是后来赐还的,但哪怕是“赐还”,东西的主人也早已换了个名字,与早就分了家的旁支族人毫不相关,更何况还是出了族的?

看着牛氏失望懊恼的模样,赵玮冷笑了声:“赵太太,我劝你还是少打别人家钱财的主意了,安分度日吧。你也别指望能借此在外败坏我们建南侯府的名声,只要我们家还接济着赵泽,有他一个,就任由谁都无法指责我们不顾血脉之情。而你和你的其他孙子孙女是否会饿死,就与我们无关了。旁人要怪,也只能怪赵泽没能养活家人,与我们可没有干系。”

赵玮走了,门外不知何时开始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都在冲着牛氏指指点点的,议论她如何不慈,对嫡亲的大孙子是如何残忍无情,连外人都看不过去了。牛氏看得碍眼,大声下令:“关门!”便有丫头忙不迭将门关上了。牛氏回头看着家中空空如也,连几个老奴都只跑剩下一个,就气得肝疼。

赵湘还要跑来向她告状:“祖母,赵漫那丫头收拾了两件换洗衣裳跑了!她说大哥身边跟着的都是老头子,没一个细心的,她不放心,要去侍疾,就跑了!亏她成日将大哥当成是杀弟仇人,恨不得他去死,如今却巴巴儿地跑去侍候人,真是可恶!”

牛氏却无心听她告状,她回想着方才赵玮说的那些话,只觉得仅仅照着自己原来的想法,要从二房的人手中弄到银子,只怕是不可能了。赵玮本身还是个大累赘,一点用处没有,还要靠别人照顾。这样的孙子还留着做什么?

更让人担心的事,她手里的银子已经花去不少了,若真的弄不到钱,很快就要坐吃山空。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赵家二房就是一块大肥肉,不啃上一口,叫她如何甘心?

“祖母?”赵湘有些委屈地看着她,“您听见我说话了么?”

牛氏没听见,她直接对孙女下令:“赶紧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赵湘不解:“要去哪儿呀?这都快到做晚饭的时候了。”

“你跟着来就知dào

了。”牛氏冷哼,“京城里总有能对付赵玮的人,我一定要狠狠地敲二房一大笔才甘心!”

她们很快就穿戴完毕,走出了小院,往胡同口方向走去,墨池悄无声息地跟在她们身后。

一个时辰后,他赶回了王府,将自己所打探到的一切回报给世子高桢。高桢沉吟片刻,让烟雨给他一份赏钱,便让他下去了。

高桢重新拿起赵琇写来的信,看了两遍,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他叫来烟雨:“替我准bèi

衣裳,我明日要进宫。”(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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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的伤其实不算很重,牛氏打他时固然是为了出气,但也没忘了如今全家还要指望他去挣钱的,即使想要他上二房打秋风,也不能把人打得太残不是?之前他躺在床上不能动,是因为表面上血肉模糊的,又误了医治的缘故。如今有了个清静地方休养,大夫医术好,药也都是用的上好药材,还有人好汤好水地侍候着,过了七八日,他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至少行动已是无碍了。

赵泽一见自己伤好了,就立kè

带着老仆和庶妹赵漫离开了那处租房,返回自己家租的院子。他还把二房派来守门的下人给打发回去了,还写了信让对方捎回给张氏。

信上写着,多谢贵人好心相助——他连一声曾祖母都不敢叫了——如今伤势痊愈,他不敢再贪图安逸,因此要告辞回家。欠下的医药钱,他会努力挣钱偿还的,也请贵人不必再操心他的生活了。他是罪人之子,贵人若是与他来往得多了,只怕会损及清誉。

张氏看了信,唉声叹气地,只觉得这孩子实在是深明大义,从前那些混账事,都是双亲没有教好的关系,心里是越发疼惜赵泽了。赵琇听了,也觉得赵泽还算不错,可惜,他要跟着牛氏过活,有这么一个祖母在,谁敢伸手去帮他呢?这一回他再次婉拒二房的援手,只怕牛氏会更加生气吧?

牛氏确实非常生气,她看到赵泽带着人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说了他拒绝二房援手的事,甚至连这回二房为他花的银子。他也算成是欠债了,这跟她原本的预期相差太远,她直接就指着赵泽的鼻子开骂了:“你是傻子么?先是二房的人要把你抬走治伤我没让,后来想明白了,也没去跟你闹,就是指望你好了之后,顺势攀上他家。好给家里弄钱。如今你直接回来了,一点好处都没要,蠢不蠢?!我生的儿子素来精明。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八成是被你娘那贱人带坏了种!你明知dào

家里没多少银子了,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就等着二房的银子下锅呢,你不但不肯收钱,还要把用过的银子算成欠债?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们全家饿死?!”

赵泽低下头不说话。牛氏就扯了大孙女赵湘一把:“你去跟你哥哥说。让他知dào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难道是为了自己享福?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几个?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不靠着二房,上哪儿找好差事去?真指望他去做苦力,一天挣上几文钱么?你也十二岁了,过几年就该嫁人,家里没银子,没嫁妆,难不成要嫁给贩夫走卒?真是的……一个个都不省心!”

牛氏摔袖回房去了。赵湘看着兄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祖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哥不过是脸皮薄罢了,可如今我们家都什么样了?还要脸皮做什么?”

赵泽平静地说:“明儿我就去找活,只要有活干,总能挣到银子。”

赵湘急得直跺脚:“就凭你?能找到什么活干?即便等族人进京,开了铺子叫你去做伙计,也不是什么体面差事。你还不如跟祖母与我一道出门,拜访几位大人。你身上现在有伤,只说是先时的雇主打的,正好在那些御史跟前装可怜。只要我们能从二房手里争到些产业,将来咱们也不必再象如今这样,四处打秋风了。我知dào

大哥脸皮薄,就厚这么一回,日后就再不用发愁了。”

赵泽却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我们原是犯官家眷,是托了二房之助,才能免受流放之苦。如今不思报恩便罢了,还要去算计人家,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你们最好也别去,咱们家是什么情形?先前为了打秋风,本来关系和睦的亲友都快成仇了,再折腾下去,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一个女孩儿,闲了只管在家读读书,做些针线,少在外头抛头露脸。万一在内城走动得多了,引得哪位大人侧目,怪罪下来,我们家就越发翻不了身了。”

赵湘只把他当成是冥顽不灵的死心眼儿,压根儿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还气鼓鼓地去祖母面前告了一状,说他不肯随她们出门拜访。牛氏拉长了脸道:“要这个孙子有什么用?不知孝顺不说,还总是坏老娘的事!早知如此,当初他刚弄死他庶弟后生病时,就该让他一病病死了,你娘也不会为了瞒住这个秘密,惹出那么大的事来,害得我们家连爵位都丢了。”

眼见赵湘一脸惊骇地看着她,她才反应过来,以前一向是否认有赵泽杀弟这件事的,今日竟然忘了,说漏了嘴,忙道:“好了好了,我们别理会那孽障了。明儿你随我再上霍家去。照日子算,冯御史的太太明儿就该去霍家看她妹子了,趁如今霍太太喜欢你,肯帮咱们的忙,我们早日把事情办了才好。”

赵湘听了就有些害羞,低头搅着手帕道:“祖母,您真的要把孙女儿许给霍家儿子么?”不是她嫌弃,实在是霍家与她家同为犯官罪属,老爹都是因为谋逆案被砍了头的,霍家还要更倒霉些,他家长子年长,又有举人功名,却因罪被判了流放,被押去西北,半路上就病死了。霍太太如今带着十三岁的小儿子过活,家产尽数被抄,能够在张善家胡同这种接近繁华闹市的地方住上小四合院,温饱不愁,都是多亏了娘家人接济。她两个娘家姐妹都嫁进了做官的人家,而且生了儿子,地位稳固,并没有受到谋逆案的影响,因此还能时不时帮她一把。

霍太太两个姐妹的夫家虽然官职不高,一个是小地方的知州,一个是朝中的御史,但胜在都还算给力。为了达到牛氏的目的,与霍家结交,赵湘并不反对,可若要她嫁给霍太太的小儿子,她就不乐意了。都是犯官子女,家境又不好,就算有好亲戚,也比不上自己家有钱有权。她怎么可能低就这样的人家呢?

牛氏就白了她一眼:“祖母还没糊涂呢,霍家要啥没啥,凭什么跟我们家结亲?他家老子从前还没死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官儿,咱们家还是正六品门第呢。如果是御史家的公子,或是知州家的少爷,那还可以考lǜ

,霍家儿子就算了。如今霍太太痴心妄想,但我们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且应付着,等把大事办完了,谁还理她呀?若实在逼急了,大不了把赵漫嫁过去,也差不多了。”

赵湘满yì

地点点头,却不知刚回家不久的赵漫就站在窗外,听得咬牙切齿,恨恨地瞪了屋里一眼,转身走了。

赵琇一家如今还不知dào

牛氏祖孙盯上了自家,他们刚刚迎来了广平王世子高桢一行人。高桢今日上门,是给他们家送冰块来的。前些天赵琇过府去瞧他,回来时他亲自把人一路送到家,就立kè

“发xiàn

”了赵家小宅内似乎颇为闷热,今日就送了两车冰过来,只说是王府冬天时存下的,但如今用得上,有许多存余,不用就白化了,还不如分些给建南侯家。

张氏深感他细心周到,也不拒绝,笑着收下了,还道:“琇姐儿知事后,还是头一回在京里度夏,不知dào

这边的气候,就没有事先备好冰块。入夏以来,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家里成天熬煮消暑汤,扇子从早扇到晚,天天让人用水洗地,皆没什么效用,还是要靠冰块才好。我们家也在外头买了些,只是冰块如今贵得很,想买也买不到多少,两个孩子都先紧着我用。如今有了世子这两车冰,我们一家都能舒舒服服地过这个夏天了。”

高桢浅浅地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能帮上忙就好,若是用完了,您再打发人来跟我说,我那儿还有呢。”

张氏自然又是一番赞叹。

赵琇站在刚刚准bèi

好的冰盆边,摇着扇子扇了些凉风到自己脸上,顿时觉得暑气全消。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太失策了,早知dào

京城里夏天会热成这样,她就该早些准bèi

好冰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事先买好了冰,也没处存放去,因为这处小宅没有冰窖。如果随便找间屋子放,没几天那些冰就要全化了。

高桢送来的这两车冰又不同,本来就是用一个个特制的木箱放着的,只要放进密封的房间内,贮存得法,至少能保存上一个月,一个月后,已经是七月了,七月流火,那时候天气已经转凉,没有冰块也没什么。

赵琇体会到高桢的细心之处,心中更为感激,寻了个张氏与赵玮都没有留意的机会,就悄声对高桢说:“多谢你的冰块,你帮了我家大忙了。”

高桢瞥了她一眼,仿佛不经意般问了句:“你是真心谢我么?要如何谢?”

赵琇怔了怔:“什么?”

高桢双眼望向屋顶:“若只是嘴上说说,那就没必要了。”

赵琇盯了他几眼,挺直腰杆:“才不是嘴上说说呢,我是真心谢你。至于要如何谢,我一时想不起来。要不这样好了,你来说说,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我一定替你办到!”

高桢微微翘起嘴角:“此话当真?”

“珍珠都没那么真!”赵琇斩钉截铁地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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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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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有嘱咐在先,金坛葛布料子不能做成单衣,一定要夹里。赵琇看着那匹料子,总算明白祖母为什么这样说了。

葛布料子从前她也见过,在奉贤时也穿过葛衣,但那些葛布精细得来,又带有一种麻麻糙糙的手感,不过揉起来还算软和,做成衣裳穿,在夏天里反而显得舒爽凉快。这金坛葛布又有些不同,摸上去竟然是细滑的,又极薄,对着光看,可以说得上是半透明了,远远看去竟象是薄纱一般。这样的料子,若是不夹里,只怕穿在身上,很容易走光。

不过要夹里的话,里布的料子又有讲究。若论透气通风,自然是纱料最好,但若要细软舒适,又似乎以松江棉布为佳。赵琇犹豫了半日,对着这两种料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选择,踌躇许久,方才选定,还是用实地纱做里,拿松江棉做领子,这样穿在身上,既凉快,又不会磨着脖子上的细嫩肌肤。

赵琇拿定了主意,就开始剪裁了。这活计她练了将近一年,已经相当熟手了。哥哥赵玮的尺寸她是烂熟的,既然是打算先拿他练手,自然就照着他的尺寸先裁好一件,然后挑了一种又细又韧的棉线,密密缝制起来,针脚比做寻常衣裳时还要用心几分。

碧莲见她正经做针线,又是头一回挑zhàn

的葛布,便也放下手中的嫁衣,过来帮着指点一二。到得晚上掌灯时分,赵琇手里的衣裳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样子。

碧莲劝赵琇:“天黑了。一会儿前头就传饭了,姑娘歇一歇吧,仔细熬坏了眼睛。明儿再做也是一样的。”

赵琇缝完了一处袖口,把线剪了,就把针丢回了针线箩里:“就依你的话,我们不缝了,明儿继xù

。”

第二天却是赵琇的生日,就算她想继xù

做针线活,张氏与赵玮也不会答yīng

的。好歹拉了她到前头院子里,祖孙三人高高兴兴地乐呵了一日。

赵琇心血来潮,想起现代时还有生日蛋糕吃。在古代没有那玩意儿,但用土法做个鸡蛋糕出来,应该还不难吧?便在厨房里带着两个厨娘忙活了半日,把她们指使得团团转。居然真给她做出了一盘黄澄澄的糕点来。上头还点缀着不少干果呢,可惜吃到嘴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张氏笑着夸好吃,赵玮也觉得味道不错,只有赵琇心里一片唏嘘。

快乐的生日结束了,她又开始继xù

埋头做衣裳。没两日就把哥哥那件葛袍给做出来了,让他试了试,略嫌宽大了些,不过夏天时穿得宽松一些。风吹吹还是很凉快的。赵玮乐呵呵地当场就穿上了,并且临时决定出门逛一圈去。炫耀一下妹妹做的葛袍。正好眼下日头才升起来不久,外头并不十分炎热,最适合出门逛街了。

赵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原本也不是真心打算给哥哥做袍子的,却是因为手艺不熟练,才想先练练手艺,目的却是为了给高桢做一件上得了台面的新夏衣,这实在太没良心了。赵琇暗暗在心中忏悔,决心等把高桢那一件新衣做完之后,就再给哥哥多做几件。以后每逢换季了,都要再给哥哥做新衣!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赵琇欢欢喜喜地回房去裁剪衣料去。不想刚裁完,赵玮就已经回到家,脸色还不大好kàn



他带回来了一个最新消息。今天早朝上,有御史参了他这个建南侯一本,说他不顾祖父血脉,刻薄寡恩,旧日血亲都穷得快饿死了,还惨遭无良雇主毒打,几乎丢了半条性命,他竟然连伸手帮一帮都不肯,如此薄情之人,怎有资格身居高位?

张氏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深知这是曹太夫人先前警告的那事发了,而且听这口风,只怕牛氏还在里头掺了一脚,否则那御史怎会知dào

赵泽被打之事?若他是真zhèng

打听过的,自然也能打听到赵泽是被谁打伤的,建南侯府还出钱出力为赵泽治伤。而他只字不提,却指责建南侯刻薄寡恩,除了牛氏,还有谁会往他们头上泼这种脏水?

她恨得牙痒:“我就知dào

那毒妇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为了银子,她已经连脸都不要了!”又骂那御史:“即便是风闻奏事,好歹也先去打听一下真假,怎能凭旁人几句胡言乱语,就在御前胡吣?!”

赵玮板着脸对她说:“祖母,只怕那御史也未必没有私心,您难道忘了,广平王连家门都不出,还有人盯着他不放呢?有些御史为了求名,哪里还管什么真假?只要抓住把柄,就要把人往死里参,参得人越惨,他的名声就越响亮呢。最可恶的是,他要求名,却又没胆子招惹真zhèng

有权有势之人。明知我们家除了一个空头衔,什么都没有,得罪了也不打紧,这才来参的。否则满朝文武,有的是位高权重又一堆把柄的,怎不见他去参?”

赵琇心急地问赵玮:“哥哥,你先别管那御史如何了,新皇怎么说?他听到别人参我们,是个什么反应呢?”

新皇的反应倒是很平静,朝臣们有不少为那御史的举动和参奏内容惊讶的,他反而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既不说那御史参得好,也不骂他参错了,又不接话,就这么把人晾在那里,先问旁人都有什么事要上奏。

百官见状,也不知新皇的心意如何,便先把各自要奏的事奏了,任由那御史一脸正义状地跪在那里。虽然各人心中都有计较,但没有人吭声。那御史被晾了半日,没个人搭理,膝盖和后腰渐渐有些受不住了,额上、背后也不停地冒着汗。他心里认为新皇这是要敲打他,多半是不认可他参奏建南侯了。这是要偏着勋贵那边么?他咬了咬牙,决心要再开一次口,便要打断户部尚书正在上禀的话。

就在这时。他的老上司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住了,总算没让他做出得罪人的事来。

那御史还觉得不满,悄声质问:“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的老上司也同样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犯什么糊涂?建南侯不过是个少年,又无官职在身,除了一介虚爵,啥都没有,又不曾有恶行。还曾经立过救驾之功。你参他做什么?”

那御史却是个孤介性子,不以为然地扭过头:“他做了恶事,我自然可以参他!大人怎么也畏惧起权贵来?莫非忘了风骨二字?”

他老上司听了这话。被他的臭脾气噎得够呛,也没好气地丢开手,懒得理他了。

新皇就这么把人晾了一整个早朝,那御史两次三番想插话。奈何新皇不接话。即使被他打断了,也仍旧继xù

原来的谈话,他也不敢做得太过,怕被冠上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就这么跪着熬到了退朝,新皇才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随朕来。”总算是给了他一个回应。

那御史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跟着新皇走了,朝上诸臣见状都议论纷纷,柱国将军曹泰和见状不妙。下朝后回到家里,见到赵玮穿了新衣来寻朋友说话。便把事情告sù

了他。

新皇从头到尾都没对这件事有过任何评论,但瞧他对那御史的态度,似乎并不认可,想必建南侯府应该还是无碍的。但没有定论,赵家祖孙还是免不了担忧,纷纷猜测,新皇把那御史带走,私下说话,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官员中想知dào

这个答案的人不在少数,许多人都有意无意地留意着宫门方向,直到半个时辰后,那御史满头大汗、失魂落魄地从宫门出来,众人才有了个更清晰的猜想。

这御史定是踢到铁板了,新皇肯定不认可他参奏建南侯府的行为呢。想想也是,建南侯虽然年轻,但他这爵位本就是该他得的,若不是大行皇帝糊涂,被朱丽嫔、颖王等人的谗言迷惑了,赵玮早就袭得爵位了。他一家立下大功,把太子从万分凶险的境地救出,又平安送回京城,方有如今的新皇登基。如此大功,只是得到了本来该得的东西,又低调本分,新皇想必对他家也宠信得很。新皇登基尚不足百日,就有御史对从龙功臣下手,新皇怎么可能容忍呢?

这个猜测并不完全正确,事实上,新皇从头到尾都没提起建南侯赵玮的救驾之功,仅仅是问了那御史三件事:

第一,建南侯府对赵玦家眷无情,他是从何处得知的?可曾亲身前往探听事情真假?

第二,他认为建南侯赵玮刻薄寡恩,那依他所言,赵玮该如何做呢?厚待赵玦家眷么?即使明知dào

赵玦是逆臣兼仇人?

第三,御史的职责是监察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他近月未有奏本,一奏就挑了建南侯府这么一家老弱妇孺,为逆党家眷张目,却对各地送上来的天灾人祸、冤狱贪腐等奏本视而不见,也无视近来有官员参奏XX王侵占农田,XX侯纵子行凶,XX伯于国丧期内纳妾聚饮诸事,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自己的官职?

待问完了这三件事,新皇才告sù

他,赵玦家眷之事,他早已知晓,比如赵玦长子赵泽是被其祖母殴伤,非雇主所为,还是建南侯府为其延医诊治的;又比如赵玦之母牛氏多次向建南侯勒索未果,曾扬言要败坏其声名;再比如赵泽离开族人返回亲人身边时,随身携带数百金,尽数交给其祖母,有这数百金,家中又有婢仆四男三女,如何就穷到快要饿死的地步了?

那御史听得胆战心惊,继而羞愧难当。新皇没理由骗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是真的。且不说新皇为何会对赵家的事知dào

得如此清楚,只看建南侯府救治赵泽一事,就知dào

他听来的那些所谓建南侯府的罪行不尽不实。牛氏既然早有言在先,要败坏赵玮声名,他多半也是被这牛氏利用了。

御史只能磕头请罪,再三表示自己绝不是要为逆党家眷张目,不过是误会了建南侯,以为他小小年纪就刻薄寡恩,为他不学好而痛心,才上本参奏的。如今既然知dào

是误会了,参奏之事自然作罢。

新皇听了,满含深意地看了那御史一眼:“老冯,朕将你放在御史台,是想你真zhèng

做出些实事来的。如今朕刚刚登基,百废待兴,朝野还有许多贪官污吏、尸位素餐之辈,还不是可以安下心来的时候。朕有意重振朝纲,卿就只满足于弹劾权贵,换取虚名么?”

那御史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新皇。新皇叹息一声,轻轻挥袖:“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别让朕失望。”

那御史就是这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皇城,但当他回头看向那巍巍宫宇时,却好象浑身都充满了力qì

似的,重新挺直了腰杆,面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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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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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御史回到家后,就直接叫了他妻子来书房,说:“那牛氏满嘴胡言,没有一句真话,今日我上本,可是被打脸了。皇上甚是信任那建南侯,更不喜逆党罪属。你无事不要再与那牛氏来往。”

冯太太听后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牛氏信誓旦旦的,还唤了几个街坊来做证,难不成还有假?”

“就是假的。”冯御史道,“皇上的话难道还不真?你若不信,只管打发人去问。”又见冯太太一脸的不自然,忽然起了疑心:“莫非你早知她的话有假,却来哄我?!”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有暴怒的迹象了。

冯太太慌忙道:“我当真不知,不过听妹妹提过,牛氏寻来作证的街坊都不是住她家附近的,却是胡同西边的远邻,心中疑惑为何离得近的几家人不肯出面作证。我当时还以为,是近邻怕得罪建南侯府,不肯出面,如今想来,必是邻居们深知事情真假,不肯为那牛氏作伪证。牛氏能寻得这些人来,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和银子。”

冯御史更觉牛氏可恨了:“明明还有银子做这种事,倒来向我哭穷!以后不许再让她上门,省得叫人参我一本,说我与逆党有勾结!”

冯太太心思不定地应了,在一旁胡乱想了半日,等回过神来,冯御史已经在书案前展开白纸,又再埋头疾书了。她问:“老爷又在写什么呢?马上就吃饭了,先吃了再说吧?”

冯御史挥挥手:“别打扰我。今日这一本奏错了。皇上虽爱惜我的人材,不曾当廷训斥,却有许多人看到我出了丑。明儿必有人要寻我晦气的。我本无意为逆党罪属张目,不过是碰巧提起他们,旁人少不得要拿此事做个把柄,攻击于我。我得再写一本,明儿递上去,就参那礼部老尚书。从前颖王在时,他家孙女儿还曾与颖王之子订过亲。虽说他孙女一病病死了,婚事最终没成,但他党附之势已成。还一力主张犯官家眷可收赎。晋阳王当年出继之事,也有他的首尾。只因没有证据,他又是三朝老臣,刑部与大理寺才奈何他不得。若他知机。早早告老回乡。皇上也乐得赏他一个善终。可如今他年纪老迈不堪大用,却还占着礼部尚书之位不肯让贤,又处处拿孝道压着皇上,大行皇帝的谥号至今不能定下,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皇上必然厌恶此人,待我参他一本,包管明日过后,再无人说我与逆党纠缠不清!”

冯太太张张嘴。又闭上了,不再打搅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做好饭菜,就直接送到书房,好让冯御史饿了直接就能吃饭。

然后她就回到自己屋里发愁。

她方才没有跟丈夫说实话,其实她姐妹二人早就听说过赵家内情,知dào

牛氏的话不尽不实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建南侯府并无多大权势,况且当家的建南郡公夫人一向有善名,听说脾气也是极为和软的。明明是正室,又生了唯一的嫡子,竟然还能任由庶长子占据世子之位,与其生母在家张牙舞爪、作威作福,自个儿的嫡亲儿子要给庶兄让位不说,老郡公一死,更是被直接分家出去,只分得了极少的家产。到了这个地步,建南郡公夫人仍是和气得很,也不跟庶长子打官司,就这么认了。到得后来,连儿子媳妇的性命都断送了,知dào

仇人是蒋氏,如今见到蒋氏的长子落难,她还能心软地伸出援手。性情和善至此,摆明了是个好欺负又不爱生事的,即便御史参她孙子一本,想来十几岁的少年懂得什么?自然是事事听从祖母的意思,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牛氏一家想要分家产,那是绝不可能的,但要拿到千儿八百的银子,却不是难事。

冯太太不稀罕这千儿八百的银子,也没想过要沾上些好处。她和她妹妹霍太太愿意插手此事,不过是因为后者看中了牛氏的长孙女赵湘,想要娶来做儿媳妇罢了。

霍家与赵家际遇相似,同是逆党罪眷,只因她和另一位姐妹的援手,霍太太和小儿子很早就被收赎了,无奈长子不得不被流放西北,身子又不好,路上一病病死了,霍太太伤心之余,对小儿子就格外看重。横竖这孩子是考不得科举的了,行商又有失身份,另一位妹妹陈知州太太来信,提议让霍家外甥去她那里,拜陈知州的师爷为师,学着做个幕客,日后也有个营生,说出去也体面。

只是前程有了,婚姻却是件难事。霍家罪臣门第,若是要寻个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儿,自然不难,可霍太太嫌小家碧玉上不得台面,然而正经官家名门千金又怎会看得上她儿子?同样身份的赵湘就成了上上之选。虽然不能给自家增添助力,但赵湘容貌才学俱有,见识也不错,不至于委屈了外甥。若牛氏能得一笔银子,少不得要给赵湘多置些嫁妆,再看在冯御史帮了他家大忙的份上,应承婚事,岂不两全齐美?

冯太太与霍太太打的一手好算盘,如今看来,大概是行不通了。上了奏本又如何?皇帝宠信建南侯,这状告不成不说,牛氏的恶行恶状都上达天听了,与他家结亲,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冯太太觉得,还是要劝一劝妹妹的好。那样的祖母教出来的女孩儿,品行当真配得上外甥么?

赵琇一家还不知dào

冯御史家里有这么一番对话,他们还在忧心地打听着皇帝退朝后叫了冯御史去,到底说了些什么?虽然看冯御史的反应,不象是要接受他对建南侯的弹劾的样子,但赵玮既被人参了,是不是也该上折自辩一下?

可怜他小小年纪,还是头一回经lì

这种事。也不知那自辩折该如何写才好,正要寻人请教去,忽然曹家那边又传了信过来:“不妨事的。皇上心里清楚两家谁是谁非,也知dào

那牛氏刁毒,不必惊慌,只当不知dào

有人参你就是了。”

张氏对曹家素来信任,听他家这么说了,也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这真真是圣明烛照。皇上再明白不过了。如何会听信那牛氏的胡言乱语?御史不过是叫人哄骗了罢了。”

赵玮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私下跟赵琇商量:“曹将军守卫禁中。因此消息灵通些也是有的。可他又不是替皇上传话的,不能因为他这样说,我们便真的什么都不做。消息传出去,说不定会有人参他窥视帝踪。倒给他惹祸了。咱们还是循例辩上一辩吧。横竖冯御史参我之事,满朝皆知。”

赵琇想了想:“皇上没有当廷发作,而是私下跟冯御史说话,想必也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若是哥哥大张旗鼓上折自辩,未必会合君王心意。要不……折子照写,托人悄悄儿递上去,只要能让皇上看到就好了?”

这倒不难。赵家虽然人脉不广,但鲁云鹏常驻宫中。倒是与几位尚书、大学士还能搭上两句话,请人帮着递一递折子。应该不成问题。赵玮只需yào

烦恼折子怎么写就行了。

不想赵玮的折子还没写完,宫中新皇已经派了人来,赏了他几匣新书,一套文房四宝,一双美玉,让他不必担忧折子之事,个中内情,新皇都清楚,还叫他对待一些品行低劣的人不必太过容忍,只管以直报怨即可。

这一趟宫使降临,并不是秘密进行的,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前来赵家小宅。不多时,京中就已传遍了,新皇对建南侯半点不满都没有,还宠信有加,就算有人对赵玮少年得爵看不习惯的,也都消停了。

赵玮的折子是不必写了,他心里还安定了许多。来送赏赐的宫使也是熟人,从前新皇还未登基前,就时不时到赵家小宅来的。赵玮既然与他混得熟了,又出手大方,有些消息自然就不难打听到了。

原来新皇对冯御史的奏本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广平王世子早就进宫对皇帝提过此事,说是身边的小厮出外城办事时,碰见了赵家的一场闹剧,又无意中撞见赵玦之母牛氏去拜访同为犯官家眷的霍太太,正好冯御史之妻——也就是霍太太的姐姐,也来瞧她妹子,双方就碰上了。隔日冯御史就上了奏本,里头的缘由不是明摆着么?

新皇其实不耐烦冯御史这样为求名不折手段的行为,但又不想打击御史们的积极性,免得其他人遇上权贵,也缩手缩脚起来,才会私下敲打冯御史。若冯御史私心太重,冥顽不灵,自然另有处置。但新皇对建南侯府能如此信任,对张氏祖孙来说,真真是定心丸。

赵玮对高桢的援手也十分感激:“他几时知dào

咱们家跟牛氏有纷争的?竟不声不响就帮咱们把这个心腹大患给解决了,还任谁都说不出咱们的错来。”

赵琇也很高兴:“如今有了皇上的话,咱们再也不用理会牛氏了,还不怕有人说咱们家刻薄寡恩什么的。”不过,这件事也提醒了她,需得派人去留意牛氏动向,免得后者又出夭蛾子。

张氏也笑着点头。确实,新皇口谕,让他们对牛氏那些人不必太过容忍,他们就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当然是好事。不过想到赵泽,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这孩子当真是命苦。新皇既有旨意,只怕将来她想要接济赵泽,也要暗中为之了。

赵琇见她神色,就知dào

她在想什么,便扯开话题:“世子帮了我们家的大忙,我们怎么也要表示表示。明儿我们就去看看王爷和世子吧?顺便送些礼物。”

张氏连忙收回思绪:“这是应该的,只是别太张扬了,反给王爷招祸。”不少人都在盯着广平王呢。就连上门吊唁的人多了,也有人嘀咕几句结交外官。幸好新皇圣明烛照,丝毫不理会他人的谗言。

赵琇便道:“若是担心有人说闲话,我一个人去王府就好了,横竖我每隔三两天,总要去上一回的。”

正好,她给高桢做的葛袍已经完工了,刚刚洗干净,明儿就给他送去。却不知dào

这份礼物,能不能让高桢满yì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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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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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第二日独个儿坐着马车去了广平王府,先给广平王请了安。

广平王先前的病容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看得出来,近日休养得不错,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不过情绪显然已经好了许多。与赵琇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松而平静,还带着几分亲切,问候了张氏和赵玮,又提起日前赵玮被参一事,让赵琇回去安慰家人,不必放在心上。

朝中的御史大部分还是大行皇帝在位时用过的人,养成了坏习惯,好虚名,总爱盯着那些名头响亮地位高贵,实jì

上却脾气很好又或是没什么实权的大人物,只要抓住其中一个的把柄,参上一本,御史们既得了不畏权贵的好名声,又不会真的得罪人,顺便在大行皇帝面前塑造一个能臣的光辉形象,一般都能高升。现在新皇上位,对于这样的人肯定是要敲打的。朝廷养御史,可不是让他们专门盯着大人物们鸡毛蒜皮的小毛病不放,而是要他们监督百官,揭贪官污吏的皮的,如果只是尸位素餐,那就别在御史位上待着了。

赵琇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近来朝中也有御史参广平王的事。正因为有御史参他结交外官,因此曾经一度客似云来的广平王府灵堂,又重新回到了冷冷清清的状态,只比王妃刚去世不久那段日子强一些而已。看起来广平王并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也没怎么为王妃鸣不平。说来也是,有心来吊唁的都已经来过了。剩下那些,搞不好王爷王妃压根儿就不认识,来不来又有什么要紧呢?

其实赵琇有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想吐嘈。那些人趋利避害的态度那么明显,难道以为自己上门吊个唁,广平王就会记得这份人情了吗?想要卖好,也得有点诚意吧?新皇对同胞兄长还关照有加,太后更是对长子嫡孙心疼得不行,三天两头地赐东西下来,不过就是一个没眼色的御史参了一本罢了。那些人避什么嫌?广平王能知dào

他们是谁吗?他们就害pà

成这个样子。这副势利的嘴脸,如果遇到个脾气坏些的贵人,搞不好就结了仇。广平王不与他们计较。宫里也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也算是走运。

这种事赵琇也不愿意多提,想起自家哥哥被参一事,就跟广平王说:“皇上派了人来给我哥哥赐了东西。也让我哥哥别在意被参的事。我哥哥本来还打算要上折自辩的。如今倒是省事了。皇上对我们家如此信任,祖母、哥哥和我都很安心。”

广平王微微一笑:“皇上不信谁都不会不信你们。且不说你们家郡公爷立下的功劳,你祖孙三人对皇上也有过救驾之功,难得的是你们还不恃功自傲,也从不开口讨要什么赏赐,如今得的东西,也是原本就该你们得的。皇上从前就跟我提过,觉得很对不起你们。想要加恩,却又不知该赏些什么。只能等你哥哥长大了出仕为官再说了。”

赵琇忙笑道:“我哥哥心里也惦记着将来要为皇上效力呢,如今虽然袭了爵位,依然每日苦读,怎么也要考个举人功名回来,才能证明自己。除了读书以外,每天还练拳、练骑射,说要做个文武全才的人,将来无论皇上交待什么事下来,他都能做。”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这样很好,让他好好用功吧,只是别累坏了身体,也别拘泥于举人功名,若能考中,那自然最好,考不中也没什么。本朝勋贵出仕,原有别的考试给他们考,能考出来的都有真才实干,他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赵琇答yīng

着,想了想,又有些犹豫地说:“前儿那御史参我哥哥的时候,皇上好象早就预料到了似的,还对赵玦家眷的现状了如指掌。我们家打听了一下,说是世子进宫时向皇上进过言,祖母与哥哥都说,这回真是多亏世子了,一定要向他道谢呢。”

广平王早知此事,笑道:“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他也是碰巧知dào

了,我们两家又素来交好,他才跟皇上说的。当时只是闲聊两句,为那赵牛氏还跟冯御史的太太结交而惊讶,哪里知dào

冯御史真的会上本呢?老冯也是个糊涂的,枉他从前在地方上也算有清正耿介的名声,入朝几年已是废了。若是这一回敲打未能将他打醒,只怕明年就该放到地方上去了。他这样的性子,与其让他做个御史,还不如安安分分做个地方官呢。”

赵琇对冯御史的事并不关心,她郑重对广平王说:“这一次真是要多谢世子。”

广平王笑了:“若是帮一点小忙,你们家就要郑重来谢,去年年底你们祖孙救了他的性命,我又该如何道谢呢?以我们两家的情份,很不必讲究这些俗套。回去跟老夫人说,千万别说谢,也别送什么谢礼,否则我只当你们家与我们王府生分了。”顿了顿,又笑得更深了些:“不过你们几个孩子之间的事,我就懒得管这么多了。”

赵琇连忙道:“是,我再不提那些虚礼了。反正王爷与世子的情份,我们家的人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这时候,高桢赶过来了。他本来早就得了消息,无奈正跟总管和账房的人在盘账,事关重大,他一时脱不开身,只能拖到现在才来。一进门,他看到赵琇,眼前就一亮,但面上却不露声色,规规矩矩地先来给父亲请安。赵琇笑着起身,等他行过礼,就向他屈膝一礼:“见过世子。”高桢脸色就沉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赵琇猛然想起他说过的话,忙赔笑又是一礼:“我说错了,应该叫桢哥哥好。”高桢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广平王虽然看不见儿子的脸色,但听着动静。嘴角的笑意就一直没有消下去。他问高桢:“账都盘完了?”

高桢连忙答道:“是,已经盘完了,有二十多个错处。大小不一。儿子已经交待总管,先把这些错处记清楚,不必惊动了旁人。等母妃大事完毕,再让各处管事的过来领罪,谁人管的小账上出的错,许他们各自解释清楚,小错包赔。大错撤职送庄子上去。若有人到时候解释不清楚,就直接送回内务府处置。”他顿了顿,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写了字的白纸:“父亲可要听听是谁出了错?”

广平王摆摆手:“我久不管家。既然说把事情交给你了,就由你去办。我不管是谁出的错,饶他再体面,资历再深。也越不过我这个王府的主人。王府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如今只当是历练,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若是出了乱子,自有父王替你兜着。”

高桢松了口气,严肃地应了一声。

广平王便起身叫了门外听候吩咐的随身内侍过来:“我也累了,回后头歇着去。琇姐儿今日特地来看我,难为她想着我,你帮我招呼招呼。不许怠慢了,也不许骂人。回头再把人好好送回去,知dào

么?”高桢连忙答yīng

下来。

赵琇起身与高桢一道恭送广平王离开,然后有些担忧地问他:“王爷瞧着气色还不错呀,为什么还是这么容易累?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高桢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父王身体并无大碍。”

赵琇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那为什么每次他都只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觉得累了需yào

休息呢?”

高桢摸了摸鼻子,决定顾左右而言它:“你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莫非是把我的谢礼做好了?”

一句话提醒了赵琇:“做是做好了,你要先看看吗?我没有量过你的尺寸,也不知dào

合不合身。”

高桢忙说:“去我那院子看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好说话。”

赵琇面露疑惑,这里虽是正院,院里也有几个人侍立,但还没到人来人往的地步呀?怎么就不好说话了?不过高桢要招待她去他的院子,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便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高桢住在王府东路后方,一人独占一个三进的院子,头一进是他读书习武待客的地方,虽然没有侯府里老郡公那院子这么宽敞,不够跑马,但练个刀枪射个箭是足够了。二进是他的个人住所,赵琇自然不方便进入。三进的后院,她只远远地能看到有二层高楼,其他的就不知dào

了。

高桢带她去的是第一进院子。这一进的院子除了倒座五间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一间外,正面是个穿堂,穿堂左右又各有三间屋,赵琇去的是东屋。三间高大宽敞的屋子以碧纱橱相隔,门上挂着精致的竹帘,外间是世子招待外客、接待下属与日常理事之所,次间是书房,尽间则是午间小歇的地方。

高桢带着赵琇直入次间,这里临窗有个大炕,炕上铺了软席,有柜有桌,边上还摆了好几个大引枕,靠上去一定很舒服。大炕对面一溜儿都是书架,后墙中间则开着一扇窗。如今大热天的,把南北两边的窗子都打开了,正好通风,在这次间中坐卧,分外凉爽。

高桢还让人在屋角摆了冰盆,再在冰盆后置一个机关扇子,不紧不慢地自动扇着,将冰盆的凉气直接扇向大炕的方向。赵琇在炕边坐下,就立kè

感受到了阵阵凉风。高桢还用窗下的紫金香炉燃起了香,不知放的是哪一种香料,略带着些许薄荷香气,随着凉风习习,让人闻了只觉得清新怡人。赵琇顿觉暑意大消,忍不住感叹:“桢哥,你真是会享shòu

。”

高桢将香炉盖好,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赵琇感叹完,就把带来的小包袱打开,取出那件精心缝制的葛衣:“你试一试吧?你长高了些,我也拿不准这个尺寸对不对。”

高桢接过葛衣,细看了看,发xiàn

针脚细密,颜色也很合心意,脸上的微笑又深了些:“花了这么多天才做好,你也辛苦了。”

赵琇哈哈笑道:“那倒没有花这么多时间,我先给我哥哥做了一件,才做了你的,前后大概也就是花了三四天吧。”说完后她忽然觉得身上一冷,不由得奇怪,就算有冰盆,这天气也不该会让人觉得冷呀?

高桢面无表情地问:“玮哥儿也叫你做衣裳了么?”

赵琇眨了眨眼:“哥哥当然没有特地叫我做,但我平时偶尔也会帮他做几件的。这是我头一次用细葛料子做衣裳,没什么把握,怕做得不好,你不喜欢,所以特地拿哥哥练个手,觉得手艺过关了,才敢做你那一件呢。”

高桢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又把衣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微微笑道:“做得不错,你的手艺过关了,明儿我就穿起来。”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做得还行,不过你穿可能会有些太宽了,家常穿穿就好了,别穿出去啊,仔细让人笑话。”

高桢将衣服小心收起,瞥了她一眼:“啰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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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雪花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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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被高桢“啰嗦”二字砸晕了,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她也是为了他着想嘛,衣服是她照着南边少年人喜穿的夏衣款式做的,未必合这京城人的品味,加上又做得宽松,她怕他瘦竹竿似的身材穿着这一身宽松的袍子出门,会被人笑话,才提醒一句,也是谦虚的意思,他居然嫌她啰嗦?!

赵琇闷声坐着不说话,明明屋里通风又凉快,但她还是觉得心中燥热,随手抄起一边的团扇扇着风。

高桢将衣服放回原本的包袱里,冲着窗外叫烟雨,回头看见她一脸气鼓鼓的样子,沉默了一下,问:“你生气了?”

“没有!”赵琇硬帮帮地回答。她哪有生气?她怎么会生气呢?她为什么要生气?

高桢又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道:“衣服做得挺好的,料子好,颜色好,样式看着就舒服,做工也好,我很喜欢,管别人说什么呢?要是有人说不好kàn

,那也是他眼睛不好。”

赵琇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安慰了,虽然高桢这话听起来有些霸道不讲理,但她听得高兴,手里的扇子也慢慢停了下来。她转身对着高桢道:“你喜欢我做的衣服,我很高兴,但如果别人真的说不好kàn

,你也别骂人。我对京城的流行不太了解,平时做惯的江南风格的衣裳,跟京城人的品味有些不一样。也许人家只是觉得我做的衣裳不合京中风俗呢?大不了我以后再给你做一件人人都觉得好kàn

的。”

高桢心里又高兴起来了,面上还露出了几分:“这样么?那好吧。你以后每季都给我做一身新衣好了,顺道也可以练练针线,我不介yì

你拿我练手。”

赵琇笑着点头。点到一半就迟疑了。她有些懵,刚才她是不是给自己揽了活?每季一身新衣?以前高桢可没说过呀!

这时烟雨笑吟吟地送了两盏茶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烟雨几日不见她,特地向她请安问好,还送上两个小银碗:“这是厨房新做的雪花酪,这样大热天吃着正好。世子也尝一尝吧,往年你不是也很爱吃么?”

雪花酷是夏天吃的冷饮。据说是前明宫廷里传出来的,就是把冰块打成碎末,加上蜂蜜、果脯、酸梅汁之类的东西搅和成糊状。广平王府的配方用的是浓酸梅汁。渗了点蜂蜜和牛奶,洒上葡萄干和花生碎,吃着酸甜可口,还有嚼头。赵琇用小银勺舀了几口吃下。顿时就爱上了。只觉得它比冰激凌都要好吃。

高桢见她吃得香甜,顿了一顿,看着自己那碗刚吃了两口的雪花酪,就放下勺子,推到她面前。

赵琇怔了怔:“给我的?”

高桢点点头,然后试图摆出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已经长大了,不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了。”

赵琇嗔了他一眼:“你不爱吃甜的,就叫厨房少放点蜂蜜和果脯。多搁点干果碎好了。夏天吃这个消暑,你也能凉快些。我虽然吃着好吃。可不敢多吃,这东西是冰做的,吃多了会闹肚子。”这是真心话,她只要吃完自己那一小碗就够了。要是真想吃,家里有高桢送来的冰,难道她就不能自己做?还可以爱吃什么就搁什么进去呢。

再说了……赵琇瞧瞧看了高桢那碗雪花酪一眼。那是他吃过的,就算他还是个孩子,别人吃过的东西,她怎么好拿来吃呢?他跟她还没熟到那份上呢,她也没那么贪嘴。

高桢板着脸,不情不愿地将碗拉了回来,又吃了一勺,忽然觉得这雪花酪没有记忆中那么香甜了,也许他是真的长大了,不再象以前小孩子似的,还吃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

他将那大半碗雪花酪赏给了烟雨,烟雨刚把衣服打包好了,又调整了一下冰盆的位置,正要出去,忽然得了赏,脸上立kè

就笑开了:“谢世子赏。只是世子从前最爱吃这个的,就算长大了,也可以继xù

吃。宫里皇上娘娘们也爱吃,这可不是只有小孩子吃的东西。若是不想吃太甜的,奴婢就吩咐他们做些不甜的来。”

高桢僵硬着点点头,烟雨便拿着包袱和小碗回二进院去了。赵琇吃着雪花酪,看着高桢那一脸不自在的模样,小声问:“其实你还是爱吃的吧?”

高桢挺直腰杆,甩了甩宽大的素纱袍袖,坐正了身体:“胡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贪图那一口吃的不成?”

赵琇低头抿嘴偷笑,高桢明明还是一张小嫩脸,却板起来作大人状,落在她的眼里,那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偏偏他自己毫无自觉。

高桢歪头看着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你在笑什么?”

赵琇连忙收住笑,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没笑什么呀,你眼花了。”然后在他皱着眉头要寻根究底的时候,迅速扯开话题:“对了,我哥哥被御史参了一本的那件事,听说你帮了大忙,事情才顺利而快速地解决了,皇上还特地派人来安慰我哥哥,赏了他许多东西,叫他别担心呢。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也许事情要麻烦得多。”

高桢的思绪立kè

被带走了,神色缓和下来:“这有什么?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话罢了。难不成我还能看着你哥哥被那些烦人的东西缠上?”

赵琇拿不准这“烦人的东西”指的到底是牛氏一家还是御史们,决定不去深究,她只是笑着说:“你送了两车冰给我们家,就要我做一件衣裳做谢礼,可你帮我哥哥挡回御史,却一声不吭。要不是我哥哥特地找人打听,还不知dào

你的功劳呢。”

高桢的视线飘开了:“这算什么功劳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这世上总有些人,就象是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开。可若是不撕开,大家也别过日子了。我家好不容易才把它撕开了,我看到你家也有狗皮膏药粘上身。自然要帮着撕一把。你们家日子不得安宁,我……我们家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赵琇大为感动,她明白他说的是钟家的事,想来钟家死命缠着广平王府,跟牛氏千方百计要从他们二房身上割一大块肉下来,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今钟家是不成了,只等着上头定案。就要落魄回乡,牛氏却还在蹦达。这回多亏了高桢援手,新皇发话了。他们一家再也不必顾忌外界的议论,面对牛氏祖孙时束手束脚,真是心里都松开了许多。

她笑着再次道谢:“总之我要谢谢你,这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举手之劳。可我们家从此能过清静日子,都是多亏了你呢。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做了来谢你?”

高桢的视线顿时飘了回来:“这种事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必特地谢我。不过……”他顿了一顿,“如果你打算再给我做一件新衣,我也不会介yì

。”

赵琇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她送自己做的衣服给他,还委屈他了不成?先前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的,怎么说话就这样别扭呢?

吃完了雪花酪。又聊了一会儿天,赵琇该回去了。高桢起身相送。出王府的时候。赵琇留意到二门里侍候的人和在门口身着素服迎宾的人,有许多换了生面孔,心中有些疑惑,当初广平王与高桢还在宫中斋宿时,连着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人都是两班倒,个个她都认得,怎么如今就换了这么多人呢?

她随口问了高桢,高桢却只是微微一笑:“没什么,原来的人是调到别处当差去了。如今王府里当家的人换成了我,我自然是要起用自己的人手的。”

赵琇糊里糊涂地点了头,但坐车走到一半的路,才醒过神来。如果换了是别家,换了当家人,改用自己的心腹人手做管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就比如当年祖父去世,原本当家的祖母从主母位上退下来,新任的建南侯牛氏立kè

就让亲信挤掉了汪四平等老人的位子一样。但广平王府的情况却不同,前任当家主母是高桢的亲娘,他如今要接手家务,王妃生前的人手理应成为他的臂助,怎么会被撤换掉呢?除非他们给高桢造成了障碍。

想想钟家母女轻而易举就进了王府,再想想烟云、烟霞、烟雨这些同在王妃身边侍候的婢女对待钟家人的不同态度,赵琇觉得自己好象明白了什么。她掀起马车窗上的竹帘,偷偷打量了外头骑马的高桢一眼,心想这孩子也不容易。

高桢似有所觉,回头看了过来。赵琇被抓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放下帘子坐好。

高桢的脸微微红了,稍微走了一会儿神,才重新集中注意力,操纵着身下的马,轻快地往鼓楼大街方向进发。

到了二房小宅,赵琇本打算请高桢进家里喝杯茶的,但高桢没应,推说天色不早了要回王府,红着耳根纵马跑了,临走前留下话:“别忘了你答yīng

过我的事。”

赵琇又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不就是一件新衣裳吗?为什么高桢堂堂王府世子,对一两件新衣裳也这么执着?他又不是没人给他做衣裳。

手里提着广平王赐的几样新鲜果子进了门,赵琇就看到祖母张氏和哥哥赵玮都一脸笑意地说着话,她有些好奇:“祖母,哥哥,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张氏笑道:“回来啦?听门房说,是世子送你回来的,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赵琇撇撇嘴:“他自个儿不肯进来的。不过我们两家这么熟,也不用这么客套了。祖母刚才在为什么事开心?”

赵玮笑着告sù

她:“是启轩哥打发人送来的信,他们已经到通州了,预计明儿就能进京。”

赵琇顿时惊喜非常:“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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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族人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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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轩进京,可以算是赵氏族人入京的代表。表面上他是代表赵家二房旗下的产业铺子入京,事实上,又带上了六房的掌柜们。其他几房也打发了管事的人一路跟着,好观察京中情状。若是便宜,日后赵氏族人在京中开铺子也好,读书科考也好,就都心中有数了。

昔年老郡公在时,也曾有族人考lǜ

过上京之事,但那时行商的六房被老郡公压制得狠,即便上了京城,也只能老实做生意,老郡公是半点过界的忙都不肯帮的,还不如待在江南狐假虎威自在。其他族人也满足于有侯府做靠山的富贵悠闲日子,对自家子弟科举之事不怎么上心,只一个三房心心念念着要考试,偏又资质有限,一个上京会试的都没有。因此赵氏族人大举进京,这还是头一回。

张氏早就预备着这件事了,当日她上京时,赵启轩就已经在打包行李,预备出发的,只比她晚两三日动身。不过他坐的是民船,又载有货物,而且不象她可以打郡公夫人的旗号,因此又走得慢一些。算算时间,这几天也差不多了。二房如今住的小宅地方不大,侯府又还未整修,样式程那边刚接了活,图纸都还没出来呢,没地方安置这许多人去。张氏便让人在附近鼓楼斜街一带寻了一个二进的四合院,房屋颇多,正好又是在热闹繁华的商业街地段,最适合用来招待赵启轩一行,再添置些家具、日用品、米面菜蔬。派上两个婆子,一房家人,便都齐全了。

赵启轩一行人就在次日清晨。从通州码头出发,坐着马车前往京城。因有货物,同行又有女眷,便走得慢些,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朝阳门。

赵玮早就派了管家汪福来带了几个人骑马到朝阳门来等候,一看到他们。就立kè

派人回去报信,同时迎上去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在前引路。带他们去鼓楼大街的小宅。

从前老郡公还在时,赵氏族人进京,素来是从朝阳门入城,直奔建南侯府的。但如今张氏祖孙都住在鼓楼大街。侯府尚未整修完毕。因此他们进城后,还要再转道去鼓楼。赵启轩一行虽觉得有些麻烦,但并未多抱怨,心中反而更加兴奋。看着朝阳门内外熙熙攘攘的商铺人群,听着汪福来热情的介shào

,他们都觉得,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赵启轩的妻子马氏带着一双儿女赵淮、赵沅也跟着来了。此番赵启轩上京,不但是要帮张氏祖孙打理产业。还要自己开店铺,说不定就要在京中长居。自打他得了二房的差使。整个人也变得靠谱起来,不再象从前那样游手好闲,马氏母子便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他要上京,他们自然得跟着。一来赵淮在京中有机会找到更好的老师教导,二来,则是马氏娘家人私下劝她,前几年夫妻关系冷淡,如今丈夫既然振作了,手里又有了银子,若是再不看紧了,好生笼络着,丈夫指不定就要纳小,到时候不但她的儿女要吃大亏,先前那十来年受的苦楚也都白受了,平白便宜了别人,岂不冤枉?现如今二房重得侯爵,在京中风光无限,不跟着来享福,那就是傻子。

赵启轩在前头骑马,马氏带着一双儿女坐在马车里,赵淮、赵沅兴奋地凑到窗前打量车外的热闹场景,时不时小声惊呼一番。一会儿说“娘,你看那房子真漂亮,盖得好高呀”,一会儿说“娘,京城里的人个个都穿绸,好有钱”,一会儿又说“娘,我们以后也会住在那样的大房子里么?”,不一会儿又道“娘,明儿我们出来逛逛行不?坐在车上看,一会儿就过去了,啥也没看清楚”。马氏含笑听着,也没直接答yīng

,只是说:“你们去求曾叔祖母,若她老人家答yīng

,就让你们小叔叔、小姑姑带你们出来逛。”边说还边偷偷看向车外的行人景致,心底也在暗暗兴奋着。

赵启轩骑马在外头护着车队前行,听着车里儿女们的叽叽喳喳,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快活。这一切都是二房给他的,他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为二房祖孙办事。

赵家车队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往鼓楼方向去了,途中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那马车檐下挂着“冯”字灯笼,却是冯御史家的马车。冯太太带了一个心腹丫头,叫了陪房赶车,趁着丈夫今日去了衙门工作,儿子都到先生那里请教学问去了,不会回家吃午饭,便要往外城张善家胡同去看自己的妹妹霍太太,与她好好分说那赵牛氏的事。

霍太太见大姐前来,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给我递个信儿,我好让人买菜去。”现在已经接近饭点,她都做好饭了,简单的一个素菜,再蒸一小碟咸鱼干,她母子二人带个小丫头就对付着吃了,但若早知dào

冯太太要来,她肯定要预备得丰盛一些。

冯太太扶起向她行礼的小外甥霍知良,摆手道:“不必费事了,眼下家里恰好没人,我才过来的,事先也不知dào

,哪里能给你送信?”她看了看桌上简陋的饭菜,叹了口气:“你何苦这样薄待自己?哪怕是为了良哥儿好,也不该一天到晚吃这些没油水的东西。梅香,你拿一两银子,上外头酒楼里叫个席面来,不要酒,只挑好菜好汤。”

丫环应声去了,霍太太知dào

大姐这是有意帮衬自己,否则三个人再添两个婢女,也吃不了一桌席面,剩下的饭菜,就够他们母子吃几天的了。她心里非常感激,她儿子也是个知好歹的,郑重向姨母行礼道谢。

冯太太柔声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好良哥儿,梅香不知dào

你娘的口味。你跟着一道去点菜,就点你娘爱吃的东西,省得花了钱又吃得不高兴。千万别给我省钱。”

霍知良看了母亲一眼,知dào

姨母必定是有话要跟母亲私下说,便答yīng

了。梅香笑着招手示意他随自己出门。

屋里就剩下了姐妹俩,霍太太见大姐一脸郑重,也跟着严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冯太太道:“先前赵牛氏托我们办的那事儿,不成了。前儿我们老爷参了建南侯一本,被皇上数落了呢。”

霍太太大吃一惊。她如今住在外城。亲友们大多断了来往,唯一跟朝廷有关系的就是两个姐妹家里了。妹妹跟着妹夫在地方上,朝廷上的事。若冯太太不告sù

她,她就一无所知,因此今天还是头一回听闻。她连忙道:“若真是不成就算了吧,先前只当这事儿容易。没想到皇上会生气。可别为了帮人家,害了姐夫。”

冯太太叹了口气,把事情的详情跟她说了一遍,然后道:“你瞧,皇上连那赵牛氏一家的情形都知dào

得一清二楚,我们老爷便是有心要帮,也帮不上忙。如今老爷下了决心,改参别人去了。我也不敢再提那赵牛氏的话。今儿我就是特地来跟你说一声。还有,皇上如此厌恶那赵牛氏。你还是打消了先前那主意的好,最好跟他家也别再来往了,省得受了他家连累。”

霍太太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大姐不知,我从前何尝看得上赵牛氏那样的人?我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那赵牛氏性情为人如何,说得话是真是假,难道我看不出来么?只是想着她家大孙女长得好,门户也跟我们家相当,若是能说给良哥儿,过几年良哥儿娶妻生子了,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就为了这个念想,我才对赵牛氏那些谎言视而不见。不是我不愿意打消那主意,实在是……怕良哥儿娶不到更好的媳妇了。”

冯太太劝她:“良哥儿今年才十三岁,至少还要再等两年才娶亲呢,你着什么急?小户小门的女儿也未必不好,只要性情好,人品佳,家风清正,旁的又有什么要紧?若是不识字,大不了过门后,你这个做婆婆的手把手地教就是了。你别想着如今你家落魄了,娶个模样儿好有才学的媳妇回来,就能过安生日子。小妹日前不是有信来,要你明年带着良哥儿去投奔她,让良哥儿跟着妹夫的师爷学习如何为幕,将来也好给人做个清客西席么?这也是体面差使,若是跟了个好东家,得东家看重,手里的权柄不比做官儿差。到时候,若是娶来的媳妇糊涂贪财,也一样是丢脸惹祸。你们家已经受过一次害,可别再来一回了。依我说,赵家大孙女的父祖辈都不是正派人,还是另寻清正人家的女孩儿更可靠些。别的不说,只她那祖母,将来仗着长辈的身份逼良哥儿做些不好的事,你让良哥儿怎么办?”

霍太太听得脸色都白了。她如今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儿子,若是会给儿子添麻烦,她是万万不敢冒险的,连忙拉着大姐的手道:“是我糊涂了,明儿我就去跟赵牛氏说,让她别再提参建南侯府的事了,连婚事也不必提起。”

霍太太赞许地点头。不一会儿,霍知良跟梅香回来了,带回了一提盒的席面,有鸡鸭鱼肉,也有好汤。霍太太冯太太姐妹俩带着霍知良吃了一顿,剩下大半菜肴,都放进橱柜里。冯太太见他家没有冰,就道:“你们赶紧吃了吧,大热天的,饭菜放不住,明儿就该馊了。如今内城要买冰也不容易,等我叫人去问一问,若有,就给你们送一些来。”霍太太母子自然是再三道谢。

冯太太走了,霍太太打发儿子去午睡,自个儿在屋里东想西想,越想越觉得不安。且不说霍赵两家到底能不能做亲,皇上居然知dào

赵牛氏干了什么好事,是不是该提醒她一番,省得她又再去折腾?有了这番提醒,自己再提婚事做废的事,赵家想必也不会记恨了。小人难缠,她如今带着儿子过活,实不愿招惹赵牛氏这样的泼妇。

这么一想,她看看天色,也不惊动儿子,便叫了小丫头,包了一包果子,主仆俩出门往胡同的另一端走去。

到得牛氏家附近,她远远就看到他家门前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在这大中午的时候,实在是少见。她便问了一个妇人:“那家是怎么了?”

那妇人掩口告sù

她:“那家是犯官家眷,二孙子把自个儿做妾的亲妈赎回来了,听说原本是被流放去西北的,他花了银子收赎,又一路赶去,才在半路上截住了,将人带回来,听说那个妾都病倒了,连路都走不动。没想到回到家里,他祖母却拦着家门不让人进去,如今祖孙俩正对骂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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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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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漫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当中,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的心肝脾肺都烧着了。虽然早知dào

祖母刻薄无情,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刻薄无情到这个地步。

他承认当初因为手头银子不足,就想要优先收赎自己的亲娘与同胞弟妹,是他不孝。可若他有足够的银子,也不会选择这么做。人心都是偏的,力量有限,他自然要先紧着至亲之人,难不成要他丢下亲生母亲与年幼体弱的弟妹不管么?再说,这事儿又没成,二房出了银子赎出他们兄妹几个,莲姨娘又把银子带走了,他连赎生母的银子都没凑足,就算要赎祖母,也是有心无力。况且若真的要被流放,大人自然比孩子更有希望熬过路上的艰辛,祖母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可活?就不能多为孩子着想?人家同样是犯官罪眷,有机会都是先保小的,哪象自家,祖母自私自利,为了保命,孙子孙女都可以丢开。她就没想过,将来自己老了,没后代赡养,她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退一万步说,若他只能赎出生母与弟妹,将祖母和赵湘留在牢中,至少生母小钱姨娘还能去找钱家人借银子,或是做针线赚钱,凑足收赎款,把她们祖孙救出来。不象如今,祖母与赵湘出来了,什么活都不做,还要再花银钱去把几个贴身丫头赎回来侍候她们。家里的银子只见花出去,没见挣回来。只因赵湘几句谗言,又去打秋风骗到了一笔银子。祖母从此就视自己为仇敌,以往的疼爱不再。他好不容易把生母给接回家,母子两人都已筋疲力尽了。生母还落下了一身的病,正该好好调养,请大夫吃药,结果祖母却拦着不让他们进门。

她说他这个做孙子的不孝忤逆,偷了家里的银子跑出去,若要再回来,需得先受罚。

她说小钱姨娘这个儿子的妾。被官差押送往西北,路上孤男寡女的只怕名节早已不存,再进赵家的门是污了赵家的名声。因此不许进门。无论小钱姨娘如今是病着还是伤着了,死活都不与赵家相干。横竖她只是一个妾,又不是正经媳妇。

牛氏的嘴皮子不停地动着,斜眼瞄着赵演和小钱姨娘母子惨白的脸色。再看一眼快要哭出来的赵漫。只觉得心头大快。这几个不孝忤逆的东西,竟然胆敢妄想将她丢在大牢里,会有今日,都是他们该得的!这才是刚开始呢,将来有他们好受的。至于小钱姨娘,若没有病成这副快死的样子,也许她打几板子,就让人进门了。毕竟也是个劳力。可如今小钱姨娘病成这样了,接回来也只是等死。她还要白赔医药钱与一副棺材,何苦来?自然是有多远赶多远。这贱妾怎么就没死在路上呢?

赵湘躲在屋里,站在门边偷偷往外看,见到赵演与小钱姨娘那副落魄的模样,心里也爽快无比。她想起了过去被庶母庶兄庶妹们欺压得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时光,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祖母立kè

就把那母子四个赶出家门去,连赵氻也不例外。家里有大哥一个男丁就够了,他虽然糊涂,好歹也与她是一母同胞。她可不打算拿自己辛苦打秋风打来的银子,去养活小钱姨娘生的孩子。

屋里赵湘暗喜,门外牛氏忿忿地骂着人,只顾着自己快活,都没留意到赵演看向后者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刻骨的仇恨。若是因为他当初不想赎祖母,祖母才迁怒到他生母身上,他还能忍受。可祖母居然污蔑生母的名节,这是要直接把人逼死了!如今他身上没了银子,生母也病重不好挪动,他必须要忍一口气,想办法留下来,但只要他生母的病好了,他再攒些银子做盘缠,一定会带着生母弟妹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刻薄无情的祖母和狠毒的嫡妹,回南边去投靠舅舅姨妈们,怎么也好过继xù

被祖母和嫡妹糟蹋!

门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赵家住进来的这些日子,因为行事傲慢,早已引起了左邻右舍的不满,如今正好kàn

他家笑话,私下都在说老太太牛氏糊涂。就算那只是个妾,好歹也为赵家生养了三个孩子,还有两个是男丁,哪怕是看在孩子份上,也不能把人赶走呀,这不是摆明了要结仇么?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对嫡孙刻薄,对庶孙也刻薄,将来年纪大了,指望谁养活去?

这时候,赵泽回来了。他近日都在想法子到外头找活干,有人给他捎话,告sù

他家里正上演的这一场大戏,他吓了一跳,立kè

赶了回来。一进门,他就看到赵演绷着一张小脸,直直站在院中不说话,手上青筋直爆。而一旁的小钱姨娘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衣衫褴褛,在女儿赵漫的搀扶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祖母牛氏却站在正屋台阶上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那些话就连他听了,都觉得刺耳不已。

他连忙上前劝住牛氏:“祖母,别说了,外头人都听见了,仔细人笑话。演弟瞒着您私自出门是他不对,可他也是救母心急,您就看在他一番孝心面上,饶了他吧。大不了罚他跪两个时辰,或是打他几戒尺,也就是了。小钱姨娘病得这样,还是赶紧让人进屋歇下的好。您如今将氻哥儿养在身边,对他期望颇深,难道您要当着他的面,将他生母赶出家门么?”

牛氏原本还听得不服气,只是听他提起赵氻,就把眉头一皱,回头看向屋里,发xiàn

赵氻不知几时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看过来,一脸的惊惧。孩子已经五岁,能记事了,他认得自个儿生母是谁,若小钱姨娘没回来也就罢了,回来了,她还要把人赶出门,将来不会记仇吧?

牛氏心下一惊。沉下脸骂道:“是哪个死丫头照看氻哥儿的?怎么没把少爷侍候好,让他趴在窗上?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还不赶紧把氻哥儿抱回屋里去?!”立kè

便有两个丫头慌慌张张地将赵氻抱离了窗边。赵氻哭闹:“我要娘!娘!”小钱姨娘听得暗暗垂泪。

牛氏便冷哼:“小兔崽子,真是养不熟。”又骂小钱姨娘:“他叫你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妾。也敢让孩子叫你娘?你配么?!”

小钱姨娘咬着牙低下头去,赵演阴声道:“祖母,我姨娘确实是个妾,但她不是贱妾,而是良妾。她是父亲的亲表妹,是我们亲曾祖母的亲侄孙女儿。祖父在世时,你亲自出面撮合了这门亲事。还力劝祖父去说服曾祖父。若不是您,我姨娘如今也是别人家的正房太太,您今日怎么反倒嫌弃起我姨娘来了呢?”

牛氏当年力主儿子纳钱家女儿为良妾。一是为了笼络丈夫的生母老钱姨奶奶,二是打着让她与儿媳蒋氏打对台的主意,既巩固了自己在丈夫面前的地位,也可以更好地拿捏住儿子。免得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但她这种做法。既不上台面,也易受人指摘。如今听闻孙子提起此事,她就觉得失了面子,把脸一沉:“你说什么?!”

赵泽忙道:“都少说两句吧!”然后悄声劝牛氏:“祖母,钱家怎么也是祖父的舅家,您好歹给亲戚一个面子。小钱姨娘都已经回来了,您就当看着孙子、孙女们的面上,让她进门吧。”

牛氏嗤笑:“钱家早不知死哪里去了。若是能帮得上忙,这半年怎么不见他家有人上京?亲戚又管什么用?从来嫡妻的娘家才是亲家。妾的娘家不过是仆从!你祖父的舅家是秦家,钱家算什么东西?你祖父喊一声舅舅,他们家有胆子应么?你说得轻巧,看着几个小的份上,让小钱姨娘进门,那她看病吃药的银子从哪儿来?将来她死了,办后事的钱又怎么办?你要是有法子弄到钱,我自然不管,可你要我出银子,那是没门!”

赵泽刚拒绝了祖母上二房打秋风的要求,听到这话也是语塞。赵演听见了,就梗着脖子道:“我会养活姨娘,无论是吃饭穿衣,还是请医抓药,断不会要祖母花半文钱!”

牛氏冷笑:“说得轻巧,你姨娘在我屋里死了,我还担心她弄脏了屋子呢!”

霍太太站在人群中,看到牛氏此时的嘴脸,心都凉了。她对亲孙子的生母,侍候了她十多年的媳妇,都能如此凉薄,对待旁人又怎能厚道起来?若自家儿子真娶了她的孙女,将来也要恭恭敬敬地孝顺这么一位长辈么?霍太太对赵家这门亲事的态度越发动摇得厉害了。

赵漫正扶着生母,低头哽咽着,却瞥见霍太太就站在门外人群中。她顿了顿,忽然有了主意,扬声叫道:“祖母,霍家太太来了!”

牛氏脸色一变,连忙看向门外:“哪儿?霍太太在哪儿?”

霍太太深悔不该围观这么久,若是早早走了就好了,此时她进门去,该说什么呢?

不料牛氏见了霍太太,立kè

就想起了自己的大计划,因等了两日,都没听说皇帝斥责建南侯的消息,倒是有小道说参建南侯的御史吃了挂落。她要打听得详细些,却又没处打听去,眼见霍太太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顿时热情地迎出门来,换了一张笑脸,让人觉得方才那个刻薄骂街的她就象是幻影一样。

霍太太婉拒不成,被牛氏好说歹说拉进了屋中。赵湘也顾不上幸灾乐祸了,红着脸躲到屋角,拿起一件针线活低头细细地做着。霍太太见了,只觉得这姑娘还是好的,盘靓条顺,性情又柔和贞静,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怎么就没摊上个靠谱的好家世,好长辈呢?

牛氏把霍太太拉进屋中,将院子里这一大摊子人事都丢下了,人人都面面相觑。赵泽迅速小声叫赵演:“赶紧把姨娘扶进你屋里,先梳洗了。我让人给她做些热汤来吃。一会儿祖母就算要赶,她一个人也没法把你们母子抬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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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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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演闷不吭声地照做,小钱姨娘倒是抬眼看了赵泽一眼,但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赵泽也没多想,一边吩咐老仆去厨房做汤,一边又赔笑请门外围观的邻居们散了,方有空回转,进屋听牛氏与那霍太太在说什么事。

他进屋时,牛氏的脸已经耷拉下来了,冷笑着对霍太太说:“令姐夫既如此胆小,当初就别揽事儿。既想要御史的好名声,又不想惹贵人不快,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霍太太的脸色也不大好kàn

:“如今是皇上不快,这是别的贵人可比的么?无论参谁,皇上都发话了,谁还没眼色地纠缠不清?况且皇上对老太太府上的事情知dào

得一清二楚,对你的行事大不以为然,以我姐夫的风骨,哪里有脸替你说好话?你不说反省自己行事不密,叫外人知dào

了,倒怪起我姐夫来?我劝你消消气,安分度日吧。皇上如今只是厌着你,并不与你计较,倘若哪一日觉得你做得太过了,一个旨意下来,你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牛氏一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赵泽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退出屋来,叹了口气,决定不进屋去讨不是了。他转道去寻老张头,让老张头去把附近药铺里的坐堂大夫请过来,为小钱姨娘看诊。

赵演屋中,小钱姨娘已经简单梳洗过,厨房送了碗米汤来,浓郁的米香让人闻了食指大动。送汤的老仆说:“姨娘先喝着,这东西虽清淡。却能养身子。只怕姨娘路上饿得狠了,猛然吃得太饱,反而对身体不好。泽哥儿已经让人请大夫去了。等大夫来了给姨娘诊过脉,再问大夫该给姨娘做些什么进补。”

小钱姨娘淡淡地道:“知dào

了,你下去吧。”语气稍嫌冷淡了些。

老仆听着不对,也不多说,退了出去。赵演有些迟疑地看着生母:“娘?”虽然他们母子几个素来与嫡子嫡女不合,但他能赎回生母,赵泽的资助是帮了大忙的。更何况方才也是多亏了赵泽,他们母子才能顺利住下,怎么生母还是这样冷淡呢?

小钱姨娘却含恨对他道:“赵泽当年杀死了你们的亲弟弟鸿哥儿。这个仇,就算他赔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不能忘。他如今为我们做再多的事,也是应当应份的。不过是为他自己赎罪而已。别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你们就心软了。杀弟之仇不共戴天,你们要牢牢记住!”

赵演与赵漫对视一眼,垂首低声应了。小钱姨娘又担忧起小儿子:“我可怜的氻哥儿,在你们祖母身边,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要怎样才能救他出来呢?”

赵演低声道:“娘别担心,儿子心里有数。如今病着,咱们暂且忍一时之气,在这里把病养好了。儿子也趁机去弄些银钱。等娘的病好了,咱们就丢下其他人。抱了弟弟离开京城。天大地大,只要有银子,哪里不能讨生活?儿子绝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们了!”

小钱姨娘感动地拉着儿子的手掉眼泪。赵漫也满心激动着。哥哥和生母都回来了,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小可怜了,将来他们还要离开祖母和嫡姐,自己生活,她再也不用害pà

牛氏和赵湘了!这个想法让她激动无比。

赵演喂生母吃了一碗米汤,见她气色好了些,但肚子还在咕咕叫,便道:“厨房想必还有米汤,儿子再给你舀一碗来。”

赵漫忙道:“哥哥从那个黑瓦罐里舀汤吧。那是祖母特地让丫头熬的鸡汤,预备晚上吃的,用了两只嫩嫩的小母鸡,还放了些参须下去,最补身子了,给娘喝着正好。”

赵演听得笑了:“好。”他对祖母正在气头上,很乐于占她的便宜。

他果然去了厨房,把上前来阻拦的丫头给赶出来了。他冷笑着对那丫头说:“别以为有老太太跟大姑娘撑腰,你就能对我甩脸子。你不过是个买回来的丫头罢了。老太太总有老得不能管事的时候,大姑娘总有出嫁的时候,除非你有把握给她陪嫁跟着走,否则你总有一日要落到我手里。”

那丫头是牛氏的贴身丫环之一,深知赵湘就算要带陪嫁丫头出嫁,也不可能带她,略一犹豫,就退开了。赵泽如今越来越不得牛氏待见,这赵演又是个厉害的,她还是不要做绝的好。留三分情面,日后说不定还能得些好处。

赵漫远远站在房间门口,看到哥哥得了手,还把那素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丫头说得灰头土脸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屋去接应哥哥,不料正房的竹帘一掀,牛氏送霍太太出来了。

也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原本还各自气恼的,如今脸色竟好转了许多。牛氏对霍太太道:“虽说事情不成,但我们两家守望相助,情份与别家不同,别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分了,日后还要常来常往才好。”然后又压低了声音:“孩子还小,若是此时给他们说定了,就怕他们见了面彼此不好意思。还不如过两年再定亲,这样他们平日见面时,也能少些顾忌。你家哥儿正好专心做事业,不必为旁的事情分心。”

霍太太平心静气了许多,微笑着点头。她其实早就不想结这门婚事了,但牛氏态度诚恳,说的话也有理,她想了想,觉得横竖没定亲,只要牛氏不再盯着建南侯府不放,惹得贵人恼怒,招来灾祸,与他家继xù

来往其实也没什么。若是断然回绝,就怕牛氏撒泼,她哪里抵挡得住?等明年他们母子去投奔妹妹妹夫,与赵家断了来往,婚事自然作罢。

牛氏不知dào

霍太太的想法,还笑着说:“前儿那事让冯御史受累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不知冯御史冯太太什么时候得空?我带着孩子上门亲自道谢,也是赔罪的意思。”

霍太太推说不必了,但牛氏坚持。她只得说:“下次待我大姐来了,我问过她,再给你准话吧。”牛氏笑着答yīng

了。

厨房忽然响起了一点动静,牛氏循声望去,发xiàn

是赵演在偷舀她晚上要喝的人参鸡汤,亲切微笑的老太太顿时变成了母夜叉:“孽障!你在做什么?”吓了霍太太一跳。

牛氏还不觉,见赵演不紧不慢地半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再转头看见小钱姨娘躺在赵演屋里,更生气了,她随手招来赵漫:“替我送霍太太。”便提了裙子叫了丫头要冲去厨房教xùn

孙子。

霍太太迅速决定走人。赵家这祖孙闹剧还不知要闹到几时呢。她说走就走,叫了自家小丫头一声,也不理赵漫,倒是赵漫迅速醒过神来。知dào

哥哥那边有法子对付祖母。只要嫡兄在家,也不怕祖母会把她生母赶出门去,但祖母如此可恶,她可得想个法子出出气才好。眼珠子一转,她便跟在霍太太后面,赔笑送了对方主仆出门。

待离得自家院门口远了,霍太太要赵漫回转:“你一个小女孩儿,怎能做这种事呢?我这里有人侍候。你快回去吧。”

赵漫却柔声对她说:“霍太太,我有一件事求您。”

霍太太疑惑:“什么事?”又露出不想多问的表情来。她是真心不想管赵家的闲事。

赵漫做出一副扭捏的样子。道:“祖母对我说,要把我许给您儿子,我不知dào

嫁人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我真的嫁给您儿子了,您能不能让我把我姨娘也带过去?您也瞧见了,祖母容不下我姨娘。她毕竟生了我,嫡母久在狱中,后来又死了,把我抚养长大的是姨娘。我想要多孝顺孝顺她。”

霍太太懵了。她虽然打消了做亲的主意,但原本跟牛氏说亲时,说得很清楚,要定的是赵家长女赵湘,怎么成了庶女赵漫?就算霍家如今落魄了,跟赵家也是半斤八两,平起平坐,她家良哥儿好好的嫡子,凭什么要娶个犯官家的庶女?

她连忙问赵漫:“你听错了吧?我原本要聘的是你姐姐。”

赵漫眨眨眼:“我没弄错,是我祖母说的。我姐姐是嫡出,长得又好kàn

,从前颖王侧妃差一点儿就认了她做干女儿,要把她嫁进高门大户去呢。咱们家如今虽然不如从前了,但好歹也是建南郡公的血脉,祖母怎么可能把姐姐嫁到您家里?她早就说过,若是冯御史家的公子,倒还配得上姐姐。要跟您儿子结亲,拿我顶上就足够了。只是如今还不能说,等到我姐姐跟冯御史家的公子定了亲事,才好提我跟令郎的婚事呢。”

霍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和羞辱!怪不得牛氏不肯现在就定亲,还要主动带孩子去冯家道谢呢,只怕就是想借她霍家的力,去跟大姐家攀亲。冯家外甥相貌才学都好,家里人都盼着他将来能有个好前程,怎么可能会娶犯官的女儿?牛氏与赵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了,竟骗了她母子。可怜她的良哥儿,若不是受了他父亲的连累,如今也不比冯家外甥差。赵湘装得好正经模样儿,其实一肚子的歪心思,竟也有脸嫌弃良哥儿。若不是牛氏挑起了她的心思,她也不会想到给儿子娶赵湘为媳,哪里知dào

牛氏原来一直都在算计他们!此仇不报,她枉为人母!

霍太太愤nù

不已,赵漫还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越发显得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又担心生母,才无意中透露了祖母的秘密。霍太太忿而转身离开,赵漫目送她远去,脸上的表情渐渐沉淀下来,冷哼了一声。

赵家院子里,牛氏痛骂赵演母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赵湘也时不时插两句嘴火上浇油,赵泽在旁劝和,却无人听从。赵漫远远看着这个情形,得yì

地笑了。

与赵泽一家的情形不同,此刻的赵家二房小宅内,却是一片和乐融融。

张氏祖孙三人迎来赵启轩一行,心里都十分高兴。待彼此见过礼,张氏让汪福来带了众位六房的掌柜们去吃饭,便叫赵启轩一家到了正院上房里,所有人不分主宾,团团围坐,倒显得更亲近些。

张氏问赵启轩一路上可顺利,赵启轩一一答了,何日出发,何日路经何地,在当地停留了几日,买了些什么别致的货物,在何地遇上风雨,耽搁了行程,又在何地碰上故人,略作小聚,还提到他们到了山东时,还去探望了赵家二房的大姑太太赵元娘,受她招待在家里歇了一日,才再次起程,然后就一路顺利直达京城。

张氏听了笑道:“如此说来,你们倒比我走运。我上京时,路上还遇过好几次风雨,只得上岸在客店里住了几日。怪不得你们只比我晚几日动身,船又慢些,却没比我晚几天进京。”

赵启轩笑道:“侄孙夫妻俩早就盼着入京了,两个孩子也都心心念念要看京城是何等繁华。侄孙想着,叔祖母这里又要整修侯府,又要搬家,定是诸事繁乱,又急需银钱。若是侄孙早日到京,也能替叔祖母和玮弟分忧,因此一路上不敢耽误。”

赵玮笑道:“启轩哥来得正好。眼下我们刚去瞧了老侯府,还未定下整修的章程,还有几间赐还的铺子、田庄,都需yào

细细瞧了,才好决定要如何处置。若是族人要上京做生意,那几间铺子倒是正好能用上。修宅子花费不少,家里虽有些银子,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也要添些进账的产业才好。这些事我都要跟启轩哥好好商议呢。我年纪小,什么事都不懂,还要哥哥多多指点才是。”

赵启轩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揖手:“不敢当,小侯爷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就是。只要是赵启轩能办到的,定会尽lì

办好。”

张氏笑说:“都是自家兄弟,叫什么小侯爷?倒生分了。只当从前那样相处就是。”

赵启轩一笑,小心翼翼地答yīng

了。

卢妈笑着进了门:“老夫人,饭菜已好了,是不是立kè

就开饭?”

张氏忙道:“赶紧端上来吧,赶了半天的路,他们必然都饿了。”又笑着对赵启轩和马氏道:“有什么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叫人领你们去租下的院子那里歇息,离这里不过几步路,一应用品都是齐备的。你们先过去安顿下来,明日先在京城里逛一逛。后日咱们再来说正事儿。”

大家都笑着答yīng

了,纷纷向饭桌那边转移。赵琇瞅了个空,悄悄拉了赵启轩一下,小声问他:“启轩哥,威尔斯太太的船队回了南汇后,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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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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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赵琇说服格温妮丝帮zhù

太子与高桢秘密返京,拿的是帮她报仇做交换。到了天津后,她与太子、高桢先后入京,将格温妮丝的船队托付给了蒋知府,该说的事她都说了,后来只听说格温妮丝春天时顺利返回了南边,却不知后事如何,担心自己答yīng

她的事没能做到。虽然她在给祖母的信里提过,祖母也告sù

她事情办妥了,但具体详情却不知,所以赵琇一看到赵启轩,就忍不住问一声。

赵启轩也知dào

赵琇与格温妮丝有些交情,见她着急,便微笑着回答:“自然是心想事成了。那威尔斯太太倒是个精明人,运了一批货物去天津,有蒋知府帮衬,全都高价出手了,又有蒋知府太太关照,收了不少北方土产。听闻她此番立下大功,宫里也有赏赐,内务府还给了她家商行一个皇商的名号。开春后她满载货物顺利回南,上岸后立kè

便有官府的人去接应。威尔斯太太也不耽搁,直接就问那名叫马特的西洋商人下落。原来上海前知府入狱斩首后,那马特失了靠山,又因是逆党同伙,被抄没了家产,只能一家人躲在码头附近的小屋里度日,等待机会回乡。威尔斯太太找到他后,托了官府的人出力,给马特冠上个罪名,全家抓了起来,四处传言说要杀他全家的头。”

“咦?”赵琇听得有些糊涂了,“这是威尔斯太太的主意吗?”要报仇也没必要宣扬得到处都是吧?

赵启轩笑了笑:“那不过是唬人的,就是个幌子。传言一出。就有外洋来的和尚去官府求情,连旁的西洋客商也都纷纷进言,请官府饶了马特一家的性命。也有人说。那马特全家并非本国百姓,既犯了事,驱逐出境也就是了,何必要他一家性命?他儿女年纪尚轻,最小的女儿还不满十岁,就这么死了未免冤枉。官府也不出声,这时候那威尔斯太太却出面了。她拿银子赎下了马特一家,让他们成了她的奴隶。”

赵琇张大了嘴,有些明白了。

“在那些外洋客商和洋和尚们看来。威尔斯太太在本国官府的人面前极有脸面,愿意出头把他们都没法救下来的马特一家救下来了,就是做了大好事。即使名义上她是把马特一家买来做奴隶,好歹保住了他们的性命。威尔斯太太得知他家小女儿生病。还许洋和尚来给她看病。因此外人说起。都说威尔斯太太是个极好心肠的人。威尔斯太太没多久就说,要送亡父遗骨回家乡,四月时便带着几条船,押着那马特一家离开了南汇。对外人说起,只说是要把马特一家带回英吉利国去。”

赵琇微微一笑:“至于好心肠的威尔斯太太在旅行途中要怎么对付马特一家,外人就不会知dào

了?”

赵启轩笑了,压低声音:“她手下的人私下告sù

过我,说威尔斯家的人绝不会让马特一家回到西洋去继xù

作威作福的。他们的船队路经南洋时。会寻一个大些的岛把人放下,让他们在岛上做苦工。与当地土人为伍。船队回到英吉利后,就骗人说途经法兰西国时把人放下了,那边的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每年船队有人经过他们所在的岛,会去瞧瞧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若是死了倒也罢了,若是还活得好好的,就绝不让他们过得舒服了。如此长年累月地折磨下去,就象是钝刀子割肉,比一刀把人杀了,更叫人难受呢。”

赵琇听得笑道:“这个法子倒不错,既报了仇,又得了好名声,别人也没法说她残忍狠毒什么的。”但她马上又想到一件事,“威尔斯太太这回带了亡夫遗骨回去,难道不再回来了?那我们家的洋货生意怎么办?”该不会她才帮人搭起来的路子,转眼就作废了吧?

赵启轩忙道:“这倒不是。她毕竟是妇人,报完了仇,带着亡夫骨灰回国也是应该的。威尔斯家留了好几个人下来,商量着要建立一家真zhèng

的商行,借着内务府的皇商牌号,正正经经做一番事业呢。威尔斯太太这次回国,也带了不少大楚特产,到了英吉利国正好高价出手,然后再从那里买一批货物,另派人押船回归。听威尔斯家的人说,以后他家的船队每年都要在大楚与英吉利两国之间走一趟,每次至少要有四条船。如此几年下来,他家就能挤身英吉利国最大的商人之列了。”

他冲赵琇眨了眨眼:“我问过叔祖母的意思了,二房已在威尔斯商行里占了两股,六房也占了一股,柱国将军府有一股,内务府独得三股,威尔斯家的人只有三股,倒也没埋怨,反而觉得这门生意很划算呢。”

赵琇听得笑道:“可不是划算吗?就算把利润分出去了大半,生意却是稳稳当当的,简直就是独门垄断。”这样的利益划分,对赵家二房与六房来说,并不吃亏,反而还跟内务府搭上了关系。有内务府的面子,威尔斯家新建的这家商行,无论要买卖什么东西,都少了打点有关方面所需的费用,成本降低,利润自然就多了。不过威尔斯家的人能够认识到其中关窍,愿意舍出这部分利益,魄力也很惊人。

不过她也有些担心:“这么多人来分这块蛋糕,只靠每年四条船的货物,会不会太少了?”分利润的人一多,各自分到的银子就少了,怕是迟早会引起其中一方的不满足吧?

赵启轩却摇摇头:“西洋货物才是每年四条船,毕竟路途遥远,一年能走上一次就已经不错了,兴许隔上一年,上年出发的船还未抵达大楚呢。威尔斯家的人不愧是生意老手,已经想出了许多赚钱的法门。比如南洋一带,木材、药材、香料和宝石都是在本国极抢手的货物。来往一趟要比西洋近得多了。若是走得熟了,一年也可以跑上两趟。再者,西洋客商有不少往南洋岛国去的。若是将大楚的货物运去与他们交yì

,虽利润薄些,却也省了许多花费,免了许多风险。我听威尔斯家几兄弟说,去年已经走过两趟了,各处港口都已打点妥当,连货源都寻好了。已派了几条船过去,想来年下应该就有几船木材香料回来。内务府已经包了六成去,剩下的在京中售卖。想必不愁销路。”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赵琇心想,决定跟威尔斯家合zuò

,也许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虽然她当初只关注到了格温妮丝,压根儿就没留意到威尔斯家还有这样的精明生意人。不过有这样的意wài

之喜。也是不错的结果。

她笑着问:“他家船队才几条船?既要送威尔斯太太回这乡,又要去南洋贩货,那如今南汇港里他家的泊位不是都空了吗?”

赵启轩哈哈大笑:“人家是人精子,哪里会犯这样的错?有了内务府的信物,威尔斯家在上海有面子得很。那洋商马特的产业,尤其是一支大船队,原都被官府抄没了的,后来威尔斯家只花了几千两银子。便从官府处购得了二十多艘船,连水手与货物都是现成的。哪里去寻这样划算的买卖去?若不是我们家与他合了伙,我看着都要眼红哩。”

赵琇这回是真要大吃一惊了,想来威尔斯家原本不过是支中型船队,到东方来主要是寻亲和报仇,万万没想到还能把生意做大到这个规模。这么算起来,他家足有三四十条海船,水手船工也有上千人,还建立起了通往西洋与南洋的固定商路。有这样的基础,这皇商的位子也能坐稳了。而对于建南侯赵家人来说,曾经一时善念,如今几乎是稳坐家中等着收钱,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投资吗?

赵琇与赵启轩在这边聊得开心,张氏那边忍不住催了:“吃饭了,有什么话不能等吃完饭再说?琇姐儿,别只顾着拉你哥哥说话。”

赵琇笑嘻嘻地赔了不是,两人便各自落座,用起了晚饭。

饭后,赵启轩一家在汪福来的带领下去了鼓楼斜街的小四合院安顿下来。第二天一早,马氏和两个孩子自有二房仆人领着出去游玩,几位掌柜也到附近商业街去考察了,赵启轩则跑到二房小宅来,与张氏、赵玮商议日后二房在京产业的章程,赵琇也凑了过来旁听。

他们商议着,以如今二房名下的产业,有织场,有染坊,这布匹生意就可做得,还可以收了苏杭所产的绸缎上京贩卖,所以一家布店或绸缎庄是一定要有的;另外,二房也有茶园,蔡卓成在杭州茶业也有人脉,开个茶叶铺子,也不愁货源销路;至于与威尔斯家、内务府合开的商号,赵家只要时不时查个账,再派两个人去监管,也就行了,旁的事却是不便插手的,倒是有新鲜货物来时,可以优先挑一些。

赵启轩问:“这三家店铺,咱们家都可以开。叔祖母、玮弟,你们觉得如何?我倒是觉得还可以再开些别的店铺,却又想不出还有什么生意可做。”

赵琇插嘴道:“可以开粮店。”

张氏诧异地看着她:“琇姐儿,六房做的粮行生意,你难不成要跟他家争利?”

赵琇便问赵启轩:“六房打算把粮行开到京城来吗?”

赵启轩想了想:“大哥确有此意,只是兄弟们还在商议。此番六房也有几位掌柜上京,要不要在京中开粮行,还得他们看过了回去报给大哥知dào

,才能做决定。”

赵琇便对张氏说:“我有这个想法,并不是想跟六房抢生意,而是觉得,咱们家如今有那么多田庄,大半都是种的粮食,除了留够咱们家自己吃的,再有一些存起来预防灾年,剩下的要如何处理?肯定要卖掉的。如果六房把粮行开到京城来,那我也乐得把粮食卖给他们,省心得多,但若是他们不打算在京里开粮行,那咱们家索性就自己开一间,也省得便宜了外人。”

张氏沉默了,赵玮对她说:“妹妹说得有理。若是六房要进京开粮行也就罢了,否则我们家出产的粮食,还得卖给旁人。从前不就听说过,有哪家高门大户里主管此事的下人中饱私囊,将主人家的粮食贱价卖掉,自家从中谋利,害得主人一年亏上数千两银子么?若是卖给自家店铺,倒是不怕会被蒙骗。”

张氏看看他,又看看孙女赵琇,然后再看赵启轩,有些迟疑。

赵琇看不得她的意思:“祖母有什么顾虑吗?”

张氏叹了口气:“咱们家以前也有铺子,但做得这样大,还真没试过。洋货商行那头有内务府的股,我们家也不参与经营,只等着分红,这也就罢了。粮行、茶叶铺子与布匹绸缎生意,都是摆明了一定能获利的。虽说咱们家如今已经拿回了爵位,但毕竟没有实权。这样张扬地做买卖,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们家与民争利,又参一本?若是有旁人眼红我们家得利,有心要抢夺产业,那又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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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沽名钓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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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张氏的话,赵琇心中大不以为然。若是别人闲着没事参自家一本,自家就不做生意,那还赚什么钱?嘴长在人家身上,谁能担保世上没有一个看着你发财就眼红的人呢?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官宦人家,不开铺子不做生意的也不多,就算是御史文臣,正经士林清流人家,家里也不是没有开店的。

先前参了他们家的那位冯御史,听闻家里还有个酱菜铺子呢。她刚来京城的时候,家中下人出门采买,就买过他家的酱菜回来,她还吃过,只是当时不知dào

罢了。

赵玮心里也是类似的想法,他对张氏道:“祖母,如今京中公侯世宦之家,多有店铺产业,咱们家只开几间铺子,并不算什么。况且如今新皇励精图治,有意敲打御史台的人,让他们日后别为了图个虚名,就抓着一点小事专门盯着我们这些没什么实权的勋贵人家不放,要参也参那些真有劣迹的达官贵人。比如那位冯御史,听说昨儿又上本了,参礼部尚书治家不严,纵容嫡孙逼良为贱,强纳良家女为妾,女家不从,尚书之孙还以势相压,命地方官府构陷罪名,逼迫对方屈从。这一回他参得有道理,又有人证物证。新皇便赞了他,命京兆衙门严查,若案情属实,就要从重处罚。礼部老尚书已经回家待罪去了。”

张氏很是吃惊:“此话当真?阿弥陀佛!老尚书也是三朝元老了,怎么还如此糊涂。竟纵容子孙做出这等事来?”

赵玮笑道:“兴许是老糊涂了吧,其实他家里人从前未必没有劣迹,只不过大行皇帝对他甚是宠信。朝中也敬他是太祖皇帝时就在的老臣了,因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既然冯御史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参了他,新皇自然也要明正典刑,方可肃清朝政。如今朝野皆知新皇的决心,无不称赞的,今日又有另一位御史上本。参的是工部侍郎中饱私囊,贪墨修筑城墙的银两。若是事情属实,只怕被卷进去的官员不在少数。如今朝中热闹得很。祖母若担心还有御史盯着咱们家,就大可不必了。眼下京中与地方上有的是比咱们家更好的人选,可供他们参奏,那可是实打实的罪行。实打实的诤诤直名!”

张氏又念了一句佛:“若真能多抓几个贪官污吏。也是朝廷与百姓之福。”

赵琇笑着说:“祖母,您如今不担心了吧?贪官污吏哪里抓得完?就算真抓完了,那些渎职的、为富不仁的官员权贵也不少,咱们家不过就是开了几间铺子,生意也是正正经经的,人家真心要参,哪里轮得到咱们家?若是为了做生意才参的,京里买卖做得比咱们家大的多了去了。有他们在前头顶着。咱们且安心赚几年银子吧。大不了,真有御史盯上了。咱们把铺子收了就是,靠着家里的田产,咱们也饿不死。世上哪有永远不变的事物呢?利润再丰厚的生意,也终有收益减少以至亏本的时候,不过能赚几年是几年罢了。”

赵启轩抚掌笑道:“这话说得在理,琇妹妹当真超脱。世人多贪利,若做了哪一门生意,是获利丰厚的,自然希望能长长久久地获利下去,若是利厚了,还要想法子让它再厚一些,若是利薄了,则要千方百计让它重新厚起来。直到利薄得实在没什么可赚的了,甚至倒亏不少,方才不甘不愿地丢开手。若都能象琇妹妹这样想,能挣几年银子就是几年银子,事情不谐就索性将买卖收了,说放手就放手,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败光家业的糊涂人了。”

赵琇嗔道:“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启轩哥这样夸我,到底是真心赞同我的话,还是笑话我的想法太败家呢?”

赵启轩哈哈笑着,一边说“不敢”,一边摆手,又转头去看张氏与赵玮的意见。

张氏低头想了一会儿,也不由得笑了:“是我多虑。本来我还有另一样担心,如今内务府愿意在商号里只占三成股,若是利润丰厚了,他们起了贪念,又想要霸占咱们家和六房的份例可怎么好?但琇姐儿的话在理,以咱们家如今的圣眷,还有新皇为人,料想未来十年里,都还出不了岔子。再往后,若是内务府总管换了人,又或是生了贪念,大不了咱们家撤股就是了。能挣上十年银子,已经足够咱们家几辈子花费了。若是子孙后代不肖,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那留再多的银子给他们,也迟早会被败光的,那时银子反成了祸根,还不如没有呢。”

赵玮忙道:“祖母说得是,孙儿日后教导子孙,必定牢记祖母今日的教导。倘若他们无能,与其留着金山银山引人觊觎,祸害子孙,还不如散尽家财,周济贫苦,让他们做个平头百姓去呢。”

这“周济贫苦”四字提醒了赵琇,她忽然笑了:“其实,祖母之前担心会有御史看咱们家不顺眼要参哥哥,我还有一个主意。从前在奉贤时,祖母礼佛,每月都要施米施药,周济贫苦,因此奉贤县的人都知dào

祖母是位大好人。赵玦想要败坏祖母的名声,人家就不信他。到了京城,我们不如依葫芦画瓢?祖母横竖平日就爱念经礼佛,往寺庙里施银施米,咱们索性就做得张扬一些,让京城内外都知dào

祖母的善心,最好每次都让哥哥出面,真真切切做些善事。这样祖母与哥哥的名声都再好不过了,无论哪个御史要参咱们家为富不仁之类的罪名,旁人也不信他,百姓还要骂他沽名钓誉呢。”

这种事在现代本是极正常的,企业家也好,艺人也好,许多有钱人名声大了就总爱表现自己是个热心慈善的人,捐个款。帮个人,都爱宣扬得人尽皆知。手法且不论,至少这善良的名声是稳当了。换了在大楚朝。这法子也一样可以用。谁说人就只能等待他人来评价他的名声,而不能主动去营造呢?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不太合张氏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的保守人士的口味:“这如何使得?这可是真真zhèng

正的沽名钓誉了,定要被人说闲话的。”

赵琇不以为然:“即便我们家沽名钓誉了又如何?至少银子是真真切切地花出去了,穷人也是实实在在地得到了好处。既然能帮到别人,便是给自家争些虚名又有什么不可以?旁人要说闲话,就由得他们说去,若是他们跟我们家一样。也花了这么多钱,帮了这么多人,还不让外头人知dào

。心甘情愿做个无名英雄,那我也服气,愿意接受他们的指责。否则我就要问一声,骂我们的人。可曾为那些穷人做过半点事呢?什么都没做过。又凭什么去骂真zhèng

做了的人?”

张氏一时竟无言以对,半日才嗔道:“这样不好,女孩儿家别耍这样的心眼。做人就该堂堂正正,我做好事,救助穷人,并不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若是为了一个好名声,花银子去收买人心,那这所谓的好人。也算不得真zhèng

的好人了。”

赵琇抿着嘴不说话了,她可不想跟祖母玩文字游戏。什么是好人?能帮到人的就是好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半点实jì

动作都没有的,那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可算不上真zhèng

的好人。谁说好人就不能想要好名声?要了好名声,就不是好人了?

赵玮见状,便笑着对张氏说:“祖母别生气,妹妹这个主意倒也不坏。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孙儿虽有微末之功,但比起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却能少年得高位。朝中看孙儿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未必就只有一个冯御史。虽说圣上眷顾,但咱们自家也要争气,才不辜负圣上隆恩。无奈孙儿年纪尚小,无法为皇上分忧,做些好事,挣个好名声,也算是给皇上挣脸面了。日后孙儿若是出仕,做事铁面无私一点,旁人也不能随便就给孙儿弄出个刻薄阴险之类的坏名声来,他们这样说,外头的人还不信呢。”

关系到孙子将来的仕途,张氏的想法又不一样了:“若你觉得果真有用,那我每次给寺庙捐银捐米,都由你出面就是了,但也不必太过张扬。若是做了好事,自然会有人知dào

,咱们自家主动宣扬,叫人知dào

是要笑话的。”

赵玮笑着答yīng

下来。

议事议了半日,张氏也有些累了。赵琇拿纸笔将方才商议的几种铺子都记下,洋货商行且不论,茶叶铺与布店都有现成的货源,伙计人手也可以从南边铺子里调取,或是直接在京中雇人,只要准bèi

好店面,再挑个吉日,就可以开张了。这些事赵启轩都包了去,再带上几个年轻的族中子弟操持,并不用张氏祖孙费心。开粮行的事,还要等六房的决定,也不必着急。赵启轩便把这一趟上京带来的货物开了个清单,交到张氏祖孙三人手上,看他们有哪些是需yào

的,便命人送来。

赵琇扫了一眼,见上头各色布匹绸缎纱罗齐备,还有好些茶叶、文房用具、特色酱菜、糕饼等等,也有几样别致的洋货,忽然想起广平王其实也喜欢品茶,便指着其中几样难得的茶叶品种道:“这几样每样都给我两小坛吧,我要拿来送礼。”

张氏一听就知dào

她想送给谁:“是孝敬广平王么?虽然这是理所应当的,但你三天两头地去,是不是去得太频繁了?王府如今还有白事呢。再者,你虽年纪小,也是个女孩儿,如今又满了十周岁,也该避些嫌疑。王府世子也不过比你大三四岁罢了。”

赵琇心想,她跟高桢从小认识,都那么熟了,私下来往、送东西,那都是常事,若好朋友之间还要避嫌,也太无趣了些。不过她知dào

,跟张氏说这些话是没用的,规矩如此,她要是反驳,说不定还要被张氏骂呢。她便小声道:“我不去也行,另打发人送过去好了。王爷对我挺好的,他如今在家也是无聊,我偶尔过去陪他聊聊天,也是替他解闷嘛。他如今也不能看什么新书,不能鉴赏字画古玩,只剩一个品茶的爱好,我才想孝敬他几坛子茶叶的。”

张氏听了,又不由得后悔。广平王对她祖孙三人恩重如山,如今又双目失明,想召个小辈在身边说笑解闷,也是人之常情。她拿礼法规矩去阻止,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赵玮便笑道:“让我去吧。先前是我顾虑太多,便是有人说几句闲话又如何?新皇也知dào

咱们家与广平王是什么交情,断不会猜疑的。若是平白无故就生分了,反而会让宫里觉得咱们家忘恩负义呢。”

张氏叹了一声,松口道:“我何尝不希望你们常去瞧王爷来着?只是琇姐儿是个女孩儿,总是出门不好。罢了,王爷素来也疼琇姐儿,既然玮哥儿要去,就把你妹妹也带上吧。”

赵玮答yīng

了,偷偷冲妹妹眨了眨眼,赵琇低头偷偷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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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书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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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琇就准bèi

了半车的东西,跟着哥哥赵玮一道出门,去了广平王府。

兄妹俩来王府也算频繁了,跟门上的人都早已混熟。王府门房一看是建南侯府的马车,还没等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便早早迎了上来,引着马车从侧门进府。门房里当差的婆子,也立kè

就把这个消息报到后面去了。

前院灵堂上的宾客还是稀稀拉拉的,敲经念佛的和尚道士尼姑倒是不少,烧的香气味浓郁得弥漫了大半座王府。赵琇赵玮兄妹俩到灵堂给王妃上了一炷香,就被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往二门里走的时候,还一直掩着口低低地咳着。

王府总管一路送他们兄妹进二门,见状连忙陪笑道:“赵姑娘没事吧?今儿天气闷热,竟一点风也没有,灵堂里烧的香气味才这般熏人,到了后头就不会了。”赵琇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你忙去吧,不必特地相陪,道路我都是熟的,二门里又有人引路。”

王府总管脸上笑着,却不敢怠慢,一路送他们兄妹到了二门上,眼看着烟霞把人接了过去,他才放心回转了。回到前院里,他有个外甥在灵堂上管香烛的,悄声对他道:“方才内务府都虞司与会计司的两位新上任的郎中一道过来了,不曾声张,上了香磕了头就走。您不在这里,是典膳大人答的礼,小的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王府里也是有人事利益之争的。广平王府原来的左右长史。一个在王爷退位后去了东宫,另一个告病,换了个新人来。做事就有些拎不清,因此年初的时候,被王爷和世子撤掉了,一直没有补上。王府典膳早就盯上了这个位子,平日里一边讨好王爷世子,一边跟内务府的人打好关系,有时候为了突显自己的功劳。不免要踩一踩王府总管。王府总管当差久了,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人踏脚石?眼看着世子将王府里的管事们一个个撤下来,他难道心里不担忧么?自然免不了要回击一二。因此时间长了。总管与典膳两方的人就越发对立起来。

当然,这种事是不能暴露给上面知dào

的,他们在旁人面前,仍旧保持着一团和气。

当着灵堂里众多人的面。王府总管就只是轻轻点头。表示知dào

了,并没有发火。

他外甥又劝他:“您还是一直守在这儿吧,没事别走开,谁知dào

接下来会有谁上门呢?建南侯兄妹俩是常来的,早就混熟了,您何必非得送他们进二门?叫个丫头婆子领路就是,横竖二门上又有人等着。”

“你知dào

什么。”王府总管斜了他一眼,“外头的人巴结得再多。人脉结交再多,王爷不发话。世子不点头,那都是白搭。咱们把王爷世子侍候好了就行,旁人要如何,何必管他?”

这话固然是正理,但他外甥还是忍不住说:“难道给建南侯兄妹领个路,就算是把王爷世子侍候好了?”

王府总管又斜了外甥一眼,心里只觉得这孩子小时候还算机灵,怎么长大了却这样蠢?他难道没看见,建南侯的妹子每次来王府时,王爷与世子有多高兴么?

不过这种话,王府总管是不会明说的,就算是外甥,蠢就是蠢,要是想不明白,提点了一次,下次他还是不会懂,倒不如让他继xù

糊涂下去好了。

赵琇不知dào

王府总管心里的小九九,只是觉得他今日格外和气些,不过从前她每日来王府的时候,就跟王府总管相处得不错,因此并没有多想。

广平王今儿清闲,正没事可干呢,听说他们兄妹来了,立kè

就传了他们去正院。赵琇从前来给王妃探病时,来过几次。这院子中间有假山有花木有池塘有石桌石椅,已经算是个小花园了,而且是广平王府唯一的花园。广平王一直住在这里,一来是怀念亡妻,二来也是因为这院子里花木多,还有水,所以比别处凉快些。

广平王让人把赵琇赵玮兄妹带到了西边楼下的大房间里,四周门窗大开,屋中四角摆了冰盆,还有机关扇子,因此屋里很是凉快。赵琇赵玮进了门,先给广平王见了礼,起身后就发xiàn

他盘坐在窗边的木炕上,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先前竟然是在“看”书,让赵琇见了好生吃惊。

广平王似乎猜到了她的惊讶之处,微微一笑:“这是内务府昨儿刚送过来的,特制的新书,就算我是瞎子,也能看懂,就是略慢一些,但比完全不能看书要强得多了。皇上实在是细心得很。”

赵琇有些好奇地凑上去拿起书来看,发xiàn

这书用的不是一般的纸,上头的字也不是正常印上去的,倒象是一种布料,用线绣出字来,因为有着明显的突起,字迹又大,因此目盲之人可以依靠手指触感,摸着“看”懂书上的内容。

她不由得惊叹一声,新皇对这个哥哥确实很细心,不过这种方法是不是太过奢侈麻烦了些?绣这么一本书,所费的人力物力,哪里是印一本书可比的?

不过她看广平王的神态,似乎更多的是高兴和惊喜,应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想了想,她也就闭嘴不提了,轻轻将书放回原处。

广平王让人端了冰镇的酸梅汤来给兄妹俩解渴,赵玮则小声说妹妹:“怎么随便把把王爷的书拿过来翻呢?好歹要说一声。”赵琇小声说知dào

了,但广平王已经听到了动静,笑道:“玮哥儿别怪你妹妹,琇姐儿与我们父子俩早就极熟了,我更喜欢她在我面前无拘无束的样子,横竖当了外人的面,她的礼数也没出过差错。私下里就随意些吧。”

赵玮忙笑道:“王爷宠着妹妹,可妹妹也不能忘了礼数才是。若是她随手拿惯了,就怕日后翻到了什么不该翻的东西。”

广平王笑说:“我这里能有什么不该翻的东西呢?况且琇姐儿聪明得很。什么时候该守礼,什么时候可以随意,她心里都有数呢,我也信得过她。”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又道:“王爷若是觉得这样的书读来也可以解闷儿,我还有一个法子,拿硬笔在纸上写字。如果纸够坚韧,硬笔写出来的字,就会在背面形成一个突起的字迹来。只要反过来写。那突起的就是正字啦。这样抄起书来,比绣的书还要快得多呢,也没那么费功夫。”

“哦?”广平王挑了挑眉,“这倒有些意思。我就吩咐他们试着做去。若真能做出来,明儿我也有时下的新书看了。”

赵玮笑道:“妹妹就是随口说的,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呢。还是等我们自家试做了,真能做出能摸的书来,王爷再让人去做吧。”

广平王笑眯眯地:“不妨事,我方才听了琇姐儿的话,已经能想象到那书是什么样子了,应该可行。只差在该选什么样的纸,又用什么样的笔去写罢了。”

赵琇立kè

出主意:“我见西洋人写字。用的是鹅毛笔,就是硬硬的笔尖,写出来的字细细的。王爷不妨叫人找工匠,学西洋人的鹅毛笔一样,先做几支硬笔出来试用?或者直接拿竹签子削尖了试一试也行。”

广平王点头:“我会吩咐底下人搜罗西洋人的笔,依样做几支出来先试试的,若是可行,我日后写字,也可以用它,至少写完之后,我自个儿摸着,也大致知dào

自己写得怎么样。”顿了顿,他又笑道:“罢了,这事儿我就跟太后和皇上说一声,让他们吩咐内务府的人办去。内务府自有好工匠,要试做这种东西,不过是三两天的功夫。并不是我自己偷懒,而是太后与皇上如今对我格外小心翼翼,成天赏东西下来,我自个儿用不完,桢儿又不用,东西都白费了。我劝他们别再赏那么多东西了,他们只是不听,就担心我身子不好,哪一日又病了,因此总是赏些药材吃食。太后还问我,在家闷不闷,若是闷了,她让教坊司给我调教一班小戏,我闲了就叫他们唱戏给我听。我真是哭笑不得,给些事他们做做,兴许他们就能少为我操心些。”

赵琇都汗了,赵玮听着,倒是严肃:“太后与皇上关怀王爷,生怕王爷心里苦闷。”

广平王叹了口气:“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苦闷。王妃走了这么久,我也看开了。她是心里苦,可有些事,她狠不下心来,丢又丢不开,若是叫人家称心如意了,她心里又过不去。她那个病,与其说是被气的,倒不如说是心病。她从前就是个心细的人,外人只知dào

她温柔和善,哪里晓得她还有多思的毛病呢?摊上几个不靠谱的亲人,可不就苦了自己么?”

广平王其实也恨过钟家,但如今钟家已经败落下去,差别只在于是能全家保住性命,以庶民身份回老家去,还是钟大老爷要被流放,家眷都以犯官内眷身份落魄回乡度日的差别罢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可能再给广平王府带来什么麻烦了。广平王想到他们如今的惨样,心气就平息了许多。

眼看着话题要向令人不开心的方向发展,赵琇连忙道:“王爷,平日宫里常赏赐吃的东西下来吗?您都吃不完?那可怎么办?我们也带了半车东西来呢。有位族兄带人上京,带了不少南边的土产,还有我们自家出产的果脯、茶叶、布料,我特地挑了些好的来孝敬您的。”

广平王听得重新露出了微笑:“是么?那真是谢谢你了,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有枇杷、李子、杨梅、鸡头米……好多着呢,果子都是连盆儿运过来的,长在枝头刚摘下来,可新鲜了。”赵琇一样一样地数着,“本来我们家最大的果园是桃园,可惜他们出发时,桃子还没到采摘的季节,因此没赶上,只能带了些去年做的桃脯。等过些时候,今年的新鲜桃子送来了,我马上送来给您尝鲜。”

广平王听得很高兴:“那好呀,我平日吃那些补品早就吃腻了,这大热的天气,我就想吃个新鲜果子。”说着就吩咐外头,让人去将赵家兄妹带来的水果收拾干净送过来。守在门外的丫头应声去了。

她刚去,门上的竹帘就一掀,高桢走了进来,先是环视屋内一圈,然后把视线定在赵琇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但马上又收了,恭恭敬敬地走到广平王面前见礼:“父王。”

广平王点点头,随意指了指他对面的木炕:“坐吧,玮哥儿和琇姐儿带了些南边的新鲜果子来,一会儿你也尝尝。”

高桢应声坐下了,视线溜过赵琇,又看向赵玮:“你有几日没来了,近来都在家忙些什么?”

赵玮苦笑道:“原本在念书,温习功课,只是近来杂事太多了。一来要整修旧府,二来,朝上有人参我,我未免有些担忧,三来,就是老家来人,要招待一二。”

广平王问:“就是你送果子来的那位族兄么?他上京是为了什么事?”

赵玮老实回答是来开铺子的,脸上微微发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广平王倒是不以为意:“有个信得过的人帮你们打理产业,也是好的。我从前担心你们家人口少,势单力薄,亲友又大多靠不上,将来靠你一个人支撑门户,未免太辛苦了些。如今既然有可靠的族人为助力,也是你的福份。你要好生与族人相处,哪怕他们没有高官厚禄,只能帮你打理产业,也比你一个人辛苦强。”

赵玮连忙起身谢过他的教诲,广平王笑着摆摆手:“算不上什么教诲,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我膝下也只有桢儿一个儿子,每常担心他太过孤单了,他性子别扭,总是口是心非,也不爱结交朋友,我和他母亲从前没少为他操心。不过他如今长进了许多,做事老练了,对人也和善了,还学会了交朋友,我真是老怀大慰。”

高桢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父王,您说这些做什么?”

广平王微微一笑:“怎么不能说?难道你不好意思了?”

高桢更不自在了,赵琇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在,但想着少年人大概不爱听父亲当着外人的面说教?便帮着扯开了话题:“王爷,我们家茶园出的茶,您喝着觉得怎么样?这一回我族兄上京,带了好几种茶叶呢,除了我们自家出的茶,还有从杭州一带买来的好茶叶。若是您喝着好,只管开口,我让他再给您送些来。他准bèi

在京城开茶叶铺子呢,几斤茶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广平王听得哈哈大笑:“我难道吃得了几斤茶叶?不过你家茶园出的茶不错,我喝着就很好,只是家里得的茶叶,总是不经吃,常常没几次就吃完了,我心里也郁闷得很呢。”

赵琇奇了:“怎么会这样呢?”立kè

脑补了不少下人中饱私囊贪污茶叶的情节。

高桢又换了个坐的姿势,广平王动了动耳朵:“你怎么了?”

“没什么,今儿天真热。”高桢郁闷地抄过一把扇子,尴尬地扇起风来。(未完待续……)

PS:电脑出了点问题,更新晚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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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精明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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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虽然心里郁闷,但广平王却没打算体谅儿子的心情,自顾自地继xù

跟赵玮赵琇聊茶叶:“我闲时也爱品茶,因此宫里赐下的东西,每次都必定有茶叶。我也不是每一样都爱吃,白放着可惜了。你们爱吃茶么?若是爱吃,我让人每样泡两盏来,你们尝尝味儿?”

赵玮很想说不必麻烦了,但赵琇倒是有些兴趣:“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我从前跟祖母学过些茶叶上的事,家里也存有各种各样的茶叶,我每样都吃过,大概知dào

是什么味道,也知dào

它们的来历。只是祖母也有好些茶叶是搜罗不到的,尤其是一些贡品。”广平王这里,一定有贡品!

赵玮吃惊地看了妹妹一眼,赵琇给他使了个眼色。在广平王这里,千万不要因为怕麻烦他,就各种客气,因为那只会让广平王扫兴。难得他今日心情好,有谈兴,就让他高兴高兴又如何?就算是添了麻烦,也麻烦不到他。

广平王还真的高兴起来了:“我这就叫人准bèi

去。不是我爱说教,你祖母让你遍尝各色茶叶,也是为了让你能见多识广些,日后出门做客,吃茶的时候心里也有数。只是在京城,光尝过平日能买到的那些茶叶,是不够的。家里有贡品茶的人家多得是,你若是尝不出来,女孩儿家倒没什么,就怕你哥哥要叫人笑话。”

赵玮顿时也严肃起来。其实他看着广平王的表情,也能猜到妹妹的用意。略一纠结,也就放开了。既然广平王有意要教导他,他自然不能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烟霞笑吟吟地亲自带着四个丫头。将刚泡好的十二盏茶用茶盘送了上来,在木炕上摆了张大一些的长方矮桌,把茶盏摆成整齐的两行。十二个茶盏,一共六种茶,这还是送上来的头一批。

看到广平王今日心情格外好,烟霞心里也高兴,对赵玮赵琇兄妹更感激了。特地冲他们笑着提醒一声:“赵小侯爷,赵大姑娘,这是才泡的茶。你们仔细别烫着。”

赵玮赵琇笑着谢过她的提醒,先后端起头一盏茶,揭开了茶盏盖。赵玮闻了闻香气,赵琇则是一边闻香。一边观察茶叶的形状。马上就说出了答案:“这是武夷的白鸡冠。”赵玮听了,便小啜一口,笑道:“是了,是白鸡冠,茶叶嚼着还有些香甜。听闻这个茶还可以治病呢。”

广平王挑挑眉:“烟霞,他们可说对了?”烟霞笑着点头:“正是白鸡冠。这是今年的新茶,才贡上去没两天。就因为听说它可以治病,太后娘娘特地把今年进贡到宫里的一半白鸡冠茶赐了下来呢。”

广平王笑着摇头:“母后真是的。若此茶真有奇效,也该多留些给母后、皇上、皇后与两位皇侄才是。”

赵琇又端起了第二盏茶。这一回她同样很快认了出来:“是铁罗汉,也是出自武夷的,大约是一块儿贡上来的吧?这个茶,听闻冲泡上七八次还有味儿呢。”这么一想,她就觉得今天烟霞泡这个茶出来,只为给她品个味道,有些可惜了。

广平王笑道:“都是今年的新茶,不知可有旧年的茶叶?”

烟霞笑道:“王府里怎会有旧茶?去年吃不完的茶,除去宫里赐的那些,都送到外头铺子里卖了。这还是王爷吩咐的呢。”

广平王有些恍惚:“是了,我差一点忘了。”

赵玮有些好奇:“王府也有铺子?”

“怎么没有?”高桢慢吞吞地说,“我们王府有杂货铺子,有米铺,有银楼,还有一家药铺呢。”

广平王早年还不是太子时,正是求表现求上位的时候,私下难免有需yào

用钱的地方,但又不好向宫里讨要。钟氏嫁妆不多,蒋太后当时还是淑妃,上头尚有皇后压着,她未能掌管宫务,也就没有来钱的地方,私房虽有一些,却算不上丰厚,况且还要考lǜ

小儿子将来的费用。皇子出宫开府的十万两银子,广平王还省了一笔下来呢,因此王府里连个正经花园都没有,也就是他们夫妻所住的正院里有一个小花园。幸好他母家蒋家有些家底,贴补了一些,又有个大田庄,每年出产不少。他积年攒下些银子,都用在要紧的事情上。后来终于有了些余钱,就开始置办产业,开上几家铺子,一来是出售田庄的出产,二来也是给自家添些进项。其中那家银楼,还是钟氏拿私房钱开的,管事的是她的陪房,前不久才给撤掉了。

至于药铺,则是那年广平王受伤退位,虽然得了赵家支援的药材,又有宫中赏下来的东西,但那时宫里是朱丽嫔得宠,而且日渐势大,谁知宫里赐下的药材里头,会不会掺了别的东西?为了保命,广平王只能让王府的人在外头多搜罗有用的药材,用药时就优先使用外头买来的药。有时候,为了向一些药商购买贵重药材,王府少不得要另外订购些寻常药草,作为交换。药材多了,广平王便索性让人开了家药铺。不过这家药铺里卖的药都是普通货色,稍微珍贵些的都送到王府里来了,生意只能算平平。

当然,这大概跟药铺的选址也有关系。它位于西四牌楼一带,听着是个繁华地带,可那里有马市,铺子就在马市旁边,名字叫做“回春堂”,十分平平无奇。满京城的药铺医馆,大约有十几家叫回春堂的。

广平王感慨地道:“这生意平平的药铺,能撑到今天也是不容易,若不是为了我们夫妻吃药,早就把它关了。如今我身子也好了,宫里赐下来的药也可以放心用,再留着它也无用。正好王府的医官回来了,原来请的那位老大夫不必再留在王府。就把那药铺送给他吧。”

高桢干脆地应下了,那间药铺对他来说也不重yào

,倒是老大夫医治王妃多时。他心里十分感激,送人家一间药铺,不过是小意思。

赵琇心里叫了一声“壕”,就没多说什么了。广平王从前是皇帝的儿子,名下有两三个田庄,再悄悄开几家铺子,钱就足够用了。他如今成了皇帝的哥哥。太后的亲儿子,生母胞弟都心疼他,东西流水一般赏下来。自打新皇登基。广平王就添了两个田庄,日后不愁没钱,少一个铺子也无所谓。

广平王还趁机教导赵玮:“我方才听你口气,似乎觉得族人帮你打理产业。开铺子做生意。就不好意思告sù

人?我实话与你说,很不必如此。人生在世,穿衣吃饭,谁家能少了银子?只要生财有道,公平买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总有御史爱参官员权贵与民争利,世人又觉得士农工商,商为下品。可太祖皇帝在时就说过了。商人流通货物,只要正经做买卖。不犯国法,依法纳税,便是于国有功,旁人就不该瞧不起他。况且,如今世家大族名下的田地越来越多了,失去田地的农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没有饭吃,为了生存,就容易出乱子,历代乱民,无不是因此而来。若是商人能多开办工场,招收失地的农人去做工,让他们可以继xù

养活家人,他们又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去生乱?天下也就安定了。你瞧,太祖皇帝的话可不是有道理么?只要不违国法,不违道义,做生意也没什么丢人的。”

赵琇听了大感佩服,既为广平王的开明,也为太祖皇帝的话。说起来,本朝这位太祖,言行多有奇异之处,她曾经有过一种猜测,但没有锤子,也不敢下定论。但无论他来历如何,他也是位了不起的人,只可惜没生个靠谱的儿子,还好孙子辈里还有两个不错的,不至于太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

赵玮则是觉得耳目一新,太祖皇帝虽有过种种言论,但他去世已久,大行皇帝虽然嘴上说着孝顺,其实行事多有与太祖皇帝圣意相违背之处。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臣下进言。而太祖朝时,许多让朝臣们觉得不可接受,又或是让他们觉得有违圣人之言的律令,换了大行皇帝上位,就在他们的明说暗示下先后撤销了。大行皇帝本人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太祖皇帝的一些非主流言论在民间越来越少人知dào

,却是显而易见的事。

赵玮幼失怙恃,虽有祖母教导,但张氏到底是妇人,对太祖皇帝事迹的了解也是有限的。赵玮后来拜的先生,也站在士人的立场,不大赞同太祖的理念,所以他就对这位开国皇帝了解不多了。今日这番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是出自太祖口中,不过想想妹妹从前说过的一些惊世骇俗之言,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玮忍不住看了妹妹一眼,才起身恭敬向广平王道:“王爷教导得是,赵玮明白了。”

赵琇眨了眨眼,小心问广平王:“王爷,你是不是打算开铺子做生意呀?”

广平王眉头一挑,神情有些讶异:“哦?为什么你会这样说呢?”

赵琇眼神往旁飘:“这个么……就是一种感觉……”

赵玮额头上悄悄冒了一层汗,有些担心广平王会不会生了妹妹的气,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广平王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认为做生意没什么丢人的,想必不会因为妹妹的话而生气。

广平王确实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其实真有想过的,如今他是不可能在朝廷有什么作为了,不是因为防备皇帝弟弟,而是为了杜绝旁人利用他的可能。可他还这么年轻,就成天无所事事,日子岂不是太沉闷了?总要找些事做做。但这一切他都还没决定,话也不必这么早就说出口。

他笑着对赵玮和赵琇说:“说到开铺子做生意,你们的族兄有没有想过在京城开个南货铺子?”

赵玮摇头,赵琇却道:“族兄有没有想过我不知dào

,但我是想过的。”

赵玮吃惊地看着妹妹:“你何时有过这样的念头?我怎么没听你提过?祖母知dào

么?”

赵琇摇头道:“我还没跟祖母说过呢。我们家在南边,又有茶叶铺子、布店之类的商铺,需yào

隔一段时间就送一批货物过来,多装些别的东西,开个南货铺子,也没什么难的。但我想到,布匹茶叶都有专门的店了,真的需yào

再开一家杂货店吗?也不知dào

南货在京城的市场怎么样,所以就没提,打算日后慢慢看着再说。倒是南方的糕点铺子可以开上一家,京里有不少南边来的官儿,他们多半是吃不惯北边的饮食的,开个铺子,专卖江南糕饼,兼营各色酱菜酱肉,应该会有不错的生意。”

广平王笑道:“此议大妙!我去南边时,也吃过些江南美食,有时也会惦记着,只是在京中想要找到地道的江南菜不容易,若是你们家当真开了铺子,我一定三天两头地打发人去光顾!”

这一趟拜访,对于广平王与赵玮赵琇三人而言,都是很愉快的经lì

。可惜对于高桢来说,却有些郁闷,因为他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将小伙伴们请到自己的院子里去,更别说跟赵琇单独相处了。他刚刚提议让广平王休息,后者就说了:“我还不累。”结果拖了一个多时辰,广平王才露出了几分倦色。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赵玮顺势就起身带着妹妹告辞。

高桢最后只能捞到送客的机会。

他板着脸一路送他们出二门,路上几次想要说话,但因赵玮在场,多有不便,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倒是赵玮对他很亲切:“这些日子累着了吧?等国孝过了,我一定来陪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练练拳。”高桢干巴巴地回答说:“那真是太好了,我等着你。”

赵琇在旁看着,想了想,凑到高桢身边小声说:“我带来的礼物里头,有几匹是我们自家织场出产的料子,都是极细密柔软的。你叫人做了衣裳自己穿呀?我是来不及了,不然就做一件送你。”

高桢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又努力让它平下去:“是什么料子?其实我更喜欢你在船上做衣裳时用的那种格子纹的布。”

赵琇有些惊讶:“你喜欢那种风格呀?那我倒是没准bèi

。”格子布是赵家织场的中等价位产品,算不上高级货色,自然不会拿来给王府送礼。

高桢的眼神飘了一下:“我觉得它比其他花色的布都要好kàn

。”顿了一顿,“用不了多久就该入秋了。”

赵琇忍不住想笑,瞥了他一眼,这暗示还真象是他会做得出来的:“我知dào

啦。”不就是做件衣裳吗?为什么不能坦白点说出来?就给他做件夹衣好了。

赵玮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格子布跟入秋有何关联?

送走了赵家兄妹,高桢回去向老爹复命,嘴角都是翘起来的,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欢快些。

广平王马上就听了出来,笑道:“遇见什么好事了?”

高桢立kè

板起脸:“没什么。”

广平王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你觉得我们王府做些生意怎么样?”

高桢说:“父王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广平王叹了口气,将茶盏放到手边的矮桌上:“你倒是明白,但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要尽lì

做好,象你这样的想法可不行。象你这样做买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父王有再多的家业,都要迟早败光的。”他揉了揉额角:“我还是指望给你娶个精明的媳妇回来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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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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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样式程把侯府旧宅翻修的图纸弄出来了,赵玮便带回家中,与祖母张氏、妹妹赵琇一块儿看,商议着哪一处好,哪一处还需yào

修改,再算一算需yào

花费多少银子,又从哪里可以拨出来。

赵琇看着图纸,大约想象了一下,觉得若照着图纸把侯府整修出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样式程的图纸,对侯府宅子的格局做了不小的改动。比如西路第一进原是老郡公生前的院子,这里不作变化,却将后头第二进的客院以及后头赵炯赵玦父子先后住过的院子全部推倒,重建成一个两进的新院子和一个小一点的一进三合院,前者充作老夫人张氏的居所,后者则是大姑娘赵琇的闺房。在赵琇的院子后头,便是充作仓库的二层小楼,还有仆人的居所。

中路基本没有变化,只在中间理事院里添了两条穿廊,而东路则是全部推倒重来。东路与中路之间仍旧以夹道相隔,前门右拐进来后,原本下人所住的一排南房,现在扩展成了一个窄长的院子,这是新的客院。客院后头才是花园,有单独的门出入。花园里重新布过局了,从护城河的暗渠引了水过来,在花园中央形成一个大池子,围绕着池子建筑各色亭台楼阁,又有假山与游廊。考lǜ

到将来如果有需yào

,侯府也许会在花园里宴客,样式程还特地设计了一处宽敞的水阁,水阁对面还有戏台。

花园占地不小。后头紧接着的,是原本张氏祖孙三人在守灵时曾经住过的那个偏院,但如今样式程将后头存放物品的二层小楼推倒。把那一片地连起来,设计了四个小院,呈“田”字形分布,大概是留作以后侯府人口增加时用的。在那后头,便是大厨房了。

张氏把整张图纸看完后,半晌没有出声。

赵琇倒是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样式程的设计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他打算把原本赵炯、赵玦父子住过的地方变成祖母的住所。让她有些接受不了。赵琇本人是不在乎的,反正房子都要重建了,环境肯定会大变样。人住在那里。绝不会想起从前的记忆。

再说,牛氏可以将张氏住了二十多年的正院给翻新成面目全非的样子,张氏就不能占了她老公儿子曾经住过的地儿吗?

赵琇这么劝张氏,张氏忍不住笑了:“哪有你这样的?这种事。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么?”

赵琇笑道:“本来是没这么简单。但您只管这么想一想,心里是不是就觉得舒服多了?他们使再多的诡计又如何?到头来,连原本得到的东西都失去了,而我们曾经失去的,却又再度拿了回来,而且将来也会把这些东西握在手中,他们却是永远与之无缘了。”

张氏淡淡一笑,再次看向图纸。对赵玮道:“要不……让我住东路偏院那块儿地吧?既然挨着花园,我住在那里。闲了就到花园走走,心情也舒畅。”

赵玮道:“祖母,花园里有水,就怕那地方潮湿。您忘了?在偏院住的时候,您就说过腿上骨头发酸。”

张氏哑然,又看了一会儿图纸,才道:“花园里一定要有池子么?虽说可以从护城河引水过来,但那是护卫皇宫的,寻常百姓连在河里打一碗水都不许。咱们家虽说不怕,但未免犯了忌讳。万一有人从咱们家的园子里沿水路潜入皇城,那就糟了。”

赵玮便安抚她:“祖母放心,水渠有闸,那出水口很小,人是断断游不过去的。我原也跟样式程说,不一定非要引活水进园,从前的园子里也有池子,那就是死水。只是换水麻烦,若不换水,日子久了就会发臭。样式程说,死水易招蚊虫,在边上住得久了,人还容易生病。”

张氏仍旧摇头:“罢了,没得冒这个险。兴许园中没有水,要少了许多景致,但样式程胸有丘壑,建出来的园子怎么也会比原来的好kàn

。戏台就很好,游廊也不错,原来的园子里还有不少湖石堆成的假山,让他再想去。能够不引活水,就不引活水吧。”又顿了顿,“若没有水,后头的院子也就不潮湿了,我住那里想必还使得?”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眼,正色对她说:“祖母,花园里有没有水池子都不打紧,您爱住哪里,也都随意,但您如果一直忌讳那块地,对您可没什么好处。您瞧,照图纸上来说,我还住在那里呢。难不成您将来住了别处,不想到那里去触景伤情,就连我的院子也不肯来了吗?”

张氏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也罢,住哪里不是住呢?横竖是翻修重建,想必会大变样吧?住哪儿都没有差别了。”

赵玮笑说:“您别这么说,不如想想,照着样式程画的图纸,您将来住的地方就挨着祖父的旧居,您想什么时候去瞧,就能什么时候去瞧,甚至闲来无事搬过去住两日,也是极方便的,那样不好么?”

张氏听得笑了:“那倒是,住就算了,但若能常去那里坐坐,也是好的。”心情顿觉好了起来,又问:“内务府那边你可问过了?咱们家从前的东西都收在哪里呢?得赶紧拿回来才是。”

赵玮忙道:“这件事说来就奇了。我问了那郎中,他回去查了账册,告sù

我,当日查抄侯府时,确实收了不少家具、摆设,等国丧过去,他立即就能让人把东西给我们家送来。只是有一样,当日祖父住的院子是拿大铁锁封起来的,正屋里的家具摆设更是一件不剩,屋里空落落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府中下人,说是早就把东西撤走了,只有厢房与倒座房的东西还在。因此我们家若想要。就只能把厢房与倒座房的东西领回,正屋里的物件,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赵琇大为惊讶:“这就奇了。难道是牛氏他们干的?可他们把祖父屋里的东西弄走干什么?”

张氏皱起眉头:“我们离开侯府的时候,我去过那院子一回,虽然只是站在院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但我记得,正屋里的家具摆设都还在,仍旧是你们祖父在世时的样子。”

赵琇心中一动:“这么说来……祖父是在那屋里去世的吧?”

张氏顿了一顿:“不是,赵炯与牛氏告sù

我。你们祖父是在正院里晕倒的,也是死在正院里。”

赵琇小声嘀咕:“那他们心还真够大的,祖父死在正院。他们就能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迫不及待地搬进正院,把您和我们一家赶到偏院去住,也不怕祖父在天之灵饶不了他们。”

赵玮眨眨眼:“所以。祖父才会生气。把赵炯从马上颠下来,摔成瘫痪呀。”

兄妹俩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张氏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十年了,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赵炯夫妻的话,可是仔细想想,若说牛氏把正院翻新得面目全非,是为了抹去她这个继婆婆曾经生活过的痕迹的话。西院与他夫妻二人毫不相干,他们为何要将正屋里的东西搬得一干二净?那里是老郡公生前住所。又不是当家人住的正院,理当维持原状才是。就算有人要搬进去住,也不该撤走正屋的东西。那都是老郡公的遗物,不能轻易丢弃的。

张氏心想,也许她该找个时间,把侯府旧仆召来一个个询问,再让汪福来写信回老家问问他老子汪四平,弄清楚当年西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老郡公死在正院里的时候,又是个什么情形。

图纸打回样式程那里重画,不过张氏如今满心都在回想当年的事,一时顾不上别的,倒也不再象原本那样抗拒住西路中后院了。赵琇开始翻账本打算盘,算计着这次翻修工程,大概要花上多少银子。样式程出的图纸,工程量比她原本预计的要大许多,花的银子就更多了,仔细算算,恐怕两万两银子还不一定够,得看花园的图纸最终出来是什么样子。

张氏一看,就有些肉疼,忙道:“横竖花园里不修水池子了,那些亭台楼阁是不是就不需yào

这么多?那花园也可以修得小一些,多省点地方出来,多修个院子吧?”

赵琇赵玮都没有反对,记下了她的意见,然后由赵玮将图纸交回给了样式程,把需yào

修改的地方都说了。

又过了两日,样式程送了新图纸过来。这一次他做了不小的修改,给张氏建的院子和后头赵琇的院子又改了设计,变成一个三进的大院子,里头添了个小花园,可以让张氏闲暇之余散散心的。另外就是东路花园取消了水池,改在假山上作流水机关,面积就缩小了四分之一,多出来的地方就新建一个独立的三合院,这是把赵琇的闺房给转移过来了。后头那四个小院不变。

赵玮道:“我跟样式程说了,祖母喜欢花园景致,只可惜园中有水,怕犯了风湿,不想他就在祖母的院子里添了个小花园,出门就能赏景,倒也省事。将来园子里也有流水,不是从外头引来,而是运用机关让水流动,其实隔上一个月,还是要换水的。我原本叫他不必做什么水池子,可他坚持说无水不成园。我瞧他这机关还算精巧,也就随他去了。”

张氏对新图纸还算满yì

,看到她将来住的院子经过这样的整修,与原先相比,差别就大了,想必住在那里,也不会想起过去的不愉快回忆,只是她对赵琇住在离她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意见:“离得这样远,东路平日又没什么人,琇姐儿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不放心。”

赵琇笑道:“我不会一个人住的,丫头婆子一大堆呢,而且哥哥住在正院,与我就隔一条过道,往来倒也方便。我觉得住那儿很好,跟花园也就是一墙之隔,平日里闲了正好去玩。”

张氏皱了一会儿眉头,到底拗不过孙女的意思,还是允了。

依照修改后的图则,翻修起来,所费的银子少了一大笔,只是在花木上要多花些银子。但建南侯府名下田产颇多,里头也有专种各色花木的庄子,这就省了不少钱。赵琇重新算了一遍,发xiàn

只要一万八千多两银子,就能把旧宅翻建一新了。等从内务府将旧年查抄的家具摆设领回来,哪里缺了东西再补上,也不过多花上几千两,正好在两万两的预算之内,顿时松了口气。

祖孙三人都在高兴着,赵玮立kè

起身就要让人把图纸交还给样式程,命他去找工匠、采买土木材料。这时婆子来报,赵演过来了。

赵演接回了小钱姨娘,又为她请医抓药,看到她的身体有了些许起色,气色比刚回来时好多了,才算是放下了心。他收赎生母用的银子,是张氏所赐,他自己又有些小小的私心,因此今日特地来磕头道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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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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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与赵玮出面见了赵演,赵琇原本也想一起去的,但张氏没让。上一回赵泽赵演兄妹三人过来,赵琇就跟他们闹了一场,说的话有些不大客气。这一次赵演是来磕头道谢的,张氏生怕赵琇的脾气,一言不合又跟人吵起来了,便不许她跟去。

赵琇有些郁闷,上回要不是赵湘过分,她怎会跟人吵起来?赵泽兄妹既是仇人,又是晚辈,对他们那么客气做什么?她在正屋里坐了一会儿,总有些不放心,就怕张氏又心软,被赵演几句好话一哄,答yīng

了他什么要求。不过想想哥哥就在一旁陪着,他是当家男主人,说话也有份量。如今祖母已经越来越多地把家中大事交给他来做决定了,而不是象从前那样,以长辈的身份帮他们兄妹拿主意。哥哥并不糊涂,也许赵演没那么容易骗到张氏?

她在屋里坐立难安,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东暖阁里有一尊宫里赐的西洋自鸣钟,那指针也不知是不是坏了,才走了三格,十五分钟的时长,可她总觉得起码过去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自鸣钟的指针走到第四格的时候,张氏与赵玮终于回来了。

赵琇连忙迎了上去:“赵演走了吗?他今儿又说什么了?是不是来要银子?”

张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总是怕人来向我们要银子。我们家又不缺那点钱,若能周济一二,给他些又有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琇姐儿,别那么小气。”

赵琇争辩道:“每遇灾年,我周济族人乡邻。几千上万两银子说花就花了,怎么会是小气的人?我是不耐烦他们家,成天正事不干,就指望着别人施舍,又不是讨饭的。家里说是有老弱妇孺,可都有手有脚,又有积蓄。只想着靠人家养活,算怎么回事?我实在是看不惯。”

赵玮笑道:“今儿赵演倒是没直接说想要银子,但他说他把小钱姨娘接回来后。牛氏看他们母子不顺眼,差点儿就要把他们扫地出门。小钱姨娘路上又受了苦,落得一身的病,看大夫吃药补身子。都要花钱。他每日出去找活干。挣些钱回来养活生母妹妹,小钱姨娘身边就只有赵漫服侍。牛氏与赵湘恨不得小钱姨娘死在外头,便不许身边的丫头过来帮忙。本来泽哥儿打发了老仆去,可小钱姨娘嫌那些老仆都是泽哥儿的人,也不肯接受他们服侍。所以赵演每日白天在外奔波,晚上回去还要操心生母的饮食汤药,十分辛苦。祖母可怜他,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拿回去给小钱姨娘治病,别为了挣钱。耽误了小钱姨娘的病情,又拖垮了自己的身体。”

赵琇大声叹了口气:“我就知dào

会这样。赵演年纪轻轻的,心计倒深。他不直接说要银子,那就显得太低声下气了。他只向祖母诉苦,反正以祖母的慈悲心肠,肯定会对他起了怜惜之意,然后主动给钱他花的。他若是城府深些,说不定还要推拒两三次,一副不受嗟来之食的清高模样,最终还要咱们家求着他收下。”

张氏瞪了她一眼,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别说话这么刻薄。演哥儿哪有这样做?”

赵琇笑着往后躲:“所以说他还不至于太过装模作样,城府也浅些,您给他钱,他就立kè

收了。这也是他的聪明处。万一他推拒了一次,您真的不给他银子了,他岂不是吃了大亏?为保万一,还是不要冒那个险的好。”

张氏听了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又瞪了赵琇一下,才坐下来对赵玮说:“演哥儿问的那个事,你觉得怎么样?”

赵玮沉吟不语。赵琇好奇:“他问了什么事?果然还有后文哪。”

赵玮笑笑:“也没什么,上回我去他们那儿时,跟赵泽提过,等老家来人了,在京里开铺子,就让他过去帮着做事。虽然有些不体面,但好歹有一碗饭吃,多给些工钱,他还能养活家里人。赵泽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听说自从伤好了以后,一直在外头找活干,只怕一旦找到了,不论是什么活,我们叫他时,他都不会来了。赵演来问的就是这件事,说赵泽不想去老家族人手下做事,若是族人需yào

可靠的人手,能不能让他去试试?他今年也有十四了,从小读书识字的,小时候跟着他生母,因小钱姨娘管了几年家的缘故,他还打过算盘。他又在京中久住,道路风俗也熟,内城里的官宦人家更是常来常往,说来比赵泽还要更强些。赵泽在南边老家待了这些年,怕是连京中物价都不太清楚。我瞧赵演有些想取赵泽而代之的意思,只跟他说老家族人刚到京城,要做什么生意都还未有头绪,招收伙计是一定的,人数也不会只有一两个,让他先回去,什么时候有了定案,他再来问也不迟。”

赵琇啧啧地道:“这人年纪轻轻的,倒是精明,只是吃相也太难看了些。若他说老家族人能给赵泽安排差事,能不能也给他安排一个,倒也罢了。他居然直接就上来说赵泽不要那个差事了,把差事给他吧。就算赵泽真的不要差事,那也是他自己来跟我们说,几时轮到他一个庶出的弟弟发话了?如果他们两兄弟关系素来很好也就算了,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又是嫡嫡庶庶争了十几年的,他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张氏叹了口气:“这原也怪不得他。泽哥儿对这个弟弟倒还好,只是听演哥儿的口风,小钱姨娘为鸿哥儿之死,至今深恨泽哥儿。当年的事我心里也明白,只是那时泽哥儿才多大?只怕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赵琇不以为然:“小时候不知dào

,长大了还不知dào

吗?一味说自己没有干。别人证明他干了,他就说人家污蔑他和他母亲。颠倒黑白的话张嘴就能说出来。反正我不喜欢这个人。我们家好意给他安排的差事,他不想做就别做了。难不成还要我们求他来干活领工钱不成?”

张氏都懒得反驳孙女了,只问孙子赵玮:“玮哥儿觉得如何?其实泽哥儿不肯来,是担心牛氏借着他硬攀上咱们家,讨要这个那个的好处,就算是在店里当差,也不得安宁。我本意只是想让他日子过得轻省些,若是他不肯来做事。演哥儿来也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演哥儿,但他母子几个也没什么错处,他若能挣些银子回去。养活生母弟妹,泽哥儿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

赵玮便道:“祖母若是这样想,那孙儿就去跟启轩哥说。其实赵泽也好,赵演也罢。兄弟俩一块儿来当差也是无妨的。不过是伙计的差事。迎来送往,押运货物,只要别叫他们管账就好。”

赵琇笑道:“咱们家无所谓这两人的饭,只是他们的祖母见没有油水可抽,又要找个愣头青的御史参我们家了,说我们强迫读过书的犯官之子去铺子里做伙计,是有辱斯文,瞧不起人。”

张氏“啊”了一声。随即沉思起来。赵琇睁大了双眼:“祖母该不会是当真了吧?我只是说笑而已。”

张氏白了她一眼,对赵玮道:“琇姐儿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启轩哥他们开的是什么铺子?布店、茶叶店。还有卖西洋货物的,只怕来光顾的客人也不是一般人家。叫他们认出泽哥儿他们,他们脸上恐不好kàn

。”

赵玮道:“都已是犯官之子了,谁家不知dào

他们如今是什么处境?能有一份伙计的差事做着,已经是他们的福气,祖母还担心他们脸上好不好kàn

么?”

张氏低头道:“我只是想到,他们往日也是从小读书识字的,泽哥儿若不是有个那样的母亲,演哥儿若不是有个那样的父亲,只怕也到了考功名的时候了。叫他们去做个铺子伙计,确实委屈了些。”她想了想:“要不……叫他们在后头做些抄写对账的事,别叫他们在前头迎客?”

赵琇哂道:“叫他们管账,还不如开个小文房铺子或书店之类的,直接交给他们兄弟打理算了。赚多少亏多少都是他们的,做读书人的生意,说来也比别的铺子体面些。”

张氏吃惊地看着她,想了想:“这能行么?”

“为什么不能行?”赵琇是真的懒得再理会那一家子了,“城隍庙那边就有书市,咱们在那边花一点小钱,盘下一个小铺子,然后让启轩哥他们每次从南边运货北上时,捎带些江南出产的笔墨纸砚,再添些诗集文集什么的,就够那铺子卖的了。咱们把铺子交给赵泽兄弟俩打理,最初只给一百两本钱,无论是赚还是赔,都不再往里头投钱,要货也是跟启轩哥他们明算账,不能赊欠。另外按月给他们五两工钱,兄弟俩加起来就是十两银子,足够他一家子吃饱穿暖了。我们家的账房每季过去对一次账,若是账没有问题,那一切好说,若是出了问题,就叫他俩包赔。若他们能把铺子经营好了,到年下归账到公中,扣除成本,赚得的利润匀三成出来给他们,算是打赏。若是赔得厉害,不能再支持下去了,那就把铺子关了,店面转手,他们两人就给我滚吧。没有用处的东西,我还要白养活他们一辈子吗?有多的银子,我还不如去接济穷人,好歹还能得个好名声。”

张氏与赵玮面面相觑。

张氏细想,觉得这主意倒也不错,最重yào

的是,经营一家文房铺子,说出去也体面些,,不必受掌柜的气,若是赵泽赵演兄弟经营得好,也算是一份产业。

赵玮则觉得,这种做法与其说是接济赵泽兄弟,倒不如说是让他们为建南侯府做事,况且一年下来,也不必再另外给他们银子了,省了好些事。若那牛氏再想闹,也没了理由。只是要把账查好,店面的契约也要把在手里,不能叫他们吞了去。

祖孙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就这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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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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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寻赵启轩来,把事情跟他说了。赵启轩听了就叫好:“这样确实省事许多。若真让他们兄弟来铺子里做伙计,我心里还直打鼓呢。他们说是族人,其实已经出了族,分明是外人了。可若当成是外人般对待,又不太合适。若是对待他们太严厉了,未免伤了旧日与泽哥儿的情份,若是对他们太宽仁,他们说不定就不好好干活了,落在其他伙计眼里,又是一番是非。再有工钱的事,也不好办。本来就是有意要照顾泽哥儿才让他来的,工钱肯定不能少给,他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可若是给得多了,旁人心里又会怎么想?我原想着给泽哥儿安排去茶叶店里做个验货盘货的小伙计,既然叔祖母说要给他们兄弟一家铺子打理,我也算是松一口气了。”

赵玮笑着对他说:“你这口气别松得太早,他们兄弟年纪还轻,又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知dào

怎么做买卖?自然还需yào

你派人去教导。文房铺子确实清贵些,但也一样是生意,总要能赚到钱才好,否则这铺子也难以长久开下去。你先去找赵泽,把事情说一说,让他知dào

,这是叫他给我们家做事,别以为是在施舍他,若是赚不到银子,他一样要给我滚蛋。况且铺子也不是他的,店面仍是侯府所有,向你要货,也要付钱,不许赊欠。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能赚得多少,就看他自个儿的本事了。他也不是蠢人,只要想明白。必定会答yīng

的。等他点了头,赵演肯不肯,我就不管了。叫底下人去外头盘个小铺子,不必太大,最好是有地方能住人的,但又不能住下太多人。这样日后赵泽就可以离了他那祖母,带个老仆住过去,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赵启轩听了抚掌赞道:“玮弟想得周到。他家住在外城,若是铺子开在内城。离得远些,每日来回费事,泽哥儿住在铺子里就顺理成章了。可铺子地方小。他家老太太断不肯屈就的,他祖孙俩就能分开住了。就算那牛氏想要贪店里的银子,货物都是我们卖他,数目多少是有账的。成本多少。我们心里也有数,若是账对不上,泽哥儿就得赔钱,一样是从牛氏口袋里掏银子,想来她也不肯答yīng

。我还有一个主意,既然侯府出了店面,又出了一百两的本钱,第一批卖的货物。货款也该从这一百两银子里扣,整顿店面、开张茶酒、雇佣伙计。都要算进去。等年下归账的时候,无论利润多少,都要先把这一百两的本钱给还了,才说打赏的事。横竖每月赵泽有五两银子的工钱,怎么也够他使了,就算年下没有打赏,也饿不死他。免得那牛氏拿了一百两,就扣在手里不肯拿出来,以为侯府给银子,是白贴补她的。”

赵玮笑着点头:“此计甚好,就这么办。”

过了两日,赵启轩寻了个空档,便带着一个长随,买了些果子糕饼,坐了马车去外城张善家胡同寻赵泽。他到的时候,牛氏正在屋里大声数落赵泽,赵泽就耷拉着脑袋跪在院中听她数落。

赵演靠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抱臂看着赵泽的样子,既不开口落井下石,也不帮他说话。倒是站在他身边的妹妹赵漫,一脸得yì

的样子对同胞兄长道:“我就知dào

,他连哥哥的一半儿都比不上。哥哥已经能挣到钱回来了,他还在家吃白饭呢。成天说要出去找差事,也没见找着,不知dào

是不是装的,其实每天是上外头玩儿去了。”

赵演瞥了妹妹一眼:“姨娘的药你可熬好了?这是请有名的大夫来开的药,一定要让姨娘一滴不剩地喝完,知dào

么?”

赵漫不以为然:“知dào

了,就算我不说,姨娘也一样会把药喝完的。”说完就往厨房那边走,猛一抬头看见赵启轩站在外门,就歪着头问:“你是谁?”

赵启轩笑笑:“你是漫姐儿吧?我是六房的赵启轩,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我了?”

赵漫的脸一下红了,跺脚道:“你是哪儿来的混账,竟敢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来调戏我?!”

赵启轩哑然失笑,赵玦这一支,素来很少与族人来往,但就算再陌生,也该知dào

族人的存zài

吧?他都已经明说自己是六房的人了,赵漫竟然还没想起他是谁。当年牛氏与赵玦把赵泽送回了老家,赵漫他们就没想过老家除了二房还有什么人在么?居然说他这个族叔调戏她,也不瞧瞧自己才多大年纪。

赵漫不知dào

赵启轩是谁,赵泽却是一清二楚。他连忙站起身迎上来:“启轩叔怎么来了?原来这一回是您上京。”赵启轩笑道:“没错,以后我还要在京城长住呢,咱们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赵泽听了心里欢喜,正色对赵漫说:“妹妹不得无礼,这位是六房的族叔。我在老家养伤时,多得启轩叔照应。”

赵漫闹了个大红脸,草草向赵启轩行了个福礼,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族叔好。”就扭头跑进了厨房。

赵启轩也不在意,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赵泽:“你随叔祖母离开奉贤时,分明瞧着气色已经好多了,怎么如今又这般憔悴起来?我在二房听说你受了伤,如今可好了?”

赵泽支支唔唔地,赵演那边反应过来赵启轩的身份,联想到先前去二房说的那件事,便知dào

这定是二房那边在京中开铺子找的掌柜人选了,没想到竟与赵泽相熟,怪不得会叫赵泽去做伙计呢。他眼珠子一转,就热情洋溢地迎上来:“原来是六房的叔叔,快请屋里坐。前儿我去给曾祖母与叔叔请安,听说您来了京城,就一直想拜见您的。无奈您不在家。”

赵启轩笑笑:“我不住二房那头,一家子如今在鼓楼斜街赁了个院子。你去二房,若不是恰巧碰上。是见不到我的。”如果赵演真的打算见他,二房的人不可能不说起这件事。

赵演被人揭穿谎言,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还薄,面色一下涨红了。但他很快就恢复过来,继xù

谄笑道:“原来如此,是我没打听清楚。您快请屋里喝茶。大哥。祖母在叫你呢,族叔这边就交给我吧。”

赵泽其实明白赵演想做什么,无奈牛氏那边确实在叫他。只得将赵启轩交给赵演,自己则进了正房。

牛氏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了:“来的是谁?六房的?六房什么人?是赵珲么?”

赵泽答道:“不是,珲叔是六房家主,家大业大的。怎会上京来?是旁支的启轩叔。他如今在替二房打理几个铺子。”

牛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六房从前那个败家子,她那时压根儿就没把这人放在眼里,如今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只记得他老婆曾经跟着妯娌们一道上门巴结她。她便不以为意地说:“他是来跟你说差使的事的?既然你与他相熟,就跟他说,要个肥缺,工钱也要多给些才行。你与旁的伙计不同。是正经赵家嫡支血脉,不能跟旁人似的。一个月就拿那点工钱。若是这回差事好了,你也能给家里挣些银子,不用吃白饭。若是遇到好时机,给自己添点私房钱,也是极容易的。”说着她心里就嫉恨得不行了,六房做生意,积下好大一副身家,小二房那边如今也是财主,这掌柜的好差事,怎么就落到个败家子头上呢?若是她管家,断不会犯这种错误!

赵泽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在门外深吸几口气,才转道去了客厅。

赵演正拼命向赵启轩推销自己。他还是有些资本的。自打接了生母回来,祖母不管,积蓄花光,有生母看着,他又不能象以前那样问赵泽要银子,只能靠自己出去挣钱。他如今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就去找往日那些同窗,找交情好的,或是脸皮薄的,也有功课不好总是被先生罚的。他帮他们做功课、抄书,给人代笔做些文章诗词,给他们做伴游,偶尔还客串一下出气筒。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个个出手大方,他每天最少都能挣上几百钱,多了也有二三两,只交很少一点给牛氏,剩下的都偷藏起来做私房钱。眼看着钱包一天一天鼓起来,他心里就安心许多,这都托了他能说会道的福。赵启轩开铺子做生意,不也需yào

能说会道的人么?

但赵启轩对他一直淡淡的,没有直接应承,等到赵泽来了,才将赵玮的意思说了出来,然后道:“你们好好考lǜ

吧。文房铺子油水有限,但一来货源不愁,又是南边出品,在京城素来热销;二来这种生意总比卖米卖面的体面些;三来你们自个儿做掌柜,不必受旁人的气,赚得多了,还有分红。况且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足够一家子吃穿了。若是不懂做生意,我也会派人教你们。只要你们肯用心,日后总能过得富足安稳。”

赵演一听说月钱只有五两,心里就先打了退堂鼓。他如今十天半月就能挣得比这个多了,还能将五两银子放在眼里?况且他本是打算等生母身体好了就带着母亲弟妹脱离这个家的,怎会将自己绑死在一家铺子里?若是二房给了门面,又另给一百两银子,他还能打打主意,可惜门面房契不能落到他们手中,那一百两也不是借了就不用还,还要用在开铺子拿货等琐事上,他还不如继xù

从旧日同窗处挣钱呢。

但赵泽却有几分动心。连日来求职失败,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短处。虽然读书识字,但字写得并不十分好,年纪又小,力qì

不足,脸皮薄,嘴巴笨,哪里比得上别人能说会道,会讨人喜欢?若是能得了这文房铺子的差事,能过上安稳日子尚在其次,至少,他也有能为二房出力的时候了……

赵泽又想到了牛氏方才的话,如果自己接了一家文房铺子来做,照二房的安排,油水也是有限的,祖母想必也没办法打中饱私囊的主意了吧?他向赵启轩郑重点了头:“我愿意做,日后还请族叔多多教导。”

赵启轩满yì

地笑了,又看向赵演。赵演吞吞吐吐地道:“姨娘还有病在身,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还是等姨娘病好了再说吧。”赵启轩也不多说什么,嘱咐几句,跟赵泽约好了再见面的日子,就告辞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牛氏在屋里指桑骂愧,说有些外地来的人,就是不如京城人懂礼数,见了长辈也不来请个安,诸如此类的。赵启轩知dào

这是在说自己,可就算牛氏曾经是他的长辈又如何?赵玦出族,是连他老子赵炯一起出的,牛氏是他哪门子的长辈?

他抬腿坐上马车,便施施然地离开了。马车穿过胡同,拐进前门大道,正要往内城进发。

忽然从远处奔来一骑,一路吆喝着急驰入城,嘴上还在大喊:“辽东大捷!辽东大捷!范本章将军率兵大败清军,生擒四员敌军大将,辽东大捷!”

赵启轩慌忙从车窗里钻出头来,可惜只来得及看到那骑士驰入城门的背影。(未完待续……)

PS:感冒了,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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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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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轩急忙赶回二房小宅时,正碰上赵玮骑马出门。他忙问:“玮弟这是上哪儿去?”

赵玮道:“启轩哥回来了?一路辛苦。方才听闻有辽东捷报,祖母让我上外头打听去。启轩哥先上家里吃茶,弟弟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拍马走了。

赵启轩进了宅子,就看到宅中下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知dào

这赵家毕竟还是将门作派,听说辽东大捷,便关心得很。有婆子过来迎他:“四爷来了?老夫人和姑娘都在正院上房哪。”赵启轩在六房兄弟中排行第四,因此下人都叫他四爷,二房子嗣单薄,也不担心这叫法会跟旁人混淆了。

赵启轩既是族人,也不必避讳些什么,直接就在那婆子的带领下去了正院上房。赵琇这边已经得了信,迎出门来:“启轩哥一路辛苦了,方才过来时,可曾听说辽东大捷的消息?”

赵启轩笑道:“我在前门大街上就看见了,传捷报的人一路急驰进城,我只看到个背影,还吃了些尘土,在市面上向旁人打听,谁都说不出详情来。我想这是才从边城传回来的消息,想必民间还未传开。叔祖母这里是侯府,又是将门,理当比外头的消息灵通些,因此还特地赶过来问呢。不成想到了门口,才遇上玮弟要出门去打听,原来你们也不知dào

。”

赵琇笑说:“若是从前祖父在的时候,这种事自然是我们家先知dào

的。但如今家里无人出仕。哥哥虽有爵位,但无官职,每日也是在家读书。哪里知dào

这些消息?他若不出门交际,只怕还不如外头的老百姓消息灵通呢。”

赵启轩笑着,给张氏磕了头,坐下方道:“这话也太妄自菲薄了些。叔祖母家虽然无人出仕,但交好的人家里多有权贵,总能有法子探听一二。瞧,玮弟不就出门打听去了么?”

张氏微笑着说:“他能有什么法子?定是上柱国将军府去了。曹将军在宫中当值。朝廷上的消息还算灵通。只是这会子他还未回家,能打听到的也有限。我已经嘱咐了玮哥儿,若是在曹家打听不到什么。就上他秋叶姑姑家问一声去。辽东如今的守边大将,说来也是熟人,从前是广平王府的亲卫统领,名叫范本章。这一回立了大功的。他秋叶姑父就曾在这位范将军手下当差。一向还算相熟,兴许知dào

得多些,也未可知。”

赵琇有些兴奋地问张氏:“祖母,辽东此番大捷,敌军会不会损了元气,以后东北就能安宁许多,不用再打仗了?”

张氏笑道:“若果真能如此,就是我大楚的福气了。”

晚饭前赵玮回来了。也带回了辽东大捷的具体消息。

兴许是因为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京城那一场乱子,大行皇帝薨了。新皇登基,朝廷伤了元气。而又因为颖王与洪文成之故,军中不少将领被卷入逆案中,受到牵连,砍头抄家的不在少数,幸运的也革职流放了,连辽东那边的守将中,也有人被撤职或是贬职的,这还是没有直接参与到谋逆中去的结果。范本章本来只是副将,因为这件事,被提拔上去做了正职。他虽然在辽东多年了,但行事很有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意思,本身是王府亲卫出身,凭关系升任边将,也没有立过什么显眼的大功,落在敌人眼中,未免小看了他。

大楚换了新皇帝,辽东守边大将也换了人,清国那边就有些心动了。三年前那场大战,他们损了元气,但如今也稍微有所回复,听闻边城夏收丰收,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

没想到范本章平日虽然低调,却是个有本事的,行事也细密严谨。他打造的警戒线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秘密发回警报,通知边城有敌来袭。范本章立kè

就召集部属,给来人设了个圈套,把敌军包了饺子,然后趁夜反袭敌营。不但杀敌过万,俘虏了三万多人,还把五名领军的敌将给生擒了四个,砍死了一个。敌军最终只有几百人的残军狼狈逃回。范本章还为放走了这部分敌人而上书请罪,点明这几百残军中,据传还有清国的王长子。

不过那被生擒的四员敌将,身份也不可小觑,里头有一位是清王的亲兄长,一位是清王的嫡子,也是清国太子,剩下两位亦是八旗权贵之后。传闻中清王对唯一的嫡子十分宠爱信重,元配妻子难产而亡,他立kè

就将她所生的这个儿子立为太子,从小放在身边亲自抚养教导,其他王子都要退避三舍。若不是清人习俗,要想成为称职的继承人,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清王还未必愿意把宝贝儿子送到战场上来冒险。也许是因为清人普遍小看了范本章这位新上任的守边大将,把这次突袭当成是捞军功的好机会了,因此派来的人里头,倒有好几位身份贵重的王亲国戚。

范本章把人擒住后,一问明他们的身份,就立kè

派人严加看守,以免俘虏逃走,又或是寻死,同时写好奏本,命亲信连夜急送入京,再派出心腹干将,押着那四名敌将随后踏上南下回京的路程。他带兵继xù

骚扰敌营,绝不让清兵有机可趁,把俘虏给救回去。

范本章看得明白,一但这四位身份贵重的敌将进了大楚京城,清王如果不想丧兄丧嫡子,就得乖乖和谈了。大楚军队受颖王叛乱拖累,确实伤了元气,需yào

时间整顿,暂时还奈何不了清国。只要他们不打过来,至少十年八年里,双方都能相安无事。过了十年八年后,大楚已经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自然不惧敌侵。

更要紧的是,范本章在奏本中夹了一份密折,里头说明如今清国国王膝下有十几个儿子。有不少都十分出息,长子就是逃回去的那一位,次子却是嫡出。各自背后都有实权外家,随着两位王子年纪渐长,储位之争也越发激烈了。此番清兵大败,太子被擒,王长子却逃走了,底下年纪更轻的王子们又纷纷长成,清国说不定要爆fā

新一轮的储位之争。又是一番内乱。等事情平定下来,清国国力也要伤筋动骨了。

赵玮说完后,忍不住对祖母感叹:“孙儿小时候也见过范统领。那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原来他这般精明能干?”

张氏笑道:“你也太小看他了,更小看了广平王。若是范将军当真平庸,王爷又怎会把他留在身边?更不会将他荐到边城去了。”

赵玮感叹万分。又道:“只是他想得好。却不知事情到了朝廷里那些官儿手上,能不能奏效。他这折子明明是密折,可不知怎的,到了中书,竟然泄露出去了。如今六部堂官,宫中当值的将领,甚至是京中勋贵里有些头脸的,都知dào

了这主意。皇上正发火呢。把几个中书舍人都革了职,还敲了板子。”

张氏连忙收了笑容。严肃地说:“这可不得了,若是中书有人泄密,是要出大事的。这一回倒也罢了,就算范将军不曾上奏,旁人也会想到,清国那头该乱的还是会乱的,可若换了是别的机密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玮道:“这是新皇登基后头一次大捷,正给皇上长脸呢,中书就出了这等漏子,幸好发xiàn

得早,及时补救,也能免去后患。若是将来出了别的大事,方才显露出来,那就来不及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这被生擒的清国王爷太子,都叫什么名字?”

赵玮摇头:“这种事我哪里知dào

?奏报上大概有提,我是找鲁叔打听的,但他并没有说俘虏的名字,倒是说了那清王之兄的封号,好象是叫什么恭王的。”

赵琇心里就思索开了。那两个身份贵重的俘虏的身份,还有清国如今王子争储的局面,怎么听怎么耳熟,也许现在东北那一片正在上演九龙夺嫡的好戏?不过清军被太祖皇帝赶出了关外,清王也算不上什么真龙天子了,若他的儿子还要再为那王太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国力肯定会受到影响。在这件事上看,范本章确实料事如神呢。

就是不知dào

清王会不会为了这个爱如珍宝的嫡子,暂时放下野心,与大楚议和了。

事实证明,如今在位的那位清王确实是个好父亲,他出手镇压了蠢蠢欲动的长子,以战败失利、抛弃同袍逃走的罪名将他圈禁起来,并主动派出使者,向大楚递交了议和的国书。大楚刚刚赢得大捷,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答yīng

了议和?新皇将国书驳回了。清王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就再一次命人送来了国书。这一回,他代表清国,愿意成为大楚属国,世代奉楚帝为主。

事实上,清国经lì

这一次战败,也损失了大批青壮,战死的士兵且不论,被俘的三万多人叫范本章扣下了,也要不回来。新皇有旨意,命他将这些俘虏送去山西开矿,除非清国出钱来赎,否则一个人都不许放回去。这些都是清国的八旗精兵,折腾几年再放回去,早成了残兵。清国行八旗之制,清王虽为国主,但那些八旗旗主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的子弟若是战死还罢了,可既然还活着,只是被俘,若是不和谈,岂不是要丢了性命?就算清王愿意忍痛舍弃兄长与嫡子,八旗权贵也不肯舍了自家的骨肉。清王若是一意孤行,引起反弹,他那王位也未必坐得稳。

而王长子虽被圈禁,他背后的人却不肯消停。太子既然被俘,多半是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不配再坐在储位上,除了王长子还有谁能接替这储君之位?有这种想法的不光是他这一方,几位年轻的王子也纷纷起了些别的想头。嫡子若是丢了太子之位,其他人全是庶出,谁说就只有长兄能做太子?

想要压制住这些风波,清王就已心力交瘁,实在没有余力去想别的。暂时做大楚属国也没什么不可以,至于等清国恢复了元气后,是否还这么老实,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新皇深知这一点,也不着急,派了两员心腹大臣前往边城,与那清国来使商讨议和之事。不是说认了属国就行的,归顺的程序和仪式一样都不能少,甚至清国国主还要亲自到大楚国都来伏首参拜,大楚派谁去清国做使臣,清国军队要不要裁撤?还有属国冠服、名号、臣属等诸多事宜,都要议。清国想要赎回他们的太子、恭王与将领,也要好好讨论一下条件。如此多的细节,都要仔仔细细地商议定,可不得花上一年半载的?

新皇如今的注意力,都放在后日大行皇帝梓宫出殡之事上了。

死去的承庆帝,最终定谥号为楚惠帝,庙号太宗,即将移梓宫于保定北面的皇陵。

百日国丧,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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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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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皇帝梓宫移入皇陵,太后、新皇、皇后、皇子等一干人等自然是要亲身恭送的,文武百官、宗室皇亲、勋贵世爵,也要随行。赵玮是建南侯,张氏也是建南郡公夫人,身上有朝廷诰命,皆要参加送灵仪式。赵家早就提前几天开始准bèi

了。

此番出行要穿戴什么衣裳冠服,坐什么车,骑什么马,带什么人去侍候,携什么行李,一路上都在什么地方落脚打尖,等等等等,都要事先做好功课。赵家二房人口少,若是主人都出了门,家里就没个能压住场的了。虽然有卢妈在,但卢妈目前还是下人,有些事没办法代替主人出面,张氏祖孙商议一番,就定了留赵琇在家看家。

张氏与赵玮这一去,至少也要五六天才能回转,赵琇独自在家,家务都熟,又有卢妈与汪福来等人帮衬着,并不麻烦,闲时便练练字,习习拳,做做衣裳,实在无聊了,还可以把家里的账簿拿出来,私下盘一盘。

家里几个新铺子都已经开起来了。

一个茶叶铺子,主打江南出产的茶叶,当然也有赵家自家茶园出产的辉白茶,走的是精品路线。目前生意不温不火的,但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这种生意,本来赚的就不是暴利,讲究的是细水长流。赵启轩亲自坐镇,货源没有问题,又有建南侯府作靠山,铺子经营得还算顺利。

一个绸布店,卖的也是江南出产的各色衣料。绫罗绸缎一应俱全,当然也少不了赵家松江织场出的细棉布。这家店的生意,虽然也是赵启轩看着。但日常经营则是另选了一个掌柜,乃是苏州人士,几十年的老资历了。刚开业那几日,因为各种优惠促销活动比较吸引人眼球,新店在短时间内就已经打响了招牌。如今虽然已经过了促销期,但生意额依然很高,掌柜的已经连日打发人回南边运一批新料子过来了。免得卖到月底就断了货。赵琇算算这个铺子近两月报上来的收支,估计明年春天就差不多能把开店花出去的前期成本给赚回来了。

洋货铺子是内务府派人打理,六房派了一个嫡支的堂兄在南汇港口支应。平日店铺的经营,赵家二房是不过问的,有麻烦才会出手,此外就是等着年下分红。

因为赵家原本是跟柱国将军府合zuò

做洋货生意的。可如今有了内务府介入。柱国将军府占的股份就缩减成了一股。赵玮考lǜ

到两家的交情,为了弥补柱国将军府的损失,便示意六房,与柱国将军府合开了一家船行,专作漕运买卖。柱国将军府有漕运衙门的人脉,六房每月都要运几船货物北上,或是从北边运一些土产到南边去卖,来回都要用船。自家有了船行,就省了好大一笔开支。还可以做别人的生意。柱国将军府发xiàn

这门买卖的利润也高,而且除了要借用他家名头打点运河沿线各地衙门外,几乎不用他家费什么心思,具体的经营都由赵家六房包了,他家几乎是坐等分红,于是两厢欢喜。赵家与曹家的交情也更好了。

这漕运的生意,赵家二房不怎么沾手,但运送货物时也会借用,自然是开的内部优惠价。严格来说,新建南侯府其实名下铺子并不多,主要的产业都是田庄一类的。随着秋收来临,各处庄子上也都有喜讯传来。汪福来已经打点好行李,只等张氏与赵玮回归,他就要去庄子上查账收粮了。赵琇算了算自家今年的大概收入,发xiàn

不必动用老本,也能把侯府旧宅给修起来了,心里就松了一大口气。

家中银钱不紧张,她祖孙三人在京城过年都能舒服些。眼下也是金秋时节了,冬衣该做起,取暖用的炭也该采买了,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张氏如今越发不爱理会家中的庶务了,平日都是交给赵琇打理,再派卢妈从旁协助。若遇上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又或是重大节庆礼仪,她再出马。哪怕是赵琇管家出了什么小差错,她仅仅是指出来,却由得孙女自行想法子补救。赵琇如今是稍微马虎一点都不敢。

把账盘了一遍,赵琇轻轻吁了口气,正要将账簿叠好,又发xiàn

底下还有一本薄薄的小账,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交给赵泽打理的那家新开的文房铺子的专用账册。

赵启轩在京城搜寻了一圈,终于定下在内城西边都城隍庙一带买了间小小的铺子。那里是繁华商业区,每逢初一、十五和二十五都有集市,长达三里的大街上十分热闹兴盛,店铺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他选定的店面位于街道中部偏西,并不临街,而是要往里头夹巷走上十来步,算是闹中取静,不过作为买卖文房用品与书籍的小店,这地址已经很不错了。店面连后头的院子在内,赵启轩足足花了三百两才买下。契约第一时间送去衙门上档,然后交到赵玮手中。赵玮又转交给妹妹赵琇保管。

店面很小,赵琇去看过,估量着也就是十来平方的样子,跟赵家小宅里的门房屋子差不多大,摆上几个货架,再加一个不大的柜台,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柜台后方有门直通后院,后院中有个小小的天井,天井以南是院墙,紧挨着隔壁香料铺子的后屋,东、西、北三个方向共有四间房,每间都不大,一间靠近前头店面的用来做仓房,一间做厨房,只能煮煮茶水,做些简单的饭菜,剩下两间收拾一下,大的那间可以给赵泽做房间,小的那间勉强能挤下一张床,正好给他的老仆使。店面交割的第二日,赵泽得了信,便带着老张头住过来了。地方狭小,环境也不如张善家胡同那边的宅子舒服,但他住着。却觉得比在家里要轻松许多。

六房的掌柜们考察过京城的市场后,最终决定不开粮行了,改做南北杂货生意。每月从江南老家运两船货物到京城,各种衣料脂粉、酱菜土产甚至是文房用品都有,其中文房用品里中高档的产品留下自家铺子销售,中低档的就卖给赵泽的文房铺子,并不费事。赵泽也没挑剔,只是到底是要为二房经营铺子,所以也认认真真地挑选了货物。认认真真地布置了店面,寻个良辰吉日准bèi

开张。

他这铺子开张得也不容易。牛氏行事,还真被赵琇赵玮还有赵启轩三人猜中了。一听说二房给了赵泽一百两银子做本钱。她就立kè

让孙子将钱交给她保管,然后无论赵泽说什么,都不肯再拿出来。她原本计划的是让赵泽赊账将货物买下,等卖出去了。再补上货款。甚至是不补了,继xù

欠下去,横竖都是姓赵的,自家人何必讲究这么多?店面装修就让赵泽自己带了兄弟仆人去做,叫个丫头去打扫打扫,伙计也不必雇了,赵泽自己有手有脚的,老仆中也可以派一个人去帮忙。寻个好日子,买一挂爆竹在门口烧了。就算是开张了。就连这爆竹,也可以挑最便宜的,几个大钱就解决了。赵泽自个儿有,就算没有,难道赵启轩不会帮衬一下?不必她掏腰包,算盘打得无比响,完全就没打算往外掏一分钱。

幸好赵启轩有言在先,不得赊账。若是不给银子,就没有货物,这店自然也就开不起来了。店开不起来,谈何工钱?更别说之后赚得的利润,还有年下的分红。牛氏听赵泽一说,心就疼了。她虽然对这么一家小铺子非常不满yì

,却也知dào

,往年还在建南侯府帮着管家的时候,负责采买的管事都能沾不少油水,哪怕是仅负责采买纸墨笔砚的。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百两。如今这铺子虽小,却是位于内城繁华地段,卖的还是紧俏的江南文房,生意一定好。难道她要为了一点小钱,就舍弃日后的厚利么?最终她还是不甘不愿地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货物,连那个小店面都还没未填满。但赵泽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老张头两人把铺面规整好,买了一挂爆竹烧了,正式开张做买卖。他虽然嘴笨,却是个有墨水的,常来都城隍庙一带逛书市的读书人上门看货,他样样产品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提供自己亲身使用的经验给顾客参考,顾客就信服他,并不因为他年纪小就看轻了,因此生意还不错。时间长了,也渐渐做出些口碑来。也有人知dào

他的底细,好奇来围观,自然也少不了闲言碎语,但他涨红着脸皮忍了下来,始终温文有礼地招呼着客人,旁人倒先不好意思了。一个月下来,生意额竟然还不错。赵启轩派去指点他的老伙计只在店里驻守了半个月,也就放手了。

牛氏见赵泽生意好,倒是没有先前那么抠门了,第二个月就多给了他几十两银子去进货。不过她总是把这铺子当成是自家的,赵泽平日住在店里,隔上五六天,没有集市时才能抽空回一趟家,她就总是抓着他追问经营店铺的细节,得知他卖的产品价格,立时恼了:“怎么卖得这般便宜?怪不得你生意好呢,原来是叫别人占了便宜,不过是虚火罢了!”然后就一样一样货物地列下来,说了她心目中的价格,要他去改。

牛氏倒也不是没根没据地要改货物价格,她从前管家时,家中采买文房用品的下人,就是用这个价格来报gào

她的。不过这当中自然掺了不少水份,否则采买上的人又如何能在一年内攒上二三百两私房呢?牛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糊涂,只让赵泽照着这个价钱卖东西。

赵泽怎么可能答yīng

?若铺子是自家的,也许他还要念叨一声孝道为先,听了牛氏的话,但铺子是二房的,他不可能由得牛氏乱来。就算江南货紧俏,在京中也不是独门生意,那些都是中低档的文房用品,卖得比中高档的还要贵,谁会上门?把铺子名声给做坏了,大家玩完。他不顾牛氏的咒骂,顶住了压力,坚持在六房给出的成本价基础上,薄利多销,铺子的名声很快就打响了。牛氏再不情愿,也是无能为力。赵泽与老张头都不听她的,她还能跑到铺子里客串伙计不成?

文房铺子的生意上了轨道,赵泽每月有工钱,交四两银子回家,留一两自用,跟老张头主仆二人住在店里也省心。二房这边就更是轻松了。在赵琇的提醒下,赵玮也好,家中下人也好,都有意无意地把建南侯府把一家小铺子交给赵泽打理的事传了出去,小铺子不值什么,却是建南侯府的厚道处,这下就连冯御史,也承认新任建南侯不是个刻薄之人。牛氏再想找愣头青的御史去参赵玮,就再也没人搭理了。张氏与赵玮都得了仁善的好名声。

赵琇想着,事情到了这一步,牛氏祖孙几个也没了上门纠缠打秋风的借口,想必能安分下来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张氏与赵玮出了门不过三四天,还未回转,赵演就忽然找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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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赵演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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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不想理会赵演,就让婆子跟他说:“祖母与哥哥不在,我是女眷,不好见外男,有什么事,等我祖母哥哥回来了再说吧。”

赵演听到婆子传话,立时噎了一下。若没有出族之事,他就是赵琇正经堂侄儿,血缘还很近,怎会是外男?可如今他却没办法反驳这种说法,只能央了传话的婆子,如此这般向赵琇禀报。

那婆子便把他的话转告了赵琇,赵琇一愣:“房东逼他们搬家?那他们就搬呀,来找我做什么?”

那婆子说:“演哥儿说,家里没银子,他祖母又不肯把体己拿出来,若真的被赶出如今的房子,一家大小就要露宿街头了。”

赵琇冷笑:“这话只好去哄三岁小孩子,当我不知dào

外头租房子的什么行情吗?他家如今住的那一带,离前门大街没几步路,因此租金贵些,一个月也要七八两银。可他们有必要住那么好的地方吗?若是换了偏远些的街区,一个月三四两银子,就能租一整个四合院了。若是往城外去,二两银租个农家大院子,也是常有的事。赵泽一个月就往家里送四两银子,赵演手里也不是没钱,他们会露宿街头?当我是傻子呢。他们祖母不肯拿钱,他求他祖母去,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他们租房子住?”

那婆子出去把话传给赵演了,不一会儿又回转:“演哥儿说,姑娘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不是想让姑娘帮他们寻住处,而是想请姑娘出面跟那房东说一声。叫他继xù

把房子租给他们家。他祖母在那里住惯了,不想挪动,他深知这样不妥当。但祖母有令,他也不敢违。”

赵琇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我倒不知赵演原来是这样孝顺祖母的好孙子。你替我对他说,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一个女孩儿,年纪又小,怎么好出面跟个房东说话?那房东既然不愿把房子租给他家,他们勉强赖着不走,又有什么意思?那是人家的房子。不是他们的。若是租期未过,而租金已付,就让他们找官府说理去。若是租期已过。房东不肯再租了,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们另找房子搬了就是。牛氏平日出入内城往富贵人家打秋风,跑得那么勤快。搬个家就累到她了?若真不想挪动。直接把人家房子买下来呀。”

婆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回转,赵琇见了就笑了:“这是做什么?赵演把妈妈当成是传声筒了?”边说边让人给她搬了个小凳,好犒劳她来回辛苦。

那婆子笑着千恩万谢,坐下了,心里其实对赵演也有些不耐烦,不过对赵琇自然是殷勤得很:“可不是么?小的一再说,姑娘都发话了。他何必还在那里纠缠个没完,通没个爷们的样子?他却拉着小的袖子不肯放小的走。周围人都看着呢,他也是快成人的哥儿了,闹得小的怪不好意思的。”还用袖子捂了一下发红的脸。

赵琇呆了一呆,随即忍住笑意,转回正题:“他这回又说什么了?”

婆子忙道:“演哥儿说了,他也想要搬家的,只是他祖母不舍得花银子,若挑了便宜的房子,她又嫌不好,还不肯搬去城外。原想着叫泽哥儿拿银子回来,但泽哥儿说,上个月的工钱已经送了四两回去,留下一两,如今已经用剩五六百钱了,还要撑到月底呢。店里账上的银子是断断不能动的。即便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也只有五两。如今外头租房子,都要一次付清两三个月的租金,还要置办家具,没个十两银子,都不好说话。因此演哥儿问,能不能让他也到铺子里帮忙去?他能说会道,一定能帮得上忙的,不为其他,只为再拿一份工钱,贴补家里。”

赵琇挑了挑眉,想必这一句才是赵演上门的真zhèng

目的吧?不过他不是看不上这份差事吗?当初叫他来时,他就嫌钱少推托了的,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赵琇对那婆子道:“请妈妈出去跟他说,这种事他直接问他哥哥。铺子交给赵泽打理了,府里就不会过问,我们只看账。账没有问题,自然由得赵泽决定要雇几个伙计。”她又吩咐身边的丫头碧菡:“叫人包几个新打的月饼,再装几个果子,让他拿回去,钱是没有了,眼看着就是中秋,让他别空手回去,也好叫看见的人知dào

,咱们家不是不知礼的人。”

碧菡与婆子领命去了,这一回,婆子也没再回转传话,碧菡过了一会儿回报说:“人已经走了,瞧着那篮子月饼果子,双眼瞪得老大,好象在嫌弃似的。”

赵琇笑笑,他当然会嫌弃,这大概是他头一回上门却没拿到钱离开。她可不是祖母,没那么好心肠,让人一再地上门打秋风,理由还越发多花样了。

不过赵演忽然改变想法,打算到文房铺子里工作,想必也有原因。因出了冯御史那一回意wài

,赵家二房便长时间打发了人暗中留意赵泽家中动静。赵琇今日生疑,就让人去传那家人来问话。

那家人夫妻俩都是侯府旧仆,自打领了这个差事,就挖空心思去做好。他们与其他人相比,没什么背景人脉,又从未在张氏手下干过,若想将来在新侯府里混得好,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表现。起初他们只是跟赵泽手下几个老仆打交道,后来做老婆的更是跟牛氏身边一个叫百灵的丫头混熟了,还认了干女儿。

百灵也是大丫头,只是在牛氏跟前,不如另一个叫画眉的受宠,但她能混到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是蠢货。她早就察觉到牛氏气数将尽,万一将来后者没了钱,把主意打到她们这些丫头身上,她这个没那么受宠的大丫头很有可能会第一个被卖出去。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就刻意偷偷跟二房的下人亲近,也乐于透露一些内部消息。

于是她的干妈到了赵琇跟前,就向赵琇回禀了许多外人不知dào

的事:“张善家胡同那边近日也无甚大事。就是房东跟老太太闹起来了。前些日子湘姐儿在厨房给老太太做个补汤,不知怎的烧了半边墙,幸好救得及时,房东就说他们家糟蹋他的房子,眼里没人,不肯续租,要他们搬出去。老太太不肯搬。又不肯给钱修厨房,嘴里说着续租,却要等泽哥儿下月领了工钱再付。两边就僵住了。不过泽哥儿曾经回来问过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付了房东修房子的钱,私下还嘱咐湘姐儿,让准bèi

银子。又寻了熟悉的中人在看房子呢。想必是准bèi

要搬的。倒是听说湘姐儿知dào

了他叫人看的是哪里的房子,有些不大乐意。”

搬是肯定要搬的,房东都不肯租了,如果不想到时候不体面地被人赶出来,就算牛氏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另找地方落脚。不过她居然在自己住的问题上,也这般抠门,实在不象她。她不是一向对自己的吃穿住行非常讲究的吗?

赵琇问了那媳妇子:“牛氏手里没钱了吗?怎的这般小气?”

那媳妇子便压低了声音:“大姑娘猜得不错。这事儿就算是演哥儿他们娘儿仨,只怕也未必知dào

。那边老太太自己收银子。连贴身丫头都不许拈手。只是百灵那丫头,眼利得很,无论多少金银,她扫上一眼,就能估出个数来,八九不离十。她说得清清楚楚,老太太手里装银钱的匣子,里头只有四个二十两的银元宝,三个是整个儿的,一个已经绞去了一角,剩下的都是些银锞子,想必是往别家打秋风时得的。再有,就是几个金银镯子首饰。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百两。”

牛氏如今已经很难打到秋风了。二房宣传得力,京城里十家人就有九家知dào

她的孙子如今做了大掌柜。牛氏再跟人哭穷,就没人信了。有时候上了人家家里,门房一句太太奶奶不在家,就能拦着不让她进内宅。若她还要厚着脸皮非要等着人家女眷“回来”,那包管能喝上一天茶水去,连顿饭都捞不着。她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如今已经很少再往内城跑。可生活上她讲究惯了,无论如何也节省不下来,顶多就是减少了浪费,吃用的东西降低了一个等级,再克扣丫头仆人们的吃穿,但花费依然很大。这般只出不进,那钱可不就渐渐少了吗?赵泽又不肯听她的话,贪墨店里的银子,她只有越发小气,只用赵泽给的四两银子支撑日常用度。象租房子之类的大项支出,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愿意掏自己腰包的。

赵琇听得直摇头,这牛氏果然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当年秦氏太夫人瞧不上她呢。赵泽掏钱,跟她自个儿掏钱有什么区别?

不过牛氏虽然小气,赵泽却明白事理,哪怕没什么钱,也还是直接找人看房子去了。以他如今的收入,大不了就是预支两个月的工钱,在外城租个院子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dào

赵湘为何不乐意?

赵琇便问:“可知dào

赵泽叫人寻的房子是在什么地方?”

那媳妇子道:“泽哥儿挑中了两处,一处是在宣武门外的茶食胡同,另一处是在离那儿不远的永光寺西街,都是四合院,地方不小,但价钱便宜,租钱少的房子旧一点,只要二两四钱银子,多的也不过是三两二钱,况且离店铺也近。泽哥儿说,这样他要回家照看家里人,也方便些。从城隍庙大街过来,沿大道出了宣武门,就能到家了。”

赵琇听着,虽然觉得赵泽未免多事,自家想法子让他跟牛氏离得远些,他还不领情,又要牛氏搬到离他近的地方。不过他的眼光倒不差,那两处房子都在宣武门外,交通便利,也不是非常偏僻,附近治安也过得去。赵湘为什么要嫌弃?

那媳妇子对此倒还有些了解:“湘姐儿身边的丫头曾经向百灵提过,说是茶食胡同的房子离驴市近,湘姐儿嫌气味难闻。至于永光寺西街那边的房子,则是旧了些,邻居又多是贩夫走卒,湘姐儿觉得不够体面。她在那边老太太面前也是这么说的,因此老太太已经否了,叫泽哥儿再找房子,就在如今的房子附近找,地方不能小了。如今这院子,其实不太够住,若真要搬,就搬去一个大些的院子。”

赵琇听得好笑,这样的要求,赵泽如果真答yīng

,那就是真傻了。一旦他给家里赁到了合乎牛氏心意的房子,她这边也该准bèi

查账了。

赵琇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dào

牛氏祖孙面临眼前的境况,不过是自己作的,也就懒得再多问了,倒是赵演为什么会改变最初的想法,她有些兴趣。

那媳妇子便说:“这事儿百灵还真给小的说过。小钱姨娘如今身体养好了,时常做些好饭好菜,或是做些针线,孝敬老太太,好跟氻哥儿多聚些时候。老太太心知肚明,安心享用,却从不提将氻哥儿交回给她抚养的事,知dào

她母子几个有私房钱,甚至还让她接手家务,要她掏银子贴补公中。演哥儿原在外头给从前的同窗做功课,或是替人捉刀写文章诗词,还能挣些银子,因此小钱姨娘还能支撑。可雇演哥儿的其中一家少爷叫先生发xiàn

他的功课是别人替做的,告到家里,家里派了人时时守在那少爷身边,演哥儿就再也没近过他的身。又有另一家少爷上月病了,往学里告了假。因此如今演哥儿生意少了许多,三五日间,也就是挣个一二百钱罢了,跟从前不能比。兴许是他觉得铺子里的差事更稳当些,才改了主意。”

赵琇道:“当初叫他他不来,如今想来却晚了。文房铺子才多大?赵泽跟老张头两个足够了,再添一个他,在店里连转身都难。就看赵泽聪不聪明了。”

赵泽大概是真的不大聪明。赵演去寻了赵启轩,得知赵启轩也无意干涉文房铺的运作后,便直接向赵泽要求进店工作。赵泽竟然没犹豫多久就答yīng

了他!

幸好赵泽还没糊涂到家,没照自己的标准,给赵演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只给三两,但这已经不少了。赵演也确实伶牙俐齿,拉客争生意十分积极,还擅长搞各种推销花样,比如有客人买了上好的文房回去,他就多送一两支笔,一刀纸什么的,充作搭头,吸引那客人下次还来买,多买些。没几日功夫,店里的销售额就翻了一番,把赵泽给比下去了。赵泽还在为他高兴。

赵琇听闻后,啧啧了两声,嘱咐账房:“对账的时候,让他们把送出去的东西数量都记录清楚,别叫人钻了空子。”她就不信,赵演会不搞小动作。

圣驾送灵归来,张氏与赵玮都即将要回家了。赵琇将赵演的事丢到一边,忙碌着指挥人准bèi

饭菜热水,打扫房间,迎接祖母与兄长回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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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五仁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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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虽然还不满五十岁,但已经算是上了年纪了,常年养尊处优的。这一回出城送灵,可累得不轻。回到家里,立kè

就要躺到床上去叫丫头揉肩捶腿了。不过她还没忘记同样受累的孙子,嘱咐赵琇记得给哥哥送些上好的药酒去,再让丫头明儿不必叫他早起了,让他好生歇几日。

赵琇有些心疼地替祖母揉着肩膀:“这么累吗?您身体就算是好的了,都累成这样,那些上了年纪的怎么办?”

张氏叹了口气:“只要不是实在爬不起来的,就算再累也要硬撑下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咱们家这药酒是极好的,一会儿你打发人给柱国将军府送一瓶子过去。曹太夫人这一回也累得不轻,回来的路上,中午吃饭打尖,我们两家恰好遇上了,我瞧她累得连车都不想下,饭都不想吃,还是曹夫人亲自端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到车上侍候她用的。不过用得很少,想必也跟我似的,连吃饭都打不起精神来了。”

赵琇答yīng

着,又道:“您要是胃口不好,我就叫他们准bèi

米粥,熬得糯糯的,配上老家那边带来的小菜,您觉得怎么样?好歹也要吃些东西,不然身体怎么撑得住?”

张氏笑了:“那就依你,粥不必做得太稠,也别搁香油。这天气虽说晚上有风,但白天里还是热得很。”

赵琇应了,出去吩咐了厨房一轮,又回来继xù

为祖母揉肩。张氏身边的两个丫头就一人一边。拿着美人锤替她锤腰腿。如此锤了足有半个时辰,张氏才觉得缓过气来了,在孙女和丫头的搀扶下缓缓坐起。卢妈亲自端了小桌来。上了粥和小菜。张氏就着小菜吃了大半碗粥,又喝了两口茶,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她开始问起离家这几日的家务,赵琇一一回禀了,细节之处,卢妈还会顺势补充,并没有出什么漏子。连中秋节送出去的节礼,也都没出差错。张氏觉得很满yì

,笑道:“琇姐儿是越大越能干了。这样下去。明年开始,我就能松泛许多。曹太夫人前儿还劝我,上了年纪就好生保养着,该吃的吃。该玩的玩。闲了就到处串串门子,给玮哥儿好生相看个媳妇。等孙媳妇进门,我就什么都不必愁了。我那时还跟她说,哪里有空相看孙媳妇?如今可不就有了么?”

赵琇暗暗抹汗,小哥哥赵玮今年还不满十五周岁呢,初中都没毕业的年纪,这么早娶老婆,简直就是在摧残祖国的幼苗啊。

家务回禀完了。赵琇看着卢妈退了下去,忽然想起了赵演的事。忙跟张氏说了,又笑着道:“赵演明明是个男孩子,说话却扭扭捏捏的。先跟我说房东要赶他们走,我叫他们直接搬走了事。他又改口说其实是想让我出面跟房东说说情,让他们能留下来,不然没钱搬家。等我揭破他们手里不缺那点钱了,他又改口了,说牛氏不肯掏钱,他想要多赚点银子贴补家用,问我能不能到文房铺子里干活。其实这最后一句才是他的目的,偏拐弯抹角了半天才说到点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让他问他哥哥去了。前些天回来的消息,赵泽收了他进店里做事,一个月给他三两银子的工钱,他做得倒还可以,就是总给人感觉不太踏实,说不定要在账上做点手脚,好贪银子呢。”

张氏一路听,一路皱眉头,听完后叹了口气:“那孩子是自小养在生母跟前的,钱家教养如何,看老钱姨奶奶就知dào

了。因此连赵演赵漫这些孩子,也被教得小家子气,上不得台盘。凡事都只看自个儿的好恶,连表面功夫都不懂,才会惹出收赎时不赎祖母,又或是苛待嫡兄嫡姐这样的事。还好如今他们已经落魄了,只要挣些钱养活一家人就行,不必到官场上挣前程,否则迟早要闹出笑话来的。”

赵琇又把家人打听到的事也告sù

了张氏:“赵演其实攒下不少私房钱了,若不是亲弟弟落在牛氏手里,断不可乖乖掏钱出来的。如今也是不得已。不过他找差事干没什么,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干活。我已经叮嘱过账房,查账的时候要好好查清,要是他贪得多,一定要他赔出来。”

张氏叹息着道:“他们母子也不容易,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那铺子又小,就算他贪墨了银钱,又能贪得了多少去?”

赵琇不以为然:“我也没亏着他呀。工钱不算少了,前儿他来,我还给他包了一份节礼,算是对他很不错了。他还要再贪墨银子,未免太过分。祖母别在这种事上轻纵了他。他如今给咱们家干活,有些什么不好的,咱们就算指了出来,顶多就是叫他赔银子,不会把他怎么样。若将来他给别家做工,贪习惯了,也是这么着,人家老板指不定要打断他的腿的!他才多大年纪?就这样不学好,咱们应该给他养成正确的做人方法才对。”

张氏张张嘴,又觉得孙女说得有理,又叹了口气:“罢了,就依你吧。若他们实在过得艰难,大不了我私下贴补些就是。”

赵琇不赞成地看了祖母一眼,没有吭声。

祖母真是太容易心软了。从前因心疼赵泽,处处照应也就算了,毕竟如今赵泽的为人还算明白,不象他父母那么极品。但如今连赵演这样的人,祖母也怜惜起来了,将来是不是还要再可惜一下赵湘和牛氏?

赵琇心里嘀咕着,又听到张氏道:“那个叫百灵的丫头,既然给咱们家递了这么多消息,你嘱咐底下的人,别亏待了人家。赏她些银子,让她悄悄儿收好了。若将来牛氏当真要卖她,记得立时把她买下来。别叫她吃了亏。”

赵琇连忙道:“我已经嘱咐过她那个干娘了,她自个儿说的,让找个生面孔的人。装作是她老家的亲戚,到京里寻她呢。只要有人愿意把她赎出去,她就用不着担心了。”

张氏缓缓点头:“这样也好,只是别叫牛氏看出来了,不然她故yì

抬高价钱,又或是不肯卖,转过身却把人往死里搓磨。就太委屈了那丫头。”

赵琇答yīng

着,张氏又起身回到卧室里躺下了,伸展着腰骨。她心里有些担心赵泽:“泽哥儿那孩子。虽然每月有五两工钱,可租房子这么大的事,都要他一个人担着,实在太辛苦了。他每月也就给自己留下一两银子的日常用度。若是真要靠他租房。少说要预支两三个月的工钱,那钱花出去后,他吃什么,用什么?中秋将近,天气渐冷了,入冬后还得买柴薪炭火取暖,否则人都能冻死。牛氏实在太过分了,她又不是没钱。难不成因为泽哥儿有一份差事在,就要把亲孙子往死里逼不成?”

她开始考lǜ

。是不是应该自己买一处宅子,低价租给赵泽,这样好歹能给他减轻一下负担。

赵琇有些无语了,不想发表什么见解,只是提醒她一句:“您要是真想这么做,千万别让牛氏知dào

,否则这租金就真的收不回来了,指不定她还要赖死不走,把那宅子当成是她自个儿的。”

张氏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张氏如何操心赵泽租房子的事,中秋一天一天近了,今年赵琇主管家务,很快就把一应事务都安排好了。城郊庄子上送来了时鲜花卉供主人赏玩,自然还少不了果子与螃蟹,赵琇便决定要来一顿螃蟹宴,又指挥着厨房的人做月饼。

京中如今的月饼都是大糖大油,味道也不如后世的。赵家祖籍奉贤,吃的是江南的苏式月饼,今年虽是在京里过节,厨子却是从南边带来,因此月饼也是以苏式为主。赵琇选择了新鲜的馅料,除了老样子的玫瑰月饼、鲜肉月饼外,还添了松子枣泥馅儿的,栗蓉馅儿的,干果仁馅儿的,豆沙馅儿的,都是庄子上新收获的材料,更添了几分风味。

张氏吃着这几样新鲜月饼好,就让她特地给广平王府与柱国将军府各送了一份。赵琇去王府时,问起高桢中秋节怎么过。

高桢说:“往年都是进宫去过的,宫宴过后,方才回家,一家三口围坐赏月。今年母妃不在了,父王又行动不便,我本来想着,自家在府里吃一顿饭就得了。若是参加宫中大宴,父王要如何用膳?只是太后与皇上一再说,叫我们父子进宫去过节。让父王别担心大宴上有什么不便,皇上会打发人来贴身侍候着。太后祖母好说歹说,都哭起来了,父王只得答yīng

下来。我们父子明儿一早就要入宫去了,怕要过了十七才回王府呢。”

赵琇心里有些惋惜:“今年我们家庄子上出的螃蟹好,我本来还想着问问你们要不要,没想到你和王爷要进宫去。”那自然就用不着自家送的螃蟹了,宫里必定有更好的。

高桢瞥了她带来的那几个大篮子一眼:“这送的是什么?若有螃蟹,我今晚就吃了。”

赵琇笑道:“这些是月饼和鲜果,没有螃蟹。那东西性寒,我祖母也不敢多吃,我不知dào

王爷的身体是否适合吃这个,就没带来。你若真想要,回头我就叫人送。”

高桢不置可否:“谁家没有月饼?宫里赏了好些下来呢。你还要巴巴儿地给我送。”

赵琇听得不乐意了:“我送的是我送的,宫里赏的是宫里赏的,那能一样吗?今年的月饼,因庄上丰收,我还特地挑了些新鲜的干果做成馅料,外头未必有得卖呢,不信你尝尝。”

高桢还真的从篮子里寻了一个出来尝尝,只咬了一口,就皱起眉头:“这是果仁儿?倒是不甜,还有一股子果仁香,里头都放了些什么?”

赵琇看了一眼,抿嘴笑道:“这个呀,这是五仁月饼,里头放了核桃仁、花生米、松子仁、杏仁、瓜子仁什么的,是岭南那边的做法,我还改了配方,绝对独家出品。怎么,你喜欢?那就多吃点儿。”

高桢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看手里的五仁月饼,虽然不知dào

她笑什么,但还是皱着眉头,把那块五仁月饼给吃完了。(未完待续……)

PS:国庆长假啦!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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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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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家的时候,想起高桢皱着眉头吃了一整块的五仁月饼,还是有些想笑。

坦白说,她叫自家厨房做的五仁月饼,跟后世的五仁月饼已经有了不少差别,吃起来要爽口许多,外头还是酥皮的,还是挺好吃的。不过里头还是少不了冬瓜蜜饯这种东西。她在现代时,从小留下了阴影,总觉得那是大肥肉,所以不爱吃。大约高桢不会有这种烦恼吧?相比起京城人惯吃的月饼,这酥皮五仁月饼至少不会太甜腻。

赵琇一边这么想,一边叫人去厨房那边传话,把庄子上送来的螃蟹专挑大的装上一筐,预备给广平王府送去。至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今晚上一顿饭能不能吃完这一筐,她就不管了。反正他们不吃,自有人吃。

张氏那边知dào

她回来了,打发了人来叫。她便去了祖母屋里复命,又把王府的回礼单子拿给张氏看。张氏看了一眼,叹了句“王爷太过客气”,就摆在一边了,得知螃蟹的事后,还连声说:“多送两筐去。咱们家人口少,庄上送了四大筐来,又不能久放,若是不吃了,过几天就该坏了。”

赵琇说:“送一筐就够,他们父子俩能吃多少?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去,听说要在宫里过节,过了十七才回王府。送得多了,倒便宜了底下的人。”

张氏有些惊讶:“王爷和世子要进宫去过节么?往年虽说一向如此,可今年他家有热孝在身。仍旧进宫过节,难道不忌讳?”

赵琇被她一言提醒了,所谓热孝在身。其实对于广平王这位鳏夫来说,问题不大,他身份放在那里,除了一些道德君子,谁会挑剔他?但高桢却不一样,他是丧母,又才过了百日。若跟广平王一道出席宫宴,定有人去指责他的。她怎么就忘了这回事呢?

张氏道:“他也有难处。虽然广平王府有丧事,可百日已过。又是夫丧妻。若是中秋宫宴不请王爷去,定有小人在私下议论的。王爷既是皇上亲兄,又曾为皇储,身份与五王爷他们不同。皇上未必有怠慢他的意思。旁人却要挑皇上的错。因此这次宫宴,太后与皇上是无论如何也要让王爷出席的,这也是让天下人看到皇家和睦的意思。王爷去了,他目不能视,行动不便,世子不跟在身边侍候,如何能放心?可他若跟着去了,只是住在宫里倒还罢了。只要太后与皇上、皇后不在意,外臣也不好说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事。但他要是真的出席宫宴。那些人自然要挑他的礼。若是可以,还是让他回避一下的好。跟着进宫去,却不出席宫宴,又或是在宫中另开一桌素席,与众人不在一处,也就解决了。王爷那里,自有宫人侍候。”

赵琇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麻烦。现代人没了这些繁文缛节,真是要轻松多了。

她打算亲自再往王府走一趟,顺道把那筐螃蟹给送去。张氏便道:“你又跑去做什么?打发个人捎句话就得了。若是担心家人说不清楚,就写个条子。眼看着就快到午时了,你这一去,王爷与世子还吃不吃饭了?”

赵琇没法子,只好回屋去写了一封信,把张氏的提醒与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拿信封装好,让送螃蟹的人一道捎去了广平王府。

高桢看到信的时候,正陪着广平王用饭。广平王听说是赵琇捎来的信,笑道:“怎么?你们如今都开始通信了?”

高桢原也有些意wài

,面上却半点不露:“儿子也不知dào

,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把信打开看了,更加意wài



其实这件事他早就想到了,起初还以这个为理由婉拒了太后。但太后无论如何也要他们父子进宫,看不得儿子和孙子孤零零在王府里过中秋节,广平王无奈之下只得答yīng

了。不过答yīng

归答yīng

,进宫后的安排却要依他的意愿的。广平王身为新皇胞兄,不可能不在宫宴上露脸,到时候自会带一个贴身用惯的内侍出席,不动筷子,不吃什么菜肴,自然不会出丑。吃个月饼,喝杯果酒,对广平王来说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但高桢不会出席,到时候他会留在宫中的住处,独享一桌素宴。太后、皇上与皇后自然不会冷落了他,到时候必然还要赐膳赐酒赐饼,但外臣却无从挑剔了。

高桢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很是熨贴。有人如此关心他会不会受人指摘,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立kè

写信提醒他,这难道不让人暖心么?

广平王虽然看不到儿子嘴边的笑意,却能察觉到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便笑说:“琇姐儿在信里说了什么事?父王觉着你好象看得很开心哪。”

高桢连忙收起笑容,将信小心叠好揣进怀中,干巴巴地回答说:“没什么,就是提醒儿子,最好别出席宫宴,免得叫人说儿子不守礼。”

广平王笑了笑:“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想得到这些?早上她来时也没说什么,必定是她回家后,赵老夫人提醒她的。”

高桢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儿子知dào

,无论是赵老夫人,还是琇姐儿,都是对儿子的一番好意。”

广平王满yì

地笑了,又问他:“琇姐儿给咱们家送了中秋节礼,你可回她礼了?”

高桢怔了一怔:“回了。”

“回的什么?”

高桢心里纳闷,父王今儿怎么忽然对这些庶务感起兴趣来?他回答说:“是我们王府自制的两盒糕点,两盒宫制的月饼,两坛子御酒,四匹上造的衣料,还有一套上造的文房四宝,两匣新书。”这其实是烟霞和曹妈妈帮着拟的。一般有交情的人家或是宗室皇亲,都照这个规格来,但赵家多得了新书与文房,比别人都要丰厚一些。

广平王笑了:“蠢材,蠢材,琇姐儿平日听你说想要她做衣裳,她就亲手做了送你,今儿知dào

你想吃螃蟹,就特地回家后再命人送一筐来,又写了信提醒你进宫后的忌讳之处。你心里一定觉得熨贴吧?可怎么就没想过,要给琇姐儿也单送一份礼呢?你回赵家的礼,大多都与别家一样,多出来的文房与新书,明眼人一瞧就知dào

是给玮哥儿准bèi

的。那琇姐儿的份呢?”

高桢如梦如醒,噌的一下站起身,冲出门去叫人:“赵家派来送螃蟹的人可走了?没走就叫他稍留一下,我还有话要吩咐。”

不一会儿外院传话回来说:“人还没走呢。因捎了他家姑娘一封信来,怕世子还有回话,故而还在前头等着。”

高桢松了口气,就想回房去给赵琇准bèi

礼物,但看到父亲这里饭还没吃完,就犹豫了。

广平王心里对着亡妻叹了句儿子实在不伶俐,就开口指点他:“你别慌慌张张地想回院子里备礼,我只问你,你打算送什么给琇姐儿?”

高桢想了想,还真想不出什么来:“送女孩儿东西,不外乎那几样,衣裳首饰脂粉……”可他没有啊,衣裳料子倒罢了,已经送了一份,就是花色更适合张氏那样上了年纪的长辈。今年王府有丧事,内务府送来的料子大都是素淡颜色花样的,不适合拿来送赵琇这样的小姑娘。至于首饰……从前王妃还在时,内务府按季送新品过来,她名下的银楼也会为她打造各种新鲜花样的钗环,可如今王妃去世了,王府中没有身份够格的女眷,无论是内务府还是银楼,都不会再送了。脂粉这种东西也是同理。

况且,若要他自己去挑,他也不知dào

该送哪一样。因为记忆中,赵琇几乎不怎么涂脂抹粉。她一向给他的印象都是清新的,淡雅的,就好象是春风中挂着一滴晨露的嫩芽儿。

高桢有那么一瞬间走神了,但很快就醒过神来,干巴巴地对广平王道:“儿子想不出来,她好象也不怎么喜欢打扮,倒是喜欢吃些新鲜美味的东西。”要不要把王府几个糕点秘方抄一份送过去?想必赵琇一定很会喜欢吧?

广平王有些无语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知dào

投人所好是好的,可吃的东西吃完就完了,要送礼,难道不是送能保存得长久一些的东西比较好么?这样收礼的人每次看到这东西,就都能想起你的好处来。”

高桢想了想:“那……把王府针线房的绣谱送一份给她如何?她平日也时常做针线的,还喜欢做些别人没有的新花样。”

广平王木然:“你这是打算让人家小姑娘给你做衣裳时,能用上绣谱里的花色么?我要是琇姐儿,收到那样的礼物,一定捶你。”

高桢有些不自在:“那……父王,儿子该送什么好?”

“无论送什么东西,贵不贵重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心意。”广平王打消了指点儿子的念头,有些事情如果不能自己想明白,就算帮了他一回,日后他还是会无措。

广平王其实也有些沮丧,想当初,他还未做太子时,他们夫妻感情和睦,政事也不太忙碌,每逢年节,还有王妃生日,他都会精心准bèi

礼物送给妻子。小到一盆她喜欢的花,或是他亲手做的木梳,大到避暑庄子里新修的荷塘与水阁,样样都令妻子惊喜不已。如此会讨人喜欢的他,妻子也是七窍玲珑之人,为什么会生出个如此蠢钝的儿子?

广平王心塞塞的,饭也吃得半饱了,便叫人将碗盘都撤了下去,喝了口茶,自顾自地去歇息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赵家的人还在前头等回话呢,你要尽快决定。”

高桢目送父亲在内侍搀扶下走远了,开始发起愁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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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中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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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直到快天黑了,才等到派去广平王府的家人回转,心里还担心是有什么事。没想到那家人回禀道:“世子亲自来跟小的说,谢姑娘送的螃蟹了,也多谢姑娘的提醒。姑娘好意,他铭感于心,却不知该如何报答。有心要送姑娘一份回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只有请姑娘担待些,容他多想几日。”

赵琇觉得奇了:“我也没说要回礼呀,况且他不是早就回过礼了吗?怎么会这样说?”

那家人也说不明白,赵琇便让他下去了,自个儿想了想,也始终想不明白高桢那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没纠结多久,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第二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赵家小宅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打团圆饼、祭祖、布置院子,全家的人都忙得腾不出手来,还特地从侯府旧宅那头抽了一批手脚麻利的男女仆妇过来帮衬。

赵启轩一家人都在京城过中秋,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儿就过来了。起初只是陪着张氏他们说话,后来见赵琇和卢妈在前院指挥家人做事,还时不时回来问张氏的意见,赵启轩之妻马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连忙主动要求要帮忙。

中秋晚宴的准bèi

工作早从两天前就开始了,今日正日子,要忙的不过是布置院子罢了。点缀院子用的时兴花卉全都是自家庄上出的,一盆一盆儿整理得漂漂亮亮才送过来,只需yào

照一定的次序摆放好。其实并不是很麻烦。家里挂的各式彩灯、花灯都是早就买回来的,拿竹竿挑着挂到了廊下,只等天黑了一点亮就好。祭祖的事张氏亲自带着赵玮料理。赵琇就去厨下看今晚的菜单和材料。马氏转了一圈,发xiàn

自己其实没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就挤进厨房,非要亲自下厨做两个拿手菜,好孝敬一把叔祖婆婆。

赵启轩看着这番忙碌的景象,就觉得自己不可以把自己当成是外客看待,便主动带着儿子出门去。到集市上买了几盏彩灯回来,又买了几包酱牛肉和酱鸡酱鸭。他儿子赵淮看到街边店里卖的“兔儿爷”,也买了几个。打算带回去给小姑姑和妹妹玩。

所谓“兔儿爷”,其实是一种泥塑的玩偶,因为中秋节的主角是月亮,而神话传说中。月宫中还住着玉兔。所以就有了中秋祭月必用兔儿爷的习俗。不过本朝以来,兔儿爷渐渐成了孩子们喜欢的玩具,各种花色都出来了。赵淮带回赵家小宅的几个兔儿爷,有坐麒麟的,也有坐着葫芦的,甚至有一个穿戴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座下是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老虎额头上还顶着个“王”字。

赵淮买的兔儿爷一回到家就立kè

成了女孩子们的新宠。赵沅抱着一个大的。咯咯笑道:“早上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街边卖这个了。南边没有这东西,我早就想要一个,又怕娘不高兴。如今哥哥买了,我就可以玩儿啦。”

马氏却有些埋怨儿子乱花钱:“有一个就行了,拜月时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位兔儿爷?”从前家里经济窘迫,母子三个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三瓣花。如今家里有了钱,丈夫出手又大方,儿子兜里从没少过零花,她又要开始担心儿女会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了。尤其是在京城这种花花世界,她实在是有操不完的心。

赵启轩便笑着对她说:“虽然儿子买了好几个,但每一个寓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这坐老虎的兔儿爷,合该送给玮弟,因老虎是百兽之王,就寓意着得他的人将来会是大元帅、大将军,家业必定兴旺发达;而这坐麒麟的呢,因有麒麟吐书的典故,谁家生了儿子的,常有人说那是麒麟儿,就意味着这家的儿子将来读书科举,是有大出息的,岂不正配咱们淮哥儿?”

马氏听说这玩偶还有如此吉利的寓意,倒是改了态度:“当真?那咱们可得把这坐麒麟的兔儿爷迎回去好生供奉才是。”倒把赵淮给臊了个大红脸。坐麒麟这一尊兔儿爷,其实他是打算送给小叔叔赵玮的。赵玮也读书科举。可如今母亲这么一说,倒叫他不好送出手了。

赵琇在旁听得有趣,便问:“这东西还有这么多讲究?那这个坐葫芦的呢?难不成是指福禄双全?”

赵启轩抚掌笑道:“正是福禄双全的意思!妹妹真个心思玲珑。”

一旁的赵沅玩着手里的兔儿爷,忽然惊喜地道:“哥哥快看!这个兔儿爷的嘴是可以动的,还会招手呢!”赵琇忙凑了头过去瞧,果然,那兔子嘴巴上上下下吧唧吧唧的,可以开合,肘关节也可以活动,还真是别有心思。

几个人围着兔儿爷就研究上了。赵玮走出正屋时,看到他们叽叽喳喳的样子,有些无奈:“吉时到了,快来祭祖吧,一会儿再玩笑不迟。”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涌进屋中,在张氏的带领下祭拜祖先。

中秋祭祖的仪式很简单,磕了头,上了香,也就差不多了,但晚上的祭月仪式却要隆重得多。

天刚擦黑,院子里各处的彩灯就亮了起来,把院子照得明晃晃的,映衬着周围摆放的一盆盆鲜花,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真是说不出的好kàn

。马氏瞧见月亮出来了,连忙进屋向张氏禀报,张氏就下令女眷们齐齐到院子里拜月。

院子当中,祭案早已朝着月亮的方向摆好了。上头高高挂着“月宫码”,其实就是月神像,是文房铺子里特地送过来的,另外还有一尊兔儿爷,另有月饼、桂花酒、切成莲花瓣状的水果等各色供品。其中祭桌正当中摆放的,是一个直径足有一尺长的大大的“团圆饼”。其实也是月饼的一种,只是个头特别大,上头还有大红色的福寿印记。

京城有习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因此先是张氏领着马氏、赵琇与赵沅以及家中上下丫头婆子媳妇子们上了香,叩了头,过后,赵玮与赵启轩、赵淮才过来向月神行了拜礼。赵玮还事先作了一篇祭文,当众读了,等祭月仪式结束后。连同月宫码与千张、元宝等物一并焚毁,轻轻放进祭案旁的铜斗内。

祭月完毕,家宴也可以开始了。

今日天气极好。明亮的圆月挂在夜空中,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凉风习习,冷暖适中。赵家的家宴就摆在正院树下。也不必分男桌女席。六人团团围坐,抬头就能欣赏到月色,实在是再美妙不过了。

宴席上的菜色也非常丰盛,除了月饼外,还有鸡鸭鱼肉与螃蟹,水果也有莲藕、西瓜、槟子、沙果、虎拉车、海棠果等时令果子,还有九小碟各式干果,什么瓜子仁儿、核桃仁儿、松仁儿、杏仁儿、炒花生、葡萄干、桃脯、蜜饯等等。酒水则有赵启轩带来的陈年好酒,自家酿的桂花酒与庄子上送来的果酒。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饱喝足。连张氏都小小地抿了半杯桂花酒,脸上添了几分红晕。

赵琇笑着替她剔蟹肉,又教赵沅怎么使蟹八件,马氏一边吃着其他菜,眼角却瞥过来也跟着学,不一会儿也拿了一个螃蟹开始试着剔,却怎么用都用不熟手,不由笑道:“这螃蟹顶着这么硬的壳子,抓它还要当心被它蛰着,吃起来又这般费事,却不知世人为何还是爱吃它。”

赵琇笑道:“它壳子虽硬,但肉还是挺好吃的,没吃过之前,谁知dào

这丑陋坚硬的外壳底下,居然还有这样一种美味呢?可见任何东西都不能仅凭外表就对它的内在下定论,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是位勇士呢。”

众人听得笑了起来。赵启轩便接过妻子手里的螃蟹,替她剔了一个。他是常年在外头吃喝应酬惯了的人,在这上头比妻子要拿手得多。马氏见他剔得好,索性就由得丈夫侍候起自己来。

张氏嘱咐众人:“这螃蟹虽好吃,却是性寒之物,别吃多了。大人都喝一点烧酒吧,孩子也可以喝一点果酒。那是庄子上的人家自酿的,甜甜的并不醉人。若是实在醉了,索性就在这里睡一夜得了。”

众人齐声应着。赵沅又提议:“吃得差不多了,怪闷的,不如我们来做游戏吧?”

张氏问她:“你想做什么游戏?可不许乱跑乱跳,刚吃完饭呢。”

赵沅便道:“猜谜如何?哥哥买了一本谜语集子,我特地带过来了。”

赵琇觉得有些意思:“那就猜谜。”

赵淮却道:“我们兄妹俩都已经看过了,知dào

谜底,猜起来没意思。我们住的院子隔壁是一家泉州人,我早上遇见他家儿子,说他兄弟几个晚上要玩卜状元呢,说是拿月饼玩儿的,规则我也听他说了。不如咱们也学着卜一卜谁是状元,可好?”

这回是赵沅不乐意了:“这是你们男孩儿玩的游戏,难不成我和小姑姑还能考状元么?卜了来也没意思。”

赵启轩也道:“家里并没有卜状元用的月饼,如何卜得?人家泉州人卜状元,要用全盒月饼,足有六十三个呢。骰子也没有。”

张氏便笑道:“骰子未必没有,若问家中下人,兴许还能凑几副出来。不过这个游戏我从没见过,也不知怎么玩,倒是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方才祭月的团圆饼,也该拿来分了吃才是。从今往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方才美满。”

马氏连忙去取团圆饼,赵琇过去帮她,正忙碌间,前院忽然有人来报:“宫中来人了,老夫人、小侯爷和姑娘快去迎接。”

赵琇很是吃惊,回头望张氏,张氏忙问:“中秋宫里赏的月饼与御酒早就赐下来了,怎么今晚上又来人?难道是皇上在宫宴上想起了我们这些老臣遗眷?”

等他们祖孙三人收拾了到前院去迎接宫中来使,那来使却说:“咱家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替广平王世子送礼给府上大姑娘的。请赵大姑娘领旨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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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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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惊讶极了,高桢虽然说过要补给她回礼,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也没期盼过这份回礼,万万没想到他会给了她这一个惊喜。

不过说实话,她此刻的心情,更多的是惊,暂时还没感觉到喜。

她送礼时也好,写信时也好,都没把这件事想得太认真,就是朋友间随口说说的。高桢闹得皇后都知dào

了,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关键是,皇后亲自下旨赐她东西,她还得下跪接旨,歌功颂德一番,大节下的,未免有些扫兴。

心里腹诽着,但赵琇知dào

这话绝不能说出口,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儿端倪,封建社会的皇权可不是说着玩的,就算是自家亲祖母、亲兄长,也不会同意她的看法。她便跟着张氏、赵玮他们一起露出欣喜的神色,摆开了接旨的架势。

她自幼跟着张氏学礼仪,又经lì

过兄长袭爵那一回的接旨仪式,也不着慌,正正经经提了裙摆,就要跪下。不料那宫中来使却又笑着拦住了她:“皇后娘娘说了,这并不是正经旨意,赵大姑娘不必下跪。”

赵琇糊涂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张氏,既然要接旨,怎么又不用跪了呢?

张氏低声问来使:“这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请天使别笑话。只不知她该怎么做才好?”

宫中来使笑意吟吟地打量了赵琇一番,见她虽然有些懵懂,却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脊背依然挺直,站在那里,仪态也不差。便笑得更深了:“赵大姑娘只需yào

站着听就好。”

赵琇便照着他的话去做,恭恭敬敬地立在当地,头微微低垂。宫中来使也就将皇后的旨意颁布出来了,原来他传的是口谕:“皇后娘娘说,广平王世子自打进宫后,就常常在烦恼,皇后娘娘问他是怎么了。他又不肯回答。后来皇后娘娘传了他身边的丫头来问话,方知是赵大姑娘送了中秋节礼去广平王府,其中有一样要紧东西。是世子早就想要的,赵大姑娘委实帮了世子一个大忙。世子感激,有意要单回赵大姑娘一份礼,却又不知该送什么好。这样的事。原该由广平王妃替世子操办。只是王妃早逝,皇后娘娘身为婶母,理当为侄儿出力。如今赐下三份礼,权当是替世子回礼了,还望赵大姑娘喜欢。”

赵琇恍然大悟,接着又有些糊涂,她什么时候送过高桢他早就想要的东西?难道是螃蟹?还是他吃过一次五仁月饼,俨然发觉那是他毕生吃过的无上美味。所以特地回她一份厚礼,感谢她帮他找到了美食的真缔?

赵琇被这个想法雷了一下。立kè

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宫中使者念完口谕后,已经命人将礼物送上前来,给赵琇过目。她连忙凑过去瞧,皇后娘娘到底为高桢准bèi

了什么好东西?

宫中使者带来的是三个盒子,第一个是楠木镶玉嵌银丝的如意盒,做工十分精致,打开盖来,里头却是十二枝内造宫花,堆纱为瓣,珠玉为蕊,端得是精巧,远远看去,竟象是真的一样,还带着香气。

第二个盒子,是个紫檀木长方盒,上头雕着福寿纹样,做工同样精巧,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一本厚厚的洋文书,还有几个小册子。赵琇一眼就发xiàn

,那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的是拉丁文的《新约》字样,至于几个小册子,一本讲的好象是西方天文学方面的内容,另外几本居然是莎士比亚的戏剧手抄本。也不知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第三个盒子很小,只有巴掌大,也是紫檀盒子,表面上嵌着百宝花蝶图案,打开盒盖,里头堆着丝绒,当中放着一只小小的银怀表。

赵琇看到先前第一件礼物时,还没怎么着,看到第二件礼物,还小小地惊喜了一下,但并不是非常明显,直到看到这怀表,眼睛才一下就亮了起来。

家中虽然有自鸣钟,但只能放在祖母房里,无论做什么事,想要看时辰,都得特地往正房走一遭,或是叫丫头去看,实在太不方便了。如果有一只怀表,能时时带在身边,那以后可不就随时都能知dào

时间了吗?赵琇的脸上立kè

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那宫中来使是人精子,惯了察颜观色的,见状便笑了:“皇后娘娘准bèi

礼物时,世子就说了,赵大姑娘性情为人,对那宫花定是无可无不可的,就算喜欢也不过是看几眼,对这洋人的书和怀表,才会是真喜欢。不瞒赵大姑娘,皇后娘娘说了要帮世子准bèi

回礼后,备的东西除了这一盒宫花,还有另两件首饰,却不在这里。是世子说,姑娘不喜欢脂粉钗环那等俗物,若要送,不如送些新奇物件。皇后娘娘没办法,只得又另备了两个珍玩。世子却都否了,后来还是他从清单上看到有这几本书,就硬是讨了来,加进礼物中。又因皇上另赏了世子一只怀表,世子就把这个往日用惯的送了过来。皇后娘娘还说呢,再没听说过送礼还特地送自己用旧的东西的,世子只不听。咱家还在心里嘀咕呢,生怕姑娘见了东西就恼了,万万没想到,还是世子知dào

姑娘的喜好,选的东西样样都合乎姑娘心意。”

赵琇听得笑了,对那宫中来使道:“倒不是世子熟知我的喜好,只不过是上京的时候,一起在船上待着,他见我看西洋人的书,又跟船主人说洋话,知dào

我有兴趣,才会挑了这些东西送我罢了。皇后娘娘准bèi

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我一看那匣子宫花,心里就喜欢得不行,只是不敢露出来,怕公公嫌弃我没见过世面。待看到后面这两个盒子,心里喜欢更甚了,就没忍住。让公公笑话了。”

宫中来使笑着捂了嘴:“赵大姑娘真会说话,皇后娘娘听了,一定欢喜。”

张氏那边示意卢妈带人将礼物接下。又让汪福来端着一个托盘上前:“天使一路辛苦了,差使办完了,喝杯茶再走吧。今儿是中秋,月色正好,家里人正好饮宴,还有几道小菜与糕点,公公不尝一尝么?”

宫中来使笑着婉辞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呢。老夫人客气了。皇后娘娘也惦记着老夫人,老夫人什么时候闲了,只管进宫陪娘娘说说话。老夫人与侯爷、姑娘对皇家有恩。与旁人不同,不必太过拘泥于俗礼。”

张氏笑着听了,却不敢真的这么想,又让汪福来给对方塞了个荷包。那宫中来使捏了一下。见荷包薄薄的。里头似乎放着纸质类的东西,就知dào

定是银票,这比金银还要值钱些,笑得更欢了,亲亲热热地向张氏行了一礼:“老夫人真疼我们,您客气了。”方才带着随从走人。

宫中使者一走,赵琇就抹了把汗。她倒是不怵宫里来人,就是这位宫使那亲亲热热的作派让人有些发毛。不过她对皇后送来的这几样礼物还是非常喜欢的。立kè

就跑到卢妈面前,将那装怀表的盒子打开。把怀表取了出来。

这是一只素面的银怀表,表面光光的,并没有什么纹饰,银链子也有些粗,看得出来,不是新的,打开表盖,上盖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桢”字,看来还真是高桢用过的东西。赵琇便笑道:“奇怪了,我从前没见世子用过这玩意儿。”

赵玮凑过来看:“这还真是他的旧物,我见过好几回了。他原有两个怀表,这个银壳的,是几年前先帝赏赐宗室子弟时得的,在京中好些人都有,并不算稀奇,他也就是家常用用。另一个则是镏金的,上头还嵌了宝石,却是先帝单赏给他一个的,上头还有御赐的字样。前两年广平王退位,世子在外头走动时,就只带那个镏金镶宝的,别人瞧见了,即便想要说几句风凉话嘲笑他,看到那只御赐的怀表,也不敢太过造次。他去江南,带的就是镏金的那个,在川沙堡遇险时弄丢了。他回来后,除了王府与宫里,也很少出门,后来居丧,更不可能把这些首饰类的东西明晃晃地露在外头。即便你见他的时候,他正戴在身上,也是收在衣裳里头的,你自然看不见。”

赵琇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她想要一只怀表都不行,高桢居然有两个!不过现在她也有一个了。看在这份礼物这么合她心意的份上,她决定给他再做一身新衣,作为酬谢。这回就不用他先开口了。

她回到正院席面上时,还美滋滋地拿着那只怀表摆弄。赵玮忍不住笑她:“可见世子是拿准了你的心思,否则送的礼物怎会这样中你的意?那边还有小姑娘家们最喜欢的宫花,这边也有你往日喜欢翻看的洋文书,妹妹你好歹把目光往那两样东西上停一停啊。”

赵琇被他打趣了,也不生气:“宫花我自己也有,平时又很少戴,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又不是世子挑的。至于洋文书,那本《新约》我早就看过,并没有什么稀奇,况且又是拉丁文的,我还没那水平,不翻字典就能看懂呢。几本戏剧倒有些意思,过后慢慢看就是了。只有这只怀表,我想了好久,只是没处寻去,今日终于得了一个,怎能不开心呢?”

赵玮笑了,也不在意。张氏倒是拿着那匣子宫花,一朵朵看了:“做得真个精致,琇姐儿平日就是不爱戴这些,其实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她指了指坐在一边正盯着宫花瞧的赵沅:“象沅姐儿这样,看着多标致呀,你却总喜欢穿得这样老成,不用脂粉,又不戴花。”

赵沅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绣花袄,配着葱绿色的百褶裙,绾着双鬟,又戴了几朵绢花,插着金钗,戴着珍珠耳坠,脸上还涂了薄薄的脂粉,打扮得水灵灵、娇艳艳的,猛一听到张氏夸奖自己,脸就涨红了,不好意思地往母亲马氏身后躲。

马氏笑道:“沅姐儿哪里比得上她姑姑标致?不过是学着别家女孩儿那样妆扮罢了,就算是涂了脂粉,也不如她姑姑清秀又气派。”

赵琇抿嘴笑着,拉了拉赵沅的手:“你喜欢那些宫花?这是皇后赐的,不好给你,不过我自个儿也有好多宫花,多是别人送的,虽不如这个精致,也很漂亮。一会儿你到我屋里去,两大匣子呢,随你挑!”

赵沅十分惊喜:“真的?谢谢小姑姑!”

赵琇笑着,小心把怀表揣进了袖袋中,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在表链上弄个小夹子,每日都挂在襟前才好。不过又想到如今弹簧不易得,若是换了别针,又怕会把衣裳戳坏了。可要是放到荷包里随身携带,又觉得掏出来放进去的麻烦。

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还真是个让人欢喜的烦恼呢。要不……等高桢回家了,她过去道谢时,顺便问问他,通常都把怀表放在什么地方?从前见他出门,都是利利落落一身衣裳,腰还显得特细,也不见身上挂着什么东西,到底是把怀表藏在了何处?她得好好向他取取经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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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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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怀表藏在了何处?”高桢听到这个问题时,忍不住呆了一呆。

赵琇点点头,满怀希冀地看着他:“我哥哥说,你从前常常在身上挂怀表的,尤其是在出门的时候。可我在外面见你,就没看到你身上挂了什么东西。你到底把怀表藏在哪里了?”她有些沮丧地晃晃沉甸甸的袖子:“我只能揣在袖袋里,要是冬天穿的衣裳厚还好,现在衣裳料子还是软的,人人都能瞧见我袖子坠了一块,祖母说不好kàn

。”

高桢听明白了,他看着她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玉雪一般的纤细手腕,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有需yào

时,我会把它揣在怀里,或是别在腰带上,但一般我都是丢给身边侍候的人揣着,想知dào

时间时,问一声就行了。”这绝对是真话!要不是因为这样,当初先帝赐他的那只镏金镶宝的怀表就不会消失在海中了,当时它就放在他小厮的身上。

赵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忍不住吐嘈一句封建社会贵族阶层太罪恶什么的。高桢的做法对她简直没有参考意义,她才不会把怀表交给随身侍候的丫头婆子呢,这种东西当然要随身携带才够方便。

她开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在衣侧或是衣襟下摆内层多缝一个小口袋,专门用来放怀表?不然就做个方便取物的荷包随身带着好了。

高桢看着她,心情变得很好:“送你的礼物,你都很喜欢么?怀表喜不喜欢?”

赵琇笑着点头:“喜欢呀。特别是怀表,我最喜欢了。我以后一定天天带着它!”

高桢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那是我从前用过的东西,有些旧了。也不精致漂亮,你不嫌弃么?”

“怎么可能会嫌弃?”赵琇叫道,“我早就想要一个了,只要用着好,是新的旧的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是你用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肯定也很喜欢吧?你愿意割爱,我还要感谢你呢。”

高桢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皇上知dào

我在川沙堡时,把原来皇祖父赐的那只怀表弄丢了。恰好闽粤送上京的供品里,就有几个怀表,便顺手赏了我一个。我想着这个旧的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送给你使。你不是一向很喜欢西洋物件么?”

赵琇笑道:“我也不是只喜欢西洋物件。只要是新奇、实用又方便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家上房里摆着一个自鸣钟,我每日做事,总是要去那里看时间,才能定下章程,来来回回的太麻烦了,若能随身带一个怀表,就方便得多了。只是这个想法我只能闷在心里,不敢开口。虽然家里也有铺子做洋货生意。但我们家熟识的西洋商队很少贩卖这种东西,顶多就是运了一两座钟来而已。价钱都太高了,若有,那一定是送到宫里去,绝不敢留下自用。你会送我这个,我真的非常惊喜。”

高桢嘴角翘得更高了:“是么?那几本洋文书如何?宫花……今儿你倒是没戴。”

赵琇摸摸自己的头发,笑道:“我在家偶尔也会戴花,只是那一匣子十二朵四季宫花,都十分精巧,一月一款,上头的香味还跟花的香气相对应,实在是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戴。况且我也不好穿红戴绿的来你家,就照往日的打扮来了。至于那几本书,倒还有些意思,一本拉丁文的《新约》,我以前看过英语版本的,内容都还记得一些,拿来温习一下拉丁文好了,不过那几本戏剧挺好的,居然是莎士比亚的作品,真不知dào

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得来的。”

高桢微笑道:“这个姓莎的人我听说过,他写的戏在英吉利国很有名,但我不清楚他写的都是些什么戏。这几本书,原都是宫里收藏的。太祖皇帝时,有传教士晋见,给太祖皇帝留下了两本《圣经》,除了这本《新约》,另一本大约是《旧约》,还有一些杂书。太祖皇帝并不信洋教,收下书后,随手就让人放进书库了。在宫中几日,我镇日无事,央了皇上恩典,进书库寻几本有趣的闲书,想读给父王听来解闷的,不想就看到了这几本书。那本《旧约》已经残了,里头的字也糊了一些,几乎不能看。我当时想起你爱看这些洋文书,不知可看过这几本。念头一闪而过,等皇后娘娘问起送你什么礼好时,我就立kè

想起了这些书来。你若是看着好,我再进宫找找,记得那日在书库中,我还看到几本别的洋文书,瞧着跟你熟悉的英吉利话非常相象,好象是讲算术与格物的。”

赵琇又惊又喜:“真的可以吗?宫里的书不好拿出来的吧?”不过如果真的有机会看到这些书,她愿意手抄一份,就把原件送回去。

这对高桢来说却只是小事一桩:“这有什么?宫里没人看这个。书放在库里也是白白霉坏了。皇后娘娘还说,若你懂得这个,不如就译成本国文字,也让她知dào

书里讲的都是些什么。”

这个任务有些艰巨,不过赵琇考lǜ

了一下,还是答yīng

下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尽我所能把这几本书的内容译出来的。”

高桢听了,又有些后悔方才这么说:“若是太难,你也不必勉强,若是累坏了自己,就不值当了。”

赵琇摆摆手:“我当然不会这么傻,皇后娘娘又没规定时间,我慢慢儿翻译就是了。”她还饶有兴致地跟高桢说起那几本莎翁戏剧:“有一些讲英吉利国王的,象是《理查三世》、《亨利四世》这两部,可能翻起来比较难,故事也比较严肃,《麦克白》还是悲剧,不过还有一本《威尼斯商人》,一本《无事生非》。都是挺有趣的喜剧,大约翻出来后,给皇后娘娘做个消遣。是不成问题的。”

高桢见她颇有兴致,也就不再劝她:“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若是实在为难,就算了。京城里又不是没有通晓汉文的西洋传教士,让他们译也是可以的。只是太祖皇帝时曾留下口谕,叫皇室后代子孙不要让传教士涉足政事,除了钦天监或是伎术官之职。不许西洋人担任军政要职,也不许朝臣与宫妃信教。因此宫里素来很少与传教士打交道。”

赵琇倒是隐隐明白太祖皇帝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口谕,笑了笑就算了。她对高桢说:“那我自己译好了,若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找京城的传教士问,只问语言。想必不妨事。”

洋文书的话题结束了。赵琇又将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件乳白底灰色细线方格纹的夹里半袖比甲,递给高桢:“这是我新做的,就当作是谢你的回礼,你瞧瞧合不合身?”

高桢看到那包袱时就有过猜想,如今猜想成真,他也觉得非常欢喜:“怎么忽然给我做这个?我并没有跟你提起要做新衣裳呀?”

赵琇笑说:“你是没跟我提,只不过我得了称心如意的礼物。心里欢喜,就想着格外酬谢你罢了。这个是松江那边新送过来的棉布。比一般的棉布略厚些,是夹了绒线织的,里布用的是最细软的料子,秋天穿起来舒服又暖和。衣裳料子我特地挑了颜色花纹都很素淡的,但又不是全白,无论你里头穿黑衣白衣,这个应该都可以搭配起来。家常穿着,无论读书还是练武,行动都能方便一些,又能御寒。”

高桢翻来覆去地看了新衣,瞧了赵琇一眼,起身往里间换上了,重新出来时,家常的石青夹袍外头多套了件乳白色的比甲,腰间系着灰色的腰带,确实行动方便,穿着又暖和。高桢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做得真不错。”顿了一顿,“你的针线越发好了。”

赵琇得yì

地翘起了嘴角,眼睛又忍不住往高桢腰上瞄去。虽然她现在的身材也挺瘦的,但毕竟还是小孩子,等将来发育了就难说了。高桢比她大三岁,又是男孩,成天练拳,饭也不少吃,是怎么长成这么细的腰的呢?是她的错觉吗?她居然觉得他比她还要苗条些,这真不科学!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火辣了,高桢似有所觉,疑惑地转头去看她:“你在看我什么?”

赵琇连忙收回视线:“没有啊,我只是看一看你穿着比甲合不合身而已。上回量你的尺寸都有几个月了,说不定你又长高了许多。我来之前还担心这衣裳你穿着太小呢。”

高桢顿了一顿:“不合身也没什么,再做就有了。况且你给我做的衣裳,就从来没有不合身过,一向做得很好。”

赵琇得此赞誉,脸上又有了笑模样,假仙地客气一番:“没有啦,这是运气好,碰巧的。我的针线活还差得远呢。”

高桢居然点点头:“你既然知dào

自己的不足,就多做些,多练练吧。就这么一身,多做一件镶毛皮里子的好不好?”

赵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些:“天气冷了,如今做针线活,用不了多久身体就会冷下来,整个人都要僵掉。前儿祖母才叫我少做些针线呢。”才怪,张氏明明是叫她秋冬季节少出门,多在房间里练练针线!

高桢不知实情,信以为真,面露失望之色:“哦,那就等来年天气转暖了再说吧,你的身体要紧。”

听到他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赵琇又内疚起来了:“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应该还能做……”看到高桢双眼一亮地望过来,她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她居然主动送上门去,她是有多笨!

赵琇最后垂头丧气地告辞了,高桢送她出二门时,忽然对她说:“其实你生得并不胖,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赵琇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高桢笑笑:“你不是在羡慕我长得瘦么?所以总往我腰身上偷瞧,脸上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明晃晃的,谁看不出来?曹妈妈她们总是嫌我太瘦,劝我多吃些东西。你羡慕归羡慕,可别犯糊涂,也学外头的人那样故yì

不吃饭或是少吃饭。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其实你如今的身段挺好的。女孩子就该有一点肉才好kàn

。”

赵琇面红耳赤地抬袖掩面:“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桢又笑了笑:“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可看他的表情,他分明就不信!

赵琇恼怒地放下袖子,试图最后一次努力澄清他的“误会”:“我真没有!我就是觉得你太瘦了,对身体不好。男孩子要这么纤细干什么?男孩子应该长得壮实一点才好kàn

!你这样看上去风吹吹就倒了,有什么好的?”

高桢挑了挑眉,傲然道:“那是我如今还没长开呢。我迟早会长得又高又壮的。你等着瞧!”决定了,今天就开始加练!

赵琇只把这话当成是少年人的意气,并不当一回事。高桢在她印象中,一向是又高又瘦的少年形象,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壮起来是什么样子。反正只要高桢别误会她在羡慕他的身材就好了。她瞄他的腰身,不过是类比一下,其实她也很瘦,平时也没缺少锻炼,就是跟在奉贤时相比,她确实稍微长胖了些,谁叫京城的饮食都重油重酱呢?况且她又是处于长身体的年纪,只要控zhì

一下就好了。天哪,她就算还是个豆芽菜,也不可能羡慕男孩子的身材!这绝对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送走了赵琇,高桢心情很好地往回走,打算趁天色还早,先练练箭法。没走几步,就看到曹妈妈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见到是他,立时停住了脚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桢挑了挑眉:“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

曹妈妈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钟家人如今在大门外求见。钟大老爷的判决下来了,抄没家产,革职还乡,也算是保住了一家平安。钟家人决定明日起程离京,今日就想求见王爷与世子一面,拜别王妃。王爷与世子都吩咐过,再不许钟家人进王府大门,门上不敢擅自做主,求到我头上。我也不敢擅自拿主意,正要问问王爷的意思呢。”

高桢皱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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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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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百日已过,也入土为安了。无论是广平王还是高桢,心中的丧亲之痛也已经平复下来。日子还是要继xù

过的,若是久久沉浸在悲痛中,王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但这并不代表,高桢对外家的怨恨,已经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有所减弱。

他始终不会忘记,在父亲广平王从东宫退位之后,一向最亲近的外家态度所发生的转变,以及在下江南的行程中,钟家人明知dào

他在皇叔身边随行,还执意帮zhù

姨父与一众逆贼谋害皇叔,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他更不能忘记的是,当谋逆案发,先帝与皇叔都看在父王面上,有意对钟家从轻发落,可钟家却不甘心放qì

自己的野心和妄想,诡计百出,将他母妃生生气死了。

若不是外家,他不会年少失母,父王不会盛年丧妻。可钟家居然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仍旧将母妃钟氏当成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连上门祭拜一下,都是别有用心的。这样的外家,若说他们还念着与母妃的骨肉亲情,知情人谁会相信呢?

钟家参与谋逆是事实,钟大老爷在任上贪墨也是事实,从前靠着广平王府,他们得到了多少好处,逃避了多少次律法的惩罚,如今只不过是承shòu他们该得到的罢了。况且这已经是从轻处置后的结果了。若不是有皇家这门姻亲的面子在,钟大老爷如今哪里保得住性命?只怕连母亲妻子儿女,都要被发卖。能一家子平平安安回家乡去。还能做个耕读人家,日后若是子孙后代有出息,未必不能东山再起。高桢觉得。高家对钟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即便是母妃在世,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挑剔的。

想当初,如果钟大老爷肯听从母妃劝言,老老实实辞官,如今他家还是体体面面的书香世宦人家,儿子日后科举出仕。家业便又兴盛起来。如今钟雅卓成了犯官之子,真想考科举,还得看朝廷愿不愿意开恩。就算考了,也不能点元,将来入朝更不可能受到重用。这一切都是钟家人自找的,高桢真是一点都不觉得他们可怜。

如今事情已是尘埃落定。钟家人还要来做什么?高桢完全不相信。他们是单纯想要来祭拜一下王妃钟氏而已。

曹妈妈还在等待高桢的吩咐,高桢看了看她,便淡淡地道:“父王今日心情不错,妈妈还是别拿这些扫兴的事惹他不快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父王与我都已经说完、做完了。设法让钟大老爷保住性命,就是我们父子为钟家这门姻亲做的最后一件事。如今姻亲情份已尽,相见争如不见。还是不必见了吧。”

曹妈妈听着眼圈都红了:“我也不是替旧主人说话,他们确实做得太过了。只是老太太今日也来了。她摆起长辈架子,王爷与世子都不肯见,万一他们又在外头说些什么闲话可怎么好?况且……他们要给王妃上一炷香,也是应当的。王妃去后,他们一家子还没正经祭拜过王妃呢,每次想来,都是一堆夭蛾子……”

高桢扯了扯嘴角:“外祖母对亲生的女儿这般无情,对儿子倒是心疼得紧。若她老人家真要往外头传闲话,只管让她传去。只是妈妈别忘了替我提醒她一句。钟大老爷的官职是丢了,性命还在呢,他还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孙子。外祖母若是真有这么大的气性,难不成连子孙的前程都不顾了?至于上香之事,母妃故去已逾百日,灵堂都撤了,娘家亲人才说要来拜祭,有什么意思?王府里只有母妃灵位,钟家若是有诚意,何不直接到皇陵去拜?那里离母妃还要更近一些。哪怕是在皇陵之外遥遥上一炷香,只要是真心实意,母妃在天之灵也不会挑剔一点俗礼。”

曹妈妈犹豫地看着他:“真不让人进来了?”她有些担心,外人不会说王爷什么,却要指责世子这个做外孙的对外家太无情。

高桢满不在乎地笑笑:“不让,随钟家人爱说什么。我也是不敢,天知dào

让他们进了王府大门,会做出什么来?可别又来个不要脸的女眷,冲上来缠着父王与我不放,硬说自己被轻薄了,要我们父子娶她。钟家不顾祖宗的脸面,我们高家人还要脸呢!”

这话说得诛心,但曹妈妈实在无言以对,她虽然是钟家旧仆,但对旧主还真是没脸去出言维护。

高桢又想了想:“也罢,他们好歹是最后一次来了,跟账房说一声,包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吧。王府对他们已是仁至义尽,若他们真要在外头败坏父王与我的名声,有这二百两,旁人也不会信他们。再问他们打算如何回乡,若是坐船,就替他们雇船,若是坐车,就替他们寻家可靠的镖行。王府索性一并替他们操心了,也省得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迟迟不肯启程。”

曹妈妈听了,暗暗松了口气,世子看来还未对钟家完全绝情,这就已经够了。她当下便领命而去。

高桢目送曹妈妈远去,原本的好心情没了大半,想了想,他决定去陪父亲,只是说说话也好。父亲从前数落他不会送礼,这回中秋节礼,他挑选的礼物让赵琇满yì

极了,想必父亲不会再嫌弃他了吧?不过中秋过后就是重阳,赵琇已经答yīng

了要给他做新衣,那他是不是也该再备一份节礼?这回他该送什么呢?不知能不能请教一下父王。

高桢的步履重新变得轻快,直往后院去了,钟家人却在听了曹妈妈转达的话后,失望无比。连她手里那包银子,也失去了吸引力。区区二百两,怎能跟一门高贵的姻亲相比?

钟老太太更是从没受过女婿与外孙这样冷淡的拒绝,连门都不许进。外孙给这二百两银子,是打发叫花子呢吧?当即就想发作。幸好钟雅卓没糊涂,及时劝住了她:“祖母好歹为父亲与孙儿多想一想。世子那话说是实话。又何尝不是威胁呢?父亲的官职已是丢了,您再骂也是无用,再得罪了皇家,又与我们钟家有何益处?”

钟大老爷近日也在牢里吓破了胆子。虽然有人特别关照过,他在牢里没有受过刑,可牢房与牢饭却是与旁人同样待遇,每日还要听到罪行跟他差不多的犯官被杀头流放的传言。起初那点心气和傲慢早就丢光了。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与广平王一家是至亲,怎么也不至于被问罪的。可他妹妹死了,还是被他妻子女儿气死的,当中也有他的功劳,妹夫与外甥怎么可能愿意护着他?能够逃得性命。他都觉得自家祖上烧了高香。此刻再听到高桢赤裸裸的威胁。他更是吓坏了:“娘,您别说了,什么也别说!咱们今儿来王府,可不是来结仇的。不是说好了么?只要王爷与世子能消气,随他们如何打骂,我们都要认了。如今他们也不过是不肯见我们而已,好歹还送了二百两盘缠,也是知dào

咱们家如今囊中羞涩。才特地贴补的。这就很好了,王爷与世子真是宽厚仁慈!”

钟老太太被儿子的话噎住。半天没吭出声来。

曹妈妈趁机说起雇车船之事,说王府可以代为出面,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把路费也给包了。钟大老爷更是惊喜:“世子想得真是周到!”他当然高兴,他的家产尽被抄没入官,发还的不过是些四季衣裳与亡父遗物,还有他母亲的一部分陪嫁,陪嫁的东西扣在他母亲手里,他不好动用,剩下的衣裳还要穿,只能把亡父遗物当了,但也不值几个钱。若王府包了他一家子的路费,他能省下好大一笔开支呢。再加上那二百两,回到老家后,省吃俭用些,也能宽宽裕裕地过上两三年。

钟老太太却没那么容易被哄住,她忍不住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外孙,我从前怎么就没发xiàn

,他有这样的好心计?替我们雇车船,包路费,这是生怕我们明日不走吧?若他当真这样周到,恰好我这个外祖母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丫头服侍,他把他娘陪嫁的烟云丫头还给我如何?我看那丫头还算伶俐,应该能把我侍候得不错。”

曹妈妈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忍了忍气,才道:“真对不住了,老太太,世子不可能答yīng

这件事的。”

钟老太太怒道:“难不成我这个外祖母,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害死他母亲的贱婢尊贵?!”

曹妈妈淡淡地说:“老太太何出此言?烟云是个丫头,您是王妃的母亲,怎么把自个儿跟个丫头比了?我说世子不可能将烟云给您,是因为烟云已经死了。王妃出殡那日,她披麻戴孝跟着送葬,到了皇陵,便一头撞死在王妃墓前,以身殉主,留下话说,要追随王妃到九泉之下,生生世世侍候王妃。王爷怜她忠心,就开恩允了她陪葬。只是这人殉之事毕竟有伤天和,因此王府并未对外张扬。烟云既已死了,自然就不能侍候老太太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还微微作痛。烟云是自作孽,却害了王妃,死不足惜。可她苟且偷生到王妃百日,才做出殉主的决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她家里人久久得不到她的音讯,又不知dào

内情,得知王妃去世了,托人来问她日后会在何处当差,又问能不能让家里人在王府名下的庄子里领个正式的差事?因为他们如今的差事是临时安排的,月钱福利都不能跟正式的仆妇相比,孩子也不能象其他佃户、仆从的孩子那样认字、学规矩,日后还能安排去处。烟云这才想起,自己闯下如此大祸,家人将来要怎么办?王爷也好,世子也罢,也许不会对她下重手,却也不会对她太好了。她若只是单身一人,怎么样都行,可她的家人才入王府,就受了她的连累,跟当初被卖去做苦工相比,又能强到哪里去?烟云最终决定以身殉主,换取一个“忠婢”的名份。而广平王与世子也会因此对她少恨几分,善待她的家人。曹妈妈深知烟云的苦心,此刻见钟老太太满心不知反省自家的错处,却只想报复那可怜的丫头,心中也有些恼怒了。

她们下人也是人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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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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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太太不知曹妈妈内心的想法,听说烟云死了,还哈哈大笑:“死得好!若不是那贱婢,我们钟家怎会落得如此地步?!”这样还觉得不足,又问曹妈妈:“那她的家里人呢?曹家的,你不必推托,我打听过了。烟云家人如今就在王府!”

曹妈妈的脸色更冷淡了:“烟云殉了主,王爷自会妥善安置她的家人,这些就不劳老太太费心了。”

“你说什么?”钟老太太对广平王的处置深感不满,“那贱婢害了我的女儿,王爷怎么还能善待她的家人?很该把人直接拉到院子里活活打死才是!”

曹妈妈简直听不下去了,钟雅卓一见不好,连忙劝住钟老太太:“祖母,您少说两句吧。那丫头既已死了,也算是受了惩罚。她家人入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您怎能管人家王府如何处置下人呢?”

钟老太太冷哼一句,闭上了嘴。她是看在孙子面上,才不再追究的。若换了是她女儿还在世时,她要发落王府中的婢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怎么就不能管了?

曹妈妈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这点,记起王妃从前对娘家人的厚待,却没能落个好下场,神色又冷淡了几分,直接道:“世子的吩咐就是这些了,却不知大舅老爷明日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我也好叫人安排。”

钟大老爷忙道:“正打算走水路呢,路上没那么颠簸。”

曹妈妈点点头:“知dào

了。您先回去等消息吧。”又将那包银子捧到钟大老爷面前。钟大老爷连忙接了过去。钟老太太见儿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简直没眼看,摔袖转身就要走人。

钟大太太眼见势头不好。婆婆竟然打算走了,暗暗焦急地看了眼圈红红的女儿一眼,便忍不住上前一步对曹妈妈道:“就不能让我们给王妃上个香么?王妃从前一向疼爱我们雅致,我们雅致说,若不能见王妃最后一面就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心安的。”

曹妈妈瞥了她一眼,再看一眼钟雅致一身娇俏的白衣妆扮。鬓边别着一朵素色纱花,淡扫峨眉,感觉比平日更我见犹怜。顿时没好气地说:“原来钟大姑娘还记得王妃的疼爱?那怎么王妃临终前的遗言,还是为了姑娘好的,姑娘却不肯听从呢?王妃是姑娘的亲姑母,姑娘要来祭拜。穿得素净些也就是了。这般重孝打扮,却着实太过了些。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还活着呢,姑娘戴什么白花?!”

钟雅致顿时涨红了脸。她也知dào

自己今日的打扮太过了些,可是临出门前,母亲再三要求她这样打扮,说是瞧着更惹人怜爱,说不定表弟就心软了,哪里想到连门都没让进。昔日老仆曹妈妈还这样落她的脸。至于姑姑的遗言,先前她为了逃避嫁给山阴侯。还真的想过照着做,只是始终下不了决心,后来婚事没了,她自然就不必出家了,曹妈妈此时提来做什么?

钟老太太脸上也掌不住,狠狠地瞪了儿媳一眼:“你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拉上孩子走人?!”

钟大太太已经感受到婆婆与丈夫那边射过来的埋怨的目光了,咬着牙道:“雅致原是打算在京中出家的,只是我们一家都要回乡,留她一人在京中不好,才想着回了老家再说,并不是要违背王妃的遗命。雅致也是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她姑姑,才穿了这一身来的,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家老太太与大老爷都答yīng

了的。”

曹妈妈懒得听她解释,只是道:“我们世子说了,大太太若有心要祭拜王妃,就不会等到王妃出了殡,灵堂都撤了才来,真要拜,为何不到城外皇陵拜去?倒离王妃更近些呢。世子如今实在是不敢让您母女二人进府……”她顿了顿,就把高桢那一段诛心之言一字不改地复述了出来,才微微笑道:“我原本还觉得世子只是多心,见了大姑娘这一番打扮,方明白世子目光如炬。这世上总有些人,是需yào

小心防备的。”

钟雅致一张脸变得煞白,再也承shòu不住了,低头掩面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跑。钟大太太脸上也同样红一阵白一阵的。钟老太太气得直发抖,也不知是气外孙与旧仆说话刻薄,还是气儿媳孙女不要脸。她跺了跺脚,冲儿媳妇大骂:“还不赶紧走?我钟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这个破落户给丢尽了!”她大声喝令儿子:“今天就给你媳妇写休书!连同你那丢尽钟家脸面的闺女,都给我赶出门去!”

广平王府门前这一场闹剧,自有人报到广平王面前。广平王此时正坐在廊下,听着儿子在院中射箭。他用的箭靶是特制的,射中哪一环,发出的声音各不相同,广平王一听便知。箭靶是日前王府总管孝敬上来的,广平王正是觉得新鲜的时候,见儿子来陪自己,就让他射箭试用一下。

听了回报,广平王连眼眉都没挑一下,只是微微一笑:“世子做事倒是越发周到了,今日就做得很好。”给了钟家丰厚的盘缠,又安排车船,就是高桢身为晚辈的应尽之义了。钟家大老爷是因贪腐才被革职的,与其他犯下同样罪状的官员相比,他只是抄家革职,真真算是从轻发落了,但又在国法规定的范围内,不算出格。钟家再到外头说些什么闲话,谁都不会相信他,反而还要赞一句王府仁义。不过是花费些许银子,比起对钟家完全不闻不问,结果叫人非议,真是要好得多。广平王心知自己一辈子都要做个闲散宗室,并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绝不希望儿子被人泼上半点污水。

他还低声吩咐王府总管:“你叫人上外头打听一下,钟家人自打得了发还的东西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若是有变卖任何物件,尤其是钟家老大人的遗物,就让人无论如何也要买回来,买得张扬些也无妨。”

王府总管愣了一愣,迅速心神领会:“王爷放心,小的明白该怎么做。”当初官府会发还钟家众人的四季衣裳、钟老太太的部分陪嫁与钟老太爷的遗物,完全是广平王私下关照的结果。尤其是钟老太爷的遗物,他毕竟是王妃之父,曾经的私物若是流落在外,未免让人心疼。钟老太太的那部分陪嫁,也是同理。可惜钟家人显然不能领会这份好意,得了发还的东西,明明卖几件体面的大衣裳或是三两件首饰就可以换得不少钱,他们却选择了卖钟老太爷的遗物。要是让外人得知,钟家的名声就更坏了。到时无论他们说王爷与世子什么闲话,都不会有人相信。钟家原本还可以撑起书香名门的牌子,经此一事,这牌子就真的倒了。

广平王因为王妃之故,不能对钟家做什么报复之事,还得处处维护,也只能用其他的办法出心头这一口恶气。

高桢射完一轮箭,回头正好kàn

见王府总管从广平王身边退开,转身匆匆而去,似乎是领命办什么事去了。他有些好奇地走回广平王面前:“总管来做什么?”他早就吩咐过,府中若无大事,都不许下人来打搅父王的。

广平王只是微微一笑:“没事,不过问我晚上想吃什么罢了。我叫厨房做了山药,你多吃一些吧。”

儿子不想让他烦心,因此把外头那些琐事都拦了下来。这是儿子的孝心。他只要领了儿子的孝心便是。

赵琇并不知dào

自己离开广平王府后,王府门前还上演了这么一场好戏。她坐马车从侧门出来的时候,倒是看见有人站在大门前,不过并没有用心留意。她满脑子都在为高桢的话而懊恼,同时还下了决心,一定要控zhì

饮食,别再吃那么多油腻的食物了,否则再发胖下去,等到她身体开始发育,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开始盘算着,要把祖母张氏藏书里那些养生食谱都翻出来,好好研究一下秋冬时节的新菜单,务必要让全家吃得又健康,又不失营养。若是家里的厨子只会做京城菜色,那就再找一个会做南方菜的。

马车回到家门前的胡同口,车夫忽然报说:“姑娘,前头有车挡着,咱们过不去了。”

赵琇怔了怔,掀起车帘一角张望了下,果然,自家门前堵着三四辆马车。车倒算不上华丽,却辆辆宽大结实,是载货的马车,看车轮陷入泥地里的印子深度,就知dào

车里头一定载了不少东西。这是谁呀?看起来不象是六房的做派。

赵琇低声吩咐跟车的婆子去问是怎么回事,那婆子才走近了一辆马车,就有个寻常富家仆役打扮的青年迎上来,与她说了几句话,然后跟在她身后来到赵琇车前,作了个揖:“见过赵大姑娘,小的是汪家的仆人,汪家从前素来与侯府交好的。我们家将军小时候还是老郡公养大的呢,不知大姑娘可听说过?我们家将军马上就要回京任职了,管家与小的们奉我们家将军、太太之命,回京打扫房屋,特来向老夫人、小侯爷与大姑娘请安。车上那些辽东土产,是我们家将军特地吩咐了,孝敬老夫人的。老夫人客气,不愿意收下,管家正在府上劝说老夫人呢。不想马车笨重,挡了大姑娘的路,还请大姑娘恕罪。”

这人说话倒是口齿清晰,赵琇也听明白了,只是她有些糊涂,这汪家是哪家?他们家将军又是谁?居然是老郡公养大的?怎么她从前就没听祖母和卢妈说起过?

而赵家二房离京十年,也从未听说有什么汪家人联系身在奉贤的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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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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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走进自家宅门,在前院里就听见祖母张氏在客厅里说话了:“你们将军的好意,我都明白了,但东西还是收回去吧。他一家子在西北多年也不容易,何必这样大包小包的?难不成他不送我这些东西,我就不念他的情义了?既然要回京任职了,这也是好事,在京城做官不比在西北的时候,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有好东西,他还是留着做更大的用处吧。”

赵琇心中惊讶,原来这汪家还真与自家有旧?那她怎么从未听祖母提起呢?论起有交情的武将人家,最亲近的当然要数柱国将军曹家,此外还有镇江总兵等数位地方上的武将,以及几位辽东的守将,都是祖父旧部,这些人家都与赵家二房有通信或直接来往,逢年过节也有走礼。可姓汪的武将,还真从来没听说过。

客厅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年纪挺大了,大约是汪家的管家,但跟平日常见的大户人家管事相比,似乎有些不够圆滑。张氏的婉拒让他有些无措,一个劲地说,这是他们家将军嘱咐,一定要送到侯府来的,代表了他们将军和太太的一番心意,如果张氏不收下,那一定是他家将军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请张氏多多恕罪,云云。

赵琇在外面都听得无语了,心想这汪家是什么来头呀?怎么送个礼还强要人家收下的?讲的话听起来似乎很谦卑,但总透着一股牛逼哄哄的架势。如果不是这位管家说话时。语气透出的无措清晰得连院子里的她都听出来了,一定会误会他仗势欺人的。建南侯府如今在朝中没有实权,靠的只有圣眷。那些真有权势的高门大族对着建南侯府的人仗势欺负一下,并不出奇,可汪将军是谁呀?那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

张氏看来对这汪家也不怎么待见,无论那管家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收下礼物。那管家无奈之下,只得告辞了。

赵琇在外头听见,便回头向身后的碧菡使了个眼色。然后快走几步进了二门。汪家管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们主仆一行,而是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张氏在丫头的搀扶下出了客厅。赵琇连忙迎上去:“祖母,刚才那是汪家派来的人?汪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呀?”

张氏看到她回来了,挥挥手示意丫头退下,就在孙女的搀扶下往正院里走了。却没有直接回答赵琇的问题:“你这是刚从王府回来?怎么去了这样久?可见着王爷了?王爷今儿气色怎么样?”

赵琇只得回答道:“王爷精神好着呢。今儿我陪他足足聊了半个时辰,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若不是世子一再提醒他别劳了神,他还想继xù

聊下去呢。刚好烟霞姐姐端了药过来,王爷吃了药就去歇息了,我才告退的。”

张氏听了就奇了:“既是只陪王爷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你怎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赵琇笑道:“离开王爷的院子以后,我到世子院里坐了一坐。上回中秋节时,蒙他费心。送了我那么多好礼物,我样样都喜欢。自然要向他道谢。世子还说呢,如果我对那些洋文书真的这么感兴趣,宫里书库收藏的洋文书,他都可以帮我借出来。我想这是个难得的机会,真是高兴极了。如果真能把宫中藏书借到手,也不必拘泥于洋文书,把每一本都抄一遍,咱们家也能多好多书呢。”

张氏有些担心:“这样合规矩么?宫中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万一世子这么做是犯忌讳的,你岂不是害了他?依我说,本国古往今来的书就够多的了,家里的这些藏书,你都还只读了不到一半,何苦又盯上了洋文书?即便真想收集,也用不着从宫里借。威家商行与咱们家那么熟,你让他们替你回英吉利国捎带几本就是了,一小罐茶叶,管拉十箱八箱来。”

赵琇笑了:“那不一样,我哪儿知dào

威尔斯家商行的人能从英吉利给我带什么书来呀?捎一次就要一年功夫,太麻烦了,两管齐下不好吗?放心,世子还没糊涂,他既然能把书借出来,自然是问过上头的。况且我又不会丢失或弄污了书本,只是抄写一遍,就还回去了,大不了我去王府抄,这样宫里就不会知dào

他曾经把书借给我了。不是我盯着洋文书,而是本国的书虽说多到读不完,但洋人的书也不是全无用处。有些东西,是外国人研究得比咱们深的,多学着人家点不好吗?就算不学,也要知dào

人家都做了些什么,万一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呢?”

张氏叹了口气:“你这理儿虽是对的,只是外洋之人,能有什么是值得我们去学的?也罢,就当是个消遣吧。只是你也要有分寸,虽说咱们家跟王爷和世子不是一般的情份,但你一天天大了,也当注意男女有别,别总是往王府跑。虽说你与世子都是坦荡荡的,但架不住世人非议。你自己名声受损,还要连累世子清名,就不好了。想要借什么东西,就让你哥哥去借。若把书借过来抄写也无妨,那让你哥哥转交也是可以的,也不愁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赵琇有些不自在地应了一声,心想让哥哥赵玮出面传递东西,确实是可以的,就是这么做,总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高桢……

还有,她给高桢做了新衣裳,要是托哥哥送过去给他,为了不让哥哥吃醋,莫非还要给哥哥也做一套?

赵琇心里哀嚎一声,等回到房间里,才反应过来。她问汪家的事,张氏好象根本就没有回答?当时张氏提醒她别老是去王府,到底是真的想提醒她,还是只想转移话题?

晚饭时。她忍不住再问了一次。这回张氏顿了一顿,同样没有立kè

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赵玮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汪家?哪个汪家?是汪东升家么?”

赵琇没想到原来哥哥有料,忙问:“汪东升是谁?我问祖母的这个汪家。今儿他家管家给咱们送礼来了,好几大车呢,好象他家主人是在西北做将军的吧?说是快要回京来了。”

赵玮眉头一皱:“居然真是他家?好好的,他不在西北待着,回京城做什么?”

赵琇更好奇了:“哥哥,这个汪东升到底是什么人呀?咱们家跟他有恩怨吗?”

赵玮叹了口气:“有没有恩怨很难说清楚,我也是听家中老人们说的。事实上,咱们家应该对他有恩才对。他原是祖父下属之子,十一二岁上。他父亲战死沙场了,只留下孤儿寡母的,家里也不宽裕。祖父便让祖母派人将他母子接过来,就在府后头找了个院子安置他们。这汪东升读书习武。都是从侯府习得。后来满了十八岁,要正式入军中任职,也是祖父替他安排,亲自带着到军中各处打点。他的名字还是祖父替他取的呢。祖父与他虽无血脉之亲,却与父子无异。”

赵琇疑惑了:“既然是这样的关系,他跟咱们家不应该很亲近才对吗?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他也从不与咱们家通信呢?”

赵玮看了张氏一眼,张氏苦笑:“因为他从前在侯府时。曾经给赵玦做过伴读,素来与那边亲近些。”

赵琇恍然大悟:“他是赵玦那边的人?”她忍不住冷笑了:“照这么说。这个人的人品也不怎么样。祖父和祖母对他有恩,照顾他们母子生活,又安排他的仕途,结果赵家出事,他就只凭着私人感情,把祖母对他的恩都抛诸脑后了,明知dào

赵玦一家都做了些什么,也装作不知dào

,十年来都不与我们这边联系。他现在一反常态地给咱们家送东西,莫非是因为赵玦栽了,他怕会受到连累,所以特地来巴结我们?”

出于对赵玦一家的厌恶,她下意识的就把跟他家亲近的人都打成了反派,但张氏却摇头:“他虽与赵玦一家更亲近些,但并不是糊涂人。谋逆这种事,他是断然不敢的。况且他一直在西北任职,立下军功无数,却少与京中权贵结交,名声也很不错。新皇既然特地召他回来,必是有大用。他若有谋逆之嫌,新皇又怎会下此旨意?”

话虽如此,赵琇对这个汪东升的印象还是好不起来:“那也很难说。瞧他往咱们家送的那几大车子东西,要是他两袖清风,正直无比,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别告sù

我是用俸禄买的,又或是他家传下的祖产。”汪东升曾经因为家贫而依附侯府,当然不可能有大笔祖产,那就只能是做官以后积攒的钱财。武将想要发财,那猫腻可就多了去了。

但张氏还是摇头:“做边将的,都有来钱的门路。比如你们祖父从前守辽东时,军中就有私下贩卖东北人参毛皮入京的暗路子生意。这个朝廷也知dào

,是让军中贴补军费的,只是从不摆到台面上讲。西北想必也同是如此。汪东升在西北边疆镇守多年,不过是拉了几车东西过来,实在算不了什么。你们祖父从前往家里拉的,比这更多呢。”

赵琇有些不乐意了:“祖母,那汪东升既然更亲近赵玦牛氏他们,您都拒了他家送来的礼了,怎么如今倒一再替他说起好话来了呢?”

张氏愣了愣,幽幽地叹了口气:“他虽然有十来年没见过我们了,可他性情为人,我还是知dào

的。不是我替他说好话,而是他这人确实不是赵玦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只是略有些……”她顿了顿,“等他回来,你们自然就知dào

了。他既然要入京任职,今后也不用愁没有见面的机会。”

赵玮问她:“祖母不怨他这些年来对我们祖孙三人不闻不问么?那他家送来的礼,您为何要坚拒呢?”

张氏淡淡地道:“他离京多年,我虽清楚他的为人,却不知他对赵玦一家是否依然亲近。当年我们家出事,在他一个外人看来,是自家人内斗,他不好插手。赵炯与你们父亲,无论哪一个都是你们祖父的骨肉,他该帮谁呢?你们祖父那些旧部,多一半是这样想的,只是瞧不起赵炯赵玦为人,便与咱们祖孙更亲近些。汪东升却是本来就与赵玦交好的,自然不能跟其他人一样。但我曾听旁人提过,他与那边也没有来往,连书信都没有。可见他对那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全无怨言的。”

赵琇觉得祖母这个想法可能稍为乐观了点:“也许人家私下有来往呢?只是咱们不知dào

罢了。”

张氏笑了笑:“也许吧。如今他要回来了,牛氏祖孙还在京中。我要瞧他知dào

此事之后,如何对待牛氏祖孙,才能决定日后与他家是否来往。拿人东西手短,吃人东西嘴软。若他仍旧与那边亲近,我得了他的好处,又怎么好再指责他呢?可要我对牛氏忍让一二,我又吞不下这口气。只盼着汪东升别令我失望才好,否则我就不会再奉他为上宾,他也不必来向我请什么安了,送什么礼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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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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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赵玮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原来汪东升在西北镇守多年,一直做得不错,虽然与赵玦关系曾经很好,但近几年也很少再来往了。谋逆之事,他就没有参与的动静,亲近颖王那边的一名西北将领,平日还跟他有些矛盾。综上所述,汪东升就成了新皇与朝臣眼中可以信得过的武将。

颖王与朱丽嫔的双重叛乱,因为洪文成与赵玦的存zài

,牵连了不少军中将领。无论辽东、西北还是各地驻军,都有武将被牵连在内。幸好大部分只是中下层的武官,而且人数不算太多,才不至于造成军队大动荡,但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辽东边城可以算是其中的重灾区,接连有好几位不同级别的文武官员落马。清人会选择在今年秋天南下入侵大楚,其实也是瞅准了这时候的辽东边城防守空虚。若不是有范本章这位原广平王府亲卫长坐镇大局,出人意料地把清兵打垮了,后果也许会不堪设想。

新皇不是个心存侥幸之人,江南遇险让他更加认识到,发xiàn

了别人的敌意却不及时加以防范,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因此他马上就开始调兵遣将,从其他地区调来信得过的武将补充到辽东的缺口上。西北平静多年,又还有其他将领镇守,只调走一个汪东升,影响不大。再从其他省份调来另两名将领,凑成三个人,恰好能补上辽东三个空出来的军职。不过,并不一定是三个人都要调到辽东去。禁中也有忠于皇室的武将,也许会派一个过去,顺便充作帝王耳目。而外地调来的人之一刚好补上这个缺。至于三个人中,哪两个要去辽东,哪一个要留守京中,还未有定论。根据路上的距离,这三人都已经各自出发了,应该会在腊月前抵达京城。他们还带了家眷和许多行李,赶路速度自然会慢一些。

说来倒也巧。这三名将领多少都与赵老郡公有些联系,汪东升是他旧部之子,也算是他的旧部。还受过他的抚养之恩,另两位,一人是他旧部的亲兄弟,另一人则是武举出身。刚好那一届武举。是赵老郡公做的主考官。

张氏听了孙子的回禀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日听汪家管家的口风,他们似乎很笃定,江东升会是留京的那一个。”

赵玮想了想:“那孙儿再去问问鲁叔。他在禁中当值,消息想必比别处灵通些。”

张氏点点头:“这样也好。说来自打老郡公去世后,汪东升就没再跟咱们这边来往了,跟赵玦那边似乎也在明面上断了联系,还有其他老郡公的旧部们。都曾写信跟我提过,说汪东升如今待他们也冷淡得很。连年礼都不送,别人送了礼去,他们虽回了礼,可都是些寻常物件,还连封问好的信都不捎,直接让送礼过去的家人带声好就算了。旧日故人里头,就只有两人还跟他每年通信,四季年节走礼。那两人,正好一人在五城兵马司,另一人在大内当值。”

赵琇听了,心里不由觉得,这个汪东升也挺有心计的。其他人都断了联系,只留下这两个通信对象,在五城兵马司的那位可以让他知dào

京中形势,在大内的那一位,则可以透露皇帝与朝廷的动向,他就算远在西北,也不会对朝中的格局一无所知。

那么他家管家笃定自家主人会留守京中,莫非也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又过了两日,赵玮从鲁云鹏处探听到一点内部消息。新皇如今对范本章十分信任,决心再调人过去填补辽东边城缺口时,一定要先征求他的意见,不会调个与他唱反调或是处不好的人。范本章是广平王府亲卫长出身,新皇本就自幼与他相熟,对他是素来信任的。他本人家世不显,姻亲平平,在朝中除了广平王,就没跟任何势力有所勾连,而广平王又是皇室公认的新皇拥护者。比起其他高级将领,范本章无疑更值得信任。他本人的能力又出众,有军功,有威望,更重yào

的是,在边城数年,他已经不显山不露水地收服了赵家旧部,直接把这一支军中力量给收归到皇室手中。

赵家旧部虽然有洪文成这匹害群之马,但参与谋逆的人并不多。洪文成会生出谋逆之心,原因除了他本人的野心之外,也是因为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阴差阳错地进了颖王府做丫头,后来又被颖王收了房,做了侍妾。他为了这个唯一的亲人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其他赵家核心旧部,没有一个犯糊涂,参与到谋逆中,只有两名四五品的外围将领受到了牵连,但因为涉足不深,最后只是革职了事。原本赵郡公的人马,很大程度上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如今赵家当家人是赵玮这个少年,又是从小读书识字,打算要走科举仕途的,与旧部们几乎没有亲近的来往,将来接手这部分势力的可能性不高。新皇平顺地接手了这支力量,自然是意wài

之喜。

新皇希望派去辽东的人不会与范本章产生矛盾,同样的,也不希望派去的人跟赵家旧部产生矛盾,因此才会特地挑选与赵家有旧之人。赵家旧部的忠诚可信,范本章本身就是皇室的人,再派一个禁中武将去辅佐他,便可保万无一失。新皇可不希望,守将们在提防外敌之余,还要分心应付内部的权利斗争。

汪东升出身赵家旧部,但在赵玦的事情上,他与其他赵家旧部有所矛盾,近十年来又与后者疏于来往。如果新皇因为这个原因,不打算派他去辽东,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氏听了孙子的话后,就叹了口气:“皇上用心良苦。我得给辽东那几个人都写封信去,让他们好生辅佐范将军。听朝廷命令行事,御敌于国门之外。”

赵玮与赵琇对视了一眼,都顺从地应了一声。然后一人奉上信纸,另一人磨墨,侍候着张氏写起信来。

其实他们都清楚。从他们离开建南侯府,南下回老家奉贤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可能再接手祖父留下来的那支力量了。与其被皇室猜忌,还不如乖乖摆出谦恭的态度,赵玮的才干。本来就不在行军打仗上头。

赵玮看着祖母写信,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在广平王救起他们祖孙三人。送还奉贤老家时起,范本章就离开了广平王府亲卫长的职位,北上辽东任职边将。难不成当时广平王就有意让他去笼络赵家旧部吗?当时广平王还是皇储的大热人选,他这么做。是不是也打算将赵家旧部收归皇室呢?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就算广平王真的这么做了,也不是坏事。当时继承祖父爵位的是赵炯,如果没有范本章,赵家旧部被赵炯父子利用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坏了祖父一世英名?赵家更有可能大祸临头。广平王当年的安排,实在是用心良苦,不仅仅是救了他们祖孙三人而已。如此大恩,他还有什么可猜忌的呢?

信写好就很快发了出去。转眼间就进了九月。没过几日就是重阳佳节了。柱国将军府的曹老夫人让人送了帖子到赵家来,邀张氏祖孙三人重阳去曹家在西山的庄子小住。顺道赏秋景,品尝菊花糕、菊花酒,还可以去西山礼佛。

张氏大为心动,但还免不了要问赵琇与赵玮的意思。赵玮笑道:“祖母做主就是,听起来似乎很有趣。”赵琇也觉得出去玩玩也好,不过她还想知dào

,高桢重阳节怎么过?便派人给他捎了封信。高桢回信说,重阳节照皇家惯例,是要登景山观秋景的,他们父子又要进宫去了。

赵琇便对张氏叹道:“广平王父子俩虽然很受太后皇上重视,但每逢过节都要进宫去,参加那些大典仪式,也怪惨的,连清清静静吃顿饭都不行。”

张氏瞪了孙女一眼:“不许胡说。这是太后与皇上的恩典,王爷与世子都圣眷极隆,怎么会惨呢?”

赵琇抿着嘴笑而不语。

曹家定了九月初八一大早就出发,两家约好在德胜门外会合,如今已经是初六了,赵家人得先准bèi

行囊。到时候祖孙三人预定要在西山住上三四日,到了九月十一日方才回城,要预备的东西不少。

就在赵琇祖孙三人忙乱之际,汪东升一行人也抵达了京城。汪东升抬头看向前方高高的城墙,心中一阵激动。离京十几年,他终于又回到了家乡!

汪家管家早就在城门外等候多时,见到主人来了,激动地迎上去请安问好,又说:“房子都打扫干净了,也预备下了酒菜,就等将军、老太太、太太、少爷们回来呢!”

汪东升点点头,说:“你辛苦了。”

那管家眼圈红了:“小的不辛苦,将军和老太太、太太、少爷们路上才辛苦了。等回了家,先好好洗洗,吃饱喝足,歇上一夜,明儿还要去给老太爷上香呢。”

汪东升感叹道:“十几年没回来看过父亲了,如今我衣锦还乡,父亲在九泉之下,不知会不会感到欣慰?”

这时从后头女眷的马车那边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将军,老太太问,是不是管家来了?前些日子送去侯府的东西,赵老夫人可收了么?”

管家顿时面露难色:“这……”他悄悄地看了汪东升一眼:“小的好说歹说,赵老夫人就是不肯收,说是在京中做官,开销比西北大,让将军留着自个儿用。小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都拉回去了……”

汪东升冲那小厮摆了摆手:“去让老太太安心,我会尽快带着礼物去给赵老夫人请安的。这些年多有怠慢之处,我定要去赔个不是。”

小厮领命去了,老太太听了回报后,没说什么,也没再派小厮过来跟儿子说话。

汪东升知dào

母亲心中不豫,只能让人通知妻子过去安抚,自己则下令家人赶车入城。但他本人却示意管家凑近了自己,压低声音问:“赵家小长房那边……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你可曾打听过?”

“是。”管家小声回答,“赵家大太太带着五个孙子孙女,还有玦大爷的妾室小钱姨娘,如今就住在前门大街外头张善家胡同里,房子是租的。当日他们在大牢里,是赵老夫人命小侯爷把几个小的赎出来了,其中玦大爷嫡出的湘姐儿出来后,又筹了银子,把大太太给赎了出去,只留下小钱姨娘。后来是演哥儿把小钱姨娘在流放路上赎回来了。小侯爷给了泽哥儿一家文房铺子,每月给五两银子工钱,此外再不管别的。近日演哥儿也进了铺子,每月领三两工钱,因此他们日子还算勉强过得。不过最近房东要收回房子,要他们搬走,两厢里正闹着呢。看情形,泽哥儿是打算要退一步了,已经在永光寺附近租了房子,只是大太太还不肯搬走。小的打听过,那房东忽然翻脸,似乎是朝中冯御史的太太指使的,因大太太惹恼了冯太太的妹子霍太太,冯太太帮着妹妹外甥出气呢。”

汪东升只觉得乱七八糟的:“一个月有八两入息,他们还只是勉强过得?”

管家的声音更小了:“他家除了大太太与五位少爷、小姐,还有三个丫头,四名老仆,都是旧日婢仆。大太太和湘姐儿……在吃穿用度上又讲究了些……”

汪东升顿时头痛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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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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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节将近,赵泽看到集市的日子还未到,铺子里生意比较清淡,就寻了个空,带着在附近糕店铺里刚买的几包点心,和一小坛菊花酒,回了张善家胡同一趟。铺子就暂时交给老张头看着。

他到家时,才发xiàn

赵演不知几时已经回来了。早上赵演声称要去见某位熟客,向对方争取下个月的新订单,没想到会在家里看到他。赵泽没有多想,就问赵演:“朱老爷怎么说?下个月他要订多少纸和墨?都谈好了么?”

赵演也有些意wài

他会在这时候回家,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朱老爷有事,叫我明儿再去找他。我见时间还早,铺子里又不忙,就先回来看看祖母。哥哥怎么回来了?”

赵泽答道:“快过节了,买了些糕点和菊花酒回来。”他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屋,给祖母牛氏请了安,起身后就看到牛氏身前的圆桌上放着一大堆东西,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两家糕点铺子的重阳节特制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楠木匣子,上头打着城隍庙一带一家颇有名气的银楼的印记。

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的小钱姨娘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这些都是演哥儿孝敬老太太的。这几样点心都是老太太从前爱吃的,每年重阳都要打发人去那两家铺子买。这匣子里是今年珠宝阁新出的菊花银簪,样式新巧,做工又精致,老太太戴着最合适不过了。”

赵泽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些东西都是赵演买的?那价钱可不便宜。光是那几包点心,起码就要二三两银子,簪子的价钱就更不用说了。赵演哪有这么多钱?他一个月工钱也不过三两。而据自己所知,他这个月的工钱早就交给小钱姨娘了,他吃住都在店里,平日用度都是靠客人的打赏。

牛氏看来对庶孙的孝敬感到很满yì

,瞥见赵泽手里那寻常铺子出产的寻常花糕和菊花酒,就有些看不上眼了。嫡孙明知dào

她只穿用好东西,怎么就不知dào

买些象样的吃食回来?每月都有丰厚工钱。账也是他自个儿管着,有的是油水,却死心眼儿地不肯听她的。占侯府半点便宜,还对长辈这么小气,分明就是没把她这个祖母放在眼里吧?

牛氏心里生出了不满,又将赵泽数落了一顿。花糕赏给丫头们了。酒则给了小钱姨娘。近来小钱姨娘娘儿仨把她侍候得很好,又老实交出手里的私房钱,看来是已经被她收服了。她也乐得给他们三人一些甜头,知dào

他们心系着赵氻,便时常将赵氻交给小钱姨娘照看,只是不许他晚上去生母屋里睡觉罢了。

牛氏发完了脾气,心情还不错,干脆地把几个小辈赶出了房间。赵泽临走前。向她请示:“永光寺西街的院子已经租好了,房屋也打扫干净。随时都可以搬过去。祖母打算哪一日动身?最好是赶在入冬前搬,否则冬天下了雪,地上就更难走了。”

牛氏脸色不太好kàn

:“搬什么搬?那房子我打发丫头去瞧过,院子虽大,可屋子简陋得很,也没有火墙,居然是靠着烧炕取暖,还只有正房西屋有炕!大冷天的叫人怎么住?况且这里的房东忽然与我们为难,好歹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才是,免得他以为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讹诈开国元勋之后了!”

赵泽皱皱眉头,有些沮丧地退出房间来,在廊下叹了口气。

赵演已经跟生母、妹妹带着小弟赵氻回了房间,里头一片欢声笑语的。赵泽皱着眉,犹豫了一下,便在院子里叫了赵演一声。

赵演掀了帘子出来,漫不经心地笑问:“大哥叫我做什么?”

赵泽沉声问:“你买东西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大哥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赵演的笑容有些僵,“我的银子,自然是做事赚来的。”忽然他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觉得那银子太多了么?大哥别见怪,弟弟口齿还算伶俐,有时候为了招揽生意,免不了要拍拍客人的马屁。客人听得顺心了,随手赏弟弟几两银子,也是寻常事。这些钱我用不着交到公账上吧?”

照规矩,客人私下的打赏确实是归受赏人所有的,不必归到公账上。但赵泽不是傻子,上门的客人买的东西多了,若是心情愉快,找零数额也不大,客人也乐于把钱赏给伙计。但这样的钱一般不多,有个一二钱银子,就已经是飞来横财了。赵演若是才进店里做了那么短的时间,就给自己挣来这么多赏钱,赵泽是绝不会相信的。

他沉声道:“你别哄我,若真是客人的打赏也就罢了。你招揽大户人家的生意,总叫人家采买东西的人多买一些,买得多了还有另送的物件,买得越多,送得越多,但送出去的东西却不算钱。我发xiàn

有好几次,你都说是把东西送给了客人,事实上东西是照原价卖出去的,卖得的钱就装了自己的腰包。你当我什么都不知dào

么?”

赵演也沉下了脸色:“你说我贪公中的钱?有什么证据么?我给买东西多的客人送别的物件,这事侯府账房是知情的,也没说什么。因我卖出去的东西多,他们还夸我比你伶俐一百倍呢。大哥这是心里妒忌了,就编造些无根无据的东西抹黑我?”

赵泽急了:“我才没有!你卖出去的东西多,店里的生意好了,我比你都高兴。可你不能贪了公账上的钱!你别忘了,对账若是出了差错,差的银子你我是要包赔的!小二房祖母和叔叔、姑姑对我们兄弟恩情深重,你怎能辜负了他们对你的信任?!”

赵演冷笑道:“别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你要嫉恨我做生意做得比你好,不如先练练自己待人接物之道?”说完就摔了帘子回房间去了。

赵泽追上两步,最终还是放qì

了。他有些沮丧。当初赵演刚把小钱姨娘接回来时,对他态度还是很和气的,心里隐隐感激着他给银子赎回了小钱姨娘。可如今,小钱姨娘对他一如往昔的怨恨,连带的原本已有些软化的赵演,也回复到从前的态度。赵泽对所谓小时候杀弟的记忆已经完全没有了,总觉得那是假的。是别人编造出来哄他。可小二房的曾祖母与叔叔姑姑这么说,自家小长房的祖母、庶母和弟妹们也这么说,他不由觉得茫然了。莫非……他真是个罪人?因此才不配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

屋里牛氏已经听见了院中的动静。她没插手,反而还觉得嫡长孙赵泽太过死心眼了,只要账上掩饰得好,叫侯府那边挑不出错来。贪些银子又算什么?她从前在建南侯府管家时。底下的管事们一年至少也要贪上百八十两银子。赵演贪那几两银子的油水,不过是为了贴补家里,时不时给祖母添两个菜,这是他的孝心。侯府霸占了他们小长房的身家爵位,每月还几两银子怎么了?只给个文房铺子,还只许经营,不是给他们家的,这就够小气的了。赵泽还为此责怪亲弟弟。到底分不分得清,谁才是他的亲人?!

牛氏嘀咕:“若不是小二房只认你。我早让演哥儿替你做了这个掌柜了。没出息的东西,连油水都不会捞。”

百灵与画眉两个丫头在旁听见了,前者不动声色地添上了热茶,后者则笑吟吟地小声对牛氏说:“老太太既有这个意思,何不想个法子,让演哥儿做掌柜去?演哥儿待老太太孝顺,出手也大方,他做了掌柜,也能多孝敬老太太些银子。”

牛氏沉吟不语,但看得出来,不是不动心的。

百灵盯了画眉一眼,没有吭声。当她不知dào

么?画眉如今跟赵演整天眉来眼去的。她手里多出来的一对玉珠耳坠子和一只绞丝银镯子,都是赵演给的。赵演那里新添的一件夹衣和一双新鞋,是画眉悄悄替他做的。画眉如今也聪明了,知dào

只靠老太太是不成的,早替自己想前程去了。赵演如今虽不富裕,待画眉却好,也舍得给她置办东西。日后他越发有钱了,画眉给他做个妾,总好过被卖到外头去。

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百灵心中一哂。她何尝没想过自己的前程?大家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百灵仿佛什么都没发xiàn

似的,掀起帘子出去了。

这时,一名老仆有些激动地从外头冲了进来:“泽哥儿!泽哥儿!外头人都在说呢,说汪大爷从西北回来了!”

赵泽还在院子里,闻言愣了愣:“汪大爷?你说的是谁?”另一名老仆也惊喜地从厨房跑了出来,从他的反应可以推测,这汪大爷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报信的老仆笑道:“泽哥儿不记得了?是我们大爷从前的伴读,汪大爷。他在西北做官,都有十来年没回过京城了,但早年两家还有书信来往的。”

牛氏在屋里也听见了动静,当即扶了画眉走出来:“怎么回事?给我把事情说清楚了!”声音还有些发颤,显然非常激动。

那老仆忙将刚打听到的消息说了:“老奴方才去集市上买米,就听见人说,西北的汪东升将军进城了,家眷也跟着来了,好长的车队呢。他家还是在老地方,就是当年郡公爷帮着置办的,在离侯府不远的史家胡同里。听人说,汪将军这次进京,不是要被派往辽东,就是要留京的!即便他不能留京,家眷总是要留在京城的。泽哥儿,我们这一大家子有指望了!”

赵泽皱起眉头,他还是没听懂:“这人与父亲交情很好么?可从前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

牛氏心嘭嘭直跳,只觉得自己在小二房外又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打秋风对象,闻言就不悦地道:“他去了西北十几年,通信不便也是常事。况且他胆子小,你父亲叫他一块儿为颖王办事,他就怂了,后来连书信都断了,我们从前还笑话他没有位极人臣的命,如今看来倒是件幸事。他与你父亲从小在一处长大,情份非一般人可比。知dào

我们家过得艰难,必然会伸出援手。他是你的长辈,你尽快收拾些礼物,上门给长辈请安去,别怠慢了。”

赵泽有些迟疑:“若他果真对我们一家有情义,自然会找上门来。如今他一家才到京城,我们就巴巴儿地凑上去……”

牛氏劈头就骂:“这有什么不行?觉得丢了脸面么?脸面值几钱银子一斤?他才从西北回来,能知dào

我们住在哪里?若是找不着,就不找了,那叫我们日后如何过活?!叫你去你不去,懒得这样,我今后如何能指望你?演哥儿过来,明儿你去找汪家人,别理你哥哥。汪东升若不在,就找他老娘和媳妇。他一家子都跟我们家相熟,从前他刚娶了媳妇,还带着他媳妇来给我请安呢。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若他们敢怠慢你,我就找御史告他去!他可不同小二房,没有我们家,他母子连活都活不下去,如今做了官,要是敢冲着恩人摆架子,我定要叫他名声扫地!”

赵演跟小钱姨娘都听到动静出来了,见牛氏吩咐,小钱姨娘悄悄掐了大儿子一把,赵演就连忙答yīng

下来。他看生母脸上发光,就知dào

那位汪将军说不定真能帮到自家,心里顿时活动开了。

本来还想着,等筹够了银子,就带着生母弟妹们回奉贤投靠外祖家去。但如果这汪将军愿意接济他们家,能让他们过得好些,那也不一定要依原计划进行。奉贤如何能与京城相比?况且又是他们自幼生活惯的地方。

牛氏见赵演听话,心里的气就消了几分,瞪了赵泽几眼,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板着脸对他道:“你不乐意跑腿,我也懒得与你计较,只是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你不是租了房子么?咱们家这就搬,搬到你租的房子去。”

赵泽正低头听训,闻言有些不解:“祖母方才不是说不搬么?”

“蠢材!”牛氏又骂,“这边临近闹市,房租贵,我们住在这儿,如何能让汪东升相信我们快过不下去了?自然是你新租的地方好。房子打扫干净就行了,先别添什么家具,柴火也别添,就让他以为咱们家快揭不开锅了,才会大方给钱呢。你可别给我漏馅,若是不肯帮忙,就给我滚回铺子去!”

赵湘出了房子,有些兴奋地问牛氏:“祖母,那汪叔叔会给我们多少银子?”

牛氏回头看着孙女,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傻孩子,银子算什么?他能给咱们的好处多着呢。若我没记错,他还有两个儿子,年纪都与你相仿,说来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那可是从三品的武官人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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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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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赵琇祖孙三人就在家里听到了家人回报牛氏等人的最新动向。

在牛氏指挥着孙子孙女们正准bèi

搬家的时候,汪东升夫妻俩找上门来了。他们是微服前往,比较低调,只带了几个仆人驾着辆普通的马车就上门了,因此牛氏一点准bèi

都没有,直接被人堵在门口,想要演苦情戏码的打算是彻底落空了,至少,汪家夫妇现在非常清楚地知dào

,她祖孙几个还能呼奴唤婢,住得起闹市附近面积不小的四合院。

不过牛氏倒是反应快,她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借口,继xù

上演苦情戏,哭哭啼啼地向汪东升抱怨,说自家生活如何艰难,房租不过略付得慢一些,房东就翻脸赶人,害得他们一家老小要露宿街头。

就在汪太太信以为真,眼红红地要上前安慰的时候,房东夫妻俩按捺不住了。他们虽然不认识汪东升,但看对方气势,就知dào

不是寻常小人物,万一是什么达官贵人,岂不是给自家惹了祸?于是他们就跳出来为自己辩白了。接着牛氏的诸多极品表现就曝光在汪家夫妻面前,比如落了魄还以为自己是名门大户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啦,比如把房东当成仆人随意呼喝支使啦,比如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把孙女卖去青楼或是大户人家做丫头啦,比如因为孙子不肯去打秋风而是自己找差事就把好好的孙子打得半死,族人过来救治,她还要勒索钱财啦……

这些可不是他们编的。而是每日观察得来的结论,当然,里头也有赵漫到房东太太家里做针线时有意无意添油加醋的功劳。加上房东夫妻早得了冯太太的好处。是一心要把牛氏祖孙赶出去的,自然是怎么恶心怎么说。

汪东升夫妻俩听得目瞪口呆,更让他们惊诧万分的,是牛氏被揭老底后当场变脸,跟房东夫妻对骂的情形。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曾经的贵妇人牛氏,一朝落魄就变得如此不堪。若不是考lǜ

到牛氏的几个孙子孙女都是赵郡公的血脉。也是赵玦的亲生儿女,汪东升恨不得立时就转身走人。

牛氏是火气上头丧失了理智,但在场的人里。她几个孙子孙女都还清醒。赵泽一个劲儿地劝说祖母熄怒,赵演瞥见汪东升脸色不好kàn

,也跟着上前假惺惺地劝说着,顺便代替祖母牛氏跟房东夫妻争辩。当然。他不会说什么污言秽语。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激动。正相反,他由始自终都表现得斯文讲理,有一种知书达礼的少年人面对草根百姓的责骂,束手无措的无辜感,让汪东升一看就生出好感来。

汪东升知dào

这个少年就是赵演,是赵玦最宠爱的儿子。从前他也觉得赵玦宠妾灭妻不好,但想到赵玦正妻蒋氏做出来的坏事,还有其嫡长子赵泽只知dào

劝说祖母却完全压不住场子的情形。再看看赵演那斯文单纯的模样,就觉得赵玦宠爱庶子。也不是没有道理。换了是他,有这样一个斯文乖巧的儿子,哪怕是庶出的,也忍不住多疼些,更别说嫡出的儿子还是罪妇所生了。赵演虽是妾生的,可这妾好歹是良家出身,又不曾有过恶行。

这时候,赵湘也没闲着。她一看祖母的样子,就知dào

对方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再劝也是劝不住的,搞不好还会引火上身。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先把汪太太给哄好了。于是她就主动凑上前去,面露羞愧地向汪太太请罪,请对方不要为牛氏的失态而生气,顺便再黑霍家与冯御史家一把,怒力让汪太太相信,是冯御史的太太挟恩图报,要逼她祖母把她嫁给霍家的儿子,她祖母见霍家子品行不堪,决然拒婚,对方就心怀怨愤报复,才会收买房东把她一家人赶出去的,房东夫妻说牛氏的一切坏话,全都是夸大了,其实她祖母并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云云。

赵湘的做法挺讨巧的,汪太太很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话——当然,这也跟汪家管家早就打听到赵霍冯三家的恩怨内情有关。他们并不知dào

霍家曾有意向赵湘提亲,但本来还有来往交情的人家忽然翻脸了,又隐隐约约有霍太太对牛氏愤恨的传闻,这也是不难猜测到的。两家的孩子年龄相当,先前又不是没有过要作亲的风声传出。

汪太太看着娇花一般的赵湘,心里顿时软成了水。她只生了两个儿子,没有闺女,心里就格外稀罕这样娇滴滴又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又因赵湘端起大家闺秀的架子,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汪太太就把牛氏祖孙脑补成了受害者,拉着赵湘的手长吁短叹一番。

最后汪东升见场面闹得有些不象话了,出面制止,才让房东夫妻愤愤不平地离开了,但他们也留下了话:“早就叫搬了,拖了半个月,一文钱的租金都没交,我们没告官,让官差来赶人,就已经够宽厚的了,如今还要往我们头上泼脏水。既如此,你们今日就给我搬出去!这样的房客,我一日都不能忍了!”

房东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牛氏祖孙与汪东升夫妇,场面有些尴尬。牛氏总算醒悟过来,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老脸发红。不过她的脸皮已经变得很厚了,迅速就恢复了正常,端起贵妇人架子,仪态万千地微笑着请汪东升夫妇进屋用茶。

牛氏与江东升夫妇进了屋子,小辈里头,只有赵演、赵湘两人得以入内,赵泽被打发回铺子去了,小钱姨娘被分配了看孩子的任务,端茶倒水的是画眉,其他人都未能进屋。因此,他们到底在屋里说了些什么,百灵没办法报gào

过来。只是最后汪东升夫妻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两个仆人帮他们收拾东西。听那口风,似乎是要牛氏祖孙先搬去汪家小住些时日。等找到了新住处,再搬走不迟。

牛氏没有提起赵泽已经租好了房子的事,赵泽本人又不在。旁人更是没有多嘴。因此,当家人报到二房小宅里的时候,牛氏祖孙已经坐上汪家后来派来的马车,往汪家位于史家胡同的宅子里去了。

赵琇听得目瞪口呆:“汪东升居然把人接到了家里?牛氏一家好十几口人呢!”

张氏叹了口气:“汪家宅子是从前你祖父帮着置办的,前后也有四进,房屋不少,挤一挤。应该还是能住下的。”

赵玮则皱眉道:“论对汪家的恩情,自然是祖父与祖母为重。汪将军回京,居然不先来给祖母请安。却跑去见牛氏祖孙。这是否暗示了在他的心里,与赵玦的交情远胜于对祖母的敬重呢?”

张氏淡淡地道:“他已经表了态,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难道我是那起子挟恩图报的人?他既无心,就由得他去吧。当年助他。不过是你们祖父怜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才让我多照应些,原也没指望他们母子会有报答的一日。如今汪东升功成名就的,我们家却是刚刚才得回了爵位,还未恢复元气呢,非要人家报恩,未免落了下乘。这种事,总是你情我愿才好。”

赵玮与赵琇都看得出来,祖母心情很不好。但此时又还能说什么呢?祖父已经去世多年了,汪东升跟小二房也有十来年不曾来往。人家更看重昔日伴读的情份,愿意亲近牛氏祖孙,也是人家的自由。他们不跟汪家人来往也就是了。

赵琇努力宽慰张氏:“祖母别生气了,我倒觉得汪家将来日子恐怕不好过呢。汪将军和汪太太大概还不知dào

牛氏的性情为人。我觉得牛氏祖孙这一搬进汪家,只怕就很难再搬出来了。”

赵玮也配合地笑道:“泽哥儿明明已经租好了房子,牛氏却早早把人打发走了,在汪将军面前提也不提。明明泽哥儿才是嫡长孙。牛氏这么做,分明是早就打着要搬进汪家的主意呢。汪家只怕不能安生了。”

张氏苦笑着摇头:“汪东升也是糊涂了,这么做跟引狼入室有何不同?他老娘本就是个软弱省事的性子,否则当年也不会立不起来,叫人担心他们孤儿寡母的难以度日。他媳妇又是他舅家表妹,婆媳两个都是小户出身,在边城那等民风纯朴之地住惯了,没见识过牛氏这样大宅门里的泼妇。让她进了家门,恐怕不是能不能过安生日子的问题,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客为主呢。”

汪家日子会不会难过,赵家人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晌午过后不久,汪家管家却再次上门了。这次他是来送帖子的,汪东升夫妻明日要携母来拜,因此特地先跟赵家打声招呼。

赵玮接见了那管家,拿着帖子淡淡地说:“真是不巧,明儿我们一家约了柱国将军府,要到城外庄子上过重阳节,因此一大早就要出门。将军就不必客气了,好意心领。”

那管家忙道:“不知小侯爷与老夫人、大姑娘几时回来?我们将军十多年来一直将老夫人的恩德铭记在心,早就盼着要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赵玮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哦?是么?你们将军如此感恩,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一家的仇人接进府里么?还真是让人吃惊。”说完就沉下脸,让那管家把带来的礼物再次带回去。

汪家管家一听就知dào

不妙,也不知赵家二房是如何知dào

这事的,连忙回家禀报去了。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汪东升就亲自骑马来到了赵家小宅门口求见。张氏让门房跟他说,天色晚了,日后再来吧,他也不肯离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恩人。

张氏气得笑了:“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事情还是他自己做下的,如今又要做什么?传令下去,让他进来,我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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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老太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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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东升来的时候,赵琇正在后院自己的房间里练字。她的习惯是,练字的时候,若无大事,是不许旁人来打扰的。因此直到她练完了三百字,放下笔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碧莲才告sù

她,汪东升来了。

赵琇猛然站起,差点儿带倒了坐的椅子:“怎么不早说?现在他人呢?在跟祖母哥哥说话?”

碧莲无奈地替她扶好椅子,道:“姑娘稍安勿躁。那人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老夫人与小侯爷原也没打算叫姑娘一块去。我娘说了,他是忽然间上门的,厚着脸皮也不知打算说什么。但若前脚接了咱们家的仇人进家门,后脚就来跟老夫人说,自己有多么感激老夫人的恩德,那也未免太恶心人了。今儿让他进门,不过是看在他早死的老子份上,等他把话说完,就能送客了。谁还把他当正经亲友一般,让家里的哥儿姐儿都去拜见呢?我见姑娘正在练字,索性就没提。”

赵琇渐渐冷静下来,想想也确实如此,便笑道:“那好吧,不见就不见。我就是有些好奇,想知dào

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过一会儿问祖母和哥哥也是一样的。时间不早了,厨房可都预备下了?等天一黑就该吃饭了。如今夜里冷,热饭菜端出来,风一吹就凉了,比不得夏天的时候。让厨房的人注意些,拿提盒往前头送饭菜的时候,别耽搁太久。”

碧莲应声嘱咐小丫头去了。赵琇做了做舒展运动,扭扭脖子手腕,觉得时间还早。索性在晚饭前再多写一百字好了。

不过她才写了几十字,碧莲就回来了,看到她在伏案练字,就住了嘴,只在一旁帮着收拾些书本纸笔。但赵琇瞥见她脸上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着实记挂着前院的事,便索性放下笔。问她:“怎么了?”

碧莲忙道:“姑娘,那姓汪的走了。我方才到前头去,瞧见小侯爷送老夫人回屋。老夫人脸上好象很生气呢。”

赵琇有些吃惊,连忙叫了碧菡帮自己把写的字放起来,自己去了前头正院寻张氏和赵玮。

张氏坐在正屋暖阁里,确实在生闷气。赵玮就在一旁安抚她:“听那汪东升说话。您就知dào

他不是个明白人。何苦跟他一般见识?等过几个月,他知dào

了牛氏的厉害,看他还说不说风凉话了。”

张氏听了,虽然气消了些,但仍忍不住抱怨:“我对泽哥儿他们一家已经很不错了,还不都是因为心疼几个孩子?你们兄妹俩每每与我生气,我都不肯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觉得我冷心冷情,不肯看顾郡公爷的子孙!”

赵琇忙问:“是哪个这样说祖母?汪东升么?他算哪根葱?既不姓赵。又不是亲戚,更是小辈。不过是承了祖父的恩情,吃穿不愁地长大,又有了好前程,如今倒来指手划脚说恩人遗孀的不是了?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张氏见是孙女来了,便笑着让她到身边坐下:“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屋里练字么?”

赵琇挨着她坐下,追问兄长:“哥哥,是汪东升对祖母无礼吗?他怎么敢这样做?!”

赵玮笑道:“无礼倒也说不上,他表面看来还算是谦恭的,只是他再谦恭,语气再和缓,也掩不住他话里话外潜藏的意思。正是因为听懂了,祖母才这样生气。”他对张氏道:“我瞧他糊里糊涂的,根本就不知dào

咱们两房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怕牛氏说了不少谎,赵玦生前也编了不少话来哄他,他才以为我父亲母亲的死真是意wài

,不过是我们怨恨赵炯见死不救,方才把罪名安在他们一房人头上的。他甚至对蒋氏为何入狱之事也不清不楚的,却来与我们说这些,真是笑掉了人的大牙。明明他也懂得先派家人回京打点,顺道探听我们两房人的动静,怎么就没让家人再打听打听当年的真相呢?”

张氏叹了口气,摇头道:“京中离得远,那时又是牛氏当家,只怕没少在外头花功夫,把事情压下去。京中官宦人家对当年之事知dào

得清楚的也没几家,大多数人不过是听个大概罢了,细节如何,有几个人关心?就算知dào

了,也不会到处嚷嚷。至于民间百姓,知dào

的人就更少了,大多数人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汪东升先行派回京的只是个管家,打扫房屋,四处送礼,这些事还能做,却上不了台面,谁家会跟他说这些?那件事说来并不光彩,虽然两房人早已分了家,赵炯赵玦后来又出了族,但毕竟都是郡公爷的子孙,自家人内斗出了人命,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家风不正。外人议论得多了,也是丢了你们祖父的脸面。何苦让他死了,还要被不肖子孙连累了清名呢?因此我也懒得与外人多说,横竖皇上和朝廷知dào

谁是谁非就行了。”

赵琇深觉祖母的这种想法,才是牛氏一家能嚣张到今天的关键原因。不过涉及到去世的祖父,祖母有时候的想法就是这么固执,做小辈的也不好多劝,只能说:“别人糊涂是别人的事,人家不问,我们不会主动提,免得连累祖父的名声,但如果人家问了,那当然要说清楚,不然人家真以为我们污蔑了别人,又或是叫人议论哥哥的爵位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那不也一样连累了祖父的清名吗?咱们家好歹是嫡支,赵炯那一支是庶出的,如今还被出族了,早就不是祖父的儿孙了。”

张氏沉默不语。赵琇便问赵玮:“后来如何?那汪东升胡说八道,哥哥就没驳回去?”

“我自然是驳回去了。”赵玮道,“不但说了当年真相。当他说那都是蒋氏做的孽,长辈行事不当,不与几个孩子相干时。我还说了赵泽杀弟之事。因为证人都死光了,赵泽本人也不记得有这回事,因此没人追究他,但小钱姨娘母子几个总不会无缘无故恨上他吧?牛氏与赵玦总不会无缘无故就冷待了嫡长子嫡长孙吧?若是因为蒋氏之故,他们对赵湘可要好多了。蒋氏入狱,总有个缘故,她无缘无故为何要害我们?不就是为了掩盖爱子杀弟的真相么?汪东升是大吃一惊。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张氏看了他一眼:“其实你再提这事儿又有什么意思?泽哥儿当年还小,能知dào

什么?这原是蒋氏没有照顾好孩子的过错。况且鸿哥儿就算死了,我们难道会将自家孩子的丑事随便往外说?蒋氏要杀我们灭口。本就是她自己心不好。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恨蒋氏便罢,泽哥儿却是可怜孩子。”

赵琇抿了抿嘴,没有吭声。赵玮则平静地说:“祖母仁慈。孙儿怎会不知?因此方才当着汪东升的面。孙儿也跟他说了,祖母对赵玦的儿女还是十分慈爱的,故而先是将他们从狱中收赎出来,又多次接济银两,后来还给赵泽兄弟安排了差事,让他们有个进项,不至于生活拮据。是我这个做孙儿的小气,不让祖母做得更多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杀我父母的虽不是赵泽赵演,但他们是我仇人之子。也是逆臣之后。我瞧着他们,心里就有气,不乐意接他们进家门过活,玷污了赵家清名,更不乐意让他们锦衣玉食,叫外人误以为我在厚待大逆罪人的家眷。我年纪再小,也是一家之主,是堂堂建南侯。祖母自然是以我的话为先。若汪将军有什么异议,只管在外头败坏我的名声。横竖牛氏也没少在外头编排我们,如今不过是多加一个汪家罢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翘起嘴角,冲妹妹眨了眨眼睛:“结果汪东升就落荒而逃了。”

赵琇听得好笑:“哥哥说得好!就该这么说!什么族人之义呀,什么仁善之名呀,我管别人怎么议论呢。我家自有好族人需yào

看顾,分了家出了族的就给我滚一边儿去吧。我还可以施钱施米去救济穷人,一样有好名声,比养活几个罪臣家眷还要被人算计强得多了。”

兄妹俩达成了共识,心情都很愉快。张氏看看孙子,再看看孙女,原本想说的话,也不再提起了。

第二天一大早,祖孙三人就带上行李与仆人,坐上马车往德胜门外去。曹家马车长队已经先一步到达。柱国将军曹泰和今日特地告了假,护送老母妻子与儿女出城,见了赵玮骑马而来,相互问了声好,又关心地问起张氏近日的身体安好。

曹太夫人的马车是特制的,又宽大又舒服。不过曹太太带着女儿曹萝另坐一辆马车,她带着丫头坐在车厢里,就有些无聊。本来还有曹大力家的给她解闷,无奈今日曹大力家的先一步到庄子上打点去了,未能与她同行。听闻张氏坐着马车来了,她立kè

就让人把张氏请了过去,两位老太太一起坐车,路上还能有说有笑的打发时间,自然比一个人待着强。

赵琇见曹太夫人的马车比自家的马车还好,就亲自扶了祖母上车。曹太夫人见了赵琇也十分欢喜,笑眯眯地问:“琇姐儿也一起来吧?”赵琇干笑几声,道:“不用了,我在自家马车上,还能替祖母看着东西。”曹太夫人夸奖:“真是个好孩子。”赵琇干笑着退下。

其实她是不想被老太太们念一路啊。如今不用跟祖母一起坐车了,她带上碧莲坐一辆车,后者素来是随她心意的,她这一路上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了?想吃零食也好,想躺下来也好,想掀起车帘看风景也好,都不会有人说她呢。

张氏并不知dào

孙女正为路上没人管束而欢喜着,她有一件烦心事,想要请教曹太夫人这位忘年交的意见。曹太夫人听了,就问:“是不是汪家的事?汪东升一家子回了京城,我也听说了。他好象是跟赵玦那一家子更亲近些吧?听说昨儿他还上你们家去了?怎么?闹得不太愉快?”

张氏叹了口气:“何止是不愉快?我都没想到,玮哥儿会直接拿话把人给撵走了。”她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问曹太夫人:“我虽然知dào

两个孩子对那一房人素有心结,也不喜欢我接济赵泽,可只当他们恨的是蒋氏,对牛氏、赵玦只是有些怨愤,但没想过,他们对赵泽兄弟几个也能记恨到这个地步。我从前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接济赵泽么?可那孩子也不是坏人,瞧着他过得那样,亲人没一个待他真心关怀的,我瞧着实在是不落忍。”

曹太夫人皱起了眉头:“你好糊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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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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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听得一惊,心下惴惴的:“我果然做错了,是么?”

曹太夫人叹息着摇摇头:“不是说你不该接济赵泽,先前朝中有御史拿这件事说嘴的时候,我还劝过你,多少周济些,别叫人家说闲话,如今又怎会说你不该这么做呢?我说你糊涂,是你不该做得过了。赵泽那里,不管牛氏与他弟妹们待他如何,那都是他的亲人。你们两家即便不说有仇,不说他那一房已是出了族,是外人了,十年前也是分了家的。他家人对他是好是坏,都不与你相干。况且他如今日子已经好过了许多,有差事,也不愁温饱,你还要接济他什么?”

张氏想起自己跟赵琇提过房子的事,默然不语。

曹太夫人又继xù

道:“若说你孙子孙女与跟你一般想法,怜惜赵泽,愿意拉他一把,那你多帮他一些,倒也无妨。又或是那牛氏不是这般贪婪无礼,赵泽几个弟妹是知礼懂事的,你多帮他们一些,旁人也说不了什么。可如今牛氏祖孙是那个德性,你孙子孙女又有了怨言,你又何苦再为赵泽操心?你就不怕帮得多了,叫牛氏再顺着藤儿爬上来,给你孙子添麻烦?赵泽再可怜,他也跟你隔着血脉,是你孙子孙女与你亲些,还是赵泽与你亲些?怎能为了赵泽,惹得两个亲孙子亲孙女不快呢?我看你家两个孩子都是极好的,心里再不乐意,也依旧让你随心意行事。实在是孝顺得很。可孩子孝顺,你做祖母的也该明白些,别一再让他们生气才是。”

张氏低头叹服:“是我想岔了。我一见泽哥儿那孩子。想着当日在南边,他被他老子打得半死,还拼死抱住他老子的腿,不让他老子冲上来伤了我,我就忍不住多心疼他些。说来他是我的重孙子,郡公爷还在的时候,他娘也是时常带着儿女来给我请安问好的。我也算是看着他出生长大。他小时候长得好,跟玮哥儿在一块玩耍,一样粉雕玉琢的跟小金童一般。我看着就喜欢,对他就跟我自个儿的重孙子一样亲。哪里想到会有后头的变故?当年他也是侯府的哥儿,金尊玉贵地长大,后来却被祖母父亲嫌弃。又叫妾室庶弟庶妹们欺凌。连同胞亲妹妹都不把他当一回事,亲爹为私利就要活生生将他打死。别说是我这样从小就疼他的,即便是不认识的人,看了也难免要心疼。这一心疼,就忘了分寸了。”

曹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你知dào

了,日后该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说真的,你要是真心疼孩子。想法子叫他与他祖母弟妹分开就好了。那时你即使对他再好,也不过是费些银子。不愁牛氏祖孙会缠上来。对你孙子来说,也就没了后患。”

张氏听得笑了:“瞧您说的,那是泽哥儿的亲祖母,亲妹妹,哪怕是庶母与庶弟庶妹,也是血脉至亲,我怎能叫他与他们分开?如今也没什么,有文房铺子的差事,他衣食无忧,顶多不过是多给他祖母些银子,他日子过得略拮据些罢了。我本来还想再周济他些,但如今想来,他对他祖母那般孝顺,我给他再多的东西,最后也是便宜了牛氏,他本人仍旧拮据,那我还不如不给呢。横竖有铺子在,他总不至于饿死。如今汪东升回来了,他总惦记着旧时与赵玦的情份,必然会照看赵玦的家眷。没有我,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的,我就不必多事了。”

曹太夫人微笑着摇摇头:“你这个人哪,就是太正派了些。当然,人正派,是件好事。”

张氏心中有些疑惑,曹太夫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对方只是笑而不语,她只好不再问了,两人又叙起了家常。

赵琇不知dào

老太太们刚进行了一段谈话,主题是她所感兴趣的,她正兴致勃勃地扒在车窗旁,欣赏窗外的风景呢。

本来碧莲还劝她:“姑娘要看风景,就掀起一角窗帘悄悄儿地看,别把帘子整个掀起来,仔细叫外头的人瞧见了你的模样。”

赵琇心里郁闷,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怕什么被外人看到模样?更何况她如今是在行进的马车上,马车两旁都有曹赵两家的仆役骑马护送,哪里有这么容易被人看到?不过碧莲会这样提醒,代表着祖母若知dào

了,也会提醒的。如今并不是赵家自己人行动,而是跟曹家同行,她还是要注意一下言行比较好。

想来想去,她索性将自己的轻纱帕子拿出来,蒙在车窗框子上,透过纱帕往外瞧,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晰,但朦朦胧胧的也能看到些景致。而外头的人往里看,却只能瞧见一片白蒙蒙,这样总不怕会被人看见了吧?

碧莲还有些不放心,赵琇索性叫了哥哥骑马过来瞧,从车窗外头往里看,能不能看到她们主仆的样子。赵玮骑着马远远近近打量了一圈,确定无论距离远近都看不见,碧莲才不作声了,还帮着赵琇一块儿蒙纱帕子,跟她头碰头地看窗外的风景。

其实她也对外头的景致很感兴趣的。她虽比不得赵琇是个深闺小姐,但小时候顶多就是在侯府后街或者鼓楼一带走动罢了,几乎没有出城的机会。后来做了赵琇的贴身丫头,顶多就是跟在赵琇身边看看江南的风光,可京城郊外的秋景,还真没见过,如今也感到很新鲜。

京郊的秋天,与江南大不一样,远远望去,是一片秋收后的田野,褐黄相间,远处的山峦却有着层层的鲜艳颜色,红的,橙的,黄的,绿的,青的,与春天时的勃勃生机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丰富。

赵琇看着美丽的秋景,心中赞叹不已。忽然觉得不满足了。这么美的景色,她为什么要隔着一层纱去欣赏呢?幸好曹家的庄子听说就在西山脚下,西山的红叶也是极有名的。想必在那里能欣赏到更美丽的秋景。她的行李中也有水墨颜料纸笔,不知她练了这几年书画,能不能将这美景的百分之一留在画纸上?

原野上秋高气爽,赵玮骑马跟在妹妹的马车旁,时不时跑到祖母与曹太夫人的马车那里,弯下腰陪着说几句话,便又操纵着缰绳跑开。看得赵琇羡慕不已。她叫了赵玮过来,小声问他:“哥哥,到了庄上要是地方开阔。能不能让我也骑骑马?”

赵玮犹豫了一下,瞧瞧前后的马车,也压低了声音:“这回是在曹家庄上,就算了。你若喜欢。改日咱们到自家庄上去,随你爱骑多久。”

“好吧。”赵琇有些沮丧地放下了车帘,赵玮忽然有些于心不忍了,可又不好意思在别人家的地头上做不太合规矩的事,想了想,便纵马跑到路边,下马采来一小束野花,再问田间的农人买了两包用宽大的叶子包裹住的果子。又再骑马跑回来,递进了妹妹的车窗:“别沮丧了。如今咱们是去别人家里做客,自然比不得咱们在家自在。哥哥答yīng

你,若是曹家也让他家姑娘去骑马玩儿,哥哥一定把你带上。”

赵琇早就把那点沮丧抛开了,瞧见他采来的野花与买来的果子,又惊又喜,连忙接了进来:“这是打哪儿来的?”

野花儿小小的,有紫色,有黄色,也有白色,不知是什么名字,但透着一股子田野的清香,与赵琇平日见惯的大宅门里有专人精心培育的盆栽花卉大不相同。果子则是大枣,还带着点儿青色,但一口咬下去,却是清脆香甜,叫人吃了还想吃。

赵琇忍不住又掀起帘角要与哥哥说话,只见赵玮不知几时又纵马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这次带回来的却是几扎用红绳儿系起来的茱萸,连枝带叶,上面还有红通通的小果实。赵玮笑着将苵萸丢进妹妹车窗里:“我见有人在路边叫卖这个,说是佩戴在身上的,倒也应景。妹妹拿着玩儿吧。”

赵琇拿起一扎细看,只觉得那苵萸果红得十分可爱,连枝带叶的也很新鲜。碧莲也拿了一扎看,笑说:“原来外头的人是这样用红绳把茱萸扎起来,就佩戴在身上的,咱们在家里都是用上等的大红实地纱做了纱囊,把茱萸装起来,连着珠儿串和流苏一起戴在身上,比这个可讲究多了。”

赵琇笑着:“这习俗类的东西要的是应景,那么讲究有什么?我倒觉得这样戴着更有意思呢。”

她把一扎茱萸别在襟口上,又拿了另两扎,叫过兄长:“哥哥给祖母和曹太夫人也送一份过去吧,若是路边还有小花儿,也采一束送去。”

赵玮接过茱萸,有些不解:“送这个倒罢了,送花儿做什么?”

赵琇白他一眼:“哥哥真不懂女儿心,你难道不知dào

,下至三岁,上至八十,女子都是爱花的么?”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放下车帘由得他自想去。

赵玮摸摸鼻子,果然去采了一大束野花,送到祖母马车窗口:“妹妹说,让曹太夫人与祖母也赏一赏这秋景,只不知二位长辈是否喜欢。”

张氏自然是喜欢的,接过花束和茱萸,又有些不好意思:“你听你妹妹胡闹呢,好好的送什么花?我都是老婆子了。”

曹太夫人却哈哈笑道:“谁说老婆子就不能喜欢花儿了?我还敢戴花儿呢。”说着果然折了一朵深红色的不知名小花戴在了头上,丫头连忙替她整理了头发,张氏看上去,还真挺好kàn

的。

不过曹太夫人性子爽朗才敢这么做,张氏还是不好意思:“我都一把年纪了……”曹太夫人白了她一眼:“你这是笑话我老太婆发骚么?谁说我们上了年纪就不能打扮了?来来来,我来打扮你,若有谁笑话,只管叫他来跟我说话。”说着就硬拉着她,亲手替她簪上了一朵小黄菊。

簪完了,曹太夫人打量张氏一眼,满yì

地点点头:“这不是挺好kàn

的么?我还真羡慕你,瞧你孙子,多么伶俐呀,还懂得要送花来孝敬祖母,真讨人喜欢。哪里象我那些呆头呆脑的儿孙,只会孝敬我老婆子补药!我哪里就老到那个地步了?”

曹泰和将军骑马在前头,风送来了他老娘的劳骚,他听了个话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只当啥都没听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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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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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赵两家的一行马车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有两位老太太,又有许多女眷,途中还可以顺便赏赏秋景,这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等到他们达到曹家庄子门口时,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曹将军的儿子曹冉先一步到达庄上,为祖母和父母姐姐的到来做准bèi

,此时早已得了信儿,迎出庄子来,先给父亲请了安,便跪倒在祖母马车前拜见。

曹太夫人疼爱这个孙子,乐呵呵地让他也给张氏请安问好,还让孙子与赵玮见了礼。赵玮与曹冉打过多次交道了,早已极熟,反而是赵琇,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世交家的公子。

此时还在大路上,有些不便,赵琇就坐着马车没下来。她只是透过纱帕,打量了车窗外的曹冉几眼。曹冉跟她原本设想的形象有些差距,本以为是个直率的少年,没想到他长得又高又壮,明明只有十一二岁,看起来就象是十四五似的,五官也长得十分端正,不说话时,眉眼与他父亲非常相像,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可惜这一切都是假象。只要他一笑,嘴一咧,那什么威严呀端正呀就全都被破坏了,脸上透着一种憨傻憨傻的感觉,让人不由觉得,他大概是个很容易糊弄的人。

怪不得小哥哥赵玮会说,曹冉在京里,时常会被其他官宦子弟戏弄呢。

曹冉正跟赵玮在离赵琇马车不远的地方说话:“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呢。我爹一会儿吃了午饭。歇一歇,就要回京城了,明儿他还要当值。家里人都来了。却只有我一个男主人,除了陪祖母和我娘到山上寺庙上香,我也没什么可做的。说实话,连上香我都不想去,谁乐意去瞧和尚呢?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可我若不去,我爹知dào

了定要捶我。”

赵玮听得笑了:“陪长辈去上个香罢了,还能赏一赏山景。也是件美事。”

曹冉耸耸肩:“我比不得你,还爱看个什么景。这几日我在这里早已看得烦了,这东西看一回就是了。年年看有什么意思?如今你来了就好了,有你做伴,我在山上也不会觉得闷。祖母用不着我的时候,咱们一块儿去跑马吧?我们家庄子很大。随我们爱怎么跑都行。我住的院子那边还有个校场。咱们可以切磋武艺,也可以练射箭。我刚学会了一套枪法,我爹说我练得还行,回头咱们比试比试如何?”

赵玮笑道:“行啊,只要有空闲时间,你爱怎样,我都奉陪。只是不知dào

你家庄子上的马多不多?”

“多呀,庄子西边有个马场。我们家平日用的马都是从那儿来的。”曹冉大手一挥,“随你挑!”

赵玮顿了一顿:“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咱们两家是住在一处么?”

曹冉答道:“是在一处的。我们家在庄上的宅子是三进三路,我爹要回京,我就一个人带着随从住东路的两进院子,校场就在我院子前头,地方大着呢。中路是我祖母、我娘和我姐他们住着。西路给你们家,那是个两进的院子,地方有点小,后院种了许多果树。院子都有夹道相连,你要来找我,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庄上都是我家的佃户,不过他们不能靠近宅子,你若是担心家中的女眷,只管放心。我姐姐那般害羞,到了庄子上都敢只带着一个丫头到处走,你妹妹那般厉害,自然更不会害pà

了。”

赵玮神情一松:“那就好,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带妹妹去骑马玩玩呢。”

曹冉笑了:“这再容易不过了,随时都能去。我还叫人扎了好几只风筝,打算跟姐姐放风筝玩呢。你跟你妹妹也一块儿来呀。”

赵琇在马车里听得高兴,小哥哥真是个信人,答yīng

带她出去玩,他就真的做到了。骑马似乎很有趣,放风筝也不错。这个曹冉还是挺有眼色的嘛。虽然看上去憨憨的,但人挺聪明。不必哥哥提,他都能猜到哥哥问那些问题,是为了自己这个妹妹。不过,他说“你妹妹那般厉害”是什么意思?难道哥哥在外头经常说自己厉害?

赵琇竖起了耳朵继xù

听外头的动静,赵玮却有些心虚地瞥了马车一眼,摸摸鼻子,迅速转换了话题:“冉哥儿,曹将军叫你呢。”曹冉转头去看,果然是父亲在唤他,却是叫他一路护送祖母的马车进庄了。一行人于是便浩浩荡荡地向庄里进发。

曹家庄子很大,算来足有两百多户人家,许多人都是曹将军的旧部,因年迈或是受伤而退役,便在此安家落户了。有柱国将军府看顾,日子还算过得不错。曹家的山居宅子位于庄子北面,离其他住家都有一段距离,最近的邻居都相隔近百米了,占地很大,说是三进的院子,远远瞧去,修上五进都够地方了。

进了宅门,各人下了马车,进屋歇息用茶,赵琇这才有机会正式与曹冉见礼。她如今对这位世兄印象不错,向他行礼的时候,脸上笑眯眯,曹冉吃了一惊,然后耳根就红了。

赵玮看了他一眼:“你脸红什么?”曹太夫人、张氏与曹太太三位长辈听见都笑了。

曹冉慌忙摆手,结结巴巴地道:“没……天热,我是热着了。”

赵玮嗤笑:“别拿这种傻话来搪塞,我妹妹就跟你妹妹是一样的,即便是头一回见,你也用不着慌了手脚吧?”

曹冉一怔,挠了挠头发,不得不承认是自己慌乱了。以他跟赵玮的交情,赵玮的妹子可不就是他的妹子么?怎么他一瞧见人家妹妹笑得那般可爱,心里就慌了呢?

他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地向赵琇作了个揖:“世妹安好,方才是愚兄失礼了。”

赵琇笑着还他一礼:“世兄不必客气。”说完就去寻曹萝说话了。曹太夫人还在笑话孙子:“这傻小子。”

曹冉看着赵琇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背部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差点儿没痛得喊出声来。回头一看,却是赵玮:“走吧,带我瞧瞧你的校场在哪儿。”

曹冉有些糊涂:“我爹说,大家先去房间里歇息一下,一会儿在一处用饭。你不先去你房间看看么?”就算赵玮不在意,他也该先送了他祖母回房吧?

赵玮咬了咬牙:“房间什么时候看不得?我家下人自会料理妥当。你先领路带我去瞧瞧校场,还有你住的地方。省得我回头要找你,却不认识路。”

曹冉一想这话有理,连忙跟祖母、父母说了。曹太夫人便道:“去吧,时辰还早呢,去耍一阵子再来吃饭,今儿有新鲜的野猪肉。”曹冉欢呼一声。就把赵玮带走了。

众人坐了一会儿。也就各自回住处去了。赵琇扶着祖母,在曹家婆子的带领下去了她们准bèi

下榻的西院。那是一处两进的院子,后院的果园其实是这处宅子的花园,跟她们的院子并不是一体的。不过她们住的两进院子地方也不小了,前头一进,正开三间房,两侧各有厢房一间,都带了耳房。正好让赵玮带了仆人住下;后面那一进,一排六间房屋。赵琇与张氏各分了三间,丫头婆子们住厢房,还多出一间净房来。院子前后都种了许多树,窗下还摆放着好几盆盛开的菊花,院角也有两株金桂,散发出阵阵幽香。

赵琇站在院子当中,打量周围的场景,就忍不住吐嘈:这么大的院子,占地都不止一亩了,曹冉居然说它“有点小”?!他住的是多大的院子?

庄里的房子,都很高大宽敞,用的材料寻常些,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只上了清漆,可衬着大房子,还有大房子窗外的景致,却给人以开阔舒朗之感。赵琇看着那一间就有三十多平方米的房间,心里就喜欢,小声对张氏说:“咱们家也有庄子,不知庄上的房屋有没有这么宽敞?住在这里,可比住城里要舒服多了。”

张氏笑道:“咱们家庄子上自然有宽敞的屋子,只是咱们很少去住,如今只怕都不能住人了。再说,城里的房子就未必不好。如今咱们住的是小宅,因此你觉得局促,等侯府翻修好了,你再住进去,就不会这么想了。房子也不是大就好的,夏天住这样的屋子,固然凉快,可到了冬天怎么办?”

赵琇想想也是,屋子空间大了,到了冬天,要取暖就得耗费更多的燃料,还真挺麻烦的。

不过……她回头打量这宽敞的房屋,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住大房子的。等侯府翻修好了,她搬进了完全属于自己的院子,可得把屋子收拾得利落些,别弄太多零零碎碎的,看着才舒心呢。

时间还很早,她看着祖母张氏在榻上躺下,伸展着腰腿,丫头也把行李安放好了,茶水都是热的,便也放心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间房三十多平方米,三间加起来就有一百平方,中间只用屏风隔断,这样的空间真是太棒了。赵琇伸手推开后墙上的窗,就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是果园里的累累硕果散发出的迷人味道,再望向远方,山峦层层,色彩缤纷,景色美不胜收。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开窗就有好景致,后园的果子闻着也都熟了,不知能不能吃?”

碧莲抢先一步说出了赵琇心里的话,她回头对碧莲笑道:“闻着这香味儿,我肚子都饿了。”碧莲掩口笑道:“小侯爷在路上买的几个枣儿,还有两个没吃完,姑娘若实在馋得厉害,先拿那个垫垫好了,我可不好意思去摘人家的果子。”

正说笑着,门口传来曹萝怯生生地话语:“赵妹妹?”

赵琇连忙回身迎上去:“姐姐怎么来了?我们刚过来,还没收拾妥当,屋里乱糟糟的,姐姐别见怪。快请坐,碧菡快倒茶来。”

碧菡连忙放下手中的行李,应声去了。曹萝忙阻止道:“不必麻烦了,我……我是来叫妹妹去玩儿的。”她小脸一红,很是不好意思:“祖母累了,要歇一歇,母亲又要料理事务。我闲着也是闲着,弟弟提议去放风筝,我问过母亲,她已是允了,我便来邀妹妹,只不知妹妹……”

“那还等什么?”赵琇连忙拉着她起身,“咱们走吧。在哪儿放风筝?”

她们去了东院的校场。那里地方极大,足有六亩地,场子里空空的,黄土铺地,只在场边放着兵器架,马棚里有几匹马,另有两间供主人歇息的小屋子。

跟这边相比,赵琇祖孙住的院子果然是“小了点”。

赵琇早从两位哥哥的谈话中知dào

了这个地方,只当他们会来这里练武骑马,万万没想到,他们在这里做的头一件事,是找来各自的姐妹,一起……放风筝。

曹冉解释说:“这里地方大,又开阔,外头还有围墙围着,你们只管在这里玩,不用担心会叫外人瞧见。先放放风筝也好,把风筝放了,祖母、爹和娘就不会生病了。明儿上山,正好向佛祖求个长命百岁哩。”

赵琇不知该如何评论这个歪理,但有得玩还是很开心的。曹家事先准bèi

了不少风筝,她挑了一个燕子的,跟兄长赵玮合力,将它放到了空中。她牵着线在风中奔跑着,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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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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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庄子上的生活比赵琇想象的更愉快。

这里房屋高大宽敞,天气晴朗凉快,吃的瓜果蔬菜都极新鲜,是在后院的果园、菜地里现摘下来的;吃的肉食也都是佃户家精心喂养;鱼则是从附近永定河里捞上来的,送进曹家宅子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着。赵家带来的厨子还用庄子上的新鲜材料做了各色花糕,搭配着菊花酒,应景又美味。

曹家人都非常和气。曹太夫人每日拉着张氏去西山上香,一天能逛两三家寺庙,吃的素斋也十分美味。若是不出门,她们就在果园菜地上转,两位老太太象是有说不完的话,还不乐意小辈们陪着,只留了丫头婆子们搭把手。曹冉就带着姐姐,拉上赵玮赵琇兄妹去跑马。赵琇觉得自己几年没什么长进的骑术,在这短短两三天时间里有了大大的进步。

不用处理家中琐事,也不用埋头做针线,连祖母那儿都不必操心了,哪怕是每日仍在练字练画,赵琇的心情也是舒畅的。这里推开窗子就是迷人的秋景,她不再满足于拿水墨画山水,偶尔点缀几色秋花,而是用朱砂、胭脂、赭黄、石黄、石绿等颜料,调出各种鲜艳灿烂的色彩,力求贴近真实的景致。一幅西山秋景,上头满满的是各种红、橙、黄、赭,简直就象是整幅画都快要烧起来了。

张氏见了便忍不住笑道:“你要画红叶,也不能画得整张画上都是。山在哪里?你画的可是西山秋景呢,如今倒象是大火烧了西山似的。”

赵琇便道:“这是我练笔用的,不是正式画。等我把颜色调一调,看哪种颜色画起来更漂亮,我再正经画一幅。”她顿了一顿:“祖母,我画得这样五颜六色的,会不会很奇怪?”她平日见过的山水画,其实都是水墨为主,即便用了别的颜色。也都只是点缀而已。象这样整幅五彩缤纷的,大约不多见吧?

张氏笑了:“这有什么?你平日画个花儿、鸟儿、工笔楼台、美人行乐的,也用过五彩。只是不如你今日画的这个鲜艳。实景如此,你照着画也没什么,只是略直白了些。不过你小孩子家,这么讲究做什么?只管画去。”

赵琇暗暗擦了把汗。正经画的时候。就略收敛了一点,没再画成火烧西山,倒是将西山秋景的层层色彩给画出来了,山景也画得很漂亮,还在山脚下添了几处农舍竹屋,暗示着自家如今住的地方。

画完了,拿去给张氏看,她瞧着还算满yì

。又指出了十几处不足之处,赵琇老老实实地听着。

正品评间。曹萝来了。她虽是将门千金,受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影响,平日也多是跟文官家的女孩儿结交,因此从小就喜欢弄些琴棋书画什么的,只是天资有限,并不精通,可是每每见了,心中还是十分向往的。平日她跟赵琇都是在曹太夫人那里见面,便是偶尔到赵琇房里来,也只见她练字,画画还是头一回,一瞧见眼睛就挪不开了,说话的语气里就透着艳羡:“画得真好,你小小年纪,怎么就画得这样好了?瞧着就象是见着了真景致一般。好妹妹,你把这画儿送了我吧?我拿回去,照这个样子绣一幅绣屏出来,送给祖母做生辰礼。”

赵琇大方地把画往她手上一送:“姐姐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曹萝高高兴兴地把画收下,又忍不住展开来看了又看:“我要是也能象你一样画得这么好就好了,可惜怎么也画不出来,虽见了山景好kàn

,也想要画,可是手里提了笔,却又不知该从哪里画起。”

赵琇笑道:“这有什么?自小从石头小鸡花儿草儿的画过来的,学得几年,有了基础,再把各样人物花鸟楼台山水的笔法学一学。想专攻山水画时,把古人名家的画临上几百幅,细细揣摩着,笔法自然就会了,布局也能知dào

个大概,接下来只要多看真山真水,多练练,也就好了。不敢说画得出色,至少大致上不会出什么差错,剩下的就看各人天资和用不用功了。若能有位好先生指点,更能少走些弯路。我是占了个便宜,我祖母就会画,因此平日里还能指点我些。不过我年纪还小,统共也没学几年,如今的火候还差得远呢,可不敢说画得好,得再画上十年八年,才敢说这话。”

曹萝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若照你这么说,学画竟这般难了。我便是心里想学,又上哪儿找这许多古人名家的画儿去?出门的机会也少,自然也就少见真山真水了,更何况还要找好先生?”

赵琇便道:“你娘是书香门第出身,难道就没几幅字画陪嫁?若真没有,找相熟的亲友家借了来也使得,或是上人家家里去临摹。实在没有,自家有几幅是几幅,多临几遍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的。那些古代的名家能成名家,自有人家的独到之处。至于真山真水,你家每年都要到西山来避暑登高,这西山也是山,景儿还这样漂亮,走上几步就换了一个景儿,还怕没得画去?如果哪一日你能把这西山给画得好了,画别的山水也再难不着你。”

赵琇说这话十分有底气,张氏祖上出过书画大家,娘家虽然不十分富裕,却有许多祖上传下来的字画,于外人是值钱的古董,于张家人来说,却是祖宗先人的笔墨,只要不是穷到没饭吃,都不会把东西卖掉的。当年张氏被许给老郡公,张氏之父想着这是门高攀的亲事,为了脸面,倾尽半副身家在老家附近买了一百亩水田陪嫁,再备上二百两压箱银,两副金头面,一副银头面,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后来张父又陪上了六大箱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字画和名贵文房,才勉强撑住了书香名门的脸面。没让张氏进门后被满京城的世家笑话死。张氏后来的私房,有的东西说是陪嫁,其实是婚后老郡公悄悄帮着置办下的。他疼爱年轻的妻子。虽然自己不懂什么诗书字画,却有财力去收罗那些东西,还能厚着脸皮往朝中做官的书画名家或是他们的长辈那里讨了墨宝来,送给妻子。因此张氏的字画收藏,在京城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只不过外人并不清楚罢了。

虽然这些收藏,有不少毁于运河翻船之祸。但留下来的也不少了。赵琇想要临摹古画,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曹萝听了羡慕不已:“妹妹真有福气,家里收藏丰富不说。还有祖母指点。”她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祖母就不喜欢我学这些,不许请女先生到家里来。我娘又忙着管家,没空教我,只得让我去外祖家上学。我跟表姐妹们一处学才艺。却处处比不上她们。母亲嘴里虽不说。心里却怪我没给她挣脸呢。”

曹萝生于将门,祖母与父亲都是泥腿子出身,不爱诗书,对这方面并不看重。母亲虽然是书香世家出身,但娘家姐妹多,那些古人名家的字画,方家能分给女儿几幅做压箱底的就不错了,有好的自然是传给自家后代子孙。因此曹太太在这方面帮不上女儿什么忙。仅有的两幅古画,也是精心收起。等闲不肯拿出来给人瞧的,更别说让女儿临摹了。

本来曹太太年轻时候也学过些,可以教一教女儿,可是她如今家务缠身,哪里空得出手来?只能等女儿大一些,就让她三天两头去娘家跟着方家的女先生学些皮毛。方家的女先生是为方家女儿们请的,教学时自然是以方家千金为先。曹萝入学晚,基础薄,又不能天天去,学得就慢些,女先生便不耐烦细教了,她的成绩自然好不了。可曹太太心气又高,见女儿天资平平,样样都拿不出手,心里就急了,忍不住催她多学多练,别叫表姐妹们比下去。曹萝夹在中间,越是学,越是学不好,心里的苦闷却无处与人分说。

赵琇听了曹萝的苦水,心里同情万分:“这些东西要学得好,非得下苦功不可,如果你连兴趣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练,那肯定不好过的。”

曹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心里是很喜欢的,只是天资不够,所以学不好……”

张氏便说话了:“你是哪一样学得不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学得好些?你该不会是全都一起学吧?”

曹萝迟疑了一下:“姐妹们都会的,我若是缺了哪一样不学,岂不是叫人笑话?”

张氏便摇头:“你琇妹妹是专攻书画,诗词上却不行,琴只练熟了几首曲儿,棋艺也只能算平平,但要勉强说是琴棋书画皆通,也说得过去。她这点年纪,哪里就能样样精通了?自然是学完一样到一样。你去方家上学,本就不是天天都能去,又比别人学得晚,先生又不肯用心教你,你怎么可能学得好呢?倒不如先专心学一种,等学好了再学其他也是一样的。你娘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儿?”

曹萝低头不说话。张氏想起曹太太也是个要强的人,亲姐妹几个,独她嫁到了书香门第素来看不起的武将人家,丈夫是粗人,生的儿子又不通诗书,更没法考科举挣功名,她要在姐妹中争脸面,也不容易。张氏叹了口气,便对曹萝说:“我们两家素来交好,你与琇姐儿又亲近。若是平日有空,只管家来,与琇姐儿一道读书练字。我虽不敢说有才,指点你们两个小丫头些皮毛,还是可以的。等我们家大宅修好了,合家搬回去,我便给琇姐儿正经请位先生过来,你到时候禀明了你祖母,也可以过来上课,省得跟你表姐妹们挤去。”

曹萝大喜:“谢过老夫人!”高高兴兴地便要去跟母亲说,走到门边又转了回来,拉着赵琇道:“我们表姐妹几个在一处上学,约好了要轮流做东道,开茶会诗会赏花会的。大家聚在一处,或是吟诗作词,或是说笑玩耍,都要小露一手才艺。下月正好轮到我的东道,我去年就没落着好,今年再来,心里就直发怵。好妹妹,你今年一定要来,给我添些底气。”

赵琇与她交好,自然不会拒绝:“好啊,什么时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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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置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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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爽快地答yīng

了曹萝的邀请,不多时,曹太夫人与曹太太便知dào

了。曹太夫人素来是不喜欢孙女儿掺和文官家千金这些诗呀词的聚会,可是儿媳妇非常支持,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没想到孙女会把赵琇给带上了。

晚饭后众人坐在暖阁里吃茶说话,曹太夫人便对张氏提起这件事:“她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过闹着玩儿罢了,谁家姑娘把这诗呀词的当正经营生?会弹琴画画下棋也没什么稀奇的,吃不得喝不得,也就是那些文官家里的女孩儿会拿这些当一回事。因萝姐儿跟她娘一样爱这个,我想着她平日在家也没甚消遣,她兄弟更是不着家,只当她去玩儿了,就让她去她外祖家上这个学。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烦到你头上。”

曹萝听得脸色都白了,忧心忡忡地看向张氏。赵琇见了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张氏对曹太夫人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顺口指点几句的事。不怕你笑话,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这个,姑娘家在闺中能有什么消遣?学这个不但能打发时间,也可以陶冶情操。若诗书学得好了,将来教养儿女,就不必劳烦别人。若是书画学得好了,描个花样子也能比旁人别致些。”

张氏了解曹太夫人的性情喜好,故yì

这么一说,曹太夫人听了,果然就把平日的不耐都去了几分,脸上还带了笑意:“你说得有理。冉哥儿小时候。他娘给他开蒙,就没借助别人的力,全是她自己教的。教得极好。冉哥儿虽然自小淘气,但说到孝顺长辈,礼数周全,那是没说的。”她以前真的很不喜欢书香人家的那种作派,但如今张氏劝了,她又觉得孙女去学那些诗书才艺,也不是全无用处:“除了这诗书画画。还有弹琴下棋,若是都学得好了,将来萝姐儿嫁个读书识字的女婿。小两口也能举案齐眉呢。”

张氏笑而不语,当着两个小女孩的面,这话就有些不妥当了,因此她不接话。不过曹太夫人素来言语爽利。说的也是大实话。她也无意阻拦。

曹萝听了,脸上飞红一片,低着头绞着帕子不吭声,心里害羞不已。赵琇则是仍旧笑嘻嘻的,并不把曹太夫人的话放在心上。曹太太心里先是怨了婆母一句,回头看到赵琇这模样,心里又不由得称奇,不知她是小孩子家没听懂。还是真的脸皮够厚,听到这种话。都不会象其他小姑娘似的害羞。

赵琇是真没把曹太夫人那话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有了她的话,曹萝将来要学才艺也有了理由,便拿手肘碰了碰曹萝,压低声音说:“姐姐听见了?太夫人说了,学诗书才艺也是有用的呢,有了她这句话,你以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曹萝的脸又红了,羞恼地轻轻推了她一把。赵琇笑着,决定暂且放过这脸皮奇薄的小姑娘:“好了,先前问姐姐的事,姐姐可想好了?先学哪一样?”

曹萝忙把神情一正:“想过了,妹妹如今正练字画,那我也跟着练字画好了。”横竖诗词琴棋两道,她也不怎么精通。

曹太太听了关心,忙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曹萝便把先前张氏与赵琇关于她功课的看法告sù

了母亲,曹太太听得眉头直皱:“若你多用功些,也不会象如今这般。你本来就学得比人家晚,平日又少练,再一样一样地学起来,得学到什么时候去?真等到你说亲嫁人,就没这功夫了。况且你本是去你外祖家附了学的,若只单学一样,那其他的功课怎么办?”

曹萝听得母亲反对,胆气就消了一半,嚅嚅地说:“赵老夫人说我贪多嚼不烂,专注学好了一样,倒比样样都学不好强。她还让我去赵家,与琇姐儿一起习字练画。赵家有许多名家字画,赵老夫人也是行家,我正好可以多学些东西,若有什么地方在学里没听明白,也可以问赵老夫人。”

曹太太还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人家了:“赵老夫人哪里有空来教你?况且你跟着学里的先生学得好好的,忽然跑去烦赵老夫人做什么?有什么不明白的,为何不问先生去?我送你去外祖家,也是给了束修的,先生原该好生教导你。你自己脸皮薄,不敢开口,先生又怎会知dào

呢?外祖家里又不是外人,你在那儿都要思前想后的,不敢与人说话结交,到了外头又如何?”她就不明白女儿是怎么了?明明在外祖家应该比外人家里更自在才是。

曹萝低头听训,不敢再说什么。赵琇虽觉得曹太太的话有道理,但又觉得她太过想当然了,她是方家女,在方家女学跟着女先生学诗书才艺时,自然没有问题。可曹萝又不姓方,还是叫方家看不起的出身,去了方家附学,人家女先生能把她放在眼里?

曹萝功课不好,张氏建议她一样一样地学,别什么都混在一起学,把学习时间和精力分散了,反而样样都学不好,这是非常合理的建议,也是为曹萝着想。可曹太太居然认为这样用时太长,要女儿继xù

象先前那样所有东西都一起学。虽然她是慈母心肠,可也未免太不为女儿着想了。

张氏听见,也有这种想法,但她为人厚道,自然不会当面说出来,只是微笑着对曹太夫人道:“不过是件小事,也是叫孩子们在一处作伴的意思,哪里就累着我了?老姐姐,我们两家有通家之好,本不是外人,你也别与我客气。我是见萝姐儿性子斯文稳重,心里喜欢,就想多见见她。她想知dào

什么,但凡是我会的,也乐意指点她几句。其实孩子们学习这些才艺,不必样样都要精通。每一样学个意思,有一两样擅长的,也就够了。官宦人家的姑娘们。能知书达礼,懂得正经学问,就已经极难得了。除非真的天资过人,有望成才的,否则大家都不过是拿这些当个消遣罢了。”

曹太夫人也笑道:“这话很是。别说咱们年轻那会儿,就算是从现在往上数,十年前京城里能称得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也不过是四五个,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但也没人取笑别家的女儿就有什么不好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玩儿罢了。”

曹太太心里并不十分赞成这话,不过曹太夫人与张氏都是长辈,她便敬着些,并不出言反驳。

她不说话。曹太夫人便与张氏约好了。每三日让曹萝去赵家一回,与赵琇一起学习才艺,有不懂的地方,张氏会指点她。等到明年赵家有了新的先生,就让曹萝辞了方家的馆,改到建南侯府上学去。当然,这个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年。等明年一过,曹萝就要及笈。是该说人家的年纪了,自然不可能再到处乱跑。

曹萝听了。心喜之余,又再次害羞地低头绞起了帕子,半天都不肯吭声。赵琇知dào

她是不好意思,心里暗叹一声古人就是扭捏,暗地里还有些发愁。这位朋友如此腼腆,以后可怎么相处呢?

在曹家庄子上的生活很是惬意,不过曹家只是到庄上小住,顺便应个重阳节的景,登山礼佛罢了,过了十二,仍旧要回京城家里去。赵琇祖孙三人在庄上住了几日,眼看着第二天就要回去,心里就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张氏在自己的房间里对孙儿孙女感叹:“咱们家从前在西山也有个园子,夏天就要去那儿消暑。那时园子里还种了瓜菜呢,就象如今这后院栽种的那些似的。你们祖父就喜欢到瓜棚里亲手摘了瓜果来吃。不过那时咱们家的园子地方不如曹家庄子大,也没那么大的地儿跑马。你们祖父手痒了,就会叫上几家勋贵与旧部,骑马去后山打猎。我那时还总是怨他,山上就是庙,他怎么能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杀生呢?他被我念得多了,只得把活的野物放了生,死了的也都赏给了山下的农户,回头陪我吃素菜去。”说着她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如今回想起来,我那时也太多事儿了。”

赵玮倒是爱听这些:“这是祖父敬重祖母,才会听祖母的劝说呢。可惜咱们家那园子叫牛氏与赵玦糟蹋了,又落到旁人手里,不好拿回来。孙儿一定会想法子的。”那园子如今的主人也是做官的,世代显赫,在朝中有些实权,却跟赵家没什么往来。不过那家名声还算好,若是正经与他家商议了,用银两赎回园子,并不是不可能的。

张氏却只是叹气:“罢了,我也听说过,园子转了几手,又改建过,就算回来,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何苦费那银子?”

赵琇道:“祖母若是不想看到园子变了模样,那咱们就不赎它。但城里夏天热,咱们还是该在西山这边也置个庄子才好。等明年重阳,我们就可以到自己家的庄子上小住了,还能请了曹太夫人一家子来做客。”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张氏笑道:“却不知哪里寻好庄子去。大小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景致得好。我们家也有几处庄子,可惜都不在西山这边,离得最近那一处,也不过是看到个山影儿罢了。那个是种花儿的。”

赵家的庄子并不都是种粮食的,还有种花儿的,种瓜菜水果的,养鸡鸭猪羊的,除了供给主家一年四季的用度,庄子上还把出产的东西卖了出去,收入很不错。不过也因为几个庄子都各有营生,都不是休闲的好去处,所以之前张氏祖孙就从没想过要到任何一个庄子上避暑。如今再添一个避暑用的庄子,也算是补上了空缺。

赵玮听得祖母与妹妹都有此意,便起身说:“我去寻冉哥儿问问,看附近有没有庄子出售。若是能就近买一个,日后两家来往也便宜。”

赵玮这一去问,还真问到了一处要找买家的庄子,就在曹家庄子往北不到五里远的地方。庄子占地不过百亩,田地勉强也算得良田,带着一处半旧的三进院子,就位于田地西面地界上。前任主人是个爱风雅的乡绅,还在院子旁边修了个一亩大小的荷塘,有两个亭子,可惜如今都荒废了。乡绅原有秀才功名在身,身家也还算丰富,只可惜没得个好儿孙,他去世后,儿女守不住家业,没几年就败得七七八八,如今为了还赌债,连这最后一点家业也要变卖了。因钱要得急,他家宁可压低些价钱,若是赵玮立时交付,原本作价八百两的庄子,六百五十两他就愿意卖了。

赵玮自然不会有便宜也不占,虽然手头银子不够,但回城取也不过是多费几个时辰。没想到曹冉为人大方,立kè

就让账房先支了一笔银子来垫上。赵玮感激,仍旧打发了人回城,拿了银子还他。曹冉哈哈一笑,就收下了。

赵琇看着兄长出去转一圈,原本不过是去打听的,没想到转头就把地契给带了回来,心中惊讶不已。不过庄子这么快入手,她也很高兴,便缠着祖母张氏,想要到庄子上看看去。

赵玮笑道:“我方才已是骑马过去瞧了一回。那败家子平日住城里,把好好的家都抛废了,房屋建得倒还坚固,只略作修整就可以,但荷塘里都是死水,臭得厉害,蚊子也多。妹妹过去也是扫兴。不如先回家去,等我叫人把地方收拾好了,明年开春天气暖和,再请祖母与妹妹来赏春景?那里不如这边地方大,但景致更漂亮。祖母和妹妹瞧了一定喜欢的。”

赵琇听了,便打消了去参观的主意,改而问起哥哥,那宅子荒废到了什么地步,又要怎么修整了。建南侯府的大宅如今就在修建中,调几个工匠过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容易得很。

祖孙三人商量了半日,直到第二日回城,还没有商议定该如何修房子。进了德胜门,赵曹两家便相互告别,分道而行。赵家祖孙直接回了鼓楼西大街的小宅,才进门坐定,还未得空喝一口茶,便听得管家来报:“从前侯府用过的几房家人,原都散到京郊诸县寻营生去了,如今听闻主家回归,前来投奔。小的来请老夫人、小侯爷、大姑娘示下,该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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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仆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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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听闻是旧仆,有些诧异:“先前不是都安置了吗?怎么还有?”

管家便道:“先前内务府归还的,是抄家时在府里侍候的。如今投奔来的这几房家人,是在抄家前就出了府的,因此并未受牵连。”

赵琇听说是抄家前就出了府的家人,就不吭声了。在赵炯失去爵位前就被撵出府去的家人,多半是跟牛氏不和的,极有可能跟他们这一房更亲厚些,也许祖母愿意照拂也未可知。

果然张氏便露出了关注的神色:“都是哪几家呢?”

管家报了那几家男人的名字上来,张氏便点头:“有几个从前是在我手下做过小管事与采买的,品性还算正派,只因掌了肥差,倒叫牛氏手下的人当成了眼中钉。分家时,他们没有跟了我走,倒是躲过了一场大劫。后来又早早离了侯府,不必受那抄家之苦。虽说在外头寻营生不容易,但也比其他人关在内务府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吩咐管家:“你去问问他们,这几年都在外头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方才投奔了来?”

管家领命去了,赵琇便问张氏:“祖母是不是对他们不大放心,所以打算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收他们回来?”

张氏微笑道:“怎么会呢?都是旧仆,他们既有心来投,我也不能怠慢了他们。只是家里仅有我们祖孙三个主人,能用多少人服侍?原本男女仆妇就有些多了。如今再添几房人,未免花费太大。若是那些旧仆里,有过得不错的。只是眼下有了难处才赶来投奔,我赏几两银子,助他们度过难关,仍旧让他们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两全其美?其他人真心想回来的,我也不会少了他们这一碗饭。”

不一会儿管家来报,几乎每一家这几年都在打零工或做小生意过活。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宁愿投奔旧主。只有一家,原是他家男人能干。会做木工活,寻常在家做些活计,又或是给别人修房子,都能赚不少。已经置下了二十亩地的家业。谁知他老娘病了。看病抓药费银子,又把那二十亩地给卖掉了。他老娘的病还没好呢,又要吃独参汤,实在支撑不住。张氏从前做主妇时,就是个慈爱怜下的。若有哪家仆人病得重了,只要不是偷奸耍滑之辈,她都会命人请了好大夫用心治好,钱花了多少都不在乎。因此这位孝子就想带着一家子重回旧主门下。好歹要把老娘的病给治好了。

张氏听了就说:“瞧他行事,倒是个有志气的。当年他出府。已是放了籍,如今又要回来,虽是为了老娘,也有些委屈他了。既如此,我们家新买的庄子那里,正需yào

修整房屋,叫他与工匠们一处做活,工钱不会少了他的。他老娘既然病着,还是在外头住吧,药钱我就当是赏了他。”

那孝子得了赏的药钱,感激涕零地在外院向张氏重重磕了三个头,让老婆扶了老娘家去,自己带着儿子和一个徒弟,在赵家仆人带领下,往西山的庄子去了。那些投来的旧仆们瞧见,就知dào

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想到日后又有一位仁慈的主家,大家日子都能好过了,脸上都露出了笑模样。

就连侯府宅子里那些旧仆听说,心里也在庆幸,还有些后悔。当年若是没有对侯府小长房对小二房排挤算计的事视若无睹,早些把赵炯一家不孝不悌的丑事宣扬出去,兴许先皇震怒下来,会直接把炯大爷的爵位撸了,赏给焯二爷也未可知。那样侯府就仍旧是张氏与米氏这对好脾气的婆媳当家,不会被抄,大家自然也就不必受这些年的苦了。可惜现在说这话已经太迟,主人家也与他们离了心,只能收起从前那些小心思,老实做活吧。

赵琇便跟祖母张氏商议,投回来的这几房家人该如何安置。她们祖孙都不是爱呼奴唤婢的,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也不多。内务府归还的旧仆,除了将来侯府修好后,大宅子里必须安排的职司上要用的人,就有不少人被送去了庄子上做活。如今再多几房人,又要如何安排?虽然家里添了个庄子,但不过是个百来亩地的小庄,放一房家人过去看房子顺便管理佃户也就够了。等到主人过去避暑时,自然会带服侍的人。那剩下的人该怎么办好呢?

这时卢妈一脸心事地走进屋来,瞧着张氏,欲言又止。

她们母女都爱这副作派,赵琇见了便笑问:“妈妈可是有话要说?只管说来,不必有什么顾忌的。”张氏也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怎么了?”她方才让卢妈去安排那些旧仆的住处,难道是有谁生事,叫卢妈为难了?

卢妈犹豫了一下,把丫头们都打发了,自个儿搬了小杌子往张氏与赵琇面前一坐,便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去见那些人,问了一句,好象还有几家人不见踪影的,是去了哪里?咱们家从前府里侍候的人,都是有数的,除去死了的,跟着那边走了,后来又被发卖掉的,还有内务府里送回来的人,以及这几家离去自寻营生的,还差着几房人呢。因那里头有我家男人一个远亲,我就多嘴问了问。才知dào

,还有几家,是投了别的主人,又或是去了外地谋生。但其中有一家,却有些蹊跷。老夫人可记得柳泰?”

怎么会不记得?柳泰从前管着老郡公的马,虽然差事辛苦,但说来也极体面的。老郡公见几匹爱马精神,就没少赏柳泰。只因他这一手绝活,人又低调,牛氏当家后就把人留下了,却不知是为何缘故又将人撵了出去?

卢妈苦笑:“这话说来就长了,老夫人可还记得高成?”

张氏怔了怔。赵琇倒是很快想了起来:“是赵炯身边那个高成吗?我记得,他是蒋氏的心腹吧?”当年赵炯眼睁睁看着亲弟一家主仆落水,却见死不救。少不了这个高成的调唆。这人当年自然是不得好死,没想到死了还不肯消停。赵琇便问卢妈:“这事儿与高成有何干系?”

卢妈道:“高成的老婆与柳泰是两姨表亲。高成死后,他妻儿被撵出府,就是这个柳泰接济的。柳泰自个儿有差事,赏赐多,又没有妻儿,手头有钱。为了给表妹看病,银子水一样花出去。有人看不得他的差事工钱多,一状告到牛氏跟前。牛氏便把柳泰也撵出府去了。听说后来高成的老婆带着儿女嫁给了柳泰做续弦,连儿子都改姓了柳。起初他一家还与其他同样被牛氏撵出去的人家住在一处,没多久,就听闻他投到另一家大户为仆。连家眷一起搬走了。”

张氏不由得感叹万分。但她有些不明白,卢妈忽然说起柳泰做什么?卢妈听了这个疑问,又露出了苦笑:“老夫人不知,柳泰投的这家新主,不是别人,正是汪家啊!”

张氏吃了一惊,赵琇忙问:“妈妈问清楚了?是汪东升家?”

卢妈点头:“可不是他家么?他家原有宅子在京城,还是当年老郡公帮着置办下的。这些年也就是留一房老家人在京中看宅子而已。说来也巧。这房老家人与柳泰是旧识,从前还承过他的人情。见他丢了差事,便想了个法子,给西北汪将军那里递了信去。汪将军年轻时在侯府住的时候,就曾与柳泰打过交道,彼此也相熟,十分佩服他调理马的本事。这不,一听说他离了侯府,就立kè

写信回来,把他收到自家去了。柳泰一家原是去了西北侍候的,听闻极得主人看重,连汪家两位少爷都跟着他学养马,年节里的打赏,他家只比汪家管家次一等。这趟汪将军回京,他们也跟着回来了。前两日才去探望过故友,因此那几房家人知dào

他的去处。”

赵琇与张氏听得面面相觑。后者眉头一皱,想了想,道:“罢了,柳泰投了汪东升,也是他们的缘份。汪家是将门,更需yào

他这样调理马的好手,倒比他在我们家埋没了强。倒是他妻儿是那样的身份……”她顿了一顿,“偏牛氏祖孙几个,如今又往汪家去了,但愿别发xiàn

了他们,在汪家人面前说什么谗言,又害得柳泰丢了差事。”

赵琇不认识这个柳泰,想来他与从前的小二房也没什么香火情。况且他娶了高成的遗孀,认了高成的儿女做儿女,那高成可是害死赵焯与米氏的帮凶之一,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他的儿女会有什么下场,她才不关心呢,便对张氏道:“牛氏他们跟高成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一个是主使,一个是爪牙罢了。都不是好人,祖母理他们做什么?”

卢妈却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高家人却未必这么想呢。他们只觉得自家老子是奉命行事,却没个好下场,蒋家又不肯抚恤,牛氏还把他们一家妇孺赶出门去,心里必然记恨。姑娘可知dào

,那高成的儿子高荣,如今已经改叫柳荣了,一回京就差媒人去提了亲,说的媳妇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蒋氏身边大丫头青缃的妹子青绮。那年老夫人与小侯爷上京,她曾经与涂婶子一道来过我们家的。”

赵琇面露古怪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记得……青缃在奉贤老宅的时候,就供出了蒋氏干的坏事,但后来押回京城后,又改了口供,没多久就死在牢里了吧?”

张氏也慢慢回过味来了:“她的家人亲友不是在蒋家人手里,就是在牛氏手里,蒋氏娘家要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后来她会改口供,也是因此缘故吧?至于她的死……她妹妹当年能理直气壮地找上我们家,只怕心里也是恨着那边的。”

柳泰的立场暂时不知,但他过着好好的日子,忽然被撵,心里对牛氏必然也是心存怨恨的。他老婆、继子继女,还有继子即将娶进门的新媳妇,都与蒋氏有仇。他一家子如今投了新主人,日子过得正红火呢,偏偏牛氏又带着孙子孙女搬进了他新主人的家……

赵琇忽然对汪家宅子里发生的事感起兴趣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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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汪家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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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后宅中,汪太太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身后的大丫头香兰见状,连忙问她:“太太累了么?先歇一歇吧?您都看账本看了两个时辰了。”

汪太太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歇?只是一想到如今家里账上的银钱用得这么快,却没有多少进项,就没办法安下心来,就算丢开账本,也一样是心烦的。”

香兰是主母心腹,对家中的财政状况多少有些了解,也忍不住叹气:“怪不得别人说,京城居,大不易。咱们家在西北几时缺过银子?才回京城几日,就觉得手紧了。往日只觉得咱们汪家已是富贵之极,连总督府也未必比得上。可在这京城中,比咱们家富贵的高门大户多了去了。我随着太太出门做客,看着人家的穿戴,还有房子的气派,心里也惶恐起来。”

汪太太苦笑:“你是西北人,没见识过京城繁华,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当年刚嫁给你们将军时,就曾几次出入建南侯府,见识过真zhèng

的贵人是什么样子的,这次回京后拜访的人家也没几个能比得上,因此我还不至于惶恐。只是为了将军新职位的事,咱们家到处送礼打点,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上头却始终没个声响。原本还听说是要进大内禁军任职的,如今也没了声息,倒把守外城的一位将军调进了大内。将军前途未卜,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汪家在西北多年,其实积攒的身家很不少,不会因为多送了几份礼就把家底掏空。但礼送了出去。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又不能从此就不送了。前路无着,汪太太心里自然没底。这才是最让她煎熬的。

正叹息间,婆子在外头报说:“赵姑娘来了。”这是说的赵湘。

汪太太忙打起精神:“快请进来。”说着就将账本合上好起,放到一边。香兰已经亲自迎了出去,叫小丫头掀起帘子把赵湘请了进来。

赵湘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缠枝莲暗纹织锦袄子,藏蓝嵌银丝的马面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做工十分精巧的菊花银簪,耳垂上戴的是花生粒大的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着白玉双镯,清脆轻响,腰间垂着羊脂白玉佩。这一身打扮,既素雅。又富贵。哪里还是那个混迹市井的犯官之女?若不是要戴孝,穿戴得素淡了些,相比公侯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她向汪太太缓缓拜倒:“给婶娘请安。”汪太太忙将她扶起:“又不是外人,何必这样多礼?”拉着她到炕上坐下。香兰侍立一旁,从小丫头手中接过刚沏的茶,放在赵湘身边的小几上,然后恭谨退下去。与小丫头站在一处。

汪太太拉着赵湘的手,问些家常话。她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因此待对方格外亲热,又是个热心肠,就显得啰嗦了些。赵湘脸上始终维持着温柔和顺的表情,面带微笑,偶尔还要小害羞一下,对汪太太的态度既恭敬,又透着亲呢,还时不时露出几分怀念与伤感,让汪太太记起她是个自幼就远离了母亲的人,生母也很不靠谱,心里对她更加怜惜了。

寒暄了半日,赵湘方才提起今天的来意。她细声细气地说:“祖母忽然犯了老病,连累得叔父婶娘也跟着操心,实在是罪过。昨儿大夫还开了独参汤的方子,要婶娘花钱抓药,又说要多吃滋补之物。祖母跟我说了,她这是旧疾,原是年轻的时候保养不好,遗留下来的病症,几十年了都不见起色,就算不吃那独参汤,不吃补品,也不过是在发作时辛苦些,她身体弱一些,短命几年罢了,原也没什么大碍。家里这样的境况,一草一纸都要仰仗汪叔父,这参汤和补品还是免了吧?”

牛氏住进汪家之后,本来说好是小住几日,等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搬走的。但她一直没提这件事,又不见她打发二孙子出门找房子,汪太太原本以为她是叫大孙子去办的,也没多问。但赵泽上门拜访,想要接祖母弟妹离开时,牛氏又说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先不要搬。赵泽说已经找到了,牛氏又驳斥说他找到的房子是别人为了哄他银子,故yì

高价租给他的劣等房屋,根本住不得人,租金却贵得离谱,不想让孙子花冤枉钱。赵泽无奈只好打消了主意。

汪太太当时就提议了,她可以让自家管家帮牛氏找房子,牛氏表示不想麻烦汪家,汪太太一再表示没关系,非常热心地想要帮忙。没想到第二日,牛氏就病倒了,说是犯了旧疾。赵湘哭着请汪太太把牛氏用惯的那位大夫请来看诊,得出的结论是她心事太重,才会犯了旧疾。汪东升夫妻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心事,问牛氏,牛氏又不肯说,赵湘也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小钱姨娘母子几个直接说不知dào

。后来还是牛氏身边的丫头私下透露了她的心事:她觉得汪太太这样热心帮她找房子,是想要她早点离开汪家,免得汪东升受了她们这些犯官家眷的拖累。

汪太太顿时愧疚万分,再三表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帮忙而已。汪东升私下也埋怨妻子不会说话,在牛氏病床前起誓,就算她祖孙几个在汪家住一辈子都没关系,他绝不会赶人,如果有违誓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祸延子孙——他发的都是重誓,汪老太太听得脸都绿了,汪太太也觉得不妥。但牛氏始终觉得汪东升是在搪塞她,迟早会把他们祖孙扫地出门,直到汪东升发了这样的毒誓,她才放下心来。看到牛氏这样的反应,汪家婆媳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于是牛氏祖孙正式在汪家落脚了,女眷带着孩子独占一个院子长住,赵演跟着汪家二子住在一起,只有赵泽因为有铺子要照看,是在外头住着。牛氏祖孙身边除了带来的三个丫头外,汪氏又另给他们添了使唤的丫头婆子,几个老仆只留下一个在汪家外院听候吩咐,其他两人都被牛氏打发去了文房铺子与赵泽老张头做伴。

汪家夫妻对牛氏祖孙的安排一点怨言都没有,供给的衣食用品都是上品,有些甚至比汪太太用的还要好,只是没超过汪老太太的标准罢了。牛氏看病吃的药和平时进食的补品,自然也都是用最好的材料,当然,价格也低不了。汪家入京后的大笔银钱支出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用在这方面。今日赵湘特地一副心中不安的样子来跟汪太太说话,汪太太当然不会听从:“这怎么行呢?你祖母是病人,病人当然要用最好的,不然病情怎么能有好转?这话不许再提了,再说,就是与我见外的意思。”

赵湘柔柔地笑着不再提,其实她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意思,不过是看出了汪太太的性情为人,故yì

说这样的话讨她欢心罢了。这原是牛氏教导的法门,现在看来,果真有效得很。

赵湘抿嘴掩住了嘴角的一丝得yì

的笑容。

汪太太没有发觉,又跟她说:“只是……我们家虽不缺这点药钱,病人病情一直没有起色,也不是好事。虽说人参燕窝都是滋补的东西,但吃得多了也要上火。我瞧给你祖母看病的那位大夫,不象是什么医术高明的人,否则这方子吃了几日,怎么也不见你祖母有好转?不如拿你叔父的帖子,去请一位太医来,仔细瞧一瞧。哪怕是多花些银子,只要能把你祖母的病治好了,也是值得的。”

赵湘面上一僵,连忙笑道:“婶娘不知,从前我家还富贵时,其实爹爹也请过太医来给祖母瞧病,还不止一位呢。可是方子开了无数,药喝了许多,钱也花了,祖母的病始终不见好。想来那些太医的医术固然是高明,可开的药不对祖母的病症,也是无用。如今瞧的这位大夫,原是亲友介shào

来的,虽然声名不显,但治祖母的这个病,却十分有心得。他开的方子,祖母吃了,就会觉得好些。虽然始终不能根治,但比起别人开的方子,却要强多了,因此祖母才一直找他看病。”

汪太太恍然:“原来如此。看来先皇整治太医院还真是有道理的,太医里头也有本事稀松平常的呢。”她没有多想:“既然这位大夫开的药,你祖母吃着好,那就先吃着吧。我再让人细细打听,有没有擅长这种病症的名医,再请来给你祖母诊治。”

赵湘柔顺地答yīng

了,与她聊了一会儿家常话,方才起身温柔告退。汪太太目送她离开,心里只觉得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可惜这样可人疼的女孩儿,却受了父母连累,落得如今这个境地。若是她祖母牛氏的病不能好,庶母庶兄庶妹又与她不亲近,据说胞兄的人品也很有问题,叫她日后怎么办?汪太太越想就越觉得赵湘可怜,希望能帮一帮她。

香兰与小丫头一路送赵湘出了正院的门,赵湘还十分和气地对香兰说:“劳烦姐姐了,姐姐请回吧。”才转身离开,却扫都没扫小丫头一眼。

香兰连日受到赵湘的客气对待,对她的印象也很好,回正屋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但她身后的小丫头却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她穿过重重院落,到了汪家宅子角落里的仆从居处,左右望望,迅速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坐着的人抬起头看她,她神色阴沉地对他说:“哥哥,我又遇到仇人的女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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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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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泰脸色变了变,沉下脸来:“我这几日跟着大爷、二爷出门,也没少见演二爷。不过他并不是仇人的亲生骨肉,反而还一向与那人不睦,因此我懒得说罢了。”

他看向妹妹:“香环,你在内宅,比不得我在外头,只要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历,避开赵家小长房的人些,他们就不会知dào

我在汪家。内宅里通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你成天在赵家小长房的太太姑娘们眼前晃,尤其里头又还有赵大太太与小钱姨娘这两个认得我们爹娘的,说不定哪一日你就会被她们认出来。你行事千万要小心些,别叫她们发xiàn

了身份。虽说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待我们一向和气,但我们只是下人,跟老爷的恩人身份是没法比的。”

香环答yīng

着,还有些不服气地道:“他们算老爷哪门子的恩人?真zhèng

的恩人是老郡公,他都死这么多年了,郡公夫人和建南侯才是正经的老郡公嫡脉呢。这几个听说都已经出了族,早就算不上老郡公的子孙了。”

柳泰淡淡地说:“老爷决定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只要听从吩咐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管。若真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老太太与太太也会劝他的,想来老爷迟早会想明白。”

香环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哥哥放心吧,她们认不出我来的。当年我们家被撵出府的时候,我才三岁大,模样儿早就变了。况且那几位主儿也没把我这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她们只盯着老太太和太太,还有太太们跟前得脸的姐姐和妈妈们。一样是赏钱,给她们的都要格外丰厚些;给我们的不过是几个铜钱。一样是说话。跟她们说时,又客气又温柔又亲切,姐姐妈妈的叫得甜;跟我们说话,连正眼都不看,却还要让身边的丫头到处跟人说,他们姑娘待底下人有多么的和气,出手多么的大方。真是膈应死人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柳泰冷笑:“她们手里没银子罢了。若有银子,你当她们不会收买你们这些小丫头?这原是大宅门里用烂了的手法,拿银子开路。下人们得了好处,成天在主人面前说客人的好话,主人听得多了,也就觉得那客人是好的了。多少祸事都是因此而来。从前我没少听爹娘说。那时只当是听故事,如今可算亲眼见着了。你也别露出嫌弃的嘴脸来,免得她们生出疑心,且悄悄儿留意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才好。”

香环咬牙说:“我不知dào

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我知dào

,那个刘大夫开的药一定有问题。昨日我奉了太太的命去西院送果子,因正好是午间,院子里没人。我沿着抄手游廊去正屋的时候,正好kàn

见赵大太太的丫头端着一碗药站在窗前。把药倒进窗下的花盆里了。我进去送果子,赵大太太却叫我回来谢我们太太,说她刚吃了药,觉得好多了。我心想赵大太太那药可是我们太太花了大钱抓来的,一帖药就要两钱银子呢,竟然叫人糟蹋了,赵大太太还装作已经喝了的样子,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是在装病?总不会是嫌药太苦了,所以不想吃吧?”

牛氏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因为药苦就不吃了呢?若是真嫌药太苦了,大可以叫大夫开些没那么苦的药。何苦让汪太太请了大夫来,花银子抓药,费事地熬好了,却一倒了事?

柳泰觉得有问题:“莫非她真在装病?”

香环就啐道:“谁家银子是风吹来的?太太这几日正为家里银子不凑手发愁呢,自家不做新衣裳、不打新首饰,也要先紧着赵大太太祖孙几个添置新行头,她们却这般糟蹋银子,活该天打雷劈!”

柳泰比妹妹年长,自然比她想得远些:“她一定是在装病,而且必有所图。否则好好的,装什么病,请什么大夫?那大夫原是他们自个儿请回来的,并不是我们老爷太太打发人去请,说不定跟他们是一伙儿的,都在合伙骗老爷太太呢。正因为赵大太太病了,原说要找房子的事就没再提起。我跟着大爷、二爷出门,演二爷也成天跟着,听他的话头,压根儿就没有搬走的意思。”

香环冷笑道:“就算他们能在汪家住久一点又如何?不过是多享几日福罢了。但这个家姓汪,不姓赵,也不姓牛。日子长了,叫太太发xiàn

她们是装的,扣她们银子,难道她们还能告官?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应该把赵大太太倒药的事告sù

太太!一天两副药,就是四钱银子,十天就四两了,一个月就是十二两,我们太太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这个数。那些人这样糟蹋钱,谁家供养得起?”

柳泰提醒她:“别特特地去告状,反叫太太疑你,最好是让太太或是太太身边的妈妈姐姐们发xiàn

赵大太太的丫头在倒药。虽说当年我们家改投汪家时,娘怕节外生枝,特地瞒下了我们亲爹是谁,老爷太太都以为你我是柳叔的亲生儿女,只当柳叔是因为得罪了赵大太太的心腹管事才丢了差使,不过是小恩怨,并不知dào

这里头有生死大仇,因此仍旧放心让我们在宅里侍候,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有朝一日,老爷太太知dào

了我们的来历,就算知dào

赵家小长房那些不是好人,也只当是我们在进谗言,那倒不好了。我们自家的仇,是你我兄妹的事,万不可连累了柳叔。”

香环信心满满地说:“哥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叫人抓住把柄的,更不会害了柳叔。”

她从家里寻了几个自己绣的荷包、几块绣花帕子,预备送礼打点用,又取了几钱碎银。半吊铜钱,裹成一个小包袱回内宅去了。临行前对柳泰说:“我打听得太太月中就要给家里下人发新的冬衣,每人发一匹布。五斤棉花。我跟香兰姐姐说好了,要一匹大红的细棉布,到时候给哥哥娶嫂子用。哥哥把得的棉布匀一半给我做新棉袄就行。”

柳泰笑了,摸了摸妹妹的头:“我得的布不是青的就是灰的,女孩儿穿着不好kàn

。你就不必操心了。办喜事用的红布,娘会准bèi

的。爹娘带着小弟住在城外庄子上,那边的布比城里便宜。”

香环小嘴一撅:“娘备的是娘备的。我给的是我的心意。哥你跟我客气什么?那布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嫂子的,你可不许拒绝。”

看着妹妹离开。柳泰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兄妹和乐的场景,虽然母亲为继父所生的小弟弟也非常可人疼,但说到亲近。他还是跟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更亲近些。接着他自然也想起了父亲死后的情形。父亲做了坏事。他心里清楚,但父亲是奉了主人之命去做的,最终却落得了那样的下场,连尸首都不全。若不是继父冒险相救,也许他连母亲也要失去了。这个仇,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他还有母亲、妹妹、弟弟和继父,还有未过门的妻子,心里就算再恨。也不能冲动,况且仇人正主儿都死了。留下来的不是帮凶就是仇人的儿女,难不成要为他们葬送了自己一家么?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但如果赵家小长房的人以为他们能在汪家安享荣华富贵,那就想错了。给仇人添点儿堵,他还是能做到的。

柳泰是个机灵人,他如今在汪家两位少爷身边当差,虽然只是个长随,但天天跟着出门,倒也看出了几分端倪。赵演成天跟汪家兄弟在一处,言行皆有巴结讨好之意,还借口他们兄弟头一次回京城,不熟悉京中风物,带他们四处游览玩耍,介shào

热闹有趣的去处。若不是他还有理智,知dào

不能惹恼汪家的长辈,说不定连那些烟花聚赌之地都要带他们去了。几日功夫下来,还有点成效,汪家大少爷汪渭生对他和气了许多,二少爷汪潼生直接把他当成了知交好友。赵演终于可以开口向他们诉说自己的“烦恼”了,言谈间自然免不了有意无意地踩赵泽赵湘几脚,为自己庶出的身份和处境而难过,为生母小钱姨娘与妹妹的处境而难过。

柳泰便寻了个机会对汪大少爷汪渭生说:“演二爷说的话好生奇怪,小的听妹妹提过,太太十分喜欢赵家大姑娘,说她是个再温柔和顺不过的人了,待下人也十分和气。怎的演二爷会说,他妹子总是被嫡姐欺负呢?”

汪渭生怔了怔,皱起眉头:“你妹子怎的把客人的事随便乱说?”

柳泰忙道:“大爷恕罪,原是小的妹子得了赵大姑娘的赏赐,心里高兴,才会跟家里提起的。小的知dào

规矩,绝不会往外说。只是听了演二爷的话,心里纳闷,才忍不住跟大爷提一句。这里头也不知dào

哪个说的才是真话,但小的妹妹无端跟小的撒这个谎做什么?若是演二爷撒了谎,他这般说自家妹子的坏话做什么?虽说这嫡嫡庶庶的,总难和气相处,但他也不该无端诓大爷、二爷呀。小的只是为大爷、二爷担忧。”

汪渭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说什么,等回到家,就去给母亲请安。小丫头香环笑吟吟地给他行了礼,掀了帘子请他进屋。

他才一进门,就觉得今日母亲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汪太太一脸生气的模样坐在炕上,香兰就立在炕边,地上是一盆菊花,一个粗使婆子跪在花盆边,正向汪太太回话:“小的看清楚了,确实是赵大太太身边的画眉,她把药倒完了,还回头跟赵大太在复命,说已经把药倒了。”

汪渭生不解:“什么药倒了?赵大太太把药倒了么?”

汪太太抬头看着儿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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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蒙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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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坐在床上,享shòu

着画眉的按摩,百灵的捶腿,简直就象是老封君的模样。

赵湘有些疑惑地站在窗前往外张望了半日,回头对牛氏说:“奇怪了,往日这个时候,汪家婶娘都会过来给祖母请安,再陪祖母说一会儿话的,今儿怎么到这会子还没过来?”

牛氏不以为意:“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呢?一会儿她就来了。”接着吩咐画眉:“替我按按腰,尤其是左边。如今成天躺在床上,累得我腰都酸了。”又骂百灵:“没吃饭么?怎么一点力qì

都没有?慢腾腾的,你敲木鱼呢?!”两个丫头连忙照着她的指示行事。

赵湘只当没看见,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婶娘平日事情多,这个时辰,是她刚料理完家务,又还没到厨房开伙做饭的时候。她过来陪着说一会儿话,回去时正好赶上厨房采买的人回来复命,就可以准bèi

做饭了。再往后,汪家两位少爷也回家了,婶娘还要去陪汪老太太说说话,再没有空闲。今日她到现在还不来,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饭了,她哪里抽得出空来?”

“一定是有事拖住了。少来一两天又有什么要紧?”牛氏闭着双眼,一脸享shòu

的模样,“若不是如今我们都要指着汪家过活,我还不耐烦陪她说话呢。乡下妇人一个,没有见识,不通礼数,说的话简直笑掉人的大牙。我每日要忍住不发笑,都不知dào

有多辛苦。她不来。我还乐得轻松呢!”

赵湘看了祖母一眼,没有吭声。她觉得祖母如今是被这几日的富贵安闲给迷住了眼,倒把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汪太太还没答yīng

娶她做媳妇呢。她甚至连汪家两个儿子是什么性情都没弄清楚,也就是初见那日瞥见了身影,知dào

有多高,长得什么样,大约是什么年纪,其他性情为人一无所知,甚至不知dào

他们是否订了亲事。这叫她如何能安得下心来?趁如今汪太太正是喜欢她的时候。若不能早早把亲事说定,万一后头有什么波折,岂不是把她的终身给误了?那就算她祖孙二人在汪家能多享几日富贵。终究还是不能长久的。

院子里传来喧闹声,却是侍弄花草的婆子在骂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声音高得屋里都听得清清楚楚。牛氏把眉头一皱,一脸嫌弃地说:“到底是西北那种穷地方回来的。做下人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百灵。去教xùn

两句,不许她在屋外吵闹!”

百灵应了一声,放下美人锤,掀了帘子出去了。她倒是没真的听牛氏吩咐,教xùn

那婆子,只是和气地说:“妈妈要教导小丫头,能否略小点儿声?我们老太太正病着呢。”

那婆子也不是真的不懂规矩,只是一时火气上来就没顾上。见百灵和气,她也就和气了:“真对不住。是我错了,我这就把人带下去。”百灵微笑着点点头,正要转身入屋,却瞥见西屋窗下的几盆菊花,不知几时少了一盆。她脚下顿了一顿。

那婆子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便拍了拍大腿道:“大姐也看见了吧?真是邪了门了,早上我来浇水时,明明瞧见这里有四盆菊花,如今竟然只剩下三盆了。问了院里当差的小丫头,她竟然说没看见。她成天在这院里,怎么可能会没看见?一定是偷懒了!这丢了的花可不是寻常品种,太太特地吩咐搬过来给赵大太太和姑娘赏玩的。如今平白丢了一盆,叫我如何跟太太交待?”

百灵脸色变了变,问:“早上我也看见这里有四盆花的,不知是几时丢的?我竟没发xiàn

。”

婆子说:“我哪儿知dào

?浇完水,除了草,我就到别处去了。这宅子里所有的花草都是我料理的呢,等回转已是不见了那盆花。约摸只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吧。”

百灵算算时间,转身进了屋。屋里赵湘已把院里的对话听得分明,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脸色煞白:“祖母,这可怎么办?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发xiàn

了药的事!”

药是画眉倒的,如果被人发xiàn

了,也一定是她的疏忽。她瞬间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在牛氏面前。

牛氏抿紧了嘴唇,这种时候,她什么享shòu

按摩捶腿的心情都没有了。

汪太太吩咐了午饭的菜色,虽然心里有无数的委屈和怨言,她还是没忘记丈夫的嘱咐,给牛氏祖孙安排了最好的菜色。可她心里还是堵得厉害。

长子方才问她:“母亲觉得赵家大姑娘很温柔和气么?赵演却跟我与二弟讲,他妹妹长年受嫡姐薄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想知dào

是怎么回事。她本来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可是倒药的事却让她迟疑了。这件事赵湘知不知情?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事情与赵湘无关,完全是牛氏搞的鬼——这正好跟传言相符了——那她就得劝一劝丈夫了,报恩是一回事,但对方把汪家当傻子耍弄,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事情最后被证实与赵湘无关,赵演的话也暗示了另一个事实:赵湘与庶出的手足不和,嫡庶之间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顾了,否则做兄长的赵演也不会对着汪家兄弟中伤亲妹。这么一来,赵演的人品就很有问题。赵玦死后留下的三个儿子,除了最小的赵氻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以外,长子赵泽据说只是表面看上去谦逊知礼,实jì

上心狠手辣品行不端,赵演的人品又出了问题,竟无一人可用,还真是让人伤感。汪东升本来指望赵家有一个男丁能支撑起家业来,他只需从旁帮扶,其他的就不用太过操心了,如今看来却似乎是妄想。

汪太太胡思乱想着,香兰进来报说:“太太。赵大姑娘过来了。”顿了顿,压低声音说:“瞧着好象眼圈红了,似乎刚刚哭过。”汪太太愣了愣。抬头向门口方向的赵湘望去。

赵湘果然红了眼圈,不过本人行止还是非常端庄优雅。她先向汪太太见了礼,问了好,坐下寒暄两句,方才进入正题。

她这正题的第一句话,就让汪太太惊得差点儿摔了茶碗:“方才我瞧见祖母吩咐丫头,把刚熬好的药给倒了。”汪太太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心想难不成赵湘是要大义灭亲,对亲祖母的行为也看不下去了?

可惜赵湘接下来说的话没有照她的思路去走:“这两日我心里已经觉得奇怪了。明明前几日祖母吃了药,身体已经有所好转。怎的这两日瞧着病情竟又重了呢?因意wài

瞧见画眉将药倒进窗前的花盆里,我才明白了,祖母这都是为了我。只因我没了父母,与兄弟姐妹们都不亲近。祖母又生了病。若是有个好歹,我便成了无依无靠之人。如今在府上,得叔父婶娘看顾,日子过得还好些,一旦搬离府上,我们兄妹几个便又要受穷。因此祖母宁可不吃药,也希望我们能过得好些……”赵湘说到这里,脸上也是一片绯红。“她知dào

这样是不对的,但没有办法。我们家如今这个模样……祖母担心我的亲事,日夜不能安。这回冒险不吃药,也是觉得,若是她病得重了,兴许叔父婶娘会瞧着我们祖孙可怜,替我安排一个去处,也未可知。”

她抽答答地低泣起来:“这都是我的罪过。若是为了我,连累得祖母病重,我宁可一辈子不嫁!”

汪太太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心里对赵湘更添了几分怜惜,对牛氏的做法也没那么抵触了。她拉过赵湘,揉在怀里,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祖母今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才会这样费尽心思。不过我们家不比别家,承了郡公爷的恩德,便要护着他的后人。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们赶出去的,你叔父绝不会允许。只是有一样,你祖母的病不能拖,既然她是悄悄儿断了药的,那就赶紧请大夫来重新开方,把你祖母的身子调养好了,日后想做什么不行?她把你托付给我们夫妻,又哪里比得上她亲自替你挑选亲事呢?”

赵湘一脸娇羞地低下头不说话,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已经成功混过去了,还让汪太太更加相信,她是个孝顺贴心的好孩子。

确认了汪太太对牛氏和她再没有怀疑之后,赵湘放心离开了。汪太太跟香兰留在屋中,门外是香环在守着。

汪太太思索片刻,有了个想法。晚上汪东升回来了,她就跟他商议:“你说……我给湘姐儿说一门亲事怎么样?”

汪东升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什么亲事?她现在不还在守孝么?父母双亡,她可是至少要守足三年的。”

“当然是等孝满了之后再成亲。”汪太太忙道,“先订亲也没什么,湘姐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她家里不反对,她便前程有靠。我是瞧赵大太太病得不轻,一把年纪了,病了也不能安心休养,担心病情痊愈了就要离开我们家,怕几个孙子孙女会在外面吃苦头。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她真有个好歹,湘姐儿跟庶母、庶兄庶弟妹俱是不和,亲兄听你说的又不是个靠得住的,叫她一个弱女子依靠谁去?若是有了夫家,好歹还能有人照看她。”

汪东升沉吟片刻,才问:“你打算把她说给哪一家?”

汪太太笑了:“我心里想到的,还真不是外人,却是我的娘家侄儿。他无论文武,都比不上他两个表兄弟,身份地位也配不上老郡公的血脉。可如今赵家小长房已经成了罪眷,湘姐儿一个犯官之女,要嫁进好人家,实在太难了。若叫她嫁给贩夫走卒,又太委屈了她。因此我就想到了我那侄儿。他如今在兰州府衙做个捕头,好歹也是公门中人,有些体面,长相性情也还好,小时候读过几年书,有些学问,家里也有几百亩良田,想来不会配不上赵大姑娘。你觉得如何?”

汪东升沉默不语,但他没有一口否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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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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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太太起了这个做媒的念头,就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第二日赵湘再来给她请安,她越看赵湘就越觉得满yì



她本是小家小户的女儿,只因姑姑嫁给了一个小军官,跟着郡公爷打仗,职位也升高了,连带的娘家也沾了光,家里有房有地,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在家乡也是很有脸面的。她家里见这条大腿够粗,就恨不得抱足两辈子,从小就给她和汪东升订了亲。没想到汪父死得有点儿早,粗大腿没了。她姑姑性子软,带着儿子被夫家亲友欺负得有点惨,娘家虽然时不时帮衬些,但没了大腿,底气也不足,能帮的有限。还好郡公爷出手,把汪家母子拉出了困境,从此就真的过上了好日子。靠着郡公爷的面子,她娘家又沾了一次光,渐渐的也有了几百亩良田,两个铺子,宅子也有五进,在县城里称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汪太太的哥哥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娇惯,读书不成,练武也是平平。因汪东升去了西北驻守,汪家人想给这个儿子挣个前程,便把他送到西北去,想让姑姑姑父给他弄个小官做做。汪东升却是不爱徇私的,见内姪不堪大用,就把他丢进了军营,让手下训了整一年,看着他有点人样子了,不再象过去一般纨绔,才算放过了他,却没在军中给他寻什么好职位,反而是扔进了兰州府衙,做了捕快。这也是公门职位,但算在“吏”里头。却是绝了科举路了,将来要升也升不了多高。汪太太娘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满yì

的,不料他家儿子倒是喜欢。两年做下来,居然有模有样的,今夏已升了捕头。以他的年纪,算是少有了,看着前程大好,平日油水似乎也多。汪太太娘家这才不再说什么。

汪太太想给赵湘说这一门亲,其实真是好意。

如果赵湘家里没坏事。她是建南郡公的曾孙女,嫡亲的爷爷曾经做过侯爷,父亲又是个六品武官。汪太太的娘家侄儿是断断配不上的。可如今赵家不是已经坏了事吗?赵玦已死,赵湘是犯官之女,这辈子想要说一门好亲事是不能够了,若是运气好。也许还能嫁个家境殷实的富商子弟。但读书科举、有心仕途的人家,都不会娶她进门的。汪太太的侄儿好歹也是公门中人,虽然绝了科举路,但家境不错,身份也挺体面的。本人还不满二十岁,尚未娶妻,身高体壮,脑子也不笨。还是很有前途的捕头。赵湘若嫁给了他,将来总有一个富足而安稳的未来。况且兰州天高地远的。不知京中事,赵湘嫁过去,也不用担心总是会有人嘲笑她是犯官之女了。汪太太真的是在为她着想。

至于她侄儿那头,能娶到这等才貌双全、性情又好的女孩儿,即便身家上差了些,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据汪太太的了解,她侄儿正好就喜欢这种性情的女孩子,要长得好,又要知书识字,最好是学过琴棋书画的。若不是要求太高,他哪里会长到这个年纪,还没说定一门亲事?

汪太太立kè

就给娘家哥哥写信。她娘家离京城不过三百来里,派仆人快马赶路,没几天就把信送到了。她哥哥又很快给她回了信,对这门亲事还挺看好,只是有一点——担心赵玦是谋逆罪人,如果儿子娶了赵玦之女,会不会受连累,坏了前程?如果不会,那他们还是挺乐意结这门亲事的,也不必问身在兰州的儿子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老郡公的亲曾孙女儿!老郡公的孙子,如今也是侯爷了。

赵家两房人反目之事,京城和奉贤两地的人都清楚,但外地的人就未必知dào

了。汪东升又从不跟舅家的人提这些事,以致人家至今还以为那仍是一家人,顶多就是分家久了,情份淡了些而已。因此,他们觉得这门亲事也许能助自家攀上侯府,那可不是大好事么?

汪太太看了信,倒也欢喜,至于哥哥嫂子的顾虑,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赵玦再不好,他人也死了呀。正主儿都伏了法,皇上都饶过他的家眷了,让他们能在外头自由过活,还有奴婢使唤,可见皇恩浩荡,是不在意这些的,更不会再因此牵连任何人。建南侯府兴许只是因为两房有仇,才不愿接他们进府。但汪家把人接回家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个人来拦,想必是无碍的。只要他们夫妻小心些,别太张扬了就行。侄儿是在兰州府当差,离京城千里之遥,又只是区区一个捕头,能有什么可忌讳的?朝廷难道还管得着一个小小的捕快娶了谁做老婆?只要日后赵湘过了门,别到处跟兰州府的人说她是什么来历就行了。

汪太太便去寻汪东升,让他瞧自己哥哥的信:“我哥哥嫂子已经答yīng

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要不要先去寻赵大太太探探口风?说来湘姐儿年纪还小,真要过门,至少要三四年,总要及了笈才好。但婚事一旦定下,外人若是问起,咱们也有理由多帮衬湘姐儿家里了。”

汪东升看了信就皱眉:“你怎么这么快就写了信去提这事儿?湘姐儿才多大?赵大太太未必愿意现在就把她许出去的。况且你侄儿别的还好,就是身份上差了些,也许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捕头已经不错了,但还不大配得上郡公爷的曾孙女呢。我原还想着,若两家当真有意,等湘姐儿大两岁,就使点银子,托托人,把你侄儿从兰州府调到富庶些的府城去,至少也要升个总捕头,办喜事才能更体面,也不至于太辱没了湘姐儿。”

汪太太听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瞧你说的,如今湘姐儿的出身大不如前,咱们侄儿配她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就辱没了她?难不成你能给她寻个更好的亲事去?”

汪东升看了看妻子:“我自然知dào

她如今是犯官之女,不比从前,但无论她身份如何变,于我而言,始终是老郡公的亲曾孙女。单说老郡公对我们一家的恩情,难道我还能明知侄儿配不上,也要把湘姐儿配给他么?”

汪太太小声道:“我哪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侄儿虽然身份配不上老郡公的曾孙女,可你要寻一门比这更好的亲事也不容易。侄儿都快二十岁了,还能再等几年?不早早定下,也许就要另寻别人了。咱们自家孩子还好说,性情、人品都是信得过的,日后也不会亏待了湘姐儿。但若是换了外人,你怎能担保他能对湘姐儿好呢?可别到时候害了孩子。”

汪东升沉默了。妻子这话也有道理。她的侄儿,其实也是他舅家表哥的儿子,从小看到大,虽然小时候有些纨绔,但人品是信得过的,心里也知dào

感激郡公爷的恩典。如果赵湘嫁给了他,他一家都不会亏待了赵湘。赵湘毕竟是犯官之女,谁能担保她将来的婆家不会因此而看低了她?也许如今他得势,还能护着她些,但他又不可能护人一辈子……

最终他只能跟妻子说:“你先去探探赵大太太的口风。”

汪太太知dào

丈夫这是应允的意思了,心里一喜,连忙答yīng

下来。

然而牛氏这时候正在装病。她心知自己倒药的事已经被汪太太知dào

了,为了不直接面对对方,她就故yì

装作病情加重的样子,整天精神不济,说上两三句话就要晕倒,这样汪太太就不好跟她多说什么了。汪太太信以为真,见她似乎真的没办法好好说话,就想派人把赵泽给请过来。赵湘父母双亡,她的婚事,除了祖母可以做主,同胞兄长同样也有决定的权利。

不过汪太太对赵泽的印象不是很好,丈夫似乎从张氏祖孙那里听说了些关于赵泽的不好的事,虽然他不肯明说,但言谈间总透露出赵泽曾经有过大逆不道之举,因此才会不受父亲祖母弟妹们待见。她平日聊天时提起赵泽,赵湘也是淡淡带过,不想多言。汪太太就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请他来。这一犹豫,就不免念叨,她身边的丫头们就知dào

了,无论是香兰还是香环,都隐隐绰绰猜到了些。

香兰去给赵湘送东西时,抿着嘴看着她笑,话里含含糊糊地露了些口风,说赵湘“好事将近”,又说以后就不是外人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肯说。赵湘心里又惊又喜,再瞧见汪太太看着自己时,那一副怜爱有加的模样,心里就有了个猜测:莫非汪太太已经决定了,要聘她做儿媳妇?

这个猜测让她既欢喜又羞涩,又有些惴惴的,不知汪太太打算把自己说给汪家兄弟中的哪一个?其实说来汪家长子汪渭生更好,为人稳重,年纪又大些,已经可以直接出仕了,是汪家日后妥妥的继承人。不过汪渭生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岁,也许等不到她及笈就要娶妻了。这么一来,应该是汪家次子汪潼生的可能性更大。汪潼生跟她年纪相仿,性情跳脱,却跟赵演交情更好些。赵湘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认为汪潼生不是自己的良配。

赵湘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为何世事总难两全?可惜,汪潼生再不好,她也只能屈就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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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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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湘心里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就把事情私下告sù

了祖母牛氏。牛氏是又惊又喜:“你确定么?汪东升的老婆真的决定向你提亲了?!”

赵湘难掩羞涩地道:“孙女儿也不知dào

,她并未明言,只是她身边的香兰透了点口风,说是有孙女儿的好事,又说将来就是自家人了。若不是汪家婶娘有了提亲的意思,她身边的丫头怎敢说这样的话?”

牛氏拍掌叫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枉我费了许多功夫,在他们夫妻面前做戏!成天躺在床上装病,我腰都快躺断了。”不过叫完了好,她又有些疑惑:“汪东升老婆既有此意,怎么不来寻我说话?既要作亲,总要来探我的口风才是,又或是叫她儿子来给我请个安,叫我瞧一瞧日后的孙女婿是何模样。难不成她觉得她一开口,我就一定会应下?那也未免太小看了我们家。”

赵湘知dào

她这是又开始挑剔了。说实话,若还是从前,汪东升不过是侯府门下,若要提亲,就是妥妥的高攀,要不要应承,自然是看牛氏的心情。汪家还要毕恭毕敬地求娶,不敢有一丝倨傲处。可如今汪家是三品门第,赵家却已经败落,还是犯官家眷的身份,汪家肯提亲,已经是抬举,牛氏如果再端着旧恩主的架子,就未免太不合时宜了。

赵湘当然不会让祖母的不合时宜毁了自己的前程,连忙说:“汪家婶娘并无此意。她素来对我们一家都是极周到的。此番未来探听,不过是以为祖母病重罢了。”说到这里,她就有些小埋怨:“汪家婶娘每次来看您。您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要装晕,这叫人家怎么开口说亲事呢?”

牛氏有些讪讪地,心里也有些懊恼,但她却是受不得孙女说这种话的:“你这是怨我了?当初要不是为了促成你的亲事,我也犯不着装这个病,好让汪东升夫妻以为你日后无依无靠,必须得为你寻一门好亲。如今事情能成。还是我装病的功劳呢,没想到亲事还未说定,你就先埋怨起我来了。”

赵湘连忙赔笑:“祖母说什么呢?孙女儿哪有这个意思?只是孙女儿听香兰的口风。似乎是因为祖母装病,汪家婶娘误会您无法决断,才转而去寻哥哥探口风,也许不日就要把人请过来了。祖母也知dào

。哥哥的性子古怪得很。又反对我们住进汪家,谁知会不会坏孙女儿的好事?我们要不要先给他递个话儿啊?”

牛氏略一沉吟:“咱们家在汪家外院留了一个老仆,叫他去给你哥哥送个信,也是常事,不会有人疑心。只是这桩婚事,叫外人知dào

了定会说嘴。若贸然跟你哥哥说了,就怕他沉不住气,泄露给侯府那边知dào

。那就不好了。”

赵湘微微色变。她们祖孙住进汪家,赵泽一直是极力反对的。只是碍于祖母坚持,他才不敢多说什么。可他却不肯跟着住进来,整天待在文房铺子里,连上门给汪东升请个安都不肯。除了头一天曾经来过劝说祖母搬离外,他就没再进过汪家的门。这样的赵泽,难道还能遂了她的愿,让她嫁进汪家享福吗?

她有些不安地说:“大哥想必还不至于如此……两家结亲,又不是我们家硬要攀附别人,原是汪家主动求娶。有祖母在,他凭什么反对呢?”

牛氏便道:“咱们先别跟他说什么,汪东升老婆要找他提亲,总会把人叫过来的。我还在,他就不可能对你的亲事自作主张,必定会跟汪家人说,要来问我的意思。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我替你出面应下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难道他还能违了我的话?”

赵湘顿时放下心来,笑吟吟地撒起了娇:“那一切就拜托祖母了。祖母的恩情,孙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若孙女儿能成功嫁进汪家,必定会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叫您也得以重享富贵安荣。”

牛氏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百灵悄悄地从窗下走开,离得远了,见周围无人,才暗暗地啐了一口。

汪太太那边仍旧有些拿不定主意,再问丈夫,汪东升则是说:“还是把泽哥儿请过来问一声吧。他不能越过他祖母,决定他妹妹的亲事,必要问过他祖母的意思的。有他在中间,即便赵大太太有意回绝,也有个缓冲。否则我们两家岂不是尴尬?”汪太太觉得也对,最终下了决心要请赵泽来说话。

此刻的赵泽正在盘账。这个月因为赵演缺席了好些日子,生意没有之前好了,收入也减少了三成。赵泽心里有些不安,只觉得自己没用得很。想起明日侯府的账房就要过来对账,他就觉得很羞愧。

老张头便劝他:“哥儿不必担忧,这个月虽挣得比上月少了,但净利其实没少多少。没了演哥儿,许多东西没有白送出去,咱们亏得也少些。你瞧着我们挣少了,也不瞧瞧库房里还存着多少货?那些货难道不是银子?侯府开了这个铺子,交给哥儿掌管,原也不指望你替侯府挣钱。这是想给你寻个营生,哥儿能做到不亏本,还小有盈利,已经很难得了,不必沮丧。”

赵泽苦笑了下:“张爷爷何苦哄我呢?我原比不上二弟精明能干。他才走了几日?铺子里就冷清了许多,往日来寻我们订货的客人也不上门了。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无能么?”他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即便曾祖母和叔叔不见怪,我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呢。”

话虽如此,他第二日还是如常迎来了侯府的账房。账房看到收入数字减少了许多,也不动声色。只对了账目,确认没有大的问题,才指出几条记录道:“这几样东西都是值钱货色。怎的演哥儿又白送人了?先前姑娘不是才提点过么?要送东西做优惠促销,送些中下等的就够了,为何要动用上等货?上等的笔墨纸砚,利润更高,白送出去,亏得也更大些,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谁家为了卖芝麻。还附送一个西瓜?”

赵泽自然知dào

是赵演搞的鬼,却又不好说兄弟的不是,脸涨得通红。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来。

那账房便叹了口气:“我也知dào

这不是哥儿的手笔,只是你何苦为别人背黑锅?听说演哥儿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这笔银子又该向谁讨去?别的账目倒还清楚,只这几条说不过去。小侯爷和姑娘都有言在先的,我可不敢装没看见。还请哥儿随我回去说个明白。”

赵泽垂头丧气地答yīng

了。收拾了东西,换了衣裳,跟着账房出门。老张头和另两名老仆都担心地追出来,他吩咐说:“爷爷们替我看着铺子吧,我去去就来。不必担心。”老张头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目送他离去。

到了赵家小宅,账房直接去跟管家汪福来说明原委,求见小侯爷赵玮。汪福来将两人带到赵玮的书房,将事情说了。赵玮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账房:“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汪福来赏他一个二等封儿。”

二等封儿也有五钱银子,这就是赞许的意思了?账房心中暗喜,恭谨行了礼,随汪福来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赵玮和赵泽两人,赵泽有些不安,低头垂手不语。赵玮的态度却很平和,随意指了指下手的交椅:“坐吧。”赵泽小心挨着椅边坐下,想了想,主动说:“账上的亏空……是演哥儿糊涂了,也怪侄儿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好生约束他。侄儿会敦促演哥儿把银子填上的,还请叔叔宽限些时日。”

赵玮不置可否:“不过几两银子罢了。”他看了看赵泽:“听说你反对你祖母弟妹搬进汪家,却挨了一顿训?”

赵泽脸一红,低头不敢回答。他心里有些奇怪,他挨骂是在汪家给牛氏祖孙安排的院子正屋里,当时屋中连汪家的下人都没有,汪东升夫妇都未必知dào

他因此被祖母教xùn

了一顿,还被弟妹们抢白了,小叔叔是什么知dào

的呢?

赵玮问他:“你为什么反对他们搬进去?”

赵泽犹犹豫豫地说:“汪世叔原是好意照拂,只是我们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又不是没有屋子住,为何要住进去?若是小住几日也就罢了,祖母似乎打算长住下来,那跟打秋风有什么不同?叫外人知dào

了,未免嘲笑我们家攀附汪世叔。况且汪世叔乃是朝廷命官,这次回京,是要高升的。可他回京多日,至今未曾听闻要任何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把我们一家接过去,犯了上头的忌讳。我们是犯官家眷,本是不祥之身,何苦连累了旁人?有叔叔赏赐的差事,一家人已经足够嚼用了,不必羡慕旁人富贵。”

赵玮听得笑了:“你倒是个有志气的,只盼你日后也别忘了今日的志气才好。”然后又仿若无意地提起:“汪东升本来是要领禁军的,只是近日发生了一些事,上头又打消了主意。不但因为他与罪人家眷亲厚,亲自接到家中照拂,还听闻他两个儿子和你兄弟成天出外闲逛,有不少官家子弟都瞧见了。你兄弟还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为他们引见汪家二子。汪家二子多半以为他是在为自己引见新朋友吧?却忘了以赵演如今的身份,哪里配跟那些官家子弟结交?这是他在借汪家的势来给自己添威风呢!不过几日,从前与他断交的几家子弟又与他称兄道弟起来,还有人借了他一笔银子,与他合伙做买卖。这都是打着汪家旗号行事的,你可知情?”

赵泽脸色都变了。

赵玮只是提了一提便罢,起身道:“我本无意管这些闲事,只是汪东升好歹与我们家有些旧谊。他与我意见相左,执意要照顾你祖母弟妹,那是他的事。我心中虽然不喜,但也不会因此就恨上了他,更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被人算计了。你也去劝劝你祖母弟妹们吧,抱上了粗大腿,固然是件好事。但如果那大腿被你们弄断了,你们又上哪儿去寻一根更好的?做人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的好。”

赵泽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文房铺子里,心乱如麻。难道汪东升真的因为他们一家连累,连仕途都受阻了么?这叫他如何去面对汪家人?!

就在他心中愧疚无措的时候,汪太太的帖子送到了。

他瞪着那帖子,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老张头只当他是在二房那边受了训斥,连忙接下帖子,另一名老仆则抓了一把铜钱塞给送帖子的小厮,笑着一路把人送出去了。

老张头轻声叫赵泽:“哥儿?汪家太太请你明儿过去呢,不知有什么事要相商。”

那送人的老仆这时候回转,咂巴咂巴嘴:“我倒是听那小厮透露了些口风,似乎是汪太太想给我们湘姐儿说门亲事。”

“亲事?”赵泽抬起了头。(未完待续……)

PS:今天好象完全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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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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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晚饭时听说赵泽来了,哥哥赵玮还跟他说了好些提点的话,有些不解,便问赵玮:“那汪东升不识好歹,自以为是,哥哥理会他做什么?由得他叫牛氏祖孙拖累得了。一再提醒他牛氏一家子不是好人了,他还不肯信,将来就算下场不好,那也是他自找的。”

张氏原本不知dào

这件事,听了忙问是怎么了,赵玮便把事情说了。她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提醒一声,原也是好的。汪东升并不是坏人,只是糊涂些罢了。既然他厚待牛氏祖孙,把原本的好职位都弄丢了,咱们也不必落井下石。他是外头回来的,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兴许还不知dào

这件事呢。咱们知dào

的,就提点他两句,听不听是他的事,却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家明知dào

内情也不告sù

一声。”

赵琇不服气了:“凭什么呀?他也做官做到从三品了,难道就不知dào

牛氏祖孙是大逆罪人的家眷,跟他们亲近是要倒霉的?西北官场又不是没人了,他在那边就没跟人勾过心,斗过角?如果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得做官的道理,糊里糊涂犯了忌讳,那真是要笑死人了。做到这个品阶上,还能心眼儿直又不擅长跟人争斗的,不是高门大户出来,有家族庇护,有帮手帮着收拾烂摊子,就是上头有人关照。汪东升的出身离高门大户远着呢,唯一说得上会关照他的也就是祖父了。可祖父去世这么多年了,咱们家都没得几位贵人关照。更何况是他?还是说他格外会打仗,因此上面的人稀罕他?可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赫赫威名呀?”

没有倚仗,没人关照。凭自己本事和运气升上去的人,不可能那么容易犯糊涂。既然不是犯糊涂,那就是故yì

为之了。明知dào

那是犯忌讳的事,仍旧照做不误的,那就是自己找死。汪东升既然执意作死,旁人又何必替他担忧?

张氏苦笑道:“西北那边原有两家人与你们祖父交情不错,还有几个武将。都与他父亲相熟。有他们照看着,汪东升在西北其实也不必费什么心。他这人其实没什么坏处,又重情。人不算精明,又从来都不必为了揣摩上意而费心,没想到也是有的。其实这有什么呢?不管他明不明白,咱们知dào

了。提醒他一声。就是我们的心意。不为别的,只当是看在他亡父份上了。”

赵玮则抬头对妹妹说:“祖母说的有理,我让赵泽去提醒他,并不是为了汪东升这个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祖父的旧部何止一个汪东升?近日调回京的就有好几个,在京中当差的又有几个,其他与他们时有通信的,与我们家有通信的。就更不用说了。汪东升虽糊涂,对祖母有不敬之举。但我们家还是念着旧情份的,不象牛氏那边,明知dào

会害了他,也视若无睹。别人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决断。即便如今这些旧部已经不再听从建南侯府命令行事,他们对我们家也仍旧有一份香火情。我们家势单力薄,虽有爵位,也有圣眷,但跟其他勋贵人家不能比。但若是祖父的旧部们都能念我们的好,外人想要欺负我们家,也要先掂量掂量。”

赵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笑了:“哥哥想得周到,我只想自己高兴,倒忘了别人了。”

张氏就有些嗔怪地说:“我们家原是好意,你怎的说得这般功利?别叫人听了去,当心人家笑话你。”赵玮微笑着低头不语。

少年袭爵,家中俱是妇孺,要撑起这个家,也不容易。为了不让外人小看,有些能利用的,当然要利用上,即便功利些又如何呢?

赵玮的这一番用意,赵泽一无所知。他惶然过了一晚上,第二日依约去了汪家。

进门后,有内院的小丫头带他去见汪东升夫妻。那小丫头扎着双丫髻,脸圆圆的一团孩子,说话声音也很显小,言行举止间带着天真烂漫。赵泽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就想向她打听一下,汪家是不是真的有意要给赵湘说亲?要说的又是哪一家?

他先问那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睁着一双大眼笑眯眯地回答说:“我叫香环。”

“你几岁了?”

那小丫头伸出双手数了数手指头,似乎是数到了第十个上,就歪了歪头:“泽大爷,您问我这个做什么?”

赵泽却以为她是十岁了,心想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呢,想必很容易套话,便问她:“我妹妹比你大不了两岁呢,不知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我祖母过得好不好?”

香环一脸天真地说:“很好呀,不过赵大太太病了,请大夫吃药,花了很多钱呢,听说一服药就要二两银子!”

赵泽脸色变了变:“我祖母病了?怎么不见有人给我送信?”

“我不知dào

呀。”香环懵懂地看着他,“演二爷没告sù

你吗?赵大太太以前病得还不重,现在却越来越重了,但赵大姑娘说,她们原本找的刘大夫医术好,赵大太太只有吃他的药才见效,不让换太医呢。不过我听西院的人说,赵大太太不肯吃药,还偷偷把药倒掉。”

赵泽脸色又变了。他知dào

刘大夫,这是祖母从前熟悉的刘太医的兄弟,医术远比不上他哥哥高明,但不知怎的,赵家长年都用银子供着他,却又另寻别的大夫看病。他早就猜想过,刘家兴许知dào

自家的把柄。但祖母若是真的病重了,绝不会坚持请他来看,却不要太医,更不会把贵重的药倒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祖母牛氏在装病!且不说她为何要这么做,二两银子一幅的药。居然说倒掉就倒掉了。即使汪家再豪富,做客人的也不该如此。看来自家连累汪家,不仅仅是在汪叔父的仕途上。

赵泽面色苍白地走着。香环又回头偷偷看他,前方来了个婆子,向香环招了招手。香环眯了眯眼,有些莫名地问:“妈妈有什么事?”

那婆子偷偷看了看后头,香环就眼尖地发xiàn

,不远处的花丛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牛氏跟前侍候的百灵。她略一沉吟。就知dào

这是牛氏派来给赵泽递话的,顿了顿,对那婆子说:“老爷太太等着见泽大爷呢。”

那婆子忙道:“放心。只说两句话。这是赵大太太担心孙子不懂说话,得罪了我们老爷,不放心,才特地打发人来传话的。”

百灵低头匆匆走了过来。因香环催得紧。她只来得及低声叮嘱了赵泽几句:“老太太说,汪太太若提亲事,你只管说要问过祖母才能回复,然后就去见她,别的不要多说。”

赵泽看着她,面无表情。

百灵匆匆走了,她也是奉命前来,但汪家内宅外宅管得还是比较严的。她出来递话,其实不大合规矩。不过是收买了二门上的婆子,行个方便罢了。但她又不指望牛氏能给她个好前程,所以不愿太过冒险,只要完成了份内之事,别的就算了。

赵泽心情复杂地跟着香环继xù

往里走。

香环环视周围没人,抿嘴笑着对赵泽说:“泽大爷是害pà

见我们老爷吗?别怕,我们老爷人很好的,今天老爷太太是要提亲,一定不会对你凶。”

赵泽勉强笑了笑,忍不住问:“你们老爷太太是想给谁提亲呢?”

“我不知dào

呀。”香环一脸天真地说:“不过早上赵大姑娘来向我们太太请安时,遇上了二少爷,她还冲着二少爷笑呢。我们太太把赵大姑娘夸成了一朵花,非常喜欢她,常说要是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赵泽脸都绿了。汪东升夫妻对他们一家何等宽厚!竟然还打算娶赵湘为媳!虽然看起来配的是汪家次子,但那也是正室嫡出。汪东升夫妻为了他亡父赵玦的那份情谊,不顾自身前途就算了,难道连儿子的前途都不顾了?

他心情复杂地走进了汪家正院上房,香环早已不再开口了,规规矩矩地将他引到主人面前,便低头退下。

赵泽给汪东升夫妻行了礼,战战兢兢地说了许多问候的话。汪太太发xiàn

他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印象也好了些,让他坐了,又叫人上茶。汪东升便开始问他生活上的事,差使做得如何之类的。赵泽一一答了,略一犹豫,便将从赵玮那里听来的话说了出来,道:“侄儿惶恐。叔父婶娘对家祖母与舍弟舍妹们的恩情,侄儿实在无以为报。只是叔父仕途要紧,还请二位让我将祖母与弟妹们接走吧。”

汪太太脸色有些发白,无措地看向丈夫。这种事她可没听说过呀!

江东升却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赵泽:“这真是小侯爷让你转告的么?连你弟弟带我两个儿子在外头闲逛的事,也是他说的?”他有些疑心,这是赵泽在刻意打压庶弟。小时候就能杀死庶弟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还真不稀奇。至于自己的职位,他好歹也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堂堂从三品的武将,还能因为这种小事而被人抢了位子去?那位被调入禁军的武官他也认得,资历比他更深,又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年,能得皇帝青眼,并不出奇。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赵泽见他猜疑自己,脸色一下就白了,咬着牙关道:“侄儿所言,句句属实,叔父若不信,只管让人去打听。”

汪东升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婶娘今儿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的意思,让你婶娘跟你说吧。”

汪太太此时心乱如麻,见丈夫开口,也只能收拾心情,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不过此时她心里已经没有了原本那种欣喜期盼的感觉,反而还担心,如果丈夫的仕途真的是因为收留了牛氏祖孙而受到了影响,那娘家侄儿娶赵湘,真的不会妨碍前程吗?他年纪轻轻就做到了捕头,将来说不定可以升到推官、通判的位上,若是因为自己说的亲事而毁了前程,那她这个姑姑就太对不起侄儿了。

她这副表情落在赵泽眼中,则成了“汪家本无意结亲,却为了要接济牛氏祖孙,才特地提了这门亲事”的证明。虽然提亲的对象不是汪家次子,让赵泽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汪太太的表情,他又觉得,就算汪太太的侄儿比不得她儿子条件好,这门亲事也依然是赵湘高攀的。结了亲,汪家与赵家仍旧会成为亲戚,那岂不是更加连累了汪家?还要再捎带上另一家无辜的人。

若不是牛氏先打发人来给他递了话,赵泽也许立kè

就要回绝了,此刻却只能照着祖母吩咐的,对汪东升夫妻说:“事关妹妹终身,侄儿不敢擅专,还得先问过祖母的意思。”

汪太太早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便命小丫头带他去见牛氏。

香环再一次出现在了赵泽面前。

赵泽此时心里正乱糟糟的,正不知该如何跟妹妹说,看到香环,他又想起香环说的,赵湘对着汪潼生笑的事,心情更差了。

他心知妹妹为人,猜想她断断瞧不上汪太太的侄儿,若她肯嫁一个捕头,当初霍太太给儿子来提亲时,她早就答yīng

了。霍知良虽然也是犯官之子,但霍太太的妹夫却是官,已经答yīng

了让霍知良拜他的幕僚为师,也学着做个师爷。只要能力足够,做师爷可比做捕头体面得多。赵湘连未来的师爷都不肯嫁,又怎会甘心嫁个小捕头?

香环却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蹦蹦跳跳的,说话透着天真,跟他讲赵湘一日能见到汪潼生几次,一点都不知dào

其中忌讳,听得他苦笑连连,只能小声叮嘱她,这话绝不能告sù

别人,不然汪太太会打她的,把香环给唬住了,白着脸摇手说不敢再提。看着她这模样,赵泽越发相信这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一定是真话。

到了西院,香环将他领到正屋前,就转头寻这院里侍候的小丫头玩耍去了。远远看着赵泽进了屋,她回头对着熟悉的另一个小丫头笑笑:“你昨儿还笑我长胖了,我今儿特地穿了两年前的旧衣裳给你瞧,除了长高以外,我哪里长胖了?”

那小丫头上下打量她一番,服气地点点头:“果然不胖,你是怎么长的?只长个子,却不长肉?不过你今儿梳这样的头,倒显得起码小了两岁,哈哈。”

香环笑眯眯地:“咱们上后院里说话吧?”

那小丫头却摇头:“不行。”她将手里的扫帚拿给香环看:“我还要扫厢房的地呢,叫妈妈知dào

我偷懒,就该打我手板心了。”

香环自然知dào

,西院每日在这个时候扫地,她是故yì

这么说的:“那我在这里等你扫完了再说。太太让我给赵家泽大爷领路,一会儿我还得领他出去呢,暂时不用走。”

那小丫头高兴地答yīng

了,自去扫地不提。香环往正房西屋窗前廊下一坐,秋风轻拂,屋里的对话声都传到了她耳朵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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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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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迈进屋中,迎面就闻见一股浓郁的熏香味。他记得这是从前自家还住在建南侯府,以及父亲还做着六品官时,祖母爱用的一种香料,相当名贵。自家败落后,就再也用不起了。没想到如今祖母在汪家,居然又用上了它。

他心里就先一沉,知dào

这定是汪家供奉的,但祖母也未免太不客气了些。

牛氏还在西屋里头装病人,留着孙女儿赵湘站在正屋中,双眼紧紧盯着他,一脸的期盼。赵泽从来不知dào

,一向待他冷淡的妹妹居然也有如此恳切盼望他到来的时候。

赵湘瞧着他独个儿进来,汪家的丫头没有跟着,心下大喜,咽了咽口水,便扑到门边去往外头张望,瞧见领路的小丫头跟这院里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在说话,离正屋远着呢,顿时放下了心。她转身就抢进了西屋,还不忘叫上兄长:“大哥快进来,祖母就等着你呢。”

赵泽心情沉重地迈入祖母卧房,见她坐在床上,额上勒着抹额,两边太阳穴还贴着膏药,脸刷白刷白的,一副病人的样子,可惜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出卖了她:“怎么这会子才过来?等得我着急。”她给床边的画眉与百灵使了个眼色:“上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

画眉答yīng

了,出了卧室,却站在外间不动了。事关赵湘的亲事,赵演那边也很关注呢,毕竟他有一个妹妹,比赵湘小不了多少。过一两年,也该是议亲的时候了。汪家二子都是非常理想的对象,他特地托了她打听。她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探听消息的好机会。

百灵见她这样,也站在外间不动了,只不过比她稍强些,是站在了门边,却不掀帘子迈出门槛外头去。她身上也是有差使的,当然要把事情打听清楚。侯府那边已经给了她准话,等到明年。就找人冒充她爹娘,把她赎出去,然后随她高兴。是嫁给外头的好人家,还是在侯府的下人里头选择婚配,也可以安置到侯府名下的庄子上当个闲差,反正她从此是再不必看牛氏祖孙的脸色了。为了将来。她也要拼了。

两个丫头各怀鬼胎地守在正屋外间。各有各的打算,因为自己心虚,便也不开口叫对方出去,于是两人就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西屋里的牛氏祖孙三人,根本不知dào

两个心腹丫头没有守在门外,更不知dào

窗下还有一个人在偷听。

西屋中,赵泽给牛氏行礼请安,然后便问起了她的“病情”。却对汪太太提亲的事提都不提。赵湘见他这样,有些着急。迫不及待地问:“哥哥,汪家婶娘叫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呀?”

赵泽抬头看了看妹妹那急切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牛氏也开始催促他了:“说吧,汪东升两口子是不是有话要你带给我听?是关于你妹妹的吧?”

赵泽听了哪里还能不明白?牛氏与赵湘分明是对亲事早有预料的,但赵湘是怎么回事?她既然知dào

汪太太要提亲的是自己的侄儿,又为什么要冲汪太太的儿子笑?好象对汪潼生有意的模样?难不成她是误会了?

赵泽便问:“祖母和妹妹莫非都知dào

了?汪太太她……她想为妹妹做媒,只是那桩亲事,你们真觉得满yì

么?”

“为什么不满yì

?!”赵湘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一脸娇羞地低下头说,“汪家婶娘早跟我露过口风的……”

牛氏也点头:“这么说,是真的准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了。后头的事,泽哥儿就不必过问了,我会跟汪家娘子说的。”

赵泽忍不住再确认一遍:“祖母和妹妹确定是愿意的么?汪太太的侄儿虽然也是年少有为,但他年纪太大了些吧?妹妹还要过几年才能嫁过去呢,又是西北那么远的地方。”

牛氏和赵湘双双愣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赵湘尖声问:“哥哥你胡说些什么呢?!”牛氏也说:“什么侄儿?说的是汪家二少爷,汪潼生!”

赵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苦笑着说:“祖母和妹妹都误会了,汪太太说的是她娘家侄儿。年纪快二十岁了,如今在兰州府衙做捕头,端得是前程似锦,家境也殷实。对妹妹来说,确实是桩好姻缘。只可惜年纪大了些,又是远嫁。”

赵湘脸涨得通红,猛然站起身来:“怎么会这样?明明香兰她说的是……”话未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汪家人无论是汪太太还是香兰,都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要将她许给汪潼生,她们只是暗示,有她的“好事”,还说将来就是自家人了。若她真的嫁给了汪太太的内姪,确实不是外人,可这跟她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啊!

她眼泪汪汪地扑到牛氏身上:“祖母!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应该是汪家二少的……”

赵泽听了,顿时着急起来:“莫非你跟那汪家二少有了什么首尾?还是他跟你说了会请他母亲来提亲?若你认定汪家打算促成你与汪潼生的亲事,如今却换成了汪太太的侄儿,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叫人家知dào

了,故yì

这么做的?”

赵湘只能一个劲地哭着摇头:“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却没说有没有。赵泽急得直跺脚,想到香环所言,他心都凉了。婚事能不能做成,并不要紧。赵湘无论跟汪潼生还是汪太太的侄儿都不相配。可如果没有了清白名声,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牛氏却很快回忆了一下汪太太的娘家。她是汪东升母亲的娘家侄女,她的娘家,也就是汪老太太的娘家,记忆中,那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乡下土财主,有百来亩地,却什么本事都没有,汪老太太守寡后,带着个儿子被夫家亲友欺负,他们一点忙都帮不上,后来汪家母子抱上了郡公爷的粗腿,他们反而跟着沾光了。这样的人家,如何配得上她孙女?更别说议亲的对象只是区区一个捕头了。

她沉下了脸:“汪家欺人太甚!没有我们赵家,他家早就死光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风光?我孙女是堂堂郡公之后,侯门千金,汪家婆娘怎敢如此欺辱她?!简直不知所谓!这是打量着我们家败落了,不如从前风光,所以就把我们踩在脚底下了?我倒要给他们两个耳光,问问他们有没有良心!”

说着她就要推开孙女下床来,赵湘还没糊涂,慌忙将她抱住:“祖母熄怒,咱们如今寄人篱下,不能得罪了他家啊!”牛氏便啐她:“你怕得罪他家,难道就要嫁给那小捕头了?我告sù

你,若你真敢应承,你从此就别再认我这个祖母,我没你那么自甘下贱的孙女!”赵湘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赵泽被她俩闹得有些头疼了,忍着气道:“祖母先别生气,妹妹也先别哭闹。汪家不过是提亲罢了,他们既然瞧不起妹妹,咱们厉声回绝了便是。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咱们一家人搬出去,再不与汪家来往。即便因此得罪了汪家,也是不碍事的。”

牛氏与赵湘闻言都齐齐停下了动作,刷地转头看他。他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牛氏便又重新坐回床上,赵湘也低头拭泪,抽泣着站起身来。

赵泽见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赵湘对他说:“汪家婶娘只是问问罢了,又没逼着我嫁。大哥替我去回绝了吧?只说不愿意我这个同胞妹妹远嫁就是,旁的都不必多说。”

赵泽眉头一皱:“你就这么不乐意搬出去住?难道是舍不得汪潼生?还是贪图大宅子里的富贵享shòu

?”

赵湘听了就不乐意了,板着脸道:“大哥说的什么话?祖母如今正病着呢,在汪家养病,自然比外头强得多。我总不能丢下祖母不管吧?自然是要留下来侍疾的。”

赵泽半信半疑:“真的么?你不是因为不死心,还想嫁给汪潼生,才故yì

要留下来的?”他心里清楚,祖母那样子根本就不象是有什么病。

赵湘又一次哭着扑到牛氏怀里:“祖母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

牛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厉声斥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不知dào

为妹妹着想就算了,还要污蔑她?亲事是汪家人不知感恩,趋炎附势,她为了我的病,受了再大的委屈都忍下来了。你不骂汪家,怎的还要怪起你妹妹来?你若有本事,我们祖孙也用不着寄人篱下。如今我住在汪家,给你省了好大一笔用度,你怎的就不明白长辈的心?!”

赵泽听得脸都红了,羞愧地低头道:“是孙儿错了。孙儿只是担心妹妹。若她当真与汪家二少有了什么首尾之事,汪家二少允婚,汪太太却为她娘家侄儿提亲,可见汪家都知dào

了。妹妹再住下来,也只会受人白眼罢了,这又是何苦?倒不如搬出去,好赖都能自家做主。”

牛氏当然不会听他的。婚事摆了个乌龙,没成就没成,但这只是汪太太的侄儿这边没成罢了,汪家还不知dào

她们祖孙盯上了汪潼生。汪太太如今那么喜欢赵湘,赵湘未必没有再拼一把的机会。

她瞥了瞥大孙子:“我这病还要在汪家多养些时候,搬出去的事,过些日子再说吧。你现在就去前头,跟汪东升夫妻说,舍不得妹妹远嫁,然后把婚事回绝了,但切记不可以得罪了他们,要守礼,知dào

么?”

赵泽只觉得荒唐无比,却不知dào

窗外的香环,抿嘴低头偷偷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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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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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有令,赵泽虽然满心不以为然,也只能乖乖答yīng

下来。况且他本来就不赞成结亲,拒绝的话对他来说并不难出口。

但他还是再劝了牛氏一次,还是搬出去的好。这回他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点出他们住在汪家,会连累汪东升仕途的事实。牛氏起初还真吓了一跳,以为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就要断了,但听到赵泽说,这是从赵玮那里听说的,又放下了心,不以为然地道:“这定是小二房那边故yì

吓唬你呢。他们生怕我们攀上了汪家,从此就过上好日子了,存心要坏我们的事。汪东升再不济,也是实打实的从三品,有资历,有军功,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又升到这个品阶上,定然也有不可小觑的人脉。哪里是我们几个妇孺能连累得了的?新登位的小皇帝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当初也不会饶过我们的性命了。”

赵泽不死心:“可是二弟带着汪家两位公子在外头到处见人,一点忌讳都没有,皇上肚量再大,瞧着难道就真的没有想法?若是真没有想法,本来说好了召汪大人回来有任命的,怎的如今其他召回的将军们都有了去处,独汪大人迟迟不见安排?祖母在汪家住了这些日子,汪家的事,您想必都能知dào

,您可瞧见京中有哪家高门大户与他家有往来么?”

牛氏还真没见过。她虽然身处内宅,但汪太太若是有什么客人,或是要出门做客。每日过来问候时,肯定要跟她或赵湘说一声的。既然没说,那就是没有。这很不寻常。汪家只往外头送礼。却不见有人回礼、回拜,难不成这条大腿真个不稳当?

赵湘有些担心地看着牛氏:“祖母,怎么办?这该不会是真的吧?”又埋怨起赵演来:“怎的不收敛着些,一点好处都没弄着,倒成了别人手里的把柄!”

牛氏瞥了她一眼:“你恼什么?你二哥也是为了咱们家弄银子,得的金银都交给我收着了,你也不是没得好处的。这一回。不过是有人心存嫉恨,想要坏我们的事罢了,指不定里头还有小二房在搞鬼。咱们且不必理会。怎么也要在汪家住上两三年,汪东升顶多就是官做得不太顺,还不至于就这么败落下去,总比咱们自家要强些。大不了叫演哥儿在外头收敛一点。别那么张扬。等汪东升得了实职再说后事。”

赵泽听得呆住了,牛氏这番话,简直就是把先前蒙上的那块遮羞布给扯开了,什么养病,什么侍疾,其实祖母和妹妹就是贪图汪家富贵罢了。住上两三年,妹妹的亲事也做成了,不管嫁给汪家次子还是外头的人家。有汪家的面子,怎么也不会太差。汪家甚至还有可能帮着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祖母到时候就算离了汪家,也可以跟着孙女儿过活。至于汪家是好是歹,她根本就不关心。算盘打得太精了,却让赵泽脑海里打上了大大的“厚颜无耻”四个字。可惜,他没胆子在祖母面前把这话说出口。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门,香环已不知几时出现在他身边,仍旧是那一脸的天真模样:“泽大爷,您这就回去见老爷太太么?”赵泽木木地点了点头,香环殷勤地领起了路,厢房里负责扫地的小丫头瞧见他们走了,懊恼地跺了跺脚。说好了要一块儿玩的,谁知她活还没做完,香环就得走了。

回到前头正院里,汪潼生刚从外面回来,给父母请过安,出门正好与赵泽撞了个正着。赵泽想起妹妹说的,与汪潼生有私情之事,脸就拉长了,若不是香兰出来打帘子,有别人在场,屋里又有汪家夫妻在,妹妹的事情又不太合规矩,他也许立kè

就要向对方问个清楚明白了。但现在不说,他也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才进屋。汪潼生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怪不得赵演会说,这个兄长性情不好,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到了汪东升夫妻面前,赵泽只是木然照着祖母的吩咐回绝了亲事,只说是年纪差太多了,怕耽误了汪太太侄儿的婚事,不敢应承,祖母也舍不得妹妹远嫁。

汪东升没说什么,汪太太倒是有些惋惜:“我侄儿真是个挺好的孩子,以他的挑剔,婚事怕是还要再拖上几年,有这几年功夫,湘姐儿也能出嫁了,你们真的不再考lǜ

一下么?”

赵泽低头不语,想起祖母与妹妹的盘算,心里有些堵。妹妹与汪家二少爷有约定之事,总是不合礼法的,闹出来了,对方固然得不了好,但妹妹受到的影响更大。可看祖母与妹妹的意思,似乎还没死心,总想着要图谋这门婚事。况且,又有汪东升的官途之事。咬了咬牙,他索性直起腰说:“这是家妹没有福气,汪太太还是为令侄另寻好姻缘吧。还有一件事,家祖母与舍弟舍妹寄住府上日久,实在是不太合适。如今侄儿手上也攒了些银子,典得起房舍,养得起家人,还是把他们接出去的好。还望大人、太太应允。”

汪太太怔住了,汪东升说:“若你是担心会连累我,才执意要将你祖母弟妹接出去,那就大可不必了。我方才已经命人出去打听过了,朝中确实有人因我接济你家人而有所非议,但我承蒙郡公爷大恩,又与你父少年相交,有多年的情份。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不能与他同流合污,但他既已伏法,留下老母幼子,我怎么也该援手一二才是,否则又怎对得起郡公爷多年的恩情?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旁人说什么,又与我有何相干?只要皇上相信我就足够了。你不必理会外人的话。你祖母还病着,别为了些莫须有的事,害得老人受罪。”

赵泽哑然。又不能坦白说牛氏是在装病,只能硬着头皮说:“祖母的病只要静养罢了,搬出去了未必就养不好。有妹妹与姨娘侍疾。又有熟悉的大夫,侄儿也还有些银子,供养得起。若是让祖母继xù

留在府上养病,时间长了,外人不免要笑话侄儿,说侄儿明明赚了银子,却舍不得养活祖母弟妹。还要叫外人养活,责备侄儿是个不孝之人。”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汪东升再坚持。倒象是要陷赵泽于不义了。他只能松了口:“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好多劝。等你祖母身体好些,能起身了,再接她出去吧。只是日后请大夫吃药的事。还是我们家包了。你也别跟我们夫妻客气。这不是为了帮你,而是敬着你祖母往日待我们夫妻的情份。”

赵泽心下松了口气,也不再强求,笑着答yīng

了,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便告退而去。

汪太太问丈夫:“你真要让赵大太太祖孙搬出去?外头哪里有家里好?侍候的人手也少许多,吃穿用度,样样都要置办。他家里只怕没这么多银子。”

汪东升叹了口气:“往日我只觉得赵泽不好,今日见了。倒觉得他还有些骨气,就是性子太过执拗了些。不过他一片孝心,我们怎好阻止?只能在别处多帮着点了。他既然在侯府名下的店铺里做掌柜,那咱们也开个铺子,叫演哥儿去打理,又添一笔进项。他们日子自然过得好些。”

汪太太想想也对,还说:“也罢。倒是赵泽执意要将家人搬走,会不会是我们提亲的缘故?赵大太太拒了亲,又觉得尴尬,才叫孙子提这件事?”她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我就该再打听清楚些,才跟他家提的。如今落得这般结果,想必她见了我也要尴尬。待我差人过去安抚几声,叫她们千万别多想。无论她们是否答yīng

亲事,咱们两家依然还是象从前一样相处。”

汪太太派了香兰过去,香兰虽然觉得赵湘拒了亲事,没能跟汪家成为姻亲,十分可惜,但言谈间还是温声细语,尽可能关怀开解牛氏祖孙。牛氏正坐卧在床上吃饭,听她说了,就知dào

是孙子照着吩咐拒了婚,没让汪东升夫妇有所不满,心里很满yì

,却还要装模作样地叹息说:“说来是我对不起你们太太,她说的原是一桩好亲,可湘姐儿她哥哥实在舍不得她远嫁,说是不放心。虽说我是长辈,但我年纪也大了,日后这个家还是要湘姐儿她哥哥来当,因此也不好十分违了他的意思。他既然拒了亲事,就当我们湘姐儿无福吧,还望汪太太别埋怨我们才好。”

她这话原是想把拒婚的责任往赵泽头上推,好洗白自己跟赵湘,继xù

保持原来的好形象,没想到香兰听了,就想起赵泽的提议,忙道:“赵大太太多心了,我们太太怎么会埋怨呢?泽大爷日后是要当家的,他有主意,又能支撑家业,我们老爷与太太都敬他几分。只是将来你们搬出去了,两家分住两处,远不如眼下亲近,赵大太太千万要跟姐儿多来家里坐坐才好。我们太太说了,无论亲事是否能成,又是否住在一处,两家人也仍旧象从前一样交好,亲密无间。”

牛氏愕然:“你说什么?”赵湘更是失声叫道:“什么搬出去?”难不成汪家因为拒婚之事,就要赶她们出门?!

见她们是这样的反应,轮到香兰愕然了:“赵大太太与赵大姑娘不知dào

么?我们太太还以为是你们觉得拒了婚事后尴尬,才叫泽大爷跟我们老爷太太说的呢。泽大爷说,他能养得起家人,还要让家人住在汪家,会叫人误会他不孝的。因此我们老爷说,等赵大太太病情好些了,再让你们搬出去,但日后请大夫抓药的事,仍旧是我们家出银子。泽大爷也答yīng

了的。”她看看牛氏,又看看赵湘,觉得非常诡异:“难不成这事泽大爷没跟二位提过?”

牛氏气得浑身发抖,手里一用力,细瓷调羹的柄就断了,断面戳破她手心,疼得她大叫一声,将碎裂的调羹掉落在地,血流得到处都是。

赵湘连忙扑上去:“祖母,你没事吧?!”香兰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画眉与百灵拿药箱的拿药箱,打水的打水,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帮牛氏上了药,包扎好了手掌。厢房那边小钱姨娘也带着赵漫赶过来侍候了。

香兰这边已经命人通报汪太太,汪太太得信,慌忙赶了过来,看了牛氏的手,恨不得替她叫疼。可惜牛氏身边侍候的几个丫头,都是牛氏祖孙自家带来的,她不好当着人家主人的面骂,只能安抚牛氏几句。牛氏却是犯了心口疼,张嘴想要解释她并没有打算搬出去的意思,都是赵泽那臭小子自作主张,但一看到香兰在这里,想到自己刚说了拒婚是听从赵泽的意愿,这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还好汪太太说了,她既然受了伤,又犯了“旧疾”,那就先别提搬走的事了,等过了年再说。牛氏就闭了嘴,心想这病也许还要再装久一点。至于赵泽那小子,她迟早要狠狠教xùn

他一顿的。她心里一发狠,忍不住用手在被下锤了一下床,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差点儿叫出声来,双眼也是泪花汪汪的,都快哭了。

汪太太见状就叹道:“赵大太太这是伤得重了,我去请位太医来给您瞧瞧吧?那刘大夫大概不擅长治外伤。我们将军却认得太医院的一位老太医,治外伤最是拿手了,配的金创药,最是灵验不过,只要三天,包你的伤就好了。”

牛氏这回是真要哭了,她哪里敢让真zhèng

的太医来给她看病?那不是要被拆穿了吗?只能跟汪太太一再客气,婉拒对方的好意,见汪太太实在太热情,她只好又奠出老一套法宝,装晕过去了,却叫赵湘送客。

赵湘送汪太太出门的时候,汪太太还在说呢:“这些日子你祖母一直都在吃药,却不见起色,可见那位刘大夫的医术也是平平。还是请一位太医来吧。她老人家跟我客气,你就别推辞了,难道你不想你祖母早日康复么?”

赵湘哑然,不好再推拒,只能苦闷地答yīng

下来,却要烦恼等太医来了,该如何应付过去。难不成……让祖母真个病上一病?

汪太太回去的路上,叫过香兰,将牛氏受伤的过程细节说了一遍,心里就开始纳闷。难不成搬出去的事,真是赵泽自作主张?不过这也没什么,当初牛氏会因为担心自己病好了,就要搬离汪家,不是还曾经偷偷倒过药吗?想来她是过惯富贵生活的,又担心孙女的终身,会耍点小心思也是正常,就是汪太太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她回屋歇着去了,香兰出了房门,沿着抄手游廊才转了个弯,就看见香环从耳房那边窜了出来,吓了一跳,笑道:“你个猴儿,躲在这里做什么?”

香环左右望望,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好姐姐,我有件要紧事要跟你说。”便拉了她进耳房去,又关上了门。

香兰只觉得她神mì

兮兮的样子,笑道:“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又闯祸了?”

香环压低了声音:“方才我送泽大爷去西院,因还要领他出来,就在廊下等着,谁知叫我听见他在屋里跟赵大太太和赵大姑娘说话。”

香兰顿时啐道:“你真是要死了,难不成不知dào

太太的规矩,是不许下人偷听主人说话的么?对客人更不许如此。”

香环委屈地说:“我原是要避开的,可赵大姑娘说的头一句话就把我听住了,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香兰有些好奇:“她说了什么?”

香环一字一句地说:“她问泽大爷,是不是二少爷来向她提亲了?”

香兰愕然:“什么?”

香环忙道:“确实是这句话。泽大爷跟她说,汪太太要说给她的是娘家侄儿,她还不肯信,哭着扑到赵大太太身上说不可能。因为……她一直认定来向她提亲的是二少爷,说二少爷跟她早有私情。”

香兰顿时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PS:写得停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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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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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咽了咽口水,劈头就骂:“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怎么可能?!”

香环嘟起嘴道:“我真没胡说,可是赵大姑娘有没有胡说,我就不知dào

了。泽大爷一再追问她,是不是真的跟二少爷有私情,她起初只是哭,后来就默认了。泽大爷当时气得要她和赵大太太立kè

搬出去,说从此以后都不再跟我们汪家来往了,气我们老爷太太和二少爷存心欺侮赵大姑娘,可赵大姑娘不肯。她跟赵大太太说了,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说这一次不过是汪太太乱点鸳鸯,她们还要继xù

在这个家里住,直到我们太太点头答yīng

赵大姑娘跟我们二少爷的亲事为止。”

香兰断然否认:“这不可能!二少爷怎会跟她有私情?自她祖孙几个搬进了西院,因当中有两位未出阁的姑娘,两位少爷为了避嫌,如今除了晨昏定省会到正院给老爷太太请安以外,几乎不轻易踏足内宅。赵家姑娘又不出二门,她哪里有机会见到二少爷?除非是到正院给太太请安时偶尔碰上。可那是在我们太太眼皮子底下,他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少,更别说有私情了。这一定是说谎!”

香环小声说:“如果赵家大姑娘是在说谎,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泽大爷可是她亲哥哥,她为什么要骗自己的哥哥?还有赵大太太,也是信了她的样子。她们还要住下来,直到我们太太答yīng

让她嫁给二少爷为止呢。莫非她真的那么喜欢我们二少爷。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嫁给他?可她是什么时候跟二少爷这么要好了?我们居然没一个人知dào

!”

香兰忽然想起了之前赵泽从西院出来后,在正房前遇见二少汪潼生时,那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他二人从无矛盾。赵泽又是个温和性子,忽然变了脸色,莫非真是因为赵大姑娘说她与二少爷有私情的缘故?二少爷既然与赵大姑娘有私情,怎的明知dào

太太有意为表少爷求娶赵大姑娘,也不吭声?怪不得人家赵家人会生气了。

不,不对,二少爷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他那性子。有什么事都藏不住的,他若当真对赵大姑娘有意,早就露出痕迹来了。怎么可能会看起来一点兆头都没有?

香兰一时心乱如麻,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所幸这件事没多少人知dào

,赵泽那边碍于赵大姑娘的名声,想必也不会随便向外透露。她必须尽快将事情告sù

太太才行。免得真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二少爷的名声就毁了!

她再三嘱咐香环:“千万别告sù

人去,否则太太知dào

了,定要罚你的!”

香环连忙点头:“姐姐放心,我再不告sù

人的。若有人问起,我只说不知dào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

香兰没有留意到香环的语气,胡乱点了点头,便要去寻汪太太。

汪太太听完后。瞪着她半天没说话,等回过了神。还当她是癔症了:“你糊涂了吧?说的这没脸没皮的东西,编排潼生就已经够过分的了,居然还牵扯到客人身上去?你别以为我疼你,你就能胡乱说话。今儿我只当没听见,罚你两个月的月钱,也就算了。若叫我听见你再说这话,我也不管你了,直接回老爷去,看老爷不把你腿都打断了!”

香兰听着就红了眼圈,跪下道:“太太容禀,奴婢再不懂事,也不敢胡编乱造二少爷和客人的闲话。真真是香环那小丫头听见了,心里害pà

是真的,才悄悄地告sù

了奴婢。奴婢心想,事关二少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咱们全家的名声都不要了,便特地嘱咐了香环,再不许告sù

别人去。但又想到,万一……这事儿是真的,若是太太不知dào

,将来出了什么事,想再补救就晚了!奴婢也知dào

老爷敬重赵家人,若知dào

奴婢说赵家姑娘闲话,定饶不了奴婢的。只是奴婢既然知dào

了,就不能让主人被蒙在鼓里。这事儿若当真只是胡扯的,是香环那丫头乱编了骗人的,那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真的呢?趁如今什么事都还没有,太太赶紧想法子料理是正经。”

汪太太听得半信半疑,心中动摇了。香兰一贯是她心腹,说得如此恳切,不象是乱说的。至于香环那小丫头,她记得香环的父亲柳泰当初是被牛氏撵出侯府的,也许心存怨恨,但那顶多就是在私下说牛氏祖孙几句闲话,怎么敢胡编乱造主人家的谣言?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

但汪太太想到赵湘给自己的好印象,又不大相信了。若说牛氏贪图富贵,想要赖在这个家里,为此手段百出,她是相信的,毕竟刚回京的时候,管家就已经向他们夫妻报gào

了牛氏的种种极品表现。住进汪家后,牛氏又有倒药的事,再做点别的什么也不出奇。但赵湘一向在她面前表现得温顺知礼,不然她也不会起心要把她说给娘家侄儿了。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假象?

汪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起赵泽坚决要让祖母弟妹搬出汪家时的情形。看牛氏听说这件事后的表现,似乎赵泽是自作主张。他为何执意如此?之前虽然他也曾说过要把家人接出去,但牛氏一否决,他也就放qì

了。今日出乎意料地坚持,莫非……是担心妹妹与汪潼生真个有了首尾?

汪太太有些坐不住了,她再喜欢赵湘,也不可能将赵湘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重。汪潼生虽然性格跳脱些,比不上长兄稳重能干,但也是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将来是有大前途的。汪东升夫妻俩再热心照顾赵玦的家眷,也不可能给儿子娶赵玦的女儿。她们是犯官之女,一旦做了汪家的媳妇,儿子们的前途还要不要呀?

汪太太咬了咬牙。决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她是汪家主母,真想要查点什么,并不困难。虽然牛氏与赵湘跟赵泽说话时。特地摒退了左右,但他们不能摆出一副要商议密事的架势——那只会引来汪家仆人的好奇围观,因此只能靠画眉与百灵两个,而后者二人又都有各自的私心,并没有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职责。所以,汪太太很轻易的就从西院侍候的汪家丫头婆子处得知了三个情报:

第一,赵泽进屋与祖母、妹妹说话时。下人们曾经听到赵湘的哭声,哭的是什么听不清楚,可赵泽是去跟祖母商议妹妹亲事的。她好好的哭什么?汪家又不是逼婚,难不成,真是因为提亲的对象不是汪潼生而哭的吗?

第二,西院里负责扫地的婆子。事后在后院避人的角落经过时。听到牛氏身边那个叫画眉的大丫头跟赵演在花丛后说悄悄话。她当时是这么说的:“先前老太太和湘姐儿以为汪太太提亲提的是汪二少,没想到她说的只是娘家侄儿,还是个捕头,湘姐儿看不上,叫泽哥儿回绝了。泽哥儿说要让大家搬出去,她不肯搬。老太太也帮着湘姐儿说话,说等婚事定了再搬也不迟,还嘱咐泽哥儿拒婚时。千万要婉转些,别得罪了汪太太。日后不好说亲。”那婆子听了这话,只当她说的是赵湘日后还要依靠汪太太帮自己寻亲事,也没多想。因怕会叫那两人发xiàn

自己在偷听,彼此尴尬,那婆子很快就躲开了,没有听下去。

还有第三,则是正院里的婆子们提供的。据说今儿早上,赵湘到正院来给汪太太请安时,时辰比平日都要早些,正好撞上汪潼生离开。两人在抄手游廊里遇上了。赵湘立时便红了脸,半低着头与汪潼生擦肩而过,却又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笑得很娇羞。汪潼生倒是规规矩矩问了好,叫了声“世妹”,然后就目不斜视地走了。倒是赵湘,频频回了几次头。那几个婆子私下还在嚼舌头呢,说这落了魄的千金小姐就是不能跟正儿八经的名门淑女比,这么小的年纪,也知dào

勾引男人了。

汪太太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脑仁一抽一抽地疼。再对比香环听到的话,还有香兰说的,赵泽见过祖母妹妹之后来拒婚时,在门口遇上汪潼生,就一脸恶狠狠的样子,还自主主张地要求让祖母妹妹搬出去,这种种证据无不说明了,赵湘远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温顺贤惠。也许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在说谎而已。她这是盯上了自家的二儿子,一心要攀上这门亲,才会在自己面前做戏。

汪太太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恶的人,可又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汪东升一心要接济故人亲眷,又说要报道郡公爷的恩情,断不可能让她如意的。但难道她就要眼睁睁看着那对可恶的祖孙留在她的家里,糟蹋她的银钱,算计她的儿子,毁了她丈夫儿子的前程?!

香兰嘱咐丫头婆子们守口如瓶,就把人打发走了,回来看着主母,也有些无措:“太太,接下来该怎么办?”

汪太太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去把潼生给我叫来!我要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跟赵湘有私情!”

汪潼生很快就来了,他对母亲的疑问莫名其妙:“娘你说什么呢?赵家大姑娘?我也就是见过几面罢了,正脸都没仔细瞧过,怎么可能跟她有私情?”说完了,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怎么?难道她诬陷我了?果然演哥儿说的没错,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汪太太忙问:“演哥儿又说什么了?我告sù

你,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少与他来往。”居然跟祖母身边的丫头私通,能是什么好人?

汪潼生笑道:“娘今儿怎么忽然厌了赵家人?竟连演哥儿也说上了?他其实是个最伶俐有眼色不过的,真不是坏人。方才我来之前,他还特地跟我说呢,外头有人拿我们跟他交好的事做借口,故yì

传爹的坏话,其实就是想要抢了爹的好官职。他特地向我赔罪,说这些日子都不能再陪我出去游玩了,免得连累了我,叫我闲了,多练练骑射,等爹考较时,也能少挨几句骂。娘您听听,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会不是好人?他对那嫡出的大妹妹,可没说过什么抵毁的话,不过是说了句‘心气太高’,还说她是自小立志要嫁进高门的,还从不把庶出的兄长弟妹放在眼里。我虽然不知dào

他们的家务事,但瞧他家平日行事,赵大姑娘别说对庶出的手足们亲近了,连同样嫡出的胞兄,也不见有多热络,大约真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吧?”

汪太太心知,这定然又是牛氏身边的丫头画眉透了消息给赵演,赵演就立kè

做出了反应。瞧汪潼生这模样,就知dào

他受落得很。今日她接连受了打击,实在没有力qì

说得更多了,横竖赵演也做不了什么,她就随口说了几句话,把儿子打发走了。

香兰一脸庆幸地对汪太太说:“谢天谢地,二少爷并没有跟赵大姑娘有私情,这都是赵大姑娘自己胡说的!她一定是自己想要嫁给二少爷,不想搬出去,才故yì

那样说,骗泽大爷相信。只是可怜了我们二少爷,被当成是轻薄浪子了!”

汪太太咬牙:“这件事不能善了。我想跟老爷说,又怕他不肯信。”

香兰脸色也煞白起来:“老爷若只是不信还好,就怕老爷恼了我们这些说实话的下人,要重重罚我们板子!”

汪太太暗暗握拳:“我得把她们的真面目揭开才行!只要让老爷看到实打实的证据,他就算再不愿相信,也得信了!”

香兰忙问:“那要如何寻找证据?”

汪太太想起来了:“她们为了要赖在我们家,连跟我们潼生有私情的谎话也能编出来,兴许连生病都是装的。明儿我就请一位太医来,好好给赵大太太诊治一番,看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汪太太立kè

就用丈夫的名帖请太医去了。说来也巧,跑腿的那人与赵泽留在汪家外院听差的那名老仆有些交情,命令传达下去时,那老仆就在边上,听见了。等那人出了门,西院又打发了画眉出来找那老仆,叫他去给赵泽传话,要赵泽明日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

老仆问:“今日才来过,怎的明日又要来?方才泽哥儿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呀?”

画眉不耐烦地道:“老太太伤着了,想见孙子又有什么出奇?你赶紧传话去就是。”

老仆忙道:“原来是老太太受伤了?怪不得方才我瞧见汪家人去请太医呢。”

画眉一怔,忙问:“汪家人请太医去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急急回了西院禀报。

牛氏与赵湘面面相觑。赵湘咬了咬牙:“祖母,太医一来,若您没病,就立kè

露馅了,不如……”

牛氏脸色变幻,最后痛下决心:“你要记住,祖母这都是为了你!”然后给丫头下令:“去!给我提一桶冷水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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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装病成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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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汪太太把太医请到家里,给牛氏诊病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发青不停发抖连说句话的力qì

都没有了的她。

昨儿夜里,她避开汪家的下人,让孙女赵湘和两个大丫头帮忙,洗了个冷水澡,因为担心病得不够重,汪家人不会留她继xù

住下来,还特地多泡了一会儿。这时候已经是十月天,京城早入了冬季,寒风凛凛,今日早上还下了薄薄的雪。在这样的天气里洗冷水澡,别说两刻钟了,只怕一小会儿,都能让人病倒。

牛氏先前在牢里待了几个月,身体底子都亏了,出狱后虽然也是好肉好汤地吃着,但也没什么讲究,只把牢里那段日子吃不上的美食,无论是否油腻都照吃不误。但凡是能补身体的补品,只要有钱,都要备上,绝不会亏待了自己个儿。可她见识不深,只以为补品都是好的,也不看季节,又没请大夫开方,胡乱进补了一通,看着气色好,其实内里都是虚的。进了汪家后,她又人参鹿茸燕窝地往肚子里塞,被人揭穿倒药的事后,为了继xù

装病,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药给喝了。那刘大夫明知她是装病,开的药不过是虚应故事罢了,说是进补的,其实根本不对她的症候。如今再泡上两刻钟的冷水澡,牛氏的身体哪里还抗得住她这般折腾?立kè

就垮了。她自个儿还不知dào

,以为不过是受寒伤风而已。

太医把脉时,越把眉头就皱得越紧。画眉与百灵在旁瞧见。还以为牛氏总算装病成功了,后者还向屏风后探头来偷看的赵湘递了个“放心”的眼色,赵湘缩了头。脸上露出了松一口气的笑容。

汪太太原本认定牛氏是装病,没想到今日瞧着,竟然象是真病的样子,心里还在讷闷呢。她问太医,牛氏的病情如何,太医就掉了半天书包,在场的太太和丫头们没一个能听懂的。屏风后的赵湘倒是听明白了几句,这是说她祖母得了风寒,加上年轻时保养得不好。如今引发了旧症,还有前些日子进补不当,虚不受补,反而让身体变差了。这次病一发作。只怕会有些凶险,若不能好好调养,将来很可能会有后患,云云。她听了,心下就一个硌磴,心想祖母不过是泡了冷水罢了,风寒是有的,谁没得过风寒?吃了药。好生养些日子,也就好了。怎的这个太医说的好象祖母快死了似的?真是太不吉利了!

赵湘心下有些不安,如果祖母真的有个好歹,她要怎么办?如今她可就全指望这个长辈撑腰了,亲哥哥靠不住,小钱姨娘那头的几个早已结了仇,祖母若再出事,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除非祖母能赶在出事前,先安排好她的终身,再替她准bèi

一份丰厚的嫁妆,最好是等到她嫁出去,那时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害pà

的了。

且不说赵湘心里的小想头,太医当场开了方子,说是叫病人先试一试,若好了再往下开方不迟。牛氏整个人昏沉沉的,听到太医这么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看到他郑重嘱咐了两个丫头许多注意事项,又觉得不象是无的放矢。难不成她这一病,真的凶险了么?

这么一想,她立kè

就被吓着了。她想把孙女嫁到好人家去,还不是为了将来能靠着孙女享福吗?事情都还未做成,她居然就要死了?那她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她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想找太医问个清楚,谁知头晕得厉害,张开口想说话,又浑身都没力qì

,拼命撑着床板要坐起身,又碰着了手心的伤口,疼得她冷汗直冒,才挤出一个呼痛声来。这一呼痛,她才发xiàn

自己的喉咙居然嘶哑干涸得不行,说出来的都是气音。她急了,拼命想要说话,头又晕了。以往她总是靠着装病装晕,避开跟汪太太的对话,没想到如今得了报应,想要说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又气又急,好象有什么东西冲上脑门,整个人一蒙,喉咙发甜,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画眉和百灵都还在听太医的吩咐呢,汪太太在一旁阴沉着脸听着,赵湘还在屏风后操心自己的小九九,最后居然是香兰先发xiàn

了牛氏的异状,连忙叫了起来:“病人晕过去了!”当下又是一番忙乱,太医给牛氏扎了几针,她才缓了过来,但也是昏沉沉的,全身无力。

汪太太嘱咐丫头们照看好牛氏,便送太医出门,路上问及牛氏的病情:“舍亲的病情……当真如此凶险么?先前看着也还好,气色都不错,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原本不过是想着她先前看得大夫不得力,还是要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家来瞧一瞧,才能放心。没想到不过一晚上功夫,她竟然就病得这样重了……”

太医隐晦地说:“看脉相,先前其实就有些不好了,吃的药不对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庸医胡乱开的方子,不但不能治病,反而让病人更加虚弱。病人也许看着病状不显,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作出来。今日病得厉害,瞧着似乎是昨儿晚上受了凉。眼下已经入冬,贵亲还是要多注意保养身体的好,年纪大了,比不得小年轻,即便爱洁,也可以用温热的水洗漱的。”

太医只说到这里,就告辞离开了。虽然他不知dào

汪家请他来瞧的病人是什么身份,但他行医多年了,是几个月前才进的太医院,先时一向是给高门大户里的贵妇人看诊的,那些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其实都门儿清。今儿这一位,显见是装病装不下去了,想要真病一回,却做得过了火的好例子。不过这又与他有何干系呢?他只不过是看在汪家面子上,私下出一回诊罢了。

汪太太送完客。回到院里却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命香环悄悄传了西院里侍候的小丫头婆子来盘问,得知昨儿晚上,西院赵大太太跟前的两个丫头传了一桶冷水。解释说是屋里烧炭盆,烟气太重了,主人们受不住,想要拿水清一清,却又不肯用盆装冷水,而坚持要用洗澡桶。等过后把水送出来时,分明是用过的。而赵大太太用这桶冷水时。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并赵大姑娘赵湘都在屋里侍候,赵湘的丫头则在门外守着。连小钱姨娘他们也不许进去。

汪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又生气又好笑。好笑的是牛氏为了留在汪家,竟然能装病装到重病。生气的则是牛氏真的病了,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赶人了。她心下着恼,就连赵湘也恼恨上了。心想这小姑娘不但会做戏。还没什么孝心,为了能留在汪家觊觎她儿子,居然坐视祖母糟蹋自己的身体!

想了想,她把心一横,一边嘱咐西院的下人继xù

侍候好牛氏祖孙,一边却把事情全都告sù

了丈夫,尤其突出赵湘对汪潼生有企图,还有坐视牛氏糟蹋自己身体。故yì

染上重病这两件事。

汪东升把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

汪太太生怕他不信,郑重提了几个证人。除了自家的下人,还有一位更有力的,那就是赵泽!今儿一早,她让二儿子汪潼生去了赵泽的文房铺子,问起所谓他与赵湘有私情的谣言,果然赵泽就承认了,赵湘确实说过这个话,他也以为是真的了。当汪潼生坦言自己连正眼都没瞧过赵湘后,赵泽脸上那表情真是一言难尽。

赵泽都承认了,汪东升总算相信了妻子的话,但他还是为赵湘辩解了一句:“她小小年纪,能懂得什么?十有八九又是赵大太太窜唆的。赵玦这个母亲,从以前开始就爱做些蠢事,还自以为聪明。”

汪太太有些生气:“那照你的意思,是要继xù

养着他们一家子妇孺,好叫人家继xù

算计你儿子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潼生娶了湘姐儿,这辈子还有什么前程?!”

汪东升沉默了一下,道:“行了,我知dào

你担心什么。如今赵大太太病着,总不能现在就叫病人走,等她病好了再说吧。至于咱们家两个儿子,也该找个差事了。明儿我就去托人,看能不能把他们送进龙禁尉里。有了差使,他们在家的时间就少了,平时都住在外院,晨昏定省时再避开西院的客人,还怕什么算计?”

汪太太问:“孩子的差事倒罢了,你的差事呢?”

汪东升可疑地顿了一顿:“已经有眉目了,过些时候应该就会有旨意下来。”

汪太太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还看不出他面上的勉强么?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何苦哄我呢?我如今心里也明白了。定是我们接了赵大太太祖孙几个回家住,又太过厚待他们了,叫外人知dào

,只当我们是罔顾朝廷法令之人。我知dào

老爷记着老郡公的恩典和赵玦的情份,不忍见他家人生活困顿。但老爷也要为我们家里着想呀,老太太守寡多年,好不容易回京过上了安稳日子,你忍心叫她继xù

为儿孙的前程担忧么?”

汪东升叹了口气:“也罢,等赵大太太这回病情好些了,你就在外城买一处干净的房舍,送给他们祖孙吧,再送一笔银子,买一房家人,想必也够赵大太太在外头过得舒舒服服的了。若是他家再有人要请医抓药,咱们家也可以出银子,别叫他们生活拮据。几个孩子的婚事,你日后也可以帮着看一看,当然还是要让赵大太太做主。演哥儿那里,还是要给他寻个差事,也省得他再亲近渭生和潼生兄弟俩。”

汪太太真的不甘心继xù

为牛氏祖孙花钱,但为了把人送走,不让儿子受人觊觎,她还是咬牙答yīng

下来。

说话间,汪渭生来了。他是来请示父母的意思的:“今儿出门,遇见演哥儿为我们兄弟引见的方家少爷,他提起柱国将军府的曹冉过两日要做生日,家里摆家宴,只是亲友聚一聚,并不大办。方家少爷与曹冉是表亲,说那样太冷清了,打算叫几个表兄弟在外头给他办两桌酒,请了小戏来热闹热闹。去的人除了他们表兄弟,还有几个与曹冉交好的将门子弟。方家少爷听说我与二弟回京后,还不曾结识得将门出身的朋友,便要叫上我们一块儿去。儿子便来讨爹娘的示下,儿子与二弟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汪东升怔了怔。柱国将军府也是建南侯府交好的人家之一,他刚回朝时,在宫中见到曹泰和,对方还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呢,说好等休沐了就一起喝酒。没想到过两日再见曹泰和,对方看到他时,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当时他还懵然不解,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自己待牛氏祖孙亲近,得罪了与赵家二房更亲密的曹泰和。如今他与曹泰和没有人说和,是难以和解了,也许小辈们交往得好了,也是个转机。

他有些落寞地嘱咐儿子:“去吧,让你娘帮你们兄弟挑一份得体的贺礼。京城不比西北,若是席间跟哪家子弟起了口角,多忍让着些,别跟人闹不和。若能交上几位性情相投的朋友,你们日后在京中也不愁寂寞。”

此时的赵家小宅,赵玮也接到了曹冉特地打发人送来的请帖。曹冉不但请他赴曹家家宴,连外头表兄弟与朋友们为他摆的酒席,也要请他去凑趣。日子就在曹冉生日前一天,是在东四牌楼附近一家有名的大酒楼里,离柱国将军府不远。

赵玮想着侯府旧宅那边的翻修工程也开始好些日子了,他正要寻个时间去瞧一瞧进展如何,不如就顺便去赴曹冉的酒席好了。不过他不清楚到时候参与的人都有谁,是否与他投脾气,到时候会不会玩得疯了,还要先跟祖母打一声招呼。

张氏那边,赵琇也正在跟祖母说这件事。她同样收到了曹萝的帖子,但与曹冉那张有些不一样,这是曹萝跟几个表姐妹们商议了要做东办诗会的事,请赵琇去玩的。因今日下了雪,曹萝院子里的梅花开了,她就顺便请姐妹们去赏梅花,顺便做个诗,喝个茶,吃个点心什么的。赵琇跟她早有约在先,当然不会拒绝赴会,却要与祖母商量,该送什么礼物给曹冉贺他的生辰,参加诗会时,又该怎么应付呢?

赵琇可不擅长作诗填词呢。(未完待续……)

PS:回到琇姐儿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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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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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将曹冉的邀请说了,张氏倒是不反对,只是一再叮嘱:“不许吃太多酒,吃酒前记得先吃些菜垫肚子,不然要伤身的。”赵玮一一答yīng

了,她又开始担忧:“你们都是年纪轻轻的男孩儿,还叫什么小戏?听个热闹也就罢了,可不许叫人来陪酒,没得沾染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赵玮面色微红:“瞧您说的,这是给曹冉庆生辰,第二日还有正经家宴,大家虽然年轻,但都是大家子出来的,不可能不懂规矩。叫了小戏来,自然只为听个热闹,那还是在外头的大酒楼里,能做出什么事来?”

张氏想想也对,也就不再提了。

换了赵琇这边,事情就要复杂些。赵琇自打回京后,除了广平王府和曹家,几乎没在外头交际过,更别说是这种同龄闺秀聚会的场合了。虽说是曹萝的东道,但要注意的事情多着呢。

首先,赵琇得为穿着打扮操心。穿得平庸了会被人无视;穿得太过出挑了,又显得太出风头,易引人非议。最合适的打扮,是中规中矩中又带着些新意。赵琇觉得,今冬新做的几套衣裳都可以穿,件件都没有失礼的地方,但既然下了雪,那当然要穿大红斗篷,还要是镶了白色茸毛边的那种,她正好有一件。张氏笑着说她:“到底是个孩子,还在爱红的年纪。也罢,国孝已过,又是上门贺寿,穿大红的也能沾些喜气。只是里头穿的衣裳不能随便挑。得与这大红斗篷相配才好。”赵琇自然是应了。

其次,既然是诗会,那自然要做诗。赵琇穿越后。跟着祖母读了几年书,诗词都是学过的,典故知dào

得不少,韵脚也都熟,但不知怎的,她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做个打油诗还罢了,正经做诗。却总给人一种词藻堆砌的匠气感,就好象把诗做成了套路。比如她做七言律诗,头两句破题如何。第三、四句颌联如何,第五、六句的颈联如何,以及最后的两句结句,哪一句该对仗。哪一句该凑韵角。平仄如何,全都规规矩矩地照着书本来,云对雨,雪对风,春花必对秋月,晚照必对晴空,听起来好象很工整,但总透着一股死板。

张氏曾好几次点评赵琇的诗作“没有灵气”。赵琇也不在意。她觉得自己能写出看上去工整的诗,已经很了不起了。横竖也没打算做个女诗人,差不多就行了吧?她还是对字画更有兴趣。张氏劝了她几回,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再强求了。反正对于闺阁中的女孩儿来说,做诗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算很失礼了。在奉贤的时候,赵琇很少在女孩子的聚会里展露诗才,但需yào

展露的时候,也从没被笑话过。

然而,曹萝这一回发起的诗会,请来的姐妹大多数是书香门第的女儿,都是熟读诗书的,个个都很有才华。赵琇要是到时被比下去,成了最后一名,就有些丢脸了。张氏便对孙女面授机宜,让她事先准bèi

几首咏雪、咏梅的诗词,典故什么的都记清楚了,到时候做诗,想必题目不外乎这两种,直接抄上去就好。这也是富贵人家子弟参加诗会常见的做法,并不算是作弊,因为那些诗词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赵琇有些别扭地看着张氏:“这样不好吧?也许她们出的题目不是这两种呢?”

张氏却道:“即便不是这两种,也会沾点边,你多想几首备用,并没有坏处,就当作是做功课了。”

赵琇抿了抿嘴,小声应了。

还有第三点要注意的事,就是事先打听参加诗会的各家闺秀的姓名出身,各人性情如何,是否有忌讳。免得赵琇到时候糊里糊涂地戳中人家的死穴,结下了仇怨,还茫然不知情。

这点倒是不麻烦,曹萝既然要做东,请赵琇去助场,自然会在帖子里写明请了些什么人来。赵琇便将这些闺秀的姓名出身告sù

张氏,让她去回想她们各自家族的来历与亲友关系,若有不了解的,就让人悄悄打听去。

到了晚上天黑后,出门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将情报归纳好送了上来。赵琇看了一遍,就对明日会见面的几位姑娘的性情有了大致的了解。其中有好几位是方家女儿,又或是方家姻亲家里的闺秀,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并没有厉害的名声,倒是父兄有才,想来并不是太难相处的性子。再结合曹萝平时偶然透露的口风,这些姑娘大概会有书香门第千金的惯常通病——瞧不起勋贵武将人家出来的女孩儿,嫌她们粗俗不通才学。曹萝这样从小跟着母亲读书的,都会成为她们嘲笑的对象。赵琇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也受到她们的鄙视,只能留待诗会当天再看情况了。

赵琇开始忙碌起来。出门作客用的穿戴打扮倒不用她怎么费心准bèi

,生辰贺礼也很快就置办好了,她要忙的是看书,诸如什么雪呀冰呀梅花呀冬天呀寒风呀新年呀春天呀……但凡是有可能遇上的题材,她都收集了一下常用的不常用的典故,事先准bèi

了许多雅致的词汇,就预备到时候能用上了。她也试着作了两首诗,还是老毛病,太过死板了,但至少没有差错。赵琇觉得,她应该不会丢脸的,便放下心来,又去练了练字画。如果到时候诗词上头真的叫人比了下去,她也许可以现场作一两幅画,稍微挽回一点面子。

赵琇这边忙着准bèi

诗会的事,赵玮却在曹冉生辰前一日赴了东四牌楼大酒楼的小宴回来后,露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

他对张氏说:“今儿在酒楼里,遇见曹冉的表兄,就是方家旁支的儿子,把汪渭生和汪潼生给带来了。他先时也不曾打过招呼,我竟不知。曹冉也是粗心。听他表兄说几句好话,便要出头为我与汪家兄弟说和。我想着他是寿星,赵曹两家又交好。不好给他脸色瞧,只得喝了汪家兄弟敬的酒。事后汪渭生避了人,还来谢我让赵泽去提醒他们的那番话。”

张氏听了倒也高兴:“这样也好。我们跟汪家从前关系极亲近的,别因为牛氏祖孙几个,坏了我们两家的交情。”

赵玮有些不以为然:“他家若是懂事,别老多事来指责我们不肯接济牛氏祖孙,谁耐烦跟他们过不去?我瞧着他们象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牛氏祖孙几个又出了什么夭蛾子,引得汪家人后悔。”

张氏默了一默,叹气道:“百灵也有几日没有新消息传过来了。叫人再去汪家后门试一试,看能不能见着她吧。”

赵琇倒是有些担心另一件事:“今日方家少爷既然带了汪家兄弟去贺曹冉,那明日曹家的生辰宴,曹冉会不会把他们也叫上?”就算曹冉不请。如果他那方家表兄拎不清。把汪家兄弟两个再带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玮叹了口气:“这自然是免不了的。我倒罢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虽然喝了汪家兄弟敬的酒,待他们是冷淡的。旁人若不知内情,回去一打听,也就知dào

我们两家有何过节了。明日我仍是如此,又有几个敢没眼色地招惹我?好歹我也是有侯爵在身的人。倒是祖母和妹妹在内院席上。极有可能会遇上汪家太太,但愿你们彼此不会觉得尴尬才好。”

张氏听了。便不由得皱起眉头。赵琇心道“果然”,笑说:“哥哥能用的法子,我们也能用的。要不就等明日去了曹家后,跟曹太太说一声,请她把我们跟汪太太的座位安排得远一些吧?”

转眼就到了曹冉生日这一天,天公作美,前一天晚上才下了雪,清早起来,天气却放了晴,正是出门作客的好日子。而曹家要请客人赏梅花,映着雪也能添几分景致。

赵琇早起先料理了一遍家务,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换上衣裳,梳洗了到张氏屋中来,侍候她老人家穿戴。赵玮打点好了出门坐的马车,命人在车厢里放了几个手炉、脚炉,就来请祖母与妹妹动身了。

他们祖孙三人到达曹家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几位,都是曹家亲友。因是给小辈做生日,曹家也没大办,内院里摆了两桌大席,再有一桌小席招待宾客身边有体面的大丫头们,也就够了,却不知dào

外院摆了几桌。曹太太没有叫戏班来,却请了两个女先儿,似乎还是在京城里颇红的角儿,有两位生面孔的太太见了她们,就笑开了:“今日一定有好笑话听了。”

这些事却是不与赵琇这样的小姑娘相干的。曹萝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东道,另开一席,早早就打发了丫头来前面接赵琇。赵琇跟张氏说了,便随丫头到后院来。

曹萝其实并没有自己的院子,她是跟着曹太夫人住的,曹太夫人住后院正房,她占了西厢的三间屋,门前窗下种了几株红梅花,眼下正是含苞欲放的时节,梅香沁人心脾,坐在窗前赏梅,还真有几分风雅。

曹萝见了赵琇,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她就往屋里走:“你可来了,姐妹们还没到呢。虽然母亲替我预备了所有的东西,我心里总有些没底,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又叫人笑话了。你来了,我就觉得心定了许多。”

赵琇也笑了:“你可别把我想得太能了。我诗词上也只是平平,可不敢跟方家的才女们相比。别人做东道,我只关心吃什么,喝什么,快把你的好茶好点心拿出来给我瞧瞧。若是不好,我可不依。”

曹萝顿时笑开了,心情放松了许多。

她今日穿了一身梅红的锦袄,下身系着宝蓝的绣花马面裙,一头乌油黑亮的头发梳成倭堕髻,插了几支金花簪子,耳上挂的是大红珊瑚珠子串的耳坠,倒也华丽。

赵琇解开了大红斗篷,露出里头的衣裳,还真是巧了,竟然也是一身红绫袄,不过是西瓜红的颜色,原是南边染坊偶尔染成的,见这颜色少见,就依惯例孝敬了小主人。她穿着牙白色的百褶裙,上红下白,梳着双鬟,头上只插了一支梅花簪,并珍珠耳坠,除此之外别无金饰,整个人亭亭玉立,比起曹萝,又多了几分闲适与超逸。

曹萝见她今日也穿红,心里又安定了几分,正要与她说说从西山庄子回来后家里的事,便听得丫头们来报,表姐妹们到了。

接着,赵琇便与曹萝一道起身,在房门前迎来了七八位娇客,年龄从十七岁到八岁不等,一眼望去,个个都是秀丽好相貌,清一色的大红羽缎斗篷,好不整齐。

但进了屋,脱下斗篷后,这些姑娘们露出身上的衣饰,不是浅蓝就是玉绿,不是淡黄就是银白,戴的首饰也是素雅得很,显得书香气十足,脸上的妆容也是淡的,但淡得来又都能突显出各人的精致容貌,那气质真是不用说了。

赵琇低头瞧瞧自己和曹萝身上的红袄华服,再看看对面的青青素素,忽然觉得,这几位闺秀也许跟自己未必合得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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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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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们脱去斗篷,感受着屋里的温暖,年长的两个还帮年纪小的妹妹们整理了一下衣领,方才先后转过身来与曹萝、赵琇见礼。

她们早已习惯了不把曹萝放在眼里,礼数上就轻慢些,虽然今日多了赵琇,但文官之家与勋贵门第素来不是一个圈子的,建南侯府又是一门妇孺,没什么实权,她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嘻嘻地道了万福,然后彼此介shào

一番,也就算了。

这几位姑娘里头,姓方的就有五位,其中有两位是方家嫡系,父亲是太常寺少卿,年长的闺名叫方慧珠,今年十七岁了,生得面如圆月,肌肤晶莹,虽然相貌不是绝美,但也是端庄大气的美人;小的那位则叫方仁珠,今年不过十一岁,长着瓜子脸,大眼睛,肤色极白,虽然年纪尚小,却天生带着一种楚楚动人的气质,看上去身体似乎有些瘦弱。另有两位方家女儿,是曹太太的亲侄女,出身方家旁系,剩下的那一位,年纪最小,只有八岁,也是嫡系出身,不过跟慧、仁二位并不是一房的。这几位方家姑娘,都有着不俗的容貌,举手投足,也都带着大家气度,就是总让人觉得有一种傲气。赵琇隐隐可以感觉到,她们似乎没怎么把今日的主人曹萝放在心上,对她这个外客,也不过是平平罢了,完全是照着礼仪来的,却一点要亲近交好的意思都没有。

剩下三位都是方家的外孙女,两位刘姑娘。是一对姐妹,另一位冯姑娘,自我介shào

闺名是秀琴。这让赵琇直接想起了当初赵湘刚出狱时。被她骗走了几百两银子的那位官家千金。

冯太太是通过曹家把事情转告赵家的,那时就说了两家是姻亲。冯家的女儿会来参加曹萝的诗会,也不出奇。不过瞧她年纪也不小了,居然会被赵湘几句话就骗走了几百两银子,性子也太天真了些。

小姑娘们彼此认识过了,齐齐落座。曹萝身为主人,立kè

便命人送上了香茶与小点。还有新鲜的果子和各色干果等,给表姐妹及朋友们做零嘴吃。她的姑舅表姐只扫了那些东西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跟她说:“你今儿做东,主开诗会,出的是什么题?其实依我说,你开个茶会就好了。何必开什么诗会?你素来不擅长诗词。大家都知dào

的。每次你都是勉力为之,作出来的诗又不好,只能敬陪末座。你心里不高兴,倒惹得姑姑向我们抱怨。可我们又不是有心的,不过平心公论罢了,难道还能故yì

说你的诗好不成?那反而成笑话了。依我说,今儿索性把诗会改成茶会算了,你家里有什么好茶。拿出来给大家尝尝?别拿这些寻常货色搪塞人。”

曹萝的脸涨红了,嚅嚅地说:“我……我没有抱怨的意思。我的诗是作得不好,可是大家都作的,我怎么能……”

赵琇看得眼都睁大了,心想这位可是亲表姐,说的话可真不中听。大家都早就知dào

曹萝要开诗会,她有提议为何不早点说?出不了门,也可以私下打发人送信来,结果诗会都开始了,她才说这话,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说曹萝诗做得不好,未免太打脸了吧?

似乎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赵琇一个,方慧珠是在场人里年纪最长的一位,平日也是做惯长姐的,便温柔地笑着说:“二妹妹别说了。我们每一次小聚,都是开的诗会,上一回相聚时,说好了这次轮到曹表妹做东,自然也是开诗会的。做东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想必曹表妹也准bèi

了许久。你到了曹家府上,才说不开诗会,岂不是辜负了曹表妹的心血?若真有此意,你为何不早早跟曹表妹说?”

方二姑娘微微红了脸:“我不过是想到就说了,没想到这些。”笑着拉了拉曹萝的手:“好妹妹,我不是有心的。这样的小事,你该不会恼了我吧?”

曹萝只能嚅嚅地应声:“不……不会……”

方二姑娘听到她这么说了,满yì

地立kè

收回了手,便走到方慧珠跟前与她商议:“大姐姐觉得,今儿的诗会,咱们该以何为题好呢?虽说曹表妹邀咱们来赏梅花,院子里的梅花也还算精神,但咱们的诗会,每到冬天,不是咏雪就是咏梅,再没有别的,未免太无趣了。还是想个新鲜别致的题目才好。”

其中一位刘姑娘笑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老是雪啊梅的,我也烦了,来来回回不过就是那几个典故罢了,有什么意思?只是不知今儿我们该选什么题目才好呢?若是不应景,胡乱选一个,又失于生硬。”

赵琇忍不住转头去看曹萝,她的脸越发涨红了,咬着下唇一脸的无措。既然是做东开诗会,她怎么可能不事先准bèi

题目?刚才差一点就要说出来的,可如今却没有机会了。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什么题目好,想必也是没把她的意见放在心上。

赵琇看着那几个姑娘,心里已有些不喜。就算曹萝才艺平平,她们个个都是才女,也不该这么看不起人吧?若是真不把人放在眼里,那还来做什么客?

她就主动开口了:“今日既是曹姐姐做东,想必曹姐姐早已想好了题目,各位怎不听听她的意思?”

热闹的讨论声猛然一止,众人不约而同调头去看赵琇,脸上都露出了意wài

之色。

曹萝也愕然看向她,但随即露出感激的表情。

她的亲表妹方四姑娘却又拆起她的台来:“曹表姐能出什么好题目?既然是来赏梅的,那出的题目一定是梅花吧?俗不可耐。方才我姐姐已经说过了,该换一个。”

赵琇瞥了她一眼:“梅花素来有高洁之名,在方四姑娘眼里。都成了俗不可耐的东西了。不知方四姑娘觉得,什么东西才不俗?”

方四脸色一僵,面上露出几分恼怒:“你这是怎么意思?!”

赵琇平静地道:“我不过是想到就说了。怎么,有什么不对么?要是我说错了话,还请明言,我一定会给你赔不是的。这样的小事,方四姑娘该不会恼了我吧?”

这话却是刚才方二姑娘说过的,方四张张口,恨恨地闭上了嘴。

方二姑娘察觉到了赵琇语气中的不善。虽然仗着自家亲姑姑就是曹家主母,用不着担心自己说的话会真zhèng

得罪曹萝,但想到赵琇是建南侯的同胞妹妹。而建南侯府又向来跟曹家交好,尤其是两位老太太,更是至交。万一曹老太太发了火,自家姑姑也不好说什么。方二姑娘决定忍让一二:“四妹别说了。这原是我的疏忽。赵姑娘也是好意。”她笑着起身走到曹萝身边,又拉起了对方的双手:“好妹妹,姐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屈膝下拜。

曹萝慌忙跳起,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不过是小事罢了,姐姐不必如此。”

方四姑娘哂然一笑,松开手走开了。曹萝见她放开得这样干脆,又有些怅然若失。

赵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反正人家是表姐妹,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就闭嘴不再多说。

年纪最长的方慧珠再一次出面打圆场。主动问起曹萝:“妹妹想的是什么题目?”

曹萝有些怯怯地说:“我的题目可能太常见了,大家……大家若是不耐烦作……”

赵琇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好不好的,你先说出来,大家要是真的不耐烦做,那再改也不迟。就算你想的真是雪呀梅的这种传统题材,也不代表就不能作诗了。古往今来,这样主题的诗也有几千几万首了,其中不乏经典名作,想必往后几百年,也会继xù

有人拿这个题目作诗的。古人都能作出新意,咱们难道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吗?”

除了曹萝之外,在场的几位姑娘都听来出了,赵琇这话是在反驳方二与方四姐妹俩方才的话呢,脸上都有些不好kàn

,却都自诩淑女,懒得与她计较。只有一位刘大姑娘,因她刚刚说了作这类诗,典故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就觉得赵琇这话是在讽刺她,心里着恼,故yì

扭过脸去不看她。

赵琇根本就没留意,她专心盯着曹萝,看曹萝到底出了什么题目。

方慧珠也催曹萝了,曹萝才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想到的主意:“我本来想了好些题目,不是梅花,就是冬天的,还有雪什么的,总觉得太过俗套了。直到昨儿晚上,下了一场雪,外头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天上的月亮却又圆又大,月光照进窗子里来,照到我床前,明晃晃的,把人都照得发白了。于是我就想到,可以‘雪夜’为题作诗。”说完了又怯怯地看向众人:“不知合不合适……”

方二姑娘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方慧珠却先开了口:“这个题目有些意思。”方二姑娘立时就改了口,笑道:“果然新鲜,我从前还没作过这个题目呢。”顿了顿,马上接上:“就是有些不对景。大白天的,去咏雪夜?好生古怪。”

方慧珠笑道:“虽然时辰不对,但因为昨儿晚上瞧见了雪夜月色而来,也不是无缘无故出的题,又怎会不对景呢?”

方二姑娘笑着拍手:“大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周到了。”又起身去拉曹萝的手,笑吟吟地说:“好妹妹,原来你有这样的好题目,却是我误会了你,我给你赔不是吧?”曹萝连忙摇头:“哪里哪里,姐姐言重了。”

赵琇木然转过了头,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这时一时沉默的方仁珠道:“昨儿晚上,我也瞧见了好月色,衬着薄薄的积雪,雪光清冷,月色寂寥,当时就有了四句诗。今儿早上起来,本想要把剩下的四句都续上的,因赶着过府赴曹姐姐的约,只得丢开手了。如今再作,倒是偿了我的心愿。”

方四姑娘笑着问她:“五妹妹,你既然已有了四句诗,不如就把这半首诗续上,当作是今儿的新诗了?”

方仁珠淡淡地道:“这怎么使得?太不公了些。我虽无才,再作一两首还是能的,顺便把昨儿晚上那首也续了,也不费什么事。”

方四有些讪讪地,没有再劝了,脸上虽然堆着笑,可是心里却郁闷得紧,又不好随意找人发火,只得又再次盯上软杮子曹萝:“表姐出了好题目,该不会已经把诗想好了吧?”

曹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那不是作弊么?你们一向容不得的,我又怎会这样做?”

赵琇暗暗汗颜,还好曹萝出的题目出乎她预料之外,也就是事先准bèi

的一些词藻、典故,还能用得上,诗句却要现想了。不过她还真有些灵感,也许很快就能作出一首来。

赵琇正打腹稿,方四却看起来不太想放过曹萝:“你每次用的时间都比我们长,作出来的诗又最差,还不如不作呢。横竖你今儿做东,又出了题,不如专心做好主人,招待我们算了。”说完就有些不怀好意地看了赵琇一眼:“倒是赵姑娘是新朋友,不知会不会作诗?若是为难,倒也不必勉强。”

赵琇被打断了思路,抬起头一看,发xiàn

其他姑娘都转了头过来,盯着她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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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评诗排座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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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表情淡定,微微一笑:“说实话,我这人于诗词上只是平平。今儿来参加诗会,是曹姐姐一再诚心相邀,我才厚着脸皮过来的,可不敢与诸位才女相比。”

她话音刚落,看到方四姑娘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又将话风一转:“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无论是好是歹,都要勉力一试才好,不然怎么叫参加过诗会呢?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还望一会儿诸位不要笑话我作的诗太差,难登大雅之堂。”

她自贬至此,众人自然也要客气几分:“哪里哪里,妹妹(姐姐)过谦了。”又或是:“曹表妹力邀妹妹来,想必妹妹诗才定然出众。”也有人说:“不敢当才女之名,不过是玩儿罢了。”都要跟她似的,谦虚两句,哪怕心里并不觉得她有多高明。

倒是方仁珠淡淡地:“你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也是会的,何必自贬?回头你作得好了,倒显得方才的话太假。”

赵琇一笑,旁边方慧珠又开口了:“其实咱们闺阁中作诗填词,不过是玩乐罢了。即使是我们姐妹几个,也是有人作得好,有人作得平常些,有人偶然得了佳作,有人次次都能压倒众人,却因对某一个题目不喜,作不出好诗,这都是有的。从来文无第一,一次得失不能说明什么。妹妹只管放宽了心,作出诗来,大家一起赏玩,不必在意名次高低。”

赵琇笑了笑,福了一礼谢过。却没有接她的话。

曹萝有些羡慕地看着雅棠跟方家姐妹说话,她没听出人家话里的机锋,只是暗暗沮丧:赵大妹妹本身也是有才之人。因此才有底气去与她们说话,可见她们也不光是因门第就看不起自己的。赵大妹妹家里,祖上也是武将,如今也是一门勋贵,与曹家一样,都是那些书香门第瞧不起的人家。可赵大妹妹有才华有底气,方家姐妹就敬她。换了自己,因自己无才,表姐妹们就都看她不起。果然这都是她不够好的缘故。什么时候。她才能象赵大妹妹一样挺直了腰杆去跟方家姐妹们交谈呢?

曹萝犹自在那里自伤,方二、方四姐妹俩却看不过赵琇能与方慧珠和睦谈笑,方四便大声催促曹萝:“曹表姐,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既出了题。那限什么韵呢?是五言还是七言?律诗还是绝句?”

曹萝醒过神来。忙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诗集,翻开看了看,又展示给众人瞧,那一页却是一首七律,接着又去拿韵牌匣子。

这时刘家大姑娘叫住了她:“索性别限韵了,分明有好诗,一限韵。倒束缚住了手脚。”

曹萝忙去看方慧珠和方仁珠的意思,方慧珠没有异议。方仁珠还淡淡说了句:“我也不喜欢限韵。”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曹萝命丫头们摆好了九份纸笔,小心地亲自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点燃一支香。以燃香为时限,香点完了,时间就截止,在这期间,所有人都要把诗作好,逾时不候,超了时就算是落败了。

众人连忙行动起来。刘家大姑娘第一个抢到桌前,挥笔落毫。她素来有急才,方才说话时,已经想好了四句,因怕曹萝选的韵跟她想的对不上,才会出言反对。如今她事事占了先,抬眼瞥见方仁珠还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不紧不慢地吃茶,心中冷笑一声,觉得自己今天也许有望夺魁了。

赵琇也留在原位上打腹稿,只是打着打着,又觉得这样不习惯,便起身走到桌前,选了最边上的一份纸笔,拿其中一张纸开始打草稿。她先把自己想到的句子写上,把一首七律的框架组建完成了,再从头到尾慢慢斟酌,换上押韵的字眼,填上典故,还将一些显得太过俗套的用辞改成稍微少见、雅致一些的,拼拼凑凑,一首诗就写出来了。

方四姑娘不知几时走近了她身边,一眼瞧见她纸上写得一团乱糟糟的,还有几个简体字也不大认得,没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先拿帕子捂了嘴,用清脆响亮的声音笑道:“妹妹果然不擅长作诗,这纸上写得乱七八糟的是什么东西?妹妹该不会没认真读过书吧?竟连字都写错了。”

几句话引得众人侧目,刘大姑娘正为后头四句诗烦心,提着笔在那里苦想,闻声顿时皱紧了眉头望过来,一脸的不悦。

赵琇侧头看方四:“你的诗已经写好了?”方四眨眨眼:“正要写呢。”赵琇笑笑:“所以你很闲?到处看别人写的是什么?”

这话却有讽刺方四偷看他人构思的意思,她顿时涨红了脸,手里搅着帕子咬着唇,嘴里:“你……你……”了半日,也没“你”出个下文,跺跺脚,转身就走开了。

赵琇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方四姑娘虽然叫她一声妹妹,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罢了。一样是大家闺秀,方四就明显比几个姐姐、堂姐、表姐们城府浅,连表面功夫都不会作。

赵琇低头重新读了一遍自己的诗,又改了两个字,就用簪花小楷誊写到了一张干净的纸上,这一回,自然是写得繁体字。写完了,她再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了,再交到燃香的桌面上。

曹萝正坐在那里,看刘大姑娘刚刚写好送来的诗,看得一脸佩服,一抬头见赵琇也写好了,顿时惊讶不已。赵琇冲她笑了笑,低头小声说:“你要是有兴趣,不如自家作作,就当是练习好了。写好了拿来给我祖母瞧瞧。”曹萝冲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方仁珠也拿着诗稿走了过来,放在桌面上:“你们都写好了?”问的却是刘大姑娘和赵琇。

刘大姑娘笑得有些不大自然,抢过她的诗稿:“让我瞧瞧妹妹的大作。”迅速把她的诗看了一遍。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非常勉强地笑着说:“真不愧是妹妹,今日定然又是妹妹夺魁了。”

方仁珠淡淡一笑。却伸手拿起赵琇的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有些惊讶:“这一首虽写得粗些,用辞也不够华美,论立意倒是新鲜。”

刘大姑娘本来看见她不看自己的诗,却去瞧赵琇的,还有些忿然。听到她这么说,就忍不住了,忙凑过来瞧瞧赵琇写的是什么。

赵琇的诗并不象别人那样。描写雪夜如何美丽,雪景如何,月色如何,又或是冬夜里如何凄清寂寥。她在诗中描述了一个小故事:昨儿夜里下了雪。雪后的月色非常美。她倚坐床头看着月亮,不知不觉中伴着月光入眠,梦里飞到了广寒宫,看到了水晶宫殿白玉栏杆,还有金闪闪的桂花树和雪茸茸的玉兔,嫦娥拨动琴弦,述说着千百年来的闺怨。她在旁一边听琴,一边品尝月宫中的仙酒佳酿。一头醉倒,等醒过来时。窗外已经是晴天。

她这诗的题目,就叫做雪夜有梦,只是从曹萝的叙述中得来的灵感,还结合了自己的想象。论遣辞用句,她比不上方仁珠与刘大姑娘两位,但论想象力,倒是超过了她们。因此方仁珠点评,说她的立意新鲜。

刘大姑娘本有才华,心里也知dào

方仁珠此评公允,只是心里更不自在了些,想到赵琇交稿只比她晚一小会儿,万一没有别人能胜过赵琇,说不定还能跟她争一争三甲之位,就忍不住说:“用辞到底太过浅显了,况且题目是雪夜,赵姑娘写的却是一个梦,似乎有些偏了。”

方仁珠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既然是雪夜,那只要跟雪夜相关,什么事写不得?更何况是一个梦?我不认为这诗写得偏了。”她还对赵琇说:“你怎么会作这样的梦?我就从来没有梦过要飞到天上去。月亮里的姮娥是什么样子的?跟戏文里的一样么?”

赵琇心想这叫她如何回答?她是在现代看过无数影视作品的人,各种神话故事的书也看了不少,要编出这样一个梦,还真不是难事。可方仁珠作为古代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书本,或者还有家人平时的叙述,也没多少途径接触外头的世界了,年纪又小,再有才华,脑洞也比不上她大呀。她只能含糊地说:“做梦这种事,哪里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我自己也控zhì

不住呀。”

这时候方慧珠也完成了自己的诗走过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她笑吟吟地,第一个就拿起了自己妹妹的诗,看了一遍,微笑着点头:“越发进益了,这‘琉璃’二字用得好,雪夜里的月亮,可不正是琉璃宫么?妹妹不是还有半首诗,是昨儿晚上想的?怎的不续上?”方仁珠默然转头去续诗,方慧珠又转向刘大姑娘:“表妹的诗呢?”刘大姑娘连忙奉上,她看了又是赞许一番:“真不错,依我看,不比仁珠的差。”

刘大姑娘嘴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开口,这时候其他人也都纷纷把诗交过来了,连年仅八岁的方六姑娘都作完了自己的那首。最后一个交上来的却是方四。香燃尽的时候,她还没写完,刘二姑娘叫嚷着:“超时了,超时了!”她连忙说:“我已经作好了的,只是没来得及抄完,姐姐妹妹们,饶我这一回吧。”最后是方慧珠大度地说:“还不赶紧写?要是我们品评完了,你还没交上来,就要受罚了。”方四松了口气,连忙答yīng

了,手里匆匆写着。

众人评完了赵琇以外所有人的诗作,方四才交上了自己的那份,然后众人又是点评一番,顺便排排次序,说哪一个人哪一句写得好,哪个字用得妙。赵琇见她们居然把自己给忘了,倒觉得有意思得很,便坐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看她们如何说话。

以前她是自己闭门造车,不知dào

自己的水平到了什么地步,心里总有些没底,觉得自己一定比不上这些古代书香门第出身的才女们。到今日她才发xiàn

,其实她也不是太差。就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女孩子们也不是个个都有成为女诗人的天赋的,她们的家长也不会把女儿往这个方向培养。各人不过是把循例该读的书读了,琴棋书画都学一学。到外头不会丢了书香门第的脸面就行了,才学技艺的水平却是各有高低的。大部分的人,都算不上真zhèng

的才女。

赵琇自己读了几十年的书,名家诗词也读过不少,从前上学时,语文成绩一向不错。今日依她的眼光看来,诗写得最好的。其实是方仁珠,其次是刘大姑娘,这两位都是诗中带着灵气的人。差别只在于灵气的多少罢了。方仁珠心思通透,刘大姑娘却有些气量狭隘了,见识就显得比方仁珠短浅,诗的立意也比不上她。

再往下。就是方慧珠。四平八稳的,不算出色,但也不会出错。

再往后,方二姑娘、刘二姑娘、冯秀琴三人不分上下,方六姑娘年纪尚小,只比她们差一点点,但再过几年,也许会成长到远胜她们三人的地步。

成绩最差的应该是方四。字写得还有点潦草,典故有两个用得有些僵硬。辞藻也不华美。不过今日她表现出来的是否是平时的正常水平,赵琇不敢下断言。倒是有些好奇,曹萝竟然次次在诗会中垫底,难不成她的水平比方四还要差吗?

至于赵琇本人,她倒是觉得,自己的水平跟方慧珠大概是在伯仲之间,熟练度可能要比方慧珠差一些,但怎么看都比方二、刘二、冯秀琴她们强。

赵琇忽然对自己信心大增。

那边厢,众姑娘们已经品评出了名次了,自然又是方仁珠夺魁,刘大姑娘得榜眼,方慧珠是探花,方四落到最后。众人围在一起欣赏方仁珠的诗作,都夸她作得好。方仁珠却不解地抬起头:“怎么漏了赵妹妹的?”

众人顿了一顿,都有些尴尬。平时她们开诗会,就是这么多人了,曹萝是长期被忽视的对象,次次垫底,大家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今天习惯性地品评,却把新成员给忘了。

方四落第,又因为没有曹萝替她垫底,心里正不高兴呢。她不相信赵琇能作什么好诗,还认定赵琇连字都认不全,听到漏了一个人的诗,顿时高兴起来了:“正是呢,赵姑娘快把你的诗给大家伙看一看,欣赏欣赏,也来排个座次才好。”

赵琇平静地微笑着将自己的诗递给她,她正要笑话两句,眼睛往诗上瞥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些别字呢?怎么没有了?

她正发愣呢,方二姑娘就把诗稿抢走,笑着交到方慧珠手中:“姐姐点评从来最公道了。”方慧珠笑了笑,低头看诗,方二姑娘也凑过去一起看,看到一半就笑着说:“居然也用了‘琉璃’二字。五妹妹用这二字是新鲜,别人再用,未免有拾人牙慧之嫌吧?”

赵琇拿眼睛看她,又去看方仁珠。方仁珠隐隐有些恼怒:“二姐姐,我跟赵妹妹是同时写的,她还比我先交卷呢,谁拾谁的牙慧?”方二姑娘就有些讪讪地。

方慧珠笑了,对赵琇说:“妹妹原来也是才女,先时那般谦虚,倒骗得我们好苦。”

赵琇笑笑:“我倒不是骗你们,只是平日在家,一直跟着祖母念书,她总是嫌我诗词作得不好,我又怎敢在外头自夸呢?”

方慧珠想了想:“郡南建公夫人,听闻是松江名门张氏之女,果然书香大家,不同凡享。”她环视众人:“今日诗会,赵妹妹才学在我之上,探花之名当是由她得才对。”

方二姑娘忙道:“我倒是觉得,赵妹妹与大姐姐的诗作不分高低,合该齐占这探花之位才是。大姐姐何必自谦?”

方慧珠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外头丫环气喘吁吁地跑进屋来报说:“不好了!姑娘,表姑娘们,方才几位舅太太收到家里急报,说……方三姑娘……殁了!”

众人齐齐变色。

赵琇恍然想起,方家三姑娘,那不是被指婚给山阴侯的那一位吗?(未完待续……)

PS:这种情节,真不是我擅长的,以后都不敢随便挑zhàn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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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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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的太太们很快派了丫环进来找各自的女儿,然后立kè

告辞离开了。虽然方三姑娘只是小辈,但家里有丧事,还继xù

参加人家的寿宴,实在太触人霉头了,就算是亲戚也不能这样干。

刘、冯三位姑娘倒是留了下来,她们只是方家外孙女,又与方三姑娘同辈,倒是不必守孝。不过她们从前也都与方三姑娘相熟,此时忽闻噩耗,顿时没了吟诗作赋的心情。曹萝便命人撤下了文房四宝和残茶点心,重新上了新茶与素点。

赵琇自然是客随主便。她对那位方三姑娘只闻其人,从未谋面,不知其性情为人,不过对方年纪轻轻就去世了,也是件令人惋惜的事。

惋惜完了,她又不免多管闲事地想一想,当初新皇把方三指婚给山阴侯,一是为了履行他在先皇面前许下的诺言,二是为了避免跟山阴侯联姻的官宦人家势力太大,再一次引发政治危机,所以特地选择了罪臣之女,而第三点,也是为了敲打方家,因为方家当时正想借助身为帝师的姻亲之力,把自家两个女儿送进宫去,不是做新皇的妃嫔,就是给皇长子为配。

赵琇此时回想起来,方家想要送进宫为妃的,大约就是方慧珠吧?而如果事情不成,那就改为促成方仁珠与皇长子的婚事。以前这两位方家姑娘在她印象中,不过是两个名字,今日才算是见着了真人。方慧珠看起来倒象是高门大户欣赏的那类传统淑女,美貌端庄。稳重大方;方仁珠有些目下无尘,不过品性挺好的。赵琇可以察觉得出来,虽然方二姑娘几次三番想要奉承这个嫡系的堂妹。为此不惜暗暗打压她,但方仁珠都说了公道话。跟嫡系长房的两位姑娘相比,方二与方四真是差得多了。可见方家会教养女儿的说法,也不是一定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先皇薨逝不到一年,还未改元呢,山阴侯的未来夫人就先死了。接下来新皇必然会再指一位。却不知这回轮到谁倒霉?

赵琇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曹萝长长叹了口气,还露出了有些伤感的神色。赵琇想起她与方三姑娘也算是表亲。而且她长年在方家家学上课,也许跟方三姑娘还有同窗之谊,咋闻对方去世,想必也不好受吧?赵琇轻轻拍了拍曹萝:“节哀顺变吧。改日多为她上炷香。只盼着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不必受病痛折磨了。”

曹萝苦笑了下,偷偷看了刘家两位姑娘与冯秀琴一眼,见她们都只顾着一起怀念方三姑娘,没有留意自己这边,就压低声音对赵琇说:“其实我与她也不是很深的交情,她性子有些冷,不怎么爱说话的。倒比五表妹还要难打交道。不过我与她好歹同窗三年,看着她从好好的人渐渐病倒。然后家里出事、抄家,她的病情越发严重,连一家子的姐妹们之间,也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世态炎凉,莫过于此。我虽与她不甚亲密,但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如今听闻她去了,倒觉得,也许这对她反而是个解脱……”

赵琇惊讶地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更小了:“今儿来的六表妹,她就是三表妹的嫡亲妹妹。你瞧她开过几次口,说过几次话?从前她的性子比四表妹还要活泼呢。如今才这点大的年纪,就已经会看人脸色了。今儿若非我们家与方家是亲戚,她还未必能来呢。她今日穿的衣裳,还是她姐姐从前的旧物。”

赵琇回想起年纪最小的方六姑娘,方三姑娘的噩耗传来时,她的反应最强烈,立kè

就哭起来了,连话都说不了。原来她们是亲姐妹,怪不得这样伤心。她们的父亲被卷入谋逆大案,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跟其他犯官家眷相比,她们也算是走运。但即使走运,即使还有家族可依,她们的处境也大不如前。尤其方二、方四这两位姑娘又是那样的性情,惯会捧高踩低,平时对她们姐妹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琇与曹萝在这边小声议论,那边厢刘家姐妹与冯秀琴都被吸引了过来。刘二姑娘年纪还小,有些快人快语,就忍不住附和:“可不是么?我今日一见六表妹身上穿的衣裳,就吓了一跳。她们家怎么也不至于连身新衣裳都不给姑娘们做吧?大表姐和仁妹妹身上的衣裳可都是新裁的,尤其是大表姐那一身,眼下京城最时兴的银蓝锦缎料子,一匹就够得上十身六表妹的衣裳了。没想到大舅母这样小气。”

刘大姑娘忙轻斥妹妹:“休得胡言,大舅母怎会是这样的人?况且两位舅舅早已分了家,不过是仍旧住在一处罢了。三表妹与六表妹的吃穿用度都是他们二房自个儿出的,又干大舅母何事?想来是二舅母也病着,三表妹又用不着那些衣裳,原先二表姐说了六表妹年纪太小了,不打算叫她来的,前几日才说要把她带上,六表妹来不及做新衣裳,就把三表妹旧年的冬衣穿上了,也是有的。你别在客人面前胡乱猜测,倒叫人家误会了大舅母。”

刘二姑娘撇撇嘴,笑而不语。

方家嫡系两房分产不分居,二房主母病倒,长女病重,只剩一个八岁的小女儿,当不得事,男主人又向来不耐烦这些庶务,难不成还能叫年仅十岁的儿子去料理这些?自然是一并交给长房的主母掌管了。这一管,可不就出问题了么?为着二房长女被指婚给山阴侯,长房长女入宫的事泡了汤,次女配皇子的事也没有了下文,长房大舅母心里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怎会舍得出银子给二房的小女儿做新衣裳,就为了让她去亲戚家里作客时穿上一回?不在要紧的看病吃药等事情上添麻烦,已经是大舅母厚道了。大姐真当她还是个孩子。连这种事都想不明白?

刘大姑娘见妹妹的表情,就知dào

她心里不服,又是一阵郁闷。暗恨妹妹不懂事。若是在家里,自然随她如何,今日在姨母家作客,又当着赵琇这个外人的面,做妹妹的顺着姐姐些,乖巧一点又能如何?却要如此拆她这个姐姐的台!刘大姑娘瞪着妹妹,心里盘算着等回了家。一定要向母亲告状,让母亲好好教xùn

妹妹一通。

这时冯秀琴幽幽叹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她却是在为方三、方六而难过:“犯官之女,总是免不了要受些苦的。她们已经是万幸了,不但能一家团圆,日子也依旧吃穿不愁。那些同样坏了事。被朝廷抄了家的人家。家里当家的男子都被杀了头,只剩下老弱妇孺,穷困潦倒。方三殁了,尚有我们为她难过,那些妇孺冻死街头,又有谁可怜她们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里都怪沉重的,曹萝还红了眼圈,倒是边上的丫环听了。忍不住劝说:“冯姑娘别说这个了,今儿是我们家小爷的好日子呢。”

冯秀琴这才醒觉。这是在人家家里,她是来吃寿酒的,说那些话实在太败兴了,幸好这不是在长辈们面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曹萝说:“对不住,是我说错了。”再看到赵琇就坐在曹萝旁边,猛一想起了赵湘,又连忙向赵琇赔不是:“我不是有意提起那些犯官家眷的,其实没有说贵亲的意思,赵姑娘千万别误会。”

赵琇微微皱了眉头:“你爱说就说,虽说你的话跟今日席上的喜庆有些不合,但也不与我相干,你特地向我赔不是做什么?我家亲戚里可没有犯官家眷,你是不是弄错了?”

冯秀琴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是我忘了,他们……他们原来已经被出了族……”

原来是说的赵湘一家。赵琇冷冷一笑,没有接话。

冯秀琴觉得坐立难安,刘二姑娘有些好奇:“冯表姐说的莫非是赵湘?她不是建南郡公的曾孙女么?赵姑娘是建南郡公的孙女吧?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赵湘的姑姑?听说她如今住在西北回来的汪将军府上。你们家怎么不把人接回去呢?反而叫她依靠外人过活。”

赵琇面无表情地道:“她不是我什么人,家祖父也没有会谋逆的子孙。不是一家人,为何要接他们回去?”

刘二姑娘有些尴尬:“若是因为她家是犯官家眷,方家也没把三表姐和六表妹她们往外赶呀?今上宽仁得很,你家又有救驾的功劳,不必担心的。”

赵琇给她看自己的死鱼眼:“我没担心,我为什么要担心?”

刘二姑娘缩了缩脖子,干笑着小声道:“若是我的话得罪了你,我给你赔不是好了。”

赵琇脸上还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不过她大方地接受了刘二姑娘的道歉:“你不知情,想必是被人骗了,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刘二姑娘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刘大姑娘看到妹妹吃瘪,又不乐意了,冷声对赵琇说:“世人皆知赵湘是你侄女,这般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这里又不是朝堂奏对,我妹妹只是无心之失,即便说错了话,你也没必要给她脸色看吧?”

赵琇冷笑着看她:“赵湘父亲是大逆罪人,母亲派凶杀我父母,是我家的大仇人。此事世人皆知,你妹妹却叫我把仇人的儿女接回家去住,我给她脸色看又怎么了?难道我给不得?”

三位姑娘的脸色顿时都变了,曹萝慌忙打圆场:“大家有话好好说。”冯秀琴忍不住问:“难道当年翻船的事不是意wài

?不是说风雨导致么?怎的你却认定了是赵湘之母派凶杀人的?你那时还这么小……”

赵琇淡淡地道:“船走在运河内,虽有风雨,也不过是小颠簸,若不是有人凿船断桅,怎会翻侧?我为什么认定是赵湘之母主使的?因为这是她亲口承认的。当年在奉贤老家,她当着宫中使者与她公爹的面承认的。我当时就在现场亲耳听闻,难道还能有假?只不过回京后。她见了家人,又翻了供罢了。我不用猜,也知dào

赵湘会跟你们说什么。当然是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难不成还能跟你们说,她亲娘是个杀人凶手,手上有几十条人命?”

三位姑娘听得花容失色。手上有几十条人命是什么概念?她们真是想象不出来。

曹萝也在旁帮着赵琇做证:“这是真的,当时一船的人,连主带仆,好几十个呢。若不是赵妹妹祖孙三人命大,遇上偶然经过的广平王,也许就跟着一块儿淹死了。”

赵琇道:“你们也别怪我脾气大。我就这一件事不能忍。赵湘亲娘靠着娘家,在大牢里关了将近十年也没能明正典刑,即使我们家将真相传遍天下,也依然不停有人质疑我们家是为了贪图家产。才把我父母的死归罪在蒋氏头上的。真是笑话!若是我祖母真的贪图家产。早在当初祖父百日过后,赵炯以庶长之位占据爵位,分家时却只用五百两银子打发了我父亲这个祖父唯一的嫡子的时候,就该跟他争了。那种事一旦告上官府,一告一个准,还用得着用我父母的死来谋好处?还连着先皇、广平王并朝廷百官也跟着犯糊涂?赵湘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太看得起她爹娘了。只瞧她老子后来连造反的事都敢做了,你们就知dào

他那一家子是什么货色!”

她又看向冯秀琴:“我不熟悉姑娘的性情为人。但只说常理好了。她在你这里骗走了几百两银子,你怎的还要同情她?她一定曾经向你说过我的坏话吧?说我们家如何刻薄无情。竟然不肯拿银子养活她全家!却忘了如果我们当真刻薄无情,她如今还在牢里受罪呢,说不定已经被押送到西北去了。如今她哥哥还在我们家的铺子里做事。两家这样的深仇大恨,我要是真的狠一点,在她家倒霉时落井下石将人踩死都是应该的,能让她家安安稳稳活到今日,就够宽仁慈悲的了。她祖孙俩还有脸到处骂我们!对真zhèng

帮过她的人,她都能忘恩负义,你好心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她后来可曾有上门来道过一声谢?我劝姑娘,好心还是该用在配得上你慈悲心肠的人身上为好,象那种白眼狼,何必去理她?”

赵琇站起身,向曹萝点了点头:“诗会已毕,我也该回前头席上去了。雪后天冷,祖母也不知受不受得住,我得瞧瞧她去。”

曹萝忙道:“我送你吧?”赵琇摇头:“你这里还有客呢,虽是亲戚,却也要讲礼数。你留下来吧,叫个丫头给我领路就好。”她又露出微笑,握了握曹萝的手:“今日过得很愉快,谢谢招待。”然后向两位刘姑娘与冯秀琴点点头:“今日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别见怪,我先告辞了。”便在曹萝丫环的引领下转身离开。

曹萝在门边一直目送她远去,暗暗叹了口气。好好的诗会,居然接连发生不愉快的事,真是扫兴。

刘家姐妹彼此对望一眼,又看向冯秀琴。冯秀琴苦笑:“你们别看着我,我都后悔死了,方才不该提起那人的。”

刘二姑娘不客气地说:“赵姑娘脾气虽然不太好,说的话倒是有理。你就不该理会那个赵湘,从前我就不喜欢她。谁不知dào

她祖父是因罪丢了爵位的?犯的事还不小,偏她还时时以郡公府千金、侯府千金自居,到了咱们面前,又说自己是书香门第之后了,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刘大姑娘方才被赵琇抢白了一番,心知自己不占理,也有些迁怒:“赵湘既然是在说谎,咱们以后再也别提起她就是了。跟那种杀人凶犯的女儿曾经有来往,说出去也丢了咱们的脸面。下回再听起谁提到她,咱们该当将真相告知才对,免得还有人象琴妹妹似的,继xù

同情她。”

见妹妹与表妹都点头赞成,她心里舒服些了,想到赵琇,眉头又是一皱:“赵姑娘虽是侯府千金,到底是从小在乡下地方长大的,说她是勋贵武将人家之女,未免不够贴切;但若说她是书香门第出身,她那脾气又太暴躁了些,一句话不合,就叫人下不了台,一点儿都不象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斯文知礼,真不知dào

该如何跟她打交道。依我看,咱们日后还是少跟她来往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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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太太们的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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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了前头女眷席上,场面正有些冷清。

客人们本来都到齐了,还未到饭时,大家就团团围坐,喝茶吃瓜子零嘴什么的,一边听女先儿们说书,一边各自说笑聊天。没想到方家忽然来了讣闻,方家的老爷太太小姐们都呼啦一下全跑了,席面上顿时就少了一半人。

今日的寿酒,本来就只是亲戚朋友们为主宾,又因为曹太夫人的娘家人在京的不多,她膝下只有曹泰和将军一子,没有女儿外孙,也就没有姻亲了,所以客人里头,是以曹太太方氏的亲友为多。方家的人一走,席上空了一半,曹太夫人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kàn

了。

曹太太暗怨娘家堂侄女,为何死得这样突然,又怨娘家的堂嫂们,怎的不事先把病人照看好了,让她死得这样突然。但再怎么怨,那也是她娘家人,她只能面上装作没事人一般,仍旧说笑,私下却悄悄吩咐手下的管事婆子,把酒席的桌子换成大桌,正好够剩下的女客坐上一围,也不显得冷清。

然而,在场的女客里,还有不少是方三姑娘的姑母、表亲,以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感情平平,现在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高兴了,便不象曹太太这样说笑自如,有些多愁善感一些的,还要掉两滴泪,心中暗暗埋怨曹太太作为长辈,竟然对娘家侄女的死无动于衷,实在是太冷情了。曹太太心里呕死,看着婆母脸上越发难看的神色。真是有冤无处诉。

赵琇的到来为她解了围,赵琇刚向众位太太们行过礼,她就非常热情地起身相迎:“怎么过来了?你们小姐妹们在后头玩得高不高兴?诗会已经结束了么?”

赵琇微笑道:“方家几位姑娘都走了。剩下我们五个人,也开不成诗会。我见今日天儿怪冷的,担心祖母吹着了风,就出来瞧瞧她老人家。”

曹太太忙不迭地夸奖起了赵琇:“真是孝顺孩子,你祖母知dào

你的孝心,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张氏露出了几分笑意,见孙女走过来。便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曹太夫人一个眼色,立时有丫头机灵地搬了一个绣墩过来,换下了张氏身边原本由丫头坐着的小杌子。

赵琇坐下了。摸摸张氏的手,觉得似乎有点凉,就小声说:“祖母冷吗?咱们问曹太夫人要个手炉吧?”张氏微笑着摆摆手,又问:“今儿作的什么诗?”

赵琇将诗的题目题材说了。又说不限韵。张氏听着微微点头:“这倒罢了,我想你该是作得出来的。”

赵琇的诗词就是跟她学的,时不时还要完成她布置的功课,赵琇在诗词才艺上的水平,她最清楚了。赵琇听了咧开嘴笑笑,又听得有个不认识的太太问:“不知今日是何人夺魁?”

赵琇回答:“是方家五姑娘。”那位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原来又是她,仁珠丫头确实有几分诗才。”

旁边另一位年轻些的太太笑眯眯地问那位太太:“不知你家大姐儿今日得了第几呢?”

那位太太的笑容更淡些了:“我一直在这里,如何能知dào

?赵家姐儿不是才从后头过来?你怎的不问她?”

那年轻的太太便继xù

笑眯眯地问赵琇:“刘家大姑娘得了第几?”

原来方才提问的那位是刘大姑娘的母亲。赵琇便答道:“刘大姑娘是榜眼。”至于探花是谁,她就不好主动回答了。单说方慧珠,她不甘心,把自己也说出来,又好象有些厚脸皮。

谁知那位年轻些的太太又扭过头去跟刘太太说:“你家大姐儿也算难得了,几乎每次都只比仁珠丫头差一些。仁珠的才学,满京城都是数得着的,你家大姐儿这样就已经很出色了。”

刘太太的笑容已经很勉强了,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非常不自在地问赵琇:“不知我家二姐儿又是第几?”

赵琇犹豫了一下:“还没点评完,方家几位姑娘就有事先告辞了,因此除了方五姑娘与刘大姑娘,其他人的名次还没最终排定呢。”

刘太太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多少,不过稍稍缓和了些。

那位年轻的太太笑吟吟地问赵琇:“仁珠作的是什么诗?赵姑娘背给我们听一听吧?”

赵琇暗暗捏了把汗。还好她记性不错,方才又仔细瞧过方仁珠的诗,确实写得挺好的,把雪后的夜景描写得非常美,因此她大致还记得,就慢慢背诵了一遍。那位年轻的太太听得抚掌而笑:“真不愧是仁珠丫头的大作,果然好得很。”

在场其他文官家庭出来的女客,但凡是通文墨的,也都纷纷点头赞是。倒是曹太夫人请来的几位熟人,因为都是武将人家的女眷,就有人笑着说:“什么诗不诗的,我们却是不懂的,只觉得听起来好象挺好听。”

曹太太脸上的笑容顿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表情中,隐隐露出几分不以为然。

曹太夫人却笑了:“我老婆子也不大懂这个。”然后去问张氏:“你是行家,你说方家五丫头这诗作得怎么样?”

张氏笑着点头:“确实不错,文采斐然。这样年纪的女孩儿,能写出这样的诗,已经是极难得的了,只是太过清冷些。小小年纪,心这样细,并不是好事。”

曹太夫人非常赞成:“我虽不太懂这些诗呀词的,但只瞧方家五丫头的模样,就知dào

她身子不好了,想来就是因为平日想得太多的缘故。多思也许能写出好诗,却不是有福气的样子,女孩儿还是该多保养的好。我瞧你们家琇姐儿就很不错,该玩笑就玩笑。该读书就读书,针线、诗书、才艺、管家理事,样样都拿得出手。难为她还长得这样的好相貌。我家萝姐儿若能有她一半,我就安心了。”

张氏忙笑道:“这丫头哪有这么好?老姐姐别把她夸得太过了,回头她自高自满的,在外头闹笑话。”赵琇只是抿嘴笑着倚在祖母身上不说话,她还是很乐意听别人夸她的。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她那么努力地每天学习,今日也当得起别人一夸。

刘太太听了就忍不住问:“赵姑娘方才作的诗是排在第几?不如也背来听听?”她其实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勋贵人家出身的女孩儿,又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祖母张氏虽然听说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家世早已败落,从前也没什么才名,教养出来的姑娘能强到哪里去?曹太夫人还没夸过她家闺女呢,连方仁珠都贬了几句。竟然一个劲儿地夸赵琇好。叫她如何服气?

不得不说,刘大姑娘确实肖母,母女俩都一样是不甘人后的性子,表面上看着温婉和气,实jì

上要强得很。

赵琇却跟刘太太打太极:“我的诗比不上方五姑娘和刘大姑娘,还是不要献丑的好,您就饶了我吧。”

她这么一说,刘太太就不好追问了。只能郁闷地低头喝茶。

那位年轻的太太又笑眯眯地问:“今日诗会,听说是曹家丫头作东。我平日里看的多是慧珠、仁珠两个丫头。还有刘家大姐儿的诗作,却没见过曹丫头的诗,想必也写得很好吧?赵家姐儿,你背来给我们听听呀?”

赵琇老实答道:“曹姐姐今日不曾作诗。”

曹太太脸色有些变了,她转头去问侍立在旁的大丫头:“是不是该开饭了?”

那位年轻的太太却没有理会她转移话题的举动,继xù

追问赵琇:“为什么她不作?今日不是她主开诗会么?”

“这是方二姑娘和方四姑娘提议的,说曹姐姐今日作东,又出了题,为表公正,就不必作诗了。”赵琇隐隐察觉到这几位太太之间的暗藏机锋,就含糊地回答。曹太太闻言松了口气,另一位容貌清丽的太太——事后赵琇得知她就是冯秀琴之母——忽然插嘴赞道:“这样也好,虽然小姑娘家家的开个诗会,用不着这么讲究规矩,但小小年纪就知dào

公平公正,当真称得上是君子呢。”就把先前那位年轻的太太的话给堵了回去。后者继xù

笑眯眯的,却没再说什么了。

赵琇对她有些提防,别看她一副美丽亲切好说话的长相,又一直笑眯眯的,说的话却绝对不善良,好象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挖苦人家似的,真真是笑里藏刀。看周围其他太太们对她也不大喜欢的样子,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曹太太也是担心这位太太又说出什么话来,害别人下不来台,即使时间还早,也依然向婆母请示:“母亲,是不是该开席了?”曹太夫人点点头:“那就开吧。我看大家心里都存着事,大约也没什么心情吃酒。等吃完了席,就早点散了吧,让客人们各回各家去料理各自的事。”

曹太太有些惊讶于婆母的直白,脸色微微尴尬地答yīng

着,便吩咐下人开席,又派人去把女儿和几位姑娘们请过来。

这一顿饭果然如曹太夫人说的那样,吃得没滋没味的。大家都没什么心情说笑。冯太太如传闻中那样,是个长袖善舞的人,曾经两次笑着说曹冉的好话,或是贺他生辰,恭喜曹太夫人儿孙孝敬,曹太太儿女双全,都没能引得众人齐声共贺。曹太太客气地笑着谢过了,曹太夫人却没精打采的样子,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接着各家亲友们纷纷告辞而去,曹冉的生辰宴终究还是草草结束。

曹家与赵家关系最好,曹太夫人特地留张氏祖孙下来说话,前头席上也打发婆子来传信,说曹冉拉着赵玮去了马棚看他新得的马,张氏与赵琇也就顺势留了下来。

曹太太看着人收拾东西去了,赵琇扶着祖母张氏,去了曹太夫人院里正房吃茶,曹萝也跟了去。一落座,曹太夫人就拉长了脸道:“今日真真晦气!方家这是存心要触我们冉哥儿的霉头呢!”

曹萝忙道:“祖母别生气,舅母们也不想的,谁能料到三表姐会忽然没了呢?”

曹太夫人冷哼:“但凡她们把人照顾好了,或是多留意侄女的病情,也不会让人冷不防就死了,通没个人能预料到。还有,我们家今儿给男孩子做生日,那几个丫头穿的是什么衣裳?斗篷倒是喜庆,一脱了斗篷,里头不是银白就是蓝灰,有点颜色的也都是浅淡的,她们当是日常在家说笑呢?还是特地上门来恶心我?若是看不起我们家,大可以不来!”

曹萝又一次忙忙解释:“祖母真的误会了,姐妹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她们素日总是嫌大红大绿的俗气,平日在家也好,出门作客也好,都极少穿这样鲜艳的颜色。”

曹太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脾气倒好,她们平日总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却一个劲儿地为她们说好话。”

“孙女只是有话直说……”曹萝呐呐地,“我才学不佳是事实,母亲也常为我的愚钝而生气的,她们只是在说实话,并没有看不起孙女。况且大表姐又是个极温柔稳重的人,对我一向很照顾……”

曹太夫人微微冷笑:“是啊,最温柔稳重不过的方家大小姐,穿着银蓝褙子白褶裙上门给人贺寿,真真是懂事得很。要不是头上还戴着赤金衔珠凤钗,我还以为她家里刚死了人呢!不过她这样也不算穿错了,她妹子今儿可不是死了么?”

曹萝缩了缩脖子:“那个……是如今京中最时兴的料子,前儿重阳的时候……”

“前儿重阳的时候,皇后娘娘在宫宴上穿过,是不是?”曹太夫人白了孙女一眼,转头对张氏说,“那姑娘家里原说要送她进宫做妃子的,没做成,如今又穿跟皇后娘娘一样的衣裳,出门做客叫人看见,象什么样子?别人用银蓝织锦料子做衣裳,可没做成完全一样的。况且皇后娘娘有家孝,在宫宴上穿这个是守礼,她方家事先又不知dào

有个女儿会死,穿成这样跑人家家里来吃生日酒,难不成还不是触人霉头么?方家教女,就是这样教的?她们也有脸看不起我们曹家的女孩子?!”

曹太夫人今日很生气,数落了好一番方家的家教和门风,方才席上那几位太太,她挨个儿骂了一遍,听得曹萝坐立不安。赵琇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冷静下来。她的祖母在骂几个亲戚,她何必替她们感到不安?她姓曹,又不姓方。

不过赵琇也因此知dào

了,那位面上笑眯眯嘴里却不饶人的年轻太太,原来夫家姓邵,却是曹太太的表亲,只不知为何要跟刘太太与曹太太过不去。

说着说着,曹太太料理完杂事过来了,曹太夫人才停下了数落的话,算是给儿媳留面子。

赵琇跟张氏祖孙俩只能干笑地听着,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便寻借口告辞了。出来与赵玮会合后,上了马车,赵琇跟祖母对望一眼,都露出了苦笑。来吃顿寿酒罢了,居然会闹出这么多事。

“阿嚏!”张氏打了个喷嚏,觉得身上有些凉。赵琇忙叫丫头给手炉里添了新炭,塞进祖母怀里:“咱们快回家吧,今日好象格外冷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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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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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在回家的路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赵琇就有不好的预感。回到家,她立kè

把祖母往被窝里塞,又添上好几个暖炉、手炉,生怕她真个冻着了。赵玮还不放心,连声叫人把炭盆端过来,放在床前。

张氏被热得冒汗:“哪里就冷到这个地步了?我不过是吹了风,略有些着凉罢了,喝一碗姜汤,出了汗,也就好了。”

赵琇正色道:“大病都是从小病来的,祖母的身体又不是十分康健,绝对不能轻忽。”又跟赵玮商量:“是不是请个大夫回来看一看?”

赵玮点头:“请个大夫看看也好。如今太医院的人大都是新招进去的,各人擅长什么,咱们也不清楚。先前广平王府用的那位老大夫,医术倒是信得过。我知dào

他如今在哪里开医馆,我亲自过去请他来。”

张氏连忙道:“不用了,我眼下已经好了许多,还是先喝碗姜汤,好好睡一觉。若是明儿早起还没有好转,再请大夫来也不迟。”

赵琇迟疑地看向赵玮,关键是她不清楚张氏到底不舒服到什么程度了,如果真的只是睡一觉就能好的,似乎确实不必请大夫。是药三分毒,能自然而然好起来,那当然最好不过。

但赵玮很坚持:“那位老大夫极高明,若他说祖母的病情不必吃药也能好的,那当然最好不过,若是一定得吃药,今儿就抓药来吃了,也胜似明儿起来才发xiàn

病情加重。日后要治愈就更费时间了。”

赵玮下了决定,赵琇自然是支持的,张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子衣裳都没换就出了门。她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孩子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我每年冬天都过得好好的。即使打几个喷嚏也没什么大碍,何必费事请大夫呢?”

赵琇不赞成地说:“祖母也不想想,你往年冬天是在哪里过呢?江南自然比京城暖和得多。别拿您回江南之前,住在京城时的情形相比,那时候您才多大年纪?身子正好呢。”

张氏听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果然是年纪大了,身体也弱了许多。从前你祖父还在时,我真的没这么文弱。风吹吹就倒了。这些年我一直待在江南,都习惯了那边的气候,回到京城就觉得有些不惯。不但冬天冷得多,还干干的,容易嗓子疼。”

赵琇闻言,就让人去请卢妈来。等卢妈到了。她把张氏的情形说了说。问:“祖母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办才好呢?即使吃了药,病好了,这嗓子干的情形也是免不了的。我也会如此,不过是靠着多喝水撑过去罢了。”

卢妈忙道:“那就多喝水,我再吩咐厨房准bèi

些蜂蜜水给老夫人、小侯爷和姑娘润嗓子。平日在屋里烧炭盆,只要够暖和就行了,别烧太多。太热了不但身上穿不住厚衣裳,人身上也会干得难受。若是出了汗。又或是熬不住热把冬衣脱了,万一不慎吹着了外头的冷风,也是要生病的。”

赵琇听了,想起张氏方才说暖炉多了太热,便问过她的意思,撤掉了三个,只留她手里一个手炉,床前的炭盆,却叫丫头另灌了两个汤婆子来,塞进张氏被窝里,一样暖和,却不用担心会有烟火气。

赵玮很快就用马车把老大夫给请过来了,他给张氏诊了脉,确实是风寒,因发xiàn

得早,又及时驱寒,眼下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开了张方子,随张氏爱吃不吃,另外又嘱咐了一番话,就走了,答yīng

明日会再来复诊。

赵琇拿着药方子看了几遍,笑道:“这方子上头都是温和的药材,熬出来的药也不会太苦,祖母还是每日一剂吃了吧,就当作是喝茶。”说着将方子交给赵玮,赵玮自去打发人拿着药方,到相熟的大药铺里抓药。

张氏低低地咳了两声,无可无不可地说:“那就吃两剂试试吧。广平王妃生前信重的大夫,医术想必不凡。我若是能早些好起来,你们兄妹也能少为我操些心。”

赵琇笑着替她掖了掖被角:“祖母睡吧,睡醒了,药就熬好了。”

张氏却没有睡意,反而问她:“今儿你在诗会上写的诗是什么样的?写出来给我瞧瞧。”

赵琇无奈,只得依言写了,拿给她瞧:“我觉得今天这个题目,我格外有灵感,因此没费多少功夫就写出来了,倒比好几位姑娘都要快些。点评的时候,她们起初忘了还有一个我,后来方五姑娘提醒了她们,方大姑娘才拿了我的诗去点评,说我的诗比她的好,让我做探花。我心想,探花原本是她的,她的诗才原比我强些,应该两人平齐才对,就说咱俩一起做探花好了。后话还未说完,方家的人就来报信了,此事也就没有了下文。”

张氏看了赵琇的诗,微微点头:“这还罢了,确实写得不错,在你今年作的诗作里头,也算得上是上乘之作了。你说你跟方大姑娘共作探花?你还记得其他人的诗作么?都说来与我瞧瞧。”

赵琇面露难色:“我哪里记得住那么多?祖母您就好好睡了吧,若您着实想知dào

,我打发人去问曹姐姐要诗稿好了。整整九份诗稿呢,我哪能都背下来?”

张氏嗔道:“换了我就能背上,不过是九首诗,算得了什么?”话虽如此,她也没有强求孙女背诵那些诗,听话地睡了一觉。等家人买了药回来,卢妈亲自带着人熬药,赵玮待在祖母房中一边看书,一边照应,赵琇腾出手来料理了几件家务,同时派人去柱国将军府问曹萝要诗稿,又叫厨房把晚饭给准bèi

好了,晚上祖孙三人就在张氏屋里用饭。

张氏睡了几个时辰,出了一身汗。用热水浸泡过的手巾擦了身,换了干净衣裳,再换了一床被褥。给汤婆子换热水等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脸色也瞧着红润了。她先吃了一碗粥,歇了两刻钟后又喝了药,开始问赵琇要诗稿来看。

祖孙三人围坐在暖阁里,逐一品评那九首诗。张氏的水平又比大多数小姑娘们强些,对她们用到的典故。还有诗中用辞有偏差的地方,都说得非常明白,还点出了赵琇那首诗里几个可以换成其他更好字眼的词。赵琇听她说完。只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许多。

赵玮品评的角度又有些不一样。他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又一心考科举,诗词之类的,平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需yào

时也会作几首。九个人的诗里。他最欣赏的是方慧珠的诗,图它足够四平八稳,不容易出差错,无论引经据典、遣辞用句,都十分标准,如果不是事先知dào

那是闺阁中的文笔,拿出去说是应试举子的诗作,也是有人信的。

张氏却道:“若换了是应试的举子。这一首诗自然足够平稳,可方大姑娘又不是。女孩儿家学诗。竟学成了这个套路,有再多的灵气也要消磨没了,可哀可叹。”却开口把孙子给赶出屋子去了。她真是病得昏了头,跟孙女品评这些闺秀们的诗作,怎的把孙子也留下来了?他本不该看到这些诗的。

赵玮无奈地给妹妹递了个眼色,笑着起身告退了。赵琇抿嘴笑着,继xù

跟张氏讨论诗句,又提到方慧珠品评方仁珠的诗作时,提到她“琉璃”写得特别好的,后来方二姑娘也跟着附和,却说同样用了这两个字的赵琇是拾人牙慧,反被受她夸奖的方仁珠给抢白了。

张氏便笑道:“用‘琉璃’二字形容月亮,也不是什么新奇作法。唐朝的陈陶就有‘琉璃宫殿无斧声’之句,沈青箱也写过‘夜月琉璃水,春风卵色天’。不过方五姑娘这首诗确实写得好,当得起她姐姐一夸。至于方二姑娘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曹伯母的娘家原是方家旁系,家中并没有高官显赫。方家二姑娘与四姑娘就是她亲侄女,你瞧着她们似乎跟其他方家姑娘是平起平坐的样子,事实上她们家境大不如嫡支,尤其是嫡支的长房,因此平日就多有巴结奉承之举,说的话自然难免偏颇。就比如咱们族里,就数咱们二房最是显赫,除了三房是读书科举的人家外,其他几房的人跟咱们说话,也都是端着小心的。若他们几房的女孩儿与你一同出门作客,想必也跟方二姑娘差不多作派。你只需习惯就是。”

赵琇一想就明白了,笑着说:“祖母,往日您总是打击我,说我作的诗不好,天赋太差了。我今天去曹家参加诗会,其实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就担心作不出诗来会出丑。没想到,到了诗会上,我才发xiàn

原来自己也不是那么差。那几位传闻中的才女,也没比我强多少嘛。方五姑娘和刘大姑娘,顶多再加上一位方大姑娘,这几位兴许强过我,剩下的人却未必了。方四姑娘在曹姐姐面前趾高气扬,她的诗居然作得那么差,也叫我吃惊得很。换了是我才那点本事,是断不敢在别人面前叫嚣的。”

张氏听得笑了,忍不住瞪孙女一眼:“你跟比你差的人比什么?自然是跟好的比。方五姑娘不过大你一岁,就写得这样的好诗。你明年这个时候能比得上她么?只要这么一想,你就不敢自高自满了。祖母在京城也没什么才名,你作诗却连祖母都比不上,更何况是跟京城里的才女们相比?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千万不要自满。”

赵琇低头老实答yīng

了。

张氏第二天就好了许多,没两日就完全痊愈了。不过她也许是真的不太适应京城的冬天,经常打个喷嚏,被炭火熏得小咳几声什么的,过不了十日,又得了一回伤风。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赵琇有些担心祖母的身体会受不了,便与赵玮商量着,是不是在京城周边寻个可以避寒的地方,把祖母送去休养一阵?

赵玮沉吟片刻:“咱们家有个养花的小庄子,是在小汤山一带,那里倒是有温泉,只是不适合住人。要不……我听闻广平王有温泉庄子,咱们借来住几日如何?却不知王爷今年是否打算过去避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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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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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的温泉庄子,是太祖皇帝元后赐给孙子的,名叫连环庄,占地极大,分东西两庄。东庄种花种蔬菜,供养王府四季使用,西庄则是王府的主人们冬天时避寒休闲的去处,虽然不是什么奢华的所在,却也能让人住的十分舒服。

说起来,这个温泉庄子跟建南郡公还有些关系。

当年太祖皇帝与元后在战乱中失散,元后与老郡公的元配秦氏逃亡时曾一度相遇,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秦氏与丈夫团圆后,也常常进宫去看望元后。元后的身体不好,在逃亡时期亏损了元气,加上又是江南人士,每到冬天总是习惯不了京城的气候,必要病上几回,有一回还病得特别重,十分凶险。当时后宫里的其他妃子私下都有议论,说元后恐怕撑不了多久,宫里快要有新皇后了,最有可能上位的就是颖王的生母郭淑妃,至于无能的皇长子,自然也就不可能压倒聪慧的颖王成为太子了。到时候郭淑妃与颖王母子的气焰高涨,其他妃嫔就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只怕不得好下场。

不过御医的医术高明,到底还是把元后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其间有多少妃嫔暗自庆幸,又有什么人在暗地里惋惜咒骂,就不必说了。太祖皇帝虽对元配妻子只有敬重没有深爱,也不愿意看到她再因为天气的原因而病重,便打算在小汤山一带修建温泉行宫,作为元后冬天休养之所。

郭淑妃见这是一个机会。就给宫外的支持者送了信,于是朝上便有官员上书反对此事,说本朝初开。虽然国库还算充盈,但历经多年战乱后,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皇帝若为了皇后而大动土木,实在不是明君之举。洋洋洒洒一大篇,还暗戳戳地贬了皇后一番,暗示她不贤。尸位素餐,等等等等。太祖皇帝被气着了,本来想要给这名官员一点排头吃吃。没想到他这一上书,不知触动了御史们哪根神经,他们居然也接二连三地上本进谏了,还有直肠子的御史当朝摆出一副“皇上若不答yīng

。我就一头碰死在朝堂上”的架势。太祖皇帝头疼不已,只好打消了修建行宫的念头。

不过行宫修不了,元后的身体却依然虚弱,等到下一个冬天来临,她还是很有可能会病倒的。

就在太祖皇帝烦恼的时候,当时还是建南侯的老郡公在元配的劝说下出头了。他花自家的银子,从一个前明旧臣的后人手中,买下了小汤山的一大块土地。找人建了庄子,然后作为当年皇后千秋节的礼。献给了元后。

这个温泉庄子事实上地价并不贵。那前明旧臣当初风光时,曾一度入阁,便在小汤山的皇家禁苑边上置下了一处产业。但随着他本人倒台,家族败落,改朝换代,昔日的房舍已经破败不堪,田地荒芜,只长了些野树、野草,根本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老郡公在这温泉庄子所花的银子,大头还是在建房子那一笔,虽然有许多不可摆到台面上的省钱法子,也足足花了七八千两。老郡公还是很肉痛的。

不过,庄子献上去后,那一年元后在庄中过冬,只小病了两回,身体果然比往年好了许多,太祖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下来的金银财物也足够平掉这笔账了,还有盈余呢。老郡公从此超过众多国公,成为太祖皇帝面前的红人,自家又没吃什么亏,自此之后,自然对元配秦氏夫人更为敬重了。秦氏之女出嫁,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特地为她准bèi

了一份丰厚之极的嫁妆,让老钱姨奶奶在之后的十多年时间里念叨个不停,心疼那是割了她儿子的肉。

元后的身体到底亏损太过,没熬过几年,撑着看到儿子娶妻生子,还是去了。临终前她的第三个孙子——即是广平王——已经满了三周岁。跟前头两位长兄相比,广平王自幼就显出了聪颖灵慧,比那位一向有聪慧之名的叔叔颖王更出色一些,太祖皇帝也听了老郡公的劝说,属意立长子为皇太子,日后将皇位传给广平王这个孙子了。所以元后就把自己十分心爱的温泉庄子留给了这个孙子,作为祖母的馈赠。不过当时广平王年纪还小,又长在宫中,庄子就交给了内务府代为打理,他本人只能享shòu

到每年冬天从温泉庄子送进宫来的新鲜蔬菜,还是跟父亲、母亲、庶母们以及所有兄弟姐妹共享的,直到他被册立为皇储,这个庄子才真zhèng

到了他手里。

广平王成为太子以后,一直非常忙碌,根本就没有时间到庄子上消遣,顶多是王妃带着儿子过去住两天。倒是钟家老太太,借着女儿的体面,也曾经带着儿孙们过去住过几次。直到广平王退位之后,才有了空闲带着王妃和世子过去小住上十天半月的,还在王府经济条件宽裕的前提下,按照自己的心意对这个庄子作了些小小的改造。据说去年冬天,他本来也打算继xù

带着妻子过去避寒的,但随着儿子遇险、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无论是广平王还是王妃钟氏,都没有了这个心情。倒是钟老太太曾经提过一次,想要过去住,被女儿几句话堵了回来。

今年局势大定,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广平王府虽有丧事,却不至于影响广平王住得稍微暖和一点。朝廷上的事,他已经不必烦心,还真有可能会住到温泉庄子上去,休闲个一月半月的。赵玮和赵琇想要为祖母借庄子,心里难免七上八下。不过考lǜ

到自家祖父与这个庄子的渊缘,想来应该还是不难借到的。

广平王一如他们预想的那样大方,不但答yīng

借庄子,还表示随他们住多久都没问题,甚至可以在那里住一个冬天。他出借的地方是西庄。正是建庄以来,几乎所有去避寒的人都住的区域。张氏得知消息时,赵琇赵玮兄弟俩已经从广平王处得到了回音。她就有些不安:“这如何使得?你们两个孩子真是大胆,竟不问我一声,就去跟王爷说这样的话。”

赵玮笑着安慰她道:“祖母不必担心,王爷说了,那边庄子极大的,还有东西两庄。原本只有西庄可住人,但前年他着人在东庄加修了两个精致的小院子。原是想着王妃喜欢鲜花,带王妃过去住时,看着花儿也能解闷。王妃见了很是欢喜。但凡去住,都只住在东庄了。今年王爷若要去住,也只会住在东庄。咱们住在西庄,一点都不会碍着他的事。”

赵琇也挽着张氏的手臂劝说:“祖母。咱们就过去住几日嘛。如今的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您动不动就被风吹得头疼,时不时就小病上两日,哥哥和我看得着实担心。若是住过去能让您身体好些,我和哥哥就算欠下了王爷的人情,也是无所谓的。您也不必想得太多。如今我们家是什么情形?哥哥又还未入朝,就算那些御史们又多管闲事,拿这个参哥哥结交宗室,又或是参王爷结交大臣。只要皇上不相信就行了。御史们的工作不就是参人吗?没事也要找点事儿出来参一参,不然就显得他们白吃饭了。咱们也要尊敬人家的工作。给他们一点可参的话题嘛。”

张氏听得忍不住笑了,瞪孙女一眼:“又胡说了。御史们纠察百官,责任重大,却被你说成这样。若叫人听了去,又是一场风波。”不过她对温泉庄子还是有些动心的。侯府的产业里也有一处小小的温泉庄子,刚成亲不久时,老郡公曾经带她去住过两日,那时候,庄子上还是有几间屋子可以住人的。但如今易主多年,还回来的小庄子,几乎都种上了鲜花瓜菜,好在冬日里售卖给城里的达官贵人,就没剩几间象样的能住人的屋子,不然她还真想去避几日的寒呢。既然广平王答yīng

了,连环庄又大,想来他们祖孙三个,带着男女仆妇,只占一处院子,是碍不着王爷的事的。

但她还有一件事担心:“玮哥儿上朝的事怎么办?”

赵玮如今年纪虽小,却是正经的建南侯。平日不必上朝,但五日一大朝时,却需yào

穿上礼服去朝堂上做个样子,逢年过节,也是如此。冬日里无事,他除了大朝的日子,平日都无须一定要留在京城。但如果住在小汤山的温泉庄子上,到了大朝的日子才往城里赶,时间就太紧了,那有好几十里路呢。

赵琇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那就让哥哥在上朝前一天回家,等上完了朝,再回庄子上。当然,也不是非得如此。有我陪着祖母就够了。哥哥若有事,就留在家里又如何?”

赵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小滑头,自己住的舒服了,就不管哥哥了么?”赵琇笑着躲开了。

张氏看着他们兄妹打闹玩笑,心里的疑虑也都抛开了,笑道:“这倒也罢了,就是辛苦玮哥儿两地奔波。”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广平王还未决定什么时候动身往小汤山去,不过已经吩咐下去,叫人把庄上的宅院都打扫干净了。张氏祖孙三个准bèi

行李也很方便,即便缺了什么,到时候再打发人回来取也可以,或是到庄子附近的小镇上采买。张氏便把家里的事都托付给了卢妈和汪福来,只带了祖孙三个的心腹侍女小厮,坐了马车出了德胜门,直往北去。

他们一行人心情愉快,道路又平稳,因此一路都很顺利。到了半路上,在路旁的村子路口的茶摊歇脚时,却意wài

地遇上了黑衣黑骑、只带着两个随从、冒着寒风出行的广平王世子高桢。

赵玮惊讶地过去跟他打招呼,才知dào

原来他是奉了父亲广平王的命令,先一步到温泉庄子上打点房舍,预备迎接广平王过去避寒的。

赵玮高兴地说:“如此说来,咱们在庄上也能日日相见了?”

高桢抿着嘴微笑着点头,目光直射向茶摊边上停驻的马车。赵琇在马车里透过车窗上蒙着的薄纱往外看,对上他的目光,怔了一怔。

“奇怪。”她心里想,“明明隔着窗纱,他应该看不见我才对,怎的我会觉得他看见我了?”

张氏倚在引枕上,抱着手炉歪头看她:“琇姐儿,怎么了?”

赵琇放下窗帘,回头笑笑:“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咱们会在路上遇到世子。”

这时候赵玮跟高桢分开了,跑来向祖母禀报:“世子正要往庄子上去,我见他只带了两个人,就让他跟我们一起走。”说完了还笑道:“他是替王爷打前站来的,想来王爷很快就要过来了。祖母,我们看来要跟王爷做一段时间的邻居呢。”

张氏笑了:“这也是好事。王爷睿智,见多识广,你正好可以多去向他请教学问,只是需得知dào

分寸,别累着了他。”

赵玮答yīng

了,又问她们需不需yào

添热茶水,或给手炉、脚炉里添些新炭,赵琇说:“方才已是添了。天色不早,若是世子他们歇完了脚,不如早些出发吧?到了庄子上,咱们就能舒服了。”

赵玮笑着下了车。赵琇再掀起厚厚的车窗帘子,隔着窗纱看向高桢的方向。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对这趟温泉之旅越发期待起来。(未完待续……)

PS:某人又出场了……今天犯了老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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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温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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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庄位于小汤山脚下,四周树荫环绕,景色优美,可惜眼下是在冬天,树木都已凋零了,只剩下光枯的枝丫,连附近的田野,也都是一片荒芜,星星点点地散布着几家农舍。

在这一片枯黄凋零的世界中,青瓦白墙的连环庄就显得格外显眼。

庄子极大,笔直的大道直伸入庄中,先映入眼帘的,是分布在道路两旁的庄户的居所。大概是统一修建的,也都是白墙青瓦,围着大小不一的院子。偶尔出没的庄户,身上衣着打扮虽不富裕,却是整齐而干净的,也足够厚实暖和,暗示着这个庄子的富庶。

庄户所住的房舍几乎全都分布在连环庄的外围,广平王一家所住的宅院却位于连环庄北面,紧靠着山脚下,与庄舍隔了有至少一里远,当中建有大大小小的花棚、菜棚,正是这个庄子的营生所在。庄户操持农活时,是不会干扰到宅子里居住的贵人们的。

那座呈双连环状的宅子,正是赵琇一行人今日的目的地。大道尽头就是正门,进门后,分别有平整的道路通往东西两庄。

东庄一眼望去,不是花草树木,就是各式玻璃花棚,如果是在春夏时节,必然是郁郁葱葱、繁花似锦,眼下却都成了枯枝,只有深处有一片绿意,绿意中又露出了屋桅的尖角,那正是广平王前年为王妃加盖的精致小院。小院中的树木有温泉水温养,竟然在这寒冬时节。也依然保持了青翠。却不知院中又会是什么情景?

西庄则要更复杂些,四尺宽的青石板路修建得十分平整,蜿蜒着分成了四五条岔路向众多方向延伸开去。通向大大小小的院子。赵琇刚下马车,远远望去,也看不清那些院子里头是什么光景,只觉得似乎有大有小,但墙头高耸,简直比庄子的外墙还要高些,墙面上也没留下窗格。无法让人看见里头的景致。

连环庄的管事已经得信赶过来相迎。他先向正经的小主子广平王世子高桢请安问了好,又向张氏与赵玮、赵琇祖孙三人问了安,道:“王爷旨意一下。小的就立kè

打发人把各处院子都清扫干净了,客人只需按心意挑选就好。”

赵琇有些惊讶:“有很多个院子可以选吗?”

那管事笑着回答:“是,西庄除去主院外,还有六处院子。每一个院子都有泉眼。景致却各不相同。赵大姑娘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选择。”

这还真是个惊喜。赵琇只听汪福来提过,当年老郡公修建这个庄子时,只建了一处主院,两处偏院,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经过皇宫里的主人修整,连环庄西侧又增添了这么多的院子。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张氏。

张氏略一沉吟:“王爷也要来避寒。我们只是借住,怎好占据主院?就在其他六处偏院中选择一个吧。两个孩子也不必住在别处了。与我同住就好。”

那管事看了看高桢的神情,便笑说:“那就请郡公夫人与侯爷、大姑娘移步,先往主院歇息,一会儿再到各处院子参观,好选择一个合心意的住处。”

一行人又去了主院。主院倒是个传统的三进四合院格局,差别只在于入门不是在东南角,而是在正南方,倒座房就成了门房与仆妇们的住所。一行人先去了第一进院子的正屋,高桢忝为主人,招呼着张氏祖孙三人坐下用茶,寒暄了几句。张氏问起广平王的身体状况,高桢也一一答了,并没什么大碍,就是天冷,身子虚弱些,因此才打算到温泉庄子上住些日子,已经跟宫里打了招呼,太后与皇上等闲是不会让人来打扰广平王的。

张氏心中略安,又问:“不知王爷几时驾临?我们祖孙也好前去相迎,谢过王爷慷慨借庄的美意。”

高桢微微笑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父王曾有言,您是长辈,应当是他来向您请安问好才是。只是父王行动不便,如今也少见外客,只得厚颜免去此节,还望您不要见怪才是。”

“王爷太客气了。”张氏忙道,“若要劳动王爷亲至,那就是老身的罪过了。”

广平王与张氏之间的礼数还真是不好说,广平王位尊,张氏年长,两家又有着众多渊缘,前者救过后者祖孙性命,后者祖孙又救了前者的独子,加上赵家可以说是两代君主的拥立功臣,自然不能简单地以君臣之礼来界定彼此。广平王不能接受让张氏这位长辈来拜见他,张氏同样不能接受广平王这位目盲的贵人来拜见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两人另约一处相见,但那对双方来说都有不便之处,因此索性还是不见算了。当然,对于他们的晚辈来说,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张氏已经暗暗下了决定,必要让孙子孙女前去向王爷问安。

张氏觉得有些疲倦,她近来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走了几十里的路后,也有些腰酸背痛了,真恨不得立kè

找一张舒服的床躺下。但西庄有这么多院子可选,她还没选定,又不好说现在就去休息。可一想到这么大的西庄,她要逐个院子逛一圈,才能选定一个,又觉得心都累了。本来广平王就有明言说,把西庄借给建南侯府的人住,自己只会住东庄。张氏原本也想过,干脆住主院算了,但方才一进来,发xiàn

这座主院的正房里,有太祖皇帝的御笔匾额,还有诸多御用之物,就连帷幔,也都是用的赭黄色,原是皇子、亲王才能用的,她倒是不敢再说这话了,觉得还是另择一处偏院的好。

大约是张氏的倦色太过明显了,高桢非常有眼色地起身告退,说自己要先过东庄去察看广平王准bèi

住的地方打扫得怎么样了。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赵玮上前相送,他就压低声音对赵玮说了句:“让你祖母选落梅院。”然后就走了。

赵玮有些疑惑,回头看看祖母一脸的倦意。就问那管事:“我祖母已经累了,怕是没有精神去逛庄子,只得另择时间。不知落梅院是在何处?”

那管事笑道:“原来侯爷知dào

落梅院?那离这里很近的,就在边上,前后两进,是个极雅致的地方。世子从前来庄上,都是住在那里。不过这一回陪王爷前来,就要改住东庄,好就近侍奉。落梅院住下郡公夫人与赵大姑娘还没什么。但房舍不多,侯爷怕是要另择一个住处了。”

原来是高桢住过的院子。赵玮神色一松,知dào

王府小主人曾经的住处,绝对不会是不好的地方。便笑道:“那就把我祖母和妹妹安置在那里吧。”他自己是无所谓的。

管事的便带了赵玮一行去邻近的落梅院。那里果然离主院极近。不过几十步的距离。院子不大,但墙很高,门开在东面,进去后,左右都是抄手游廊,但游廊两侧却装上了宽大的玻璃窗,走在里头,不惧寒风雨雪。暖和多了。

游廊环绕整个前院,连接着北屋和西厢房与南房。西厢房是一处四面环窗的小轩,南房一排四间,则是下人的住处。院中种了好几株梅花,有红有粉有白,北屋窗下还种了几株腊梅。想必这就是“落梅院”的来由了。

北屋五间,是正房所在,当中一个厅,左右都是暖阁,一样的格局,南窗下有大炕,次间的起居室大炕与梢间的卧室大炕连为一体,中间只用多宝格相隔。屋子宽敞,窗明几净,张氏与赵琇一见就喜欢了。

正厅有门通往屋后,又是一条长廊,仍旧装上了宽大的玻璃窗,两边有细竹帘子卷起,随时可以放下遮挡。正中间有一条通道通往后院的两间木屋,那是汤屋。整个后院的游廊呈“工”字型分布,而左右两个小院,又别有洞天。左面的小院,用玻璃建成了一个阳光房,搭起了竹架子,种了些新鲜的瓜菜,右边的小院,则是露天的,在墙角种了几株红彤彤的梅花,开得正艳。通道左右各有小门通向两个小院,随你爱去哪一个。

汤屋里的布局也十分别致,左右两个大池子,都是用一种深灰色的岩石砌成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大冬天的摸上去,竟不会冻手,反而是温温的,带着热度,也没有硬冷之感。池子边上有冷热水闸,需yào

泡汤时打开添水进去,自行调节温度就好了。东边的池子正对着的大窗子足有四尺见方,是玻璃的,平日用极细的竹帘遮挡,透过帘隙,隐隐可以看见院中的梅花,但要想看得清楚些,就要把帘子全卷起来。

试想一下,在下雪的时候,把竹帘卷起,就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欣赏雪景与梅花了,再来杯小酒,那滋味真是绝了。当然,同时也有被别人看见自己泡澡的风险,这样的设计可以说相当大胆。

赵琇赞叹之余,还有些恍惚,以为看到的是现代的温泉度假屋呢。传言说太祖皇帝非常喜欢用玻璃做窗子,还喜欢造玻璃房子,果然不假。赵琇再一次怀疑,这位太祖皇帝也许真是她的老乡。

张氏见了那池汤正对的窗子也忍不住耳根红了,捂着嘴道:“这是世子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住过的地方吧?男孩儿倒是不用太讲究,只不过咱们却不能象他一样胡闹。快叫人把这帘子放好了,最好是再加一块板。”

赵玮笑着说:“祖母,那帘子似乎是特制的,从外头看不见里面。”赵琇也点头称是,方才走过来时,还以为这边是一堵墙呢。

张氏却摇头道:“不可大意,咱们毕竟是客居,不能象在自家一样随意。”

赵琇无奈,只得吩咐丫头,一会儿记得多寻几卷帘子来,挂在这边窗前,好彻底隔绝外头的视线,也隔断了在汤屋内能欣赏到的好景致。

池中并没有温泉水,但整个房子却比外界要温暖得多,似乎是从脚板底下透上来的热气。赵琇察觉到屋中的舒适,便笑着对张氏说:“祖母累了吧?要不要先躺下歇一歇?等歇过了,吃些饭食,再开了池水来泡上一阵,看看这小汤山闻名遐迩的温泉水是不是名副其实?”

张氏心动了:“好,我腰酸得很,正想要歇一歇呢。他们说外头暖阁里的炕已经烧热了,我就在炕上躺一躺吧。饭食就叫他们不必太过麻烦了,我瞧这里有新鲜瓜菜,做两个清淡些的小菜和粥就好。”

赵琇答yīng

着,扶着她回到前头的北房里,因东暖阁的布置、装璜明显更华贵些,便让祖母在那里歇下。

温泉庄子的总管在正厅里行礼,为他们介shào

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说是这处落梅院的管事,人称梅姑,恰好跟院名有一个字相同。梅姑长相中平,但落落大方的,看得出来行事颇为利落。她自称是个园丁,主要就是负责照料这院里的花果蔬菜,手下有两个婆子负责日常洒扫。她们全都住在南屋,若张氏与赵琇等人不叫,是不会过来打扰的。

张氏微笑着受了梅姑的礼,让夏露赏了荷包,再拿一吊钱赏另外两个婆子,就把人打发下去了。她实在是太累,正好这东暖阁的次间大炕上铺着厚厚的皮褥子,看起来颇为暖和,她就在这里倚着引枕打个盹好了。

赵玮见祖母安置下了,自去寻总管与梅姑商议饭食的事,还要为自己也寻个住处,赵琇则带着丫头们悄无声息地收拾着行李。先把张氏的收拾好了,再收拾她自己的。张氏既然住了东暖阁,她自然是占西暖阁了。

西暖阁的摆设与东暖阁差不太多,但看起来风格要简明利落许多,不如东暖阁华贵。一应摆设、椅搭、引枕、坐褥等,都是深蓝色缎面,刺绣图样也很简洁。次间里摆着大大的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种书籍,窗下大炕两边的炕柜里,也有全套的文房四宝。赵琇随手拿出一本诗集翻了翻,发xiàn

上头还有笔记,字迹竟然是高桢的,忽地心中一动,又打开炕柜看里头的文房四宝,恰好跟上回她去高桢书房时看到的是一样的。

是了,总管方才说过,高桢从前住在这里,都是住落梅院的,这院里有他的东西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梢间的卧室里,碧菡悄声与碧莲说:“这屋里还备好了被褥呢,也不知是谁的,看起来料子真好,又轻又暖的,比咱们姑娘平时用的还好些。要不要……”

碧莲白了她一眼:“休要胡说,咱们又不是没带姑娘的铺盖来,怎能用别人的东西?快把原来的铺盖叠好了收进柜子里。小心些,这里是王府的庄子,别把人家的东西给弄坏了。”

赵琇在外间听见,心里不由得嘀咕:那难道是高桢的铺盖?可他不是要跟着王爷住东庄那边吗?怎的这落梅院又把他的铺盖都准bèi

好了?

正胡思乱想着,赵玮已经回来了。她连忙迎出去:“哥哥可定了住在哪里?”

赵玮点点头:“西南边一个小院,前后也有两进,后院也有汤屋,挺清静的,离这里还近。听闻从前只有钟家的公子曾住过两回,其他时候都是没人的。我瞧那里的书房还有不少书本,许多都是我现下正在读的,倒省了从家里带书来。”

说完了他抬头看看天色:“快到午时了,我想去东庄找世子,陪他一道用饭。他今晚也不知会不会留宿,若是不留,大概吃过午饭就要回城了。这处院子就是他私下推荐给我的,你和祖母看了都喜欢,我也该向他道个谢。”

赵琇咬了咬唇,揪住了兄长的袖子:“我跟哥哥一道去吧,能住到这么好的地方,我也想向他道谢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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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栖凤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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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派了个婆子来给他们带路,赵琇跟在兄长赵玮身后,沿着小径直往东庄而去。

这一走,倒是看到了不少地方的景致。赵琇忽然发觉,原来她所住的落梅院,离东庄挺近的。

落梅院位于西庄主院的东边稍后的地方,院里院外都种了不少梅花,院子以东、以北,还有一大片梅林,足有好几亩地大。梅林中有青石小径,也有缓缓流淌的小溪。也许因为是温泉流出的水的关系,在这寒冬之中,溪水没有半点结冰的迹象,反而在水面上形成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如烟似幻,把这片梅林衬托得如同仙境一般。

沿着小径穿过梅林,很快就是另一片林子,种了许多树木,又以竹子为多,竹林深处,还隐隐能瞧见几座竹舍。若是在夏天,那自然是消暑的好去处,但冬天里却只能抛荒了。高桢自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住进去。而据引路的婆子讲,夏天时,广平王偶尔也会带着王妃、世子来住上些时日,那竹舍是他午睡时最爱去的地方,不但凉快,还能倾听竹子被风吹的沙沙声响。不过考lǜ

到竹屋阴凉,林中又有水气,对王爷的身体不利,除了看房的仆人外,是不会有人在那里过夜的。

出了竹林,就是花圃了。与西庄相似,这里的花圃也建了许多玻璃花房,即便是在外头路过,也能瞧见里头姹紫嫣红的鲜花,景致极美。前方还有一处极大的池塘。眼下残荷凋零,看不出什么好景致来,但到了夏天。那里会有半塘荷花开放,翠盖亭亭,风送清香,却是王妃生前最爱的所在。因此池塘北面,就建了一处精致的三进小院,名叫芙蓉楼,盖因后院有楼。即使不出院子,也能欣赏到荷塘美景。

当然,眼下虽然是冬天。也不是完全看不到荷花。引路的婆子声称,芙蓉楼后院也有一处玻璃花房,里头有温泉水养着一小池荷花,即使在隆冬腊月也能依旧开放呢。那原是王爷去年悄悄命人准bèi

的。准bèi

冬天带王妃来消寒时。给她一个惊喜,万万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多变故。王爷王妃都没来,世子险死还生,去年冬天的那一池荷花,就只能白开了。今年虽然又能再次绽放,赏荷的人里却永远少了一个人。

看得出来,这温泉庄子上的仆人对主人广平王一家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似乎因为王妃曾来过这里好几回。又宽厚怜下的关系,丫头婆子们都十分怀念她。如今个个穿的都是颜色素淡的衣裳,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似乎在为主母守孝。说起王妃永远没机会看到的那一池荷花,引路的婆子眼圈都红了。

赵琇与赵玮兄妹俩默默听她说着,等待她平复心情,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抬袖拭去泪痕,赔笑道:“老奴失礼了,小侯爷与赵大姑娘请随小的来。我们世子的院子不在这里,要往前头走几步。”

世子高桢从前其实一向是住在西庄的,免得打搅了父母的二人世界。不过今年只剩下父亲,王爷又双目不便,他不放心,想要就近服侍,所以就让人在芙蓉楼附近准bèi

了屋子。之所以不直接住在芙蓉楼,是因为那整个院子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有父母珍贵的回忆,他不忍破坏其中任何一个。他住的是芙蓉楼西面百余外的一处院子,是两进的房舍,却没有正式的围墙,地方相当宽敞,正位于东庄入口前往芙蓉楼的必经之路上,原是广平王处理事务之所。他命人在后堂收拾出三间屋来,供自己起居坐卧之用。前堂仍旧是理事所在,不过如今料理王府事务的,就从广平王换成了他这个世子了。

这处院子,名唤栖凤斋,因为院里种了许多高大的梧桐树,前堂正厅上,又安放着紫檀木雕凤凰的落地大屏风。据说从前太祖皇帝元后住在庄上时,这里是凤驾停靠的地方。但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这里并没有预备下住人的房子,所以后院没有泉眼。世子高桢住在这里,不能享shòu

到温泉的好处,还真是委屈呢。但世子一点都不在乎,实在是个孝子。还是庄子的总管忠心耿耿,一心为小主人着想,特地赶在日前将花圃那边用的一眼泉水用陶管引到栖凤斋后堂中,供世子享用,但比起其他的院落,这个紧急修好的设施,自然会显得简陋些。

引路的婆子一边感叹着世子的孝顺,一边将赵琇赵玮兄妹领到了栖凤斋。赵琇发xiàn

,若是从落梅院出西庄,再到东庄入口进来栖凤院,看着是很远的路,哪怕是从花圃那边沿着青石小径走过来,也需得先经过荷塘,绕一个大弯,但如果从落梅院门口直接穿过林子走泥地过来,这院子却恰好位于花圃正前方稍微偏西的地带,离西庄那边还是很近的嘛,直线距离……大约只有百来米?

她跟在赵玮身后进了栖凤斋,一抬头就看到高桢坐在前堂上,跟总管说着话,旁边还另站了一排八名妇人,看打扮与举止,都是管事婆子、管事媳妇。引路的婆子上前禀报时,高桢刚刚发布完一轮指令,说:“都下去吧,好生预备着,不要出差错。若能让父王住得舒服了,过后我自然会赏你们。”

众管事婆子媳妇们纷纷下拜领命,恭敬退下,引路婆子趁机上前回禀,高桢看到赵玮赵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怎么过来了?老夫人可好?赶了半天路,一定很累了吧?”总管见他有意跟赵玮兄妹谈话,便也告退了。赵玮赵琇在下手交椅上落座,立kè

便有长相清秀、打扮朴素而整齐的丫环上前奉了茶。

赵玮跟高桢说了自己兄妹的来意:“祖母身体疲倦,已经暂时歇下了。她十分喜欢落梅院。妹妹也说那院子好,这都多亏了你提点,因此我们兄妹特地来向你道谢。”

高桢微微一笑:“客气什么?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早已不必讲究那些俗礼了。你若要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来向我道歉,反而是生分了。”

赵玮听得也笑了。高桢一向待人有些冷淡,却会跟他说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心里暖呼呼的。他接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显得亲切了些:“听说落梅院是你从前惯住的院子?那院中的景致还真不错,若是院外的梅林中,梅花都开了。想必梅香会更沁人心脾吧?”

高桢点点头:“那里的景致确实不错,不过景致尚在其次。那里原是我惯住的地方,房中一应取暖御寒之物。都比别处精心些。老夫人身子弱,是特地为了避寒才来的,最要紧的是保暖。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凉,岂不是失了远道而来的本意?”

赵琇想起落梅院中东西暖阁里的大炕。还有前后院中的玻璃游廊。以及后院的汤屋,确实处处以保暖御寒为先。若不是事先知dào

,她真想不到那里原本是身体健康、武力值不低的高桢的院子。

高桢抬眼看了看她,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哪怕长大以后已经没什么了,母妃仍然会担心我在冬日里会着凉,便特地将我安置在那院中。整个连环庄。也就只有落梅院一处,是从进院门起就进了屋。不必畏惧寒风的。”他笑了笑:“那时母妃是住在西庄主院中的,我住落梅院,倒也离得近,且又暖和。”

赵琇想起了王妃钟氏,心里有些不好受,轻声道:“王妃是一片慈母之心,她生前对你如此疼爱,也不会愿意看到王爷和你一直为她伤心的。你要看开一些。”

高桢弯了弯嘴角:“我知dào

的,只是偶尔想起罢了。无论是王府,还是这处庄子,到处都有母妃生前的痕迹,我难免要多想几回。但你们放心,我不会因为伤心而损了身体。母妃已经去了,父王身边只剩下我,我还要照顾父王呢。”

赵琇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怀疑,他把惯住的落梅院让给她们祖孙住,自己却住在从前不用来住人的栖凤斋,莫非不仅仅是为了就近照顾广平王?也许,在落梅院中,也有许多能让他忆起亡母的事物吧?虽然她不能确定高桢是否有这种想法,但也不再说多谢他推荐院子的话了。

高桢又问赵玮:“你挑了哪个院子?落梅院小,老夫人与赵妹妹住了进去,就只剩下西南边的小轩一间空屋子了。可那里是书房,只怕不好住人,你想必是住到了别处吧?”

赵玮笑着点头:“是,我如今住在松柏居,就在主院西南面,离落梅院并不是太远。”其实两个院子之间还隔着一整个主院,并不算近的,但跟其他院子相比,这已经很近了,院里的书房又十分吸引人,所以他才选了那地方。

高桢微微一笑,赵玮选的果然是松柏居。先前他命人收拾屋子时,因松柏居曾经住过钟雅卓的缘故,特地命人将那里的东西全都换了新的,又多多地放上各种书籍,本来就是预备要给赵玮住的。如今看来,他对这个好友的品味还算拿捏得妥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到饭时了。赵玮赵琇需得回落梅院陪张氏用饭,高桢这里用完饭,再巡一巡庄子,就要准bèi

回城,因此双方便先行道别了。他们也没觉得十分不舍,因为高桢只是来打点的,过几日他就会陪着广平王一道住过来,日后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东西庄相邻,中间又没有围墙相隔,这跟两家做了邻居也差不多了。

高桢送赵玮赵琇出院,赵玮先一步出了门,赵琇殿后,却被高桢叫住了:“落梅院……赵妹妹住得还算舒适么?”

赵琇回头嫣然一笑:“很好啊,我住西暖阁,感觉特舒服。”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疑问:“我瞧那边次间里的摆设,好象很象你王府里的书房,莫非……”

高桢微笑着点头:“正是,我住那里时,一向是在西暖阁起居坐卧。那边窗下正对着院里的梅花,看着景致更好。”

说来也是,赵琇想起落梅院的情形,确实是西暖阁窗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梅花,至于东暖阁,虽然装饰更为华贵,景色却要差一些。可这么说来……她岂不是住进了高桢的房间?赵琇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玮在叫她,她朝高桢笑笑,就要迈步出门,却又被高桢叫住。她与赵玮都疑惑地看向他,他看了看院中的梧桐:“好象起风了。赵妹妹没穿斗篷出来,会着凉的。你们稍等一等。”就叫人取来一件斗篷,深绿色的呢子,似乎是夹着孔雀金线织的,倾侧间便透出点点金光,内里则是光滑轻软的灰鼠皮。他将斗篷打开,轻披在赵琇肩上:“这是我从前的旧衣,如今已经短了,不太合身。我要守孝,也不好穿这等华贵之物,就送了妹妹吧,也省得压了箱底。千万别脱下来,免得一会儿吹了风。”

赵玮想想,就没让妹妹拒绝,再次道了谢,便带着妹妹回去了。赵琇轻声道一声谢,双手紧紧拽着斗篷的领口,边走边回头看高桢,只觉得那斗篷真的非常暖和,把寒风完全挡在了外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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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雀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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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沿着石径返回西庄,路上还真的起风了。赵玮感受着侵入袖口的冬风的寒冷,就在庆幸方才没有拒绝高桢的好意,让妹妹披上了御寒的斗篷,否则这会子妹妹一定会着凉的。

赵琇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哥哥不要紧吗?要不咱们找间屋子躲一下,叫个人回松柏居替你取件斗篷来吧?”

赵玮笑道:“这才几步路?不必费事了。这里到底不是咱们家的地方,况且我也没那么娇弱。祖母还在等着咱们呢,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他摸了摸妹妹身上的斗篷,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只是瞧着华贵,不是寻常能见的料子。世子长高了穿不得,方才便宜了你。”

赵琇笑道:“哥哥羡慕吗?不必羡慕嫉妒恨,回头妹妹也寻块好料子,亲手给哥哥做一件斗篷,也用灰鼠皮做里子,你说好不好?”

赵玮哈哈笑道:“果然好,我一点都不羡慕了。妹妹的针线,岂不是胜过世上所有的华服?”

赵琇心里一暖,笑着挽住哥哥的手臂,兄妹俩相依相伴,回到了落梅院。

落梅院里,张氏已经起来了,就盘腿坐在东暖阁次间大炕上。梅姑在旁指挥在一个婆子,和夏露一起搬来一张炕桌,见到兄妹俩过来,转身福了一礼。赵玮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便向张氏问安:“祖母歇息得怎么样?身上可好些了?”

张氏微笑着回答:“腰骨稍好些了,就是有些饿。待吃过饭,我再好好睡一觉。”她看到赵玮身上的衣服,便问:“方才起风了吧?你只穿这个不冷么?怎么没把斗篷穿上?”赵玮来的路上是披了斗篷的。

赵玮笑道:“方才在松柏居安置下来了。觉得身上有些热,就脱了。这会子在屋里,暖和着呢,不必穿上。一会儿吃过饭,瞧着风小了,孙儿再回去,就不怕冷风了。祖母别担心。这里是温泉庄子,比外头暖和些。”

张氏正色道:“虽有温泉,但也不是满庄尽有的。外头依然有大风,会下雪。你别掉以轻心,反而着了凉。”赵玮连忙应了是,她又转头看赵琇。有些惊讶:“你这身斗篷是哪里来的?我怎么瞧着有些眼生?”

梅姑亲手打开婆子手中黑漆大提盒的盖子。将里头的饭食往炕桌上摆,同时笑着说:“赵姑娘这一身斗篷,小的倒瞧着眼熟,象是我们世子的衣裳。”

赵琇笑着脱下斗篷,交给碧菡:“可不是世子的吗?他见外头起风了,怕我身上穿得单薄会着凉,就把这件斗篷给了我。说是他自己穿着小了,又要守孝。留着也是压箱底的。”

张氏叫过碧菡,摸了摸那件斗篷的面料。又翻过来看里头的灰鼠皮,叹道:“这是内务府的制品,里头的皮子就是上等货色。外头这一层雀金呢,是把孔雀毛织进缎子里,有个名儿叫毛锦,听闻一向是进上的,极少有流落到外头来。这一款还夹了金线,不是一般的毛锦料子,又更珍贵几分。光是这一件斗篷的面料,就已价值不菲了,皮子倒在其次。你哪里来的好运气,竟让世子把这斗篷送给了你。”

梅姑在旁笑道:“这是那一年世子满十岁了,生辰那一日,恰好是正月初二,先皇在宫中召集诸皇子皇孙宗室饮宴,席间不知怎的,忽然问起了世子的功课。世子对答如流,书都背得极熟,哪怕是先生还没讲到的,也都全部答上了。先皇龙颜大悦,又夸我们王爷教子有方,赏了许多东西。王爷十分高兴,回到东宫就让世子在那些赏赐里随意挑选。王妃替世子选中了一匹雀金呢,有大半匹给世子做了这件斗篷,还有一件锦袍,剩下的就送给了钟家的雅卓少爷……”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知dào

自己说错了话,讪讪一笑。

赵琇眨眨眼,问她:“钟家少爷也有这么一件衣裳?”跟高桢穿一样的衣服没什么,但跟八杆子打不着的钟家人撞款,这也太尴尬了吧?

梅姑大概也明白她的顾虑,连忙解释说:“钟少爷听闻也是做成了斗篷,在京里曾风光了一阵,但他也就是穿了一个冬天罢了,如今想必也在抄家时没入了官中吧?世子这两件衣裳,刚做好时经常穿,后来在这边庄子上遇见钟少爷也穿着一样的斗篷,就不再穿了,连那件袍子也压了箱底,一直都放在庄子里,没带回王府去。这是前几日收拾屋子时才拿出来的。世子穿着已经不合身了,送给赵姑娘,也是物尽其用呢。若不是两家交好,世子又怎会把这么贵重的衣裳送给姑娘?”

赵琇心想,这是叫她别在意钟雅卓那一件斗篷,嫌弃高桢的礼物的意思吗?反正钟雅卓早回老家去了,只要他别在她面前穿着一样的衣服出现,搞得好象他们在穿情侣装似的,其实也没什么。现代人,一件衣服卖掉成千上万件都是寻常事,要是真的在乎与人同款,还怎么过日子?赵琇只是不想跟钟家人撞衫罢了。况且现在是手工制衣的时代,两件同样料子的斗篷,应该还是会有差别的。

这么想着,她就吩咐碧菡说:“好生收起来,别叫其他衣裳压坏了。”碧菡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斗篷回了西暖阁,立kè

交给了碧莲收进柜子里。

梅姑见赵琇没有生气的意思,张氏与赵玮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说错了话,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再多加逗留,恭敬地请张氏等人用饭,就带着婆子们出去了。

赵玮赵琇兄妹坐在炕桌边,暖暖和和地跟祖母坐在一处吃饭。瞧梅姑她们送来的饭菜,张氏吃的是粳米粥。他们兄妹的则是碧粳米饭,菜是五菜一汤,砂锅鱼头豆腐、糟鹅掌鸭信、干烧鸭条、香菇菜心、素炒三丝。还有一个山药羊肉汤。不知是不是因为赶了半天路,天气又冷,腹中饥饿的缘故,赵琇觉得每一样菜看起来都十分美味,吃得十分香甜。尤其是那道素炒三丝,炒的是胡萝卜丝、香菇丝和扁豆丝,新鲜清脆。在冬天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已经不容易了。这一定是刚从菜圃里摘下来的。

张氏也赞叹道:“这两个素菜既清淡又好吃,鱼头也好。糟的鹅掌鸭信也十分美味,真不愧是王府的厨子。这个汤你们多喝些,我喝着也好,只是不对稀饭。”

赵玮赵琇齐声应了。各自喝了一大碗汤。祖孙三人吃饱喝足了。吩咐一声,梅姑又带着婆子进来收碗筷了。饭后兄妹俩扶着张氏,到外头的游廊里慢慢散了一会儿步,欣赏一下园中的景致。张氏看着院中依次盛开的梅花,也不由得叹:“这个时节,能让梅花开得这么好,料理花木的一定是高手。”

赵琇道:“这是那位梅姑打理的吧?她不是说自己是落梅院的园丁吗?”

张氏便说:“既如此,梅姑也算是能人了。有能耐的人总是值得人敬重的。即便她说了什么话不中听,咱们毕竟只是客人。琇姐儿就多担待吧。”

赵琇知dào

祖母是担心自己因为梅姑提起撞衫的事心里不痛快了,其实她哪里有这么小气?她搂着张氏说:“祖母放心,咱们对梅姑客气着呢。”

张氏笑着轻轻摸了下孙女的脸,对赵玮说:“你先回去吧,歇个午觉,再起来读书练字。琇姐儿也别忘了功课。”

赵琇朝哥哥做了个鬼脸,笑着大声答yīng

了。

赵家祖孙三人开始了在广平王温泉庄子上的悠闲生活。每日仍旧如在家一般作息,兄妹俩早起读书练字,练累了就陪祖母说说话,赵琇顺便做做针线,吃过午饭,三人就出屋子散一会儿步。张氏每天都要午睡,她睡觉时,赵玮也会回院歇息,赵琇没事做,就到梅林或是花圃那边去闲逛,看看景致,锻炼一下身体。

温泉庄子上人不多,虽然侍候的人手也有七八十人,但大概是因为王爷王妃从前也不喜欢有人打搅他们二人世界的原因,他们除了做活的时候,一般不会跑出来让人看见。但总管给赵家祖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竹哨,让他们出院子时随身带着,遇到需yào

人帮忙的事,只要吹上几声,附近就会有人跑过来听候吩咐了。托这竹哨的福,赵琇有时候跑梅林里打上几轮拳法,都不会有人看见。她胆子渐渐大了,就仗着没别人在,在梅林、竹林里四处乱跑,跑得出了一身汗才回去。

每到这个时候,张氏一定会说她的,但见她笑嘻嘻的样子,又说不下去了,只能赶她去洗个澡,泡个温泉,免得着了凉。但赵琇洗澡时肯定要磨蹭好一会儿,等气息完全平缓下来,才去泡温泉,而且只泡一小会儿,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定要起来的。张氏问她:“怎么不多泡一会儿?”赵琇笑着说:“泡太久了不好的。”张氏不以为然,不过在孙女多次劝说下,她也改了做法,每天晚上泡泉水时,最多只是泡上一刻钟左右就起来了。

泡完澡,赵琇就会开始习字练画,累了就看书。西暖阁次间里有高桢留下来的许多书本,她专门找那些磨损得厉害、明显经常被人翻看的书,还读高桢在书上留下来的感想和笔记,意wài

地发xiàn

,其实他有很多想法都跟她相似,以前真是万万想不到。

说起高桢,他已经回城三天了,却还不见有来的动静。他们父子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呢?

赵琇心里总是念叨着,忽然见赵玮过来告别,却是要回城参加十一月初一的大朝去了。她便对赵玮说:“哥哥回去时,到王府问一声吧?王爷和世子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呀?”

赵玮笑说:“你就这么盼着见他们么?这几日天天问。”不过他还是答yīng

了。次日他回城,午后却打发了一个下人过来送信,原来是京中某个伯府几日前派人送了贴子到他们家,邀请他们祖孙参加伯府太夫人的大寿。

这家伯府从前也跟建南侯府有些交情,但老郡公去世后,两家就疏远了。他家并无实权,只能算是京城诸勋贵人家中的平常一员,但当家人却也有些野心。颖王得势时,他家曾有意将嫡长女嫁给颖王世子为正妻,但后来发xiàn

侧妃出的次子更得宠,更有可能上位,又打消了主意,反而托亲戚去探侧妃田氏的口风,看她想给儿子寻个什么样的媳妇。田氏猜出了他家的盘算,在一次宴会上含沙射影地打趣了他家一番,伯府深感羞辱,很快就把嫡长女嫁到了京外,但同时也因祸得福,没跟颖王府搭上关系,在谋逆风波中得保平安。如今风波平息,他家竟又高调起来了。他家太夫人今年也不是整寿,却要大操大办,连建南侯府这样几乎断交了十年的人家,也下了帖子。

张氏对这家伯府十分不以为然,还说:“他家老太太的性子与我一向不和,见了面也没好话。大冷天的,跑几十里的路回去受这个气做什么?”就不打算去了,赵琇要陪她,自然也不去,便命下人带回信给赵玮,让他自己决断。如果觉得有需yào

交际一下,那就在城里多留几天。

赵玮次日命人捎信回来,说要在城里留到下一次大朝结束后。那家伯府没什么交往的价值,但他打听了一下,发xiàn

京中差不多的勋贵王公都接了帖子,说不定都要去的,他既然已经袭了爵,过去与人交际一下也是好的。至于祖母这里,只能拜托妹妹了。

赵琇欣赏接受了他的请求,每日将张氏侍候得妥妥当当的。张氏身心愉快,几次小病后有些虚弱疲倦的身体也好了许多,有时候天气暖和了,她也有兴致叫上孙女,一起到庄子里走一走,花房里的鲜花十分漂亮,外庄人来人往的情形也很有意思,若是累了,吹一声哨,便会有庄中下人抬着软轿过来,将她抬回落梅院去。

又过了两日,赵琇陪着祖母在花圃逛了一圈,刚打算回院去,就听得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张氏有些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有人来了么?”赵琇顿时精神一振。

今日是伯府寿宴的正日,哥哥绝不会在这时候回来,这里又是王府的产业,难不成是广平王和高桢来了吗?

她飞快地叫过碧莲与夏露:“好生照看祖母,我过去看一下。”便跑了起来。张氏在后面直喊:“别跑,走慢些,当心吹了风!”

但她没听,风扬起她身上的雀金呢斗篷,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迈着轻快的脚步跑到了栖凤斋门前,正看见高桢扶着广平王慢慢朝这边走来。

高桢抬头看到她,双眼一亮,目光落在她身上披的斗篷上,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对广平王说:“父王,是赵妹妹来了。”

赵琇迎上去向广平王行礼问好,起身看向高桢,对上他明亮的双眼,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未完待续……)

PS:出门办点事,回来晚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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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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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父子的到来让整个连环庄上下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就连身为客人的张氏也十分欢喜。

张氏本来就是芙蓉楼附近的花圃散步,得知广平王入住芙蓉楼,索性就过去与他见了面。这不是特地前往,自然没有先前的顾虑。广平王高兴地在芙蓉楼前院的花厅里接待了张氏与陪着他们父子一路走来的赵琇,又问候张氏的身体。

张氏笑着说:“已经好很多了。上了年纪的人,遇上天寒地冻的天气,总是难免要小病上几回。还真是要多谢王爷的恩典,我们祖孙才能住进这么好的温泉庄子。几日下来,我觉得身体很快就会完全好起来的。”

广平王欣慰地笑道:“咱们两家相交多年,情份与旁人不同,老夫人不必跟我客气。您能住进连环庄,应该是我们王府的荣幸才对。若这里的温泉能对老夫人的身体有所助益,我就安心了。您只管好生在此休养,不必急着回城去。”

张氏笑了:“既然王爷盛情,老身就厚着脸皮多留些日子,好与王爷作个伴了。”

她说这话可不仅仅是在客气而已。往后的日子里,她还真的隔上三两日,只要天气好,就会散步到花圃这边来,然后顺便到芙蓉楼探望一下广平王,与他说说家常闲话,而且总是专门挑些趣事来讲,江南一带的风土人情与乡间亲友家的趣事是主要话题,偶尔赵玮赵琇也要成为她打趣的对象。祖母似乎很喜欢向外泄露他们小时候的黑历史。引得赵琇自诩脸皮不算薄,也常常闹得面红耳赤。

广平王的心情却好了许多,他开始期盼张氏的到来。对她说的那些趣事非常感兴趣,甚至对去过几次的江南也产生了另一种向往。也许是因为常常身处欢笑环境的关系,他住进这座旧居后,因为想起从前夫妻和乐的情形而黯然神伤的次数就少了,就算偶尔想起,也都是快乐温馨的回忆。久而久之,他也明白了张氏的好意。心中更为感激,对她这位长辈也更加敬重了。他给宫中太后、皇帝写信时,提起这件事。没两日因回城参加大朝的赵玮就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赏赐。没名没目的,他心里还讷闷不已。

他把其中一些眼下冬天能用得上的赏赐用马车装了,送到了温泉庄子上,拿给祖母张氏看。跟她说自己心里的疑惑。张氏扫了几眼。听孙子说完,心中便有数了,淡笑着说:“宫里有赏赐,你收着便是。这是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对咱们家的恩典,你要牢记在心,用功读书,日后好为皇上出力,知dào

么?”

赵玮忙将心中的疑惑抛开。正色答了一声:“是。”

赵琇拨过几匹呢绒料子,摸了摸那厚度。笑着对张氏说:“这料子挺好的,我如今不用管家,每日都有空闲,就拿这料子给祖母做两身新衣裳如何?再给哥哥也做两件。”

张氏笑了:“别的倒罢了,那哆罗呢的料子你给我做两件褂子就好,大红羽缎就留着自己做斗篷,你哥哥不爱红,穿这个也不合适,寻个颜色老成些的料子给他做,我看那匹竹青的和藏蓝的就都很好。那几张毛皮都是上好的,给你哥哥做几件袍子,若有多的,再做一件斗篷,他出门好穿。我就不用了。”

赵玮忙说:“都是好皮子,怎么都给我了呢?祖母和妹妹也该做些。”

张氏却道:“我不爱穿这些大毛的,有羊皮、兔皮那些就够了,还有棉袄呢。你妹妹除了那两块银鼠皮的还能用,其他的颜色也不好kàn

,给她倒显得太过老成。等庄子上交了租过来,若有皮子,琇姐儿就自己挑着留一些好了。只是家里针线上的人都是咱们从南边带来的,做皮衣裳的手艺差些,先前你那件袍子的风毛就出得不好kàn

,还是得另找人做去。”

赵琇忙道:“我有几件羊皮的衣裳,还有绒的,就够暖和的了。世子又送了我一件灰鼠斗篷,用不着再做别的了。我才几岁?就穿那些贵重的毛皮衣裳,等明年冬天我长高了,那些衣裳就不能再穿了,岂不可惜?哥哥不一样,哥哥平时出门要见人,要交际,若是穿得不够上档次,别人是会笑话的,还会瞧不起咱们家。况且哥哥如今也长得很高了,做的新衣裳能穿好几年呢,做了好的也不会浪费。”

赵玮心中感动,哽咽了一会儿才道:“这叫我说什么好?家里又不是没有,若为了我一个,叫祖母与妹妹受委屈,叫我如何能安心呢?”

张氏笑道:“哪里就委屈了?我是真不爱穿那些貂皮、狐狸皮的,闻不惯那股子味道。”

这事赵琇是知dào

的,就安抚兄长说:“哥哥别担心了,回头我用些小毛皮料给祖母做些暖兜、卧兔什么的好了,不会冻着她的。”

赵玮抿了抿嘴说:“我有两件新衣就够了,剩下的还是收进库房里,等祖母和妹妹需yào

时再用吧。”

赵琇见他拿定了主意,笑着答yīng

了,也不跟他争辩。反正她把衣裳做好了送到哥哥面前,他还会不穿吗?不过说起来,这趟宫里赏下来的毛皮和料子还真不少,想起先前送了她一件斗篷的高桢,赵琇心里有了个想法。

她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就算当着祖母和哥哥的面,光明正大地给高桢做衣裳,想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吧?

说起高桢,她每次去探望广平王时,总能看见他。冬日闲暇无事,他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拳、习射,或是到外庄骑马,就是在芙蓉楼里陪着父亲。他每日都要为广平王读上一个时辰的书。对于目盲的广平王而言,他除了自己用手摸着特制的书籍来消遣。也就只能通过听书的方式来解闷了。除了儿子以外,他还有另两个书僮,每日就专门为他读书。他听的书种类很多。诗词歌赋,山水游记,文人秩事,野史杂文,天文地理,诸子百家,无所不包。就是不碰与朝政相关的,这也是避嫌的意思。有时候赵琇去瞧他,见高桢在为他念书。还会帮着念上几页。

对于高桢这样的半大少年而言,长时间开口读书,其实对嗓子也是个负担。目前他的喉咙虽然还没出什么问题,但赵琇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时不时就会给他带点儿对喉咙有益的东西。也不知dào

高桢是否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高桢也开始每日到落梅院来了。为了拿书。因为这里是他从前在温泉庄子上的住所,所以几乎所有用品都在这边。他移居栖凤斋之后,衣裳铺盖和日用品是送过去了,但书籍因为基本都读过了,不是必要的就没带走。但如今他声称芙蓉楼那边的书已经不能满足广平王的需求,所以就过来把从前读过的一些书拿一两本回去,读给广平王解闷。他也不多拿,每日只拿一本。通常能读上一天就不错了,所以第二天必定会再来。

书本来就是高桢的。张氏当然不会拒绝。至于他每天过来的行为,也为他找到了借口:“想必是王爷每日想读的书都不一样。”

赵琇心中无语,等高桢来了,借口帮他找书,丢下手里的针线活,跟着回了西暖阁的次间。

高桢回头看了看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书架前挑选着,挑中一本打开翻了翻,又塞了回去,重新再挑一本。

赵琇瞥了一眼他挑的书,偷偷看看东暖阁那头,见丫头们都不在跟前,连碧莲碧菡也跑到前院的玻璃游廊里做针线去了,便压低声音对高桢说:“你老实说吧,是不是故yì

的?”

高桢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琇撇了撇嘴,掩口偷笑道:“王爷每日听的是什么书,我心里清楚。他也不是十分执着要读哪一种,都是你随手抽出什么书,若他感兴趣了,就会让你读,根本就不挑剔。你只需yào

把他平日爱听的书取几本回去就行了,偏要每日过来取,还不是故yì

的吗?”

高桢盯着书架,耳根红了红,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怎么会呢?若我是故yì

的,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为什么呢?

这回倒轮到赵琇不好意思了。她心里倒是隐隐有个猜测,但要是说出来,会不会显得她脸皮太厚?

赵琇扭过头去不回答,走回窗下大炕坐着。炕桌上还有她上午练的字画,尚未收起。她就摩挲着宣纸的边缘发呆。

高桢随手取了一本前朝大家的文集,淡定地走向大炕,途中只瞥了东暖阁方向一眼,见张氏正指挥着丫头做一双冬天在室内穿的厚棉软鞋,并没有看过来,就非常镇静地在赵琇对面坐下了。

他几次想要找个话题跟她搭话,但总觉得想到的话题不太合适,一扭头看见炕桌上那画完了的腊梅,终于找到了:“这是你画的?”

赵琇抬眼瞥了瞥他:“是呀。”

“画得不错。”

“谢谢。”赵琇干巴巴地回答,但心里还是挺高兴听到他夸自己的。

高桢皱了皱眉,重新起了话头:“我见你画了好几张,怎么不画点别的?”

赵琇看了看他:“这院里有那么多梅花,腊梅开得尤其好。我祖母说,横竖我平日也要练画,倒不如趁着如今有许多真花,先把梅花给练好了。象这样天天画,练上几百幅,日后要再画腊梅,无论什么样的,都再难不倒我了。所以我最近都在天天画这个呢。”

高桢想起了一个好理由:“既如此,我那儿有几本极好的前人名家画集,都是画各式梅花的,可以借你临摹。”

赵琇眨了眨眼,来了点精神。

他又说:“你连日画这个,想必带来的藤黄、石黄什么的颜料,都用得差不多了吧?”

赵琇有些疑惑他问这个做什么:“确实用了许多,不但黄色的颜料,其他的颜料也要添了。我正打算让哥哥下次回家时给我带些回来。”

高桢淡淡一笑:“不过是些颜料,还用得着巴巴儿地从城里带么?我那儿就有,芙蓉楼里也是常年备着的。我父王如今是用不着了,我也没那闲心,既然你能用得上,索性就给了你吧?”

赵琇十分惊喜:“真的?”

“这算什么?不过是一点颜料。若我们需yào

,吩咐一声,底下人自然会准bèi

好。如今天冷,颜料放着不用,说不定到明年春天就不好用了,倒不如便宜了你。”高桢给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理由,终于说出了自己真zhèng

的用意,“既如此,你这就随我回去,把东西带过来吧?”

赵琇正兴奋着,听到这话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立kè

就去跟祖母报备,还叫碧菡帮她拿大毛斗篷,她出门好穿。

高桢心想事成,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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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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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稍撒了两句娇,张氏就心软答yīng

了她的请求,不过还不忘嘱咐:“拿一些就行了,不许拿太多。虽然世子客气,但你也别太贪心了,我们到底是客人。”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就要转身出门,又被张氏叫住:“你打算就这么出去了?外头正下雪珠子呢!给我添上厚衣裳,换了靴子再说!”

赵琇无法,只得回了卧室,穿上一件羊皮里的方领对襟半袖姑绒比甲,再换上羊皮小靴,出来时,碧菡已经捧了那件雀金呢的斗篷过来。她愣了一愣,看看在大炕边安坐不动、一脸平静的高桢,小声问碧菡:“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我就是出门转一圈,很快就回来了,随便拿哪件斗篷都行。”

碧菡小声回答:“我本是想拿老夫人给的那件灰鼠皮的旧斗篷,世子却说,外头下着雪珠子呢,那件旧的面料只是寻常锦缎,不如雀金呢的好,若是打湿了,天气阴冷难干,就让我把这个拿出来了。”

赵琇其实没觉得这两件同样是灰鼠皮的斗篷有什么区别,但高桢既然这么说了,自有他的道理,况且她如今心急着要出门,也不好叫高桢久等,穿哪一件斗篷不是穿呢?她就随手接过斗篷披上了。碧菡又给她戴上了一个松绿缎面兔毛里子的暖兜,好遮风挡雪。

高桢看到她穿了他送的斗篷,心情很好,叫上她一起到张氏面前辞行。张氏客气地替孙女道谢:“她画画只是学着玩儿罢了,已经得了王府许多好东西。世子还要再送她颜料,实在是太感谢了。”

高桢微笑着行礼:“您客气了,那些颜料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了赵妹妹,也好物尽其用。晚辈就先行告辞了,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跟梅姑说,千万别外道才是。”

张氏笑着点头,他就悄悄拉了赵琇的斗篷边一下,两人结伴出了门。

他们都没带随从人员。高桢就建议走小路,从梅林横穿过去,比出了西庄再转东庄的路程要短多了。赵琇也没反对,两人进了梅林。

天上正下着雪珠儿,可梅林里的小溪流淌的却是温泉水,雾气腾腾。弥漫在林间。将整个林子衬托得如同仙境一般。赵琇一路走来,一路欣赏着美景,心情都愉快起来。

高桢也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跟赵琇说起闲话:“这林子里头比外面要暖和些,我最近练拳,都爱到这里来,就在前头的空地上。只是不敢练剑,怕利器会伤着了梅花。”

赵琇笑道:“原来你也是个俗人。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打拳,也太煞风景了。如果是舞剑。舞得也好kàn

,那还算过得去。”

高桢白了她一眼,赵琇自己先笑了,笑完了老实交待:“先前你们还没来的时候,我白天也常到这里来的,到处乱跑,还到溪边玩水,偶尔也会偷偷折几枝梅花回去插瓶。每次折花时,心里都怪不好意思的,暗暗祈祷千万别跑出来个人说我破坏花草树木。”

高桢不太能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庄子里更不会有人跑出来说这样扫兴的话。这边种花,就是为了让人摘的,不是么?”

赵琇干笑了几声,没法向他解释,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这几日天气阴冷了许多,祖母要我留在屋里做针线,不许我出来乱跑,所以你在这林子里没有遇到我,否则我还能欣赏一下世子阁下打拳的英姿呢。”

高桢的下巴稍稍抬高了点:“你要是真有兴趣,我现下也可以打给你看。”

赵琇睁圆了双眼,但很快就笑着摆手了:“不用不用,下雪呢,这时候打什么拳?外头冷得很,我们快走吧。”说着就随手扯着他身上罩甲的袖口往前加快了脚步。高桢被她扯着往前走,也就不再坚持了,改道:“既如此,那就改日等天气好了,咱们再到这边林子来,我打给你看?”

赵琇笑说:“好呀,我也打给你看。自从小时候你教了我两套拳,这些年我也经常打呢。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打错呀?”

高桢矜持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就指点指点你吧。”

瞧这傲娇的小样儿!赵琇心里吐了句嘈,还是笑嘻嘻地扯着他的袖子继xù

前行了。

两人很快就走过了梅林,来到竹舍前方的小路。赵琇留意到,那几间竹舍跟前些天相比,似乎添了些东西,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高桢发xiàn

了,就解释说:“我过来练拳,有时候需yào

找个地方放下外衣、斗篷,累了找个挡风的地方歇口气,练完了也会要盆热水擦擦手和脸。这里是离得最近的屋子,底下人便收拾了一间房出来,预备我要用。你若到林中来玩耍,累了也可以到这里避避风。里头有炭盆,有火折子,窗子都拿板挡起来了,屋里不会冷的。”

赵琇恍然大悟,笑说:“我会过来的机会也少,一般我不会在离落梅院太远的地方活动,想要歇息,回院里去就行了。”

高桢没说什么,心里却隐隐有些遗憾。

两人来到花圃处,穿过数个玻璃花房。看到花房中鲜嫩娇艳的鲜花,赵琇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高桢瞥见了,仿若无意地问:“你最喜欢什么花?这里的花,你更喜欢哪一种?”

赵琇笑道:“什么花都好kàn

。在这个时……时节,冬天也能有这么漂亮的鲜花,真是太难得了。我那次折了几枝梅花回去,祖母喜欢得不得了,特地插好放在窗前的炕几上,每日欣赏呢。”

这话听着好象有些古怪,但高桢也没多想,只说:“梅花高洁,喜欢梅花是好事。”顿了顿。他看向路边的一间花房,那正好是培育菊花的:“那菊花你喜不喜欢?菊花也有高洁之名呢。”

“还行吧。”赵琇对菊花的印象,除了是重阳节时大户人家请客聚会时经常用作借口的欣赏品种。就是拜祭先人时供奉的花卉了,她的目光被另一间花房里鲜艳的月季花给吸引过去:“月季也很漂亮呀。”

高桢暗暗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他们很快就到了栖凤斋后堂。因为栖凤斋没有完整的院墙,他们直接从屋后转了过去,压根儿就没经过前门。

赵琇还是头一次到栖凤斋后堂高桢的临时住处来。进了门她才发xiàn

,这里也许因为本来就不是为了住人而设计的,因此屋顶特别高,可以清楚地看到房梁。屋子也十分宽大。足足是落梅院正屋的两倍宽,却只分作三间。中间的是厅,摆设跟落梅院那边差不多。只是因为这边屋子更宽敞,就显得地方很空,家具很少。

东屋是高桢起居坐卧之处,靠着东墙修起了大炕。比落梅院的大炕还要宽、要长。足够打横睡上十几二十人并且翻身都没问题。这么大的炕,只给高桢一个人睡,当然太过浪费了,所以炕上摆了好几个书架、炕柜,连炕桌都有两张,一张书桌,一张吃饭,分布在大炕两侧。互不干扰。高桢只需yào

在这座炕上活动,吃饭睡觉读书就全都解决了。

房间里其他地方反而没摆什么东西。只有两只大衣箱,显得有些空落落的。转头去看西屋,有碧纱橱遮挡,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赵琇想到那匆匆引来的温泉水,猜测那边会不会是浴室净房?

高桢招呼赵琇在东炕就座,又叫丫头上茶。她随手解了斗篷坐下,就发xiàn

炕是热的,但屋内的空气却要冷得多,比不上芙蓉楼和落梅院暖和。她四处打量一圈,也就明白了。这屋子屋顶高,空间大,就算多摆几个炭盆,也暖和不到哪里去,还会造成浪费,砌火墙则太过费时费事了,最省事的办法,自然是尽量把活动局限在大炕周围了。

赵琇想到高桢这些天一直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忽然有些心疼他。

高桢叫丫头去找画画用的颜料,自己则上了炕去寻画册,寻到了一本,抽出来递给赵琇:“你看这一本可用得?”对上赵琇有些怜惜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赵琇连忙接过画册,低下头胡乱翻着,其实一点都没看进去:“你……住在这屋子里,不会觉得冷吗?”

高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赵琇见他不吭声,忍不住疑惑地抬头向他望去。

高桢转回头,淡淡地说:“也没什么,炕上暖和。若是真的冷得受不了,父王也不会允许我住在这里。来这里的头一天晚上,父王就过来验过了。”

若是从前,这种事父王从来就不用操心,因为这是他母妃的事。母妃去后,父王就代起了母职,这让他心里非常感动,也让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失去了母亲,就没人关心的孩子。

如今又还有一个赵琇在关心他,这让他感觉更好了。

他抬起头,微笑着对赵琇说:“赵妹妹冷不冷?给你添个手炉吧?”说着就从炕柜上拿了只小小的银手炉下来,在炕边的火盆里用银火箸夹了几块炭进炉中,合上盖子塞到赵琇手中。

赵琇低头去看那只手炉上头的精致花纹,高桢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皮手笼给她:“再加上这个,你就更暖和了。要不还是把斗篷穿上吧?”

赵琇抬头一看,他递过来的那只手笼,竟然是用与她斗篷上同样的雀金呢料子做的面,里头也是灰鼠皮,跟她这件斗篷都可以配上一套了。她十分惊讶:“这也是跟斗篷一起做的么?”问题刚出口,她就觉得不是了。因为手笼的面料上还用暗金的丝线绣出花朵的图案,那真的不象是高桢一个男孩子会喜欢的风格。

高桢低头继xù

翻画册,好象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不是,这是近日我叫人新制的。我小时候除了你那件斗篷,另外还用同样的料子做了一件锦袍,如今已经小了,完全穿不得,白放着也是可惜,索性拆了做些有用的东西。我不是正守孝么?这织了金的东西自然用不得,给你算了。”他抽出一本画集,微笑着递过来:“连着手炉一起带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呢。”

赵琇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了,斗篷是他穿小了的,那日她又刚好没穿斗篷出来,接受了他的赠予也没什么;颜料他暂时用不着,又不值多少银子,给了她也没什么;画册她只是借去临摹一下,过后仍旧会还回来的,同样也只是小事。可是……银手炉挺值钱的,这灰鼠手笼就更珍贵了,还是特地为她做的,她如果就这样收下来,是不是不太妥当?

也许高桢这样的金枝玉叶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可她心里却是明白的,无缘无故,她不该接受别人的贵重礼物……

她小心地将手炉放在炕桌上,又把手笼放在它旁边。

高桢怔了怔:“怎么了?你不冷么?”

赵琇摇摇头,抱起那两本画册:“我不能接受这两样礼物。”

高桢双眼露出疑惑的目光:“为什么?”

赵琇想了想:“因为很贵重?无功不受禄……”

高桢不以为然:“这算什么贵重?不过是寻常物件罢了。”

赵琇不想跟古代土豪争辩,只能说:“对你而言是寻常物件,但对别人来说,就是很贵重的东西。你也知dào

,这不是外头的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的。就算我们家是老侯府,也就只有我祖母有几件好皮子的衣裳,给我和哥哥的都是旧的,我自己家里用的也是黄铜手炉……”

高桢有些急了:“真要这么说的话,我送你的斗篷岂不是更贵重?可你那时收下了!”

赵琇顿了顿,把斗篷往他那边推了推,高桢的眼神忽然变得可怕起来,让她不由得停下了动作,想了想:“我当初收斗篷,是因为你说你已经穿不下了,为了不浪费,我就接受了你的好意。可是手炉跟手笼,你都还能用……”

“不能用了!”高桢冷下脸说,“你瞧瞧它们的模样,那是我能用的么?!”银手炉是南瓜形的,上头刻有梅花和冰裂纹,是女孩儿喜欢的式样;手笼上也用金丝绣了花。别说他现在正守孝,就算没有,他也不会用这么花俏的东西。

父王总说他不会哄女孩子高兴,他就努力去学。可如今他那么用心地准bèi

了礼物,怎么赵妹妹又不肯接受了呢?

赵琇看了看他,小声说:“无功不受禄,你可以……留给你以后的王妃用……”

高桢更生气了,脸色完全阴沉下来:“你救了我的性命,难道还受不起几件小东西?!”赵琇还想说些什么,他却一把将手炉打翻在地上,又将手笼随手扔开:“你不要就算了!本来就是给你准bèi

的,你不要,也没别人能使,索性扔了干净!”

他背过身去盘腿坐着,自顾自地生着闷气。赵琇张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屋里的气氛一时僵持下来。(未完待续……)

PS:天真冷……为什么会忽然降温?又刮风又下雨的,一个星期以前,我还穿着短袖T恤和雪纺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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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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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是广平王世子,身边自然不缺侍候的人。

他院里的丫头经lì

了换血,如今已经调教得老实多了,揽总的烟雨又是个机灵的。方才高桢带着赵琇回来时,她正在前堂吩咐婆子们做事,听说世子带着赵姑娘回来了,想着这事也寻常,她就不必回后堂侍候了,就没放在心上。谁知赵琇这边竟与高桢拌起嘴来,高桢还发了脾气,小丫头听见动静,不敢上去劝,又不敢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只能急报给她知dào

,请她拿个主意。

烟雨连忙回了后堂,一进东屋就看见高桢背对着人,盘腿坐在炕上,双眼直盯着东墙闷声不吭,赵琇正弯腰去拣一个掉在地上的银手炉,正是世子高桢这几天每日翻来覆去摩挲的那一个。她连忙出声说:“赵姑娘快别动,让我们来吧,仔细烫了手。”

赵琇抿嘴朝烟雨笑了笑。她当然不会烫着自己,银手炉里的炭都掉出来了,她只要小心点别碰到就行,手炉本身倒是不要紧的。等拣起了它,再用火箸将炭夹回炭盆中,就万事大吉了。高桢少年人脾气,东西说扔就扔,也不想想,这屋子是砖木结构,屋里放的都是木家俱,炕上都是褥子、棉垫,地上还铺有毯子呢,若不是他方才运气好,没把手炉打翻在毯子上,这会儿只怕要烧起来了。真是一点消防观念都没有,叫人说他什么好呢?

她正要再把那掉落在三尺外的手炉盖也拣起来,只觉得手臂被人牢牢抓住了大力扯开。扯得她都忍不住叫疼了,回头一看,却是高桢。

高桢看起来好象更生气了:“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即使与我生气。也没必要伤着自己吧?那是炭!烧得正红的炭!你竟要拿手去碰么?!若是烧坏了怎么办?!”

赵琇惊得双眼圆瞪,忙解释说:“我没打算拣炭呀,我要拣的只是炉盖而已。热炭也是能用手碰的?我又不傻。”

高桢愣了愣,定睛一看,她的手伸出的方向好象真是炉盖的所在,他方才却看错了,以为她要去拣一尺外的那块热炭。他有些讪讪的。脸也涨红了,手上不自觉地加了把力,赵琇再次没忍住叫出了声。他才发xiàn

自己在做什么蠢事,慌忙松开手,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强要寻个借口去责怪赵琇:“你这会子又去拣它做什么?你不是不稀罕么?”

赵琇有些委屈地揉着手臂:“我不是不稀罕。正因为瞧着稀罕。觉得太珍贵了,才不敢收的。去拣它也是因为太危险了,你没瞧见这屋里都是木头?地上还铺着毯子,你随手就把手炉打翻在地,万一里头的炭掉在毯子上,烧起来了怎么办?现在有人就算了,要是晚上大家都睡了,你也象白天似的。想到什么事生气,随手就把手炉扔了。真烧起来就麻烦了。”

听起来似乎是在为了他的安危着想,高桢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只是还有些下不来台:“那你叫丫头们来拣就好了。你是客人,何必纡尊降贵做这种事?回头叫父王知dào

了,定要说我怠慢了你,叫我白挨一场骂。”

赵琇觉得这不过是小事,方才又没别人在,她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高桢看起来好象还很生气,她还是别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顶撞他的好。

烟雨拿着火箸把掉落在地上的炭都丢回炭盆里了,然后左望望,右望望,笑着说:“世子跟赵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为了什么事,闹得又摔东西,又发脾气的?”接着对赵琇说:“赵姑娘别生我们世子的气,你们自幼相识,也当知dào

我们世子是个什么性情,从来不是随便乱发脾气的人,只是有时候做事毛躁些,一心急,就容易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姑娘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们世子计较。你瞧他方才担心你烫着手的样子,就知dào

他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恼了你。”

赵琇当然知dào

这个,她心里其实也没有生气,更多的是难为情,也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把高桢给哄高兴了。

但高桢却不乐意烟雨出卖自己:“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哪里担心她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不相干。你快出去,出去!”

烟雨心中无奈,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偷笑,跟赵琇对了个眼色,就乖乖往外走了。

谁知她才出了屋门,就见到烟霞从芙蓉楼那边过来了,连忙问:“烟霞姐姐怎么来了?”

烟霞笑道:“王爷听说世子跟赵姑娘拌了嘴,叫我来瞧瞧。”

赵琇在屋里听闻吃了一惊,跟高桢对视一眼,心里更不好意思了。这么点小事,怎么就惊动了广平王?高桢更添了几分忿忿:他们不过是拌个嘴罢了,些许小事,是谁多嘴惊动了父王?万一父王误会了赵妹妹怎么办?

烟霞低声问烟雨,里头这两位小祖宗是怎么吵起来的?烟雨也说不清,倒是知dào

他俩眼下已经和好了一半了。烟霞听了也暗暗好笑,进屋说:“世子,王爷听说你方才发了脾气,让奴婢跟你说,不管谁对谁错,有气冲着女孩儿发,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况且他素来知dào

,赵姑娘是个极懂事极知礼的女孩子,方才争吵,也是世子先吵的,可见这件事定是世子的错,让世子好生反省呢。”

高桢听了一怔,郁闷地瞥了赵琇一眼,眼神里真是各种委屈。

赵琇看着心软了,对烟霞说:“好姐姐,方才……其实是我惹世子生气了,并不是他的错。”

烟霞只是笑着拉住她的手:“姑娘别忙着替我们世子说好话,王爷有令,要世子反省呢,我且送姑娘回去。”说着竟亲自取了斗篷。替她穿上,又给她戴上暖兜,就要送她离开。

高桢瞧着急了:“我们还没说完话呢!”

烟霞笑眯眯地说:“世子真是的。你如今不是正生气么?如何能好好说话?要说也等气消了再说。这是王爷的法令,奴婢可不敢违抗。”说着就与烟雨暗笑着将赵琇半推半劝地拉走了。

赵琇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她跟高桢到底算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呢?可广平王既然叫人将她拉走,总有他的用意,会不会是嫌她惹高桢生气了,不想让她继xù

跟高桢在一起?

她满心郁闷地回了落梅院,张氏见是烟霞送她回来的。十分吃惊,笑问:“姑娘怎么来了?”

烟霞给张氏行了礼,道:“我给老夫人赔不是了。方才我们世子一时心急,说话得罪了赵姑娘,王爷已经勒令世子好生反省了,因此特命我把姑娘送回来。”

张氏讶然。看向孙女:“世子说什么了?你们相熟多年。一点小事就别斤斤计较了,世子总不会是有心得罪你的。”

赵琇郁闷地说:“我没跟他计较,就是拌个嘴,没想到惊动了王爷。如今累得他被骂,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烟霞笑说:“赵姑娘别放在心上,这是我们王爷在教导世子呢,不会真的责骂他的。回头等世子想明白了,定会来向姑娘赔礼。姑娘只管等着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赵琇真的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赔罪的。她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高桢,要是接受了他的礼物,是不是就不会闹这么大了?

送走了烟霞,张氏连忙向赵琇追问是怎么回事,赵琇就说了,道:“真的是小事,世子也是一番好意,就是……就是我觉得他送礼物给我,送得太频繁了,东西又都是贵重物品,我觉得不好意思。”

张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做得对。偶尔为之倒也罢了,画集、颜料也只是小事。可是世子接二连三地给你送贵重衣服,总有些不合适。虽说他大你好几岁,但实jì

上,你们的年纪相差也不是太远。过得两年,都要开始议亲了,若走得太近,倒容易惹人闲话。”

赵琇听出她话里有话,心跳加快了些许,故yì

装作不解的模样,试探她的口风:“会惹什么闲话?很要紧吗?”

张氏暗悔自己不该跟年纪尚小的孙女说这些,笑着含糊回答:“诸如趋炎附势什么的,到底于名声有碍。你哥哥过两年也要出仕了,万一连累了他的前程,岂不更糟?好了,闲话少题。王爷既然要教导世子,你就少去打搅吧,下回见到王爷时,记得向他赔个不是。虽说今日是世子发作在先,到底是因你拒收礼物而引起的,客气些总没错。”然后又仿若无意中提到:“你今儿披这件斗篷出去,怎么好象边角沾了泥水?好好的东西都叫你糟蹋了,还不快脱下来?我叫人弄干净,日后就由我帮你收着吧。你先用我给你的那件灰鼠皮的斗篷,想要新的,就拿你哥哥带回来的料子和皮子,再叫人做去。”

赵琇皱着眉头答yīng

了,把斗篷脱下来,交给了夏露,方才回西暖阁去。

张氏却靠在窗下的大引枕上沉思,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后半日一直有些神思不属。傍晚时赵玮过来了,看到她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问:“祖母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张氏摇摇头,犹豫了一下,瞥见孙女还在西暖阁那边没过来,就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叫孙子到近前坐下,才压低了声音,把今天赵琇跟高桢那一番小口角告sù

了他。

赵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祖母不必担心,他俩都还是孩子呢,拌几句嘴又有什么要紧?”

张氏却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哪里是拌嘴呢?琇姐儿的性情人品,我做祖母的自然是信得过。我只是觉得……世子似乎太过殷勤了些,三天两头地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天天过来拿书,每次都要跟琇姐儿在那边屋里私下说两句话……我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只当他们是从小儿亲近,就象是兄妹一般要好罢了,今日却越想越惊心。世人亲友间往来,哪有这样硬要送礼给人家,人家不肯受,就恼得摔了东西的呢?他对咱们琇姐儿,也跟你对琇姐儿不一样,不象是兄妹之情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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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亲与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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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高桢也来到了父亲广平王面前,接受他的训诫。

广平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吵起来的?琇姐儿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冲着女孩儿发脾气,还摔东西,真是好有出息!”

高桢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将事情原委说了。其实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赵琇会拒绝他送的礼物呢?明明之前收斗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如今不过是一个手炉和一个手筒罢了,能算得了什么?

岂不知广平王听了以后,越发恨铁不成钢了:“就为这点小事?她心中有顾虑,你打消了她的顾虑就是,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高桢闷头不语,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她让我把东西留给以后的王妃使……”

广平王有些无语了,揉了揉额角:“你就为这个生气了?”

高桢不明白,这话难道不让人生气吗?他喜欢她,心里只愿意她做他将来的王妃,她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虽然他当时确实是太过冲动了,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知那一刻他是怎么了,只觉得热血涌上头,手就挥了出去。

广平王苦思冥想,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劝儿子,最终他选择了这样一种说法:“你要知dào

,女子有时候是会口是心非的。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嘴上说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比如你母妃,总是跟我说。别送她太多东西了。她过生辰,我让内务府给她制新首饰,制新衣。她每一次都说,太过奢侈了,其实她不喜欢那些。但你仔细回想,哪一回她收到我送的东西是真的不高兴的?她真的不喜欢那些衣裳首饰么?”

高桢回头想想,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母妃还是很喜欢他父王送的东西的。从小到大,他都能看到她把父王送的每一件首饰仔细收藏起来。还有衣服。即使是旧衣裳,她也会命人洗干净了,熨平整。再仔仔细细收起,每年六月六,都要拿出来晒晒太阳,再重新洗净熨平收藏。母妃虽然总说。皇家人行事不该奢侈。上行下效,对底下的影响不好,因此无论是吃穿用度,都应该尽可能节俭,要以朴素端庄为美。但父王送的珠宝华服,她总是喜欢的,常常在私下的场合里穿戴,只是在见客或是出门的时候。就会换下来。也许,这也是女子口是心非的一个事例?

难道赵琇也是如此吗?她拒绝收礼。其实是喜欢收礼的意思?让他把东西留给未来的王妃,其实本意也非如此?高桢总觉得这种想法有点问题。赵琇在他面前,好象一向还算直率,如果真的喜欢他的礼物,那一定会收,然后事后回礼,觉得那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人情。他对她的这种做法也很喜欢,因为她通常都会给他做新衣裳,哪怕他嘴上说“随便穿穿”,可他家常也总是会穿在身上……

咦?这么说来?他莫非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

高桢被震惊了,脸上的表情更加木然。

广平王看不到儿子的表情,见他不吭声,就有些郁闷了:“说话呀,怎么忽然安静下来了?”

高桢不想去面对那可能的答案,决定要将此事揭过:“父王,是我不该跟赵妹妹争吵,只是如今吵都吵了……我该怎么办?”

广平王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满yì

地露出了笑容:“这很简单,既然你知dào

错了,向她认错赔罪就是。说话和气些,诚恳一点,琇姐儿其实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你计较的。”

“要我认错?”高桢有点小纠结。他真没觉得自己不该生气,赵琇忽然就不收他的礼物了,要跟他生分了,还说什么将来的王妃,他为什么不能生气?赵琇还没跟他解释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呢。

广平王叹息着摇头:“蠢材!无论是谁有错在先,你冲女孩儿发脾气,难道不是错了?你摔了东西,吓着了人家,难道不是错了?若你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那就出去吧,父王也懒得教导你了。”

如果是发脾气摔东西这一点,高桢承认自己是错了。这么做不但失礼,还象赵琇说的,容易引起明火烧坏东西。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赔罪认错。

见到儿子顺服,广平王才满yì

了些,补充道:“等赔完了罪,你再到和她一起到赵老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讨她一家欢喜,过后再送点礼物给她,把她本人给哄好了,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高桢讶然:“可她不肯收我的礼物,我又怎能再送东西给她呢?”

广平王没好气地说:“换了是我,见到有人接二连三给我送贵重礼物,还是无缘无故的,我心里也要犯嘀咕。琇姐儿既然是好孩子,自然不会因为东西珍贵,就不管不顾地厚着脸皮收下来。她不肯收,你就该想个能说服她收下的理由,或者另寻一个好时机再送。要我说,你也是太心急了,先前你已经送了斗篷,今日你送了颜料,借了画册,过得几日,她到我这里读书,若是天太冷了,你再送她手炉,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待到天气更冷些,你瞅准她穿那件雀金呢斗篷出来的时候,把手筒给了她,也别提那是特地叫人做的,只说是从前的旧物,难道她还要追问不成?若是实在担心她会回绝,你就想法子让她帮点小忙,然后当是还人情似的,把东西给她,她也就不好意思不收了。”

高桢心中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该向赵琇讨一幅腊梅,然后把手炉手筒作为回礼送给她,讨来的画还可以装裱了挂在他自己的屋里。日日欣赏,又怎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广平王趁机教育儿子:“其实,若是有心讨人欢喜。不必送多贵重的东西。一味送贵重的,反倒落了下乘。你应该留意她喜欢什么,需yào

什么,送得恰到好处,这才是上策。哪怕只是一枝花,一页诗稿,只要合了对方的心意。倒比任何珠宝华服更能让对方欢喜呢。你瞧我送你母妃的东西,哪怕只是在出城回来的路上采摘的一束野花,她有嫌弃过么?可有为了珠宝华服。就把那野花丢在一边?”

当然没有。高桢曾经好几次亲眼看见母妃钟氏把父王赠送的野花插在发间,与金珠玉翠相映,又或是小心插在花瓶里,就跟御花园里采回来的珍奇鲜花一般对待。有时候甚至还会更加珍视。

高桢有些明白了。他想起赵琇提过的玻璃花房中的月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广平王见儿子受教,也想明白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真是个呆儿子,他教儿子怎么讨女孩子欢喜,怎的比他当年哄老婆还要累人?

陪父亲用过午饭,高桢回到栖凤阁,还未进前堂。就看见烟雨匆匆赶来向他报信:“赵家小侯爷过来了,正在堂中等候世子。”

高桢心中疑惑。赵玮怎会在这时候来找他?赵玮平日行事,素来很讲究,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那都是有规矩的。这会子按说是他陪其祖母赵老夫人与妹妹吃完了午饭,再说说家常话的时间,再过一会儿,赵老夫人要午休,他也就回自己住的松柏居去了,会到栖凤阁来,无论是借书、探讨功课还是习武,都至少是后晌的事。

高桢狐疑地进了前堂,就看到赵玮坐在主位下手左面第一把交椅上,双眼直直盯向前方,堂中光线昏暗,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高桢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似乎有些来意不善。

不过赵玮看到他后,主动站起身,微笑着打起了招呼,又不象是有什么异状的样子。高桢又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赵玮是听说了他跟赵琇之间的口角,为妹妹出头来的?

果然,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后,赵玮状若无意地开口了:“方才吃饭时,听闻我妹妹跟世子起了口角,还望世子别怪她失礼才是。那丫头,心直口快的,心思又单纯,有时候说话得罪了人家还不自知,祖母与我都为她担心不已。原本还道她这两年长大了,就懂事了些,没想到今日又惹得世子生气,我替妹妹向世子赔个不是,还望世子别与她计较。”

高桢忙道:“你说这话,就太过外道了。不过是点小口角,原是我的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冲她发火的。我正要向她赔罪,你反而替她赔起不是来,倒叫我心里惭愧。况且咱们是什么交情?别说是我惹恼了赵妹妹,即使是她惹恼了我,我也不会真的跟她生气,更何况是让她赔礼呢?”

赵玮顿了一顿,微笑道:“世子这话有理。想来我们三人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我平日爱hù

妹妹,就算起了口角,也从不会跟她生气,想来世子与我是一样的心。对小妹妹嘛,咱们做哥哥的自然计较不了许多。你说是不是?”

高桢不想说是,他跟赵玮怎么是一样的呢?赵玮跟赵琇是兄妹之情,他对赵琇可不是。

他就这么沉默着没吭声。

赵玮等了半日,也没等到他一句肯定的回答,忽然间脸色就沉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说起来,我这些天一直窝在屋里苦读,与世子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切蹉过拳脚了。这会子风雪已散,倒象是要见晴的意思。不知世子可有兴趣活动活动手脚?”

高桢有些疑惑他怎会忽有此意:“现下么?刚吃过午饭,只怕不太合适吧?”

赵玮笑眯眯地说:“那就另定时间?只是不知世子何时有空闲?”

高桢心里纳闷,只得道:“那就申初二刻(下午三点半)如何?”

“就这么定了。”赵玮站起身,拱拱手,就转身离去。

高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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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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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对自家兄长跟高桢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她对于之前跟高桢那场小口角虽然有些纠结,但也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丢开了。她自诩是个成年人了,当然不会对小孩子发脾气的事太过在意,明天见面时好声好气跟高桢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如果他一定要她收下那两份礼物,她大不了就收呗,然后回他两份差不多价值的礼就好了。

所以她现在非常自在地练着字。

今天说好要向高桢借几本画册,再拿些颜料回来的,结果节外生枝,她空手而归,索性也不练画了,就专心写大字。练完了字,她又到祖母跟前去做针线。给哥哥做的斗篷已经做好一半了,她只做面,毛皮里子还得送回城里去叫专门缝皮子的人去上,她自个儿的手艺是不成的。她还差几针就做好了斗篷的面,正寻思着是不是请哥哥过来试一试,看大小是否合适,斗篷扣子会不会太紧,还有颜色绣纹之类的他是不是喜欢。趁着还未送去上里,尚能再做改动,索性一并改了,也省得完工之后他不喜欢,要再改做就太麻烦了。

给高桢做的那一件斗篷也差不多了,同样是只做好了面,到时候要一起送去上皮子的。当然,给高桢做的,跟给自家哥哥做的就不一样了,赵琇不打算询问他的意见,倒是希望上皮子的人能尽快完工,她好尽快给高桢送去,还上雀金呢斗篷的人情。顺便哄一哄这傲娇的少年。

因此赵琇特地打发了丫头去松柏居请赵玮,让他学习之余,若有空闲。就到落梅院来一趟。

但丫头回报说,小侯爷不在松柏居里。他身边侍候的小厮说他寻世子说话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还有些担心地跟祖母张氏念叨:“哥哥去找世子做什么?”

张氏心里有数,虽然也有些担心孙子会不会年轻气盛,说话不慎得罪了广平王父子,但面对孙女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他平日也常去寻世子说话。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哥哥跟世子可比你要熟悉多了。”

这倒也是。赵琇记得几年前哥哥随祖母上京,还跟世子混过一段时间,说起来要论熟悉程度。那一定是远胜过自己的。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了,加紧手里干活的整度,把高桢那件斗篷的面也做完了。

张氏瞧见,倒是留上了心:“你这两件斗篷都是给你哥哥做的?”

赵琇笑说:“斗篷要那么多件做什么?针线上的人也给哥哥做了全套的冬装。光是大毛、小毛斗篷就有四件呢。我只要做一件就够了。另一件是给世子做的。祖母没瞧见?我特地选的深灰色的呢子料,上头一丝绣纹都没有,连包边也都是用的黑绒料。”

张氏眼皮子一跳,仿若无意地问:“好好的,你怎么想起给世子做斗篷来?王府难道还缺针线上人?世子有的是新衣裳。”

赵琇笑说:“他不是送了我一件斗篷吗?我自然要回礼的。雀金呢太少见,我没处寻去,他如今也穿不得,我只好拿这上等呢料来做了。不过我这是自个儿一针一线缝的。哪怕比不上他送我的斗篷珍贵,这份心意也算抵得过了吧?”

张氏木然扭开了脸。心里更担忧了。

孙女儿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开窍吧?兴许她只是拿世子当哥哥一般,赵玮平日送东西给她,她也一样会亲手做了针线回礼,想必对世子……也是一样?

晚饭的时候,赵玮总算出现了。不过他的模样好象有些不对劲,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但奇怪的是左边嘴角的位置好象有一块浅浅的青色,好象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似的。赵琇一看就吓了一跳,连忙问:“哥哥你脸上怎么了?”

赵玮盘腿上炕,看着炕桌对面祖母面带忧虑的神色,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什么,走路时想事入了迷,不小心撞在树干上了。”

赵琇囧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哥哥你?走路时撞在了树干上?”她可从来没见过赵玮闹这种笑话!再说,撞树怎么会撞到嘴角上的?难道哥哥当时是仰头看着天往前走的吗?

赵玮脸上的笑容都要凝固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dào

这很好笑,所以妹妹尽管笑吧。”

赵琇连忙掩下偷笑的冲动,使劲儿摇头:“没,我怎么会笑哥哥呢?我明明是在担心你。”又小心地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他嘴角的淤青:“疼吗?”

“不疼。”赵玮看向祖母,“就这么一点青,明儿就好了。”

张氏叹了口气:“琇姐儿,你去寻瓶药酒来,一会儿吃过饭给你哥哥带回去。别把这一点淤青不当回事,若不早早揉开,明儿早起就紫了,那时会更明显。”

赵琇笑着应声去了,东暖阁次间里只剩下张氏与赵玮祖孙二人,张氏便压低声音问孙子:“你这是寻世子去了?可问到什么了?你难不成跟他打了起来?若是惊动了王爷,闹大了反而叫你妹妹难堪!”

赵玮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祖母放心,孙儿难道是那等鲁莽之人?孙儿跟世子说话,一句都没有明言,只是探问世子对妹妹,是否如孙儿一般,也是兄妹之情。世子却迟迟不肯回答,孙儿心里就明白了。孙儿气他对妹妹竟起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借口多日不曾与他切蹉拳法,打了一场。打的时候,孙儿心里有气,下手重了些。他身手原在孙儿之上,却处处留有分寸,反倒与孙儿斗了个旗鼓相当,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后来还是王爷召世子去说话,我们才停了手。孙儿嘴上这点淤青。原是自己不慎弄上的,并非他所伤。反倒是他,因为不敢下狠手。倒叫孙儿打了几拳,虽然不重,但也挺疼的,他却一声不吭。孙儿见他这样,心里的气倒是散了一半。”

张氏听得直念佛,忙道:“你也太大胆了,若是在世子脸上留下伤痕。哪怕王爷看不见,难道他身边侍候的人是哑巴?不会告sù

王爷?万一王爷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好?”

赵玮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王爷怪罪。孙儿也不后悔,这样的事,说来世子也不占理。不过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咱们不好声张罢了。”

张氏忍不住叹气。不过她更关心高桢的态度:“你可瞧出什么来了?世子对咱们琇姐儿。究竟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什么真心实意?”

赵玮道:“妹妹才多大?不管他如今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兴起,都是不算数的。不过我瞧他对妹妹还算上心,否则也不会挨了我几拳,还继xù

忍着让着,不向我下重手了。”

这话让张氏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们都不是小家子的儿女,平日来往,身边有无数人盯着。你妹妹年纪又小,还不至于吃什么亏。先让他们分分开。少见几面,过得两年,世子娶了亲,也就忘了小时候的荒唐事了。过两日咱们就寻个理由跟王爷告辞吧,先回家去,别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

赵琇正好寻了药酒回来,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十分吃惊:“为什么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张氏连忙闭了口,赵玮笑着对妹妹说:“这里虽好,到底是王府的产业,况且又有王爷与世子在此。咱们过来作客,住几天是个意思。如今都住了半个月,你还不心足么?难不成要在这里住满一冬?”

那倒也是。赵琇心里也清楚,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住那么久的,但她住得舒服了,心里就有些不舍:“什么时候把咱们家那个温泉小庄子也收拾出来就好了。冬天的时候,祖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赵玮笑了:“这有何难?侯府那边改建已经做好大半了,剩下的因天气寒冷,不好继xù

,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才能完成。那些匠人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索性打发几个人去那边庄子,把咱们自家要住的屋子盖好了。这样用不着等明年冬天,明年春天,祖母和妹妹就能到咱们自家的温泉庄子上住了。”

听起来挺不错的,不过赵琇还是笑着否决了兄长的提议:“冬天正是温室出产的花卉蔬果卖得最好的时候。现在去那边小庄子上动工,说不定会影响产出的,何必呢?等明年农闲时再找人建新屋子也不迟。若实在想要在今冬明春过去小住,就让人把原来的院子腾出来,好生收拾收拾,将就着也能住人。”

赵玮其实是希望以后的冬天都不必再借住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了,那自然是在自家的温泉小庄上修新院子更好,便反驳说:“祖母要住的,怎能将就农舍?况且那边人乱糟糟的,还是建新院子的好。”

张氏打断兄妹俩的讨论:“好了,不管是建新院子,还是别的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吃饭要紧,赶紧收拾一下,梅姑都提食盒进院子了。”

赵琇探头往玻璃窗外看,果然看见梅姑带着两个婆子,提了食盒进院,正沿着玻璃游廊过来,连忙伸手把炕上那些没做完的针线活给收拾起来。

赵玮瞥见两件男装斗篷,随口就问:“这是给我做的么?只要一件就好了。妹妹何必费事?”

赵琇笑说:“那件黑丝绒绣回纹的是哥哥的,另一件深灰色的是给世子做的。哥哥一会儿好好瞧瞧你那件,可有哪里不满yì

的地方?趁早说了我好改。明儿就要把斗篷送回城里上皮子了。”

赵玮顿了一顿,看了祖母一眼,张氏不动声色地说:“这是那件雀金呢斗篷的回礼,这也是应该的,礼尚往来嘛。”

赵玮这才罢了,只是调笑说:“可我怎么瞧着,觉得给世子做的那件比我那件更好kàn

呢?连面料都要贵重一些。”他认得那是哔叽缎,比黑丝绒更少见。

赵琇随口说:“哥哥那件用的黑丝绒,我一看到料子,就知dào

适合哥哥了,立kè

就选中了它,上头的绣纹花了我好几天功夫呢。世子那件是素净无花纹的,面料贵重一些,才能拿得出手嘛。”

但赵玮还是不太满yì

:“那为什么给我做的是黑斗篷,世子那件却是别的颜色?其实他平日都是穿黑衣更多。”怎么看,他都觉得灰色的比黑色的更气派好kàn

,人穿上着也更显得笔挺。

赵琇笑了:“哥哥你还挑剔这个?你平日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有,黑色百搭,怎么配都行。但世子平日成天穿黑的,再披个黑色斗篷,不就成了黑无常?还是弄别的颜色好kàn

些。这个深灰色的哔叽面料带着一点光泽,现在守孝穿没问题,以后脱了孝也可以继xù

穿,再适合不过了。为了挑选合适的面料,我费了足足两天呢。”

给他做的斗篷是一眼就挑中的料子,给高桢做的斗篷料子,却要花两天时间去挑吗?

赵玮忽然觉得心好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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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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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祖孙三人吃晚饭的当口,高桢却在忙活另一件事。他脸上的青紫要比赵玮的多多了,虽然广平王看不见,但旁人却是有眼睛的,在前去陪父王吃晚饭之前,他还得先做点掩饰。

烟雨小心地往他脸上敷着粉,左瞧右瞧,有些迟疑:“应该看不出来了吧?晚上把灯调暗些,叫其他侍候的人离得远一点,想必没那么容易叫人发xiàn

的。我已经叫笔山急驰回王府取药了,这会子想必已经快到京城,晚上世子睡下之前就能回来了。那个药见效极快的,只要涂一点,将淤血揉开,明儿早起,就什么青紫都看不见了。”

高桢朝着旁边的镜子扫了两眼,觉得差不多了,就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一会儿你跟过去侍候,别叫其他人到近前上菜。”

烟雨从前也没少做过在广平王一家三口跟前侍候的事,笑着答yīng

了。

她把自己的梳妆盒收起,瞥见另一个丫头烟波还捧着镜子发呆,便轻轻碰了对方一下:“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把世子那件斗篷取来,世子要去芙蓉楼了。”

烟波默默放下镜台,转身去取了斗篷来给高桢披上,边披边红着眼圈道:“世子当真不把挨打的事告sù

王爷么?论理,赵小侯爷也太过分了!不过是寻常切磋罢了,哪里一再把拳头往人脸上打?咱们世子身份这般尊贵,是他能打的么?他打了不算。连句赔礼的话都没说,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人了?!”

高桢微微皱了眉头,瞥了她一眼。

不料她却因为这一眼而红了双颊。细声细气地说:“奴婢知dào

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看到世子受伤,奴婢心里难受……”

高桢似笑非笑:“既然知dào

不该说,那就闭嘴吧!”说着扯住斗篷挣开她的手,大踏步往门外去了,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给烟雨:“烟雨收拾完了就过来。”

烟波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忽然跳了起来:“哎呀。世子忘了戴斗笠了!外头天色瞧着好象又要下雪呢!”忙忙转头去寻斗笠,寻到了回来后,高桢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便对烟雨说:“我去给世子送斗笠了。姐姐一会儿赶紧过来呀。”说着就要转身出门,却被烟雨一把紧紧拽住:“你去干什么?”

烟波眨了眨眼:“我去给世子送斗笠呀。”

烟雨笑了笑:“不必你操心了。外头只是瞧着象要下雪,但还未下呢。真要给世子送,我顺手捎过去就行了。就算不带。难道芙蓉楼那边就连个斗笠或是一把伞都没有了?”

烟波笑道:“有是有。只是我怕世子刚走到半路上,雪就下来了,所以……”

“栖凤斋离芙蓉楼就那几步路,世子这会儿已经到了吧?还未下雪,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烟雨几乎是把她手里的斗笠夺了过来,重新放回原位,才拍了拍袖口,冷声吩咐:“好生留在这里看家。大炕要烧得暖暖和和的,不许断了柴薪。茶炉子的火也不能灭下去。等世子回来了。一应热水、茶、净手的帕子、水盆、暖炉都要供上。若出了差错,可别怪我待新人不客气。”说着还扬声吩咐屋外的婆子们:“烟波新入王府,许多事未必熟悉,妈妈们也多看着些,别出了岔子。世子怪罪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kàn

。”

婆子们齐声应了:“姑娘放心,我们也不是头一日当差了,还能出了差错不成?”还有婆子对烟波说:“姑娘是宫里来的,新入王府,想必对我们王府的规矩还不清楚。若有什么不知dào

的,只管跟我们说,都一样是在王府当差的,姑娘别与我们外道才是。”

烟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闷声不吭。她怎么可能跟这些婆子是一样的人?!

烟雨查点了一圈屋里,又给自己加披了一件斗篷,给自己那个白铜的手炉添几块炭,便要出门。烟波却把她拦下了,犹豫了一下,问:“姐姐,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吧。世子身边事情也多,若实在不想让芙蓉楼里的人近前服侍,只姐姐一个也是不够的。”

烟雨瞥了她一眼,也不啰嗦,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烟波僵了一僵,赔笑道:“没干什么呀,我就是想帮姐姐……”

“世子不过是去芙蓉楼赔王爷吃一顿晚饭。桌子边上用不了许多人侍候。”烟雨斜眼看着她道,“有我,有烟霞姐姐,也就差不多了。烟霞姐姐是伶俐人,不会随便乱说话的。你又何必凑上去?倒是这边屋里离不得人,我留你下来看屋子,也是重责大任。若你也去了,这屋子谁来照管?”

烟波咬咬唇:“不是还有妈妈们么?”

烟雨便忍不住笑了:“既如此,还要你做什么?你能做的事,妈妈们不能做?”她把脸上的笑一收,拉长了脸道:“你也别跟我装神弄鬼了,老实说吧,你想到芙蓉楼去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跟王爷告状?说赵小侯爷打伤了他?”

烟波见自己的盘算已经被揭穿了,也不再掩饰:“这难道不应该么?王爷就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了,平日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世子好好的却叫人打伤了,怎能不禀报王爷知dào

?!姐姐如今自作主张,瞒下了此事,若是日后叫人捅到王爷跟前,王爷发怒,姐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烟雨听得冷笑:“好大的罪名呢!我可不敢当。瞒下此事,哪里是我自作主张了?分明就是世子的意思。况且世子与赵小侯爷自幼交好,又有过命的交情,不过是切磋拳脚时手重些,两人都挨了几下,赵小侯爷脸上也有淤青。谁还在乎这个了?世子怕王爷担心,才叫我们瞒着的。你倒好,竟然在世子面前说起他好友的坏话来了。还是王爷请来的客人。妹妹虽是宫里出来的,也不象是很懂规矩的样子嘛。”

烟波有些不服气地回头瞪她:“难道主人受了委屈,我们这些身边侍候的还要装不知dào

么?”

烟雨白了她一眼:“世子怎么受委屈了?你见他比完之后,有露出生气的模样么?你既然知dào

他现在是你的主人,就该做好份内之事。主人吩咐下来的话,你还敢违令?世子说了不许告sù

王爷,你还非要告状。是不是觉得自己才是最关心世子的那一个,旁人全是哑巴、聋子?”

烟波哼了一声,抿着嘴不说话。但看那表情,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才是一等一的忠婢,烟雨等人不过是尸位素餐之辈。

烟雨看得好笑极了:“你其实就是想在王爷跟前露脸吧?想叫王爷夸你是个忠婢?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吧。这里不是宫中,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也不是先帝。你在我们王府。只要老老实实做好份内事就行了。多余的话不必说,多余的事不必做。我们世子的脾气,是最不喜欢身边人违他意思的,我是好心提点你,才跟你说了这半日,你可别不知好歹。真惹恼了我,你的差事还保不保得住,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烟波的脸色变了:“姐姐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别仗想仗着资历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烟雨冷笑一声:“不把人放眼里的人是你!只因王妃去世。王爷与世子为了给王妃积福,把她从前用惯的人放了一大半出去,王府的人手少了,宫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担心世子身边少人服侍,方才命内务府又选送了一批人进王府。你虽说是宫里出来的,其实也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内务府选派,谁又比谁高贵些?你摆这副架子是给谁看呢?你虽被指派到世子身边服侍,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是服侍得不好,该踢的就踢,该撵的就撵,你以为太后娘娘会为了你,跟世子生气不成?你也不想想,太后娘娘知dào

你是谁呀?!”

烟波被噎住了,小脸涨得通红。她原以为自己是宫里出来的,能让人高看几分,又因为进府不久,就被派到世子高桢身边侍候,还立kè

上位大丫头,越发觉得自己受看重了。本来还想跟这烟雨别一别苗头,不想却被对方直接打了脸。但她心里再委屈,也没法反驳回去,因为烟雨说的是实话。从前太后蒋氏还是淑妃时,她曾经在淑妃宫里做个小宫女,却没能跟着宫殿的主人移居慈宁宫。太后兴许会觉得她有几分脸熟,却绝不会为她做任何主。

烟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dào

她往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轻哼一声,迈步出门:“老实点吧,当人家不知dào

你打着什么主意呢?世子还在孝期,你若真敢算计他,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来,用不着王爷开口,太后娘娘就能直接打杀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烟波屈辱地哭了起来,跑回屋里大哭。

高桢还不知dào

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在他不知dào

的时候上演了一场撕逼好戏,他正有些尴尬地坐在广平王对面的位子上,坐立不安。

烟霞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瓶药,亲手给他脸上的伤处上药。

广平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居然打输了,还好没跟父王哭鼻子,不至于太没出息。都是男子汉,这事儿原是你理亏在先,挨几拳就算是过去了。如今玮哥儿算是出了气,日后见你也不至于太过怨恨,你要想法子与他合好,将来要说亲事也容易。等明年出了孝,我再替你试探一下赵老夫人和玮哥儿的口风吧。那两位如今只怕都明白你的心思了,不会再让你这么容易跟你赵妹妹待一块儿的。你且给我老实些,别又惹得人家生气,日后要说亲也不好开口。”

高桢心里好生郁闷。父王居然知dào

了打架的事,而且他以后还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天天见赵妹妹了,到底是谁向他们告的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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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夜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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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郁闷的时候,赵琇这边听着祖母张氏与哥哥赵玮商议了后日就要回城,心里也很是郁闷。她问:“会不会太仓促了?先前都没跟王爷提过,猛然说要回去,倒象是因为世子冲我发了一顿脾气,我们家就耍小性子闹着要走人似的。可别叫王爷和世子误会了,将来两家的交情也要受影响。”

张氏顿了一顿,犹疑地看了孙子一眼。赵玮不动声色地道:“确实是仓促了些,但也是人之常情。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离腊月不过就十来天的功夫,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过不了几天,各处庄子上来交租的人就该到了。新年里物事也该早作准bèi

。今年是我们家回京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定要好好祭祭祖,给祖父做几场法事,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知dào

,咱们家的爵位又回来了。”

这话倒也有理。赵琇很快就被说服了:“那明儿一早我们就去跟王爷说吧,离开前总该提前告知的。我顺便去给世子赔个不是,把这次的小矛盾给抹了,免得他们误会我是因为这事儿才要走的。”

张氏立kè

紧张起来:“别去!”

赵琇奇了:“为什么呀?”

张氏张张口,又看赵玮。赵玮接过话头说:“这种事,不是祖母亲自开口,就是我这个当家人出面,你一个小女孩儿去跟王爷说,也太失礼些。你不用操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明儿一早。我把先前借的几本书拿去归还,再向王爷讨教学问,顺道提起此事就可以了。京城各家到了年下都要开始忙碌。咱们家这是远离京城多年后头一次回京过年,提前回家准bèi

也是常理。”

“哦。”赵琇应了。哥哥的话也有道理,正式辞行这种事就让他出面吧,不过她明天同样可以去看望王爷和世子的,就象平时那样。她不能代表赵家去向他们辞行,那代表她个人跟朋友说声再见,也是应该的吧?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玮吃完饭后,就陪着祖母和妹妹沿着游廊绕着院子散步,张氏走了三圈就回屋了。然后他再拉着妹妹两个人继xù

走。赵琇觉得他很古怪,平时这个时候,他不是再陪祖母说一会儿话,就回松柏居去了吗?今晚特地拉上她多绕几圈。莫非是有话要跟她说?那怎么他迟迟不开口。反而一脸纠结的模样?还时不时偷偷看她。

于是赵琇就主动问他:“哥哥,你有话要跟我讲吗?”

赵玮有些纠结地看了看妹妹,吞吞吐吐地说:“今日……世子忽然发了脾气……”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赵琇笑道:“小事而已,哥哥放心,我不会生他的气的。明儿我就去找他赔礼。”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玮绞尽脑汁地思考lǜ

恰当的用辞,妹妹还小,他虽然想探听她真zhèng

的想法。却又担心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的,却因为他的话反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他又犹豫了半晌。才说:“你看,世子的脾气……他毕竟身份尊贵,若不是王爷受伤,失了东宫之位,他如今的身份只怕更加贵不可言。他从小受宠,又是独子,从来只有别人让着他,断没有他迁就旁人的理儿……”

赵琇睁大了眼睛看着赵玮:“哥哥是觉得他脾气不好,叫我多忍耐吗?哥哥真的多虑了。他其实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小时候很可爱,对我也很有耐心。之后几年他是什么样子,我不知dào

,不过你那年从京城回老家之后,不是说跟他相处得很好吗?想来哥哥能与他相处融洽,他一定不会是个坏脾气的人。我再遇上他,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了。那时他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事,肯定不再是从前因为受宠而有娇纵嫌疑的贵胄公子。我觉得他虽然瞧着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心地很软,脸皮也挺薄的,很多时候只是不好意思说,有时候还有些小坏,喜欢板着脸捉弄人……”她忍不住偷笑出声,“所以哥哥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生气的。再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他们一家救了我们祖孙三人的性命,我们家又因缘际会地救了他叔侄二人。我们两家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么深的情谊,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口角就受到影响的。”

赵玮心塞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其实是想劝妹妹,那种金枝玉叶的人物脾气都大,所以跟对方相处时,很容易吃亏,所以最好是远着些,别事事都听人家的。结果妹妹对他说了什么?

高桢很可爱?

他哪里可爱了?!

那么牛高马大的一只,却瘦得象根竹竿,成天冷着个脸,好象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出门总爱穿黑衣,就象妹妹说的,十足一个黑无常!打起架来还会故yì

让着人——这是瞧不起他赵玮么?他也同样是跟随严师从小习武的好不好?谁需yào

别人让了?!

高桢作为朋友,那是没说的,但若是作为妹夫——赵玮一想到这件事,后槽牙就忍不住开磨。

一向只关心他和祖母、只为他和祖母做衣裳的妹妹,天天笑眯眯、既聪明懂事又贴心讨喜的妹妹,周岁才十岁呢!就算是虚岁也才十一,还没到说亲嫁人的年纪。不管是哪里来的臭小子,都先滚一边去吧!就算对方是他恩人的独子,还与他自幼交好,那也不能忍!

赵玮暗暗握紧了拳头,重新面对妹妹的时候,却露出了温柔的笑颜:“不管怎么说,他今儿发了一回脾气,也不知消气了没有。哥哥先替你去探探口风,在我没说可以之前。妹妹还是先别去找他玩耍了。免得他爱理不理的,你脸上也不好kàn

。”

赵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哥哥下午不是寻世子说话去了吗?难道那个时候,你没有看出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其实她离开栖凤斋的时候。看高桢的脸色,就象是已经消了气的样子,不过可能还需yào

冷静冷静。

赵玮一窒,很快就厚着脸皮回答:“那时候他脸上看起来不象是消了气的模样。这种事,他不开口,我也不好主动去问,所以我还不能确定。等明儿我再去。想必他的气会消去大半了。若还在气恼,大不了咱们先回城去,等过年时再上门给王爷请安。到那时候,他总不会还气着了。”

赵琇笑道:“他的肚量没那么小,应该明天就好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就已经消气了呢。”

赵玮坚持自己的计划。赵琇觉得这也没什么。就答yīng

了他。赵玮再三叮嘱,在他确定高桢已经消气之前,她绝不可以私下去见高桢。赵琇只觉得哥哥今天格外啰嗦:“知dào

了,哥哥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不用说那么多回。你记得明儿一早就去寻他,若他真的不肯消气,大不了我亲自向他赔礼就是了。不过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小气的。要是他真的那么小气,那我就去寻王爷。请王爷替我们做和事佬。”

赵琇脸上笑嘻嘻地,摆明了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赵玮心中百感交集。跟祖母说了一声后,心神不定地走了。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整个院子都挂起了灯笼,燃起了烛火。虽然广平王府用的蜡烛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烛火要明亮,但赵琇想到自己今天已经练了半天的字画,又做了半天的针线,眼睛已经很累了,就索性休息一晚上。今儿一整晚都不碰笔、不碰针线了。她抱着棋盒

张氏坐在东暖阁的大炕上,似乎有些兴致不高。赵琇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走过去问:“祖母是觉得身上不好么?”张氏摇摇头,看着孙女,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小脸:“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总觉得你还是那个长得没我腰高,一说话牙齿就漏风的小丫头呢。”

赵琇有些莫名,不由得笑了,一屁股坐到炕边上腻着她:“就算我长大了,我还是您的孙女儿呢。您只要愿意,一直把我当成是那个说话漏风的小丫头也没关系。”

张氏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坐起身:“身上懒懒的,想必是今儿坐得久了,你替我捶捶肩。”

赵琇应了,拿过引枕塞在她身后,便替她捶起了肩膀。捶完后,张氏觉得好些了,赵琇问她:“要不要泡一泡温泉?眼看着就要回城了,城里可没有温泉可泡呢,趁着还住在这里,咱们多泡两回?”

张氏也有些心动:“那就泡吧。”

赵琇侍候着祖母到院子后头的汤屋里泡了一刻钟的温泉。温泉水一如既往地温热舒适。张氏泡过后,只觉得疲倦尽消。丫头送上了安神茶,她略喝几口,就觉得困顿不堪。赵琇赶紧叫碧莲与夏露一起帮忙,用干巾将她打湿的头发擦干,她就很快睡下了。

夏露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赵琇笑着轻声说:“困了吧?已经很晚了,你们赶紧洗洗睡吧。”夏露笑着屈膝应了,将东梢间内的烛火吹熄,只留下一盏。

赵琇回了西暖阁。既然要准bèi

离开,那一些行李也可以提前收拾了。她一边整理着琐碎的小东西,一边听着丫头们各自洗漱。不一会儿,粗使丫头和婆子回了南屋歇下,夏露去了东暖阁守夜,西暖阁这边就只剩下她和碧莲、碧菡。

碧莲、碧菡平日是睡在次间的大炕上的,前者拿着吹熄了的烛台过来问赵琇:“姑娘,这就睡么?我服侍你洗漱吧?”

赵琇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笑着招手示意她靠近:“咱们也许后天就要回去了,这会子没人,不如咱们去泡温泉吧?自个儿泡。”

碧莲有些心动,平时她其实泡的机会不多,也就是偶尔泡泡,但时间都不长。只是她的顾虑也多:“这么晚了,老夫人已经歇下……”

碧菡听见了,却有些兴奋,她比不得碧莲是大管家之女,又已经放了良籍,她是正经的丫头,想要泡温泉,只能瞅准张氏与赵琇泡完了,梅姑她们还未进来收拾残局的时机,还得是当时没差使在身才行。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她统共只轮着三次机会,心里早就痒痒的了。如今眼看着有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好姐姐,这是姑娘想泡温泉,咱们不过是沾光罢了。老夫人睡得沉呢,咱们在后院,只要小声些,她如何能知dào

?”

碧莲犹豫,碧菡连忙再劝:“等回了城,想要再泡,可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碧莲终于被说动了,她对赵琇说:“那姑娘就去泡吧,我们俩轮流替姑娘看门。”

赵琇笑着点头。三人便收拾了干净的衣服、浴巾,放轻了手脚往后院去。

玻璃游廊里垂着两个明晃晃的灯笼,把道路照得通明。赵琇一行三人摸到汤屋,里头黑漆漆的。碧菡要回头去提个灯过来,赵琇却说:“不用麻烦了,把竹帘卷起来,让外头的灯光透进,还怕看不清么?”

碧莲被她的大胆吓到了:“可是那么一来,外头要是来了人……”

赵琇摆摆手:“院门已经关了,这院里如今都是女的,再把北屋后门关上,整个后院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连守门的人都省了。外头的墙这么高,夜深人静的,怕什么?我来的那一天,看到东边池子前头的玻璃大窗,心里就在想,什么时候让我一边泡温泉,一边赏梅花,再一边喝口茶,那就太享shòu

了。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碧莲红着脸道:“若是叫人知dào

了,还不定怎么说闲话呢。”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听了赵琇的意思,去把北屋后门给关了,整个后院便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碧菡摸黑将重重竹帘卷起,游廊上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汤屋内,隐隐绰绰,却已足够让人看清屋内的情形了。

赵琇打开冷热水开关,热水灌入汤池,温暖的水雾顿时弥漫了整间汤屋。借着水雾的遮掩,就算跟碧莲、碧菡她们在一个屋里泡汤,她也不觉得害羞了。

温泉水很快注满了两个池子,碧莲碧菡分享西边的大池,赵琇独自占了东边的小池。她穿着宽松的白棉布袍走入池中,将身体泡进温度适中的热水里,忍不住发出了享shòu

的叹息。

窗外,红梅在月色下轻轻摇曳,偶尔有散落的花瓣在窗前飘过,映着烛光,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赵琇一手拨动着温热的水,一手拿起池边的香茶,小抿了一口,心情大好。

这时,窗外的夜空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悠扬的笛声。(未完待续……)

PS:胃痛又犯了……不知dào

这一章有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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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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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拨动池水,游到靠向窗前的池边,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笛声悠悠,似乎是从东边传来的。而落梅院的东边……是梅林?

那是一支赵琇所不熟悉的曲子,但旋律优美宛转中,似乎又带着一点儿缠绵之意。在这寒冬的夜里,周围寂静无声,越发显得笛声清越。

碧菡忍不住感叹:“这笛子吹得真好听。”碧莲想得多些:“这是谁在吹笛呢?这里可是广平王府的庄子。大晚上的,谁敢吹笛,扰人清梦?”

赵琇趴在池边,笑着道:“不管是谁吹的,泡着温泉听笛子,也是人间享shòu

呢。我觉得这笛声也不是很响嘛,说不定还能有助催眠。”

一曲将尽,笛声幽幽而止,仿佛消散在了空气中,但赵琇却有一种余音绕梁之感,意犹未尽。一阵风吹来,院中的红梅晃了几晃,又洒落了一地的红雪。

碧莲的声音在汤屋另一头响起:“时间差不多了。姑娘,别泡得太久,当心头晕。”

赵琇很快出了汤池,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了干爽洁净的中衣,又套上一件宽大的棉袍,穿上室内穿的柔软舒适的棉鞋,然后就去洗脸漱口。碧菡匆匆擦干水套了衣裳,过来替她擦干头发。她摆摆手:“我是挽起头发才下水的,只湿了一点点,回前头屋里坐一会儿就干了。你赶紧穿好衣裳,别着了凉。”

等碧莲碧菡都穿上了暖和的衣服,她们还要收拾汤屋的残局。虽然明日早上。落梅院里粗使的婆子们自会过来清扫汤屋,但她们的衣裳却不好交给外人收拾。赵琇见她俩开始打干净的泉水预备洗衣裳,便冲她们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们洗完了记得赶紧回来。那温泉水一放,屋里就会冷下来了,可别冷着自己。”

碧莲笑道:“姑娘放心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倒是姑娘,身上只穿一件袍子,应该赶紧回屋里去才是。”

赵琇笑着出了汤屋,反手替她们关上门。走到玻璃游廊中时,精神顿时一振。

这游廊两侧虽然装上了玻璃窗,将寒风隔绝在外。但为了通风透气,游廊上方每隔十尺就会有一个通风口。夜里风凉,平时不觉得,眼下她独自走在廊中。却能感觉得寒意丝丝从四面八方渗入衣裳。试图钻进她身体里去。幸好她刚从温泉中出来,浑身都暖洋洋的,暂时还不俱寒风侵袭。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连忙加快了脚步,穿过通道,打算回到温暖的主屋去。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扑腾扑腾地从围墙的另一面飞了进来,落在种了梅花的那半边院子里。赵琇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发xiàn

那竟然是一只雪白的鸽子。正踩在铺了一地的红梅花瓣上,一跳一跳地,背后好象带了什么东西。

赵琇有些迟疑地看了那只鸽子几眼,只见它又飞了起来,然后停驻在离她更近的地方,一双明亮的小眼珠盯着她不放,好象在暗示着什么。而这时,她也看得更清楚了,那鸽子背上还真的缚着东西,是根长条形的物体,长度大约有三四寸,有筷子粗细,却不知是什么。

这里是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庄上并没有外人。刚才会在梅林里吹笛的人,赵琇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人。但如今她看到这只鸽子,心里就更笃定了。

高桢葫芦里卖什么药呢?有什么话不能白天当面说,却要在夜里偷偷跑她院子外头吹笛子,又放只鸽子进来送信?

赵琇拢紧了棉袍,左右看看,见无人留意,便小心地打开了通向院子的小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寒风倒灌进游廊里,冻得她大大地打了个冷战。她连忙加快速度,小跑到鸽子面前,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解它背上背的那根东西。鸽子十分乖巧地任由她动作,等东西一解开,它就完成了使命,竟然十分通人性地拍了拍翅膀,重新飞走了。

赵琇立kè

拿着东西往回跑,把小门紧紧地关上,然后用最快速度回到西暖阁梢间的卧室内。

大炕已经烧得热烘烘的,她脱去棉袍,缩进被窝里,暖意从身下涌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炕角摆着小炕桌,上头有一盏油灯。赵琇挪了过去,借着灯光,把从鸽子背上解下来的那根东西拿出来看,想找出它有什么机关秘密。

然而,事实却让她失望了。那根东西就象是一根小树枝,一根细木条,上面什么机关秘密都没有,既没有夹层,也没有中空,什么都没有。

赵琇有些赌气地把小树枝丢在炕桌上,觉得这件事如果不是巧合,一定是高桢在故yì

耍她,否则他这般大阵仗,又是笛子,又是鸽子的,给她送了这根小树枝过来,难道就什么意思都没有?

还是说……吹笛子的人不是他,鸽子也不是他放的?

赵琇正思索着,碧莲碧菡回来了。她们心情非常好,若不是担心会吵到东暖阁那边,说不定已经笑出声来了。

碧菡飞快地上了炕,伸着懒腰就想睡下。碧莲却更细心些,里里外外的烛火都检查过了,各处门窗该上锁的也上了锁,她方才放心拿着灯回来,又去梢间里看赵琇。

赵琇正靠在引枕上生闷气,碧莲过来替她吹熄油灯,瞥见炕桌上的小树枝,疑惑地问:“姑娘打哪儿捡了这荆条回来?若是没用的,我替姑娘扔了吧?”

“荆条?”赵琇猛然坐直了身体,“你说这个是荆条?不是树枝吗?”

碧莲笑道:“姑娘怎么连荆条也认不得了?这是截短了的,又把刺杈给削去了。洗干净外皮,才会变成这个模样的。”

赵琇立kè

就想明白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她重新把荆条抓在手里。对碧莲挥挥手:“你去睡吧,这东西我会收好的。”

碧莲满腹狐疑地吹熄灯走了。赵琇缩进被窝里,手里握着那一小根荆条,偷偷咬着被角笑了。

小样儿,居然叫只鸽子来帮你上演“负荆请罪”的戏码,敢不敢更有诚意一点?!

一夜好眠。第二天清早,赵琇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难道这就是温泉的功效吗?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临睡前才去泡一泡呢?赵琇立kè

决定今晚再泡一回。

她穿戴妥当了,就去东暖阁瞧祖母张氏。见张氏也是一脸的精神翼翼,便笑道:“看来晚上睡前泡温泉,对助眠格外有好处呢。祖母昨晚一定睡得不错吧?”

张氏微笑着点头:“确实不错。”接着有些恍惚:“昨儿晚上我还做梦了呢,梦见从前你祖父在的时候。晚上我们夫妻俩在花园里喝茶吃点心。听小戏子吹笛唱曲儿。你祖父虽然嫌那曲儿不够热闹有趣,但还是耐下心来陪我听了。一眨眼,二十年就过去了。我也有好些年没想起这件事啦。”

赵琇眨眨眼,想起昨儿晚上的笛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梅姑笑意盈盈地在门外求见,赵琇忙迎了出去:“梅姑今儿来得这么早?难道这时候早饭就做好了?”

梅姑笑道:“早饭还要再等一会儿,小的过来,是给姑娘送花儿来的。”

“送花儿?”赵琇有些疑惑。看向她手中,果然拿的不是装食物的提盒。而是一处草柳编的篮子,里头装着满满一大束的月季花,有大红色的、玫红色的、肉粉色的,鲜鲜艳艳,娇嫩欲滴,不由得又惊又喜。

张氏从东暖阁里出来,看到那一篮子月季也十分惊讶:“怎的好好的送了花来?”

梅姑笑道:“这是花房那边特地叫人送来的,说是昨儿赵姑娘经过花房时,夸他们的月季种得好kàn

,因此他们今日一大早,就特地采了一篮子给赵姑娘送来了。姑娘拿它们插瓶也好,簪在头上也罢,都是极好的,还有香味儿呢。”

赵琇眨了眨眼,想起昨日她压根儿就没跟花房的人说任何话,只有对高桢说了喜欢月季,送花的人除了高桢,再也不可能是别个了。她咬了咬唇,眼珠子一转,没有吭声。

张氏笑着对梅姑说:“这实在是太客气了,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见花儿长得好,就随口夸了一句。这样的好花还是该送去王爷与世子跟前才是。”

梅姑笑说:“赵老夫人说笑了,王爷与世子对这些花儿草呀的一向只是平平,倒是从前王妃在时,时常叫人去取。如今花房的人种了好花出来,也没几个人欣赏,不过是王府、庄中各处每日供给,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用处了,白放着也是可惜。赵姑娘既然喜欢,花房的人也念姑娘的情,这才特地让人送了花来。姑娘只管拿去玩儿吧,不必客气。”

张氏见她这么说,就嘱咐孙女:“回头记得向王爷道谢。”赵琇答yīng

了,命丫头取了一吊钱来,托梅姑带给花房的人,算是打赏。梅姑笑着去了。

赵琇立kè

便拎着花篮回了西暖阁,叫碧菡取花瓶来,好将花分插好,送祖母一瓶,送哥哥一瓶,留下两瓶自己赏玩——其实有一瓶她是打算送到高桢那里去的。

张氏不知dào

,还在笑说:“你自个儿留着就是了。我一个老太婆,还要这么鲜艳的花儿做什么?”

说话间赵玮到了,一进门就看到那一篮月季,笑着夸道:“好漂亮的花儿,这是哪里来的?”

张氏把梅姑说的原委告sù

了他,他神情间就有些迟疑。

王府的温泉庄子与自家温泉庄子不同,庄中玻璃花房里出产的花,并非以对外售卖为主,而是要优先供给王府诸位贵人日常使用。上头没有命令,就算花房的花全都浪费了,也不能任由花农们随意处置。花房的人会送这么多开得正好的月季来给妹妹,肯定是王府的主人授意的。而这授意之人会是谁,他简直就不用多想。

高桢这是借花献佛,给妹妹赔礼道歉么?瞧妹妹那么喜欢这些花儿的模样,想必一会儿高桢来赔不是,她肯定立kè

就会原谅他了,说不定又会觉得他“很可爱”。

赵玮心中正忿忿,赵琇却笑着向他招手:“哥哥过来呀,你看我插的这几瓶花好不好kàn

?你喜欢哪一瓶?拿回去摆在书房里吧。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鲜花,心情都会变好呢。”

赵玮勉强笑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那几瓶漂亮的花,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张氏已经回东暖阁去了,婆子们送了早饭过来,丫头们正摆盘呢。赵琇见这边屋里只有他们兄妹俩,便压低声音凑近了对赵玮说:“哥哥,我想这花一定是世子叫人送来的。昨儿我夸花房的月季好kàn

时,身边只有他一个,再没旁人知dào

了。你说他会不会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特地送了花来向我赔罪呢?”还派了只小鸽子来向她“负荆请罪”呢,不过那件事她就不必提了。

赵琇的心情很好:“哥哥,一会儿你去寻世子的时候,用不着试探他的想法了。他一定已经不生气了,反而不好意思面对我呢,就想法子暗戳戳地向我赔不是,却又不肯当面直说。他这个性子还真是有趣,对不对?”

赵玮心道:“我就知dào

会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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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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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兄妹俩陪着祖母张氏说了一会儿的话,按照平时的习惯,赵玮应该回松柏居去读书了,赵琇也该开始书画练习。不过今天原本说好了,赵玮要去向王爷辞行的,当然在那之前还得要找高桢探一下口风,把先前的矛盾给解开,因此赵琇明示暗示地催了他好几遍。赵玮最后憋着一肚子气去了栖凤斋。

一夜过去,高桢脸上的青紫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见赵玮来了,嘴角那块淤青居然比昨天更显眼了,就把昨日从芙蓉楼拿回来的药膏给了他:“这是父王给我的,太医院特制,十分有效,涂上一点,到今晚上就没事了。”

赵玮看着他那张看不出半点青紫的脸,心里越发不得劲了,听到他的话更是生气:“你告sù

王爷了?”这个告状精!

高桢非常平静地告sù

他:“我本想瞒下来的,可父王不知怎么的,居然知dào

了,想来是昨儿我们切蹉的时候,有人给父王通风报信。”

赵玮心知这也是常理,广平王住得这么近,又只有这一个儿子,栖凤斋里里外外那么多侍候的人,无论谁都有可能向王爷告这一状。王爷没有怪罪下来,已是他走运,高桢其实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可他心里的气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又无处去撒,只能自己憋着,更郁闷了。

偏这时候,烟波来上茶,竟委委屈屈地对他说:“赵侯爷,你昨儿可打得我们世子不轻。我们世子还没跟你计较呢,又将王爷赐的好药赏了你,你怎么就连声谢都不说呢?”

高桢与赵玮齐齐眉头一皱。谢不谢的倒在其次,这个“赏”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听不顺耳呢?

烟雨连忙将烟波拉开:“你这丫头可是疯了,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烟波含泪道:“我不过是替世子抱不平罢了,姐姐有什么好着急的?世子还没说话呢,赵侯爷是姐姐什么人,姐姐要这样急眉赤眼地帮他说话?”

烟雨和赵玮都变了脸色,赵玮气得扭头去质问高桢:“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如果叫外面的人非议他跟广平王府的丫环不清不楚,他还要做人吗?

高桢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直接起身向赵玮行了个大礼:“是愚弟御下不严。还请哥哥多多恕罪。”看得烟雨烟波都愣住了,后者更是意wài

得不行。她只是记恨烟雨对她说话不客气,想要给对方添个堵罢了,万万没想到世子居然会为此向赵玮行大礼赔不是。她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脸色也开始发白。

赵玮见高桢这礼行得郑重,脸色稍微好kàn

了些,但面上仍带着冷笑:“不敢当,你是金枝玉叶,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经得起你这大礼?只是贵仆方才的话莫名其妙的,我还得问个究竟,否则无缘无故地。叫人坏了名声,我岂不是冤枉?贵府的烟雨姑娘也同样委屈。”

高桢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这乱说话的丫头素来不通规矩,也不必问了,定是她胡编乱造。我这就给哥哥一个交待。”说罢直接吩咐烟雨:“堵了这丫头的嘴,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今后不许她到上房侍候。”

“是!世子!”烟雨心里存了怨气,立时就叫了婆子进屋,烟波慌了手脚,连忙跪到地上求饶:“世子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啊!”边求饶边磕头,磕得嘭嘭响。

烟雨不为所动地让婆子把她压住,制止了她的行为,又拿手绢把她的嘴堵起来,免得她再嚷嚷些什么话,然后直接把她往外拖,还一边跟上去一边骂道:“你会知错?难道昨儿我没教导过你?我一片好心,被你当了驴肝肺,真以为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就了不起了?今儿就叫你知dào

知dào

我们王府的规矩!”

烟波被拖到后堂前方的空地上打板子,她看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拿着四寸宽的板子走近,害pà

地拼命挣扎着,可又敌不过婆子们的力qì

,只能小幅度地动作,嘴里堵了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高桢听见了,便吩咐下去:“我要跟赵侯爷说话,别在这边院子打,吵得人不能安生。”

烟雨应了,吩咐了小丫头在门外听候吩咐,自己却跟着婆子们押着烟波去了别处,要亲眼盯着烟波受刑。

而赵玮看着整个经过,心里的气已经消散了。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下人?就算是赵家,也不是没出过夭蛾子,广平王府家大业大,人口多了,小心思自然更多。他更关注刚才烟雨所透露的只字片语:“这丫头是宫里出来的?你打了她,不要紧么?”

高桢淡淡地道:“新皇登基后,先帝后宫都随太后娘娘迁居慈宁宫去了,三宫六院空置,皇后娘娘为了节约宫中开支,打算要将各宫使唤的人手减免一部分,重新安排职守,又免选宫女。这丫头原是宫里洒扫上的粗使宫婢,上不了台面,也无甚才能,就被发回内务府去了。后来,因父王与我为母妃祈福,将她生前用过的大半使唤人手放出府去,王府里使唤的人手就少了……”他看了赵玮一眼。

赵玮心领神会。那段时间他和妹妹赵琇都经常去广平王府,自然清楚内情。广平王府在王妃百日之后放奴为良,与其说是为了王妃祈福,倒不如说是要肃清钟家在广平王府里的残存顽固势力,省得他们还一心为旧主钟家谋利,无视真zhèng

的主人广平王父子。当中识时务又知进退的仆人留了下来,其余钟家死忠,不是被放籍为良,就是送去了庄子上。因为曾经深得王妃信任,广平王对他们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将他们的亲友——钟家被抄没入官的部分仆役赎出来,与他们团聚,但王府是绝不会再用他们了。他们心里有数。也只能带着广平王与世子赏的财物,以及多年来积聚的私产,各自寻营生去。从此广平王府内部得以肃清,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二人也能安心生活了,而相对的,侍候的人手自然会有所减少。这父子俩本来并不在意,够用就行了。不够还可以从庄户里选人上来,但显然宫中太后、皇帝与皇后对他们父子的关心,不能容忍他们受此“委屈”。

高桢继xù

道:“上月内务府送了一百人过来。有男有女,有长有幼,我也不清楚各人性情本事,不过是让总管看着办罢了。这个丫头也是才选送上来的。因听说她曾经在我皇祖母宫里做过事。年纪也不小了,就提上来做了大丫头。哪知用了两天,才发xiàn

她是个不懂规矩的,我本来就想要换了她,不成想她就口出狂言。这样的丫头,本不该叫她在贵客面前现眼。”

赵玮看了看他,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你的丫头,你要如何处置。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并不相干。我只是虑着她是宫里出来的。又曾经在太后娘娘跟前当过差,当心会因此触怒太后娘娘……”

“皇祖母并不记得她是谁,再说,还有我呢。”高桢微微一笑,“哥哥不必担心。若皇祖母知dào

她在你面前胡说了些什么,必定也会说我打得好的。”

若只是为了那几句闲话,赵玮自然是不担心的。他只是想到,这丫头既然是在高桢跟前侍候的大丫头,想必对高桢的动静一清二楚,也不知会不会知dào

高桢对自家妹妹的小心思。赵玮不担心太后娘娘会因为一个从前的小宫女而迁怒建南侯府,只是怕那丫头会找到机会在太后娘娘胡说些什么,败坏了妹妹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问高桢:“今儿早上送到落梅院的月季,是你叫人送去的吧?”

高桢大大方方地回看过来:“是。”然后又露出一个微笑:“赵妹妹喜欢么?”

她当然喜欢!不过赵玮磨着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再问:“你为什么要送花过去?”

“因为她昨儿说喜欢。”高桢微微低了头,“昨儿我不该向她发脾气的,又怕直接上门去见她,她还未气消,因此只能送了花过去,先哄她高兴。”其实他送出去的不仅仅是花,不过在赵玮面前,就不必说得太过详细了。

赵玮咬咬牙:“你若只是想要赔不是,只管上门大大方方地说,这般又是送花,又是……”他顿了顿,“叫人知dào

了,会说你和我妹妹闲话的。”

高桢抬头看他,没有吭声。

赵玮见他沉默,反而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说你心里坦荡,送花只为赔礼,再没有别的意思!”

高桢听了,便真个坦荡给他看:“我送花不仅是为赔礼,确实还有别的意思。”

赵玮瞪着他,更生气了:“你又有什么意思?这是要存心耍人么?!”

高桢抿了抿唇:“我没有耍人,对赵妹妹,我一直都是认真的,永远都不会拿她耍乐。”

赵玮听得有些呆:“你……你……”

高桢低了头:“眼下……并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不过我们自幼相交,本就是好友,说话也不必顾忌太多,因此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明年待我出了孝,我父王就会跟你祖母提结亲的事了。你们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们说,有什么顾虑,也尽管跟我们提。我……我不知dào

赵妹妹对我具体是个什么想法,不过瞧她平日里的情形,想必对我并不厌恶。若是……若是她真个答yīng

了,我敢对列祖列宗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的。”

赵玮呆呆地听完他这番表白,忽然间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但下了一半台阶又再折了回来,气呼呼地道:“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dào

,我妹妹今年才几岁?!”

“岁数算什么问题?”高桢不以为然地说,“我自然会等她长大的,只是担心她会跑了,所以想要早一点定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玮张张嘴,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他妹妹确实是很好没错,可是高桢一个半大少年,是怎么会看上还是根豆芽菜的赵琇的?

高桢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笑:“你不用想太多,有些事情,遇到你就明白了,年纪不过是旁支末节。”

他站起身,走到赵玮面前,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对方:“玮哥,你看,我年纪虽大些,但也没比赵妹妹大多少。我出身富贵,身家清白,脾气性情嘛……也不算坏,长相端正,身康体健,文武双全,也通诗词歌赋,可以陪她读书玩笑。最要紧的是,我们彼此知根知底,也素来相熟,不必担心会性情不合。我父王一向喜欢赵妹妹,皇叔也承你们兄妹的救驾之情,若是我有哪里惹她生气了,我父王和皇祖母、皇叔、皇婶都会帮她说话。若换了是别人家,哪里能比得上我呢?玮哥,你一向最疼妹妹了,想必也希望她将来能嫁得称心如意吧?”

赵玮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PS:玮哥表示你俩都太直接了,咱小心肝承shòu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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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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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都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离开栖凤斋的。只觉得浑浑噩噩间,就走到了落梅院门前。

梅姑带着一个婆子正在院子里照料梅花,抬头看到他怔怔地站在院门口,只觉得莫名,但还是直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小侯爷来了?”

赵琇正在窗前练画,听到动静放下笔走了出来,笑着迎上去:“哥哥回来了?怎么样?他没生气了吧?”

赵玮看到妹妹才醒过神来,但脑子还没转过弯:“什么生气?哦……”他想起来了,不过,该怎么说呢?这根本就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儿……

赵琇眨眨眼,双眼盯着哥哥,还在等他的回答,然而赵玮看着妹妹一脸的无辜,心里就想起高桢刚才那番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琇觉得好奇怪:“怎么了哥哥?难道他还在生气?这不可能呀!”高桢都向她“负荆请罪”了,还送了花过来,分明就是要向她赔罪嘛,怎么可能还会在生气呢?可是哥哥又不说清楚,赵琇果duàn

下了决定:“我自个儿去找他问清楚!”

“别!”赵玮连忙拦住妹妹,“他……他没有生气,看起来好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早上的话确实是他送来的,说是要向你赔罪。”

“我就说嘛。”赵琇得yì

洋洋地笑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原谅他好了。”不过笑完了,她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事,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

赵玮没有说话。只是满腹心事地往屋里走。

张氏正盘坐在东暖阁次间大炕上,倚着窗边的引枕翻看一本书,见孙子回来了。就问:“去了这么久,可是已经向王爷辞过行了?”

赵玮刚要在炕边坐下,闻言身体就僵住了。

他先去找的高桢,直接被高桢的话轰晕了,压根儿就没想起还要向广平王辞行,连忙站直了身体,支支唔唔地说:“孙儿……想着这时候还早。因此……因此想晚些时候再过去。”

张氏狐疑地看着他:“这会子都快到巳正(上午10点)了,还早?再不去,就该吃午饭了。若真要明儿就走。最迟午饭前就该向王爷辞行的。你方才都上哪里去了?竟连正事都没办。”

赵玮满面羞愧,恭敬道:“祖母熄怒,孙儿这就去芙蓉楼求见王爷。”

他又匆匆忙忙走了,留下赵琇与张氏一头雾水。张氏问赵琇:“你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赵琇摇摇头。忽地心中一动。赵玮是从高桢那里回来后才变成这样的,莫非是高桢跟他说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她就过去打听一下,反正高桢现在跟她已经算是和好了。

想到就做。赵琇回房换了厚衣裳,披上斗篷,拿了一个小包藏在斗篷里,笑着走去东暖阁对张氏说:“祖母,我出去走走。”

张氏心里有事。忙道:“都快吃饭了,你还出去做什么?外头怪冷的。若只是想活动腿脚,就在这院里走两圈吧。”

赵琇当然不可能答yīng

,便说:“院里每日饭后都能走,都不新鲜了。咱们明儿就要回家了,这时候再不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呢?好祖母,你就让我再逛一圈吧。我练了一早上的字,眼睛都累了,正想要看看风景,歇一歇呢。”

她都这么说了,张氏只好允了她,只是再三叮嘱:“只在附近走一走就好,别离得太远,早些回来,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赵琇挥挥手就直接出了门。

她又走了梅林的小路,打算从花房边上直接穿过去,到达栖凤斋的后堂,路程比较短,中间也不会遇上太多人。

到达栖凤斋后堂时,她恰好听到高桢在吩咐着烟雨什么:“……不是洒扫上的人么?叫她仍旧回去做老本行好了,也不必送人回府,这里常年都要派人来的,也省得她到处胡说八道。你去吩咐庄里管事的人,让他们把人盯紧些。若有什么不好,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必顾虑太多。”

烟雨笑着应下了:“世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包括那丫头再不敢逾距了。”

她转身掀起棉帘正要离开,就看到赵琇一脸好奇地站在门外,忙道:“赵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头吹什么冷风?”

赵琇笑说:“我也是刚来,听到你们在屋里说事,不好打搅。世子在里面吧?这会子可有空?”

“赵姑娘说笑了,您来了,我们世子几时没空?”烟雨笑着打起帘子,让赵琇进了门。

高桢听说是赵琇来了,双眼一亮,站起身来,想起方才跟赵玮说过些什么,脸颊又微微发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支唔了一下,才对赵琇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来了?”

赵琇大大方方地笑道:“我来了,我收到了你的花儿,真漂亮,谢谢你了。”

高桢脸上的红晕略深了两分:“你喜欢就好。”

“真奇怪。”他心想。对着赵玮,他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心理话,怎么如今当着赵琇的面,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烟雨替赵琇解下了斗篷,见她自己还拎着个小包袱,便有些好奇:“赵姑娘拿的是什么?”

赵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包袱放在炕桌上,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我昨儿赶制的几件针线活,是送给桢哥哥的。算是……赔礼吧。我昨儿回绝你的礼物,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接连收到你送的贵重礼物,心里有些不安。但后来我想了想,又觉得咱们两家平日都是常来常往的,没少互送礼物,若都要一件件计较起来。岂不是显得生分了?若我觉得你送来的礼物太过贵重,又太过多了,大不了我也回一样贵重的礼好了。反正嘛……这种事是清者自清的。我们本身坦荡荡的,也不必计较别人怎么想。”

高桢双眼一亮:“这么说,你是愿意收下我的礼物了?”

赵琇抿嘴笑道:“但你也要收下我送的礼物才行。”她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做得不好……我还是头一回自个儿上皮子呢,因为是小件,所以就没叫别人帮忙,但做得不太熟练,而且时间又赶……你且将就着。若是用不习惯,就叫专业人士另做新的去。”

高桢低头看包袱里的东西,却是三个小皮件。包括一对暖耳和一对手套。暖耳是用铜丝和黑丝绒做的发箍,特地留出了发髻的空隙,两边的护耳则用了小块的黑狐皮,毛光水滑。触手温暖细腻。而那对手套却是特制的款式。以前他从未见过,先用厚绒布做出半指手套的型,再在手背与手心处各缝上一块小牛皮,但在手背处,又多做了半个皮手套,用暗扣固定住,需yào

时,可以将其翻转过来。盖到那露出来的一半手指上,达到御寒挡风的效果。

这种款式对赵琇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现代常见的两用半指手套。

高桢看得新奇,忍不住立时试戴了一下,发xiàn

手套正合他的手大小,松紧适中,戴起来活动也很方便,并不会防碍他行动。试想冬天骑马的时候,戴上这双手套,就可以不惧寒风了。手心的小牛皮还能避免皮肤被马缰磨伤。

高桢翻来覆去地看着手套,越看越喜欢,赵琇便拿起那对暖耳:“你也试戴戴这个怎么样?”

高桢看了看暖耳:“这个是……暖耳?瞧着与平时常见的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古时候的暖耳更象是个毛皮风帽,即使是仅仅遮住双耳的简易类型,也跟现代的耳套有所区别。赵琇手里这个暖耳的设计,已经完全是照着现代的样子制作的了,别看用的是黑色的毛皮,也没什么装饰,但风格却有些偏可爱一点。

赵琇掂起脚,将暖耳戴到高桢头上,左右调整了一下耳套的位置,总觉得好象差着点儿什么,就说:“你弯下来一点,我看不清你耳朵在哪里。”高桢稍微弯下了腰,感觉到赵琇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热热的,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赵琇没有留意,只专心帮他把暖耳给戴好了,再顺便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开两步,围着他转了一圈,满yì

地点了点头:“好了,其实还挺好kàn

的嘛。”

高桢原本是瘦削沉默有些凌厉酷帅的长相,戴上这毛茸茸的暖耳,脸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整个人顿时变得呆萌起来。

烟雨在门边忍不住捂嘴偷笑,高桢觉得有些不妙:“你笑什么?我戴着很难看么?”

赵琇忙笑说:“真的不难看,真的!”烟雨也在拼命摇头:“一点儿都不难看,很好kàn

,很适合世子呢。”还取了镜子来给他瞧。

高桢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偷偷看了赵琇一下,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赵琇却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你喜欢吗?”

高桢看着手里的手套,犹豫了一下,才故作不在意地说:“还不算讨厌吧。”

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了?真是的,这口是心非的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赵琇笑而不语。

烟雨又偷看了一下自家世子的模样,含笑问:“世子,赵姑娘送了你这么好的礼物,是亲手做的呢,你该回礼才是。”

高桢被她提醒了,满面希冀地看着赵琇,赵琇扑哧一声笑了:“这是要问我愿不愿意收那两样礼物吗?我这几件小针线可没法跟你那两件礼物比,若真要谢我,那就把手笼给了我吧,好跟斗篷配成一套。至于手炉,你还是自己留着。不管是你自个儿用也好,我来找你说话的时候借我使也好,都还便宜。若是……若是什么时候我又送你礼物了,你再回礼给我也使得。”

高桢虽觉得这样做太麻烦了,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她话里的意思吸引过去:“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赵琇笑着在炕边坐下,不肯明着回答。

高桢看着她,又朝烟雨使了个眼色:“还不去上茶?顺道把那件手笼拿过来。”

烟雨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又笑道:“昨儿世子发脾气,随手把东西扔开了,我怕您火气上来会把它弄坏,还特地收起来了呢。要找出来,可得费些功夫。”便转身出去了。至于她找手笼要找多久,那就得看高桢需yào

多长时间了,想来他们两位都不急着喝茶。

高桢的耳根又开始发热,看了看赵琇,小声问:“昨儿晚上……你可听见笛声了?”

赵琇点点头,掩口笑道:“夜深人静的,怎么听不见?我还见着鸽子了呢,你这负荆请罪也太省事了点。若是我没发xiàn

鸽子,你要怎么办?”

高桢抿嘴笑笑,他也是发xiàn

了落梅院后院有灯光透出,又隐隐有少女笑闹的声音,才猜想赵琇还未歇下的。就算没人发xiàn

鸽子也没什么,若叫旁人发xiàn

了,上头又没有只字片语,不会有什么后患,其他人也定会报给赵琇知dào

的,那时她依然能猜出他的用意。

他压低声音又问:“那你可知dào

,我昨儿那首笛曲,叫什么名儿?”

赵琇还真不知dào

,只觉得旋律有些陌生,不过挺好听的。她好奇地问:“是什么曲子呀?我以前好象没听过。”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却是直接吟唱出声:“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

赵琇听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了,心下一惊。这是《越人歌》,是古曲,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首歌不是……不是表白求爱的歌吗?

她知dào

这首歌接下来是什么辞句,听到高桢马上就要开唱羞耻play的部分了,连忙飞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高桢被捂住了嘴,歌声停了,但他的双眼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就这么盯着赵琇看,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就好象在他的眼里,她就是全世界。

赵琇的脸红了,而且还越来越红。

真糟糕。她心里想。她明明是个成年人了,有着成熟、冷静、稳重的心智,就算面对他人的求爱,难免会有些小害羞,但基本上应该可以保持冷静才对。可那越来越快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得了心脏病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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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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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就这么一直捂着高桢的嘴,两人彼此对望,久久没有动作。

赵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而手心下的高桢的皮肤,似乎也越来越热了,可她的手却无法挪开,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她似的,让她只能与他对望,别的什么都做不了。空气好象凝固了,将他们所处的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她的手心热得发烫,高桢终于忍不住有了动作,他向她走出了一步,她顿时好象触了电一般,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后退两步,直到身体碰到大炕边沿,才不得不停下。

她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高桢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她温热的小手留下的温度,一瞬间只觉得万分难舍。他低头去拉她的手,她脸又是一红,飞快地想要将手收回来,却只收回了一半,被高桢扯住她的袖角。她涨红了脸想要将袖子也扯回来,却扯了几次都扯不动。高桢紧紧捏住了那一角衣料,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赵琇有些气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料高桢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精神恍惚,鬼使神差地,竟抬起手来,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拂。赵琇不由得往后躲开,双腿却被炕沿挡住了,一时没保持好平衡,直接坐在了炕边上。

赵琇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涨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你做什么呢?!”

高桢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后就扯着她的袖角,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了。同她一样,挨着炕沿。几乎紧挨着她的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就差着一个袖子。

赵琇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但那是幻觉吗?她怎么好象听到了……两个心跳声?

高桢就挨着她坐着,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这让她脸上更加发烫了,几乎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他。

高桢吞了吞口水,声音同样清晰得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你……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他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不稳,赵琇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的问题同样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什……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话。”高桢悄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赵琇脸又红了,硬着头皮说:“唱得挺好的,呃……笛子也很好听……你真了不起。多才多艺……”

高桢木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问你这个。别装傻,我知dào

你听得懂我在问什么。”

这死孩子!平时总是口是心非的,怎么轮到别人。就非要人家说实话了呢?这双重标准也太过分了!

赵琇心中忿忿地。望天道:“我不懂,我没装,我就是傻。我才十岁呢!”

一阵沉默过后,高桢嘴角微弯,低头轻轻笑了:“你在害羞么?”

“谁害羞了?!”赵琇嘴硬不肯承认。

“你不害羞,为什么脸上那么红?”

赵琇飞快地扭过头来反驳:“说得好象你的脸没红似的,要害羞,也是你在害羞!”

高桢低笑:“我是在害羞呀。我一边害羞。一边问你,我心悦于你。你知不知?”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眼:“你知不知?”

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太犯规了!

赵琇的脸再次爆红,没法坐得住了,起身就想要走,被他两根手指轻飘飘地扯着袖角扯了回来,两只手都被他拉住了:“别走,你告sù

我呀,你知不知?”

赵琇急着要扯回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动。也不知他小小年纪瘦得象竹竿似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qì

,竟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却又不会伤到她分毫。赵琇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眼亮晶晶的,眼里就象燃烧着一团火,明亮而炽热,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仿佛稳操胜券一般。

赵琇在那一瞬间已经明了,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困兽一般,实jì

上他什么都知dào

了。她刚才的表现,还不足够明显吗?

她又急又臊又愧,抬脚就踹了他一下:“你这个浑蛋!你说得这么明白,谁不知dào

呢?你非要问个清楚,这是在耍我吧?!”

高桢只觉得她踹得不痛不痒,心情却好得快要飞起来了。眼见赵琇发了急,他把手松开了些,让她抽回双手,却又顺势扯住了她的袖角。赵琇见状,又去瞪他:“快放手!”高桢好脾气地哄她:“别生气,我不是在耍你,只是……想要知dào

你的真zhèng

想法。”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哄,赵琇心里的气恼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消散了许多,小声埋怨道:“那也没有你这样的……忽然平地一声雷,就不能稍微循序渐进一点……”

高桢也知dào

自己有些急了,这时候赵琇还不知dào

他之前跟她哥哥说了什么呢,若是知dào

了,只怕更要害羞了。想到她方才双颊羞红、双眼却亮晶晶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晃神,但很快又收敛了心神,回答说:“因为我心里着急。我……我可能有很长的时间,都不能象先前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了。”

赵琇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桢微微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做事太急躁,引来了她祖母和兄长的警惕,父王又吿诫他,若不想给赵家人留下坏印象,想要日后婚事顺利,最好还是忍耐着些,等出了孝再提亲事,日后要见人就容易了。可是……一想到他与赵琇见面的次数会大量减少,他心中就觉得不安。与其等到明年出孝,他宁可先确定赵琇的心意。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问赵琇:“你觉得我怎么样?若是……我父王向你家提亲。你会高兴么?”

赵琇顿时结巴起来:“什……什么?这种事……是能够随随便便问出口的吗?”原来古人这么直白大胆?刚刚还用古诗歌来向她表白的害羞少年哪里去了?!

高桢却拉着她的袖角不放:“我知dào

这于礼不合,可是……我想要知dào

你的想法。你会答yīng

我家的提亲么?你……你愿意嫁给我么?”真奇怪,这些话他本来是不好意思对着赵琇说出口的。但有些事情似乎一旦开始做了,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赵琇听了他的问题,脸又涨得通红,这回她硬是大力扯回了袖子:“我不知dào

!”

高桢直愣愣地问:“为什么会不知dào

?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赵琇气得又去瞪他:“哪有这么简单?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又问得这么突然,还不许人家好好考lǜ

一下了?”

高桢顿了一顿。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赵琇深呼吸几下,觉得冷静些了,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没错。我需yào

时间考lǜ

。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不能马虎!”她瞥了高桢一眼:“反正现在离我能嫁人的时间还早,我得好好考察你一下。若是你的表现不能令我满yì

。那我当然不会愿意嫁给你。”

高桢直直地盯着她看:“那我要是令你满yì

了,你是不是就会答yīng

嫁给我了?”

赵琇红着脸低头绞着袖子不说话。

见到她这个模样,高桢微微地笑了,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他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我该怎么样才能令你满yì

?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赵琇偷偷瞥他一眼,狡黠地笑道:“首先,象昨儿那样忽然发脾气的事,可能不再有了。一个好男人是不该冲着女孩子发脾气的。”

高桢郑重点头:“我绝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了。你放心。”

“其次嘛……”赵琇想了想,双颊微微发红。“不许动不动就拉我的手,扯我的袖子,动手动脚的……叫别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高桢可疑地沉默着,似乎迟疑着不想答yīng

。赵琇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气恼地瞪着他。

这时候,前堂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烟雨的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廊下传来:“烟霞姐姐怎么来了?”

赵琇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了看高桢,迅速回到炕边坐下,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然后略带着一丝紧张,手无意识地按在了炕桌边沿。

烟霞在堂前的空地上回答烟雨:“眼看着就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我出来走走,顺道问世子一声,一会儿过不过去与王爷一道用膳。”她顿了一顿,似乎在问烟雨:“你怎么不在屋里侍候?世子有客人来了么?”

高桢慢条斯理地,走回到炕边,与赵琇隔着一个炕桌坐下,然后隔着炕桌,伸手过去仿佛安抚般握了握她的手。赵琇象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惊诧地看着他,他居然还一脸的若无其事。

这脸皮也太厚了!

赵琇心中忿忿,但这时候烟霞已经掀了帘子走进来,她只能将怨气抛开,露出若无其事的笑脸迎向烟霞:“烟霞姐姐好。”

烟霞看到她有些意wài

,笑道:“原来是赵姑娘过来了。”

烟雨在她后面笑道:“世子昨儿冲赵姑娘发了脾气,过后就后悔得不行,早想着要向赵姑娘赔不是呢。没想到赵姑娘先来了,仍旧跟从前一般和气,世子心里就更有愧了。我寻思着,世子脸皮薄,若是当着我的面向赵姑娘赔礼,说不定会不好意思的,索性就避出去。只是不知dào

,世子向赵姑娘赔了不是没有?”

烟霞也听得笑了,赵琇偷偷看了高桢一眼,抿嘴笑道:“已经赔过了,诚意还挺足的,我就不跟他计较啦。”听得烟霞烟雨都偷笑不已。高桢耳根微微发红,配合地点头附和。

赵琇说着就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姐姐们有空过来落梅院玩儿。”

烟霞烟雨忙道:“外头路上有积雪,姑娘走时小心路滑。”后者还快走两步打起了帘子。

高桢忙将赵琇叫住:“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赵琇恨恨地回眸一眼,咬牙道:“那说来就长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再告sù

你!”说罢摔了帘子出去。烟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桢,烟霞则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世子才赔了不是,又惹赵姑娘了?”

高桢忽然低头笑了笑,坐回原位:“没事。”

赵琇快步走回落梅院去,一路上都在心里碎碎念,埋怨着高桢的大胆,可想到方才的情形,她嘴边的笑意又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连脚步都仿佛变得轻快了许多。

谁知才进竹林,她背后就传来了哥哥赵玮的声音:“妹妹?”

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可不正是赵玮吗?想必是刚从芙蓉楼出来。赵琇便笑着迎上去:“哥哥见过王爷了?他怎么说?”

赵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来的方向:“妹妹,你这是……才从栖凤斋出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赵琇僵住了,忽然间生出了几分心虚。(未完待续……)

PS:其实感情戏挺难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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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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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瞪着妹妹,一脸的不敢置信。

赵琇虽然心虚,但虚张声势还是懂得的:“有什么不对吗?哥哥刚才回落梅院的时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问你是怎么了,你又不肯回答。我想到你是刚从栖凤斋出来,才变成这样的,就想去问问世子是怎么回事。”

赵玮一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失神居然是妹妹主动找上高桢的原因,一时间内心的苦涩真是无法言表:“是……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赵琇觉得自己说谎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本来嘛,她也不算是在说谎,她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找高桢的,当然也是打算顺便将礼物送去。至于后来高桢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完全是意wài

,是不可预估的。

她还说:“况且我跟世子之间的小口角虽然算是解决了,总要亲自过去露个面才好。光是靠哥哥从中说和,我不露面,明儿还走了,好象有些不够礼貌,也容易让人误会我还在生他的气。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结。”虽然……现在变成了为别的事而纠结……

赵玮现在的脸色就很纠结:“妹妹这么说倒也没错……”想想妹妹对高桢提亲的事一无所知,她平日就经常去找高桢说话玩笑,如今会再去也是寻常事。反而他要是表现得太过抵触的话,还会引起妹妹的疑心呢。倒是高桢,不知对妹妹说了些什么没有。

这么一想。他连忙问妹妹:“世子都说什么了?他……”咬咬牙,“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离开栖凤斋?”

赵琇不好意思说她进了栖凤斋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只能含糊地讲:“我没问出来……”然后立kè

补救:“那么哥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变成那个样子呀?”

赵玮哑然,想起广平王刚才跟他说的话,也只能含糊混过去:“没什么,我当时在想别的事……”

“是吗?”赵琇心里其实挺怀疑的,觉得哥哥好象在瞒着她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一脸恍然地离开栖凤斋,刚才见到她从栖凤斋出来,又好象受了惊吓的模样……

赵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高桢都能当成对她表白了。他会不会……对赵玮说过些什么?比如我想娶你妹妹为妻之类的话……

赵琇心下猛然一跳,只觉得依高桢的脾气,这种事他真的做得出来。若是这样。那哥哥他……

她小心地偷看了赵玮一眼,心里有些拿不准他对她跟高桢之间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他和高桢也算是发小了,素来交好,应该不会激烈地反对吧?他好象不希望她去见高桢……也许是希望她能避嫌?

赵琇心里乱糟糟的。赵玮也是千思百绪。兄妹俩各怀鬼胎,就这么静静地同行回到了落梅院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进屋前收拾了表情。张氏压根儿就没发xiàn

有什么异样,还微笑说:“你们兄妹怎的碰得这样巧,竟一起回来了?”

赵琇干笑了两声:“是呀,在林子里遇见了。”

林子离栖凤斋和芙蓉楼都还有一段距离呢,张氏没有多想,只是说:“那林子里怪冷的,水汽也大。走个路都看不清道儿,偏你总喜欢到那里去。”

赵玮丝毫没有发xiàn

。妹妹一句都没提起她去的是栖凤斋,只是脱去外套,坐上了大炕:“孙儿见过王爷了,提了明儿回城的事。王爷倒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孙儿,今日有乌云,兴许傍晚会起风,万一夜里下了雪,明儿路上就不好走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庄子里多住几天,等雪化了,或是道路清理出来了再走也不迟。再有,就是让我们事先打发人回城说一声,让家里各处都准bèi

好,炕烧起来,烧的炭也都置办齐全。这样祖母一回到家里,就处处都是暖暖和和的了。

张氏叹道:“王爷真真想得周全,既如此,吃过午饭就打发人回家里说吧。明儿天气如何,眼下还不知dào

。无论到时候能不能动身,好歹叫家里先预备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赵玮答yīng

了,接着又说:“王爷还跟孙儿说,这时候回城也好,路上不太冷。他还要在庄上多住些时候。王府有丧事,今年过年一应都要从简的,只是宫里的礼节少不了,太后与皇上也不会让他们父子这个年过得太过冷清。想来从腊月起,广平王府也要忙起来了。王爷估摸着,他们父子俩顶多住到腊八之前,就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

张氏叹息着点头:“这样也好。他们若真是冷冷清清在自家府里过年,别说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看不下去,即使是我们,瞧着心里也不好受。那就等王爷与世子回了王府,咱们再递帖子过去请安吧。”

赵琇在旁暗暗算了算日子,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若自家先回京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俩腊八前回去,那相差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一眨眼就到了。她心里定了一定,忽然瞥见梅姑带着人,提着食盒进了院门,忙起身道:“梅姑送饭来了。”

吃过饭后,梅姑带着丫头婆子们将碗盘撤下。张氏喝了口茶,原想照平时那样,叫孙女扶着到外头院子里散两圈步的,不想赵玮主动提出:“今儿我陪祖母上外头走走吧?也不必走远,就在西庄主院前后走一走,顺路到我住的松柏居去转一圈。横竖明儿就走了,祖母不想过去瞧瞧么?”

张氏其实去过松柏居,不过听孙子这么说,就明白他必定有话要私下对自己讲,还是要避开孙女的。便从善如流:“这样也好,我过去瞧瞧,你近日的功课可有落下的。”

赵琇忙过来扶她起身。赵玮又说:“妹妹留下来收拾东西吧。明儿说不定就要动身了,除了咱们带来的东西,你这些日子画的画儿,练的字,还有从王爷那里借来的书,该归置就归置好了,免得回头又落下了东西。”

赵琇眨了眨眼。隐隐猜到他可能会对祖母说些什么,心虚地应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扶着祖母出了门。心里十分想要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谈些什么,又怕被发xiàn

后不好交待,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漫无目的地收拾着自己的书画练习稿。还收拾了好久都没收拾好。

直到烟雨找上了门。

赵琇总觉得,高桢对她说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时,烟雨极有可能就在外头听着,否则怎会那么恰到好处地拦下了走过来问事情的烟霞?因此她对上烟雨,心里就总有些怪怪的,不太好意思。

烟雨倒是落落大方,似乎什么也不知dào

的样子,笑吟吟地将一只尺许见方的大匣子放到炕桌上:“这是昨儿世子答yīng

给赵姑娘的颜料和画册。今儿姑娘过去时,本就该交给姑娘带回来的。偏又忘了。这会子记起来,世子就让我给姑娘送来了。画册暂时只有这两本。世子说,另外几本落在王府里了。等他回了王府,一定亲自给姑娘送去。”

赵琇下意识地觉得这是高桢故yì

留着日后上门找她的借口,否则在栖凤斋里放着的画册,又何止两本?昨日她就起码看见了四本!

她有些难为情地脸红了一下,就对烟雨说:“替我向你们世子道谢,难为他还想着这事儿……这两本画册就够我学一段时间的了。等我学完了,再找他借别的。”说完了又叫碧菡拿荷包来,烟雨走这一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对方。

烟雨笑意盈盈,还没等拿到荷包就先谢了赏,又笑问:“世子听说姑娘一家明儿就要回去了,路上天冷,问姑娘可要他将先前那只手炉送来?”

赵琇目光犹疑了一下。不过是送只手炉,让烟雨顺道捎来就行了,高桢还非得让她帮忙问这一句,莫非只是想找个借口上门?

真是的,以前他也不见有这么小心,拐弯抹脚地找理由。看来他是真的跟哥哥说了些什么,才会这般心虚呢。

赵琇想起哥哥跟祖母正在私下讨论些不能让她听到的内容,自己也心虚了,忙对烟雨说:“我不缺手炉,就不必麻烦了,你让世子自个儿用吧。若是嫌那手炉款式太秀气,就留着在自家屋里使,横竖那不过是暖手的东西。不然,叫祖母和哥哥知dào

我为了这点小事还要劳动世子跑一趟,定要说我轻狂了。”

烟雨也不知听明白了她的暗示没有,笑着屈膝应下了,又说:“赵姑娘既不要那手炉,那明儿可千万记得要把我们世子送的斗篷披上,手笼笼上,别吹着风才好。”

赵琇心里想,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还不知祖母和哥哥会怎么想呢。

她不知dào

,她祖母张氏此刻就在松柏居里,听完赵玮的话后,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你说什么呢?这是王爷的话?!”

赵玮点点头:“方才我去见王爷时,他是这么对我说的。倒也不是十分直白,只是想跟我们事先打个招呼,让我们心里有个数。他说他十分中意我们琇姐儿,若是能让世子娶到琇姐儿为妻,他心里就欢喜了。两家知根知底,琇姐儿与世子又是自幼相熟,平日相处也很是融洽……”他看着祖母,见对方一副惊讶又意wài

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王爷倒不是强求,只是若是我们也乐意结亲,那就皆大欢喜了。明年世子出孝后,他会跟宫里提这件事。但若是我们……有所顾虑,那他也愿意给我们家时间好好考lǜ

,他说……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咱们家结这门亲的。”

张氏只觉得心头茫然:“这……这……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跟王府结亲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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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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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氏的心目中,广平王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zài

。皇家贵胄,金枝玉叶,前任太子,差一点就成为了一国之君,还是赵家祖孙的救命恩人。赵家小二房被排挤回乡后,还能与小长房一战,真是多亏了广平王在撑腰。张氏心里对他一直是十分尊敬的,哪怕对方事实上是个晚辈。

对于世子高桢,她的印象也是“广平王独子”,高高在上的皇孙。高桢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太孙了,但身为皇帝的亲侄儿,太后的亲孙子,身份也依然是贵不可言的。他将来会娶的妻子,一定是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不是最顶级世家名门里出来的女孩儿,本身又足够优秀,都配不上这位尊贵的世子。然后他们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总之,会是一对朝野交相称颂的美满夫妻。

可自家孙女是什么情况呢?

张氏虽然清楚,在老郡公尚在的时候,“建南侯府”这个名头还能算得上是本朝数得着的勋贵名门,可败落近十年后,又经lì

了几番波折,如今的建南侯府,不过是一众勋贵中不起眼的一员罢了。子嗣单薄,又无实权,若不是有救驾之功,受到新皇的宠信,又与广平王府私交甚笃,建南侯府怕是早已沦落到勋贵的最低一层去了。要等到赵玮这个承袭了爵位的男丁成年出仕,并且做出成绩来,拿到真zhèng

的权柄,那至少还要七八年的功夫呢。赵家并无族人可依。亲友中能引为臂助的也没几家,充其量就是大姑太太的婆家许氏一家而已。其余的,张家官卑职小。米家自从米氏去世,已经几乎断了往来,况且米家人本身的官职也不高,又是在地方上为官,远水救不了近火。想一想,赵玮日后的仕途还真是有够艰难的。

家世上已经输人一筹了,赵琇论品貌。又说不上最佳。

不是张氏小看了自家孙女,而是以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来,看遍的京城内外最出色闺秀的经验来看。孙女容貌还算清秀,却离绝色还有很远;才学只是平平,字画尚可,琴棋才艺、诗词歌赋甚至不如她自己当年未嫁时;针线活虽然做得不错。可又不精于刺绣。不肯耐下心来去钻研绣技,想要以此搏得世人赞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管家理事上头,倒还有些能耐,可这种优点没法给她带来上佳的好名声,毕竟人家挑的是媳妇,而不是管家。

最要紧的是,张氏有些为孙女的脾气发愁。赵琇昔日在奉贤。几乎就是当地身份最高的闺秀了,旁人都是捧着她的。因为这个。她与人交往,虽然还算和气,也无甚错处,却养成了说话做事不够圆滑的坏毛病,有时候与人一言不和,就懒得搭理人家了,遇到什么看不惯的事,也会忍不住说出来,回到家还要嘲笑两句。哪怕不说,也不肯装作无事一样跟人陪笑脸,顶多就是把事情忽略过去,态度却要冷淡下来。若她日后只跟家世不如她的姑娘们来往,又或是低嫁到略次一等的人家去,这个毛病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若叫她到宫里去奉承皇家的贵人们,跟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家女眷、贵妇诰命玩心眼儿,她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一不小心,一个“目下无尘”、“傲慢无礼”又或是“不知进退”的坏名声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赵琇还有一个毛病,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管家理事,又插手族务的缘故,她遇事就喜欢拿主意,若是旁人不依她的主意,她还会忍不住跟你急。若她拿的主意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时候她又未免太“正”了,刚强有余,柔和不足,就象是对待小长房一家人的事情上,心太硬了。事关血脉,一家一族的事,哪里能算得这么清?即使如今她有意提携族人,可张氏身为赵琇的祖母,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赵琇哪里是把族人当成是一家子的亲人呢?不过是在培养帮手罢了。外人若是知dào

了,就未免会觉得她太过冷情,不是做长媳、宗妇的好人选。

张氏一直觉得,孙女这个脾气,若是年纪大了,懂事了,能够改好,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将来寻亲事时,说不得就得给她寻个温柔和气的女婿,最好不是顶门立户的长子,而公婆也得是和气人,门第略差一些不要紧,最重yào

的是孙女不会受气,将来分家出来,孙女就能当家理事了,日子才能过得好。

广平王府无疑离她这个标准离得太远了。

皇家贵胄,帝王胞兄,本朝仅次于皇室的尊贵人家,世子又是独子,脾气太冷,看着就不是和气孩子的模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还能相处得来,等世子年纪大了,那脾气真能懂得疼人么?广平王也不知会不会续弦,若是续了,将来少不得还会有儿女出生。孙女若真个嫁过去做长媳,这小叔子小姑子的也是麻烦,新王妃又不是正经婆婆。宫里那几位长辈,也难免有插手小夫妻家事的时候,别的不说,光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要给世子赐几个美人下来,好为广平王府开枝散叶,世子妃还不能回绝,甚至要笑着磕头谢恩,这种日子,孙女儿哪里受得了?

张氏把自己的顾虑告sù

了孙子赵玮,忧心忡忡地说:“王府虽尊贵,但是你妹妹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做皇家媳妇。若真个嫁过去了,将来受了委屈,咱们都没法替她撑腰。还不如寻个清白的书香人家,孩子和气、公婆通情达礼的,你妹妹嫁过去才能过得好。”

赵玮听得眉头大皱。祖母说的这些顾虑,其实他也有想过,不过并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劝张氏:“婚事是王爷主动提出来的。有求娶之意,并不是咱们家上赶着要攀亲。品貌之类的,若是王爷与世子不满yì

。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况且京中真zhèng

才貌双全的闺秀,只怕更属意宫中的贵人吧?从来娶妻娶德,才貌不过是锦上添花,妹妹的品行是绝对信得过的,哪里就配不上世子了呢?”

张氏的忧色略减了些,但还是十分担心。

赵玮又劝她:“妹妹礼数上从不见有过差错,才学虽不是最好。但与别家千金相比,也不算逊色了。上回的诗会,前来与会的有好几位都是京中有口皆碑的千金。妹妹何曾被人比下去过?祖母别拿自己见过的最出色的闺秀来跟妹妹比,只说京中大多数官宦勋贵人家的闺秀,妹妹是否比别人差了?”

张氏迟疑了一下:“那倒也不算差,约摸……算得上中等吧。”当然。这是跟十年前的闺秀相比。她如今还不清楚京里新生代闺秀的情况呢。

“那就是了。”赵玮笑道,“至于门第,咱们家好歹也是侯府,即使眼下没有实权,勋贵人家真zhèng

有实权的又有几家?孙儿有信心,将来能光耀门楣,为祖母与妹妹添光彩。若是有人因为孙儿眼下无权而小看了妹妹,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搭理的。至于妹妹的脾气。谁没个脾气呢?若是事事都与人和善,没有脾气。反而容易受欺负呢。妹妹不是个不懂事的人,日后进了宫,自然会守宫里的规矩,难道她还会冲着太后与皇后娘娘摆架子发脾气不成?只要那两位贵人说她好,旁人的非议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氏嗔了他一眼:“瞧你说的,难不成只要仗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宠爱,就什么都不必顾虑了?引来底下人的厌恶,那样的名声也不好听。”

赵玮笑了,知dào

祖母一向看重名声与物议,便换了一个角度来劝祖母:“您先别管妹妹如何,孙儿只问祖母,您觉得世子这人如何?虽说在外人面前,他显得有些冷淡,但对我们家,那是从来都很亲近的。”

“那倒也是。”张氏叹了口气。若是高桢日后宠爱自己的妻子,想必也不会对她冷冰冰的吧?

赵玮又说:“世子对妹妹如何,您心里也是有数的,虽然有发脾气的时候,但他已经说了,绝不会再冲妹妹发火。与别人家的女孩儿相比,世子对妹妹已经是十分和气了,可见妹妹对他而言,是不同的。论家世,除了宫里,天下再没有比王府更富贵的人家了;论人品,世子的品行,咱们难道还信不过?论性情,先前就已经说过了,他待妹妹素来比待旁人和气得多;论相貌才学武艺……不是孙儿妄自菲薄,真要比起来,孙儿还是要比他逊色些的。祖母细想,日后您要给妹妹寻人家,还能找到比世子更好的人选么?哪怕不论家世,只说人品、性情、才学,还有对妹妹的好?”

张氏还真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高桢本身的条件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即使没有贵重的身份,他也依旧是个出色的少年。如果他的家世略差一些,张氏说不定已经答yīng

了。

可她就是为对方的家世而发愁:“皇家子弟,日后难免要妻妾成群,他不要,长辈们也会赐美人下来的,那时候你妹妹怎么办?又或是他们日后生了口角,我们要如何替你妹妹撑腰?”

赵玮忙道:“广平王只有一位正妃,多年来未曾有过姬妾,门风清正。世子平日也不是贪花好色之徒。我与他自幼相交,对他的品行是一清二楚的。况且妹妹又有救驾之功,宫里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念这份情。至于撑腰的事,只要孙儿争气,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都不会看轻妹妹,又怎会随便赐人给她添堵呢?即使真有一二姬妾,也无人敢冒犯妹妹的正室尊严。”

张氏苦笑:“你哪里知dào

这妻妾之争的苦?若没有妻妾之争,咱们家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光景。”她忍不住哽咽了。

赵玮听到她这么说,也沉默下来。

张氏很快控zhì

住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冷静地继xù

说:“你妹妹的脾气,我看是容不下旁人的。广平王府门风清正,这事儿我知dào

。可广平王纳妃之前,身边也不是没有过人,不过在王妃进门前就打发了。王妃多年来只有一子。未见再有所出,也没给广平王纳妾。当年广平王入主东宫前,就有人说他子嗣单薄,王妃善妒,王爷费了不少功夫才拦住了宫里赐人。那些美人里头,天知dào

有没有朱丽嫔的奸细。可即使如此,王妃也一直担着善妒之名。为人所诟病……我实在舍不得你妹妹担这个骂名。”

赵玮想了想:“可即使妹妹嫁入寻常人家,也未必拦得住夫婿纳妾吧?到那时,她一样会担这个骂名。依孙儿说。这种事还是要看男人的。若是世子撑得住,不叫妹妹为这种事烦心,那他就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为了这样一个好人,即使叫人非议两句。又有什么要紧?那不过是无是生非的妇人嘴碎罢了。”

张氏看着孙子。有些惊讶:“昨儿你跟我商量世子对你妹妹有意之事时,还是一脸的气愤,怎的今日处处为他说好话?难不成……你已经答yīng

了王爷的提亲?”

赵玮忙道:“祖母误会了,孙儿怎敢擅作主张?孙儿只是觉得……”他欲言又止。其实他也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对高桢觊觎他妹妹的事感到很生气的,可是冷静衡量过后,正如广平王跟他说的那样,对于他的妹妹来说。高桢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婚配对象。若是妹妹日后真能过得好,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生气。就阻止一桩好姻缘。坦白说,无论他心里乐不乐意,妹妹都是迟早要嫁人的。嫁给高桢,总比嫁给旁的不知什么人强些,毕竟知根知底。

他对张氏道:“祖母,即使我们在这里为妹妹的事忧心再多,这日子还是要妹妹自己去过的。婚事好不好,还要看日后,如今我们说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祖母若是不反对,此事就暂且押下缓议如何?跟王爷说,妹妹年纪还小,婚事至少要再过两年方提。想来王爷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说什么的。咱们就细心留意着世子的言行,再看看妹妹的意思,若世子果然对妹妹情有独钟,妹妹也愿意嫁给世子,那咱们成全他们又有何妨?”

张氏顿时不以为然:“胡说,婚姻之事,自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俩没了父母,你妹妹的亲事就该由我这个做祖母的和你这个做哥哥的做主,哪有听她自己意思的道理?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赵玮笑了:“妹妹年纪确实还小,所以她的亲事,咱们也不必急着替她操心。若世子当真有意,自然会耐心等她长大。而等妹妹长大了,他依然不改初衷,自身也能保持洁身自好,那就答yīng

了又如何?”

张氏想了想:“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其实她心里很是不以为然,高桢是皇家子弟,他比赵琇要大三四岁,等到赵琇及笄,他都十八九岁了,身边怎么会没人?他不发话,宫里的贵人也要赐人下来的。能在婚前就把人打发掉,就已经是尊重将来的妻室了。张氏还是觉得,应该为孙女寻一位年纪相仿的婚姻对象才好。不过赵玮看上去更属意高桢,广平王府又对赵家有恩,张氏也就把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等日后当真要给赵琇说亲时,再提出来不迟。

祖孙俩又回到了落梅院,夏露上前搀扶张氏时,向她禀报了烟雨来送东西的事。张氏连忙去问赵琇:“这是真的么?”

赵琇笑着点点头,十分欢喜地摸着手里的画册:“这可是好东西呢,昨儿在世子那里看时,还没发xiàn

,如今仔细翻阅,才知dào

是极珍贵的画册,对我学画梅花的帮zhù

太大了!如今东西都收起来了,再拿出来会很麻烦。等明儿我回到家里,就立kè

照着画册上头的画法好好临摹一下。等我学会了新画法,祖母再来瞧我进步了没有,好不好?”

张氏看着赵琇眉间洋溢的喜悦,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发愁。高桢瞧着冷冰冰的模样,怎么就那么擅长哄小姑娘高兴呢?若是孙女真个对高桢有了好感,那她还真是没法将反对亲事的话说出口。可少年人心思易变,眼下高桢固然殷勤,谁又能担保日后会如何?可惜这种事,少年人们是不会理解的,无论高桢、赵玮还是赵琇。

张氏正在发愁,忽然梅姑在门外,报说烟霞过来了。祖孙三人都十分吃惊,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烟霞笑意吟吟,向张氏祖孙行了一礼:“王爷说,老夫人、小侯爷和赵姑娘若明日就要走了,他身为主人,怎能不为客人践行?因此略备薄酒,请三位今晚到芙蓉楼赴宴。”

践行宴吗?赵玮有些吃惊,先前怎么没听王爷提起?

他跟张氏有些担心地对望一眼。这该不会是广平王心急,想要他们今晚就对婚事作出答复吧?只是不知dào

他们的回答,能不能令王爷满yì

?(未完待续……)

PS:祖母和哥哥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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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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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有些暗沉沉的,起风了。广平王先前说今晚可能会下雪,还真不是空口白牙的。倘若今晚真的下了雪,明天的路还不知能不能走呢。难道要推迟回城的计划吗?张氏心里有些担忧。

王爷在芙蓉楼摆了个小宴,宴分两席,男女分开,不过并没有用屏风相隔,只是离了两三尺远。这并不是正式的酒宴,因此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王爷表现得很随意,反而更显得亲切些。受他的态度影响,张氏与赵玮也轻松了许多。

赵琇几乎没受影响。她在温泉庄子住的这段时间里,因时不时过来陪王爷说话读书的缘故,已经陪他用过几回膳了,哪里还会紧张呢?她陪祖母张氏另坐一席,倒是非常自然地与王爷、高桢、祖母和哥哥们说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拘谨。

席上的菜非常新鲜好吃,王爷的态度亲切和善,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世子高桢,似乎也变得温文有礼起来了,让张氏觉得,也许以前都是误会了这个孩子,他只是有些腼腆,不善言辞,性情内向些,但真的不是待人冷漠。宴席上的气氛好极了,吃到一半,窗外还开始飘细雪。张氏前一秒还在烦恼,一会儿回落梅院时,路上怕是不好走,但后一秒王爷几句话,就把这场雪说成是为宴席添雅兴,张氏顿时也觉得这雪下得好、下得风雅了。

广平王完全没有提起什么亲事不亲事的话。除了说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就只提腊月里京城的风俗。新年里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宫里过年的规矩……等等等等。这样的话题,不但张氏、赵玮感兴趣。连赵琇与高桢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也都听得兴致勃勃。高桢还时不时补充几句。他小的时候,在宫里也是有过快乐的日子的。而赵玮则说了江南过年的习俗,张氏也说了以前在松江、京城两地过年时,她娘家和建南侯府都习惯做些什么。赵琇听得不由开始期盼这个新年了。跟其他人相比,她是真真zhèng

正头一次在这个时代的北京城过年呢。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宴席进行到尾声。每个人都吃饱喝足了,张氏才赫然发xiàn

,广平王完全没有问及他们祖孙对亲事的答复。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既觉得是广平王宽容和善,说了只是叫他们回去商量,就不会急着要回音,又觉得广平王只是在铺垫。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忽然提起了。她就这么担忧着。直到广平王命高桢送他们回去了,她才感到既意wài

又松了口气:看来王爷是真的不急着要求他们答复。

不过,即使今晚不需yào

回复广平王,也迟早要给出一个答案的。张氏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低多少。广平王爷子对他们祖孙越是亲切和善,她就越是开不了口回绝。更别说对于这桩婚事,孙子赵玮其实是支持的,而孙女赵琇……看这孩子在席上与王爷、世子有说有笑的模样,只怕也不懂得拒绝。

张氏还在犯愁呢。广平王似乎是一点都没发觉,他还笑呵呵地说。今日兴致好,正巧他很久没有赏雪了,今晚雪不大,他想送客人出门,顺便吹吹风,感受一下久违的雪天。

赵琇双眼瞪得老大,忍不住劝他说:“王爷,风雪再小也是风雪,您当心会着凉……”

广平王笑着摆摆手:“不妨事,今日我心情好,披件厚些的斗篷,戴上风帽,也就是了。我虽然身体不算顶好,也不至于风吹吹就倒了。”

他兴致这么浓,赵琇倒不好再劝了,生怕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心想这大约是方才席上喝了些果酒,王爷有些醉了,所以兴头上来了吧?

高桢非常严肃地对他父亲说:“父王一定要出去,那就依您,但最多只能在外头待上一盏茶的功夫,而且不许出院子。”

广平王无奈又宠溺地答yīng

了儿子的条件,烟霞等丫头迅速围上来,给他披上厚厚的大毛斗篷,严严实实的风帽,还拿了只手笼过来。广平王一碰那东西,就皱起眉头:“这个就不必了吧?”高桢却闷声不吭地,走过来亲自为父王戴上了手笼,又弯下腰,为他穿一双雪地里穿的羊皮靴。广平王拗不过儿子,只得任由他摆弄自己。

张氏见了叹道:“王爷有这么孝顺的好儿子,福气还在后头呢。”心里倒是越发喜欢高桢的性情了,虽然木讷些,倒着实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广平王听了,也笑说:“这个孩子就爱为我操心,其实我哪有这么弱呢?入冬以来,这么多天的功夫,我也早就习惯了。前儿下大雪的时候,我都不曾有什么不好,更何况今日只是小雪?只是孩子们为我担忧,我也不好太过任性,只能随他们去。”

高桢沉默地为父亲穿戴妥当,自己却只披上一件斗篷,就亲自扶着父亲出门了。赵琇等人穿好了斗篷,也纷纷跟了上去。

外头的风并不算大,夹杂着小小的雪花扑面而来,借着斗篷与风帽,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冷。广平王从石阶上下来,脚踩在积雪上时,一种快要打滑的感觉瞬间从脚底传上来,让他觉得久违了。他露出了怀念的微笑,对儿子说:“以前我跟你母亲在冬天下小雪的时候,也经常这样相互搀扶着,在池塘边上散步呢。”

高桢低头说:“父王若是喜欢,儿子就陪您多走几趟,只是需得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这样冒着风雪在外头散步,偶尔为之倒也罢了,多来几回,皇祖母就该骂儿子了。”

广平王哈哈笑了:“傻儿子也学会耍心眼了,搬出你皇祖母,我还真不敢胡来了。你是几时学会的这一招?”

高桢闷头不语,张氏在后面忍不住为他说话:“王爷虽然身子还算硬朗。只是人上了年纪,总是要多加保养才好。万一不小心着了凉,虽说只是小病。不过是喝碗药出一头汗,就能治好了,却白叫孩子们担心。再者,宫里的皇太后知dào

王爷这样不爱惜身体,也会不好受的。为人母的,最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了,还请王爷多多保重。为了亲人珍惜自己。”

她是长辈,说了这样的话,广平王也要肃然以对了:“您说的是。今日是我孟浪了。”

赵琇眼见气氛有些沉重,就笑着说:“王爷想赏雪,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出门,在屋里也是一样的。”

广平王笑道:“怎会一样?我眼睛又看不见。说是赏雪。其实是得伸手去碰触天上落下的雪花,方才能感觉得到雪的模样。若是在屋里,顶多就是听一听落雪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感受不到,那又有什么意思?”

赵琇说:“那您可以坐在窗边,穿得暖和些,把手伸出窗外去感受雪的温度。听起来好象有些麻烦,但至少不必担心脚下会打滑。也不怕会被雪打湿了头发。您还可以让人给您备下红泥小火炉,就在手边。叫世子给您温酒。您一边品着酒,一边摸着雪,还有世子陪您说话聊天呢,爱聊什么就聊什么,甚至可以作几首诗。若丫头们报说院子里梅花开了,您就支使世子去折几枝来给您赏玩。若是他折得好,您就赏他一杯酒吃,若是他折得不好,您就罚他跑腿,再折一支好的来。”

广平王听得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这般赏雪,果然要雅致些。”

赵琇见他感兴趣,又大着胆子继xù

提建议:“除了在屋里,您还可以在温泉里赏雪。可惜这里的温泉都没有露天的,若是有,只需yào

在周围围上一圈屏障,就不怕风吹了。您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品酒吃点心,这些吃的喝的就放在水面上飘着的木头盘子里,您一伸手就能够着了,既能全方位地感受到雪,又不怕会着凉。”

广平王大感兴趣:“这主意好,明儿我就叫他们把芙蓉院后头温泉屋子的屋顶给掀了,我就泡在温泉里头赏雪吃酒,再叫桢儿给我捏肩膀,支使他去跑腿折梅花,若是折得好,就赏他好东西!”他拍了拍儿子的手:“听见没有?好儿子,你可要乖巧些。父王不会亏待你的。”

高桢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父亲脸上畅快的笑容,他心里也十分欢喜,偷偷看了看赵琇,抿嘴笑了笑。赵琇见了,朝他挤了挤眼睛,两人对视而笑。

赵玮看见了,心里有些郁闷,却不好当面说什么,只能恭敬地笑着对广平王说:“您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先回屋里去吧?”

不等广平王回答,高桢已经扶住父亲转身了,广平王无奈:“好吧好吧,明儿再赏雪,今日就先听你们的。”又向张氏告罪。张氏笑说:“王爷言重,还是快请回屋里去吧,别叫我们看了担心。”广平王又是叹气。

高桢扶着广平王进了屋,张氏祖孙三人也该回去了。雪已经变小了,但路上有着薄薄的积雪,一不小心,脚下还是会打滑的。赵玮接过妹妹的班,扶着祖母走路,赵琇则落在后头一个人走,张氏还时不时回头提醒她一声:“小心脚下。”

温泉庄子上隔了二十步远就有石灯,晚上点亮了,即使无人打灯笼,也能看清道路。赵家祖孙三人就这么慢慢地往回走,也不用带从人。刚过栖凤斋门前,高桢就从后头赶上来了,说:“父王让我送你们回去。”

张氏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也没有回绝他的好意,便一边在前头走着,一边问他些家常话,但为了要看路,她没顾得上回头。赵玮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看到,落在后头的高桢与赵琇,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并排而行了。高桢小声对赵琇说:“方才谢谢了。”赵琇笑而不语。

高桢看着她红扑扑的笑脸,心下一动,在他反应过来前,手已经伸了出去,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赵琇被他一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恶作剧,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不甘示弱地抽出手来,接了几片雪花,往他脸上按过去,也冰他一回。高桢没有躲开,反而低头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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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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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起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面。原来是半夜里雪势变大了,连外头吹的风,感觉都比昨儿晚上要凛冽些。

赵玮出了松柏居,就立kè

出了西庄,去寻随行的仆人们,叫他们去打探回城的道路情况如何。报回来的消息似乎不大妙,虽然积雪不算深,但天色看着不好,只怕今日还要再下几场雪,问题只在什么时辰下而已。如果今日要回城,就得冒些风险,及早回去,兴许能避过后面的风雪,但也有可能会被雪堵在路上。可若是今日不回去,照广平王的提议,在庄子上多留几日,就怕后头的雪越下越大,把路完全堵住了,更难赶路。等到雪完全化了再回城,至少也要等上好几日功夫。

赵玮只得去落梅院请祖母的示下。

张氏想了想:“既然说了要回去的,那就回吧。虽说路上有可能会遇到风雪,但一路都是官道,想来也无甚要紧的。若是今儿不回,就怕后头越发难回了。在庄子上叨扰了半个月,已经是厚脸皮了,再住下去,就太失礼了。”

赵琇有些担心:“那万一半路上遇到风雪,路也不好走呀。那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光靠马车,能挡得住寒风吗?我就怕祖母好不容易在温泉庄子上养好了身体,又要病倒了。不如就多住几日吧?王爷跟我们熟得很,又热心请我们多住些时候,不会觉得我们失礼的。”

张氏心里存了顾虑。坚持自己的意思:“践行宴都吃了,再留下来象什么样子?吃过早饭就走。叫他们套车去吧。”赵琇无奈,只得答yīng

了。

赵玮便吩咐下去。让家人套车,预备出行,又叫小厮把自己的行李先收拾好,送到车上去。为这个连早饭都没能安心吃。赵琇则去向梅姑多要些炭火,预备路上取暖用。这时候,高桢披着斗篷,戴着赵琇亲手做的暖耳。踩着积雪过来了。

他听说了赵玮让下人去套车的事,过来试图挽留赵家祖孙:“父王也说了,这样的天气。路上难走,不如多住几日。若是与我们一道回城,沿路都有人清扫道路,又有王府亲卫护送。岂不比自家赶路要安心些?想来京中也无甚要紧事。老夫人不必赶得这样急的。”

张氏昨儿晚上才对他有了些改观,心里已经认定他是个沉默寡言却贴心孝顺的好孩子了,面对他时,就忍不住放柔了语气:“后日大朝会,玮哥儿是一定要回去的。叫他一个人赶路,我也于心不忍。况且家里的事,我有大半月没理会了,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想要早些回去瞧瞧。”

高桢便改用另一种方法来劝她:“昨儿晚上,父王十分开心。他有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若您一家走了。庄上又要冷清下来,父王必定会感到寂寞的,又要时不时想起从前母妃在时的情形了,然后暗自神伤。您就多留几日吧?常与父王一道说说话。您见多识广,性情又豁达,若有您开解着,父王定能早日放宽心。”

张氏一听,就不由得迟疑了。

赵琇正指挥丫头们打包最后一点东西,闻言走过来对高桢嗔道:“你真真是学会耍心眼了,王爷再没说错的。你知dào

摆出王爷来,我祖母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这话却是因昨儿夜里,高桢摆出太后来,劝说广平王回屋时,广平王打趣儿子而来的。

高桢听了,抿嘴笑了笑,看了赵琇一眼,也不反驳。

张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但看见这一对小儿女相视而笑,默契十足的模样,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她沉默了下,微笑着说:“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王爷思念王妃,也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我们身为外人,也劝不了什么。但世子却是王爷王妃亲生,是王妃的嫡亲骨血。王爷若是伤心了,世子正该多劝一劝才是。哪怕不为别的,也要多想想,王妃只留下世子一个骨肉,世子年纪还这样轻,还需yào

王爷的照看,王爷不能不珍重自己。世子也该多陪陪王爷,无论王爷去哪儿,要做什么,都陪王爷多说说话,让王爷有事可做,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高桢低头一一听了,肃然道:“您说的是,我记住了。”

眼看着是没法劝阻张氏了,高桢也不多啰嗦,很快就告退了。赵琇见他这样干脆,心里还有些闷闷的,一直送他出了门,还远远地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才返回屋内。

张氏仿若无意地问她:“世子方才戴的那双暖耳,我瞧着,怎么觉得跟你前儿做的那对有些相像呢?你不是说了,要给你哥哥做一对的么?”

赵琇笑笑:“原本是的,如今只好等到回家了再做。世子戴的那对暖耳就是我送的,前儿他不是生气吗?斗篷来不及做好了,暖耳虽是一份薄礼,给他赔不是已经足够了。他收礼时挺高兴的,说以后都不发脾气了呢。祖母你觉得那对暖耳好不好kàn

?我给您也做一对,怎么样?”

张氏不由得笑了:“你们小年轻戴倒罢了,我一把年纪了还戴来做什么?怕风有观音兜呢,我又不象他们男孩儿,还要骑马。你还别说,世子戴着那一对暖耳,瞧着倒俏皮了,没平时见着那么冷冰冰,还有些少年人的模样。若还有合适的皮子,就给你哥哥做一对吧,你自己也做一对,要颜色轻些的皮子,别跟男孩儿们一般,戴着跟两只黑漆漆的熊耳朵似的。”

赵琇答yīng

了,心里还有些发愁,其实她本来打算给赵玮和自己都做一对跟高桢一样的暖耳的,一样的皮子,一样的颜色。祖母这样要求,她只好另选一块毛皮了。

车很快套好了。赵琇侍候着祖母穿了厚厚的衣裳,披了最厚的斗篷。暖兜、手笼、手炉、皮靴全副武装,自己也同样穿得严严实实的,扶着祖母出了屋子。梅姑在院中向他们告别,张氏特地赏了她一整套银头面,多谢她连日来的殷勤照料。

赵玮过来接祖母妹妹,道:“方才去向王爷辞行,王爷昨儿晚上多喝了两杯。这会儿才刚起来呢。他说我们不用再去见他了,横竖回了城,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张氏念了声佛:“那就多谢王爷体恤了。”

赵琇递了一只套了棉套的小手炉给兄长:“哥哥拿着这个吧。这个是特地叫人订做的,里头的炭灰不会掉出来,外头有薄棉套子裹着,也不怕会烫手。你把布带缠在手腕上。再用袖子笼住。路上骑马吹风冷。有这东西,好歹能暖和些。”

赵玮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还真不错,难为妹妹想得出来。不过我骑马不冷的,你给我做的皮手套就不错。这个就给祖母使吧?”

张氏笑道:“我在车里,有手炉有脚炉,哪里用得着这个?你妹妹给你做的,你就收了吧。她那儿还有呢。”赵玮这才笑着收下了,又向赵琇道谢。

祖孙三人来到庄前。马车已经备好了,行李也都装载妥当,只要上车便可出发。赵琇扶着张氏上车,忍不住回头朝栖凤斋的方向张望几眼,心里有些怨言:难道高桢不来送一送他们吗?明明刚才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就在赵琇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正要钻进车厢里的时候,从东庄方向飞奔出来一个人影,正是高桢。他除了先前的暖耳外,又换了一身镶了毛皮里子的骑马装,脚上踏着羊皮长靴,手上还戴着赵琇给他做的手套。他先看了赵琇一眼,就转头对赵玮说:“父王叫我送你们回城,我与你们一道走吧。”说话间,他的两名随从墨池、笔山牵着马过来了,也都换上了骑马装。

赵玮惊讶极了:“这太客气了。大冷的天,随时都会有风雪,你何必特地跑这一趟?送我们出了庄就回来吧。”

高桢笑了笑:“上马吧,别啰嗦。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怕这点风雪?”说着又看了赵琇一眼。

赵琇已经听得明白了,虽然心里有些担心高桢回程上会不会遇到风雪,但想到他不但出来送自己了,还要一路护持,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抿嘴一笑,钻进了车厢。

高桢看到了她的微笑,嘴角也翘了一翘,转身从笔山手中接过了马缰。

赵玮见拗他不过,只得接受了,招呼着家人们上车。正要出发,张氏马车旁跟车的婆子传来张氏的话:“侯爷,老夫人有话嘱咐。”

赵玮连忙走了过去,原来是张氏在马车里没听清楚是怎么回事,见高桢要与他们同行,特地叫了孙子过去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是广平王的嘱咐后,她不由得感叹:“王爷还是这般周到,其实咱们两家如此亲近,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赵琇挽着祖母的手臂,也抱怨说:“可不是吗?这样冷的天,可不是玩儿的。哥哥在外头骑马,祖母和我还要担心呢,特地叫人备了马车,若是哥哥觉得太冷了,就进车里暖和暖和。世子瞧着比哥哥还要单薄呢,若是吹风吹出个好歹来,那不是不好意思吗?”她没发xiàn

自己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撒娇的意味,还对赵玮说:“哥哥,你去劝劝世子吧,送出一里半里的就得了,没必要一路送回城里去,那可是好几十里路呢。”

赵玮警告地瞥了妹妹一眼,苦笑道:“我已经劝过他了,他不听,我能怎么办?若是风雪真个大了,就请他与我一道上马车避风好了。”

赵琇被他这一眼提醒了,忙坐正了姿势。张氏倒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发愁了一下,道:“罢了,王爷有命,世子一向孝顺,自然是要听从的。我们叫他别送这么远,他也不会听,就让他与我们一道走吧。若路上风雪大,也有可以暂避一时的马车。若是回到城里,风雪方才加大,世子直接回王府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如果让他送到半路就折返,万一路上真个遇到大风雪,光凭他主仆三个,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呢。”

赵玮答yīng

着,正要转身离开,赵琇忽然叫住他:“哥哥,今天天气怪冷的,你有手炉可取暖,世子却没有,不如把我这个给了他吧。”说着就递了一个小手炉过去。跟赵玮先前那个黑底红暗花套子的不一样,这个棉套是淡青色冰裂纹的,却是赵琇给自己准bèi

的。

赵玮顿了一顿:“把我那个给他就是了。这一个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赵琇却摇摇头:“叫哥哥挨冻,就非我的本意了。况且哥哥那个是紫铜的,棉套上还有红色的福字,我这个是白铜的,棉套花色也清淡。世子正守孝呢,用我这个更合适些。”

赵玮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手炉,转身离开了。也不知他跟高桢说了些什么,高桢接过手炉后,朝着赵琇马车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小心地将手炉笼进袖中,仔细放好。

赵琇放下窗帘,端正坐好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张氏看了孙女一眼,若有所思,忍不住要皱起眉头,但想到高桢的孝顺贴心处,又犹豫起来了。

就在张氏纠结不定的时候,赵家一行人出发了,他们离开了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朝京城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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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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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不紧不慢地赶着路,没多久,就刮起了风,再走上十多里路,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所幸风雪不大,因此赵家一行人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依旧如原计划一般向京城进发。

赵玮骑马跟在祖母与妹妹的马车旁,时不时与高桢说着话。他有些担心祖母身体不耐严寒,每隔上一两刻钟,总要纵马跑到车窗边去问她感觉是否还好。张氏心里感动,一再说自己没事,又让他多陪世子高桢说话,千万别怠慢了。

高桢并没有跟着献这个殷勤,他的殷勤体贴体现在别的地方。赵玮接连几次来往于小汤山与京城之间,对路上有哪些地方可以避风歇脚,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因此每到茶摊脚店,都要问祖母是否需yào

休息,或者添些热茶水和炭火。但他对这条道路的熟悉,又怎比得上几乎年年到此的高桢?有他这位王府世子的面子,沿路无论是茶摊脚店,还是百姓人家,又或是殷实富户,都愿意为赵家一行人提供遮风避雨的歇脚处,要水有水,要炭有炭,赶车的车夫还有温好的酒水驱寒,张氏与赵琇若想吃些热茶点心,也能借到干净的炉子。

车队路上歇了两回脚,一次是在茶摊,一次是在路边的富户人家,张氏都休息得很好,既干净又暖和,深感高桢安排周到。但他从不拿这个说事,也没凑上来说什么好话,就只是默默安排着一切。若不是赵玮特地向她提起,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孙子的功劳呢。

张氏不由得向孙女叹道:“王爷待我们家恩重如山。世子如今又这样体帖周到,真叫我心里惶恐了。”

赵琇笑说:“祖母为什么要惶恐呢?两家交好,您也别当他们是什么皇家贵胄。只当是好朋友就是了。他们今儿待我们周到,明儿咱们也可以待他们更周到呀?就象曹家,曹太夫人这些年帮了我们多少忙?您虽然感激,也没觉得惶恐呀。”

张氏看着孙女,心里无奈得不行:“这如何能一样?王府贵人与曹家自然是不同的。你平日跟王爷与世子随意惯了,若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你狂妄无礼的罪状了。还有方才。你自己用的手炉,就不该借给世子使。你心里觉得彼此年纪还小,不必避讳。可你虚岁都十一了,过了年就十二,世子也是半大少年了,男女有别。你也该注意些才是。别以为还能象小时候那样百无禁忌。若是有人说你们闲话,你闺誉受损不说,连世子也要受你的连累,你对得起王爷的恩情么?”

赵琇小声嘀咕:“岁数哪有这样算的……”但心底已经心虚了。她觉得自己掩饰得还好,借口也算是光明正大,但祖母的话无疑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再光明正大也是借口,是瞒不过明眼人的。

赵琇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袖子,沉默着不说话。张氏见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心里安定了些,又再劝她:“咱们家如今在京城。再不能象从前在奉贤老家时一般,万事随心所欲,想着族人都要依仗我们,乡民也对我们尊敬有加,因此不必忌讳太多。在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凡有违礼之处,御史就要上本参奏,舆论非议也足以毁去一个人的前程。你是女孩儿家,越发该守规矩了,否则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你素日最是懂事明理的,怎的如今倒糊涂起来了呢?”

赵琇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就算在跟高桢来往的问题上少了谨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怎么祖母把事情说得这样严重?她想要问个明白:“还请祖母说清楚些?孙女……哪里不守规矩了?是因为孙女把手炉给了世子用吗?可那是新的,又不是我用惯的东西,总不能让他或者哥哥挨冻吧?再说,方才您也没有阻止呀?”

张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以后……别再私下给世子做针线了,也别给他送什么东西,别独个儿去找他说话,更不能将自己的私物给他使。男女有别,你也大了,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越是觉得他好,就越是不能与他相交。无论日后如何,你总要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名声,才能说别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到了这个份上,自觉已经暗示得足够明白了。

但赵琇却越听越糊涂了,要注意自己的名声,这一点她明白,但祖母为什么要说,高桢越好,她就越不能跟他相交呢?难道她有这么差劲吗?他越好,她就越不该跟他来往?

看着孙女茫然不解的目光,张氏只能说得更明白一点:“你瞧钟家的姑娘,从前也是人人交相称赞的名门淑女,为何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坏名声?不过是坏在‘不知自爱’四个字上头罢了。只因她一心要攀龙附凤,却没有那个福气,只能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才会误了自己。咱们家是清白人家,不但行事要问心无愧,也要事事谨慎,不能叫人抓住把柄。那样不但你会被人瞧不起,连你哥哥都要叫人小看了,你们祖父的威名更会受损。王爷厚爱,咱们家自然不敢辜负,但也因此,咱们家更要自重才是。”

赵琇沉默地看着祖母,半晌,才道:“祖母放心吧,我明白您的苦心。虽然我觉得嘴长在别人身上,而人心难测,要做到不让任何人挑剔,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您可以放心,那就是我跟钟家的女儿绝对不会是一路人。”

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女到底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呢,她不知dào

名声有多重yào

。男子没有好名声,仕途会不顺,想要高升也难,即使凭一时手段得了实权,终究也是会遗臭万年的。而对女儿家来说。名声一坏,一辈子就毁了。不过孙女既然说了不会做出钟雅致那样的事,那她就放心了。

她心里想。广平王世子其实真挺好的,虽然皇家媳妇难做,但谁家媳妇不难做呢?若他果真有诚意求娶自家孙女,等到孙女及笄后,也不改初衷,那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考lǜ

的。至少,世子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

张氏一脸的欣慰。为自己终于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而松了一口气。赵琇却在旁偷看着祖母的神情,心里暗暗懊恼着。她真是太不谨慎了,为什么会掉以轻心?她认为自己又没跟高桢谈恋爱。没有对他产生男女之情,不过就是同龄人玩得来,所以亲近些而已,倒让祖母大惊小怪了。如今张氏已经发了话。她以后恐怕真的很难再跟高桢单独见面了。那件只做了一半的斗篷怎么办?再说,若是连这个唯一的异姓朋友也要断绝来往,她难道只能跟那些心思莫测的千金小姐玩什么诗会吗?要不然就是成天在家练习书画、做针线?

相比之下,还是跟高桢在一起更有趣啊。只要见到他,就足以让她的心情变好了。

赵琇心底为自己的未来而哀嚎着。

祖孙俩都不知dào

,在她们的马车窗外,高桢默默将暖耳重新戴回了原来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

赵玮还不知dào

好友方才听到了什么。只是纵马过来轻声问:“如何?可是暖耳压得太紧了,耳朵难受?”

高桢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方才风大,暖耳略歪了些,如今已经戴好了。”他看了马车的方向一眼,闭口不言。

赵家一行人刚过午时不久,就抵达了京城德胜门外。进了城门后,高桢就要与赵家人分别了。赵玮有些担心地说:“难道你又要骑马回去么?不回王府歇一歇?骑了这半天的马,就算不累,你手也冻僵了吧?”

高桢微微笑了笑,托手套的福,他的手还未冻僵。他对赵玮说:“风雪似乎比先前又大了些,况且过门不入也不好。我先回王府歇一歇,再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父王与我在庄上待了半月,皇祖母想必会挂念。”

赵玮闻言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王爷在庄上有人侍候,不会有事。你就在京城过了夜再走吧。日后等你陪王爷回府,咱们再约出来骑马。”

高桢抱拳一礼,纵马到张氏马车前向她告辞,顿了一顿,也向赵琇道了别,就骑马带着两名随从笔山、墨池,往广平王府的方向去了。

他没有再做出有逾礼之嫌的举动,张氏心里很是满yì

,等赵玮将高桢的决定告sù

她后,更是欢喜:“这样也好。若是世子马上就要折返温泉庄子,咱们家少不得要派几个人跟上,免得中途出了差错。”

她下令全家人返回鼓楼附近的小宅。不知是不是马上就要到家的关系,所有人的心情都挺好的,只有赵琇心里感到有些微妙,因为她忽然发xiàn

,高桢离开的时候,没有把她的手炉还回来……

高桢回到王府,匆匆梳洗了一下,就直接进了宫,给祖母蒋太后请安。

蒋太后惊喜非常,拉着他的手不放:“你们父子都叫人操心,这一去就是半个月,虽然偶有书信回来,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不就是几十里路么?骑马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你父王行动不便,你年轻力壮的,还不能回来给祖母看一眼?”

高桢顺从地笑着,向祖母赔罪。蒋太后身边的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心里想念王爷和世子,才会抱怨世子不肯时不时回来让您看一眼。可若世子当真时常回来给您请安,您又要心疼孙子不爱惜身体,折腾着自己冒着风雪回来见您了。”

蒋太后听了也不好意思了:“你就会拆哀家的台。”

高桢却不管别人怎么说,只道:“让皇祖母担心,就是孙儿的不是了。孙儿该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多回来看您的。”

蒋太后顿时又高兴起来:“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天气若是好了,你多陪你父王出门走走就好。祖母知dào

你们在温泉庄子里过得好,心里就高兴了。”

她又问起广平王的身体,高桢说:“一切都好,在那里吃的菜蔬也新鲜,又暖和,父王脸色都红润了许多,也不象先前那么畏寒了。”

蒋太后念了声佛:“若不是想着温泉庄子对他身体有好处,祖母是断不肯答yīng

让他回那庄子上去的。你母妃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回,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你父王重回那里,只会天天想你母妃。人伤心了,身体哪里还好得起来?”

“父王原本也十分思念母妃,只是后来……”高桢顿了一顿,“听赵老夫人劝了几句,父王知dào

自己若有个好歹,不但会让儿女担心,也会让亲长担心,就答yīng

会好生保重自己了。父王说,若是为了他,害得皇祖母担忧,他就太不孝了。”

蒋太后不由得又念了声佛,感激地问:“是建南侯府的赵老夫人么?真真是位明理又心善的好人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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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太后的因果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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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太后对张氏其实并不陌生。她们论年纪,其实几乎是同龄人,蒋太后可能还要比张氏略大几岁,但论辈份,张氏却是不折不扣的长辈。

老郡公曾经力保先帝以嫡长子立储,自然也就造就了蒋太后的富贵安荣。先帝糊涂,待这位恩人的家眷薄情,但蒋太后却是个有良心的。在恩宠不在的岁月里,她默默地拜佛念经,为亲人祈福,为先帝赎罪,其中也有为先帝的这份薄情,乞求老郡公在天之灵宽恕的时候。

先帝百日未过,她就先病倒了,缠绵病榻多日,入秋后有了起色,但也一直时好时坏的,直到十月中旬,方才断了病根。她其实一直很想见见从前的老臣诰命们,见见那些被先帝薄待了的人,好问问他们都有什么难处,补偿一下他们。如今她已经是太后了,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已经不需yào

象先前那样谨小慎微。若不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早就宣人进宫去了。而张氏,就是她最想见的人之一。

张氏的丈夫保住了她丈夫的储位,造就了她前半辈子的荣华;张氏与其孙儿孙女则保住了她儿子与孙子的性命,造就了她后半辈子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富贵。张氏一家,着实是她的恩人,没有之一。

而如今,张氏又再次好心解开她长子的心结,这让蒋太后感激得无以复加,甚至都有些惶恐了,因为她不知dào

要怎样才能报答张氏的恩情。这种亏欠了对方的感觉压在她心头,让她下意识地有些逃避与对方相见。

而高桢很轻易就在祖母的言谈中发xiàn

了这一点。他轻声对蒋太后说:“赵老夫人十分关心父王与孙儿。她总是念叨着父王与母妃当年对她们祖孙的救命之恩。还总说,若不是父王母妃一直替她撑腰,只怕前些年早就被赵玦一家欺负死了。因此多年来一直不忘父王的恩情。父王却觉得这没什么,当年善念,结下了善缘,方有去岁皇叔与孙儿得救之事。可见这世间之事,都是在冥冥中有定数的。”

蒋太后忙道:“你说得是,从来行善有好报。正因为你父王救下了赵家祖孙,赵家祖孙才会又救下了你皇叔和你。那赵玦的父亲与妻子当年倒行逆施。害了赵绰夫妻性命,与赵家祖孙结下死仇,而后赵家祖孙立下救驾之功。粉碎了赵玦一伙人的图谋,也将他们送上了绝路。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老天爷行事。从来都最是公平不过。”

蒋太后觉得心头的压力大减,虽然仍旧感激张氏,却不再觉得这份恩情大到无法偿还了。当年太祖皇帝提拔重用老郡公,太祖元后与老郡公的元配秦氏夫人也交好,老郡公感恩,因此极力支持先帝为储。因为这份恩情,张氏祖孙遇难时,广平王夫妻才会将他们救下。又出于正义为他们张目,故而保住性命的张氏祖孙才会有机会救下了广平王的兄弟和儿子。先帝薄待恩人妻儿。变相使得赵玦有机会协助颖王造反,因此先帝才会遭遇叛逆,被人毒害,先是丧子,继而身殒。这就是善恶因果了。

皇家与赵家之间,相互有恩,延绵数代,根本就没办法说得清楚,实在不必纠结太多。蒋太后觉得,只要牢记这家人与皇家有着极深的缘份就是了。

蒋太后晃神回来,高桢已经讲起了昨日小宴上大受欢迎的话题:“赵老夫人说了许多京中从前过年过节的有趣习俗,孙儿还是头一回知dào

呢。赵老夫人分明不是京城人士,竟比孙儿更清楚这些,着实让人惊叹。”

蒋太后听得笑了:“你才多大年纪?能知dào

什么?自打记事起,哪一年过年不是在宫里度过的?即使是在王府,也是处处讲究体统规矩,哪里比得外头寻常人家的热闹?赵老夫人说的这些,我都知dào

,小时候都是亲历过的。多年未曾记起,叫你这一说,倒想起了从前在娘家时的情形。”

宫人在旁笑道:“奴婢们在家里时,也见识过民间的热闹,只是不知太后娘娘这样的世宦大族,过年时又是何等光景?太后娘娘何妨说来与世子听听,既解答了世子的疑问,也叫奴婢们开个眼界?”

蒋太后又笑了:“分明是你们这些丫头想知dào

,却拿我孙子做筏。”

高桢哄她:“孙儿也想知dào

呢。”众宫人们连忙附和。

蒋太后心情大好:“竟如此,我就说与你们听听。我们家本非京城人士,游宦京中多年,却也学了不少京城的规矩,却跟赵老夫人他们从南边来的习俗有些不一样呢。”

她说了许多年轻时的见闻,特别是年轻未嫁时的经lì

,有些能跟张氏说的联系上,有些则不能。她出身书香名门蒋家,而张氏同样出身书香世家,却落魄多年,仅仅是乡绅薄宦罢了,两家无论人力财力物力都是不能比的,却是各有各的热闹,其中又因为同是读书人家,行事规矩竟还有不少相似之处,就连平日来往的亲友,也有许多是拉得上关系的。蒋太后说得怀旧之心大起:“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如今只怕当年交好的小姐妹们,都没几个还在了。”

高桢便劝她:“皇祖母说的,孙儿一概不知,改日见了赵老夫人,定要向她多打听打听,回来再说与皇祖母知dào

。”

蒋太后嗔了他一眼:“哪个耐烦还要等你来告sù

?你说赵老夫人已经回京了?那好,冬日无事,哀家正好请她进宫来聊一聊。”做完这个决定后,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早就该请她来的,先前怎么就忘了呢?”

高桢微微一笑。只要今后能记住,先前忘了又有什么要紧?赵老夫人张氏不爱交际。也不爱进宫奉承贵人。如今太后感念她救驾的功劳,还能对她多加赏赐,时间一长。她少出现在宫中或交际场合,很容易被人遗忘的,那又怎能让宫里对她的孙女留下深刻印象呢?他既然开了口求亲,就绝不会只指望父王独自一人为他达成愿望。

赵琇还不知dào

高桢在宫里做了什么,她回到家里,发xiàn

家中一切井井有条,卢妈把什么都准bèi

好了。他们祖孙进门就有热茶热水热手巾,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还都是新鲜又合口味的菜色。吃过饭。洗澡水也好了,洗完换上干净的衣裳,炕已烧得暖暖和和的,手炉、脚炉、炭盆一应俱全。因为怕烟火气太旺。他们容易嗓子干。炕桌上还备下了一壶温热的枸杞菊花红枣茶。

张氏洗涮一新,穿着卢妈新做的素色锦袄窝在炕上,背后挨着大引枕,心里十分受用。她笑道:“秀菊啊,你这样能干周到,等你离了我,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赵琇笑着抗议了:“祖母不疼我了,明明卢妈不在您身边侍候的时候。您还夸我服侍得好的,怎么一见卢妈。就把我给忘了呢?”

“你这小气的丫头!”张氏笑骂她一句,“我跟你卢妈是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你才多大?还跟长辈计较上了。”

卢妈笑着说:“老奴不敢当,只要老夫人需yào

老奴,老妈愿意一辈子侍候老夫人。”

赵琇却说:“妈妈这话说得不对,祖母都答yīng

放你们一家出去了,妈妈怎么还舍不得呢?等侯府修好,你们就住在后街上,当家做主的,什么时候闲了,就进来瞧瞧祖母,陪着说说话,爱怎样怎样,日子既清闲又体面。等将来碧莲嫁进了好人家,明章考中了功名,你的福气还大着呢。祖母心疼妈妈,就盼着妈妈能好好享福,妈妈却说舍不得走,岂不是辜负了祖母的一番心意?”

一番话说得卢妈低头抹泪,张氏瞪了赵琇一眼:“怎么说话的?倒把你卢妈惹哭了。”

赵琇缩了缩脖子,起身笑道:“我先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忙不迭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碧莲把她书案上放着的两封信拿过来给她瞧:“她们说这是姑娘不在家时,别人送来的,一封是曹家姑娘写来的,另一封却是咱们家不认识的姑娘。”

赵琇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曹萝和方仁珠的书信,便拿在手里,打算上炕去看,又回头对碧莲说:“方才不小心,把你妈说得掉眼泪了,她总说舍不得离开祖母呢。你去安慰安慰她吧,替我向她赔个不是。我并不是在指责她,只是提醒。我也舍不得卢妈,可若她不离了这里,你要嫁人也好,你弟弟要读书科举也好,都会很麻烦的,请她别生我的气。”

碧莲脸上微微一红:“知dào

了。”转身出了屋子。

赵琇上炕打开信来看,曹萝的信写得简单,她们几个姑娘在那次之后,又开了一次诗会,可惜赵琇已经去了温泉庄子,没能参加。曹萝对此十分惋惜,又提了这一次诗会的结果——仍旧是方五夺魁,刘大姑娘居次,方大姑娘方慧珠因巧合,早在数日前就作过同样题材的诗,便没有参加,其余几位姑娘写的诗都寻常,曹萝难得的只得了倒数第二,倒数第一叫方四姑娘得了去。曹萝开心不已,又说如果赵琇也来了,说不定会得个榜眼。不过她也说,方四姑娘当场气得哭了,诗会最后不欢而散。

赵琇看得哑然失笑。方四姑娘的诗才看来还真是不行,亏她每次都要嘲笑曹萝,结果自己还比不上人家,竟还有脸凭自己书香名门的出身去贬低将门出身的曹萝。个人的才学,从来都不是由家世出身决定的,它只取决于个人的天资与努力。

方五的信出乎赵琇意料之外,不过内容也很简单——她把这次诗会的题目体裁要求告sù

了赵琇,连韵脚和限时多少也说了,似乎希望赵琇也作上一首。她还附上了诗会所有人的诗稿,以供赵琇参考。

赵琇看了看题目,发xiàn

有些麻烦,真想作出来,还得花上不少时间去构思呢,而且还是限了韵的,她要更头疼些。虽然不明白方五为什么会把这个捎给自己,可赵琇心里总觉得,她应该是个在诗词上头非常认真执着的小姑娘。这样的人,赵琇实在不好意思随便糊弄她,只好认真应对了。

就在赵琇好不容易想出了半首,正在苦思下半阙怎么办时,宫中忽然来了使者。这是太后娘娘派来给张氏送进宫腰牌的。她也不明言让张氏几时进宫去,只叫后者闲了就来,随时可以递牌子。

张氏拿着牌子,不由得发起愁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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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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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使宣完旨,留下牌子就离开了,顺道带走了赵琇让人塞的一只装有一双珍珠的绣花荷包,脸上满是笑意。

赵琇和赵玮围在祖母身边去看那只牌子,猜测着太后娘娘的用意。

赵玮在外头走动得多,对朝中的事情比较了解,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平日也有宣召皇亲诰命入宫晋见,这是常事。先前听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后来好了,祖母又去了小汤山,始终没有机会召见。兴许这是听说祖母回来了,便打发人送个牌子来,召祖母去说说话而已。祖母只管去就是了,别家的老夫人、夫人们也有去的,您从前也去过,只是见的不是蒋太后,而是先帝元后罢了,实在不必害pà

。”

赵琇则觉得,有可能是太后娘娘关心大儿子,因赵家祖孙才从广平王的温泉庄子上回来,所以召人过去问问大儿子的近况而已。虽然广平王父子肯定也会派人进宫送平安信,但太后有可能会担心他们报喜不报忧,相比之下,赵家人这边反而有可能说出实情,还能提供更多的细节。

张氏对孙子的猜测比较认可,却对孙女的话不以为然:“即使王爷报喜不报忧,你以为太后娘娘就不会打发人去看王爷了?王爷能瞒得住什么?别说太后,连皇上也不会任由王爷去了温泉庄子,便不管不问了。宫中派出的使者对王爷的事知dào

得比我们还要多呢,我们不过是做客去的。难道还整日看着王爷如何吃饭吃药不成?”

赵琇撇撇嘴,勾着她的袖子说:“好吧,是我考lǜ

不周到了。不过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家跟皇家关系一向很好,太后皇上前不久还赏了咱们许多好东西呢。召您进宫,兴许只是冬日无聊了,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八卦。昨儿您在践行宴上跟王爷说的事就挺有趣的,明儿您进宫,也跟太后娘娘说说吧?把太后逗得高兴一些。她一欢喜,说不定又有赏赐下来了。”

张氏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当太后娘娘不知dào

么?王爷是久在深宫,世子是年纪还小。他们不清楚民间的习俗,太后娘娘却多半是经lì

过的。她在京城住得久,有些事兴许比我还要清楚,我要说就只能说南边的习俗。说京城的。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赵琇笑了:“那就说南边的习俗好了,聊天而已,您从前做着建南侯夫人时,又不是没有跟宫里的贵人聊过天。”

张氏叹了口气:“虽然从前也进过宫,但我心里知dào

,外头有你们祖父在,谁也不会为难我,因此我在宫里。只要依礼而行,贵人问话。我老实回答就好,没什么难的。象跟旁人——比如曹太夫人那样——聊家常说笑取乐,是万万没有过的。我心里实在是没底。”她点了点孙女的额头:“亏你这丫头还想着赏赐,咱们家难道还缺那点东西?”

赵琇抿抿嘴,摸了摸额头上被点中的地方。她哪里是想要赏赐呢?不过是说笑罢了。况且赏赐的意义并不在于东西,而在于它所代表的荣耀。以赵家如今的状况,还需yào

这种荣耀来维持自家的体面,使赵家不受外界轻视忽略。

她有些不能理解祖母的畏惧。自家跟皇家的关系只有好没有坏的,就冲他们救了今上和高桢,挫败了颖王的阴谋,太后对他们只会和颜悦色,就算祖母在宫里说错了什么话,她也不会怪罪,祖母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赵琇隐约感觉得到,祖母对于社交这回事,似乎在不知dào

什么时候产生了畏惧的情绪。从前在奉贤时,亲友家,或是其他乡绅家,熟悉的不熟悉的,有亲的没亲的,有人上门来向她问好时,她还挺高兴的,并没有排斥的感觉。可进京城后,除了偶尔去过一两回广平王府,也就是熟悉的柱国将军曹家,她还愿意常来常往,其他人家几乎都保持在礼尚往来的阶段——意思是只相互送礼,但主人彼此不见面。上别人家里做客更少,就别说主动递帖子进宫请安了。

张氏未到京时,赵玮还时常跟别的人家常来常往,她来了以后,赵玮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家读书,这种社交就少了。幸好他是男子,大朝会结束后还有跟人接触交谈的机会,平日偶尔也会跟曹冉等人见面,基本的社交活动还是有的。但比起之前,就少了一些。赵琇虽然不好说祖母什么,但心里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对建南侯府恐怕没什么好处。

赵玮也隐隐有所察觉,不过他不会说祖母什么,只会心中愧疚:“都是孙儿无用,若孙儿能象祖父一样,令祖母进宫也安安心心的,不必担忧会被人为难,祖母又何须忧虑呢?”

张氏哪里舍得孙子自责?忙道:“这与你何干?不过是我年纪大了,又多年不曾进宫,心里担忧礼仪生疏,会唐突了贵人罢了。其实从前你们祖父还在时,我进宫晋见先帝元后,蒋娘娘在旁陪伴,一向十分和气,想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把卢妈叫来吧,我让她陪着,好好温习一下晋见的礼仪,也省得明儿进宫会出差错。玮哥儿再顺道帮我写个帖子递上去,明日陪我进宫谢恩。”

赵玮微笑着答yīng

了,去了小书房那边写帖子。赵琇出去叫卢妈,走到门边,想了想,又折返祖母身边,挨着她耳旁小声说:“祖母,您多进宫去陪太后说说话也是好的,去得多了,习惯了,就不会害pà

了。”见张氏要说话,她又压住前者的手:“您想想,咱们家里就祖孙三人,哥哥年纪还小呢,您又要他考中了举人再出仕,那要等上多少年?时间长了。咱们家没有露脸的人,说不定宫里就把哥哥给忘了。将来就算考中了举人,皇上又怎知哥哥有什么能耐?能给他安排什么好差事?但如果您常进宫去陪太后说话。拉拉家常,让她知dào

您的孙子有多好,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太后心里高兴了,兴许还会向皇上说起。咱们不求皇上会格外重用哥哥,好歹别让皇上忘了他呀!”

张氏脸色微微变了。双目旋即射出坚定的光芒,轻轻点了点头:“祖母明白了,你放心。”

赵琇微笑着转身出了房门。她就知dào

。事关孙子,祖母一定会勇敢起来的。

赵玮写完了帖子,拿给祖母过目。他见屋里只有他们祖孙俩,便凑近了张氏身边小声道:“祖母。您进宫之后。若是见着太后高兴,时机又合适,就多为妹妹说些好话吧。咱们家若真有意跟广平王府结亲,到时候少不得还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早些让她知dào

妹妹的好处,日后说亲时,也能顺利些。”

张氏一怔,诧异地看向孙子:“什么?这……”她明白孙子的意思,可她对这门亲事。本来就不是非常执着,若广平王府有意。自然会想办法让太后点头的。怎的还要她在太后面前说孙女的好话?那样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她低声向孙子抱怨:“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这要怎么说呢?王婆卖瓜,只会叫人瞧不起。还是让广平王跟太后提这件事吧。他们怎么也是亲母子,比咱们外人说话要方便多了。”

赵玮忙道:“祖母别担心,孙儿不是让您王婆卖瓜,只是在闲谈时偶尔提上几句。您可以穿戴上妹妹的针线,又或是聊家常时无意提起。妹妹待您孝顺,平日又懂事稳重,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让您操一点心,每日还勤练书画。这些难道不是优点么?您提上一两句就得了,无须明着夸她如何好。那样反倒落了下乘。”他握住张氏的手,诚恳地道:“祖母,孙儿真的觉得这门亲事挺好,妹妹若能嫁过去,日后也不担心会受委屈。若换了是别家,能有这样好么?您只当是为了妹妹的终身着想吧。”

张氏沉默片刻,问:“你只想着我常进宫陪太后说话,对你妹妹有好处,有没有想过自己?你妹妹若能沾我的光,不过是嫁进广平王府罢了。但若是太后看重了你,皇上是孝子,怎会不提拔你呢?你有了前程,你妹妹日后说亲也有底气,即使嫁不了广平王府,也未必就差了。“

赵玮笑了笑,眉宇间带着一股自傲:“大丈夫存于世,自当靠自身之力,建功立业,支撑家门,若要依靠祖母和妹妹为我求来富贵安荣,我还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只怕祖父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要气孙儿无用!”

张氏看着孙子,眼中满是骄傲:“说得好!你有这样的志气,也不枉祖母对你多年的教导!”

她低头想了想,不由得失笑,轻拍了拍孙子的脸颊:“你们两兄妹,心里都知dào

为对方着想,一心友爱。我这个祖母,心里对孙儿孙女的爱hù

难道还能输给你们这些小辈?”

赵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祖母此话何意?”

张氏没有回答,她拿过他写好的帖子看了看,合上了说:“我知dào

该怎么做了,你准bèi

一下,明儿随我进宫去吧。”

第二日,赵玮陪同张氏进了宫,赵琇留在家里料理家务。离家多日,幸亏有卢妈与汪福来照看,家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有几个仆人因为主人不在家,产生了懈怠,闹出点不大不小的纠纷。赵琇该罚的罚,该撵的撵,干净利落地把事情解决了,曹家又打发人来问候张氏。

曹家昨日就听说赵家祖孙回来了。曹太夫人知dào

张氏去小汤山之前一直身体不太好,想知dào

她这大半个月养得如何,若是好,她也寻个有温泉的地方调养上十天半月好了。上了年纪,她那把老骨头也是越发不得劲。

来的正好是曹大力家的。赵琇知dào

她是曹太夫人心腹,便细细将祖母的身体情况说了,又讲了些温泉疗养的注意事项,利弊之处。曹大力家的一一记清楚了,笑着谢过赵琇,留下礼物离开了。

赵琇让管家清点礼物,正巧前些时候赵玮回城时,她托他送去装裱的一幅腊梅图送了回来。这是她近期作品中画得最好的一幅腊梅,本来是预备送曹萝的,今日却只能改送方五姑娘了。难为方五特地把上次诗会的题目送了过来,对她好象很看重的样子,赵琇就打算送她一幅画作为谢礼。

这幅腊梅画得很不错,装裱得也很好。赵琇仔细检查过一次,就连同回信以及昨日连夜作完的那首诗,命人送去了方少卿家。

方五姑娘方云珠正好在家,闲暇无事,听说赵琇送了东西过来,便让人拿来看了看。她先扫了画几眼,就丢开了,专心拣了信来看,又去看赵琇的诗。

赵琇这一次的诗自然比不得上回,但平仄韵脚对仗都很工整,用典无错误,整体中规中矩的,让人挑不出大毛病来,还有两句对仗颇有新意,其中一个字用得极妙。方仁珠放下诗稿,闭上双眼细想了下,发xiàn

再没有第二个字比那个字更合适了,心里才觉得满yì

了些,然后又重新拿起那幅腊梅来瞧。

方大姑娘方慧珠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妹妹在看什么呢?”走过去瞧见了画:“哟,好俊的梅花,这是谁画的?”

方仁珠回答:“是赵大姑娘的亲笔。昨儿她从温泉庄子上回来,看见了我给她写的信,把诗写了,又附上这幅画,说是谢我告知。”

方慧珠笑着摇头:“也就是你,才这样巴巴儿地把题目告sù

了她。其实她不过是只参加了一次诗会,再也不来也是常事。”又问:“她的诗如何?”

“灵气还是有的,我却觉得她心思不在诗上。”方仁珠有些惋惜地道,“我看她在书画上的天赋更高些,这幅腊梅就画得极好。以她的年纪,也算是难得了。”她叫来丫头:“把这幅画挂在西边小窗右手边的墙上,将那幅《金菊傲霜图》换下来。秋天早就过去了,眼下还是梅花更应景些。”

方慧珠默默地等待丫头拿着画走开了,才压低声音问妹妹:“你可知dào

——赵家老夫人今日进宫去了?”

方仁珠顿了一顿,疑惑地看向长姐,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赵家老夫人进宫,这有什么稀奇的么?

方慧珠看着她这副懵然的模样,忍不住叹气了:“你对自己的事也上点儿心吧!赵大姑娘年纪与你相仿,都只比皇长子略大一两岁。明年就要改元了,改元过后,就是立储。今上膝下两子俱是皇后所出,不用说,定是皇长子为储的。家里早就想要让你成为皇长子妃。这时候赵家老夫人进宫,焉知不是冲着同一件事去的?你还有闲情理会赵大姑娘作的诗,画的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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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方家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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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这一代的女儿,除了年纪实在太小的,又或是旁枝末系里出身太低的,就数方少卿家的这两个女儿最出色了,难得的又都是嫡出。她们的父亲方少卿官居正四品,离小九卿只有一步之遥,也算得上是高官了,足够体面,却还没到会让皇家或朝臣忌惮的程度。本朝皇家联姻,皇室与近支宗室里,选择这个品阶的官宦人家女儿的情况是最多的。

方少卿长女方慧珠,长貌俱佳,端庄稳重,本是要进宫的,只是一直没成事,以后怕是希望不大了。

次女方仁珠,无论品貌才艺都让人无可挑剔。虽说身子瞧着有些弱,但高门大户的女儿,身子弱些的也多,这并不算什么。方家没能成功送方慧珠进宫,就开始打起了方仁珠的主意。新皇与皇后膝下二子,都是身康体健、自幼聪慧,若没有意wài

,皇长子就是未来的储君了。这位皇长子只比方仁珠小一岁。皇家娶媳,挑个年长稳重些的也是常有的事。方家便一直想要促成方仁珠成为皇长子妃。只是皇长子年岁还小,要定下正妃人选,也得是几年以后了,当然在那之前,让宫中贵人看中方仁珠,来个内定,也不是不可能的。

方仁珠之父的亲姑妈所生的儿子尚秋伯,就是新皇从前做皇子时的老师,如今已经跃居为帝师了,很是受新皇尊敬。有他帮着推荐,方仁珠本身条件也很给力,加上京中同龄的名门少女中。没几个人比她更出色,她的赢面还是非常大的。先前因为她堂姐方三姑娘被指婚给了山阴侯,变相让她成为了山阴侯的小姨子。从辈份上就成了皇长子的长辈,失去了候选皇长子妃的资格。可如今方三姑娘未嫁而殇,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她又再次有了希望。

不过如今久别京城的建南侯府重归,建南侯府的女眷也再次成为宫中贵人的座上宾,事情就出现变数了。

方家不知dào

建南侯府的盘算,只是单纯觉得。一位侯府千金,论家世无疑要强过一位太常寺少卿之女。赵家大姑娘论长相才学,肯定是比不上方仁珠的。奈何人家有救驾之功,赵家还是两代从龙功臣,这份量可不比帝师的内姪女轻啊。兴许宫里的贵人光是看她头上的这些光环,就完全置个人品貌才学家世教养于不顾。直接将人册立为皇长子妃了呢?

方少卿太太一得了消息。就跟妯娌们开始为自家女儿的婚事忧心,同时打发心腹家人去太常寺衙门与其他官衙,给自家男人们报信。方慧珠年纪稍长,跟在母亲身边,听着长辈们的议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便寻了个空来瞧妹妹,见她竟然不能体会长辈们的心意。还跟赵家大姑娘私下有书信往来,就忍不住说了她几句。

方仁珠听了长姐的话。怔怔地看着她,好象有些反应不过来:“姐姐此话何意?”

方慧珠见她还是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家里的打算,你又不是不知dào

,这会子装什么傻?父亲与母亲时常私下感叹,说咱们方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不过是靠着祖辈们的荣光支撑着,又有姻亲关照罢了,若是自身再不想法子振作,过得二三十年,就会泯灭于众人。兄弟们读书都只是平平,想来日后功名路也难走,咱们家还能做什么,才能保住方氏百年世家的荣光?除了你我姐妹舍身,还有他法么?只因你年纪合适,父亲与叔叔伯伯们才起意促成你与皇长子的婚事。这原是你的福气。你怎的就不知dào

惜福呢?整日捧着这些诗呀词的,于庶务一概不理。这些不过是玩意儿罢了,既不能为家族添光彩,也不能振兴家业,即便你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益处?!”

方仁珠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她看向长姐的目光不再是先前的柔和,而是带上了几分冷厉:“姐姐与我说这些话,是指望我去做什么?我的婚事自然是父母做主,难不成我还能说什么话?况且,无论家中的盘算能否成事,我都看不出这对方家有何用处。姐姐方才也说了,咱们方家如今是一代不如一代,只是靠祖辈余荫,又有姻亲关照罢了。真想振兴家业,还要看父亲、叔叔伯伯们与众位堂兄弟、侄儿们。即便你我姐妹舍身,终究不过是裙带罢了,难道还真能支撑起一个百年世家?姐姐与我说这番话,实在是可笑!”

方慧珠脸色大变,咬咬唇,道:“父亲与叔伯们都是长辈,他们要做什么,我做晚辈的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是兄弟们想要考取功名,得授官职,还需yào

时间,侄儿们年纪更小,暂时也指望不了他们。方家却已经等不了了。我们姐妹舍身,只是为家中的子弟赢取更多的时间,哪里就是依靠裙带支撑起家业了?妹妹觉得可笑,实在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方仁珠冷笑:“只要家中子弟愿意苦读,日后能考中功名,振兴家业,即便是沉寂一时,又有何妨?二三十年的功夫,也足够两代子弟长成了。依我看,不是方家只能依靠我们姐妹出头,而是姐姐想要出头吧?”

方慧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进宫的事是家里早几年就定下了的。当时入主东宫的还是广平王,只因他只有一位太子妃,并无姬妾,太子妃膝下又只有一子,称得上是子嗣单薄。有传闻说,太子妃钟氏生产时伤了身子,可能无法再生育了。那广平王日后登基,肯定要广纳妃嫔,充盈后宫,为皇室繁衍子嗣的。方家用心栽培方慧珠,就为了她日后能被选入宫中,不敢说跟钟氏抢夺正室之位,只需yào

成为贵妃或是妃。生下一儿半女,哪怕做不了皇储,也足以保证方家未来数十年的富贵。钟氏的品性。方家早已研究过了,知dào

她就算善妒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自家女儿在她手下,可保平安无虞。

后来东宫换了人,方家的目标自然也跟着换了。正巧,新太子乐安王也是只有一妻,并无姬妾。膝下虽然有两名嫡子,但人数也不算多。新太子妃谢氏虽然传闻要比钟氏厉害些,但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在她手下想来也不会太难过。

谁知dào

,方慧珠满了十五岁及笄,可以嫁人了,方家想法子打通了宫中的门路。有可能说服蒋淑妃给小儿子做主。纳个侧妃,却正值朱丽嫔盛宠,有风声说先帝有意换皇储,要改封六皇子做太子。方家生怕押错了宝,风险太大,便暂时停止了动作,想等这场争斗有了结果再说。没想到这一按,就按了两年。方慧珠已经十七岁了。一直不曾说旁的亲事,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然而新皇登基后,面对方家以及其他有意送女入宫的人家明里暗里的试探,都只有一个回答:不纳妃。

新皇并不是以帝后和睦、无意纳妃这种理由回绝的。若是他这么说了,方家也有法子可以对付——后宫专宠容易造成外戚独大,朝堂不稳,谢皇后娘家已是伯府,又是勋贵,若是再掌实权,朝中还有文官们站的地儿么?到时候文官们定会群情汹涌的。只需yào

新皇顶不住压力开了口,哪怕他不光纳方氏女一人,方家也对自家女儿的品貌有足够的信心,认为她定能脱颖而出。

然而,新皇回绝的理由只有一条:父丧,子当服孝三年。有孝在身,当然就不可以纳妾了。

也许三年孝满后,朝臣们还会想法子劝说新皇纳妃,但对方慧珠而言,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不可能等到那时候。如今,就连她的父母都已经死心,改而将注意力放到她妹妹方仁珠身上,要促成方仁珠成为皇长子妃,对她,只想着尽快找一门差不多的亲事,把她嫁出去,免得影响了方家女的好名声,就行了。

方慧珠怎么可能甘心?可她自幼所受的教养又让她无法对家族的决定生出怨言。她还要继xù

做一个温柔体贴、懂事稳重的好女儿。只是方才,面对着她眼中幸运之极却不知dào

珍惜的妹妹,忍不住露出了怨怼之意。

方仁珠看着长姐面上的神色变幻,又冷笑了下:“实在是没意思得很。姐姐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人,怎的如今也庸俗起来了?皇宫就真的那么好?”她转过身坐下,拿起书案上的书,再也不理会方慧珠了。

方慧珠喘着粗气,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妹妹的背影,淡淡地道:“你尽可以瞧不起姐姐,但姐姐说这些话,是一心为了你好。方家养了你这么大,锦衣玉食,如今需yào

你出力了,难道你还能推辞?那又如何对得起家族,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

方仁珠皱着眉侧头说:“姐姐不必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我几时说过不肯为家族出力了?那些事自有长辈们做主,我只需yào

听令行事就是了。姐姐有什么可不满的?就因为我跟赵家大姑娘有书信往来?且不说建南侯府是否真有意要将赵大姑娘许给皇长子,就算真的有,咱们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呢?皇长子又不是咱们方家订下了的。咱们家可以做的事,人家也一样可以做。你要我为此就与她疏远,又或是暗加提防,也想太多了吧?依姐姐所说,但凡是有适龄女儿的人家有诰命要进宫,咱们家都得提防着,疏远着,能忙得过来么?太后娘娘要见谁,难不成还要由咱们家决定?”

方慧珠脸色又是一变:“你知dào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dào

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方仁珠背过身去,重新拿起书:“我只知dào

,长辈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就是了,横竖这种事也没有我发言的余地。姐姐心里却似有十分不甘,怨气都快溢出来了。真有什么心里话,姐姐何不去跟母亲说?只要姐姐能说服父母亲,我对这门婚事却是无所谓的。”

方慧珠气得脸都青了,但是她一向自重身份,屋外就有丫头,她不能当着她们的面发火,只能强行忍了下来,勉强收敛了怒容,就扭头走人。

妹妹仁珠说她是俗人,却不知dào

,自己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天。如今仁珠年纪还小,还不懂事,母亲才会容她多玩两年。等仁珠长大了,也会象她这个姐姐一般,学习管家理事,开始为家族前程操心,还要为了嫁人,出门让人相看,任她在家再尊贵,到了外头也一样要任人挑拣!

谁不想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安安稳稳的?仁珠如今有底气对她说风凉话,不过是因为知dào

家里的打算,知dào

自己有个好前程罢了。若有朝一日,青云梦碎,仁珠也一样会跟她似的,患得患失,只怕还不如她呢!

方慧珠气愤地离开了妹妹的房间,回了自己的屋子。她们姐妹同住一个院子,来往极方便。没想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才发xiàn

方二姑娘过来了。一想到堂妹方才极有可能听到了她们姐妹的争吵,她的脸色就变了。

方二姑娘倒没听到什么,她有些心虚,因为方才她进来时,发xiàn

丫头们不在,只有一个看屋子的小丫头,也被她支开倒茶去了,她就悄悄溜进方慧珠的卧室里,偷看后者都有些什么首饰。当然,她只是过过眼瘾,羡慕嫉妒恨一番,碰是不敢碰的。方家合族聚居,她是旁支之女,家境远不如嫡支富有,方慧珠姐妹们有的一些东西,她只能眼红。

方慧珠回房的时候,她刚从卧室里溜出来,还有些气喘,目光闪烁地避开了方慧珠的视线。落在后者眼中,这就成了她确实偷听到自己姐妹交谈的证据了。

方慧珠暗暗咬牙,但方二姑娘什么都没说,她自然不好提起,只得试探地问:“二妹妹怎么来了?”

方二姑娘干笑了下,左右张望:“这屋里只有姐姐与我吧?我有一件机密之事,想要告sù

姐姐,是我无意中听来的。”

方慧珠皱眉:“什么事这样鬼鬼祟祟的?我们女孩儿家,很不该学那等作派,有话只管大方说出来就是了。况且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妹妹怎的又犯了老毛病?”这却是在内涵方二姑娘方才“偷听”她们姐妹争吵这件事了。

方二姑娘闻言拉长了脸,如今她对方慧珠,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巴结了,原因无他——方家内部如今人人都清楚,方慧珠再也不能进宫做皇妃了,如今有望成为贵人的是方仁珠!更何况,方二姑娘又听说了一件跟方慧珠有关的机密之事……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方慧珠,道:“若不是事关姐姐终身,我怎会做这等不体面之事?我一心为了姐姐,姐姐却反而怪我了。”

方慧珠脸色一变,抓住了她的手:“你说什么?你听到了什么事?!”

方二姑娘挣开了她的手,轻笑道:“听说伯娘正跟表婶娘商议呢,要将姐姐许配给表叔家的琼表哥。说来你们年龄相当,家世相当,琼表哥又是帝师家的独子,真真是一桩好姻缘。”接着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若有什么不足,那就只有一点——琼表哥天生就破了相,这辈子都没法考取功名了!伯娘怎的就给姐姐定了这么一门亲事呢?”

方慧珠眼前一片发黑,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未完待续……)

PS:今天更新晚了,对不起。另外,之前写的时候没注意,方仁珠的年纪前后不一,现在统一一下,她目前周岁是十岁,虚岁十一,腊月生日,比赵琇小半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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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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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尚秋伯,官居正一品太傅,乃是新皇与广平王兄弟俩皇子时期的老师,师生感情不错。新皇登基后,就将他封为太傅,对他十分尊敬礼遇。

尚秋伯之母是方家女,他本身是方家外孙,对方家天然上就比较亲近。不过可以成为帝师的人,自身又是世家子,脑子自然不笨。有些事,他愿意帮方家一点忙,却不代表会为方家竭尽全力。他也有自己的家族,也有自己的立场,不可能为方家冒太大风险的。他虽是帝师,但跟两位尊贵的学生情谊只是还好而已。在两位学生夺嫡期间,他并没有提供什么有效的帮zhù

,甚至还有一点为了自保袖手旁观的意思。在当时还是太子的新皇失踪期间,他告了病,家族也没有旗帜鲜明地阻止颖王谋逆。虽说这不过是明哲保身,在世家看来是正确的举动,但在那两位学生的眼里,可能就有不同的看法了。如今新皇愿意礼敬他,封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官位,处处给他体面,他已经十分感恩,绝不肯冒风险去试探君王的底线。

但方家送女入宫不成,如今是一心要促成方仁珠与皇长子的婚事了。他们自家不给力,能依靠的就只有尚秋伯一人。为了得到他的勉力相助,方家必须要拿出点诚意来,让他心动。

尚秋伯是典型的士大夫,一辈子读书做学问,娶了一妻一妾,妻子也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妾是良家子。他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已然出嫁,唯一的儿子却叫他操碎了心。

尚琼是嫡出,今年十八岁。正是大好年华,自小聪慧,书读得很好,也非常勤奋好学,性情温和,人品端正,礼数周到。可以说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令尚秋伯十分满yì

。但他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天生脸上有斑,正好是在脸颊上。足有三指宽,把好好一个清俊青年给弄成了阴阳脸。就因为这块斑,他从小就知dào

自己功名无望,只得埋头做学问。不爱出门。也不喜交际,在外人看来,就显得有些阴沉孤僻了。在亲友们当中,也向来有怪人之名。

因为尚琼容貌有暇,从满了十二岁开始,尚秋伯夫妻就为他的婚事担忧不已。尚琼自视甚高,他父母也觉得自家儿子很优秀,若是将就着娶个家世容貌才学都平常的媳妇。不但尚琼自己不乐意,尚太傅尚夫人都觉得委屈了儿子。可若要娶个门当户对、品貌教养俱佳的大家闺秀。人家又嫌弃尚琼长得丑,没法出仕。因此他的婚事一直拖到如今,都还没有定下。

本来尚秋伯如今成了太傅,又受新皇礼遇,那些高门大户的也开始看好尚家这门婚事了。就算尚琼注定做不了官,也没关系,有了君王的恩宠,还怕没有权势么?儿女将来要出人头地都会容易得多。说不定新皇还会因为尚琼做不了官,就把好处都便宜了他的岳家呢?而对尚家而言,能趁此机会给儿子寻个好媳妇,自然最好不过,但也要小心挑选,免得给家族招来了祸患。

方慧珠近两年经常陪同母亲料理家事,出入世交亲友之家,对尚琼的事知dào

得一清二楚。但她一直以为,那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他不过就是她一个表亲而已。可如今方家摆明了是要用她做为礼物,换取尚太傅在方仁珠婚事上的援手。为了她的妹妹能成功嫁进皇家,丝毫不在乎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事实让她震惊又悲愤。

且不说尚琼容貌上的缺陷,阴阳脸让人看了心惊胆战,他一生都不可能入仕为官,那她嫁给他,也就注定了连个诰命都没有,起码在她的儿子长大做官之前,都不可能有。家族中任何一个旁枝庶出的姐妹嫁给一个七品芝麻官,都能踩在她头上,这让从小就习惯了众星捧月的方慧珠如何能接受?她本是要飞进皇宫做凤凰的,结果却连最低等的敕命都得不到,这落差也未免太大了。如今她不敢再奢求能攀龙附凤,但好歹也要嫁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吧?京城各世家高门中,适龄的未婚子弟多不胜数,她先前跟着母亲出门做客,就见过四、五家人了,条件都不错,父母亲只是还未拿定主意而已,为何如今忽然就要选定尚琼?!

方慧珠心里清楚,这一定是为了妹妹方仁珠。

她死死抓着椅子把手,勉强压下心头的悲愤,努力在堂妹面前维持着一贯的端庄沉稳形象。可她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功力还不够深厚。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实jì

上,方二姑娘已经看出了她有多么激动了。

方二姑娘心中一阵快感。她从小就奉承嫡支的姐妹们,做小伏低,巴结讨好,就为了她们能在嫡支的长辈们面前说自家几句好话,给自家分点好处。但一样是方家的女儿,她又自认不差,难免年轻气盛地为自己委屈。嫡支二房因谋逆被抄家,方三、方六栽了,从此不敢再摆架子,她面上跟着其他人一起为族人而难过,其实心里不知有多快活。如今,一直高高在上的大堂姐又要倒霉了,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她是不会给自己留下话柄的,便假惺惺地安慰方慧珠:“姐姐别担心,事情还未定下呢。我听说表婶娘打算在腊八那日带着琼表哥过来吃腊八粥,让他见一见你。若是满yì

,才正式提婚事。兴许姐姐不合琼表哥的眼缘呢?”

方慧珠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要被父母嫁给一个阴阳脸还不算,还要被个阴阳脸挑挑拣拣么?方慧珠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方二姑娘被她这个眼神吓到,顿时不敢再刺激她,讪讪地说:“姐姐若是不愿意。不妨去跟伯娘商量商量。伯娘一向最疼姐姐,想必不会逼迫于你。”然后一脸不自在地走了。

方慧珠冷笑了下。向母亲哀求?有用么?她如今一心只想着要把妹妹嫁给皇长子,哪里还顾得上长女?从前母亲疼她。也是因为她对家族有大用处,如今她没有用处了,只能乖乖听从父母的话嫁人。若她胆敢说一个不字,只会招来母亲的责备吧?

方慧珠心灰意冷地坐了许久。直到丫头进来找她:“姑娘怎的在此呆坐?太太正找你呢。”

方慧珠全身一震,缓声问:“太太叫我何事?”

丫头道:“奴婢也不知dào

,太太只说让姑娘尽快过去。五姑娘已经过去了。”她想了想:“兴许是要谈五姑娘过生日的事。腊月初九,不正是五姑娘的生日么?”

方慧珠冷冷一笑。自从家里决定了要送她入宫。又打点好门路,只等时机,每年她的生日都过得十分热闹。虽然没有大摆宴席,但家里人是定要到齐的,戏酒都有,人人都要给她送礼。人人都要跟她说好话。讨她欢喜。但今年她入宫梦碎,生日又遇上国丧,家里只是草草应付。如今轮到妹妹享shòu

她过去所享shòu

的待遇了,多么讽刺。妹妹是不是也会象她一样,在所有人的吹捧中,相信了自己注定是一只凤凰?然后在梦想破灭后,象她一样暗自怨恨?

方慧珠起身对镜整理妆容发型,平静地去了母亲的院子。正屋里。方太太果然正拉着小女儿的手,说着跟她做生日的事。方慧珠走过去向母亲问了好。便安静地坐下。

方仁珠对母亲说:“我才几岁?哪里用得着这样大办?白白劳民伤财。今上提倡节俭,宫中连过节大宴都是尽可能从简的。我一个黄毛丫头过生日,实在不敢有违上意。自家人吃顿饭,再给我添碗寿面,也就是了。”

方太太的脸色一变,顿时觉得小女儿的话极有道理。她原本只想着小女儿日后注定要嫁进皇室,到时候想要回娘家就难了,宫中规矩大,只能趁着孩子还在家里时,让她多松快松快,却忘了忌讳。新皇与先帝的喜好不同,确实是提倡节俭,厌恶奢靡的。她实在太过大意。

不过同时她又十分骄傲。小女儿果然聪慧出色,小小年纪,就已经比许多年长的女孩儿都要机智了。

她笑吟吟地问女儿:“这也太简单了,只怕委屈了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是时下的新诗集,还是古人真迹?我让你哥哥们替你弄来,如何?”

方仁珠歪头想着要选哪一样,方慧珠忽然笑着开口:“母亲,妹妹生日过得若太简陋,也太委屈她了。我倒有一个主意。咱们几个小姐妹的诗会,本来约定了是每月初二、十六开,各人轮流做东。正巧,下一次诗会就在初二,轮到我做东。偏那一天刘家有事,刘家姐妹都不能来,我早就想着要推辞两日。妹妹生日又在初九,不如就把诗会推到初八那一日,如何?这样我们可以把所有姐妹、表姐妹们都请来,还有妹妹平日交好的姑娘们也都请来,借着诗会的名义,热热闹闹给妹妹庆贺一番。虽说是提前一日,但有了诗会的名头,又是腊八,外人知dào

了,只当咱们家是请人来喝粥呢,也不会多说什么。到了初九那一日,自然就是咱们自家人为妹妹庆祝了。”

方太太听得眼中一亮:“这主意不错。”她叫过管事的大丫头,要查那一日是否有别的事安排。

方仁珠有些诧异地看了长姐一眼。她不明白刚刚才跟自己不欢而散的姐姐,怎的忽然又一心为她着想了?

方慧珠却笑着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方才是姐姐说错话了。姐姐不该那样说的。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就原谅姐姐吧。”

方仁珠并不是小气的人,想到长姐素日友爱,便露出了微笑:“姐姐言重了,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口角罢了。”

方慧珠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方太太那边已经查清楚了,那一日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因是腊八,就是循例要煮粥,还要到相熟的寺庙里舍粥。不过这些事是她们妯娌几个主导的,诗会这边只要交给长女准bèi

就好。就是有一件事不太好办。

她对长女说:“那一日你尚家表婶娘要带儿子过来给咱们老太太请安呢。我本想让你跟着我招待客人的。若你要帮你妹妹开什么诗会,哪里抽得出身来?”

方慧珠心里一紧,面上笑容却不变:“这有什么?诗会也不是开一日的。况且既然是我的东道,我大可以不作诗,让姐妹们自个儿玩就是了。等表婶娘过来了,母亲叫我一声就好。”

方太太满yì

地笑了,心想真到了那一日,其实也不是真的需yào

长女出面招呼尚家母子,只是要找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罢了。她对长女有十足信心。尚琼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妻子人选了。

虽然尚琼容貌有暇,又无功名在身,但听闻他与今上师兄弟感情融洽。即使做不了官,一个爵位还是没问题的。他本人又是温和性子,断不会给媳妇气受。尚夫人是和气人,尚太夫人又是方家女。对长女慧珠而言。这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亲事。若是换了别家的子弟。心高气傲的,想起慧珠曾经有意入宫,未免会觉得她是退而求其次才嫁给了他,存了心结,慧珠的日子就难过了。

方太太想到两个女儿的终身都有望了,心情大好,便问女儿们:“你们的诗会,想要请哪些人家的女孩儿来?仁珠是寿星。你来说吧。”

方仁珠想了想:“咱们家几个姐妹都是要来的,再来便是刘家姐妹、冯家姐姐。还有曹家表姐了。”她顿了一顿,想起长姐方才跟她争吵时提过的话,不知是不是该把赵琇也请过来。

没想到方慧珠会主动提起:“把建南侯府的大姑娘也请过来吧?上回在曹家的诗会上,妹妹与她似乎很合得来。”

方太太惊讶极了:“是么?”她看向方仁珠,后者疑惑地看向方慧珠,方慧珠笑了笑:“她不是刚给妹妹送了幅画来么?妹妹只当是答谢吧。”方仁珠以为长姐是在向自己赔罪,才打算连赵琇都请了,便也露出了微笑:“好。”

方太太还在犹豫,方慧珠又坐到她身边相劝:“母亲,咱们家跟建南侯府从无往来,对赵大姑娘也几乎一无所知。妹妹既然与她交好,您就不想见一见她么?”

方太太瞬间领悟了长女的意思,笑了:“也好。知己知彼嘛。”

赵琇还不知dào

方家人在盘算些什么,她刚刚迎回了晋见完太后的祖母张氏和兄长赵玮。见张氏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她就知dào

这一趟宫中之旅进行得很顺利了。她笑问张氏:“太后娘娘怎么样?好相处吗?”

张氏笑道:“太后娘娘再和气不过了,怎么会不好相处?”赵玮也笑说:“祖母跟太后娘娘一聊就停不下来了,若不是宫人提醒太后娘娘,皇上要过来请安了,祖母只怕要在宫里用完了午膳才回来呢。”

张氏就有些不好意思:“哪儿有,不过是一时聊得兴起,就忘了时辰罢了。你没提醒我,我还没怪你呢,你竟然还取笑祖母。”赵玮笑而不语。

赵琇笑道:“祖母进宫前还左想右想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生怕太后娘娘不好相处,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如何?早说了您不必紧张害pà

的。”

张氏讪讪地:“多年没进宫了,难免要紧张些。日后多去几回就好了。”

赵琇惊讶:“还要多去几回?看来太后娘娘还真喜欢跟祖母聊天呢。”

张氏捂了捂自己的脸:“说的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宫里也没人跟太后聊这些个,外头的官眷不是个个都能跟太后聊得来。我也是运气好。太后娘娘说了,让我有空只管给宫里递牌子。她如今身体好了,平日无事,实在闷得慌,有个人说说话,还能打发时间。”她看起来心情愉快,对进宫之事再也没有了顾虑,更象是在期待着与闺蜜的约会。

赵琇看着祖母心情大好的模样,跟兄长赵玮对视一眼,齐齐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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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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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太后又再次传召张氏进宫去聊天。这一回,张氏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地去了,再也没有头一次的纠结。

她还带上了几样小礼物,分别是年轻时候京城流行过的几味点心的食谱、年轻时候在京城名声大噪的一位诗人的亲笔墨宝,还有早年间她自己画的几幅画,画的内容都是那个时候京城的四季景色或大户人家的花园美景。这些东西,如今几乎已经不存于世了:点心早已被世人所遗忘,想要吃到味道正宗的只有去江南碰运气;那位诗人早已去世,他曾经因为才貌双全风度翩翩,是京城少女心目中公认的白马王子,当然这种事不可以让外人知dào

;至于景色,倒是变化不大,只是太后已很少有机会能亲眼欣赏,那几户人家的花园也历经数次转手、整修,早已不复当年旧貌,太后想要回忆一下昔日跟闺蜜们在这些园子里玩乐的经lì

,就只能靠回想了。

太后娘娘想怀旧,想要回忆少女时期的快乐往事,除了曾经跟她经lì

相似、又曾有过类似喜好的张氏,她真是没法跟任何人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最重yào

的是,即使有人对那些事有所了解,到了太后面前也是束手束脚的,还有可能会向外泄露太后的小秘密。相比之下,张氏的嘴就严实多了,背景也简单,还绝对忠诚可靠,太后在她面前要少了许多顾忌。两位五十岁的老太太便聚在一起聊私房话,连最心腹的宫人都不许旁听。皇上和皇后就更不可能知dào

内容了。不过太后娘娘聊得开心,连饭都多吃了小半碗,皇上孝顺。自然不会多管闲事,非要去弄清楚自家老娘到底跟闺蜜聊些什么。

赵琇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虽然张氏没有告sù

她,但给太后带去的礼物,都是她亲手从祖母的收藏里找出来的,食谱也是她在卢妈的口述下亲笔写的。张氏再回忆一下东西的来历,她自然不难猜出祖母翻找这些东西的用意。但这并不是坏事,祖母显然从中得到了快乐。太后也是同理,她对张氏这位新晋闺蜜的喜爱,还让赵玮、赵琇兄妹也沾了光——宫里赏下来的东西里。自然也有他们的份,就连宫里御膳房做了什么让太后尝着好吃的点心,太后也要打发人给他们家送一份来。

张氏聊天时,常常“无意间”透露出孙子孙女的趣事与日常小细节。跟太后娘娘愉快地交流起了儿女经。让太后对赵家兄妹也产生了好感。赵玮已经进过宫几回了,太后对他并不陌生,简直爱得不行,连声说要是有孙女儿,一定要招他做孙女婿。赵琇还没进过宫,但太后也同样对她有很好的印象。张氏这趟回家,就说下次一定要带上赵琇,让她多多温习曾经学过的宫礼。免得事到临头失礼了。

赵琇只得每日再匀出半个时辰的时间,专门用来温习宫礼。说起来。自打她八岁那年学会了这个,就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如今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这一温习,她还犯了几个小小的错误呢,好不容易才重新练熟了,又开始在祖母的监督下,背诵宫中诸位贵人以及相关人士的身家背景姻亲故旧关系,背得头晕脑涨。

这时候,方家的帖子送到了她手里。

赵琇想不明白,只见过一面的方仁珠为什么会请她去参加生日会?大概是担心她不肯来,她姐姐方慧珠还特地写了一封恳切的邀请信,夹在帖子里一并送到,热情得让她不好意思回绝了。难道只是因为她曾参加过诗会的原因吗?

说起来她真的不是很喜欢作诗,作得也一般,每次都要死许多脑细胞,若是遇到麻烦的题目,她没能在规定时间内作出来,脸上也不太好kàn

。况且方家女儿开诗会,参加的人里一定有方二、方四还有刘家姐妹,一想到还要再看到其中某些人的嘴脸,赵琇就觉得头痛。

张氏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去玩玩也好,你们小姐妹们在一块儿,能有什么不能应付的事?只是作诗罢了,你作得再差,也还能见人。应邀的姑娘们未必就个个都比你才思敏捷。曹家萝姐儿想必是要去的,你与她作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整日待在家里,也没个要好的朋友,趁机见见世面也好。等你瞧了那些名门千金们有多优秀,就知dào

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了,往后多多用功,迟早能赶上她们。”

赵琇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声,看了眼帖子,正想扔到一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偷笑着在张氏耳边说:“不知去的姑娘有没有年纪大些的?哥哥再过几年,也到了相看嫂子的年纪啦。”

张氏一愣,瞥了孙子一眼,抿嘴低头笑道:“胡说,这种事难道还要你一个小丫头来操心?祖母心里有数。”

她是真的心里有数。上回进宫,太后偶然跟她抱怨了一声广平王续弦之事,还有许多人家让女眷来探她口风,想打皇长子婚事的主意等等。张氏安慰对方的时候,顺口提到自家孙子的亲事也还未定下。太后就说了,如今京城官宦勋贵人家都想把自家的女孩儿往她跟前带,哪家女儿长得好,哪家女儿性情温柔,哪家女儿管家是把好手,她是一清二楚。等到赵玮要说亲时,她可以提供第一手独家资料,用不着张氏一家一家地上门去相看。如果有必要,她甚至愿意做媒人,或是直接赐婚。张氏觉得,有了太后的背书,自家孙子又这般出众,压根儿就不用发愁会娶不到媳妇。

赵琇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要代替祖母去替哥哥相看未来嫂子的意思。以赵玮如今的年纪,要考lǜ

结婚。真让她有一种摧残祖国幼苗的罪恶感。

不过对于方家的帖子,祖母的话也有道理。建南侯府只有他们祖孙三人,想要与人交际。谁都不能偷懒。祖母走上层路线,跟皇家保持良好关系;哥哥负责对外联络,结交朝野中值得结交的人;她正好可以跟别家的千金们打好关系,兴许还会有意wài

之喜呢。

她回信给方仁珠,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既然要去方家作客,赵琇自然要做些准bèi

工作。她还是头一回去方家呢,想到方家几位姑娘有意无意间表现出来的。对武将勋贵人家的轻视,她就有些心烦。要不是方家姐妹着实热情,她看方五也还算顺眼。真的不想送上门去受白眼。不过方家再看不起武将勋贵人家,也不至于对亲自下帖邀请的客人当面奚落吧?书香人家这点礼数还是有的。

赵琇给曹萝捎了信去,言明自己受到了方仁珠的邀请,问她是不是也要同去。顺道问些方家的规矩、喜好等等。方仁珠过生日。才把诗会推辞到了生日的前一天,那她自然也应该准bèi

上一份生日贺礼。据方家派来送信的婆子说,到了方仁珠生日当天,就只有家宴,不会再请外客了,那赵琇一个外人,自然只能提前送礼了。

曹萝很快有了回信。她还没正式收到邀请的帖子,不过听她母亲说。方家是打算把族人亲戚世交之家的女孩儿都请遍的,自然不会漏下她。只是送帖子的事,有早有晚,她大概只是还未收到而已。她很高兴到时候能跟赵琇同行,对于方家的规矩什么的,她也简单提了一下,不过补充说明,客人不必讲究这些,只需yào

知dào

点儿忌讳之事就行了。比如方三姑娘才去世不久,她妹妹方六姑娘多半是不能出席的,她父亲又因卷入谋逆而丢了官,这一房的人就不要提起了,免得煞了风景。她去外祖家探望长辈们,一不小心提到了方三姑娘从前在世时的情形,就受了舅母好几个白眼,连两位表姐也在私下数落她,不该在长辈们欢喜的时候提起那些糟心事的。

赵琇看了曹萝的话,心里就不由得感叹。听说方三姑娘也是方家嫡支的千金,曾经也是金尊玉贵的名门淑女,因此她被指婚给山阴侯时,舆论才说她才貌俱佳,配这么一位丈夫有些可惜了,又怜她体弱多病,恐不得长寿。如今她死了,还不足两个月,同是嫡支的堂姐妹做生日,热热闹闹的,根本就不必顾忌她才去世不久,家族还把她的死当成是糟心事。人情冷暖,真是莫过于此。

不过这是方家的家务事,赵琇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喜好,不过一叹,也就丢开了。

曹萝还提到了方仁珠的喜好。她其实并不是非常清楚方仁珠喜欢什么,但后者爱好诗词是一定的,每年过生日,别人送她的东西,也多以诗集、文房为主,偶尔有人送亲手做的针线活。不过若是要送针线,就要注意了,如果图案太俗太艳,就算方仁珠不说什么,旁的姐妹们也要笑话的。曹萝早年间学习针线的时候,就曾在方慧珠过生日时送了一个自己亲手缝的绣花荷包,绣的是松鹤延年,心想这图样吉利,方慧珠应该会喜欢。没想到方慧珠只是笑笑就让丫头把东西收起来,方家和刘家的表姐妹们却把曹萝笑话死了。她们嘲讽她这是给祖奶奶送寿礼,又嫌她做荷包用的水红缎子太俗气,没法配衣裳,最后还笑话了一下她的绣技。曹萝当时年纪还小,委屈得哭出来了,又被母亲和舅母们说是触了霉头。

这件事给曹萝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之后再也不敢给姐妹们送自己的针线了。方家是书香门第,她就无论是送长辈还是平辈、晚辈,也不管是送男子还是女眷,一概只送文房四宝。反正只要东西档次够,文房四宝是最保险的选择,但即使如此,时不时还是会有人挑剔,某地出产的毛笔只是贵,其实不如另一地的笔;又或是XX纸虽然外头说好,但用起来不如YY纸清贵,等等。曹萝在信里提醒赵琇,最好是选择读书人们最为推崇的几家文房用品店里购买,才能合了方家人的品味,若是有法子,能到方家人常去的几家文房店里询问伙计,探知他家人最爱用的笔墨纸砚种类,照着买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赵琇有些啼笑皆非。她开始觉得,挑剔曹萝的那几位姑娘,不是品味高贵,而是脑子有毛病吧?人家送的礼,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真心相送的,有教养的人都应该微笑着收下来,并且道谢。当面挑人家的礼物不好,这家教真是醉人。到底是曹萝性子太软了,被那些姑娘们专门当成软杮子捏,还是她们只在外人面前装淑女,到了自己人跟前就原形毕露?方家的家教,其实是被夸大了吧?

在赵琇心中,方家的评价顿时掉落了几个档次,快跟钟家平起平坐了。正巧,两家都是所谓的书香名门呢。

至于送给方仁珠的生日礼物?她暂时还没发xiàn

小姑娘有什么大毛病,这一次会用心去准bèi

的。但如果腊八那日,真有人挑剔她送的礼这不好那不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可不是软杮子,想捏就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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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彩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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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首先去翻找自己的收藏。

腊月初八就要赴会了,眼下已经是十一月末,这时候要专门做什么精致的针线活,未必来得及,又会累着自己。况且赵琇很少拿自己做的针线送外人,她跟方仁珠不过是初识,虽然看着对方脾气还不错,但谁知dào

日后交情会如何?若是因为什么事产生了矛盾,她一想到自己亲手做的针线落在了不喜欢的人手里,任人挑剔,心里就觉得膈应。因此针线活第一个就被她排除在外了。

她决定从自己收藏的文房用品里挑选一些,若是没有合适的,就到文房铺子里现买。不过现买回来的东西,送礼固然是不容易出什么差错,却又太过平常了,显不出她的手段来,她自然是要略做加工的。

考lǜ

到她的书画水平比诗词水平和女红水平都要高一点,她决定要做一套彩色花笺送给方仁珠。上次诗会的时候,曹萝拿了上等好纸来誊写各人的诗,却有几位姑娘私下议论太素太平淡了。而方仁珠给她送的信里,各人做好的诗都是用专门的彩色诗笺抄好的,因此她推断,方仁珠小姑娘大概有点小女儿情趣,喜欢用漂亮雅致的文房用品。这还不容易么?她小时候也喜欢买些印了漂亮图案的信纸什么的,很多还有香味呢,不是为了用来写东西,而是用来收藏的,有时候还会跟好朋友一起欣赏,相互炫耀一下。古代的纸张没有那个条件,但她可以自己做啊!

要做彩色花笺。花好办,自己画就可以,纸却不好找。这个时代也有彩笺。就是颜色不一,有些颜色不正,有些颜色极重,惯常是用泥金墨在上头书写的。赵琇觉得,若照小女孩的喜好来看,方仁珠大概不会喜欢这种,所以要挑那些颜色浅淡的彩笺。最好是纸质稍微硬挺些的,上头没什么杂质,纯色的粉蜡笺就不错。

可惜赵琇本身很少用这些东西。她写字就是拿中上等的宣纸对付了,偶尔写个帖子,要用彩纸,也很少用精致昂贵的纸品。一来是没有这个需yào

。二来是嫌贵。她参与管家也有些年头了。对自身的日常用度都会下意识地计算成本,难免要小气一点。当然,身为富贵人家的女儿,她也不会亏待自己,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好东西,就是不爱用花俏的玩意儿罢了。往常不觉得,如今跟京城的大家闺秀有了来往,要准bèi

送人的礼物了。她才发xiàn

自己跟别人比起来,原来这么不讲究。

翻遍了小书房。赵琇才找出了两匣子彩纸来,一匣红的,是预备逢年过节时用的,另一匣深灰蓝的,却是先前广平王府有丧事时,预备着写帖子的,纸质倒是都很好,不过眼下都不合适。

碧莲得知她要找什么东西后,便笑道:“这些东西,姑娘平日极少用,临时要找,哪里找得出来?不如上老夫人那儿问问。老夫人收着不少好东西呢,兴许里头有呢?”

赵琇被她提醒了,便去了张氏那里问。张氏倒还真有一些,得知是要送方家千金的生辰礼,便笑道:“送什么花笺,这也太简薄了些。我这里有一盒前朝王俊卿的浣香斋琴书友墨,既雅致,又不会太过贵重,送读书人家的女孩儿最合适不过了,你只管拿去就是。”

赵琇睁大了眼:“我去年过生日时,见这墨造型别致,还求祖母把它给了我呢,您硬是不肯,说给我糟蹋了,怎的如今我说要送礼,您倒爽快起来?”

张氏哂道:“这怎么一样?你拿了这墨去,也不过是用来练字的,即便是珍视些,顶多就是用来写个帖子,还不叫糟蹋么?送给方家姑娘,就不一样了。人家自小熟读诗书,好歹还能拿来写个诗作个词呢,这才不辜负了好笔好墨。”

赵琇抿抿嘴:“您这话说得人心酸,我练字,抄的也是好诗好词好文章,比人家姑娘自个儿作的还好呢。怎的人家用来写字,就不辜负了好笔好墨,我用来写字,就成了糟蹋?我才不要送这个呢。送彩笺就足够了。我跟她又不是很熟。”

她赌气走了,张氏倒是没生气,反而笑话道:“这丫头,一点小事就闹起性子来了。”

卢妈在旁劝她:“其实咱们姑娘也是熟读诗书的,老夫人收着那么多好东西,给姑娘一些又有何妨?这个琴书友墨给了姑娘,老夫人还有别的呢。”

张氏却摇头:“都是旧年收的东西,本来我一个人用不完,给孩子们使使也无甚要紧的。但琇姐儿不过是练练字,抄抄书,偶尔写个信啊帖子的,哪里用得着这些?与其让她白糟蹋了,我还不如继xù

收起来,等日后需yào

时再拿出来用。再说,玮哥儿日后要科考,要与读书人交际,这些东西都可以送礼,他将来有了儿女,也可以用。既如此,还不如把东西留着日后有大用处的时候?琇姐儿就是埋怨我把她想要的东西拿去送礼罢了。可这是她头一次上方家做客,方家是什么人家?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他家女儿教养最是出色。琇姐儿去了他家,若一不小心被他家姑娘比下去了,脸上也不好kàn

。送份好些的礼物,也能让方家领她的情,对她多照看些。”

卢妈叹道:“老夫人说得虽有理,只是姑娘年纪还小呢,未必能明白老夫人的苦心。都是一样的年纪,都要过生日,她想要这墨,老夫人做亲祖母的不肯给她,却愿意给方家五姑娘。姑娘心里怎会好受呢?”

张氏笑着摆手:“没事,那孩子心宽着呢,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赵琇回到房间,气就消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还会为了一块墨给自己不痛快?只是祖母那边。她是不指望能再弄到好的彩纸了,万一祖母又说,有一刀非常珍贵的上等好纸又或是哪个古董砚台可以拿来送给方仁珠。她是接还是不接呢?

她想了想,就传话到前院,让人去城隍庙那边的文房铺子传赵泽,把铺子里的彩笺彩纸每样都拿些过来给她看,再要些彩墨和画笔,种类规格她列了个单子,一并让人捎过去了。

赵泽很快就带着东西过来了。他是侄儿。血缘又近,倒是不必回避,赵琇直接就在书房见了他。

赵泽非常恭敬地给她行了礼。又问候了张氏和赵玮两位长辈,然后将带来的纸品一匣一匣摆开给她看,做了简单的介shào

,又问:“姑姑是想要彩笺做什么呢?若是家常使用。这一匣蜀地出产的薛涛笺就极好。有十个色,色色娇嫩,最适合闺中女儿。这一匣是南京十竹斋的花笺,他家的饾版拱花笺最有名了,用来自用或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赵琇照着他的介shào

一匣一匣地看过去,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要做几张花笺送人,需得寻几种颜色浅得娇嫩又不俗气的彩笺,最好是没什么杂质的。不要洒金,不要虎皮纹。不要罗纹,最好是质地硬挺些的。”

赵泽想了想:“南边来的上好粉蜡笺就有这样的,只是我们店里没有,姑姑何不打发人去六房的南货铺里买些?我们店里都是中下等的货色,上好的……不敢说没有,而是有也不是最好的。”

赵琇瞥了他一眼:“自然要先从自家店里找,若店里没有,我再去问六房的南纸铺也不迟。”他难道忘了文房铺子是建南侯府开的?

赵泽脸涨红了,低下头不说话。

赵琇也不理他,径自挑了四、五匣看得入眼的,又瞧了瞧他一并送来的彩墨和画笔,道:“先这样吧,等我试做一下,若是不够了,再打发人到店里要去。要多少钱,你都记在账上,月底归账到公中来,叫账房一并跟我结算。”

赵泽连忙答yīng

了,见她已经不打算再挑,便把她没看中的纸品重新收好。

赵琇见他脸色发青,两只黑眼圈明晃晃地挂着,好象很憔悴的样子,连脸都比上回见他时瘦了许多,心中疑惑,便问:“最近店里生意很忙吗?”

赵泽忙笑道:“年底要走礼的人多了,因此生意比平时好了许多,确实有些忙,但侄儿还能应付得过来。”

“那你怎的瘦成这个样子?”赵琇歪着头看他,“面色也青青的没什么精神。”

赵泽脸色变了变,勉强笑着说:“兴许是昨儿晚上没睡好,方才过来时,路上又吹着了风吧。”

赵琇想了想:“你祖母的病好了吗?”如果病好了,大概就有精神折腾孙子了。他们祖孙三人去了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上住了半月,回来后又一直忙活进宫的事,腊月将近又有许多事要忙,压根儿就没腾出空来问赵泽一家的最新情况,看来还是得将监视的人叫来问一声才行。

赵泽收起了笑容,换上忧色:“还是不见好,大夫说,天气越冷,她这病就越是……原是自己耽误了,她底子不好,早年间保养不当,在牢里时又损了根基,偏前几个月在汪家,见汪大人汪太太盛情难却,便听了庸医的话,胡乱进补,反倒补坏了身子。后来不慎感染上风寒,就把先前的病根全都引发出来了。如今病了将近一月,躺床上都起不来,多说几句话,就要大喘气,每日昏昏沉沉的。大夫们连句准话都没有,开的药吃了不见起色,但也没有加重病情,如今只能拖着罢了。汪大人前儿好不容易请动了一位太医过去为祖母诊脉,说是不好说,如果能撑到开春,兴许会有好转。”

赵琇挑了挑眉,心里只觉得痛快,假惺惺地说:“是吗?那就让她好好治病吧。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老老实实养病好了,别折腾那么多有的没的。”

赵泽耳根发红,把头垂得低了些:“是。”

赵泽带着东西走了,赵琇想了想,决定不把这件事告sù

张氏。午饭时张氏问起:“听说你把泽哥儿叫过来了?”赵琇只答说:“是,我叫他从店里拿了些彩笺给我挑。”就没提别的了。这原是小事,张氏便没有多问。

下午赵琇打发了一个婆子去鼓楼斜街找赵启轩。六房在京城开的南货店,虽然有掌柜打理,但赵启轩身为六房家主的亲兄弟,时不时也会过去照看一下。她托赵启轩帮忙找彩笺,要比旁人方便多了。赵启轩那边接到了她的请求,很快就到店里取了货,交给他妻子马氏和女儿赵沅带了过来,顺便给张氏请安。

赵琇跟赵沅在奉贤时就常在一处玩,彼此也十分相熟。见了礼后,马氏要跟张氏聊家常,赵琇便说:“我带沅姐儿回屋里玩去。”马氏忙道:“沅姐儿快把姑姑要的彩笺一并送过去,若是觉得不合适,就立kè

打发人回家里说,那边的伙计马上就会送新的过来。”

赵琇笑着谢过了堂嫂,拉着赵沅回了房间,跟她一起挑选彩笺。赵沅瞥见她书案上还有赵泽那家铺子里的纸品,便问:“小姑姑也去泽哥哥铺子里买笺了?那你可听说了他家里的事?”

赵琇眨了眨眼:“他家有什么事?”(未完待续……)

PS:胃病又犯了,更新迟了,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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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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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平日虽然为了避嫌,遇到麻烦时,总是尽可能不去向赵家二房求助,但他也不是傻子,实在有难处,自然还是要找人帮忙的。他经营铺子时受赵启轩指点良多,又因为拿货的事,跟六房的掌柜伙计们都混得极熟,因此有时候手头紧了,又或是要找人手做事,都会先向六房的人开口。其中又以赵启轩跟他打交道最多,所以赵启轩的家人,对他如今的状况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沅告sù

赵琇的消息,除了牛氏目前确实病重,仍旧滞留汪家外,还有小钱姨娘和赵演、赵漫、赵氻母子四个已搬离汪家,住进了赵泽租下的永光寺西街小院的事实。

牛氏如今是连挪动都不能了,不管她是不是曾经装过病,现在的病情却是真的。汪家为了顾全自己的脸面,没法开口要求她搬出去。先前他们冒了风险将人收留在家里,声称是为了报答恩人,为此牺牲了自家的前程。如今在人家病重时赶人出家门,不但对前程毫无益处,连原本的仁义名声也要败光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将牛氏留了下来。而牛氏年纪大了又是病人,她要求大孙女和丫头们也留下来侍疾,汪家人也只好答yīng

了。反正,只要他家儿子不进内宅,同时注意限制赵湘的活动范围,料想她也出不了什么夭蛾子。

但除了她们祖孙之外,其他人却都离开了汪家。小钱姨娘母子几个肯定是不愿意的,在汪家住着。不愁吃穿,又过得舒服,谁愿意离开?可是汪东升虽然没说什么。汪太太和汪家的下人们言行间已经露出了不欢迎他们的意思。汪家次子汪潼生与赵演交好,私下含含糊糊地透了点口风,因此他们母子知dào

,是赵湘妄想高攀人家的儿子,又驳了汪太太的好意拒婚,才招来汪家的厌恶。小钱姨娘一边暗骂牛氏与赵湘,一边在儿子的劝说下。主动提出搬走的事,做出明事理顾大局的姿态来,倒是让汪太太刮目相看了。为此她还得了不少好东西。就算离开汪家,短时间内也不愁生活。不过她没有把这些财物交给牛氏,也没叫赵湘碰到分毫,而是全部扣下来做了私房。偷偷收好了。然后带着儿女住进了赵泽租的院子。

赵泽主仆几个平日都住在铺子里,这处院子原是他为了牛氏租的。如今牛氏滞留汪家,赵湘带着几个丫头要侍疾也留下了,小院就完全成了小钱姨娘母子四个的天下。连小儿子也回到了她身边,他们的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太美。汪渭生汪潼生兄弟俩还帮赵演寻了个差事,在汪东升一个亲兵的岳父家开的香料铺子里做伙计。虽然只是小本买卖,但工钱还算不错,东家看在汪家兄弟的面上。对赵演也很客气。赵演靠着自己在京城多年的交游广阔,牵线搭桥。帮铺子里做成了几笔大生意,如今很受东家的看重。

如果赵演母子几个从此安分度日,与赵泽井水不犯河水的,倒也罢了。偏偏他们如今不知是抽了哪根筋,竟为难起赵泽来。

赵演的新差事,论每月的工钱,也有一两五钱银子,在京城香料行当新入行的伙计里头,已算得上是少见的高薪了。如果能帮铺子做成了生意,他还有提成,一个月下来,少说也有二三两。但这个数字跟从前在文房铺子里的收入相比,无疑要差了许多。当时赵泽给他开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他还时常在账上做些手脚,做生意要回扣,每月到手的银子起码有五两以上。现在收入少了,东家又不让他管账,真要使些手段,又怕店里的人告sù

汪家兄弟,他们就跟他疏远了,因此赵演是半点旁门左道的法子都不敢用。但这份工作是汪家兄弟好意介shào

的,他又不好说嫌钱少,就随意辞了去,只好时不时寻个机会,回文房铺子里来,明面上是见年底店里生意忙,过来打下手,其实没少在暗地里中饱私囊,甚至是偷窃店里的贵重物品变卖。反正他如今已经不在店里正式工作了,侯府对账出了差错,也是赵泽来赔,与他不相干。

赵泽抓过他两次,都被他苦求着放过了,可他总是会再犯。赵泽也曾发过狠,说要是再抓到他偷拿铺子里的东西,就要送官,又不许他再到铺子里帮忙。但赵演只是买了些东西去汪家给牛氏请个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牛氏就会把长孙叫过去大骂一顿,然后半死不活地命令他,要他跟赵演好好相处,赵演赚来的银子,也是给家里使的,才刚孝敬了她这个祖母好东西呢,做哥哥的怎能自己不孝,还要拦着弟弟行孝呢?

赵泽有苦难言,也没法跟祖母沟通,也不好再说什么,除了不许赵演再参与铺子的经营,他什么都不能做。后来听闻赵演居然跑去六房的铺子里热情地说要帮忙了,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又不好明言,只能私下跟赵启轩暗示了一番。赵启轩心里明白,笑眯眯地让赵演回去香料铺里工作,六房的几家店铺都有足够的伙计,不必赵演一个外人帮忙。他还感叹自己跟香料店的东家曾经打过交道,有日子没见了,打算什么时候歇了就请人家喝个酒叙个旧……赵演做这些事,都是瞒着香料铺的人的,闻言心领神会,也就老实了。

不过他事后越发殷勤地去看望牛氏,每次都必要说赵泽的坏话。牛氏不知是否真的信了,隔上三两日就要打发人到文房铺子里数落赵泽一顿,有一回跑腿的丫头转述牛氏的话,甚至说:“要你这样的孙子有什么用?除了是嫡出,有哪一点比得上演哥儿和氻哥儿?真要说起来,你娘犯了事,若不是我儿仁义,又想着你妹妹可怜。早把你娘休了,你也算不得嫡子了,与演哥儿、氻哥儿他们原是一样的。有两个好孙子可以给我养老送终。我还要你做什么?卖了你还能得几两银呢,岂不强似如今,我病着还要天天受你的气!”

当时六房的伙计正把最新一批货送到铺子里,从头到尾旁观了整个经过。他们私下都觉得那话说得太过分了,赵泽受了委屈。可是赵泽除了再去一趟汪家,给祖母磕头赔礼,什么都没做。他还要听从祖母的吩咐。把每个月的五两工钱送四两到她手上,预备她的日常花费。接着从十一月中旬之后,牛氏又添了新花样。要他每日都到汪家向她请安,顺便报gào

一天行程。她还要下指示,告sù

他用什么法子在账上做手脚,中饱私囊。若是他不肯照办。没有把她要求的金钱数目交到她手中。她就会命令孙女赵湘拿戒尺打赵泽的手心,作为惩罚。

赵湘对兄长没什么感情,又暗怨他向汪家夫妻提出合家搬走,害得她不得不请求祖母装病,却弄假成真,如今处境尴尬。因此她下手的时候丝毫不手软,赵泽的手心每日都要挨上几尺,弄得又红又肿的。赵启轩无意中发xiàn

了。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只能默默低头垂泪。却什么都不说,还是老张头哭着向赵启轩告状,后者才知dào

了原委。这些日子以来,赵泽每日铺子、汪家两头跑,因为不肯听从牛氏的指示弄钱,还要天天挨罚,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赵启轩气得骂人,想要告sù

赵玮,但赵泽却拦下了他。他说,这原是他所欠下的债,只当是还债了。

他坚持如此,赵启轩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赵启轩答yīng

了赵泽,不把事情跟二房的人提,却不代表他的妻女不可以开这个口。

赵沅对赵琇说:“小姑姑,泽哥哥真的很可怜,他虽然没摊上好父母,从前也不大懂事,可他如今已经改过了。看到他天天受他祖母和兄弟的折磨,我们一家都不好受。您有什么法子么?老夫人是他祖母的长辈,不知能不能管一管她?”

赵琇没有吭声。虽然赵泽听起来很可怜,但在她看来,这也是他自找的。对着牛氏那种搅屎棍,他那么愚孝做什么?她那些荒唐的命令,他不听又能怎的?难道她还能跑到店里来指责他?她跟他妹妹赵湘连汪家的门都出不了,汪家的人也不会由得她们摆布。他既然能够抵抗牛氏的命令,不肯在账上做手脚,那为什么不能拒绝她每日的传召呢?就说年底生意忙,没有空去,她还能拿他怎么办?他如今是那个家的顶梁柱,是最大的收入来源,居然还被病得起不来床的祖母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妹随意打骂,他也太没用了吧?

至于赵演,那母子几个从来就跟他过不去,他不理人就行了,庶母,庶弟,庶妹,都是他有资格管束的人。他当年初到奉贤时,也曾在族人面前耍过横,怎的现在倒变成了小白兔?

赵泽自己不改变想法,旁人帮再多也是没用的。

赵琇不吭声,赵沅摸不准她的心思,也就很有眼色地不再继xù

这个话题,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赵演近来虽然没有再去六房的店铺了,但听说他离了汪家后,就时不时出现在通州码头那边,跟几家比较大型又有信誉的船行打听,去江南的船明春什么时候能再次通行?搭乘的费用是多少?船又会经过哪些地方?等等。六房在开船行之前,因为生意的缘故,经常跟那几家大船行合zuò

,因此掌柜伙计们都彼此相熟。其中一家船行的一名管事曾在六房的铺子里见过赵演,又听说他姓赵,只当是赵家族人,见他如此行事,便好奇地告sù

了六房的伙计,伙计又知dào

上头提防赵演,便上报到赵启轩这里来。

赵家六房如今也有船行,是跟柱国将军府曹家合办的。虽然赵家不承认赵玦这一支是族人,但如果赵演一家有意坐船回南,也不是不能顺路捎上一程,还能免了费用。可他偏不去问六房的船行,反而问别家,不惜花钱去坐船,这就不得不让人生出疑惑了。赵启轩问了赵泽,得知他家并没有回南边老家的计划,就觉得赵演也许在偷偷策划些什么。

赵沅跟赵琇说:“泽哥回去问了演哥,演哥不承认是准bèi

回南,只说是小钱姨娘从流放地回来了,想要给娘家人报个平安,因此打听往南边去的船什么时候能开,好托人送信回去。可捎信的事,找咱们六房的人也行呀,先前几个月,咱们家的商行每月都有两趟船回南边,他一声不吭的,也不说要捎什么信,如今反倒托起别人来了。小姑姑,你说古怪不古怪?”

确实古怪。赵琇阴暗地想想,难道小钱姨娘和赵演他们母子几个打算瞒着牛氏、赵泽、赵湘等人,坐船回南方老家去?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小钱姨娘还有亲人在南边,也许她是打算回去投亲,总比留在京城看牛氏祖孙的脸色强。他们要是真走了,赵泽还能松口气呢,好歹能少一伙欺负他的人。不过到时候,牛氏恐怕就要更加抓住赵泽不放了。而赵泽吃的苦头越多,张氏知dào

了,就会更加可怜他。到时候还不知会发生多少糟心事呢。

赵琇心下一动,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时候,赵沅的母亲马氏坐在张氏屋里,也在跟她提赵泽的事:“太可怜了,那孩子有满腹的委屈,却不肯跟人说,只默默听从他祖母之命行事。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依旧每日过去挨打。我们夫妻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他。”

张氏听得心酸,很想要叫人把赵泽召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转念一想,重阳的时候,才为了赵泽的事,跟孙子孙女闹了不愉快,如今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若再为了赵泽的事起了口角,就不好了。在她心中,再怜惜赵泽,也不可能越过赵玮和赵琇这对亲骨肉去。

她犹豫了一下,就对马氏说:“你也知dào

,我们家不太方便跟那边太过亲近,怕叫人说闲话,也是担心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顺着杆儿爬上来,没得叫人恶心。我只可怜泽哥儿,却不好出面帮他。你们夫妻既有心拉他一把,不如就替我出面了吧?”

马氏心中虽然觉得不足,但张氏愿意伸出援手,已是意wài

之喜,忙道:“叔祖母放心,您尽管吩咐就是。只要是我们夫妻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竭力去办。”

张氏心里高兴,忙叫她凑近了,正要吩咐,却忽然见到卢妈匆匆赶了过来:“不好了,老夫人。方才文房铺子的老张头过来急报,说是泽哥儿在铺子里踩着梯子去取货,不料脚踩空了,从高处跌下来,晕过去了!”

张氏大吃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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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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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摔得有点重,右边胳膊的骨头断了。幸好赵家二房这边特地请了擅长骨科的大夫过去,医治得及时,养上三四个月,不出意wài

,估计就好了。

麻烦的是他的身体。这段日子被折腾得厉害了,手上的伤往往旧伤没好就添新伤,他又忙着店里的生意,不肯抽时间看大夫,只胡乱寻了些金创药敷上,因此伤势被耽误了。加上他近日食不下咽,睡得不好,又有些劳累过度,把从前的旧患给引了出来。若是不好好养上半年,吃好喝好休息好,还要用好药,他的身体就真的废了,还有可能会损及寿元。

赵泽从昏迷中醒过来之后,得知自己的伤情,立kè

就吩咐老张头再到赵家二房来找赵玮,将手中的文房铺子经营权交出,还命老仆们收拾行李,要搬回永光寺西街的院子去。还是老张头苦求,赵启轩又赶过去一再相劝,他才打消了后一个主意,暂时留在铺子后头的院子中养伤。

但他还是一再催促赵启轩,要提醒赵玮尽快派人来接手文房铺子的事宜。赵启轩认为老张头他们已做熟了手,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大不了他从六房那边派个伙计过来帮上几个月就是了,但赵泽坚持不肯,一定要赵玮派人接手。

消息传到二房小宅时,赵琇心下微动,回头看向兄长:“他好象十分忌惮的样子,莫非是担心消息传回他家里,赵演会过来占了铺子?”就算占不了铺子。拿走什么东西也是不好的。想想都月底了,马上就到盘账交账的日子,最近生意又好。这时候文房铺子里的现钱存量应该很丰富。

赵玮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想了想:“文房铺子的事,自然还是要熟悉这行的人接手才好。让启轩哥从六房南货铺里调个人过去吧,我们给双份工钱,让那人辛苦几个月,等赵泽伤势好了再说。至于赵演,铺子是咱们家的产业。我们若说不行,他也做不了什么,赵泽实在是杞人忧天了。”

“虽然是杞人忧天。但他病成那样,还能想得这么周到,丝毫不顾及那是他亲兄弟,帮理不帮亲。也算是难得了。”赵琇少有地夸奖了赵泽。这让张氏非常惊喜。她道:“我早就说了,泽哥儿是个好孩子,偏你总说他不好,现下如何?”

赵琇笑笑:“这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无论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都跟我没一文钱关系,他不过是咱们家名下一个铺子的掌柜而已,只要他把铺子经营好了,别给我们家惹事。这就足够了。至于他现在下场比较惨,遭到家人的百般折磨。我觉得这都是他自找的。牛氏是什么货色,他不知dào

吗?可他就是要听这个祖母的话,明知dào

会挨打还天天去,戒尺下来时连躲都不躲。小钱姨娘和赵演他们跟他从小就不对付,除了嫡庶之别外,还有他那个死了的庶弟的原因。他对此心知肚明,还要把人当一家人,心慈手软的,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他但凡有脑子一点,态度强硬一点,别总想着什么孝道啊孝悌啥的,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你这孩子真是的,又胡说了!”张氏的语气带着嗔怨,她觉得孙女的发言太过分了,孝悌二字,从来都是正道,无论如何也要遵守的。赵泽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不慈的长辈,不友爱的手足,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孝不悌了。赵泽能够在自身受到了不公与折磨的时候,还能牢记孝悌二字,这说明了他人品端正。如果他面对祖母与弟妹们的薄待时,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与他们针锋相对,丝毫不顾血缘亲情,那就不是她所推崇的那个好孩子了。

张氏念叨了这一大通之后,又训斥孙女:“比如我是你祖母,哪一日我脾气不好了,打了你几下,害得你受伤病倒了。难道你要因此就不认我这个祖母了么?”

赵琇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怎么一样呢?祖母是真心关怀我的,牛氏跟赵泽分别多年,对他可没什么感情,她骂赵泽那些话,您难道没听启轩嫂提过?简直是恨不得没有这个孙子。您脾气再不好,也不可能对我和哥哥说那样的话。”

赵玮也笑道:“孝道孝悌也是有规矩的。在长辈面前,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万没有宁可自己被打得半死也咬紧牙关强忍的,那岂不是让长辈背上了不慈之名?一样是不孝。而赵泽身为兄长,在父母皆亡的时候,长兄为父,他理当承担起教导弟妹的责任来,而不是坐视弟妹走上歪路,他却还要继xù

怀柔,默默忍受他们的责难。这不是一个好兄长该做的事。”

赵琇连忙鼓掌:“说得太好了!哥哥说得对!”赵玮被她逗笑了。

张氏拿他们兄妹没办法,叹道:“我说不过你们。反正,泽哥儿是好孩子就是了。他从前犯过错,所以才会越发谨言慎行。他自觉愧对家人,方才对他们一再忍让。他明明是受苦的那一个,你们却怪起他来,而不去责备那些伤害他的人。”

赵琇有些讪讪地,问:“那祖母打算怎么做呢?我们不可能承认跟他们是一家子,那就没有资格伸手去管别人的家事。就算管了,您也不肯端起婆婆的架子去压牛氏,或者管束赵演赵湘他们。我们还能帮到赵泽什么?除了给钱他治病治伤,给他提供工作住所,为他请大夫,其他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就算他把身体养好了,他也依旧会回到家人身边去,继xù

受他们的折磨。我甚至觉得,也许在他养伤的时候,牛氏就会让人叫他过去骂一顿。以赵泽的脾气,大概爬也要爬去见她吧?”

这是很有可能的。张氏一听,眼圈都红了。但想想还真是没什么法子。她也许可以拦得住赵泽一次,但不能拦他一辈子。牛氏毕竟是赵泽的亲祖母,祖母要管教孙子。旁人有什么理由去拦?就算真的能在赵泽伤愈之前,阻止他再受牛氏的伤害,他伤好了也一样要去见祖母,谁能担保牛氏到时候不会再次打骂赵泽呢?

张氏叹了口气:“这苦命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呢?”可就算牛氏病重,熬不了多久,还有那帮弟弟妹妹们需yào

赵泽去照看呢。哪里是个头?

赵琇摇头:“他自己不改变想法,我们帮得再多也没用,必须得他自己立得起来。”

赵玮则问张氏:“祖母想帮zhù

赵泽?是想帮到什么程度呢?您是想让他好好养伤。然后继xù

回去做他的孝孙、贤兄,还是希望他能从此摆脱亲人的伤害,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张氏有些糊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能让泽哥儿不再受他家人的伤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眼下也只能让他先好好养伤吧?”

赵玮笑了笑:“若您只是想救赵泽一个人。事情也不是不能办。孙儿只是想知dào

。对他那一房的其他人,您是怎么想的呢?记得您从前说过,赵演他们并没有大罪恶,因此有些怜惜几个孩子?”

说到这件事,张氏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她原本确实对赵演、赵漫和赵氻这几个孩子颇为怜惜,毕竟当年惨剧发生时,他们年纪都还极小,赵氻甚至尚未出生。况且又不是蒋氏的骨肉,而是小钱姨娘的孩子。所以她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知dào

他们受苦,也会忍不住伸出援手。

然而,接触得多之后,她发xiàn

这兄妹几个对赵泽毫无善意,赵演接受了赵泽的资助方才赎回生母,过后却不知感恩,反而对赵泽态度更糟糕了,到二房的铺子里帮忙,还学会了中饱私囊,到了她面前,也只有假意奉承,眼里只看到利益,一点真心的敬重都没有。对于这样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她现在对小钱姨娘母子几个的态度都不一样了,觉得他们虽然可怜,但从前风光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因此不耐烦再见他们了。

赵玮便说:“如果祖母能狠得下心肠,除了赵泽一人,其余人等一概不理,那孙儿就有法子把赵泽救出来。”

张氏忙问:“什么法子?”

赵琇有些紧张地拉住兄长:“哥哥,你可要想好了。救了赵泽,他家其他人就会顺着杆儿爬上来的。那一大堆狗皮膏药,要是缠上来了,咱们家可有得头疼呢。”

赵玮笑了:“放心,不会让他们有机会缠上来的。只是有一点,我的法子恐怕有些上不了台面,当然也不会让人抓住把柄的。就怕祖母不喜,日后我救了人回来,您反而要骂我呢。”

张氏皱起眉头:“到底是什么法子?若你为了救人做了作奸犯科之事,我可不依。万没有为了赵泽,把你给连累了的道理。”

赵玮搂着她笑道:“祖母放心,孙儿才没那么糊涂呢,包管闹到大理寺去,也没人说孙儿的法子有违国法,牛氏与赵演还会有苦难言呢。”

张氏半信半疑:“当真?若果真无伤大雅,你只管做去就是。若真能把泽哥儿救出火坑,你便是积了大功德,祖母又怎会怪你?”

“有祖母这句话就够了。”赵玮笑着起身,“孙儿这就去布置,兴许需yào

费些时日,祖母静待佳音就是。”说着便行礼告退了。

赵琇追了出来,在走廊拐角处叫住了兄长:“哥哥,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法子把赵泽救出来呢?就算你救了他,他四肢健全的,将来身体好了又回去找牛氏他们,我们岂不是做了白工?”

赵玮只是微笑:“放心,他不会回去的。”

见他如此笃定,赵琇心中狐疑,她想起了自己追上来的原因:“对了,沅姐儿跟我说了一件事,说是六房的人听说,赵演近来经常去码头上打听往南边去的船。我怀疑他是想瞒着牛氏、赵泽和赵湘,悄悄带着生母弟妹们回南边投靠钱家去呢。他母子几个如今拼命挣私房,也许就是为此做准bèi

。”

赵玮挑了挑眉,合掌笑道:“那就更妙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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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哄骗利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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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神mì

兮兮地安排救赵泽的事了。他卖起了关子,不肯透露详情,赵琇只好不再问。

赵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六房派了一个熟悉文房用品买卖的伙计过去接手铺子,跟自家的账房盘点了账目,做了交接。这个伙计家在京城,因此只需每日去铺子里上工,不需yào

住在那里。铺子后院的房舍,依旧是赵泽住着。赵泽知dào

有人接手铺子之后,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安下心来了,相当积极地配合治疗。

他还真是为了提防赵演,方才一再催促赵玮派人的。就在那个伙计跟老张头以及二房的账房交接时,赵演得到消息找上门来,热情地表示愿意替兄长代几个月的工,就算辞了汪家兄弟介shào

的香料铺子差事也无所谓,可惜盘算落空了。他看到账房取走店里封存的现钱时,眼睛都红了,对那接手铺子的伙计也没有好脸色,转身就走。

至于他过后会不会再次向牛氏告状,编排赵泽一番,那就没人知dào

了。

当天晚上,赵玮悄悄去探望了赵泽,让他在铺子里好好养伤,手下的几个老仆继xù

在铺子里做事也没问题,工钱照发。倒是他本人,因为暂时不能工作了,所以侯府可以给他每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工作就等他重回岗位后再说。老张头听得惊讶,担心这一两银子不够赵泽治伤的,但赵玮说了医药费另算,他才勉强接受了。赵泽却认为这是正理。不做事了又怎能拿钱呢?就算是那一两银子的生活费,他都觉得自己不该收。但赵玮说,这是给侯府产业下头做事的伙计们的统一福利。别人也是一样的,并不是特地优待他,他才不再提了。

不过赵玮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他将老张头他们三名老仆卖到赵启轩名下去。

当初是赵泽将四名老仆赎出来的,卖身契上写的主人是他的名字,如今他们四人除了有一人留在汪家听候牛氏吩咐,其他三人都在文房铺子里。当时说的是要帮赵泽这个小主人的忙。工钱都是他们自己算的,侯府不管。如今赵泽受伤不能活动,那三名老仆要留在铺子里继xù

做事。就没有了理由。但他们毕竟做得熟了,也熟悉客人的情况,铺子里少了他们,做起生意来也许会有麻烦。所以最好还是把他们留下。三名老仆也觉得。若是能领一份工钱,能养得活自己,至少不需yào

小主人在每月一两的生活费中再匀一部分出来供养他们三人,若是有余钱,说不定还能补贴小主人一点。因此他们商量过后,决定都留在铺子里继xù

做事,三人轮班,每日抽一个人出来照顾受伤的赵泽。

赵泽和他们三人都对赵玮的要求非常惊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赵玮随即说明的理由却让他们无言可对。

赵玮认为。赵泽把老仆卖给赵启轩,他们仍旧可以在铺子里做事、领工钱,但牛氏、赵演等人就没办法再命令老仆们做任何事了,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们把工钱贡献出来。否则,奴仆是没有私财的,主人随时都可以没收他们手里的财物。以牛氏和赵演母子的贪婪,他们赚得的工钱随时都有可能被搜刮干净,甚至还要被调走,不能留在赵玮身边照顾。但如果他们成了赵启轩的仆人,这一切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可以只签几年活契,契约一满,又可以回到原主人赵泽身边。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赵泽细想之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虽然有些对不住祖母和弟妹们,但祖母如今有汪家的人侍候,除了偶尔需yào

人跑腿,其实没什么用到这几个老仆的时候;赵湘同理。至于赵演那边,母子兄妹几个都不信任老仆们,总是认准了他们是赵泽的心腹,就算有事叫他们去,也定是有什么需yào

力qì

的粗活,又或是脏乱差的差使。赵泽觉得几个老人年纪都不小了,不忍心看到他们再吃这种苦头,便对老张头他们说:“小侯爷也是为了我打算,启轩叔不会薄待你们的。我不用担心会有人把你们卖了,养起伤来也能安心些。”

老张头他们哽咽着答yīng

了。

赵玮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把赵启轩叫来签订契约时,写明了是典人而非买人。期限是三年。三年之后,赵泽出钱将人赎回来,老仆们就又是他的了。虽然是典不是卖,但赵启轩还是给了个很优厚的价格,足够赵泽舒舒服服养上半年的伤。看到那份契约,赵泽与老仆们也放下了心。赵启轩得赵玮嘱咐,第二日一大早,就去了官府上档,将这份契约落实了。

他们又先走了一步。因为第二日,赵演便去了汪家告状。牛氏在知dào

大孙子受伤消息的同时,也知dào

他把文房铺子的差使给丢了,还故yì

拦着没让二孙子接手掌柜的职务,白白丢了好大一笔收入,顿时气得又晕了过去,吓得赵湘赵演慌了手脚。

等牛氏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立kè

命赵演带着她的心腹丫头画眉去了文房铺子,大骂赵泽一顿,作为惩罚,要将老仆们带走两个,哪怕是去汪家跟那第四名老仆似的做听差,每月也有几百钱,好过留在铺子里做白工。至于受伤的赵泽,反正有接手铺子的人照看,他们深知赵家二房与六房对赵泽的关照,认为不会没有人照顾他的。

得到三名老仆已经换了主人,赵演与画眉又是一阵意wài

,报回给牛氏知dào

,她又气晕了一次,还吐了一口血。

醒过来后,牛氏知dào

自己病情不妙,也不敢轻易动气了。但对于一再坏了她盘算的大孙子,她心里只剩下了怨恨。老仆们要不回来就算了,但典人得到的钱怎么可以不交上来?反正有二房与六房的人照顾着。还有生活费什么的,赵泽饿不死就行了,还要留这么大笔银子做甚?万一铺子里的人居心不良偷了去。他行动不便又拦不住,岂不是便宜了外人?于是,在牛氏的指使下,赵演将赵泽典掉三名老仆所得的二十两银子全数带走了。

他只上交了十五两,声称少的那五两是被赵泽请大夫吃药用掉了。牛氏嫌赵泽花得多,又骂了几句,便觉得眼前发黑。连忙不再追问,只吩咐孙女将银子收好。

经过这一番变故,赵泽只觉得心里发寒。而老张头他们更多的则是庆幸。无论如何,几名老仆如今对新主人和赵玮都甘心信服了。有了这个基础,当赵湘那边派了老仆来探问赵泽伤势如何的时候,他们就听从了赵玮和赵启轩的嘱咐。夸大了赵泽的伤情。说得十二分严重,恢复的速度也极慢,几乎没办法挪动身体,要去见祖母牛氏就更不可能做到了,就算用担架抬着去,也会让伤势加重。他们还说他旧患发作,就算伤势好了,身体底子也被掏空了。即使花大钱买补药给他补回去,他的寿命也不可能长久。恐怕在子嗣上还会很艰难。

老仆们不明白赵玮这么吩咐的用意,但牛氏那边没有再派人来传赵泽去见她,大概就是这个说法的效果了。他们感到很满yì

,越发在长驻汪家的那名同伴面前夸大赵泽的伤情。不是他们对这位同伴不信任,而是在长期的分离中,他们意wài

发xiàn

这位同伴感情上已经偏向了汪家,好象恨不得主家能一直留在汪家生活,而他们,严格上来说已经是赵启轩的仆人了。他们不再是一伙人,亲疏与想法自然也有了变化。

就这样,牛氏与赵湘对于赵泽伤势的了解,渐渐固定在“伤重难治”这一印象中,牛氏还以为他的身体真的废了。联想到他当初挨了打后只剩下半条命的情形,这件事真的很有可信度。而这个嫡孙如果真的“子嗣艰难”,似乎也失去了存zài

的意义。牛氏开始担心他伤好以后,还能不能再拿回文房铺子的经营权。听说铺子如今生意很好,接手的伙计做得比赵泽还要出色,她心里就打起了鼓。若是再也不能做回铺子的掌柜,那赵泽要上哪儿找一份跟这个同样收入丰厚的差事?又有身边的大丫头百灵时不时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她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孙子,也许已经没用了。

就在这时候,赵启轩来到永光寺西街,找上了赵演和小钱姨娘。他的目的非常简单,想要赵演帮忙出力,说服牛氏签下一份文书,把赵泽卖给他赵启轩做养子,从此断绝亲缘关系,无论双方生老病死,两不相干。

赵演跟小钱姨娘都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赵启轩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赵演试探地问:“这件事莫非……是侯府的意思?”

赵启轩却摇摇头:“这是我的意思,在事成之前,希望你们不要跟侯府的任何人说起。若叫老夫人提前知dào

了,怪罪下来,我就不好交待了。”

赵演满脸的不相信,小钱姨娘也听得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赵启轩就向他们解释:“侯府老夫人十分疼惜泽哥儿,可是小侯爷不大待见他,却奈何不了老夫人心疼孩子。她听说牛氏总是打骂泽哥儿,就急得不行。”

赵演跟小钱姨娘不自在地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赵启轩只装作没看见,继xù

道:“可是你们一房早已出了族,就算不得赵家人了,她没法用婆婆的名义去压牛氏,牛氏也不会听她的。小侯爷呢,虽说可以暗示汪家插手,可他不想跟你们一房的人有什么牵扯。别看他如今年纪小,志气却大着呢,一心想要在日后位极人臣。凭他立下的救驾之功,还有如今的圣眷,这不是不可能的,至不济也能高官厚禄。他才不想要跟犯官的家眷扯上干系呢。要不是老夫人三番四次的坚持,他说不定早在暗地里下黑手,把你们一家赶出京城去了。别小看了他,以他如今的身份,他做得到。”

赵演当然不会小看了建南侯,他从前还是个六品武官之子的时候,仗着颖王府那七拐八拐的关系,都有法子把几个无依无靠的平民赶出京城,更何况是堂堂建南侯?他早就觉得,赵玮居然任由他们一家在京城平静生活,甚至还给了一间铺子赵泽经营,简直就是活菩萨了。若说这都是张氏的意思,并非赵玮的本意,他也是相信的。小钱姨娘就多次跟他提过,说张氏这位老夫人最是心软,他大可以放心上门去纠缠,就算什么都得不到,张氏也不会打他骂他,即使再不待见,把他打发走的时候,也会给几两银子,是个再好哄不过的人了。

赵演便问赵启轩:“老夫人是否怜惜我哥哥,小侯爷又是否待见他,跟我有何相干?叔叔今日上门,到底是为何而来?”

赵启轩露出了一个微笑:“这还不简单么?侯府的产业如今有两三家铺子都是我打理的,可是侯府何止这两三家铺子?多一家就多一份收益。我自认是个能人。能者多劳。可我能否多劳,还要看小侯爷肯不肯成全。他一直为老夫人对赵泽的怜惜而烦恼,又不好驳回长辈。若我能为他解决这个烦恼呢?他会不会……更信任我一点?”

赵演作为一个有点小精明的人,瞬间秒懂了,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嫉妒来。可惜这种事,赵启轩做得,他却做不到,只能白白羡慕嫉妒恨罢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叔叔开了口,做侄儿的也不是不能帮忙。但赵泽毕竟是我哥哥,我无缘无故,为何要帮你害他?”

赵启轩双手一摊:“哪个要害他?我只不过是要把人收为养子,再把他送到外地,好生养伤,日后若是好了,就留在那里安安稳稳做个小店铺的掌柜,娶妻生子的,不用再受牛氏那种人的折磨,也不会再让老夫人担心,让小侯爷烦恼了。若是他命不好,没两年就死了,老夫人就更不用为他操心了。我们自会为他办好后事,让他风风光光地入土的。”

他凑近了赵演,压低了声音,微笑道:“好侄儿,你放心,叔叔不会让你白干的。这契约一签,我就会付给牛氏一百两银子,另付你一百两,外加四十亩奉贤老家的水田地契,如何?如今的田价可不低,四十亩地,二三百两银子都拿不下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演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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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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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轩提出的条件对赵演和小钱姨娘而言,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也许赵启轩或其他人都不知dào

,他们早就计划着要回南边投靠钱家了。他们拼命地积攒资金,不仅仅是为了路费,也是为了回到老家后,能够有足够的钱财安顿下来。即使有钱家接济,他们也不能一穷二白地回去,那样不但会受到钱家人的白眼,日后想要做什么事,儿女嫁娶,都会十分不方便。

他们现在只攒了不到一百两银子,还差得远呢。至少以小钱姨娘印象中的江南物价来说,这还不够他们买一座好些的房子,更别说要添置田产了。赵演不能科举,回去后还能做什么营生?给人跑腿办事实在太受气了,如今为了挣钱,顾不得许多,将来安顿下来后,他就不愿意再干这种活。最好是能够自己做点小生意,但那需yào

本钱,本钱又从何而来?

如果他们答yīng

了赵启轩的条件,马上就有机会得到一百两银子和四十亩水田,回到老家就不用愁温饱了,可以说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们怎会不心动?

小钱姨娘立kè

就憋红了脸,冒出一句:“一百两不够,至少要……五百两!”

赵演为生母的狮子大开口惊了一下,但马上又用期待的表情看向赵启轩。

赵启轩嘴角抽搐了一下,迅速说:“别得寸进尺。我要是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银子,还用得着打侯府几家铺子的主意?顶多再加五十两。再多就没有了。”

小钱姨娘窒了窒,又换了个条件:“那四十亩水田……我们不要奉贤的,要南京的!”南京的田价可比奉贤的贵多了。可以说一倍都不止!

赵启轩嗤笑道:“就在奉贤,爱要不要。这可是我自己家的地,就跟割我的肉似的。”

小钱姨娘却很坚持:“我们母子几个从来没下过地,要这四十亩水田有何用?还要另找佃户。若是佃户不老实,又是一笔糊涂账。就算佃户老实,看天吃饭的,万一哪年有灾。颗粒无收,我们哭都来不及。前几年奉贤就有过两次水灾,你别以为瞒得住我。”她顿了顿。“要不……我们不要水田了,你若有铺面,最好是金陵、苏杭等地的,四间就够了。如何?”

赵启轩觉得自己简直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这三城的铺面。若是在闹市,少说也要千金,你还要四间?小钱姨娘,若是你没有诚意,只打算耍我,那我们也没必要谈下去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能说服牛氏的人,又不只有你儿子一个。”说罢就要起身。

“慢着!”赵演终于开口了。“田产和店铺都不要了,现银三百两。外加免费送我们回南,你答不答yīng

?”

赵启轩挑了挑眉。

小钱姨娘急了,连忙拉住儿子:“演哥儿……”

“娘别说了,我心里有数。”赵演给生母使了个眼色。他知dào

她是为了什么才要求田产或店铺的,这些东西都可以变卖,价值很有可能超过一百两,若是在大城市里,还可以卖得更多的钱。如果他将来回到老家要做小生意,有了店铺也就不必再花钱租铺面了。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

如果真的回到老家生活,还要看钱家的态度如何。生母出事被流放,若钱家有人北上打听一下,花些银子疏通,即使不能免罪,好歹也能让生母免于被流放。几十两银子对小富的钱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可钱家却没有人来。现在他还不知dào

他们不来的原因。如果他们母子回到南边后,钱家态度没有异常,那他们还可以依靠外家生活,遇事也能有个照应。如果钱家态度不佳,把他们视作洪水猛兽,那他们还不如另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改名换姓。没有了犯官家眷的名头,他们日子也能过得轻省些,兄妹嫁娶时,也能选择更好的人家,甚至他这个自小读书的童生,还有机会再考一次科举。如果能把户籍解决好,考个秀才他还是有把握的,出门在外也能有面子些。只要他不出现在认识他的人面前,谁又会知dào

他爹犯过什么事呢?

有了这样的盘算,赵演就知dào

,自己只需yào

钱就可以了,不是无法移动的田地或是房子、店铺,而是可以随身带走的金银。另外,如果能把路费省下来,那也同样是一大笔钱。赵家六房有船行,可以让他们舒舒服服地搭顺风船南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前他们是怕让侯府知dào

,所以只能找别家船行。但现在有六房的赵启轩出面,这点小事对他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赵演就这么盯着赵启轩:“能不能办到,叔叔给一句话?”

赵启轩看了赵演半晌,轻轻一笑:“你小子还挺精的,不象是二房的血脉,倒象是我们六房的种。”

赵演也不多想他这话是褒是贬,只盯着赵启轩的脸看。

赵启轩想了想:“行!但你们必须尽快给我办到。年底侯府的产业要盘账,明年由谁来掌管那些店铺,恐怕年前就会定下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明年我想要再往上一步,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站起身,赵演也跟着站了起来:“叔叔不先放下订金么?即使要人跑腿办事,总需yào

点茶水钱吧?”

赵启轩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上头写着四十两银子的额度。他将银票在赵演面前晃了晃,不等后者伸手接过去,就收了回来:“想要订金?行,给我写个字据,否则你吞了我这四十两银子,回头向侯府老夫人告密去了,又或是找你祖母合谋给我设套,岂不是坏了我的事?”

赵演哂道:“我又没糊涂,怎会做这种傻事?不过就是把赵泽给卖了罢了。又不是要害他性命,对我来说也没多难,三百两银子轻轻松松就能到手。可跟侯府老夫人告密。她能赏我多少钱?又是几两银子的封儿么?了不起就是二十两银子。她一向不喜欢我,不可能给我三百两的。至于我祖母,那就更没钱了。我是疯了才会把叔叔这么个大财主给得罪了。”

赵启轩只是微笑:“你说得再好听,我也是信不过的,须得有些个可依仗的才好。否则你变了卦,我要怎么办?”

赵演想了想,便对他说:“让我娘带着弟弟妹妹上你们家里住几日。这个依仗如何?”

小钱姨娘大惊失色:“演哥儿?!”

赵演低声劝她:“这几日天冷,娘身上就有些不好。先前在流放路上受了太多苦,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娘却只顾着我们几个。氻哥儿有两声咳,娘就巴巴儿地抓药熬汤,却不肯为自己花一点钱。平日有好吃的也尽着我们吃,衣服也是旧的。我要给娘做新棉袄。娘也不肯。娘怎的不想想?若是你病倒了,我们几个要怎么办?启轩叔家里不缺钱,你带着弟弟妹妹过去享几日福,把身体养好了,咱们才好安心坐船回乡。”

小钱姨娘明白了,犹豫了一下,想到小儿子离开汪家后,也很长日子没吃大鱼大肉了。便不再反对。

赵启轩简直叹为观止了,他想了想。勉强答yīng

下来:“行,我会给你娘和弟妹安排一个住处,每日三餐供给,烧火取暖,都把他们侍候好了。但我有言在先,如果你们要求得太多,太过分,可别怪我翻脸。”说着把银票丢给了他。

赵演连忙接了下来,赔笑道:“叔叔放心,做买卖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我们还要仰仗您呢,又怎会惹您生气?”又小声说:“回南的事,也请叔叔暂时先别告sù

旁人。”

赵启轩懒得多言:“放心,我没事揭你的底做什么?你们收拾一下吧,明儿我会打发手下来接人。”说罢他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那里,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后,又出发去了赵家二房的小宅,找赵玮汇报最新进展。

赵玮听完他的报gào

后,满yì

地笑了:“这么说,眼下我们只需yào

静待佳音就好了?赵演一心要带生母弟妹回南,有这笔银子在,他竭尽全力也会把事情办好的。”

赵启轩倒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并不怀疑这一点,就是有些担心泽哥儿。那孩子一心要做个孝孙,若是牛氏真个把他卖了,他心里还不知dào

会多难受呢。”

赵玮不以为然地道:“我只要救人就好了,还要在乎他心里怎么想么?他为了做孝孙,就把自己弄掉了半条命,他自个儿不在乎,却要我祖母为他心疼。若不是为了祖母,他明儿就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皮。”

赵启轩苦笑了下,问:“那把契约签下来后,真要将人送走么?他如今伤得那样,只怕不好挪动。”

赵玮想了想:“我在西山新买了一处庄子,原是预备着秋天赏红叶时住的。近日工匠回报,说那里的房子已经修好了。等契约签好,你就让人先把赵泽送到那里去,等他养好了伤,叫我祖母亲眼见过,放下心了,再把他送回南边不迟。牛氏祖孙就在京城,他待在京城,迟早还要再回去,必须把人送走。等到哪一天牛氏回了老家,我再把他叫回来。从此他就安心给我们家做掌柜吧。我祖母知dào

他能吃饱穿暖,过几年还能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平安安的,就能放心了,倒也不必非得看见他。”

赵启轩答yīng

下来,又提起一件事:“我看赵演是真的打算带着生母弟妹回南,但却不打算带上牛氏与赵湘。牛氏兴许觉得自己还有两个孙子,所以舍了赵泽一个,也没什么要紧。但若她没了那个最孝顺的孙子之后,才发xiàn

另两个孙子根本就没想过要为她养老送终,不知会怎么想?”

赵玮大笑:“我也很想知dào

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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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腊八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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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送走了赵启轩,回到内院上房时,赵琇正陪着张氏挑蒜瓣儿。

张氏见他来了便问:“是启轩过来了么?可是泽哥儿那边出了事?”她已经听孙子说过了,正托付赵启轩去照看受伤的赵泽,一来是不让建南侯府跟出了族的赵泽一房拉上关系,避免牛氏赵演他们顺竿儿爬上来,二来也是信得过赵启轩的缘故。她并没有异议,就是听说赵启轩上门了,有些担心是赵泽那边出了问题,才想问一声罢了。

赵玮不打算现在就跟祖母坦白,便笑说:“赵泽好了许多,祖母不必担心。我让启轩哥叫老张头他们骗牛氏,说赵泽伤重得下不了床,没法去见她,她也没再逼迫赵泽做什么了。我还跟老张头说,若是牛氏那边再打发人来叫赵泽去,不许传到赵泽耳朵里,若来人难缠,就叫铺子里的伙计把人赶走。”

张氏对此还算满yì

,念了声佛,又叹道:“把人赶走了也不好,到底是泽哥儿祖母打发来的人,好言好语把人劝走就是。”

赵玮不置可否,为了转移话题,他有些好奇地问正在忙活的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挑蒜,预备明天要腌腊八蒜呢。”赵琇带着几分抱怨的语气道,“祖母说,这是从前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每年都有的惯例,年年腊八就做腊八蒜,熬腊八粥。粥只吃这一天,但蒜却可以吃到开春,祖父最爱拿这个就面吃。自他去世后。家里都有十年不做这玩意儿了,祖母却又忽然起了兴致,说样样都要照着从前的规矩做起来。她还不许我交给厨房的人做。说要亲手挑蒜,亲手腌呢。我陪着祖母在这里挑了半日蒜瓣儿了,全身都是蒜头味儿。”

张氏的注意力立kè

被转移了,笑嗔孙女一眼:“不过是些蒜味儿,这有什么?当年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每到腊八,谁家女眷不是全身一股蒜味儿的?腊八腌腊八蒜。本就是开国时留下来的习俗了。京城皇亲勋贵、官宦世家、文臣武将,家家都做,还时兴正月里拿自家腌的蒜送礼的呢。那时候。若谁家腌的蒜好,那可是顶有面子的事儿,连太祖皇帝都会夸奖的。不过太祖皇帝去了之后,这旧俗就渐渐少人提起了。如今也不知dào

京中人家还有多少保留这个习俗。我们本是勋贵旧家。重提早年的旧例,也是常理。回头腌得好了,正月里也可以拿来送送素日与我们交好的人家。”

赵玮想了想:“这么说来,我小的时候,似乎确实在过年时吃过这东西。大年初一一大早,祖父起来吃早饭,嫌前一天晚上吃得油腻了,就叫厨房做了汤面来。拿腊八蒜就着吃,能吃一大碗呢。我记得这蒜腌好之后是翠绿色的。祖父还说。咱们家的蒜,原是有秘方的,别家都比不过,就连太祖皇帝,也夸过好吃呢。”

张氏笑了:“这么久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呀?咱们家确实有秘方儿,是从前秦氏夫人在世时留下来的。那时她曾腌了蒜送进宫里给太祖皇帝的元后娘娘用,说是开胃,太祖皇帝也曾吃过,还耍赖要讨她的方子,她不肯,后来是元后娘娘拿御医开的一张补身方子,才跟她换了腊八蒜的腌方。那补身方子,秦氏夫人给你们大姑母陪嫁用了,说是女子调理身体极好的。”

赵琇听了笑道:“这么说来,如果宫里也做腊八蒜,很有可能跟咱们家腌出来的是一个味道?”

“这倒未必。”张氏笑说,“宫里也有宫里的方子,是太祖皇帝家传的,跟咱们家的有些不同,但味儿也很好。听说太祖皇帝喜欢偏辣的味道,因此宫中御膳房出品的腊八蒜,比外头的要辣一些。”

赵琇觉得有些出奇:“这东西我听说是北方的风味,太祖皇帝不是嘉定人吗?为什么他家会有腊八蒜的家传秘方?”

张氏笑道:“谁知dào

呢?其实太祖皇帝我也见过,听说的就更多了,我觉得他不太象是南边儿的人,倒更象是北方男子呢,口味偏好跟我们那儿的人很不一样,喜欢咸鲜香辣,却最不耐烦酸甜口的东西了。那时候每逢年节,宫中摆宴,席上的东西就没有一道沪上的风味。还有宗室里的老王爷埋怨菜色不合口,说太祖皇帝自从做了皇帝,连口味都变了,也不顾及长辈们的喜好。这跟先帝朝时大不相同,听说先帝更喜欢酸甜软糯的口味。你们祖父去世前,我也参加过两次宫宴,席上的菜肴几乎都是江南名菜,宗室老人们都吃得很满yì

。那时候,宗室皇亲们对先帝可以说是赞不绝口,夸他比太祖皇帝更宽仁和善。”

说到这里,张氏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先帝的宽和也未必是好事儿。太祖皇帝御下强硬,可底下从来没出过乱子。先帝宽和,在位期间朝中却乌烟瘴气的,外戚得势、宗室谋逆,武将被压制,文臣虽看着受看重,却又整天跟外戚、宗室争闲斗气,真真是一团乱麻。也不知当年太祖皇帝是否因为看出其中弊端,才会一直犹豫着不肯立嫡长子为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祖皇帝还曾因为口味不一样,说过先帝爱甜糯,必定性格软糯,这样的男人是否能够撑起一个国家的话呢。不过是吃食口味上的偏好,如何能断定一个人的性格如何?颖王也不见得有多聪慧能干。太祖皇帝当时是被郭淑妃与颖王的谗言影响了吧?若是没有他多年的偏宠,颖王又怎会有胆子做出谋逆之事来呢?

张氏暗暗摇头叹气,赵琇心里却有了另一个猜测,太祖皇帝如果真是穿越前辈,饮食喜好跟原身不符。也就可以解释了。据说先帝是他跟元配所生的,他起兵抗清的时候,长子都出生很多年了。颖王反而是他登基称帝后才出生的。如果太祖皇帝是穿越前辈,而且是在长子出生后才穿越的,大概会觉得后生的颖王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吧?不过,太祖最终没有选择颖王为储君,而是将前身留下来的嫡长子立为太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lǜ

。但无论如何,先帝跟颖王其实也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强,跟他们的父亲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太祖皇帝当年大概觉得很失望吧?

当然。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才会清楚。赵琇也就随便脑补了一把,很快就抛到脑后去了。

她问张氏:“祖母,以前咱们在老家住的时候,好象从没听您说起过要腌蒜。这是为什么呢?家里每年都腌不少小菜呀?”

张氏道:“南边不时兴吃这个。我又不是很爱吃,是你们祖父喜欢,我才年年带着人腌的。刚回去那几年,家里事多,你们两个又小,腌了蒜谁吃?也就是今年回到京城了,腊八将近,又要熬粥了。我才想起来这件事儿。当年蒜和熬粥的米豆素来是一块儿预备的。”她有些恍惚:“每逢腊八将至,你们祖父就催着要腌蒜。其实他年轻时候也不爱吃这一口,后来是跟随太祖皇帝四处打仗,跟着吃惯了,时间长了不吃就想得慌。”

她想起当年夫妻俩相处的情形,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对孙子孙女说:“等过年时,把腌好的蒜盛上一盘,送到你们祖父灵位前供着吧。他在九泉之下,也有多年未吃这东西了,只怕早已馋得要命。”

赵玮笑着答yīng

下来,赵琇便说:“咱们一定要等到明天腊八才开始腌蒜吗?为什么不今天就开始腌?那我们可以早些供到祖父灵前。况且,您和哥哥说得那么有意思,我都等不及想尝尝咱们家照秘方腌出来的腊八蒜是什么味道了。”

张氏笑道:“即使今日就腌了,也要等到除夕才能开坛,怎么可能立时就吃呢?少捣乱,赶紧替我把蒜挑好了,别混了坏的在里头。”

赵琇吐吐舌头,继xù

替她把厨房送来的蒜瓣挑出来,那一木盆的蒜瓣全是厨房今日才剥好的,还混了些蒜衣在里头,张氏要求她挑选其中干净洁白、外形完整漂亮的,拣出来丢到另一个大白瓷碗里,预备明日腌腊八蒜。她挑了半日,已经挑满两大碗了,这是第三碗,真不知dào

何时才能挑到头。

有孙女服其劳,张氏便空出了手,正巧卢妈过来汇报醋已经买到了,就是当年光顾的那一家。张氏大喜,忙道:“叫人倒一些送上来,我尝尝味儿,看跟当年的相比有没有不同?”又笑着对孙子说:“玮哥儿也尝尝吧,你小时候也吃过腊八蒜的,还记不记得那个味道?”

赵玮有些坐立难安,看了看妹妹,赵琇朝他做了个鬼脸:“好得很,哥哥,我帮祖母挑蒜,你帮祖母腌蒜吧?”

赵玮朝她呲了呲牙,小声说:“闭嘴。别让祖母听见!”赵琇却笑嘻嘻地,用手往他身上的衣服摸了一把,立kè

为他染上了一股蒜味。赵玮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祖母在检查赵琇刚拣好的第三碗蒜瓣,没留意他们这边,便迅速伸手往妹妹鼻子上捏了一下。赵琇笑着躲开了。

张氏抬起头,就看到兄妹俩打闹的一幕,哂道:“都几岁了,还象是孩子一样。玮哥儿,你是哥哥,又做了侯爷,怎么还跟你妹妹玩耍?”

赵玮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低头不语。赵琇见祖母一脸严肃的样子,生怕她要继xù

教xùn

兄长,忙道:“祖母,汪福来过来了,不知是有什么事?”

张氏怔了怔,看向门口,正巧汪福来从玻璃窗前的游廊走过,来到门外求见。她叫了他进来一问,才知dào

是广平王府递了帖子过来:“王爷和世子是今儿一早进的城,这会子先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叫人给咱们侯府递了信,还有些新鲜蔬果,说是庄子上种的,想起先前老夫人在庄子上时爱吃,也随着帖子一并送了过来。”

张氏又是高兴,又是感叹:“王爷真是太客气了,你替我好生道谢,送东西过来的人,领头的每人一个上等封儿,跟车跑腿的每人一个二等封儿,客气地请他们吃杯酒,暖暖身子再走吧。”

汪福来领命而去。张氏笑着对赵玮说:“我从几天前就开始念叨呢,王爷也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只不知哪一日到,昨儿才去王府问了说还没回来,今日正想打发人去的,不成想他们已经到了。”

赵玮笑道:“孙儿一会儿就回封帖子过去。若是今日王爷与世子从宫里回来的时辰还早,孙儿就在天黑前赶过去拜见。”

张氏点头:“这样很好,若是时间太晚了,就算了吧。明儿一早你再过去给王爷请安,也是一样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赵琇在一旁听得分明,想到高桢也回到京城了,心里就有些按捺不住,恨不得明日就过去找他说话。相比之下,方家姑娘们的诗会邀请,都变得黯然失色了。(未完待续……)

PS:更新晚了……捂脸,我承认是因为天冷,我就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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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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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去了书房写拜帖,赵琇匆匆将蒜挑好了交给卢妈,便追了过去。

赵玮才坐下摊开白纸,就看到妹妹过来了,不由得疑惑:“妹妹怎么来了?可是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赵琇摇摇头,讨好地笑道:“哥哥要给王府送信吗?我能不能夹一封信在里头,你帮我一并送过去?”

赵玮不用问就知dào

她想写信给谁了,断然拒绝:“不行!”

赵琇睁圆了双眼:“为什么?这就是顺手的事。”

赵玮郁闷地道:“你是想写给世子的么?妹妹,男女有别,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样会叫人说闲话的。”

赵琇理直气壮地说:“为什么别人会说闲话?私相授受才会被人说闲话,我是光明正大托哥哥送信过去的,为什么会被人说闲话?再说,先前我们两家极熟的,从来不见有人说什么闲话,哥哥也没拦我跟世子来往。这才过去几天?你就说起男女有别的话来。”

赵玮苦着脸说:“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赵琇真想知dào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们离开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还不到半个月呢。

赵玮怎么可能跟妹妹说王府提亲的事?只能含糊以对:“总之就是不行。好妹妹,你别为难我,要是叫祖母知dào

我帮你捎信给世子,定然会责备我没尽到兄长的责任。”

赵琇小声嘀咕了一声奇怪,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真的不行吗?我就是问候一声。先前在庄子上。我们一家受王爷和世子厚待,现在他们回来了,我还不能问一声好吗?要不……我不写给世子。写给王爷怎么样?我也送个帖子去,向王爷问安?”

赵玮简直拿她没办法了,广平王眼睛看不见,给他写的信,还不是别人念了给他听?高桢若在父亲身边,这念信的人一般都是他,信就算不是写给他的。也跟写给他没有两样了。可万一运气不好,高桢不在广平王身边,换了是别的书僮给广平王念信。赵琇信里写的话可就全让旁人看了去,即使书僮嘴紧,让广平王知dào

了,也怪难为情的。

赵玮只能道:“若你一定要写信。也可以。但需得让我先过目。我若觉得可以,那才替你捎过去。”

这难道不是侵犯隐私吗?赵琇瞪了兄长好一会儿,见他脸上的表情毫无退让之意,知dào

自己无法让他改变主意了,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那我要直接捎信给世子,哥哥问候王爷时,顺道替我说一声好了。”

赵玮无语了,有气无力地点头答yīng

。赵琇便叫婆子打温水来。还要菊花香膏,打算把手好好洗一洗。才动笔写信。否则她这一身的蒜头味儿,万一沾染了信纸,叫高桢闻出来了,不是很丢脸吗?

赵玮顿时觉得心塞了。妹妹刚才还往他身上抹蒜头汁呢,给高桢不过是写封信,却生怕信纸上沾上些许蒜味,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些,难道妹妹不再象从前一样对他这个哥哥好了?赵玮开始觉得,自己好象太积极地促成妹妹与高桢的亲事了,其实很不必如此,反正妹妹家世品貌都不差,用不着担心会嫁不出去。

赵琇对兄长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净了手,闻着手上没有蒜味了,方才回来取纸笔写信。其实她真没打算写什么私房话,就是纯粹问候一下,问问高桢这些日子过得如何,王爷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再讲讲自己的近况——实jì

上也没什么好提的,就是明日腊八要腌蒜,以及方家五姑娘生日,请了她去参加诗会这两件事。

本来赵琇还想问高桢,正月初二就是他生日了,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但随即她转念一想,觉得以她这几日有意无意地探祖母口风的结果,想要象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给广平王府送东西,只怕没以前那么容易了。她做的那件大毛斗篷已经做好送了回来,却不知几时才能送出去,索性就拿这斗篷给高桢做生日礼物好了。给世子生日礼物,张氏是不会阻拦的。既然是生日礼物,那当然是惊喜。她还是别提这件事比较好。这么想着,赵琇迅速结束了信,最后落上自己的署名。

赵玮看了一遍妹妹的信,觉得这信居然写得如此光明正大,真让他有些惊讶。他不由得问:“这样就够了么?你没别的话要写了?”

赵琇奇怪地看着他:“这样就好了,我以前跟世子通信,也差不多是写这类话。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的吗?”

赵玮忍不住高兴起来,觉得这是件幸事,也许妹妹根本就还没有开窍呢?他爽快地接过信,往帖子里一夹,便换衣裳出门,往王府去了。

他去得不凑巧,广平王与高桢还在宫里没回来。王府总管对他说:“王爷和世子一去逾月,今儿才回城,这一进宫,只怕没那么快回来,太后定要留饭的,回府至少也是天黑后的事了。小侯爷不妨将帖子留下。等王爷与世子回来,小的立kè

就上报王爷与世子,说您来过。”

赵玮便把拜匣交给了管家,表示明日会再来,方转身离开。

出王府大门的时候,他迎面看见一名军士风尘仆仆地走过来,只觉得有些面善,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那军士来到门房面前,将一个牌子拿给门房看了,低声说了两句话。门房忙道:“王爷与世子进宫去了,并不在府里。小的这就去禀报总管,请军爷稍候。”便急急转身进府报信去了。军士仿佛松了口气般,抬起手臂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赵玮才留意到,这寒冬腊月的。这军士居然在冒汗,怕是赶路赶得极急,也不知是为何而来。

他多看了对方几眼。那军士瞬间就察觉到了,警惕地转头打量了他几眼,接着便是一呆,然后露出了笑容来:“你是……小建南侯?”

赵玮忙道:“正是,阁下是……”

那人咧嘴一笑:“小侯爷不记得了,上回我见你时,你还是个孩子呢。多大来着?五岁?还是四岁?”他笑了笑,补充说明:“我是范将军手下的亲兵。”

赵玮恍然大悟,立kè

想起来了:“那年范本章大人派人护送祖母与我回奉贤老宅。你就是其中一人吧?”他真是又惊又喜,“我想起来了,那时我病还未好全,天气又冷。只觉得身上时不时发寒。你还给了我几粒姜糖吃。”

那人笑了:“是。我姓龚,我家乡盛产姜糖,我平日就爱揣几颗在身上。那时也是凑巧了,我最不会哄孩子,除了给糖吃,还有什么法子呢?”他上下打量了赵玮几回,感叹道:“小侯爷长大了,如今已是大人啦。”

赵玮放松下来。笑容温暖:“你这些年在哪里呢?是跟着范将军去了辽东么?”

龚军士点点头:“范将军离开王府,身边总要带上几个人。我也不想再跟着别人做事了。便随将军一块儿去了辽东。托福,这些年打了几次仗,我居然也活下来了。”

赵玮忙问:“辽东如今可好?听闻前些时候又跟清兵打了几场?”

“不过是几个不甘心认输又心怀叵测的清将在苟延残喘罢了。”龚军士不以为然地道,“我们全都胜了,还警告了清国的使臣。再让人过来捣乱,他们的王最看重的亲兄弟和唯一的嫡子可还在咱们京城做客呢,是不是不想让他们活命了?使臣顿时就萎了,报上清王,清王主动将那几个挑事的清将砍了,把首级送到咱们这来,当作是赔礼道歉。听说为了这事儿,他还把自个儿长子的爵位给捋了呢,传言说这都是那小子在搞鬼,想要借我们大楚的刀,把他的嫡出弟弟干掉,好取而代之坐上储位。”他啧啧几声,摇了摇头,对赵玮笑说:“这事儿我们将军早就报上来了,小侯爷若想知dào

,找个人打听一下就好,并不是什么机密。”

赵玮笑道:“我不过是个闲人,只要知dào

边疆安好,也就安心了。”他想起这龚军士是范本章的亲兵,自然不会无事回京,还跑到广平王府来求见,便有些好奇,想要问他为什么来,却又担心会犯了对方的忌讳,便有些欲言又止。

对方看出他的踌躇,倒是坦白得很:“有什么事?小侯爷尽管说,不必顾虑。若是不能告sù

你的,我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

赵玮便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龚军士笑道:“这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皇上召我们将军回京封赏,我是先走一步回来打头阵的。因我出自广平王府,要回来,自然要给王爷请个安,再替将军探问一下京中形势,免得什么都不知dào

,就犯了哪位贵人的忌讳。”

赵玮恍然大悟。这时候门房回来了,给龚军士行了个礼:“总管有请军爷。”龚军士向赵玮作了个辑:“我先走了,改日有空,再去探望老夫人和小侯爷。”说完便迈步进了王府大门。

赵玮一边感叹着一边回到了家中,向张氏与赵琇说起这件事,还叹道:“若不是他先叫了我,我只怕都不记得了。难为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能认出我来。”

张氏想了想:“这龚军士多大年纪?”

“他形容有些憔悴,大约是赶路赶得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赵玮回忆了一下,“我看他大约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大吧。”他顿了顿,“这么说来,当年他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好年轻啊,竟然就毅然决然地随范大人去了边疆,真令人佩服!”

“这就是了。”张氏点头道,“我也不知dào

你说的是哪一个,但若是曾经给过你姜糖吃,年纪又轻的,那定然是龚自强。这个名字据说还是王爷给他起的。他原是孤儿,父母双亡,被叔叔卖到富商家做小厮。他不甘心,逃了出来,被主人的家丁抓住了,打了个半死,正巧遇上了范将军。范将军将他赎出来,带到王府卫队做小兵,是他的恩人。那时候他在我们老宅住着,我见他年轻,就问过你鲁姑父,怎么找个孩子做亲兵,是你鲁姑父告sù

我的。他还说,别看那龚自强年纪小,最是机灵不过,身手好,骑术佳,人又细心,记性极好,难得的是性情也十分坚定,因此小小年纪,就得了王爷的重用。他们一干亲兵,都拿他当弟弟一般疼。”

张氏说起往事,也是唏嘘不已,对孙子说:“既然你们这样有缘份,事隔多年还能相认,等他办完了公事,若是有闲暇,就请到咱们家里来坐坐吧。范将军也是多年未见了,也不知dào

他在辽东过得如何。我们怎么也要问候一声的。”

赵玮答yīng

了,赵琇在旁插嘴道:“照这位龚军士说的,范将军就快要回京了?”

张氏点头:“想必是回来参加新年大朝的吧?明年要改元,这是新皇登基后的一件大事。若有范将军这么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参与,新皇脸上也有光。”

赵玮也道:“我听龚军士说,边疆还算太平,和谈也进行得还算顺利。有其他几位将军坐镇,想必范将军离开个把月,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些将军在范将军到辽东之前,也守了好几年的城了。

赵琇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龚军士风尘仆仆,想必是刚进城吧?他不去别的地方,先去广平王府吗?”

张氏没听明白:“这有什么?他本来就是王府的人呀。”

赵玮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他看了妹妹一眼,神情有些不安:“这应该没关系吧?他自小在王府亲卫队里长大,兴许家就安在王府里?”

赵琇道:“可他进门时,是通过门房正式求见的。况且他既然已经从王府亲卫变成了范本章将军的亲兵,哪里还会把家安在王府里?”她正色看着兄长赵玮:“他只是个小兵,又是在王府长大的,回京报信打前站时先去找王爷,这不算什么。就怕范将军也没提防,回京时先去见王爷了。虽然我相信,皇上对王爷是绝对信任的,可挡不住别人会胡思乱想呀!”

赵玮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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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遗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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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从宫中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广平王喝了些许酒,心情倒是很好,也不肯休息。高桢无法,只得命人去煮解酒汤来。

王府总管瞅着广平王神智清醒,世子也有空,便赶紧上前将今日赵玮与龚军士来的消息禀报了他们,又将两个的拜帖匣呈上。

高桢虽然更想打开赵玮那匣子瞧他都写了些什么,赵琇是否夹了书信来,但他身为皇室子弟,对政治的敏感度颇高。广平王稍微对龚军士的帖子施加了关注,他就留意到了,顺口问:“他不是跟着范将军去了辽东么?难不成是替范将军送信回来的?”

王府总管忙道:“听说是皇上下旨召范将军回京参加新年大朝,范将军就差龚军士先行回京给家人报信。小的跟他说,王爷和世子都进宫去了,不在府里,让他明儿再过来。他却说,有极要紧的消息,必须禀报王爷和世子,怕他离开了再折回来,中途会有变故,因此宁可在府里等待王爷和世子归来。小的一问,才知dào

他一进城就往咱们王府来了,连范家都还没去过呢。”

广平王皱起了眉头:“糊涂!什么事这么要紧?他既是替范本章回京报信的,理当先去范家,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外头人不知dào

,还以为是范本章有秘信给我呢。虽然不是什么大事,皇上也不会相信旁人的闲言碎语,但能避一避嫌总是好的。当年范本章出京时。我就嘱咐过他,从此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是广平王府的一员了。他这些年也都牢记我的嘱咐,从不曾犯过忌讳。怎的如今倒糊涂起来?”

高桢猜测:“兴许范将军真有什么要紧事要告sù

父王?”他忽地双眼一亮:“莫非是当年的刺客有消息了?!”

广平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平静下来:“刺客之事,你皇祖父已经下了定论,是清兵所为。”先帝既然作了定论,身为人子,就不可以推翻了,无论那定论是对是错。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却不能不为胞弟着想。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皇位上的胞弟被人冠上不孝之名。

高桢有些气闷。清兵所为?清兵在城外攻打,如何能把箭从城内射到城头上?这摆明了是内鬼做的!也就只有皇祖父,才会糊里糊涂地信了那些所谓的调查结果。做出这样的定论。而皇祖父下此定论时,朱丽嫔还在后宫横行,颖王反迹未显,山阴侯还是众星捧月的六皇子。洪文成还是深受君王信赖重用的大将。天知dào

那定论是如何来的?可惜先帝中毒病倒后,身体一直不好,压根儿就没想起这件事来,更别说下令重查了。他父王与皇叔为了处理颖王叛乱给朝野带来的恶劣影响,一连几个月都忙于整顿朝廷、铲除逆党,同样没提过重审刺杀一事。导致一国太子目盲退位的刺杀,就这么没了下文。他父王不在乎,可他身为人子。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就算早已猜到背后的主使是什么人,而那人也早就死了。他也依然想知dào

,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广平王素来了解自己的儿子,即使儿子默不吭声,他也能猜出儿子心中的想法。他微微一笑,柔声对高桢说:“桢儿,你不必生气。当年会算计我的人,不过就是那几个,如今他们不是早已一命呜呼,就是锒铛入狱,能不能查出到底谁是那个下令或下手的人,又有什么要紧呢?那不过就是一把刀,换了别人,也一样会下手的。主犯伏首,便已足够了。”

高桢不置可否:“父王,我们还是先问问龚自强到底要向您禀报何事吧。”

龚自强很快就在总管的带领下见到了广平王。他本是广平王亲卫,多年未见,一瞧对方那双黯淡的眼眸,眼圈就先红了,哽咽着拜倒在地:“王爷!”

广平王听着他的声音,仿佛想起了他从前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不由得露出了怀念而温柔的笑容:“起来吧,数年未见了,看来你过得不错。”

龚自强低下头,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吸了吸鼻子:“是,托王爷的福,小的一切安好,在范将军手下也干得还算不错。”他又向高桢行礼问好:“见过世子。这么多年未见,世子已经长大啦。”

高桢微微一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好多年不见,龚侍卫变了许多,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龚自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是老了么?当年小的离开王府时,还是个愣头青呢。”

“怎么会老呢?我倒觉得龚侍卫年长几岁后,显得越发英武了。”高桢夸了他一句,便语气一转,“你此番回京,听说是给范将军家里报信来的,怎的不先去范家,反倒来了王府?”

龚自强神色一肃:“是,范将军有令,命小的送一封秘信来,事关一件要事,需得先告知王爷。若王爷准许,小的再上报给皇上知dào

。”

广平王微微动容:“到底是何事?”

龚自强扯开衣襟,从怀里贴身处取出一个油纸包,再将它打开,层层叠叠的绸布中,包裹着一封封有印泥的信。高桢取过信件查看,发xiàn

印泥上头印记完整,确实是范本章本人的私印,方才放心地将信打开来看,然后迅速扫了一遍。

看完信后,他的脸色变了,回头凛然望向龚自强:“信上所说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龚自强斩钉截铁地道,“尸首就是小的亲自验的,身形、衣着都对得上,右肩上还有小的当年射出的箭头,可见确实就是当初的刺客没错!”

广平王听出端倪,忙问:“怎么?找到当时的刺客了?他死了么?”

高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命王府总管先出去:“把门口看好了,不许一个人接近。”

王府总管正听得激动呢,闻言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世子信得过他,才命他守门去的,连忙出了房间,反手关上门。

屋里只剩下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以及龚自强,高桢这才对广平王道:“范将军在信中说,因锦州城战事渐歇,有百姓回到西郊的村子安居。一个牧童放羊时,在一处僻静的山坡背面发xiàn

了一具尸首,似乎是草草埋在土里的。被狼挖出来吃掉了半边。因他身上穿着士兵的衣服,当地里长以为是本国士兵,便报到锦州。卫所下面的人去看过,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块腰牌。上面的名字显示是锦州前线的一名士兵。但那个士兵还活着,绝不可能死在西郊。卫所觉得不对劲,就报了上去。”

龚自强道:“将军派了小的去调查此事,小的亲自验了尸,那人身高体形都跟腰牌上名字的主人不符,更何况那人还活着,这死了的人一定是冒充的。小的又在埋尸的地方发xiàn

了一个生锈的箭头,认出是自己的箭。这才确认了,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刺客。当年他中了小的一箭。又被其他人砍了一刀,却成功逃跑了。几位将军下令全城封锁,却始终没有找到人。如今看来,只怕这人通过某种方法逃出了城外,却在西郊被杀了。”

“被杀?”广平王怔了怔,“他不是被狼咬死的么?”

“不是。他是死后才被狼咬的。”龚自强道,“虽然尸首已经破碎不堪,但从衣裳来看,他是被人从背后杀死的,背心处有很大一块血迹。可惜没有留下凶器,因此小的不知dào

他是被什么杀害的,看痕迹,倒象是刀,而且跟锦州驻军的制式佩刀大小一致。”

广平王的表情有些微妙,高桢也听出了龚自强话里暗示的意思:“你是怀疑……他被人灭口了?而且灭口的人就在锦州?至少当年在锦州?”

龚自强点点头:“小的并非胡乱揣测,除了从尸首上发xiàn

的痕迹,还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龚自强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当他发xiàn

西郊山坡上的这具尸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刺客后,立kè

就开始调查,这刺客是如何成功地从重重封锁的锦州城跑出去的?说来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缘故,这刺客所冒充的那名士兵,从前是在赵玦手下的,因为赵玦的身份,还有跟颖王府的关系,广平王遇刺后,他一度是最有嫌疑的人之一,所以范本章派了不少人去监视他的行动,发xiàn

自广平王遇刺,他就没有离开过公众的视线,行为也没有可疑的地方,简直干净得象白莲花一样。

在那之后不久,赵玦带着手下的几个士兵,跟随别人出城打扫战场,不知怎的,跟其他人失散了,等找回来的时候,他拖回了两具敌军的尸首,其中一个是清军中某个有点身份的小武官,身上还插着赵玦的佩刀,据说是赵玦偶遇受了伤的他,一番拼死搏斗后把人砍死了的。在那之后,尚未暴露身份的洪文成就以这份“战功”为名,给赵玦升了官。没过多久,他就接到兵部调令,回京城去了。

范本章当时没发xiàn

赵玦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如今回想起来,他杀死清军武官,正好就在西郊山坡附近,说不定就是去见刺客,顺手灭了口。至于那两具清军尸首是怎么回事,就难说了。但刺杀事件发生之后,赵玦除了这一次出城,其余时间都没离开过别人的视线,那刺客逃脱一定不是他的手笔,又会是谁呢?赵玦已经死了,他肯定是有罪的,范本章更想知dào

的,是他是否还有同伙尚未落网?事关广平王,他不能容许这件事草草了结,便命龚自强继xù

追查下去,哪怕是凶手早已伏法,也要有个确切的结果。

龚自强调查了好几日,终于,从被冒充的那名士兵处,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士兵说,原上司赵玦升官后不久,曾经有人到卫所找过他,声称要追讨房租,但看到他的脸后,又说找错了,是别人,可名字却是他的名字。那士兵只当他是记错了,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说不定是那刺客冒用他的身份在城里租房呢?龚自强问了他那房东是谁,顺藤摸瓜查过去,发xiàn

那租房离城头并不远,从后窗能把城墙墙头上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他还从房东处得知一个重yào

情报:房东当初之所以会把房子租给生面孔的人,并不完全是因为对方有一个驻军腰牌,更因为他曾经见过对方跟一位大人坐在一处说话,态度似乎颇为熟稔。

房东认为这位大人是大人物。跟这样的大人物相熟的人,当然不会有问题,所以他爽快地把房子租出去了。后来发xiàn

租客失踪,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剩下,房租也没缴清,他就觉得被坑了,照着名字找到卫所,却发xiàn

名字跟脸对不上,想去寻那位大人物打听,又再也没见过那一位的踪影。所幸那租客租的时间不长,他只得自认倒霉。

如果那租客就是刺客,那跟他熟稔的大人物又是谁呢?

龚自强一字一句地对广平王道:“小的问过了,他虽然不知dào

对方是谁,却记得,太子入锦州那一天,百姓夹道相迎,当时他也在人群中,清楚地看到,那位大人物就骑马跟在太子的身后。”

广平王与高桢蓦然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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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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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广平王还是太子时,出巡锦州前线,会带在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心腹,就是先帝派过来的重臣。毕竟他那次出行,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去的,而是真真zhèng

正要打仗。

京城里的勋贵世家中,有年轻的子弟想要混资历,有的是比这更好的路子,用不着非得冒生命危险。因此,最终愿意跟随广平王出行的勋贵子弟,总共只有四人,而且基本是经过审查的,可信度足够,而且都被安排在大队伍的后面,离广平王很远。至于其他寻常的阿猫阿狗,就连大队伍都未必混得上。

这么一来,广平王对自己身后跟着谁,心里都有数。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因为朱丽嫔或颖王谋逆一案而获罪的,除去一位老臣告老还乡外,剩下的人基本还在朝中,甚至有半数以上,曾经是他的班底,现在却被他推荐给了胞弟,已经成为了新皇的得力臂助。倘若里面真有一两个曾经跟他们兄弟的敌人勾结,现在却反而被他推荐给了皇帝,事情揭露开来,对他们兄弟之间的冲击可不小。

广平王总算明白了,为何范本章要命龚自强回京后哪里都不去,先到王府来,而且要面对面将这件事告sù

他们父子。这是希望让他们心里有数,及早做出决断,到底是要自己查,还是向皇帝坦白。

但广平王觉得,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坦白的。如果他推荐过去的人都是清白的,那还好说。有问题的就必定是先帝朝留下来的老臣,但万一他推荐过去的人里有心怀叵测的呢?即使如今无论是朱丽嫔还是颖王,都已身死。但山阴侯还活着,天知dào

那人会不会是后者的死忠?再者,一想到曾经害过自己的人,居然还风风光光地活在世上,甚至借自己的手跃居高位,广平王也吞不下这口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龚自强:“那房东可还记得。这位‘大人物’……”他顿了一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嘲讽,“他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模样?”

龚自强禀道:“房东说。隔了几年,他也记不太清了,依稀记得年纪不算年轻,但也不是很大。似乎比王爷您年纪大一些。穿着一身官服,十分有派,还长了胡须。还有,他并不是紧跟在王爷身后的,中间还隔着两排四骑。小的问过范将军,他说第一排的两骑大约是王爷当年的近卫,接下来的两骑,想必是朝中派出的大臣了。”

广平王回忆了一下。眯了眯眼:“第三排?若是那一排,那共有四人。马万延、方奕山、丘惠权、周昌。其中周昌是我的人。我一退位,便把他荐给了皇上。如今他应该在通政司任左通政。他年纪最大,今年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当时也不是官身,想来并不是他。丘惠权则是眉山伯嫡长子,当时是御前侍卫,本事倒是平平,但曾一度得先帝青睐,亲口命他随我出行。不过他还算有眼色,知所进退,因此我就把他留在了身边。他以武职随行,身上穿的是侍卫的冠服,但当时他还不到二十岁,显然也不符合描述。”

高桢皱起了眉头:“那就是马万延与方奕山中的一个?马万延本身就是颖王党羽,他最可疑了,是不是?”

龚自强却道:“小的已听范将军提过,因马万延本身就是大逆罪人,是其中嫌疑最大的一个,因此特地问过那房东,但他说不是。马万延那回去锦州,手下约束不力,跟当地百姓闹了纠纷,他亲自出面训斥过百姓,后来有人报上给王爷知dào

,王爷责备他,命他亲自去向那几个百姓赔礼。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当时事情闹得有些大,不少百姓来围观,那房东也是其中一员,因此他是见过马万延的,确定那人并不是他。”

广平王依稀还记得这么一回事,既然嫌疑最大的马万延被排除了,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方奕山?”高桢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方家人吧?记得是尚太傅荐来的?”

广平王点点头:“他是方家旁支,是柱国将军曹泰和的妻舅,本身在兵部武选清吏司任职多年,武选清吏司掌考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我带上他,是为了更清楚地了解边军将士履历,该升的升,该赏的赏。他也算是能干,帮了我不少忙。我从没想过,他会有问题。”

但是,如果那名房东没有看错,当年广平王进城时的随行人员中,排在他身后第三排的,就只有四位,无论从年纪、还是穿着打扮来看,方奕山都是最符合描述的一人。

高桢沉声道:“方家既然出了一个有谋逆嫌疑的方舍人,未必就不能再多一个方郎中。此事需得查清楚才行!至少,要确认方家到底还有几个逃脱罪责的颖王余党!”

广平王沉默片刻后道:“此事我会找机会向皇上透个信儿,但个中详情,还要等范将军回京后面奏。你们不可擅自向外泄露风声。方奕山在兵部多年,本身又是方家子,是尚太傅交好的表弟,还是柱国将军曹泰和的妻舅。一旦此事外泄,受牵连的人就多了。如今朝中初稳,一切要以大局为上。”

高桢忙道:“可如果最后真的查出是方奕山与刺客勾结,难道父王还要为了大局饶了他不成?”

广平王微微一笑:“胡说,要对付一个方奕山,何须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皇上自有法子办了他。就连方家,也不敢说什么,以后必然会老实许多。”

高桢这才安下心,虽然有些不甘,但朝廷稳固才是最重yào

的事,犯人只要伏法就好,是秘密还是公开,不过是形式。

广平王已做了决定,龚自强便道:“既如此,小的便回复将军了,将军一直都在派人继xù

调查此事,等将军上京,想必能向皇上、王爷禀报更多的内情。”

广平王想了想:“在锦州能查到的东西,你家将军自会派人去查,你既然有查案的天赋,何不索性留在京城任职?方奕山身在京城,只要他有问题,总有露出痕迹的时候,你留在这里查他,岂不方便?若你担心你家将军不同意,我会跟他说。”

龚自强想了想,便抱拳拜倒:“小的一切听从王爷的吩咐。”

广平王满yì

地笑了,道:“若没别的事了,你就先下去,好好吃顿饱饭,歇息一下,等天亮就去范家吧。我会命人在王府后街替你安排一个住所,再给你一块腰牌,日后你有事要禀报,直接从后门或侧门进来就可以,不必再经过门房了,也省得被有心人留意到,胡思乱想。”

龚自强咧嘴一笑,抱拳道:“谢王爷赏赐。只是小的午饭已经在王府用过了,还是趁着这会子还未宵禁,赶紧去范家要紧。范将军这时候已经从锦州出发回京城了,他脚程快得很,若是小的晚一日过去,万一范家来不及准bèi

,到时候将军定要罚小的。”

广平王也不强求:“那就去吧,房契明儿我会派人送到范家去。”

龚自强行了大礼辞别,退了下去,便匆匆出了王府,赶往范家了。

屋里只剩下广平王父子二人。高桢问父亲:“父王,您打算什么时候将这件事上报给皇叔?”

广平王沉默不语。

高桢又道:“虽说方奕山仅是区区一个兵部郎中,在家族中也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但方家既然能出两名叛逆,其他人是否可靠,就很难说了。如今他家一心要将嫡支的女儿嫁入皇家,也不知是不是存了别的想头。尚太傅对他家的底细是否知情?我们也同样不知dào

。至于曹泰和,宫变发生时,就是他带领禁军护住了皇祖父,若他与他妻舅有所勾结,皇祖父早已不保,想来他是清白的。可兵部其他人呢?是否还有颖王或朱丽嫔的党羽未曾被发xiàn

?父王,此事不可小觑。”

“我知dào

。”广平王淡淡地道,“正因为不可小麴,我们才要谨慎行事,万一闹得朝廷动荡,就非我本意了。明日腊八,宫中定会有腊八粥赐下,父王到时候会进宫谢恩,若有机会,就把范本章提到的事跟皇上私下透个气,让他心里有个数。虽然目前我们手中尚未有实证,但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先把方家的人调离要职,还是不成问题的。”

高桢见父亲心有成算,也就安下心来了。这时候他才想起,今日送来的还有赵玮的帖子,忙打开帖匣来看,见里头除了赵玮的拜帖外,还夹着一封信。他只用手一捏那信所用的纸,就知dào

那是谁写的了,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玮哥儿今日来过,留下了拜帖,说明儿再来向您请安呢。”高桢一边随口向广平王提起赵玮帖子里的内容,一边打开了赵琇的信,迅速看完,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广平王察觉有异:“怎么了?”

高桢沉声道:“明日腊八,方家五姑娘开诗会,遍请京中闺秀,赵妹妹也受邀了,说明儿要去方家做客。”

广平王漫不经心地道:“这又如何?不过是小姑娘家的游戏罢了,方家平日也没少邀请京中闺秀上门。他们家不会对琇姐儿一个小女孩做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高桢还是忍不住担心。刚刚得知方奕山是个逆党分子,赵琇却要跑人家家里去做客,他怎么就觉得心下着慌呢?(未完待续……)

PS:好冷~~~~手都僵了,打字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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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预备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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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就是腊月初八,赵琇一大早起来,吃过早饭,就开始为出门的事做准bèi

了。

给方五姑娘的生辰礼,她早已做好了。精选的三十六张上等彩笺,全部由她亲笔用淡彩水墨在上面画出图案来,有十二张是花卉,十二张是各地山水风光,还有十二张是临摹的古代名家书法,写得还是脍炙人口的名诗名句。这样做成的彩笺,给小姑娘写诗作赋,怎么看都足够雅致了。况且本来就是小姑娘之间赠送礼物,心意要紧,如果一味以价格衡量,就落了下乘。

张氏看过她的礼物后,也觉得准bèi

得不错,还很有兴致让她得了空,也照样画几张给自己使。不过张氏觉得,只送这一样略嫌简薄了。笔墨纸砚,这有了纸,索性就再送些笔墨砚好了,大不了以自己的名义另送,只当是长辈赏给晚辈的。赵琇见祖母挑出来的只是六房南货铺里的上等新货,并非古董,这才依了她。

礼物好了,就要准bèi

打扮自己。

去参加人家的生日聚会,一般来说,最好还是打扮得喜气一些,但又不能太出挑,别压了寿星的风头才好。但赵琇记得方家族中前不久才死了一个姑娘,眼下都可以说是丧家了,不过人家不在乎,她做客人的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便准bèi

了一套略清雅的服饰,而不是大红大绿穿上身。

她给自己穿了一件浅杏色的姑绒袄,配宝蓝色绣银花的百褶裙。为了御寒,还多添了一件小毛的淡粉色绸面方领对襟比甲,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既粉嫩又柔和。她把一头黑发梳成双鬟。一边别一只珍珠珠花,还是特地选的蜻蜓、蝴蝶的花样,而不是寻常见的花形,带着银丝触须,走一步,就颤一下,衬着她的小圆脸。倒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模样。

张氏瞧着孙女打扮好的样子,还算满yì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怎的把这对珠花拿出来了?这不是你七岁那年你二舅公送的么?你还嫌太孩子气了。这两年都再不戴它了。”

赵琇笑道:“今天诗会,也不知会出什么题目。我在诗词上向来平平,万一遇到难的题目,做得不好。那群姑娘里有几个性格特讨厌的。定会笑话我的。我特地打扮得孩子气一些,到时候她们见我比她们年幼,兴许就不好意思以大欺小了呢?反正我确实比她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年纪小,并不是骗人。”

张氏没好气地道:“平日叫你多练习做诗,你不听,如今担心会出丑了,就用旁门左道的法子来混过去。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女?”

赵琇笑而不语。如果诗会的小伙伴们都是友好、公正的,其实诗作得不好就不好了。她又没打算做个女诗人,即使包尾。也不过是一笑而已。可明明她跟她们当中大部分人的水平差不多,却总有人要从她身上找优越感,那也就怪不得她用旁门左道的法子了。真有本事的人——如方五姑娘和刘大姑娘——要笑话她的诗不好,她当然会坦然接受对方的批评。方二、方四一流的人物,自个儿作的诗还不如她的呢,凭什么笑话她?

张氏也就是教xùn

孙女一句,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孙女虽然有故作稚女之嫌,但那也是因为她平日行事稳重,穿着打扮都比同龄人要老成的缘故。事实上,她如今戴的这对珠花,倒是合了她眼下的年龄。张氏再挑剔地打量孙女的穿戴几眼,便问:“斗篷穿哪一件?别穿那件雀金呢的,太贵重了,穿到那样的书香世家去,倒象是炫耀咱们家有钱似的。”

赵琇道:“颜色又不配,我当然不会穿那一件。”开玩笑,那可是高桢送给她的,她爱惜还来不及呢,除了要去见他,若不是有大事,绝对舍不得穿。今日不过是方五过生日罢了,差不多的斗篷随便挑一件就差不多了。她对祖母说:“我准bèi

穿那件蓝底黑花的漳绒斗篷,里头是羊皮的,又挡风又暖和。今天的天气,有它就足够了。”

张氏点点头,又嘱咐:“记得把手炉带上。碧菡呢?今天是她跟你出门,穿戴些什么,可都看过了?”

贴身丫头就是姑娘们的脸面,贴身丫头穿戴是否整洁,言行举止是否得体,人品性情是否过关,都直接关系到女主人的体面,因此也马虎不得。试想一位官家千金,若是自己打扮得漂亮光鲜,随身的丫头却穿得十分寒酸,待人接物也是畏畏缩缩的样子,上不得台面,外人如何能看得起身为主人的官家千金呢?那只能证明她连身边的人都管教不好。张氏深知这个道理,又对书香世家方家存了敬畏之心,心里绝不能容许孙女和她身边的人出一点差错,在方家失礼于人。

今日跟赵琇出门的是碧菡。本来最稳妥的是碧莲,经验也丰富些,但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又已脱了籍,赵琇有心要淡化她的丫环身份,让卢家能为她找个好人家,所以这一回还是挑选了碧菡随行。碧菡比不得碧莲稳重,但人还算机灵,也曾跟着赵琇去过几次王府、曹家,王府的温泉庄子也去过了,算是见过点世面,想来还不至于在方家丢脸。

碧菡打点好赵琇出门事宜,听闻张氏相召,便急急赶过去见她。张氏见她穿着一身新做的蜜合色棉袄,灰蓝厚绫子褶裙,外头添了一件浅灰、烟灰和本白色相间的格子纹细布开襟褂子,也是镶了羊皮里子的,便不由得问:“怎么拿这个料子给丫头做褂子?”那格子纹的细布,是两个月前才从松江送来的,是自家织场出品的上等细棉布料,她嫌颜色鲜亮,就给了孙女。原是想着让孙女做成家常衣裳穿的,没想到孙女会赏了丫头。

赵琇便笑说:“我不知dào

方家是什么规矩,上回在曹家开诗会。丫头们都在外头侍候,并不在跟前。若是方家的规矩,丫头们都另外安排到别的屋子里,那我要找人时,就不大方便了。这个料子显眼得很,碧菡穿这么一件褂子,我隔了老远就能瞧见她。绝不会认错人。”

张氏这才明白了孙女的用意,再看碧菡这一身打扮,其实颜色跟赵琇那一身是配套的。颜色又不完全相同,明显给人以主仆有别的印象,却又浑然一体,一看就知dào

是一对主仆。而碧菡本身只是清秀的长相。穿了这一身衣裙。腰间还缠着两寸宽的绣花腰带,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纤,身高腿长,立时就在丫头里脱颖而出了。

张氏很满yì

,又考较了碧菡的对答举止,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赵琇若在方家遇到什么事,她这个贴身丫头该怎么做的。碧菡早经碧莲面授机宜,在心里把应对措施都背了个滚瓜烂熟。自然是对答如流的。张氏更加满yì

了,立kè

便命丫头拿了首饰匣子来,赏了碧菡一只玉镯子、一对玉耳坠,还有一根银鎏金的花簪,做工十分精致,命她今日就戴着去方家。

碧菡本来只戴了一对绢花,能得到张氏如此大方的赏赐,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了恩,便带着东西回房妆扮起来。赵琇便不解了:“祖母不是说,别戴太贵重的首饰,免得在方家惹人的眼,失礼于书香名门吗?怎的又给我的丫头首饰,还叫她戴着去?”

张氏笑道:“这如何能一样?那几样首饰也不贵重,碧菡戴出去,也是你的体面。”然后再次正色嘱咐孙女:“你要记得,这一回去方家,比不得在曹家,也比不得去王府,更比不得从前在奉贤老家时,你随我出门拜访亲友。方家世代书香,是名门大族,家中子弟人人都熟读诗书,通晓礼仪,连侍候的丫头小厮,也都比外头的人家多几分文雅。你去了,行事要尽可能稳重,不要随意与人说笑,也别跟人起了冲突。即使有人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能忍的,就忍一忍,不能忍了,也等回了家再跟祖母和哥哥说,千万别跟人当场吵起来,那就太失礼了。”

赵琇觉得祖母未免太过神化了方家,书香名门又如何?张家难道不是书香名门?即使祖母并非出生于嫡支,娘家又曾败落过,祖上却是实打实出过书法大家的。京城的这个方家,论在文坛上的成就,还不如它桐城的本家呢。不过是在本朝出过几位高官,子弟又多入翰林罢了,倒把自己的架子端得老高。相比之下,同样是书香世家出身的二舅公,还有松江名门的沈家人,行事就远没有方家人矫情。

不过赵琇不想跟祖母争吵,便闷闷地应了她的嘱咐。

可张氏要嘱咐的话还多着呢:“做诗也是,若能做得出来,自然最好,做不出来,也要竭尽全力完成,哪怕是敬陪末座,也不能不做,叫人笑话无才又无礼。别人评你的诗不好,你也要客气些。那都是书香名门出身的千金,个个都自幼饱读诗书,可比你要用心多了。你才不如人,就该谦逊些才是。”

赵琇忍不住说:“她们当中也没几个比我强的。上回她们诗会作的诗,您不是都看过了吗?”

张氏瞪了孙女一眼:“一时失手又如何?那一回的题目本就不好作。你可不能因为一次侥幸赢了几个人,就自认为是个才女了。自高自大,可不是好事。”

赵琇叹了口气:“我没有自高自大……好吧,我知dào

了。对于有本事有才华的人,我向来是很佩服的。象今日的寿星女方五姑娘,我就十分佩服她。如果她愿意搭理我,我就多跟她请教一下学问好了。”

张氏勉强接受了孙女的承诺,又再嘱咐说:“方家这样的人家,都是有规矩的。你在家里随意惯了,到了人家家里,可不能再随意了。要听主人家的安排,别随便乱走。方家合族聚居,家中子弟又多,你若是随便乱走,万一碰上一两个方家子弟,可就要失礼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礼教大防,也当注意才是。”

赵琇随口应着,心里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在现代看过的网络小说里,这种宴会什么的,不是最容易出事的吗?比如谁家姑娘故yì

泼湿自己的衣裙,然后借口换衣服,跑到人家花园里偶遇某位公子哥儿或是侯爷、王子什么的啦;又比如谁家姑娘为了对付庶女或是情敌,故yì

泼湿对方的衣裙,然后让人将对方领到某个事先准bèi

好的地方去,再把别的男人诓来,制造二人的**,再带人来撞见,然后就把二人凑作堆,彻底堵住了对方跟自己争男人的可能啦;再有什么故yì

弄脏人家的衣服害人出丑,又或是引人到花园里推进池塘……等等等等。就算她什么都没经lì

过,看小说也看过不少了。虽然这方家不见得对她有什么敌意,但方二呀,方四呀,还有上回被她喷了一顿的刘家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说这一回诗会,听说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官家千金参与了。

赵琇觉得,自己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就算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也不过是麻烦了点,但要是真出了事,至少要把自己撇清,千万别陷进什么麻烦去了。除了不轻易离开人群到偏僻的地方去以外,她可以做的准bèi

工作还有很多。

因此,在出发前,她特地嘱咐碧菡:“多带一套衣裳,预备有什么意wài

需yào

替换。梳头的家什伙儿你也带上,跟衣裳一起放在马车里。如果我有需yào

,你就立kè

去拿了来。到了方家后,你别光顾着跟人走,要记住出入的路线、地形,还要问清楚咱们家的马车停在哪里,随行的车夫、婆子又在何处歇息。万一有需yào

,你可以立kè

从后院奔到前院找人。”

碧菡只觉得莫名其妙:“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别管了,总之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赵琇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我带去的帕子换一条,不,要多带几条备用,要素绢的,最普通的料子,上头没有任何标记,也没有熏香。如果丢了,也就丢了,别让人认出那是我的。”她低头检查了一下随身戴的玉佩,摘下来,换了个什么都没刻的青玉无事牌,然后特地挑了个十分结实的丝绦系上了,还多打了几个结,确保它不会晃呀晃的就掉下来。

女孩子在别人家里掉了手帕、玉佩、首饰什么的被人拣到了做文章,似乎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桥段。

赵琇甚至让碧菡带上了几样救急的成药,治腹痛腹泄的,金创药,还有缓解酒醉的,提神醒脑的……

碧菡都糊涂了:“姑娘到底想做什么?从没听说过出门做客还要带这些东西的。”

“你就当我是心血来潮吧,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晚上回来我赏你。”赵琇随口答着,想了想,为了预防万一,又从首饰匣里挑了一根硬度不错的鎏金佛手簪,插在自己的发间。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当成防身的武器。

“好了。”赵琇笑着拍拍手,“准bèi

齐全了,咱们这就出发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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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腊八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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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坐着马车来到方家时才发xiàn

,方家的宅子位于一条胡同内,胡同窄小,勉强只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行,想要调头是别想了,只能出了胡同调了头再回来。

方家宅子的大门看来也不大,里头的前院地方更小,又有台阶,不可能让女眷的马车进去了再下来,她只能在门口下车了。这也没什么,赵家二房如今居住的小宅也是如此。问题是今日方家诗会,来的姑娘们挺多的,又有护送她们的兄弟或是护卫骑了马来,人就更多了。方家门前挤了长长一溜,赵家马车前头还排了四五辆。

这还不够。姑娘们下车自然慢些,下了车后,坐的马车还要往前走,出了胡同调过头,再折回来,进入离正门不远的一条夹巷,那里直通方家的马棚。结果,就造成了这出胡同和折回来的两排马车正面相遇,彼此挤在一起,将整条胡同挤得水泄不通。虽然赵琇的马车离门口不过只有四五辆车的距离,但等上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法往前挪一尺。

赵琇有些不耐烦了,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掀开车帘一角,打量了一下从马车到方家大门的距离,感觉也就是三十来米,走路几步就到了,便对车夫说:“我下车步行过去算了,你们慢慢排队吧,跟车的婆子跟紧了,确定车和人都在什么地方,再进方家外院等候吩咐。”

碧菡吓了一跳:“姑娘,你要做什么?当心会被人看见的!”

赵琇顿了顿。叫过一个婆子:“你去跟方家守门的人说,这样要塞到什么时候?跟来作客的众位姑娘们说,让她们让随行的男子都先离开。把这胡同两端封住,别让闲杂人等进来,我们也好先下车进门。之后这马车流要如何疏导,就看方家人的本事了。他们家又不是头一回待客,怎的就没事先准bèi

好?”

婆子去跟方家的门房说了,那门房闻言朝赵家的马车望了过来,认出是建南侯府的车。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往日方家自然待过客,也没少遇到这种门前马车大堵塞的情形,每次都是力求劝说各家车夫别争先后。听他们的指示一辆一辆走,若是不小心面对面堵住了,那就说服其中一家退让,请另一家先行。这都是礼节上的事。虽然麻烦一些。但方家从未想过有什么问题,顶多是客人经过长时间的等候才进门后,主人家多赔个礼就是了。结果如今门房才发xiàn

,原来还有别的法子可以解决。枉他们方家自诩书香名门,一向看不起那些勋贵武将,认为他们都是不通礼仪的粗人,结果如今却叫个粗人之家的小姑娘打了脸。

门房小声向婆子道了谢,回头去请示管家。管家也觉得脸上不太好kàn

,亲自出门跟各家的随行人员说了。大家其实都等得不耐烦了。但方家胡同狭窄也是没办法的事,听了方家管家的建议,顿时觉得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各家的兄弟、护卫们纷纷先行一步,马车夫们先下了车,伏首面向胡同的另一侧,然后各家跟车的婆子、丫头们就下车扶自家姑娘下来了。

赵琇也下了车,带着碧菡进了方家的门,看到其他来作客的姑娘,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认识的是刘家两位姑娘,还有冯秀琴,虽然上回见面有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赵琇自认为大人有大量,还是微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刘家姐妹笑着回了礼,倒是不怎么热络,不想跟赵琇太过亲近了。不过冯秀琴见了赵琇,倒还算热情,拉着她问上回诗会怎么不来,自己盼了好久,云云。

她还给赵琇介shào

了两位熟悉的姑娘,一位蔡翰林家的千金,一位马郎中的女儿,都是京城里有些名气的书香世家的姑娘,性情也都温和。虽然她们听说赵琇是建南侯之妹后,有些惊讶方家姐妹竟然请了勋贵家的女儿与会,但都保持了礼貌,微笑着与赵琇见礼搭话。赵琇觉得,新朋友也不是太难相处,心情还算愉快。

塞在大门前的马车都已下了人,成了空车。各家车夫重新坐回驾驶位上时,都松了口气,觉得不必再象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当方家仆人指引着他们往前行时,他们也能把车驾得快一点,迅速出了胡同,调转车头,一辆接一辆地折回来,拐进夹巷入了方家的马棚。这时候再有别家的马车来,方家门前也不至于太挤了,后来的姑娘很快就进了方家的门,众女又是一番见礼,颇为喧闹。方家的婆子见状,连忙请她们往花园去。

赵琇与新朋友旧朋友们一起在方家婆子的引领下,穿过长长的走道,绕过方家主宅,进入了花园。方家合族聚居,占了几乎一整条胡同,花园却是公用的,占地不小,足有三四亩,里头也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颇为精致。只不过眼下正是隆冬时节,花园里花木都凋零了,流水也结成了冰,但玉树琼枝,也别有一番意趣。

方五姑娘打算宴请朋友,召开诗会的地方,是花园当中的问心堂。问心堂是一处水阁,临水而建,四四方方的,地方极宽大,雕栏画栋,四周皆有双层玻璃窗,将寒风隔绝在外。冬天在此处开宴,不但能将周围的花园景色一览无余,也不怕寒意侵袭。到了夏天,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这里又成了一处极凉快的去处。方家宴请宾客,就数这里是最好的地点。平日不是贵客降临,绝不肯轻易启用。没想到今日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女儿的生日宴,拿这里招待一帮小姑娘们。上门的闺秀中,许多与方家熟悉,或是出身方家姻亲,对方家的习惯最熟悉不过了,因此都在暗暗吃惊。

赵琇对方家的旧俗一无所知。倒是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她只是专心读了一下问心堂门前的对联:一肩行李,无袖清风。这原是出自前明时极有名的清官况钟,他曾任苏州知府。死后世人为纪念他,作了一联:“一肩行李,试问封建官场有几?两袖清风,且看苏州太守如何?

”方家作为书香世家,又有众多子弟出仕为官,大概是把况钟这样流芳百世的清官当作榜样的吧?所以才在花园里这处大型建筑上用这么一对联句。

可讽刺的是,这问心堂建造得如此富丽堂皇。哪里有“两袖清风”的意味?方家真的不是在自黑吗?

方五姑娘方仁珠出现在问心堂前,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绣花对襟银鼠袄,下系淡墨画的白绫裙。打扮得格外用心,淡淡笑着迎接前来的众位闺秀。

在她身边站着的是方大姑娘方慧珠,湖蓝的对襟银鼠褙子,下身是牙色盘金彩绣棉裙。虽然衣着没有盖过妹妹的风头。但精心的妆容还是让她的美貌格外突出,所有姑娘都忍不住往她脸上多看几眼。

方慧珠脸上只是勉强维持着微笑,没人知dào

她心中此刻有多么苦闷。她真的不想妆扮得如此精致的,可是一大早起来,母亲就到她房间里亲自监督,不惜让她妆容压过寿星妹妹,也要让她将自己打扮得足够漂亮。这一切只为了不久之后就会到来的尚家母子。方太太显然下定了决心,定要一举作成这门亲事。哪里知dào

自己女儿心中是多么的不愿意?

方慧珠竭力掩饰住心中的焦躁,微笑着帮zhù

妹妹将众位闺秀迎入问心堂中。又为大家引介相对比较陌生的赵琇。在座的众位几乎全是书香文臣家的女儿,赵琇作为勋贵家的千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合群得很。还好冯秀琴很亲切,刘家姐妹也可以聊两句,新认识的蔡、马二位千金也不难相处,作为主人家的方五姑娘更没有摆出冷脸来,而是将她当成跟其他姑娘一样的贵客,赵琇心情还算愉快。没多久,曹萝也来了。赵琇又添了可以聊天的小伙伴,心情只会更好。

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们,即使一时有些偏见,坐下来聊得久了,自然也就混熟了。赵琇又是自幼读书的,不是不学无术之辈,琴棋书画都懂,诗词也知dào

些,有时候还会说些俏皮话,也不会为一点小事跟人较真。大家俨然发xiàn

,不管对方出身如何,赵琇本人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很快就亲亲热热起来。

见到这个场面,曹萝自然是开心不已。有了赵琇作伴,她也不象从前诗会时那样,总是被小伙伴们冷落在一边了。以前她害羞又自卑,别人不理她,她就不敢跟人搭话。现在赵琇跟人聊天时,总是会拉她一把,让她也多了跟人交谈的机会。聊得久了,别家姑娘才发xiàn

,原来曹姑娘也不是原本印象中那么高傲不理人嘛,分明就是个害羞的小白兔。

小姑娘们聊得开开心心的,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瞧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她们素来瞧不起曹萝与赵琇,如今见人家成了受欢迎的人,怎会甘心?方二还罢了,她只一心跟某位家庭出身比较显赫的姑娘说话,方四则暗暗绞着帕子生气。自打上一回诗会,她的诗被人取笑还不如曹萝所作,她就总觉得别人看不起她。连如今众闺秀们跟赵琇和曹萝说笑,却没跟坐在角落里的她搭一句话,她也认定是别人轻视她的证据。

她的丫头蕊珠不知何时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外头进来,才在她身后站定,就被她盯住了骂:“你这小蹄子,又跑哪儿疯去了?打量着今日来的人多热闹,你就不知dào

自己几斤几两了,只顾着玩儿,可是忘了自个儿是谁?!”

她的声音有些大,别的姑娘们都听见了,诧异地望过来。赵琇察觉到方四姑娘骂人时,目光直往自己身上飘,不由得好笑,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她笑而不语,低头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什么话也没说。

方大姑娘与方五姑娘却觉得脸上有些不好kàn

。她们都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方四姑娘这是在借蕊珠骂赵琇呢?无论如何,赵琇今日是方五的客人。方四当着她们的面骂赵琇,便是不把嫡支放在眼里了。方大冷冷地看了方二一眼,嘴里不咸不淡地说:“妹妹何必着恼?丫头们不过是忙活自己的事去了,这问心堂里原有侍候的人,你有事只管吩咐,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方二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方四委屈得红了眼圈,又骂蕊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把我的手炉取来?”

蕊珠低头退下了,片刻后取了手炉奉上。方四抱着手炉,板着个脸不说话。她本来就不是众人的中心,众闺秀们只觉得她今日阴阳怪气的,也不想搭理,便又自顾自地聊起来了。不一会儿,又来了新的客人,自然又是一番见礼。

新来的客人赵琇并不认识,因此她只是站起了身,微笑着看向来人,却没有迎上去。等会儿自会有人为她引见的。

在这一片混乱中,赵琇察觉到有人来到了自己身后。她疑惑地回过头去,发xiàn

竟是方四的丫头蕊珠。蕊珠垂着双手,静静地站在那里,见赵琇望去,连忙说:“赵姑娘可要添茶?”

赵琇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方四姑娘的丫头也是方家丫头,可这种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用不着干端茶倒水招待客人的事吧?难道方家人手如此短缺?她便干笑着说:“不用了,谢谢你。”

蕊珠垂下头去,却没有离开,似乎打算要一直站下去。

赵琇忍不住又说:“我没事要吩咐你,你回去侍候你家姑娘吧。”省得一会儿方四姑娘发xiàn

了,又要含沙射影一番,那她不是冤枉了吗?

这时候冯秀琴在叫她了:“赵妹妹快来,我为你引介一位新姐妹。”赵琇连忙走了过去。等她与那位新客人见过礼,回到自己原位上时,蕊珠已经回到了方四的身边。

赵琇还是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又喝了口茶,便打算拿帕子擦擦嘴,然后手就僵住了。

她的手帕呢?(未完待续……)

PS:没有文才的我又犯蠢了,我为什么总是写这种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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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腊八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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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分明记得,方才手帕还在自己的视野中。

问心堂里,每一位闺秀都被分配到一张圈椅,旁边有张小几,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也有方的和圆的。每张小几上头都摆了茶具和攒盒,攒盒中有干果点心,任由各人取用。赵琇因觉得自己那张梅花小几太小,东西又摆得满满的,已经没有空位了,因此方才有新客人来时,她便随手将手炉放在了圈椅的角落里,手帕就垫在手炉底下。她坐的圈椅配了银红椅搭,黄铜手炉与白色绢帕放在上头十分显眼,她绝不可能看错。

就这么一小会儿,她不过跟新来的客人寒暄了几句,回来手帕已经不见了,奇怪的是手炉却还在。总不可能是风把手炉吹了起来,再把手帕刮走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琇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她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各种网络小说里,丢失手帕有八成可能是桃色事件的开端,过后说不定就会有某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跑出来,拿着手帕声称跟人家小姐有染,手帕就是定情物;不然就是要栽赃,把手帕丢在某个地方,让人以为人家小姐去过那里,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又或是撞破了谁的秘密,其实就是为了嫁祸。无论现在她的手帕是为什么而消失的,赵琇都警惕了起来,暗暗扫视堂中众人一圈,又盯了那个蕊珠一眼,只觉得人人都可疑。而最可疑的就要数这个莫名其妙靠近她的丫头!

赵琇眯了眯眼,没有声张,只是招手叫了个倒茶的小丫头过来。低声吩咐:“你去找我的丫头碧菡,她穿着灰格子的小褂,十分好认的。找到了她,就让她给我送一条帕子来。”那小丫头屈膝一礼,领命而去了。不一会儿,她便将碧菡领了过来。后者双手奉上一条素绢帕,低声问赵琇:“姑娘不是带着一条么?”

赵琇瞥了她一眼:“我需yào

第二条。”

这时方大姑娘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赵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们聊得正热闹呢。你不过去跟大家伙一块儿玩笑么?”

赵琇做了个小手势,示意碧菡退下,便微笑着迎上方大姑娘:“方才说话多了。有些口渴,因此我就躲懒了,先歇一歇再聊。”

方大姑娘笑着在她身边的圈椅坐下了——那原本是冯秀琴的位子——然后继xù

满面堆笑地跟赵琇说:“大家都是年纪相仿的姐妹们,常在一处说笑做诗。日子长了。彼此相熟,也有个常来常往的人。你是刚来,因此并不能认全所有人,你也别害pà

,不要害羞,多见几回,也就熟了。大家都是极好相处的。若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跟我说。即使是有人对你无礼。你也只管告sù

我,我来替你做主。”

赵琇心下一动。只觉得她今日比上回见面时要殷勤得多了。上次在曹家,方大姑娘虽然面上对她很客气,但实jì

上有些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怎的今日就改了态度?就算她上回做了一首不错的诗,也不至于就让方大姑娘对她亲近起来吧?

赵琇略一沉思,便压低声音对她说:“有件事还真要请姐姐帮忙的。方才我起身去迎新来的姐姐,将手帕压在手炉底下,就放在椅子上,可回来时却发xiàn

手帕不见了。论理,那手帕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这种事竟然会在府上发生,着实让人奇怪。兴许是哪个丫头不知是我的东西,随手拿走了吧?若姐姐见着了,还请让她把手帕还给我。虽只是小东西,但毕竟是我私物,落在外头就不好了。”

方大姑娘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了,她对赵琇说这番话,原是要拉关系的,没想到赵琇还真有事要向她求助。不过这种事,与其说是求助,倒不如说是打脸。方家一向号称是书香世家,家中人人饱读诗书,就连丫头小厮都比别家的知书达礼,竟然有偷盗嫌疑,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方大姑娘觉得,要是找到了这个偷拿帕子的人,就算最终证实了对方只是摆了乌龙,并非存心盗窃,她也不能容忍对方继xù

待在方家了。

方大姑娘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脸上的微笑:“竟有此事?妹妹放心,姐姐一定替你把东西找回来。”

她招手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云曲,低声吩咐一番。云曲惊讶地看了赵琇一眼,屈膝一礼,便退身开去。

她去找问心堂里的执事嬷嬷,后者就站在角落里,即使在闺秀们笑闹的时候,也没有挪动过,定然知dào

都有哪些人接近过赵家姑娘的座位,轻而易举就能知dào

谁是贼了。身为书香方家的体面大丫头,云曲也同样不能容忍有人这么眼皮子浅。若是偷了哪位闺秀的首饰也就罢了,一块帕子,有什么好偷的?那能值几个钱?!

蕊珠察觉到了赵琇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发xiàn

执事嬷嬷将视线射向她,她心中硌噔一声,悄悄往后退。等云曲朝她走过来,她就迅速从身后不远处的小门闪身出去,快步逃走了。

云曲追了上来,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伸手抹了一把上头的水气,隐隐看见她往旁支的宅子那边跑了,冷笑一声,转身去寻方大姑娘复命。

蕊珠狂奔回了自家主人的宅子,心嘭嘭直跳。她按着胸口深吸几口气,捏了捏袖袋里的东西,心定了定,才往上房走去。

方奕山夫妻在上房早已等候多时了,一见她回来,就不约而同地问:“如何?”

蕊珠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双手奉上——那俨然便是赵琇丢失的那一条!

方奕山之妻连忙夺过手帕,打开了翻来覆去地看。却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用怀疑的表情看着蕊珠:“这真是赵家大姑娘的帕子?不是你随便寻来糊弄我的?”

蕊珠忙跪下道:“千真万确,奴婢是在赵大姑娘的椅子上拣的。奴婢还见过赵大姑娘拿它擦手呢!”

方奕山皱眉看向妻子:“有什么问题么?”他妻子没好气地对他说:“这上头连个标记都没有,料子也只是寻常的素绢。又没熏香,真要拿出去,说是建南侯府千金的帕子,有谁会信?这勋贵人家的女儿,据闻也读过书,应该会点儿针线的,怎的在女红上头如此马虎?即使自己不会。好歹叫丫头绣朵花儿呀!”

方奕山眉头皱得更紧了:“莫非……这帕子不能用?”

“当然不能用。”他妻子斩钉截铁地道,“就算用了,别人也不会信的。赵家人哪怕明知这是他家姑娘的帕子。也一样会否认。那又有什么意思?”

方奕山只得嘱咐蕊珠:“再回问心堂去,想法子弄些有标记的东西来,例如镯子、玉佩、荷包什么的……”

蕊珠害pà

地说:“老爷,大姑娘兴许已经知dào

奴婢偷东西的事儿了。她生气得很。奴婢方才是逃回来的。若是再回去,大姑娘绝对饶不了奴婢。若她问起,奴婢要怎么说呢?”

方奕山之妻便道:“既如此,你就留下来吧,我叫芯儿去。”

蕊珠有些不甘,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了下来,退出屋去。

方奕山之妻打发了另一个丫头去。但她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再跟丈夫说:“这法子真能奏效么?其实勋贵人家的千金……未必适合做我们锦驹的媳妇。我本来都看好了几家女儿的。全都是书香世家的孩子,个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这赵家姑娘,瞧方才那马车的事儿,就知dào

她是个主意大的。虽说为人确实爽利,也颇为能干,但头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都敢反客为主,若真嫁了进来,就凭她家那家世,还不得骑在咱们儿子头上呀?老爷,还是算了吧?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何必非要挑这一个?”

“你知dào

什么?”方奕山不耐烦地道,“我在兵部郎中位上已经做了四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升迁。论资历论出身,我不比别人差。只因嫡支的家主是太常寺少卿,只比我高了一品,常年打压着我,我才会迟迟没能升上去。否则,就凭我曾为广平王潜邸旧人的身份,高官厚禄也不过是寻常。如今曹家姐夫那边,因姐姐与我隔母,素来不亲近,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因此没法指望。既然侄女儿请了这么多闺秀来开什么诗会,当中又有建南侯府的千金,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建南侯虽无权无势,却是从龙功臣,圣眷甚隆。能与他家联姻,我还怕嫡支的压制么?”

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秘密,连最亲近的妻子都没法说出口。方家虽然有望与皇家联姻,但如果被送出去的不是他的女儿,那即使他昔日的秘密被揭开,方家也不会保他的。嫡支的堂弟身为家主同胞兄弟,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了性命,女儿还要沦为牺牲品。他一个旁支子弟,官位不显,如何能得到家族庇护?他们只会象割烂肉一般把他一家割舍掉。但如果能与皇帝宠信的建南侯府联姻,即使真的东窗事发,建南侯府也会想办法帮他脱罪的,至少也会保住他的儿子。建南侯府与皇家的关系这么好,没有他家,皇帝也就做不了皇帝了。就凭这份功劳,他方奕山又不是逆党中的大人物,饶他一家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奕山这么一想,心中就更加火热。哪怕明知dào

赵家姑娘年纪还小,比自家儿子都要小了四岁,远远还不到嫁人的年纪,他也顾不得了。铡刀就悬在他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他必须要尽快把儿子的婚事定下,而且定下还不算,他儿子还必须要尽早把人娶进门!

他这么想着,便对妻子说:“夫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一家。且不说赵家是侯府,光是建南郡公生前的人脉,就足以让我在兵部如虎添翼了。况且,我属意这门亲事,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就凭我如今的官位,我们的儿女能说到什么好亲呢?但要是能攀上建南侯府,孩子们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就凭他家老太太与宫里太后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将咱们的女儿带进宫里给太后请安呢。谁说能做太孙妃的,就只有嫡支的五丫头?”

他妻子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火热起来了:“好吧,我会再想办法的。今天若不成,大不了日后让女儿再想法子把人请过来,总有成功的一天!”

夫妻俩正雄心万丈呢,冷不防从窗外传来一声嗤笑。方奕山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是谁?谁在外面?!”他妻子吓得腿都软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外,便看到堂兄方三爷正站在窗下,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方三爷是嫡支。家主亲弟,在族中排行第三,原在先帝朝时任中书舍人,官位虽不高。却是天子近臣。一度十分风光。可惜被卷入颖王谋逆案中,官职被掳,靠着方家的人脉与表亲尚太傅的说情,才保住了身家性命,从此闲置在家。他的嫡长女方三姑娘还被许给了山阴侯为正室,尚未过门就病逝了。方三爷原也是温文尔雅的人,但今年接连遭受重创,近日又有丧女之痛。整个人性情大变,族人皆避之唯恐不及。方奕山由于某种原因。跟他一向比旁人亲近些,但这几个月也刻意冷淡了许多,生怕沾上了晦气。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他听见了夫妻密议。

方奕山看着方三爷,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化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原来是三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屋吧。你弟妹昨儿回娘家省亲,得了一包上好的大红袍,我亲手泡给三哥尝尝,如何?”

方三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四弟不必粉饰太平,装着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你们夫妻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想不到,原来四弟还有这样的雄心?只是你也别忘了……”他凑近了堂弟的耳边,“你我的雄图大计是为什么葬送的?还不是赵家的老太婆和两个小崽子坏的事?若没有他们多事,你我如今都是高官厚禄,流芳百世。你竟然要将赵家女儿娶回来做媳妇?也不怕王爷半夜入梦,向你索命呢!”

方奕山脖子一缩,强自道:“三哥也会说了,雄图大计已是一场空,王爷的尸骨都已入了土。识时务者为俊杰,再纠缠往事,又有什么意义?我欲与赵家联姻,也是为了我们方家着想。三哥别忘了,你如今闲赋在家,妻子儿女都要靠家族供养。方家好了,你也一样能过得好。若方家败落,难道你就能好过了?即使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一下。”

方三爷冷笑,挑起一边眉头:“那我就等着看好了。看你这位旁支末系的方四老爷,如何靠着姻亲,振兴方家。不过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以为你掩饰得好,能蒙混过关,可别忘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我二人知dào

你的底细。万一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赵家连自家骨肉手足都能舍弃,真的会保你么?你瞧不起我如今是个丧家之犬,你又比我强到哪里?至少我已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你?哈哈哈——”他大声笑着,一甩袖就走了。

方奕山目送他远去,脸上的神色冷得可以凝结成冰。他妻子颤悠悠地走了上来:“老爷,你都跟三伯说了些什么?他怎么阴阳怪气的模样?”

“别理他,他一向是看不得人家心里痛快的。”方奕山强行将心中被堂兄引出来的恐惧压了下去,对妻子道:“你去把儿子叫来。今日这事儿,不管丫头能不能拿到赵家姑娘的物件,都少不了他出面。我们得细细嘱咐他一番,让他别露了马脚。”

他妻子答yīng

了,命人去传儿子,不一会儿,传话的婆子却回来说:“驹哥儿说他不得空呢。今日长房的骐哥儿在外头偶遇广平王世子,把人请到家里来做客,几乎合族的哥儿都过去拜见了。驹哥儿说他与世子性情颇为相投,要等到客人走了,再回来见老爷太太。方才尚家太太带着表少爷过来,表少爷也一块儿过去了。”

方奕山夫妻俩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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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腊八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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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完全不知dào

高桢这时候也在方家作客。她刚刚和其他闺秀一起,迎来今日诗会的最后一位客人王姑娘。

这位王姑娘对于赵琇而言,事实上也不算是陌生人。她是工部王尚书之女,王大奶奶便是她的嫂子。王大奶奶从前还在闺中时,就与钟雅致交好,去广平王府吊唁那天还帮着钟家人数落了赵琇几句,被赵琇驳得灰头土脸的,回到家里,自然没有好话。王尚书向来不在意这些小儿女之事,并不理会,独王姑娘日夜与嫂子相处,受嫂子影响,就认定了赵琇是个粗俗不讲理的人,来了之后,发xiàn

赵琇也在,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了。

除此以外,她对赵琇还有另一个不满。在这帮姑娘里头,她原是出身地位最高的一位,除去方家嫡支两位极有可能嫁进皇室的姑娘,再也没旁人的身份比她更显赫了。即使是方大与方五,目前的身份也是比不得她的。她堂堂尚书府千金,本来就是众人吹捧的对象。但今日腊八诗会,赵琇身为建南侯府千金,身份却稳稳压过了她。哪怕她心中认定,有实权的工部尚书比一个空头侯爷要威风多了,也拦不住旁人有不同的看法。这让她心情更糟糕了。

方二、方四也是素来看赵琇不顺眼的,方才方大还私下数落了方四一顿,说她没管好自己的丫头,纵容丫头去偷了赵琇的东西,方四便更加生气了。她认为是赵琇诬告,实jì

上根本没那么回事。偏又找不到蕊珠,心里更郁闷了。她见王姑娘对赵琇印象大坏,便拉着姐姐方二姑娘。围着对方一个劲儿地说着赵琇的坏话。

冯秀琴有些听不下去了:“二表姐,四表姐,你们别这么说了。赵姑娘其实没你们说的那么糟糕。她也是知书识礼之人,待人亲切温和,没有架子,哪里就粗俗了呢?”

方四却道:“你这丫头也太好说话了,上回难道不是你告sù

我。说在曹家她把刘表妹驳得差点儿下不来台么?这也叫亲切温和?”

冯秀琴脸上一红,心中羞恼。这原是她私下跟姐妹说的,不过抱怨两声。方四怎么当众说出来了?若叫赵琇知dào

,她如何见人?刘家姐妹也在场呢,岂不也要怨她多嘴?

刘二姑娘就在边上,心里确实有怨。却不怨冯秀琴。而是不乐意了被方四点了名:“少拿我做筏子。一码归一码。上回虽有些不愉快,但不过是小小的拌嘴罢了。我与赵姑娘之间又没有仇怨,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谁还会为了点小事跟人不依不饶呢?”

王姑娘不满地说:“你说谁为了小事跟人不依不饶呢?若不是她曾对我嫂子无礼,我也不能这样说她。你们不知dào

她有多可恶,我可是亲耳听闻的。想来她几个月前还不知dào

是哪个乡下出来的野丫头,就仗着自个儿的哥哥得了爵位,便气焰嚣张。若是咱们不给她一个教xùn

,叫她知dào

好歹。她说不定还真以为我们这些书香名门之家出来的千金好欺负呢!”

“王姐姐说得对!”方四殷勤地附和着,姐妹俩把王姑娘哄得十分高兴。

刘二姑娘听不下去。悄悄拉了冯秀琴一把,两人便走开了。回到刘大姑娘身边,刘二姑娘忍不住抱怨:“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她王家三十年前还是庄稼人,建南侯府三十年前已经是侯府了,她也好意思说人家正经侯府千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们这样的百年诗书大族之后,也不敢这般拿大。她不就是有个做了工部尚书的父亲么?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呢,她娘还是个土财主的女儿,谁不知dào

她家是暴发户?她竟也有脸说自己是书香名门之家的千金小姐!”

冯秀琴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小点儿声,别叫王姑娘听见,得罪了人。刘二姑娘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说。

刘大姑娘冷声道:“你又不是头一回跟她打交道,不是早就知dào

了么?我跟你说过的,要离她远着些,别跟她来往得多了,也沾上了她家的暴发户气息,没得把自己也变庸俗了。也不知dào

五表妹是怎么回事,她素来跟王丫头合不来,今天怎么就把人给请来了呢?”

请王姑娘是方大姑娘的提议,也是方家长辈的意思。他们才不管小姑娘们的喜恶呢,王姑娘是实权尚书的女儿,这一点最重yào

。说不定身为天子近臣的王尚书,也能帮忙在御前说说方仁珠的好话呢?

方大姑娘听到云曲回报说,怎么找也没找到蕊珠,反倒是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过来侍候了,心里就存了几分怨气,知dào

这事情里头只怕还有族中长辈的手笔,否则光凭蕊珠一个小丫头,断然指使不了别的大丫头。

她不知dào

堂叔堂婶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板着个脸来找表妹们:“一会儿妹妹们都警醒些吧,也不知dào

二妹妹和四妹妹在打什么主意。若她们又想招惹赵大姑娘,你们好歹拦着些。都是方家的客人,若闹出什么纠纷,我们家脸上可不好kàn

。”方家脸上不好kàn

,同样是方家女的刘、冯两家主母,自然也会没脸。

刘、冯三人点头答yīng

了。刘大姑娘又道:“姐姐就是脾气太好了,把人惯得不象话。比如四妹妹身边那个丫头,虽说是四舅母给四妹妹的,但四妹妹也不给人改个名儿,说是原本叫蕊珠,就继xù

叫蕊珠吧。她难道不知dào

这‘珠’字冲了大姐姐和五妹妹?四妹妹到底是真没想到,还是故yì

的?姐姐好歹也提醒一声。方才她当着众人的面叫蕊珠,好几位姑娘都惊讶极了,她还不觉,我都替她难为情。”

方大姑娘的脸色更不好kàn

了,眉宇间阴沉沉的。幸好这时。方太太打发人给众位姑娘们送了腊八粥来,她才重新挤出一个笑脸,继xù

维持着她文雅端庄的淑女形象。

方大姑娘与方五姑娘招呼着众闺秀们。来到问心堂西端的两张大圆桌旁围坐品粥。二十多位姑娘,正好坐了两桌。姑娘们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赵琇留意到大家几乎是按照方才在东面吃茶时一样的顺序坐的,只当还会继xù

跟曹萝、冯秀琴她们坐在一块儿。谁知方大姑娘那个叫云曲的丫头专门来替她引路,却将她引到了曹萝的左手边,冯秀琴则被安排到了曹萝的右边。虽然只是她与曹萝的位置稍微调转了一下,但在她另一边坐着的人。却俨然变成了王大姑娘。

赵琇方才其实有听见王大姑娘与方二、方四在说她的坏话,她们半点没有遮掩,只是声量并不算高罢了。她坐得不远,又不是聋子,怎会一无所知?只是不耐烦跟人争吵。这里二三十个人呢,她大人有大量。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现在跟王大姑娘坐在一块儿,想视而不见都不行。赵琇扭过头,只专心跟曹萝她们说话,完全没有跟王大姑娘维持表面和平的意思。

王大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kàn

,她还跟坐在自己左边的方四姑娘嘀咕:“怎么让她坐在我们边上?没得碍人的眼!”方四姑娘瞥了赵琇一眼,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等到丫头们送了粥上来,她才收回视线。

方家的腊八粥也是小有名气的,用了十八种干果。煮得香浓软糯,甜淡适口。还带着点儿荷叶的清香气。

赵琇吃着,觉得这粥虽然稍微甜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碗好粥。在座的众位闺秀,也都是交口称赞。

倒是王大姑娘有些不同意见:“这粥里放的东西有点少呀,我们家的粥要讲究多啦,除了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葡萄、白果、青丝、玫瑰、红豆、花生之类常见的干果外,还放豆腐和肉。近来有几种西洋来的果子,说是什么法兰西的出品,味道也不错,外头卖四五两银子一斤呢。我娘就叫人弄碎了,放一些在粥里,吃着也很可口。这个粥是用了十八种材料么?我们家的足有三十六种呢!”

别的姑娘听了,都没有吭声。腊八粥各家有各家的方子,放几种材料,那要看各家的喜好。方家用了十八种干果做腊八粥,可说是最常见不过的了,味道也很好,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王大姑娘声称自家的腊八粥用了三十六种材料,是要炫耀她家有钱么?虽说她是尚书府千金,但在座众位书香世家的闺秀们,脑子里还是不约而同地闪现着三个字:暴发户。

可惜王大姑娘没什么眼色,半点都没察觉异样,还斜睨着身旁的赵琇说:“赵姑娘,不知你家的腊八粥又是用的几种材料?不过材料这种东西,有钱就能买到了,方子才是最难得的。府上做腊八粥的方子,不知可有什么来历?说来给大家听听如何?我们这样书香世家的女儿,对武人家的事情可说是一无所知。你就给我们涨涨见识吧?”

曹萝不安地动了动。她也是武将人家的女儿,跟王大姑娘早就见过十几回了,原来在对方眼里一点存zài

感都没有。

赵琇倒是比她要镇静得多,见王大姑娘不知好歹地惹上了自己,就一脸风轻云淡地笑笑:“不敢当,我们家做腊八粥的方子其实也没什么来历,原是南边极常见的做法,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比不得方家的好粥。”她冲方大、方五甜甜一笑,算是小小地拍了一下主人家的马屁,换得了方家嫡支二位姑娘的微笑。

但紧接着,她就话风一转:“不过我对王姑娘家的腊八粥方子倒是极为好奇,竟然还有西洋来的果子?是法兰西的?我们老家就在南汇港边上,说来西洋货物也是从小见惯的,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法兰西的商船还会运果子来。商船从西洋诸国出发,到达我国,路上至少也要走上大半年到一年。不知王姑娘家买到的是什么果子,竟然能存放这么久,还依旧香甜……我们在老家时,近水楼台的,顶多也就尝尝南洋来的果子罢了,外头卖四五钱一斤,就已经是最贵的了。真没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稀罕的西洋果子。”

有闺秀在暗暗偷笑,王大姑娘也听见了,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哪里知dào

什么西洋果子?不过是尝了些洋货行卖的干果,又想起母亲花大价钱买的法兰西香水是外人眼中极珍贵的物事,才随口说来炫耀的罢了。在座的姑娘们都是书香世家出身,诗书是极熟的,家境也还可以,但没有一家是豪富,对昂贵的西洋货物并不熟悉。王大姑娘以为自己是最内行的一个,万万没想到会被人打了脸。

她不甘心就此出丑,可又不知该如何将说出口的话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今儿是方家妹妹开诗会,原是极清雅的一件事。赵姑娘怎么张口闭口的商人、银子,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有人低声对身旁的朋友说:“难道不是她先说西洋果子要四五两银子一斤的么?”她朋友含笑碰了她一下,她也就闭嘴了。旁人也都心领神会,暗暗忍笑。

赵琇脸上同样堆着笑:“王姑娘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个大俗人,可比不得你清雅高贵,从来不说什么钱不钱的!”她说得风趣,在座众位闺秀又有人发笑了,这一回倒是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

王大姑娘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紧紧绞着帕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方四姑娘恨恨地瞥了赵琇一眼,便朝对面的大堂姐射去了抗议的目光。王尚书的千金可是她们方家的贵客,放任别人在方家把人得罪得这么狠,真没问题么?

但方大姑娘没有收到堂妹的抗议,她刚和另一个心腹大丫头月歌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无声无息地退下,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小丫头,亲自为众位姑娘们送上新泡的香茶,供她们用完腊八粥后嗽口。

方四姑娘没能跟堂姐沟通成功,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视线,一脸的不高兴。这时,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上前给她送上一杯热茶,她便借着芯儿发泄着怒火:“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家什么时候缺了人手,要我们二房的丫头到长房来端茶倒水了?!”

芯儿顿了一顿,收到斜对面正经主人方二姑娘射来的不满目光,心中颤了颤,勉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方四姑娘道:“姑娘多心了,奴婢是见蕊珠不在,才来侍候姑娘罢了。”

方四姑娘撇了撇嘴:“平日怎么不见你这样勤快?今儿倒殷勤起来。”她重重把茶杯放在桌上,也没有继xù

骂下去。周围还有许多客人呢,有些事得适可而止。

芯儿捧着茶盘,不动声色地给王姑娘送上了一杯,便来到了赵琇跟前。而这时候,月歌也给曹萝送上了一碗香茶,笑意盈盈地向赵琇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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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腊八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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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丫头面对面遇上了,相互看了一眼。芯儿面上仍旧带着谦卑的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月歌则是露出几分困惑,也有一丝紧张,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紧接着,两人擦肩而过,芯儿来到赵琇与曹萝之间,先是给赵琇上了茶,又转身去面对曹萝。月歌将茶碗放到赵琇左手边,然后又从身后的小丫头处接过另一碗茶,放到王姑娘跟前。

赵琇只觉得莫名其妙。谁家待客时上茶是这么上的?两人从不同方向一路上过来,交叉时还给同一个客人上两份茶?方家的丫头没毛病吧?

不过,相比于方大姑娘的丫头月歌,赵琇对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要更提防些。她还没忘记,之前有偷她手帕嫌疑的那一个蕊珠,就是方四姑娘的丫头。如今这一个芯儿是方二姑娘的人,跟蕊珠是一家子的,同样莫名其妙跑来做侍候客人的活计,眼睛还时不时往她的玉佩上瞄,说不定手脚也不干净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芯儿慢慢端起茶盘里最后一杯茶放到曹萝跟前的桌面上。曹萝一脸莫名地看向她:“不用了,我已有了茶。”芯儿的手顿住:“是。”躬身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端茶的那只手竟没稳住,茶杯一翻,掉在了地上,裂成碎片,热茶水溅了一地。

赵琇早有提防,眼见着她手里的茶碗晃悠悠的模样,就事先起身往旁边躲开了。按理说。以她的身手敏捷,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劫。可惜老天爷没站在她这边,她躲过了芯儿摔的茶杯。却没提防身后的月歌也摔了茶碗,碗中的茶水泼了一地,把她半条裙子都染湿了。幸好这茶水仅是温热,她才没有受伤。

赵琇看着身前身后两摊茶水迹,瞬间有些无语。

听见声响的众人转头望来,都十分惊讶:“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打碎了茶杯么?”还有性情活泼些的姑娘直接站起身撑着桌沿探头张望。

方大姑娘脸上都铁青了,怎会这样?芯儿是怎么回事?!

月歌不愧是方大姑娘的心腹丫环。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脸无措地看向一旁的王大姑娘:“王姑娘你怎么撞我……”

王大姑娘本来正瞧赵琇的热闹呢,心里满满的幸灾乐祸。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都懵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几时撞了你?”

月歌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后柔顺又带着一点小委屈地低下头去:“是,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拿稳茶碗。”

她这么说。反而让周围的闺秀们都觉得,一定是王大姑娘撞了月歌,才导致后者摔了茶碗的。方才王大姑娘才跟赵姑娘拌过嘴呢,开席前她对赵姑娘也是十分不满,这是在借机落赵姑娘的脸吧?闺秀们纷纷皱起了眉头,不少人心里都对王大姑娘生出了厌烦之心。家世好、父亲有权势又如何?大家都是书香清贵门第,从来都是不畏权贵的,这样粗俗无礼又气量狭小的女孩儿。哪个乐意与她结交?

就连方二、方四两位姑娘心里也觉得,王大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害赵琇出丑。也未免太愚蠢了。跟这么蠢的人混,会不会让人觉得她们也不聪明?一时间竟开始犹豫,要不要继xù

围着王大姑娘转了。

王大姑娘气得脸都发紫了,她又不是真蠢,怎会不明白方家的丫头这么一认错,反倒让人认定是自己使的坏?她一向被人捧惯了,最受不得屈,便气愤地骂月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撞了你?难道不是你自己笨手笨脚才摔了茶杯的么?其实你是故yì

的吧?!”

月歌低头依旧一脸的柔顺:“是,是奴婢说错了,是奴婢不小心摔了茶杯,与王姑娘没有关系,还请王姑娘恕罪。”她跪下了。

见她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有旁人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这丫头也认错了,王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呢?”

还有人小声交头接耳:“栽赃给丫头就算了,人家都替她遮掩了,她还不依不饶的做什么?人家赵姑娘才是正主,都没发话呢。”

议论声嗡嗡嗡地,王大姑娘听在耳朵里,气得直发抖。她觉得这完全就是一场阴谋,方家那丫头是故yì

栽赃她的,她几时得罪了方家,好心上门给方家姑娘贺寿,竟要受这样的气?!

这时正主儿赵琇倒笑着发话了:“算了算了,不过一件小事,何必在意?今日合该我不走运,怎的这般凑巧,左右两杯茶都撒了。我是避得了一杯,避不了第二杯,可见我本该遇此劫。还请在座各位姐姐们别嫌弃我这一身狼狈,容我继xù

在此聆听诸位的大作才好。”

她的态度谦逊讨喜又风趣,闺秀们都笑了,有个活泼些的就说:“怎会嫌弃你?方家的茶用的是上好的茶叶,你这一身裙子沾染了茶香,还更添几分风雅呢。”众人都笑了。

跟恶形恶状又不得理不饶人的王大姑娘相比,和善风趣的赵琇明显要更合她们的脾性。哪怕王大姑娘是文臣家的女儿,算是她们圈子里的一员,而赵琇是勋贵侯府的千金,与她们素来不是一路,她们也更愿意亲近后者。

方大姑娘露出端庄和善的微笑,起身道:“虽是玩笑,但这样大冷的天气,赵妹妹穿着湿裙子可不是玩儿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赵妹妹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又对众闺秀说:“粥吃完了,茶也喝过了,众位还是赶紧去作诗吧。舍妹为了今日的题目,琢磨好几日了,还不知会怎样为难人呢。”

方五姑娘面上带着微笑,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

听了方大姑娘的话。众人的注意力立kè

就转移到即将要揭开的诗题上,纷纷吐嘈:“方五妹妹每次都夺魁,何必还要为难我们?”“上回的题目就好难。我差一点没作完呢。”“今日是腊八,难不成题目是腊八粥?”“哈哈哈腊八粥要怎么作诗?别说笑了。”一边笑闹一边纷纷起身往茶座那边去了。

王大姑娘见状越发生气,方二姑娘走到妹妹身边,合力劝说前者:“原是丫头不好,回头我们一定重重罚她。王姑娘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好说歹说,把人劝走了。

方二姑娘回头看见芯儿一脸谦卑地对赵琇说:“方才奴婢太不小心了。奴婢替姑娘擦擦裙子。”又拿出手帕,跟月歌抢着去擦赵琇裙上的茶叶,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丫头给自己丢大脸了。

但赵琇丝毫不领芯儿的情,避开两步,冷淡地说:“不用了,你还是赶紧回你家姑娘那里去吧。以后倒茶时。专心一些。少盯着人家的玉佩瞧,也就不会打破茶杯了。”

芯儿一愣,脸涨得通红。方二姑娘听见,更觉丢脸,骂芯儿道:“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人家嫌弃你么?你到底是谁家的丫头?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还不赶紧给我滚?!”

芯儿都懵了,自打看见月歌也摔了杯子,她就知dào

不好。这也太明显了些。谁相信这会是巧合?虽说眼下有王大姑娘做了挡箭牌,旁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月歌那边。因此暂时把她忽略过去了。她还想要争取为赵琇更衣的差事,好从赵琇身上偷到一两件信物,完成老爷太太吩咐的任务呢。可赵琇直接拆穿她的盘算,方二姑娘也不配合,这叫她如何行事?

她正左右为难,月歌还要落井下石:“妹妹还是先走吧,二姑娘都发火了。你今日的错要想让二姑娘熄怒可不容易。这里还是交给我吧。”方五姑娘也在这时候走了过去,淡淡地道:“你下去吧。这里原用不着你侍候。”方五姑娘的丫头东篱笑着上前把她拉走:“芯儿姐姐走吧,再不走,二姑娘就该罚你了。”一副为了她好,帮她避开刻薄女主人方二姑娘责罚的模样。芯儿只来得及叫一声“东篱妹妹……”就被强拉走了。方二姑娘气得脸色发青,可是又不敢得罪了方五,只能恨恨地扭头离开。

方五姑娘微笑着对赵琇道:“我这时候走不开,让我的丫头带你去我屋里换一身衣裳如何?”

方大姑娘连忙上前道:“赵妹妹长得比你高,妹妹的衣裳只怕不合适,我那里倒有新做的裙子,因做得短了,正要拿回去改呢,正好给赵妹妹穿。”

方五姑娘神色不明地看了姐姐一眼,对赵琇说:“既如此,我让我的丫头陪你去吧。本该是我陪你走这一趟的,可惜我走不开。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赵琇笑道:“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衣裳,我车里有备用的,让我的丫头取来,不拘什么地方,只要是间干净屋子,借我换了裙子就是。我今日是来参加诗会的,若是因换衣裳耽搁了时间,输给了别人,岂不是冤枉?”

方五姑娘笑了:“这有什么?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回头叫自己的丫头:“南山,你去把赵姑娘的丫头叫来。”她的丫头连忙领命去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东篱,南山,五姑娘的丫头,名字是取自陶渊明的诗吗?”

方五姑娘微笑点头:“我最爱这两句诗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是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赵琇若有所思地看向方大姑娘:“你的丫头叫云曲、月歌,莫非是出自张继的《华清宫》中‘玉树长飘云外曲,霓裳闲舞月中歌’这一句?”这方家姐妹的心性,从各自喜欢的诗句里,倒也可以窥见一二呢。

方大姑娘微笑着点头:“妹妹原也是熟读诗书,怪不得作得好诗呢。”她眉间带着一丝焦躁,不自觉地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再劝赵琇:“妹妹还是先到我房里等候吧。园子里风大,穿着湿衣更容易着凉。”

方五姑娘微微皱了眉头。正要说话,就被姐姐抢了先:“客人们都在那边等着妹妹去开题呢,妹妹赶紧去吧。可不能失礼。赵姑娘交给我就行了。”

方五姑娘欲言又止,只能低声吩咐南山:“好生侍候着,不许怠慢了。”南山屈膝应下。

赵琇目送方五姑娘走远,回头再看方大姑娘,只觉得她今日的言行透着古怪。

方大姑娘脸上依然是端庄得体的微笑:“赵姑娘,我们走吧?”赵琇道:“我的丫头还没来呢。”方大姑娘一窒,转瞬又好脾气地笑了笑。

碧菡过来了。一脸的惊讶。赵琇嘱咐她去取衣服,她就给赵琇披上了斗篷:“姑娘先穿着这个,再捧着手炉。免得着了风。我很快就回来。”

方大姑娘忙道:“我带你们姑娘去我屋里换衣裳,那边比这里暖和,也方便。想来你不认得路,南山。你领着她去。”

南山眨了眨眼。迟疑地答yīng

了,转身领着碧菡出去。方大姑娘又笑着对赵琇说:“赵姑娘,我们走吧?你放心,有南山领路,你的丫头不会迷路的。”

赵琇想了想,笑道:“等我先看了题目再说。”便径自去了茶座那头。方大姑娘连忙紧张地跟了上去。

方五姑娘刚刚将今日作诗的题目在纸上写下,展开给所有人看,却是“雪景”二字。这题目原也寻常。但今日的要求却不太寻常,因为方五姑娘要求。大家作的诗里不许出现常见的“冰”、“雪”、“玉”之类的字眼,还不能写得清冷,要尽可能的喜气,否则她这个生日就过得太晦气了。

有几位姑娘就开始笑着抱怨:“这个题目倒新鲜,雪景一片白,如何能喜气得起来?显见是在为难人了。”

方五姑娘笑而不语,瞥见大姐跟在赵琇后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后者,便对众人道:“今日题目难些,我就不限韵了,也不定时限,只要大家能在宴罢前写好就行。”

有人便笑问:“那要是一直写不出来,难不成府上还招待我们吃晚饭?”

方五姑娘微笑:“若是姐姐赏脸,那又何妨?”众人又笑了,各自散开,有人对着纸笔发呆,有人坐在棋桌边手谈,有人聚在一起小声商议,也有人跑到窗边去赏外头的雪景,顺便找些灵感。

赵琇盯着题目思考,心里打起了腹稿。

方五姑娘则悄然拉着大姐走到边上,压低声音问:“大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赵家不是好惹的,赵姑娘又不曾碍着你什么,你何苦跟她过不去?”

方大姑娘强笑道:“妹妹胡说些什么?我何曾要跟她过不去?”顿了顿,“我只是想跟她私下说说话,探一探她的口风。若能与她交好,让她主动退让,岂不是皆大欢喜?妹妹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她轻轻推了妹妹一把:“快去作诗吧,别叫旁人得了魁首,坏了你这女诗人的名头。”

方五姑娘皱着眉看她,迟疑地离开了:“希望姐姐没有骗我。“

方大姑娘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微笑着上前:“赵妹妹,我们走吧?”

赵琇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啊。”她倒想知dào

,方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们带着月歌一个丫头走出了问心堂,一出门,迎面就有冷风吹来。赵琇庆幸着身上的斗篷足够厚,且又挡风,否则那条湿裙子就够她受的。她看向方大身上的衣裳,问:“你不穿斗篷,不会觉得冷吗?”方大的脸分明都发白了,但还是微笑着回答:“我不冷。”

她们走的是一条小路,据方大说,从这边可以直接到达姐妹俩的院子,是截径,而且人又少。赵琇不置可否,有这两人陪着,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见着快要走出花园了,方大忽然道:“这边的风比方才还要冷些,早知如此,我就穿上斗篷再出来了。”然后她便吩咐月歌:“去帮我取了斗篷来。”月歌会意地去了,路上便只剩下赵琇和方大二人。

赵琇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向方大,方大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前方的小轩:“赵姑娘冷么?我在这里等月歌,你上那屋里等候吧?那边暖和些。”

赵琇正色道:“这里风大,吹得久了更冷,我们还是先到你院里去吧。你要是实在冷,我把我的斗篷借你如何?”

方大忙笑道:“不必了,那我们就先走吧。”转身没走出两步,她就忽然叫了一声,软软靠着路旁的树坐了下来:“我好象踩到了一粒小石子,把脚拐了,怎么办?我走不动了。”

赵琇又无语了。这青石板的小路被扫得干干净净,连积雪都不见,哪里来的小石子?方大到底在搞什么鬼?

紧接着,方大终于说出了她想了很久的话:“赵姑娘,你能帮我上前头小轩看一看里头是否有人么?兴许看园子的婆子会在那里歇息。若是没有人,就再往前头找一找。我伤成这样,是一定要找人来帮忙的,否则连走回院子都不成。”

赵琇看了她几眼,微微一笑:“找人吗?没问题呀。”

在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叫嚷起来:“有人吗?有人吗?方大姑娘受伤了!来人呀!”声彻云霄。

方大姑娘被吼得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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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腊八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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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树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赵琇立kè

扭头望去,只发xiàn

了一抹青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方大姑娘的丫头月歌和云曲身上穿的,都是青绿色的裙子。

月歌回去问心堂为方大姑娘取斗篷了,云曲在吃腊八粥之前就已经不见了人影。会出现在这里的到底是哪一个?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方家的丫头,看到方大姑娘扭伤了脚坐倒在地,又听到她的求救声,不跑出来帮忙却躲避一旁,肯定有问题。

赵琇瞥了一脸惶恐的方大姑娘一眼。

方大姑娘的脸色白得发青,她颤着声音对赵琇说:“赵姑娘……怎能如此大喊大叫的?这……这……”

赵琇一脸无辜地冲她眨眨眼睛:“怎么啦?你说要我找人来的呀。天气这么冷,等到你的丫头回来,恐怕你已经被冷病了,我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只好大声喊人了。你家里园子虽然大,但应该会有人在附近吧?”

方大勉强笑了笑:“你说得是……”她心里只盼着花园附近不要有人在才好,最好连那个人也还未到来,问心堂那边的闺秀们也千万别听见动静。这种时候,如果来个粗使婆子,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就是她的造化了。建南侯府赵家的千金,竟是这般不按理出牌的性子,实在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可惜天不遂人愿,前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不远的树丛之后。他探头看见这边是两个小姑娘,就立kè

背过身。十分谨慎有礼地问:“方才可是两位姑娘在喊人求助?”

方大脸色更青了,赵琇眨眨眼,故yì

露出甜甜的笑容,嗲声嗲气地用孩子的口吻对那青年说:“这位叔叔,你是方家人吗?这位姐姐是方家大姑娘,她拐了脚,受伤了。走不动路,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叫几个丫头婆子来扶一下呀?谢谢你。”

她本来年纪就小,虽然长得高。但五官还是带着孩子气,自入冬以来,运动少了,吃得好了。小下巴比先前圆润了许多。一路走来,双颊还红扑扑的,透着健康和可爱。她今天梳着双鬟,发间还戴着小姑娘们常戴的昆虫珠花步摇,再加上她这故yì

装出来的稚嫩声音,妥妥的就是个小女孩。她还张嘴就喊“叔叔”,变相将对面这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的青年叫成了长辈,顿时抹去了不少未婚男女相见的**色彩。

那青年一听。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真当成了长辈,少了几分顾虑。放心大胆地转过头来,走近两步,面上带着忧心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只有你二人在这里?连个丫头都不带呢?”看到方大,他愣了一愣。方大涨红了脸,深深地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他。

青年的神情有些怅然。

赵琇这时候才发xiàn

,眼前的青年虽然远看颇为瘦削挺拔,但走得近了,就能发xiàn

他左脸上有一大块斑,从眼睑底下一直蔓延到眼角和颊边,象是个三角形,最宽的地方足有三指宽,整体呈浅褐色,衬着他白晳的皮肤,分外明显。其实看他五官,长得还是相当端正的,甚至还颇为清秀,只看右边侧脸,是个实打实的帅哥,正脸却被这块斑给破坏了。幸好他目光清正,书卷气也非常浓,一见就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倒也不会因为那块斑,就让人惧怕起来。

赵琇虽然初见时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现代社会经lì

过来的人,什么丑脸没见过?《西游记》电影、电视剧都看了几个版本,跟剧中丑陋的“妖怪”相比,这位青年的长相真不算什么,况且他看起来还很和气。

和气的青年柔声对赵琇说:“我是这位方姑娘的表兄,姓尚名琼,今日也是来做客的。我方才就在前方的月半轩小坐,轩中有茶炉可取暖,也有门窗可遮风御寒。小姑娘,你扶一扶我表妹,先到前头小轩等候如何?我去找人来看方表妹的伤。”

赵琇微笑着点头,又去问方大:“你能走吗?我扶着你,你尽lì

试一试吧。哪只脚扭着了?就先别用力,尽量用另一只脚走。”

方大见盘算落了空,早就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垂头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比方才好些了,应该可以走路,劳烦赵姑娘了。”

尚琼转身走在前头,赵琇扶着方大一瘸一瘸地走着。她看着后者的脚,轻声笑了笑:“方大姑娘,你是左脚扭着了吗?可方才你说的好象是右脚受伤了吧?”

方大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摆什么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我是右脚受伤了没错,不过我觉得现在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所以想要试着自己走一走。”

“哦——原来是这样。”赵琇扶着她走上两步,才一脸懊恼地跺脚,“我记错了,方大姑娘确实是扭着了左脚没错。你方才就是因为左脚疼,才会挨着小路左边的树坐到了地上。”她瞥了方大的脚一眼:“我记错倒罢了,方大姑娘怎么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哪只脚受了伤呢?”

方大的脸涨得通红,手抖得就象是风中的叶子,她都快要哭出来了。早知如此,她方才就该说是赵琇记错了,她确实是伤着了左脚,怎么就一时慌乱,说错了话呢?尚琼就走在她们前方不到六尺远的地方,赵琇说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因此而怀疑些什么,那她……

前方的尚琼只是脚下顿了一顿,半侧回头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困惑,但他很快又继xù

向前走了。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月半轩。这是一处半月形的廊屋,一面是墙。另一面临水,有一排镶了玻璃的漂亮雕花木窗,正对着轩前的假山水池。廊屋两端都有门。只要门窗一关,这里就是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了,可以赏景,也可以品茶聊天。此刻一端的门关上了,另一端就是他们进去的入口。屋中有一套桌椅,桌上放着烹茶的红泥小炉,炉火尚未熄灭。

赵琇扶着方大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炉上的茶壶看了看,见里头的水虽是热的,却未烧开。她想了想。就翻开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大半杯,塞到方大手里:“你拿着暖手吧,水虽然没开,但只要不喝就行了。”

方大捧着杯子。身上还在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尚琼看见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回身将门给关上了。方大听见声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瞪着尚琼和他身后的门,但什么话也没说。

尚琼面露疑惑:“方表妹是想要开着门么?我是见你好象觉得冷,才想把门关上的。”他转身想要把门重新打开,却发xiàn

门推不动了。

他皱皱眉头。加大力度推了几下门,但门还是打不开。他透过玻璃往外看。发xiàn

是锁坏了,若没有外力破开,这门是开不了的。他惊诧极了,方才他出去时,可没发xiàn

这锁有什么问题!

不过……方才那丫环好象并没有将门关上,只是虚掩,因此他才会觉得寒风难抵,过来想要关门,便听到了花园里传来的呼救声。

难不成这门本就是坏的?

尚琼大步走向月半轩的另一端,这里是他进来的地方,因为风大,领路的丫头就随手把门锁上了。他试了试这边的门锁,却发xiàn

锁同样打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赵琇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已经猜出了答案:“怎么了,尚叔叔?门锁坏了吗?”

尚琼皱眉看向她:“好象是这样,得想个法子叫人来开门,否则我们连出去叫人来给方表妹看伤都不成。”

赵琇若有所思地问他:“尚叔叔,你刚才是一个人在这里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既然是来方家做客,难道就没个人来招待你?”

尚琼看了方大一眼:“我是在这里等人的,原有个丫头侍候茶水。因我等的人迟迟不来,那丫头说去请她,因此才走开了,却至今没有回来。”

赵琇便笑道:“要是实在出不去,也只能等这丫头回来了。还有,方大姑娘方才也因为觉得冷,把随行的丫头打发回问心堂取斗篷去了,想必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尚琼恭肃一礼,道:“话虽如此,但二位是闺中女儿,与我在此屋中独处,甚是不妥。恐有外人知dào

,会损及二位姑娘的闺誉。”

赵琇摆摆手:“我们清者自清啦,再说,这事儿只有我们自己知dào

。只要我们不告sù

人,别人又怎会说闲话?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吧?我也不会多嘴。”她低头看向方大:“方大姑娘也不会告sù

人的,对不对?”

方大勉强笑笑:“当然……”她对上尚琼的双眼,脸色又是一白,低下头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害pà

,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赵琇皱眉看她:“你不要紧吧?难道是方才吹风冷到了?”犹豫了一下,她就把袖子里笼着的手炉塞了过去,换下那杯已经变温的茶水,见对方还在抖,索性把茶炉搬得近一些,让对方可以取暖。

这时候,月半轩外头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有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在说:“方才那呼救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吧?”也有旁人回应:“可这边已经是花园的角落了,平时很少会有人过来,会是谁在求救呢?世子,你真的没听错么?”

“不可能有错!”那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

赵琇喜出望外,冲到窗边张望,瞥见高桢的身影从假山后头转出来,连忙大声拍着窗框:“桢哥哥,桢哥哥!”

高桢已听见了动静,脸色顿时一变,快步奔了过来,跑到月半轩一侧的门前。

赵琇将尚琼从门边挤开,对着门外的高桢道:“方家大姑娘扭伤了脚,我扶她到这里歇息,原想去叫人的。没想到这屋子两边的门都坏掉了,我们出不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什么?”高桢冷然回首望向随行的两名少年。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连忙说:“怎会如此?昨日我才看到下人清扫月半轩,当时没听他们说门锁坏了呀?”他挤上前探看屋中情形,见到方大姑娘和尚琼二人也在,脸色顿时变了。

高桢寒声道:“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法子把门打开!”

少年连忙说:“我这就叫人去!”他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轩中的方大姑娘。但方大却垂头不语,一句话也没说。少年咬咬牙,扭头走了。

另一名少年迟疑地问尚琼:“尚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方才你跟我们谈诗论文,聊得好好的,大伯娘和表婶娘叫了你过去,我们只当你还在跟她们说话呢。没想到你来了这里。”

尚琼神色淡淡地:“我也是遵照长辈之命行事罢了。”

少年不明所以。探头看了看轩中的方大:“大姐姐,你没事吧?”方大继xù

低头装死,没有回答。

高桢问赵琇:“里头冷不冷?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赵琇回答:“才刚来,你们就到了,你是听见我的呼救声了吗?尚叔叔也是听到我呼救才找过去的,不然这时候我们还在雪地里呢。”

高桢顿了一顿,神色不明地看了尚琼一眼。尚琼忙道:“在下年未弱冠,姑娘还是别喊我叔叔了。”接着又道:“方才还未来得及问呢。不知姑娘是哪一家的千金?原来与世子是旧识。”

高桢淡淡地说:“这是建南侯之妹,与我自幼相熟。”

尚琼肃然。连忙恭谨一礼:“原来是赵姑娘,方才实在是失礼了。若非尚琼疏忽,姑娘也不会被困在此。”

赵琇笑着避开:“尚公子不必多礼,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还在吹风呢。虽然被锁在屋里是个意wài

,但也不是你愿意的。”边说边瞥了方大一眼,总觉得这事儿跟她定然脱不了干系。

高桢看着他们的互动,忽然道:“方锦骐去找人,怎的半天还没回来?赵妹妹,你继xù

待在里面不是办法,不如另想法子出来吧?”

赵琇问:“有什么法子?砸门吗?”

方才那少年顿时吓了一跳,看向赵琇的表情活象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结结巴巴地想要制止:“这……这……月半轩是伯父心爱的地方,若是砸坏了……”

高桢傲慢地瞥了他一眼:“那就叫他来找我。”

少年顿时闭上了嘴。

赵琇忍不住笑了,回头打量一下轩中:“应该用不着砸门,我先试一试别的办法好了。”她走到桌边搬起一张椅子,把它放在窗台边上,然后试着打开了一扇窗子,发xiàn

窗子没锁,顿时大喜,便踩着椅子就要爬窗。

尚琼跟方大都被惊住了,方大惊叫着冲过去:“你要做什么?!”把自己的“脚伤”都忘了。

赵琇回头看着她一笑:“你瞧,真要想办法的话,其实我们也不见得就会被困在这里。”说完转身就踩上了窗台。

高桢已经踩着月半轩窗下的太湖石,从池边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赵琇的手,两人对视一笑,赵琇便握住高桢的手,从窗台上稳稳地跳了下来。

高桢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然后拉着她的手,转身一步步小心地踩着太湖石回到了池边。

方大姑娘早已看得呆住了,更让她呆滞的是,尚琼跟随着赵琇的脚步,也踩上了椅子,踏上窗台。她忍不住惊叫:“尚表哥?!”

尚琼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若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把不相干的人拉扯进来?那还是个孩子呢,你也下得了手。家母从前真是看错了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方大面色大变,只觉得双腿发软,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PS:大冷的天,手都冻僵了,真不想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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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腊八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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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太从儿子处得知长女与尚琼、赵琇同被困在月中轩,匆忙赶到花园时,赵琇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高桢说明白了。

高桢心思灵透,前后一联想,便猜到了几分方大姑娘的用意,心下不由得着恼,对那尚琼也有了几分戒备。

尚琼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对赵琇十分亲切和气,但更象是大哥哥在哄小孩子,并不见有半点**,这才让高桢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方太太与方锦骐赶到,他又再次拉长了脸。

方太太惶恐地向高桢问了好,见到尚琼与赵琇在旁边,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儿子虽然不清楚长女的盘算,但对今天她要跟尚琼相看之事是清楚的。尚家虽然看好方大姑娘,却也希望儿子能对未来妻子的人选满yì

,因此特地提出让他们单独见面,说说话。本来是打算让一对小儿女在上房的梢间里见面的,隔壁正间里就是两家长辈,也不会违了礼教规矩。却是方大姑娘提出,为了帮妹妹开诗会招待众位闺秀,不能离席太久,所以想改在花园里见面。月半轩就是她选择的地点,因二人还带着小厮丫头,倒也不算太出了格,哪里想到会出这等变故?方太太从儿子锦骐处听了他的猜测,简直要魂飞魄散了。如今对上皇室成员高桢,她都觉得腿软。

万一这位贵人在宫里跟太后娘娘或皇后娘娘多说一句什么,她小女儿嫁皇太孙的事就要泡汤了!偏偏他们一家子都没想起来。建南侯赵家的姑娘跟广平王世子原来是熟人。长女怎么就偏偏惹上了她?!

方太太此刻只能一再向高桢与赵琇赔礼:“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舍下招待不周,还请世子与赵姑娘恕罪。”

高桢看向方太太的目光有点冷。他不知dào

这个女人是否知dào

她女儿打算做什么。但只要胆敢打赵琇的主意,就不可原谅!

倒是赵琇看到方太太眼泪都快下来了,显然吓得不轻,想想方五姑娘方才似乎有意要阻止方大姑娘将她带走,显然也是在防备姐姐。赵琇叹了口气,决定看在方五姑娘的面子上,这回就放过方家吧。反正方大姑娘那点算计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她轻轻扯了扯高桢的袖子,高桢回头看她,收到她的眼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十分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板着脸对方太太道:“罢了,既是意wài

,贤伉俪又如何能事先知情?本世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方太太心中顿时一松。才发觉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继xù

温言道:“此处风大。世子不如回前头去用茶?让小儿与侄儿再陪您说说话。赵姑娘的衣裳打湿了,方才攀窗子又沾上了尘土,还是尽早换上干净衣裳的好。我已命人将赵姑娘的丫头带到上房去了,赵姑娘就请随我的丫头过去吧?”

赵琇看向高桢,见他点头,便笑着向方太太说:“那就拜托您了。”

方太太惊喜不已,忙命身边最看重的一名心腹大丫头带赵琇离开,至于高桢。则由儿子方锦骐和二房的侄儿方锦驹陪同,回前院去。等人都离开了。现场就只剩下了尚琼和方家人。她勉强挤出笑容,正要跟尚琼说话。尚琼却向她行了一礼:“此间事已了,侄儿也想与世子论文,先行告退了,还请婶娘见谅。”说完恭谨退下。

方太太怔了怔,看着尚琼决然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她回头看向月半轩中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长女,沉下了脸:“来人,把门开了,将大姑娘救出来!”

随行的婆子低声应了,便领着花园里值守的婆子上前开锁。可惜门锁坏了,她手里的钥匙根本无用。她们只好让人将锁砸开,方才将方大姑娘扶了出来。

虽然方大已经被赵琇拆穿了装伤一事,尚琼也是知情的,但此时此刻,她除了把这场戏继xù

演下去,已经别无选择。

方太太看着垂头丧气的大女儿,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责骂。不过她还记得身边尚有丫头婆子们在,便死死忍住了,吩咐道:“快把姑娘扶回她屋里去。”又咬牙说:“云曲月歌两个丫头是怎么侍候姑娘的?竟敢擅离职守?给我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罚半年月钱,降为三等丫头。日后胆敢再犯,立kè

给我撵出去!”方大姑娘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又垂下头去,一句话也没说。

赵琇在方太太的丫头引领下去了方家长房的正院上房,碧菡已经带着装有衣裳的包袱在那里等候了。赵琇进了里间,这里建有火墙,屋里温暖如春,还有着好闻的熏香味。方太太的丫头甚至还为她准bèi

了香茶小点,连净房也给她指了路,招呼得十分周到。

赵琇没让方家的丫头近身,只命碧菡一人侍候。两人换衣的时候,碧菡有些慌张地小声对赵琇说:“方家太太让人去了方大姑娘的屋子找我和南山姑娘,二话不说就把南山打发了,然后又把我带到这里来,说姑娘会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呀?我瞧见方家太太好象命人守住了方大姑娘的屋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赵琇不动声色:“这是别人家的事,你不要多问。”碧菡一惊,连忙应了“是”,便侍候赵琇换起衣裳来。

赵琇只换了裙子,将那条宝蓝的脱下,改穿上一条墨绿色的哆啰呢裙子,上头用银线绣着稀落落的梅花图案,又厚实又好kàn

,也是今年用洋行送来的料子新做的。

换好了衣裳出来,方太太的丫头已经将赵琇先前塞给方大姑娘的手炉送了过来,又添上了新炭。加了几块熏香。赵琇本不习惯在手炉里添这个,但人家的好意,也不好拒绝。便笑纳了。她不想在上房里喝茶吃点心,要求马上回问心堂去。耽搁了这半日功夫,她还记得自己是冲诗会来的呢。

方太太的丫头本来还想着主母一会儿兴许会有话跟赵琇说,因此想多留她一会儿。但方太太显然是骂女儿去了,并没有回来,她只得恭谨地将赵琇一路送回问心堂去。

问心堂中,众闺秀对花园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方才赵琇那一声吼虽然大声。但堂中更热闹,没几个人听到动静。又有月歌刻意误导,因此竟无人发觉方大姑娘与赵琇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众人见赵琇回来。还打趣她:“换个衣裳怎的去了半日?再不回来,就真真要落第了。”

赵琇连忙看众人的诗稿,已有七八人写好了,顿时跺脚说:“哎呀。你们怎的手脚这么快?不行。我现在就想去!”说罢拿了纸笔,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开始冥思苦想。

她做诗向来是要打草稿的,先前刚看到题目时,她已经有了构思的方向,走在路上看了雪景,也有了一点灵感。可惜刚才那一摊子变故,把她的灵感都抽飞了。如今只能顺着原来的思路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然后用笔涂涂抹抹的。努力将想到的句子拼起来。这么苦想了两刻钟,才得了四句。在此其间,又有三人交了稿。

方四姑娘又悄悄地摸了过来,偷偷张望她写了些什么,瞄到半句,便扑哧一笑,故yì

用众人能听到的声量问:“赵姑娘,你写的这都是什么白字呀?我一个都看不懂。若是连字都不会写,你真能做得出诗来吗?”

赵琇瞟了她一眼:“这不是白字,是我私下用的标记,为的是不让别有用心的人看懂我写的是什么,然后偷看了去!”

方四姑娘气得脸又红了,跺跺脚,转身就走。刘二姑娘的桌子跟她挨着,头也不抬地嘲讽她:“你又自讨没趣了,还不赶紧把自己的诗写好?若是再次落第,看你还有什么脸见人?”方四姑娘瞪了她的后脑勺一眼,看向自己面前才写了两句诗的纸,心里犯起愁来。

赵琇却忽然得了灵感,刷刷刷地将剩下的四句诗都完成了,又前后串连一遍,改掉几个不好的韵脚和用辞,再检查一次典故的用法,然后将诗在纸上完整地抄写下来,读了一遍,觉得应该可以交差了,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

她将诗稿交到了方五那里。这时候,在场的闺秀里头,只剩下六个人还未交稿了。

方五姑娘见她这么快就做好了诗,有些惊讶,拿起诗稿看了看,就忍不住说:“你可以不必着急的,再斟酌一下吧?”她觉得赵琇的诗可以做得更好,兴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了,稍嫌粗糙了些。

赵琇笑笑:“我今日实在静不下心来做诗,再想也是差不多的。”

方五姑娘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我姐姐到底做了什么事?方才南山回来……我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

赵琇想了想,扫视周围一眼,见没什么人在附近,便压低声音,把方才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跟方五姑娘说了一遍。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将事实摆在对方面前,至于对方会如何想,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方五姑娘越听越惊讶,到得后来,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她本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又知dào

不少赵琇所不清楚的内情,很快就猜出了大姐的盘算。她看向赵琇,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出口三个字:“对不起。”

赵琇挑了挑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件事又与你没有关系。刚才你不是还拦着你姐姐来着?”

方五姑娘抿了抿唇:“我现在不好说什么。总有一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琇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起身走开了。

赵琇来到曹萝身边,瞧她做的诗,指出了两个小小的错误,曹萝连忙改了过来。这时候又有两人交稿了,曹萝连忙将自己的诗抄好了交上去。这时候还有三人未交稿,她开始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完成诗作的人而开心不已。

方大姑娘一直没有回来,方五姑娘的心思早已不在诗上了,诗作的评定是众人一起商议的。方五再次夺魁,刘大姑娘与另一位诸葛姑娘并列第二。赵琇今日所作稍嫌平庸,与其他姑娘们算在中流里头,但公认已是平均水准以上,比王大姑娘的还要强些,倒也不丢脸。曹萝倒数第三,名次又往前进了一步,算是惊喜了。倒是方四姑娘,今日再次落第包尾。她十分不服气,抢过曹萝的诗稿挑刺儿,可惜没人理她。就连一直与她亲近的王大姑娘与方二姑娘,都只关注赵琇的诗如何,没有帮她说话。

方大姑娘的缺席和方五姑娘的神思不属,似乎暗示着方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众闺秀们玩笑一番,也察觉出异状,很有眼色地纷纷告辞了。赵琇不是第一个走的,也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与众人混在一起离开,没有再跟方家任何人有过交谈。

天色已经不早了,此时已是后半晌。赵琇花了不少精力去做诗,此时觉得有些累了,便靠坐车壁闭目养神。忽然听得车夫报说:“姑娘,后头好象有人在跟着我们。”赵琇连忙坐起身,掀开车帘一角往后张望,却一眼就认出了是高桢的马。

她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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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姐妹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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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五姑娘摒退丫环,独自走进大姐方慧珠的房间。

屋里屋外的丫头都已被斥退了,方太太的两名心腹侍女守在门边,本来的职责是要阻止有人靠近的,但此时她们的注意力都被屋里的说话声吸引了过去,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方五姑娘走了进来。

方大姑娘方慧珠正在向母亲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月半轩的门坏了,女儿是真不知情。女儿害羞,就借口要陪赵家姑娘回房更衣,邀赵家姑娘同行,想着见尚表哥时,有个人陪着,好歹没那么尴尬。月歌半路折返,也是因为女儿确实觉得冷了,怕吹了风着凉,才叫她回去取斗篷的。女儿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扭伤了脚,更没想过会与赵家姑娘、尚表哥一同被困在月半轩里。云曲本该在尚表哥身边侍候才对,尚表哥也带了自己的小厮过来。又不是孤男寡女的,哪有什么圈套不圈套的呢?母亲真的误会了。”

方太太的声音里透着怀疑:“真的么?月歌倒罢了,那云曲怎地说要去找你,却半日不见回来?从月半轩到问心堂,就只有那一条路而已。还有你尚表哥的小厮,也是被云曲那丫头支走的。云曲说,这是奉你的命令,你又要如何解释?!”

方大姑娘一窒,咬咬唇,低头说:“那丫头定是害pà

了……母亲就看在她服侍我多年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方太太冷哼:“别的小事可饶,这种大事。如何能饶?!若她只是奉你之命行事,那不过是尽丫头的本分,其情可悯。我还能饶她一命,只怪她没将这样大的事禀报给我知dào

。可若她是自作主张,害你扭伤受凉,被困轩中,亲事又遇阻,那就真真罪无可恕了!我们方家从来不打死丫头,只能打她几板子。再远远地卖掉了事。你就老实说吧,到底她是奉你之命行事,还是自作主张?!”

方大姑娘闷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此事当真……不是女儿指使的……”然后又马上补充:“求母亲饶了云曲一命!她下次再不敢了!”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她们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心里都已有了猜测。云曲月歌都是方大姑娘的心腹,平日极得重用,又都忠心耿耿。若不是方大姑娘有令在先。她们哪里敢做出妨碍她相亲的事情来?可如今方大姑娘为了自保,明知dào

方太太发了话,不会要云曲性命,却会打她板子、将她卖掉,还依然将云曲抛出来顶缸。她们这样从小在高门大户里生活的丫头,平日也是锦衣玉食,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要好,一朝被卖出去。还不知会卖到哪里,万一落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那还真不如直接被打死了好。可是方大姑娘是小主人,是主母的亲生女儿,她这么说了,她们做丫头的又能如何?只能替好姐妹云曲难过罢了。

两个丫头转头掩住悲色,却赫然发xiàn

方五姑娘就站在前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五姑娘来了。”

屋中方太太与方大姑娘母女听见动静,都扭头望来,方五姑娘自行掀了帘子入内,淡淡地说:“母亲就别为难云曲了,打几板子贬到下面做粗活就够了,她们不过是遵照姐姐之命行事。姐姐拉不下面子承认,您心知肚明,又何必拿两个丫头出气?”

方大姑娘脸色一变,眼泪汪汪,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

方五姑娘向母亲行了礼,在她下手交椅上坐下,便道:“我已经听赵家姑娘说了事情的原委。她年纪虽不大,人却聪明,只怕早已猜出了大姐姐不怀好意。大姐姐继xù

掩饰又有什么用处?母亲掩耳盗铃,更是于大局无益。还是想个法子,私下向赵家姑娘赔罪的好。我看她不是个爱嚼舌的人,只要能让她消气,大姐姐的事还是能瞒下来的。只是尚家那边,还要想个法子交代。”

方太太神色顿时颓然:“说得容易,事情哪有这么好解决?方才你们尚家表婶母离开的时候,那脸色真是……当初本是我们家提议结亲的,如今你大姐也不说不愿意,却闹这么一出,我都不敢想象,尚家与我们方家会不会从此交恶?若果真如此,我们母女就成了方家的罪人了!”

更让她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还有方才,广平王世子也在场,他与赵家姑娘说是自幼相熟,指不定会误会了我们家。倘若他在宫里多说一句什么,那我们方家在太后与皇上跟前就……”她都说不下去了,看向小女儿,眼里只有满满的疼惜。

方五姑娘倒是淡淡的:“方家能在朝中立足至今,依靠的从来不仅仅是圣眷。只要父亲、叔伯们实心任事,兄弟们学问扎实,能在科举中高中,即使太后与皇上对我们方家有所误会,又能如何?”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太太欲言又止,她担心的哪里是家中男人们的仕途?她更担心的是小女儿能不能顺利嫁入皇家,坐上皇长子妃的宝座,将来成为太子妃甚至是一国之后。可这种话,又如何能对年纪尚幼的女儿说?

郁闷之下,她只能拿大女儿出气:“都是你做的好事!没事招惹建南侯府的千金做什么?如今倒好了,还要全家人为你的所作所为受连累。还有尚家的亲事,你若不愿意,为何不跟我实话实说?你答yīng

了相看,如今却闹这么一出,你叫尚家人如何看待我们?!”

方大姑娘被母亲几下打得哭了,哽咽道:“女儿知错了,是女儿太过鲁莽,行事不周全。可有一句话,还请母亲听女儿细细说来。女儿并不是无缘无故去招惹赵家姑娘,也不是随意挑选了一个人同行。您难道忘了?这些日子建南侯府老夫人时常进宫。您担心她有意在太后面前为自己的孙女说好话,促成赵姑娘成为大皇子妃。女儿不知该如何为母亲分忧,只是想着。若是赵家姑娘早有婚配,这大皇子妃自然就没有她的份儿了。女儿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还请母亲明察!”

方太太一愣,便迟疑起来:“这……”她叹了口气,又打了女儿的手臂一下,这回的力道却要小许多:“即使如此。你也可以事先跟父母明言。况且,即使是为了这个目的,也不该把你尚家表兄扯进来!你难道不知dào

。母亲是千挑万选,才为你选中了这个夫婿的么?如今都叫你搞砸了!”

方大姑娘哭着抱住了母亲的腰:“女儿知错了。女儿只是害pà

……每次看见他的脸,女儿就忍不住做噩梦,如何还能嫁给他?!”

方太太被她哭得有些心酸。哽咽着说:“他长得虽然不好。性情却温和,况且他祖母又是你姑祖母,好歹能给你撑个腰。你暂且受一点委屈,日后就能过得好了。你这孩子,如何就不能明白父母的心?!”

方大姑娘泪如泉涌,若父母真是为了她着想,为何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挑,非要挑中尚琼?难道不是为了给小妹铺路么?却说是为了她好。这样的委屈。哪里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要受的是一辈子的委屈啊!父母埋怨她不懂他们的心,可他们心里。又何尝有过她呢?

母女俩抱头痛哭,方五姑娘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道:“姐姐且别说这是为了我才做的,妹妹当不起。赵姑娘没有招惹过我,与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过生日,她也特地过来贺我了。她虽然性子直率些,有时候说的话不中听,可她既然不象有的武将人家的女儿粗俗平庸,也不象有的书香门第的女儿清高扭捏。我与她只见了两面,就觉得她是个可交之人。母亲与姐姐担心她家有意送她候选皇长子妃,不过是猜测,何曾有过实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姐姐就设下这个圈套,诓她入局。别说她未必有这个意思,即使真的有,宫里要为皇长子选妃,也不可能只选一人,少了她,还有别的人在。难道对每一位候选的闺秀,姐姐都要用这种法子铲除掉?姐姐什么时候变成如此不择手段的人了?!”

方大姑娘含泪抬头望来:“妹妹怎能如此说我?我怎的就不择手段了?即使我不该算计赵姑娘与尚表哥,我也没伤害了谁呀?从头到尾,受伤的只有我自己罢了!”

方五姑娘冷笑:“姐姐别说得好听,我想问姐姐,若赵姑娘在园子里毫无提防,如了你的意,听你的话去了月半轩,却与尚家表兄孤男寡女齐被困在轩中,隔了许久才被人发xiàn

救出,那时你打算如何行事?女子的名节何等重yào

?你这难道不是在逼死人?退一万步说,赵姑娘性情豁达,年纪又小,兴许只是生气,却不会为了这种事要死要活。尚家表兄也是正人君子,更不会趁人之危。而尚家表兄年纪比赵姑娘大了六七岁,尚家不可能会为独子娶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媳妇。亲事不成,被困之事自然不了了之,于赵尚二家无碍,日后各自婚娶并不相干。这恐怕就无法如了姐姐的愿吧?到那时候,姐姐又当如何?是否打算将此事张扬开去,坏了赵姑娘的闺誉,逼她与尚家表兄结亲呢?别跟我说你不会。若不能促成这桩婚事,姐姐要如何替妹妹我铲除劲敌,又要如何摆脱不想要的亲事?!”

方大姑娘哑口无言,扑到母亲怀里继xù

抽泣去了。

方太太想象着小女儿的话若是成真,会是什么情形,简直无法想下去了。她含泪对小女儿说:“别再说了,你大姐确实做错了,她虽是为了你,却也有私心。你们是亲姐妹,何苦为了外人闹翻?我会罚你姐姐,你就消了气吧!”

方五姑娘眼圈一红,眼泪也掉了下来:“母亲,我难道是为了外人才生姐姐的气?祖宗有教诲,做人当堂堂正正。我们是书香门第,自幼熟读诗书礼仪,奉行君子之道。姐姐所为,有违道义,有违礼法,我是为了姐姐而生气难过。她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从前的方大姑娘是亲人眼里完美的端庄闺秀,别说进宫为妃,哪怕是成为皇后,他们也认为她有那个资格。方五姑娘也有着同样的看法。

可现在她眼中的方大姑娘,却是一个为了私心,不惜背叛家族亲长的意愿,不择手段陷害他人的恶人。方五姑娘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姐姐了。

她哽咽着对方大姑娘说:“姐姐,请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的前程如何,自是要靠我自己。若我有望攀龙附凤,那是我的造化;若我没有那个命,也无怨无尤。我不会为了自己能得攀贵人,便无端陷害人家。不仅仅是赵姑娘,还有旁的有望应选皇长子妃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同理,姐姐若无意嫁给尚表哥,就请早早明言,别一边答yīng

了,一边又设圈套去坏人家的名声。尚家表叔对我们方家多番援手,尚表哥也是人品正直之人,他们不欠我们什么。两家本是姻亲,又有多年情谊,不能做亲,也是亲戚,难道就为了姐姐的委屈,把几十年的情份都抛却了么?!姐姐觉得自己委屈,又何尝不是糟蹋了尚表哥?!”

方大姑娘猛然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泪水将脸上的妆容化开,变成了一团糟:“妹妹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如今你要成为贵人,我却要嫁给丑八怪,你才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若换成是你今日要嫁给尚琼,看你还能不能理直气壮地责怪我!”

方五姑娘深吸一口气:“我本来就从没想过要攀龙附凤,不过是遵照父母长辈的意愿行事罢了。不管我会嫁给谁,我都不会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方大姑娘用一双泪眼瞪着妹妹,目中含恨。好话谁不会说?她才不会相信,当妹妹沦落到她的境地,还能如此镇定淡然。

方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手还在拍女儿:“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你怎能这样说你的妹妹?!你还有点姐姐的样子么?!”

方大姑娘默默忍受着母亲的责打,低头垂泪,咬着唇默然不语。

方五姑娘无言地转过身,打算离开。方太太哽咽着问:“仁儿,你要去哪里?”她回答道:“我要去赵家,向赵姑娘赔礼道歉,求她为姐姐保密。”至于尚家,就算要道歉,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女孩出面。

方太太忙道:“叫管家为你备下厚礼,比照平日的例再加一倍。到了赵家,多说说好话。若是她家里给你脸色看,你好歹忍着些。好仁儿,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回到家里,母亲一定会补偿你的。”

方五姑娘眼圈又红了,没有回头:“母亲不必如此,姐姐……到底是我的姐姐。”

她快步出了房间,方太太回头忍不住再打了一下大女儿:“你瞧你妹妹,她一心为了你好,你怎么忍心怨她?从今往后,可不许再胡闹了!”

方大姑娘咬着唇,默默流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未完待续……)

PS:天气的寒冷促使了懒癌的发作,我知dào

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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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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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听完赵琇今日的经lì

,还有高桢在一旁的补充说明,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难道是真的么?书香名门方家,她一向推崇景仰的方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氏忍不住问孙女:“会不会是误会?你这终究只是猜测,兴许方家人没那个意思呢?”

赵琇拿祖母没办法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除了跟另外两个人在方家花园的月半轩里被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也没中别人什么圈套,兴许真的只是猜测而已。祖母您心里有数就行,我其实也没打算真的追究方家什么。本来就不熟,顶多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不不……”张氏犹豫了一下,自己就先推翻了自己的推断,“即使方家其他人不知情,方家大姑娘也不可能是无辜的。她连自己拐伤的脚是哪一只都记错了,肯定是装的。若她没有算计些什么,她又何必装作受伤?还特地把丫头都支开了,又一再让你独自到月半轩去求救。若换了是在我们家,那种情形下,不管是大声叫人,还是等去取衣裳的丫头回来,又或是扶着受伤的人到避风处歇息,都是可行的。客人不熟悉道路,却叫客人独自去寻人求救,没有这个道理。她后来可以去月半轩,足以证明她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方家大姑娘所言所行,都在证明她别有用心。”

与张氏的惊诧不同,赵玮立kè

就相信了妹妹所言。一个是素昧平生的方家。一个是血缘至亲的妹妹,加上自幼相熟的好友,该相信哪一方。他根本就不用纠结。一想到妹妹差一点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他心里对方家人的厌恶就溢于言表:“亏方家自诩是书香名门,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还有尚家,那尚琼当真不知情么?若不知情,他一个姓尚的,又不是方家人,寒冬腊月里独自出现在方家花园的轩阁中。是在做什么呢?!”

赵琇道:“我瞧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情。如果他事先知dào

是怎么回事,方家太太又何必慌慌张张地向他解释些什么?他听到我的呼救声赶过去时。看到方大姑娘,还十分意wài

。而方大姑娘也不知dào

是害羞还是心虚,一眼都没敢看他。他们不象是事先合谋的样子。而尚琼跟我提过,他会独自在那里。是因为约了人在那里见面。好象本来还有丫头小厮在旁侍候的,只因他等的人迟迟未到,丫头去催了,所以只剩了他一个在那里。至于小厮,我倒是没见着。不过想来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他要是故yì

做这种事的,图什么呢?”

赵玮的神色缓和了些。确实,尚琼图什么呢?这种孤男寡女的圈套。如果是用来算计象方大姑娘这样已经可以出阁的闺秀,倒也罢了。算计赵琇这样的小丫头,却是没必要。一来尚家从未向赵家表示过有意联姻,如果真有这种意愿,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等被拒绝了,再考lǜ

旁门左道的法子也不迟;二来,尚琼是独子,已经十八岁了,不管他是否因为貌丑而娶妻困难,只要不挑门第,总会有人嫁给他的,他犯不着选中一个至少要他等上四五年才能娶进门的妻子。那么,如果尚琼没有参与这个阴谋,那他到底是被算计的那一个,亦或仅仅是凑巧乱入的路人甲?

高桢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方家与他家几个子弟说话,尚琼因为碰巧来访,又与我早已相识,因此便也过来做陪。但他只坐了没多久,就先行告退了,是方家太太与他母亲尚太傅夫人命人唤他过去。方家二房的方锦驹私下告sù

我,两家人打算结亲呢,尚琼此去,就是去相看的。”

张氏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插嘴道:“相看?若是尚方两家要结亲,那定是尚琼与方家大姑娘吧?”

方大姑娘是方家嫡长女,又从未定亲,若方家要嫁女儿,自然是要先解决她的婚事,否则底下几位姑娘都不好说亲了。先前方三姑娘被指婚给山阴侯时,就有人提过一嘴,但因为两人只是堂姐妹,方三姑娘又只是指婚,还要等山阴侯出了孝再举行婚礼,到那时方大姑娘无论如何也该嫁出去了,所以很快就没人再提起这事儿。如今方家若有意与尚家结亲,无论从家世背景、年龄、品貌、才学等哪一方面看,方大姑娘都是最好的人选——嫡支长房的方五姑娘年纪尚小,又正寻求应选皇长子妃;方二、方四两位的家世略逊,与尚琼并不匹配;方三已死,且又是逆臣之女,方六年纪更小。而方大姑娘,如今已经没有入宫为妃的希望了,若不想做一辈子老姑娘,肯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的。尚太傅的独子,岂不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选?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是门当户对,两家交情又好,结亲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方尚两家今日搞这么一出,是在做什么呢?

高桢隐晦地说:“尚琼人品不错,才学也有,只可惜容貌有暇。今日我瞧方家大姑娘的神情,似乎对他不大待见。”

赵琇不由得点头附和,说不待见可能太严重了,但方大姑娘对尚琼绝对不象是亲近的样子。见了面也许会叫一声表哥,但除此之外,是一眼都不肯去看人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害羞?如果方家真有意把她嫁给尚琼的话,她害羞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赵琇顿了一顿:“那么……尚琼既然是被自家母亲和方太太叫去相看了,多半是跟方大姑娘相看吧?可方大姑娘一直在诗会上,直到我被泼湿了裙子,她才坚持要带我去换干净衣裳。路过月半轩……”她看向祖母、兄长与高桢:“尚琼说他在月半轩等人,是在等方大姑娘吗?他们在那种地方单独见面?为了相看?”

张氏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方大姑娘还约了尚家公子私下见面?这姑娘的品性实在算不上好,琇姐儿日后能不跟她打交道。就别跟她打交道了,在外头见到她,要远远地避开才好。”

赵玮微笑道:“也不必如此,心虚的该是方家大姑娘,为何反而是妹妹要避开?要避也是方大姑娘避着妹妹。今日且不说实情如何,若是她父母有意促成她与尚琼的婚事,自有他们的打算。方大姑娘不愿意。只管跟父母说就是了。若是她父母不肯通融,以她方家与尚家的亲戚关系,单独见面时跟尚琼坦言。也未为不可。可她却选择设圈套,一心要坏人名声,还把毫不相干的妹妹卷进去了。这足以说明其人品不佳。以尚家家教,尚琼一旦知dào

方大姑娘是这样的人。想必对这门亲事也不会再执着了。”

高桢点头:“确实。事后尚琼随我回了前院厅上谈诗论文。我告辞时,他也跟方家兄弟说要离开了。相看之事想必也就没了下文。”

赵琇笑说:“这样也好。我看那位尚公子除了脸上有块斑以外,也没什么不好的,方大姑娘看不上他,是她没眼光。尚公子值得更好的姑娘。两家结亲不成,反倒是尚家的福气呢。”

高桢看了看她,忽然说:“方家女儿品行不正,确实配不上尚琼。但尚琼不受人待见至此。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不仅是因为他容貌有暇,他的性情也有些孤僻。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十分不好相处。今日在方家,明明他与方家兄弟是表亲,自幼相熟,可我冷眼瞧着,他们之间生疏得很。方家兄弟对他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一屋子堂兄弟,个个都殷勤地围着我,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跟他搭话。以他太傅独子的身份,又是方家亲戚,本不该受此冷遇。可见他这人也有不足之处,亲戚们都看得分明,只不过我们都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高桢的话也有道理,赵琇对尚琼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也没法断定他就一定是个好人,便笑着说:“不管他本性好不好,只要他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还能维持好人的形象就行了。我跟他又不认识,今天过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跟我没关系。”

高桢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了。倒是赵玮特地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尚琼因容貌的缘故,很少出门交际,但尚家这样的门第,总少不了门生故旧,又有尚家其他子弟对外人提起,尚琼的风评其实并不差,孤僻的评价是有的,但人品却不见有人指责,多数人顶多是说他目下无尘罢了。尚琼之父是太傅,皇家子弟只会对他的为人更加了解,高桢忽然说这样一番话,到底是真的知dào

什么内情,还是有别的用意?

高桢感受到赵玮疑惑的目光,低头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张氏对孙女叹道:“今日你出门做了一次客,莫名其妙的就差点惹祸上身。我听了心里都觉得碜得慌。书香方家,竟然也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必然是他家家风本就不正的缘故。方家姑娘往日的好名声难不成都是假的?我可不敢再跟这样的人家来往了。可叹往日我竟是瞎了眼,没看出方家的真面目来。以后方家再下帖子,你不必去理会,若是别家姑娘做东开诗会,又有方家姑娘在,你去了,也别跟她们说话。”

赵琇笑道:“祖母不必这样。今天我跟方家又没撕破脸,以后见了面虚与委蛇一番就是了。况且方家又不是所有女儿都这样,我看方五姑娘就挺好的。今天她好象察觉到她姐姐要做坏事了,还劝我去她屋里换衣服呢,方大姑娘拦住了她,她又派了贴身丫头来侍候我。只不过后来方大姑娘把她的丫头也支走了,才有了后面的事。她知dào

她姐姐做的事后,还跟我道歉呢,可见这方家也不全是坏人。书香名门,总还有一二子弟是看得过去的。”

张氏的脸色稍微好kàn

了些:“这倒罢了。只是长姐如此,幼妹再好又能如何?若果真如你所说,方家五姑娘是个好的,那她也是运气不好。她那姐姐再行旁门左道之事,将来坏了名声,她也是要受累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方家五姑娘是不是准bèi

应选皇长子妃?”

赵琇看了看高桢:“一向有这个传闻,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高桢不动声色地道:“皇祖母与皇后召见过不少年龄相当的闺秀,方五姑娘也在其中。我听说她是个才貌双全的人,但是否合皇祖母与皇后的意,我就不清楚了。皇长子立妃,还要等明年立储之后,才会提出来,要定下人选,至少是三年后了。此时只怕皇祖母与皇后都还没真zhèng

看中哪家女儿呢。”

张氏叹息着点头:“这就是了。若这件事叫宫里知dào

,方五姑娘一定会落选的。其实她这样的情形,不参选反而是件好事,否则叫别家知dào

了,岂不是明晃晃的活靶子?”

高桢淡笑不语。方五姑娘原本是否有入选的福气,他不知dào

,但他非常确定,等明日他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后,方五姑娘就一定没有那个福气了。他才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无辜,是不是不知情。方家胆敢把大女儿教成那个样子,纵容她向赵琇下黑手,他只是让他们受一点小小的教xùn

,就已经足够仁慈宽厚了。难道他还会容许那种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将来高高坐在国母宝座上,接受他与赵琇的大礼参拜?

时候不早了,高桢借着护送赵琇回家的名头,坐了这么久也该告辞。张氏与赵玮再次向他表达了谢意。想到他帮zhù

赵琇及早从被困的境地里解救出来,赵玮觉得自己往日因为提亲之事,对这位好友产生的那么一点怨怼都消散了许多。此时他心中满是庆幸,庆幸高桢恰好就在方家。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世子今日怎会到方家去的?”按照常理,高桢还在孝期,即使方家人一心要攀附,他也不会随意跑到人家家里去做客呀?

高桢披上斗篷,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凑巧,在外头遇上了方锦骐,盛情难却,我只好去他家小坐了片刻。他家族兄弟们个个都自幼读书,倒也不是无趣之人,闲谈起来,还是有些意思的。后来尚琼又来了,看在太傅面上,我也不好立时告辞。”

赵玮恍然,正想再说什么,婆子来报:“方家五姑娘来访,求见我们家大姑娘呢。”

赵玮与高桢齐齐皱了眉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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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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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赵玮和高桢有什么想法,赵琇对方五姑娘方仁珠的观感还是可以的,就算不待见方家,也没打算将这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拒之门外。张氏也是同样看法,于是祖孙俩就把方五姑娘请到了后院正房来。

赵玮是男子,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事去吧,女客与他不相干。至于高桢,本就是打算回家的,自然是接着回家去。不过广平王世子回了王府后,又会去哪里,做什么,就没人知dào

了。

方五姑娘还穿着今日诗会上那一身衣裳,没有更换过,脂粉已经重新敷过了,但隐约可以看出眼皮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不久。赵琇心中有了猜想,与张氏交换了一个眼色。

方五姑娘十分恭谨地依礼拜见了张氏,又与赵琇见了礼。张氏虽然一见她的容貌行止,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但想到她姐姐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冷下了脸,不咸不淡地说:“方五姑娘不必多礼了,今日我孙女到府上作客,还要多谢府上的款待呢。实在是……让我家孩子大开了眼界!”

方五姑娘兴许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圈一下就红了,但还能维持镇定,愧疚地道:“家姐一时糊涂,冒犯了赵姑娘,我替家姐向老夫人、赵姑娘赔不是,还请老夫人、赵姑娘恕罪!”说着就要下跪。

赵琇连忙起身扶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那事儿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你事先知情吗?”

方五姑娘低头说:“虽不知情,却也不是猜不出她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

张氏见她坦率,姿态又放得够低,心里的气倒消了几分。便问方五姑娘:“你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今日是故yì

装作受伤的吧?也是故yì

要引我孙女去那什么月半轩的吧?这是为了让我孙女与尚家公子独处?”

方五姑娘咬了咬唇,面露难色。赵琇便拉着她在旁坐下:“你也别为难了,我在你家遇到这种事,回家后肯定要告sù

家里人的。在你来之前,我们早就猜测了无数遍。听说你家人有意与尚家联姻?尚家公子今天会去你家里,是不是相看去的?他一个人待在月半轩,其实是在等你姐姐吧?”

方五姑娘见她都猜得差不多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索性把心一横:“是,家父家母跟尚家表叔、表婶提了联姻之事。尚家表婶就带着尚表哥前来相看。家姐其实心中不愿,但又不敢直说,才想用别的法子摆脱此事。她不该将赵姑娘卷进来的,赵姑娘与此事本不相干。只是……”方五姑娘顿了一顿。只觉得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本来母亲曾教过她要如何在赵家人面前为大姐辩白。要尽可能将大姐的罪状说轻一些,讲大姐选中赵家姑娘,是因为后者年纪最小,最不容易因此事而损及闺誉。可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赵家人分明已经心里有数了,再拿谎言搪塞,岂不是更显得方家没有认错的诚意?也有违她做人的准则。

赵琇看着她的神色,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什么?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我本来其实也以为,令姐只是随便选中了我。但后来我细想诗会上的情形,总觉得此事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且不说你二堂姐那个丫头泼茶水泼得古里古怪。先前我丢了手帕,也跟你四堂姐的丫头脱不了干系。但你家二房这两姐妹本来就跟我不对付,她们若要使手段害我出丑,虽然蠢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那个叫月歌的丫头分明是令姐的人,她明知dào

我面前已经有了一杯茶,还要再给一杯,而且茶水还不滚热,似乎泼了人也不会烫伤人。这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虽然她当时将这个黑锅栽到了王大姑娘头上,不过我觉得,王大姑娘跟她嫂子应该是一种人,自以为门第高贵,身份不凡,张嘴闭嘴都是礼。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做出这种无礼之极的事来。她应该只是被栽赃的,栽赃的人,自然就是令姐和她的丫头了。她们这样做,是想把我带离问心堂吧?为了达到目的,她们还特地在换座位时,将我跟王大姑娘安排坐在一起了。换了是别人,明知dào

我与她不和,早就把我们分隔开来了。你说是不是?”

方五姑娘不得不叹服。事情就是如此。正因为吃腊八粥的时候,大姐安排座位跟预先的排序不同,本该相互离得远远的赵琇与王大姑娘坐一块儿了,大姐又跟云曲月歌交换了眼色,她在旁边看见,才发觉有不妥。她隐隐觉得大姐要对赵琇算计些什么,却万万没想到大姐会大胆到那个地步。

张氏有些生气地说:“如此说来,令姐早就算计好了,要把我家孙女与那尚家公子困在一处?这也太下作了些!虽说我家孙女年纪尚轻,但过了年也是十二岁的人了,女孩儿家闺誉最重yào

,若因她这番算计而受损,她倒是能摆脱尚家的亲事了,却叫别人家的女儿如何做人?她真要成全尚家公子与别家闺秀,大可以寻一位与尚家门当户对又未曾定亲的姑娘,这么一来,尚家正好得一桩门第相当的亲事,她又摆脱了不想要的婚姻,岂不两全其美?找我家孙女一个小丫头去,这是恶心我们赵家,还是故yì

给尚家添堵呢?!”

方五姑娘无言以对。她哪里有脸说,方大姑娘选中了赵琇,其实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张氏却越说越生气:“我往日只当方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俱是知书达礼、品貌双全的佳人,令姐更是盛名在外,原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分明没有那么好,却吹牛吹得这么响,你们家是在图什么呢?把你们姐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是要攀龙附凤么?!”

方五姑娘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愧。简直恨不得当场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倒是这“攀龙附凤”四个字提醒了赵琇。方大姑娘入宫之事应该是没有希望了,而方五姑娘应选皇长子妃一事,则尚未有定论,但外界的风声都说她很有希望,兴许方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起来,她与方五姑娘年纪相仿,也就差着几个月。若说方家将她视作方五姑娘的竞争对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赵琇又想起了近来自家祖母几次入宫晋见太后,方家会不会是因此而有了错误的联想?

不过这话却不好当着张氏的面提。赵琇便劝她:“祖母别生气了,这事儿错的是方大姑娘,方五姑娘虽是亲妹妹,但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dào

那么多事?你看她一个小姑娘。面皮分明薄得很,还是鼓起勇气来向我们赔礼道歉了,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您说是不是?”

张氏冷静了些,看着方五姑娘一脸羞愧欲死的模样,气也渐渐消了。方五姑娘年纪比她孙女还要小一些,长得又瘦弱,此时脸色苍白。看起来就象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纤纤弱女,独自上门赔罪道歉。确实不容易。亏得方家也做得出来,明明犯了错的是长女,却把小女儿推出来赔罪。他们就不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么?

张氏也不想再跟小姑娘多计较了。想来方五姑娘才情出众,本来就难得。孙女又觉得她不是坏人。自己一个老婆子再追着一个小姑娘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可怜方五姑娘,怎的就摊上这么一个姐姐呢?

张氏叹了口气,对方五姑娘道:“罢了,你又不是害我孙女的人,我老婆子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方五姑娘,你这样的性情,又有这样的家人,还是别做那攀龙附凤的美梦比较好。宫里是什么地方?你应付不来的。不但你,连你那个姐姐也应付不来。我不知dào

你们是不是曾经为她不能入宫而惋惜过,我只有一句话,她这等小聪明,没入宫反而是件幸事了!”

方五姑娘有些恍然,她没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张氏的语气不象是在奚落她们姐妹,反而带着善意。她默默行了一个大礼,算是谢过对方的提醒。

只是,入不入宫,嫁不嫁入皇家,那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又何尝愿意去攀高枝儿?不过是依从父母之命行事罢了。父母将她养育成人,家族为她提供锦衣玉食,她除了听话,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了。

张氏唏嘘不已,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京城闺秀,那时方家闺秀是真zhèng

的淑女,她只有仰望的份。曾几何时,方家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赵琇见祖母回忆起了过往,连忙寻机告退了。她拉着方五姑娘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又让碧菡守住门口,才压低声音问对方:“你姐姐选中我做算计的对象,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方五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琇见状便叹了口气:“你别告sù

我,你们以为我要跟你竞争什么皇长子妃的位置。”

方五姑娘的红脸蛋渐渐变得苍白,她咬着唇,半晌才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赵琇不以为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要害我的吗?”

方五姑娘低下头,没有吭声。

赵琇便正色对她说:“回去告sù

你爹娘和你那个大姐,我对皇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他们是因为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了我祖母几次,就以为我祖母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只能说,他们误会了。真是自己是什么人,就把别人当成是什么人了。太后最近喜欢怀旧,聊聊年轻时候的事,我祖母与她年纪相仿,年轻时又同在京城,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跟她有共同话题。我祖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里清高得很,外戚这种身份,她才不稀罕。我们家是由祖父立军功实打实得来的开国爵位,我兄长也是以实打实的救驾之功承袭的祖父爵位,旁门左道的手段,我祖母是从来都不屑的。如果她有那等心计野心,当初就不会被赵炯赵玦父子逼得回老家去了。”

一番话说得方五姑娘惭愧不已,她拉着赵琇的手道:“是我们家错了,实在是对不起你。”

赵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算了,这回我也没吃什么亏。你们家聪明的就别把这事儿到处嚷嚷,真嚷出去了,你姐姐的名声就不用要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先查清楚了再说。就算查清楚了,也别用这种手段去铲除竞争对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今圣上聪明着呢。再说了,你怎么就知dào

自己所求一定能成功呢?就算你们家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干掉了,但只要皇家没打算选你,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尽lì

表现自己就行了,别管人家怎么样。”

方五姑娘听得连连点头,脸又红了。

赵琇觉得她今日格外可爱些,比起先前见面时那清冷自傲的模样要顺眼得多,便笑道:“行了,别想那么多。开心一点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呀。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姐姐日后也别再这么做了。惹着了别人,可未必有我好说话。”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呀,对了,今儿这件事,我不告sù

人,你们家也能保密,广平王世子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那尚家那边呢?他们会不会将这事儿告sù

别人?”

方五姑娘的脸刷的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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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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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五姑娘白着一张脸,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赵琇的爽快与宽容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赵琇的提醒也让她担忧不已。尚家原是方家的盟友,可如今经过方大姑娘这一出算计,尚太傅一家对于方家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谁也说不准。方五姑娘不在乎尚太傅一怒之下,会不再为她嫁入皇家提供助力,却担心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方家,将会失去尚太傅这位强有力的支持者。

赵琇送走了忧心忡忡的方五姑娘,还笑眯眯地对她说:“有空来玩。”不过在返回后院的路上,忍了半日的碧菡终于逮到机会,凑近赵琇小声问:“姑娘,今儿这事儿,您怎知dào

世子不会说出去?我瞧他很生气,说不定会到宫里告状呢。他说话可比尚家人要管用多了。”

赵琇含笑瞥了她一眼:“难道我不知dào

吗?但有时候,做人不可以太拉仇恨了。”

碧菡一头雾水,她没听懂赵琇在说什么。赵琇笑而不语。

高桢那性子,真要生了什么人的气,就算表面上不露出来,过后也肯定要报复一番的,什么情面都不会讲。比如钟家,那还是他亲舅舅、亲表妹呢,算计了他几回,他真要狠下心来对付,才不管什么亲缘,直接将钟家打落泥地,赶回老家去了,连一点体面都不留。方家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怎会轻易放过?她说他“不爱说人闲话”,却没说他不会向宫里告状。这件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在亲祖母、亲叔婶面前顺口提一句就行了,毫不费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琇心里清楚。高桢是为了什么才会恼恨上对他恭敬有加的方家的,这种被珍惜、重视的感觉让她心情非常愉快,一点都不觉得高桢小气,反而觉得他的护短是个大大的优点。

不过,高桢要告状没问题,赵琇却不希望他因此就招来方家的怨恨。方家女儿多,姻亲遍布朝野。真要跟高桢敌对起来,也够麻烦的。反正这事儿是方家理亏,尚家又是被算计的正主儿。就让他们内部相互猜疑去好了。反正他们两家就算闹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两家结不了亲,方五姑娘又嫁不了皇长子罢了。赵琇觉得,方五姑娘不做皇长子妃。兴许反而是件好事呢。

赵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去见祖母张氏了。张氏问她:“把方家五姑娘送走了么?”赵琇点头。又笑着抱上去撒娇道:“别生她的气了,其实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

张氏爱怜地看着孙女,只觉得孙女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么揪着点事儿就不依不饶了,可这么一来,她反而觉得孙女宽厚,方家却做得不够好:“这事儿确实不干她的事。只是方家可恶。真有心要来赔礼,也该叫个大人来。否则让真zhèng

做了错事的人上门来赔罪,这才叫有诚意。让不相干的小女儿上门来受气,他们还真做得出来呢。有这样的家人在,方五姑娘若是真的攀上了皇家,日后有她受苦的时候。”说着她都叹气了:“广平王妃就没少受这个罪。”

赵琇不吭声了。广平王妃钟氏做了几年太子妃,娘家人也一度水涨船高。可惜,她人品正直,不代表她娘家人也是如此。钟大老爷贪婪又愚蠢,不但贪墨公款,竟然还放qì

亲妹妹妹夫和亲外甥,跑去支持颖王和山阴侯,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广平王妃,竟是被娘家人生生气死的。

想想方五姑娘那单薄的小模样,也是位多灾多难的病美人。她如果做了皇长子妃,未必比广平王妃强到哪里去。为了她能长命百岁,她还是嫁个普普通通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好了。

张氏的说话声拉回了赵琇的注意力:“想什么呢?我正跟你说话呢。”

赵琇连忙赔笑:“对不起,祖母,我一时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张氏嗔了她一眼,将一个黄色的护身符递给了她:“今日一大早,我们家就去广化寺施了粥。这是寺里方丈给的符,我们祖孙三人,一人一个,已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了,最是灵验不过的。方才我把你哥哥的给了他,这个你拿着,无论在家还是出门,都要随身带着才好。”

赵琇对这些事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但祖母的心意不能违,她就笑着接了下来,揣到随身带的荷包里去了。

张氏又道:“方家赔罪的诚意不够,赔的礼倒是大方得很。我瞧着里头有不少上等的好纸笔,今儿你受了委屈,那些东西就都归你了,你自个儿挑去。若有哪些不要的,或是赏人,或是送礼,或是叫人拿到铺子里卖了也罢,都随你的意思。”

赵琇知dào

方家送了礼物来,却没看是什么东西,听说全都由自己支配,倒也有了点兴趣,便要丫头拿礼单来给她看。不过说起铺子,她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哥哥赵玮跟赵启轩说要把赵泽给救下来,却不肯说要用什么法子,几日功夫过去了,不知有没有进展呢?

且不说赵琇如何挑拣方家送来的礼物,方五姑娘方仁珠回到家里,就觉得身上疲惫不堪。虽然赵家那边算是安抚住了,但她还不能放松,得见到父母,提醒他们注意尚家的反应才好。谁知到了正院上房,屋里却只有大姐方大姑娘方慧珠,不见母亲的踪影。

方大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过,涂了脂粉,端端正正地坐在罗汉床一侧做针线,看起来就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淑女模样,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她看到妹妹进门,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问:“妹妹回来了?赵家那边怎么说?”

方五姑娘抿了抿唇,向姐姐行了一礼。便在她对面寻了张椅子坐下:“赵姑娘十分和气好说话,赵老夫人虽有些生气,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有些埋怨,姐姐为何不亲自去赔罪?”

方大姑娘心下一松,不以为然地说:“有你这位未来皇长子妃出面就够份量的了,我一个小人物去做什么?去找气受么?”

方五姑娘又涨红了脸。她不是正主儿。明知会受气,也依然去了。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忍了下来。只因她心知自己家理亏。可姐姐这个态度,却让她开始质疑,她这般忍让是否有意义?大姐真的知错了么?

方五姑娘咬牙对方大姑娘说:“还有一件事,赵家猜到姐姐是为了逃避跟尚家的婚事。才设下的套了。虽然他们答yīng

了不会把事情往外传。但姐姐也别掉以轻心,尚家那边会怎么说,还不知dào

呢。”

方大姑娘沉下脸:“你竟然把这种事都跟他们说了?!”

“我没有说,是他们自己猜到的。”方五姑娘淡淡地道,“我不知dào

他们从何处得知方尚两家有意联姻,但世上聪明人多得是,姐姐也别把人都当成是傻子。还有,赵家无意送赵姑娘应选皇长子妃。姐姐过去是误会了,往后可别再做傻事了。”

方大姑娘恨恨地拍了一下桌面:“定是二房的锦驹多嘴。把联姻之事跟广平王世子说了,世子又告sù

了赵家人,他们才会知dào

的。锦骐方才出门前才告sù

我,说锦驹在书房里对着客人们口没遮拦,如今别说广平王世子,就连族里,也都听说联姻的事了。若是事情不成,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呢!”

方五姑娘不与置评,只问:“哥哥出门了?他去了哪里?还有,母亲呢?”

方大姑娘面上的表情消失了,她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活,木然答道:“父亲回来知dào

了今日的事,亲自往广平王府求见,母亲则带着锦骐去尚家赔礼道歉去了。”

方五姑娘眉头皱了起来。对广平王世子,是父亲亲自出面;尚家则是母亲与哥哥亲往;只有她一人去了赵家么?这也太过厚此薄彼了。若今日姐姐计谋得逞,受损最重的必然是赵家。父母待赵家如此轻慢,真的不要紧么?

正思索着,方太太回来了。她看起来好象很疲倦,方大姑娘连忙扶她坐下,又从丫头手里接过热巾香茶,亲自侍候母亲,十足孝女模样。方太太看了,心中感叹不已:“你要是没糊涂就好了,本是最乖巧懂事不过的孩子,怎的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来?”

方大姑娘红了眼圈,低眉顺眼地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女儿知错了,让父亲、母亲受累,心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父亲、母亲的恩情!”她跪在母亲膝边,将头伏在对方怀中,脸上带着无比的依恋和感激。

方大太太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呀……这一回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胡闹了!”

方大姑娘目光一闪,便落下泪来,伏在母亲怀中点头:“女儿再不敢了。”

方五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忍不住问:“母亲,尚家那边……”

“尚家没说什么。”方太太一脸庆幸地道,“我跟你们表婶说,这真的是误会。你大姐姐是因为害羞,才拉上了赵家姑娘,扭到脚是意wài

。后来见到你们尚表哥,她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又觉得那副模样丢脸,才不敢看他。至于月半轩的门,那是锦驹他们小兄弟几个昨儿在花园里胡闹,不小心弄坏的。锦骐可以做证。幸好这回一同被困的是赵家姑娘,她年纪太小了,连你们尚表哥也说,那还是个孩子,又是武将人家出身的,不象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儿规矩有礼,踩着椅子就敢翻窗户,就算真被困在屋里,也有法子出去。若说是设的圈套故yì

要困住她,那是万万不能够的。你们表婶也想明白了,便消了气。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再谈相看之事了,只能过了年再说。阿弥陀佛,这回算是有惊无险。”

方五姑娘沉默了。这样的说辞,尚家真的会相信么?连赵家人都能想明白,尚家真的会上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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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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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家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方家的说辞,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反正尚家似乎对方家态度一如既往,虽然没再提起两家的婚事,却也没跟方家疏远了,当着面也是有说有笑的。方家嫡系长房一家子只当是蒙混过关了,安心等待着尚家再提起婚事。

至于方大姑娘会怎么想,那就没人知dào

了。她既然不愿意明白向外人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月半轩风波是一场误会,自己对与尚琼的婚事并不排斥,那当然不可能拒绝家人的安排。对方少卿与方太太而言,尚琼依然是他们心目中大女婿的第一号人选,他们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爱女之心,都极力希望能促成这门婚事。

尚家这边似乎摆平了,赵家那边也很宽容,只有广平王府这边不太顺利。方少卿到广平王府求见世子,谁知世子离开方家后,到了别的地方,回去得比较晚。方少卿在王府等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世子了,世子却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道要赶着去见广平王,不便招待,就命王府总管送客了。总管又在送客半路上向方少卿暗示,广平王府不理朝政,王爷与世子都不方便与朝廷命官来往,请他日后不要再来。

方少卿很想拿世子去了方家一事反驳,但世子是受他儿子的邀请去的,可以理解为少年人之间的来往,而他本人却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主动跑到广平王府求见。这就是两码事了。他终究还是记起了自己是书香名门出身,应该表现出读书人的风骨,怕被人冠上攀附权贵的污名。没有死缠烂打,而是乖乖离开了,也没有再来,只命儿子有机会一定要好生与世子结交。

方锦骐牢记着父亲的吩咐,可惜他还没找到机会再次接近广平王世子,方尚两家联姻不成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方家。

方太太对此有些恼火:“这是谁在乱传谣言?!”

底下人反应上去的结果是,聚居一处的几房族人都这么说。追溯源头,极有可能是二房传出来的,据说是二房四太太跟几位妯娌聊天时最早提起此事的。

方太太气得脸色煞白。方大姑娘也拧紧了眉头:“母亲,这定是腊八那日二房的蕊珠涉嫌偷盗赵家姑娘的随身物品,芯儿那丫头又打翻茶水污了赵姑娘的裙子,女儿命人去禀告婶娘。要婶娘处罚那两个丫头。婶娘不满女儿插手二房家务,这才故yì

传播谣言,败坏女儿名声的。”

方太太冷笑:“还能有别的缘故么?总算她还不至于太糊涂,只在咱们方家传就算了,还不曾传到外头,否则光是这败坏家声的罪名,就够她喝一壶的!”生气的同时,她也有些不解:“二房虽不富裕。却也不至于到精穷的地步,他家丫头怎的眼皮子这么浅?一块帕子值什么?”

方大姑娘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不管她们为的是什么,总不是好事。不过一点小事,罚都罚了,还理她们做什么?女儿只担心,如今在腊月里,几位婶娘总有回娘家的时候,若是跟娘家人多说了几句什么话……”

方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会先行嘱咐她们的。她们也有女儿,怎会不知dào

方家女的名声有多重yào

?哪怕是为了自家骨肉着想,她们也不敢乱说话!”

方大姑娘略安心了些,又抿嘴掩口带羞笑道:“母亲,我还听人说呢,几位婶娘私下议论,若是我们这一房与尚家表哥议亲不成,她们的女儿……”

“这不可能!”不等方大姑娘有意无意地提出建议,方太太就断然否决了。

方大姑娘脸色白了一白,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女儿只是听到些传言……”

方太太怜爱地摸了摸大女儿的头:“好孩子,别理她们怎么说。这门亲事除了你,再没旁人能攀得上了。尚家难道是寻常人家?尚琼长得再丑,他也是堂堂太傅之子。咱们方家其他几房的姑娘,有哪一个比得上你?只有你才配成为他的妻子。”

方大姑娘咬了咬牙,面上不觉露出了几分悲凄之色。方太太见了,神情一肃,语气也冷厉起来:“怎么?你还是不想嫁给他?就因为他长得难看?!”

方大姑娘打了个冷战,连忙露出含羞的表情:“女儿没有那个意思,听了母亲的教导,女儿早就知错了。婚姻是父母之命,女儿一切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

方太太这才满yì

地点点头:“好孩子,这样才对。父亲和母亲也是一心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不知dào

这门亲事的好处,等将来你嫁过去了,就明白父亲和母亲的良苦用心了!”

方大姑娘乖顺地点头,悄悄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方太太的算盘打得好,也没将其他族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是世事哪能样样如她的意?没过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京城里另一家中等官宦人家传出了消息,说尚夫人见了他家的女儿,对她十分满yì

,有心要聘来做媳妇呢。

尚家有位太傅在,即使许多人家会因尚琼脸上那块斑而对联姻之事犹豫,但也有人会看中尚琼太傅之子的身份,想要搏上一把的。传出消息的这户人家正是其中之一。他家门第不高,但也算得上是书香世族,家中女儿论品貌才学都比不上方大姑娘,但以一般人的眼光看,也算是不错了。若是尚家愿意放低择媳标准,选中他家女儿,也是有可能的。最重yào

的是,面对这种传言,尚家没有人出面澄清。这就变相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

方少卿夫妻愕然。尚家对他们的态度明明没有改变,可一边说要忙于过年之事。无暇谈婚事,一边又跟别家议婚,这分明是在耍他们呢!难不成上回月半轩之事。他们还是记恨在心了?

方少卿便埋怨妻子:“你是怎么跟尚家人说的?你不是说,他们已经消气了么?”

方太太觉得委屈:“尚家表嫂对我有说有笑的,我看她不象是生气的模样,哪里想到会有这等变故?”她不肯死心:“传闻中她看中的那家女儿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们慧儿?会不会是误会?这是那家人妄想攀上尚家,自抬身价,才故yì

放的消息吧?”

方少卿沉吟片刻:“若是那家人自作主张,只会惹怒尚家。况且女孩儿名声何等重yào

?他们就不怕婚事不成,他家女儿闺誉有损么?况且尚家又不见出面澄清,只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可如何是好?”方太太急了,“如今托二房奕山两口子的福,我们家与尚家要联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若是最后尚琼娶了别家女儿。叫我们慧儿如何见人?”她不由得埋怨起了尚家:“两家怎么也是亲戚。小孩子不懂事胡闹,我亲自上门赔罪还不够么?他们若是心里记恨,明说就是,怎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慧儿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受此牵连,一两年内议不上亲,岂不是耽误了一辈子?!她嫁不出去。她妹妹又要怎么办?”

一提到小女儿,方少卿就打起了精神:“此事须得尽快解决。既然尚家已无心联姻。你也别痴等了。先前不是还有别的人家看中慧儿么?你好生择选一番,为女儿挑一户合适的人家吧,最好是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身份越高越好。选定后,先不告sù

人,等尚家说定了亲事,再把消息放出去,也免得外人议论我们方家不守信。”

方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答yīng

下来。

接下来几日,她趁着年前送年礼的机会,见了几家从前看好的人家子弟,这是她先前就挑中的人选,分别是王尚书家的次子、眉山伯府丘家的次子,还有一位尚书的嫡长孙,一位侍郎的独子。

王尚书是实权人物,深得新皇重用,虽然家底薄了些,妻子、长媳都带着暴发户气息,但这等人家不愁前程。王尚书诸子俱是嫡出,次子自幼读书,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听闻功课很好,日后很有机会考中进士。若女儿能嫁给他,日后稳稳就能做上官夫人。虽然不是长媳,但上头的长媳论家世才华都远不如女儿,方太太很看好女儿日后嫁进王家后,能轻易夺得当家之位。

眉山伯府丘家是勋贵,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家嫡长子是御前侍卫出身,是新皇跟前得用的人,次子虽然不如长兄能干,身上也有武职。女儿若嫁过去,直接就是敕命夫人。日后倘若夫婿立下军功,再得封爵,也不是不可能。若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丘家是将门,跟方家的书香门楣不是一路的,只怕女儿难以适应这等人家的生活。

但方太太还有其他人选,那尚书之孙,侍郎独子,俱是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好男儿,本身也不是绣花枕头,文的有功名,武的有名声,将来必定前程似锦。虽然性情各有优缺点,但女儿无论嫁给了谁,日后的生活都不会太难过。方太太是费了不少心思,才选中了他们的。如果不是尚家愿意帮方家促成方五姑娘坐上皇长子妃的宝座,尚琼本身又是极温和的性情,她还未必乐意将女儿嫁给他呢。

如今重提旧事,方太太依然对长女信心十足。这几个人选的母亲,在方尚两家有意议亲之前,都曾隐隐向方太太表达了对方大姑娘的欣赏之意。方太太觉得,此番再提婚事,她们也应该会乐意才对。

谁知,她提起的话头,王尚书夫人根本就没接。这让方太太有些尴尬。她猜想,大约是在腊八那日,王家大姑娘在方家生了气的缘故。虽然她觉得那是王大姑娘主动惹的事(方大姑娘没承认是自己搞的鬼),但她还有很多选择,也不乐意看王夫人暴发户的脸色,便按下不提了。

接着,她又试探了别的人家,那尚书之孙早在几日前议定了亲事,只能放qì

了,至于那位侍郎独子,本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他家太太却跟尚家是拐着弯的姻亲,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一些风声,婉言拒绝了。方太太觉得很没面子,对方太太还一脸诧异地问她:“令嫒不是正跟尚家大公子议亲么?怎的又有意与小儿谈起婚事来?这可是违约啊!”

方太太没好气地说:“尚家背约在先,跟别家议起了亲事,这又如何能怪我们家?”

对方更诧异了:“没听说啊,尚家大公子几时跟别家议起了亲事?我只听说是尚夫人为侄儿向某位千金提了亲,已经定下了,却不与尚家大公子相干呀?”

方太太愣住了。回家后她立kè

命人去打听,果然,先前放消息的那户人家,他家女儿是跟尚太傅的侄子议的亲事,虽然也是尚家公子,却跟尚琼是两回事,而且两家已经交换庚贴了,等到明年开春,就要放定。先前原是她误会了,听闻是尚家公子要与那家女儿结亲,又是尚太傅夫人说合的,就以为尚琼是正主儿,万万没想到尚夫人去相看的是侄媳妇。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方家先行背约的风声已经传扬开去。方家女本来贤名在外,拜这件事所赐,这贤名也蒙上了污点。

尚太傅更是直接在方少卿面前表达了不满,还当着其他朝臣的面,点明联姻之事今后不必再提起。方少卿吃了个哑巴亏,却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他更担心的是,尚太傅此举,隐隐有与方家划清界限的意思,方五姑娘嫁入皇家之事,对方也不再提起了。方少卿心下着慌,担心尚家真要与方家分道扬镳,连族人们也对他埋怨不已,责怪方大姑娘惹祸,连累了全族人。

这还没完,更雪上加霜的是,太后最新一次召集官宦人家的闺秀入宫说话,名单里竟没有方五姑娘的名字。从前她不但次次傍上有名,还极得太后的欢心。莫非这是某种不好的信号,代表着宫里要将方五姑娘踢出皇长子妃的候选名单了?

方少卿夫妻俩心下惴惴,莫非这真是尚家所为?可就算真是尚家做的,他们也无话可说。本是方家弄错了,违约在先,再加上先前方大姑娘月半轩那事儿,换了他们是尚家也要生气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尽lì

去弥补先前犯下的错误,让尚太傅一家消气了。缺席一次晋见不算什么,关键是要让小女儿日后能再有机会进宫晋见太后与皇后。

方少卿夫妻俩顿时忙碌起来,就连方太太,也因为这番变故全因长女而起,往日的爱女之心也消减了几分。方大姑娘此时不敢说什么,还在静待自己亲事的结果呢。方太太之前挑选的人家,其实只剩下一家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吧?

她心里想:眉山伯府的二少奶奶,听起来似乎也不错。(未完待续……)

PS:今天网络忽然断了,说是什么DNS毛病,搞了半天才好,我还以为要开天窗呢,幸好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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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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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尚两家的议亲风波闹得不小,京中有名有姓的书香大户都听说了,虽然不好明着在外议论,但本是姻亲的两家眼看着象是要翻脸的样子,自然是少不了流言蜚语的。就连跟方尚两家处于不同圈子的赵家,也都有所耳闻。

赵琇私下问祖母张氏:“其实尚家人早在腊八那天之后,就决定不跟方家结亲了吧?方大姑娘摆明了不愿意嫁给尚琼,一句话不说就要陷害人,但凡是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会娶她了。不过没想到,尚家一点都没透露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还能让方家成为受舆论指责的那一个,这手段还挺令人佩服的。”

张氏白了孙女一眼:“什么手段不手段的?这件事本就是方家有错在先,背约在后,尚家不曾说拒婚,只说要年后再议,这也是常理。快过年了,谁家不忙?方家女儿年纪虽大些,却也不是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偏要背约另许,这就是他们不对,尚家生气才是正理。你说得好象他家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似的,仔细叫人听见了,说你孟浪。”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祖母也别把尚家看得太正直了,尚家、方家不都是有名的书香名门吗?方家私底下是那个德性,您怎么就能肯定尚家不会耍手段?况且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坏事,不就是不想把搁置婚事的真zhèng

原因公开,怕会让外人觉得尚琼已经丑到了连表亲都不愿意嫁给他的地步了吗?方家要是自己行得正,坐得正。也不会被尚家算计成功了。方家是自作自受,但尚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我觉得这样才好呢,光是做好人有什么用?得不让人欺负才行。”

张氏拿孙女没办法了。也不愿意继xù

这个话题,便道:“你这些天还有跟方家五姑娘通信么?她倒是坐得住,不象她家里人,听到点风声就慌了,到处打听消息。”

赵琇点头。自打腊八那日,方五姑娘来了一次赵家,之后便不止一次派人捎信过来。赵琇对方五姑娘的印象也还好。便跟她通起了信。她们起初只是聊些诗词什么的,看得出来,方五姑娘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不过赵琇不擅于此。自然不希望将话题局限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便开始提到日常琐事,或是其他才艺上头。有时候光是一幅古画,就能让她洋洋洒洒写上三大页纸。把方五姑娘都忽悠晕了。

方五虽是才女。却更擅长诗词,在绘画、琴艺、棋道等方面就稍微平庸些,阅读的涉猎也不如赵琇广。赵琇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把这位京城公认的小才女给忽悠住。

赵琇还喜欢在信里提别的事,比如京城与江南的节日习俗、秋冬进补的方子、文房四宝的冬日保养,或是哪儿哪儿冬天的景致好之类的。别的倒罢了,方五姑娘是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地道小淑女,偶尔出门也是丫头婆子一堆。出了门就坐马车,几乎连车帘都不掀。哪里知dào

外头是什么世界?对各种山川景致的印象也就是来自于书画而已。赵琇送她的生日礼物上,有亲笔画的各地风景,西山红叶、冬日寒梅、江南小桥流水、东海波涛翻滚……各种景色都有,让她大开了眼界,忍不住就在信里问赵琇,莫非赵琇亲眼见过这些景致?赵琇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还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的景色细细描绘给她听,又勾勒了几幅速写,附在信后,一并捎给她。

方五姑娘对赵琇羡慕得不行。其实她读诗书,也十分仰慕书中所提到的各地胜景,盼着有朝一日能亲眼去瞧一瞧。无奈她是书香名门的千金小姐,轻易出不得门。本来象方家这样的读书人家,子弟也不是没有春游、秋游的时候,方五姑娘的亲哥哥就曾经去过几回西山,可她本人身体不太好,很容易病倒,家里人以前怕她生病,从不许她到城外去,如今对她有了更高的期许,就更不准她出远门了。方五姑娘也就只有听别人说游玩经lì

的命罢了。

赵琇在这方面帮不了她什么忙,唯一能劝的,就只有让她吃好喝好,锻练好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方便出门。方五姑娘觉得自己身体还过得去,虽然时不时小病一场,但象她这样的小姑娘,长得又瘦弱,生病也是常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周围的人,上到祖母、姑祖母、母亲,下到姐妹们,堂姐妹、表姐妹们,甚至是贴身丫头们,也都时不时小病一场的。她病倒的次数跟别人相比,也就是多两遭罢了。

赵琇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叫好身体?不是比别人少病两回就是好身体了。象她这样,徒步走上七八里路也不带气喘的,才叫真zhèng

的好身体。她一年也病不上两回,祖母还总觉得她身子弱。方五姑娘一个月病一两回,居然觉得自己身体不错?

方五姑娘有些被吓着了,徒步走上七八里路是什么概念?她根本无法想象。赵琇建议她多吃饭,她也觉得为难。她平日一顿能吃上半碗米饭就算不错了,多了实在吃不下;肉不爱吃;鱼嫌味儿腥;瓜菜还罢了,新鲜果子也不大爱吃;汤倒是常喝的,但不能太油腻,油多了她也不喝;豆腐若是做得好了,会多吃两口,但说不上喜欢;奶类产品是绝不会碰的;最喜欢的是自家秘方腌制的几款小菜。不过她觉得自己在进补方面还是做得挺好的,母亲隔天就给她炖一碗燕窝,说是最滋补不过了……

赵琇看着信上的方家食谱,想要吐嘈都不知dào

从何吐起。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正餐配着腌制的咸菜吃小半碗饭,再吃点蔬菜豆腐。喝点清汤寡水,再配一碗燕窝……换了谁能身体好?!方家既然是世家,怎么在养身方面如此不讲究?燕窝能顶什么用?吃燕窝还不如让方五姑娘每天多吃一碗饭呢!

赵琇便向祖母吐嘈。不料张氏竟然说:“这有什么?哪个读书人家里知书达礼懂规矩的姑娘每天大鱼大肉的?你吃饭也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呀?燕窝挺好的,确实滋补,但光靠燕窝也不够。方家太太该多给孩子炖些别的补汤才是。得了,人家姑娘每天吃什么,你有什么可操心的?你当人人都象你似的,那么大的饭量,一天要吃两大碗米饭?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样样不能少。从前在老家时,还让人在庄子上养羊,三天两头地要喝羊奶?你比我年轻的时候折腾多了。方五姑娘可比你省事!”

赵琇觉得好生憋屈:“这……家里又不是没条件,想要好身体,当然得什么都吃呀。两碗饭很多吗?我们家的碗那么小……”

张氏好笑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也没说不让你吃。吃得多也是好事。你长得瘦弱。多吃些才能身体好。我就是纳闷,你饭量这样大,怎的就只见脸圆,却不见身上长肉呢?”

赵琇得yì

洋洋,那当然是因为她经常锻练,肉都转变成肌肉了!这才是好身材呢,瘦而有力,皮肤也是水嫩嫩的。她控zhì

得太好了。要是真的因为吃得多而长出肥肉来,她才要哭呢。

张氏在吃饭养身的问题上。显然跟孙女有着不同的见解,也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只道:“你倒提醒我了,这两日又下雪了,晚上阴冷得很。叫厨房今日多炖两盅参汤,你和你哥哥晚上记得喝。”

赵琇答yīng

着,又提醒祖母:“您也要喝才行。祖母的身体才是最弱的一个呢。我和哥哥都身体倍儿棒,不用进补也没关系。”

张氏摆手:“知dào

了,我会喝的。方才说的是什么?别学粗人说话。”

赵琇干笑一声,起身想要溜走:“我去找哥哥,跟他说这事儿。”

张氏忙道:“见了他提醒一声,马上就要小年了,我们要去广平王府给王爷请安,送上年礼。礼单昨儿送来时,叫我挑出了两个错,打回去重拟了,却到这会子还未送来,让你哥哥催一催。”

赵琇应了,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赵玮平日无事,都是在这里读书温习,今天想必也是一样。

走到外书房门外不远处,赵琇就看见珍珠嫂的儿子冬生守在门口。自从卢明章出了籍后,冬生就接任了赵玮的书僮一职,平日也算是得用的。赵玮平时对冬生很好,这大冷的天气,刚还下着雪,外面冷得很,他怎的让冬生站到门外来了?莫非是有客人来?

赵琇走近,冬生见了,离了三四米远就开口行礼:“姑娘,您来了?”屋中说话的人声就停了,赵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妹妹么?快进来吧。”

赵琇心里疑惑,冬生打起帘子让她进了门,她才发xiàn

,是赵启轩来了。

赵启轩心情还算不错,笑着向赵琇问了好,又说:“马上就是小年了,我过来给叔祖母请个安,另外还要请叔祖母示下。照规矩,小年要祭灶神,还要一家大小吃团圆饭,不知dào

侯府是个什么章程?”

赵琇笑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大家一起过来吃饭了,除非启轩哥想要自己小家团圆,嫌弃我们二房的酒菜不好。”

赵启轩哈哈大笑:“那可不敢。能来就太好了,侯府的酒菜,那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么?底下好几位族人都盼着来给老夫人请安呢,又怕扰了贵人。”

赵琇撇嘴:“这话说得恶心,从前在老家时,也不见大家这般小心翼翼。难道因为哥哥做了侯爷,家里搬回了京城,我们家就跟族人生分了不成?启轩哥拿这话去跟我祖母说,看她打不打你?”

赵启轩笑得更大声了:“不敢,不敢,是我说错了!”笑完了,他便对赵玮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接下来只要照计划行事就好。我先进去给叔祖母请个安。”

赵玮点头,赵启轩便离开了,赵琇有些好奇地问:“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赵玮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赵泽那边……又被他家老太太嫌弃了,牛氏正吵着闹着要将他赶出家门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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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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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病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还闹得这么欢,跟赵演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赵演自打从赵启轩处收到了“订金”,就开始积极地在牛氏面前抹黑赵泽了。托他先前在祖母面前讨好卖乖打下的好基础,如今在牛氏面前,他的份量早已超过了赵泽,只差在这嫡庶名分罢了。他在牛氏面前说话,还真比一向“忤逆”的嫡兄赵泽要管用得多。

赵演想要赚赵启轩那三百两,也是不遗余力。他脑子好使,当然没指望仅靠嘴皮子就能说动牛氏抛弃赵泽这个嫡孙,还得从别的地方下功夫。正好,他在那家香料铺子做事,偶尔也能遇到达官贵人家的管事上门采买,年下更是采买货物的旺季,他抓住了机会,巴结上一个皇商家的管事,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不但得了东家赞赏,挣得一笔不菲的提成,还跟那管事搭上了关系。

赵演又利用赵启轩这边的货源,替那管事牵线搭桥,用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买到了一批江南出品的上等胭脂水粉、文房四宝以及南边书坊出品的各种市井话本、风月小说。那管事私下里靠着这批货物,迅速在主人家里讨好了一堆少爷小姐姨娘们,得了不少赏钱,连职位也往上提了一提,多揽下了两个油水丰厚的采买项目,可以说是志得yì

满。赵演再请对方吃了两顿酒,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赵演倒也不是随便挑了一家人的管事就开始巴结的。这家人是皇商,家财万贯。在京城本地也很混得开,人脉颇广,传闻背后还有几位高官撑腰。因此这家家主胆子大,有些旁人不敢做的事,他就敢做。今年有那么多官员因谋逆案倒台,他们家中的产业、房屋都被充公了。内务府拍卖这些东西时,这位皇商就凭借自己的人脉,廉价收了不少住宅或店铺,然后或租或卖或典。大赚了一笔,其中就有牛家的宅子。不过因为牛家当年也风光过,宅子还是挺大的。不方便出租。那皇商便命人将牛家宅子一拆为三,砌墙加隔,分成三间小宅子分别出租了。

赵演凭借着跟那位管事的交情,用一个很优惠的价钱租下了其中一间。恰好是牛家宅子的西院一路。牛氏从前未嫁时,就是在这里面生活的。

赵演带着这个好消息去找牛氏,牛氏得知后,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其实若论住的时间长短,当然是她在建南侯府旧宅生活的时间最长,但让她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还是未出嫁前所住的牛家老宅。如今竟然有机会住回老宅,她如何能不激动?即使现在她只能租住在那里。也比眼睁睁看着它成为别人的住所强。若不是一直以来的野心提醒着她,她都恨不能立kè

辞别汪家人。搬回娘家老宅去了。

赵演拿着牛家老宅诱惑她,讨好她:“等祖母病好了,我们就一起搬过去吧?那宅子虽然前后只有三进,但也是地地道道的大宅子,怎么也比永光寺胡同那个院子强多了。这才是祖母应该住的地方,而且还是您未出嫁时的家。”

牛氏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能买回来么?要多少银子?!”

赵演面露难色,但他还是坚决地道:“眼下我们家没那么多银子,但我跟那皇商家的管事都说好了的,每月只要付他四两银子,随我想租几年,就租几年。如今这租赁房屋之事,都是他管着,无论是租是卖都由他说了算,价钱也好办。等我们手头宽松些,只要您说一句话,我就去找他把房子买下来。您看如何?”

牛氏非常满yì

,她看着赵演,满脸的赞赏:“好孩子,你很好,非常好!”

赵演笑了,压低了声音:“若孙儿做的事让祖母满yì

了,您能不能给孙儿一点奖赏?”

牛氏沉下了脸,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你想要什么奖赏?”若是想要银子,那是做梦!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赵演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事实上赵演早就看穿了她对其他人是个铁公鸡,只对自己大方,所以从来不指望她会给孙儿孙女们什么好处。他所要求的很简单:他想要成为这个家的继承人,言外之意,就是想让牛氏将赵泽给赶出家门。

牛氏有些惊讶,不过几个孙子孙女之间为了嫡庶争斗多年,赵演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不算奇怪。事实上,从钱老姨奶奶开始,他们这一支就在拼命争取着嫡长的地位,可惜由始自终都只能为庶。当年蒋氏刚入狱的时候,赵玦差一点要休了她,那时想的是另娶大家闺秀,小钱姨娘就曾经蹦哒过一阵,力争扶正。后来蒋家介入,赵玦打消了休妻的念头,小钱姨娘自然也扶正无望了。但十年以来,上头都没有正妻压着,小钱姨娘在赵家的地位几乎与正房太太无异,可惜名份始终还是妾,生的儿女过得比嫡子嫡女好,可身份始终是庶出。

现在,赵演的翅膀长硬了,开始想要更好的身份了。

牛氏考lǜ

过后,用了一个取巧的法子。她只是威胁赵泽,若再不听话,就要把他赶出家门。但同时,她又召集全家人(仅小长房的成员加三名丫头),宣bù

要代子将小钱姨娘扶正,命丫头们今后叫小钱姨娘“太太”,不再叫姨娘了,对外再介shào

赵演、赵漫、赵氻他们,也都称他们是嫡出。当然,蒋氏所出的儿女赵泽与赵湘,也同样是嫡出的身份。

赵湘对祖母的这个决定极力反对,可惜被祖母镇压住了。赵湘不甘心一向看不起的庶出手足从此与自己平起平坐,更对祖母的决定嗤之以鼻。京城谁不知dào

赵演他们是庶出?哪怕是家里给他们一个嫡出名份,又有谁会当真呢?可牛氏却厉声喝斥了这个一贯疼爱的孙女一顿。还向汪东升夫妻郑重提了这件事,似乎是认真的。赵湘心里又委屈又气愤,想要赵泽出头。可赵泽在牛氏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份量。

小钱姨娘从此跃升成了赵玦的“正妻”,哪怕这是只有家里人才承认的身份,赵泽再次面对她时,就必须叫一声“母亲”了。他不愿意喊,也没有吵着闹着反对,只是用沉默抗议着祖母的决定。至于汪家夫妻,他们只当这是一场笑话。从来没听说过做婆婆的还能代子扶正媳妇的,尤其是儿子已经死了,再扶正一个妾。又有什么意义呢?

牛氏却仿佛铁了心一般,不但坚持要扶正小钱姨娘,还示意她可以想办法联系娘家人和亲戚朋友了。跟被革职后灰溜溜回老家的蒋家相比,钱家至少还是个殷实人家。听说小钱姨娘还有个兄弟做了八品官。在赵玦倒台后也没下台。以赵家如今的情形,有个八品的姻亲并不算丢脸,赵演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了。成为正式姻亲后,钱家的人脉也可以为他所用。

赵演似乎很快就从计划不成的不满中清醒过来,加紧跟京城中两户钱家的远亲拉上了关系。他对这种事特别有天赋,死缠烂打地,居然真跟那两家人来往起来了。这让牛氏更加满yì

。虽然那两家人都是小官小吏,但总归比平头百姓强。也许将来能派得上用场的。

相比之下,赵泽就让牛氏失望了。伤势迟迟未能好转。文房铺子的掌柜差事又交给别人了。听说铺子的新掌柜年下盘账,今年开店几个月,店里就已经有了几百两的收入。若是如今仍旧是赵泽赵演在打理铺子,兴许能给家里划拉不少钱呢?可现实却是,赵泽丢了差事,还拦着赵演接手铺子,丰厚的工钱没了,赵启轩那边还声称铺子里人多杂乱,不利于赵泽养病,有意要将他送回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去。在牛氏看来,这分明就是二房和六房要放qì

赵泽了,今后也不打算继xù

养着他。

这还了得?没了原本丰厚的收入,还要倒贴钱去给赵泽抓药治伤,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年后也要续租了,钱从哪里来?这一切都是赵泽的错!

牛氏对嫡长孙的怨念越来越重,其中当然少不了赵演的添油加醋,还有身边两个大丫头画眉、百灵的每日谗言——前者是受赵演指使,后者则是得了建南侯的命令。日复一日,牛氏越发将赵泽看成是累赘了。

近日,赵演又一次去汪家看望牛氏,与她在房中密议了整整一个时辰。密议的内容没有第三个人知dào

。但据百灵事后察颜观色,估计跟赵湘的婚事有关系。不知赵演给了什么建议,牛氏见过二孙子后,就眉开眼笑的,心情很好。

汪太太循例再去探病时,牛氏挣扎着坐起来,故yì

唉声叹气地说起了对几个孙儿孙女未来的担忧。汪太太心头警惕大起,也不接话,就这么冷冷淡淡地坐着。谁知牛氏话风一转,开始请托汪太太,帮着给大孙女赵湘寻一门体面的好亲事。她不求对方是达官贵人,只希望是个体面的好人家,家境殷实,不会让孙女受穷,孙女婿对孙女好,不嫌弃孙女是犯官之后。

牛氏还说:“我们家是什么情形,汪太太也知dào

,恐怕没法给湘姐儿置办丰厚的嫁妆,只盼着将来的亲家别嫌弃才好。我知dào

这件事定会让汪太太为难,可这孩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瞧着她被配给不三不四的人家。”

汪太太对赵湘的印象早就坏了,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但牛氏能够不再打她儿子的主意,而是想借她的手将赵湘外嫁,她自然是欢迎的,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下来,还立kè

提了两个人选,都是汪东升手下的小军官,一个是小军官的儿子,另一个是小军官本人,年纪大着几岁,家境也过得去,算是不错的人选了。

牛氏却婉拒了,原因是军官要打仗,若是成亲后,孙女婿去了边疆,孙女一个人独守空闺,岂不可怜?所以,能够不是军里的人就更好了。

这一句话,就把汪太太几乎所有能提出来的人选都给否决了。汪太太只好另外挑人,没两日,又找到了两家,都是小吏,一家穷些,一家富些。牛氏两家都婉拒了,她嫌穷的那家太穷,怕孙女嫁过去后受苦,又嫌富的那家太富,怕对方的银子来历不明,在小地方还好,在京城天子脚下,迟早要坏事的。

什么话都被牛氏说完了,汪太太心里有气,却不好对着她撒,只好改说年下事忙,反正赵湘年纪还小,等年后得了空再议也不迟。牛氏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建议,还请求她,能不能将赵湘带在身边,教一些管家知识?年下事忙,但也是学东西的好机会。既然要让她说亲了,有些该教的就要教了。赵湘的母亲没法教她这些,祖母又病倒在床,总不能指望做了十几年妾的继母去教吧?

汪太太被牛氏苦苦哀求,只好答yīng

下来,出了门就开始后悔。但她后来带着赵湘在身边时,发xiàn

后者挺老实,哪怕是路上偶然遇见了她两个儿子,也是目不斜视的,看来是真的不再妄想了。

汪太太心中略安,还真的教导起赵湘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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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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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不太相信牛氏跟赵湘会从此变得老实了,她再三问哥哥赵玮:“她们是在图谋什么吧?汪东升两夫妻看不出来吗?居然真的信了?”

赵玮笑了笑:“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了。汪东升夫妻未必真的相信,但牛氏都已经开了口,听起来也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他们自然要答yīng

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汪大人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况且,若能给赵湘订下亲事,把这麻烦的祖孙俩丢给别人,汪家也同样能松一口气。”

赵琇撇了撇嘴:“我觉得牛氏跟赵湘一定没安好心,兴许是在迷惑汪家人,让汪家人放下对她们的戒心,等周围的人对她们的看管松懈了,她们也许就有机可乘了。”小说和电视剧的情节都是这么编的。

赵玮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微笑:“腊月里事情忙乱,汪家今年刚回京,家中人手很可能不足。若汪太太真个松懈下来了,看管牛氏与赵湘主仆的人可能就会没那么多了。”

赵琇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么说来,她们还真打算图谋些什么?这是百灵传回来的消息?”

赵玮笑笑,却没有回答:“这是以后的事了。一日未发生,我又如何说得准?横竖这是他们自己做的,与我们有何相干?我们只要看戏就好了。”

赵琇哼哼两声,不怀好意地笑说:“别把自己撇得这么清,我怎么觉得。这里头一定有哥哥的功劳呢?”

赵玮捏了捏妹妹挺俏的小鼻子:“好奇心这么重做什么?”赵琇躲开他的袭击,抓着他的手晃了几下:“好哥哥,你就告sù

我吧。我一定不跟人说,连祖母都不会透露。”

赵玮斜了她一眼,端着高贵冷艳的架子想要闭口不谈,没多久就败在妹妹的撒娇大法下了:“好吧好吧,你别再摇我了。坐下了我们慢慢说。”

当赵琇听完赵玮的叙述后,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哥哥,你好奸诈!”

“休要胡说!”赵玮不乐意了。“启轩哥愿意协助我们,赵演也是自愿做的交yì

,我可没逼谁害谁。最终选择的都是他们自己。若是牛氏当真对赵泽这个孙子有半分怜悯之心,就不会对他朝打暮骂,仿佛恨他不能早死,更不会被几句谗言所惑。就把他逐出家门。但她既然生出这个心思。那又怎能怪我们有心要救赵泽一把呢?至少他下半辈子能过得安稳些,祖母也不必再担心他会受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哥哥真打算把赵泽送走吗?”

赵玮对此是铁了心的:“当然,若牛氏祖孙在京中,我就把他送走,否则他自己跑回去跟这些所谓的亲人继xù

生活,我岂不是白花了银子,白费了心思?况且,我既然为他费了那么多心思。他也理当帮我做事,回报我的恩情才是。跟他那些血亲相比。我这叔叔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道:“要是哥哥的计划真能成功,牛氏真把赵泽赶出家门了,赵演逆袭做了长孙,骗得牛氏以为他是真心在为祖母和嫡妹谋划,后面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总觉得,赵演既然存了带生母与同胞弟妹离开京城的想法,对牛氏与赵湘就不可能有什么顾虑了,那此时他为了取信于牛氏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是不顾后果的。我很好奇他到底跟牛氏商量了什么。”

赵玮笑道:“这事儿我就不清楚了,虽然我隐隐约约可以猜到几分,但赵演从来就没把自己的想法告sù

过我们。反正他只要做到把赵泽不伤性命地赶出家门,从此与血亲断绝关系,我们就会付他银子。为了钱,他会竭尽所能的。”

赵琇不由得叹气:“说实话,赵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人才了。要不是家里有人拖累,他又顶着犯官之子的名头,就凭他这交际手段,迟早能发达的。”

赵玮不以为然地说:“能力是有的,但说不上人才。他这样的,也就是小才、偏才罢了,终究上不了台面。”

赵演虽然被赵玮评价为上不了台面,但他的阴谋手段还是很奏效的。小年夜,赵启轩一家都到二房小宅里吃晚饭,一家人正和乐融融的时候,赵泽的老仆老张头哭着来报了:“那边大太太不知因何事发了火,说要去官府告泽哥儿不孝忤逆呢!这不是要赶我们泽哥儿上绝路么?求求轩老爷去救他一救吧!”

张氏一听就脸色变了。牛氏是祖母,若她出面告赵泽不孝,那赵泽定是死罪难逃的。哪怕官府查明,赵泽并无不孝之举,世人的非议也足以败坏他的名声。这叫他日后还如何做人?天下怎会有这样绝情的祖母呢?

赵玮、赵琇跟赵启轩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有数,这定是赵演那边发力了。只是他们事先都没想到,牛氏想出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大招。

赵启轩问老张头:“那边大太太病得那么厉害,哪里能走动?她这样闹,汪家的人就没拦着?”

老张头哭道:“汪大人与汪太太拦了,可大太太说这是赵家家务事,让他们别管。她还闹着要亲笔写状子,命丫头送到官府去呢。这状子若真个递了上去,即使她不能亲往,官府也要过问了呀!”

赵玮跟赵启轩点了点头,后者示意地站起身来,对张氏道:“叔祖母别担心,待我去看看,调解调解。”

张氏忙道:“你快去吧,也不知dào

牛氏今儿发的是什么疯,好好的小年夜,非要闹这一出,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你去好好说说她,泽哥儿无论如何也说不上不孝。我倒还怨他太孝顺了呢!”

赵启轩行礼退下,带着老张头赶去汪家调停了。这一晚上,张氏都没能安稳下来,总在担心赵泽的事。不过她知dào

孙子孙女兴许不大高兴看到她如此担心仇人之子,便只是默默担忧着,并没有说出口。赵琇看到她这样,心里有些吃醋,暗暗想:哥哥果然有先见之明,把赵泽救下来后,就远远地送走,大家才能清静。

接近二更时分,赵启轩回来了,亲自向张氏禀道:“一切安好,泽哥儿并无大碍,只是跪得久了些,伤又未好全,身子撑不住。侄儿已命人送他回家里歇下了,等缓过气来,再叫他来给叔祖母请安。”

张氏松了口气,念声佛,又有些疑惑:“他如今住你那儿了?”

赵启轩点头:“不敢瞒叔祖母,侄儿已将泽哥儿认为养子了。”

张氏大吃一惊。

原来赵启轩赶去汪家调解,作用其实并不大。今晚赵泽本来是想着小年夜要去给祖母请安,陪她吃顿饭,才特地赶去汪家的。谁知席间牛氏被赵演与画眉有意无意的话挑起了火气,再次大骂嫡长孙。赵泽只是默默听着,一句不肯接,也不肯听亲妹妹的话,答yīng

从此事事听从牛氏命令。牛氏火大了,才会说出要去官府告他忤逆的话来。虽然有赵启轩赶来调解,但他在六房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子弟,牛氏自重身份,对族人向来不大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她眼中操持商人贱业的六房里一个不起眼的赵启轩呢?直到赵启轩提出,愿意付一笔钱,收养下赵泽,牛氏才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赵启轩说得很坦然:“一百两银子,这个价钱已经极高了。愿不愿意就一句话。您也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我也不是真心想要买你的孙子,不过跟他相处数月,对他有几分怜惜,好歹也是赵家血脉,总不能看着他去死。但我不过是六房子弟中最平庸不过的一个,平日也只能替族中的产业跑跑腿,赚点儿辛苦钱,高于一百两,我就拿不出来了。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的。”

牛氏盯了他半日,眼珠子一转:“你若真的只能拿出一百两来,会这么好心来买赵泽?你们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别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吧?”

赵启轩冷笑道:“您也别想着试探来,试探去的了,若真有人指使我,会等到这时候?会眼睁睁看着你把人糟蹋到这个地步?人都废了,买回去又有什么用?要不要就一句话,如今可不是我在求您。要知dào

,若您孙子真的传出了忤逆的名声,您其他孙子孙女也得不了好。将来您想要跟什么体面人家结亲,人家可未必会乐意!”

牛氏脸色顿时变了。这话是实情。赵泽确实已经废了,赵演、画眉和百灵都分别向大夫打听过,说他那手是不能好了,就算日后伤势痊愈,他也没法提笔写字,甚至拿不动重物。这样的废人孙子,留下来还有什么用处?若能换得一百两银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她还要为孙女的亲事着想。再者,二孙子赵演先前求她之事,正好也能趁机解决了。

牛氏最后出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价钱,赵启轩也不跟她啰嗦,当场就写了文书,让汪东升父子为见证,他用一百二十两的价钱从牛氏手中买下其孙赵泽,认为养子,从今往后,赵泽与本家亲人之间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赵泽浑浑噩噩地跟着赵启轩离开了汪家。而张氏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也呆住了。(未完待续……)

PS:捂脸,我是冬天拖延症又发作了,我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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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孝顺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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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泽隔日再出现在赵家小宅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换上了干净整洁暖和又体面的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膀子用布吊在脖子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味,看得出显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他的精神却不太好,略嫌苍白的脸上带着木然与悲伤的表情,与从前那穿着朴素却精神奕奕的赵泽几乎判若两人。

张氏一见他这模样,就不由得红了眼圈:“好孩子,你祖母怎能狠得下这个心?你虽不象你妹妹一般,是她亲手养大的,也在她跟前叫了十几年的祖母。自打你父母没了,这大半年里,你对她有哪点儿不经心?哪点儿不孝顺?宁可自己挨饿受苦也要供她吃鸡鸭鱼肉,她无理取闹了,你也默默承shòu着她的打骂。象你这样的孝顺孙子,她竟还要嫌弃,要置你于死地!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把你给卖了……”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赵泽也听得默默流泪,但什么也没有说。他脸上满是木然,大约已经被打击到了极点,无论遇到多么伤心的事,都已然麻木了。

赵玮便在一旁劝慰张氏:“祖母别伤心了,启轩哥拿那一百两银子出来买下赵泽,也是想救他一命。从今往后,赵泽与牛氏以及那些丝毫不念手足亲情的混账再无干系,也省得再受他们的折磨了。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张氏哽咽道:“话虽如此,可他也是体面人家的好孩子。是老郡公的亲曾孙,竟然被亲祖母卖给了别人……”

赵琇笑道:“那一百两银子就是为了堵牛氏的嘴的,赵泽过来了。难道启轩哥还真能把他当奴才了不成?这可不是卖良为贱。知法犯法的事,启轩哥才不会做呢。契约上不是写明了吗?这是收作养子,不是买小厮。”

张氏稍微冷静了点,细细一想,也想明白了,这确实是个摆脱牛氏、赵湘、赵演等极品亲人的好办法。但她还觉得有些遗憾:“早知如此,就该将泽哥儿记得我们这一支名下才是。他本来也是我们二房的子孙。”

赵琇却不以为然地说:“那事情就不成了。祖母难道不明白牛氏是什么人?她能坐视厌弃的孙子重新成为建南侯府的子孙。她自己却依然是被驱逐的人吗?只要这话一说出口,她就会知dào

我们对赵泽有怜惜之心,肯定会利用这一点狮子大开口。说不定还会要求回归家族呢。他们这一支是大逆罪人家眷,这个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难道祖母还真打算让祖父被人说是大逆罪人的祖宗?”

张氏脸色一变,她当然不愿意让亡夫英名被污。

赵琇又再劝道:“祖母。现在赵泽是启轩哥的养子。但并不在赵家族谱上,已经是非常理想的局面了。您不必再担心他会受罪,启轩哥不会亏待他,外人也没法说我们家跟大逆罪人有什么关联。养子的身份虽然不太体面,但赵泽本来都是犯官之子了,能体面到哪里去?他又不指望读书科举什么的。跟着启轩哥,学些做生意的本事,将来独立掌管一家铺子。不愁吃穿,过几年再给他寻个媳妇。生儿育女的,一辈子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张氏微微动容,若赵泽当真能从此过上孙女所说的安稳日子,养子不养子的,确实不算什么。现在她也想明白了,赵启轩的做法是最合适不过的,甚至可以说,比她原来想的每一个法子都要好。若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这个法子将赵泽与血亲分离开来了,稍嫌有些无情。可想到牛氏的无情,这做法又算不了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对跪在跟前的赵泽道:“你姑姑的话,你都听见了?虽说我不能让你回二房来,但六房也是赵家人。你只管跟着你启轩叔好生过活,至于你祖母、弟妹们……你就都忘了吧!”

赵泽哽咽道:“我虽然不能忘了他们,但更不能辜负了叔叔们的好意。曾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了。

张氏听得心酸,眼泪又冒出来了,她拉着赵泽的手:“伤都如何了?你祖母前儿晚上又折腾你了吧?可碰着了伤口?”

赵玮小声对张氏道:“祖母,赵泽如今不是赵玦之子了,他的祖母已不是牛氏。”

张氏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想到牛氏的冷酷无情,她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孙子的话。

赵泽有些无措。赵玮的话让他心酸,但他也知dào

那是实情。即使他仍旧一心要当牛氏的孙子,牛氏也会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界限吧?这件事他一想起来就觉得难过,不愿多想,只将注意力放到张氏的问题上。不过这个问题,他同样觉得难以回答。他固然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可先前对着亲祖母牛氏实话实说,却被当成是撒谎,他也有些拿不准,会不会是大夫与老张头他们为了安慰他,才把他的伤势往轻里说的?若不是果真伤重难治,牛氏也不会轻易就卖了他。但赵启轩夫妻都说他伤势不重,又不象是哄他的模样。因此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伤到底痊愈到什么地步了。

赵启轩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这时候便上前一步禀道:“叔祖母,泽哥儿的伤势还好,先时养得不错,只是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总是休息不好,伤势就有些反复。侄孙已经请大夫给他看过了,也上了好药。只要他肯放下心事,老老实实地养上两个月,这伤就能好起来了,包管不会有后患,依然还能象从前一般使用自如。”

赵泽心中一阵惊喜,张氏闻言也松了口气。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既如此,就让他在我们家里养伤吧?等好了再搬回去?我们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也比外头暖和多了。他租的那个院子实在太简陋。又有可能会遇上赵演他们,今后还是别再回去了。”

赵琇又插嘴说:“那个院子是不能再住下去了,但要是让牛氏和赵演他们知dào

赵泽在这里,说不定又要来闹。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这种人见得多了也要心烦的。况且这宅子也不宽敞,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反而不利于赵泽养伤,不如让他到庄子上去?”

赵玮也点头附和:“正是。恰好先前在西山买的庄子。房舍已经修好了,也有两进院子,十来间房。孙儿已打发了汪福来去看过。说是收拾得还算干净,就让赵泽过去那里住吧。他那几个老仆都跟过去照看,我再让庄上选一户手脚麻利的佃农出来帮着做些杂事。那是新买的庄子,牛氏与小钱姨娘都不知情。就算想要找人。也找不到。”

张氏本来还想把赵泽安排去那个温泉小庄子,觉得那里对养伤更有好处,但赵玮的提议也不错。西山庄子是新买的,温泉小庄子却是牛氏知dào

的,哪一个地方更安全,不言而喻。她也就不纠结了。

赵泽再次向张氏磕了头,含泪说:“曾孙……侄曾孙去了,等养好了伤。再来给曾叔祖母磕头。曾叔祖母大恩,侄曾孙一辈子都不敢忘!只盼着日后能为曾叔祖母效犬马之劳。还望曾叔祖母别嫌弃赵泽无用才是。”

张氏红着眼圈说:“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你去吧,只管好好听你启轩叔的话,好生养伤,别胡思乱想了。无论你日后想做什么,都要先有个好身体。”

赵泽磕了个头,便跟着赵启轩离开了。按照赵玮与赵启轩商量的结果,他会暂时前往西山的小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新年也注定会独自渡过了,顶多就是有几个老仆相伴。等他伤好了以后,他也将依照赵玮的意愿,被分配到别处做事。而这一点,他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麻木地接受着新出炉的养父的安排,心里想着:跟着六房也没什么不好的,祖母既然已经嫌弃了他,他还是别出现在她面前碍她的眼了。侯府与六房的大恩,他会竭尽所能地去报答的。至于祖母与弟妹们,若他们日后能过得好,也不枉他们用他换了一百两银子。他会躲他们躲得远远的,再不让他们心烦。可若是将来他们过得不好了,生活难以为继,那他若是力所能及,就接济一下好了,好歹也是本家血亲。但别指望他还能象从前一样无怨无悔地为他们贡献出所有,人心肉长,谁会在被彻底抛弃后,还能一如往昔……

赵泽不知dào

,他前脚刚走,赵玮与赵琇后脚就告sù

了张氏,打算让他伤好以后离开京城。

张氏有些难以理解:“这是为什么?是怕牛氏他们又缠上来么?他们可是收了一百两银子的,若真的厚脸皮地找上门来,传开去,他们也不占理。”

赵琇不以为然:“不管赵泽是帮我们打理生意,还是帮六房打理生意,反正将来的生活不可能穷到哪里去。既有油水可捞,祖母以为牛氏和赵演他们就不会来捞吗?脸皮算什么?他们有过吗?我们就算拿那一百两银子和契约跟他们说道理,他们说不定会当众哭着闹着说赵泽不孝,因为被卖了就不管祖母弟妹了。这叫我们如何说道理去?”

赵玮也这么想:“还有一件事,祖母,您知dào

赵泽心里是怎么想的么?万一他还念着血亲呢?万一他又犯了老毛病,拿自己的钱去接济牛氏他们怎么办?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救他出来,可不是为了便宜牛氏祖孙的。”

张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老实跟我说,这事儿……拿银子买下泽哥儿的事,是不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是你们设计让牛氏卖孙子?”

赵玮不吭声了,赵琇却说:“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卖孙子是牛氏自己的主意,跟我们有何相干?不过哥哥和我当日听说牛氏闹着要将赵泽逐出家门,确实有了点想法。如果牛氏真的不要这个孙子了。我们就接手了又如何?让启轩哥出面接纳赵泽,我们在暗中照看,保他温饱安稳。这也是祖母一直以来的期望吧?哥哥与我是为了祖母才这么做的。不过当日我们只是想着收留被赶出来的赵泽,哪里想到牛氏会做得这么绝?”

张氏的神色缓和下来:“是我误会了。我早该想到,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怎会行那阴私手段?”她又叹气:“牛氏心狠手辣,真是名符其实,对我们如此,对亲孙子也如此。今后她过得如何。你们也不需yào

留意了,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吧!”

离开了张氏的屋子,赵玮便向赵琇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妹妹了。”是他自己不慎。差点儿说漏了嘴。

赵琇笑道:“哥哥跟我客气什么?况且我也没撒谎。那主意确实是牛氏自己想出来的,我们本来可没预料到她会狠绝到这个地步。不过,计划能成功就好,细节并不重yào

。”

赵玮点点头。又压低声音说:“事情既成了。赵演那边的银子也该付了。妹妹如今管着家,账房那边还得拜托妹妹打点好,别叫祖母知dào

了。”

赵琇爽快地答yīng

下来,却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就算真叫祖母知dào

了,也不打紧,我们只说,那银子是用来安排赵泽生活的就好。只因赵泽名义上不是二房子孙。所以这笔账不能放在台面上。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也没有撒谎。”

赵玮笑着又捏了她的鼻子。

钱很快就送到了赵演的手中。是现银。赵演验过成色。发xiàn

银子份量十足,心里非常满yì

。赵启轩压低声音对他说:“船行每月都有船回南,只是眼下隆冬时节,运河不好走。你若是赶时间,就坐海船也行。”

赵演眼珠子一转,道:“先不忙,我还得在京城安排一些杂事,年后再走也不迟。二月里运河里的冰也该化了吧?行船不会有问题吧?”

“这就难说了。今年冬天冷,冰结得比往年早,兴许还会化得比往年迟。”赵启轩看了看赵演,“若实在走不得运河,海船也不错的。你要是放不下心,大不了先往通州或天津去,住到春暖冰化再坐船由运河南下也不迟。不用担心住在哪儿,我们六房在各处大城里都有铺子,借两间屋子给你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帮我们说成了几单大生意,我不收你租钱如何?”

赵演听得眉开眼笑地:“叔叔真是个大好人。那就一切拜托了。”

与赵启轩分手后,赵演将银子存进了一间他信得过的大钱庄,只留下十两零用,其余都换成了银票,好方便携带,接着又带着牛氏老宅的租约去见了牛氏。

他让牛氏看那租约,道:“您看清楚了,租金已经交过了,交了三个月的。孙儿手头的银子只够租这么久,只好先这么签着。”

牛氏仔仔细细地把租约看了一遍,心里还是有些不满yì

:“你早说呀,早说我就多给你一点银子了,怎么也要租上一年才好。”

赵演笑道:“您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孙儿又说成了一单买卖,事后能赚上二十两佣金呢,到时候孙儿去寻那皇商家的管事,再续上大半年,包管让祖母住得舒舒服服的。”

牛氏顿时觉得这个孙子确实不错,太孝顺了,竟然不打算问她要钱付房租,又会挣银子,真真比赵泽强一百倍!

但赵演接着话风一转:“只是有一样,孙儿如今正烦恼,该如何收拾房子。里头的家具,好的都被收走了,剩下的都是旧物,摆设一件没有,这如何能住人?至少也要将正院收拾出来。”

牛氏老宅西路的正院,正是牛氏的旧居,她忙道:“别胡乱收拾,待我告sù

你如何安排,你照我的话,买些差不多的家具换上。”

赵演当然是一口答yīng

的,无奈囊中羞涩,最多只能买些最廉价的家具,破落户穷人家用的那一种。以牛氏的挑剔程度怎能忍受这等货色?她咬了咬牙,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交给孙子去布置房屋。这三十两银子看着似乎很多,其实一点都不多。赵演不但要用它将整个宅子布置妥当,还要完成牛氏交待的一项任务。

牛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细细吩咐了,又问:“听明白了么?这药可不能出差错!你亲自去抓,亲自研细了,别叫人看见,连你娘和弟妹们也不许知dào

!”

赵演心中只觉得祖母比自己还要不要脸,忍不住质疑:“大妹妹才十三岁……”

牛氏却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湘姐儿这点岁数能做什么?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赵演明白了,心中其实不以为然得很。事情就算真能做成,赵湘也没脸见人了,难道汪家还真能把她当正经媳妇看?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他还乐得见赵湘倒霉呢,便一脸谄笑地说:“您放心吧,此事包在孙儿身上!”又似乎有意无意地提醒牛氏:“祖母早点好起来就好了,即使事情做成了,大妹妹也不可能自己出面为自己争取,总要有位长辈替她鸣冤的。”

牛氏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咬了咬牙:“也罢。我这里有一张方子,以前也用过,就是用完之后有些伤身,需得养上几个月才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但药效极佳,喝上两剂,身子再差也能象没事人一般。你把方子拿去,照着抓两副药来。待我喝了,怎么也能撑两天。等把婚事做准了,还怕没银子请好大夫来给我治病么?”(未完待续……)

PS:冬至快乐~~~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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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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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演离开汪家后,摸了摸袖袋里的方子,想了想,还是回到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里,将两个方子都拿给小钱姨娘看,道:“娘仔细瞧瞧,能不能记起几个方子,是要用到这些药材的,写下来,儿子去抓,然后自行凑上两副?也免得叫人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小钱姨娘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就变了:“这些是哪里来的方子?”

“那老太婆给的。”赵演忙问,“怎么?这两个方子有问题?”

小钱姨娘看了看儿子,犹豫了一下,把那张迷药的方子放在一旁,只把另一份方子拿给他看:“这方子,原是我们钱家祖传的秘方。我们家祖上做过药材生意,这是那时候的坐堂大夫想出来的,后来他惹上是非死了,我们家老祖宗背井离乡,又改做了别的生意,因此外人都不知dào

。但那大夫的几张方子都留了下来,钱家从来都不许外传。我还是在我母亲那里偷看到的,为这个差点挨了打。”

赵演见生母态度郑重,脸色也有些变了:“这方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是害人的东西。”小钱姨娘脸上露出几分畏惧,“明面上,是吃了之后,能让人变得精神起来的。即使是久病在床的人,吃了它,一两天内也能象没事人一般。但药效一过,整个人就会象泄了气似的,身体比吃它之前还要差十倍!若有好大夫瞧着,慢慢调养。过个一年半载的,倒也能缓过来,但从此之后。身体就再不能好了,只因根基都被毁了,是要做一辈子药罐子的,生儿育女更是休想。但若是运气不好,后天失调,人就会慢慢地衰弱下去,直到丢了性命。这药当初做出来。就是为了害人的。那坐堂大夫的表妹给大户人家做妾,生了儿子就妄想扶正,便让表兄想出这方子来。打算要害死大妇。那大妇是死了,可那做妾的却露了马脚,叫人家大妇的嫡子查出来,连着坐堂大夫一并被弄死了。连庶出的弟弟都赶出家门。钱家那一次被折腾得元气大伤。幸好那大妇的嫡子不曾追究,否则哪里还有今日?只是经过那件事,钱家在家乡名声也坏了,再做不了药材生意,开不了医馆,这才移居去了松江。”

赵演十分吃惊:“既然是这等害人的方子,钱家为何要保留下来?”

小钱姨娘叹了口气:“我哪里知dào

?不过那大夫还有些本事,几个秘方都是不错的。只要不告sù

人说是他的方子,也没人说什么。钱家移居松江后。改做药膳生意,最初就是靠那大夫的其中两张秘方,才立下了家业。原是他害得钱家倾家荡产,背井离乡,老祖宗们用他的方子致富,也算是扯平了。不过那些方子里头,独这一个秘方是从来不许用的,直到三十多年前……”

赵演忙问:“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小钱姨娘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门外,再探头看着窗外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三十多年前,你祖父娶了祖母,老郡公前头的元配秦太夫人看他们不顺眼,就跟老郡公说,你祖父既已成了家,便是大人了,很该到军里历练才是。老郡公那时已经答yīng

了,可当时边疆危急,若你祖父真个上了战场,说不定就丢了性命。你亲曾祖母钱老姨奶奶那时候走投无路,便用过这方子。详情我不清楚,只知dào

秦太夫人那几日本来很精神的,还预备着要见年下上京述职的女儿女婿,没两日就病倒了,然后不到一个月就断了气。来看的太医都说,她是油尽灯枯了,却从来没有人起过疑心。”

赵演听得脸色发青,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幸好曾祖父已经去世了,否则事情暴露出来,他们这一支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不过,原来亲曾祖母是这等狠决之人,小时候他分明记得那是个俗不可耐又啰嗦可厌的老太太,当时还嫌弃过呢。如今想来,能下得了这个手,还不叫人发xiàn

,曾祖母真不愧是他的曾祖母!

赵演对小钱姨娘道:“娘,这事儿你别跟任何人说。”

“那是当然,我也是钱家女儿,说出去做什么?没得平白惹来祸事。”小钱姨娘又拿起那方子,“你说这是老太太给你的?那定是你曾祖母悄悄儿给她的,也不知是要算计谁呢。不过她把这个给你是要做什么?打算算计谁呢?”

赵演自己也不知dào

牛氏是哪里来的方子,不过老钱姨奶奶只有祖父赵炯一个儿子,她的东西自然都是留给儿子媳妇的,兴许是那时候传下来的。赵炯与牛氏夫妻赶走张氏、赵焯一家时足够干脆,压根儿就没有用上这方子,否则哪里还有后来的事?如果是那样,那自己如今还是体体面面的侯府公子呢。

赵演心中叹了口气,便把牛氏的嘱咐告sù

了小钱姨娘,又道:“兴许那老太婆自己都不知dào

这方子有多凶险。也有可能是曾祖母信不过媳妇,就没明说呢?”

小钱姨娘仔细瞧了瞧方子的内容:“这方子上的药材份量都是削减过的,药效会大打折扣,不过吃过之后,仍然会伤身。你可要想好了,万一她有个好歹……”

赵演不以为然:“她是打算在正月里汪家有亲友来往时,寻个好时机吃下此药,再行那事儿的。那时候我们早就走了,到了别处,就改名换姓。京中赵家老妇是死是活,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小钱姨娘想了想,便道:“也罢。这方子就交给我去抓吧。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不是积年的名医,看见方子,也只会以为是补身的罢了。倒是另一张方子……”小钱姨娘瞥了一眼,“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分开来抓,别叫人抓住了把柄。一会儿我便写几个常见的方子给你,里头都有这方子上的药材。你让药店的伙计把每一样药都用纸包起来,别弄混了。等抓回来,我亲自替你重配。”

钱家祖上做过药材生意,小钱姨娘耳渲目染,也识得几个药方,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赵演一一应下,郑重将方子收了起来。又嘱咐小钱姨娘收拾行李,随时预备起程。

年二十七这一日,赵演往汪家送年货。又给祖母牛氏送了过年的糖和点心,借着说家常话的机会,将两包药悄悄塞给了她,然后道:“有红纸这一包。里头还有一个小纸包。就是那个药……”

牛氏心领神会,掀开被子,将药包藏进了被窝里。

赵演又问:“您真的打算在汪家过年了么?孙儿是无法在您跟前侍候了,汪家一点都没有请我们过来的意思。大妹妹那事儿……您千万小心保重。行事宁可稳些,也别急躁了,若是露出破绽,叫汪家发觉,反而不好。”

牛氏白了他一眼:“行了。少啰嗦,难道我行事还不如你一个小毛孩子?”

赵演一脸恭顺地笑着。陪她再聊了几句家常,又点明了送来的年货里有哪些是她爱吃、爱用的,还陪她用了饭,方才告退了。

他一出汪家的大门,也没回家,反而问门房,汪家二少爷汪潼生今日去了哪里,得知后者会友去了,便等在汪家附近的路口处,那是汪潼生回家的必经之地。

汪潼生见到他有些吃惊,笑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在铺子里干得不错。”

赵演“腼腆”地笑了笑:“多亏你和汪大哥帮我找了这么好的差事,东家和气,伙计们也都好相处,我才能养活家人,日子也过得舒心。”接着他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汪潼生见了疑惑:“怎么?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赵演犹豫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其中有两个是从前熟悉的,另两个却是新来的。不知是不是汪东升夫妻特地在儿子身边新安排的人手,看起来对他不大和善。

汪潼生看出他的踌躇,便笑说:“不妨事,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不是我有难处。”赵演还是吞吞吐吐地,“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sù

你,却不好叫人知dào

……”

汪潼生顿了一顿,回头低声吩咐两句,便对赵演说:“你跟我来。”

一行人去了街角的茶铺子,汪潼生要了二楼的雅间,又命随从守在门外,屋里只留他与赵演两人,才道:“这样你放心了吧?”

赵演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论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只是我们素来相得,你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才冒着风险来告sù

你。不瞒你说,此事一了,我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你只当从没认识过我就是。”

汪潼生见他说得郑重,忙问:“到底是什么事?你别卖关子了,等得我心急!”

赵演这才凑近了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日。汪潼生越听越震惊,两眼瞪得大大的,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这……岂有此理!”

赵演说完就迅速退开,一脸惭愧地说:“祖母吩咐我去寻药时,不肯告sù

我是做什么用的。是我存了个心眼,多问了药房的人一句,他们才告sù

了我。我一听就觉得不好,祖母和妹妹带着几个丫头住在府上,拿这个药做什么?我去问祖母,祖母却骂了我一顿。我怕再多说两句,她连我也要赶出家门了。我大哥就是因为违逆她的意思,才被她一百两银子卖掉的。我哪里还敢重蹈覆辙?可要我看着你中她的算计,又有违我的本心。罢罢罢,上天注定了我要做个不孝的孙子,为了朋友之义,出卖自己的祖母!”

汪潼生感动地抓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真要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那时候,别说婚事如何,事情闹大了,我这辈子的前途都要不保!你救了我的一辈子呀!怎会是不孝之人呢?本来就是你祖母错了!”

赵演依旧一脸的惭愧:“她虽然行事不正,可终究是我的祖母。我把这件事告sù

了你,也没脸再回去见她了。这些日子,我娘一直偷偷地哭,说想念外祖父母。我打算带着她和弟妹们去投靠外家,等祖母的气消了再回来。若不然,她定会打死我的,对我娘,我弟弟妹妹们,也不会轻饶。”

汪潼生虽觉得这样不好,但想到赵演是为了自己,才被迫躲避祖母牛氏的怒火,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多早晚回来?你放心,有我在呢。若那婆娘胆敢因为这事儿拿你出气,我替你做主!”

赵演就等他这句话:“谢谢你了。不过我想,等她消了气,应该就好了吧?其实我没什么,只是铺子那边,还要你替我去说一声。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他们照应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他们的。”

汪潼生爽快地答yīng

下来,又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赵演回答说:“明儿就动身。若再不走,指不定祖母又有什么吩咐下来了。我是万万不肯帮她算计你的。”

汪潼生想了想:“也罢,你先躲出去吧,到了地方给我捎个信回来。等事情平息了回京,我再替你寻个好差事,包管你不愁吃穿。你现下还是住在永济寺胡同那边?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些盘缠过去。千万收下,若是跟我客气,就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赵演怎会跟他客气?千恩万谢一番,又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来:“汪二哥,虽然我祖母有错,但再怎么说,我也是祖母的孙子,还请你们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她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久病在床……”

汪潼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虽然很烦牛氏这种人的存zài

,但杀了她也会脏了自己的手,不划算!他本来就只打算把人赶出自己家而已。真是难为赵演了,对那种祖母,他还这么孝顺!

赵演又“腼腆”地笑了笑,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走出茶馆的时候,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

而他离开后,汪潼生也很快走出了茶馆,转身回家。他的面上,还带着愤nù

的表情,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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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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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演次日就带着生母小钱姨娘,以及妹妹赵漫、弟弟赵氻,收拾行李离开了永济寺胡同的院子,坐着六房的马车去了通州。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六房名下的宅子住下,而是把六房的伙计打发走了,另外花钱在通州码头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子。

他们将会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上一两个月,等到春暖冰化,运河重开,就会坐六房的船南下,投靠钱家人去了。

他们刚在通州安顿下来,赵琇这边就知dào

了他们离开的消息。赵启轩亲往二房小宅向赵玮兄妹报信。他还说:“这小子了不得,也不知他用了什么理由跟汪家人说的。我们的伙计去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通知他通州房子的地址时,还看到汪家二少爷打发了小厮给他送盘缠来,足有二十两银子呢。我看那小子如今少说也有五百两的身家。到了江南,只要花钱不是大手大脚的,这笔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四口吃香喝辣地过上十年了。”

赵玮微微一笑:“世事哪有这么完美?他们既是投靠钱家去的,钱家还未必乐意接纳他们呢。若他们没有银子,定然要受不少白眼;既有了银子,那少不得要割肉的。”

跟长年住在京城,与江南钱家只偶尔有书信来往的小钱姨娘母子不同,赵玮在江南生活了将近十年,跟钱家离得不远,对他家的行事自然少不了耳闻。倘若钱家是真疼爱女儿外孙的,当年也就不会明知dào

赵玦已经娶了妻。还要送女去做妾了。他们图的就是个荣华富贵。

赵玦坏了事,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跟赵家划清界限。有人提起赵玦是他们的女婿,他们就一再说妾的家人不是亲戚。他们不是谋逆罪人的姻亲。小钱姨娘那个兄弟的八品官职,原本是保不住的。但当初赵玦刚被抓起来的时候,他带着官兵去抄了赵玦的一个临时住所,在里面发xiàn

了一封洪文成写给赵玦的书信,里头透露的一条信息间接对审讯工作起了作用,算是一点微末之功,因此钱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这种小事不用记在案子的卷宗内。自然也不会传回千里之外的京城。赵家那一群出事后就被拿进大牢里的内眷,压根儿就对此一无所知。

赵演带着生母弟妹前去投靠外家,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还真是难说。

赵琇倒是对赵演的动作如此之迅速感到吃惊:“他这时候就要走人了,会不会太仓促了点?还是说,他已经忍受不了牛氏了,所以手里一拿到钱。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

赵启轩想了想:“他原先似乎并没打算这么早就走。是我说他可以借住六房商号名下的房屋,他方才下了决心的。才拿到银子,没两日他就来寻我借马车。虽然房屋他另外租了,但船却是订下了的。他行事也算是谨慎,大约也有防备我们的意思,租的房子在哪里,他就没让我们知dào

。我听说他离开前去了一趟汪家,兴许是见牛氏去的。快要过年了。汪家并没有邀请他们母子一起过年的意思,那么一家人分两处过年。他可以好几日不用上汪家去。等到牛氏察觉,至少都过了初七了。牛氏病得那样,手下只有丫头可以使唤,想追也没有人手。这事儿既然汪家人是知情的,想必也不会帮牛氏找人。赵演自此之后便可摆脱牛氏与赵湘,落得一身轻松,也怪不得他会迫不及待地走人。即使要暂时滞留通州,但上头没有牛氏压着,他们母子四个的日子都能松快些。”

赵琇却摇头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都快过年了,过年是大事吧?反正过年期间他又不用见牛氏,难道连这几日都不能等?现在运河通船又不方便,就算出了京城,他们也还要在通州等上一两个月才能南下。永济寺胡同的院子租期未满,他们不用多花一毛钱。可是去通州,他们就要另外花钱租房住。以赵演那个贪钱的性子,是什么让他宁可多花钱,连年都顾不上过了,也要立kè

离开京城呢?我总觉得,一定有某种特别的原因。”

赵启轩回答不上来,他离开之后,赵玮倒是向妹妹暗示了一下:“赵演也许做了什么事,算计了牛氏,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走人。妹妹忘了么?他先前还跟牛氏密议着要做些什么呢。”

赵琇想起来了:“对了,那时候他是为了取信于牛氏,好让牛氏干脆利落地赶赵泽走,才跟她密议的。那件事也许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为了达到目的,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是目的达成,他没有顾虑了吗?”

赵玮想到自己的那个猜测,微微一笑:“也许不仅仅是没有顾虑而已,他说不定还陷害了牛氏一把。汪家次子会给他送盘缠,也是件让人深思的事呢。”

赵琇没听明白:“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赵玮笑了:“等过几日百灵那儿有消息传来,我们就知dào

了。其实赵演走了也好,牛氏把赵泽赶出家门,就是觉得自己还有两个孙子可以依靠。倘若知dào

她连这两个孙子都失去了,也不知dào

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赵琇顿时觉得酸爽不已:“太棒了!我们可不能让她知dào

赵泽在哪儿,不然她又要缠上来了。就让她跟她心爱的孙女赵湘,一辈子巴着汪家人过活吧。谁叫汪家人那么‘知恩图报’呢?受了祖父的恩典,却来责怪祖父的妻子和孙儿孙女不够宽容,不肯接济仇人。他们既然那么宽容,就好好养着那对贪得无厌的祖孙吧!”

赵玮微微翘起了嘴角。倘若他的猜测属实,汪家只怕宽容不下去了吧?

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反而提醒妹妹:“在我这里高兴就好了。见了祖母,千万收敛着些,不然祖母又要挑剔你的礼仪了。”

赵琇吐了吐舌头。笑说:“其实我就是在家里放松了点,说话随便了点,在外头可从来都没出过岔子。祖母年纪大了喜欢念叨人罢了。”

“你还说呢。”赵玮装作板起了脸,“昨儿往广平王府送世子的生辰礼时,你悄悄往里头塞了什么东西?你当我不知dào

呢?也就是你哥哥我够机灵,及时替你打了掩护。到了王府,又是世子亲自收了东西。方才没惹出什么闲话来。倘若有一两个没眼色的人见了那包东西,又知dào

是你塞进去的,你还要名声吗?祖母为什么数落你?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行事不够谨慎?”

赵琇扁扁嘴。小声说:“我特地做的斗篷,本就是预备要给他做生日礼物的,你们却说闺阁里的针线不要轻易外传,不肯把我的斗篷送过去。我才逼不得已。用了这非常之法。其实包袱上面又没写我的名字,我也没跟送礼去的人说什么,外人哪里会知dào

是我的针线呢?我要是昨天没送,他明儿就陪王爷进宫过年去了,说不定要过了上元灯节才回王府。那时候他生日都过去老久了,再送这东西又有什么意思?”

赵玮忍不住捏了妹妹的鼻子一下:“你这死脑筋,他过生日,你送什么不行。非要送自己的针线?这东西最容易叫人挑错了。万一他穿了衣裳到宫里去,太后和皇后娘娘见了。问那是谁做的,你叫他怎么说?往后再也不要送亲手做的针线了,文房四宝,珍宝古玩,什么送不得?”

那跟亲手做的礼物,意义是一样的吗?再说——赵琇心里嘀咕着——高桢非要她送亲手做的衣服,她能有什么办法?

就连赵琇自己都没发觉,当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时,无奈的抱怨背后,蕴含的是什么样的甜蜜心情。

过年了。

这是赵家二房在久别京城多年后,合家回到京城过的头一次新年。祭祖,宴席,亲友来往,饮食嬉戏。赵家小宅里前所未有地热闹。

除夕夜,六房在京诸人都在赵家二房小宅里,与赵玮赵琇兄妹一道,陪着张氏吃团圆饭,祭拜祖宗,放烟火。

大年初一,赵玮穿戴着建南侯的正式官服,前去参加大朝会,之后又是接连数日的酒宴应酬。赵琇在家陪着祖母张氏也没闲着,除了跟本家女眷孩子们说笑嬉闹,还到曹家去做客了。可惜广平王父子都进了宫,她们没能见着,只是送去了祝福。

等过了正月初五,京城才稍微平静下来,但亲友之间的来往才刚开始。赵家在京城亲友不多,倒是颇得了几日清静。但初五也就是“破五”,六房的店铺开市了,赵启轩等一众六房的人都忙得停不住脚,赵启轩的妻儿索性就到二房小宅里吃饭,晚上才回自家宅子去。跟年龄相近的赵淮、赵沅玩在一起,行事素来比同辈人老成的赵玮和赵琇也添了几分童心,盘算着要跟堂侄、堂侄女们一道逛庙会去。

张氏与赵启轩之妻马氏都放不下心,但赵玮出面拍了胸脯,又答yīng

多带上几个成年有力qì

的随从跟着,她们才勉强答yīng

了。赵琇高高兴兴地穿戴一新,拉着赵沅上了马车。赵玮与赵淮骑马,四个少年少女带着七八个男女仆妇,一起出发往鼓楼附近的庙会。路上赵沅叽叽喳喳地说起从邻居家听来的传闻,庙会上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如数家珍,说得赵琇心痒痒的,忍不住就掀起了车子的窗帘一角,看外头的街市是否有赵沅说的热闹。

这一看,她就发xiàn

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形。她连忙拍了拍车厢,对前头的车夫说:“走慢一点,靠边停一停!”

车夫不解,但还是遵照她的吩咐,把车停靠在了路边,赵玮骑马过来问:“怎么了?”

赵琇掀起车帘,往后方看去,招手示意兄长朝那边张望:“哥哥,你瞧瞧那个人,是不是赵湘?”

赵湘一脸落魄地被一户人家的门房推出门来,差点儿摔倒在地。她身边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那门房还毫不客气地骂她:“我们姑娘说了,不认识你!你是哪里来的疯丫头,胡乱就上门问人讨钱?看你穿戴也不象是个穷光蛋,怎么还做起了乞丐的勾当?赶紧走吧!再不走,我们可就报官了!”

赵湘哭着扑到门上:“我真认识你们姑娘,以前她还说过是我的好姐妹,怎么如今就翻脸不认人了呢?前年我还来过你们家呢,当时我打赏了你两个银锞子,都是二钱重的,你不记得了么?”

回答她的是砰一声关上的大门。赵湘伏在人家门前的抱鼓石上大哭起来。门内又传出一声厉喝:“大过年的,谁在我们家门前哭?这是存心给人添堵呢吧?!”赵湘一窒,又见周围围了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地,终究受不住,哽咽地哭着跑了。

赵琇跟赵玮面面相觑。赵玮低声道:“我们先走吧,别叫她发xiàn

了。”赵琇会意,缩回了马车里,一行人重新往庙会的方向赶。

赵琇心想,为着过年,也有日子没留意牛氏赵湘那边的情况了。看赵湘这副落魄的模样,莫非赵演走后,又出了什么变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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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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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一行人去了鼓楼的庙会,又玩又逛又吃又喝的,过得很开心。

本来他们还想再往前门大街上去转一圈,可惜天色已晚了,时间来不及,去了也不能尽兴。赵玮便道:“今日先回去吧,明儿再出城。索性早些去,在外头的馆子里吃午饭,吃完了再逛,正好消消食。”

赵沅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连忙说:“既然要去外城,光我们几个不够热闹的,不如多叫几个人来?浚哥儿满哥儿他们都在城里,还有玢叔也在的,玢叔家里还有小堂弟呢,早就想要出来玩了!”

她说的几个都是后来陆陆续续来京的族人。浚哥、满哥是外房旁支子弟,在六房商号里做学徒,就象外五房的赵游一样,但被分到了京城分号。那玢叔也同样如此,不过辈份上与赵玮、赵琇份属同代人,听着好象年纪大些,其实不过是尚未及冠的小青年,性子开朗好说话,跟小一辈们十分要好。他儿子才满两周岁,因他已定了要长驻京城分号,所以连妻子孩子都一并带来了,就住在外城六房南北杂货铺子的后院。听赵沅的语气,应该跟他们几个都极熟。

赵琇对赵沅的提议并不反对,人多更热闹些。她对那几位族人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但也不讨厌。赵玮就更没有异议了。他是男丁,跟族人们来往本就多些,与这几人都相熟。却是赵沅的亲兄长赵淮有不同的看法:“浚哥儿、满哥儿都有差事,能象你这样悠闲?玢叔倒罢了。他是做二掌柜的,兴许能告得了假,但这又何必呢?他家孩子还小呢。我们人虽多,但庙会上人来人往的,外城更是人员复杂,万一磕着碰着,又或是让孩子受了委屈,我们如何跟玢叔交代?母亲跟你说的那些当心拐子的话,你都白听了不成?”

赵沅正在兴头上。冷不妨被哥哥泼了一盆冷水,想想自己的话也确实鲁莽了些,便垂头丧气地认错。赵琇笑着开解她:“没事。有差事的人不方便来,玢嫂子这样有空的人,带着孩子来玩玩也好。如果是担心外头人事杂乱,会遇上拐子。那就让玢嫂跟我们一起走。叫婆子和仆人们在外头围一圈。只要小心些,断磕不着碰不着孩子的,拐子见了这个阵仗,也不敢轻易靠近了。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她带着孩子去我家里,陪我祖母说说话好了。都是自家人,不必外道的。”

赵沅转涕为笑,拉着赵琇的手道谢:“小姑姑。你真好,我一会儿就叫人告sù

玢婶子去!”

赵玮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说话。提醒道:“我们回去吧,马车停在街角处,走过去就几步路的功夫。”

一行人又说说笑笑地回到马车处,赵琇便瞥见先前遇到赵湘时,被赵玮悄悄派出去的仆人回来了,知dào

他定然有了收获。她先不动声色,等回到家里,马氏带着儿女们告辞了,方才找赵玮问。

赵玮已经从仆人处问明了赵湘现下的住处,以及她与牛氏的处境,还让人跟百灵接上了头,得到了更详细的消息。事情会有这个结果,他还真不觉得yì

wài



原来腊月二十九那一日,汪太太不知为何,忽然带着一帮丫头婆子进了牛氏与赵湘住的西院,摒退左右。牛氏见她来势汹汹,招呼也不打,只觉得受了冒犯,便厉声质问她。汪太太也不回答,只命丫头婆子在屋里搜东西,搜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大不了的。牛氏气得直骂,汪太太手下一个名叫香环的小丫头上前扶住她好言安抚,不料转手就从牛氏的被窝里挖出了几包药来。

牛氏本来还想狡辩说那药是自己吃的,会藏在被窝里,只纯粹是她个人的怪癖。可是汪太太压根儿就不相信。她特地请了一位相熟的太医来,请他检查那几包药到底有什么效用。这位太医医术高明,不是寻常大夫可比,他轻而易举地就发xiàn

了那两包所谓补药的害人本质,就连牛氏本身,也吓了一大跳,暗自庆幸没有把药吃下去。

虽然牛氏准bèi

那两包药,是给自己吃的,但汪太太根本就不相信她会给自己灌毒药。太医可是说过了,那药吃下去,会极大地削弱人的身体。以牛氏如今病歪歪的模样,这两剂药下去,没两天就一命呜呼了,这种傻事谁会做?汪太太坚信,那药定是牛氏弄来准bèi

害人的。不管她想害的是谁,总归是汪家的人。

还有那个白纸包的小药包。汪太太心知肚明,这定是小儿子向自己告状时提到的那包药了。太医检查过后,证实了那是一包迷药,还带着些许春药的效果,正如赵演所说的那样,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让喝下药的人失去本性。虽然这药效不致于强到无法控zhì

,但如果服药的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必然会在一段时间内丧失理智,意乱情迷。不过这药也有它的局限性,那就是拿冷水泼头脸的话,中药的人就会清醒过来。但这个小缺点在汪太太看来不值一提,她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她的儿子差一点就被人算计了!

当场被人人赃并获,饶是牛氏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就连赵湘,也被汪太太冷笑着用十分恶毒的话骂了整整一个时辰。她羞愤欲死,一再说自己对这件事根本不知情,汪太太却拒绝相信。

这件事很快就捅到了当家人汪东升处。牛氏当着汪东升的面,又再次拿老郡公的恩情与赵玦生前对汪东升的照顾说嘴。汪东升一度犹豫了,可是汪太太哭着喊着威胁要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被牛氏算计的对象汪潼生本人,更是直言不能容忍跟这种阴险的女子同住一宅,生怕哪一天一时不慎。就被人算计了去。就连长子汪渭生也劝说父亲,这是牛氏自己作孽,不是汪家亏待了她。况且她们祖孙早已被逐出家门,行事又大违老郡公的教诲,即使老郡公在世,也不会容忍这种行为的。汪东升这才下定了决心,要将牛氏祖孙请出汪家的大门。

汪东升发了话,牛氏再闹也是无济于事。她要拿自己病重在床说嘴,汪家夫妻直接命婆子将她抬上马车。连收拾行李的事都有人替她们做。还是赵湘生怕别人收拾行李,会弄丢些什么,又或是摸走什么贵重物品。才老老实实地把祖孙俩的物件给打包好了。

就在除夕当日,牛氏跟赵湘就带着几个丫头离开了汪家。汪家人对外的说辞是牛氏一再要求回自己家里过年,说过年还要祭祖,自己拖家带口的。万没有在别人家里过年的道理。这道理自然是再正当不过了。只不过并非出自牛氏之口。可惜那时候她正理亏,不好与汪家人争辩,就只能默认了汪家人的说法。叫外人知dào

了,还要夸一句汪家知礼,将故交的亲眷收留在家住了这么久,实在是太厚道了。

牛氏躺在马车上离开了汪家,要找接下来的住处时,直接就选择了牛家的老宅。因为她素来看不上赵泽租下的永济寺胡同的院子。而牛家老宅更大更体面,她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去了后者。谁知进门后。她才发xiàn

不对劲。

当初她给了赵演三十两银子,让他买些象样的家具摆设布置房屋。可如今,这老宅里里外外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些旧木家具,连床被褥都没有,厨房也没有锅碗瓢盘,连煮口热水的器具都找不到,如何能住人?看房子的老汉说,这屋子自租出去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根本就没人来收拾过,据说租客要年后才来呢,因此并不着急。

起初牛氏以为是时间太紧,加上她事先也没说过年会过来住,因此赵演就把事情拖了下来,打算等到年后再布置,于是她就打发丫头去永济寺胡同寻赵演。

不料丫头还未出门,就有人过来了。来的是买下这处宅子的皇商家的管事。原来赵演跟他原本约定签下租约,连契约都写好了,却不知怎的叫他主人家听闻,以为他要拿主人家的房产做人情,廉价租给人住,因此事情只能作罢。赵演与他交情好,既没见怪,也没要求赔偿,他十分承情,爽快地把租金原封不动地奉还。如今新的租客已经找到,年后就要搬进来了,因此他要趁着眼下还未过年,先带人过来打扫一下。看房子的人先前误以为牛氏就是那个房客,其实是弄错了。

牛氏当即暴跳如雷。这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赵演根本就没有租下她娘家的老宅,那契约是早已作废了的,他拿来哄她而已。他拿走了租房子的银子,拿走了买家具摆设的银子,却没跟她打一声招呼,到底是想做什么?他以为她住在汪家,出不了门,就对他干的好事一无所知了么?!

凭着一股气,她又一次拖着病体爬上马车,带着大孙女去了永济寺胡同,要去寻赵演母子的晦气。等待着她的却是空荡荡的房屋,里头的东西,但凡能带走的,赵演母子四人都带走了。大约是因为有六房的马车护送的缘故,赵演连个杯子都没给牛氏留下,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简单地写着他们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让牛氏当作从来就没有过他这个孙子吧。至于原因,也非常简单,一是怨恨牛氏折辱他们的生母小钱姨娘,害得她差点儿死在流放路上;二是看到嫡长兄被赶出家门,觉得害pà

了,认为牛氏这个祖母太过霸道无情,所以他们宁可躲远了,免得受她折磨。

牛氏当场吐出了一口血,就晕了过去。

雪上加霜的是,当汪家的仆人和马车离开后,那院子里就只剩下牛氏、赵湘、三个丫头和一名老仆。她们虽然带了被褥衣服,却有许多东西都需yào

另行采买。厨房里只剩下半捆柴火,一点米面都没有了。她们虽然还有银子,却对这条胡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dào

该往哪里去请大夫。

老仆被打发出去请大夫,去了一个时辰都没回来。画眉自告奋勇出去找人,这一走也同样没有回来。赵湘等到天黑,始终没看到他们的踪影,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连忙去检查随身行李,发xiàn

几张银票都不见了,足足有二百两银子。银钱一向是牛氏管着,而她又交给心腹画眉收好。相比之下,老仆连屋子都不能进。会把银子带走的,只有画眉。那老仆原是赵泽的人,后来又与汪家人亲厚,他一去不回,赵湘除了生气少一个可以使唤的人手外,也没别的想法,但画眉带走了她们大部分的钱财下落不明,这才是最让她愤nù

的。

她们身上如今只剩下十来两碎银,幸好汪家赶她们出来时,没有赶尽杀绝地将之前为她们置办的衣物首饰扣下,那些东西拿去典当还能值点钱,她们还不至于太过凄惨。然而,赵湘看到自己手里只剩下这些财物,就觉得日子根本无法过下去了。

她勉强拿出一点银子,命百灵留下照看牛氏,自己带着另一个丫头佩儿出门去寻医馆,好不容易才请到了一位愿意在除夕夜出诊的大夫。那位大夫虽给牛氏开了方,但大晚上的,又是过年,也不知哪家药铺会开门。赵湘夜里不敢走远,又怕派了丫头出去,人就不回来了,只能先回家,让牛氏只喝一点热水,吃些热粥对付着,待到破五,离家最近的那家药铺开门,她才带人去抓药。

赵湘又担心会坐吃山空,又不想把体面的衣服首饰当掉,便找上了从前的朋友们“借”银子。冯秀琴那一次让她尝到了甜头,她本想再去冯家试运气,但这回连门都没能进,就被人赶了出来。之后她再找了另两家,都是同样的结果。初五这一日,直到赵琇一行人看见她为止,她已经吃了三碗闭门羹了。

赵琇听完牛氏祖孙俩这几日的遭遇后,忍不住啧啧两声,叹道:“真是不作不会死。她们当初也就是欺负汪家要保住知恩图报的名声,才能死赖在汪家吃香喝辣的。汪家愿意供养她们,就是她们的福气了,居然还不满足,要算计人家的儿子,还是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怪不得汪家会忍不下去了。”

赵玮冷冷地笑了笑:“如今日子还短,要是等到汪家把她们的所作所为说出去,那时候她们的日子还会更难过呢。”

赵琇忙问:“汪家会说出去吗?他们不会觉得丢了面子?”

赵玮摇头:“这时候已经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了。虽然汪家把人赶出去时,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赵湘今日四处求人讨钱,众人都看在眼里。若牛氏祖孙当真只是要回家过年,才搬离汪家,又怎会窘迫到这个地步?即使汪家没有给她们送柴米油盐,只要两家交情仍在,她们也可以向汪家求助。既然没有,那肯定是汪家把人扫地出门了。汪东升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报答我们祖父的恩情,才收留她们的。如今可不就打脸了么?为了洗清自己亏待恩人亲眷的嫌疑,他少不得要将赶人的原委说出去的。到那时候,牛氏与赵湘的名声就真的要臭不可闻了。”

赵琇明白了,心里觉得十分解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百灵这几天是因为被关在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里,才没办法出来报信的吗?这半年来也算难为她了。若没有她时时给我们递消息,我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中了牛氏的算计呢,更别说救出赵泽了。如今牛氏与赵湘倒霉了,我们也想个法子把百灵弄出来吧?反正从今以后,我们也没必要时时留意牛氏跟赵湘的情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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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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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脱身的事并不难办。汪福来奉了主人之命,找了京城里一个有名的牙婆,专做官宦人家奴婢买卖的,让她往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附近转了几转,然后装作无意中看见了百灵的样子,又向四周人家打听牛氏这家人的情况,然后便找上门去,问她们要不要卖丫头。

牛氏这时候还病重在床,这种琐事自然是由赵湘打理的。她接连吃了几日闭门羹,脾气正是暴躁的时候,每日流水一般的药钱更是让她心烦气闷。若再不能找到一个来钱的法子,也许她们祖孙过不了几日就要喝西北风了。此时牙婆上门说要买丫头,虽然她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但人家至少是真金白银拿出来买人的,价钱也不算低。

赵湘身边只剩下两个丫头,其实她哪一个都不想卖。她们祖孙俩那些衣服首饰,只要舍得,拿去当了也能值几十两银子。可她心里也有别的考量。

牛氏身边两个心腹丫头,一向是画眉更受看重,百灵要稍逊几分。如今最心腹的画眉反而是打击主人最狠的叛徒,赵湘对剩下的百灵也不太信得过了。更何况,这几日百灵做事不如以往用心,还不只一次表示过想要出门去采买东西或办事。她不知dào

这是百灵想要跟建南侯府派来的人接头,只当对方也想跟画眉或老仆似地逃走。她连日提防,不许百灵有任何出门的机会。可是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谁知dào

哪一日百灵就觑到空子逃走了呢?与其等到那时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趁如今她还在,拿她换上一笔银子?

赵湘跟牙婆讨价还价一番,终于以二十三两的高价卖掉了百灵。

百灵这时候还不知dào

牙婆是建南侯府派来的。只认得对方是真zhèng

的牙婆,从前赵玦还未倒台时,家里要买人,这牙婆就曾经上过门。她脑子里还记得前日侯府来人跟她说的话,说会向上反映,把她救出去的。如今侯府的人尚未来,赵湘却已把她卖掉了。倘若从此跟侯府断绝了联系,她该怎么办?因此她哭得特别真心,求得特别诚恳。还跑到牛氏床前哭着磕头。牛氏倒是不想卖百灵的,不管怎么说,她身边也只剩下这一个丫头了。虽然赵湘的丫头佩儿还在,但终究不如百灵使着顺手。可是赵湘已经铁了心。牛氏病弱。已经没有了对孙女的掌控力,因此百灵还是被牙婆拖走了。

她被拖出门的时候,还用仇恨的眼神死死瞪着赵湘,让赵湘忍不住打了冷战。不过看到她的反应,赵湘也就相信了,这丫头是真没什么后手的,也许也没有过要离开的念头,之前想要出门。是真心要替主人办事。赵湘有些许后悔,但看到手里白花花的银子。她又铁起了心肠。

百灵哭着闹着,被硬拖出了院门,但当她被拖上马车,发xiàn

马车里坐着她那在二房做事的干娘时,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安静下来,心里那一刻的惊喜真是无法言喻。侯府从来就没有放qì

过她,她求人带话不到两日,他们就已经来救她了,还是用的完全没有后患的法子。即使以后在外头遇见牛氏与赵湘,她也不怕会被旧主人缠上了。

百灵被带到了二房小宅,见张氏、赵玮与赵琇。她流着泪向他们磕了头,感谢他们将她救出了苦海。

张氏忙命她起身,又说她辛苦了,然后告sù

了她一个好消息——侯府决定将她的干爹干娘派到温泉小庄子上做监工,这可是肥差,他们已经决定了要把百灵也带过去了。将来百灵在庄子上若是遇到好亲事,侯府还会给她置办一副嫁妆。这等于是在变相许诺,不会强制将她配小子,而是许她婚姻自主,甚至嫁到外头的良民人家去。

这本就是百灵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结果,听闻后喜不自胜,又磕了好几个头。

除了感念二房主人们的恩典外,百灵还提供了两个消息。一是画眉那丫头偷走了牛氏的积蓄逃走,百灵认为她可能是跟赵演会合去了。因为赵演跟画眉有私情,可赵演带着家人离开,画眉居然表现得非常平静,只是跟着主人牛氏、赵湘露出着急的模样而已。以他俩私下的关系,她不可能这么平静的。要知dào

,赵演这一走,不但是抛弃了亲祖母和嫡妹,也等于是抛弃了她这个帮过他不少忙的相好。所以百灵认为,她一定事先知dào

赵演的计划,而且知dào

他躲在什么地方,偷了银子后,一定是追上去会合了。

张氏还不知dào

赵演母子逃走那事儿跟自己的孙子也有些关系,早骂了赵演好几回不肖子孙了,此时听闻他还偷了祖母的丫头,并且伙同这丫头盗走了祖母的积蓄,更是生气不已。赵琇心里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偷偷跟哥哥赵玮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有吭声。

牛氏与赵湘又不是好人,那钱也是偷蒙拐骗来的,不然就是从汪家那里揩的油水,画眉偷走了,不过是黑吃黑。两边都不是好人,理来做甚?至于画眉是不是真的会跟赵演会合,那也与他们无关。反正兄妹俩都不相信,以赵演的心气,会甘心娶一个丫头为妻,日后画眉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呢。

百灵带来的第二个消息,是关于汪家那名叫香环的丫头。她说:“奴婢从前偶尔见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听说她本姓柳,是汪家马场管事的女儿。那日二十九,汪太太带人到西院上房搜东西,到处都搜遍了,只差老太太睡的床,也没见搜出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来。我们老太太气得骂人,当时就是这个叫香环的小丫头。挤开了奴婢,上前装作给老太太拍背,劝说她别生气。其实奴婢看得分明。她是借机在搜床上,很快就发xiàn

了被窝里的药。老太太在被窝里藏的药,奴婢也只有一回不小心撞见了,其余时候,老太太把药藏得极紧,只怕连画眉都未必知晓。那香环如何就知dào

了?奴婢当时去看那香环的脸色,发xiàn

她看着老太太和湘大姑娘时。那眼神里就象是淬了毒,简直就恨不得她们去死!奴婢被赶出汪家时,见到她在前院跟另一个年青男子站在一处。冷眼看着老太太和湘大姑娘上马车,奴婢就忽然想起来了。这香环是当日湘大姑娘的母亲大奶奶身边的管事高成的女儿!跟她站在一起的,正是高成的儿子高荣!只不知为何,他们如今都姓柳了。进汪家也不知有什么目的。只怕还在记恨侯府当年杀了他们父亲呢。”

张氏、赵玮与赵琇听了她这话,就想起了当初底下人报上来的,高成之妻带着儿女嫁给了柳泰,儿女都改姓了柳,然后合家投入汪家门下的事。当日高成替赵泽、赵湘之母蒋氏办事,害了赵焯与米氏主仆多人,最后因真相败露,与蒋氏一同落网。但蒋家人为了救女,便弄死了他。还让牛氏、赵玦等人将他家眷赶出家门。高成是罪有应得,又不是死在二房手里,想来他的家眷不至于记恨如今的侯府。不过他的儿女既在汪家为仆,看到牛氏、赵湘在汪家猖狂,看不顺眼了,要治他们一治,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不过是别人的恩怨,建南侯府就不必插一脚进去了。

百灵第二日就跟着干爹干娘去了温泉庄子上过活,日后再不用给人做奴婢了。二房祖孙继xù

过着平静的日子,正月里不用读书,不做针线,只需yào

安心玩乐就好。赵琇拉着哥哥赵玮,跟赵淮赵沅他们一道逛了好几处庙会,开了不少眼界,十分开心。

美中不足之处,就是玩乐小队里没有高桢那一份。且不说他随父进了宫,即使回到王府了,这些事他也是参与不得的。赵琇只能扳着手指算日子,看什么时候高桢回王府了,她可以缠一缠祖母兄长,寻机过去看看他。

方五姑娘又有信来。正月里她原本应该十分忙碌的,只因如今她成为皇长子妃的可能似乎低了些,外头的风向有了变化,许多聚会都没给她下帖子,连她姐姐方大姑娘都不曾受邀,因此日子格外清闲。跟忧心忡忡的母姐相比,方五姑娘倒是淡定得很,该看书看书,该习字习字,该练琴练琴,该打谱打谱,该作诗就作诗,该写信就写信。只因赵琇跟她通信,从没有因为物议的变化而改变态度,所以她也乐得继xù

与赵琇做个笔友。最新来的一封信上,方五姑娘还提到近日在姐妹们当中流传的关于赵湘的近况,说她竟然沦落到要到处上门打秋风的地步了,嘴脸还特别低声下气。

方五姑娘对此事是这样评论的:“看她身上穿戴的衣裳首饰,就知dào

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就需yào

低声下气地向人讨赏了?她说她祖母病重,无钱医治,她怎的不把衣裳首饰典当出去,守在她祖母身边侍疾?真到了精穷的地步,再丢下病人不迟。成天往外头跑,她祖母又有谁能照料呢?”

赵琇看了信,心里就觉得好笑。赵湘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她这般作态,看在聪明人眼里,跟小丑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愿意相信赵湘的人,事实证明还是大有人在的。京中渐渐有传言,指汪东升刻薄寡恩,沽名钓誉,到处宣扬自己为了报答故人恩典,念故交情谊,不惜牺牲前程,也要收留故人亲眷,事实上却在大年夜将人赶出家门,害得人家病重无钱医治,故友嫡女还要到处行乞,他却对此视而不见。

汪家人气愤之极,也说不准这种传闻是哪里传出来的,甚至怀疑到了四处打秋风却次次吃闭门羹的赵湘身上,认为她是在故yì

说自家坏话,好借舆论逼汪家再次收留她们祖孙。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她干的,汪家再不想法子,父子三人的前程就真的要受影响了。

赵家二房祖孙本来对这些传言只是坐壁上观,然而没两日,赵启轩就来找张氏和赵玮了。他是帮赵泽传话来的,想要求张氏对牛氏与赵湘施予援手。

赵玮有些着恼:“他不是在西山养伤么?我说了不叫他回城,这事儿他又是如何知dào

的?”

赵启轩叹了口气:“当日只说了不许他回城,可他手下那几个老仆却是来去自如的。本来他也没关注牛氏祖孙在汪家的经lì

,只是大年初一,他派了手下的老奴回城,给文房铺子的新掌柜送年礼。先前泽哥儿在铺子后院养伤时,得了他不少照顾。还有铺子的左邻右舍,过年了也该问一声好。谁知那老奴便遇上了从前的老伙计,就是跟着牛氏一起被汪家赶出来的那一个,可怜他今后衣食无着,就带他回了庄子。赵泽也就知dào

牛氏与赵湘近日之事了。”

这还真是防不胜防。赵玮正皱眉头,张氏已经开口了:“这可怎么办呢?我原本只觉得牛氏是自作自受,赵湘也是不知自爱,活该有此报。可是……”

赵琇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放心吧,我和哥哥会把事情办好的。您就别操心了。”

张氏怔了怔,赵琇已经迅速给赵玮使了个眼色。赵玮一顿,慢慢地点头:“确实如此。祖母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和妹妹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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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宣传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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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张氏的屋子,赵琇就拉着哥哥赵玮往书房走。赵玮回头看看祖母的方向,小声问妹妹:“你方才是担心祖母又心软了,会对牛氏与赵湘施以援手,才让我把事情揽下来的?可若我们置之不理,祖母是会知dào

的。”

赵琇抿嘴笑道:“谁说要置之不理了?祖母想要帮她们,我们就帮嘛,但怎么帮就是我们说了算了。”

赵玮纳闷,兄妹俩转眼就到了书房,赵琇赶紧把冬生推出去门口守着,才关了门坐下来与兄长商议。

赵琇想得很简单,赵泽请求张氏出手援助牛氏与赵湘,是因为听说她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生活无着,连给牛氏看病的钱都没有了。但事实上是怎么样呢?据百灵的说法,她们祖孙分明还有一些银子,只是无法维持过去的生活水平,所以她们想要象搬去汪家之前那样,到处打秋风弄银子,好继xù

维持富足的生活。既然如此,那他们二房只当完全不知dào

实情好了,就照赵湘的说法理解,伸出援手,维持她们祖孙的“日常生活”。

现在牛氏与赵湘带着一个丫头,三个女子一个月需yào

多少生活费?按照京城外城寻常人家的标准,二两银子绰绰有余了,足够供给她们品质较高的吃穿用度。至于更多的?不好意思,她们如今就是平民老百姓,要更多的做什么?外城的居民里,一个月全家七八口人,生活费只有一两的都大有人在。按这个标准。她们有二两银已经能过得非常好了。建南侯府可是新君的忠实臣属,对于大逆罪人之后,是断不可能心存包庇之意的。赵家祖孙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考量。才会每月资助她们一笔足够养活主仆三人的生活费!

如果说牛氏看病吃药需yào

花钱,这事儿也好办。建南侯府出面,在那附近找一个医术水平中等偏上、人品正直、脾气不算太好的大夫,长期雇他为牛氏出诊,诊金药钱都是侯府出。牛氏的病需yào

吃什么药,如何进补,大夫自会跟侯府提。牛氏与赵湘若想打着这个幌子来骗钱。那是休想!而这位大夫也不需yào

看牛氏和赵湘的脸色,不会为了她们跟侯府撒谎。如果她们装病,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要是牛氏的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可以自己努力,也可以向别人求教,但最好别指望侯府会特地请来什么名医、神医、太医,罪人之妻。罪人之母。她没那个资格!

当然,牛氏吃的药也就是一般患有同等疾病的人会吃的药。若想要哪种特别珍贵的药材,那就不好意思了。侯府的珍药库存当年都被牛氏的丈夫和赵湘的生母弄到京杭大运河河底了,所以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

赵琇最后还有一个主意,那就是牛氏与赵湘如今住的院子,是从前赵泽为了一大家子租下来的,租期年后就到了。他家主仆原有十几口人,因此租的院子也大些。有七八间屋子,如今她们只剩下三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所以,赵琇提议在原来的胡同里另租一处小院给她们住。三四间房的小院子,租金也就是几百钱,再多也不会超过一两。侯府就大方些,把这笔钱也替她们出了,也省得她们拿房钱为借口,要求侯府加钱。

赵琇对赵玮说:“生活费二两,租房钱顶多一两,再有二两银子请大夫吃药,每月不会超过五两银子。从前我们雇赵泽在文房铺子里做事,也要花这么多钱。如今同样花五两,就把牛氏祖孙主仆给解决了。相比起其他的谋逆罪人家眷,她们这个待遇,一点都不委屈。我们还帮她们想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房钱、药钱,都不用她们操心,大不了再从胡同里雇一个婆子帮她们做些粗活,如果这样她们还不满yì

,就太过贪心了。我们正好宣扬宣扬,不是我们不肯帮,而是她们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玮想了想,若依照妹妹提出的标准,确实足够牛氏祖孙主仆三人生活了,祖母张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周到的,就是他们二房操心的事情多了些。但他每月指示账房拨银子,有事底下人自会料理,日常琐事也不需yào

他一家过问,倒也烦心不到哪里去,似乎是个可行的法子。只不过,依照牛氏一惯的心性,她恐怕是不会接受这个安排的。她想要的,定是侯府每月拨给她们一二十两银子,然后由得她们自己安排去。

赵琇对此嗤之以鼻:“我又不傻,还能不知dào

她们心里盘算的是什么?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她们肯定还想到处说我们家的坏话呢。我才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说到此事,赵琇也就摆正了神色:“哥哥,我觉得,不管牛氏那边是否接受我们的安排,都不能再让她到外头乱说话了。我知dào

祖母自小教导我们,人生于世,需得行得正,坐得正,要与人为善,不能做有违道德礼教之事,否则名声就会坏了。可是,所谓的名声到底是好是坏,又是如何判定的呢?是看会不会有人说我们的坏话吗?可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我们却控zhì

不了。虽说世上也有君子,可世人却并非都是君子。万一这里头有个别看不得人好的,对我们怀恨在心的,又或是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无论我们做得多好,都非要挑出点错来的人,在人前随便乱说我们的坏话,那我们的名声坏了,到底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还是因为别人的扭曲事实?祖母只会觉得,那是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我却觉得这样太委屈了,不想再坐视下去!”

赵玮沉吟:“你想要制止牛氏祖孙向外传播我们的坏话?要如何制止?若是要把人关起来,最好别在城里。可以将她们送到庄子上去。从前牛氏管家时,听闻对底下的佃户有些刻薄,想来庄上的人断不会对她们有好感。正好可以帮忙看管。”

赵琇暗暗地抹了把汗,没想到哥哥的想法比自己走得更远,不过她还真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她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跟古代权贵的脑回路不太一致。

她说:“阻止得了牛氏祖孙,阻止不了别人。我们总不能把每一个说我们坏话的人都关起来。所以我的提议是,主动出击,引导舆论。塑造建南侯府的新形象!”

赵玮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们主动向外宣扬我们做过的好事,比如接济牛氏祖孙。若牛氏再向人说我们的坏话,就是恩将仇报,不知好歹了,别人自然也就不会再相信她们。”

“没错!”赵琇笑了。“牛氏一家子从前还未倒台时。没少在京城说我们这一房的坏话。就算他们现在成了谋逆罪人,可谎言说了一千遍,就会变成实话。京城官宦人家里不明内情的人,依然还受他们的谎言影响,对我们家有偏见。既然如此,我们就索性大肆宣扬一番,把从前发生过的事告sù

众人,也别怕丢脸。让京城的人知dào

牛氏一家都做过些什么。但是!”她重重地顿了一顿,“即使他们这么坏。我们家还是非常仁义地接济牛氏跟赵湘了。老弱妇孺嘛,跟她们计较太多,就显得我们气度不大了。不过我们也是有脾气的,不会无原则地纵容她们。如果她们做得太过分,那也是她们有错在先,大逆罪人的亲眷也好意思对受害者的家人要求多多?我们要收回援助,不但不是不仁,反而是对先帝和皇上的忠义,是对祖父和父亲母亲的孝道!”

赵玮听得笑了:“我明白了。总之,跟人讲大道理就是了。若是让祖母听见,定会说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可是世人自夸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又不曾夸大自己,只不过是实话实说,为何就夸不得?”

赵琇笑着说:“其实这只是第一步而已。用来对付牛氏跟赵湘就够了。等世人认识到她们的真面目,不再关注她们了,她们若是老实呢,咱们就继xù

每月花二三两银子养着她们,牛氏死了,就给她买口普通棺材送葬,赵湘要出嫁,就给她十二匹布二十两银子做嫁妆——比照咱们家的大丫头出嫁的例,还要多两匹布呢,之后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但若是她们不老实,那就真要把她们送到庄子上去了,最好是挑个京城以外的庄子,还得有庄户跟她们有仇的……”当年与赵焯、米氏一同死于翻船的仆人们,他们的家眷亲友都被安排在哪个庄子上来着?

赵玮笑着点头:“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果然是个好主意,事情就交给我吧。”

赵琇有些不放心地问:“哥哥打算怎么做?”

赵玮却卖起了关子:“你且等着瞧就是了。莫非你信不过哥哥的手段?”

赵琇想了想,跟祖母张氏相比,哥哥还是有点脾气的,便放下心来:“好吧。这事儿就交给哥哥了。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第二步。”

赵玮怔了怔:“第二步?这是要做什么?等把人送去了庄子上,是死是活全看她们的运气了,还需yào

费别的心思?你是指赵演他们么?”

赵琇摇头:“他们跑了就跑了,是死是活,原也不与我相干。我指的是我们家的对外形象,不是说制止了牛氏祖孙在外头乱说话就够了的,还得让其他人也不能再乱说我们的闲话。我觉得,那些人之所以会乱嚼舌头,一是因为我们家初回京城,平日又不热衷于人际来往,有交情的人家总共就那几户,所以那些不了解的人就随便捕风捉影乱说了。二是因为,我们家既是武将出身的勋贵,又无人在朝,哥哥少年袭爵,在某些人眼里也是幸进,那些自命清高的文臣御史,就爱揪我们家的小辫子。可是,明明我们的祖父于国有大功,父亲是正经举人,祖母和母亲都是书香世家之女,为什么他们还要说我们是粗人?哥哥与我救驾,也是冒了性命之险的,哪里就是幸进了?当初要是换了他们,有没有胆子顶着洪文成和赵玦的压力,把皇上和世子护送进京,还不知dào

呢,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

赵琇想起这一年里在京城受过的气,就觉得牙痒痒:“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服气的!就算是自卖自夸也好,我要把我们家的好名声打出去!只要世人都说我们好,几个酸腐文官唧唧歪歪,有谁会听呀?!”

赵玮坐直了身体:“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PS:冷……我知dào

是我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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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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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赵玮在书房里足足商量了半日才出来。张氏不知孙子孙女都说了些什么话,竟要耽搁这么久的功夫,吃过午饭后便有些好奇地问了赵琇。

赵琇轻描淡写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要如何接济牛氏与赵湘,又不能让她们得寸进尺,具体的安排我跟哥哥仔细考lǜ

过了。也许将来真要一直养活她们,就是不知dào

她们是否会知dào

好歹。”

张氏闻言十分吃惊:“什么?莫非你们打算把人接回家里来?!”孙子孙女从前不是一直反对这么做的么?

赵琇笑道:“怎么可能?在外头租个小院子给她们住就行了,每月给二两银子生活费,再请个大夫定时过去给牛氏看诊。只要她们温饱不愁,赵泽那边想必就能放下心了吧?外人如果再怪我们冷酷无情,就是无理取闹了。”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这倒罢了,只是每月只给二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些?牛氏断不肯接受的。”

“她主仆三个,不用付房租,不用花药钱,二两银子只买柴米油盐和日常所需,绰绰有余了。京城里八九品的小官吏,一个月的官俸也差不多只有这个数,还得养活一家大小呢。她们两个罪人家眷,能有这个待遇已经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赵琇的语气十分不以为然,“我们就只给这么多,爱要不要。她们若不要,我们正好省了银子。”

张氏哑然失笑。其实她并不愿意理会牛氏与赵湘的吃穿用度,更情愿甩一二十两银子给她们。由得她们折腾去,但赵琇所言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她并不是迂腐之人,二两银子虽少。但对寻常人家而言,温饱是足够了。既然能让牛氏与赵湘不用为吃穿犯愁,她又何必非要多掏点钱给仇人享用呢?

赵琇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安排,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祖母一时圣母心发作,觉得二两银子太少,非得多给些呢。还好,事实证明祖母还没糊涂。她便趁机向张氏提出了另一个要求:“祖母。您瞧,我们家回到京城也有差不多一年了,皇上顺利登基。新朝改元,局势也平定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给祖父做一做法事了?五月就是祖父的周年祭日,不如我们提前百日开始为祖父祈福吧?”

一句话提醒了张氏。这么多年来,也不知是不是赵玦心虚。竟从未郑重祭拜过老郡公。只是每逢年节上香上供而已,法事是从未有过的。如今诸事稳当,她祖孙三人重回京城,孙子也顺利袭爵了,于情于理,都该祭一祭老郡公的。只是她对赵琇提出的规模有些犹疑:“法事是该做,但做上百日……会不会太过张扬了?”

“以孝为名,张扬些又如何?”赵琇有着不同的看法。“况且我们做法事,也不是讲究用的东西有多贵重奢侈。而是求个声势浩大,广结善缘。我们可以只叫几个和尚念经祈福,但同时每日在寺外搭粥棚,施粥施米;又或是找几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向穷人赠医施药;又或是向历年从边疆退役归来的老弱残兵施以援手;也可以建个图书馆,在里面放上各种经史典籍,欢迎各地学子前来免费阅读抄录……等等等等。只要是以纪念祖父为名做的善事,同样能给祖父积福,却不怕会被人说张扬、劳民伤财什么的。我觉得是件挺好的事。”

张氏被孙女说动了。这样的善事,她自然是愿意做的。尤其是赵琇说的,帮zhù

老兵以及免费为学子提供书籍一事,更是符合她的心意。不过她还有些担忧:“若是朝上有御史说我们收买人心……”

赵琇笑了笑:“为先人祈福做做好事,也成了收买人心的举动了。那我们就承认好了。没错,我们就是在收买人心!”

张氏白了孙女一眼:“又胡说了。你在家说笑倒无妨,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说,就要真给你哥哥惹祸了。明明是好事,你又怎能扭曲了自己的本意?”她想了想:“也罢,以孝为名,确实可以堵住一些人的嘴。若还有人说我们闲话,大不了我亲自进宫向太后说明就好。只要太后与皇上明白我们的本意,御史也就是说说罢了。”

赵琇笑而不语。她可没撒谎,她真是想要收买人心来着,只不过目的不是为了造反或怎样,而是要给建南侯府打造一个好名声。民间,军队,士林,全方位撒网。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能让那些御史闭嘴!只要建南侯府的好名声真zhèng

建立起来,他们再嚼舌头,只会惹来一身腥!

至于君王的忌惮什么的……建南侯府一家子老弱妇孺,赵玮又尚未入朝,就算入朝,也是跟皇帝一党的,手中权势极其有限。这样的背景,就算名声好些,威望高些,又能管什么用?皇帝才没那么闲,觉得他们家会有心造反呢。

赵琇端起茶碗轻啜一口,放下茶碗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祖母的意思。若要给祖父做法事,要不要连着父亲、母亲的法事也一并做了?我觉得图书馆那事儿,以父亲的名义做也是可以的,毕竟父亲生前就是举人,年少有才名,在京中也是人所共知。我才跟哥哥商量呢,要不要寻家大寺庙,给父亲和母亲各点一盏长明灯?趁着赵泽还在京城,让他去给父亲与母亲磕个头吧。当年的事,虽然并非出自他所愿,他毕竟是事发的根源,他去磕个头,也算是赔罪了。”

张氏愣了一愣,眼圈渐渐地红了。想起那么年青就逝去的儿子和儿媳,她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即使她心中对赵泽再怜惜,记起儿子媳妇的死因,她也无法摇头说不。她低下头。默默掉了一会儿眼泪,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其实先前还在奉贤老家时,他就到过我们家里。向你父母的牌位磕头,只是你哥哥与你未曾亲见罢了。就让他伤好之后,再磕一次吧。在你父母灵前念三日经,也是为他自己赎罪。”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张氏心情不是很好,交代了孙女几句琐事,便想回卧室里歇息。

这时候卢妈赶了过来。她不知因为何事,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兴冲冲对张氏说:“老夫人。小侯爷既要寻老资历的家人,何不让我去呢?”

张氏根本就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什么呢?”

卢妈惊讶极了,赵琇便笑说:“事情是哥哥揽下的,他说了。办好之前不会来烦祖母。因此祖母不知dào

妈妈在说什么。”

卢妈这才明白了,忙对张氏道:“小侯爷要寻从前老郡公在时,就在府中侍候的老家人,要年龄大些,资历深些,最好是在辈份上能压得住那边大太太的,说是要打发去永济寺胡同办事。资历深些,跟那边大太太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些。他们在底下吵的乱糟糟的,也不知dào

推举谁。我想。我是老夫人的陪嫁,按辈份与那边大太太倒是一辈的,资历也够深了,正好能接下这个差事。却不知为何,小侯爷非要往底下寻去,不来找我呢?”

卢妈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赵琇却不太同意。赵玮找老家人,是为了去向牛氏施下马威,卢妈论辈份论资历都够格了,无奈她丈夫儿子都曾经被牛氏母子收买,底气未免不足。万一骂人时被牛氏揭开来,岂不是尴尬?还是另找人的好。

可这话她却不好直说,那就会伤到卢妈的自尊了,只得好言相劝:“妈妈别急,哥哥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其实你已经脱籍为良了,再顶着咱们家老仆的名头出去,好象不太合适。你就当是为了碧莲与明章着想吧,这事儿还是交给别人办好了。”

张氏听了,也劝卢妈:“孩子们想得也有道理,秀菊,你就别去了。”

卢妈想了想,无奈地答yīng

了:“若不是为了那两个孽障,我定要去把那恶毒的妇人好好骂一顿的!”

待把卢妈劝走了,张氏又问赵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要打发家人跟牛氏说什么?是为了银子的事么?”

赵琇笑着摇头。银子?才没有这么简单呢!

赵玮最终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从前老郡公还在时,有一个长随,是他在山东做小武官时就带在身边的,年纪比他还要长几岁,他平时都会称呼对方一声乌大哥。这位乌大哥年纪大了,如今成了老乌头。昔日他跟着老郡公上战场,受过暗伤,因此夫妻两个无儿无女,一直在建南侯府里养老。后来是张氏见了不忍,就从家生仆从中挑选了一个孤儿,给他们夫妻做了养子。那养子品性不错,也懂得感恩,将二老视作亲生父母,因此老乌头夫妻俩养老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郡公爷去世后,张氏与赵焯一家被赶回老家,这老乌头看不过眼了,数落了新任的主人几回。那时赵炯还在南边,家里是牛氏当家,她将老乌头当成是不合时宜的恶奴,直接就把人一家赶出府了,差不多是最早被撵的仆人之一。那个时候,赵焯夫妻的死讯都还未传回京城呢。老乌头带着老妻和养子、孙子们离开建南侯府,凭着从前老郡公给的赏赐,日子倒还过得,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

赵玮携妹回归京城,又袭了爵位。闻讯的旧仆人赶回来投奔,其中也包括老乌头的养子一家,但老乌头本身却没有回来。他认为自己夫妻都是一把年纪了,就算回来,也没法替主人做事,就是死赖着吃白饭而已,反正生活还能继xù

,又何必再给主人添负担呢?如今赵玮要寻积年的老家人,他养子跟老乌头说了,他觉得自己还能派上用场,就义不容辞地带着老妻一块儿来了。

张氏见到久别多年的老乌头夫妻俩,眼圈就忍不住红了,还拉着乌婆子的手哽咽道:“我只见到你们家儿孙回来,只当你们已经不在了,又怕问了你家孩子,知dào

的是坏消息,大家心里都不好过。早知dào

你们还过得好好的,我就去瞧你们了。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乌婆子笑道:“夫人别笑话,我们老头子就是这个古怪脾气,他说自己这把年纪了,回来也只能养老,什么事都干不成,反而要主人家白白养活,他拉不下这个脸。其实我说这有什么?夫人和小侯爷难道就缺他一碗饭了?他这般作态,不过是因为从前在府里也算有些体面,却叫前头的大太太给赶出府去,他觉得没脸,不想见故人罢了。”

张氏就当了真:“这有什么?我也一样被他们夫妻赶出去了,如今还不是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原是他们的错,很不必为此觉得丢脸。”又叹道:“这些年,你们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老乌头闷声道:“不委屈,夫人给我挑的好儿子,十分孝顺。”

张氏笑了:“我知dào

,他如今正在侯府宅子那边做监工呢,办事最是公道能干的,人人都夸他好。你们夫妻教养出来的孩子,还能不好么?知dào

是他,我就放心了,什么都不必过问。”

乌婆子忙笑着行礼:“谢过夫人对那孩子如此信任。那日饭后得了闲,我听说侯府老宅子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就叫孙子扶我去了瞧了一眼,果真跟当年新搬进去时一模一样!一样的气派!”

张氏听得有些向往:“我都是交给孙子去处置,还没过去瞧过呢。已经快完工了么?那真是太好了。”她拍了拍乌婆子的手:“如今也就只有你们这些老家人,还记得从前的事了,比我都要知dào

得多。我也不知dào

玮哥儿想让你们做什么事,但你们也是一把年纪了,若是有为难之处,只管说出来,不必勉强。那孩子素来明事理,不会责怪你们的。”

老乌头又闷声道:“不勉强,好得很。”乌婆子也笑道:“夫人也太小心了,我们若是不愿意,又怎会回来?那本是大好事,我老婆子还要谢过小侯爷,给我们夫妻一个出气的机会呢!不是老婆子说,夫人的为人再好不过,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些。对付那等恶毒卑下的妇人,很快拿出婆婆的架子来教xùn

她一顿,哪怕是给她几耳光呢,外人也会觉得是应该的。夫人却一再饶过她,倒叫她嚣张到现在了。”

张氏叹了口气,默然不语。其实她又何尝没有后悔过当年太过轻易地退让?但她本性如此,就算时光重来,叫她再一次面对那种境况,她兴许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不会再听从赵煜的提议,携子带孙送灵返乡罢了。

往事不可追,她只能将愁绪抛开,问出心中的疑问:“说起来,玮哥儿找你们,到底想让你们做什么去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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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一路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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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二房小宅宅门大开,出来了两辆马拉的大板车,几个有力qì

的男女仆妇推着,前头一辆车的车辕上盘腿坐着老乌头,后头一辆车上侧坐着乌婆子。

这两辆车后头,堆着一袋米,一袋面,一大筐瓜果蔬菜,半扇猪,一只羊腿,一对晒干的黄鱼,一罐油,几小罐的盐糖酱醋,都是青一色的青瓷坛子,上头用红纸黑字大大地标明了“油”、“盐”、“糖”、“酱”、“醋”的字样,让人一看就知dào

里头装的是什么。此外还有四床细布面的厚被褥和两大担干柴,小两筐黑炭,都是一般人冬天生活的必须品。东西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在外头,没有车厢遮掩,也没有盖上油布,食物和作料的香气随着板车的行进迅速飘散开去,路人皆能闻得清清楚楚。今日天气正好,暖阳高照,两辆板车,一大队人马,不紧不慢地,在人潮最密集的时候招摇过市,从鼓楼斜街出发,斜穿大半个北京城,到达宣武门外的永济寺胡同,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有半个京城的人都知dào

了。

路人私下议论纷纷。有赵玮事先安排的“好事者”上前笑着向押车的人打听这是在做什么。这些建南侯府的仆人早已被赵玮和赵琇教导过,知dào

该怎么回答,便大大方方地说:“我们是建南侯府的人,从前因为忤逆不孝被逐出家族的一支亲眷,后来犯了谋逆,儿子死了。孙子跑了,就剩下个老婆子带着孙女儿过活,听闻最近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那姐儿到处宣扬我们小侯爷冷酷无情不顾亲族呢。我们老夫人十分生气,但跟个孩子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便吩咐我们送些东西过去,叫她别再出来跟人打秋风了,又不是精穷了,她祖母还病着,身边离不得人。”

“路人”恍然大悟。然后迅速向围观的群众科普自己知dào

的小道消息,也有听说过传言的真路人迅速把这事儿跟赵湘打秋风不成,在人家家门前大哭的事联系了起来。问那仆人:“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不是说你们府上不肯管她们的事么?”

那仆人身边的另一个婆子便哂道:“哪里是老夫人和小侯爷不肯管哟,早先就管过的。那老婆子的儿子犯了事,祖孙几个被关在牢里时。还是我们小侯爷打发人赎买出来的。只是那老婆子素来不尊婆母。忤逆惯了,她又有两个年纪大了的孙子,想要自立门户,我们老夫人便由得她去。因怕他们找不到营生,还让她两个孙子到侯府名下的铺子里去做事,活儿清闲,工钱又高,真是再厚道不过了。可她两个孙子。一个嫌每月三两银子太少,不肯干了。另一个倒是老实,却因为不肯听那老婆子的话,把铺子里的钱偷回去,被她打成重伤,差事也做不成了,听说前些日子还叫她赶了出去。你说,这难道是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的错?她大孙子治伤的药钱还是我们侯府出的呢,那老婆子照样在外头胡乱说嘴,说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不管她们,无情无义,叫那些御史老爷上本参我们小侯爷。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也是怕了,才说不管他们的。但听说他们如今生活无着,还是打发我们送东西去了。没办法,我们老夫人哪,敲经念佛几十年,最是善心不过的了,每逢年节都要施米施药。对不相干的外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从前一个家门里住着的晚辈呢?”

那真路人听了,想起建南侯府的老夫人确实有过几次施米施粥的事迹,也就信了。还有人自称曾经去过文房铺子光顾的,对周围的人说自己确实见过赵演曾经在那里做过一阵子,后来又不干了,赵泽倒是干得久些,后来又听说受了伤,换了掌柜,他那几个老仆私下也抱怨过,一联系起婆子的说法,都能对景。真假路人们听了,便都议论纷纷起来,特别对那婆子口里嫌每月三两银子工钱太少的少年口诛笔伐,对牛氏苛待大孙子的行为也十分气愤,更同情建南侯府做了好人还要被骂。

队伍行进到另一个区域,又有八卦的“路人”来问了:“建南侯府要给早年逐出家门的不孝子孙送东西,也无须这般大张旗鼓吧?莫非是想要趁机宣扬好名声?”

这回轮到乌婆子去啐那人了:“就宣扬了又如何?!这是我老婆子的主意。老夫人和小侯爷都说,送了东西过去就行了,没叫我闹得这么大,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最是善心不过的,也不爱跟那些混账东西计较。可这回送了东西过去,日后肯定也要继xù

接济。以牛氏那婆娘的性子,吃了我们侯府的东西,缓过气来,又要到处去说老夫人和小侯爷的坏话了!她那次打发孙子去向我们老夫人讨银子,张口就要百两、千两,这点东西哪里能入得了她的眼?不是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小气,可做了好人还要挨骂,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老婆子就要大张旗鼓的,叫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可没有无情无义,再敢空口白牙胡说八道的,当心天打雷劈!”

“路人”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赔笑道:“您老人家别生气,我就是随口问问。瞧您这身气派,想必在侯府也是极有体面的吧?”

乌婆子冷哼一声,大声道:“前头车上坐的就是我家老头子,不瞒你说,我们老头子早在郡公爷跟着太祖皇帝起事前,就在他跟前侍候了。郡公爷上战场,我们老头子还跟着杀过十来个敌兵呢,满侯府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资历更老的。侯府的事,没一件能瞒得过我们。当年老郡公在世,还要叫我老头子一声乌大哥,叫我一声嫂子呢!”

路人顿时哗然。跟她搭话的那人也肃然起敬,特地跑到老乌头跟前竖起大拇指:“实在是失礼了,小的眼拙。没认出来,原来您老也是位开国英雄哪!”

老乌头非常有气度地微微一颌首:“您客气。小老儿不过是跟在我家郡公爷身后做个跟班罢了,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提的。”声音苍老,带着嘶哑,却给人以历尽沧桑的感觉,轻描淡写地证实了老妻的说法,但又足够谦虚。反而更让人信服。

老乌头夫妻这一路招摇过去,沿路都有真假路人插科打诨,对话间就把事情给路人科普了十来遍。重复又重复地,赵玮事先安排的“路人”又再给周围围观群众们科普些赵家昔年的八卦传闻,九分是真,一分是假。真假掺杂。但全都是说小长房不好的,小二房厚道。有知dào

真相的对其中有错漏的地方反驳回去,或做些补充说明,也有人听信了原先赵玦与牛氏散布出来的谎言,跟其他人争辩起来的。事情越辩就闹得越大,越争就会让越多的人知dào

。眼下还不觉,但正月里人们亲友往来频繁,有什么话题好聊的?过上一两个月。事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了。到时候就算牛氏与赵湘祖孙俩察觉有异,到处熄火。也来不及了。她们只有两人,如何能敌得过满京城的八卦大军?

后事且不提,先看回老乌头夫妻。他们带着人,驾着车,终于来到了永济寺胡同,身后还跟了不少来看热闹的闲人,当中也有几个是赵玮事先安排好的。到了牛氏祖孙暂住的院子门口,便有仆人前去敲门,里头传出个女声,问是谁,敲门的仆人一听,就知dào

是赵湘的丫头佩儿,回头对老乌头和乌婆子使了个眼色,老乌头端坐车上不动,乌婆子跳下地来,端端正正地走上前去,虽然不见有多恭敬,却也不卑不亢,自报了家门:“我们是建南侯府老夫人与小侯爷打发来,给炯大太太和湘姐儿送东西来的。”

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接着隐隐约约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乌婆子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指挥着仆人们卸车,将车上拉的东西取下。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赵湘穿着一身宝蓝素绸棉袄,外罩冰蓝缎面的交领羊毛背心,下身是浅紫缎地马面裙,头上插着金花簪,手上戴着碧玉镯,一脸高贵冷艳的矜持小姐范儿,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高抬着下巴正要跟乌婆子说话,却被门外围观的人群给吓了一跳,连忙缩了回来,抬起袖子遮了脸,瞪着佩儿质问:“外头怎会有这么多的人?!”

佩儿哪里知dào

?她也是开了门才见到围观群众的,也不知如何回答。乌婆子不紧不慢地说:“得了吧,湘姐儿,你也是惯了在外抛头露面的人,在大街上哭闹,跟人家门房里的男仆叫骂,你都没腼腆过,这会子害什么臊?!”

围观的群众有好些人在偷笑,也有人仿若无意般跟身边的陌生人吐嘈:“我说这个姐儿……好象还在守重孝吧?不是说她老子刚因谋反被砍了头么?这一身光鲜的,不象穷得要讨饭的样子呀?”旁人自然地接上了话:“她要是不说得这么惨,侯府今儿也不会送东西上门了,十几岁的小姑娘也够精明的。至于守孝,脸皮都不要了,还讲究什么孝不孝呢?”

赵湘听着周围的议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恨恨地甩开袖子,就要关门,却被侯府的男仆一步抢上前去挡住。她吓得花容失色地躲到边上:“你要干什么?!”

乌婆子背对着人群,只让赵湘看到自己脸上的不屑:“姐儿方才没听清楚?我们是奉了老夫人和小侯爷之命,来给你和你祖母送东西的。不是说,你们已经穷到看不起病,吃不起饭了么?原来传言有误?姐儿也真是的,既然还没难到那个地步,丢下家里生病的祖母跑出去跟人诉什么苦?一天里倒有三四家人跟我们老夫人递话,叫老夫人别跟不懂事的小辈们置气,怎么也是郡公爷的血脉,应当接济些。老夫人这才叫我们送东西来的。没想到……”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湘的衣饰一番:“姐儿这身裙子莫不是今年才新做的?料子不错,做工也佳。”

赵湘的衣裳是在汪家时做的,自然是好料子,好做工。她听明了这陌生的老婆子是存心要当着众人落自己的面子,自然没有好脸色,气道:“原来曾祖母和小叔叔还记得我和祖母呢?我只当他们都忘了我们!今儿送的什么东西?别又拿点儿不值钱的物件还打发叫花子!”

乌婆子不理她:“炯大太太可在?”

“我祖母正病着呢,有什么话跟我说就是了。”赵湘一脸傲慢。这些日子,她生活虽“艰难”,却是头一回尝到了当家作主的滋味。此刻面对旧日仆从,她也不自觉地端起了千金小姐的架子。

乌婆子却仍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那就请姐儿验收吧。”她从别的婆子手里接过了礼单,把上头列明的一应柴米油盐都大声宣读出来。礼单是赵琇写的,为了显得东西多,她特地将每一种物品都列清楚了,数量也都列明。乌婆子读得快,旁人听了不及细想,只觉得建南侯府送来的东西虽然都是日常用品,但数量种类繁多,丝毫都没有苛待的意思。

赵湘认认真真听下来,发xiàn

侯府送来的都是普通东西,竟然没有一两银子,只在最后,由乌婆子送上了一个蓝布袋,里头沉甸甸的,说是“建南侯府老夫人给湘姐儿过年的封包”。赵湘接过来一摸,脸色就变了。里头全是崭新的铜钱,足足有两吊——也就是两千个。

赵湘气得将布袋摔到地上:“这是打发叫花子么?”两吊钱,就是二两银子,这点钱够做什么的?她从前一个月的脂粉银子也要花上二两。

有婆子立时抢上前去,把布袋拾了回来,却故yì

松开袋口,露了点金灿灿的颜色,围观的人离得远,还当是一袋金子,眼睛都瞪大了。婆子却迅速将袋子收了回去,一点都没再让人瞧见,令不少路人暗叫可惜。

乌婆子不紧不慢地对赵湘说:“姐儿这样可不好,长辈所赐,你嫌少不肯收,这哪里是有教养的人家女孩儿该守的礼?”接着又压低声音,只让赵湘一个人听见:“炯大太太素来行止有差,你跟在她身边,自然学不到什么好东西,但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你已是罪臣之女,前程不明,若是连教养都没有,将来如何嫁人?只怕连贩夫走卒都看不上你!”

赵湘气得脸都红了,抬起手就要打人:“你是哪里来的贱婆子,竟敢这样说我?!”

几个仆妇一拥而上护住了乌婆子,七嘴八舌地数落起赵湘:“姐儿怎么打人?”“乌妈妈跟乌老爷子可是侍候过郡公爷的人,你见了面原该叫一声奶奶,怎能如此无礼?”“真是歹竹出不了好笋,反贼的闺女就一点教养都没有!”

她们虽骂得厉害,但因为先前乌婆子那番话说的声量不大,围观的群众只听见她前半截,只当她是好意管教赵湘,却反遭赵湘辱骂。虽说二者有主仆之别,但一来赵湘已经被逐出家门,不再是乌婆子的主人了,二来跟随乌家夫妇前来的路人中,都已知dào

他们是建南郡公身边的老家人,赵湘即使仍旧是侯府千金,身为郡公爷的曾孙女,对待曾祖父身边的人如此无礼,也不是有教养的行径。再有人提起她在重孝期内打扮富贵,明明生活富裕却到处向人哭诉,讨要银子,顿时将围观群众心中的厌恶都激发出来。不一会儿,连原本住在胡同里的人也都纷纷出来看热闹,听着人家的说法,都跟着责备起赵湘来。

赵湘成了众矢之的,气得哭了,连声叫佩儿:“快关门!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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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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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婆子怎会轻易让赵湘把门关上?那样她这场戏还要如何做下去?

她连忙使了个眼色,便有强壮有力的仆妇上前挡住佩儿关门的动作。赵湘气愤地尖叫:“你们还想要做什么?欺负我们一家子老弱妇孺么?!”

“姐儿说话当心些,谁欺负你了?!”乌婆子大声将她的话压了下去,“当日你家人丁繁茂的时候,对我们家老夫人与小侯爷、大姑娘一门老弱妇孺也不曾手软过,如今倒反而说我们欺负你了。若有心欺负你,今日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也不会叫我老婆子来给你祖孙二人送这么多东西。你不心虚,慌什么?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还能拿你怎么办?!”

赵湘哪里是乌婆子的对手,顿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只能色厉内荏地叫喊:“那你……你想做什么?”

乌婆子淡定地说:“自然是要把东西送进去。若你不肯让我们进门,那也无妨。只是这两车东西,姐儿的丫头一个人可有能力逐一搬进门?”

佩儿怎会有这样大的力qì

?如果真的任由建南侯府的人把东西丢下就走,赵湘主仆俩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另行雇人手来搬运,自家又只有女子,若有人图谋不轨,那就真的大事不妙了。赵湘不蠢,只一想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得忍气吞声,强撑着千金小姐的架子:“那就叫你的人把东西搬进来吧。不许乱走乱碰,放下东西就给我出去!”

乌婆子对此嗤之以鼻。就连其他男女仆妇们也大不以为然。赵泽租下的这个院子,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半旧宅院,前后只有一进。连屋瓦墙头都有些破损了,否则租金也没那么便宜。赵泽当初住在铺子里,赵演是早就下决心要离开,因此没人做过修补,此时的房屋看起来未免有些破破烂烂的。侯府这一群仆人,虽然被逐出来后,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见识过侯府繁华,住过体面的屋子,对这种小院哪里会有兴趣?他们搬东西进院门。顶多就是悄悄打量一下,这院子里的房子有多寒酸罢了。

乌婆子倒是着意往正房的方向张望了几眼,看见牛氏撑开些许窗缝往外瞧,却看不真切。她心中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带着人往外走。嘴里道:“湘姐儿,东西呢,我就放下了,外头人人都能瞧见。只盼着你受了我们侯府的恩典,就知dào

感恩才是。别再到处胡说八道,说我们老夫人和小侯爷不顾你们祖孙的死活。”

赵湘仿若未闻,不过是一些柴米油盐,能顶什么用?她先把东西收下来。等需yào

时,自会再找人哭诉去。若她没有向人哭诉。建南侯府的人也不会送东西来了。可见这着实是个好法子。她瞥了那一布袋的铜钱一眼,给佩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将布袋拣起来。虽然钱少了些,但也聊胜于无。

乌婆子活了八十多岁,一看就知dào

赵湘心里想的是什么,心中冷笑,嘴里口风一转:“还有一件事,你别怪我老婆子多嘴。当日郡公爷在时,喝多了酒,还肯听我劝一句喝酒伤身呢,想来老婆子还有资格说你几句。”

赵湘心里虽然不把乌婆子放在心上,但也知dào

现在不好反驳。外头那么多围观的人还在,若叫他们知dào

,连曾祖父都肯听这婆子相劝,自己做小辈的却无视对方,他们定会说自己不对的。她打定主意,只当这婆子在发疯,绝不会听信对方一句话。

不料乌婆子说的话,却切中了她的心事:“我听说你祖母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让你嫁给汪家少爷,是不是?湘姐儿,你那祖母从来就家教不好,最会使旁门左道的手段。她自己得了一次手,只当这种歪门邪道是好东西,就教会你了,却不知dào

这是害了你呢。你如今落得这般名声,将来可怎么嫁人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赵湘又惊又怒,不但为乌婆子骂了她祖母,也为对方说话的声量半点没有遮掩,能叫围观的人群听得清清楚楚。这叫她日后还如何做人?!

乌婆子半点没有退让的心思:“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我们夫妻俩在郡公爷身边侍候了五六十年,侯府的事,没有我们夫妻不知dào

的。你那祖母当年不过是仗着有个姑姑进了宫,才能端起千金小姐的架子罢了,其实有点体面的人家都瞧不上她。我们建南侯府的世子身份何等尊贵?有的是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可婚配,又怎会瞧得上她?若不是她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下手勾引,她哪里能嫁进赵家来?!”

赵湘气得浑身发抖,她虽不知祖母往事,但也知dào

乌婆子的话绝无善意。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有个住在附近的酸书生见了,摇头晃脑地说:“既然是前来接济亲族,又何必纵奴恶言辱骂?侯府这也太霸道了。”

牛氏在屋里更是气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扑到门边大骂:“下贱的老娼妇,你竟敢污蔑我的名声!”

“哪个污蔑你的名声了?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乌婆子半点不饶人,甚至扯着声音骂了回去,“私奔的小淫妇,你有什么狗屁名声?当年老郡公连夜骑马把你跟炯大老爷追回来时,你俩在山洞里做的什么勾当?我家老头子当时就跟在老郡公后面,同行还有七八个人,好几个都还活着呢,你以为真没人知dào

么?!你老子后来说什么来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若是不娶你,他们就要进宫去告御状,说我们大老爷逼奸了你!你敢对着老天爷发誓,当年没有过这回事?!”

牛氏很想反驳说没有,可乌婆子却马上接了一句:“当初把你俩带回京城的时候。我们郡公爷还遇上了眉山侯家的管事。要不要把人家老管事也请来做个证?我们侯府跟眉山伯府可没什么交情,想来他家里人的话,还信得过。”牛氏一口血顿时吐了出来。她知dào

。自己没办法反驳。

赵湘不敢置信地看着不再吭声的祖母,乌婆子得yì

地看了她一眼:“湘姐儿,你瞧见了?你祖母自个儿承认了!”赵湘恨恨地看着她,半日说不出话来。

围观群众一阵哗然,方才有异议的那书生顿时跺脚道:“真真是世风日下!这等妇人,竟让她登堂入室,实在是有辱斯文!”

乌婆子面向众人。微微欠身一礼:“各位街坊见笑了。这家祖孙,也曾经是我主人的子孙后人,我本不该在此揭破她们的秘事。只是心里委屈,实在忍不住。我家老夫人与小侯爷本是好心要接济他们,是我夫妻二人自告奋勇接过了差事,好借机出一口恶气的!”

人群中有赵玮安排好的“托儿”接上一句:“老太太。你们夫妻有何怨气。要冲这对祖孙发泄呢?”

乌婆子对众人道:“我们夫妻在郡公爷跟前服侍了几十年,也算有些体面。郡公爷把我们当自家人,我们看着郡公爷的儿孙们长大,也只当是瞧见了自家小辈一般。谁知郡公爷刚去世,牛氏这恶媳妇便把婆婆赶出了院子,设灵百日,竟不叫婆婆出面见人,而将我们老夫人与二老爷一家关在偏院中。关足了百日,直到出殡为止。等郡公爷入土为安。她又嚷嚷着要分家,要将我们老夫人与二老爷一家赶出侯府去。明知dào

炯大老爷是庶出,不过是认在郡公爷元配夫人名下,只因比兄弟年长近二十岁,才得了世子之位,而郡公爷只有二老爷一个嫡子,可分家的时候,他们只给了五百两银子,又逼着老夫人与二老爷回老家去。我家老头子看不过眼,劝了几句,本是好意。可牛氏这恶妇既然不顾我家老头子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竟命人打他板子,将我合家撵出府去!若不是我们夫妻在府里还有些体面,行刑的家人有心放过,只怕我老头子已经死了!牛氏品行不端,使了歪门邪道的法子才嫁进门做了赵家媳妇,竟然公公一死就忤逆婆婆,苛待家人。我老头子骂她,也是仗义执言,却换来了她的狠手。我们夫妻忍辱偷生这些年,这口气就忍了这么多年,难道还骂不得她?!”

人群纷纷出言附和:“自然骂得!”“这样的毒妇,早该骂了。”“怪不得会生出一个反贼来呢!”“会娶这样的媳妇进门,可见那儿子也强不到哪里去,赵老郡公怎的就没发xiàn

呢?”“这等恶媳妇,若换在我们家,早就休出去了!”

先前那酸书生,更是一脸鄙视地瞥着赵湘,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不孝子孙了!有辱斯文!”一边念一边走了。

赵湘哭得满面是泪,满眼恨意地瞪着乌婆子。乌婆子却不理会,只向众人再行一礼,然后对盘腿坐在车上的老伴说:“老头子,你瞧吧,世上还是明白事理的人多!”老乌头肃然颌首:“既出了气,就回吧。”

乌婆子应了,这才回头对赵湘说:“湘姐儿,你如今也听到了?你这祖母自己就没有教养,继xù

听她的话,你是不会有好前程的。我若是你,就该好好替自己想一想了。”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给出任何建议,就直接转身带着人走了。

围观的群众还未散去,纷纷在赵湘家门前交头接耳。她又气又羞,连忙命丫头把门关上。这回是再也没有人来拦着了。

她匆匆赶回正房,看到牛氏已经歪倒在门边地上坐着了。虽然她心里有无限疑惑,但还是将对方扶起,搀回床边。

牛氏刚在床上躺下,就用力揪住孙女,瞪着她,嘶哑着声音质问:“你是不是听那老婆子的挑唆,也生出异心来了?你也想丢下我逃跑?!”

赵湘吓了一跳,一边忍着痛,一边哭道:“孙女怎会如此?孙女一向最孝顺祖母了,不是么?”

牛氏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恶狠狠地:“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祖母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从明儿起,不许再出门!侯府不是送了东西来么?想来也够我们三人吃用一阵子了。若再没有了银子,就叫丫头把你的衣裳首饰拿一套去当了,不就有钱了么?”

赵湘身上一颤,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转头去给她倒水喝。

在牛氏视线达不到的地方,赵湘脸上露出了怨怼的表情。

祖母怎的不把她自己的东西拿去当了?却要来碰她的私房?明明祖母病着,根本用不着出门,留那么多好衣裳做什么?哥哥从前送回来的银子,都在祖母手里,不知换了多少体己去。这些东西想来没被画眉摸走,不知被祖母藏在哪里了。她当了几日家,竟然没搜出来。如今祖母还想要从她身上刮油水。

祖母原来早年德行有亏,她怎么有脸时时管教孙女呢?赵湘想起了她算计汪渭生的法子,自己是当真不知情的,却被连累得叫汪家一并赶了出来,受了这么多的苦。那骂人的老婆子虽然令人讨厌,但有一句话还真说得挺有道理,继xù

跟祖母在一块儿,她还有什么前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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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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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乌头和乌婆子夫妻俩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回到赵家二房小宅。赵玮亲自在前院迎接,向二老躬身行了一个大礼:“二老劳苦功高,赵玮在此谢过了!”

老乌头微微露出一份微笑,拄着拐杖扶起赵玮,乌婆子则在旁说:“小侯爷言重了。我们两个老不死能有什么功劳?小侯爷给了我们机会狠狠骂那毒妇一顿,让我们出了心中积了十年的恶气,我们还要向小侯爷道谢呢!”

赵玮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几个正在等候的乌家孙子说:“还不快把你们祖父祖母扶回去?日后好生侍奉,有什么缺的,只管来说。”

乌家孙子们个个兴高采烈地,他们已经拿到了主人家给祖父母的赏赐,张氏又将他们家从前在侯府后街的房子重新送回给他们,连地契都一并给了,又有田产、银两,有心要在侯府里当差的,也得到了会安排理想岗位的许诺,他们正心满yì

足呢,立时便高高兴兴地扶着祖父祖母回从前的家去了。

赵玮回身去向张氏复命。赵琇也陪在张氏身边等候消息,听说乌婆子不负众望地狠狠骂了牛氏一场,揭了她的皮,顿时觉得心头大快,笑道:“太好了!早就该狠狠骂她一顿的。只因为要顾及我这侯府千金的形象,做事不方便,如今总算有人替我们出一口气了。”

张氏虽然心里也觉得爽快,却还有些担心:“牛氏虽是罪有应得。只是这样派人上门去骂……如今是我们得势,牛氏势微,只怕会有人非议。说我们以强凌弱。”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从前他们家以强凌弱时,也不见舆论把他们怎么样了。如今我们还占着理呢,就算以强凌弱又如何?世上的人多了,每个人嘴里说出的话都不一样,若要顾及每个人的嘴巴,我们还怎么过日子?况且真要打舆论战,我们未必就会输。如果担心有吃饱了撑着的人会同情牛氏与赵湘。反而责怪我们,那我们就把牛氏的事迹给定死了,叫她再也翻不了身。看还有谁会多管闲事。为这种毒妇张目!”

赵玮点头道:“祖母,妹妹说得有理。一味退让,虽然清者自清,却也给了她们祖孙再次败坏我们家名声的机会。祖母明明是善心人。父亲与母亲明明是被害死的。却一再有人听信牛氏等人的谎言,只当是我们祖孙贪财,给小长房的人冠上恶名。您难道不觉得委屈?即使您自己不在乎,也请为父亲、母亲想一想,为祖父的身后清名想一想,也为妹妹与我的名声想一想。”

张氏心下一阵酸楚:“我何尝不觉得委屈?只是想到牛氏再坏,也少不了赵炯的同流合污,他是你们祖父看重的继承人……”

赵琇打断了她的话:“那是因为他在祖父生前装乖卖巧。骗到了祖父。祖父从前长年在外打仗,一年也未必能见到赵炯一次。对长子的品行不了解也是正常的。后来祖父回家了,赵炯已经长大,足够老奸巨滑,凭着装乖骗倒了祖父。这不是祖父的过错,是赵炯跟牛氏太狡猾而已。赵炯也好,赵玦也好,他们触犯国法,杀人造反,那都是他们自己犯下的过错,不是祖父教他们那样做的。祖父极力保先帝的储位,身为祖父子孙的赵炯和赵玦却支持颖王造反,这就够不孝的了。对于不孝子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您心里实在不想让祖父有半点被人诟病的可能,大不了就骂是钱家和牛家没有教导好女儿,所以他们的女儿嫁过来后,把自己的儿子给教坏了。又或者是对人家坦言自己也有错,因为您身为婆婆,没有把自己的继子和继子媳妇管教好。”

张氏面上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心情却比方才好一些了:“好孩子,你说得对,是钱家与牛家教女不当。郡公爷在外打仗,赵炯的教养都是老钱姨奶奶负责,把孩子教得那般不忠不孝,她是罪魁祸首。牛氏则是帮凶,又教坏了赵玦。她们做主为赵玦娶回家的媳妇蒋氏,也同样是教养不当,幸好孩子还小,虽然小时候被她教坏了,但如今还能迷途知返。”

赵琇跟赵玮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无奈。其实他们的祖父对他们父母的死是负有一定责任的,若是他在世时,能早些发xiàn

赵炯的真面目,改变世子人选,赵家绝不会落到如今人丁凋零的下场。身为一名百战百胜的将军,他居然轻易被后宅的手段蒙蔽,也是失职。不过,这种话张氏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她不但是祖父的妻子,也是他的脑残粉。

郡公爷做的事绝不会有错。

如果郡公爷做的决定错了,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如果别人没有错,请参照上面两条。

这就是张氏的逻辑了。因此赵玮与赵琇都放qì

了改变祖母想法的打算,他们非常有默契地提起了法事的事。

老郡公的祭日在五月,若要提前百日做法事,那二月开春就要开始了。做法事的寺庙,张氏倾向于选择比较熟悉的广化寺,离家也近些。但赵琇考lǜ

到开春后,建南侯府旧宅修葺完毕,他们祖孙就要搬回去住了,广化寺就显得远了一点。若从交通便利这一点来考lǜ

,豹房胡同的法华寺和东四牌楼附近的隆福寺都是不错的选择,且又都是大庙。张氏觉得孙女的建议也有道理,却难以抉择,决定要找柱国将军府曹太夫人打听一下,这两家寺庙的法事,哪家做得更好,到时候再做决定。

赵琇对此无可无不可。正月里正是亲友往来的好时机,张氏除了曹家,也没别的地方可以串门了,还能顺便把牛氏祖孙的八卦传播一下,看能不能通过曹家女眷。向武将圈子发散发散。要是曹泰和将军给力一些,传到禁军里去,那就更妙了。即使张氏不爱讲人家闲话也不打紧。赵琇早已示意卢妈,给底下的男女仆妇面授机宜,他们自会找曹家的下人聊天去的。

赵琇自己也在给方五姑娘的信里提到了这一点。当然,她没有忘记要表达一下自家实在不想为难老弱妇孺的心思,只不过牛氏跟赵湘太可恶了,直接欺上门来,差点把她祖母气坏了。所以她才会忍不住反击的,而且反击手段十分柔软,没有在人前胡编乱造败坏她们祖孙的名声。只是打发个老家人去训斥她们几句而已——至于围观群众,那是人家自己跟上来的,绝不是她的本意!不过这种手法太过“轻描淡写”了,她心里的气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才会忍不住在信中再跟好朋友抱怨一声。赵琇还将当年往事也一一说明。打的就是要从方五姑娘入手,将八卦向文官以及文官家庭出身的闺秀圈子散布的主意。

方五姑娘看到信,也为世上竟有牛氏这样的恶人而吃惊。她从前就不大喜欢赵湘,总是疏远着,但姐妹里头颇有几个跟赵湘有交情的,因此她也曾听过些传闻。如今发xiàn

赵湘那边的传闻跟赵琇这个苦主的说法完全不一致,而她对赵琇的品行又更加信任,天平自然也就倒向了赵琇一方。她不是个爱嚼舌头的姑娘。却不能容忍要好的姐妹们继xù

被赵湘欺骗,便郑重邀了刘家、冯家、曹家几位姐妹来。告知她们真相。

曹萝早从祖母与母亲处知dào

了这件事,也出声附和,等于是间接证实了方五姑娘所言。冯秀琴更是直接被赵湘骗过几百两银子,从前她觉得丢脸,不好意思多提,如今还有什么好瞒的?她这话一出口,众姑娘们顿时义愤填膺,只觉得往日瞎了眼,竟把赵湘这样品行不佳的姑娘当成了朋友,还听信了她的话。

有的姑娘当日因父母家人出面,将上门打秋风的赵湘赶出门去,心里还觉得愧疚,如今方知dào

庆幸,立时又拿赵湘打秋风的事跟小伙伴们分享。

方五姑娘与曹萝都从赵琇处听说了赵湘丢下病重的祖母在家,自个儿跑出去打秋风,而事实上她连手上的衣裳首饰都舍不得典当,连忙将此事告知其他人。众姑娘们又是一阵鄙夷。

等到各位姑娘们回了家,与家中祖母、母亲、嫂子们说起今日小聚的收获,那些太太奶奶们便由此回忆起了当年的建南侯府嫡庶之争。赵郡公元配品性如何,继室品性如何,她们在交际场合里都是见识过的,知dào

这两位都是端庄妇人,后者还有些许文人家庭出身姑娘常有的清高酸腐气,不过与她们倒是称得上一路人。至于前任建南侯的亲生母亲钱老姨奶奶,还有他妻子牛氏,则不约而同地带着暴发户气息,她们对这样的人最是看不上眼了。牛氏那所谓的私奔传闻,当年倒是确实有人在私底下流传。太太奶奶们觉得这种话不该让女孩儿们听见,都勒令她们不许再提起,但等小辈们离开了,她们再作交流,对牛氏就更加不屑了。

牛氏要养病,要看管孙女;赵湘又被祖母拘着出不得门;丫头佩儿偶尔出门采买,也只是在市集中打转;侯府派来的大夫是从来不说闲话的,因此她们三人还不知dào

,关于牛氏、赵湘,以及他们过去所属的赵家小长房的八卦传闻,已经迅速而悄无声息地传遍了京城。就连跟她们同住在永济寺胡同里的人家,也都听说了,偶尔路经他们家房子外头,都要吐口沫。房东更是摆起了脸色,哪怕租期还未到,也三天两头地催着她们祖孙尽快搬走。

赵湘已经得建南侯府的人通知,在附近的绵花九条胡同租下了一个小院,可以让她们祖孙搬过去居住了。但那小院她打发佩儿去瞧过,比如今住的院子要小得多,环境也差些。她心里不情愿,想着侯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硬把她们从如今的院子赶出来,只要她赖着不走,他们肯定会帮忙续租的,便没有理会。但如今房东都发了话,还带了好几个牛高马大的子侄来做帮手,她吓得花容失色,只能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了。

赵湘与牛氏带着丫头佩儿,搬去了绵花九条。本以为换了个新环境,那些流言蜚语就不会再缠着她们了。可惜事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两条胡同之间离得也不是太远,乌婆子在她们祖孙门前那一顿骂,实在是近来附近地区首屈一指的惊天八卦,因此流言也传过来了。九条胡同里的居民们听说八卦的主角成了他们的邻居,不管是不屑还是好奇,路过她们家门口,总要指指点点一番。

附近还有些流里流气的男人们,上至六十,下至十六,各种年龄的都有。他们平日最爱聚集在街头巷尾,看到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就要出言调戏几句。牛氏那桃色传闻若隐若现的,让他们忍不住心里痒痒,偶尔几回看见了赵湘跟佩儿的姿色,更是魂牵梦绕,便忍不住在她们家院墙外,高声说几句带颜色的话调戏调戏,占占嘴上的便宜。若是看到佩儿出门,口哨嬉笑都上了,吓得佩儿魂飞魄散。若不是牛氏看得紧,不许她出门时多穿一件衣裳,多带一文钱,只怕她也要忍不住跑了。

牛氏在这种环境中,哪里能好好休养?可建南侯府请来的大夫又着实有两把刷子,几剂药下去,她的病就有了起色,却又仅仅是有起色而已。大夫私下感叹自己水平不够,可牛氏却觉得他是故yì

不治好自己的,嘴上就不干不净起来。大夫脾气直,本来就看不起她为人,一听她的咒骂,更没有好脸色,每日的例行诊视改为三日一次,开出的药能让牛氏维持如今半死不活的状态,既不能好起来,也不会变得更糟,却足以让她有足够的清醒,面对外头的流言。牛氏的精神天天都在遭受打击,脾气越发暴躁了。

她的暴躁只会让两个人遭殃,一是丫头佩儿,二就是她的亲孙女赵湘。赵湘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对待祖母也是一如往日的恭敬柔顺(她以为),却每日都遭到祖母的猜忌和辱骂,不由得憔悴起来,心里对她的怨恨也更深了。

赵湘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乌婆子那话真是至理明言。再这样下去,别说嫁得如意郎君,重享荣华富贵,只怕她的性命都要葬送在祖母的手上。她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累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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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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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赵湘想到办法解决牛氏这个累赘,她就先听到了一个意wài

的消息。

霍家母子到绵花胡同来了!

那日佩儿胆战心惊地出门买药,回来时就在隔壁绵花八条胡同看见了他们。他们似乎是来拜访什么人的,霍家儿子驾着一辆小马车,车上只坐了霍太太一人,在绵花八条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那家有个孩子出来开门,十分高兴地把他们迎进去了。

佩儿从前跟着主人住在云居寺胡同时,曾多次见过他们,因此隔着几十尺远就把人认出来了。她一个小丫头,并不清楚主人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只记得两家曾经一度来往密切,是后来牛氏祖孙搬进了汪家,才跟霍家母子断绝了来往的。她看见霍家母子虽然穿戴并不光鲜,但也整整齐齐,体体面面的,料想他们的处境应该不错,又记得他们还有两门做官的亲戚,时常得些接济,回了家便高高兴兴地跟赵湘说起了这件事。

佩儿悄声跟赵湘感叹:“当初霍太太还想过要向姑娘提亲呢。霍家的良哥儿虽然不如汪家二少爷富贵,但瞧着也是挺俊俏体面的人。可惜姑娘与他无缘。”

赵湘心中一动。

霍太太与其小儿子霍知良也是罪臣家眷,跟牛氏、赵湘处境相似。两家从前同住云居寺胡同,霍太太一度有意聘赵湘为媳。只是牛氏嫌弃他家败落,一心要将孙女嫁到高门大户去。因此只是使计拖着,不说回绝,也不肯明言应承。却想要利用霍太太的姻亲冯御史,向建南侯府施加压力,好趁机得些好处。

本来牛氏这主意还是有些效用的,可惜身边一班猪队友。赵漫因不忿祖母为难生母与同胞兄弟姐妹,故yì

在霍太太面前暴露了牛氏与赵湘的真实打算,霍太太一怒之下就打消了提亲的念头。她与亲姐妹冯御史太太事后为了报复,还给牛氏的房东施压。逼牛氏祖孙等人搬走。如果不是遇上汪东升回京,把牛氏祖孙接到家中,也许他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佩儿不知dào

当初牛氏与霍太太几乎可以算是翻了脸的。又见霍知良出落得越发清俊,更知dào

赵湘近日正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犯愁,因此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赵湘深知其中内情,但想到一直以来都是牛氏替自己的婚事做主。让她做了自己的挡箭牌也无甚要紧。兴许霍家母子愿意听她说几句?当初霍太太可是很喜欢她的。霍知良虽是犯官之子,处境比她强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有做官的亲戚,对他们母子也照应有加,未尝不是个可以考lǜ

的对象。

反正如今她受祖母拖累,名声已经跌到尘埃里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还有几个能看上自己的?相比之下,霍知良却与自己门当户对。谁也别嫌弃谁。若是能趁机摆脱了祖母,倒也是自己的福气。

赵湘这么想着。便悄悄往正房的方向张望几眼,然后嘱咐佩儿去熬药,自己却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袄青绢裙,重新梳了头发,淡扫峨眉。收拾妥当后,她对着镜子端详了半日,确认没有问题了,方才去了正房,向祖母请示:“厨房里的油快用完了,佩儿在熬药,走不开,孙女儿想到胡同口的杂货铺子打一瓶油去。”

牛氏怀疑地看着她:“熬药你不会么?叫佩儿去!”

赵湘有些紧张地回答:“祖母您忘了?前儿您才说过,我们家的柴炭都不够精细,用来熬药最是熏人,若把眼睛熏坏了就糟了。因此孙女儿这两日都只叫佩儿熬药,不敢离得近了。况且杂货铺子就在胡同口,离我们家不过几步路,孙女儿带几文钱过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牛氏想想也对,就几文钱,赵湘能拿来做什么?打一小瓶油用不着十文钱,而这点钱连雇个车进内城都不够。她还怕赵湘会跑了么?

这么想着,她就转身去摸腰间的钥匙串,把身边的小炕柜开了,从里头数出十个铜钱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五个,才递给了孙女:“先打一点油吧,用完了再叫佩儿去买。”又疑惑地问:“侯府不是给咱们送了一大坛子油过来么?怎么?用完了?”

赵湘满腹怨气地接过那五个铜钱,低头道:“您昨儿不是说那油不好吃么?”

牛氏一窒,她昨日不过是随口嫌弃几句罢了,侯府送来的油,怎么也是上等的,这胡同口的小杂货铺子能有什么好油?她怎么可能吃得惯呢?但孙女已经拿钱出了门,她想想,又觉得试一试也无妨。不过五个大钱,她还花得起,绝不能在孙女面前掉了面子。

赵湘气冲冲地出了家门,一想起袖里揣的那五个铜钱,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幸好她今日不是真要出门采买,否则拿着五个铜钱,简直羞耻之极。街上的乞丐都比她富裕!

气完了,她连忙收拾心情,拿着装有半瓶油的油瓶往胡同外走去。路上她把头垂得低低的,躲着人走,即使遇见那些嘴里不干不净的小青年,人家朝她吹口哨,她也不理会,只闷头直走,一直走到隔壁八条胡同。

离胡同口不远的一户人家门口还停着一辆小马车,有几个孩子围在马车边上玩耍,对面那户人家有两个婆子坐着一边摘菜,一边闲瞌牙。赵湘也不理会那两名妇人,只盯着马车瞧。那辆马车是冯御史太太送给亲姐妹霍太太的,赵湘还借来坐过,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心下一喜,低头往胡同里走,等经过了马车之后,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然后前后张望几眼,找到一棵歪脖子树,就躲在了后面,探头去看那户人家门口的动静。对面的两名婆子只顾着聊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等了至少有一盏茶的功夫。那门才开了,霍家母子在一名中年妇人的护送下走了出来。那名妇人还拉着霍太太的手说:“亲家放心,等孩子出了孝。我一定托人把她送去。你们能从此离了这地儿,也是件好事。”说着就哽咽起来了。

霍太太也红了眼圈:“别这样,等两个孩子成了亲,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我跟我妹夫说一声,也一并把你们接去,大家住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到了外地。无人知dào

我们的底细,我们行事也不必处处小心了。等你几个孩子长大了,你就能享福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来。”

那妇人含泪点头。

霍太太让那中年妇人回去,可那妇人一再坚持要送他母子离开,霍太太只得转身上车。

赵湘等得心急,来不及细想这两名妇人是什么亲家。眼见着霍太太要上车了。连忙从树后走了出来,装作埋头向前走,经过马车时“啊”了一声,仿佛刚刚认出他们的样子,道:“霍伯母?您怎么会在这里?”

霍太太正低头垂泪,闻声望去,见是她,面色变了变。脸立kè

就拉长下来。

霍知良也认出了赵湘,他低头不理。只对霍太太说:“母亲上车吧?”

霍太太上了车就把车帘放下,似乎完全没有理会赵湘的意思。赵湘咬咬唇,偷偷看了霍知良一眼,发xiàn

他似乎比先前见面时长高了些,换了一身青布直裰,瘦高挺直,确实有几分清俊。她把心一横,迅速低声道:“我知dào

霍伯母心里必定还在怨我,可是……婚姻大事,自是长辈做主,我实在没有办法……”

霍知良皱起了眉头,马车里的霍太太冷声道:“赵姑娘多虑了。你与小儿没有缘份,说来也是我们家的造化。如今我们母子正准bèi

开春就去投奔我做知州的妹夫,妹妹已经答yīng

了,让我儿拜妹夫的幕友为师,日后为幕,虽然比不得做官富贵,却也十分体面。我儿日后前程似锦,若是当日与你订下亲事,以你如今的声名狼藉,我儿还不知要被人如何笑话呢。可见这世上的事,都是福祸相依的。当日瞧着是件坏事,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家的福气了。赵姑娘也不必再提起什么婚事,我儿已经跟王家长女订了亲,只等出孝就要成亲了。你若真是个知廉耻的姑娘,就别纠缠不休,回去侍候你祖母吧。她虽然不是好人,对你这个孙女也算是用心良苦。”

赵湘羞得几乎无地自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霍知良驾马车载着母亲离开。等他们消失在胡同口外,她回过头,正对上方才被霍太太称为亲家的那名妇人,才发xiàn

对方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却也是个犯官的家眷,丈夫是姓王的,从前也曾官至五品吏部郎中,是颖王的追随者中一个小人物。他家长女自己也见过,比霍知良要足足大上三岁,容貌中等,倒是有些贤良名声。赵湘一向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难不成霍知良竟是与此女订了亲事?!

还有,王家人居然也住在绵花胡同,她祖孙二人搬过来这么多天了,怎不见这家人上门拜访?

赵湘正要上前说话,那王太太却一脸不屑地朝她啐了一口:“你这不知廉耻的小丫头,你家里的破事早就传遍了,你怎么还有脸出门?给我赶紧离开,少玷污了我们王家的门!”说罢就往后退了两步,大力将门关上。

赵湘又羞又气,背后又传来了两个婆子的耻笑声:“只怕是听说那清秀小哥来了,特地过来等着的吧?藏在树后面是想装偶遇么?”“她家丫头还争辩说传闻中不好的事都是她家老太婆做的,她家小姐是个正经人。我呸!祖孙俩一路货色,都是见了男人就走不动路的小淫妇!装什么正经人?!”“王家寡妇倒是个正经人,养的几个孩子也好,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小淫妇的。”“别说人家是读书人,我们粗人也看不上,什么阿儿物!”

赵湘捂了脸拔腿就跑了,哭着跑回了家。牛氏正在房里大骂:“滚哪里去了?你上前门大街打油呢?去了这半日,难不成是会情郎去了?到底是哪家的混账?说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赵湘跑回房间往床上一扑,大声哭了起来。若不是牛氏拦着,她早已跟霍知良订了亲,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了。就算做不成官太太,做个师爷太太也好呀。如今却只能屈居胡同深处的陈旧小院,不但要忍受外人的流言蜚语,还要遭受亲祖母的误会与辱骂。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她在心里责怪祖母的时候,倒是忘了,自己当初也是看不上霍家的,甚至还为祖母吊着霍太太,让后者误以为她即将会成为自己的媳妇,态度变得格外亲切而羞恼不已。如今她需yào

的,只是一个推卸责任的对象罢了。

哭着哭着,她无意中侧过头,却瞥见了窗台上摆放的一纸包东西,顿时停下了哭声。

那包东西不是她们带来的,是前任租客留下。当日她刚搬进来时,曾经想要把屋里所有的破烂都扔出去,被邻居的老太太骂了,指着那包药说,那是毒药,前任租客买来毒死老鼠的,让她别乱扔,害了路过的猫猫狗狗。她就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赵湘抽泣着坐起了身,盯着那包药,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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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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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湘正盯着那包可疑的毒药发愣的时候,赵琇端着装有纸笔的托盘,来到了外书房找哥哥赵玮。

赵玮疑惑地看着她将托盘中的纸在自己面前的书桌上展开,还将笔醮好墨汁,递到自己手中:“妹妹这是做什么?要我写什么字么?”

赵琇笑道:“没错,哥哥写几个字吧,类似于向人劝学,鼓励人努力向上的字眼,最好简短一点,要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印象深刻。”

赵玮更糊涂了:“写这个做什么?”

“不是说要开图书馆吗?”赵琇回答道,“我觉得,等免费图书馆吸引到学子前来,总要在馆中留下一些训诫的话,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也是劝学上进的意思。这样露脸的机会,为什么要让给别人?哥哥的字写得也不错,不如你就上了吧?”

赵玮这才明白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关于图书馆的构思,妹妹早跟他提过了。其中有许多处闻所未闻的新奇设置,令他感到十分惊喜。他也大致能猜到,妹妹所说的这种训诫语,是留在什么位置的。可他何德何能,可得此殊荣?

他连忙将笔放了下来:“这样不合适。图书馆是让人学习学问的地方,理当请德高望重的士林大家出手题词,至少也得是翰林、国子监祭酒或是大学士们。”

赵琇不以为然:“如今朝中文官都看不起我们勋贵,我们说要开设这样一个地方。请他们中的一员来题词,哥哥确定他们不会端起架子推三推四?最后就算我们求得他答yīng

了,他也多半会说。是给我们面子,是为了天下万千学子。我们受了气还要被人夺去功劳,这种气我可不愿意受。既然是我们家开的图书馆,名声就该归我们所有。反正我不担心会没人上门,肥水自然还是别流外人田的好。”

赵玮听她讲得直白,不由得哑然失笑。想了想,妹妹的假设还是有可能会发生的。他近日在外交际时,曾经向过几位文臣提过自家想开图书馆的想法,得到的虽然有赞誉。但显然都是些场面话,没几个人是真心把他的想法放在心上的,甚至还有年纪很大的老翰林说,他们家虽是行伍出身。但有心向文。也是好事,只是书馆什么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生怕他家学问不足,弄了些不三不四的书本来,给学子们看了,会误人子弟。

不过,老翰林虽然对赵家没什么信心。但也承认图书馆是个好主意,竟然跟几位背景相近、年龄相仿、交情颇深的友人商量着。是不是把自家藏书捐一些出来,也建一间图书馆?毕竟这是功在千秋的大善举,是能流芳百世的。不过几位老大人商量来商量去,舍得拿出来的书都不多,珍贵的典籍更是连子侄都不肯轻易出借,生怕不相干的外人会污了好书。即使真的拿出来建了图书馆,也必定不能随意让人入内翻看的,而且要优先供给本家子侄阅读,还要捐书的家族各自派出人手,轮流或是共同看守书馆,免得书馆有失。但一想到维护这样的书馆需yào

花费多少本钱,此议就不了了之了……

赵玮对这些老前辈们的反应感到十分失望,却并未气馁,反而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图书馆建起来,并且名扬天下。这不但是为了建南侯府的名声,也是为了赵家的后代子孙。他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因为顶着勋贵之后的名头,即使饱读诗书,也要被人质疑才学。

赵玮想到这里,便对赵琇道:“我年纪还轻,将我的笔墨留在图书馆中,未必能令人信服。不如用父亲的笔迹吧?这图书馆本就是为纪念父亲所建,用他生前的笔迹,也是理所应当。”

赵琇想了想:“这样也好,就是父亲生前的笔墨中,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字眼。要不我们先想好用什么字,再从父亲的笔墨中挑选合适的字眼,交给工匠制成匾额?”

赵玮沉吟片刻,便转身到了右手边的书架上,从一个书匣中取出了几本线装册子,放在书桌上。赵琇伸手望过去,最上面一本封面写的是《史记》二字,看笔迹,正是赵焯的手笔。

赵玮道:“父亲从前喜欢抄书,只要是抄过一遍的书,他就再能将里头的内容背下来。在祖父去世前,父亲刚好抄完了《史记》的几卷,这是其中的《秦始皇本纪》。”他近日正好读史,读的就是亡父生前亲手所写的抄本。应该庆幸的是,因为这些抄本比较沉重,而内容又是赵焯记住了的,已经没有了用处,所以当年他乘船南下时,没有随身携带,而是将它们连同其他暂时用不着的书本一起,装箱运到了鼓楼小宅存放,这才能完整无缺地保留到今天。

赵玮翻开抄本的其中一页,这上头还有他先前夹好的书签。他用手指着其中一竖行,让赵琇看:“妹妹觉得这一句怎么样?”

赵琇一看,却是“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讲的是战国四君子。赵琇想了想:“这几个词不错,明知、忠信、宽厚、爱人、尊贤。父亲的表字可不正是‘明知’吗?”

“没错。”赵玮微微笑了。赵焯表字明知。焯,意为明白透彻。这个表字,是赵焯昔日的授业恩师所取的,那是一位老翰林,已经去世多年了,但也是位颇有名望的学者,学问也很好。赵焯的这个表字就起得颇佳,今日兄妹俩看到《史记》中的句子,又发xiàn

这两个字极有来历。

赵琇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我们的图书馆,就取名叫明知图书馆吧?”

赵玮怔了怔,细细一想:“这样也好,以父亲的表字为名,那就任谁都知dào

,这书馆是为谁而建的了。”

赵琇又有一个提议:“我们还可以把建图书馆的来由,包括父亲和母亲当年惨死的真相,以及我们为亲人长辈正言的初衷写成文章,刻在碑上,立于图书馆中。只要图书馆在一日,天下人都能看见碑上的文字,知dào

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论哪个人妄想为小长房翻案,都不可能了。我们也正好跟他们划清界线。这么一来,我们就用不着一个一个地把当年的真相跟人分说明白,岂不是省了一把力qì

?”

赵玮合掌笑道:“妙极!就这么办!”他甚至提出,可以在馆中设一处小小的灵堂,放置父母灵位。那么前来借阅书本的学子,若是有心,就可以为他们的父母上个香,祭拜一番。父亲生前是位举人,母亲也是书香世家之女,当得起这些读书人的香火。

有了计划,兄妹俩又商议了一番具体章程。在选址的问题上,赵玮有一个建议:“等我们春天搬回侯府,这处小宅就荒废了,岂不可惜?不如就把这里改建成图书馆吧?此处地方还算宽敞,闹中取静,可以算是个不错的地点。”

赵琇倒是有些舍不得,但想一想,反正搬回侯府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住了,索性就拿它做了图书馆也没什么不好。父亲母亲生前没能按计划住进这座小宅,死后多年倒能长长久久地在这里落户了。

赵琇还觉得,既然图书馆是免费的,就算另开一处附属的茶馆,挣些小钱维持图书馆的日常运作,也是未必足够的,而且有可能会被冠上敛财的污名。她既然有心要为自家挣名声,已经搞出了这么大的计划,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她提议从自家田产中划出一小部分,专为了供养这处图书馆,并且这部分田产从此就不再受赵家子孙节制了。因此,管理田产的人,管理图书馆的人,都要仔细挑选,确保品行上佳,不会出什么问题。而赵家的子孙后代中,若是有人不肖,保不住家业,那至少不会把这座图书馆胡乱卖掉换钱。若真到了家业不继的那一日,他们借着赵家子孙的身份,托身馆中,做个小小的图书馆管理人员,想必也不至于饿死,还能读点书,长点学问。

赵玮听得目瞪口呆:“妹妹想得真长远……”

“我并不是无的放矢的。”赵琇道,“我常听老人说,富不过三代。哥哥与我就是建南侯府的第三代,算是中兴,可谁能担保我们的后代子孙就一定会争气?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家业败落,有祭田可保子孙温饱,有族学可以教子孙读书立身,有图书馆,则是给了子孙一处托身之所,一个体面的身份。有可能受益于图书馆的学子会有多少?他们当中若有十之一二是感恩的,咱们家的子孙就能受益不浅了。”

赵玮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郑重向妹妹行了一礼:“妹妹思虑深远,实非愚兄所能及。”

赵琇抿嘴笑着躲开了:“哥哥先别光顾着夸我,还是赶紧先把章程拟好吧。这只是我们的初步构思,还要等祖母点头了,才能实施呢。”

赵玮一笑,便又与妹妹商量起来。第二日,他们兄妹齐齐拿着拟好的章程去请示张氏,张氏看得热泪盈眶,什么异议都没有,立kè

就点了头。赵玮当即便着手去办了。

时间进入了二月,万物苏醒,冬去春来。在京城中,建南侯即将为纪念亡父而建立“明知图书馆”的消息也传开来了。城中清贫学子奔走相告,这书馆是免费的,而且只要自备笔墨纸砚,甚至可以将馆中的典藏全部抄写下来,带回自家收藏。

京城的士林圈子都轰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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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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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建南侯府即将投建的免费书馆,京城士林圈子里的人基本有四种反应。

拥有第一种想法的人最多,他们都觉得这是大好事。有一个可以让人免费读书的地方,还能将许多自己没有的书籍抄录成册,收归己有,简直就是上天掉下来的大馅饼嘛!虽然不知dào

建南侯府为什么会这样做,但这真是太好了,等书馆开门了,他们一定要去看看!

拥有第二种想法的人也不少,这些几乎都是士林名门,或是家中有人在朝里任官,甚至是高官的,他们觉得这种事固然是好事,可是居然是一个勋贵人家提出来的,实在太让读书人没有面子了。建南侯府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沽名钓誉!可无论他们怎么做,粗人就是粗人,武将也依然是武将。他们是绝对无法真zhèng

动摇清流士林在朝野的地位的!

拥有第三种想法的人则基本处于观望状态。世家大族有自己的藏书楼、藏书馆,那是常见的事。可将自家的藏书向公众公开,却是从未听闻。建南侯府此举即使是有邀名之心,但也不失为一件善事。不过主意再好,也要看实jì

上办得怎么样。如果建南侯府只有噱头,结果却是雷声大雨声小的话,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拥有第四种想法的人最少,但本身的权势财富地位却是最高的。他们也都是高门大户,其中既有书香名门,也有勋贵王公。心里的想法都一样:建南侯府论根基,未必比得上我们家,怎么从前我们就没想到这样的好法子呢?既可以获得好名声。又能收买读书人的人心,对自家将来在朝上的威望大有好处,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家也要建一个书馆!

京城里传言沸沸扬扬的,连皇帝都有所耳闻,特地召了赵玮去问是怎么回事。赵玮便实话回禀:“确有此事。微臣与家人商议过了,打算建一书馆,将家中藏书抄本献出。并遍收天下书籍,免费向学子开放。一来,是为了纪念微臣早逝的父亲;二来。则是因为微臣未袭爵之前,在家乡自幼苦读,认识不少出身清贫的同窗,他们苦于囊中羞涩。能得到的书册有限。虽然苦学勤奋,但与出身世家的同窗相比,往往要落后一步。有些人明明天赋极佳,却因为只能死守几本典籍,没有明师指点,没有好书辅助,最终只能在考场上铩羽而归,甚至放qì

科举。微臣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若能有一处书馆。让所有学子,无论富贵清贫。都能一样接触到天下典籍,提高自己的学问,增长自己的见识,岂不是件好事么?”

皇帝听得抚掌大笑:“不但是好事,也是件大善事!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胸襟见识,实在是我朝之幸。朕记得你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了,虽说身上已有爵位,但也不是不能参加科举。今年改元,朕已宣告天下,秋天加考一科恩科。你可有意下场一试?”

赵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一科微臣落第了,这一科微臣想要再试一试,若是不行,明年正好是正科,还有一次机会。若微臣终有一日能考得举人功名,日后拜祭亡父时,也能对亡父有所交待了。”

皇帝哈哈笑道:“很好,你没有因为有了爵位就不求上进,依然不忘初心,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朕答yīng

你,若是十年之内,你能考中举人,那朕就赐予你亡父进士出身,并追封他为二品资政大夫。你道如何?”

赵玮大喜。父亲赵焯少有才名,才二十出头就考中了举人,可惜死得太早,永生永世都只能顶着举人的名头存zài

于族谱上。但如果得到皇帝追封,他就一跃成为二品高官,不但对他和母亲米氏是无上的荣耀,也可以光耀门楣,泽被后人。世人今后再提起他,就不再是“开国建南郡公”之子,而是“二品资政大夫赵焯”。

赵玮立kè

就向皇帝行大礼道谢:“微臣定然竭尽全力!”

皇帝心情很好,赏了他不少好东西,又允许他借阅文渊阁藏书,抄录成本,收入未来开设的明知书馆中,还答yīng

会给书馆题词。赵玮心情兴奋地离开了。

皇帝目送他退下,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心情似乎很好。

身旁的近侍见状,就大胆地探问:“皇上对建南侯真是宠幸有加。”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这样不好么?他忠心又正直,还这么年青,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朕自然喜欢这样的臣子。”

况且,随他皇祖父打天下的武将后代子孙,居然做了天下读书人都没想到要做的事,也算狠狠打了那些书香名门世家的脸了。他们是武将出身又如何?谁说只有读书人才能治理天下?谁说他们武人之后就都是粗人了?那些文臣们也该放下高傲的架子,好好认清这是谁家的天下了!他们瞧不起武人,又何尝不是在轻视他高家?!

赵玮并不知dào

自己的做法微妙地合了皇帝的心意,他带着皇帝的赏赐和许诺回到家中,把好消息告sù

了祖母和妹妹。

张氏激动得直念佛:“阿弥陀佛,真真是皇恩浩荡!玮哥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中举人!你父亲与母亲的身后荣光,就都在你身上了!”

赵玮腼腆地笑着:“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负您所托。”

赵琇虽然也很高兴,但并不想给哥哥太大的压力。她劝赵玮:“皇上给了你十年的时间,本来三年一次秋闱,你只有三次机会,但今年有恩科,你又多了一次机会,一共可以考四次。以哥哥的学问和天份,只要不出意wài

,继xù

勤学,一定能考上的。哥哥不需yào

担忧太多。即使真的考不上,也不要紧。只要哥哥将来入仕后,能够做出佳绩,成为一代名臣,皇上也会追封父亲与母亲,作为对你的奖赏。所以,只要我们争气,父亲与母亲就能风风光光的,倒不一定非要执着于这次的追封。”

张氏嗔道:“这是什么话?你哥哥若能考中举人,难道不是好事么?你怎的好象觉得他考不中似的。”

赵琇道:“我不是觉得哥哥考不中,而是觉得他不要太过执着于此,一心苦读,反倒累坏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身体健康才是最重yào

的,不是吗?”

这倒也是。张氏想了想,有些郁闷地对赵玮说:“琇姐儿这话也有道理。你用功归用归,却不可熬坏了身体。祖母和你妹妹就都指望你了,若你有个好歹,却叫我们怎么活?”

赵琇心里直叹气,祖母这说法,岂不是让哥哥更有压力了?

赵玮却微微一笑:“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的。”

等离开了张氏的房间,赵琇才拉起兄长的手,正色道:“哥哥,你要记得千万保重身体才好。功名不功名的,尚在其次。就算考不中举人,只要你将来立了功劳,向皇上求个恩典,他也不会不答yīng

的。再说,我觉得以父亲和母亲的脾气,他们才不会在乎这样的身后哀荣,宁可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命百岁呢!”

赵玮笑道:“你放心,这样的道理我岂会不明白?只是祖母在乎这些,方才我是顺着她的口风说的罢了。至于秋闱之事,我虽年少,却也得明师指点,苦学了这些年,会试我参加不得也就罢了,难道连乡试都过不了么?我相信自己绝不会如此无能,难道妹妹不信任为兄?”

赵琇笑了:“我当然相信你了。那哥哥只管认真读书去吧。图书馆的事就交给我。需yào

与外人接触的活儿,我叫汪福来去办,其他的安排我都能办好,绝不叫你操半点心!”

赵玮高高地挑起了眉头:“了不得,妹妹如今越发能干了!”笑着夸完赵琇后,他柔声道:“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功课,即使需yào

备考,也没到事事都不过问的地步。况且妹妹昨儿才提议,我们家目前藏书有限,即使从各处书局书铺购入各种书本,也未必能撑起一家象样的图书馆,论家底更是无法跟那些世家大族的藏书楼相比,所以必须另辟蹊径,做出自己的特色来。妹妹的提议是收集本朝所有大学士、翰林、士林大家的文集,藏于馆中,任人查阅,也有助于学子们了解有可能成为考官的官员们的文风与喜好。我觉得这主意极好。从明日起,我就前往各位大学士、翰林以及学者大家们的府上拜访,向他们求取文集。除此之外,我自打上了京城,就一直在闷头苦学,再无明师可指点我的功课。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向他们请教些学问。这些可都是极有学问之人,岂不是我的良师?”

赵琇听了直喊妙极:“真是好主意!哥哥只管去,先从最有名的请教起。等你请教的人多了,其他有学问有名声的人就算你不上门,他们也会主动请你去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跟他们几乎齐名的家伙都受到了哥哥的拜访,如果他们没有那个机会,岂不是显得学问没有其他人高?他们一定不会甘心的!”

赵玮愣了愣,旋即苦笑:“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

赵琇摆摆手:“只要能达到那个效果就行了,初衷不重yào

。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哥哥,你既要参加今年的秋闱,那你是在京城考呢,还是回老家去考?”

赵玮怔住了。(未完待续……)

PS:我在作死!还没码出今天的份,我居然又沉迷在别人的坑里了!这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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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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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本朝科举的规矩,秀才参加乡试,自然是要回原籍去考的。但赵玮原籍上海,人却已在京城袭了爵。有爵位,每逢大朝会就要上朝,即使告了长假,家中还有祖母要侍奉。他如今就是建南侯府的顶梁柱,也是唯一的男丁。他走了,这家里怎么办?

若有人要鸡蛋里挑骨头,说不定还要参他功名心太盛,为了科举就置孝悌于不顾呢。那就不是能不能考中的问题了,而是将来连出仕做官都要受到影响。

因此赵琇的提议是:“还是请旨吧,在京城考。一来你备考方便,不需yào

来回奔波;二来在家里住着,祖母与我也能照顾好哥哥的生活,让哥哥无须操心别的;三来嘛……坦白说,咱们家已经是侯府了,哪怕哥哥身上已有秀才功名,也依然会有不少人质疑你的学问。若回了原籍去考试,在那里咱们家算是地头蛇,天高皇帝远的,会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成绩有问题呢?与其叫人有机会无中生有地大放厥词,还不如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考,叫他们知dào

哥哥的学问水平。况且,江南文兴之地,乡试就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太大了。相比之下,京城情况恐怕还稍微好一点。”

赵玮沉吟不语。他其实也更倾向于在京城应乡试,当初刚袭爵之际,祖母提出希望他能继xù

读书科举,争取考上举人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想法了,因此从没想过要回南边考试。他相信。以他如今的圣眷,请旨并不难,有祖母与妹妹在。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不过,侯府所建的书馆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开张,他却要在今年参加乡试,与他一同参加的京城学子们怕会有不少都是明知书馆的座上客。倘若他能顺利高中还好,若是没考中,又或是名次稍差一些,恐怕旁人就会质疑了。以他这样的年纪、学问。是否有资格主持明知书馆?

赵玮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赵琇有些不以为然:“我们只是开书馆,让所有人来免费看书而已。又不是开学校,还要指点人家的功课。他们若是瞧不起书馆的主人,觉得自己才高八斗,那就别来呀。既来了。受了我们家的恩典。就别嫌三嫌四的。读书人该有的品格可不包括以怨报德。”

赵玮想想也是,便笑道:“也罢,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才子,本就是与其他应试者一般。开书馆是为了纪念亡父,也是为了广结善缘。读书人来我馆中,我便与他们共同探讨学问,互学互勉。孔子曾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连圣人尚且如此谦逊好学,我又何必把自己的姿态端得太高呢?”他决定了。要将孔圣人的这句话写成匾,挂在明知书馆内镇场子。

赵琇听得笑了:“这主意真是极好的。”

正说笑着,便有婆子来报:“姑娘,前儿您让人去做的大字,如今都做好送来了,就放在前院。汪管家请您去过目呢。”

赵玮好奇:“什么大字?”

“就是准bèi

挂在书馆里劝学的大字,父亲写的那几个。”赵琇应了婆子一声,便拉着赵玮出门,“哥哥与我一道去看看吧?”

工匠们将送来的大字全部堆放在前院的地上,看起来个个都有将近三尺见方,怪不得说是“大字”。赵玮慢慢一路走着,一路瞧过去,认出这是照父亲生前笔迹所制成的“明知”、“忠信”、“宽厚”、“爱人”、“尊贤”十个大字,全都是用坚实的木料雕刻而成,做工精细,外头先涂了一层略带点儿紫光的黑漆,又再涂上厚厚一层防水的清漆,眼下还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味。

赵玮对这些大字的质量颇为满yì

,让管家付了工钱,还多打赏了十两银子。等工匠们欢天喜地地走了,他才问正在拿着一个“明”字在院子里到处比划的妹妹:“你打算把这些大字挂在何处?”

赵琇正好比到了二门左侧的墙上:“这里怎么样?这里一边放四个字,足够放下八个了,‘明知’两个字就放到进门的地方。我听说那些做木活的工匠有一种什么粘料的配方,用来粘木头的东西,一二十年都不会掉的,正好用来粘这个。等过上一二十年,这字再也粘不住了,木头也旧了,正好翻新了重新粘过。”

赵玮站在妹妹身后打量了一下左右的空白围墙:“不错,大小正合适。挂在此处,所有进门的学子一眼就先看见了,也有劝学之效。至于‘明知’二字,不如挂在屋里吧?恰好又是书馆之名。”

赵琇点头了,便高兴地让人把大字搬下去,寻个通风干燥的地方存放,等全家人搬走了再拿出来粘上。

她拉着赵玮的袖子,告sù

他自己对于这座小宅转变成书馆后的安排,询问他的意见。

她打算在进大门后的影壁左侧放置一面铜镜或是玻璃镜,主要有“进门先正衣冠”之意,告sù

前来的学子,衣冠不整就别来了,这里是读书的地方,别有辱斯文——这种做法有点装逼,不过嘛,现在的读书人不少都有些怪脾气,总是轻视他们勋贵人家如何如何,不装逼一点,又怎能镇住有种想法的人呢?真要比装逼,她也未必会输给人家,只是懒罢了。

赵玮对此含笑不语,只有一条意见:“镜子别正对大门就行。听说那样风水不好。”

“没问题。”赵琇打了包票,又向他继xù

介shào

接下来的安排。

门房不动,书馆也是需yào

有门房的,正好可以安排一两个管理人,日夜值守,尤其是防火防水防盗。藏书多的地方,最怕的就是这几点了。

但进门后第一重院子里的客厅、外书房和茶房等地方,赵琇预备将前两者打通。变成一个大大的空间,里面不摆放任何书籍,只放上些长桌条凳。可以供前来读书的学子们休憩、交际与谈天之用。只要不大声喧哗,就由得他们高兴去。读书人除了埋头读书,也是需yào

社交的嘛,正好可以互相探讨学问,就象赵玮说的那样。

茶房她打算让六房的人过来开个小小的文房铺子,只经营简单的笔墨纸砚,捎带有“明知书馆”招牌的文房用品——其实就是纪念品啦。

赵玮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你先前不是说过。若在书馆里开铺子,容易被人指摘是在借机敛财么?”

赵琇摆摆手:“我又没要求别人一定要买。但万一有人带了纸笔来抄书,抄着抄着忽然不够用了怎么办?这里左邻右舍都是住家。可没有商铺呢,最近也要跑鼓楼大街那边去了,一来一回不耽误功夫么?况且我打算给书馆立一个规矩,那就是学子进门领牌。凭牌借书。出大门前必须将牌子归还,书不得出馆。否则,万一有人拿着书跑了可怎么办?这么一来,忘带纸笔又或是纸笔不够的人,若是不能问人借到,那至少在馆里还有个地方可以买到。不过这铺子提供的文房用品虽然有不同的档次供人挑选,但价格与外头是一样的,我会让六房的人悠着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至于印有明知书馆标记的物件,那就是各人喜欢了。如果一个人也不肯买,那也没什么。咱们自己留着使。”

赵玮笑了:“妹妹永远都有道理。不过这也罢了,原也是为了方便前来借书的学子,救急罢了。”

赵琇忽然偷笑了下,凑近了赵玮小声说:“其实这铺子还可以帮忙寄卖东西的。比如哪位文人的墨宝,又或是哪位翰林的文集。墨宝且不提,文集这种东西,若是作者自个儿找了书坊印刷成册,除了送人以外,留下的本数太多了,不知如何处理掉的,放在这里寄售也没什么。反正咱们正要找这样的人,向他们要些文集来充盈书库,也许有人看了喜欢,也想要呢?如果都叫人白抄了去,作者本人就没得好处了,不如叫人买一本,岂不是两相得益?卖得的钱财咱们一文不取,都交还给作者,那作者说不定还觉得欢喜呢。”

赵玮微微一笑:“如此一来,我们自然是不贪利的真君子,那作者也可名利双收了。会想要把自己的文章印刷成册之人,自然是想要名传天下,留芳后世的。我们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士林中人自然也会给我们一点面子……”他叹了口气:“妹妹真不愧从小有神童之名,真是聪明过人,更能看透人心。只是这法子虽妙,但妹妹最好别在祖母面前提起。”

赵琇撇撇嘴:“哪儿能呀?要是让祖母知dào

,她一定又骂我了。明明是对读书人有好处的事,那般清雅高贵,怎的到了我嘴里,不是钱就是财,不是名就是利,臭不可闻?可惜我本就是俗人,读一辈子书,也读不成清高性子。”

赵玮无奈极了,便转移话题:“里头的客院,你打算怎么办?”

赵琇忙正了神色:“客院里有为了盘炉砌的小灶,我打算把这里设作茶房。每日免费供给白开水,如果要喝好一点的茶,就要花银子了。还有些简单易做的点心,也可以卖一卖。这是为了预备有的学子看书看得饿了,又不想交牌出去吃饭。有些茶水点心,至少可以避免他们饿死在这里。不过因为有炉火,所以这里整天都必须有人看着,免得出意wài

。还有,不管是自带食物,还是从这里买,所有吃食都只能在二门外食用,进了二门,就只许自带茶水,烟酒是绝对禁止的。”

赵玮同意这一项规定:“这是自然,若是让人带吃食进书库,这书馆会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张氏从二门出来了,正好听到他们兄妹后面的对话,笑着点头说:“这话很是。我们家是正正经经要为天下读书人做一件好事,但规矩也要立起来,无规矩不成方圆。肚子饿了,就在前院用茶点,带进去,只怕书都要觉得自己被熏着了。”

赵玮赵琇见她来了,忙笑着围上去:“祖母。”赵琇挽着她的手臂说:“祖母,您刚才听到我的话了?您觉得我的安排怎么样?”

张氏点头:“你想得很周到,既兼顾了书馆,也考lǜ

到了借书人的需yào

。不过,既有免费的白水,何妨再大方些,送点免费的点心给饿了的学子们呢?哪怕是最低廉的一种?”

赵琇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不好吧?买不起可以自带,白水免费无所谓,甚至夏天可以有免费消暑茶,冬天可以有免费姜汤,但吃食不可以。这不是小气。而是若有了免费的吃食,那清贫学子前来,到底是为了看书呢,还是为了一口吃的?”

张氏皱眉道:“你也把天下读书人看得太低了。”

赵玮沉吟:“祖母,妹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本是为方便读书人才建的书馆。但若有人听闻这里有免费吃食,会不会有些不是读书人的也跑来蒙混?虽说有教无类,但万一因他们在此扰嚷,反而耽误了正经读书人们借书学习,那就不好了。”

张氏一听,连忙道:“那是我没想周全,既如此,那就算了吧。”

赵玮给妹妹递了个眼色,赵琇偷偷忍下笑意。哥哥其实是在为她说话,不过换一种方式,就很快说服了祖母。她以后真是要多学着点。其实祖母也不是那么难应付嘛。

张氏接下来的问题让赵琇瞬间清醒过来:“琇姐儿,照你的安排,这整个前院都不藏书,那书要藏在何处呢?”

赵琇忙道:“我已经想好了,正院和后院的屋子都可以放上很多书架,应该能装上几千上万本书的。正院正房,我预备供奉祖父、父亲和母亲的牌位。若是皇上有圣旨,那就连圣旨和御笔一并供上。正房两侧也是放上长桌和条凳,是供学子抄书时用的。然后沿墙一溜儿窄柜,装的是书籍索引,分门别类,让人方便查找。清单上有号码,跟书库里的书上号码相对,凭借那号码,就能找到书的所在。东西厢房和后院都可以做书库,找几个识字的仆人,每日整理打扫。厨房那个小院子,就留给值夜的人使用。这样前门与后院都有人看守,应该可保无忧。”

张氏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家藏书的数目:“这倒罢了,若只有咱们家的书,这也就够用了。但再加上外头置办的各色典籍,还有你说要向京中文人大家索要文集,若都收罗来了,还不知有多少本呢。咱们家这个小宅,真能装得下那么多书么?”

这个问题赵琇也想过。但以目前他们能搜罗到的书本来看,还没到挤爆宅子的地步,应该还好吧?

不过,未雨绸缪也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到时候因为地方小,书装不下了,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赵琇还没想到什么有用的办法呢,门房就过来汇报了:“老夫人,小侯爷,大姑娘,广平王世子来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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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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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有些日子没到赵家来拜访了。正月里他有大半时间是待在宫里的。太后与皇帝似乎铁了心要对他们父子多表示关心,所以无论他们本人怎么婉拒,朝上的大臣又怎么叽叽歪歪,都非要把他们父子留在宫里一家团圆,安享天伦之乐。

高桢直到上元节结束三天后,才好不容易随着父王回到了广平王府。这么长时间没有主人在,王府里的事务自然也堆积了不少。广平王是王爷,但双目不便,因此高桢只得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帮忙处理事务。如此这般,等忙完了,二月也来了。

期间只有赵玮曾经到广平王府看望过他们父子两次,赵琇却是一回都没见过,谁叫张氏拘着她,不许她随便出门,而哥哥赵玮也站在了祖母那一边呢?赵琇心里郁闷了很久,只能把精力都放到书馆的筹备工作中去。今日猛一听闻高桢来了,心里着实惊喜。

高桢看起来精神不错,下巴甚至比年前似乎还稍微圆润了一点,依旧穿着一身深蓝近黑的长衫,腰间系着宽腰带,显得他身姿一如既往地瘦削而挺拔。他今日在外头披着赵琇作为生日贺礼送他的那件亲手做的斗篷。赵琇看着有些感动,但看看今日的天气,心下又有些迟疑——今天穿这个会不会太热了点?这可是大毛斗篷!

高桢脱斗篷、行礼、坐下,所有动作都非常自然而洒脱,除了面色显得红润些外。倒是没什么异状。张氏与赵玮则略带了些僵硬,前者见过孙女手里做的针线,后者则是送礼之人。因此他们都认出了高桢身上斗篷的来历,也发xiàn

了这件衣裳其实不太适合在现在的天气里穿。那么广平王世子穿着它上门,到底是何用意呢?

张氏心中忧愁,赵玮则是郁闷占多——好兄弟,你能不能悠着点?我妹妹虚岁才十二,你不要做得太张扬呀!

但高桢也就是披了这么一件斗篷上门而已,其他的礼节与言行举止完全无可挑剔。很快就把张氏的注意力从斗篷上移开了:“父王知dào

府上的盛举,赞叹不已,直说这是造福于天下读书人的一件大好事。这样的好事。他也不甘于人后,想要与府上共襄盛举,特命我来送一份礼物。正好二月十五就是玮哥生日,这份礼物做为生辰贺礼。想必还不算寒酸。”

“王爷言重了。”张氏连忙道谢。心里有些好奇地看向高桢递给赵玮的那张纸。赵玮接过往上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这不是……我们左右两家邻居的房契么?!”张氏也跟着大吃一惊。

赵家二房小宅位于鼓楼西大街入内,大石碑胡同中段,西面邻居家住的是个二进的院子,听闻主人是礼部的员外郎;东面邻居则是一位告老的官员,宅子跟赵家小宅差不多大,也是三进,不过要旧得多。

这两位邻居官职不高。但都是京城本地人士,家世背景不错。姻亲故旧不少,其中也不乏有权有势的远亲。他们即使不是大富大贵,至少是不愁温饱的,不存zài

经济困难要卖房典业的地步,也不会轻易因他人势大而畏惧退让。赵家祖孙与他们做了这一年的邻居,虽然接触不多,但每逢年节也会礼尚往来,因此对他们的情况都比较清楚,更确信他们近期并没有遇到困难。广平王是如何得到这两家人的房契的呢?

赵琇连忙对高桢说:“我从来没听说过王爷是这两座宅子的房主呀。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我哥哥怎么好意思收下?”

赵玮也反应过来了,正色对高桢说:“王爷好意,我心里明白,只是……我实不愿让王爷为了这点小事,被人诟病。”

高桢微微一笑:“你们无须担心,两座宅子的原主都是心甘情愿将宅子卖给我们王府的。东面那位老大人,原本倒是犯了牛脾气,死活不肯卖。父王也无意逼迫,就打算把你们家后面那座宅子买过来。那家房主要干脆多了,只是有些贪财,开的价格高些,王总管跟他暂时没有谈成,事情就拖住了。没想到东面的老大人听下人们提起,得知我父王购宅,是为了送给府上开书馆的,二话不说就要将宅子奉送,分文不取。我亲自过去与他商谈过,买下他东邻的宅子,与他交换。他一家子只需搬到隔壁即可,新宅子还比老宅子要新一些,再附送一个小花园。他们大约这两个月就会搬了,届时自会来与你们说道。”

张氏与赵玮赵琇恍然大悟。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交yì

,没有纠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张氏低声念了句佛,对赵玮道:“明儿一早,你就亲自去老大人府上拜访,多谢他的高义。往后他家子侄若想要借咱们的书,也只管借给他。”

赵玮应了,又向高桢笑说:“方才我还跟祖母与妹妹商议呢,小宅地方狭小了些,怕藏书不够用。没想到你就送了两座宅子来。只是这样的大礼,我心里有些不安呢,实在是受宠若惊。王爷恩典,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才是。”

高桢淡笑道:“你不用想得太多。父王只是想要襄助此等盛举,并不为名,也不为利,甚至不希望你们将此事向外宣扬,免得又引得朝中御史们多心。此事父王已经跟皇上提过了,皇上十分称许,因此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父子会惹祸上身。”

赵玮叹了口气,心里放下了对广平王的担心,但更多的是羞愧。平白受了广平王这样大的恩典,却没什么可回报对方的,叫他如何能安心?

赵琇想了想,对高桢说:“王爷如今能做文章不?”

高桢有些不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平日是听人读书多些,偶尔也会吟诗作词。聊以自娱,文章写得不多,不过有时候会口述奏章。由我写成文章,呈给太后或皇上阅览。”

赵琇便道:“哥哥和我商量过了,想要在书馆的院子里立一块碑,讲明建书馆的初衷,里头还要写清楚先父先母亡故的缘由,自然也有受王爷救命大恩这一节。不过文章要如何写,我们还没想好。哥哥写了几稿。都始终差点儿什么。但如果王爷或是世子愿意屈尊……”

高桢已经迅速领会了她的意思,微笑道:“当年运河之变,父王是亲历者。由他写来,自然更容易让人信服。”顿了顿,“不过赵妹妹此议,是想让我父王的文章与我的笔迹能留在书馆中。书馆在。他的文章便在,同样能流芳百世么?”

赵玮眨眨眼,连忙说:“不知能否请得王爷与世子屈尊?我先受王爷大恩,如今又得寸进尺,实在是太无礼了。”

张氏还在发呆。

高桢笑了笑:“这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就向父王请示,想来父王不会推拒的,说不定还会非常高兴。只是我得好好练练字才行了。否则在天下才子面前暴露了短处。岂不丢脸?”

他虽然说要向广平王请示,但听这语气。就知dào

他很有把握广平王会答yīng

。赵玮顿时松了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欢喜,暗暗给了妹妹一个赞赏的眼神。

其实文章这东西,不一定非得要广平王亲自构思,哪怕是他找人代笔呢,只要最后署上他的名字就行了。广平王作为赵焯夫妻之死的见证者,是最有资格为他们作碑文纪念的人。而他的碑文留在书馆中,既不会被人说是借机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又确确实实地留了名。而碑文的内容,又能突显他公正仁厚的品格,对他名声大有好处。

今年恩科秋闱,连着明年的春闱,以及明天的正科秋闱,后年的正科春闱……一连四场科考,都会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明知书馆广纳天下学子,免费提供借阅书本的场地,必定能将这些士子吸引到馆中来。而到馆里来的人,又不可避免地会看到碑文上的文章……不但建南侯府可以从中赢取巨大的好名声,就连广平王本人,也会从此在天下士子心目中奠定“公正仁厚”、“为弱者发声”的好形象。他本人无意权势,只要有个好名声,好形象,让朝野中人不再揪着他做靶子,那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所以,无论是高桢还是赵玮,都心知这是共赢的好建议。

高桢含笑看了赵琇一眼,双眼亮晶晶的。赵琇不知为何,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心里就麻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闪避开去。

她就是随口提了个建议么……广平王送了她哥哥这么厚的一份礼,怎能不让他在书馆里留个名?既然不能公开宣称他参与了建馆,那就换一种方式让他共享尊荣。至少前来借过书的学子,不能跟着某些吃饱了撑着的文官说“广平王曾经是太子,就算瞎了眼也一定不甘心让弟弟压在自己头上,迟早会造反”这种瞎话了。

高桢起身向张氏告辞,他想要尽早回王府向父亲请示。张氏这才醒过神来,忙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多坐一会儿吧?吃了饭再回去?”但说完了又发觉这话说得太随便了,这是广平王府的世子,不是自家亲戚子侄!她暗暗懊恼,孙女天外飞来一笔,占据了她全部心神,她还没想清楚这其中得失,是否会有后患,是否会对广平王有不良影响等等。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说错话了。

高桢脸上微笑着,丝毫不以为意,用尊敬又不失亲切的语气对张氏说:“老夫人留饭,本不应辞,只是我今早答yīng

了要陪父王用午膳,只能辜负老夫人好意了。下次若有机会,希望还能再品尝府上的美味佳肴。”

张氏连忙扶着孙女站起身来,向高桢行礼:“世子客气了。您能来,是我们家的荣幸,老妇祖孙必定随时恭候。”

高桢再行了一礼,又冲着赵琇笑了一笑,然后对赵玮说:“玮哥送我一程吧?”

赵玮笑着送他出去了,张氏目送他们离开,回头小声教xùn

孙女:“日后再有什么主意,先私下问过祖母与你哥哥,再跟世子提。这回你出的主意倒还罢了,若是出了个馊主意,害了王爷可怎么办?”

赵琇眨眨眼,望着天花板不语。

高桢与赵玮来到前院,后者忽然笑着问:“你有话跟我说?否则何必多说一句要我送你?本来你到我家,每次离开都是我送你出门的。这原是应有的规矩。”

高桢微微一笑:“我听说你要应今年乡试?”

“消息真灵通。”赵玮想起自己刚领旨才几个时辰,这么快高桢就得到了消息,看来广平王父子在宫里混得真不错,至少不缺消息来源。

高桢道:“你家里还有祖母与妹妹,若是回原籍乡试,想必十分不便吧?我在太后面前提了一句,她会提醒皇上,赐你在京应试的资格的。”

赵玮十分惊喜:“我本来还打算过两日去请旨的,没想到你已经替我说了。这可真是帮了大忙,多谢多谢!”说着便向高桢深躬一礼。

高桢微笑着挽起他,压低了声量:“这就要大礼拜谢了?若等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又要如何谢我?”

赵玮面露疑惑之色。(未完待续……)

PS:世子还是很狡猾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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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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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去送客,送了足足两刻钟才回来。

赵琇正陪张氏说话,见到他便疑惑地问:“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世子跟你说了什么要紧话吗?”

张氏心情正好,含笑说:“你哥哥跟世子也是自幼相熟的好友,这么长日子没见了,你哥哥去王府也没能好好说话,兴许是今日谈兴浓?”

赵玮面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色,在椅子上坐下。

赵琇看出异样,忙问:“怎么了?世子真跟你说了什么要紧的事?”

赵玮摇摇头:“他告sù

我,在京考乡试的事,他已经跟太后打过招呼了,想来过几日就会有旨意下来,让我不必担忧。”

张氏十分欢喜:“那真是太好了!不必舟车劳动,你能省下多少时间看书温习呀!”

赵玮微微笑道:“我本来还打算过些日子去请旨的,他帮了我这个忙,倒替我省了许多事。我已经郑重谢过了。”

赵琇怀疑地问:“哥哥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一脸心事的模样吧?肯定还有别的!”

赵玮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他还跟我说了一件事,从前翰林院的李晋卿大人已经守完孝了,即将起复,想来不日就会到京城。世子说,这位李大人是理学大家,让我有时间可以上门多向他请教学问。再者,他也写过好几本治学著作,若能求来,对我们的书馆也极有助益。”

赵琇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李晋卿?会是谁呢?

张氏却把眉头一皱。道:“李光地此人,学问还是好的,只是品行就……”她连连摇头。“京中多饱学之士,理学大家也不独他一个,何必非要找他求教?这样的人,本就该远着些。”

赵琇顿时一个激动:“他叫李光地?!”

张氏不解地看向孙女:“是呀,李光地,字晋卿。你这是怎么了?你知dào

这个人?”赵玮也好奇地看向妹妹。若是在南边,妹妹还时不时跟外界有来往。入京后,出门并不多,来往之人中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高桢、曹萝与方五姑娘,又怎会知dào

这位早在他们上京前就已经丁忧回乡的官员呢?莫非是从方五姑娘处听说过?还是……高桢私下有跟妹妹联系?!

面对祖母与哥哥的疑问,赵琇干笑了两声,有些心不在焉。

李光地是谁?简直如雷贯耳!她就算没看过史书。也看过电视剧。知dào

那是康熙朝的名臣。名声品行什么的,她不太清楚,但能在康熙朝风光那么久的,印象中也不是反派,那应该挺有才干才对。这样的人在大楚朝,也不可能会被埋没掉。先帝平庸,他也许只能做一个小小的翰林,但今上却是位有脑子的君主。说不定会看到李光地的长处,多加重用呢!若哥哥在他还未得登高位时。就多向他请教学问,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出仕了,不说有什么实jì

上的好处,能得到一位大臣的友谊,也是好事。

赵琇想了想,便对兄长说:“我不认识这个人,不过世子总不会无端端提起他来。祖母说京中理学大家也不独他一个,他还是刚起复回朝,是个什么官职还未可知,世子为何单单建议哥哥去向他请教学问呢?必定有缘故!”

赵玮沉思:“我亦觉得他有缘故,可问他,他却不肯明说,只叫我照着做就是。也不必跟李晋卿走得太近了,只需yào

时不时向他请救学问就行。不过世子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赵琇忙问:“他说什么?”

赵玮顿了一顿:“他说,要求教,就在李晋卿刚回京时上门求教,等李晋卿得授官职,就要仔细斟酌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琇有些糊涂了,难道李晋卿未来的官职有什么不妥吗?

张氏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糊里糊涂的,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无事叫你去亲近那人做什么?那人风评当真不太好,在士林中颇受诟病。玮哥儿,你还是别去见他了。”

赵琇却不赞成:“王爷与世子才送了我们家一份大礼,可见对我们是十分亲近的。世子向哥哥提这么一个建议,绝不会害了哥哥,必有他的道理,兴许是听说了什么内情呢?横竖咱们家是要开书馆的,这李大人是理学名家,又有著作问世,哥哥只当是上门请教学问兼讨书好了。咱们又不是要跟他做好朋友,自然不用担心哥哥所为,会被士林指责。想来这位李大人在学问上还是非常受肯定的,否则也不会有理学大家之称。”

赵玮听完了妹妹的话,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便问张氏:“祖母听说过这位李大人的事?可知dào

他是否科举出身?”若是科举正道出身,倒是有可能会被点为学政,主持乡试。若果真如此,高桢的提议无意是大大地帮了他。能事先向学政请教,赢得对方的赞许,乡试之时可就占便宜了。

张氏点头答道:“确实是科举出身,他是开明二十年(1670年)的传胪,入了翰林,是出了名的才子。听闻他自幼便聪颖过人,十三岁遍读群经,十九岁就写出《四书解》。若论学问,那是没说的。只是一向有些不好的传闻……”

赵琇问张氏:“那他跟皇上关系怎么样?皇上从前未登基时,对他评价如何?”

张氏怔了怔:“这……我如何知dào

?”她想了想,“今上对他评价好不好的,我不清楚。不过今上大概不会说他的坏话,面子情还是有的。昔日今上还是未封王的小皇子时,在上书房读书,听闻李光地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时,曾经担任过一年的皇子师,因此与今上有师生名分。可是以李光地的名声,今上怎会真心敬重他?”

赵琇就好奇了:“这人到底做过什么,才会名声不好?”她印象中,李光地卖友这件事,因为历史的改变,极有可能变得面目全非了。还有不守母孝什么的……他不是刚刚才守完孝准bèi

起复吗?他如果在先帝朝期间一直待在翰林院做官,那政绩跟历史上的李光地可不能比,地位也不会很高——先帝看起来就不象是会重用他的人。而且他守孝期间,正是皇家夺嫡之争最白热化的阶段,连原本是太子的广平王都被人整下了台,借着丁忧离开京城这个权力争斗的中心,反而是件好事。李光地应该不会又犯历史上的老错误吧?

但张氏却说不清李光地有什么问题。她自嫁入建南侯府,便一直做个深宅妇人,偶尔出门参加宴会,进宫参拜一下贵人,但私下与外界来往却是很少的,对外界的消息,不是从老郡公处听说,就是下人们提起,还有便是与其他官眷来往时耳闻了。而侯府身在勋贵之列,跟读书人的圈子来往也不多。她是曾听人骂过李光地,而且不止一次听闻,所以时间长了,她也就认定那人品行不佳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迹,她也说不清楚,隐约记得好象是别人说李光地栈恋权位、待友不诚什么的。

赵琇心想,这种说法跟历史上的情形相差也不算远,但算不上什么大把柄,更何况,这里头没有牵涉到“孝”字,想来李光地还是很有前程的。他既然曾经做皇帝的老师,以皇帝对尚太傅的尊重来看,对李光地怎么也不会太差。而高桢会特意提点赵玮,更不会无的放矢。

她便劝说赵玮:“哥哥只管上门向人请教去。不管这位李大人风评如何,他能在翰林院做那么多年的官,可见没有大问题。况且,世子既然提起他,必有缘故,哥哥便是出于对世子的信任,也不必顾虑太多,横竖我们只是上门请教学问罢了。”

赵玮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妹妹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对世子这么信任真的好吗?因为是世子提的所以一定是好事?赵玮虽然自己也同样信任高桢的话,但对妹妹的态度还是觉得有些心塞。

张氏不知dào

孙子心里的想法,只是依旧不喜。不过赵玮若只是去请教学问,讨几本书,也确实不算什么。李光地的学问还是很好的。她只是提醒孙子:“其他学问大家处,你也别忘了请教才是。”赵玮笑着答yīng

了。

赵玮开始了四处向有学之士请教学问并讨要著作的生活。他埋头苦读了一年,早已积了一大堆疑问,趁此机会正好请教。

近日建南侯府要建免费书馆之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士林圈子早就知dào

了。那些学问大家见他上门,就对了景,试探几句,发xiàn

他是来真的,并不是虚晃一枪,心里对这少年侯爷就先有了好感。不管对方是不是勋贵出身,是不是幸进,是不是不学无术,有向学之心就是好事。等接触下来,听了他请教的问题,再指点几句,又发xiàn

他原来自幼饱读诗书,基础打得极好,还在未袭爵前就考中了秀才功名,以他的年纪,实在称得上是少年才子了,对他的观感更好了几分。

赵玮不过几日,就结识了不少书香门第出身的同龄学子为友,也识得了几位愿意指点他功课的老师,心中不由得大快,对功课越发上心了。

又过了几日,他就从新认识的几位朋友口中得知一个消息:李晋卿除服,已经抵达了京城。(未完待续……)

PS:捂脸,更晚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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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赵玮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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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在李光地到京的第三天上门拜访了。

李光地对赵玮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太吃惊,微笑道:“某到京后,曾有故友来探,闲谈时提起小侯爷的善举,实在是读书人的一大幸事。某虽才疏学浅,不敢称是什么名家,但治学数十年,也有些心得。若能对后进学子有所助益,也是某的荣幸。

赵玮恭敬地道:“李先生才名,天下谁人不知?先生过谦了。若明知学馆能收藏先生大作,则天下学子皆能受益。赵玮替天下学子谢过先生高义!”说罢起身一礼。

他是有爵位在身的侯爷,称呼李光地,不叫“大人”叫“先生”,是故yì

为之。这样做不但不会显得他无礼,反而让两人之间的来往固定在求教学问的范畴了。这是在向李光地表明,他上门来,不是因为对方的官位与前程,而是因为对方在学问上的造诣,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李光地看起来对这个称呼还挺喜欢的,微笑着谦让了几句。两人又坐下来一边用茶,一边闲谈。赵玮事先准bèi

了两三个与理学有关的问题,都比较有水准。象李光地这样的理学大家一听,就大概知dào

他的水平在什么位置了。绝不是随便找了两个浅显问题来做表面功夫的,而是真的熟读了不少理学著作,对一些字句的解析也颇为透彻。少年学子中,能达到这个水准的,学问都是不错的了。当然,这种程度会让李光地感到欣赏。赞叹,却还没到让他生出收徒之心的地步。他只是从此就对赵玮有了个很不错的印象,一听人提起。就会记得赵玮是个年轻袭爵的勋贵,但非常好学而且聪敏谦逊,是个难得优秀的后辈。

赵玮在李家只停留了两刻钟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他做足的礼数,出门时遇到来找李光地的几位翰林、名士,当中就有他曾经上门拜访过的人,连忙又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那位名士对他印象很好。态度就随意些,哈哈笑说:“这是听说李晋卿回京了,就立kè

找上门来了么?一定是我家那臭小子报的信!晋卿明明昨儿才说。打算回京先歇几日的,暂不见外客的。如今天天有客上门,他一定很头痛吧?不知小侯爷今日收获如何?”

赵玮笑着把李光地送的几本书名字告sù

了他,他边听边点头:“都是他昔年的大作。你回去好好kàn

一看。想来应该能对你有所助益。不过我若是你,一定会再来。他这几年在老家也没闲着,听闻又有两本新作了,昨儿我来,他不给看,怎的今日也没给你瞧瞧?实在是太小气了!哈哈哈……”

赵琇一脸谦虚地笑着,心中却在盘算:李光地虽然嘴上说回京先歇一下,暂不见外客。但从他与他朋友的口风看,分明有不少人上门拜访。连建南侯府明知书馆的传闻都知dào

了,显见他在京城人脉颇广,朋友也不少。虽说祖母认为他人品存疑,最好少接触为佳,但观其言行,就知dào

他绝不是一般埋头治学的老实翰林。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说不定能如鱼得水。他又曾做过今上的老师,只要没有行差踏错,必受尊崇。果然如妹妹所说,可以与他适当结交,说不定是个助力。

几位学问大家都没想到赵玮脑子里在想什么,其中有人尚未受到他的拜访,倒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来提出邀请,就拐弯抹角地说:“总听他们几个说起小侯爷年轻好学,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家也有几个子侄,自幼读书,作的文章勉强还能看看。小侯爷不妨与他们结交结交,也好指点一下他们的学问,以免他们做了井底之蛙。”这就是在暗示赵玮上门了。

赵玮心知肚明,也恭敬地说:“改日定当上门叨扰。”对方这才满yì

了。

这有一人暗示成功,又有别人按捺不住了:“我家那几个小子蠢钝,不敢跟你家孩子相比。倒是我还有几本不错的书,兴许还有些用处。小侯爷得空了,不妨打发个人上门来取。若能收入书馆,对天下读书人有所助益,也是一大功德。”

赵玮自然又是恭敬应下。

其实如今京城里的这些学问大家们,争的已经不是赵玮几时上门、会不会上门的荣誉了。因为赵玮去拜访他们,不是象妹妹赵琇所说的,依照名气大小、威望高低来决定次序的,而是照着离他家的距离远近来上门。这何人住在何处,完全是碰运气,没什么好争的,所以他们更关注的是别的事。

赵玮第一个拜访的,是一位住在广化寺附近的老翰林学士。这位老先生一辈子作风低调,学问、为人,都是士林公认的,不过名声比不上其他人。他做官时从不插手政争,就是埋头做学问。告老在家,也依然在埋头做学问。他除了教出了二三十个子孙门生,个个科举成绩都不俗外,一生还写了十多本书。赵玮上门,他非常欢迎,把这十多本书都送了出来,还捐了一大箱藏书,其中不乏少见的先人名著,让赵玮受益不浅,又见他门下的子侄学生性情都很好相处,还交了好几个朋友。

赵玮过后到别人家拜访时,曾提过这位老先生的义举。虽然因为时间限制,他还没把对方送的书全部通读完毕,但也读了两本,提起其中一些十分有见地的话,深感佩服。而这些流传出来的消息,就让后来受他拜访的治学名家们感到有压力了。

他们名声比那位老先生更大,地位威望也比他更高,但如果拿出来的作品比不上人家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浪得虚名吗?读书人,正统观念上。要比的不是官位高低,不是名气大小,而是各人的学问与人品。人家一辈子该做官就做官。该做学问就做学问,家庭和睦,子孙争气,人品好,门生多,结果在学问上的底蕴还这么深厚,随手一拿就是十来本书。还似乎本本都很有见地,简直就是读书人的典范了好吗?他们都要被比下去了!

这么一来,脸皮厚些的人。就会把自己历年所著的所有书,哪怕是昔年科举时的应试文章与平时跟朋友玩笑游戏的诗词都集结成册,增添“著作”的本数;脸皮薄些的,就会对赵玮说。他近日正打算把过去写的书重新修改检校。等修改完了再送去书馆;还有些人知dào

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写出这么多书了,干脆就捐了好几箱的书,其中不乏珍本,好挽回些脸面。

到了这个阶段,京城里有名的学问家们,已经开始在暗地里较上劲了。基本上,他们还算是良性竞争。赵玮其实已经不再是这场竞争中的主角,不过是他们借以显示自己才学与底蕴的工具而已。倒是变相将他从风头浪尖上脱身出来。每一位他所拜访的学问大家,对他都很和气。不再心存歧视,回答他的请教时也非常耐心地指点,不用他开口苦求,就会主动满足他求书的请求,实在是省事不少。他自然也投桃报李,不吝余力地在各种公开场合称赞这些学者有多么亲切和蔼,学问有多么高深……这又让众位学者以及他们的门生故交亲属等人对他的印象更好了,有些够不上名家标准的人,家里有些藏书的,也主动命子侄送书上门,还令他们与赵玮多多结交。

赵玮的收获越发丰厚,幸好高桢送来的房契变成了及时雨,否则还不知要如何处理这些越来越多的书本呢。赵琇也深感哥哥考lǜ

得比自己周到,笑称:“哥哥太狡猾了!”

到了二月十五,赵玮生日,赵家祖孙本来只打算自家人吃顿好些的饭,朋友间喝个茶聊个天,笑笑闹闹就算是庆祝了。没想到午前不久,宫里就来了使者,带来了皇帝赐给赵玮的御酒佳肴,还有各色官制新书、文房四宝等物。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知dào

,是赵玮生日到了。

堂堂建南侯,还是近来京城中最出风头的人,他的生日竟然办得如此低调节俭,毫不声张,除了亲近的亲友,连他新认识的朋友也没听说。问他为何不告sù

人,他是一脸的谦逊,还带着几分少年的腼腆:“往年在老家,我都是这样过生日的,顶多就是族中长辈与兄弟侄儿们凑个分子,请我吃席罢了,从不大办。我还年轻,过生日何必大张旗鼓的?劳民伤财,也折了福寿。祖母从不许的。”

这话一传开,不但赵玮的人品大受称赞,连建南郡公夫人张氏,也被称是位品德高尚的长辈,将孙子孙女都教得很好。慈宁宫中的太后又想起了这位新交好的朋友,只因过年,倒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怪想的,便又下旨召张氏进宫聊天。

赵玮亲自送祖母入宫晋见,仍旧是赵琇守在家中。她并不因为没能陪同进宫而觉得惋惜,近来她也忙得很呢。

建南侯府已经修葺好了,正在散气味。一些花木、家具、摆设什么的都要重新布置,可费心神了。因为地方太大,收拾起来太费事,而小宅又要转变为书馆,所以赵琇打算先把他们祖孙三人的住处以及见客的地方收拾出来,等搬回去了再慢慢整理。这些日子她就一直在卢妈、汪福来等人的帮zhù

下,清点各处摆设器物,好将那些屋子布置起来。

除此之外,她还多了一项工作。赵玮收罗到的书籍,有不少已有年头了,还有一些是外头极难寻得的前朝旧刻本,如果都放到书馆去,万一有个损伤,就太可惜了。但这都是人家捐给明知书馆的,他又不好自己收起,所以打算把这些书都拣出来,重新抄一本新的备份,供学子借阅,而原本就另行收起。若能再抄一本,留给自家收藏,那就再好不过了。赵琇做的就是这个抄写的工作。

不但是她,连卢明章都参与进来了。这对他来说倒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非常珍惜,一边抄,一边暗暗记诵,若遇到有不懂的问题,还会抽时间来问赵玮或是赵琇。赵琇虽然不用科举,但从小跟在兄长身边,还有个张氏可以随时请教,对四书五经也不是一窍不通的。有时候她学着写些文章,倒比卢明章写得还强呢。

需yào

抄写的书太多了,而抄成的书又很有可能是要自家收藏或是拿出去供人借阅的,因此要抄得整洁美观。赵琇非常小心,还要尽可能让自己的笔迹不露出闺阁气,颇费心神。往日练字练画的功课都暂时放下了,现阶段就全力主攻抄书。

她抄得昏头转向的,除了隔几日给曹萝和方五姑娘写封信闲聊几句外,几乎对外界的事务一无所知。

她不知dào

,如今京中又有了新的八卦。

因为变相将牛氏与赵湘逐出家门,汪家起初拿恩人家眷要回家过年为由,搪塞过去,但后来随着赵湘四处找人打秋风,建南侯府又接济了牛氏祖孙,汪家的借口就变成了明晃晃的谎言。一时间,许多人都开始非议汪东升,什么恩将仇报、刻薄寡恩、朝秦暮楚、反复无常、表里不一……种种罪名都开始往他头上丢了。

谁叫汪东升当初将牛氏祖孙接回家时,有旁人好意劝他别沾染麻烦上身,跟逆臣家眷太过接近,兴许会影响自身的前程,若实在不忍心,给些银子接济也就是了。但汪东升不但不听,还口口声声说建南郡公对他有大恩,为了报答老郡公生前的恩情,绝不能将他的后代子孙置之于不顾……他当时太过张扬了,也许是有意借此向上表明,并不是他同情逆党,纯粹是要报答恩人而已。虽然效果不明显,但听到他这么说的人太多了。如今半年未过,他就已经将牛氏祖孙赶出了家门,倒显得先前那些冠冕堂皇的宣言是笑话一般。旁人又怎会不觉得讽刺呢?

还有当初,他也曾埋怨过建南侯府不肯接济落难亲眷,太过冷酷无情,因此他才不得不拉恩人子孙一把。可如今建南侯府声名正佳,关于赵家昔年两房的争端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了。牛氏一系完全就是反派的代表,如今建南侯府还愿意养活她们祖孙,简直就是活菩萨了。汪东升当日的怨言就变得无理取闹,他自己倒是成了真zhèng

冷酷无情的那一个。

这样的非议越来越多,连汪太太和汪家二子在外交际都受到了影响,可汪东升却还咬紧牙关,不肯说出真相来。汪太太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几乎要跟丈夫翻脸。终于,汪潼生年轻气盛,忍不住在一班交好的公子哥儿面前泄露了口风:“那祖孙二人自己品行不端正,我们家好意收留她们,她们倒要害我,连名节都不顾了。不把她们赶出去,难道还要我们赔上一家子名声前程不成?!这怎么就成了我们的不是?!”

当日的真相,终于渐渐外泄,为世人得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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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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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潼生的话传开后,有人向汪太太确认。早憋了一肚子气的汪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向交情比较好的几位太太吐了苦水,还不忘点明,这是因为她丈夫太过厚道了,不想让牛氏与赵湘名誉受损,才默默承shòu了外界的非议。可她实在受不了那对祖孙的算计,一想到她们差点就毁了她的亲生儿子,她就觉得背后发凉。最后,她还嘱咐这几位好友千万别跟外头的人说,于是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了。

其实汪东升对妻儿的做法是有些怨言的,但汪太太难得地发了飙,他就怂了。反正他对牛氏祖孙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建南侯府那边最近在京城很红,许多人都在议论他们家的事。赵焯夫妻之死是在十年前,离现在并不算久远,虽然京中做官的人已经换了不少,但还有很多在京做了十年以上官员的,或是世居京城的高门大户,当日也曾听过些风声。往日张氏一系与外界来往不多,又很快就离开了京城,没能维持住过往的交情,大家对她一家所受的委屈就算心存同情,也不会随便在外头议论,大部分人都是冷眼旁观而已。但如今赵家又再次成为热议中心,知情人自然就会多说一些,还会到处宣扬,好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越来越多的小道就这样传播出来了。虽然其中有真有假,但汪东升听得多了,再跟张氏祖孙的说法一对比,就知dào

他们并没有说谎。以他们的立场,对牛氏与赵湘袖手旁观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更何况人家如今还接济了这对祖孙?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冷酷无情呢?

相比之下,汪东升反而认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赵炯一系先杀赵焯夫妻与仆人,再丢爵位。然后又公然投靠颖王,反对建南郡公所支持的先帝,简直就是不忠不孝。始终忠于先帝与今上一系的张氏祖孙,才是秉承建南郡公遗志的人。他汪东升枉称受了郡公爷的恩典,却疏远了郡公爷真zhèng

的嫡系后人,反而支持他的不肖子孙,若郡公爷还在世上。又会如何看待他?如今汪东升连赵玦都埋怨上了,若当日不是赵玦在给他的书信上说谎误导了他,他又怎会在张氏祖孙面前说出失礼的话?如今他想要上门赔罪。还要看人家心情如何。

汪东升悔之已晚,只能让两个儿子在外头交际时,若偶然遇上赵玮,千万要礼敬几分。要是能搭上话就再好不过了。无论如何也要向他表示汪家人的亲近之心才是。而再有人来向他们确认牛氏与赵湘的所为时,汪东升也不再禁止妻儿向外说出真相,只是他本人不愿意直接将自己做错的事说出口罢了。

汪家的名声稍微挽回了一点,但也就是一点而已。如今公众的舆论改了方向,不再说汪家如何忘恩负义,如何说一套做一套了,而是变成有心沽名钓誉却低估了牛氏祖孙,结果被反算计了一把。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自作自受。

这样的结果。汪家当然是不能满yì

的,但这总比先前全家人的品行遭到质疑要强得多。如今公众对他家虽然还是嘲讽的多,但也有不少人是持同情态度的。本来是好心要帮人,结果却帮出一只白眼狼来,这种苦痛的教xùn

也算是令人印象深刻了。

而令汪家人最高兴的是,汪东升一直迟迟未决的新官职、新任命,终于下来了。兵部令他前往顺义驻军练兵,官职跟他在西北时持平,同样是从三品,没升也没降。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好,但顺义在京郊,驻军武将算是京官了。同级别的官员,京官地位比地方上的官职要高。能维持住从三品的品阶,已经算是变相升了他的官。可惜的是这个新职位是副职,权利不大。但顶头上司是位勋贵出身的武将,人家有背景有资历有军功,处处比汪东升强,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匆匆收拾了些行李,便急急带着亲兵上任去了。汪太太趁机紧闭门户,带着两个儿子在家中安闲度日,只偶尔出门见见朋友。汪家长子汪渭生的禁卫任命没几日也下来了,汪家人更加安心。

看来上面对汪家的考察已经过去了,没有了牛氏祖孙在,汪家的霉运就中止了,果然早就该将她们赶出门去的!

汪太太欣喜之余,也这么愤愤不平地想着。

而此时的赵湘也同样在愤愤不平。她祖孙二人的名声虽然早就败坏,但因为当日乌婆子在门口大声叫骂,骂的是牛氏从前的丑事,倒没有怎么说她赵湘的不是——她毕竟是老郡公血缘上的曾孙女,所以外人顶多就是说她一句家教不好。此外,便是那次见过霍家母子后,绵花胡同一带开始有人传她小小年纪就不要脸,见人家少年清俊就使心机勾搭,但都是流言罢了,算不得什么。只要她不出门,就用不着面对旁人的耻笑。

可如今却不一样。汪家那边泄露出来的风声,直接让她这个尚未及笄的少女成为了刻意下药给恩人之子好爬床上位的小淫妇,没人相信她事先不知情。原本只是有邻居经过她家围墙外时,会吐一口沫,说几句闲话。如今已经有住在别处的人闻讯赶来围观了。各种污言秽语此起彼伏,哪怕她不出门,端坐屋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又羞又气,好几次想要骂回去,终究还是因为胆子太小而忍住了,却默默在屋中流泪,不知这样的日子几时才是尽头。

佩儿如今也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建南侯府倒是按月送米面柴薪过来,再送上两千个大钱。赵湘不担心自己会饿死,问题是仅有米面怎么够吃?正月里好歹还有肉菜呢!如今就只有米面了。赵湘心中暗骂小二房小气,对外说得好听。其实也是沽名钓誉。她熬了几日,撑不住了,又命佩儿出去采买。

佩儿哭丧着脸道:“奴婢害pà

。一出门,人人都在笑话我们家,还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扯奴婢的衣赏。求姑娘饶了奴婢吧,家里还有些咸菜腌肉,有米有面,也能撑些时日。奴婢实在是不敢出去!”

“没用的东西,你怕什么?!光天化日的。人家还能对你做什么?真以为这京城里没有王法了么?!”赵湘骂了一通,回头看看屋里,深吸一口气。“再说了,咱们吃饭可以将就,祖母的药却不能停。就算亏着咱们自己,也不能亏着祖母。这是孝道!若有人来为难你。你只管拿这话哭求。我倒要看看,有几个人脸皮能厚到听了这话,还依旧为难你的!”

佩儿又想哭了。赵湘这话明摆着就是睁眼说瞎话。牛氏的药?牛氏的药是大夫开的方子,侯府付的药钱,大夫把完脉后,回去自会打发药僮送药上门,就在门外交接,人家也不进来。她们主仆根本用不着自行去抓药!

侯府给牛氏找的那大夫很有两把刷子。先前牛氏不信任他。私下让佩儿去照着在汪家请大夫开的方子抓药,只吃了一剂。大夫把脉就把出来了。第二日侯府便来人说,若是牛氏不听医嘱,那侯府就把大夫打发了,从今往后再不管她的病。牛氏生怕自己要多花一笔药钱,便再不敢胡乱吃药了。如今赵湘还说什么抓药呢?

赵湘心中自然清楚这件事,看着佩儿的脸色,她也有些心虚,便改口说:“如今请的这位大夫,医术看来也是平平,祖母的病不但未见起色,反而越发重了。再这样下去如何使得?你出去了,好生打听打听,附近可还有好的大夫?打听到了回来告sù

我,我也好斟酌着,是不是改请另一位大夫来。”

这个理由听起来倒也合理,只是佩儿心中依然大不以为然。外人不知dào

,她这个牛氏祖孙身边唯一侍候的人还能不知dào

么?从十来天前开始,牛氏的病忽然加重了,总是想吐,肚子疼,接连泄了好几回,面色发青,四肢冰凉,身体越发虚弱。赵湘没叫大夫来,也不知从哪里抓了药,熬成药汤侍候她喝了,看着似乎好了许多。等到大夫到了照例诊脉的日子,牛氏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神智还算清醒。可大夫照旧说些她不听医嘱的话时,赵湘不知为何忽然发起火来,骂了人一顿,把人赶出了家。隔日人家再来时,她还不许人家进门。牛氏只当孙女是在为自己出气,还高兴呢。可后来她病情加重了,才感到后怕,要孙女再把人请回来。从五六天前开始,赵湘终于把人放进来了,但每次草草把过脉,又把人赶走了。

虽然大夫照旧命药僮照方子送药过来,但那些药熬出来后,能灌进牛氏肚子里的,还不到半碗。牛氏的病情又开始反复,好两日,坏一日,没几天身体就受不住了。早前还能虚弱地坐在床上骂人,偶尔撑着墙出院子走两步,如今早已人事不知,除了早晚各一次被赵湘摇醒了扶起喂些粥水,每日就昏沉沉地睡着,人是越发瘦得厉害了,脸上青白得象一只鬼,几乎没有了人气。

药没能好好吃,又上吐下泄了好几天,也不请大夫好好诊治。病人被折腾成这样,怎么可能好得起来?佩儿不知dào

赵湘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若凭这样就断定大夫医术不行,似乎有失公平。而这位大夫已经是附近最有名的一位了,还不用她们出药钱。再请别的大夫,到哪里请去?京城有名的大夫,诊金也不便宜。她们主仆如今一个月只有两吊钱,都不知dào

够不够那些大夫一次出诊费的。赵湘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佩儿心里更害pà

的是,赵湘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折腾牛氏?就算是害pà

牛氏再冲她们发脾气,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

赵湘察觉到了佩儿的不安和猜疑,心中烦躁不已。若不是眼下她身边只有这一个丫头可用,她早把人打发了,何必还要担惊受怕?只是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打发出去了。这几日因佩儿没有出门,她一直没能下手,今早牛氏清醒了一次,看样子似乎已经怀疑到些什么。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在赵湘勒令佩儿,一定要出门去打听别的大夫时,有人大力敲响了她们的门:“开门!亲家老太太和表姑娘在家吗?我们是蒋家来的!”

赵湘怔了一怔,立kè

跳了起来,推了佩儿一把:“快去问清楚,是哪个蒋家!”

佩儿奔到门后问了,外头那人似乎很粗俗,大声回答:“我们是蒋七老爷家的人,从良乡县过来。”

赵湘立kè

就想了起来。出狱后,她曾经打听过,母亲蒋氏娘家的人几乎都被革职罢官,黯然离开京城了,全族硕果仅存的,只有一位七堂舅,是在良乡县做县令,但也受到牵连,被降职为县丞。这还是因为他在任上官声不错,政绩也比较出色的缘故。她早前还想过,若不是这位七堂舅官职委实太低,跟她家关系也平平,她也许早就前去投奔了。

难道说,这是那位七堂舅派人来接她了么?!

赵湘顿时双眼一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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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金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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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七老爷家派来的,是一对姑侄。除了叫门的那名粗俗男仆外,还有一个婆子。

赵湘透过门缝瞧了那婆子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很快想起来了。从前过年时,她去蒋家省亲,见过蒋七太太把这婆子带在身边,似乎还是挺体面的心腹。由此可见,这两人真是七堂舅派来的了!

赵湘大喜,忙命佩儿开门,把人迎了进来。

那名男仆进来后,就站在院子里,并不进屋。他虽然人粗些,但规矩还是懂的。这家亲戚主仆都是女子,他当然不好进屋里去。那婆子倒是不声不响的,就径自往正房里去了。正房里屋躺着牛氏,赵湘本来是想把人让进自己住的厢房的,见她自作主张,不由得愣了一愣,但还是跟了进去。

婆子自称姓王,四十来岁年纪,穿着青绸夹棉袄,外罩石青色团花纹绢面镶毛皮比甲,下头系着厚缎裙,全身衣裳袖口、领口处,都有精致的刺绣,头上也插了鎏金簪子,做工极好,上头镶的一颗珍珠,足有花生米那么大。

赵湘有些嫉妒地打量了这婆子的穿戴一番,心里知dào

,她必然是蒋七太太跟前极得脸面的心腹,而蒋七老爷一家的生活过得也十分不错,若自己真能被接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只怕比在汪家时还要强些。至少,蒋家是她的正经亲戚。

不过王婆子的态度却显得不是非常好:“我们老爷太太听说了表姑娘在京中的传闻,十分生气。表姑娘自小就不是我们姑太太教养长大的。还是由你的祖母养活。你的祖母年轻时就被人说是暴发户,可见这教养不好。只是彼此是亲戚,碍着哥儿和姑娘的脸面。又有老太爷、老太太在,我们老爷太太毕竟隔了一层,不好说什么。听闻蒋家人离京后,表姑娘随着祖母,也有亲友可以依靠,因此我们老爷太太就放了心。没想到,表姑娘身边没了父母。又没有舅家管教,竟然越发不象话起来。才这点年纪,怎么就闹出了这样的名声?表姑娘即使没有母亲教养。也是知书达礼的,难道就不知dào

廉耻二字怎么写?!”

赵湘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万万没想到堂舅家的婆子竟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怪不得对方自进门,就态度傲慢。原来并不是好意!

赵湘又羞又气。恨不得立kè

赶人出门,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能强自忍了下来,含泪辩解:“七舅舅和七舅母误会湘儿了。我如何不知dào

外头的传言有多难听?只是请妈妈听我分辩一二。那些人说的算计汪家次子一事,我不敢说没有,但我事先并不知情。原是我祖母与我那庶出的二哥商量出来的,药也是二哥寻来。祖母只与我说,一定会说成我与汪家次子的婚事。我见她与汪家太太有说有笑。只当她们是说定了什么,哪里知dào

她是要下药算计呢?事情闹将出来时。我也是十分震惊的!奈何汪家人不肯听我辩解,一并将我跟祖母赶了出来。我便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也无处分辩去。世人误解,辱我声名,我还能忍,如今连舅舅舅母们也误会我了,却叫我如何承shòu?!”说着嘤嘤哭起来。

王婆子不为所动,心里还在吐嘈:“还埋怨汪家不听你辩解就把你跟牛氏一起赶出来,难不成他们听了你的辩解,只赶牛氏一个,你还想独自留在汪家?”

赵湘哭了几声,见王婆子面无表情,只得再次往下说:“妈妈不知,祖母后来才告sù

我,其实当日她本来没想做这样的事,是听了我那庶出的二哥调唆,才生此妄念的。我那二哥不但说服我祖母行此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连药都准bèi

好了,亲自藏在祖母屋中,连动手的日子都打听好了,样样设想得周到。我祖母一时糊涂,就被他说动了。万万没想到,二哥这头说服了祖母行此计谋,那头却在汪家人面前告了一状!因此汪家太太才会忽然带人来搜屋子,把药搜了出来。等我们祖孙狼狈赶到二哥的住处,才知dào

他卷了我们家的银子,带着他生母和同胞弟妹们一起跑了,还拐走了我祖母的丫头!妈妈难道还不明白么?这就是我那二哥母子设下的圈套呀!他们深恨祖母与我是累赘,先使计让我祖母将哥哥赶出了家门,又再陷害了祖母与我,然后卷走银子。我们祖孙如今会落得如此凄凉,名声败坏,都是拜他们所赐!”

王婆子瞥了她一眼:“表姑娘也不必跟我老婆子说这许多话。你们赵家的恩恩怨怨,嫡嫡庶庶的,与我们老爷太太有何相干?只是你名声败坏,倒连累了我们蒋家。如今外头的人都说,姑太太当日买凶杀叔婶,如今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惯会勾引男人,可见蒋家的家教不好。这就把蒋家一族的名声都给连累了!可怜我们家姑娘,原有一门好婚事,当日蒋家出事时没变卦,我们老爷降职时没变卦,你们祖孙的丑事一闹出来,人家就变卦了!我们老爷太太有冤无处诉,我们姑娘都哭死过去好几回了!都是拜表姑娘所赐。我们老爷太太忍不住,才命我老婆子进京找表姑娘问个清楚,为何做出这许多不顾廉耻的事来?不成想表姑娘还未为自己的错处赔不是,倒先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这一大堆,都是旁人的错,表姑娘竟是又孝顺,又知礼,再无辜不过了。只是我老婆子有一事不明。表姑娘既然每日都在你祖母身边侍奉,如何连她一位行动不变的病人在策划什么,都毫无所知呢?只怕不是不知,而是装不知dào

吧?汪家二少爷,三品高官的门第,以表姑娘如今的家世,若真能攀上亲,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了!”

赵湘脸上火辣辣的。面子快要挂不住了,心里早将这婆子骂了无数遍。她有些怀疑,七舅七舅母只怕是真不打算帮她什么。否则良乡离京城又不远,为何他们不早些派人来接她?就算是他们女儿受京中传言之故,婚事受挫,那也是近日发生的事了。先前那大半年功夫,他们怎不来瞧她?若他们果真如此无情,那她对这婆子也不需yào

再忍让下去。

这么一想,她脸上的神情就冷淡下来:“妈妈说话仔细些。我是好人家的女儿。自幼读书识礼,怎会有那样不要脸的想法?婚姻之事,自然是长辈做主。若是表妹婚事不顺。那七舅舅和七舅母也该怪退婚之人,或是怪散布流言之人。我什么事也没做,不过是受牵连罢了,舅舅舅母如何能怪到我头上?!”

“怎么不能怪到表姑娘头上?!”王婆子冷笑。“我们老爷先前还曾经担心过表姑娘一人在京。无人教养,日后会婚事不顺,曾跟太太商量过,将表少爷表姑娘接去养活。但见你们祖母还在,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若接走了表少爷表姑娘,岂不是误了你们尽孝?这才罢了。后来听说表少爷被逐。表姑娘祖孙被汪家赶了出来,我们老爷又说要打发人来接。只是年前事忙。才想着年后再来。万万想不到,他这一番好心都被辜负了!表姑娘哪里用得着担心婚事不顺呀?表姑娘自个儿都能操心自个儿的婚事了!若事情办得顺利,表姑娘哪里还能看得上我们老爷这一门亲戚呢?只不过如今事情办砸了罢了。表姑娘也别把事情都推到旁人头上,真打量我老婆子好糊弄呢!若汪家二少爷这件事,表姑娘不知,那霍家哥儿又是怎么回事?外头都传遍了好么?!”

赵湘一听,就知dào

这婆子事先定然到处打听过些消息,不是哭诉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的,不过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口风却让她有几分惊喜。如此说来,七堂舅确实想过要接她过去?那她一定要想办法,不让他改变这个主意!

赵湘立时把眼泪一收,柔声对王婆子说:“妈妈不知dào

,那霍家哥儿原与我议过亲事,那是去年的事了。后来因汪家将我们祖孙接走,婚事没能议成,他家就另寻了一门亲。那家住在隔壁胡同里,他家女儿远不如我,得知我曾经与他议过亲,又在附近碰过面了,心里着慌,担心霍家哥儿会不娶她了,这才故yì

散布谣言,败坏我名声的。妈妈若不信,只管去隔壁胡同打听。我与妈妈说实话,汪家的亲事……祖母说起时,我也觉得是妄想了,但心中总存了几分妄念。若真能攀上这门亲,不但我们一家日后无虞,就连舅舅们也有了助力。只恨我太不小心,竟没提防几个庶出的手足藏奸,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王婆子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我们老爷太太还要谢过表姑娘了?若不是为了他们,表姑娘也不会招惹汪家二少爷?”

“我不敢说自己没有私心,可若真能攀上这门亲,受益的又何止我一人呢?”赵湘偷偷看王婆子的表情,似乎有了些松动,但也不算太明显。她咬咬唇,转身进了牛氏的房间,也不看床上的祖母,径自从她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来,打开她床头的箱子,取出一对金镯,随手拿块帕子包了,又转身走出来。

她没有留意到,她这一番动作,惊动了牛氏。后者从昏迷中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她拿着镯子出去了,想要说话,却又没有力qì

,手脚都冻僵了不能动。

赵湘将镯子放到桌面上,低头道:“请妈妈明察,我自小就跟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亲近,我的为人如何,舅舅舅母们都是知dào

的。这才分开一年,怎会变得如同传闻中那般无耻?许多事都是祖母做的主,我做孙女儿的,只有听从的份,哪里还能违抗?但凡应得迟些,祖母不是打就是骂,我心里也苦得很。无奈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只能继xù

听从祖母的吩咐行事。如今名声败坏,生计艰难,实在难以维持。若是能离了这里,与舅舅舅母们团聚,继xù

聆听亲长教诲,我便是一时三刻死了,也心甘情愿了!”还边说边嘤嘤地哭起来。

王婆子瞥了那对金镯子一眼,一上手,就知dào

它至少有四两重!万万没想到赵湘如今还能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来。她对赵湘放柔了些许语气:“原来如此,我倒不知dào

表姑娘原来受了这许多委屈。”

赵湘的语气更加悲伤:“妈妈不知dào

,自从家里出了事,祖母总是责怪母亲,说是她连累了全家,连带舅舅一家也被她骂得很难听。我有心要为舅舅舅母说一句好话,可祖母不许,我也是没有办法。祖母深怨母亲,为此迁怒大哥与我。大哥被她赶出家门,听说给人做了随从,这会子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呢。我虽因为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勉强逃过大难,可祖母总想着拿我去攀亲。她还说过,若是汪家不肯明媒正娶,哪怕是做妾,也会让我进汪家的门!妈妈你听,她这样狠的心肠,我还有什么指望?只盼着妈妈垂怜,能让我回到真zhèng

关心我的亲人身边。我知dào

,因我名声不好,连累了表姐妹们。但谣言止于智者。认识我的人,都知dào

我不是传闻中那般。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得以洗刷清白!”

王婆子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信还是不信,只是淡淡地说:“表姑娘说得轻巧,你祖母还在呢,我如何能把你带走?况且我来之前,老爷太太只是命我来问清楚传闻是怎么回事,再没说过别的。我可不敢自作主张。”

赵湘一顿,迅速往里屋望了一眼。

这时候在屋外,佩儿从厨房拿了熬药的砂锅出来,要走到树根底下把药渣倒了,却看到蒋七老爷家的那名男仆抱臂站在树旁,一脸的胡子,看起来好象很凶恶。佩儿连地痞骚扰了几回,最害pà

这样的人了,哪怕明知dào

他是蒋家的仆人,也依旧远远地绕过他,改走到窗下的墙根处倒药渣。事实上,那男仆压根儿就没兴趣对她做什么,瞥了几眼,就扭开头去了。

佩儿松了口气,快速小心地将药渣倒在墙根下,就听到窗内传出来赵湘的声音:“我祖母的病情加重,已经快要不行了。等我为她老人家送了终,便可随妈妈回去。”佩儿愣了愣,想到牛氏的情况,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倒是有些雀跃起来。

赵湘若去了蒋七老爷家,她作为赵湘的丫头,肯定也会跟过去的。蒋七老爷家虽然比不得建南侯府,但日子怎么也比如今她们主仆的生活过得好吧?

王婆子在屋里问赵湘:“表姑娘说的都是真话?你祖母当真快不行了?你方才还说,受不了祖母打骂,才想要投奔我们老爷太太的,怎么如今又……”

赵湘断然道:“我说的都是真话!祖母确实打骂不休,但近日她病情加重,已经再也无法打骂我了。只是……大夫说她没几天了,还让我准bèi

后事呢。她这一去,我独自一人如何过活?自然是投奔舅舅舅母的好。”她抓住王婆子的手:“好妈妈,若你能替我在七舅舅和七舅母面前多美言几句,请他们打发人来接我,我定有重谢!”

佩儿在窗下纳闷,大夫几时说过牛氏快不行了?他最近几次来,都是刚把了一会儿脉,赵湘就把人赶走了,连方子都是他回去后才开的,何曾有机会说过些什么?

而屋里的王婆子掂量着那对金镯子的份量,略一犹豫,就将它们塞进了袖中:“好说。既然表姑娘如此有诚意,那我就试一试,可不敢打包票。”

里屋中的牛氏,已经睁开了眼睛,眨了几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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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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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湘见王婆子愿意为自己在蒋七老爷夫妻面前说好话,心中欢喜。她忙不迭命佩儿去割肉沽酒,好招待王婆子姑侄用饭。

王婆子袖了金镯,便有些淡淡地:“不必了。表姑娘身上还有孝,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领表姑娘赏的酒菜。况且我们太太吩咐了,今儿就得回去,若是误了差事,太太怪罪下来,我老婆子如何为表姑娘美言?”

赵湘干笑两声:“既如此,是我怠慢妈妈了,但妈妈差事要紧,我不敢耽误您的工夫。”

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她身上虽有孝,但一直以来也没怎么认真去守。她自幼跟在祖母牛氏身边长大,父亲长年在外做官,回京后又偏宠庶出的兄弟姐妹,与她不甚亲近,更是她心中庶妾一系踩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的帮凶;母亲入狱多年,她又没去牢中看望过对方,几乎不记得对方的长相了,“母亲”这个名词,对她而言更多地代表着耻辱,而不是温情。她长大之后,知dào

当年发生过的事情真相,曾经无数次埋怨,母亲蒋氏为何不早早死了?当罪行暴露出来时,蒋氏就该自尽的。祖父赵炯瘫痪在床,也死在上京路上了,结果先帝只是革爵抄家,父亲仍旧可以做官,不曾受到牵连。若是母亲蒋氏在路上就死了,那就不用见官,不必受审,更不会定罪,再叫几个下人出面顶罪,蒋氏就清白了,她赵湘依然是毫无污点的官家千金。

可蒋氏却活了下来。明明大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她还是撑到了赵蒋两家败落为止。为什么呢?赵湘想起颖王侧妃田氏每每领着自己在达官贵人间走动,意欲让她与高门大户联姻。人家一说起她的身世,总要多提一句“她母亲如今还在牢里”,那亲事就不必议下去了。哪怕有田氏的面子,人家也会拿八字不合之类的理由搪塞。否则她早就定下亲事,抄家后便可依附未婚夫家族过活,又何须受如今这样的苦?祖母更不会弄出汪潼生那档子事来,连累了她的名声!

赵湘心中深怨亡母。也怪父亲行事不慎,连累了全家。对于这样的父母,她怎会真心实意为他们守孝?先前在汪家。她就以“寄人篱下,不好戴重孝”为由,依旧维持锦衣玉食。如今关起门来自家过活,她不出门。也不见外人。家是她管着,佩儿是亲信,牛氏又不管,她自然乐得爱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穿戴就怎么穿戴了。没想到今日被王婆子轻飘飘一句“有孝在身”,差点就维持不住淑女的架子了。这种事若叫蒋家人知dào

,一定会不高兴吧?

因此,即使王婆子脸上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赵湘送人出门时,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番:“妈妈不知dào

。我们家自打出了大牢,就一直过得极为清苦。虽然有孝,但奈何没有做孝服的银子,只能穿着旧衣服度日。后来去了汪家,寄人篱下,自然是汪家人给我们准bèi

什么,我们就穿什么了。汪家大概也是忌讳,因此不让我们穿重孝,我们也只能忍了。我如今的衣裳,全都是那时候做的,实在没银子做新的……”

“表姑娘不用说了。”王婆子打断了她的话,“你的难处,我都明白的,你放心吧!”

赵湘松了口气,赔笑道:“妈妈好走,千万要替我在七舅舅七舅母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表姑娘快回去吧。外头人来人往的,仔细叫人看见。”王婆子的态度还很客气。

赵湘瞥见胡同里有人冲着她指指点点,忙往后一缩:“那……妈妈慢走,请恕我失礼了。”

王婆子微笑着看她们主仆把门关上,便把笑容一收,转身回到马车里。

她侄儿凑近了问她:“姑妈,太太明明叫你来臭骂那不要脸的丫头一顿的,你怎的反而跟她这般客气起来?”

王婆子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袖袋:“她这般有诚意,我骂也骂过了,给她一个笑又如何?这对金镯子,少说也有四两重,算成银子就是四十两呢,够咱们一年的工钱了。不过是冲那丫头笑一笑,说两句好话,这样划算的买卖做了又何妨?”

她侄儿忙问:“那姑妈的意思是……咱们只收镯子,不替她办事?”

王婆子向马车外啐了一口:“哪个替她说好话?她害我们姑娘好好的亲事丢了,太太恨不得她去死,我还在太太面前替她说好话?几十年的老脸都要赔进去!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还要把打听到的事儿全都告sù

太太呢,不然老爷还要跟太太生气,说她不顾他的外甥女儿。若老爷知dào

他外甥女儿是这般人品,断不会再提接人的话了。你我姑侄大冷天的来回跑上百里路,连口热茶水都没有,一对金镯子就当是辛苦钱。你不是快要娶媳妇了么?这镯子正好给你讨媳妇欢喜去,让她明年就给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她侄儿一脸的大胡子,此时竟然露出了几分小羞涩:“谢谢姑妈!”

姑侄俩很快就驾着马车离开了,门里的赵湘还不知dào

他们的想法,此时她心情正好,一想到蒋家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了,她很快就要跟这个昏暗的小院,这条胡同里污言秽语地辱骂她的人说再见,她就说不出的快活。

可是……她看向屋里躺着的牛氏,心里清楚,若不能早早解决这个累赘,就算蒋家真有心要接她离开,也不可能会带上牛氏的。可不带牛氏,又有谁能照顾病人?她倒是恨不得丢下祖母独自走人,但别说蒋家人不会答yīng

,就算他们答yīng

了,这种事将来传出去,她的名声就越发不能要了。看来……她得想办法在这几天之内把牛氏给解决掉才行!

反正人都已经病成这样了,死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能顺便从侯府那边敲些丧葬银子……

赵湘径自盘算着,佩儿小心地端着药碗进屋,放在桌面上:“姑娘。方才我听到你跟那位妈妈说,老太太快不行了,大夫说她就是这几天的事。可是……大夫没说过这话呀?万一老太太一直好好的,那等蒋家的人来了,姑娘怎么办?总不能丢下老太太走人。”

赵湘顿了一顿,装作无事地笑道:“你怕什么?等蒋家真的来人了,他们难道还能丢下祖母不成?不过就是多一个人罢了。我求一求舅舅舅母。他们会答yīng

的。”

佩儿心里可不怎么想。牛氏又不是蒋家亲戚,一向关系都是平平,自从蒋氏死了。这关系就更差了。况且蒋七老爷又不是赵湘亲舅舅,只是堂舅罢了。蒋家若真来接人,用不着丢下牛氏不管,只需yào

不带走赵湘就行了。佩儿总觉得赵湘这样骗蒋家的人。没什么好处。与官职低下又关系平平的七舅老爷相比。她觉得建南侯府更可靠些。建南侯府本来可以不管她们的,但还是接济她们了,可见是好心人。这院子虽不好,但也是她们主仆独自住着,除了外头的闲话难听,也不必看谁人的脸色,更不用担心会有人再把她们赶到街头上。毕竟曾经是一家子,就算看在老郡公面上。侯府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赵湘的。退一万步说,即使有朝一日侯府不肯养她们了。几百钱的房租也不是付不起。

而蒋七老爷家又能比汪家强多少呢?连嫡亲的外祖母与舅舅都丢下赵湘离开了,更何况这是堂舅?可惜赵湘明显不买建南侯府的账……

佩儿咬着唇出去了,她没有留意到,赵湘看向她背影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深可怕。

次日大夫循例来给牛氏看诊。他给牛氏把了一下脉,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些。赵湘却跟他说:“大夫给我祖母看了这么久的脉,我祖母不但不见起色,病情反倒越发加重了。不知是庸医误人,还是大夫故yì

为之。我再也不敢请大夫开药了,往后你不必再来,我会请侯府的管事与你结账的。”

大夫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但为了达到目标,她还是硬着头皮继xù

道:“请你离开吧。这回不必再送药来了,送来了我也不会给祖母吃的。我自会为祖母请好的大夫来,你就不必操心了!”

大夫想了想,倒也干脆,把药箱整理好,便起身道:“既如此,先前每一次开的方子,我都给府上留下了。若有后来的大夫为老太太看诊,就请姑娘把方子给他瞧吧。等瞧了方子,他自然就知dào

老太太是怎么回事了。”

赵湘冷笑:“若你的方子奏效,我祖母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这事儿我自有主张,你且去就是。”

大夫抬脚就走了,佩儿急了:“姑娘这是做什么?老太太今儿的脸色已经比前儿好些了,显见是大夫的药起了效用。姑娘把大夫赶跑了,我们眼下连出门都难,要如何找更好的大夫去?!侯府的人只在月初上门,平日是从不来的,难不成姑娘要亲自到侯府求见小侯爷?”

“你别管,我自有主张!”赵湘转身出了屋子。还请什么大夫?万一新来的大夫医术比如今这个好,看出她做的手脚了怎么办?

佩儿急得在原地跺脚,而床上的牛氏,又睁开了一丝眼缝。

大夫出了赵湘家门,并没有回药房,而是直奔鼓楼的赵家小宅去了。

他直接请求面见建南侯,见到赵玮时,郑重回禀:“绵花胡同的病人,病情有些蹊跷,怕是中毒了。”

赵玮吃了一惊,旋即皱起眉头:“中的是什么毒?有何症状?又是如何中毒的?”

大夫这才给他详细说来。

事实上,牛氏刚出现上吐下泄的症状时,赵湘告sù

他,牛氏是吃了外头买来放冷了的糕点,因此他只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并没有多想。但后来诊过脉后,却发xiàn

有些不对。然而赵湘忽然莫名发作,把他赶走,他没时间细细把脉,只能开了些温和的治腹泄的药材,病人吃了,断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后果的。没想到他再来看诊时,牛氏的病情又有所加重,看起来竟然快瘦脱了型!

他是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不对的,怀疑牛氏是吃了砒霜一类的剧毒之物,症状样样都能对得上,但服食的份量应该极少,并不致命。他本想把脉把得仔细些,但赵湘压根儿就没让他接近病人。等到他第四次再来,牛氏开了口,赵湘才让他给牛氏把脉。这一回,他终于能确定,对方是中了毒,虽然不多,但一直有服用,毒已渗入五脏六腑了。

牛氏以前曾经有过故yì

加重病情,在汪家人面前行苦肉计的前科。大夫拿不准她是被下了毒,还是自己服毒。况且赵湘接二连三地将他这个大夫赶走,牛氏也不阻拦,看起来更象是有意为之。大夫见自己才把了一会儿脉,赵湘又要赶人,便不吭声,暗中把药方改成了解毒用的,叫药僮送来,料想过几日,病人应当会有起色才对。

可当他再次上门时,才发xiàn

药对牛氏的效用并不明显。他有些怀疑,牛氏只吃了很少的药。于是他就冒险加重了药材的份量。这样熬出来的药,即使只喝一点,也能发挥效用,而喝足一碗,则会让病人排毒的过程变得非常痛苦。今日再次上门诊脉,他就发xiàn

牛氏中毒的症状有所减弱了,显然是喝了很少的药,但依然有效。可这个时候,赵湘却提出,让他不必再上门了。

大夫对赵玮道:“若说中毒之事,乃是病人与孙女联合起来使的苦肉计,可祖母接连数日昏迷不醒,身为孙女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已经危及病人性命了。这样不叫苦肉计,倒象是要害人!草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夫,见到这种事,可不敢视若无睹。病人若就此死了,草民岂不是成了治死人的庸医?草民万万不敢当!而孙女毒害祖母,更是大不孝之罪!因是府上尊亲,草民只能先来问小侯爷的示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若是小侯爷要救人,还是尽快救的好。病人虽然已有起色,但她久病在床,身体虚弱,若再不解毒,怕是撑不了几日的。”

赵玮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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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赃俱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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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听赵玮与大夫说完事情原委之后,整个人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算赵湘从前再不讨人喜欢,她也是牛氏一向疼爱的亲孙女。祖孙之间简直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牛氏要算计汪潼生,就是为了这个孙女。赵湘出狱后,从冯家骗来二三百两银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牛氏从牢中赎买出来。张氏万万想不到,身为孝顺孙女的赵湘,也会有向祖母牛氏下药的一天!

张氏捂着胸口,苍白着脸问赵玮:“她这是要做什么?没了牛氏,她一个人如何过活?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能支撑门户?”

赵玮道:“祖母不必为那种人伤心。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牛氏声名狼藉,而算计汪家亲事,更令她闺誉受损,前途不明,兴许她是心中生恨;二是牛氏病重,有这样的拖累,她万事不便,若是牛氏没了,她兴许还可以投靠母家亲眷。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有这样的念头,就已经是畜牲了,更何况她还亲自下了手?”

张氏深吸一口气:“确定……真是她下的手?”

大夫对此非常确定:“病人已经神智不清,家中只有她主仆二人。草民曾向那丫环探过口风,她兴许察觉到些异状,但未必清楚内情。”

“贴身丫头真的会不清楚内情吗?”赵琇在旁插嘴问道,“如果这个丫头能够说实话,也许能指证赵湘。要不要叫百灵回来,跟她搭个话?”

张氏仿佛受了惊吓般看着孙女:“指证什么?你该不会想闹到官府去吧?这种事如何能叫人知dào

?赵玦谋反,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若还有一个赵湘谋杀亲祖母。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赵琇不以为然:“天下的赵家多了去了。那家子早几年就已经被出了族,因此赵玦谋反,也不曾连累到我们家,更不会有人说祖父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孙子却是反贼。就算我们家如今每月接济牛氏与赵湘几两银子,也不代表我们承认她们是一家人了。祖母别把她们看得太重,只当是咱们认识的大夫发xiàn

了一桩阴谋。到官府告发就是。最好不要再耽搁了,否则牛氏中毒太深,救不回来。那可就是真zhèng

的杀人案了。蒋氏买凶杀人,还能靠着娘家的势力,在牢里待了那么多年。赵湘秉承亡母遗风,谋杀亲祖母。可未必能撑那么久。”

张氏一惊。心下想想,就不由得悲从中来:“家门不幸!这群不孝的畜牲,做坏事前为何就从来不想想郡公爷的名声?!”

赵琇跟赵玮对望了一眼,都没吭声。利益攸关,有几个能想到先人的名声呢?赵家也不是人人都象张氏一般,将郡公爷看成了天的。

张氏哭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不能报官!这些日子,为书馆之事。我们家得了好大的名声,正是吐气扬眉之时。若是这时候叫人知dào

了赵湘暗害祖母。哪怕她一家早就被逐出家门,也会有人说她是赵家血脉,是建南侯侄女。如今盯着咱们家的人多着呢,谁知会不会有人故yì

使坏?”

赵琇不以为然:“连谋反都出了,再多一个不孝又能如何?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赞赏。嘴长在别人身上,有人要使坏,就算没有赵湘这事儿,他们也依旧会使坏,否则又怎么会有‘故yì

’这两个字?掩耳盗铃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这一次我们把事情掩盖下去了,将来被人发xiàn

,我们还要多一条罪名,那时候才是真zhèng

的名声扫地呢!”

赵玮劝张氏:“祖母,世人皆知我们两家不和,断不会因赵湘有罪,就轻视了我们的。即使真有人使坏,孙儿也不怕。赵湘小小年纪,就敢暗害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将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只当是为了那些有可能受她所害的人性命着想,我们也不能当作不知dào

这件事呀!”

赵琇也点头:“对,虽然牛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赵湘却是世上最没有资格杀她的人。”

张氏眉头紧皱,叹了口气:“也罢,随你们去吧。这件事我是不管了,也没有心情去管!”

赵琇连忙给哥哥使了个眼色,赵玮会意,对张氏道:“祖母放心,孙儿会将此事处理好的,绝不叫人挑我们建南侯府的不是。”

出了张氏的院子,赵玮先让人带大夫回了前院,便跟妹妹商量:“这事儿要不要来个一了百了?”

赵琇问:“怎么个一了百了法?”

赵玮微微一笑:“我们只当是要慎重起见,把事情拖上一两日,再去看牛氏是怎么回事。那时牛氏只怕中药已深,回天乏力了。若是此时官府介入,验看牛氏尸首,发xiàn

中毒迹象,那赵湘自然逃不过去。杀人者死。她既然人证物证齐全,自然翻不了身。咱们只需yào

把赵泽叫回来,替牛氏办了后事,再替她伸个冤,外头的人只会夸我们建南侯府仁义的。赵湘伏法,赵泽再被送走,赵演手足几个自行离去,我们万事不用再操心,也不用怕他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连累祖父名声了,岂不是一了百了?”

果然一了百了,还永绝后患呢!

但赵琇想到牛氏目前还没有断气,就这么坐视她去死,什么都不做,似乎有点……

她只犹豫了一下,赵玮看着她的神情,便很快又道:“若是妹妹觉得这样做太过冷酷,咱们也可现下就带人前去绵花胡同,查抄毒物。等人赃俱获,赵湘也一样逃不过去,一样要坐大牢。牛氏虽未断气,可她都病到这个田地了,又能撑多久?临死前看到自己众叛亲离,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还要活着受罪,也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赵琇精神一振:“这个法子听起来不错。咱们这就出发吧?”

赵玮笑了,回头看了正屋方向一眼。赵琇果duàn

地拉起他的袖子走人:“别管祖母了,她心太软,看不得那种场面的。”

赵玮事先给太医院中最熟悉的江成下了贴子,正值后者今日休沐,没多久就到了赵家小宅。赵玮便邀他同行,再带上大夫,让妹妹赵琇坐了马车。一行人齐齐前往宣武门外的绵花胡同。

赵玮还同时派人去找赵启轩等赵家族人前来做见证。正好外六房房主赵珲之弟赵瑗刚到京城巡视六房产业,赵启轩便把他也带上了,又拉上了儿子赵淮。再命人去庄子上将赵泽带来。

这浩浩荡荡的两路人马正巧在绵花胡同九条路口碰了头,便一起去了牛氏祖孙所住的院子。街坊邻居瞧见他们这副架势,都被唬住了。有人认出跟随赵玮前来的人中,有建南侯府的仆人。从前曾经来送过米面柴薪。便拉住人问是怎么回事。那仆人只含糊说了是侯爷带赵家族人前来问罪,却不提具体原由。邻居们知dào

来的都是赵家族人,显然是人家宗族在办事了。虽然好奇,但牛氏与赵湘名声都不佳,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只远远地站着围观而已。

倒是赵湘看到这么大一群人进门,吓了一大跳,接着便是愤nù

:“你们怎能擅自闯进人家家里?侯府就了不起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湘一边指挥婆子们去搬椅子出来院中。给江太医与他们堂兄妹四人落座,一边反驳赵湘:“这是我们侯府租下来的院子。我们爱进来就进来,爱给谁住就给谁住,你不过是个借住的客人罢了,啰嗦什么?还提王法?原来你还知dào

什么是王法?!”

赵湘一惊,心下有些发虚,只是嘴上还硬着:“我怎么不知dào

什么是王法了?小姑姑这话实在叫人听不明白!”

赵琇也不理会,只看赵玮。赵玮点点头,便向江成作了个揖:“劳驾江太医了。”

江成事先已经听赵玮说过事情原委,心知此事关系到赵家阴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便转身进屋去了。大夫与卢妈连忙跟上。

赵湘见了大夫,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上前拦人,却被几个婆子拉住了。她心里着急,不由得叫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对我祖母做什么?!”企图大声叫嚷,引来外人。

赵琇凉凉地道:“我要是你,就绝不会大声叫唤,免得一会儿真相大白了,知dào

的人更多,你就更难下台了。”

赵湘窒住,惊惧地回头看她,眼珠子飞快地乱转起来,额头上不知几时,已经冒出了冷汗。

江成太医在屋里并没有待太久,就出来向赵玮回禀:“小侯爷,病人确实中了砒霜,幸好病人多次上吐下泄,减轻了药性,这两日又服下解药,情况略有好转。但她身体虚弱,经此折磨,只怕将来寿元不长。”

赵玮点点头:“烦请江太医开方吧。怎么说也是条人命。”

“小侯爷仁慈。”江成揖手一礼,便又进屋开方去了。他是带了小厮来的,大夫还非常热情地给他打下手,并且表示:“我的药铺就在附近,药材还算齐全,很快就能把药抓回来了。”江成对他也笑得很亲切:“既如此,就一切拜托了。我先给病人扎针,看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赵湘在旁听得分明,已经是一身冷汗了。她哪还能不明白?她自以为能瞒过大夫,其实人家早就已经发xiàn

了她做的手脚。如今人家抓她把柄来了,她要怎么逃过去?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个理由:“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是你们要陷害我!药是你们送来的,还有那些米和面,也是你们送来的!若说我祖母中了砒霜,那一定是你们下的!你们要害我和祖母!”

赵琇瞥了她一眼:“别把人当是傻子。我们真要害你,只需yào

不闻不问就好了。何必还要给你们租房子,送米送面?况且米面里是否有问题,旁人查不出来吗?药也很好查。药渣子不是都倒在那边墙脚下了?你要不要拿根银针过去试一试?”

赵湘被她驳了回去,心中暗怨佩儿,没把药渣给清理干净。

赵玮已经下令,命数名婆子搜索所有屋子,看能不能找出有问题的药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赵湘的房间中搜出了小半包砒霜。

赵湘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了,却还要拼死挣扎。她反手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佩儿脸上:“贱婢!一定是你下的手!祖母不过打骂了你几下,你就怀恨在心!药是你熬的,饭食是你做的,不是你下的砒霜,还会有谁?!”

佩儿已经被她打懵了,扑倒在地,看看院子里坐着的众人,再看看自家姑娘那张狰狞可怕的脸,忽然打了个冷战。

她又不是蠢人,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幽幽地看向赵湘:“姑娘昨儿见七舅老爷家的王妈妈,跟她说老太太很快就会死了,等她死了,姑娘就能去投奔七舅老爷。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赵湘身上一片冰凉。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勇气,不敢去看那些赵氏族人,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她。(未完待续……)

PS:上传了新章后怎么都发不出去,一直说在审核,原来是中了两个关键词,终于在最后时刻来临之前成功发布了……我也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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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两份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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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江成太医给牛氏下了针。

牛氏这两日喝过大夫开的解药,其实体内的毒素已经减弱了许多,偶尔还能清醒一小会儿。如今再由太医下针,她也就幽幽醒转,神智也清醒过来。

江成把了一下她的脉,还算满yì

,便对卢妈道:“一会儿那位大夫抓了药来,让人熬成汤药给病人尽数服下,也就无事了。只是病人体弱,今后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卢妈恭顺一礼,向他道了谢。

等江成出了屋子,卢妈才板起脸,用极简单的语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牛氏说了一遍,就道:“你也算走大运了。若不是我们小侯爷给你寻了位负责任的好大夫,发xiàn

你中了毒便改了方子救你,又立时上报给小侯爷,带人来拿住下毒的凶手,只怕你小命不保。你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好事,临老了却被亲孙女所害,也算是你的报应了!”

牛氏这两日醒了几回,赵湘没发xiàn

,就大咧咧地当着她的面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知dào

她都已经听见了。此时卢妈说出事情真相,牛氏马上就相信了,心里说不出的愤nù

。但更多的,是在小二房的人面前丢了大脸的羞辱感。

牛氏愤nù

地瞪着卢妈,挣扎着要骂这个无礼的老婢,可她身体还虚弱,又好几日没有说话喝水了,喉咙干得快要冒火,最后扯出来的话,音量小得几不可闻,还沙哑得如同沙纸刮过墙壁的声音一般:“住……口……”

卢妈怎么可能真的住口?反而一脸不屑地睨着她道:“别不识好人心。我们小侯爷和大姑娘救了你的性命呢!放心吧,就算你孙女坐了牢,被砍了头。你也不会饿死的。我们老夫人最是心善不过了,说了每个月给你两吊钱一袋米,就绝不会食言!”卢妈说完就转身出去向赵玮报gào

牛氏醒过来的事了。牛氏却在听了她的话后,愣在了那里。

牛氏确实非常愤恨孙女赵湘所为,只觉得她是一只真真zhèng

正的白眼狼!她呕心沥血地要为孙女谋一门好亲事,结果事情才遇到一点挫折,孙女就容不下她了。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平日真没看出来。这丫头竟然是这样狠毒的性子,真不愧是她娘肚子里生出来的,母女俩都是一样的贱货!

不过骂完了。牛氏心里又想到。如果真让小二房的人把赵湘送了官,她心中固然解恨,可未来也就没了希望。她享了一辈子的福,难不成真要临老了。还要受小二房张氏祖孙的污辱么?赵泽已是废人。更被她卖给了外六房,赵演兄妹几个都逃走了,全都指望不上。若是连赵湘也没了,谁来养活她?她可从来都把眼下的苦日子当成是暂时的,认为总有一日能够重享富贵。而这得富贵的最佳法子,自然是要为赵湘谋一份好亲事。哪怕如今赵湘嫁不得高门大户了,可是寻常富庶人家却也不是攀不上。赵湘就是她的摇钱树,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失去这棵摇钱树!

牛氏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惜手软脚软的,才撑起半边身子。就没有了力qì

,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跌落在地,滚了一圈,额头还磕上了桌脚,发出一声巨响。

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人,卢妈带着两个婆子回来了,瞧见她额头上顶着三指宽的青紫伤痕,一身灰地躺倒在地直喘粗气,脸上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牛氏扯着嗓子,拼命发出声音:“我有……有话……要说……”

卢妈挥挥手,两个有力qì

的婆子便上前架起了牛氏,草草给她穿了件棉袄,便将她架到了院子外头,另有人给她搬了张椅子来,她被放在椅子上,全身无力,婆子们一松手,她就往下滑,用十分狼狈的姿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涨得满脸通红,挣扎着要起身,可惜没那个力qì



赵玮、赵琇瞧见她这模样,心中都大快。赵琇给卢妈使了个眼色,卢妈便命婆子重新将牛氏架起,按在了椅子上,也不松手,才勉强让牛氏坐稳了。

从牛氏出来的那一瞬间,赵湘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青白,身上直打摆子。牛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就吓得直接坐倒在地了。这般无用,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既然胆子那么小,还害什么人哪!

牛氏瞪了赵湘好几眼,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的皮给剥了。可当她转向赵玮、赵琇兄妹时,嘴里说的话却不是一回事:“小侯爷……误会了……那砒……砒霜……是我……是我自己……我自己要吃的……与……与湘姐儿……无关……”

所有人都在用一种“你开玩笑吗”的表情瞪着她。她喘了会儿气,又接着道:“我们……自家……家务事……你们……不相干……不……不要管了!”

赵琇忽然觉得很好笑:“你说你是自己要服毒?为什么?”她才不相信牛氏会有自寻短见的一日呢。

牛氏回答:“流言……厉害……”外头关于她们祖孙的流言正好可以利用一下,正经人家的妇人被人说那样的闲话,看不开,要自尽,也是常有的事。

赵玮淡淡地看着她:“那砒霜又是如何来的呢?赵湘是否知情?你别以为能蒙混过去,你昏迷已有数日之久,早就不醒人事,如何能服下砒霜?”

牛氏拼命在想如何搪塞过去,可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想出来的借口简直假得让人无法直视:“是……是我叫丫头……去买……”

佩儿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说:“奴婢没有买过这个!”

赵启轩也在旁插言道:“是哪一日去买的?在何处买?这等东西,寻常药店可不敢轻售。但凡卖给了什么人,都会有所记录。你说出来,我们去查一查。也就知dào

了。否则你信口雌黄,在场的人如何能信?”

牛氏瞪了佩儿一眼,又瞪赵启轩。赵湘在旁着急,祖母在这种事上何必撒谎?那是前任租客留下来的,本不与她们相干。她们甚至可以说,她们压根儿就没用过那药。托辞说是自己买的,反而把事情弄糟了!

牛氏瞪了所有人半日。都没能想出个好借口来,看到孙女一脸的焦急,又不以为然得很。便索性破罐破摔:“反正……不与你们……不与你们相干!”

牛氏居然要包庇赵湘,众人都大开眼界了。赵瑗一边摇头,一边站起身:“这样的闹剧,我也懒得管了。玮弟。且随她去吧。她自己要找死。我们何必拦她?”

赵琇直接问牛氏:“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执意要护住赵湘,等我们走了,这院里只有你们祖孙在,你病得七死八活的,天知dào

她还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我们可就再也不会出面了。你真觉得无所谓?”

不等牛氏回答,赵湘就先扑到祖母脚前,哭喊道:“孙女对祖母的孝心日月可表!孙女万万不敢做出违逆祖母的事情来。以往一切都是误会。求祖母救救孙女吧!孙女日后必定会孝顺您的!”

牛氏心中自然是有些害pà

的,但她看到赵湘这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又觉得对方一如既往地无用。先时她没提防就罢了,如今既有了提防,又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手,这么多赵氏族人知dào

今日之事,一旦有异状,赵湘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还怕什么?只要她从这些人里救下赵湘的性命,从今往后,赵湘就是她手里的一条虫,她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她叫她上刀山,她不敢下火海,否则就是下狱砍头的下场了!

因此,牛氏回答赵琇的问题时,竟然表现得十分自信:“我的孙女……自然……自然是孝顺的!不信……你们且等着瞧好了!若她……若她当真敢……忤逆,你们……你们再罚……再罚她也不迟!”

她这话一说,赵琇也好,赵玮也罢,就连赵启轩与赵瑗,还有站在边上看好戏的江太医都明白了她的用意。是打算用下毒的事来威胁赵湘听话么?可建南侯府今日特地叫了这么多人前来,当众揭破赵湘的罪行,会这么轻易地被牛氏牵着鼻子走?

赵玮眉头一皱:“你既然打算包庇你的孙女,本侯爷也懒得多管闲事。免得上官府告她一状,你却非要说是自己服毒,没得折腾。只是本侯爷丑话说在前面,你今儿包庇她一回,日后再吃什么亏,就与我赵氏一族无关了。你死了,我们不会替你出头,不会替你办丧事,也不会收养你的孙女。你最好想清楚了!”

牛氏迟疑了一下,赵湘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一脸的哀求:“祖母,祖母,孙女会一辈子孝顺您的,不管您叫孙女做什么事,孙女都会照做。孙女会给您养老送终,决不会让祖母寄人篱下。孙女说到做到,孙女可以发誓……”

牛氏终于得到了满yì

的承诺,便对赵玮点了头:“我想清楚了!”

赵琇嗤笑了一声,觉得这牛氏原来也是个蠢人,但她既然自己嫌命长,就由得她去吧。不过有些事,还是趁早做了的好。

她凑近了兄长耳边,如此这般小声说了几句话。赵玮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便吩咐随从:“取纸笔与印泥来。”

众人都不知dào

他是打算做什么,赵琇便对牛氏道:“今日我们就在这里签两份文书,第一份是阐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经过,有江太医做证,也有两位堂兄在场见证。你既然说是自己服的毒,那我们也写下你的说辞,你和你的孙女再签下姓名,打上红指印。一式两份,双方各持一份备存,免得日后说起来,你狡辩说没有这么一回事,又或是到处嚷嚷,说我们这么多人今日上门是要欺负你们来了,反咬我们一口,甚至……你孙女还有可能会反诬告我们,说是我们向你下的毒。”

牛氏有些迟疑,她担心这份文书一旦写下,孙女赵湘就没有了把柄。日后若真有个好歹,她要怎么告发赵湘呢?

赵湘却是巴不得有这么一份文书在,反诬什么的都是小事,最要紧的是先脱身。

赵淮作为在场辈份最小的赵家男丁,又读过书,刷刷几行,就将文书写好了,双手奉上给赵玮过目。赵玮看完,又给妹妹赵琇与两位堂兄看过,最后传给江太医与刚刚抓完药赶回来的大夫。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便将文书再抄写一份,送到牛氏跟前,让她签字画押。

牛氏拿着笔,迟迟没有动作,然后又佯装无力,将笔掉在了地上。她一脸歉意地对赵玮说:“我病了多日,身上没有力qì

……”话音还未落,赵湘已经抓着她的手指,摁上了印泥盒,然后把指印按在了纸上。

牛氏瞪着赵湘,赵湘赔笑:“孙女替祖母签上名字吧?”边说就边签上了。她长年在牛氏跟前侍候,模仿牛氏的签名,可以说是惟妙惟肖,足可乱真。牛氏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赵琇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好笑:“你要是后悔可以直说。现在去告官,也还来得及。”

赵湘眼泪汪汪地看着牛氏,用极低的声音苦求:“孙女再不敢了,再不敢了!祖母饶了我这一回吧!”

牛氏心里想:就算有文书又怎样?今日见证此事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书证,也有人证,她还怕赵湘敢再下毒手吗?小二房不过是怕她乱嚷嚷罢了,她就少嚷一回又如何?这么一想,她也就将顾虑抛开,用力握住笔,在第二份文书上落下了签名,又打了个指印上去。

两份文书传回到赵玮等人手中,在场的人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充作见证。其中江太医与大夫都是外人,有他们的签名在,也不怕牛氏与赵湘反口,说这是赵氏族人对她们的阴谋。

赵琇将牛氏所签的那份文书留下,另一份赵湘代签的交给了牛氏:“你自己收好吧,一式两份,另一份就收在咱们侯府。日后要在外人面前睁眼说瞎话时,可别忘了这回是有实证的!”

牛氏将文书揣进怀中,喘着粗气,闭上双眼不去理她,心里只觉得忿懑不已。

赵玮问赵琇:“第二份文书是什么?”他记得妹妹说的是第一份文书一式两份,可见还有第二份。

赵琇笑了:“自然是断亲书了。祖母说了,赵湘这事儿传出去,是要影响祖父名声的。可牛氏要护着她的孙女,反说咱们多管闲事,咱们索性就再也别管了。其实我们两家早几年前就该断亲的,因为有人到处宣扬咱们家无情无义什么的,才没写下文书。若是今日正式断了亲缘,她们日后再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也与咱们没有关系了。”

牛氏又惊又怒:“这如何使得?!”

赵琇却拉下了脸:“你要是不答yīng

,那咱们这就上顺天府去,把方才那份文书好好给官府的人瞧一瞧,官府的人就知dào

此事与我们侯府无关了。而你身上的余毒还未消呢,还有各种人证、物证。咱们就看一看,官府会不会信你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的话好了。到时候赵湘是个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去!”

赵湘没有了好下场,牛氏又还有什么指望?诸般算计都要成空。

牛氏眼前一黑,气得几乎晕死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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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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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所迫。牛氏心中再不情愿,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玮、赵琇兄妹将写好的断亲书送到跟前。她提起笔,只觉得手中的笔杆有千钧重。

卢妈在旁凉凉地道:“没力qì

写字么?不打紧的,慢慢儿写,若是写坏了,咱们有的是纸笔,源哥儿再写一份,想必也没什么。”

牛氏几乎要咬碎银牙,忿忿不平地在断亲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打上指印。做完这些后,她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软软地瘫在椅子上。

赵湘紧紧抿着嘴,干脆迅速地签了名,按了手指印,将断亲书交回到卢妈手上。卢妈捧回给赵玮,接着赵玮签了字,赵瑗与赵启轩作为宗族代表,江太医作为见证人,都签了名。

赵湘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说不出的憋屈,没有了建南侯府做后盾,万一断亲之事再传开去,她还如何攀一门好亲事?看来真的只能投靠蒋家了。也罢,蒋家怎么也比建南侯府强,至少跟她是骨肉之亲,不象小二房,全家都与她有仇,却只厚待她那没用的哥哥赵泽一人。

不过……

赵湘偷偷看了看江太医的方向,总觉得不大保险。那个大夫就罢了,小人物一个,谅他也不敢在外头胡说八道,可江太医却不是建南侯府的人,万一他在外头乱说话,今日这份断亲书,她不就白签了么?

赵湘小心地问:“断亲书签过了,你们真会为此事保密么?”她又看了江太医一眼:“所有人都不会把事情传出去?”

江太医一顿。抚了抚山羊胡子,没有吭声。他原是广平王信重之人,连微服私访都会带他同行。只是后来广平王从东宫退位,他便被荐到今上门下。今上江南遇险时,他因为要在家侍母疾,早早就告了长假,没有随行,自然平安无事。如今重回太医院,他也是极为受重用的太医之一。今上还因为他堂弟原是王府医官。却在先帝临终前被征召进了太医院,误了广平王妃钟氏的病情,因此特命他每隔三日就上广平王府为王爷请平安脉。若说太医院中地位最尊崇之人。他必定稳占前三。建南侯兄妹幼时遇困,都曾得他诊治,因此彼此关系也很好。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今日才会受邀前来的。但他绝对用不着听从建南侯府的号令。

其实。象赵湘这种孙女谋害亲祖母的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依他的脾气,这种不孝的孙女就应该直接扭送官府才是,怎能饶了她?只是建南侯如此决定,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罢了。但要他做出什么承诺,说绝不会告sù

旁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赵玮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赵湘的问题。赵琇哂道:“你慌什么?该怎么做。江太医心里自然有数。显然有的人习惯了歪门邪道,就觉得天下人都是小人了。”

赵湘被噎住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吞下这口气。不过,赵琇这话,应该就是承诺不会把事情外泄了吧?想来他们会请这位太医来,肯定是有把握对方不会乱说话的。她暗暗心安。

只有江太医看了赵琇一眼,继xù

不吭声。他来之前,建南侯只说是请他来诊治一位可能中了毒的病人,没有交代别的,更没说请他保密。如今,赵家大姑娘也没说别的,只说他心中有数。既然没有明言,那是否意味着,其实建南侯兄妹并不介yì

他将事情告sù

旁人?也对,其实建南侯从头到尾,都没答yīng

过类似的话,只是要求牛氏将今日发生之事阐明,并签署断亲书罢了。等两家亲缘一断,赵湘就算被送官法办,也与侯府无干了。

江太医心中满yì

了,又抚了抚山羊胡子。

断亲书签好了,赵琇看了一眼兄长手里的文书,忽然又道:“只咱们几个人,恐怕还不够。就怕有人还要上外头瞎嚷嚷,说我们侯府仗势逼她签名。索性再从左邻右舍中请一位见证人来。里长住得远不远?”

赵湘吓得脸都白了:“不能请里长!请了他,官府就知dào

了!”难不成这是对她方才多问了一句话的警告么?她真的再不敢了!

赵琇瞥见她一脸惶恐模样,没理会,只对赵玮说:“或是请里长,或是请附近年高望重的老人,请来做个见证。如果有人说我们侯府欺负他们,也有人替我们分辩。”

赵玮点点头,吩咐人去请了,还微笑着对牛氏说:“还要请贤祖孙在来人面前说个明白,并非建南侯府以势逼人,而是贤祖孙自愿断亲。”

牛氏很想要吐血,可是建南侯府摆明了有恃无恐,若她不答yīng

,他们直接将赵湘告上官府,从此她就只能依靠侯府施舍的残羹剩饭度日。若是答yīng

了,至少还能保住赵湘这棵摇钱树,她将来还有一点指望。她除了答yīng

照做,还有什么办法?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她如今总算能体会到,当年她夫妻二人将张氏母子赶出侯府时,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她只恨当年自己做得不够绝,若是够绝,张氏祖孙全都死了,又怎会有今日的遗祸?甚至连当今圣上,也早就性命不保,等待着他们赵家小长房的,将会是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死死将喉咙里那口腥甜咽了下去。

侯府的仆人很快就把里长请了过来,同来的还有附近年纪最大的一位老者。他行动不便,于是又带上了自家刚成年的孙子。赵琇、赵湘是女儿家,早已带着丫头婆子避入厢房中,院中除了赵玮与宗族一方的人,以及江太医、大夫之外,就只有牛氏和扶着她在椅上坐稳的婆子了。

赵玮上前礼貌地向两位请来的客人说明原委。厢房里。赵琇一边透过门缝看着外头的动静,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赵湘说:“今日真是便宜你了。你祖母对你还真是疼爱得很,你做出了这种事。她还愿意为你求情。”

赵湘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道:“小姑姑误会了,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她阴狠地看了佩儿一眼:“都是这贱婢胡说八道!”看她回头怎么收拾这丫头!

佩儿有些脚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面哀求地看着赵琇。

赵琇对赵湘说:“你这丫头卖给我们家算了,我给你作价三十两银子,就算是送你们祖孙的盘缠。反正以后两家断了亲。我们家也不会再出钱养活你们。有这笔银子,你就收了吧。”

赵湘紧张地看着她:“你……你要这丫头做什么?”难不成是要留下人证,好作为把柄时时要胁她?

赵琇猜出了她的想法。嗤笑一声:“你有什么值得我威胁的?留下她,不过是要找一个断亲之后还要给你们银子的借口。再者,天知dào

你将来会不会又到处说我们家的坏话,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总要留个证据。叫你知dào

投鼠忌器才行。你放心。我们一家都没空跟你过不去,只要你老实些,别来招惹我们,我们管你祖孙俩是死是活呢!”

赵湘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心中惴惴,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赵琇也不会理会,径直问佩儿:“你方才说,她有舅舅来找她?”

刚刚知晓自己逃脱大难的佩儿。脸上还带着庆幸的惊喜之色。能成为侯府的丫头,那可比跟着赵湘祖孙要强得多了。听了赵琇的问话。她连忙恭敬答道:“是,蒋家七舅老爷在京城西南边的良乡县做县丞,打发了人来看姑娘。姑娘请那位妈妈向七舅老爷和七舅太太转述,求他们接她去过活。”顿了顿,小心地看了赵湘一眼,“那位妈妈问,老太太还在,又病着,如何能丢下她,单接姑娘过去?姑娘才说,老太太时日不久了的……”

赵湘瞪着佩儿的目光,简直恨不得一口把她咬死。佩儿害pà

地缩了脑袋,低头不语。

赵琇便对赵湘道:“既然你有心要投靠舅家,良乡县也不是很远,回头我就让哥哥打发人把你和你祖母送去与你舅舅团聚好了。今后的事,就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赵湘睁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喜:“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赵琇微微一笑,“想来蒋家会愿意庇护你的。”他们可是连做了杀人犯的女儿,都生生护住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想必对于外孙女,也会很愿意养活她吧?至于养活一只白眼狼,会不会给蒋家带来什么麻烦,那就跟建南侯府无关了。

赵湘捂住胸口,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只要能保住这份幸福,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院中,里长早就听说过牛氏祖孙的事迹,对她们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她们赶出自己的管辖范围,免得丢了自己的脸。无奈这处小院是建南侯府出面租下的,他虽厌恶牛氏祖孙,却不敢得罪侯府。如今听说牛氏祖孙要与侯府断亲,他自然是巴不得的,心里想着这亲一断,明儿他就能带着其他居民来轰人了,从此绵花胡同又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地方,岂不体面?

另一位见证人年纪大些,心肠软些,见牛氏这一副病弱模样,倒起了同情心,命孙子前去询问:“你祖孙皆是妇孺,你又年老病弱,孙女年纪尚轻,婚事未定,更兼囊中羞涩。为何要与富贵的亲戚断绝亲缘?可是有人逼迫?”

牛氏捂着胸口,很想说是,但那口血痰卡在她喉咙上,她需yào

喘顺了气,才能说出话来,结果就叫厢房里的赵湘抢了先:“不是的,是祖母近日听了外头的流言,深感有愧,不愿意再生受建南侯府的好意,因此才主动提出了断亲之事。没有人逼我们,是我们自愿的!”

赵湘这话一出,牛氏就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江太医没有动,那位大夫倒是上前替她把脉了:“大概是被呛着了。”

赵湘连忙跑出来替祖母抚背:“祖母没事吧?您别着急,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会向里长与邻居们解释的,绝不会让他们误会了侯府的好意。”

牛氏咳得更厉害了,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眼泪都冒出来了,无奈说不出话。

里长与老者都明白了,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后者还让孙子向赵玮道歉:“是小老儿想岔了。”赵玮脸上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和气地扶住老者的孙子:“不过是一场小误会,何须如此?”立kè

就得到了这对祖孙的好感。

里长还对牛氏说:“我只道你这妇人不知何为廉耻,没想到你还懂得些好歹。既然你如今明白过来了,又主动提出断亲,不愿意连累旁人,我就容你在绵花九条多住些时日。只是不许再做出违礼之事来!”

牛氏气得快要翻白眼了,倒在孙女怀中直喘粗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位见证者很快就在断亲书上签了名,然后拿着侯府的谢礼——每家四个尺头——离开了。赵玮将断亲书的其中一份给了赵湘:“收好吧,别弄丢了。不过弄丢也没什么。一式三份的断亲书,我会送一份到官府备档,一份自家留存。即使你反口不认,也没人信你。”

赵湘连忙跪倒在地,一脸恳切地说:“叔叔别担心,侄女儿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就连祖母,侄女儿也会看好了她,不叫她给叔叔添麻烦。”

赵玮一听,就知dào

妹妹在厢房里必定跟她说了些什么,赵湘才会如此老实,哂然一笑,便不理会了。

今日闹剧已经结束。赵玮客气地谢过前来的众人,便命家人将他们送走了。

江太医出了门,细细回想,确实无人跟他提过,要对今日之事保密,便上了自家马车,吩咐车夫:“去广平王府。”

赵启轩出了门,便看到赵泽站在门外,呆若木鸡,已是泪流满面。他叹了口气,低声对赵泽说:“她们两个臭味相投,正正是一家人。如今求仁得仁,你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你小姑姑说了,要打发人把她们送到蒋家人那里。你一个舅舅好象昨儿派过人来看你妹妹,想来是愿意抚养她的。”

赵泽默默点头,哽咽道:“我会向叔叔与姑姑磕头道谢的。”有蒋家人照顾妹妹,他也就放心了。

赵启轩父子带着赵泽走人了。赵泽的伤已经养好了,从此以后,他就对生身亲人死了心,连妹妹也不必再多问了。二房与其他族人对他的恩重如山。他的后半生,理当要为偿还这份恩情而活。

赵玮与赵琇办完了事,相视一笑,心中对这个结果都很满yì

。赵琇还不忘吩咐人留下三十两银子,还说了明日就派人驾车来送赵湘祖孙去良乡,然后带着佩儿,一起离开了。

小院的门重新关上了。院中只剩下赵湘与牛氏祖孙。牛氏恨恨地看着孙女,喘着粗气,眼里带着血丝。赵湘则是跑到放银子的地方,用手帕将银子包好了藏进自己的房间里,才出来皱着眉头看牛氏,懊悔没有请赵琇多留下一两个婆子帮忙。如今叫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将牛氏搬回房中?

祖孙俩相顾无言,院中寒风萧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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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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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看着手里的断亲书,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这是……”

赵玮微微一笑:“祖母不是总担心牛氏与赵湘再出事,会坏了祖父名声么?可为了祖父的名声,总要受她祖孙二人辖制,也太令人气闷了。因此妹妹就出了这个主意,先让她们祖孙将今日之事写明白,留下签名、指印,若她们再反口诬告我们一家以势相迫,逼她们答yīng

什么事,那份文书就可以作为明证,反驳回去。接着再令她们写下断亲书,如果不肯,现成的人证物证在此,把赵湘送到官府去,一个十恶不赦的罪名是稳稳当当的。她死了,牛氏就只能仰仗我们侯府度日了。她习惯了当家作主,怎肯长期受这样的气?即使再恨赵湘下毒,也依然会保她性命。所以,这断亲书,她们是一定会签的。”

赵琇点头,补充道:“只要她们写了断亲书,今后怎么作死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了。而且我还请了人证来,亲耳听到她们祖孙说,断亲之事是她们自愿的,是她们自个儿主动提出来的,跟我们侯府没有关系。真是便宜了牛氏,今儿那前来做见证的里长,还说牛氏原来也是明事理之人,自知有愧,就不再麻烦我们家了,因此高看了她一眼呢。我的好主意稍微挽救了一下她的坏名声,她还要向我道谢呢!”

赵玮听得好笑:“你今儿几次说话,差点把她噎死了。你没瞧见她最后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看她这回是真的活不长了。本来病得就不轻,又中了几日毒。今日为了救下孙女,还强撑着与我们说了半日的话。等明儿我们再派人送她们祖孙去良乡,路上车马劳顿。怕是真会要了她的命了。”

赵琇不以为然:“这是她自找的,本来我们今天过去,也是真心想救她性命,再帮她把不孝狠毒的孙女给解决掉的。没了孙女,我们也没说不会养活她,不就是一个月一袋米面两吊钱的事吗?结果她自己放不下荣华富贵,非要救下赵湘。甚至不顾自己的病体。她自己嫌命长了,我们又何必为她瞎操这个心?”

张氏听着孙子孙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把事情听明白了。她连忙问:“她们真会从此老实不生事么?写了断亲书又如何?当日合族公议,将他们一房人逐出赵氏宗族,他们不还是在京城胡乱说族人的坏话,污蔑我们祖孙的清名?牛氏那样厚脸皮的人。即使今日签下了断亲书。只要她想,她也依然不会放过建南侯府这个大靠山的。”

赵琇自信一笑:“祖母放心,她不敢的。今日这件事,就是个大大的把柄。她孙女下毒害人,不但有人证,连物证我也给收回来了。只要牛氏不想孙女送命,她就不敢招惹我们。至于赵湘,她巴不得离我们远远的呢。就怕什么时候我们看她不顺眼了,会把她做过的好事捅出去。”她拿出一个匣子给张氏瞧。里头是她吩咐佩儿,在绵花九条胡同那边收集起来的证物,包括那只剩下小半包的砒霜,一只青花小瓷碗,一只长柄的细瓷勺子,还有一本旧账簿。

碗和勺子其实是赵湘用来下毒的器皿。她把少许砒霜放入碗中,用茶水稀释,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进牛氏嘴里,牛氏不知水中有毒,还当是孙女在给她喂茶水呢。这碗勺都是赵湘私下亲自买来的。她们主仆三人用的食具都是还在永济寺胡同那边时,侯府一并送去的,只有三套,而且全部一模一样。若是用其中一套下毒,万一用完后洗不干净,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用来装上饭食,送到赵湘本人面前。她做了亏心事,就总觉得这碗有毒,担心自己用了也会中毒,所以绝不敢再用。况且,若是将下过毒的碗勺另行放起,佩儿就会立kè

发xiàn

少了东西,打草惊蛇。赵湘同样不敢冒险。她将这两件食具用布包起,藏在自己床底下,只当需yào

下毒时,才会拿出来用。本以为此事再也没有人知dào

了,哪里晓得,其实佩儿打扫房间时,就已经发xiàn

了它们?

那时候佩儿没有多想,就没有吭声,当知dào

了真相后,又记恨赵湘曾经试图嫁祸给她,因此把这套碗勺出卖给了赵琇。当时赵湘冲出厢房去跟两位证人说话,还不知dào

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佩儿漏掉了。

赵琇对张氏简单介shào

了一下这几样证物的来由,道:“这小碗和勺子都没有清洗过。我拿到手的时候,让随行的婆子用银簪试过了,白银簪子,原本白亮亮的,在碗里和勺壁上擦了几下,簪尖就黑了,可见上面有毒。我还问了佩儿,找到附近一家杂货店,买下了他家的账簿。这账簿上头清楚地写明了某月某日,有人来买下了一只碗和一只勺子,碗是什么样的,勺子又是什么勺。我还让人嘱咐了那家杂货店的掌柜,回忆起当初买东西的人长的什么模样。他一家就住在绵花下五条,因此他认得赵湘是谁。经我们这一提醒,无论谁人来问,他都会告sù

人,这碗和这勺子,是赵湘买的。有这样的物证,有知dào

她一切言行的佩儿,还有今日揭破她罪行时在场的几位人证,无论赵氏族人或外姓人皆有,足够可信。她不惹咱们就罢了,一旦惹了咱们,我把东西送到官府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会是她一辈子的把柄!”

张氏没想到孙女在拿到断亲书后,还如此细致地带回了这么多证物,甚至还带回了佩儿这个熟悉赵湘的证人,放心之余,也不由得感叹:“若是牛氏与赵湘从此不再来招惹我们,我也不想再跟她们有任何瓜葛了。赵湘要害牛氏,牛氏自己都不在乎,我们又何必为她打抱不平呢?且由得她们去吧。”

赵琇微笑着将证物收回匣中。上了锁。

赵玮心中叹了口气,对张氏道:“妹妹答yīng

了赵湘,明儿会派人将她们祖孙送往良乡蒋七老爷处。有了外祖家亲人的照拂。赵湘与牛氏从今往后是何下场,都与我们无关了。祖母也尽可放心,这事儿赵泽也知dào

了,还十分感激呢。若是日后有人问起此事,您只需yào

跟人说,是牛氏与赵湘自个儿坚决要求断亲,投靠蒋家的。今日在几位见证人面前。赵湘也亲口这样说过了。”

张氏默默点头,又苦笑着摇头道:“赵湘想要投靠舅家,这不出奇。但牛氏怎么会答yīng

的?她与蒋家从前关系就平平,蒋氏入狱后,关系就更差了。她怨恨蒋氏连累小长房丢了爵位,蒋家则不满她一出事便要放qì

蒋氏。若不是赵玦与颖王还有用得着蒋家的地方。只怕蒋氏早就被她弄死了。她既恨蒋家。又怎会愿意仰人鼻息?只怕是赵湘自己的意思。”

赵琇笑道:“管它是谁的意思呢?反正我们只要把人往良乡县丞府上一送就行了。蒋家如果真的被她们祖孙连累倒了霉,那才是报应呢!他们不是很注重亲缘,为了杀人犯女儿,连家族子弟的仕途前程都不顾吗?我倒要看看,他家会有什么下场!”

赵玮对此也乐见其成,张氏虽然觉得孙女有祸水东引之意,但想到当年儿子儿媳惨死,真相都查明了。凶手也被官府拿下了,却因为蒋家从中作梗。令凶手在狱中苟延残喘多年,真相更是被掩埋在种种流言之中。她心中堵着一股气,也不愿看到蒋家好过,乐得叫赵湘带坏他家的名声。

既拿定了主意,张氏就将此事按下不提,只说别的:“先时六房的人来送了信,三房已经答yīng

了,你们焜大伯会带着孙子上京。只是你们珉堂兄今秋还要考乡试,你们焜大伯的意思,是想等他考完了再来。我想那个时候,书馆大约早就完工了,若等到他来,才有人主持书馆,未免太迟了些。在那之前,是不是该另请一人坐镇馆中?”

赵家三房是书香门第,八老太爷的儿子赵焜有举人功名,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明年春闱是否会参加,还未决定,但他若愿意出面管理明知书馆,还是能帮上赵玮大忙的。在赵氏宗族里头,他已经算是目前活着的子弟里功名最高的一个人了。不过他尚有子孙要参加科举,会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赵玮想了想:“也罢,在那之前,我先替一替就是了。我虽只有秀才功名,好歹还是个侯爷,又是立馆之人,大约也镇得住场子。”

赵琇有些不以为然:“可是哥哥还要备考呢,哪里有空管那么多事?依我说,倒也不必非要找姓赵的人做管理。正馆长自然是哥哥做,副馆长倒可以有两位。焜大伯做其中一个副馆长就行了,另一个名额可以请外人来。比如东邻那位十分热心的老翰林,他才学又高,若有来看书的学子遇到不明白的问题,还可以向他请教呢。”

赵玮沉吟:“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知dào

他老人家是否愿意。”

赵琇笑道:“他身体挺好的,家又在隔壁,来回方便得很。也不必一天到晚都守在馆中,有事让人去他家里请示就行了。我还有一个提议,咱们家如今收罗到的书越来越多了,需yào

抄的书也越来越多,光顾咱们家里的人,如何忙得过来?不如提前请几个年轻学子打下手吧。帮忙抄抄书什么的,将来开了馆,也可以帮着打扫整理。总会有些出身清贫的读书人,又或是外地来赶考却囊中羞涩的举子,愿意来咱们书馆做上几个月小工的。我们可以每月提供一份不算太丰厚却足够养家糊口的工钱,每天包一顿饭,要是愿意值夜,还可以包住处。这岂不是比让不识字的奴仆去打理书馆强?这份工作还是挺体面的,要是在书馆里工作过的学子,在不愁温饱后,能安心读书,日后科举有了好成绩,咱们家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张氏忙道:“这主意极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玮哥儿就去托人问问吧?你新交的那些朋友,可认得一两个家境清贫的读书人,愿意来书馆做事的?世子送来的两座宅子,西边那座已经整理干净了,正好用来给他们抄书。”

赵玮想了想,点头道:“好,我明儿就给他们写信。”

第二日,赵玮前脚命人给新朋友送了信,后脚便打发人去了绵花九条胡同,还不忘把佩儿带上了。

佩儿过去,是帮赵湘与牛氏打包行李去的,反正东西她都熟悉。她如今前途大定,心中喜悦,对这份差事也不排斥了,反而非常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任务。

建南侯府派了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运行李,随行的除了车夫,还有一名送信的管事与一个侍候女眷的婆子。赵湘紧紧抱着自己的私房上了车,身边躺着面色青白、病容憔悴的牛氏。后者用极虚弱的声音在抗议着,不肯离开,不肯去蒋家。

但赵湘充耳不闻,心中想到的,只有过往外祖母与舅舅们对自己的疼爱,与投奔蒋家后,即将过上富足生活的憧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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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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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去拜访了东邻的老翰林,请他出任明知书馆的常务副馆长。老翰林颇为心动,但并没有一口答yīng

。他虽然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但在没看到明知书馆会建成什么样子之前,还不打算在卖老宅之后,还要把自己也奉献进去。况且他也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总要跟老伴与子孙们商量商量,才好做决定。

赵玮恭恭敬敬地留下了礼物,告辞出来,心里对老翰林会接受邀请,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看得出来,这位老人家是真的心动了。只需yào

把明知书馆建好,老人家看着眼热,自然就会愿意出山。

赵玮回到家中后没多久,就接到了几位新朋友的回信。先前他问的,是否知dào

一些家境清贫、愿意到书馆做事的年轻学子,所有人都答yīng

了帮他问一问。其中有一位甚至在回信中推荐了自家的两位堂弟。这还不止,他还跟赵玮预约了上门拜访的时间。等到午后预约的时辰,他直接带着两个堂弟过来了。

这位新朋友,其实就是赵玮第一位拜访的那位老翰林易学士的堂侄。他们族中人多,子弟都自幼读书,但各房各家经济条件参差不齐,各人的境遇自然也不同。他这两位堂弟,出身族中旁支,家境本来平平,又因父亲早亡,母亲体弱多病,为了治病,几乎将家中的积蓄花光了,剩下二十亩薄田,勉强可以糊口。平日连读书写字用的笔墨纸砚,都要依靠族中供应。幸好他们家族重视子弟培养,有免费的家学。因此才没有耽误兄弟俩的功课。

其中做哥哥的宗澪今年已经满了十八岁,觉得自己无能,不能支撑家业,只能依靠族人,实在是太没用了。加上他连年参加童子试,都卡在了院试这一关,迟迟未能取到秀才功名。反倒是年仅十四岁的弟弟宗淕。第一次参加童子试,就接连闯过了县试、府试两关。平日读书,也表现得十分聪慧。家学里的先生与族中几位饱学的长辈,都觉得他大有希望。易宗澪觉得自己家境清贫,往年要负担自己读书科举的花费,已经入不敷出。若要将兄弟二人都供出来。只怕负担更重。倒不如自己放qì

科举,出去找些事做,一是给家里增添收入,减轻族人负担,也有人可以侍奉母亲;二来,则是可以专心供养弟弟读书。只要易宗淕能够考中功名,他做兄长的心里一样高兴。

赵玮的新朋友见两位堂弟相亲相爱,自然欢喜。但易宗澪能找到什么工作呢?总不能叫他一个童生去做搬搬抬抬的粗活吧?如今赵玮忽然提到。要寻几个年轻学子在书馆帮忙,倒叫他喜出望外了。书馆的工作不但体面。活也不重,还可以让易宗澪继xù

读书,即使让他兄弟二人轮流上工也是无妨的。他们兄弟得了工钱,可以帮补家计,又有了读书的地方,岂不是皆大欢喜?因此他立kè

就把堂兄弟带过来了。

赵玮听闻易家兄弟事迹,也为他们兄弟间的情谊感动,当即就答yīng

了让他们进书馆做事。如今书馆还未正式动工,能做的事有限,但最重yào

的,就是先把京中各位饱学之士捐献的书本整理出来了。

赵玮对易家兄弟道:“先时送来的书,已经整理了一些,但还有许多尚未理好,需得将书本分门别类,注明每一本书是哪一位先生捐出,还要将其中破损处修补好。若是有些书只有一本,但又十分有用,恐会有多人借阅的,还需yào

再多抄两三本下来。因此做事的人,首要便是识字,其次也需yào

有一定的学识,最好还得写字工整,若是抄书抄得又好又快,那就更佳了。”

易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乖乖行礼称是。易宗澪道:“不才兄弟二人写字虽说上不好,但工整却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能不能入侯爷法眼。”

赵玮一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装订好的手抄本来给他们看:“象这样的就行了,倒也不必是什么书法大家。那样的人物,岂是能随便请动的?”

易家兄弟拿过来一翻,顿时觉得压力不小。书中抄写的字迹,固然称不上是什么书法大家的手笔,却也清新飘逸,又不失风骨。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可能年纪尚小,因此笔力有所不足,否则必定会写得更好。易家兄弟想想自家的字,便有些自愧不如。

他们那位堂兄弟,赵玮新交的朋友也伸过头来看了几眼,不由得赞一声:“好字!”接着便好奇起来:“赵兄,这字不象是你的笔迹,难道是你哪位兄弟子侄抄写的?”

赵玮笑笑。这字是赵琇所写,朋友夸奖妹妹的字好,他身为兄长,自然与有荣焉,只是这种话不好实说,便没有回答,只是说:“能让前来借阅书本的学子看得清楚明白,就可以了,不必想得太多。科举应试,本来也要求童生们字写得工整。”

易家兄弟应下。那新朋友见赵玮没有回答,就觉得他这态度有些奇怪。赵玮有几位同族的兄弟在京行商,家中子弟也有读书的人,并不是秘密,如果是他们抄写的,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除非……他忽然想起了,赵玮的妹妹似乎也读书识字,莫非是她抄的不成?因此赵玮才会避而不谈?这么一想,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但心下也在暗暗感叹。若这果真是赵玮之妹抄的书,这字可写得真不错。她才多大年纪?就写得一笔好字,难得的是不露半点闺阁气。他也有姐妹,曾听说过传言,指建南侯兄妹粗俗无才。他认识了建南侯,就知dào

传言有误,赵玮分明是个少年才子。那赵玮的妹妹说不定也是位兰心蕙质的书香闺秀呢?传闻真是误人!

赵玮又跟易家兄弟说了些书馆的规矩章程,还有员工待遇。象易家兄弟这样的情况。若是一个月上满工,那就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中午包一顿饭。若是值夜,就连晚饭和住宿都包了。他们要做的,就是打扫书馆内外,整理书本,修补破损之处,抄书,还有办理借阅、还书等手续。工作简单。很容易就能上手了。如今书馆尚未建成,但西边的宅子已经清理出来了。易家兄弟可以在那里抄书,纸笔都由侯府供应。每日工时四个时辰。易家兄弟听了,只觉得这待遇实在优厚,若是错过这样的好差事,就不知dào

几时才能找到更好的了。更让他们动心的是。赵玮有意请拥有举人或以上功名的饱学之士前来书馆中坐镇。若他们在学习中有疑问的地方,还可以向对方请教。虽然易家家学中的先生也很有学问,还有易学士这位长辈可以请教,但家族成员众多,要请教的人都排了长队,拿些浅显的问题去问老学士,他们又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比得上这书馆里的近水楼台呢?兄弟俩巴不得立kè

就开始上工了。

赵玮命人唤了卢明章来。将易家兄弟带去西边宅子。抄书之事,卢明章已经极熟。都是未进学的年轻人,相处起来也更容易些。接着赵玮又与新朋友说了些文章的事,便听闻家人来报:“绵花胡同那两位已经出了城。”赵玮顿了一顿,平静地说:“知dào

了。”没有多提。

新朋友心下微微一动,牛氏与赵湘眼下就住在绵花胡同,这事儿京中许多人都知dào

,也知dào

她们祖孙与建南侯府的关系。他心中甚至十分佩服赵玮愿意供养仇人的家眷,只觉得对方是真君子。“绵花胡同那两位”,指的莫非是牛氏与赵湘?可她们怎会出了城呢?看赵玮的神色,显然事先知情,莫非是那对祖孙又出了什么事了?

他一走神,赵玮就察觉了,微笑着解释:“是先前被逐的一房族亲,因他家有人犯了事,又有不肖子孙弃亲长而逃走,因此只剩下祖孙两个,又是妇孺,家计无以为继。家祖母吃斋念佛,是个最见不得人受苦的人,便给她们安排了住的地方,又让人每月送些银米过去,令那对祖孙不至于衣食无着。”

新朋友心中了然,果然是牛氏祖孙。

赵玮接着又道:“近日那做祖母的病了一场,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对我们说,深悔昔日做了错事,如今到老才会遭了报应。她心中愧对我们一家,便开口要与我们断了亲缘,从此再不接受我们家的接济。我劝了几句,见她不肯松口,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她孙女说了,要带祖母投奔舅家。我想她们祖孙到了亲戚家里,也算是有所依靠,便由得她们去了。今儿一早,我就打发人护送她们祖孙出城。”

新朋友叹道:“你是个最仁厚不过的人,尊亲既然心中有愧,勉强她接受府上接济,岂不是令她更加惭愧?对于病人也不是好事。既然她们有可去的地方,就放她们离开吧。”

赵玮点头,两人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论这件事了。但赵玮心中清楚,他这位新朋友是个热心肠的人,有时候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传播了各种消息。牛氏与赵湘与侯府断亲之事,估计很快就会从他口中传播开去了。

赵湘并不知dào

二房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用了半天功夫,就到达了良乡县衙,见到了七堂舅。

蒋七老爷看到她时,神色非常惊愕,万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侯府的管事在场,他勉强接受了她的见礼,便命人将她送进后宅去见妻子了。

这时候,侯府管事才依着礼数,上前用略有些冷淡的语气向他禀报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将赵玮的信双手奉上。

赵玮在信里清楚地写明了赵湘下毒以及后来牛氏为救孙女而信口开河的事情经过,断亲之事,文书之事,还有证物等等,全都交待了。蒋七老爷看着书,脸色越来越黑。那管事还照着赵玮的吩咐,不咸不淡地对他说:“我们小侯爷说了,早就听闻蒋家最重骨肉亲缘,想必一定会将自家外孙女照看好吧?”

这是在暗示蒋家把人关好了,别放出去惹事吗?

蒋七老爷的脸又气白了。

而此时的赵湘,还不知dào

赵玮在信里把她卖了,正喜滋滋地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内宅花厅。蒋家虽然落魄了,但毕竟曾经风光过。蒋七老爷是旁支,受嫡支贬官抄家的影响不大,家中摆设都还透着富贵气象。她投奔这位堂舅,果然是正确的决定。这样富贵的堂舅,总不会让她吃糠咽菜吧?

此事离京城挺远的,说不定……没有人知dào

她的底细,她还能凭着舅舅家的权势地位,结上一门好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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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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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湘还在做着美梦,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又伴随着环佩叮当的声音。她一听就知dào

定是七舅母来了,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裙,用最恭顺柔婉的姿态迎接对方的到来。

来的不仅仅是蒋七太太,还有她的长女。母女俩都穿着体面的绸衣,头簪珠玉,十分光鲜。很显然,蒋家败落,对这房旁支的影响并不大。蒋七老爷虽然被贬了官,但在良乡县一地经营多年,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蒋七太太在后院一听说赵湘来了,就坐不住了。心腹王婆子分明刚刚从京城回来,向她回禀赵湘处境狼狈,只要自家不去理会,赵湘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她也乐得袖手旁观。哪里想到这丫头今日就到了良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长女比她更沉不住气,见了赵湘,就想起自己自幼定下的好亲事因为对方而黄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有脸来我们家?!”

赵湘一顿,想起王婆子说过的事,知dào

这位表姐妹因自己丢了亲事,会生气也是常理,不过她心中并不以为然。亲事丢了就丢了,蒋家出事前,蒋七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能给儿女定下的亲事,门第也高不到哪里去。一家不成,再找就是了。说不定对方人家见蒋家落魄,早就有意退亲,只不过是没找到好用的理由罢了。她在京城的流言,对七八十里外的良乡能有什么影响?不过是借口!

赵湘露出了楚楚可怜的表情,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湿意:“对不起。我都听说了,可是……祖母是我至亲长辈,无论外人怎么说她。我也是不能丢下她的。即使外人会因此而对我有所误会,我也只能认了。连累了舅舅一家,都是我的错。请舅母恕罪!”说着还跪了下来。

蒋七太太的女儿其实还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少女,见她这副模样,倒先迟疑了。流言的内容是什么,她也有所耳闻,大部分都是说的牛氏的闲话。也有少部分与赵湘有关。可赵湘跟她年纪相仿,也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闺秀,真会做出流言中的事情来么?如果说是受了牛氏连累。被人误会,倒也是有可能的。

蒋七太太的女儿见赵湘泪水涟涟,小脸瘦削而苍白,与记忆中那饱受亲人长辈娇宠的官宦千金判若两人。她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蒋七太太看得分明。心中清楚,赵湘年纪虽小,心计却深,自家女儿哪里是她的对手?便开口对女儿说:“你表姐从京城赶来投奔我们家,你不得无礼,先回房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表姐说。”

她的女儿乖乖应了,又用可怜的目光多看了赵湘几眼。方才转身离去。

女儿一走,蒋七太太就拉长了脸。也不叫赵湘起来,径自往主位上坐了,便叫丫头:“叫人到前头去,把老爷给我叫回来,我要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丫头领命而去,蒋七太太便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赵湘跪在那里哭了半日,也没听到她叫自己起身,膝盖都开始发酸了,不由得暗暗叫苦,心中更多的是愤nù



想当初,蒋家外祖父与舅舅们还在朝中得势时,这七堂舅不过是微末旁枝,还要仗着任所离京城近,逢年过节都要带了妻女,大包小包地上京城嫡支家中向外祖父和舅舅们巴结讨好。因为她在外祖父面前得脸,七堂舅母对自己也曾经十分恭敬客气。如今蒋家一落魄,七堂舅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丞太太,仅是正八品的敕命,居然在她面前摆起长辈的架子来,这等势利的嘴脸,着实叫人看不惯!

等有朝一日,她东山再起,重得富贵,定要给这婆娘一个教xùn



蒋七老爷没多久就过来了,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建南侯府的人放下信,说完了话,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却要处理这一堆的麻烦,心里如何不生气?

蒋七太太见丈夫来了,起身正要说话,却被蒋七老爷止住:“你先别问,看看这封信吧。”蒋七太太一脸的懵然,接过他手里的信看了起来。

赵湘不知dào

那是什么信,原本还以为是建南侯赵玮写给她堂舅,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祖孙的信,如今看来,却似乎跟猜想的不一样?

蒋七老爷斜了她一眼:“起来吧,你祖母呢?”

赵湘小心回答:“祖母在隔间里歇息……”牛氏行动不便,建南侯府的婆子将她扶到内花厅隔间的罗汉床上躺下就走了。赵湘可没有力qì

扶牛氏,也只能任由她在那里躺下去。

蒋七老爷走到隔间入口边上,扫了里头一眼,又重新走了回来,什么话也没说。

蒋七太太看完信,手都发抖了:“这……这……这如何使得?!”她瞪向赵湘的目光锐利如刀:“没看出来,你一个娇怯怯的小娘子,居然还敢杀人?杀的还是亲祖母?!”

赵湘大惊失色:“您怎会知dào

的……难道是赵玮?!”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他答yīng

了不说出去的,怎能出尔反尔?!”

蒋七老爷睨着她:“他真答yīng

过么?”

赵湘一窒,这么说来,赵玮好象……她只是以为他答yīng

了……

蒋七老爷又冷笑:“便是他真的出尔反尔,你又奈何得了么?他手里有人证,有物证,还有身份权势,无论几时要告发你,你都逃不掉。”

赵湘颓然坐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忽然哭了出来,爬到蒋七老爷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哀求:“七舅舅救我!”这回的眼泪,却是真心的。

蒋七老爷甩开袖子:“怕什么?他会将你送来我们蒋家,就意味着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轻易告发你。即使你受了他家再大的气,都只能忍了。他家手里握着你的把柄,你这辈子都只能离他们一家远远的。否则。便是下狱斩首的下场!”

赵湘放声大哭,心里却是安定了些。虽然建南侯府没有答yīng

保密,但是……他们应该不会到处宣扬此事吧?

蒋七太太看着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就觉得碍眼之极,转头质问丈夫:“老爷,你真要把这个蛇蝎心肠的小丫头留下?还要留下那个恶毒妇人?!就算这小丫头是你外甥女儿,那妇人又与我们家有何干系?!”

蒋七老爷命赵湘:“到隔间里陪你祖母去。”

赵湘哭声一顿。知dào

他们夫妻是要避着自己说话,虽然不情不愿的,但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忍了。只要七堂舅愿意收留自己就好。

她到了隔间里,牛氏已经醒了,把方才外头的动静听了个分明,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赵湘知dào

她是在嘲笑自己。费尽心机投奔了来。却受到这样的嫌弃。但赵湘并不理会。不过是几个白眼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又不是没受过。只要能脱离京城那个流言肆虐的地方,她就能为自己争一份锦绣前程,为此什么苦受不得?

隔间外,蒋七老爷对妻子说:“不过就是两个人罢了,一个老太婆,一个小丫头,能费得了多少银米?”

蒋七太太冷笑:“我难道是舍不得那点银米么?老爷可别忘了。闺女的婚事是怎么没的?那时赵湘可还在七八十里外的京城住着呢!如今她要跟我们一家住在一处,外头的人会如何看待我们呢?你我夫妻已是一把年纪。倒也罢了,闺女还要再说亲事,儿子明年也该订亲了,有赵湘在,哪个体面的人家愿意与我们说亲?你就不为儿女着想一下么?况且,你别忘了赵湘那丫头的名声!她对着陌生人,尚且能不要脸面,我们的儿子只比她大一岁,你就不怕她会打上我们儿子的主意么?!”

蒋七老爷脸色一变,这方面他还真有些担心。想了想,他问:“你道如何?”

“很简单。”蒋七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赵湘声名狼藉,还厚着脸皮活下来,就够丢蒋家的脸了。我也不是心性歹毒的妇人,直接把她送进尼姑庵里去吧。我知dào

县里有一家庵堂,与外头的庵堂不同,最是规矩严谨的。让她进那庵堂里,一辈子清灯古佛,也好为她父母所害过的人命祈福。至于牛氏那婆子,县中不是有养济院么?正适合她这样的老婆子,把人往那里一送就得了。横竖养济院里有吃有喝,她死了,也有人替她办后事!”

“这……”蒋七老爷沉吟不语。

蒋七太太的声量并不低,隔间里的赵湘与牛氏听得分明,吓得脸都白了。赵湘心中更是后悔,如果千方百计投奔了来,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如继xù

待在京城绵花胡同里,受建南侯府那每月一袋米两吊钱的补助呢!

“不行。”蒋七老爷的回答让赵湘与牛氏都松了口气,却让蒋七太太不满了:“为何不行?!”

蒋七老爷叹道:“我知dào

你看她们祖孙碍眼,这么做,你固然是爽快了,可日后我们又要如何去见嫡支的堂兄弟们?赵湘若是我亲外甥女,这么做也无妨,可她不是,她是嫡支长房家主的外甥女。与其将她送进庵堂里清修,日后受婶娘与堂兄们的埋怨,倒不如直接把她们祖孙送往济宁老家,交给她亲外祖母与亲舅舅们?到时候,他们要如何处置她们祖孙,就与我们无关了。”

蒋七太太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答yīng

了,却冷笑道:“换了我是婶娘,收留赵湘也无不可,毕竟是亲外孙女儿。可收留牛氏那恶毒妇人?婶娘一定不乐意!当日赵玦被擒,为了活命,招出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嫡支长房的叔伯们。就为了这事,叔叔一气气死了,合族上下不知有多少子弟受了牵连。赵玦可以说是蒋家的仇人了!那牛氏是赵玦之母,从前又与蒋家交恶多年。婶娘看到他,病情都要重几分。你那些兄弟见老母这般,对外甥女又能剩下多少怜惜?”

她冷哼一声,走到隔间前,故yì

大声道:“赵湘那丫头最是精明不过,不难想透这个道理。横竖她已经对牛氏下过一回手,不知dào

这一路南去,她会不会再狠一次心?”

蒋七老爷皱起眉头,拉了拉妻子,小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蒋七太太冷声道:“没做什么,那婆子可恶,坏了我闺女的好亲事。我要吓一吓她,又没做别的,有何不可?”

隔间里,赵湘也猜到了蒋七太太的用意。无奈她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得,谁叫她确实下过一次手呢?此时牛氏看向她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猜忌与悔恨。她心微微一沉。

这一路南下,还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事。(未完待续……)

PS:好象感冒了,身上发冷,额头发热……我也没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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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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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七老爷没有多加拖延,三日后,他就派出了心腹家人,护送赵湘与牛氏前往通州码头,搭乘渡船南下济宁老家,将这两只烫手山芋丢给嫡支,还顺便让嫡支欠他一个人情。

即使嫡支现在已经落败,但在族中的地位还是不可小觑的。他在外地为官多年,家乡的老母兄弟还需yào

族人照应呢。况且嫡支的人脉多少还有残存,既然他们仕途已绝,又何妨让与同宗呢?

蒋七太太乐得摆脱赵湘祖孙俩,她对她们没有好感,就连个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没派。牛氏一路上的饮食起居,洗涮排泄,都要孙女赵湘亲自动手侍候,赵湘苦不堪言。

前两日赵湘住在堂舅家,待遇也算不上好,不过是能吃饱喝足罢了,这已经比她在绵花胡同里的生活要强得多了。但要再想给牛氏看大夫抓药,就不可能了。牛氏目前吃的药,还是出京前照着太医江城给她开的那一张方子抓的,蒋家倒是不禁她让下人帮忙抓药。

江太医开的药方,本是让牛氏清除体内毒素、温养身体用的,不过两日,就该换方子了。蒋七老爷家没打算给牛氏请大夫,赵湘又怕得罪堂舅与堂舅母,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也没找个大夫来,牛氏竟是一直吃着江太医的方子,几日都没变过。起初吃着还好,能感觉到药的效用,身体也渐渐有了些起色。可是到了出发前一日开始,虽然熬出来的药味道也没变。但牛氏能察觉到,这药对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效果了。

她没想到是药方无用了,应该请大夫来换方子。反而忆起了蒋七太太说的那番话,下意识地认定,这是孙女赵湘在对她耍阴招。她这等破败的身体,能够拣回一条小命,已经是走运,若好生养着,请一位医术高明的杏林妙手仔细调养。日后或许还能恢复六七分,但如果不能好好养着,譬如有人给她吃些没效用的药。甚至是对她身体有害的药,她还能活几日?等南下济宁,一路上车舟劳顿,她这身体能不能撑到地方还是未知之数呢!还有赵湘这几日侍候她。半点不如丫头们精心。笨手笨脚的,扶她起个身,还会让她三番五次地撞上马车车厢壁,害得她额头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牛氏也都算成了赵湘的罪状。她心中越发肯定,赵湘有心要再向她下毒手!

牛氏在暗暗后悔,当初为了将来能过上富裕尊贵的生活,不惜冒险保住了赵湘这个孙女的性命。为此甚至跟建南侯府签下了断亲书。没想到赵湘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比她那个亲娘还要狠心。当初信誓旦旦不敢再忤逆祖母,不过几日功夫,就又起了坏心。牛氏虽爱富贵,却更爱自己的性命。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继xù

再受张氏祖孙的供养,即使屈辱些,好歹性命无忧,温饱不愁,还有大夫给她看病,有丫头侍候她起居。若等她身体好些,可以行动无碍了,还能从人伢子手里买上一两个水灵丫头,收作养女,好生调教一番,未必就不能养出个好孩子来,攀上一门好亲,让自己的老年过得更加富足。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牛氏的仇视与提防,赵湘都看在眼里。她心中冤枉至极。她是真的没对牛氏下手。她又不是傻子,知dào

她曾经谋害过祖母的人有那么多,牛氏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即使是因为病重自然死亡,那些知情人也要猜疑她几分的。赵玮将事情如实告sù

了蒋七老爷,谁知dào

蒋七老爷会不会照样跟她外祖母与舅舅们实话实说?万一长辈们因此对她生了厌弃,那可如何是好?所以,即使明知dào

外祖母与舅舅们可能不想见到牛氏,赵湘也不能让牛氏真的在半路上死了。就算她真的要死,也得是自然而然地死去,绝不能让人看出异状来。

赵湘自问这几日对祖母侍候得也算用心了。可她毕竟是娇养长大的,一向都有丫头侍候,自己没正经做过什么活,手脚笨一些,也是人之常情。至于药的事,她就更冤枉了,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知dào

这些?她还觉得是蒋七太太厌恶牛氏,暗中命抓药的下人做了手脚,好让牛氏的病情更重些呢。只不过如今陪在她们祖孙身边的都是蒋七老爷家的下人,她不敢说这样的话,以免得罪了人家。

赵湘忍着没说出她以为的“真相”,只能默默忍受着牛氏的猜忌。牛氏见了,越发觉得是她心虚,心中恨极,就忍不住搓磨起她来。常常半夜哼哼,动不动就叫赵湘起身侍候,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捶腿,一会儿又嫌气闷了。赵湘被她折磨得两日没睡好觉,整个人都憔悴了,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不知外情的人见了,都要生出怜爱之心来。可惜护送她的蒋家仆人都是铁石心肠,半点没有开口帮她说情的意思,也没人帮她做半点活。她依然需yào

每日挣扎着去为祖母准bèi

饮食,端水洗衣,不假人手。

赵湘没受过这样的苦,又曾经是能狠得下心来害祖母的人,即使为势所迫,不得不做几日孝顺孙女,到底还是经不住牛氏的故yì

搓磨。忍了两日,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看向牛氏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凶光,心里不止一次闪过念头:反正这老太婆已经病得半死不活的了,若是路上辛苦,病情加重了,一命呜呼,也不是奇怪的事。只可惜她没有时间脱离随行之人,寻些可以下手的药物,否则又何必再受这等苦楚?

牛氏折磨了赵湘几日,心里虽爽快,但也察觉到了她的异状,顿时清醒过来:她如今病弱,真要拼起来,可不是赵湘的对手。这丫头最是狠毒不过的,若为了出一时之气。把自个儿小命葬送了可划不来。况且到了蒋家后,她还要指望这个孙女替自己争来锦衣玉食呢。这么想着,她就收敛了些。虽然仍旧没有好脸色,但也不再故yì

折磨赵湘了。

因为带着病人,他们一行人行进的速度格外慢,一天只能走上三四十里路,到了第三日下午,才到达通州码头。蒋家的下人很快就找到一艘南下的商船,愿意搭载几个顺路的客人。他们跟船家说好了价钱。看过舱房,便上岸去请赵湘下车,扶着牛氏上船了。

赵湘吃力地扶着牛氏下了马车。一路将她扶上船去。周围是其他搭船的乘客,以及商行里来回搬运货物的伙计。她十分不习惯这种环境,一直把头垂得低低的,全身绷紧。生怕有人碰到一下。占了她的便宜。待进了船舱,她闻见舱中的气味,又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再看到隔壁舱房里出来个络腮胡子大汉,脸色顿时变了。

蒋家仆人也不以为意,提着行李走进舱房放下,四处打量一圈:“这里够表姑娘和令祖母住了,表姑娘将就吧。小的们在底下大通舱里住。有事就到底下来叫我们,没事就别来了。底下住的都是粗人。别唐突了表姑娘。船上生火不易,表姑娘就别熬药了。等什么时候船靠岸生火做饭,你再求人借个灶吧。”说完就钻出舱房走了。

赵湘欲哭无泪地看着窄小的舱房,还有窄窄的木板床上散发着异味的破旧床铺,恨不得立kè

转身走人。她心里暗怨着蒋七老爷夫妇翻脸无情,忽然听到过道对面一声惊呼,声音竟有些耳熟。

她转头望去,顿时变得目瞪口呆。

在过道另一头的上等舱房门口,站着分别已久的赵漫。此时赵漫穿着一身细布衣裙,整洁体面,脸色红润,头上还插着精致的银簪子,看起来比她有精神多了。

在赵漫发出那一声惊呼之后,在她身后的舱房里又钻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小钱姨娘。接着在她们隔壁舱房里,又跑出了赵演和赵氻。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重逢。双方都惊愕万分,一时无言。小钱姨娘先想到自己母子几个是偷逃的,被长辈发xiàn

,心就先虚了,腿一软,挨着舱房的门滑落在地。

赵湘瞪大了双眼,不知是该先气愤地骂人,还是担心他们会拖自己的后腿。但牛氏看到这些曾经抛弃了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却双眼一亮。

如果不是身边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小辈,她又何须死保赵湘这只白眼狼?赵演他们再坏,好歹不会对她下毒呀!赵演那边带着她几百两银子的身家呢!有这些银子,她至不济也能过上先前在云居寺胡同那样的小康生活。

牛氏虚弱地张口叫:“乖孙!我可算……可算找到你们了!自从失散,我就日日……日日担心,生怕你们……你们会出事。如今能与你们团聚,真是……真是太好了!”说罢发出了呜呜的哭声,可惜身体太弱,眼泪也不给力,就是纯干嚎而已。但这对过道里其他经过的人而言,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眼看着船上竟然会发生亲人离散后重聚的大团圆戏码,众人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探头望过来。

赵演最先反应过来,心下猜想,牛氏会说这样的话,想必是不会追究他们逃跑之事了?再看牛氏与赵湘如今的穿着打扮,仍旧是从前在汪家时做的衣裳,赵湘长高了些,袄裙不大合身了,却还继xù

穿着,可见境况不怎么样。虽然不知dào

她们为何也在这里,但赵演心中的惧怕倒是先减了几分。

他一手搀起了生母小钱姨娘,微笑着对牛氏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祖母。自从那日失散,孙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祖母。今日得以重聚,真是老天爷的恩典!”说完暗暗掐了生母一下,脸上却还挂着微笑:“母亲都欢喜傻了,快请祖母进房说话吧?”又给妹妹赵漫使了个眼色。

小钱姨娘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上前搀扶牛氏。赵漫也战战兢兢地过去扶人,与赵湘四目相对,脸也拉长了些。

一家人在小钱姨娘的舱房里坐下,牛氏与赵湘这才发xiàn

。这间舱房比她们那间要宽敞得多了,也更加干净整洁。赵演这伙人卷走了她们的私房,得以舒舒服服地享shòu

起来。倒害得她们受穷!赵湘心中忿忿不平,牛氏心里气愤过后,则平静下来:这些东西,很快就会变回是她的了。

一家人相对无言。此时没有外人在,场面话也不必说了。赵演沉默了一会儿,先假笑着问:“我还以为祖母与妹妹尚在京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赵湘也假笑回去:“蒋家舅舅打发人来接我去济宁见外祖母。我想着京城居大不易,到外地去也好,没想到会遇上二哥。”

赵演干笑了下。又沉默起来。他们一家刚到通州安顿下来,小钱姨娘就病了一场,是旧患复发,加上担惊受怕的缘故。好不容易才治好了。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坐上了南下的船,又怎会耽搁到今日?

“遇上就好。”牛氏咳了几声,“以后……就别分开了……”

她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就在这时,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码头上没有卖江米糕的,我买了几个新鲜桔子。”却是画眉。她笑意吟吟地走进来,一看到房中的牛氏与赵湘,脸色一白。身体软软坐倒。

牛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好丫头,原来……原来你还没跑……”

赵演淡淡地说:“好叫祖母得知,画眉已是孙儿的人了。”画眉脸上顿时又有了光彩,满面喜悦地看向他。

牛氏咳了几声:“少胡说,你还有……还有孝呢,纳什么屋里人?等孝满了……先娶妻……再说开脸的事……”

赵演眉头一皱,满面不渝,但没有说什么。

他自打逃离京城,就打定了主意要隐姓埋名,不以犯官之子的身份生活下去。既然不再是赵玦之子,又何来守孝之说?纳个屋里人也算不得什么。但牛氏的话毕竟是正理,在摆脱她之前,他什么话都不能讲。

牛氏却是打定了主意,要重新辖制住这个孙子,依靠他们母子兄妹过活。正要再说些什么,赵湘却忽然站起身,拉起赵演往外走:“借一步说话!”

兄妹俩到了隔臂赵演的舱房内,跟先前那间一样,都是上等舱房。赵湘掩下心中的艳羡,冷冷地对赵演道:“你们把祖母带走吧,只当是为先前之事赎罪了。”

赵演挑了挑眉:“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大妹妹既然要去投靠蒋家,难道蒋家不比我们强多了?”

赵湘冷声道:“蒋家虽好,我外祖母与舅舅们却与父亲有仇,又一向与祖母不睦。我曾听舅母对舅舅说,要将祖母送到养济院去。我怎能让她老人家受这个苦?可我自己尚且寄人篱下,又能怎么办呢?如今能遇到你们,可见天可怜见,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你们带走祖母,也能让她少吃些苦头。”

赵演觉得好笑:“既如此,你带她回京城就是了。我可听说了,侯府愿意养活你们呢,何必非得到蒋家去?”他这段时间也是有向赵家六房的人打听京中消息的。

赵湘自然不会坦承断亲之事,便板着脸道:“你们要是愿意带走她,我就不把你们在这里的消息说出去。蒋家下人就在船上,只需我去说一声,你们就休想逃掉。我知dào

,你们当初逃走,就不会继xù

顶着罪臣之子的身份过活。可要是我让舅舅家的人跟着你们,无论你们在哪里住下,都到处宣扬你们的真实身份呢?”

赵演的脸色阴沉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湘飞快地回答:“很简单,只要你们带走祖母养活就行了。我不问你们去哪儿,也不会跟你们联系,蒋家人是不会知dào

你们在哪里的。”

赵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忽而一笑:“大妹妹,你就实话说了吧。其实祖母对你而言,已经是个急于摆脱的累赘了,不是么?你只要把人安置好就行了,至于她日后会过得如何,你并不在意吧?”

赵湘斜了他一眼,虽没有正面回答,嘴里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祖母病情加重,如今大不如往昔了,想来脾气也软和了许多。”

兄妹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已经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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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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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京城小宅里的赵玮与赵琇收到了六房捎来的信,里面提到蒋七老爷派家人将赵湘与牛氏送到通州码头,坐上了南下的船,据说是要到济宁蒋家原籍去,他们在船上遇上了准bèi

下江南的赵演母子一行。

六房的伙计打听到,赵演把牛氏接去了自己母亲的舱房住下,并且跟后来上船的人说,他是带着祖母、母亲与弟妹们去江南投亲的。至于赵湘,没有跟他们一家再有往来,倒是曾经去过底舱,告知蒋七老爷的家人,牛氏遇到了牛家的亲戚,决定要跟他们走,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济宁了,任她如何哭求也不肯改变主意。

蒋家的家人去见牛氏核实这件事,他并不认得赵演,因此赵演声称自己姓牛,叫牛氏为姑祖母,他也没有起疑。牛氏表达了自己要跟着娘家小辈走的想法,当时已经开船,蒋家家人也没法回良乡请示蒋七老爷,只得接受了。他们回了底舱,赵湘则跟牛氏、赵演等人开始了互不搭话、仿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日子。

赵琇有些意wài

:“没想到他们两帮人会遇上,这称不称得上‘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我想不明白,赵湘想要摆脱牛氏不奇怪,可赵演都已经逃走了,为何还要将牛氏接到身边来?难道他竟是个大孝孙吗?还是赵湘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他?还能让他帮着自己撒谎?”

赵玮想了想,冷笑道:“理由也不难猜到。赵演既要逃走。必定是打算抛弃赵玦之子这个身份的,否则日后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被人看不起。他们兄妹想要婚娶。也结不到好亲事。若是投奔了钱家人后,在钱家人帮zhù

下改名换姓,只要没有人追究,未必不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可如今既然遇上了赵湘,万一赵湘将他的事嚷嚷出去,他的算盘就打不响了。赵湘身边还有蒋家仆人,兴许是拿这个为筹码。威胁赵演,若不带走牛氏,就会让蒋家人去拆穿他的身份。也未可知。蒋家虽然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场上的亲友还是有几个的,对付一个身份存疑的升斗小民。再容易不过了。”

赵琇眨了眨眼:“蒋家真会帮赵湘干这种事吗?为了什么?就为了让赵湘能够摆脱牛氏?那也太费事了!蒋家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对付一个牛氏不是轻而易举的吗?赵湘都能对牛氏下毒了,断不可能会为了祖母跟蒋家闹不愉快啊。”

赵玮笑道:“蒋家多半不会帮她这个忙,也未必愿意在麻烦缠身时,再跟赵演这样的小人物纠缠不清,叫人抓住把柄。可是赵演不知dào

啊!再说,他即使带走了牛氏,也没什么关系。如今的牛氏可不是他离京前的牛氏了,重病缠身不说。手里没银子,身后没靠山。身边更没有爪牙。她日后若能乖乖听这个孙子的话,兴许还能温饱不愁。但她若是妄想用从前的手段来辖制赵演,赵演能弃她第一次,就能弃她第二次。到时候,她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琇想想那个情形,不由得心向往之:“好可惜,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没法知dào

了。不然真想看看牛氏倒霉的样子呢。”

赵玮笑着起身:“断亲那一回她还不够倒霉么?若真想知dào

,等赵演下了船,六房的伙计自然会将他上岸的地点传信回来,到时候再托人打听便是。我们先去给祖母报信吧?”

赵琇也笑着站起身:“托人打听就不必了,从此断了音信是最好的。免得叫他们发xiàn

了,又再次缠上来。”

兄妹俩去了张氏的屋子,将牛氏与赵湘遇上了赵演,牛氏跟后者走了的消息告sù

了张氏。张氏念了声佛:“这样也好,赵演他们卷走了全家人的财物,本就不该,如今既然重聚了,也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牛氏为他兄弟二人,将泽哥儿逐出了家门,他反而带着生母弟妹逃走了,这不是大不孝么?赵湘固然是个畜牲,他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他能够接回祖母奉养,就证明他还有可取之处,不至于丧了良心。”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不把他们的猜测照实告sù

祖母。

张氏又继xù

说:“回头你们别把这件事告sù

泽哥儿。先前他知dào

祖母与妹妹投奔蒋家去了,就放下了心,如今要是知dào

她们没去蒋家,反而跟赵演他们在一起,说不定又要担心了。横竖他已经离了那个家,牛氏再难,也没问过你们启轩哥,泽哥儿在哪里,没想过要重新认回这个孙子,那他又何必再为这样的亲人操心呢?他妹妹是个心狠手辣的,能离得远些,反而还是件幸事呢。”

赵琇眨眨眼:“祖母,您是不是听错了?牛氏是跟赵演他们在一块儿没错,但是赵湘没打算跟他们走呀?她应该还是要继xù

往济宁蒋家去的。”

张氏吃了一惊:“什么?她一个人去蒋家?”她脸色沉了下来:“果然……当初就不该信这丫头。她当初会对她祖母下毒,如今又将病重的祖母扔给庶母和庶兄,自己去过富贵日子,可见心性凉薄!当日我们就不该饶了她,即使不便送去官府,也当直接将人扭送尼姑庵,从此断绝尘缘,一辈子不许她出来见人才对!”

这算是张氏少有的重话了,可见她对赵湘的深恶痛绝。

赵玮劝她道:“祖母也不必生气,其实这样也不是坏事。蒋家未必乐意见到牛氏,赵湘去了他家,也未必就能安享富贵了。而赵演对牛氏再不好,也不会对她下毒。他有本事,也有银子,将来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至少温饱是不愁的。”

张氏听了,仍旧怒气难消:“我难道是在为她们祖孙操心?只是看不得有人行事如此刻薄不孝罢了。赵湘还是郡公爷的血脉呢。传出去岂不是坏了郡公爷的威名?!”

赵琇笑道:“祖母又忘了,咱们家先是逐了小长房出族,又跟牛氏与赵湘正式签了断亲书。赵湘怎会还是祖父的血脉呢?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与祖父无关。”

张氏想起来了,叹道:“即使如此,世人总归是知dào

实情的……”说着又咬牙:“牛氏一辈子自以为得yì

,实jì

上就没做对过一件事!她从前眼里只盯着爵位,为了爵位,不惜怂恿丈夫对我们赶尽杀绝。最终只落得个自取灭亡的下场。失了爵位后,她若是明白人,就该劝说儿孙自强不息。重振家门,她却只知dào

追名逐利,让儿子投靠逆王,行大逆不道之事。最终还不是落得一场空?还有教养儿孙。她也做得一塌糊涂!泽哥儿自幼不是她教养的且不提,赵演、赵漫眼里只有生母与同胞手足,对她这个祖母视若无睹,对生父也不见有多么敬重,赵湘更是无视父母孝期,狠心对祖母下毒。牛氏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难不成她只教他们如何争名夺利了?我们赵家最大的祸事,就是把这个搅家精给娶进了门!”

赵琇颇有同感:“是啊,赵演那边还好。她弃小钱姨娘在先,小钱姨娘所出的孩子对她生出怨言也是正常的。最难以理解的就是赵湘。赵湘是牛氏亲手教养长大的吧?她都学了些啥呀?老是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自命不凡,听说以前还曾经认过颖王侧妃做干娘,打算要嫁进高门大户是不是?成了犯官之女,还敢肖想汪家的儿子。我看她一直就没绝过高嫁的心思。她怎么就那么执着呢?她现在都落到这个境地了,还想要嫁进高门大户,真当人家是傻的吗?这些都是牛氏教的?”

张氏冷笑:“牛氏这辈子享过的福,都是因成功嫁进了高门大户而来。她一心想要让孙女高嫁,赵湘也在耳渲目染下歪了心思,又有什么奇怪?一个个不思长进,只想着歪门邪道,这辈子的出息也就是这样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吸取教xùn

,今后教养后代,一定要让他们记住,只有自己的本事才是自己的,一心想靠着好亲事出头,还不如早早回乡下种田去,也省得在京城丢人现眼,污了祖宗的威名!”

赵玮与赵琇连忙起身,乖乖应了是。

张氏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想到赵湘的行事,依然很生气。赵琇见状,便拿些开心的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祖母,侯府宅子已经整修好了,几个主要的院子也布置得差不多了。我听他们说,祖父养老的那个院子,他们都照着从前的模样重新整理好了,就连以前院子里种的桂花树,也从别处挖了一株外形相近的,移植到了同样的地方。几个老家人都说,那院子就跟祖父在时一模一样呢。祖母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张氏勉强笑了笑:“是么?他们有心了。只是那个院子丢失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就算找来相似的物件补上,也不是原来的东西了,不过徒耗人力罢了,这又是何苦?”

赵琇忙道:“全都找回原来的是不可能了,但未必就不能找回旧物。我听他们说,原来当日祖父院子里的东西,是牛氏做主扔的,并非抄家抄走了。当时做事的仆人听牛氏说,要把东西拿去烧掉,都觉得大不妥。几个仆人都是府中的老人了,侍候过祖父多年,知dào

那都是祖父生前的遗物,怎么能烧掉?即使是要烧给祖父在地下继xù

使,也当拿到祖父坟前烧了才对。怎的办丧事时不提,反而等赵炯移灵回乡后才说这事儿呢?他们私下商量了一番,就把东西抬走了,回禀牛氏说东西已经烧了,其实是藏在了庄子上。后来抄家,他们被没入官中,一应身家财物都一并入了官,庄子也不例外,庄上的东西也不知如何了。日前他们听说哥哥和我有意将祖父的院子修旧如旧,尽量拿旧物布置起来,就想起了这件事。因几个庄子也都回到我们手上了,他们就打发人去问,才知dào

那些家具摆设都叫庄上的佃户分了去,如今还在呢!他们就花银子把东西都买回来了。”

张氏闻言大喜:“真的?你是说……郡公爷用过的旧物,如今都找回来了?!”

赵玮笑着点头:“虽然不是全都找回来了,但也有十之五六。还有些东西,虽然还未找回,但也知dào

了大约的去向。孙儿已经命人追寻去了,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好消息。”

“阿弥陀佛!”张氏忍不住又念了声佛,脸上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赶紧叫人套车去,我要去侯府瞧一瞧,可还是当年的旧东西!”

赵琇笑着劝阻她:“祖母,外头天都快黑了,这时候过去,还能瞧见什么?不如明儿再去吧?我和哥哥陪您去一趟呀?”

张氏犹豫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答yīng

了,接着又满心兴奋起来:“你们祖父的屋子,我每日都要梦一回。屋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件摆设,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等东西寻回来了,你们都别动,等我亲自将它们摆放好。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祖父的屋子是什么样子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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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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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吃了药,头晕晕的,很想睡。估计撑不住了,今晚大家就别等了吧,对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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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细微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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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先一步跳下马车,再转身过去扶张氏下来。

张氏一边在孙女的搀扶下,踩着脚凳下地,一边念叨:“女孩儿别这样粗鲁,踩着脚凳稳稳当当、斯斯文文地下车不好么?非要跳下来。若是风大,吹起了裙子可怎么办?就算没风,叫人看见你的脚也不好呀。”

赵琇只能一边应着一边啰嗦回去:“知dào

啦,祖母就别念叨了,当心点儿,别踩空了,慢点儿走。”

赵玮将马交给了随从,笑着走了过来:“祖母觉得怎么样?前院这边全都重新粉刷过了,损坏了的门窗也都换上了新的。皇上赐了‘建南侯府’四个大字的御笔,孙儿叫人制匾去了,还没送回来。如今外头大门上挂的匾是太祖皇帝御笔,前院正堂上的匾就用今上的吧?”

张氏看着前院的房屋,满yì

地点点头:“确实不错。工匠们做得很好,你记得要好好奖赏他们。”

赵玮应了,又指着院子里新种下去的几棵树道:“这是叫人照着从前的树种,找来成树种上,养了个把月,还算精神。如今正值阳春三月,花树都开得极好。等我们搬回府中,祖母就能天天赏花了。”

张氏看着精神的花树,心情不错,又问:“花园里的花草可都种上了?长得怎么样?”

“都种上了,长得还行。”赵玮回答说,“一会儿祖母可以过去看看。还有您院子里的小花园儿,景致也还不错。样式程的本事。果然不是空有虚名。”

一番话说得张氏更加期待了,笑着对赵琇说:“一会儿看花园去,还有你的院子。若是景致果然好。咱们这个月就搬进来吧。正好趁着春光明媚,你可以下帖子给京中闺秀,也做一回东道,邀她们来开个诗会。你已经做了两回客,也该回请一次了。”

赵琇有些惊讶,她可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做东开诗会呢,便有些迟疑:“有这个必要吗?我虽然去参加过两次诗会。但一次是跟咱们相熟的曹家,一次是与我有私家的方五姑娘做东。曹萝与方五姑娘都跟我合得来,请我去诗会也是正常的。可其他姑娘与我未必有那个交情。今年开春后。她们也有过两三次诗会,彼此做东,方五姑娘也参加过两回,可没有一个人给我下帖子呀?我要是开了诗会。发了帖子出去。却没人肯来怎么办?就算曹萝和方五姑娘愿意来,人数那么少,也很尴尬呀。”

扪心而问,她其实也不太想请一些与自己不合的女孩子到家里来做客,招呼人吃,招呼人喝,把人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回头还要被人挑剔说嘴。

张氏对此不以为然:“你跟别家闺秀打的交道少了。她们与你不熟,不请你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亲自做一回东。把她们请到家里玩一日,以后不就熟了么?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开诗会不请你了。京中闺秀就是这样消遣的,你总要学着跟她们打交道,不能整天窝在家里,自己看书、抄书,或是管家算账。好好的女孩儿,本来还有几分灵气,都变俗了。”

赵琇抿了抿嘴,干巴巴地应着声,心里却是不大乐意的。她在家里照样学习琴棋书画,别的闺秀会的东西,她也一样会,怎么就俗了呢?难道那些闺秀就不学管家算账了?再说,她俗了就俗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祖母心目中“脱俗”的标准了。

她扶着张氏,跟在赵玮身后简单地逛了一圈中路前院。这里是侯府举行最正式的仪式、活动的地点,侯府中一应大事,无论喜丧封降,都是在这里进行的。这里摆放的家具也最珍贵,而且有很多是御赐之物。在经lì

了抄家变故之后,这个院子反而是最容易恢复的一个,因为所有被抄走的东西,都有清单可查,先帝赐还旧物时,也都把东西全部赐回来了。除了一些帐幔和次要的摆设是新的以外,正堂中的布置几乎跟十年前老郡公去世之前一模一样。张氏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眼圈就不由得红了。

接着他们就直接去了西路前院。那是老郡公生前养老的院子。按照张氏的吩咐,这里几乎不做任何大的变动,而是按照从前的样子,修旧如旧,把一些破损的地方修补好,将原来的家具摆回来,缺了的树种回去,务必要将它维持在老郡公生前居住时的状态。

工匠们的手艺很好,办事的老仆人们记性也不错。张氏一踏进这个院子,恍惚间还以为这里从来没有过改变,但当她发xiàn

自己与老郡公所一同种下的那棵老桂花树变成了一株新种的小桂花树时,她就清醒过来了。她含泪看着这个院子,心情有些黯然,只低声吩咐孙女:“我们进屋里去瞧瞧吧。”

屋子里还有些空。屋里的东西早在抄家前就被清理掉了,什么东西都没剩下,比抄家还要抄得干净。就算现在能够找回部分家具摆设,也不是样样都能保留到现在。一些早已不知去向的家具,只能用外型相似的暂时补上。因此张氏放眼望去,很容易就能认出哪些是旧物,哪些是新补的。

物是人非。找回来的东西再多,这屋子也不是过去的屋子了。

张氏悲伤地撑着桌沿,在中堂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是她从前习惯坐的位置,椅子还是那张椅子,只是椅搭已经换了一副新的。她用手细细摸挲着八仙桌面,发xiàn

上面多了许多刻痕,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人留下来的。这可是老郡公用了几十年的爱物,怎么有人敢这样糟蹋它?

她犹自默默垂泪,赵玮与赵琇对视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劝说。如果祖母见一次这个院子,就要伤心一次,那么他们把她的院子安排在隔壁。真不知dào

是不是个好主意。她年纪渐大,身体也不是非常好,过去十年都过得好好的,可别回到旧居,反而天天以泪洗面,熬坏了身体。

赵琇小声对她说:“祖母,您别哭呀。我对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这屋子我来过没有?哪一些家具是当时就在的呀?您给我说说,好不好?”

找回来的家具,她都看过清单。怎么可能不知dào

?不过是想寻个法儿,转移张氏的注意力罢了。不过现在看来,这法子收效甚微,因为张氏还在默默流泪。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了泪,淡淡地对赵琇说:“你小时候自然来过这里。每天你哥哥都要过来向你祖父请安的。有时候天气好了,你也会跟着来。你祖父还抱过你好几回呢,有一次你竟然……”她想说孙女竟然尿在了祖父身上,但话到嘴边,转念一想,这种事对于孩子来说自然无所谓,但赵琇已经是大姑娘了。定会害臊的,她便改口:“有一次你祖父把你放在这张桌子上。你就在上头爬来爬去,竟把你祖父的茶碗给踢翻了,溅了你祖父一身的茶水。你不认错不说,反而哇哇大哭起来。你祖父都拿你没办法。”

赵琇干笑,小孩子会闹出这种意wài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围着八仙桌转,估量着它的桌面大小,也就是一平方米左右,这么小的空间,一个孩子会踢到任何东西都是正常的。

这一转,她就看见了八仙桌靠向后方条桌的一个角上,似乎磕破了一个角,不由得问:“这个是流失在外面的时候,被谁不小心磕破的吗?”

赵玮探头来看:“咦?确实是磕破了。兴许是他们搬运东西时不小心吧?”

赵琇摸了摸那个桌角:“应该是以前磕破的,磨得挺光滑。”因为离得近,她看见了那处桌角周边有一块暗褐污迹,因为颜色与桌子木材本身的颜色相近,刚才光线暗些还看不出来呢,便笑着问:“祖母说我当年踢翻了祖父的茶碗,难不成这就是我当时留下来的茶渍?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呢。”

张氏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见状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磕的?竟然会破成这样?这可是黄花梨的桌子,搬运时应该仔细些才对!”

赵玮回头去问跟来的大管家汪福来。汪福来连忙回禀说:“回老夫人,这桌子送回来时,小的也问过。但据当年偷偷运走桌子的人说,他们把东西搬走的时候,这桌角就已经是破了的。就连上头那滩污迹,也是当时就有的。他们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不过因为颜色浅,屋里一暗就不大看得出来,因此他们也是搬出去后才发xiàn

的。当时还觉得奇怪,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好象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只得由得它去了。”

赵琇连忙叫人点了灯,拿到跟前把那滩污迹照得更清楚些,又摸了摸,闻了一下,然后说:“好象不是油……颜色有点发红,这该不会是血迹吧?”

张氏脸色变了:“胡说!这怎么会是血迹?你祖父去世那日早上,我还来过这里,跟你祖父说话。当时这桌子还是好好的,一点都没磕着,上头也没有这滩污迹!定然是他们不小心弄的。”

赵玮见张氏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连忙道:“祖母别生气。您见到这桌子时,它还是好好的。但底下人将它搬走,是在咱们离开京城之后的事了。期间隔着好几个月呢,兴许是祖父去世后,这屋子没人住,底下人做事不小心,就把桌子弄坏弄脏了,也未可知。”

张氏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你说得也有道理。”又四处去打量周围的布置,说不上满不满yì

,但孙子和下人们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容易了。她也不好强求太多,便给了赵玮与汪福来一个微笑:“你们辛苦了,做得很好。”又特地嘱咐汪福来:“帮忙找回郡公爷旧物的人,你都替我打赏了吧。每人一个二等封儿。叫他们好好当差,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汪福来躬身应了是。

张氏又环视周围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她对赵琇说:“我们回去吧。等搬回来了,再慢慢细看。”赵琇应了一声,扶着她站起。张氏却忽然觉得有些头晕,身体晃了晃。赵琇连忙将她扶住:“祖母,您怎么了?”

“不知dào

……”张氏有些茫然,“刚才好象忽然觉得有些晕。”她盯住了脚前方的地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里的地面……”

“地面怎么了?”赵玮问。他看了看脚下的地板:“地面没有破损之处,祖母又吩咐过,要尽可能将这个院子维持原状,因此工匠们就没对地面做什么,只是让人重新打扫过,用水洗一遍就算了。”

“不对……”张氏疑惑地抬起头,“这正屋的地面……不是这个颜色的……还要再浅一些。我上回来时没察觉,只当是因为有尘土的关系。可如今地上半点尘土皆无,为何地面的颜色还是跟当初不一样?”

地面的颜色?赵琇疑惑地看了看地板,觉得这个颜色好象没什么特别的。左右暖阁里的地板,不也差不多是这个色的吗?

赵玮盯着地板看了好一会儿,就吩咐:“把所有窗子都打开。”汪福来忙唤人来将所有门窗都打开了,外头的光线透了进来,将正屋整个照亮了。

这时候,地板的颜色显得更清晰了。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xiàn

,正屋正中这一块的地面,似乎比周围的颜色都要深一点。只有一点,不细看,是发xiàn

不了的。

不过,这种细微的差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赵琇不能理解祖母的执着,可张氏却忽然犯了牛脾气:“这是谁把这里的地面重新刷了灰?叫人把它刮去!”

一声令下,汪福来只得将工匠都重新唤了回来。张氏板着脸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勒令工匠们必须在三天内,将正屋的地板恢复十年前的原状。三日后她会再来,到时候,她必须要见到成果。她的记性好着呢,若有人胆敢糊弄她,她是一定不依的。

赵琇跟着祖母匆匆上了马车,只觉得张氏今日发作得有些莫名其妙:“祖母,您怎么啦?就算地面颜色有些不太一样,您也别生气嘛……”

张氏却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未完待续……)

PS:本来想补上昨天的份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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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抽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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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回到家中,初时一切正常,但到了第二日早上,却忽然发起热来。

赵琇一大早过来给祖母请安,闻讯吓了一跳,迅速凑到祖母床前,见她昏昏沉沉、双颊热得通红,摸了摸额头,果然烫得很。她急了,连忙吩咐人去叫汪福来:“拿咱们家的帖子去江太医家,看江太医在不在,若在就立kè

请过来。若是江太医不在,就把去年在广平王府做供奉的那位老大夫请过来。再来个人去请哥哥。”

等人去了,赵琇又问在张氏身边服侍的夏露、冬霜两个丫头:“怎么回事?祖母怎么好好的生病了?”

昨夜是冬霜值夜,她倒是知dào

一些:“昨儿个老夫人一晚上都非常安静,似乎有什么心事。夜里睡得不安稳,到了四更上,就起了身,然后在靠在窗边坐了半宿。我起来看过好几回,老夫人说她要想点东西,不妨事,叫我只管睡去。我劝老夫人早些睡下,老夫人口上应着,实jì

上仍旧坐着不动。不过她身上披着厚衣裳,当时手还是暖的,我以为会没事,没想到……”

夏露年纪稍大些,就轻声斥责她:“你怎的没叫醒我?即使老夫人没有感染风寒,她也是有年纪的人了,一晚上没睡,定会伤神。无论如何也要劝老夫人休息才是!”

冬霜一脸的惭愧,她确实是疏忽了。不过昨晚上的张氏非常固执。张氏毕竟是女主人,是地位高高在上的郡公夫人。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违抗郡公夫人的命令呢?

赵玮很快赶了过来,听妹妹说完原委后,眉头大皱:“这回确实是丫头疏忽。不过祖母有时候执拗起来,也是难劝的。这是内宅事务,这丫头就交给妹妹处置吧。”

赵琇应着,倒也没重罚,只是扣了冬霜两个月的月钱就算了,不过她再三叮嘱夏露冬霜:“以后祖母再有什么不对,一定不能瞒人。你们若是劝不动。哪怕是半夜里,也要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自会来劝祖母。”

两个丫头连忙应下了。冬霜心中还在庆幸。这样的惩罚着实算轻的了,她还在害pà

自己会丢了这个体面又轻省的好差事呢。

江太医尚未上差,住得也不远,没多久就赶了过来。他给张氏诊了脉。病情并不重。只是小风寒,吃两剂药发发汗就好了。不过他也对赵玮与赵琇说:“老夫人似乎忧思甚重,遇事还是要看开些的好。思虑过重,对她养病没什么好处。”

赵玮与赵琇对视一眼,心中讶然,不过现下不好说什么,就按下不表。他们接过了江太医开的方子,客客气气奉上谢礼。又命人用最快的马车将人送到太医院衙门去,然后叫人去抓药。方才回到正院。

赵琇看着屋里躺着的张氏,小声对赵玮说:“哥哥,祖母到底在忧思什么呢?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呀?莫非……跟昨儿的事有关系?”

赵玮眯了眯眼。昨日在侯府,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祖母张氏睹物思人,想起祖父,伤心了一阵而已。此外,便是那张磕破了一角的黄花梨八仙桌,以及颜色与其他地方不一致的正屋地面了。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想来不会是小事,否则心情原本很好的张氏,不会忽然变得满腹心事,半夜里坐了一宿。

赵玮压低声音对妹妹道:“一会儿祖母醒了,你记得探探口风。我去侯府那边,瞧瞧工匠们干得怎么样了。也许那块地下面,真有什么蹊跷也未可知。”

赵琇会意地点头。

午后,吃过药发了汗的张氏醒过来了。虽然不再发热,但风寒的症状还有。张氏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双颊的红晕因为退烧而消失后,她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赵琇亲手送上了温热的江米粥:“祖母,吃一点东西吧?我叫人准bèi

了几样江南小菜,就着这粥吃一点,您看怎么样?”

张氏往日身上不好,总爱吃江米粥,小菜也都是合她口味的,但今日她实在没什么胃口,无力地摇摇头,就要重新睡下。

赵琇不肯依,好说歹说,终于劝得她吃了大半碗粥,又答yīng

晚上会再吃一点,这才罢了。

等丫头们将吃食撤下,屋里只剩下祖孙二人,赵琇才一边替张氏掖被角,一边微笑着说:“祖母心里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给我和哥哥知dào

?我和哥哥如今也长大了,可以为祖母分忧了。祖母有事不必自己一个人抗着的。”

张氏淡淡笑着:“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赵琇却是不信的:“真的没事?江太医说祖母忧思过度,要想开些才好。我也问过丫头们,她们说昨儿半夜里,祖母靠着窗坐了半宿都没睡觉,这才会感染风寒的。祖母到底在为什么忧心?以至于夜不能寐?”

张氏犹豫了一下:“当真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从前你祖父还在时的情形,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赵琇手中动作一顿,心中仍在怀疑。张氏思念老郡公,本也没什么出奇,可她在过去十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一年也要往他坟上去几回。那时都没有因为思念他而伤心病倒,怎的昨儿只是见了老郡公生前的居所和用过的家具,就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赵琇试探地问:“祖母,昨儿个那张桌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还有那块地,您为什么非要他们把那块地恢复原样呢?”

张氏脸色微变,避开了她的视线:“桌子能有什么不妥呢?叫他们将地面恢复原样,又有什么出奇的?那原是你祖父的屋子,我早吩咐过,要保持原样不变,他们没做好。我自然要他们返工的。好了,我累了,你下去吧。”说罢就闭上了双眼。似乎真要休息了。

赵琇满腹疑虑地离开了张氏的房间,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大。不多时,赵玮从侯府回来了。她闻讯连忙赶了过去:“如何?那些工匠们把地面恢复原样了吗?”

赵玮摇了摇头:“叫人来看过了,说是确实用泥灰重新糊过,糊的手艺有些粗糙,似乎不是内行的匠人做的。若只是要将正屋地面做得跟从前一样,倒也不难。现有样式程在。当年那屋子就是他家的人做的,照样做一遍就是了。可祖母要的,分明是当年的地面。不仅仅是一模一样而已。我疑心那层泥灰底下有什么蹊跷,便叫人将表面那层泥灰小心擦去,露出底下的地面来。样式程说,他们确实有法子做到这一点。但需得一点一点地擦掉泥灰。十分费时,今日恐怕出不了结果。我已经叫他们加紧赶工,争取在三日内做好。等他们做完了,我要先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请祖母去瞧。”

赵琇忙说:“我也要去!”

赵玮安抚妹妹道:“你还要在家里照看祖母呢。若你出门,祖母一定会知dào

的,岂会不起疑心?横竖早晚都能看见,妹妹不必急于一时。”

赵琇想想。勉强答yīng

了,又跟他讨论起来:“那层泥灰底下。究竟会是什么东西?我探过祖母的口风,祖母却企图含糊混过去。那反而让我觉得一定有问题。”

赵玮想了想:“那屋子十年没住人了,祖父还在时,屋子里应该没有异状。不过祖父去世后,我们一家就被赶到偏院去住,祖母没有机会去那院子里,自然也不知dào

那片地面是什么时候被糊上了泥灰的。离开侯府回南边的时候,祖母曾经远远在院外瞧过院子一眼,自然也发xiàn

不了异状。后来赵炯爵位被革,牛氏母子搬离,这宅子就被封了,再也没人进来过。若是有人在地面上糊泥灰,应该不可能是在那之后。”

赵琇挑挑眉:“哥哥可问过府里的老家人了?尤其是把家具搬走偷藏起来的那几个人。他们将东西搬走时,地板上可是已经糊了那层泥灰?”

一句话提醒了赵玮,他立kè

就让人喊了几个老家人过来询问,结果几个人都说,他们从没留意到那屋子的地板有什么问题。

他们本不是屋里使唤做细活的,也很少进屋,并没有发xiàn

地板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只知dào

,自从郡公爷去世后,那个院子就被封起来了,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入。当时的说法是,担心府中有丧事,人来人往的,有人会偷溜进去把屋里的值钱东西拿走了。也有人私下议论,说巡夜的人曾经在半夜里听到那边院子里有灯光和声音。起初还以为是闹贼,赶过去后发xiàn

什么人都没有,院子里也是一片漆黑的,还有人闻到血腥味,并有纸钱在空中飘洒,甚至有白影闪过。巡夜的婆子吓得跟什么似的,连忙跑去叫人,正好遇上闻声赶来的牛氏,被骂了一顿,撵出府去了。然后牛氏又命人将院子重新锁起来,此后再也没有人胆敢擅自闯入了,直到牛氏带人进院搬走里头的东西为止。

这些家人记得,他们进去时看到的地板,就是现在这个模样的。糊得不是很平整,还带着些许工具的痕迹。两边暖阁的地板则要平整多了,摸上去,光滑得跟结了冰的湖面一样。

赵玮让他们退下了,然后回头看向妹妹,神色十分凝重:“事情有些不对……”

赵琇也觉得不对。西路前院闹过鬼?她刚穿过来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有血腥味什么的,又封了院子……

她小声对赵玮说:“如果只是为了防贼,用不着把院子整个锁死吧?多叫几个家人来守着就是了。侯府还缺了那几个人手?况且那院子跟摆灵堂的正路前院就隔着一个过道,大可以用来招呼宾客,又或是令人颂经祈福。从前广平王府办丧事时,也是类似的做法。我当时亲身经lì

过,再清楚不过了。特地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去,发xiàn

院中有动静的婆子,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反而被撵出府,也是件怪事。更奇怪的是,明明是祖父的旧居,明明是祖父用过的东西,牛氏居然要在出殡后命人暗中将东西全数烧毁……这太奇怪了!她就算要烧给祖父,也可以在办丧事的时候烧呀?为什么要悄悄地烧?难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秘密?”

赵玮沉吟:“祖母一定是猜到了什么,却不肯说出来。可惜当年我们年纪还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dào

!”

赵琇心中一动:“我们不知dào

,我们没看见,可是除了祖母,还有别人知dào

,还有别人看见了!”

赵玮说:“你是指当年的仆人么?说实话,当年有可能知情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回到咱们手下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卢妈当年是在外院侍候的,也未知知dào

里头的事。”

赵琇笑了:“可是祖母身边侍候的人总会知dào

吧?咱们祖母当年可是堂堂建南侯夫人,她无论去哪儿,身边都不可能不带人的。而她能看见的事,她身边的人也能看见。”

赵玮眼中一亮:“当年祖母身边有两个大丫头随侍,春草已经死了,但另一个人……”

秋叶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她眼下就在京城,家离赵家小宅只有两刻钟不到的路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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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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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赵玮口信的秋叶,很快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张氏病了,她身为旧仆,如今也是名义上的干女儿,自然要先带着孩子过去给张氏请安。

她与鲁云鹏的儿子今年也有三四岁了,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能走能跑能说能笑,明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语,被他奶声奶气地说来,就能将所有人都逗笑。张氏看着可爱的孩子,心情都好起来了,若不是怕过了病气,真恨不得立时抱在怀里揉一揉。

张氏还问起秋叶,孩子是否启蒙了?秋叶答道:“不过是教了些唐诗,当作是歌谣一般叫他背几句,正经还不认得几个字呢。我倒有心要给他开蒙,他爹却说,先不必着急,倒是扎马步练腿脚一类的,可以先学一学了。我心疼孩子,没肯让,宁可叫他先读两年三百千,等再大几岁,再跟他爹学些拳脚。能强身健体,对付几个肖小就够了。如今家里过得还行,倒也不必让孩子将来那么辛苦,从小兵开始做起。”

张氏忙道:“你这话是对的。即使有心让孩子日后从武职,也可以先给他开蒙,读几年书,走武举的路子。武进士一出来就是武官,既稳当又体面。从小兵开始熬,要熬到什么时候?且又危险、又辛苦。你家云鹏能有今日的前程,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广平王这样的好主公。若换了别家的小兵,哪里能有这般运道?光练得一身武艺。大字不识一个,将来孩子的前程也要耽误了。你回去跟云鹏说,千万别犯糊涂。若是不服气我的话。就让他问王爷去。”

秋叶忙笑着应了。张氏接着又说:“不过你们夫妻之间,说话也别太硬着来。你好好跟他说,他不肯听,你再想别的法子。我看他并不是固执的性子,很是明事理,不会不听你的话。若是跟他拧着来,反而坏了夫妻情份。”

秋叶柔声道:“老夫人放心。我心里有数呢,不会跟他拧着来的。”

秋叶陪张氏说了半日话,倒是让张氏的注意力从心事上转移开来。心情也变得好多了。两人一边拉着家常,一边看丫头跟孩子玩。等吃过了午饭,张氏开始有了倦意,秋叶亲自服侍她睡下。又把孩子交给了夏露:“大姑娘说。妹妹是个细心妥帖的人,还要劳烦妹妹替我看一会儿孩子。他每日午后习惯睡一个时辰的觉,不会闹的,若是他醒来要见我,妹妹只管打发人到前头寻我就是。我在侯爷那儿陪他与大姑娘说话。”

夏露连忙应下了。她陪孩子玩了半天,两人也混熟了,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他带去了厢房睡下。秋叶径自出了屋子。往书房来。赵琇与赵玮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琇先将昨日发生的事告sù

了她,特地点明。侯府西路前院的正屋里有异状,八仙桌如何,地板如何,还有家具摆设差点儿被牛氏烧了,是几个家人私下藏起等诸事。

秋叶愕然:“好生奇怪。照理说,这不应该呀?郡公爷虽然去得突然,但太医说了是寿终正寝,并不是染了恶疾,也不是横死。他的遗物,何必要私下偷偷烧了呢?况且郡公爷身份尊贵,他出手又大方,用的东西都是上好之物。他那间屋子里的家具,几乎全都是黄花梨,暖阁里还有紫檀的,外头想要找一样的都不容易呢。多宝架上摆的,好些都是名贵的古董。就连屋里用的帐子、幔子,都是上等的绸缎、云锦、缂丝,府里除了他与老夫人,旁人还享用不了这样的好东西呢,说烧就烧了?若是只有几件家具被偷偷保下了,剩下的全都烧尽,那这一把火,少说也烧了四五千两银子去!”

赵琇与赵玮面面相觑。他们以前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想当年,他们南下路上刚出事时,消息传回京城,牛氏就打发人来鼓楼西大街的小宅,企图将张氏没带走的财物运回侯府去。跟赵炯、牛氏夫妻霸占的大部分家产相比,张氏所拥有的又算什么呢?竟然能让牛氏露出这么难看的吃相,可见她有多贪财。这样贪财的人,居然要一把火烧掉几千两银子的东西?

赵琇想了想:“那屋里就算真生过什么事,也用不着把所有东西都烧掉。我记得当初内务府将抄家抄走的东西赐还时,就有一份清单,上面是当初查抄到的物件。祖母好象曾经指着那清单说过,上头有些东西是祖父屋子里的吧?”

赵玮还记得这件事:“确实如此。可见牛氏并非要将整间屋子里的东西都烧毁,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按照他们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牛氏当年下令烧毁的,主要是家具,而且是正屋正堂内的家具。不过这些家具也都是用名贵材料制成的,做工也好,值不少银子,所以牛氏的做法仍旧非常奇怪。难道这些家具碍着她了?

至于地板的异状,秋叶并没有见到,不过她对原来的地板倒是知dào

一些情况:“侯府的屋子,几乎全都是铺的方砖,只有老郡公的院子,屋里是糊的泥灰。那不是寻常的泥灰,是样式程手下的的工匠特地研究出来的方子。用这种泥灰平整过的地面,光滑得如同镜面一般。老郡公最喜欢在夏天里打赤脚走在上头,说那样非常凉快,比方砖凉快多了,但又不会阴寒伤身。再者,那泥灰干了之后,就会变得十分坚硬。寻常物件磕在上头,也不会留下一点痕迹。老郡公老当益壮,在家每日早起都要练武,若是下雨天,就会将自己的兵器拿到屋里去,亲手做保养。老郡公的刀枪都很重,磕磕碰碰的时候,若是挨着了地面。寻常方砖铺的地板,总要弄出点坑坑洼洼来,每每要修补。十分不便。但若是用那种特制的泥灰糊在地板上,除非老郡公大力用刀砍在地上,否则地板上顶多就留一点刮痕罢了。这种泥灰如今已经不多见了,除了内务府曾经派人学过,就只有样式程家里的人懂而已。京中差不多的人家,也不是个个都能用上呢。”

赵琇心中一动。如果那间屋子的地板,只是出了点小问题需yào

糊灰。完全可以找回样式程家的工匠来补。那么小一片地面,能费多少功夫银子呢?可牛氏却让人私下补了,手艺还那么粗糙。用的泥灰显然也不能跟原来的比。难道是那块地下面的秘密,不能让内务府或是样式程这样的外人知dào



她对赵玮说:“如果那种泥灰那么特别,又比较坚硬的话。那么等上头那层泥灰擦掉之后,兴许当年的痕迹还能留下一点。”

赵玮点点头。又对秋叶道:“祖母的异样是在看见那块地板之后出现的。这么多年。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去年去瞧那院子时,也没说什么,如今忽然满腹心事起来,可见定是屋里的东西有问题,而且还关系到一件大事。只是她不肯对我们兄妹直言,想来这件事一定不小。祖母说过,在祖父去世那日早上。她还去过那屋子,里头的东西并没有异样。那么事情多半是发生在她离开以后。当年我与妹妹年纪尚幼。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还要请秋叶姑姑帮忙,回想一下,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祖母当时看见了什么,没有起疑心,直到眼下才忽然发觉不对。”

秋叶不敢大意,开始细细回想当年的旧事。

郡公爷去世那一日,早上一切如常。因为要去曹家赴宴,所以张氏早早就开始准bèi

了。赵玮赵琇之母米氏也要随行。大丫头里面,春草与秋叶那天都跟着她们出门。

张氏与曹家太夫人交好,是打算提前过去的,因此一大早就去了老郡公的院子,跟丈夫说家常兼告别。秋叶跟着她去的西路前院。身为丫头,秋叶会注意到一些张氏不会留意的东西,比如当时屋里都有些什么。她记得,地面没有异样,桌子上也没有污迹,更没有磕破一个角。老郡公嫌天气热,叫人煮了消暑汤来,用黑瓷碗盛着,摆放在桌上。老郡公将用了多年的马鞭与打仗时从不离身的刀都拿出来保养,还叫张氏少喝酒,曹家做得好的几味大菜,倒是可以多吃些。张氏正与他说笑,忽然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他的长随求见。郡公爷一听,就下令立时把人传进来。张氏见他有事要做,便先告退了。

赵玮听到这里,问了一句:“那长随如今可还在府里?”

秋叶摇摇头:“郡公爷去后没两日,就听说他不小心落水身亡了。他没有家眷在府中,因此也没人过问他的事。小长房那边叫人草草替他办了后事,到官府打了声招呼,也就算完了。”

赵玮和赵琇对视一眼,心中更加纳闷了。

秋叶并不知dào

长随来找郡公爷说些什么,没多久她们就出门做客去了。赵焯则是照着每日的习惯,在自己院子的小书房里读书温习,顺便教儿子背书。秋叶跟着张氏与米氏,在曹家饮宴,中途忽然有侯府下人赶过去报信,说侯爷(当时老郡公还是侯爵)忽然在家晕倒,看着不行了。张氏与米氏吓得魂飞魄散,匆匆忙忙赶回府去,赵炯与牛氏已经预备要为老郡公入殓了。

秋叶对赵玮赵琇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以郡公爷的身份地位,先帝必定会派人来吊唁,说不定还会亲自前来呢,怎能不让先帝见着,就把人入殓了呢?再说,老夫人还未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呢。二老爷当时就跟大老爷吵了起来,好象还提到,大老爷不许二老爷瞻仰老郡公遗容,反而乱七八糟地说了许多指责的话,好象是……说老郡公去世了,二老爷不想着如何办好丧事,反而拿些莫须有的理由指责兄长,是不是打算给兄长安个罪名,好抢走世子的位置?二老爷气得跟他对骂,直到老夫人回来为止。”

赵琇忽然眼中一亮:“祖母没看见祖父最后一面?!”

秋叶摇摇头:“其实也算是看过了的,就看了一眼。老夫人扑到郡公爷面前哭,刚刚揭开了蒙面的帕子,还没看仔细呢,大老爷就闹起来了。他说郡公爷是在正院出事的,忽然晕倒,磕破了额头,可是院里居然没人在。他责怪老夫人,说老夫人只顾着自己饮宴玩乐,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若她不是出了门,又怎会害得郡公爷磕到头了也没人管?下人没能尽到责任,也是老夫人这个做主母的失职。老夫人听了十分伤心,立时晕过去了。我们都慌成了一团,忙忙将老夫人扶进屋里歇息,又要请大夫抓药。等老夫人醒过来,大老爷已经将郡公爷的尸首装进棺中,移到了前院灵堂里。”

赵琇眉头直皱:“不是说……祖父是忽发急症吗?怎么会是磕破头才去世的?”

秋叶忙道:“确实是忽发急症,当年太医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郡公爷晕倒的时候,撞上门柱,磕到了额头。我跟在老夫人身边,匆匆看过一眼。老郡公额角处,确实有块青紫,但颜色非常浅,并不是什么大伤口。”

“既然不是大伤口,赵炯又何必拿这个骂人?”赵琇想起八仙桌那磕破的一角,觉得好象有些对不上。难道是她想太多?

赵玮问秋叶:“这个太医,是不是姓刘?”

秋叶点头:“确实是刘太医。他那些年常到府里走动,老夫人有个头疼脑热,也会叫他,不过找他比较多的是小长房的几位。郡公爷则另有相熟的太医,很少叫他。”

赵琇又觉得不对了:“既然他不是平时给祖父看惯病的太医,那为什么祖父出事,府里反而请他来了呢?”

秋叶愣了愣,也觉得有些不对:“大约是……小长房跟他比较熟的关系?”

赵琇转向赵玮:“哥哥可记得,牛氏初入汪家时,就常叫一个姓刘的大夫上门诊病,说是长年给她看惯了的。可是这个刘大夫的医术平常,开的药方并不怎么对症,主要就是给牛氏开些补药而已。后来汪太太请了正经太医来,就拆穿了牛氏装病,以及刘大夫的草包真面目,刘大夫从此以后也就不再上门了。百灵先前曾经提过,牛氏本来也不喜欢用刘大夫,不过因着欠对方人情,所以从前赵玦未坏事时,家里就雇刘大夫做供奉,每月给一笔银子?这个刘大夫,跟那个刘太医是不是有关系?”

赵玮是曾经查过这些事的:“好象是兄弟。刘太医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个刘大夫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只是医术远远不及其兄。”

赵琇冷笑了下:“我倒是很好奇。牛氏到底欠了刘家什么人情?居然宁可白花钱,养活一个庸医?那刘太医在祖父的死因上,真的没有做手脚吗?赵炯当初一番胡搅蛮缠,怎么看都象是在阻拦祖母和父亲接近祖父的尸首,难不成祖父的遗体上有什么不能让人发xiàn

的秘密?”

赵玮与秋叶的脸色都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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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破绽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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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一旦有人起了疑心,破绽就会越来越多。

秋叶身为张氏的心腹大丫环,虽然不是每一个破绽都能看出来,但是张氏看见的东西,她也看见了,她需yào

的只是一个联想的契机。

在她的细述下,赵玮与赵琇发xiàn

了越来越多的疑点。

比如她陪同张氏、米氏从曹家返回建南侯府时,赵炯与牛氏已经准bèi

要将老郡公入殓了。当时还是夏天,若说是为了防止尸首腐败,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匆忙到连张氏这个正室妻子都没能好好见上老郡公最后一面,这说不过去。更奇怪的是,当时赵炯夫妻已经为老郡公换上了入殓时的服装——不是寿衣,而是老郡公过去的戎服,全套装备上了,包括头盔在内。老郡公是武将,穿这么一身衣裳下葬,也无不可。问题是,他当时都六十多岁了,在开国功臣中算是高寿,因此府中早就备好了寿衣,为何不给他换上精工缝就的寿衣,而是改穿戎服呢?此外,就是那个老问题——这么急着换衣服做什么?

秋叶看到老郡公额角上有块青紫,那是她能看见的地方。那在老郡公的头盔下面呢?是不是有什么异状?张氏扑到丈夫身上痛哭的时候,赵炯为何要急急忙忙拿些莫须有的理由责备张氏?还特地提到了老郡公额头上一块算不得什么的青紫。谁都没问那块青紫是怎么来的,他反倒主动说了。倒让人觉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而在张氏回府之前,他还一直拦着不让赵焯接近尸首,会不会也是在担心后者会发xiàn

什么?

又比如。赵炯与牛氏声称老郡公是在正院的书房里出的事,为此将书房内外侍候的人全都撵到了山东庄子上。而这些人,在不久之后又据说是死了。既然书房内外有人侍候,赵炯又为什么指责张氏没有管教好下人,以至于老郡公晕倒时,没有人发xiàn

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再比如,西路前院原本侍候的人。事后也被以疏忽职守、没有及时发xiàn

老郡公身体不适的罪名,全部打了一顿,同样撵去了外地的庄子。这些人后来也下落不明了。因为赵家的仆人去向复杂。有的被没入官中后被发卖,有的在那之前就被撵出了府自寻营生,也有的随牛氏赵玦走了之后又再被撵或是辞去,也有的是在赵玦坏事后被官卖的。因此许多人都不知下落。赵琇与赵玮都猜测。也许他们都落得了跟书房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还有西路前院的闹鬼传闻,秋叶是亲自经lì

过的,知dào

的倒比底下只知dào

小道消息的婆子们清楚些。

她说:“那是在老郡公去世后的第三日,先帝、先皇后与当今圣上以及几位王爷都已经来过了,但还未过头七,老夫人还住在正院里,并不曾被赶到偏院去。府中的下人虽然猜想大老爷袭爵后,老夫人就会失势。但谁都没想到大老爷会做得这么绝,只当他还会维持面上情儿。因此待我们这些老夫人院里的人,倒还算客气。老夫人伤心,在屋里躺了几日,吃药吃得越发困乏,到第四日就不肯再吃,方才清醒了些,也愿意进些粥水了。我立时去大厨房要热粥,就听见那里的厨娘跟人说起此事。那里的厨娘与被撵的婆子是儿女亲家,她正好知dào

详情。据她说,那婆子心里挂念家里才出生的小孙子,去巡夜的时辰就比平日早些,本想早早巡完就回家的,不料巡到那院子外头的夹道时,就听见了里头的哭声,好象是个男人在低声说话,但听不清楚。她担心是闹贼了。因白日里大太太才三令五申过,不许人擅进那院子,怕会有人将屋里的东西偷了去。她怕真有贼把东西偷走了,她这个值夜的要担干系,便跑去院门处看里头是谁在说话。”

赵琇听得紧张:“她看见了什么?”

秋叶转脸看向她:“院子里没人,但正屋中却有灯光,影影绰绰的,好象有个穿白衣服的人伏在地上,不知dào

在干什么。他一边哭着嘟囔,一边将纸钱往天上撒,还用什么东西擦拭着地面。那婆子还以为是从前侍候过老郡公的什么人,在那屋里哭灵,并没有害pà

,反而扬声叫了一句:‘谁在那里?少夫人说了不许人进来的,你好大的胆子!’那人吓得打翻了脚边的东西。那婆子才发xiàn

,那好象是一盆水,接着她就闻到有血腥味,正起疑心,灯光就熄灭了,白影也消失了。”

赵玮忙问:“这么说来,那婆子没觉得是闹鬼?”那后来闹鬼的传闻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秋叶便答道:“我也不知dào

,不过那婆子见白影消失了,又听闻有脚步声赶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见是大太太,就立kè

将之前发生的事禀报给她知dào

了。没想到大太太劈头就骂了她一顿,还说她传播谣言,居心叵测,叫了人来将她关押到了柴房,不许任何人探望。到了第二日,就直接把人一家子都撵出府去了。厨娘心里替她亲家打抱不平,也是心疼自个儿的闺女,就在那里念叨。她原是前头秦氏老夫人的丫头,因此并不十分买小长房的账。听说她后来也被撵出了府,好象说要回老家开个小饭馆。”

赵玮问她:“既然连那婆子的亲家,都知dào

这些事了。可见消息还是传了开去。难道竟无人察觉有异么?再说,这样的事情,又跟闹鬼有何关联?为何下人里头,都说那婆子看见的是鬼?”

秋叶叹了口气:“虽然那被撵的婆子觉得冤枉,她的亲友也在为她打抱不平,但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她的话。因为第二日早上,有老家人听说了传言后,闹着要进那院子看是怎么回事。大太太没许。只准他们在院门处往里看。他们没发xiàn

有什么纸钱,也没看到血迹,屋里屋外都是干干净净的。可那婆子又信誓旦旦。这才有人说,兴许她是撞客了。”

赵琇才不会相信是真的闹了鬼,她对赵玮道:“穿白衣服的人,极有可能是身上戴着孝。哭声听着象是男子,说不定就是赵炯?他提着灯笼,半夜三更到祖父生前住的院子里,打了一盆水去擦地。还有人在院门口闻到血腥味。难道那边地板上有血吗?他这边刚被人发xiàn

,牛氏就冒出来了,也许牛氏是在替他望风?那婆子提前巡夜。撞见了他们的事,就被他们随便寻个罪名关了起来,第二天直接撵出府,然后府中的传闻就变成闹鬼了。我觉得。祖父去世的地点。必定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而且就在正屋。因为正屋里留下了一些痕迹,赵炯与牛氏生怕被人发xiàn

,才说祖父是在正院书房里晕倒的。为了掩盖这个事实,他们将两个院子里侍候的人都封了口。”

赵玮的神色阴沉得可怕,什么话也没说。

秋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暖轿!”

赵琇不解:“什么暖轿?”

“老夫人冬天里在府中来去用的暖轿。”秋叶说,“那东西比一般的轿子轻巧,四周又有毡帘挡风。只需yào

四个婆子就能抬起。老夫人身体弱,郡公爷就命人打造了暖轿。让她冬天坐着来往各院,不至于吹风受凉。”

秋叶之所以会忽然提起暖轿,是因为她想起,当日随张氏回到侯府正院后,曾看到暖轿被放置在抄手游廊的转角处。但那时是夏天,根本用不着暖轿。如果张氏需yào

在府里借用交通工具代表,还有竹制的凉轿。那东西本来应该是收起来了的。不过在秋叶发xiàn

这件事之后,伴随着张氏晕倒后的种种乱局,等她空闲下来时,已经找不到那顶暖轿了。

赵琇听完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他们就是借用这顶暖轿,将祖父从西路前院搬到正院去的?暖轿遮挡性强,足以掩人耳目。如果事先将人搬进里头,再叫人来抬,只要中途不露马脚,只怕连抬的人都未必知dào

自己抬的是什么。”

赵玮沉吟道:“那得先找人问过,是否有人抬了暖轿进正院才行。府里有那么多人,想要掩人耳目,可不是件容易事。”

赵琇觉得难度应该没有想象的高:“他们在府中是少主人,西路前院跟正院有侧门相通,直线距离也就是几十米远。只要事先打点好了,叫下人回避一段时间,也不是很难。就象我们请了启轩嫂和侄女到家里来玩,也会让男仆回避,免得冲撞了。如果借口找得好,根本不会有下人会起疑心。”

“若果真如此,那咱们倒要好好查访查访,看当年曾经目睹过此事的仆人,还有多少仍在世上了。”赵玮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仅凭猜测,还不能下定论,需得有人证物证才行。西路前院正屋的地面,约摸明后天就能露出真面目,到时候就有个结果了。若果真如我们所想,那我们就得竭尽全力,查访昔日旧仆的去向,从他们嘴里将当年的真相一点一点地挖出来!”

秋叶有个提议:“汪总管很有可能知dào

些什么。回到南边后,他就向老夫人投诚了,想来也会愿意说出自己知dào

的事。他那时候是大总管,府里的事,少有能瞒过他的。若是大老爷大太太果真叫人到西路前院抬过暖轿去正院,他必定知dào

。”

赵琇对此深有同感,还建议赵玮可以先找汪福来探探口风。无论如何,现在的汪福来肯定更倾向忠于二房。他当年已经成年了,跟在父亲身边,兴许也听说过些什么。

赵玮也有一个想法:“我得去找找那个刘大夫。如果说刘太医当年曾经帮过赵炯与牛氏,隐瞒祖父的死因,而后暴毙,也是被灭了口的话,那么牛氏直到去年还继xù

给刘太医之弟银子,必然是因为他知dào

内情。若他手里能有一点实证,那就比我们在此百般猜测要有用一万倍,因为刘太医是唯一接触过祖父遗体的外人。”

所有事情都要等到工匠擦去侯府西路前院正房地面上的泥灰之后,才能进行下去。秋叶看着时间不早了,就说:“我去看老夫人和孩子,今晚先回家,明儿你们有了消息,一定记得通知我。”

赵琇应下了,她送秋叶出门,正要陪后者一道去看祖母张氏,忽然停下了脚步,又回转屋中,压低声音对赵玮道:“祖母昨儿回来,就满腹心事,必然是因为发xiàn

了什么。那屋里那么点痕迹,祖母又没有透视功能,可以看穿地表底下有些什么东西。她反应这么大,会不会是因为事先知dào

些什么我们不知dào

的事?”

赵玮一惊,沉声道:“很有可能。过去我们年纪还小,都不顶事,祖母即便知dào

些什么,也会一个人扛下。但如今,若真相就象我们所猜测的那样,那我们绝不能视若无睹。现在是我们为祖母分忧的时候了。”

他拉起赵琇的手:“妹妹,我们去问祖母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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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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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听完孙子孙女的叙述后,沉默了很久,方才艰难地道:“你们这又是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地查问,定然会引起外人注意,倒叫你们祖父死了也不得安宁了。”

赵琇不同意地说:“不是我们要打扰祖父死后的安宁,而是祖父到底为何而死,我们总要查个清楚才行。糊里糊涂的,难道就对得起祖父了?祖母,您到底知dào

些什么?您是早就对祖父的死起疑心了吗?为什么从来不跟我们说?就算您觉得我年纪还小,没必要知dào

这种事,哥哥已经不小了,又是未来的家主,您为何连他也不说?”

赵玮肃然看着张氏:“祖母,您就告sù

我们吧!”

张氏看着孙子孙女的神情,幽幽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松了口。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知dào

些什么。当初老郡公忽然暴毙,她悲痛欲绝。赵炯指责她没有照顾好老郡公,没有留意到他近日身体不适,甚至在他忽发疾病去世时,还在外头饮宴作乐。她当时的心思完全跟着他的话走了,满心都是愧疚,受了很大的打击,因此就晕了过去。等到清醒过来,发xiàn

赵炯夫妻将自己母子排除在了丧礼操持人之外,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也曾向人埋怨过他们没让她见老郡公最后一面——那匆匆一瞥,她根本啥都没看清楚,甚至没发xiàn

秋叶所看见的青紫。赵炯说了这话后,她正要认真去看,赵炯就开始不停地责备她了。老钱姨奶奶又扑上来与她推攮,接着又是赵焯为护母与兄长争执,牛氏狠手处置下人。她替下人说情又被骂,等等。混乱中,老郡公面上的白帕已经被人重新蒙了上去。

等她晕倒再醒来,老郡公的遗体已经被运送到前院灵堂上摆放了。赵炯夫妻禁止他们母子前去吊唁哭丧,对外只说她因为伤心过度而病倒。她当时只顾着生气和难过,并没有想太多。毕竟有刘太医出面,说老郡公是因为天气炎热。引发旧疾,才会急病去世的。而那天早上,老郡公确实抱怨过天气太热。热得快让人晕倒了——虽然,这句话极有可能只是他老人家一句随口的吐嘈。

直到扶灵回乡,路上遇险,九死一生。终于抵达奉贤老家后。张氏才从投诚的大总管汪四平处,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原来赵炯夫妻在侯府产业里做手脚,中饱私囊,前后贪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去。更可疑的是,他们似乎把这些银子用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老郡公有所察觉,还命人去调查过,又让汪四平查账。汪四平向牛氏要账簿时,可能打草惊蛇。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就急急找老郡公探口风去了。那一天,正好是老郡公去世的日子。联系到他死后。赵炯与牛氏的异状,张氏就推测出了一个可能。

不是赵炯与牛氏对老郡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能让老郡公急怒攻心,这才会忽然去世的。大约是担心被人知dào

后,他们会被冠上不孝忤逆的罪名,因此处处阻挠张氏与赵焯接近尸首,以免被他们发xiàn

端倪,又将可能听到老郡公斥骂声的下人撵去庄上,阻止他们泄露口风。

老郡公死后,赵炯与牛氏向汪四平讨要了账簿,然后将他踢回老家去。但汪四平给他们的是重新誊写过的账簿,原始旧账还在手里。他后来借着回京送年礼的机会,悄悄将藏在隐秘处的账簿找了出来,送到了张氏手中。张氏翻查后,发xiàn

赵炯夫妻确实在账上做了手脚,然后将钱用在了别处。那时候,她已经听说了赵玦投靠颖王的消息,加上颖王一直以来的传闻,怎会猜不出,那二十多万两银子到底是去了哪里?

可光是账簿又证明不了什么,反而因为那账做得巧妙,银子都是以公账的名义走的,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看,绝不会发xiàn

这是赵炯的个人行为。若贸然将账簿交上去,反而有机会让人反咬一口,说那二十多万两是老郡公资助给颖王的,其实是想先帝、颖王两头下注。

老郡公是先帝上位的死忠支持者,支持得非常明显,可以说是直接断了颖王的皇储梦,颖王私下都要恨死他了。换了是明白事理的人,绝不会有这种想法。问题是,当时在位的是先帝,他就不是个明白人。在明知老郡公对他有拥立之功的时候,他尚且将老郡公的遗属丢在老家不管不问。若他真对老郡公的忠心产生了怀疑,天知dào

会做出什么事来?

出于对老郡公名誉的保护,张氏便将此事隐瞒下来。反正赵炯已死,再追究他的不孝行为也没什么意义。后来赵玦倾力助颖王谋逆,后来也失败了。今上查得赵炯曾经资助过颖王银子,这部分钱也通过赏赐土地田庄的方式返还给了赵家。张氏觉得此事没必要再提,所以就没有跟孙子孙女细说。

可是,当看到那张磕破了角的八仙桌,还有正屋地板上的异状时,张氏开始察觉到,老郡公的死很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复杂。尤其是赵琇那句开玩笑的“会是血迹吗”,更是点燃了她心底的怀疑。

如果说……老郡公不是在正院里死的,而是在西路前院他自己的屋子里……

这本不是什么奇特的事,就显得赵炯与牛氏的举动特别可疑了。秋叶能想起来的事,她也能想起一半以上——暖轿与闹鬼的传闻,她并不清楚,但赵炯一再拦着她去见尸首,确是不折不扣的事实。赵炯与牛氏心里有鬼吗?他们所做的一切,难道就仅仅是为了不让人发xiàn

他们把老郡公气死了吗?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张氏也能看到,老郡公的遗容并没有生前曾经暴怒的痕迹。而先帝又曾经带着皇子们前去吊唁,必然是见过老郡公的。他们都没发xiàn

有问题。那么赵炯要掩盖的到底是什么?

张氏猜想。莫非是老郡公在震怒中,与赵炯发生了冲突,而赵炯则大逆不道地将老父推倒。使得老父撞上了桌角,以至于横死么?那么地面上那层泥灰所掩盖的,会不会是老郡公流出来的血?

这就是她为什么执拗地要求一定要将那层泥灰擦掉的原因。她要知dào

底下的是什么东西,哪怕她心里清楚,无论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在隔了十年之后,很可能早已消失殆尽。但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说完这些后,张氏又红了眼圈:“若是真的……真的如我所想,我不会原谅赵炯的。即使他死了,我也不能原谅……郡公爷对他那么好,他可是他的亲生父亲!”

赵玮一直沉默地听着她的话,直到这时候才开口:“祖母。若是证明了赵炯确实害死了祖父。我们又能做什么?他已经死了,死前就已经被夺爵,声名狼藉。他的儿子赵玦也因为谋逆而被斩首。我们还有什么可做的呢?是不是追究牛氏的责任?还有他们的几个孙儿孙女,也都还好好的呢。”

张氏一惊,接着心里更难受了。

若是她能早一点想到,早一点发xiàn

,也许就能早一日为老郡公报仇。可是现在,这仇还能怎么报呢?小长房还活着的人。除了赵泽全都离开了京城,就连牛氏。也是她同意送走的。赵泽当年还是个孩子,这事儿又跟他没什么关系。她一直怜惜着他,现在即使知dào

了丈夫死亡的真相,也狠不下心来拿他出气。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做?老郡公对她这么好,她竟然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过了害死他的凶手!

张氏瞬间被巨大的悲伤打倒,一时泣不成声。

赵琇看着张氏哭成那样,心里也不好受。她靠过去搂住张氏:“祖母,先别伤心,我们还不知dào

那块地底下是什么东西呢,也许……事情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呢?”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次日,工匠将那块地上的泥灰层擦掉了,露出了十年前的地面。样式程那边的监工向赵玮复命时,还用十分疑惑的语气说:“原来是地面损坏了,看起来是兵器造成的。当日我们铺那屋子的地面时,也曾经想过这事儿,早跟府上打过招呼,若有破损,只管来传我们,我们的人会立时过来修补的,不费什么功夫。为何府上没叫我们,反而随便找了个人糊地面呢?”

赵玮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随便拿话打发了他,便领着妹妹往侯府去瞧那破损的地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张氏的病情有加重的倾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暂时向她隐瞒这一点,却悄悄带上了老乌头。他虽然久不在老郡公身边侍候了,但毕竟做过后者很长时间的战时跟班,如果是兵器造成的损坏,也许他能认出来。

老乌头不负重望,认出了那块地上的痕迹。其实那是一片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刀痕,有深有浅,深的几乎入地三分。另外还有一些长长的鳞状痕迹,倒是要浅得多。有几处刀痕边上都有裂纹,证明当初那刀劈到地面上时,有多么大的力量。老乌头认出,那种刀痕应该是老郡公的佩刀造成的。那把刀的形状很特别,砍到地面上,会造成一种奇异的印迹。而且以前屋里还是方砖地板时,老郡公曾经不慎用刀砍坏了方砖,当时留下来的痕迹,跟现在的痕迹很象,不过还要再深几分。至于那鳞状的长痕,应该是马鞭造成的。无论是佩刀还是马鞭,都随着老郡公下葬了。

老乌头察觉到有异:“这些是什么?这些痕迹是几时有的?刀缝里的那些……是血迹么?”

在靠近八仙桌的那一片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刀痕里,都染上了一层深褐色的东西,深入泥灰层中,擦都擦不掉。后来糊上去的那层泥灰,要粗糙许多,因此并没能填入那些细小的缝隙中,反而将缝里的东西保留了下来。无论糊这层东西的人是谁,显然他这个举动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赵玮没有回答老乌头的话,反而诚恳地问他:“乌爷爷,您觉得呢?您觉得这些会是血迹么?”

老乌头没有回答。他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兵的人,自然认得出血。他看着那片伤痕累累的地面,脸板得紧紧的,半晌才道:“死得早了啊……死得太便宜了!”

赵琇看得出来他已经猜出了真相,想了想,便故yì

叹道:“可不是死得早了吗?现在人都死了,活下来的那个也只剩下半条命,人还不在京中。如今要再追究,已经晚了呀。乌爷爷,您说……这叫什么事呢?”

老乌头黑着脸,心里满是郁闷。赵玮让人将他好生送了回去,没有请他保密,因此,他回去后会跟人说些什么,谁也不知dào

。赵玮已经明白了妹妹的用意了。

他们回到小宅里,向张氏禀报了结果。

从现场的情况看来,大概是老郡公因为某事气急,随手拎了刀就往儿子儿媳身上砍,但他只是发泄怒火,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否则不会砍了这么多刀,刀刀入地,却不见赵炯身上有伤了。不过赵炯大约不是这么想的,他很有可能推了老父一把,致使老郡公头部撞上桌角而死。当时老郡公很可能流了很多血,血渗入地表的刀痕,赵炯与牛氏急于将老郡公尸首移走,伪装他死于正院,所以匆忙间只封锁了西路前院,却没有来得及清理现场。接着又忙于丧事、向宫中报丧、迎接先帝吊唁……直到三日后,他们才有时间在半夜潜入院中,打水清洗地面的血迹,又因为心虚而洒纸钱祷告,却遇上了巡夜的婆子。次日闻讯而来的老家人,看到的就是打扫过的现场了,所以他们没有发xiàn

异状。但那是在院门口看的,若是离得近,所有人都会发xiàn

地面上的刀痕,自然会察觉有问题。赵炯与牛氏心虚,不敢叫样式程的工匠来修补,只得另外找了心腹甚至是亲自动手,用粗制滥造的泥灰糊了地表,掩盖了现场的痕迹。

听完赵玮与赵琇的所有推理,张氏捂着胸口,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畜牲……畜牲!”

赵玮轻声道:“孙儿已经命人去寻那个刘大夫了。等找到了他,兴许就能有实证了。”

“有了实证又如何?”张氏含泪道,“我们也没法报仇了……”哽咽了片刻,她又说:“跟你们启轩哥说一声,让他将赵泽送走吧。让那孩子到外地去过活。我虽知此事与他无干,可是一想到他祖父和母亲做的事……我就不想再见到他了!”

赵玮自然答yīng

下来,又劝她宽心。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了,出了屋子,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赵琇:“妹妹方才怎么不说话呢?祖母这般伤心,你好歹劝一劝她。”

赵琇有些郁闷:“赵泽生母害死了我们爹娘,祖母还觉得赵泽无辜,处处对他多加关照。可现在祖母一知dào

赵泽的祖父祖母可能害死了我们祖父,祖母哪怕明知dào

赵泽与此事无关,也要将他送走了。在祖母心中,祖父比我们爹娘重yào

吗?比所有的人和事都重yào

?”

赵玮叹了口气:“在祖母看来,再也没有比祖父更重yào

的事了。你应该早就明白才对。”

赵琇其实也知dào

,只不过真zhèng

面对这种强烈的差别待遇时,心里还是会有埋怨。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怨怼抛诸脑后,打起了精神,转头看向兄长:“哥哥,虽然事过境迁,赵炯已经死了,但仇人还有一个活着。我们如果什么也不做,只会气坏自己的,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出一口气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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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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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氏跟着赵演和小钱姨娘一家离开了,她会在哪里落脚,还要等六房船行的伙计捎回消息。赵琇只知dào

,她与兄长赵玮这次都再也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只不过惩罚她的手段还未最终决定而已。

赵演兄妹几个也许比较无辜,但赵玮与赵琇都对他们没多大好感。如果他们一辈子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赵玮赵琇可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如果他们的境况好了起来,混得风生水起了,也许赵玮就要采取点什么手段,给他们泼一盆冷水。倘若赵演有意庇护牛氏,赵玮会更狠得下心肠——当然,赵琇相信他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

赵泽则被赵启轩送出了京城。这是早就说好的事,没人觉得有问题。赵泽带走了几个老仆,还有换洗衣服和一些碎银。接下来,他将会在六房位于某个中等城市里的分店中,先从伙计做起,接着升二掌柜,最多就是做到掌柜的位置。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回京城,也不会回老家,而是在他所负责的地点,过着不愁温饱,但社会地位不高,并且永久处于草根阶层的市井生活。他从出生以来所接受的一切教育,读书科举,官宦世族,锦衣玉食,都将离他远去。也许在一部分人看来,这样的生活还算是平稳而幸福的。但他本人会怎么想,就没人知dào

了。赵家祖孙如今也不再关注他的想法了。

赵玮还命人给济宁的蒋家捎去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详细地说明了赵湘下毒的事,自然也没忘记提起赵炯弑父的罪行——他声称是早年被牛氏与赵玦撵出府去的老仆透露的消息。而找回来的旧家具上面也留下了赵炯行凶的痕迹——虽然赵家祖孙暂时没有将此事大肆宣扬的想法,毕竟凶手已经死了,但他们也不会刻意隐瞒的。赵玮关心的是。蒋家如果将赵湘视作赵家千金,建南郡公后人,而对她将来的婚姻有什么安排的话,他这个建南侯府继承人就不能孰视无睹了。他不可能接受这种女子顶着老郡公曾孙的名头在外招摇。赵湘的黑点根本无法掩盖,她的祖父不孝弑父,她的父亲不忠谋逆,她本人也差点儿毒死了她的亲祖母。他现在还能容许她姓赵。只是因为天下不仅仅他一家赵姓而已。

赵玮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建南侯,即使还未入朝,也不见有什么实权。但他深得帝王信任,未来注定了前途光明。家势衰败的蒋家已经没有资格忽视他的话了。他们可以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收养赵湘,让她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在婚事上。他们绝对不敢冒险。这不仅仅是因为赵玮的警告。除非他们将赵湘随便嫁给一个无名小卒。否则,只要是稍微上点档次的人家,一旦得知赵湘的底细,他们会如何看待促成这桩婚姻的蒋家呢?现在的蒋家,已经不能再轻率跟人结仇了。

蒋家会如何对待尚未到达济宁的赵湘,赵玮与赵琇还未得知。他们如今的心思都放在安抚张氏上了。

得知丈夫死亡真相的张氏,陷入了无边的悔恨。虽然刘大夫暂时还下落不明,没有实证证明赵炯确实杀死了亲父。但张氏却坚信这是事实,否则那一切痕迹就没有了解释的理由。她居然没能在杀夫仇人在世时。发xiàn

这个真相,将仇人绳之于法,而且在长达十年的时间内,完全没有起过疑心,她有些无法面对自己的迟钝。如今回想起来,赵炯与牛氏有那么多的破绽,她居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无法原谅自己。

赵琇安慰了她很久,都没能让她从这种悔恨中平复过来。为老郡公、赵焯与米氏在广化寺所做的法事已经延续了一段时间,她以前只是每逢初一、十五过去念念经,祈祈福,可现在自从她病情痊愈后,就几乎每天都要往那边跑。她一大早就过去,对着丈夫的牌位念经,直到太阳西下才回家。即使是在家里,晚上她也会对着丈夫的牌位念上一两个时辰的佛经。

赵琇每天都会陪她去广化寺。虽然她心里也为祖父与父母难过,但去了十来天后,她越来越觉得,这种做法真的很浪费时间。她每日早出晚归,在书画方面的练习已经断了十天以上,家里一堆琐事,也来不及处理,还有搬家的日子一直没定下来,她也有很长时间没去看望广平王了。她有那么多的事需yào

做,为什么要将时间花在念经和发呆上面?

她私下跟兄长赵玮抱怨,赵玮只有叹气:“祖母心里十分愧疚。她既然打算这么做,我们也只能陪着了。家里的事你不必操心,只管陪祖母去做法事吧。我虽然在家读书,但每日抽一个时辰出来,帮你料理家务,还是可以的。”

赵琇不以为然:“一个时辰够你看一本书,写一篇文章了吧?哥哥要准bèi

八月的秋闱,本来就时间不足了。为了书馆的事,还要时不时出门拜访饱学之士,向他们请教学问、讨要藏书与文章,哪里还有时间料理什么家务?这些事儿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大不了我让管事的人每天晚上过来向我汇报就是。白天里有卢妈看着,家里也乱不了。只是我觉得有些对不住卢妈。明明她都是自由身了,我还要劳烦她来家里做下人的事。”

赵玮微微一笑:“卢妈不会在意这些,她还巴不得能帮得上忙呢。至于管家的事,若妹妹觉得无妨,那就继xù

辛苦妹妹了。若有为难处,一定要跟我说。其实书馆的书已经收得不少了,易家兄弟清点过,约有两万多本。我估摸着已经可以撑起场面了。接下来几个月,我应该不会再继xù

上门向人讨要藏书,倒是可以向几位已经熟悉的大家请教学问。那就不会太忙碌。家里的事情并不多,有需yào

时,我帮着料理一下。也不费事。至于搬家的事,还是要等祖母她老人家乐意了才好。”

赵琇对此倒没什么,只是她觉得,张氏放任自己沉浸在目前的情绪中,实在没有必要。虽然赵炯与牛氏留下的破绽挺多,但一般人谁能想到呢?没能在凶手活着的时候将他绳之于法,确实挺可惜。白白放走了牛氏。也是件令人懊悔的事。但也就是仅此而已。赵炯已经死了,死得很痛苦,只是少算了一个罪名。牛氏只剩下半条命。等他们知dào

了她的去向,再行报复也是极容易的。张氏整日敲经念佛,向老郡公忏悔,实在是有些过了。

张氏所犯下的最大的过错。就是在面对赵炯与牛氏的威逼时。一再退让。

办丧礼时退让,她轻易被赵炯的无理指责打倒了,哪怕说出了“为何不让我见郡公爷最后一面”的话,也没有发xiàn

其中的奥妙,并且争取出现在灵堂上的机会。长达百日的设灵期,她竟然完全没有接触到外界,向外人说出心中的疑虑,也没有见到先帝。明明当初先帝皇后曾不止一次派宫使来看她。可她都没有说出半句抱怨赵炯的话。她觉得自己不该告状吗?还是生怕一告状,别人就要指责她其实是盯上了爵位?要知dào

。如果她当时对赵炯有一句指责,赵炯绝不会那么轻易过关。那时老郡公还未入土呢,要是有人开棺察看,赵炯的罪行根本就无从掩饰。

分家时退让,她觉得自己不差钱,不跟继承人争家产,是高尚的行为,事实上不过是助长了赵炯与牛氏的气焰。也因为她软弱好欺,长房的煜大老爷也帮着赵炯欺骗她了。

扶灵回乡时退让,她觉得回老家也没关系,没想到会变相葬送了儿子媳妇的性命,也致使老郡公入土后再度被起棺,打扰了他死后安宁。如果当日她咬紧牙关不肯移灵,谁还能逼她不成?

赵琇当时刚穿过来,亲眼目睹了她一再退让的过程,心里其实对她的做法是不大以为然的。也许张氏认为,不与人相争是美德。可是面对赵炯与牛氏这样的人,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赵琇与张氏做了十来年的祖孙,心里对她的感情很深。可是感情越深,有时候就越觉得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可惜张氏是长辈,赵琇每次不同意她的决定,都会被她视作是叛逆的举动,是孩子气的行为,得到的只是斥责。赵琇看着她现在沉迷于宗教慰籍,却无视了现实中的亲人的做法,真的有些气恼。老郡公再好,也已经去世多年了,她能不能多关心一下还活着的孙子孙女?

这份气恼,在三月中旬时达到了高峰。这一日,张氏忽然问了赵琇一个问题:“琇姐儿,你说……我们回奉贤老家好不好?”

赵琇愕然:“什么?您想回去?”

张氏叹了口气:“是啊,我想回去。你们祖父还葬在那里呢……一想到他孤零零埋在土里,我们却远在千里之外,我心里就难受。我想告sù

他一声,我已经知dào

了他的冤屈。没能替他报仇,都是我的不是……”说着说着,她就哽咽起来了。

赵琇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尽可能冷静地问她:“祖母,您知不知dào

,祖父的祭日快到了,我们说好了法事要做到那一日的。然后我们还要搬家,将现在的房子空出来,改建成书馆。这是以父亲的名义建立的书馆,非常重yào

,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我们打算在秋闱前开馆的。您打算在这时候回老家?那书馆怎么办?建南侯府若是言而无信,祖父的名声不会受损吗?”

张氏一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那就等书馆开了再回去。三房会有人来操持书馆事务的,他们是稳当的人,书馆交给他们,我们即使留在老家,也能放心。”

赵琇握了握拳,正色道:“书馆开了之后,就是秋闱了。祖母,哥哥今年要参加秋闱,您还记得吧?圣上特许他在京应试,他不可能回老家去考了。您要回老家,是打算长住还是小住?若是小住,那还罢了。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回去一趟,顺便祭个祖。哥哥袭爵后,还未祭过祖呢,也可以让族人高兴一下。但若是长住……您不打算让他入朝了吗?不管他今科是否得中举人,他都要留在京城,才能得到圣上的重用。想必祖父在天之灵,也更希望他的子孙能够出人头地,重振门楣,而不是儿女情长地守在他的坟墓边,哭哭啼啼地做孝子贤孙吧?”

张氏已经完全呆住了,她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孙女。赵琇却忍不住红了眼圈,起身跑出门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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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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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站在窗边,看着屋里还在生闷气的赵琇,微笑着柔声劝道:“妹妹别难过了,祖母只是一时糊涂,想岔了而已。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想太多,不过是忽然有了个主意,就跟你说了。等我们劝过她,她自然会明白过来。事实上,你跟她说了事情的利弊后,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赵琇抱膝窝在床铺角落里,脸上绷得紧紧的:“真是谢天谢地!她能明白过来,真是让人惊喜!我就怕她还象之前那半个月一般,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看来祖母还没糊涂到底,不会真的把你这个唯一的孙子的前途当成儿戏!”

赵玮暗叹一声,语气放得更柔和了:“妹妹,你也知dào

祖母的脾气……她并不是不重视我们,只不过是……太过思念祖父了。祖父的死让她无所适从,悔恨无比。我们不也非常沮丧与惋惜么?更何况是祖母?她素来心思细腻,又对祖父一往情深,会想岔了,也是人之常情。”

赵琇掀起床帐,看向窗外的兄长:“哥哥说得真轻巧,好象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你自打年后就一直在为秋闱苦读,算上先前的十年,你为这一天下了多少功夫?眼看着就只剩下几个月了,皇上还跟你有过约定,祖母轻飘飘一句‘我们回去陪祖父吧’,就把你这十年的辛苦丢到脑后了,你难道就不生气?!”

赵玮苦笑,他怎么会不生气?不过那是他的亲祖母。他能拿她怎么办?他叹了口气,再次劝慰妹妹:“好了,如今祖母知dào

错了。不会再说那种话,你就别恼了。你对祖母说的话太直白了些,她听了十分难受,还在那里哭呢。”

赵琇摔了床帐拧过头:“我也想哭呢,只不过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所以没事做不出哭哭啼啼的样子!”

赵玮无奈极了:“好了好了,生完气就算了吧。一会儿妹妹还是回去给祖母赔个不是。否则祖母真要哭下去了。”

赵琇咬牙:“为什么是我去给祖母赔不是?我有什么不是?!”她索性下了床,气冲冲往窗边走过来:“哥哥,你清醒一点。这不是简单的孙女要孝顺祖母的礼节。祖母已经犯过很多次错误了!从祖父去世开始,她就一直在犯错!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我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所以我始终认定。害死我们父母的是小长房的人,没有迁怒到别人身上。可是现在,你马上就要参加乡试,皇上答yīng

了,如果你考中了举人,就会给我们父亲追封。这难道不是给祖父和父亲、母亲添光彩吗?祖母当初也对此非常期盼的。还有书馆的事,她也是非常重视的,一心觉得这才是读书人家应该做的。现在算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没能及时发xiàn

祖父的死因。心中愧疚,所以想要回老家到祖父坟前祭拜?甚至打算从此长住奉贤。不来京城了?她把你放在了哪里?把父亲放在了哪里?又把祖父放在了哪里?!她这样的做法,祖父真的会喜欢吗?如果祖父还在世,我真不知dào

他会怎么想!”

赵玮按住妹妹的肩膀:“琇姐儿,你冷静一些。别让人听见你说的这些话。”

赵琇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点:“我知dào

这些话在别人听来不太妥当,但那都是我的真心话!哥哥,祖母爱管束我的仪态教养,我虽然不喜欢,但还是愿意听她的。可是现在不一样。关系到我们全家的未来,关系到你的前程,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明知dào

祖母做的是错误的决定,还不加以劝阻,那才是不孝呢。就算祖母责怪我不顺从长辈的意思,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赵玮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说:“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话……直接跟祖母说,她未必能明白,不如缓缓图之。即使祖母坚持要回南边,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起行。时间长了,她自己也会想明白。岂不比你直接顶撞要强?我知dào

妹妹是一心为了我着想,但若因此而连累了妹妹的名声,我又于心何忍呢?”

赵琇低下头,捻着窗台上的盆花不说话。

赵玮见了就笑了:“好了,再捻下去,这盆君子兰就不能见人了。祖母如今也知dào

错了,因此才会愧疚难当。她哭得那样,你就别跟她计较了。一会儿随我过去,随便赔个不是,把她哄回来吧。”

赵琇小声说:“哄哄她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她以后还这样……我还是要说的。”她偷偷看了看哥哥:“顶多语气委婉些。”

赵玮笑了,拉着妹妹去张氏的屋子,不料在门口遇上匆匆忙忙的卢妈:“小侯爷,你过来了?快帮着劝劝老夫人吧。她非说要在这时候去广化寺,在郡公爷与二老爷、二太太灵前祭拜,我怎么劝她都不听,连套马车都等不及,说要走着去,这会子只怕已经出了门口。我是回来替她拿斗篷的。她就带了两个丫头,还有前院两个婆子,若是路上遇着人可怎么好?”

赵玮微微色变:“我知dào

了,妈妈快去叫人套车追上,我这就骑马追过去,先把她劝住再说。”

卢妈匆匆走了,赵琇急得跺脚:“祖母这又是做什么?!”赵玮叹息:“如今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先追上去,看祖母要去广化寺做什么。妹妹先守在家里吧。你还在气头上,这会子追上去了,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光天化日,又是在大街上,没得叫人说你。”

赵琇点头应了,一路送兄长出了门,就回来坐在客厅里生闷气。

张氏今日又是哪一出?哥哥说她知dào

错了,莫非是为此才跑去广化寺的?可广化寺里供奉的也不过是牌位罢了。家里也有,何必非要跑过去?赵琇真是难以理解古人的想法。

她在那里腹诽了一会儿,还不见祖母与兄长回来。倒是跟去的仆人回头报信,说张氏上了马车,在赵玮的陪同下去广化寺了。看来兄长还是听从了祖母的意思。

赵琇暗暗下决心,等张氏回家了,她可以先服软,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氏继xù

任性下去了!她真是被宠了太久。以前被老郡公宠。丈夫死后被儿子媳妇宠,儿子媳妇死后被族人宠,孙子孙女长大了又被孙子孙女宠。所有人都在迁就她的想法。什么时候她能为别人想一想?

前门外传来了马蹄声与马车轮子转动的声音。赵琇听得诧异,难道是张氏与赵玮回来了?不是才去了广化寺吗?这么快就回来,莫非张氏又在半路上改变了主意?

她走出了客厅,直奔向前门方向。到了影壁前就忽然刹住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迈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抬头看见是她,露出一个略带点儿惊喜的微笑:“赵妹妹。”

来的竟然是高桢。

赵琇惊讶极了:“你怎么会过来?”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先前不见他有拜帖送上,没想到他会在祖母与兄长都不在时上门拜访。

高桢挺直了腰杆,看似轻描淡写地道:“父王差我来给你们送书,都是我父王从前收藏的,不是什么珍贵典籍,也不知你们看不看得上。”

他身后跟了好几个人高马大的随从。因见赵琇出来,都把头垂得低低的。赵琇知dào

自己唐突了。有些不好意思:“快进来吧,请到客厅看茶。”说着就引高桢往客厅去,见汪福来赶了过来,忙示意他帮着交接书本。

高桢落座,赵琇让丫头送上热茶。他喝了一口,微笑道:“这是府上茶园出的辉白茶吧?我吃着觉得越发好了。内务府每月也送不少贡茶来,可样样喝着都不如这个顺口。”

赵琇笑道:“你喜欢,我就叫人每月给你多送一份。反正是自己家茶园出的东西,不值什么。”

高桢微笑:“那就多谢赵妹妹了。”他顿了一顿:“怎么不见老夫人与赵兄?”

赵琇也不好实话实说,只能含糊以对:“哥哥陪祖母去广化寺做法事了。我今儿负责看家。”

“这真是难得,平日一向是赵妹妹陪老夫人去的,我还以为妹妹今日有什么不适……”高桢顿了顿,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忙清了清嗓子,改变了话题,“今日我带的几箱书,妹妹不如先瞧瞧?虽说对科考无用,但学子科考,是为了做官,这些东西对做官的人倒是颇有用处。”

赵琇还在那里讷闷,高桢怎么会知dào

自己平时总是陪着张氏出门,只有今日没去?不过她很快就被高桢后面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对那几箱书产生了兴趣,连忙跟在他身后出了客厅。

王府的随从将书箱放在前院空地上,并将封箱的锁拿了下来,便退得干干净净。赵琇走过去,弯腰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发xiàn

是本记载农时的书,十分惊讶。

高桢向她介shào

:“这一箱里装的是各地风土人情、农事民生,这一箱则是律法相关,这一箱是各地财政赋税,这一箱,则是判案实例。地方官员到了地方上该干的事,这里都有了。我父王从前学政,曾经收集了不少书籍卷宗,如今都再没用处了。他说,不如拿出来给预备去做官的举子看,免得他们到了地方上,什么都不懂,只能任人摆布,为祸百姓。”

赵琇越看越激动:“王爷送来的这几箱书,才是最珍贵的资料呢!读书人十年寒窗,读出来的有不少都是书呆子,连庄稼和野草都未必能分清,到了地方上做官,该干什么都不知dào

,这官也是白做。看了这些书,他们起码知dào

应该做什么,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了。”她兴奋地又翻了几本书,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手里的书前后左右都看过了,都没发xiàn

广平王府的印记,不解地问:“为何书上没有留下王府名号?天下举子受了益,也当让他们记住王爷的恩赐才对。”

高桢微微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书,翻到倒数第二页给她看。她这才发xiàn

,在这一页的角落里,落有一枚“陶然忘机”印。这印是广平王失明后,在王府里新建的书斋“陶然忘机堂”的印章,在外界虽然没什么大名气,但也不是没人知dào

。有人看到这枚印,找人一打听,自然知dào

书是广平王捐的。而广平王府又不张扬,便显得不邀名了。这确实是个低调又不惧不为人之的好办法。

赵琇松了口气,笑着叫过汪福来:“快叫人把这几箱书送到西馆去。叫易家兄弟仔细些,这可是别家没有的东西。若是损坏了,就再难找到了。”

汪福来连忙答yīng

了,叫了几个小厮来抬箱子。赵琇便请了高桢回客厅用茶。

赵琇问起广平王的身体,高桢答说一切都好,又问候了张氏,道:“我听人说,老夫人近日似乎十分悲伤,似乎府上出了什么大事。赵兄这些日子,似乎在京城里寻找什么人。到底是怎么了?”

赵琇犹豫了,不知该不该将家里的事告sù

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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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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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信任高桢,她其实很乐意向他说出自己的烦恼。不过考lǜ

到张氏的心情,她就有些犹豫了。张氏大概不希望让太多人知dào

老郡公真zhèng

的死因吧?她总是把老郡公的名声挂在嘴边上。老郡公打了一辈子仗,没死在战场上,居然在自己家里被懦弱无能的大儿子给干掉了,说出去也是件丢脸的事。

不过赵琇此时刚被张氏激起了叛逆心,那一丝犹豫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名声不名声的,很重yào

吗?就因为一房早已被赶出家族的子孙,害得老郡公死了都要忍气吞声,就为了死后的清名?如果要担心赵炯一家的所作所为会影响老郡公的名声,早在赵炯革爵、赵玦谋逆的时候,他的名声就已经被败光了,还用等到这时候?说不定将事情传开后,反而能让人认为,老郡公对这对不孝子孙是深恶痛绝的,也因此才会遭到他们的毒手。赵琇没有见过这位便宜祖父,但既然是久负盛名的大将,又被人私下讽刺是粗人,那他就绝不会是温和宽厚、优柔寡断的个性。如果他还在世,才不会因为名声不名声的理由,让自己受委屈!

赵琇立kè

就做了决定,干脆利落地将最近发生的事告sù

了高桢。从赵湘下毒开始讲起,一直到发xiàn

了老郡公真zhèng

的死因为止。她对高桢说:“祖母最近就是为了这件事伤心,她悔恨自己没能早一日发xiàn

真相,不能为祖父报仇。她悔恨得有些魔怔了。还说过要回奉贤去长伴祖父墓前的话,把哥哥要参加秋闱还有家里准bèi

建书馆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高桢震惊之极。他万万没想到当年老郡公的死,居然还隐藏了这么一个秘密。他忙问:“那你哥哥近来在外头找人是为了……”

赵琇点头:“他找的是当年在我祖父去世时来过家里的刘太医的兄弟。刘太医在那之后不久就暴毙。很有可能是被灭口。但牛氏明知dào

刘太医的兄弟医术平平,也仍旧用他,好象有些故yì

给他好处的意思。哥哥和我怀疑,这个刘大夫可能知dào

些什么,手里握有牛氏的把柄。牛氏已经离开了京城,但这个刘大夫应该还在城中。如果能找到他,兴许就能有一个人证了。我们对于祖父死因的判断。全都是根据那间屋子的情形,还有当年旁观者的证词推理出来的,不是很充分。如果能加一个人证。那这件事就能盖棺定论了。”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高桢:“我不知dào

祖母和哥哥怎么想,但我觉得……这种事还是需yào

跟皇上与王爷说一声的。赵炯有弑父的嫌疑,是为了什么原因?显然是我祖父发xiàn

了他跟颖王勾结。我祖父很可能是愤nù

之下。打算要揭发此事。赵炯惊慌之下,就下了毒手……我祖父根本想不到,疼爱多年的亲生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因此才会不幸遇难。如今外头说起我祖父,还有人提到赵玦谋逆之事,就象哥哥和我若没有立下救驾的功劳,祖父的功绩就要被抹杀似的。连他的爵位也要被追回。我知dào

这是因为赵玦被逐出家族后,还利用赵氏全族远离京城的弱点。到处宣扬自己是郡公之孙的关系。但现在他已经伏法,我真希望不会再有人拿他们来污蔑我祖父了。”

高桢放柔了表情:“当然不会。建南郡公对皇室立下的大功,无人可以抹杀。他老人家的名声,也不是几个不知内情的人胡乱嚼几句舌头,就能污蔑的。我会将这些事禀明父王,再上禀皇上。他们一定会给你祖父一个公道。”

赵琇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仇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也不是想要大肆宣扬这些,只不过……小长房的人毕竟还没死全,我们家占理,就该让所有人知dào

,免得又有什么人被小长房的后人挑唆几句,跑来责怪我们家。”占据道德制高点,这就是她的目的。

高桢微笑着点点头:“放心,我明白的。无论谁胆敢污蔑你们家,皇上都不会视若无睹。”

开玩笑,赵家无论是老郡公还是赵玮赵琇,都先后为两代君王立下了最重yào

的拥立之功。可以说,对于现今在位的这一支皇室血脉而言,没有赵家祖孙,就没有他们的皇位。如果赵家人自己犯了事,倒也罢了,否则平白无故有人胆敢跑来污蔑赵家人,是把皇家放在了哪里?

赵琇听到高桢这么说,心里也高兴起来,笑容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高桢看得目不转睛,赵琇察觉到几分异状,疑惑地看了过来。他轻咳一声,垂下眼帘,稍微改了一下端坐的姿势,又觉得好象有些不自然,便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他觉得自己冷静些了,便把心头一直惦记着的疑问问出了口:“我刚来时,你的心情好象不太好,就是因为这件事么?”

赵琇怔了怔:“我?你觉得我心情不好吗……”她有些心虚,虽然向高桢说了实话,但跟祖母产生冲突这种事……说出来好象有些惊世骇俗吧?

“你刚才脸上带着生气又担心的表情。”高桢两眼盯着她看,“我问你祖母和哥哥怎么不见,你回答我的时候,还有些不自在。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赵琇脸微微发红。高桢的眼睛怎么这么利?居然这都能叫他看出来。

高桢捧着茶碗,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他从进门看见赵琇的那一刻起,就恨不得每时每刻盯着她看。他对她是那么的熟悉,她脸上只需yào

有些微的表情变化,他就能察觉出来。她的心情是那么的明显,他怎会没发xiàn

呢?不过……他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了?反而显得有些唐突?他有些不自在地说:“如果……不方便说的话……”

“不,其实也没什么。”赵琇觉得自己连祖父死因这样的大事都没瞒高桢。这种小事又何必掩饰呢?她有些无精打采地说:“祖母说要回南边陪祖父,忘了哥哥还有秋闱,以父亲名义建的书馆又还未完工。好象眼里只有祖父了,再也看不见别人。我就生气了,跟她说了些很冲的话……我知dào

这样是不对的,哥哥也说过我了。可我就是忍不住生气……”

高桢恍然,想起印象中的张氏,确实有可能做得出这种事来呢。他柔声对赵琇说:“赵老夫人只是一时糊涂了,她会想明白的。你也不必担心她会责怪你。你只是担心亡父与兄长罢了。不是么?赵老夫人素来疼你,她不会生气的。”

赵琇勉强向他笑了笑:“我倒不是怕她生气,只是觉得……在祖母心里。哥哥和我,再加上死去的父亲、母亲,都比不上祖父重yào

。她是我最尊敬的亲人和长辈,知dào

她这种想法。心里有些沮丧而已。以前我就知dào

她是这样的想法。那时也无所谓了。可是现在……我不能接受祖母为了自己的心情就把哥哥的前途葬送了!”她抿了抿嘴,有些泄气,“但哥哥虽然明白我的用意,却还是劝我要徐徐图之。他觉得只要好好劝祖母,祖母还是会想明白的——哥哥根本就没明白我真zhèng

的意思!”

“赵老夫人常常会有不恰当的想法吧?”高桢忽然问。

赵琇讶然看着他。

高桢微微一笑:“她老人家想必是个心思细腻又多愁善感的人,有时候有了某些想法,就觉得自己是对的,然后又以长辈的身份命令你们兄妹遵从她的意愿。倒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对。孝顺长辈,本该是为人之孙应该做的。只是有时候。她的一些想法是不恰当的,你们又不好指出来,即使指出了,她也不会赞同。真zhèng

需yào

改变的不是劝说她的方式,而是做主的人。若只是家长里短便罢了,真到了与朝政相关、与家族前途相关的事情上,再让她老人家拿主意,是会坏事的。”

赵琇眼泪都要溢出来了。这就是她的真zhèng

想法。高桢竟然懂她!

高桢犹豫了一下,道:“从前……我母妃还在世时,父王还未从东宫退位,家里的事自然是母妃做主。她总是对钟家格外厚待,不仅仅是在舅舅们的官位上,还有我的婚事……有时候,我觉得那样是不妥的,可母妃一向很疼我,非常关心父王与我,她是不会害我们的。但钟家人的行事,我又有些不以为然。我很想劝说母妃别太偏向钟家了,可到了她面前,又觉得这话说不出口。等到父王退位后,钟家对我们冷淡了下来,母妃还对娘家人坚信不疑。我那时真想把钟家的真面目揭露给她看,却又怕伤了她的心……那时候我就想过,如果让我来执掌王府事务就好了。父王双目不便,母妃又有病在身,还总是被钟家人蒙骗。若是执掌王府的人是我,钟家人就休想再利用我们做任何事。我也不会再让他们出现在母妃病床前,说些表面关心、内里算计的话。我想……那时候的我,大概跟你如今的情形差不多吧。”

赵琇激动极了,握住他的手:“你说得太对了!高桢哥哥,你说得比我想的还要清楚。如果哥哥也象你这样能明白我的烦恼就好了。我不止一次想要祖母安心养老,别管外头朝上的事,只需交给哥哥自行判断就好。可祖母总把我们当成是孩子。虽然她常常在嘴上说,哥哥已经长大了,可以支撑门户了。但无论哥哥做任何事,她还是要过问,她不赞成的事,哥哥就不能去做。她不喜交际,所以我们家从不摆宴席,也很少跟别的官员来往;她喜文厌武,所以我们家除了柱国将军府曹家,几乎只跟文官家来往,京中的勋贵就没一家跟我们是有交情的。哥哥虽然打算科举出仕,可我们家势单力薄的,又无家族可依,再没有人脉,将来他出仕为官时怎么办呀?我都愁死了!”

高桢几乎不能集中注意力听她的抱怨,全部心思都落在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去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根在发热,身体在发热,心跳好象越来越快——

“老夫人和小侯爷回来了!”前门方向传来仆人的叫声。赵琇愣了愣,收回了手,站起身来:“祖母和哥哥回来了?”

高桢盯着她的手,他的手背还残留着几分暖意,但很快就开始发凉。他心中忽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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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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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扶着张氏从外头走了进来。虽然不清楚他们为何这么快就从广化寺回来了,但瞧张氏的神色,尽管双眼还有些红肿,但似乎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看到赵琇迎出来,双眼先是一亮:“琇姐儿!”接着有些激动地走上前拉住赵琇的手。赵琇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张氏正要说话,却看见高桢从客厅里走了出来,顿时愣在了那里。

赵玮见了高桢,脑中顿时警声大作:“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桢微笑着说:“我奉父王之命,来给你们送几箱书,方才赵妹妹已经命人搬去西馆了。玮哥这是才从广化寺回来么?老夫人这一向可好?”说着还向张氏行了礼。

张氏虽有满腹的心里话想要跟孙女说,但有高桢在场,她也只能强忍住,和气地说:“多谢王爷与世子赠书了。王爷实在是客气。”赵玮欲言又止,但看着妹妹赵琇一脸平静的样子,好象又没发生什么事,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火了,便沉默下来。

一行人又回到客厅里坐下用茶。张氏问候了广平王的身体,得知他近来安好,也很高兴。接着高桢寒暄了几句,便笑着对赵玮说:“玮哥近日出门少了,想必是在家里用功吧?你这般勤奋苦学,今秋乡试,一定能金榜题名的!到时候世人一定越发对你的才学交相称赞了,就连老郡公脸上,也会添了光彩。从今往后。还有谁敢笑话,勋贵人家就一定是没有才学的粗人?”

这话是对赵玮的恭维,但听在张氏耳朵里。却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先前的愚蠢念头。老郡公若还在世,一定也期盼着孙子能高中吧?他就只剩下这个孙子是能指望的了,她却要妨碍这个孩子的前程。老郡公在天之灵知dào

了,不知会有多么失望呢。

张氏面上闪过一丝悲伤与懊悔,赵玮瞧见了,忍不住瞥了赵琇一眼。他有些怀疑,世子忽然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听妹妹说了些什么,因此帮着她出气?不过这些话说来也是极常见的寒暄,如果不是先前祖母与妹妹之间先闹了一场。他断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的。此时他也只能客气地回应高桢:“谢世子吉言。我也只有竭尽所能,方不负圣上恩典了。”

赵琇心里清楚哥哥在想什么。她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还因为高桢那话有为她出头的意思而暗暗高兴。不过她到底是张氏的孙女。不会看着后者真难受太久的。便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世子哥哥,我们快要搬回侯府去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摆暖居酒。你会来吗?”

这倒是个正经话题。张氏其实没有心思摆酒,也觉得不过是搬回旧居,如果要大张旗鼓地摆酒宴客,似乎太过张扬了,叫人知dào

了会说侯府闲话的。她张口要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跟孙女才有些不愉快。当着客人的面驳了孩子的面子,似乎也不好。就闭了嘴。反正到时候意思意思请亲近的朋友来庆祝一下就是了,摆上两桌,也不算张扬吧?

高桢倒是很想来,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尚在孝期内:“我身上有服,只怕冲撞了府上的喜气,只怕不能来了。”

赵琇也记起来了,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笑着说:“那等你出了孝,咱们在家正经摆一桌酒,专请王爷和世子来玩,好不好?咱们府里也有个花园,重新翻修过了,修得还不错,种了许多漂亮又有香气的花。”

高桢目光放柔:“好,到时候父王与我一定来。”

他盯着赵琇看,看得有些久了,赵琇觉得有些不自在,脸上微微发热,目光闪了闪,低头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茶水润湿了嘴唇,倒显得唇色鲜艳了几分。高桢恍了恍神,两眼便盯着人家的嘴唇瞧。赵琇只觉得脸上更热了,心神不定地放下了茶碗。

赵玮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咳了一声。赵琇与高桢微微一震,心里有鬼,不约而同地又端起了茶碗,然后才发觉两人采取了同样的动作,四目相对,一触即收,又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赵玮眉头一皱,张氏浑然未觉。她听着孙女的话,还想起了自己曾经提议过,要让孙女邀请京中闺秀,在花园里开个赏春花会,借着三月的春光,好好作几首诗。如今三月三上巳节已过,自己竟然忘了。天气渐暖,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夏,再开赏春会已经不合时宜。那时她还想让孙女多结交京中闺秀呢,既然事情不成,索性就借着暖居酒的机会,让孙女做一回东好了。原本孙子这边,也可以借机请几个读书人朋友过来热闹热闹,谈诗论文的,但孙子还要备考,这样的事多了,对他读书可没什么益处,还是请亲近的人家过来简单吃顿酒就算了吧。横竖广平王府不会参加,宴席简单些,也不会失礼。

张氏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天外,赵玮见在座三人都心不在焉,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高桢倒是有眼色,他随便寻了几句家常话说了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张氏连忙收回了思绪,再次郑重谢他父子:“多谢王爷赠书,我一定让他们小心存放,绝不敢有所损污!”

高桢微微一笑:“老夫人不必太过在意。书既拿了来,就是要让人看的。若是珍帚自敝,岂不是有违父王赠书的本意?”他又提到:“先前所说的碑文之事,父王已经有腹稿了,只是还需yào

再斟酌,过些日子一定送来。”

赵玮忙道:“王爷不必着急,书馆还未正式开工呢,无论什么时候写好都行的。”

他送高桢出门,赵琇则送到了客厅门口。就在出门的那一刹那。高桢趁着赵玮走在前头,背对着他们,飞快地伸手向后握了握赵琇的手。赵琇吓了一跳。脸瞬间红了,瞪了他一眼,嘴里无声地说着:“你做什么?”高桢嘴边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同样无声地说:“我喜欢你的手。”然后赶在赵玮回过身的那一刹那,将手收了回来。

没有人看到他方才的动作,除了他本人与赵琇。

赵琇却心虚得不行,额上也冒出了汗。红晕从脖子直蔓延到脸上。什么叫“我喜欢你的手”?高桢今天忽然发什么疯呢?好好的,她又没惹他……

她怔了怔,忽然想起之前两人独处时。她曾经一时激动,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

赵琇咬着唇不说话,恨恨地看着高桢。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那么冲动的!

赵玮看着好友与妹妹。总觉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dào

的事。会是什么呢?出屋子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的。

高桢一脸若无其事,淡淡地对赵玮说:“我听说了你们家里的事,牛氏与赵湘那边不用担心,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只管做去。皇上面前有我呢。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只管找我。横竖我平日在家也是闲着。”

赵玮苦笑着瞥了妹妹一眼:“我就知dào

,妹妹一定什么都跟你说了。”

高桢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你我两家的交情,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老郡公当年不幸受害。你不知dào

便罢了,既然知dào

。就该让宫里也知情。老夫人近日身上不好,不曾进宫,你又一心在家读书,我替你禀报上去,便是在皇上面前报备过了。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报的仇就报了,你们也能自在。”

赵玮放缓了神色:“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尚未有人证在,不敢妄动罢了。等我收集齐人证物证,自然还是要上报的。”

高桢笑了笑:“不就是找人么?你将那人名字告sù

我,我叫人帮你查去。官府办事,比你手下几个人要利落多了。你只管专心备考,别的事都交给我吧,不必操心。”

赵玮忙道:“你虽然是好意,但毕竟是我赵家事,我诸事不管,只一心指望你,那怎么好意思?”

高桢摆摆手:“以你我交情,还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外道么?别说我了,即使叫我父王知dào

,也是不肯答yīng

的。老郡公为我高家辛苦了一辈子,我们别的回报不了,替他出个气,又算得了什么?”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赵玮也不再推拒了。广平王府出面,确实比他势单力薄强得多。关键是,这件事一旦上达天听,皇帝自会替他们家做主,倒是不必担心私下报复,会有什么后患。

他郑重送了高桢出门,再三道谢。虽然他不喜欢高桢对自己的妹妹有企图,但这个朋友实在是没话可说。如果高桢是认真要结这门亲,他又有什么好反对的呢?不过现在妹妹年纪还小,要是高桢能稍微稳重些,老实些,那就更好了。

送完了高桢回来,他看了看客厅里,张氏还坐在那里犹豫不定。他叹了口气,对站在门外的赵琇说:“祖母方才在广化寺中,对着祖父、父亲和母亲的牌位哭了一场。她对祖父说,今后再也不会只顾着自己伤心,就忽略了我们兄妹二人了。还说一定会好生辅佐我,让我重振赵家门楣的。她已经打消了回南边的念头,还觉得对你很不好意思。只是她毕竟是长辈,不知该如何与你化解心结。妹妹就先走出这一步吧?跟祖母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赵琇偷偷看了屋里张氏一眼,见她看着自己,又有些胆怯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她小声嘀咕:“我自然不会计较,不过……祖母这回是真的知dào

自己哪里错了才好……”

赵玮淡淡一笑:“怕什么?她日后若又有了什么糊涂主意,我们再劝她就是了。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那倒也是。

赵琇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露出笑脸,牵着兄长的袖子,朝屋中的祖母走去。

高桢骑马返回王府,直奔往陶然忘机堂。广平王今日就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听书僮念一本前朝诗集。听到儿子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他挥手示意书僮退下,微微一笑:“回来了?书已经送过去了么?”

“是。”高桢恭敬地走到他面前回禀,“书送过去时,只有赵妹妹在,老夫人与玮哥都出门往广化寺去了。因此我就让赵妹妹收下了书。赵妹妹十分高兴,还说那些书才是读书人真zhèng

应该看的,看过了书,学会了在地方任官该做的事,才能真zhèng

牧守一方。”

广平王笑了:“那孩子自小便有见识,能一眼看出那些书的用处,也算难得了。不过……”他露出几分打趣的表情,“我前几日就嘱咐你把书送去,你只说不急,又说赵老夫人身上不好,贸然上门不合适。今儿忽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去了,怎么又遇上人家祖母与兄长都出门了呢?”

高桢脸一红,连忙顾左右而言它:“父王,今日去赵家,赵妹妹跟我说了一件大事。”便把赵琇所言的赵老郡公死亡真相说了出来,又提到侯府西路前院目前还保持着出事时的样子,以及赵玮正在城中搜寻刘太医之弟的事。

广平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了,十分震怒:“竟有这样的事?!”

高桢问:“赵炯已死,牛氏随子孙离京,此事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广平王想了想,果duàn

地说:“我明日就进宫向皇上禀报。你一会儿吩咐下去,命人搜寻刘太医之弟的下落,找到了人,先带回来问话,若有证据,就一并交由我呈上。此事非同小可,哪怕事过境迁,也当广而告之才是。”

“是,父王。”高桢心定了定,能得到父王支持,帮上赵家祖孙,他心里也很高兴。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父王,先前那方奕山的事,皇上知dào

了这么久,怎不见有什么动静?”

广平王挑了挑眉:“你怎的平白无故忽然想起了他?”

高桢笑笑:“也不是平白无故,只不过……赵湘外家蒋家也是颖王余党,不过皇祖父与皇上宽仁,饶过了他们性命罢了。蒋家回乡一年,已经按捺不住,主动托人递话,向皇上传达臣服之意。他们本就不是颖王死忠,会这样想也不奇怪,为了能重回朝堂,也愿意为皇上做一些事。在这种时候,对于赵湘这个外孙女,兴许也未必欢迎吧?至于那方奕山……想必也与蒋家有同样的想法?”

广平王笑了:“此事皇上自有主张,你不必过问。迟些日子自然就知dào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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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病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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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发热,吃了药后脑子都迷糊了,实在没办法撑下去,再请一天假,对不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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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请病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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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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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张氏和好了。

其实说是和好,也稍微严重了些。赵琇心里虽然对祖母有怨,但在张氏跟前并没有太失礼,不过是没忍住,说的话直白了点。张氏心知自己理亏,听孙子说会劝孙女来给她赔礼,自己倒先不好意思了。她反而有些感激孙女,点醒了她,否则她这时候还在哭着闹着,要孙子孙女陪自己回南边老家去呢。

此时张氏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想法,一心要为孙子的前程着想:“赶紧寻个好日子,咱们搬回侯府去吧。到时候这边宅子就能空出来了,也好早些将书馆办起来。有了书馆,玮哥儿读书温习都便宜些,也可以多认识几个学问好的朋友。今年秋闱事关重大,一定要让他安心备考。今年若不成,那就明年再考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哥哥中举。等中了举,再寻机回南边祭祖也罢。到时候,咱们到了你们祖父墓前,也能给他一个交代了。”

赵琇脸上笑着应声,心里却在暗叹。在祖母的心中,始终还是祖父最重yào

。祖父是武将,他当然期待孙子能出人头地,但对孙子能不能中举,会很看重吗?只怕父亲赵焯与母亲米氏,才是更加看重这件事的人吧?

不过她当然不会傻到在这种小事上跟祖母较真,说说笑笑的也就过去了。倒是暖居酒一事,她认真跟张氏商量起来:“祖母若嫌麻烦,咱们只摆一日酒就好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混过去。咱们家自打回京,从来只有往别人府上参加宴席的,还从来没有做过东宴请过别人。说起来也不是很合适。请客人到家里吃一顿,顺便联络一下感情,也好让哥哥多交些朋友,积累些人脉。您不是说,要让哥哥专心备考吗?与其在备考期间,让他三不五时挤时间出来跟人应酬,还不如一顿宴席就把所有人都应酬了呢。”

张氏有些迟疑:“可是……我如今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应酬外人。若只是亲近的人家。倒也罢了,可依你的说法,只怕还要请不少人来吧?我素来不喜……”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起刚刚下的决心,连忙改了口,“也罢。你哥哥都要考举人了。将来也是要出仕为官的,没几个朋友也不象话,是该好好请一顿酒。不,一顿不够,还是请足三日吧!”

赵琇怔了怔:“三日?”要不要这么夸张……

张氏一点都不觉得夸张,她还认为摆酒摆上三日是极常见的事:“头一天请朝中的文臣,还有那些曾经指点过你哥哥功课的大儒们。这些客人的喜好都清雅些,酒菜都要清雅的。请两个一等的琴师来弹琴助兴,谈诗论文的一天就过去了。第二日再请曹家等一众武将人家。你祖父昔日的袍泽、下属也可以请几位,至于京中的其他勋贵,我原也不熟,请不请都无关紧要。他们这些人多爱酒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名酒佳酿,也就对付过去了,再寻个两个戏班子,唱几出热闹的戏,想必能让他们满yì

。到了第三日,倒是可以请些年轻的孩子,你和你哥哥新认识的朋友都请一请,你哥哥那边另开一席,你则在花园里开一次诗会,把京中闺秀们邀来就是。虽说春光已过,园子里倒也有些花可赏,若想要再体面些,可以去寻花商,多买些奇花异草来充充场面。”

张氏毕竟做过多年的贵妇,虽然不喜交际,但真要她操办什么宴会,她也是操办得来的。这一番话,也算是安排得有条有理,还按照来宾的喜好做了分类,每一日该做什么,也都心里有数,照着这个章程去办,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但赵琇算了算账,要依张氏的安排,这三日酒加起来,少说也要七八百两银子,如果酒菜选用昂贵的品种,价格还可能再高些,完全是有出无进的花费,排场是够了,但实在太过费事。而接连三日准bèi

三场不同风格的宴会,对现在的建南侯府主仆而言,也似乎有些吃力。她不是很赞同地道:“祖母不是说,不宜大操大办吗?为什么一下就要摆三日酒?文臣武将都是陛下的臣子,为何不能在同一天里参加宴席?戏酒我们都可以安排,喜欢谈诗论文的也可以另开茶会,年轻人也不必特地择一日另行邀请,闺秀们更不必非得赶在这时候开诗会。祖母虽说要为哥哥着想,但也不必矫枉过正吧?一连忙三日,您还不得病倒呀?没病也要累出病来了。”

张氏见孙女关心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头一日劳累些,还要应酬应酬。到了第二日,武将家的女眷来了,我出来露个脸,推说病了,就可以回院子里去了。横竖我与她们也不大合得来,坐在一起反而无趣。至于第三日的宴席,那是你们小辈的事,不必我出面。”

赵琇觉得有些牙疼。祖母这重文轻武的想法什么时候才能改了呢?她问张氏:“您这样不要紧吗?第二日您只露个面就回院,那招呼客人的事都交给谁?难不成是我?我年纪还小呢,再说,要招待那些武将人家里上了年纪的女眷,我的份量未免太轻了吧?”

张氏又迟疑了,倒是赵玮在旁替她说话:“从前祖父还在时,那些武将品阶全都在祖父之下,还有不少人是从祖父手下调教出来的。他们的女眷,对祖母素来敬重,不必祖母费心去招呼。因此祖母每次都是开宴时出来露个脸,精神好时,就陪着曹太夫人等几位老夫人说说话,若是精神不好,来的女客不熟悉,只管躲回院中,断没有人胆敢说祖母半句不是。那时招呼女客的,是牛氏与蒋氏。不过即使是祖母身边的妈妈和姐姐们,女客们也都极为客气。”

赵琇恍然大悟,正色对张氏说:“祖母。今时不同以往。咱们家宴客,您再不出面,就显得怠慢了。咱们家这是才刚刚拿回爵位呢。”

张氏犹豫着说:“从前我也曾经问过你们祖父,但他说……咱们家在军中威望已经盛极,很不必与其他武将太过交好。若是跟他们交情太好了,上头说不定还要猜忌咱们家呢。因此,他们男人在外头偶尔一聚。吃吃喝喝倒没什么,我们女眷之间,就不必来往过多了。更不要结儿女亲家,尤其是驻辽东边城的武将们……”

赵玮微笑着对张氏说:“祖母,那是祖父还在的时候。如今的建南侯府,还有什么可让上头猜忌的呢?我们家除去每年的大节庆中。与曹家以及祖父的几位旧部还有礼尚往来。其他时候,其他人家,早就说不上交情了。更何况,孙儿在军中一点名声都没有,与祖父在军中的威望是云泥之别。您其实不必担忧太多。”

赵琇也连连点头:“是呀,祖母。哥哥将来迟早会出来做官的,人脉也很重yào

。虽然哥哥已经打算要走科举之路,但他毕竟还是勋贵圈子里的人。总不能因为要考举人。就从此脱离了勋贵阶层,一心只跟读书人交往吧?别的不说。哥哥考中举人后,不能再考下去了,要如何才能顺利出仕呢?这种事还是要向勋贵人家请教才行呀。”

张氏被说服了:“你们说得有理。那我就多辛苦些,多请几位勋贵过府做客,对勋贵武将们的女眷,也客气一点,多陪陪吧。”她叹了口气:“如今已经不是你们祖父还在的时候了。我已经被宠得太久,倒忘了自身如今的处境,不该再照搬从前的做法了。”

她让了步,只不过对于赵琇文武统请的建议还有所保留:“这样不合适。文臣看不惯武将的粗俗,武将听不懂文臣的话,坐在一起话不投机不说,万一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岂不是落了我们建南侯府的面子?”

所以她觉得,还是请三天酒比较好,如果真的只摆一天,那就得将文武分开,分别在两个院子里招待,两不相扰,那是最好不过了。就是两边各有戏酒,只怕声音吵杂些。还有女客们,最好也不要坐在一起。

赵琇皱着眉头说:“如果一定要这样,索性连戏乐都免了算了。反正咱们家正做法事呢,先帝又才去了不到一年,低调节俭些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只需yào

在酒菜上多下点功夫就行了,又不用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挣个善于取乐的名声。”

至于文武分开什么的,她心中其实仍旧大不以为然,不过入乡随俗,既然张氏认为这样比较好,她也没有异议,顶多就是到时候辛苦些,两边走。

张氏也觉得免了戏乐亦无不可,赵玮更是举了几个例子,说明最近这一年里,大户人家饮宴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奢侈了。今上登基后,作风就一直偏向节俭,深得文臣士林赞许。勋贵武将们虽然不以为然,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最近京中也开始流行起简化版的宴席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赵琇又开始跟张氏商量起宾客名单来。

广平王父子已经说好了不会来,但帖子还是要送的,这是应有之仪。

柱国将军府曹家是第一个要请的。曹家有宴席必请赵家祖孙,赵家祖孙有宴席,自然也不能怠慢了曹家人。

几位多年来一直与赵家祖孙保持不远不近的联系的武将人家,也在必请宾客之列,只是对于汪东升,赵琇与张氏有不同的看法。

张氏虽然厌恶汪家人之前的误会与污蔑,但如今已经明白,他们不过是受了牛氏祖孙的蒙骗,也得到教xùn

了。汪东升曾经养在赵家,与别人相比,和赵家的情份更深些。赵家摆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忽略过去。如果因先前的事将他一家拒之门外,传扬开去,这门亲友就真的要绝了。

赵琇则认为,汪家上赶着给他们祖孙不痛快,他们何必太念旧情?又不是他们祖孙理亏。就算真要跟汪家恢复往来,那也得是汪家先做出赔礼道歉的姿态。让人觉得有诚意了,赵家才会考lǜ

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们。现在汪家啥表示都没有,赵家就先给他们下帖子。岂不是让人觉得赵家人很好欺负?

赵玮站在妹妹这一边,所以张氏没有坚持太久,只是劝赵玮:“给曹家下帖子的时候,跟他们说说这件事。若是他们愿意出面说合,叫汪东升给我们赔不是,我们也不必跟他计较太多。如今他也被牛氏害得不浅,狼狈得很。若我们落井下石。倒是辜负了你们祖父当年抚养旧部遗孤的好意。”

赵玮与赵琇对视一眼,后者默然,前者笑了笑:“是。祖母,孙儿心里有数的。”

武将这边的客人捋得差不多了,至于几家勋贵,张氏对他们不熟。其中还有眉山伯府丘家这种女眷与她不和的人家。但因赵玮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因此都一并请了。张氏看着宾客名单上的列表,觉得为了孙子着想,她忍一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剩下的就是文官士人方面的宾客了。几位曾经指点过赵玮功课的大儒自然在列,邻居那位老翰林学士也是座上宾。张氏清点了一遍,发xiàn

与自家交好的文官其实没几个,当年与她相熟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京中了,倒是太后娘娘的娘家蒋家。因为赵玮赵琇护送今上进京时,曾经托庇于他家。因此还算打过交道,下个帖子应该不会被拒绝。考lǜ

到赵琇与方五姑娘交好,张氏又在名单上加上了方家几房人的名字。

赵琇不太乐意:“请方五过来就算了,再加请方太太和方五的哥哥也无妨。方大姑娘曾经陷害过我,方二、方四每次见我都是阴阳怪气的,请她们做什么?方少卿更是跟我们家完全不相识,请来也无趣。倒是冯、刘两家的姑娘可以请一请。她们的父兄我不认识,只请女眷就好了。”

张氏笑道:“既是男女客都有,哪有光请人家妻女,却对家主不闻不问的?就算人家不来,也该下个帖子,方才合乎礼数。”不过她也参考了赵琇的意见,只写了方少卿夫妻与其嫡长子方锦骐、幼女方五姑娘的名字。

赵玮看了便笑道:“方锦骐与我见过两面,倒还是个和气的,请他来应该不难。倒是方大人,听闻不大喜欢与勋贵、武将打交道,可若我们家真的要请他来,他也不好拒绝。客人来得不情不愿的,未免有违我们的本意。还是让妹妹先跟方五姑娘捎信问一声吧?若是方大人无意出席,那我们正式下帖子的时候,就不必请他了,也免得他为难。”

张氏点头:“很是。就这么办吧。”

赵琇立kè

就拿过纸给方五姑娘写起了信。最近这大半个月,因为心情不好,她一直没跟方五姑娘通信,也不知dào

对方近来如何,问候完之后,就将自家预备搬入新居的事说了出来,还请对方来喝暖居酒,并且询问对方父母兄弟是否愿意出席?当然,赵琇没有忘记明言,只希望她一家子来,族人堂亲就不必了。

碧菡曾经去过一回方家,因此就领了送信的任务到方家去了,半日才回来。赵琇问她要回信,碧菡却一脸古怪地说:“方五姑娘说,要先问过父母的意思,过两日会给姑娘回信的,让我先回来。”

赵琇疑惑地看着她:“这也没什么,你脸上这是什么表情?”

碧菡欲言又止,赵琇眼色示意房间里的其他丫头们出去,才问她:“说吧,到底是怎么了?”

碧菡一脸神mì

地说:“今儿去方家,好生古怪。他家门禁严了许多。我上门送信,门房的婆子再三问过我的来历,又叫了见过我的人来认,确认是建南侯府的,才让我进了门。到了二门上,又等了好些时候,我才等到方五姑娘的丫头过来领我进去。他家从来没这么严过,也不知是怎么了。还有,我在方五姑娘的院了门口,瞧见几个婆子把他家四姑娘给拖走了。他家四姑娘哭哭啼啼的,也不知在闹什么呢。”

赵琇十分吃惊:“你看清楚了?他家的婆子确实拖走了方四姑娘?”

碧菡十分肯定地点头。赵琇就糊涂了。这不可能吧?就算嫡支比旁系的高贵些,方四姑娘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方家的婆子怎会如此无礼?难不成方四姑娘做了什么坏事?才会如此不受嫡支待见?

方五姑娘一直没有回音。赵琇猜想她家里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所以她才会拖拖拉拉的,连要不要到别家赴宴都下不了决定。更奇怪的是,赵琇觉得这不合常理。如果方家真的有事发生,她直说不来就是了,赵琇总不会因此就生了她的气。拖着不说回绝,又不明言会赴宴,到底是做什么呢?这叫赵琇如何决断?到底要不要给方家下帖子呢?

给其他宾客的帖子陆陆续续发送了出去,大部分人都回说会来参加。就算有人当日有事不能来,也都客气地送上了贺礼。这越发显得方家行事古怪了。

赵玮亲自出马,给几位大儒送请帖,顺道向他们请教了一些学术上的疑问,回来时,带回了一个让赵琇恍然大悟的消息。

原来方家真的出事了。任职太常寺少卿的方五姑娘之父,日前公事上出了点纰漏。本来那点小问题并无妨碍,早些遮掩过去就行了,偏方少卿不走运,刚好遇上皇帝亲临过问,他的纰漏就曝光了。龙颜大怒,方少卿被勒令在家反省,到底是革职还是降职,尚未有定论。方家上下正处于惴惴不安之中。

方家子弟四下托人情、打探消息,想要找人在御前为方少卿说好话。尚太傅那边还未有回音,方少卿的堂弟,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的父亲方奕山又出事了。同样是本职工作上的小纰漏,方奕山坚信自己是受了方少卿的牵连,才会被同僚陷害的。

方家家族内部,各房之间的矛盾开始被激化了。(未完待续……)

PS:头还有些痛。这一章还包含了昨天写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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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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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卿好不容易送走了阴阳怪气的堂弟方奕山,有些头痛地揉着额角,心里一阵烦闷。

方奕山这几日都是这般态度,一改过去的亲近讨好,想来是以为嫡支长房官位不保了,权势不再,再也用不着做小伏低了吧?虽然方少卿自己也拿不准,方奕山出事,到底是真有问题,还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但方奕山若不是他自己做事出了纰漏,人家要牵连到他头上,也没有由头。可见方奕山这一劫,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

可方奕山不愿意接受这一点。他似乎都有些疯魔了,执意要求嫡支出面救他,最好是方少卿去求尚太傅出面,否则就要拉上其他族人,追究方少卿身为家族宗长却未能护住族人,反而还要连累族人的罪过——方奕山认为,今日他能因受方少卿牵连而获罪,其他族人也不可能逃得过去,所以大部分族人出于自身利益,肯定会愿意站在他那边的。方少卿对此十分烦恼,族里虽然还未有第三个出事的子弟,但族人们私下的议论,他也听到了。再这样下去,即使他没有出事,只是降职,还能保住官位,在族中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将来就真真要弹压不住族人们了。

这还是比较理想的情况呢,如果他官位不保,又或是被一贬到底,那也不用考lǜ

嫡支在族中的地位了。先时颖王逆案,他的弟弟被卷进去时,嫡支威望就一度受挫。还好他官位仍旧是族中最高的一个。又有亡父遗泽,方才镇住了场子。如果他这回真的丢了官,攀龙附凤的希望就完全灭绝了。与其继xù

留在京中受气,还不如想个法子,谋求外任,兴许还能过几年体面些的生活。至于京中族人以谁为首,他也懒得理会。方奕山算什么东西?难道他还以为将嫡支踩在了脚下,自己就能得yì

了?他不过是犯了些小错,就慌张成这样了。还逼嫡支去向尚家求援,一点气度皆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家族领袖?!

方少卿愤愤不平。但想起自身的处境,又开始了唉声叹气。他承认他是有疏忽的地方,但这次真真是运气不好。要不是皇上恰好问起,那点小纰漏。随便遮掩就过去了。历任太常寺的正卿与少卿。谁不是这么做的呢?这么个清闲体面的差事,也说不上有实权,不过就是嘴上说着好听罢了。只要大事上不出错,谁也不会跟他们过不去的。可偏偏……偏偏他就赶上了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

方少卿对做太傅的表弟尚秋伯也有几分埋怨。好歹也是表亲,他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过错,只是一点小纰漏罢了。尚秋伯为何如此冷淡,连帮他求个情都不愿意?他长女慧珠从前确实行事孟浪,不该算计尚琼。可他夫妻亲自出面赔了不是,饶是尚家人气性再大。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还要摆架子吧?若他当真革职丢官,难不成尚家脸上就有光?

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方少卿起初还有些着恼,以为是下人在这时候还没有眼色地来打扰他沉思,一抬头见是妻子,就去了恼色,有些担心地问:“如何?人都打发走了么?”

方太太是去应付方奕山的妻女去了,她们还带来了几个族中的妯娌,为的就是方四姑娘去寻方五姑娘说话,语出不逊,被方五姑娘命婆子们“请”出了屋子的事。他们夫妻都听小女儿说过了,侄女说的那些话着实太过了,也有辱及长辈之嫌,小女儿下令送客,也是为人女的本分。可方四姑娘回家去一哭诉,方奕山太太就不乐意了,带上两个女儿,再叫上几个妯娌们,一道来找方太太讨“公道”。方奕山也跑来跟堂兄闹,夫妻俩里应外合的,真叫方少卿夫妻苦恼。

方太太此时满面疲倦,脸色也非常差:“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今儿暂时震慑住了她们,日后若再出点什么事,只怕就镇压不住了。”说完她又咬了咬牙:“四弟妹她竟然……竟然要我们仁珠儿向她赔礼道歉!还打算把仁珠说给她娘家侄儿,也不瞧瞧她侄儿是个什么货色,竟然有脸开这个口!”

方少卿脸色也变得铁青:“好狗胆!四堂弟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中,如今也是待罪之身,就敢生此等妄念。若是我们嫡支当真失了势,还不知要被如何践踏呢!这也叫亲族?”

方太太红了眼圈:“老爷,自打宫里冷淡了仁珠,外头的传言就越发难听了。再加上先前慧儿犯的事……如今我出门去别家做客,见到人家有出众的子侄,多打听两句,人家就会顾左右而言它。我们慧儿与仁珠儿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若不是时运不济,进宫也是使得的,竟然被嫌弃到这个地步。两个孩子虽不说什么,我心里却忍不住为她们委屈……”

方少卿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dào

孩子们委屈?只是命数如此,我们也只能认了。”他又安慰妻子:“不必想太多了,仁珠还小呢,过几年再寻亲事也不迟。况且宫里虽然对她冷淡下来,却也没说她哪里不好,又暂时未定下皇长子妃的人选,兴许过上两年,宫里就改了主意呢?即使仁珠真的不能进宫,她这般才貌,是不愁婚配的。倒是慧儿的亲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说到底,她们姐妹名声被连累至此,还是她自己做得孽!”

一说起长女方慧珠,方太太又是一阵气闷。她也十分恼恨长女的自作主张,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骂得再多也是无益。眼下看着长女似乎已经知dào

错了,恢复了从前的乖巧柔顺。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严厉管教长女,再尽快给长女寻一门亲事了。方太太想到贴身侍候的嬷嬷们的话,郑重问起方少卿:“慧儿的亲事。老爷觉得眉山伯府的二少爷如何?若想在文臣家里寻一个好的,只怕是不能了。倒是武将勋贵们跟文臣们来往不多,消息也不灵通。还能隐瞒一时。况且,即使将来隐瞒不下去了,也没什么。咱们方家的女儿,还是嫡支长房的嫡长女,愿意嫁到那样的人家做次子媳妇,已是他家的福气。眉山伯府的二少爷并不是什么出色的人才,慧儿配他。其实是有些委屈的。”

方少卿皱起了眉头,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再嫌弃什么了。虽然联姻勋贵会让他在士林中受到非议,但与勋贵联姻的文官也不少,他嫁女过去,也算不上惊世骇俗。几句闲话。他还是受得起的。

他对妻子点了头:“就这么办吧。你尽快寻个日子,跟眉山伯夫人把事情商定下来,趁早换了庚帖,也免得日长梦多。”

方太太有些迟疑:“这……总要等老爷这事儿过去了……”如果方少卿当真罢了官,这门婚事也不用说下去了。现在就提,好象有些临急抱佛脚的意味,就算眉山伯府答yīng

了亲事,方慧珠嫁过去后。也要被人看不起的。

方少卿叹了口气:“也罢,就等事情有了定论再说吧。”其实他也有想过。如果亲事能说成,兴许丘家愿意为他在御前说项……他实在应该早早为长女说定这门亲事的,如果亲事早定,现在向丘家开口请托也容易些。出了事才许亲,即使真在丘家帮zhù

下脱难,也难逃一个“卖女”的坏名声,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书香名门,是极少与勋贵武将联姻的。旁支的女儿会嫁进曹家,那也是因为她出身旁支,亲母早亡,是继母为她定下亲事的缘故。

说定了一件大事,方太太又提起了另一件小事:“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又给仁珠儿送信来了。他家搬回侯府要摆暖居酒,帖子已经送了出去,只剩咱们家了。仁珠儿一日不给她准信,她就不知是单请仁珠一个,还是连我们夫妻一块儿请了。老爷觉得如何?建南侯府虽无实权,但圣眷极隆,兴许……兴许他们能帮上老爷的忙?”

方少卿露出了苦笑:“我倒是希望如此,可是……我们两家素无来往,又有慧儿算计人家姑娘的事在前,他家大姑娘愿意与仁珠交好,已是万幸,又怎会愿意帮我的忙?况且我奉旨在家反省,不好出门的,若真去了建南侯府赴宴,叫旁人见了,未免又生事端。倒不如你带着仁珠儿过去就好。见到他家老夫人,态度和软些,恭敬些。横竖那是位长辈,多敬些也是应该的。”

方太太答yīng

了,接着也露出了苦笑:“公公在时,我们方家可称得上文坛领袖,清流楷模,从来不与勋贵武将人家打交道。即使贵为公侯,在咱们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咱们面上敬着,心里是不屑与之同流合污的。四弟的生母身为继室,将原配长女嫁进武将人家,全族都在背后戳她脊梁骨。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二十年,我们嫡支长房也要跟勋贵人家联姻,与武将人家交好了。将来见了公公,还不知他老人家会怎么说呢。”

方少卿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时过境迁,为了子孙后代,且忍让一时吧。”

方太太去见了小女儿,告知她丈夫的决定。方仁珠听说母亲会陪自己去赵家做客,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那太好了!赵大姑娘方才又打发人来问我了,我都不知dào

该如何答复她。本来是极简单的事,拖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方太太微笑道:“你别怪你父亲,他也是为难。上头命他在家待罪呢,他不好出门去的。我们做家眷的,在这种时候还出门赴宴,叫人知dào

了还不知dào

说什么呢。不过赵姑娘待你一片诚心,若是不上门道贺,岂不是辜负了她与你的情份?因此你父亲让母亲陪你走一趟。到了宴席上,也许会碰上别的客人,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别放在心上。我们去侯府,是道贺去的,旁人一概不必理会。”

方仁珠虽答yīng

着,却还有些疑惑:“若只是为了道贺,其实不必亲至。赵姑娘性情我知dào

,她不会在乎这些俗礼的。若是去了她家,其他客人对我们出言不逊,兴许她还会仗义执言呢。到时候她得罪了客人,就是我的不是了。”

方太太忙道:“我们上门,也不光是为了道贺。你父亲的事……”她顿了一顿,有些难为情地说,“建南侯府圣眷极隆,若他们愿意为你父亲在御前求求情……”

方仁珠的脸色微微变了,方太太忙说:“好孩子,就当是为了你父亲吧!”

方仁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母亲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父亲有难,我身为女儿,若有能求的地方,自然应该去求一求的。难道在母亲心里,女儿竟是连孝道都不懂了么?”

方太太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是母亲想岔了,你原就是个极懂事极孝顺的孩子。”

方仁珠道:“若想求赵家人帮忙,等到饮宴那日再求,似乎不太恰当。到时候肯定人来人往的,赵家人口又少,赵姑娘说不定还要忙着招呼客人,连陪我多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与我到别室坐下详谈了。因此,想求她帮忙,还不如提前求。我这就去她家求见。成不成,今日就能有准话了。她若是能帮得上忙,自然再好不过。若她帮不上,父亲与母亲也能早日另寻助力,不至于耽误了时间。”

方太太讶然:“现在……现在就过去?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她有些慌了手脚,小女儿的决定显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方仁珠倒是很镇定道:“怎会仓促呢?她今日又有信来催我回复,我正好过去与她细说我心头烦难。再拖下去,还不知dào

朝中会有什么变故呢。若能让父亲早一日安心,女儿心里也能安稳些。”

方太太想想也对,只是觉得有些愧对小女儿:“难为你了。若是……若是赵家人不肯伸出援手,你也不必太过委屈了自己。”

方仁珠笑了:“母亲过虑了。赵家无人入朝,帮不上忙也是理所应当,若愿意伸出援手,才是惊喜。无论结果如何,赵姑娘……是绝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她可是女儿的朋友呢。”

真zhèng

的……朋友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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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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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仁珠的忽然来访让赵琇很是惊喜,连忙亲自出了二门,笑着将她迎进了自己的房间。

方仁珠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赔罪:“先时你邀我参加府上的暖居酒,我竟迟迟未能有回音,差点误了你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赵琇忙将她扶了起来:“一点小事,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我也听说你们家近来有事,恐怕不大方便。其实也没什么,这一次不能来,以后再来就是了。横竖我们家的园子就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去游玩。你不跟那么多人一起挤,说不定还有趣些。”

赵琇以为方仁珠是来婉拒邀请的,毕竟方少卿目前的处境实在不太妙,都到了可能要革职或是降职的地步了,妻女还要出外饮宴,似乎也不大合适。不过方仁珠的回答却让她十分惊讶:“姐姐误会了,我今儿特地过来,是想跟你说,你家摆暖居酒那一日,家母与我会过来的。只是家父有些不便,就不能接受令兄的好意了。”

赵琇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那就更好了。我还在想呢,祖母叫我请了那么多闺秀来做客,其实里头真zhèng

算得上是我朋友的,除了你就只有曹家萝姐姐。如果你不能来,那天我岂不是要无聊死了?你愿意来可真是太好了!”

高兴之余,她也没忘安慰方仁珠:“令尊的事我听说过了,不过是小错。当今圣上是位明君,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对令尊从严处置的。你只管安心就是。”

方仁珠苦笑了下,没有回答。

两人坐下喝茶,寒暄片刻。赵琇见方仁珠兴致缺缺。又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便问她:“还在为令尊的事担心吗?我只听说过传闻,不清楚内中详情。莫非里头有什么我不知dào

的缘故,让你担心令尊的前程?”

难道方少卿犯下的过错,不是外头传闻中的那么简单?否则赵琇也想不出,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把方少卿晾在那里。过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明言处置。如果不是晾他就已经是处置,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方少卿的罪名比传闻的更大,而且非常严重。影响深远,皇帝一时还没想到要如何处置,才能将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方仁珠低着头,忽然站起身来。向赵琇郑重行了一礼。赵琇吓了一跳。忙将她扶住:“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看到方仁珠一脸的难为情,她忽然有了个猜想:“你这是……想要求我帮什么忙吗?”

方仁珠红了眼圈,低头道:“我知dào

这是不应该的,只是……那到底是我生身之父,万没有做儿女的眼睁睁看着父亲受苦的道理。我也不知dào

该向谁求助,自打正月起,京中就有人散布与我家有关的谣言,家姐名声坏了。宫里也不再传唤我晋见。昔日与我交好的女孩儿们,大多都不复从前亲近。就连自家亲戚里的女孩儿。见了我也都冷淡了许多。不过看在亲戚情份上,还维持着面子情儿罢了。只有一个你,仍旧如先前一般,与我来往通信,从不曾看低我半分。我想要求人,也没处求去,只能来求你。我知dào

我说这样的话,定是让你为难了。你放心,即使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有半分怨恨的。”

赵琇听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扶着方仁珠,两人齐齐在炕边坐下,她便让屋里的丫头婆子们都暂时离开,然后才对方仁珠说:“说真的,我对你家的事真的不太清楚,一切都是听外头的传闻。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令尊只是犯了点小错吗?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能令你惊慌失措至此,病急乱投医地找上我一个小女子?”

方仁珠听得出她口气松动,顿时热泪盈眶。这就够了。赵琇愿意听她说出难处,而不是断然回绝,就已然是难得的情份。即使赵琇什么忙都帮不上,她也愿意领这份情。

她将自己所知dào

的情况娓娓道来。赵琇认真地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方少卿任职太常寺少卿之位,而太常寺管的是宗庙祭祀、礼乐医卜,少卿身为正卿的副手,主要就是在一些朝廷、皇家的大型礼仪活动上参赞辅佐,可以说是相当清闲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因为先后有册后大典、先帝驾崩、新君登基、新君改元等种种大事,所以太常寺的工作比较忙。而去年因颖王叛乱与先帝驾崩,太常寺下属的太医院有不少太医被问罪,太常寺的官员也有人受了连累,革职的革职,贬斥的贬斥,人手就有些不足了。人手不足,事情又多,自然难免发生疏漏。就有人发xiàn

,先帝元后灵前的供奉,三天没有更换过。刚好皇帝因为想起了先帝与先帝元后,过去祭拜父亲与嫡母,结果就发xiàn

了气味已不新鲜的供品。

皇帝当时大概也正处于心烦意乱的时候,因此当场勃然大怒,认为是负责供品的官员失职。层层追究下来,背责任的就成了主要负责宗庙事务的方少卿。他本人真的觉得冤死了。因为他前两天才去检查过,当时供品是新鲜的,哪里想到底下人会忘了更换呢?本来先帝元后在位时,就是个没什么存zài

感的人物,谁也没有认真看待她死后的灵前供品问题。她无儿无女,除了逢年过节,也没什么人会去祭拜她。反正是给死人的东西,三日换一次供品还是每日都换,又有谁知dào

呢?其中或许还有些猫腻,有人打着天天换供品的名义中饱私囊,但只要瞒得紧,谁也不会发xiàn

。方少卿自然不会贪这点小钱,那是底层小官小吏们做的,如今他却要为他们背黑锅了。

觉得自己很冤枉的方少卿,在被勒令回家待罪反省之后。就让儿子和兄弟们四处替他托人兼打听,想要找人到御前说情。也不是让皇帝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而是希望提醒一下皇帝。真zhèng

需yào

负责任的,应该是值守的小吏才对。他这个太常寺少卿虽然有疏忽的嫌疑,但真的不至于丢官啊。方家平日的人缘还是可以的,起初也有人为他说好话,比如罚个俸就行了,或是申斥一顿,又或是本年度的考核算作差等。但革职罢官就太严重了,最多就是降一级,原职留用。让他戴罪立功就好了。

可是皇帝对着说情的人,只是冷笑着“呵”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新登基一年的皇帝从来就不是个秉持“重典治国”思想的人。他御下也是相当柔和的,只要不是犯了大错。他一般不会轻易取人性命。就象是颖王犯下了谋逆大罪。他的正妻与世子因为不受重视,没有参与其中,至今还留着性命。虽然王爵是被革了,但生活待遇并不差,只不过是处于软禁之中而已。又比如朱丽嫔所出的前六皇子,如今的山阴侯,也是个有谋逆罪行的人,还被先帝过继到了宗室里。彻底被剥夺了皇子身份,但他也同样是被软禁在府中。不得外出,不得会客,却依旧锦衣玉食,皇帝还为他挑选名门千金为妻。

从这种种事迹可以看出,方少卿犯的那点小错,根本不会引来皇帝如此震怒的反应。除非……他真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皇帝不肯轻轻放过他了。

先后有三拨不同的求情人,都得到了皇帝的冷淡回应。其中有一次还是在皇帝心情非常好的时候,由深受皇帝宠信的近臣提出来的。结果皇帝仍旧是一样的态度,那名近臣还被分派了个不太好的差事,很可能在很长时间里都不能出现在御前了。皇帝的态度吓退了所有受到方家请托的人,他们开始觉得,方少卿这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

方少卿却根本不知dào

自己做了什么。族人还要在这时候给他添乱。再这样下去,不等皇帝处罚他的旨意下来,他在家族里的地位就要先不保了。

方仁珠向赵琇请求帮zhù

,不是想让她帮忙去御前求情,而是托她打探自己的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皇帝到底是不满他什么?建南侯府圣眷隆厚,老夫人张氏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赵玮赵琇兄妹也与皇帝的胞见广平王相熟。与方家相比,他们有更多的门路可以探听到宫中的传闻。哪怕只是一两句不经意的话,都有可能让方家明白过来。方少卿就算真的要倒霉了,好歹也能做个明白鬼。

赵琇听完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问方仁珠:“今上是个宽厚的人,一点小事,是不会引得他大怒的。会不会是他对先帝元后有很深的孺慕之情,所以见到有人怠慢她,就生气了?”

方仁珠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dào

……值守的小吏听说被打了十大板,罚了一年俸,也就无事了。可对家父的处置却迟迟未下。家父与家母猜想,定是有什么地方惹恼了皇上。皇上是在借机为难。”

赵琇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听过的传闻,皇家根本就不想跟方家女扯上什么关系,可方家先是筹谋送长女方慧珠入东宫为侧妃,广平王出事退位,方家就打消了念头;等新皇登基,他们又想送方慧珠入宫为妃,皇帝推说父死要守三年孝,不肯纳妃;方家又想促成方仁珠与皇长子的婚事,到处在京中造势。先前为了警告方家,皇帝还将方三姑娘许给了山阴侯,只不过方三姑娘命薄早死,婚事不了了之罢了。宫中自腊月起,就不再传召方仁珠,也让外界的人认为她皇长子妃的青云梦碎。方家是不是还不甘心,还想要促成此事呢?这种举动落在皇家眼里,肯定会觉得非常膈应吧?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尚家与方家生隙,尚太傅也不会为方少卿说情了,赶紧把这张狗皮膏药摆脱掉,也不无可能。

但是这种话……却不好对方仁珠明言。她毕竟是个小姑娘,脸皮还挺薄的,自尊心也比较高。

赵琇心里有些纠结。方仁珠察觉有异:“赵姐姐,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请你告sù

我吧。”

赵琇欲言又止,这时候,碧菡在门外叫:“姑娘,前头有客来了。小侯爷不在家,老夫人让你去见一见呢。”

赵琇皱起眉头,把碧菡叫了进来:“怎么回事?你们没告sù

祖母,我这里有客?”

碧菡小声跟她说:“是世子来了。”

高桢?

赵琇一下就站了起来,但她马上又想起方仁珠还在,便停下了刚刚迈出的脚步。

方仁珠忙道:“若是你有客人,只管去见,不必担心我。”她苦笑了下:“出来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她本就没抱多大希望,现在回家也没什么。

赵琇很想去见高桢,但看到方仁珠这副愁苦模样,她又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她按住了方仁珠:“我新得了几本好书,你兴许会有兴趣。你且在这里等上一等,我去去就来。也省得我回头还要上你家里报信。”

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仁珠惊诧地看向赵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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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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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来到正院里的时候,张氏正与高桢说着话。高桢这趟来,是送广平王的文稿来的。

先前赵家祖孙想在明知书馆中竖一块碑,上面写明书馆是为了纪念亡父赵焯与亡母米氏而立,赵焯与米氏生前有什么功绩,又是因何而死的,全都要说清楚,自然也免不了提到当年广平王对赵氏祖孙的救命之恩。这是个露脸的任务,还可以为广平王挣点好名声,也算是赵家祖孙对这位救命恩人的回报了。广平王非常看重这件事,一篇碑文反复琢磨推敲,直到今天才完成了,便让儿子亲自送了过来。

赵琇进屋向高桢行了个礼,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高桢看着心里一热,也起身笑着回了一礼:“妹妹安好?”他的视线停留在赵琇脸上,赵琇见了,脸微微一红,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忙低头走到了祖母身边。

张氏的注意力还在文稿上,没有留意到孙女跟客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她满心欢喜地招呼孙女过去看那篇文稿:“王爷好文笔!从前我虽知dào

王爷有大才,却没想到他的文章作得这样好!这样的文章能刻成石碑,落在书馆里,所有入馆的学子见了,都会佩服王爷的才学的!”

赵琇有些吃惊,连忙接过文稿细看。她读了这么多年的诗书,古文水平已经比穿越前高明了不知多少倍,粗略一读,就知dào

祖母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广平王这篇文章,确实作得很好。词藻优美,琅琅上口,但通篇用典并不见晦涩难懂。反而很容易就能让人看明白。文章并不长,却把当年的旧事说得明明白白,语气看着非常客观公允,实jì

上却是不带脏字地把凶手贬到了泥里,骂得非常狠。只要是看过文章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被笔者的观点带着走,对杀害赵焯夫妻的凶手深恶痛绝。为他们的死而惋惜不已。

赵琇不由得对高桢叹道:“王爷真的很厉害。我什么时候也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哪?”

张氏取笑道:“你这丫头,休要想那没可能的事了。我倒是盼着你哥哥能向王爷多请教。什么时候他写的文章能有王爷的三分火候,我就不用担心他的科考了。”

赵琇嘴咧了一下。心里有些许不服气。前几年她的文章也不见得比哥哥赵玮的差,只不管现在赵玮成绩上来了,她的精力又花了很多在家务琐事上,所以不再研究八股文的写法罢了。如果真给她一点时间好好学。她的文笔未必就比不上哥哥的。

当然。这话她不会说出来。对祖母张氏而言,写正经文章是男子该做的事,赵琇一个女孩儿,能通读四书五经,写得一笔好诗词,在琴棋书画方面有特长,就是才女能做的极限了。张氏绝对不会赞成孙女在科考文章上面跟孙子一较高低的。

所以赵琇只是笑笑,就说:“我明儿就叫人照着这篇文章刻石碑去。就照着这篇文稿的字迹来刻。”

高桢摸了摸鼻子:“赵妹妹。文稿是父王口述,我抄下来又重新整理过的。”

“我知dào

啊。”赵琇含笑瞥了他一眼。她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他的字迹?

高桢心中微甜,虽然当着张氏的面,他要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但无法抑止向上翘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张氏小心将文稿接回来收好,正要跟高桢说话,发xiàn

他在看孙女,似乎看得十分认真,就不由得怔了一怔。高桢马上就发xiàn

了,连忙移开视线,笑着问她:“老夫人,我父王还让我跟您说,多谢您送来的帖子了。若不是我们父子身上有服,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好意的。”

张氏的注意力立kè

被转移开了:“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一顿暖居酒,有什么要紧?等王爷与世子出了服,老身祖孙再设一席薄酒,请王爷与世子来家游玩。”

高桢陪着张氏说了一会儿家常话,张氏就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倦意。之前那段时间,她因为伤心过度,夜里休息得不好,也无心进食,身体就变得虚弱了许多。现在即使已经收拾心情,恢复了正常的作息,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是好不起来的。今日早起,她已经帮着孙女料理了一会儿家务,又过问了搬家事宜,并且亲自看着丫头们收拾了冬天的衣裳和一些眼下用不上的物品,装箱运往侯府,已经很累了。方仁珠来访,她都没露面。若不是高桢上门,她早回屋里歇息去了。陪着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便有些撑不住。

还好这时候,婆子们来报,赵玮快要回来了。他现下正领了几个新朋友在西馆那边说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家了。有了他出面接待,张氏就算躲懒,也不算是失礼了。她和赵琇都同时松了口气。

高桢非常有眼色地说:“老夫人若是累了,只管去休息吧。就让赵妹妹领我去书房等玮哥。父王常叫我多多体恤老夫人,别给老夫人添乱。若是他知dào

老夫人为了招待我而累着了,一定会责怪我的。”

如此体贴恭敬的小辈怎能不让人喜欢?张氏柔声笑道:“世子客气了,都是我老太婆的身体不中用,实在怠慢了。”

高桢笑说:“老夫人不必跟我客气。我们两家相识多年,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生分了么?”

两家确实是相识多年,张氏也是在高桢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但要说是看着他长大,那未免太过夸张。张氏只当是高桢客气恭敬,心中非常妥贴,也没多想,就交待了孙女好生招呼世子,将人领去书房交给赵玮,便自行扶着丫头先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赵琇与高桢,还有门口处侍立的两个小丫头。门外还有婆子呢。当着别人的面。赵琇也不可能跟高桢说什么私话,便道了一声“请”,真把人引往书房去了。

高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家小宅中侍候的丫头婆子。还好人不多,也没跟着他们走,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他还能有片刻时间与赵琇悄声说些私房话。为了让这段时间延长一点,他特地走慢了许多。

赵琇怎会察觉不到,她抿嘴忍住笑意,仿佛有心跟他作对似的。特地走得比他稍快一些。他要是走得慢了,就会跟不上她。无奈之下,他只能用与她相同的步速走路。没过多久。就到了书房。高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赵琇却客客气气请他上座,仿佛真是在招呼一般的客人似的,不过这时候赵玮还没回来,而门口还有一个小厮守着。预备主人使唤。赵琇非常自然地命这名小厮去倒茶来。于是书房里就剩下了他们俩人。

高桢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方才是做了蠢事。他双肩不由得垮了下来,无言地看向赵琇。赵琇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他才确定,这姑娘方才是特地耍着他玩呢。

看着她笑个不停,他面上露出了无奈之色,但眼里却闪过一丝宠溺的光:“能得赵妹妹一笑,我今儿这蠢事做得也不算太蠢。”

赵琇抿嘴忍住笑。斜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该笑话你的。你别生气。”

高桢微微一笑:“我不生气。你若笑了,我心里也欢喜。”

赵琇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倒茶的小厮回来了,奉上两盏茶,便又退了下去,站在书房门口继xù

听候吩咐。

有外人看着,赵琇与高桢就多了分顾忌。高桢轻咳一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仿若无意地问:“听说妹妹今儿有客?”

一句话提醒了赵琇,方才她看到这人,竟高兴得把正事都忘了。她忙道:“是方家五姑娘,你还记得吗?我现在跟她成了朋友。”

高桢自然记得,他还阴过这姑娘一把呢。他不动声色,微笑着问:“原来是她,我记得你与她姐姐不是交恶么?想不到你竟会与她交好。”

赵琇笑道:“她姐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却不一样。来往得久了,我都替她可惜,这样品性好的姑娘为什么会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她又把方仁珠的来意说了一遍,然后道:“她倒是没指望我们家有哪个人在御前帮她爹说情,只是希望我力所能及的话,帮她打听一下,她爹到底是因为什么惹恼了皇上?我也觉得,皇上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重罚人,而如果是真的恼了方少卿,也会爽快做处置,象这样拖了好几日,都没个准信,谁去说情都不给好脸色看的,实在是太少见了。莫非方少卿真的犯了大事?”

高桢在赵琇面前,除非是真zhèng

的机密,否则是不会隐瞒什么的。他很干脆地回答:“犯事的不是他,他只是受了池鱼之灾。皇上晾着他,反而是恩典。若不是他老子是太祖朝时的名臣,怎会有这样的福份?只要他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定不会伤及身家性命。但如果自作聪明,继xù

四处钻营,甚至是走岔了路,那就不好说了,最后抄家灭族都不出奇。”

赵琇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真有这么严重?”心里便开始为方仁珠担忧。这小姑娘不会这么惨,被父亲连累了吧?

高桢见她忧心,忙道:“如果方少卿行差踏错,确有这么严重。不过我看他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不过是功名心强了点罢了。既然方家女儿来求你,你就跟她说好了,让她爹安分些,别再四处托人了。皇上命他在家待罪反省,他照做就是。四处钻营,反倒显得他不遵皇命,不是真心反省自己的过错。皇上又怎会高兴呢?让他老实一点,别总是想着攀龙附凤,牢记为人臣子的本分,管好身边的人,遇到危难时,懂得取舍。只要他的表现能令皇上满yì

,皇上又怎会为难他呢?”

赵琇听得半懂不懂,总觉得高桢话里有话,似乎在暗示些什么。正想要问得清楚些,赵玮回来了。他热情地拉着高桢说话,谈书馆的最新建设进展,却让妹妹回后院去。赵琇无奈极了,跟高桢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去了。高桢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内,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瞥向赵玮,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脸微微一红,马上又重新板起了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xù

与赵玮的交谈。

赵琇回到房间的时候,方仁珠正心不在焉地捧着一本书,还在看第一页。赵琇一看,就知dào

她此时根本没有心思体会书中文字的清雅,心里不由得一软,便拉着她的手,将高桢的话一字不改地告sù

了她。不过说这话的人,赵琇只说是位身份尊贵的人,时常进宫,消息灵通,却没说是广平王世子,也免得给他留下什么后患。

方仁珠有些震惊,她同样听不明白高桢那话具体的含议,但“别总是想着攀龙附凤”这句话,她是绝对能听懂的。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郑重向赵琇道了谢,匆匆告辞离去。

回到家,方仁珠第一时间找到了父母,摒退左右,将在赵琇处听来的话告sù

了他们。

方少卿首先的反应是懊悔。他真是昏了头了!皇上只不过命他在家反省,又没说别的,兴许是晾他几天,便让他回去了,处罚之事自然不了了之。毕竟那确实只是一个小纰漏。可是他做了什么?先后托了那么多人在御前说情,请求皇上饶恕他,在皇上看来,岂不是意味着他根本没反省,而且不认为自己有错么?皇上怎会不恼?他要是没有多此一举,说不定早就得到了皇上的宽恕,回去继xù

做他体面清闲的太常寺少卿了!他是有多蠢,才会一再触怒皇上?

至于其他的话,他翻来覆去念叨了几遍,都想不明白。不过“池鱼”的含义他是懂的,想到堂弟方奕山出的错,就猜想方奕山犯的事才是真zhèng

比较严重的,不是他连累了方奕山,而是方奕山连累了他。除此之外,他那位被卷进了谋逆案的弟弟,兴许也是一个因由。除了这两个人,方家也没别的人犯过事了,再别提连累他。他心中深恨之余,也痛定思痛。对于家族中拖他后腿的势利眼们,他是绝不能再轻纵了。再任由他们闹下去,方家还有什么前程?!

与丈夫不同,方太太的注意力却放在那句叫他们不要再攀龙附凤的话上面。她有些疑心赵琇到底只是转述旁人的话,还是在趁机排除异己?要知dào

,当初方大姑娘方慧珠想摆脱尚家的婚事时,会选中赵琇这个尚未到婚龄的小姑娘算计,完全是因为赵琇也是皇长子妃的有力人选,打算为妹妹除去一个竞争对手罢了。如今方仁珠虽然久不入宫了,但太后与皇后也没说她有什么不好,兴许过得两年,两位贵人又会改主意了呢?方太太对自家闺女非常有信心,坚信京城官家闺秀,没几个能比得上方仁珠。这么一来,赵琇说这句话的用心就很可疑了。

况且,赵琇去前院见后来的新客人,方仁珠也只是听说罢了,完全不知dào

来客是谁,也没见到人影。谁知dào

那是真的客人,还是一句托词?

但方仁珠对母亲的推断却断然否决:“不可能!她确实有客,而且我也知dào

客人是谁!”

方少卿与方太太齐齐一怔:“是谁?”

方仁珠斩钉截铁地道:“是广平王世子!”她看着父母,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到她家的小丫头在窗外小声议论,来的就是广平王世子。世子是什么人,父亲与母亲都清楚。因此这些话,不是赵姐姐胡编的,而是贵人的警告!”

方少卿与方太太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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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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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方太太才终于挤出了声音:“原来如此……”她心中懊恼无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原来如此!”

方少卿没听明白,皱着眉问:“你这是怎么了?广平王世子又怎么了?上回慧儿惹出来的麻烦,广平王世子不就撞上了么?为了这事儿,我还特地上广平王府赔礼去了呢。”

方太太见丈夫竟然没想通,正要跟他说,但想到小女儿还在,这种话似乎不该当着她的面说,便又犹豫了。

方仁珠倒是不以为意:“母亲不必顾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赵姐姐去见广平王世子,赵老夫人还在呢。他们两家相交多年,本就是极亲厚的。听赵姐姐的口风,似乎还是通家之好。当初广平王妃病重,她就曾多次过府探望,还帮着料理过丧事呢。”

方太太干笑了下:“这倒也是。”其实方太太并不相信这里头真的是清清白白,不过即使广平王世子与赵家女儿真有什么私情,又能如何?两人也算是相配,赵家还有拥立之功,又是侯门府第,太后与皇上对他家宠信着呢,赐婚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赵家女儿如今年纪还小,没必要这么早提起。一边是亲王之子,一边是侯爷胞妹,若方家还是老爷子在的时候,她随便说两句闲话也没什么要紧,但现在?她是吃饱了撑着才去招惹两个大敌!

方太太如今最懊悔的事,就是当初听信了长女方慧珠的猜测。把赵琇给当成是小女儿成为皇长子妃的有力对手了。她怎么就忘了呢?当今太后可不只有一个孙子,除了皇后所出的皇次子,还有一位广平王世子呢!广平王世子年纪大些。成婚也必然更早。太后若要相孙媳妇,肯定是要先给大孙子相。赵琇的年纪是比广平王世子小了好几岁,但相差也不是那么大,未必不匹配。倘若太后当真是看中了赵琇做广平王世子妃,那方家往日算计她的那些举动,就显得愚不可及了。

皇长子年纪还小呢,要成亲也得等上好几年。在通常情况下,应该是从诸位闺秀中选择两到三个合适的人选,然后再慢慢观察上一两年。哪个表现最好,就选哪一个。广平王世子比皇长子年长四五岁,肯定会先娶妻。那他的妻子就是太后跟前的长孙媳了,若是得太后喜欢。说不定还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自家小女儿与赵琇交好。到时候肯定能得上一份助力的。这样的好帮手,不好好笼络着,还要得罪人,这是有多傻?!

再想到长女方慧珠算计赵琇的那一天,广平王世子也在场,从头把事情看到尾,心里跟明镜似的,会怎么看待方家?方家女儿竟要算计他看中的人。把他看中的人给说给别的男人,广平王世子但凡有点气性。都忍不下这口气!

方太太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终于找到了小女儿在太后那里失宠的最大原因!不是尚家进谗言,也不是其他竞争皇长子妃之位的人家在暗地里说方家坏话,而是她的长女自作聪明地得罪了太后的大孙子啊!

方太太这一哭,方少卿与方仁珠都愕然了,劝慰的劝慰,安抚的安抚。不过待他们听完方太太的猜测,也都愣住了。

方仁珠最先反应过来:“大姐姐事先又没料到这样的事,再说,就算她料到了又如何?她本就不该算计别人的。既做了坏事,也只能责担后果了。母亲,宫里未有消息传出,您只是猜测而已,还是别再提了,免得叫人知dào

,有损赵姐姐的名声。”

方太太哽咽着点头:“我自然不会告sù

人去。”咬咬牙,“连你姐姐也不必说!等你父亲的事过去了,我就立kè

给她定一门亲事。她不是觉得眉山伯府好么?本来我还嫌那家的二公子资质平常,又不通诗书,只怕与你姐姐相处不来。但如今想来,丘二公司好歹没有什么坏名声,也不是纨绔,配你大姐姐是绰绰有余了。我也不拦你大姐姐的富贵路,日后过得是好是歹,全看她的命了!”

方少卿点了点头,对于长女,他早就失望了。不过,如今他心中颇有些纠结:“既然赵家姑娘无心皇长子妃的位子,你们又说她背后有广平王世子,说的那些话都是世子的好心警告,那……她的话,我们真要听么?”

方太太不明白了:“老爷说什么呢?既然是贵人好心指点,自然要听从了。广平王世子在御前极有脸面,又时常出入宫闱,消息灵通着呢。他不会随口乱说搪塞我们。既然叫我们安分小心,那必然是有缘故的。难不成老爷还想触怒皇上不成?!”

“瞧你说的。”方少卿有些狼狈:“我怎会这样想?只是……只是赵姑娘叫我们……别总想着攀龙附凤,你说她这话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方太太怔了一怔,看了方仁珠一眼。

方仁珠面色微红,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母亲,论理,女儿不该说这些话,但事关全家前程,女儿又是直接与赵姐姐说话的人,就坦然与父亲、母亲说说自己的想法?”

方少卿与方太太对视一眼,后者温柔地拉着女儿的手坐下:“好孩子,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方仁珠低头轻声道:“女儿深知,父亲与母亲对姐姐与我是有所期望的,也盼着我们姐妹能为家族争光。只是……婚姻之事,总要两厢情愿。我们家倒是一心要高攀贵人,可贵人看着我们,又会是什么想法呢?”她顿了一顿,望向方少卿:“宫里早前曾经把三姐姐许给了山阴侯,那时父亲已经打算将姐姐送入宫中了。也提过若姐姐入宫不成,便促成女儿与皇长子的婚事。若是三姐姐还在,父亲还会对我们姐妹有这等期望么?”

方少卿全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方太太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她开始发xiàn

,自己早前真是昏了头,怎么会连这种事都想不明白呢?他们方家倒是一心要将女儿嫁入皇家,可皇家又是否乐意?若是他们不乐意,那他们越是上赶着凑过去,岂不是越发惹得宫里厌恶么?!

方少卿更是想起了这几年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当初广平王还是太子时,因为只有一位正妃。也只有一个嫡子,关于太子惧内、太子妃善妒的传闻一直没有停止。加上当时朱丽嫔得宠,她又有儿子。正是想要打击太子名声的时候,各种谣言就没停过。若不是太子着实表现出色,而太子妃钟氏又一直表现得十分贤良宽厚,谣言必然会更加嚣张。当时他昏了头。一心想要让长女慧珠做太子良娣。不但在外朝掀起舆论,劝说太子纳侧,还托人在当时还是淑妃的蒋太后面前推荐长女。蒋淑妃见了方慧珠,倒是喜欢,但嫌她年纪还小,就没有了下文。方少卿不死心,又求到了钟家,由钟家人在太子妃钟氏面前进言。好避免悍妇的名声。太子妃也见过方慧珠一次,也是赞许不已。同样没有下文。紧接着,太子出征受伤,目盲退位。方少卿想要做国丈,却没打算把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前程的废人,还是做侧室,便先给女儿报了病,又找了各种理由,生怕广平王府会要求他履行婚约。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他完全就是白紧张了一场。

等今上做了太子,他又心动了,想要让女儿再试一试太子良娣的位子。刚给宫里递了话,蒋淑妃还未有回应,太子妃谢氏便当着外命妇的面仿若无意地问了一句:“是从前说过要进东宫的方氏么?”简直就是在揭方家的疮疤!方少卿又退缩了。朱丽嫔与颖王先后作乱,他就一直在坐壁上观,直到今上登基,才又鼓起勇气再次促成长女入宫之事。这次可是直接做皇妃,只要事情能成,丢些脸面又算什么?

后来方三姑娘被指婚,方少卿期望落空;方三姑娘病逝,他再生希望,却被皇帝明言回绝;他又再打起皇长子的主意等种种事迹,就更不必提了。方少卿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身的冷汗。他第一次想到:宫里的贵人们是如何看待他们父女的呢?会不会觉得,他们方家不要脸,一心要将女儿往宫里送,嫁谁都无所谓,正室侧室也无所谓,只要能嫁给会坐上龙椅的人就行?尤其是皇后谢氏,会不会觉得方家先打皇帝的主意,后打皇子的主意,实在是不知廉耻?

一女两许就够丢脸的了,如今还无视辈份,连刚过了十周岁生日不久的皇长子都不放过。哪怕宫里不说什么,外人也要非议的。方家竟然如此热切地想要做外戚,真是丢尽了书香名门的脸!方少卿想起昔日那些与他志同道合、时常在一起谈诗论文、议论朝政的友人们,这两年似乎已经越来越少与他来往,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说的,心里就开始着慌。他是不是……已经把亡父留下来的好名声给败光了?

方少卿跌坐在椅上,冷汗淋漓,面色苍白。方太太也微微发起了抖。夫妻俩对望一眼,都是说不出的悔恨。可是再悔再恨,世上也没有了后悔药!唯今之计,只能竭尽所能,力挽狂澜了。

方少卿沙哑着声音问小女儿:“好仁儿,你把赵姑娘对你说的那些话,再跟父亲说一遍?不要遗漏一字一句!”

方仁珠从容地将赵琇的话复述了一次,一个字也没漏下,甚至连赵琇在说话时,因为思考、犹豫等种种原因而做的语气停顿都原样模仿了下来。

方少卿听完后,长叹了一句:“好了,父亲知dào

该怎么做了。赵姑娘此番真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你一定要牢记她今日的援手,终此一生,都要敬重这位朋友。我与你母亲,还有你哥哥,也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方仁珠起身郑重行了一礼,应下了父亲的要求。方少卿便命女儿退下了。

他转头看一眼妻子,露出了苦笑:“我们还是早些给几个孩子定下亲事吧?锦骐媳妇的人选,你不是早有想法了么?慧儿跟眉山伯府二公子的婚事也早早定了,免得日久生变。还有仁儿,也早些给她寻一户好人家吧。宫里的贵人,我们是再也不用指望了。”

方太太眼圈一红,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含泪点头:“老爷说得是,既然不打算联姻贵人了,早些给孩子寻个可靠的人家也好。仁珠儿生性淡泊,又喜读诗书,不如就给她寻个书香人家吧?嫡出的二子或幺子就很好。不用理会杂务,日后分家出来,只要手里不缺银子,就能过得舒舒服服的,正合仁珠儿的性子。”

方少卿点了点头,忽然有了个想法:“你觉得……尚琼怎么样?”

方太太愕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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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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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回答:“这……不合适吧?仁儿与尚琼岁数差得太大了。尚琼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是仁儿还要过四年才及笄呢。难不成要让尚琼等那么久?”

虽然尚琼性情不错,她也乐于把长女嫁给他,但那有一半是为了获得尚家的支持,好将小女儿推上皇长子妃的宝座。现在不再为了这个原因,而是纯粹的嫁女,她又舍不得了。长女虽好,可如今看着越发不懂事,小女儿近来却表现得十分孝顺贴心,她自然也偏爱小女儿几分。她希望能给方仁珠寻个门当户对、性情温和、长相俊秀又有才情的年轻后生,日后女儿女婿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的,才是好日子。尚琼年纪大了,科举无望,还毁了容,将小女儿许给他,那不是委屈了孩子么?

方少卿却道:“我自有我的缘故。”他给妻子细细说了个明白。

他这主意,并不是一时脑热,而是真的深思熟虑过的。只不过从前想的是从侄女儿里头挑一个性情好、品貌皆佳的,许给尚琼,好为先前长女的错事赔罪。但因为侄女儿里头,适龄的就数方奕山所出的方二姑娘,那丫头无论品貌都不入他的眼,而其他族人的女儿,家世又实在拿不出手,因此他一直没敢将这话向尚家提起。如今既然要给小女儿说亲,尚琼便是现成的好人选。虽然年纪相差大些,但如果尚家愿意。那就是一桩极好的亲事了。

方少卿真心不想跟尚家断了交情。他心中无数次抱怨长女自作主张。尚家人迟迟不肯消气,他也曾经怨过人家气量狭小。可是人家占了理,气量再小。他也无可奈何,若有机会能向尚家示好,那他还是愿意做的,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说得直白些,他说好了要嫁一个女儿给尚琼为妻,长女不肯,那就让幺女补上。同样是嫡出,同样是才貌双全,小女儿的品性更佳。这足以说明他的诚意了。尚家若是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两家仍旧是亲亲热热的姻亲。若是尚家不愿意,至少也能明白他的真心。从此消了气。哪怕不如往日亲热,至少面上的交情维持住了。而他仍旧可以再给小女儿另寻好亲事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京中书香名门里,能配得上方仁珠的年轻子弟还真是不多。先前为着方慧珠的婚事,方少卿夫妻把京中稍有些体面的人家都看了一遍,对各家子弟的水平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不是家世配不上,就是容貌配不上;容貌配上了,才学又略逊些;才学配得上了。性情又不够好;性情配得上了,年岁又不对了。方少卿把他所知dào

的这些子弟的情况翻来覆去地比较了一下。觉得尚琼除了一张脸以外,真是样样都出挑,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人选了。

他对妻子说:“我知dào

你觉得尚琼不能科举,是件憾事,但如今出仕,也不是非得要科举,想要体面,也不一定非要做官。尚表弟是今上的老师,今上又一向尊师重道,只要尚表弟发句话,今上还能不给尚琼安排个清贵又体面的差事么?以尚琼的才学,这根本不难。即使没有差事,有个爵位也不错。你别嫌弃人家不是科举出身,便无法进内阁,世上有几个科举出身的读书人是能入阁的?别说入阁了,光是能考中进士,就已经是百里挑一。别家孩子能科举,可谁知能不能考中?以尚家根基,尚琼不能科举,他的儿孙还是可以的。仁儿若能嫁过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方太太看着丈夫,又垂下了眼帘:“老爷误会了,当日我既然能答yīng

将慧儿许给尚琼,今日又怎会嫌弃他?只是……两个孩子的岁数真是相差太大了。尚家是想要让尚琼早日娶妻,才看中了慧儿,怎么可能会让孩子再等四五年才成亲呢?”

她看得出来,丈夫还是想要与尚家和好,并且把这件事看得比小女儿的婚姻幸福更重yào

。她心下暗叹,倒是没说什么。先前为了长女的婚事,她曾经仔细观察过尚琼的为人,作为丈夫,尚琼确实是个好孩子,小女儿若真的嫁过去,他是不会亏待了她的。

只是……方慧珠才算计了人家一把,尚家上下当真不会心中有怨么?万一他们将这股怨气算在了方仁珠头上……

方太太心中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这门婚事,她还是不看好。

方少卿不知妻子心中所想,他想了想:“那就先探探口风好了。若是他们答yīng

,那自然再好不过,不答yīng

也无妨。”他忽然又笑了笑,“以我眼下的处境,忽然跟尚家提亲事,在他们看来,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托孤?尚家表弟与我们素来亲厚,不过是因慧儿犯蠢,才有了隔阂,但见我身处危难,多半不会袖手旁观的。这门亲事,他们有八成的可能会答yīng

。等亲事定下,将来我没事了,不提退亲,他们也会欢喜接受仁儿这个媳妇的。如此岂不妙哉?”

方太太怔了怔,没想到方少卿会提出这个建议,似乎……颇有可行性?只要方家事后表现出足够的心甘情愿,也许两家的隔阂会从此消失也说不定。

她冲丈夫正色点了点头:“好,那么……我明日就去尚家提亲!”

赵琇还不知dào

自己的一番话,促成了方仁珠与尚琼的姻缘。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搬家事务上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赵家小宅里的东西也先后被转移到了侯府。终于到了请人看好的吉日,赵氏祖孙正式从小宅搬出,入住翻新过的建南侯府了。

赵琇在小宅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小宅占地小,家里仆从一多。各种东西多了,地方还真是不够使。赵琇与祖母同住在后院,虽然有自己的房间。但私密性不算高,无论她做什么事,祖母张氏都能从窗口看见,一点秘密都没有。到了侯府,她就能拥有专属的院子,离张氏的院子颇有些距离,做什么事都更加自由。一想起这一点。她心中的不舍就被雀跃盖了过去,开始欢欢喜喜地等待着搬家的日子了。

祖孙三人坐着马车,沿大道一路行驶到侯府大门前。直接从正门入内,在二门前下了车。

侯府经过翻修,青瓦粉墙,又新补种了许多绿树青草。移植了数月。眼下长得正好,映衬着崭新又不失庄严的高大房舍,让人看着都能心情愉快。

上一回来侯府看新房,祖孙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路前院的异样给吸引过去了,别的地方就没有仔细瞧。这回过来,倒是颇有新鲜感。除了赵玮为了监督工程进展,曾来过许多次以外,赵琇基本是看图纸的多。张氏连图纸都没看,只记得从前的侯府旧貌。她从踏进侯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对比着翻新后的侯府跟从前有什么差别。

祖孙三人都没有提西路前院。那个院子如今已经停止了一切翻修工作,连正屋里被凿开的地面都没恢复平整,只等下人们寻回从前的旧家具,照原样摆回去。哪怕每次去看,都能让人联想起凶案发生的那一日,他们也不想去碰触它,只希望能尽可能地恢复它的原貌。

中路正院,如今是侯府男主人——建南侯赵玮的住所。这个院子照着从前侯府的旧图纸原样改建回去了,连柱子的漆都是用从前的颜色,院子里的花草、湖石等景致也照着从前的来,把院子原本因为牛氏匆忙改建而显露出的庸俗面貌一扫而空,显露出了开国勋贵人家该有的气派与雍容。

西路中院,就是张氏的新居,与老郡公的旧居不过一墙之隔,已经看不见赵玦夫妻旧时居处的半分影子了。这一片建筑院落,都被推倒重建,变成一个新的三进院子,专属于老郡公夫人张氏所有。前院是待客所在,二进院是她起居坐卧之处,还有个小花园,三进的后院,既是仓房,也有丫头婆子们的下处,还隔出一个小院子做小厨房。这个院子由赵琇与卢妈细心打点,务求让张氏能住得舒适。张氏性情有些宅,但在这个院子里,她真的不必出门,就已经能满足一切生活需yào

了。

赵琇的院子位于东路花园后方,正位于花园与几个闲置的小院之间。那些小院,是预备日后赵玮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后住的。赵琇的院子是个三合院,青瓦白墙,收拾得十分整齐雅致。院中种了不少花草,还照着赵琇的意思,铺了大片的草坪,添了石桌石凳,再用木料与藤蔓在角落里做了一个秋千架。

院中有正屋三间,正中一间是小花厅,若有客人来,赵琇可以在这里招待对方。东间是起居室,靠着南窗修了个宽大平整的木炕,靠墙放了几个书架与多宝格。这里是她日常做针线、算账、招待亲密些的朋友的地方。西间则是卧房了。靠窗也有炕,只是小一些,北面是架子床。冬夏两季,她可以换着地方睡,不愁冷热。西面挨墙放着梳妆台和大衣柜,床后面还有小隔间,有小门出去,沿暖廊向西,则到了西耳房。这里被赵琇改造成了浴室净房。赵琇虽然不太了解抽水马桶的原理,但也尽自己所能,对这里的下水道做了改造,增设了简易水泵,还隔出了一个锅炉房来,预备秋冬季节烧热水洗漱用,让自己住处的卫生条件尽可能往现代化靠拢。

东耳房是大丫头的住处,独立开门。屋里有两份一样的架子床、小梳妆台、衣柜衣箱和洗漱用品,左右分开,中间有简易的屏风相隔,可以享有一定的隐私权。这样的条件,在侯府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赵琇目前只有碧菡一个大丫头,另一个名额待补。她一进门,就眉开眼笑的,先选了喜欢的床,在上头打了个滚,又跑到梳妆台前照着玻璃镜,心里美得不行。

东厢房两间,是赵琇的书房,大的一间做书房,摆了好些书架书柜,正中间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十分宽敞,窗下还有琴案与棋桌,样样都摆得井井有条。小的那一间是画室,在窗下摆了一张与外头同样的大案,墙根下一溜儿的架子、柜子,都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画纸、笔与颜料等绘画用品,墙上还挂了赵琇从前的画作。赵琇在里头转了一圈,心里也是美美的。这样的画室,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西厢房暂时空着,赵琇拿其中一间大的做库房,存放她的各种家什,另一间小点儿的,则另外开了门,暂时给值守的丫头婆子们住。

南边开院门,角落里还建了一间小小的茶房,预备日常生炉子煮茶用的。但这里没有小厨房。大厨房跟赵琇的院子只隔了一片小院,倒也离得不远,不必另设小厨房了。

赵琇将自己的新居逛了一圈,便跑到院子一角的秋千架上坐下,心情大好地慢慢晃荡。

搬进了新居所,她的生活也即将开始新篇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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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备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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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祖孙迁入侯府后的头一件大事,就是摆暖居酒。

这一回的暖居酒请了不少客人,熟人与不怎么熟的人都有,惟独没有亲戚,又是祖孙三人离开京城交际圈子后,头一次大规模宴客,因此分外重视。张氏一再叮嘱孙子孙女与底下的人,这一次宴席是不能出差错的,万一在宾客面前出了丑,建南侯府的面子就要被丢在地上任人踩了。就算过上十年八年,京里的人闲谈时说起,也要把建南侯府拎出来再踩上一轮。

赵玮与赵琇自然知dào

这次宴客事关重大。兄妹俩也比平日更用心了许多。赵玮暂时放下了书本,一心与管事们一道准bèi

外院的宴席,赵琇则是带着卢妈准bèi

女宾们的宴席。兄妹俩通力合zuò

,对迎客、席位安排、侍宴人员以至每一道宴席上的菜色、糕点与酒水,都精益求精。

宴席是文武分开,男客与女客又各自分开。男宾的宴席摆在中路前院,请了京中的专业人士来搭喜棚,预备开上八席。而女宾的宴席则摆在花园里。

花园经过翻新后,虽然没有大型池塘,却有一个小池子,正位于假山脚下。这座假山是样式程利用侯府旧花园里的太湖石重新堆砌而成的,最高处有两丈余,山顶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曰“揽月亭”,有石阶蜿蜒通向山下,十分别致。而亭下有机关,将水流形成小水瀑直冲而下,在山脚形成一处池子。名唤“映月池”,种上些浮萍水莲,再养上几尾金鱼锦鲤。足可为一园之眼了。这处水池子并非密闭的,却有一处水口,形成溪流,最宽处只有不足三尺,最细处不过尺余,点缀着好几座式样各异的小桥,弯弯曲曲。绕过池边的建筑,又流向园子几处花林,再绕回假山后方的水池中。被机关重新泵上假山上,形成水瀑流下。如此循环不息,流动不止。

池边的建筑“听风堂”,是园中最大的建筑。也是此次宴客的主要场地之一。这里离花园入口不远。前往园中各处景致赏玩也方便,但距离赵琇的住处却颇有一段距离,只要守好门户,也不怕会有谁误入。最关键的是,建南侯府的花园经过改建后,不但面积缩小了,也显得开阔平坦了许多。虽有假山和不少花树在,但只要入园的人不是瞎子。无论身在何处都能第一时间发xiàn

假山的位置,然后直走过来。回到池边的听风堂,又或是沿鹅卵石铺就的三尺小径直出园门,绝无迷路的可能,大大杜绝了各种小说电视剧常见狗血意wài

的发生机率。赵琇觉得,也许客人们会觉得无趣些,但如果有人想要利用她家的花园做什么不好的事,比如方慧珠那种,那就休想了。

女客这边也是八席,每席八人,都是清一色的大圆桌,没有上位下位之分,省得让来让去的争闲斗气。赵琇事先找曹太夫人与方仁珠分别打听了文武两派女客的私下关系,将关系好、地位相当的安排坐在一起,将关系不好的远远隔开。在朝事上属于同一派系的官员女眷,也尽可能安排在一处。若有哪家姑娘与另一家的女孩儿有宿怨,也绝不会安排她们坐得太近,免得有人见面就吵架,坏了宴席的好气氛。

赵玮与赵琇再分别挑选人手,充作席间侍者。

其中赵玮从侯府男性下人中精挑细选,在十二岁到三十五岁的男仆里挑选了四十个五官端正、身形挺拔、口齿清晰的人出来,充作宴席上的小厮。其中二十个识字又礼数周到,举止斯文的,被安排在文人席这一边,另二十个身材高大健硕、孔武有力又能说会道的,被安排在武人席那头。

女性的下人里头,也被挑选了五十人出来。其中二十个是十岁到十八岁之间的丫头,清一色的五官清秀、身材适中,没有面黄肌瘦的,也没有耸肩驼背的,更没有结巴愚钝的,预备要在女宾席上侍候。另外二十个则是五官端正、能说会道、礼仪娴熟的媳妇子,预备迎客、传话、递菜等差使,再有十名有力qì

又长相端正的婆子,预备抬轿等粗役使唤。

这批男女仆人其实已经是侯府底层仆役中的佼佼者,如果在宴席上表现出色,那么日后必得重用。眼下三位主人的院中,都还没有凑齐侍候的人,大小管事的班子,也不曾满员。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一个极佳的出头机会,个个都摩拳擦掌,不甘人后,务求做到最好,争取一个体面高薪的差事。

赵琇从旧仆中选了几个曾经做过管事,又清楚勋贵人家仆役礼仪规范的下人,辅助卢妈,对这些男女仆人进行突击特训。在客人面前该如何对答,端茶上菜的动作该如何进行,为客人介shào

府中景致时又当怎么说,还有说话走路、行礼动作等等,凡是需yào

在客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东西,全都事先想好了套路,一个一个教。这些仆人多数是府中旧仆,都有基础,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抛开多年的闲散,重新恢复成一个侯府的仆从该有的形象。至于实在表现不佳的,就会被派去做不用在人前露脸的活计。而这样的人,将来显然也不会有太好的前程了。

赵琇还给仆人全部做了新衣裳,为了节省时间与人力,是在府外找专门的成衣坊做的。人家专业娴熟,人手又足,不但在短时间内把衣裳都做好了,而且基本能做到量体裁衣,不会有哪个仆人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出现在客人面前。赵琇对这家衣坊的工作质量非常满yì

,决定将来每年固定给府中下人做换季新衣时,都在这家衣坊订购。衣坊的老板得了这一笔长线买卖,收入颇丰。越发用心为侯府做事了。

至于宴席上的菜色酒水,赵琇也十分用心。赵家是上海人,但如今住在京城。请的宾客来历又是天南地北皆有,为了尽量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又不失自家特色,赵琇决定将主要的菜肴安排为一半京中口味,另一半则是江南特色,再添几道酸辣、香辣、麻辣、酸甜等口味的菜色,以备川、湘、黔、贵等地方出身的宾客需yào



茶水备了四种。除了自家花园出产的辉白茶,特地让六房帮忙采买的上等普洱茶,以及京中眼下正流行的西湖龙井。还有玫瑰八宝茶,专供女客。此茶香甜可口,又能养颜,正合适众位女眷饮用。

酒水也有四种。京中流行的惠泉酒。预备武将们喝的山西汾酒,西洋来的葡萄酒,还有就是赵家自酿的果酒。

此外还有李子、香瓜、早桃、枇杷四样鲜果,花生、杏仁、松子、榛仁四样干果,豌豆黄、藤萝饼、玫瑰奶油卷儿、槐花饺四种时令糕点。样样都做得精细,用漂亮的白瓷小碟盛着,旁边还摆上萝卜青瓜雕出来的花,既贴合了时令。又不会让人觉得点心太贴地气。做饼的模子,也是赵琇亲笔画了花样。叫木匠制作的。拿这样的模子做出来的饼,花样儿绝对在京城里找不出第二家来。

除此之外,张氏还提了个建议,在送上这些小点时,再附送一碗杏仁茶,作为开席前充饥的点心。杏仁茶的配方是奉贤老家那边的风味,与京中一般人家喝惯的口味相比,更加香浓可口。

所有制作成食料的材料都必须是新鲜当造的,有些鲜果蔬菜如果自家农庄或温泉庄子上没有,就要请六房代为采买。幸而京城是天下最富庶的城市,只要有钱有门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能采买到,否则还真麻烦。不过赵琇自然不可能为了这一顿宴席便一掷千金,因此其中山珍海味、鲍参鱼肚占的比例很小,主要材料还是眼下京中可以置办得到的鸡鸭鱼肉而已,只要厨子水平到家,菜色足够美味,即使没有珍贵的食材,也能获得客人的称赞。

赵琇为了这份菜单绞尽脑汁,每一样都要厨子做出样品来,亲自试过味道,再对其中不足之处加以改进。她自现代穿越过去,品尝过不少美食,对于美食的品味颇有一番水准。虽然一些早已失传的古代名菜她从未吃过,但若要论在美食方面的见多识广,她绝对在京城绝大部分人士以上。

赵琇也没有全靠自己一人决定所有的事务。她除了时时与赵玮、汪福来和卢妈商量外,每日还会把自己做的事拿到张氏面前回报。张氏虽然不爱这种场合,但着实有过不少经验,从前也去过别人家的宴席,因此对一应事务都十分熟练。虽然她的经验已是十年前的了,很多想法已经落伍,但大体上的规格还是知dào

的。赵琇再到曹家向曹太夫人请教一下,然后上一回广平王府,请侯府总管帮着参赞一二,一份中规中矩的宴席安排就出来了。

头一次宴客,不求出挑,只求安稳。建南侯府如今还不需yào

传出擅长宴席取乐的名声,至于日后?那就是日后的事了。

其中又有一个小插曲。因为赵琇没有安排戏班子和唱曲儿等娱乐活动,张氏曾经烦恼过,该用什么法子给宾客们消遣一下时间?男宾们谈谈文,论论武,吹吹牛,吃吃喝喝的,半日也就过去了。女客们自然也是如此。可问题是,眼下京中宴席,都讲究要在正式开席前来点消遣,一边等候其他客人到来,一边打发时间。张氏建议赵琇,做东开一次诗会,可赵琇光是忙着筹备宴会都来不及了,哪里有时间去考lǜ

作诗的主题?而据方仁珠所讲,上一次诗会应该是正常进行的,下一次的诗会也定了日子,中间另起一社,未免不伦不类。赵琇又不是诗会里的常驻成员,宾客名单里也没有将参加诗会的所有闺秀都包括进去——比如王大姑娘这种,素无交情,又看赵琇不顺眼,赵琇自然不会请她来给自己添堵。

最后是赵琇去广平王府的时候,高桢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上次在信里跟我提起你家新翻新的花园,说那水池子里流出溪流来,绕了半个园子又回到水池子里去了。这么说来,似乎可以玩一玩‘曲水流觞’的游戏?”

赵琇被他提醒了,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可以。虽然她家这“曲水”占地比较大,但地势平坦开阔,只要选好位置,正好可以玩游戏。作诗也可,作酒令也不错,都十分风雅。可惜眼下三月三上巳节已过,否则就更加应景了。

转眼间,建南侯府宴客的日子来临了。张氏、赵玮与赵琇祖孙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迎接客人们的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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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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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进行得很顺利。

客人们没有一个人因故不能成行;赵家祖孙三人也都没有出认错了客人的漏子;无论男宾女客,都对自己在宴席上的位置没有异议;菜色很好,茶酒也得了好评,点心果干更是大受欢迎;建南侯府的下人们服wù

得很好,没有出纰漏;最重yào

也是让赵家祖孙最提防的一点——无论文武,无论派系,来宾们都没有在宴席上打起来,甚至没有发生严重的口角,顶多就是对着自己素日看不顺眼的人说上几句不冷不热地嘲讽而已。

赵琇松了一口气,衷心希望宴席能继xù

顺利下去。

男宾那边,自有赵玮与管家们照看,赵琇只需yào

专心盯着女宾这边就可以了。因为先来的客人以武将人家的女眷为多,诗书人家出身的女眷反而少些,为了照顾她们的文化水平和喜好,赵琇就没提曲水流觞的游戏,只是奉上小点与杏仁茶,让女客们自由品尝聊天。等到众人酒足饭饱了,可以寻些消遣消消食的时候,才提出了这个游戏来。

不过,同样是为了将就在场的将门女眷,作诗这种高大上的助兴活动就算了吧。赵琇提议,等酒漂到哪位女宾跟前,她自己作一句诗也好,背前人旧作也罢,甚至不懂诗词的,也可以拿俗语、民间的歇后语等等顶上,反正只要话里带着一个“酒”字,又或是与“酒”有关的,就可以过关。这个游戏也可说是雅俗共赏了。此时众位女宾们都多少喝了些酒,正在兴头上呢,平日那些文武之间的偏见。早就被抛到了脑后。众人嘻嘻哈哈的,没有人提出异议,还真的玩了起来。

溪流每个转弯处,都由赵琇命人铺上了软席子,上面有茶水点心,也有鲜果干果,连消食的山楂糕与解酒的峰蜜水都齐了。女眷们有一人独坐的。有带着侍女陪同的,也有二三人共坐的,一边欣赏着周围园子里的景致。一边等着特制的酒杯顺水而来,十分惬意。偶尔想要跟远处的好友说句话,也不过是叫一声的事儿。若有哪位因为醉得厉害,有了失仪的地方。其他人也会看见。一起取笑几句。还有人兴致好,从第一个转弯处开始,无论酒杯在谁的面前停下,她都要跑过去帮着参赞一二,甚至还会捉刀。园里时不时有人四窜奔走,也有人时不时将好诗好句或是各种趣事传入听风堂中,告sù

没有参加游戏的老夫人、夫人们知dào

,让她们也跟着乐一乐。

其实这个游戏并不难。在场的女眷里头,有诗才出众的。轮上了就自己作一首,反正只要切题,好坏不论。若想省点力qì

,只需yào

背前人名作就行了。女客里头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书香人家出身的,谁还没背过几句李白杜甫?这种难度的游戏绝对难不到她们。至于将门出身的女眷,有能说出来的就说,不能说出来,也不过是罚三杯酒,比旁人多喝两杯罢了。横竖是蜜水儿一般的果酒,又算得了什么?最要紧的是大家一块儿取乐。

赵琇身为东道主,虽然在游戏之初,也占了一个转弯,说了几句诗,喝了两杯酒,但等游戏进行到第三轮,酒杯第三次从映月池流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原位,让给别人,自己四处巡视去了。她要进听风堂里看一看祖母是否醉了酒,还要看里头几位女性长辈是否有需yào

服wù

的地方,再到外头的年轻女客们处,每人问一问是否需yào

添点什么吃食茶水,如此转了一圈回来,还要打发人到中路前院男宾席上,打听宴席是否进行得一切顺利,简直忙得不行。

所幸今日的来宾们都对宴席安排十分满yì

,前头院子里那些脾气不好的武将与书生意气的御史、翰林们竟然也没打起来,真让人松了口气。

花园里大小姑娘们越玩越乐,有人醉得厉害了,说错了句子,被众人笑闹着压住她灌酒,听风堂内的夫人们见了,也跟着笑成一团。今日天气好,看到小辈们玩得如此开心,夫人们也忍不住出来逛一逛,看看园中的景致,欣赏一下时下正绽放得漂亮的玉兰花,啧啧称赞一番。

园中各处侍立的小丫头们非常有眼色地接下了充当向导的任务,向夫人们介shào

园中美景。她们清一色梳着双丫髻,戴着园中采来的鲜花,穿着浅黄色的窄袖衫,系着豆绿色的长裙,腰间粉色的汗巾子将小腰系得盈盈一握,粉嫩得如同水葱儿一般,叫人一看就喜欢。难得的是这些小丫头们个个都熟知礼仪,说话也口齿清晰,介shào

景致时,用辞也颇为文雅,半点不见粗俗。若是遇到关系到主人家的事,不好回答的,就一律笑而不语,没说不能回答,也没有翻脸扫兴。夫人们都是习惯了掌家的,见这些丫头们的应对,心下暗暗点头,觉得建南侯府的老夫人张氏确实会调教人。

不过她们转念一想,又觉得张氏素来有个心慈手软的名声,不象是这么能干的人物,倒是赵家大姑娘赵琇,听闻早两年前就开始帮着祖母管家了。难不成这些小丫头是她调教出来的?若果真如此,那赵琇这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呢。夫人们都觉得,兴许有必要重新看待赵家祖孙了。

溪流一带又传出了笑闹声,夫人们从园中各处转头望去,就看见自家女儿与别人家的女儿闹在了一起,似乎是又有人被罚了。她们笑吟吟地走过去,寻了自家孩子所在的席子坐了,有人帮着理了一理头发,有人提醒孩子一句,少喝点酒,也有人帮女儿参详,看下一轮要说些什么句子。

赵琇站在听风堂前,看着这一副和乐融融的画面,心里也颇为高兴。只是她无意中一转头。发xiàn

方仁珠坐在映月池边第一个溪流转角处,只有一个小丫头在跟前侍候,不见别的姑娘凑过去与她一道玩笑。似乎显得太过冷清了些。赵琇回头看见方太太正在堂内与张氏、曹太夫人以及曹太太方氏说话,犹豫了一下,便朝方仁珠走了过去。

待她走得近了,便听见方仁珠对那小丫头说:“你且去吧,由得我自斟自饮便可。”小丫头迟疑了一下,回头看见赵琇挥手,她便听话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方仁珠见是赵琇来了,脸上露出了喜色:“大忙人,总算有空歇口气了么?”

赵琇笑着在她旁边坐下:“你怎的一人在此自斟自饮?虽然这里偏僻些。旁人不来,但你也可以凑到别人那里跟着玩笑呀?”

方仁珠微微一笑:“这又何苦?我知dào

她们不想与我一道玩笑。若我厚着脸皮凑过去,她们自然不会开口赶人,却又扫了她们的兴致了。”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还是因为你家的事吗?虽然说皇上让令尊在家反省。可也没说要重罚他。不过是流言罢了。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冷落你了?”

方仁珠淡笑:“我早已习惯了。先前太后传召官家女子,却没再叫过我的时候,就已经有流言在外头传扬。如今不过是更糟些罢了,其实也没糟到哪里去。我是宁可人家待我冷淡些,也胜似面上亲热,背地里却说我坏话的。”

赵琇仔细打量了一下方仁珠今日的打扮,与平日的素雅相比,她今日穿戴得更华丽些。玉色绣藤萝的袄儿。浅粉色的马面裙,头上双鬟也插了玉珠花。以她这样的年纪。这等粉嫩打扮原是极适合她的,不过是平时更喜欢冷清的配色而已。今日正经打扮起来,竟被衬出了几分富丽娇美,又不落俗套。可惜这样清丽娴雅的女孩儿,竟然还有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便看低了她,实在是可惜得很。

赵琇低声安慰方仁珠:“你别把旁人的想法看得太重了,不过是人云亦云、趋炎附势罢了,亏得她们还自诩是书香名门的千金呢,其实也只是俗人而已。从前我刚入京时,人人都道我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还有说我家贪财,迫害小长房那几个逆贼的,如今怎样?事实胜于雄辩。真心将你看成是朋友的人,绝不会因为外头的几句流言就冷淡了你。而不是真心将你看成是朋友的,你又何必在意她?”

方仁珠笑了,握住了赵琇的手:“赵姐姐,多谢你了。”

赵琇笑着反握回去,见她脸上并不见阴影,想来也不难过了,便问:“还想吃些什么吗?今天的菜色点心不知dào

合不合你胃口?若有哪一样特别爱吃的,一会儿我叫人再做一份,给你带回去?”

方仁珠笑道:“好姐姐,我也不与你客气。别的倒罢了,独那藤萝饼,我吃着极好,也不知dào

你们家的厨子是怎么做的,跟我家里做的不大一样,不但酥皮更脆,花香味儿也更浓些。”

赵琇道:“这是我们府里从前一个老厨子的独门手艺,我祖母也极喜欢的。一会儿我叫他另做一匣子给你带回去,只要在明天晚上之前吃完就行了,配着茶吃更好。”

方仁珠忙道了谢:“东西虽小,难得的是你一份心。我家里也有自制的时令点心,味道比不了府上的出品,不过也是家乡风味。姐姐若不嫌弃,明儿我就打发人给你送来,你尝一尝?”

“好啊。”赵琇一口答yīng

下来,“要是我吃着喜欢,说不定还会经常到你家叨扰呢!”

两人正说得开心,冯秀琴不知几时走近了她们,期期艾艾地叫着方仁珠的名字。赵琇转过头去,想起她是方仁珠的表姐,却也跟着旁人一道冷落方仁珠,心里就有些不喜。只是今日她身为东道主,不好给客人脸色瞧,便淡淡地问:“冯姑娘怎么过来了?玩得可还开心?”

“挺好的……”冯秀琴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方仁珠,“五妹妹,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说说话?”

“姐姐有话尽管说吧。”方仁珠柔声道,“不必避着赵姐姐。”

冯秀琴吃惊地看了赵琇一眼,迟疑了一下,在她们的席子上坐了下来。

她说起了前日方太太带着方慧珠到她家里去做客时的事。方太太是因为自己不好出面,所以想让冯太太代为向眉山伯府转达方家答yīng

丘家亲事一事。方慧珠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自己亲事已定,前途光明,所以跟表妹聊起天来的时候,就有些忘形了。她嘲笑起了自己的亲妹妹,说方少卿与方太太竟然将方仁珠许给了丑八怪尚琼。方仁珠因为要嫁给贵人,所以一直压在她这个姐姐头上,结果如今却是这样的下场。

冯秀琴吞吞吐吐地问方仁珠:“大姐姐这些话……妹妹可知dào

?舅舅舅母可知dào

?我跟我母亲说了,母亲叫我私下告sù

妹妹,让妹妹转告舅母,叫大姐姐日后别再说这些话了,要说也不要在外头说。让人知dào

了,是要笑话的。”

方仁珠怔住了,赵琇却忍不住露出了冷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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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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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很是看不上方慧珠的做派。

以前她初认识方慧珠,没跟对方有什么深入接触的时候,只听说这位方家嫡长女是位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人品多么出众,才学又有多么出色,做人做事都是大方和气,叫人挑不出错来。等接触得多了,她才发xiàn

对方那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其实是装的,内里既不聪明,也不大方,为了一点私心就能下手害人。月半轩一事后,赵琇对方慧珠就一直疏远着,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对方算计了去。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连亲妹妹都容不下。虽然赵琇觉得尚琼没什么不好的,方仁珠与他除了年纪相差太远,也没什么不匹配的地方。可是方慧珠身边方仁珠同胞长姐,如果觉得妹妹嫁给尚琼太过委屈了,不是应该为她难过才对吗?为什么要出言嘲讽?还不是在自己家里嘲,而是在亲戚家,摆明车马地嘲。

不管方慧珠的心性人品如何,这种行为只能说明她的脑子真有问题。

冯秀琴母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冯秀琴虽然吞吞吐吐的,一脸为难的模样,但看得出来,她对方慧珠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还有一种三观被刷新的震惊感。她大概也没想到,在姐妹中一向是温柔大姐姐的方慧珠,实jì

上是这种人吧?如果换了是方二姑娘或是方四姑娘,她们说方仁珠任何闲话,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可现在说这种话的。却是方大姑娘!

冯秀琴再次提醒方仁珠:“五妹妹,你一定要跟舅母说啊,私下说就好。也别让大姐姐知dào

是我说的……我从来不会把别人私下说的话告sù

人。可这一回实在是……”

方仁珠也明白,冯秀琴在姐妹们当中,确实有着口风紧的好名声,如果是明白告sù

她“别告sù

人”,那她就绝不会泄露秘密,连她母亲也不会说。但如果没有事先讲清楚这个要求,那就难说了。冯秀琴不是个爱嚼舌头的女孩子。却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她觉得方慧珠的行为已经触及她的底线,又不知该怎么办,就向母亲请教。冯太太又是方家女。怕伤了方慧珠的脸面,不好明着指责,便让女儿将事情告知方太太与方仁珠。这到底是方家嫡支长房的内部小矛盾,若是他们能私下解决了。那自然再好不过。否则方慧珠说顺了嘴。将来在别人面前也讲起这种话来,别人可未必会为她保密。她还未定亲呢,名声坏了,将来如何嫁人?

方仁珠向冯秀琴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理会得。一会儿回家的时候,我在马车上跟母亲说,不叫旁人听见。”

冯秀琴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了。大姐姐忽然说起那种话。我都慌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大姐姐反而笑话我。”她顿了一顿。迟疑地问:“那个……五妹妹,大姐姐说的话……”她偷偷看了赵琇一眼,又望回方仁珠,“她说的是真的么?”

方慧珠嘲笑妹妹,是因为方少卿夫妇将小女儿许给了尚琼,这个差一点就跟方慧珠订了婚的男人,她素来看不上眼的毁容者。冯秀琴既是方家外孙女,自然也跟尚家是亲戚,知dào

尚琼是什么情况。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她也不免会为方仁珠惋惜。尤其是,她知dào

方仁珠原本是很有可能坐上皇长子妃宝座的人。

方仁珠只回了她一个微笑:“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我父亲与母亲没有跟我说什么,所以我也不清楚。”

冯秀琴有些担心地问:“要是真的怎么办?不如……去求一求舅母吧?她一向疼你。”

方仁珠微笑道:“这种事,哪有我们女孩儿说话的余地?冯姐姐,今日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替我向姑姑道个谢吧,多谢她让你将大姐的事告sù

我。”

冯秀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离开了。她心里还是非常担忧方仁珠的婚事。但如果方仁珠自己能接受,她身为局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冯秀琴走后,一直保持沉默的赵琇也忍不住开口了:“你大姐说的是真的吗?你父母真的把你许给了尚琼?别拿方才那话来搪塞我,你只管跟我实话实说就是。”

方仁珠怔了怔,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赵琇想了想:“是不是其实都无所谓,我觉得尚琼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你俩年纪相差太大了些,将来也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代沟。”

方仁珠不知dào

什么是代沟,但也大概听懂了赵琇的意思。赵琇对容貌有损的尚琼并无歧视,也不觉得她被许给这样一个人有多么的惋惜,这让她心中很是受用。

方仁珠握了握赵琇的手,微微红着脸道:“我也不瞒你,这事儿是真的。早在之前从你家回去之后,我父母就有了这个想法。刚开始时,只是想在家父真zhèng

出事前,给我选定一门亲事,也好让我终身有靠。但与尚家商议时,家父又觉得这着实是一门好亲。尚家表哥虽然不能科举,但为人品性都极佳,才学又好。反而是我蒲柳之姿,年纪又小,配不上他。”

赵琇也不清楚尚家与方家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但既然尚琼为人不错,方仁珠也能接受他成为自己的夫婿,那这门婚事就值得庆贺。她笑说:“你也不必太过枉自菲薄。我看尚琼能娶到你,才是他的福气呢。你俩性情正好匹配,他学问好,你也是个诗人,将来夫妻琴瑟和鸣,天天作诗玩儿,那才美呢!”

方仁珠羞红了脸,忍不住伸手打了赵琇一下:“人家把你当正经人,才把这还未最终定下的事情与你说。你却只知dào

打趣人!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赵琇笑着讨饶:“好好好,我不笑话你了。”按住她的手,小声问:“你说这事儿还未最终定下?这是什么意思?”

方仁珠挣了挣,没有把手挣开,只能嗔了赵琇一眼,低下头道:“尚表叔对家父说,如今家父身处危难,才会生出托孤之念。等家父的危难过去了,兴许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因此尚表叔只是收下了我的庚帖,说好了,等家父无事了,便会将庚帖交还。家父就是听了尚表叔的话,才感叹他是正人君子,这门婚事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了。只是眼下说这样的话,未必能取信尚家人。等到风波平息,尚家才会明白家父的决心呢。”

赵琇想了想:“那你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你父亲没事了,又或是将来高升了,也依然不改初衷。”

方仁珠脸又是一红,低着头,小声但坚定地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既然说定了,那自然是定了,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赵琇暗暗偷笑,方仁珠见状抬手又要打过来,她连忙讨饶:“我错了,再不敢了,你别打呀!”

两个女孩子在此笑闹,都没察觉,她们身后不远处,不知几时有一位三十来岁的美妇从假山后面转出来,却没有走进听风堂,反而是绕着听风堂想要转到曲水处,正好将她们的话听了个真切。

美妇悄然转身离开,一点都没有惊动任何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听风堂内,与其他的夫人们打招呼,继xù

说笑。

有一位与她相熟的夫人小声问起:“令姐尚夫人听说近来为了儿子娶媳妇的事情忧心,都愁得快吃不下饭了。我先前也曾替她看过两家,只是她都看不中。近来因我小儿子生病,我在家陪着,有两个月没见她了,也不知dào

她看中了什么人选没有?若没有,今儿来的姑娘那么多,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你瞧着哪个好,我替你姐姐打听一二?”

美妇微笑道:“我姐姐确实看中了一个,只是还未说定,瞧着应该有七八分准了。等什么时候定了,我姐姐一定会告sù

夫人,方不辜负了夫人一直以来的热心肠。”

对方闻言笑了:“能说中就好。其实令外甥着实是个和气孩子,只可惜容貌……不过男子汉何必在乎这些?不能科举,也不代表不能做官了。我看他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一定要给他寻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做媳妇才好,若是随便挑了一个,岂不是糟蹋了他?”

美妇笑而不语,有旁人听见话头,转脸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呢?谁在挑媳妇?”

那夫人就回答说:“正说呢,我们的儿女渐渐都大了,有些已经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也不知dào

该如何挑媳妇。”

旁人顿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正是呢,我听说……”几位夫人就七嘴八舌地八卦起来,八卦之余,又对听风堂外的闺秀们称赞了一番,顺便打听,哪位是订了亲的,哪位还待字闺中。一群女眷说得十分热闹,还有人当场说合了一门亲事,约好了回头就互送庚帖,好合一合八字了。

赵琇与方仁珠哪里知dào

这些事?她们在溪流边说说笑笑的,期间有几个媳妇子来寻赵琇请示事务,她随口就处理了,又把人打发走。方仁珠赞叹道:“真能干啊。母亲从去年开始,也教我管家了,只是我愚笨,还不得要领。”

赵琇笑道:“如果连你都愚钝了,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这种事很简单的,你慢慢学着,一边学一边做,用不了多久就会上手了。别想着死记硬背,这种事还是要看实践操作的。”

方仁珠正想向她多请教些决窍,就听见远处玩笑的闺秀们,不知何故忽然吵起来了。她与赵琇都愕然地望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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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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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处,女孩儿们不知几时已经停止了流觞的游戏。其中一位姑娘大概是喝多了,醉倒在席子上,其他人发觉后,就凑过去瞧她的醉态,暗暗偷笑。

有一位年纪小些的姑娘,也是书香人家出来的,与这姑娘相熟,便想给她开个玩笑,命丫头取笔墨来,要在她脸上画一只乌龟。这自然是不妥当的,若是在家里玩笑,相熟的姑娘们之间也有花样百出的,私下闹了也没什么,可如今是在旁人家里做客,又有那么多不太熟悉的人在场,摆明了会让醉倒的那位姑娘出丑,真要与她亲近,就不该这么做。不过那小姑娘心性活泼,玩闹了半日,正在兴头上,就想不到那么多。

在场侍候的建南侯府丫头们心下觉得这样不好,笑着劝那小姑娘别这么做,叫太太夫人们见了要责怪的。小姑娘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受不得别人的拒绝,便发了脾气:“我要笔墨,你只管拿来就是了,啰嗦什么?!”

见她如此,便有老成些的姑娘看不过眼了。有一位武将人家出生的女孩儿,年纪大些,性情也直率些,见状就道:“趁着人家女孩儿醉倒,故yì

叫人家出丑,这样也是关系好的姐妹该做的事?原来读书人家的女孩儿是这样的教养,我素日读的书少,见识浅薄,今儿才算是开了眼界!”

那小姑娘一听,脸就涨红了,也醒悟到自己的做法不应该。可是被人当众说这样的话,又被武将人家的姑娘质疑她的教养不好,她怎么能忍?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

等赵琇听到动静赶过去是怎么回事时。姑娘们里头已经有人出来打圆场了。出面的是眉山伯府的千金丘媛,她今年只有十四岁,但生得脸若银盘,眼如水杏,唇红齿白,肌肤赛雪,行止端庄娴雅。言语平和,竟有几分“大姐姐”的感觉,能令众人心服。包括年纪与她相同甚至是比她年长的女孩儿。

她先是拉开了吵架的两人,先说那小姑娘确实不该恶作剧,即使与醉倒的姑娘关系再好,玩笑也该有分寸。接着又说那武将人家的千金:“妹妹们不懂事。我们做姐姐的说与她就是了,何必拿教养说嘴?坏了大家和气。即使是看在主人家的面上,也该宽容些。”又道今日大家聚在一处玩笑,本是件喜事,完全没必要为了点小口角,就吵闹起来,不但破坏了气氛,也唐突了主人。

两名当事人听了她的话。方才想起今日是在别人府上做客,当众争吵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见赵琇赶到,她们就先后给赵琇赔了不是。赵琇才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心知是自己只顾着陪方仁珠说话了,才未能在事情刚有苗头的时候及时制止,倒要旁人来帮忙打圆场,是她的疏忽,便反给两个姑娘赔了不是:“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勿怪。”

那小姑娘心里过意不去,还要继xù

道歉,赵琇便拉着她笑道:“多大点事儿呢?不过是姐妹间笑闹,一时闹过了火罢了。还是先赶紧将蒋姐姐唤醒的好。今日天气虽好,外头还是有风的。喝了这么多酒,又在园子里睡着,万一吹了风,等她醒来定要喊头疼。等一会儿她醒过来,妹妹再向她赔礼就是。”

小姑娘这才想起,其实醉倒的那位才是她最应该赔礼道歉的对象,又红了脸,连忙帮着丫头们一起将对方摇醒了,灌了半碗蜂蜜水下去,又打湿了帕子替人敷脸,终于把人弄醒了,向对方道歉。

醉倒的这一位,其实并不是别人,正是天津蒋知府之女蒋雯,蒋太后的亲侄女儿。她原与赵琇相识,只是从前一向在天津住着,所以赵琇参加过的诗会宴席上都不见她的踪影。但年后她从天津回京,一直未离开,赵琇下帖子的时候,就把她也给请来了。

蒋雯还有些醉晕晕的,不过醒来后也知dào

自己失态了,闹了个大红脸。那小姑娘跟她恶作剧,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着拧对方的苹果脸:“好啊,你这小促狭鬼,幸好姐妹们都是厚道人,才没让我被你算计了去。赶明儿我也在你脸上画几笔,叫你成个大花猫,看你还顽皮不顽皮了?”

那小姑娘脸红红地滚到她怀里去:“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笑闹一场,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赵琇有些担心地问蒋雯:“可觉得好些了?怎么喝那么多酒呢?”她有些想不明白,今日园子里女宾席上的酒都是度数不高的,果酒、黄酒都象蜜水儿一般,尤其是年轻姑娘们多数喝的都是果子酒,少数几个喝的是葡萄酒,不过是助助兴罢了,也没听说哪个人喝得太多,居然也有人能醉倒。

蒋雯红着脸,还带着醉后的憨态,笑着说:“她们几个有说不出诗来的,只能罚酒,可又喝不了,我就替她们喝了。”

赵琇一眼扫过去,蒋雯所指的“她们”,居然包括了恶作剧的小姑娘和丘媛这位和事佬,还真是意wài

。小姑娘不能喝酒是正常的,可对蒋雯这位好心帮了忙的朋友还要恶作剧,只能说是孩子心性了。出奇的是丘媛,看起来也不象是回答不出句子的人。况且她年纪也大些,怎么还要叫别人替她喝罚酒呢?

丘媛言笑晏晏的,挽住蒋雯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笑:“好妹妹,方才说今日的果子酒好喝的是谁?我方才劝你别喝了,你还不听,如今醉倒了吧?”

蒋雯更不好意思了,红着一张脸,笑着躲到丘媛肩膀后头。丘媛便拍着她的头,笑对众人道:“她酒醒了就好,姐妹们继xù

玩儿去吧。我带她进屋里醒一醒酒去。”

众人一笑而散,方才吵架的那两人也和好了,丘媛扶着蒋雯进听风堂。赵琇跟在后头,丘媛还笑着劝她:“这里有我呢,赵姑娘只管放心玩儿去吧。”赵琇微笑说:“终究是我疏忽之故,就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吧。”丘媛笑得温柔:“这有什么?你才多大年纪?哪里就能面面俱到呢?一时疏忽也是有的,算不得什么大事。日后历练得多了,自然就能做好了。夫人们心里都明白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琇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疏忽了客人是事实,便闭嘴不谈。

进了听风堂中。张氏、曹太夫人与众位夫人们都转头过来看了,蒋知府太太今日携女上门,见女儿这般,就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

丘媛笑答:“喝醉了。直接躺席子上睡着了呢!若不是大家拦着。李家妹妹就要往她脸上画乌龟了!”

蒋知府太太吓了一跳,笑骂:“善文丫头那促狭鬼,这么大了还欺负她姐姐。”说着就起身过来拉着女儿瞧,见女儿除了脸红些,倒也没什么,方才放了心。

蒋雯都羞得抬不起头了。在别人家里做客,却喝醉了酒,这对未出阁的姑娘来说。是多么丢脸的事呀。

夫人们发出了善意的嘲笑:“蒋丫头这一醉,小脸红扑扑的。倒把人衬得更标致了,我瞧了就喜欢。不如给我做媳妇吧,就怕蒋四太太舍不得。”笑成一团。

赵琇带人将蒋雯扶到屏风后的长榻上,叫人拿了一碗杏仁茶来,看着蒋雯吃下去,方才放心。

蒋雯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就是脸红得不行,十分害羞,拉着赵琇的手说:“今日真是丢死人了!好妹妹,你去跟她们说,我先歇一歇,就不出去了吧?”

赵琇笑道:“大家不过玩笑罢了,你越是害羞,她们越要笑话呢。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人家见你不在意,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就不会再说。不过今儿蒋姐姐你也太夸张了。那点果酒能值得什么?你竟然能喝醉。早知dào

你酒量这样浅,先前我就不该往你们席上送酒来。”

蒋雯小声道:“我也没料到的,原本我酒量没那么浅,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那果子露我喝着怪好喝的,又觉得不醉人,就没放在心上。丘姐姐好几回说不上句子,她又腼腆,跟旁人也不熟,私下求我,我就替她喝了。没想到李家妹妹见了,也要我帮她喝。于是我越喝越多,等到头晕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琇听得心下有些疑惑,面上却堆了笑:“原来如此。即使果酒再好喝,也是酒呢,喝着顺口,后劲却大,喝太多了,仔细明儿起来头疼。”

蒋雯笑道:“今儿学乖了,日后再不敢的。幸而这是在府上,若在不相熟的人家,我就真没脸见人了!”

赵琇又问她是否需yào

找个地方休息,她笑着回绝了,与赵琇一同回到外头席上来。

夫人们正拉着丘媛说话。今日丘媛的表现,众人都看在眼里,没口地称赞她“大方稳重”,也有夸她模样儿好的。听得眉山伯夫人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说:“大家过誉了,过誉了。”但瞧她的神情,可一点都不觉得别人过誉。

丘媛倒是非常稳重,只是微微红着脸,微微低着头,嘴边带着略有几分腼腆的笑意,不见忘形,也时不时谦虚两句,越发得了旁人好感。就连曹太夫人,也夸她一句:“确实稳重大方。”丘媛红着脸听着,抬头看见赵琇看自己,便微微一笑。

蒋雯挨着母亲坐着,还笑着向丘媛道谢。丘媛温和地笑着说:“妹妹言重了,你我姐妹交好,守望相助原是应该的,何需如此客气?”蒋雯心下叹服,悄声对赵琇说:“我只在宫里见过她几回,私下来往不多,没想到她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是个热心肠。”

赵琇默不作声,只是微笑以对,不一会儿便寻空出了听风堂,招呼了姑娘们一圈,建议她们回堂里去。众女玩了这半晌,也尽了兴,便各自三三两两地回去了。赵琇落在最后,示意丫头们收拾残局,揪了个空,拉住了方仁珠:“你认识眉山伯府那位千金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丘二姑娘?”方仁珠想了想,“我不大认得她,只听过她的贤名,据说是位端庄稳重的闺秀。她也时常进宫的,但我很少在太后宫里见到她,只听闻她是皇后宫中的常客。”

当今皇后谢氏乃是曲水伯府的千金,与丘媛同样出身勋贵,来往多些也不出奇。可丘媛这贤德的名声,却总让赵琇想起了方慧珠,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赵琇又问方仁珠:“我听说她方才游戏时,好几回都没答上来,好生奇怪。”

方仁珠笑了笑:“这不奇怪,她虽然也识字,但在诗书上不大看重。太后还提过她,说她不错,只可惜才学不佳。听说眉山伯府的老夫人不喜女孩儿读书,却对女孩儿的女红非常看重。丘二姑娘的针线是极好的,曾经亲手给皇后娘娘做了一件云肩,就象是彩霞生于肩头一般。皇后娘娘穿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还夸了好几句呢。我瞧着也是十分佩服的,那样的针线,只怕我再长十岁都做不来。”

赵琇脑中有什么念头迅速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就听到了张氏叫她的声音,她连忙收拾心情,拉着方仁珠一道进听风堂去了。(未完待续……)

PS:修改了下,丘媛在姐妹中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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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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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南侯府的这一场暖居酒,是摆的午宴,再加一顿下午茶。等到将近傍晚的时候,宴席顺顺利利地结束了。赵琇陪着张氏送走了一众女客,又听闻前院那边,男宾席上的客人也都送走了,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场宴席也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没出什么大漏子,酒菜都颇得好评,娱乐活动也还算有趣,排场既不失礼,也不会大到让御史看不顺眼的地步。建南侯府的这一关算是过了,祖孙三人都觉得挺开心。

张氏年纪大了,觉得有些累,便早早回院休息去了。赵琇带着几个管事将两处宴席的残局收拾好,该拆的拆,该清洗的清洗,该清点入库的清点入库,还要指挥人准bèi

不久之后的晚饭,直忙到天黑了,才收拾了一半,只得先让人守着东西,其他人去吃饭,自己也往张氏院里来。

张氏已经打了个盹,又洗了个热水澡,觉得精神好些了。瞧见孙女忙得腰酸背痛地,她也有些心疼:“忙了大半日,先歇一歇吧。收拾不完,明儿再继xù

做就是了。”

赵琇笑道:“这么多东西摆在外面,其中还有不少是值钱的,不趁着今天收拾完了,天知dào

半夜里会不会有人摸走几个杯盏碗碟?虽然不值什么,但成套的东西丢了几个,今后就不便拿出来宴客了,岂不是要重新采买?那也够让人糟心的。祖母不必担心,东西都已擦干净了。剩下的只需yào

把它们照着单子收进库里就好,并不费事。我今天一并忙完了,明天开始就能一连休息好几日。岂不省事?”

张氏闻言也不再劝她,只是道:“你看着他们收拾就好,汪福来还是很能干的,卢妈也能帮得上忙。”

赵琇应了,不过她也劝张氏:“卢妈已经是放出去了,今天是咱们家回京后头一次宴客,因此需yào

她这样的老资历来做帮手。但今后还是少劳烦她吧,否则跟没放她出去有什么区别?虽然卢妈喜欢为祖母办事,可外人瞧见了不象。明章今春参加了童生试。虽然在府试这一关被刷了下来,但也是正经的童生了,是读书人。卢妈是他的母亲,我们怎么好再让读书人的母亲来做府里的管事娘子呢?”

张氏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习惯了她侍候。实在有些舍不得。”虽然舍不得。但她也知dào

这不是长久之计,便吩咐夏露:“到外头瞧瞧,卢妈可还在?若在就让她回去吧,事情交给别人就行了。再把今儿的菜色点心叫她挑些回去,虽是剩的,但有好些是没人动过的呢,比外头的干净,味道也不错。跟卢妈说。今日辛苦了,明儿好生歇两日。闲了再进来陪我说话。”

夏露应声去了,赵琇瞧着,便对张氏说:“祖母这里也该添几个人了。夏露冬霜都是大丫头,这些传话递东西的小事,本不该让她们做的。她们做了,谁负责为祖母上菜添饭呢?”张氏笑了:“正是呢,不但我这里,你的院子,还有你哥哥的院子,也该添人了。今儿的宴席,底下的丫头婆子们都做得不错,我只恍惚听见有人打碎了杯碟,有人传错了菜,还有人回答客人问题时答不上来红了脸,都是小纰漏,倒没出什么大差错,也算是难得。过两日你歇过了,就开始挑人吧。早些把该添的人添好了,咱们祖孙日常使唤起来也方便。”

赵琇答yīng

了。这时赵玮也赶了过来,讨好地笑着向祖母与妹妹,赔不是:“一时喝多了,睡了一会子,差点就误了晚饭的时辰,还请祖母与妹妹勿怪。”

张氏笑道:“我听闻你在前头席上又结识了几个好朋友,想来是意趣相投,一时喝多了?你仔细些,才多大年纪,喝得多了,对身体不好。今日晚饭,他们做了山药鸡汤,解酒养胃,一会儿你多喝些。”

冬霜连忙给赵玮盛了一碗汤来,赵玮道谢接过,痛痛快快地喝了一碗下去,张氏才放了心。

祖孙三人用了一顿简单而有营养的晚饭,饭后张氏见赵玮面露困意,便早早打发他回去歇息了,还嘱咐今晚不必再温习功课,明儿起来再看书。

等送走了赵玮,赵琇又陪祖母坐了一会儿,闲谈时无意间提起了今日来的几位女客,其中眉山伯府千金丘媛是她最好奇的对象。

说起眉山伯府,张氏就一脸的不以为然,她与那府的老夫人不太对付,是多年的宿怨了。最开始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有了矛盾,只记得后来见面的次数越多,对彼此的印象就越坏。

张氏也不想多说别人的坏话,只道:“丘家教养女儿,

不重诗书,只看女红,仿佛针线做得好,就是一等一的贤惠人了。再来就是要会管家,竟不是养千金小姐,而是养管事娘子呢!与小门小户何异?这位媛姐儿能养成这副端庄模样来,已经算是好的了,兴许跟她母亲的见识有关系。丘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还能识字,两个庶女,竟是连字都不认识,只会打算盘算账,后来嫁进了皇商人家。说出去都是笑话,这还是勋贵府上的姑娘呢,难怪外人看不起勋贵人家的教养!”

她还提到丘媛有一位同胞长姐,比她大三四岁,昔年也是有过贤名的。曹太夫人闲谈时就提过,也是针线能手,绣活做得十分精致,曾经绣过一幅双面观音像,栩栩如生,后来送给了前颖王妃做贺寿礼。当时在场有许多诰命,都交口称赞,说是世上难得之物。可惜这位姑娘后来嫁到了京外,虽然夫婿也是官宦世家子弟,但在京城众官家女眷看来,未免有些不足,不由得为那位丘大姑娘惋惜。

赵琇闻言,挑了挑眉:“丘媛的姐姐曾经送了一幅极好的绣品给颖王妃做寿礼?”

张氏有些漫不经心:“是呀。那时候颖王正当势,先帝又看重他,朝中虽然有人认为他有不臣之心。奈何先帝不信,因此京中许多人家都与颖王府有来往。”她顿了一顿,似乎想到了赵琇这么问的原因,忙笑道:“你不必多心,若丘家也跟颖王府有勾结,当初皇上在江南失踪时,他家就会露出痕迹来了。外人又怎会不得而知?皇上如今挺信任他家的,丘家两子均在御前当差,想来都是忠臣。况且丘家不过是给颖王妃送了一份贺礼罢了。这种礼尚往来的事也证明不了什么。真要说起来,满朝文武里头,从没给颖王府送过礼的,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

赵琇听了就笑说:“我哪有想得这么多?只是觉得。丘家姑娘对自己的针线还真是挺自信的。”

张氏叹了口气:“针线好又有什么用?咱们这样的人家。几时需yào

家中的女眷亲手做衣裳?闲时做一两件意思意思罢了。我也不是说学针线不好,女儿家自然应该有一手好针线。可丘家只看重女儿的针线工夫和管家的本事,不重诗书道理,哪里是大家子该有的作派?旁人我不知dào

,若换了是我,断不愿意娶这样的姑娘做媳妇的。媳妇进了门,可不仅仅要会当家,会照顾儿孙的饮食起居。还要教养子女呢。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她还要撑起一个家来。见识浅了怎么行?”

张氏对丘家女儿评价不高。但丘家人对自家女儿,却十分有信心。眉山伯夫人带了女儿回到府中,顾不上梳洗换衣裳,就先去向婆母丘老夫人请安。丘老夫人细细问过儿媳,孙女在建南侯府的表现,听完儿媳的详细叙述后十分满yì

,又问起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如何。

眉山伯夫人笑着回答:“论模样也颇为清秀,只是年纪还小呢,看不出什么来。今日这场宴席,瞧她也管了不少事去,事事安排得还算周到,建南郡公夫人竟是只用坐着与客人说笑就行了,可见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倒是出人意料的能干。”

丘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张氏那样的脾性,才干平平,也没什么见识,居然能教养出能干的孙女来?确实出人意料。”

眉山伯夫人一顿,有些拿不准婆母是高兴还是生气,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倒是女儿丘媛,从小在祖母跟前侍奉,更清楚她的想法,便笑着说:“赵姑娘虽然能干,但大概是因为年纪还小,能力有限,因此也出过些不大不小的纰漏,只是侯府的下人精明,替她遮掩过去了。母亲在屋里与众位夫人说笑,并不知dào

外头的事。若不是孙女警醒,只怕要出乱子呢。”接着就将蒋雯醉倒而李家姑娘想要恶作剧却惹来旁人不满,争吵起来的事说了出来。

丘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那么多宾客上门,想要招待得好,少不得多费心。这赵家丫头终究年纪小,不知dào

深浅,只顾着自己玩乐去了。可见张氏教养孩子是不成的。她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只会谈诗论词,一点都不懂得经济之道,如何辅佐夫婿?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个好男人,才会一直被护着罢了!”

丘媛与眉山伯夫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丘老夫人并不需yào

她们回答,她转过头,再次看向孙女,眼中露出了满yì

的神色:“媛姐儿今日做得好,就该让所有人都瞧瞧,我们丘家的女儿,才是最优秀的!”

丘媛又微红着脸低下了头,嘴角含着一丝腼腆的笑,正是席上受人夸奖时露出过的表情,十分讨喜。这个表情,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离开了丘老夫人的院子后,丘媛先随母亲去了正院,向父亲请了安,方才退下。待眉山伯夫人梳洗过,换了家常衣裳出来与丈夫说话时,她摒退左右,有些犹豫地对他说:“伯爷真要照着老夫人的意思行事么?其实……京中还有其他不错的男儿。比如今日我们去的建南侯府,建南侯赵玮就不错,年轻,长得好,文武双全,温和知礼,还得圣上宠信。我瞧他进来给我们请安问好,真是越看越顺眼。他与我们媛儿不是正好匹配么?年纪也相当,一嫁过去,媛儿便是堂堂侯夫人了,富贵体面样样都不缺。”

眉山伯白了妻子一眼:“你敢将这话在母亲面前说出来么?你也不是不知dào

,她与建南郡公夫人一向不和睦,怎么可能愿意跟人家做亲家?建南侯自然是好的,他来过我们家饮宴,我在朝上也见过好多次了,还能不知dào

么?可他再好,也跟我们家没有关系!”接着又叹了口气:“其实……若三丫头是嫡出,我也愿意试着劝一劝母亲,可是母亲早已对媛儿有了安排,你就不必再说废话了。”

眉山伯夫人听他提起庶女,心里老大不得劲儿,脸色就难看起来。

眉山伯见状,还以为她是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呢,便忍不住哂道:“生什么气?建南侯再好,还能好过广平王世子去么?等我们媛儿成了世子妃,岂不是更加富贵体面?”(未完待续……)

PS:下午跑去看医生了,排队排好久,拿药排更久,回到家都八点多了……上一章出了BUG,丘媛应该是丘二姑娘,已经改过了,大家以后注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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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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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居酒结束后,建南侯府里的赵家祖孙三人开始了平和而规律的生活。

张氏照旧将注意力放在为亡父与儿子媳妇做的法事上,同时也在亲自筹备亡夫的周年祭祀仪式。赵琇除了恢复每日的书画练习,就是专心管家。最近她还添了个新任务——给自家祖母、哥哥以及自己挑选合适的丫头小厮,还要将建南侯府里一些还未整理好的区域布置完毕。至于赵玮,他的主业仍是读书备考,偶尔才会出个门,跟新认识的一帮文武朋友见面交流。

日子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赵琇很快就给自家祖孙三人挑好了侍候人选。

张氏的屋里除去原本的夏露冬霜两名大丫头,又添了两个新的二等丫头,改了名叫春风和秋雨。这是补的春草与秋叶的缺,也以“春”、“秋”二字为名,但选的都是自然现象,与前辈们有所区别。另外还有些做粗活的小丫头与跟出门的婆子,针线浆洗上的媳妇子们,把张氏那三进的院子填得满满当当的。无论张氏想要做什么事,都绝不愁没有人使。

赵玮平时使唤丫头不多,从奉贤老家带来的那两个,年纪渐大,已经到了配人的年纪,差不多该发回自家说亲事了,日后自然不能再进内院服侍。赵琇便给他补了两个二等丫头,一个名唤降真,另一个叫沉速,都是以香料取名。先交给两个大丫头调教着,等她们出去了。降真与沉速就会补上来做大丫头。至于其他粗使的小丫头与婆子,也是照着张氏的例,各减两人。全数补上。

到了赵琇自己,她还是头一回拥有自己的院子,并不觉得需yào

有那么多人跟在身边,便把人数又往下减了两等。碧莲已经回自己家去了,就住在侯府后街,已经是要说亲的人,等闲不会进府来。因此她的缺就空出来了。另一个大丫头碧菡刚刚升上来没多久,还不能独挡一面呢,在她底下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赵琇便从以前的二、三等丫头里。挑了一个老宅那边的家生子,名唤柳绿,年纪大些,人也老成稳重些。先与碧菡一起做大丫头。其他粗使的小丫头与粗使婆子都不在院里住。所以暂且不变,只从这次暖居酒宴席上表现好的小丫头中,挑了四个伶俐些的,升了三等,填进自己的院子做些杂活,除此之外便不再添人了。

与张氏、赵玮两人相比,赵琇院里的人手要少了很多,不过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好歹是她自己的地盘。整天有人在这里晃来晃去的,她还有没有隐私了?若需yào

办什么事。她现管着家,也不愁找不到人手。

赵琇的日子过得还算悠闲,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她一边吩咐人去多买些冰存放起来,预备盛夏时使用,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弄些消暑的饮品点心来丰富自家厨子的菜单,冷不妨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山西临汾发生大地震了!

这地震级数一定很高,传闻灾区一带已经死伤了数万人。消息传到京城,朝野震惊。皇帝连忙下旨各部各地合力赈灾。昔年太祖皇帝在时,曾经出过救灾的章程指导小册子,朝廷与地方如今就照着这小册子行事,先派了军队与医者前往灾区救人,再命附近的几个大城就近筹集粮食、被褥、药材等物资运往灾区,还要准bèi

安置因受灾而逃离的难民。

同时,宫中也下令宫人换下华服,太后、太妃、皇后都捐出自己的金银首饰,作为示范,倡议宗室皇亲、勋贵高官家的女眷为灾区捐钱捐物。一时间,京中节俭朴素风大为盛行。不管是不是自愿,也不管有没有捐出大笔钱财物资,官家的女眷们出门见人,总要少戴几样首饰,只簪两朵鲜花或是通草花,最好是穿着一身布衣裙,方能表现自己对灾情的关心,与受灾民众的同情。至于她们在家如何穿戴,那就只有她们自家人才知dào

了。

张氏信佛多年,平日最是怜贫惜老的,听闻如此大灾,自然是打心底里为那些灾民忧心。她不但命人在广化寺加开了一场法事,专门用来祭奠地震中的亡者,还命赵琇清点家中财物,将能拿出来的余钱全都捐出去。

此时才到四月中旬,并不是收账的时候。赵琇盘点了一番,发xiàn

账上短时间内只能拿出八千多两银子,不过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旧粮差不多吃完了,新粮又还未到收获的时候,市面上的粮价就贵些,最普通的米先前八百文钱就能买到一石,如今却要一两银子。这笔钱就能买上八千多石粮食了,送到灾区去,可以救上不少人。

不过赵琇知dào

,捐钱跟捐粮是不太一样的。只捐银子,一切事务交给官府去办,自然省事,但银子经过层层盘剥,能有多少落到灾民头上就很难说了。但建南侯府出生江南,还有六房这个助力。六房最初做的就是粮行生意,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全国各大城市里都有分号,其中好几处分号是建在粮食的主要产区,想要调粮是再容易不过了。赵琇算过账,若是以成本价从六房的粮行买粮捐出,既减少了几层盘剥,又能借助六房的运输网络,就近从灾区附近的粮行分号调粮过去,省了好多事呢。当然,这需yào

官方的支持和配合。

赵琇比较担心的是,赈灾这样的大事,皇帝会交给什么人去办呢?这个人一定要足够清廉,又足够能干,才不会误事。

等了一日,皇帝就任命了户部左侍郎与通政司的周昌为正副钦差,前往临汾主持赈灾救济事务。户部左侍郎年富力强,又曾主持过几次救灾事务。经验丰富,业务熟练,事情交给他去办。还是能放心的。至于那位周钦差,许多人就有些讳莫如深了。京中很多人都知dào

,这位周大人原是广平王在东宫时的慕僚,广平王退位后,就把他推荐给了胞弟,又成了今上的心腹。今上昔日在江南遇险,这位周大人在京中。还曾经受过逆党的迫害。今上登基后,就安排他进了通政司,做的就是皇帝的耳目。这么一个人被派到户部左侍郎身边为副职。摆明了就是要监察正使以及其他官员的言行的。若有人胆敢贪墨赈灾钱粮,脑袋就保不住了!

一时间,京城里的官员但凡是有亲友在山西为官的,都纷纷派出了信使向人报信。警告他们。这一回千万别贪心,捞钱的机会多得是,这一回就算了吧,万一把小命给赔上了,贪了再多的银子,也没命去享不是?

赵琇听说了这项任命,又从高桢处打听得周昌的来历,倒是放心了。她禀明了祖母张氏。又跟赵启轩、赵瑷等人通了气,以成本价从六房购买了五千石粮食。再加上价值三千两的药材,一并捐给了官府,清单直接交到了钦差手里。

皇帝很快就听说了,龙颜大悦,当天就亲笔写了“积善之家”四字,命内务府做成牌匾,赐给建南侯府,并且在接下来的大朝会上,大肆夸奖了赵玮一番。

赵家祖孙三人关心的是自家捐出去的钱粮药材是否能及早送到灾民手中,对与御赐的牌匾,虽然觉得光荣,却并不十分看重。张氏依然每日在自己院子的小佛堂里念经,赵玮则在每日苦读之余,时常打发手下的小厮出去打听灾区的消息,看能有什么事情是他帮得上忙的。

有两位老郡公的旧部在山西驻守,这回他们手下的士兵都在赈灾之列。赵玮打听得他们如今的状况不太妙之后,还拿出私房钱,又求妹妹赵琇,想法子筹了一千两银子,另行置办了粮食布匹药材等物,送到他们的驻地去。那两名旧部都十分感激,先后写了信来道谢。

四月匆匆过去,进入五月后,灾区的情况就稳定下来了。就是天气渐热,灾区开始出现疫情,先前所捐献的药材就派上了用场。太医院又加派了几名太医,带着底下惠民药署的人,以及一帮从民间聚集的大夫,赶往灾区出力。方少卿本是太常寺官员,太医院在太常寺辖下。因为缺少人手,他又被征召回去办事了。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不过他本人却知dào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前所未有地用心实事,几乎吃住都在衙门里,十天只回过家两次。

赵琇看着灾情渐渐稳定,京中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迹象,不少高门大户似乎又开始了饮宴取乐。她心中不以为然之余,还有一层担心,不敢随便跟人说:皇帝才继位一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地震,以不少古人的迷信心理来看,会不会产生些不该有的念头?比如皇帝得位不正,所以上天震怒啦;又比如皇帝不是真龙天子,XX才是老天爷承认的天子啦,等等。

当日朱丽嫔与颖王先后两次叛乱,余党并未被除尽。那时为了稳定大局,皇帝采取了比较温和的手段,没有大开杀戒,而是只诛除了首恶,这就造成了大批曾经卷入谋逆案的人只是被革职抄家流放,性命却保住了,他们的亲友族人更是没有受太大的牵连,其中也难保不会有几个不为人知的谋逆之人。这些人会不会又生出什么妄想来呢?皇帝继位固然是名正言顺,但流言猛于虎,但愿别出点什么事才好。

赵琇知dào

,这种事总会有人想到的,不过她听着外头的动静,好象皇帝和朝廷就是一心在赈灾,还没想到别的事情上,就有些坐不住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她都要私下提醒高桢一声。

广平王的位置其实一直很危险,他原是名正言顺的皇储,退位不是因为犯了错,也不是自身能力不足,更不是被先帝下旨剥夺储君身份的,而是因为受了伤后,双目失明了,才主动请求退位。他曾受太祖皇帝亲自教养,有传闻说先帝才能平庸,太祖皇帝还是选择了先帝为储,就是因为看好这个皇孙。因此广平王的皇储之位,一直都很稳定。未正式得封太子时,他就已经是朝野所公认的储君人选了,当时其他所有皇子都是没戏的。当他因为目盲而退位后,皇储之争才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如今登上皇位的虽然是广平王的胞弟,但论嫡,他们兄弟是一样的出身,论长论贤,皇帝从小就是被当成贤王来培养的,才干自然不能与兄长相比。目前因为他们兄弟素来亲厚,广平王又双目失明,宫里还有蒋太后坐镇,所以皇帝从不猜忌广平王什么,反而还时常拿政务去向兄长请教。饶是如此,朝中也依然时不时有人议论几句,说广平王可能会有不臣之心,需yào

多加防范,云云。广平王除了进宫,几乎不出王府大门,也约束儿子高桢少与外界来往,就是为了避嫌。

试想如果真有人要趁着地震,掀起朝中政治动荡,还有什么办法比造几句谣,说“广平王才是真龙天子,当今皇帝得位不正”更有效?他们也许只是想浑水摸鱼,但对于当事人广平王来说,这种谣言对他的处境可以一点好处都没有。

赵琇犹豫了又犹豫,决定要亲自提醒广平王一声。如果没有人说这种话,那当然最好不过,如果真有人想搞事,那么在灾情平稳过后,就差不多是他们行动的时候了。

赵琇向张氏禀明,祖父祭日将至,想去王府邀请广平王来参加祭祀。张氏一听就答yīng

了,还让她带上了送给广平王的端午节礼,不过没忘把孙子赵玮叫上,来给孙女保驾护航。

赵玮疑惑地看着妹妹:“怎么先前没听妹妹说起?”

赵琇只能干笑:“我也是忽然想到的。再说,端午节也快到了,顺便送节礼去也好呀,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赵玮听了没说什么,却立kè

换了衣服,表示愿与妹妹同往,妹妹完全不必与他客气。

于是,赵琇便只好无奈地带着哥哥,拉了一马车的东西,向广平王府出发驶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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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独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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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广平王府,赵琇与哥哥赵玮一同拜见了广平王。

世子高桢也跟在广平王身边见了他们,只是赵玮在场,赵琇知dào

自己恐怕没有多少机会能将心头担忧私下告sù

高桢,便索性只请王爷摒退左右,就把想法说了出来。

赵玮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看着妹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广平王起初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琇姐儿真是个细心孩子。你放心吧,这种事我已经有所防备了。”

“王爷有防备了就好!”赵琇裂嘴笑了,想想广平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需yào

她一个小丫头来提醒,才想到这种大事呢?她果然是太爱操心了!

广平王微笑着说:“我虽有所防备,但琇姐儿一个闺阁里的女孩儿,能想到这种事,着实难得。更难得的是,你还特地跑来提醒我,生怕我中了别人的算计。琇姐儿的好意,我们父子都非常感激。”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她悄悄看了高桢一眼,便看到高桢冲她眨了眨左眼,她怔了怔,眼珠子乱转了下,很快淡定下来。

唔……哥哥还在旁边呢,广平王虽然看不见,可毕竟是位长辈,有他们在场,她得稳重些,正经些……

震惊过后,赵玮回过神来了,他对广平王道:“王爷已经有了防备,可是……真有人说这样的话了?”

广平王微微一笑:“玮哥儿不必担心,皇上圣明烛照。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猜忌于我的。况且我又有什么好让人猜忌的呢?但凡是朝中的明眼人,自然都能明白流言的用意,只有糊涂人才会信它罢了。”

赵玮这才放心了。笑说:“王爷说得是,这世上的事儿,有几件能瞒得过皇上的慧眼?”

广平王大约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谈话下去,就问起了赵玮的功课。赵玮连忙坐直了,认认真真地一一回答。广平王听到他将自己的问题全答上来了,而且答得很好,条理也清楚。就知dào

他在家定是每日用功,也觉得很满yì

:“这样很好。我听说你如今新结识了不少朋友,时不时会出去交际。但玩乐之余,还能不忘正业,可见你是个意志坚定的孩子。少年人能在家里坐得住,就是极难得的了。好歹熬过这几个月。等你中了举。往后自有你的自在日子。”

赵玮连忙起身,恭敬地应了。

广平王又说:“我有话要嘱咐你。”然后很自然地转头对高桢说:“前儿你不是说,得了一本好书,想来你赵妹妹定然喜欢么?你领她去瞧一瞧那本书吧。”

高桢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忙笑道:“是,父王。”然后转向赵琇:“赵妹妹,我们走吧?”

赵琇有些发愣。这是……广平王官方发福利吗?她还以为今天没机会跟高桢私下说话了呢。不过她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就算现在有了私下相处的机会。也没多大用处呀。

不过她还是向广平王行了礼,随着高桢退下了。广平王明白着说有话要私下跟她哥哥谈,她难道还要死赖在这里吗?

倒是赵玮,也愣了半晌。他很想要阻止妹妹跟高桢离开,更不想他们私下独处,可是没办法啊,广平王有令啊,他还要留下来聆听广平王的吩咐呢,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妹妹跟高桢走远了。

赵玮心想,广平王连亲生儿子高桢和他的妹妹赵琇都打发走了,定是要跟他说一件极其要紧的事,就连高桢与赵琇都不能知dào

的,于是定了定心神,认真听候广平王的教诲。

谁知广平王先跟他说的是这么一件事:“圣上明天就会下旨,任命李晋卿为顺天乡试主考官。我知dào

你时常去李家向他请教学问,今后最好还是别再去了。等你考中了举人,再去不迟。”

赵玮有些惊讶,连忙答yīng

下来。不过他对此事早有心理准bèi

,倒也不是太过吃惊。他惊讶的是广平王竟然为了这一件小事,把高桢与赵琇都打发走了。明明他们对此是知情的。

也不知是不是听出了赵玮话中语气有异,接着广平王又说:“你妹妹是个聪明孩子,难得的是她的见识并不仅限于后宅。光看她从山西地震,还有皇上刚登基一年,逆党还未肃清这几件事,就能想到可能会有流言,而我更有可能被心怀叵测之人视为攻击皇上的工具,就可见一斑。你们家人丁单薄,你祖母虽然是位仁厚长者,却未必知dào

朝上的风险。你遇事可以多与你妹妹商议,若实在没有主意,再来寻我。你们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情份本来就不一样,不必与我外道。”

赵玮连忙答yīng

下来,又笑说:“妹妹其实没有王爷说得这样了得,她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当不起王爷的夸奖。”

广平王微笑着摇头:“等闲闺阁女子,连这点小聪明还没有呢。她养在深闺,能知dào

外头什么事?却能从仅知的一点消息推断出我可能会遇到麻烦,这就很难得了。我也不是叫你把她当成是军师,她毕竟不清楚朝上的事,有可能会作出误判。不过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本就是个聪明孩子,再加上你妹妹心思也细,两人遇事便在一处商量,总比你一个人发愁强些。你祖母年纪大了,又不清楚外头的事,就别让她操心了。实在不知该怎么做,来问我也是一样的。”

赵玮应了,又再次谢过他的好意。不过他有些担心,妹妹今日不过是提醒了广平王一句话,广平王就如此注重,莫非这件事真的对王府有很大的影响?

广平王对于他的疑问,只是轻描淡写:“流言只是想拿我做筏子。皇上心里清楚。我一个眼盲之人,如何能登位?即使天下人都听信了流言,朝臣也不可能让我坐上那个位子的。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显得皇上得位不正?散布流言的人,最终目的还是皇上哪!”

赵玮想明白了,顿时肃然。这在背后散布谣言的人不知是谁,用心实在险恶。照流言所传,有人比皇帝更有资格坐上那把龙椅,有一就有二,广平王目盲不能为君。那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有资格呢?

虽然先帝以嫡长子立储,可由于他才能平庸,继位后又一直出昏招。而太祖皇帝对颖王的宠爱又是天下皆知的,颖王在谋逆前,也曾装着做过几年贤王,不少人都曾想过。若当年继位的是颖王。也许要比先帝贤明许多。因此在朝野之间,一直有颖王一支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说法在流传。且不说这里头有多少是颖王生前刻意为之,先帝无论在文臣还是武将当中都不得人心,这一点是事实。先帝纵容出了两拨谋逆,把自己的小命也给葬送了。他死的那一天,有多少人表面上露出悲伤之色,心底里却在暗暗叫好的呢?广平王曾经是众人看好的储君,若是他继位。也许这种种传闻就没有了市场,可继位的却是他的胞弟。

很多人都觉得。今上之所以能被先帝封为太子,完全是因为他身为广平王同胞兄弟,得到了胞兄一系倾力支持的缘故。今上做普通皇子时,存zài

感不高,功课也平平,印象中是个活泼爱玩的少年。若不是他后来争储时,表现得还算靠谱,也不会赢得那么多人的拥戴。可他出头露面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在朝廷或地方上的威望略有不足,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对他心存疑虑。不过,只要过上几年,他展露了身为青年明君的手段,自然不会再有人胆敢质疑他的能力。因此,有心要打击他的人,只能趁着如今他还未坐稳皇位的时候搞鬼。

谁叫那场大地震,来得这么巧呢?

不管广平王府是否会因为流言而受到皇上的猜忌与打压,最后受到最大影响的始终都是当今皇帝。他继位原是名正言顺的,流言攻击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天下人真的信了他们的话,那皇帝继位就显得不再名正言顺了。也许那散布谣言的人不一定能成气候,可做皇帝的被人说得位不正,也够恶心的了。

赵玮想明白这一点后,深深叹了口气。颖王都坏事了,王妃与世子虽苟延残喘,但也身处幽禁。六皇子也失了皇族身份,被贬为山阴侯,同样不得自由。这几个人都是皇帝仁厚才保住了性命。在暗地里搞鬼的人,不论支持的是哪一个,难道就没想过万一触怒君王,这些人会性命不保么?难不成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恶心一下皇帝,并非真要捧哪个人出来谋反?

与广平王及赵玮这边的沉重气氛相比,赵琇与高桢相处的情形就要轻松多了。高桢领了赵琇去他的院子,仍旧是上回待过的那间书房。进了屋,他也不忙着拿书出来给赵琇看,只顾着叫人上茶拿点心。

赵琇心想哥哥那边也不知要说多久,也许一会儿就要叫她了,便道:“才吃了茶,不必再叫了,我肚子也不饿,用不着吃点心。你赶紧拿书来给我瞧。”

高桢回头瞥了她一眼,含笑道:“你急什么?不过是个理由罢了,若只是一本书,何必将你特地打发来我这里坐?”

赵琇心想王爷只是叫他把书给她看,是他自己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哪里是王爷打发?便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知dào

,我只是听从王爷号令而已。”

高桢照样吩咐了丫头上茶点,回头在赵琇对面坐下,笑道:“傻丫头,我父王有话要避着你说呢,你难道听不明白?什么书本,不过是借口。”

赵琇瞥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借口,反正我总要拿一本书走的。”接着她又有些好奇:“王爷到底要跟我哥哥说什么?还特地把我们打发出来?是什么秘密吗?”

高桢故yì

吊她的胃口:“这个么……”“么”了半晌,才朝她眨了眨眼:“我也不知dào

呢!”

赵琇顿时不依了:“你耍我呢?!”

高桢笑了,见屋里没有旁人,就柔声对赵琇说:“多谢你想着我们父子,特地过来提醒我们。我知dào

,你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危。”

赵琇脸上微微发热,只是嘴硬:“你若真心要谢我,就少耍我几回吧。”

“我不耍你。”高桢含笑看着她,“我只是想你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罢了。若能让你在这里多坐一坐,茶和点心又算什么?”

赵琇的脸顿时又红了,低头揪着帕子,半晌才说:“你又说这样的话,没得叫人……”咬了咬唇,“生气……”其实她原本想说不好意思的……

“你真的生气么?”高桢偷偷看她,“你不想听我说这样的话?”

赵琇瞥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连忙又将视线移开:“我怎么会想听呢?我可是正经人儿!”

高桢暗笑,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向赵琇的手靠近,赵琇察觉了连忙坐开一个位置,听得丫环捧茶进来,立kè

坐直了身体,一脸端重。

高桢沉默着收回了手,等丫环放下茶出去,方才郑重对赵琇说:“赵妹妹,你放心,我并不是不正经的人。”

赵琇一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时,还在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那个样子,每次都害得她闹个大红脸,有时还会动手动脚,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正经人?赵琇忍不住啐了一口,但马上醒悟到哥哥也在马车里坐着,能看到她的动作,便有些尴尬起来。

赵玮睨着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赵琇咳了一声,赶紧扯开话题,“对了,哥哥,王爷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能告sù

我不?”

赵玮道:“外头朝廷上的大事,说了你也未必懂。”虽然广平王说,他有事可以跟妹妹商议,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迟疑。家里的事情就罢了,可这皇权之争、谋逆之事……他还是有些保留。反正事情与自家无关,等日后有了对景的新消息,他再说也不迟。现在在外头,还是算了吧。

赵琇也不是十分想知dào

,不过是要转移赵玮注意力罢了,虽然好奇,但也不再问了。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哥哥,你有没有问过王爷,祖父的周年祭礼他会不会过来?”

兄妹俩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出门的理由,谁知两人都忘记了。等一下回到家,要如何向祖母交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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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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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南海,瀛台。

曾经的颖王妃,如今的谋逆罪人家眷张夫人正在喝一碗苦药。喝完了之后,连侍女递上来的蜜饯都不想用了,直接挥手把人打发了下去,自己软软靠向引枕,只觉得这病怏怏的身体真是累赘,害得她半辈子受苦。

前颖王世子高钜恭敬地奉上一碗茶水:“母妃,您嗽嗽口吧?嗽了口会没那么苦。”

张夫人温柔地笑看了儿子一眼,依言拿过茶水嗽了口,高钜又连忙奉上了痰盂,等放下痰盂,他又接回了茶碗,起身走到母亲身后,替她捏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已经是侍候得熟了。

他们母子在瀛台已经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整日相处,母慈子孝,高钜有无数尽孝的机会。横竖他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可干,为母亲侍疾的活计,可不是干熟了么?

张夫人享shòu

着儿子的孝道,只觉得心下平和安宁,却还不忘提醒他:“你又忘了,怎么还叫我母妃呢?应该叫母亲才是。”

高钜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慢,默然不语。

张夫人自然明白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我都不在乎了,你替我委屈什么?叫母亲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显得亲热些。”

高钜低着头:“这是您该有的体面。皇上也不曾下旨夺了您的王妃诰命,我凭什么不能叫您母妃呢?”

张夫人苦笑:“我的王妃头衔,还有你的世子名份。都是从你父亲处来。他已然因罪被废,不再是颖王,那世上又何来颖王妃与颖王世子呢?皇上仁厚。我们母子却不该不知进退。”

高钜含恨道:“从前他风光时,我们不曾沾过光,还要天天担惊受怕,生怕什么时候就被那贱人和她的儿子暗中害了!即使他真的坐上了那张椅子,于我们母子也无甚好处。可他坏了事,我们就要跟着受连累。这叫什么道理?!”

张夫人叹道:“你是他的儿子,承自他的血脉。他坏了事,自然就要跟着受牵连。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儿。你不要再埋怨了。如今的日子也算不错,虽然出不去,但不必再担惊受怕,更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来暗算我们。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安乐。我如今只盼着什么时候你身子好些,我就上书皇上,求个恩典,让他给你寻个媳妇。也不求什么名门淑女,只要是清白人家出来的,相貌端正,身子康健,明白事理。能给你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我就心满yì

足了。”

高钜微微红了眼,低下了头。母亲长年病弱,从前在王府也甚少出门,因此困在瀛台的生活对她而言并不算难熬。可是他不一样,他再体弱,也是男儿,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从前身体好的时候,他也曾策马扬鞭于旷野,他也曾与同龄人肆意游乐,他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宽广。瀛台这么小小的一座岛,他要在此被困一生,这种日子他想一想都要发疯了,只盼着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可是他知dào

,他出不去了。就因为那个从来没有爱hù

关心过他,对他只有冷淡和嫌弃的父亲,他这辈子只能被困在瀛台上。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好恨,却不知该恨谁。恨谋逆的父亲?他已经死了。恨认了命又叫他认命的母亲?母亲是世上仅有会关心他的亲人。恨幽禁他的皇帝?可皇帝让他活下来了,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惊喜。他不知dào

还有谁可以去恨。

瀛台的生活是那么的漫长孤寂,若没有恨去支持着,他不知dào

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他今年才十八岁,大好人生刚刚开始。可是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高钜两眼无神,如同游魂一般,走到了临水处。阳光明媚,照得岛上的花草也格外青翠鲜艳,可他的眼里却没有美景,他只是呆滞地往前看着,看着水的那一边,代表着自由的陆地。

远处响起一阵喧哗,他没有动。他知dào

,如果是宫里来了旨意,总有人会来找他的。但是迟迟没有人找他,喧哗声也很快平息下去了。

他在岸边一直站到了双脚冰冷,方才再次游魂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侍女给他倒了热茶,又送了热粥来。他平日根本不能依时用一日三餐,只能隔上两个时辰,就用一回粥食,还得是清淡平和的,一点油腻都受不住。哪日吃错了东西,就要病上十天半月的。这样破败的身体,自从父亲的侧妃田氏所生的弟弟受到父亲夸奖看重以来,就一直困扰着他,他早已习惯了。

侍女小声跟他报gào

方才发生的事:“好象有人想要潜入岛上,被看守发xiàn

,就立kè

逃走了。看守四处搜遍,都不见踪影,也不知dào

是什么人。”

高钜原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完侍女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有人企图潜入瀛台的消息很快就报进了宫中。但皇帝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命人加强瀛台一带的巡视,既没有添加护卫人手,也没有对瀛台中被囚的那对母子有何指示,甚至没跟太后提一句,仿佛这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一般。然而消息还是传开了。朝臣们不知打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有些自认是今上死忠的臣子,便给皇帝上书,要求处死谋逆罪人,其实就是在暗示颖王妃与世子。他们觉得,不管那潜入的人有什么目的,肯定跟岛上住的人脱不了干系。这些逆党还能干什么好事?与其留着颖王妃与世子为祸,不如早早处死了干净。反正他们二人确实是罪王的原配正室与嫡长子,早就该死的。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反而要求群臣将心力都放在灾区善后诸事上。有眼色的臣子自然知dào

皇帝不欲纠缠此事。也就不提了,只有一些爱较真的御史,还在坚持不停上书。要求铲除祸根。近日有些流言在市面上流传着,朝中有点脑子的官员都清楚,广平王绝不可能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散播谣言的人很可能是打着让皇帝兄弟自相残杀的主意,自然不会跟着起哄。但他们也明白,有这种谣言存zài

,定是有人在暗中图谋不轨。为了避免有人利用颖王之子再起谋逆之举。铲除祸根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是皇帝不理会,他们也不好逼得太紧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祸根”渐渐地不再局限于颖王妃与世子两人。连山阴侯都被提到了,还有一些曾经参与谋逆却保住了性命的家族,一些家眷子孙不曾送命的人家……最后,还有人提到。会有人窥视瀛台。就证明了还有逆贼余党残存,而且他们还贼心不死,意图危害当今皇帝的统治。为了杜绝这种人再次为祸,那名御史上书请求皇帝,重新清查两次谋逆大案,将漏网之鱼全部抓起来!

方奕山被这个消息吓得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好了。

当初他所担任的官职比较机要,因此身份并不曾泄露,只是在暗中听候颖王的差遣。知dào

他是颖王一党的人很少。但并不是没有。在逆党纷纷落网的时候,他每一天都胆战心惊地探听着消息。生怕有朝一日,官兵会敲响自家的门。可是等所有逆党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革职的革职之后,他发xiàn

没有人找到自己。他就觉得,也许知dào

自己身份的人没来得及招供,就先死了,又或者是侥幸地得以逃脱。死人自然不可能再说什么,而逃走的活人为了活命,也不会再回来。他是安全的,虽然只是暂时。只要皇帝没有发xiàn

他的秘密,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认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就拼命想法子往上爬,还三番四次窜唆嫡支的堂兄再次联姻皇室。只要方家出了一位娘娘,或是一位太子妃,即使皇帝怀疑起他的身份,那也有回转的余地。可惜嫡支的女儿都没有福气,未能成为贵人。他近日开始筹谋,要趁着嫡支堂兄被皇帝厌弃之机,夺过家主之位。到时候他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他的嫡女,未必就没有资格去攀附贵人。正妃之位拿不到手,一个侧妃之位还不行么?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皇城里传来了有人意图潜入瀛台的消息。

方奕山与旁人不一样,一听这个消息,就知dào

对方是谁了。颖王有一批在暗中的人手,也是死士,平日是养在京郊庄子里的,只听从颖王号令行事,专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奕山因缘巧合之下,曾经将其中几个人塞进了辽东边城的军队里。那些人在那里做了什么事,他没有过问,却也知dào

定不会是好事,兴许就跟广平王的伤有关联。而颖王事败后,这批死士并未落网。方奕山遍寻文书,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原以为这些人是秘密逃走了,但他们视颖王为主,自然对颖王的血脉看重几分。如今颖王的同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能活下命来的都是关系浅薄的,即使心中有怨怼,也不会冒险去接触颖王并不看重的嫡长子——他们从前也很少有机会见到他,见得较多的是田侧妃所出的次子。那么会去接触颖王世子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批死士。

他们知dào

方奕山,这就是他现在最害pà

的一点。他害pà

这些人会联系上他,要求他做些大逆不道的事,让他曾经努力想要掩盖的秘密暴露在人前。到时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个时候,嫡支却偏偏传出了好消息。皇帝虽然恼火太常寺少卿方崇山怠慢了先帝元后,但考lǜ

到方崇山在救灾行动中,表现得比较积极,多少出了点力,皇帝就不从重处罚了,轻飘飘地降了一级,成了从四品,贬去济宁做知府。

虽然是降职,但只降一级,也不算严重了。最关键的是皇帝并没有重罚的意思。方崇山终于能松一口气。至于被贬为济宁知府,他并不难过。这些日子他早就想过要求一任外官,好避开京中族人的倾轧,如今不过是心想事成罢了。济宁也是大城,离京城并不是很远,距离老家只有不到二百里路,那就更称他的意了。方家嫡支长房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为方崇山出京做准bèi



方奕山看着嫡支长房忙碌的情形,心里很不是滋味。方崇山只被降了半品,官职依然在他之上,这就意味着他图谋家主之位的盘算多半要落空。他顶多就是在方崇山不在京中时,利用部分族人之力,为自己多谋些好处,可是想要得到全族的支持,将他的其中一个女儿推到任何一位贵人身边,就很难了。外头的人随时都可能威胁他的性命,他却没办法为自己谋得一点倚仗,他该怎么办?

没两日,他的处罚通知也下来了。同样是被降了一级,方崇山是由正四品被降为从四品,从太常寺少卿被贬为济宁知府;方奕山是由正五品被降为从五品,从手握实权的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被贬为礼部员外郎,意义完全不一样。方奕山连手中仅有的实权都失去了。京中六部的员外郎不知凡几,但大部分人也就是顶个虚衔罢了。先帝朝时曾有买官之人,买来最高的官职,就是从五品的员外郎。顶着这样的身份出去交际,没几个人会真zhèng

看得起。

方奕山发起了愁,方崇山却反而意气风发起来。表弟尚太傅过来向他道贺,却将文定的玉佩归还给他,表示退婚之意。这事儿方崇山夫妻早有心理准bèi

,不但没有收下,反而亲自带着妻子和小女儿前往尚家,正式交换了庚帖,进一步将婚事定下了。尚家直到这时,才能确认方崇山联姻的诚意。虽然方仁珠年纪比尚琼小太多了,但尚琼经过方慧珠毁婚一事,短时间内不想再提婚事,打算要认真著书立说,好为自己挣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头,免得外人再因容貌而轻视他,因此婚事往后推了几年,正好可以等方仁珠长大。

两家婚事正式议定,就各自通知的亲友。许多人都对方家与尚家联姻的人选而吃惊,只是面上不露罢了,私下却免不了议论纷纷。正好方崇山马上就要出京了,亲友们借着践行的名义,纷纷来找他打探消息,方家门前一时车水马龙,竟比当日方仁珠得太后青眼时的境况更盛。

赵琇得了方仁珠的亲笔书信,知dào

她婚事已定,而她父亲又即将出任济宁知府,还不知dào

家眷会不会随行,便事先打了招呼,亲自往方家来,向方仁珠道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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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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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上一次来方家,还是去年腊八,方家姐妹开诗会宴请众位闺秀,顺道给方仁珠庆贺生日的时候。那次她直接去了方家花园,对内宅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多加留意。但方慧珠的行径,无疑给她留下了方家后院管束不严,可以轻易让人钻空子的坏印象。

今日她被丫环引着直入内宅,到达方家姐妹所住的院子,一路上所见所闻,倒还有些世家气象,样样井井有条。往来的下人虽多,但并不显得繁乱。

赵琇心想,既然方家女能在外界备受推崇,总是有点资本的,不可能只靠着会装逼。只可惜方慧珠不靠谱,再加上方二、方四两位势利眼,倒连累了别的方家女。看方家日常起居,方家太太治家的手段应该不错。若她太过无能,也养不出方仁珠这样的女儿来了。

方仁珠在自己的屋子门口微笑着迎接赵琇。逾月不见,她气色越发好了。一张巴掌大的白晳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头乌发梳了个随意些的倭堕髻,只簪了一根珍珠簪子,脑后长发用金环束起,鬓边短些的碎发被她用红斗绳扎了两个筷子粗细的小辫,倒显出了几分活泼俏丽来。她今日穿着水红色的双层纱袄,下头系着杭罗绣花百褶裙,比平日要喜庆几分。这个打扮衬着她脂粉未施的小脸,也显得她脸色没有平日那么苍白了。

赵琇笑着上前与她见了礼,两个小姑娘便在屋里坐下说话。方仁珠命丫头上茶,又谢赵琇:“多亏了你上月提点。若非如此,家父怎能这样轻易就得了皇上的宽恕?”

赵琇笑道:“这话就太抬举我了。皇上下什么样的旨意,其中自有深意。我不过是把人家的话照样转述给你们听,能不能听明白,还要看令尊令堂的想法呢。皇上宽恕令尊,多半是见令尊用心实事的缘故。虽然这一回令尊被降了职,但知府牧守地方,是真zhèng

的父母官。等令尊做出了成绩。皇上一定会重用他的,到时候何愁不能再升上来?只怕比先前还要前程似锦呢。”

方仁珠含笑道谢:“那就承你吉言了。”

丫头上了茶,两个小姑娘又聊了些近况。赵琇贺了方仁珠定婚。方仁珠脸红红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说话。赵琇便打趣她:“害什么臊呢?既定了亲,就是未婚夫妻了。难道他没给你写几首诗?又或者你也可以写首诗给他看呀?”

方仁珠啐道:“休要胡说,这也是闺阁里的女孩儿该说的话?”

赵琇捂嘴笑道:“你误会我了。我又没叫你做坏事。我是听说他正准bèi

要著书立说呢。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你怎的不写首诗去鼓励一下他?虽然直接写信会更好,但我估摸着你大概更愿意作一首含蓄点儿的诗来表达内心的想法?”

方仁珠脸又红了,蚊子哼哼般回答:“我父亲已经鼓励过了,还叫他不必着急。著书是大事,他还年轻,有些话说得多了,反而容易叫人不堪重负……”

赵琇瞧她一心为尚琼着想的模样,就知dào

她对尚琼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不知dào

尚琼怎么想,但他是个正人君子。日后若与方仁珠成了亲,大概也会好好对待这个妻子吧?在这种盲婚哑嫁的年代,有个婚前就有所了解、人品也不错的夫婿,已经是一种福气了。不能再强求夫妻双方婚前就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基础,那大概只有青梅竹马的夫妻,才能有这样的幸运吧?

赵琇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高桢。他与她也是自幼相识,只是分隔两地多年,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呢?

赵琇的思路稍微歪了一下,马上又正了回来:平白无事的想起那个人做什么?他们又不是夫妻……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方仁珠正低着头,倒是没看见赵琇脸上的红晕。她小声说着:“著书不是件容易的事,尚表哥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想法,固然是有志气。可是别人却觉得他太过自负了,纷纷出言嘲讽。尚表哥为了耳根清净,搬去了西山别院,打算在那里修书呢。我心里为他不平,他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学问比我们所有兄弟姐妹都要好,若不是面容有瑕,又怎会郁郁不得志呢?他十五岁时,就曾为《孟子》写注,长辈们见了,都赞叹有加,只可惜不曾传到外头去,仅在亲友间流传,而且亲友间也只有真心爱读书的人才会去翻阅,看过的人并不多,否则那些人怎会这样瞧他不起?”

赵琇便安慰道:“你别为他担心。他既然有这个本事,那现在的所有嘲笑非议,不过是浮云罢了。等他写出一本大作来,震惊世人,真zhèng

被嘲笑的,就是如今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了。”

方仁珠抿嘴笑了笑:“你说得对。尚表哥其实并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图耳根清净,方才避去了西山。眼下天气正热,他去避一避暑也好。”

方仁珠的情绪愉快了许多,赵琇又问起她要不要随父亲去济宁:“虽然是在山东,距离京城比不得南京远,但也隔着上千里地呢。令堂要不要跟着去?令尊这是头一回外放吧?我听说,若有女眷同行,到任后跟其他上官、同僚和下属家的女眷打打交道,处得好了,能帮上不少忙呢。”

方仁珠点头:“去自然是要去的,但母亲恐怕不能与父亲同行。父亲与母亲商量了,父亲先到任,带着管家去,交际上的事就交给管家去打理,母亲稍后再带着我过去。我姐姐的婚事还要人打理呢,总不能将这等大事托付给婶娘们。”

方大人没有正式有名份的妾室,内眷往来只能让正室夫人出面。但方慧珠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推迟了。她今年都十八了。再拖下去就是老姑娘了。不过赵琇先前没听说她定亲的事,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谁家有意聘她,便问方仁珠:“令姐已经有人家了?是哪一家?”

方仁珠回答:“是眉山伯府的二公子。那日我们见过的丘二姑娘的哥哥。”

原来真是丘家?

赵琇顿了一顿:“我听说丘家教养女儿,素来不重诗书,只重女红与庶务。”而方慧珠虽然瞧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跟她的女红与管家水平相比,大约在诗词歌赋上的本事更强些。不重诗书的丘家居然娶了重诗书的方家长女,这也是件稀奇事。

方仁珠点头:“我也听说了,不过眉山伯夫人见了姐姐几次。都很喜欢,想来对姐姐很满yì

吧?因家父急着上任,家母又想带着我跟去济宁任上。丘家主动提出,将婚期提前,赶在中秋前将婚事办了,好让家母能早日前往济宁与家父相聚。家父家母心里都十分感激。”

现在都五月了。如果婚约刚刚定下不久。要赶在八月中旬前完婚,那时间还真挺赶的。别的不说,陪嫁的一应物事就未必赶得及筹备完毕。方慧珠早先是打算要进宫的,准bèi

的陪嫁肯定跟嫁给勋贵子弟时需yào

用的不一样,衣服、首饰、家具都要重新做。如果是入宫之事没了希望后,方家就开始预备这些,那还勉强赶得上。如果是定下亲事后才开始预备,那就只能将就着用部分现货了。质量自然不会太好。方慧珠那脾气,能接受吗?

男方要准bèi

新房。多半还得将屋子重新粉刷一遍,而家俱也需yào

女家看好了地方后再照着地步打,这点时间真的够用?

赵琇心想,怪不得她进了方家后,就看见方家下人忙着进进出出,鱼贯一般,原来真的很忙呀。

正聊着天,正屋方向的方慧珠打发了小丫头送水果来,还让小丫头向赵琇转述了些客套话,不外乎贵客降临,深感荣幸,可惜她快要出嫁了,不好随便出来见人,因此让丫头送些果子来款待客人,请贵客别见怪,云云。

这话客气是客气了,小丫头的态度也很讨喜,但赵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方慧珠不见人的借口也很可笑,快出嫁了不好见外人是有的,可她姐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她从正屋到厢房,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这也不行吗?怕是见了赵琇心虚,又想起上回月半轩那件事吧?眉山伯府与建南侯府都是勋贵人家,她怕赵家人会对丘家人说些什么?

赵琇心里只觉得无趣,皮笑肉不笑地谢过了水果,却碰都没碰一下。跟方仁珠又聊了一会儿,赵琇便起身告辞了,还说:“得了空你只管到我那里去。那日人多,没能陪你好好逛逛。改日你来了,我专门招待你一个人去游园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想作诗也随你。”

方仁珠听了笑了:“那就多谢你的美意了。我听了也深觉心向往之。”

她一路将赵琇送出了二门。等赵琇出了方家的门,上了马车,正好kàn

见有穿着官差服饰的人骑马急奔而来,与她的马车擦肩而过,往隔壁人家门上去了。赵琇隐约记得,那好象是方二姑娘姐妹俩的家。

官差找她们家做什么呢?

赵琇心里念叨了两句,也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回家去了。

官差是礼部辖下,来找方奕山的。他既是礼部员外郎,自然要为礼部办事,只不过他是在名额以外的闲职,平时没什么事可做,调任过去后,都在家闲着。没想到官差今日就上门传达上锋的差遣了。

前颖王世子高钜,虽然已经是罪人之子,又身处幽禁中,但因为他并未参加谋逆,所以还保留着宗室的身份。如今他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本当为亡父守孝三年,但皇帝有心要施恩于他,便决定要提前为他挑选淑女为妻。不成婚也可以先订婚嘛。当然,这种事自然要看张夫人与高钜本人的意思,所以礼部需yào

派个人去跟他们沟通一下,问问他们对高钜的未婚妻是否有什么要求。对于这两位罪人家眷,礼部的官员们都不怎么想去接触,更别说近来还有种种传闻……

负责此事的礼部侍郎就想起了方奕山这个闲人来了,他命官差带来了任命文书,责令方奕山即时前往礼部领差,不得有误。

方奕山脸都僵了。他对颖王妃母子避之唯恐不及,结果却要去跟他们面对面接触么?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次!

他很想随便找个借口把这件事推掉,大不了告病就是,但那名传令的官差却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着他:“方大人为何脸色如此难看?难不成侍郎大人的命令于你有何妨碍么?”

方奕山顿时一个激凌,干笑着回答:“没有……怎么会呢?”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部里别的大人都没有空么?”

官差摇了摇头:“不是有空没空的事,各位大人都各有职司,只有方大人无事可做,因此侍郎大人就点中方大人来办这个差事了。这可是侍郎大人对方大人的厚爱,方大人千万别让侍郎大人失望才是。”

方奕山恨不得骂人了。他心知这名官差定是侍郎身边的人,狗仗人势罢了!可惜形势比人强,他自己心虚,生怕别人会因为他拒绝见颖王妃母子而怀疑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接下了这项差使。

颖王妃应该没有见过他,颖王世子更是少见外人。想来他们看见他,也不会认出来的。

方奕山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换上官府,前往礼部见了侍郎,然后在他的命令下,硬着头皮前往皇城南海中的瀛台。

前颖王妃张夫人与前世子高钜见到他来,都挺高兴的。尤其是张夫人,她得知皇帝有意为高钜择妻,就念了好几回的皇恩浩荡,见到身为使者的方奕山,更是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还笑着跟他打招呼:“这位大人是姓方么?方家可是大族呢。我一瞧大人就觉得面善,想来更好说话了。”

她其实没有见过方奕山,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可是听在方奕山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心里已经吓得快要疯掉了,拼命回想,是不是在哪次秘密面见颖王时,没有注意到王妃也曾同行?

他也不知dào

自己对张夫人与高钜都说了些什么,幸好这种事一次见面是不够的,他还需yào

多跑几趟腿,所以不至于碍了正事。当他从瀛台退出来时,背上已经全是冷汗了,连官服都已湿透。

方奕山疲倦之极,出了皇城便无力地爬上了回家的马车,昏沉沉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方奕山似乎快要睡过去了,忽然间,有人在他耳边轻语:“方大人好睡啊!”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瞬间令他回忆起某个人。他顿时惊醒,看见车里不知几时多出来一个人,微微向他一笑:“好久不见了,方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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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秘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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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奕山回到家里的时候,只觉得身上已经去了半条命。但他不敢大意,因为他怀里揣着的那封书信,随时都有可能再夺去他剩下的半条命。

他想哭,却怕被人看见生疑。他想骂人,又担心会被写信的人知晓。他想要求神拜佛,还得在妻子儿女面前编个借口蒙骗。此事如此关系重大,他根本不敢告sù

他们,也没人可以商量,只能独自坐困愁城。

一夜无眠,他头发都多白了几十根。第二日一早起来,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去寻找嫡支二房的堂兄,方崇山亲弟方三爷。对方从前也跟他一样,是为颖王办事的暗桩,只可惜事情没做成,就暴露了身份,被革职查办,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如今在家也不过是投置闲散,连族人都不肯跟他来往。

方三爷瞧见方奕山时,可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这一支向来是传宗的嫡长,他兄长是族长,若兄长退位,族长就应该是他。自从被问罪,他就死了这份心,虽然不怎么待见兄长,但有对方庇护,平时的小日子还过得去。可兄长一被新皇帝斥责,方奕山就企图夺走族长之位,将他抛在了一边,叫他如何能忍?他心里也清楚,只要兄长方崇山在族长之位上待着,他一家子就可以安心度日。但族长之位旁移,他只怕即刻就要被驱逐出门了。虽然他兄长的地位如今看来还算稳当,但这不代表那些曾经威胁过他的人就不存zài

了。所以此刻方三爷看见方奕山时。眼里不是曾经的同志,而是要将他赶尽杀绝的仇人。

方奕山还没来得及把信拿出来,就先遭了方三爷一顿好骂。骂完了。方三爷直接把人赶出了门,让他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方奕山只能悻悻地回了家,暗暗埋怨方三爷不讲人情。埋怨完了,他看着那信,越发犯愁了,他该如何处置这烫手山药呢?

方奕山得了差使,每日都要去礼部点卯的。他只能收拾心情。小心将信藏在书房的暗格中,换了官服前去上差。因昨日记不清张夫人与高钜说过的要求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再跑一遍。至于那封信,直接被他抛开了。他又不傻,去瀛台的时候,他身边就没缺过随侍的人。等于随时被人监视着。怎么可能会私下向张夫人或高钜传递东西?一旦被人发xiàn

,他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于是他没事人一般,该办事就办事,该见人就见人。顶多是在去瀛台时,特意多带上了一名相熟的礼部书吏,名义上是为了记下张夫人与高钜的要求,事实上是预防那位“故交”过来质问时,以身边有旁人在的借口推托。

一晃三日过去。没有人再来找他。方奕山只当是对方见他身边有外人在,难以成事。所以就放qì

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知dào

,因为他忽然去找了方三爷,方崇山不放心地去找了胞弟,问起此事。

方三爷没好气地说:“我怎知他过来做甚?他不干好事,痴心妄想,被我一顿骂骂跑了。他有什么打算也没说出来,我自然不知dào

。”

方崇山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这脾气真是……你原与他交好,实在不必为了我跟他撕破脸。我知dào

你生气,可我出京后,族中有何人能庇护于你?若你与他还有些交情,他总不能让人把你欺辱了去。”

方三爷默了一默,冷笑道:“我还要倚仗他?没得叫人恶心!这里是我世居之所,若没有父亲为方家挣下这一份家业,族人哪一个能有今日的风光?父亲没了,不代表他们就能欺负他的儿子!若他们做得太过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闹将出去,搞臭了他们的名声,横竖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也不在乎那点虚名。可他们,却还要靠着我们父亲留下的名声去撑面子呢!”

“你又何必如此?”方崇山叹道,“若真有不长眼的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你且带着家人到城外庄子上避一避。那是我们自家私产,母亲陪嫁过来的,与族人不相干,谁也不能赶走了你。待我得了信,自有为你出气的法子,何必把事情闹大?你固然不在意名声,可六姐儿还未出嫁呢,你总要为孩子着想。”

方三爷阴沉着脸:“有我这么一个爹,六姐儿能说到什么好亲事?名声是好是坏,原也无甚区别。”

方崇山见他已经自暴自弃了,不忍心见胞弟如此,便劝他:“我知dào

你心里委屈,当日你去帮颖王办事,原也不是为了你自个儿的前程,不过是为了家族罢了。如今你坏了事,族人却厌弃了你,是他们不该。我也觉得心凉得很。只是我们这样的人,不能没有家族辅佐,你且忍让一时。有我一日,总能保你一日。”

方三爷不吭声,神色阴郁。

方崇山见了,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当日赵琇的提醒。他知dào

她背后还有广平王世子,她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广平王世子的意思。虽然他不知dào

自己是受了什么池鱼之灾,但可以推测,皇帝大约是因为他身边的人而对他生出厌弃来。他如今逃过大难,正踌躇满志,打算在地方上大展手脚,做出成绩,好讨得皇帝欢心,再回中央。他绝对不容许身边再有人妨碍他的前程。哪怕不清楚那“身边人”是谁,但胞弟曾经参与谋逆,却是事实。

他就劝方三爷:“你也别埋怨了,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颖王事败,你能保住性命,已经是皇恩浩荡。虽然前程已经断绝,可你还年轻,还有儿孙,将来未必就没有可为了。我瞧今上是个宽厚君子,心里明白得很,跟前头那一位大不相同。待我好生做几件大事。为朝廷立功。今上龙颜大悦,想来对你也能宽容几分。颖王已死,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当日你投他。难道是因为对他真心信服么?大局已定,你就多想想以后吧。”

方三爷心下一动,看向兄长,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想到自己自从被问罪以来,一直对兄长没有好脸色,可兄长依然没有放qì

自己。他会落到今日的境地,本不是兄长的责任。再摆脸色,就不占理了,平白惹人生厌。他确实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日子了。

方崇山见弟弟有了回心转意的想法。心下稍安。待行囊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就带着三五随从,一车行李,告别了妻女兄弟。直出京城。坐船南下济宁去了。

他这排场跟从前相比要小得多,其实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好让皇帝知dào

,他心系百姓,作风节俭得很。事实上,方太太早就另打发了十来个下人,运了三四车东西提前南下,绝不叫方崇山在任上委屈。只是外人不知。族人也不太了解,看到方崇山这略嫌寒酸的排场。就私下嘲讽了几句。

方奕山也跟着嘲了,他想起近日因差使办得不错,皇帝还夸了他一句“勤勉”,人人对他露出艳羡的神色,他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有风,连去瀛台都不再是苦差事了,反正张夫人除了那天说过一句“面熟”,也没再提别的。相比之下,嫡支的方崇山这般灰溜溜地出了京,就显得狼狈许多。方奕山心里盘算着,等这一趟差使办完了,他再往上争取争取,说不定又能升回正五品。之后只要再往上升一级,他就与方崇山平等了,若是升了两级,想要夺得族长之位,也不是难事。

可惜他美梦还没做完,噩梦又再度来临了。

一日他从礼部出来,坐马车回家。他闭目养神间,也没留意wài

头的动静,后来发xiàn

这么久马车还没到家,反而停下来了。他心中生疑,掀起帘子往外看,才知dào

自己不知几时到了荒郊野外,一看车辕,自家车夫不知几时已瘫软在车门边,驾车的人早已换了,那身影怎么看都熟悉得令人胆战心惊。

方奕山吓得魂飞魄散:“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冷笑:“方兄如今过得风光,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那日答yīng

的事,为何迟迟不去办?”

方奕山冒着冷汗,吞了吞口水:“我想送来着……可是每次见那两位,身边总有人在,因此……”

“若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就不必担心了。”那人打断了他的话,“明日那书吏会告病,你只管将信递过去就是。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王妃身边的黄公公是从前王府里的老人,你可以叫他帮忙递个话。”他顿了顿,回过头来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方奕山一眼:“与其让你继xù

把信藏在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发xiàn

,还不如早早递进去,也省得整日担忧了,你说对不对?”

那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只留下方奕山独自汗如雨下。直到他家车夫幽幽醒转,他才定下了神,大骂车夫一顿,声称定是对方喝醉了酒驾车,才会糊里糊涂把他拉到这种地方来。车夫根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自觉理亏,不停地求饶。但回到家后,方奕山还是把他撵走了,另寻了一名身手矫健的车夫,又决定以后出门要多带几个随从,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人摸上车来。

夜深人静,他独自进了自己的书房,也不点灯,摸黑从暗格处拿出了那封要命的书信,便开始长吁短叹。

信不递不行了。递了很可能会被人发xiàn

,丢了性命,但不递只会让那人取了性命。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他的车,就算多几个人跟着,也未必不能害了他。他不敢冒这个险。唯今之计,只能将信递上去了,不过得想个法子,将自己撇清才是。

他将信揣进了袖袋中,转过身,忽然发xiàn

窗外有人影晃了一晃。他心下一惊:“是谁在那里?!”

窗外传来他书僮的声音:“原来是老爷。小的听见书房里有动静,就过来瞧一瞧。老爷怎的不点灯呢?”

方奕山松了口气,斥道:“老爷不爱点灯就不点,啰嗦什么?还不快下去?!”

“是是是。”书僮忙不迭跑了,但他没有回房间去,反而迈着迅速无声的步子拐到了一处围墙边,左右瞧瞧无人,就憋着嗓子学了几声猫叫。

围墙那边瞬间跳下了一个人影,书僮将声音压得极低,在那人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那人又翻墙出去了。他四周张望一圈,再次无声无息地离开。

夜里,乾清宫懋勤殿灯火通明。皇帝看着手里刚刚送来的纸条,微微一笑,递给了下手的高桢。

高桢接过来看了一眼,低语将纸条上的内容告sù

了广平王:“方奕山动了。他将藏在书房里的秘信取出,想必是那些人逼得他下定了决心。”

广平王微笑:“皇上料事如神。方奕山果然是个无胆鼠辈。若他只是胆小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不臣之心,这样的人还是早日除了干净。”

“圈套已经设好,就看他几时往里头钻了。”皇帝看向高桢,“桢儿不如来猜一猜,高钜看到这封信,会怎么做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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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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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沉思片刻,哂然一笑:“我也不知dào

。我一年也未必能见钜叔一回,并不清楚他为人品性。但想来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活到今日,应该不是个蠢人。”

当日颖王府里的嫡庶之争,虽然还未传到外头去,但在宗室里头并不是新闻。颖王偏宠侧妃,更看重田氏所出的次子,却对正妃张氏颇为冷淡。嫡长子高钜出生时,人人都向他贺喜,他却有些不高兴地抱怨:“孩子长得不象我,瞧着也文弱,不知将来能不能养大。”根本不象是一个头一回做父亲的人该说的话。

张氏出身官宦世家,但并不显赫,当日她入选颖王正妃,是太祖皇帝元后按亲王妃的标准选的,根本不符合颖王想要娶个有实权的高门大族千金的要求,不但在朝政方面不大能帮得上颖王的忙,她娘家人反而还要处处讨好颖王,为自己谋好处。兴许就是因为这样,颖王才会对她多有不满。而侧妃田氏虽然是庶出,却是高官之女,生的儿子也肖父,因此比正室要受宠得多。最重yào

的一点是,张氏是太祖皇帝元后——也就是先帝生母为颖王挑选的,田氏却是颖王自己看中的人,两者在他心中自然有个高低。

若不是侧妃田氏为了搏一个贤名,打理王府中馈时,处处礼敬正妃,叫人挑不出她的错来,颖王也许早就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了。不过田氏也就是做个表面功夫,自打她的儿子满了七岁。读书学武得了颖王的夸奖,世子高钜就忽然病倒,然后长年病弱。太医院的人他开温补方。治不好也治不坏,不过是慢慢拖着,可饶是如此,高钜的病情起伏也颇为诡异,跟太医药方的中平大为矛盾,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若有哪位太医开的方子让他有了起色,那太医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革职、告病或辞官了。后来还是田家介shào

来的一名大夫开的药。稳住了高钜的病情,只是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而已。田氏因此颇受外界称赞,可这里头到底有些什么猫腻。外人不知,宗室内部还能猜不出来么?

生母空有正妃之名,无正妃之实,自己饮食起居身体健康都掌握在敌人手里。本身就病弱。在这样的条件下,高钜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能走能说能读书识字,在父亲谋逆失败后,被幽禁瀛台,他也一直表现得非常温顺配合。这样的人,怎会是个蠢货?

皇帝听得笑了:“聪明人也会有做蠢事的时候,但愿高钜不要让朕失望。朕也不希望身后落得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呀。”

皇帝还是太子时就遭遇逆臣谋害。未登基就先杀人,登基后一直在努力肃清两场谋逆给朝野带来的恶劣影响。该下狠手的时候从来不手软,但也不肆杀。因为他内心还是希望外界能称赞他是个仁君的。当然,如果有些人实在太过分,做出了危害朝廷的事,那他也只能痛下杀手了。他再仁厚,也不可能会容忍那些想要将他从皇帝宝座上拉下来的人。

广平王对他的想法再清楚不过了,便温声相劝:“皇上做事不必束手束脚的,若是放纵了小人,反而容易纵出祸来。宁可狠心些,铲除了后患。即便有不知内情的人一时说些不中听的话,可天长日久,世人自然知dào

皇上宽厚爱民,又怎会因几个臣子的话就认为皇上不是仁君?唐太宗也曾有玄武门事迹,但后人谁不说他是明君?建成是太子,颖王是谁?高钜又是谁?”

皇帝听得笑了,亲切地对广平王说:“多谢皇兄了,我知dào

该怎么做的。”他看了看屋内的自鸣钟,道:“夜已深了,因朕之故,累皇兄至今不得休息,实在是弟弟的罪过。桢儿快扶你父王回宫歇息吧,好生侍候。明日也不必早起向太后请安。朕会好生向太后说明的。”

广平王微笑着在儿子的搀扶下站起:“多谢皇上体恤,只是皇上自己也要保重身体。夜色已深,还请早些安歇了吧。”

皇帝兄弟亲亲热热地相互道了别,高桢扶着父亲出了乾清宫。他们父子在宫里的住处位于乾西五所的二所,也是广平王从前还未出宫分府时的旧居。从乾清宫出发,一路乘凉轿过去,也要走上将近两刻钟。广平王下轿入所时,已经非常疲倦了,虚弱的模样连抬轿的太监们都能看出来。但他仿若无事般,挨在儿子身上,只命高桢扶他入院门。

等高桢侍候着父亲在床上睡下,又摒退宫人后,广平王方才在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虽有倦意,但远远没有方才表现出来的这么虚弱。

高桢见怪不怪地走到父亲床前,搬过一张圆凳坐下:“父王觉得如何?您有好些日子不曾这么晚睡下了。若不是听说了方奕山那厮今日又跟逆党暗中见了面,皇叔与您都急着想知dào

下文,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才安歇。”

广平王微微一笑:“不妨事,我每日歇息的时间多,也没旁事可做,偶尔熬个夜,并不觉得累。这几年我的身体也休养好了,不象从前那样,风吹吹就倒。倒是皇上总为政事忙碌,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他比我累多了。”他顿了一顿:“我也不是有意瞒他,只是有些事,宁可做得多些,也不能叫他多想。与其让他担忧我会不会生出嫉恨之心,坏了兄弟情谊,倒不如让他一直相信我是个废人好了。”

高桢对此并不反对,反正这种做法只会让广平王过得更舒服,不会累着他。就算遇到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或者见的人,广平王只需yào

说一句“病弱”,就能避开,让皇帝收拾烂摊子去。他都有些羡慕自己的父王了。他只是有些担心广平王:“父王行事总是那么小心,儿子有些为您叫屈。”

广平王笑了:“我不屈,皇帝对我如此敬重信服。我心情好了,帮他参详些政务,心情不好了就回王府,大门一关,爱做什么做什么,连太后与皇帝都不来扰我。有人说我闲话,皇帝还帮我骂回去。这样的舒服日子,谁能比得上?”

笑完了,他面色一正,对儿子道:“有一件事我要嘱咐你,高钜那里,你千万不要多说什么。”

高桢忙道:“儿子能与他有什么交情?又怎会多说什么?”

“你与方崇山也没有交情,上回你跟琇姐儿说的又是什么?他这个把月里老实多了,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那番话?”广平王笑了笑,“休要在父王面前装模作样,你是我儿子,我还能不知dào

你心里在想什么?”

高桢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地:“那是因为赵妹妹关心,我随口就说了……”

广平王微笑道:“这也没什么,皇上虽厌恶方崇山所为,却也不打算将人赶尽杀绝。他既然自个儿老实了,又愿意做些实事,为民谋利,那自然再好不过。皇上要办的只有一个方奕山,若是能将方家收服为己所用,倒比狠狠给他们一个教xùn

要强。不过高钜这件事,十分要紧,无论是谁提起,你都不要多说什么。皇上这是要考验高钜呢,是好是歹,都得让他自己选择。若他当真有异心,还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兴许还能得一个体面。”

高桢一凛,郑重答yīng

下来:“儿子知dào

了。”

让广平王与高桢父子如此关注的高钜,第二日一大早就迎来了礼部员外郎方奕山。他原以为对方是为他的婚事而来,并未多想。可他万万没想到,等方奕山告退后,张夫人身边的黄公公便拿出了一封信给他看,信里的内容让他胆战心惊。若不是理智还在,他都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了。

高钜飞快地将信藏起,左右看着屋内无人,又跑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然后再跑向窗户的方向。黄公公淡淡地说:“公子不必担心,奴婢都已查看过,不会有人发xiàn

的。”

高钜回过头,满面恐惧地看着黄公公,半晌,方才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黄公公面前,压低了声音:“这信……你是打哪里来的?!”

“礼部方才送了几位世家淑女的画卷来给夫人过目,这是在盛画卷的匣子里找到的。”

“方奕山?!”高钜几乎不敢相信,“是他带来的?他怎能如此大胆?!”

黄公公慢条斯理地说:“奴婢也觉得是方大人带来,可是他没说,奴婢也不敢说一定是他做的,兴许是礼部里有人悄悄在匣子里放了东西,也未可知。书信在画卷底下,除了夫人与公子,还有夫人公子身边的人,又有谁能瞧见它?”

高钜对此不置可否,他将书信拿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了,仔仔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看完后,他的表情有些木然,不太相信书信中的话。可是……如果事情真能成功,那他就可以逃离这个小岛了!外头天大地大,哪怕没有富贵荣华,至少还有自由!

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还有资本争什么皇位,但是自由却是他心中最大的渴望。

他小声问黄公公:“母亲看过信了么?她怎么说?”

黄公公却摇头了:“奴婢不敢让夫人看见,直接就把信送到公子手上了。”他顿了一顿:“写信的人奴婢见过,确实是王爷从前的心腹之人。他们的本事,奴婢也是知dào

的。公子意下如何?要答yīng

他们所请么?”

高钜脸色变了变,犹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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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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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钜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打算去问问母亲张夫人的意思。

到了张夫人处,张夫人正在看礼部送来的画卷。装画卷的匣子就随意摆放在桌上,她好象还不知dào

里面曾经装过什么东西。

见儿子来了,张夫人笑吟吟地招他近前:“过来瞧瞧这些画像,哪一位闺秀你瞧着喜欢?”

高钜斜了那匣子一眼,凑上前去,胡乱扫了画卷几眼,发xiàn

这些画都画得非常精细,画卷一角还注明了画上闺秀的姓氏与家世,有几个的父亲官位瞧着竟颇为眼熟。他有些意wài

:“这些画卷……不是新画的吧?”

张夫人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吧?难为礼部怎么找出来的。这些都是先前朱丽嫔为儿子挑媳妇时画的,这几位闺秀的年纪都大一点儿,原是冲着侧妃位去的。朱丽嫔那个女人虽然可恶,眼光倒还不差,挑中的这几个女孩儿,都长得端庄秀丽,家世也好,品学俱佳。虽然她们的家族如今都败落了,父兄叔伯的官位也不保,但好歹不曾落到抄家流放的境地。她们的教养都是极好的,比随便从外头的小门小户里选人强得多。咱们母子如今都这样了,也没必要挑剔人家的家世,只要女孩儿人品好,知dào

照顾人,也就足够了。”

高钜冷冷一笑,抽出了一卷画:“这一个……怎么也被礼部送上来了?他们先前没挑过么?”

张夫人一瞧那画上女子的姓氏家世,竟是钟家嫡长女。也就是已故广平王妃钟氏的内姪女,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把她也算进来了?她不是早就许了山阴侯的么?先帝已下过旨意的。”

跟着高钜前来的黄公公上前看了一眼,回禀道:“夫人。此女原被朱丽嫔定为山阴侯侧室,山阴侯被贬后,婚事作罢,又另聘了方家的三姑娘。后来方家三姑娘死了,山阴侯要守先帝的孝,婚事也无人提起。眼下钟家因罪败落,合家回乡去了。这钟氏女似乎是出了家,带发修行呢。想来是礼部疏忽,见她年纪稍长。便随意将她的画卷也掺进来了。”

张夫人这才明白,笑道:“在瀛台住了这许久,外头的事我都不知dào

呢。”随手就将钟雅致的画像放到一边去了。她才不会让儿子娶差一点就做了他堂兄的妾的女人。那让她觉得是对她儿子的一种羞辱。

张夫人又展开了别的画卷给高钜看,让他仔细挑一位看得顺眼的。哪怕是年纪多相差几岁也不打紧。反正他还要守父孝。得过两年才能成亲呢。其实皇帝提早这么多就为高钜择妻,她还是挺惊讶的,却并不反对。

高钜哪有心思看这些?随便扫了两眼,就命屋里侍候的人都出去。张夫人惊讶极了,笑道:“这是做什么?男大当婚,在母亲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

高钜苦笑:“母亲先让他们都下去吧,儿子有话跟您说。”

张夫人面露疑惑。依言将人都打发出去了,只有黄公公留了下来。

高钜对他说:“你也出去。”黄公公愣了一愣。弯腰一礼,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高钜便在母亲惊讶的眼神里,将怀里的书信拿出来给她看。

张夫人只看了信的开头,就飞快地将它丢了出去,活像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别理他们!别信他们的话!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钜连忙将信拣了回来:“母亲,您仔细瞧一瞧吧,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好瞧的?”张夫人冷然道,“这种东西,很该直接交给外头守卫的人,让他们呈给皇上御览才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是哪里来的?”

高钜只能将黄公公的话说了一遍,张夫人脸色都白了:“方奕山?你是说每日来给我们汇报礼部办事进度的那位方大人?他竟然是那些人的同伙?!”她越想越害pà

,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腕:“快把东西交上去!让皇上治他们的罪!若让皇上从别处知dào

了这件事,我们又瞒着不提,皇上一定会降罪于我们母子的!”

高钜迟疑地看着张夫人:“母亲,这些人都是父亲仅存的心腹,您……真要将他们交给皇上么?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早就该死了,能苟活到现在,已是他们的福气!”张夫人对亡夫的这些心腹一点好感都没有,她警惕地看向儿子,“钜儿,你该不会听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吧?那些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从前你父亲还在时,我才是你父亲的正妻,你才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也是朝廷钦定的世子,可那些人从来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好好想一想,他们的人每次进府,有来见过我们母子么?又可曾见过田氏和她的儿子?!”

高钜脸色变了,他想了起来。父亲手下的人,无论是明里的人手,还是暗中的爪牙,都只把他那个庶弟当成是未来的主人。至于他这个病秧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心中生出怨忿,也想将那封信丢了,可是一想到信中所言,又犹豫起来。

对自由的渴望始终纠缠着他,令他迟疑,不知是否该放qì

这一线希望。

张夫人看着儿子的表情,脸色也变了:“钜儿,我知dào

你想出去,可是眼下你万万不能犯糊涂!皇上的皇位已经坐稳了,你出去了也做不成什么,可跟那些乱臣贼子混在一块儿,你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困在瀛台,虽然地方小些,可好歹还有体面。若是你也做下了谋逆之下,就是自寻死路了!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出了事。叫母亲怎么办?”

高钜忙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并不想谋逆,儿子……”他顿了顿。“儿子只是想带母亲离开这里,等出去了,儿子自然会收服那些人,远走高飞,到一处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张夫人苦笑着摇头:“不可能,等你真的出去了,落到了那些人手里。就由不得你了。你不想谋逆又如何?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做了事,罪名还不是要算在你头上?真被朝廷拿住了,你还是一个死。”她肃正了神色。郑重对儿子说:“钜儿,你不能相信他们。若你真的决定要跟他们离开,那我宁可先吊死在这里!也省得看着你日后身首异处。”

她是不可能离开的,不但因为信不过颖王的人。也因为她身后还有娘家。张家人涉入谋逆不深。只是丢了官职,却保住了身家性命,如今低调度日,并不难过。可要是她跟着儿子逃走,又或是放纵儿子独自逃离,她固然难逃罪责,张家人也会遭受池鱼之灾。她不能这么做。张家生她养她,将她嫁给了一位亲王。还没真zhèng

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只平白受人轻视。就被她连累得丢官去职。她怎能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事?

高钜见母亲坚决不肯,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忍痛听从了母亲的意愿。他下令外头的宫人拿火盆来,黄公公亲手捧了个火盆进去,就看到他迟迟疑疑地,将信丢进了火盆里。

黄公公惊讶万分,再看向张夫人,见她一脸满yì

的模样,心中明了,只得重新低下头去。

张夫人嘱咐儿子:“你既然不肯将此事上报,那就当作没发生过。只是那方奕山,我们不能再见他了。”高钜点头,就让黄公公去向守卫们传话,拿了钟雅致的画像做借口,说方奕山做事马虎,让礼部今后不要再派他来了。

张夫人很满yì

,但见儿子无心挑选画像,就让他回房去休息。她没想到,一出屋子,高钜就叫过了黄公公:“先别忙着传话,等我……等我写一封信。”

黄公公眼中一亮,忙压低声音问:“公子是想瞒着夫人行事?”

高钜却摇了摇头:“母亲不答yīng

,我也不可能将母亲丢下不管。你……你就照着我方才说的去做吧,若方奕山过来赔罪,你就悄悄把信给他,让他们赶紧离开京城,不要再想别的了,免得误人误己。若是他不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黄公公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低头应下了。

话传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方奕山果然过来赔罪了。他其实不想来的,他恨不得不能来呢,可是他顶头上司骂了他一顿,责令他过来赔礼,他也只能依从了。张夫人自然不会见他,高钜也没见,倒是黄公公出来传话时,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让他心惊肉跳。

匆匆出了宫,他躲在马车厢里,才敢将那东西拿出来瞧,原来是个纸团儿。上头是高钜的笔迹,讲的也不过是让亡父的旧属尽快离开京城,一应产业、财务都任由他们处置,当作是他们多年辛苦的奖赏,往后好生过活,不要再提信中所提之事了,云云。

方奕山重新将纸团成团儿,露出了苦笑。颖王世子竟是位超脱的主儿,还真是让人庆幸,只是这样的回答,能让那些人满yì

么?

回到家,他将纸团儿小心藏在了书房暗格里,也不知dào

该如何联系颖王那帮死士,但他总不能天天揣着这东西去衙门吧?他就这么一边发着愁,一边离开了书房。

他哪里知dào

,当天晚上,这团纸团儿里的内容就被人呈到了皇帝面前。皇帝看着,露出了微笑:“王婶当真深明大义,识大体,顾大局。有她管教钜弟,朕也能放心了。”却命人加紧了瀛台一带的防卫,以备万一。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张夫人与高钜见没有人再送什么书信来,心中稍安。而另一方面,方奕山一直没能等到故友出现,心中却越发焦躁不安。转眼就到了方家大姑娘方慧珠下定礼的日子,方家嫡支大宅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方奕山听着隔壁宅子里的喧闹声,只觉得心下烦闷。

方慧珠下定,本没有赵琇什么事儿。但方家夫妻感念赵琇提点的恩情,又见她与自家小女儿交好,便由方太太出面,请了赵琇过来吃茶。

赵琇刚刚结束了祖父的祭礼,才歇过一口气来呢。老郡公的祭日因做了百日法事,本来是想做大一点儿排场的,但碰上山西地震,张氏与孙子孙女一商量,便把做排场的银子拨了一半去外城赠药施粥做善事,为老郡公积阴德。受到周济的贫苦人心里都念叨建南侯府的好,时时称颂老郡公生前的功绩,张氏听了就满足了。祭礼当日广平王父子都在宫里,没能亲身来参加,却派了新上任的王府长史与王府总管一道来拜祭,她也非常感激。如今她就在自己院子内特地为老郡公与儿子、儿媳所设的小佛堂里,每日念经祈福。

赵琇忙完了事,就闲下来了。她实在不想被祖母叫去一块儿抄经念佛,想着也有日子没见方仁珠了,等方仁珠随母去了其父任上,还不知dào

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自然应该趁着如今都在京里,多见几面,于是便禀告了祖母,又与兄长打了一声招呼,意思意思地备上一份贺礼,到了正日子,便穿戴一新,带了随从,坐着马车,直往方家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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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厚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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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今日女儿下大定,虽是喜事,但毕竟不是正式出嫁,排场是有限的,因此并未大摆宴席,只请了亲近的亲友坐席。赵琇到了方家,先拜见过方太太,道了喜,便跟着方仁珠到后面跟姑娘们一块儿坐了

仪式是在方家正院上房里进行的,上房地方大,用碧纱橱打横隔了一处长方形的房间,里头摆了三四张圆桌,正中靠墙还有一张罗汉床,方慧珠就端坐在上头,旁边伴着几个姐妹围着她在说话。今日来到贺的夫人们坐在前头,与方太太一同观礼,姑娘们就围坐在碧纱橱里说笑。方慧珠是正主儿,只需坐着不动,到了时辰露个面就行,万事不必她操心。招待诸位闺秀的任务,就由方仁珠负责了。

赵琇虽然不喜方慧珠,但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她端着笑脸,上前向对方道了一声“恭喜”。方慧珠本来正跟人说话呢,瞧见是她来了,顿了一顿,也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起身微微屈膝:“多谢妹妹。”倒是客气得很。

方慧珠如今婚事已定,将来就是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了,是勋贵队伍里的一份子。她不能再自诩是书香名门千金就瞧不起人,也不可能入宫为妃,用身份压人。若论勋贵的档次,她虽不清楚赵丘两家的交情,却知dào

侯爵比伯爵品阶要高些,因此暂时没有底气端架子。在赵琇婚事确定之前,她觉得自己还是客气一点的好。当然,仅仅是客气而已。

赵琇心想她懂得客气就行了。不必装亲热,免得她演戏辛苦,自己陪着演戏更辛苦。

赵琇没有接话的意思。方慧珠又矜持着不肯多说什么,场面有些冷清。方仁珠瞧了,很有眼色地拉着赵琇到曹萝那一桌坐下了。方慧珠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其他堂姐妹们又围住她说起了好话,她又露出了笑容来。

赵琇与同桌的曹萝、冯秀琴以及刘家姐妹相处得还好,随便聊了几句闲话,便开始打量屋里其他人。不知何故。她发xiàn

今儿到场的夫人闺秀们挺多的,腊八那日诗会来过的姑娘,几乎都到齐了。连王大姑娘都没落下,这让赵琇心中甚为惊奇。

王大姑娘如此不合时宜的女孩儿,还跟方家姐妹有过不大不小的矛盾,居然也被邀请来参加方慧珠的定礼。方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赵琇心存疑惑。面上倒是不露。对于这些大部分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姑娘,她本不相熟,不过是维持着礼貌罢了,想让她跟人家亲热些,也亲热不起来。大部分人嘴里说的,大都是为方慧珠这门婚事高兴,说眉山伯府如何如何显赫,说他家的夫人、大少奶奶与姑娘们如何温柔和气好相处。说方慧珠能摊上这样的婆婆小姑妯娌真是太好了……诸如此类。

赵琇也明白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方才合适。只是她对眉山伯府实在不算了解,了解的那些又好象跟其他人说的有些差距,就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不想为丘家撒谎,所以稍显沉默些。幸好在座的姑娘中,除了曹萝与冯秀琴等人外,还有几位曾经参加过建南侯府暖居酒的,倒是跟她还算相熟,见了面也能聊几句近况,不至于让她太过无聊。不一会儿,方仁珠转了一圈回来了,挨着她坐下,开始陪她说话。赵琇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吉时很快就到了。眉山伯府非常守时,由眉山伯夫人亲自带了人将聘礼送到方家。上房前头顿时热闹起来。姑娘们在后头听见了,也十分好奇,纷纷停下了说笑,摒声静气地倾听碧纱橱外的动静。

眉山伯府的聘礼十分丰厚,在龙凤帖和过礼大帖之后,就先上了一柄金镶宝石的如意,在阳光下金灿灿地一路被抬进屋来,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后头又有两对活雁,据眉山伯夫人声称,是她二儿子亲手猎来的。接着又添了一对锦鲤。随后抬进院里的是四抬酒海,每个瞧着足有五十斤重,抬酒海的仆妇都快被压垮了。至于之后的衣料,绫罗绸缎,棉纱毛皮,应有尽有。四季衣料与各色鞋袜都用各种鲜艳名贵的衣料制成,上头不是织金就是布满精美刺绣,大红合欢锦被也十分喜庆。紧接着的是成匣的珠宝首饰,一尺见方的花梨木匣子,足有六寸深,每个匣子里都堆得满满当当的,里头不是金珠就是宝石。就连特地定制的龙凤喜饼,都比常见的要大,满满挑了两抬,总共叫了八个仆妇去抬,其余各种蒸食果子不提。

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除去酒海与雁笼,全用红漆描金边的抬盒装着,足足有三十二抬,而且样样都是肉眼看得出来的实惠。方太太从如意匣入院开始,嘴角就在抽搐。等所有东西将整个院子占满之后,她反而淡定了。聘礼丰厚,就代表眉山伯府非常看重方慧珠这个未来媳妇,这是好事,不是么?方慧珠再让人生气失望,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亲骨肉,她自然盼着孩子将来能过得好。聘礼再丰厚又如何?方家不贪这个,仍会放进女儿的嫁妆中,原样抬回眉山伯府的。

这么想着,方太太面对眉山伯夫人时,态度就显得非常平静,半点不为聘礼之重而面露诧异,言行举止都端庄有度。眉山伯夫人看了,倒是对这位未来的亲家母高看了几分。书香名门,果然不同,看到这样的富贵,也能端坐不动,是个不爱财的。看来她家这份丰厚的聘礼,能够原封不动地收回去了。眉山伯夫人嘴角微翘,心情大好。

方太太淡定,在座的其他亲友家的夫人们也勉强维持住了仪态。不过碧纱橱后面的小姑娘们,就没那么深的城府了。

刘二姑娘看到那柄金镶宝如意。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俗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嘴。旁边曹萝连忙补救:“如意看起来十分贵重,想来眉山伯府还真是看重方大姐姐呢。”其他人也跟着干笑附和。

但随着后头抬进来的聘礼越来越多。各人心里的想法就复杂起来。王大姑娘又一次发表了她与众不同的言论:“这丘家的女眷,眼光还真是艳俗无比,送来的东西不是大红大绿就是大金大花,跟我们可不是一路人呢,真不愧是勋贵人家。”

她身边的姑娘有些慌张地小声劝她:“别说了,眉山伯夫人还在外头呢。”王大姑娘便闭了嘴,但脸上露出的不屑还是十分明显的。

其实方家请来的闺秀。大都是文臣圈子里的,自有与众不同的审美观,连暴发出身的王大姑娘都嫌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太过俗气了。更何况是书香世宦之家的女儿?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说出口罢了,只是小姑娘城府浅,不少人脸上已露出了这个意思。

方慧珠觉得脸上烧得慌。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今日特地向母亲请求,多请几位朋友来。连王大姑娘都请来了。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她们知dào

,自己得了一门多么显赫的亲事。自从绝了入宫之路,她总觉得旁人瞧她的时候,眼里都露出了嘲讽,而先前接连有人家婉拒联姻之意,里头就有今儿到贺的姑娘家人。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想要趁今日让所有人知dào

。她虽没嫁进书香名门、高官世族,但也嫁给了有爵位的勋贵人家。夫婿不必苦读科举,已经是官了!就算将来不能入阁为相又如何?难道那些书香名门的子弟就个个能入阁为相?她一出嫁就有敕命在身,比这些姑娘们都要嫁得高,她们将来还不知dào

要苦熬多少年,才能站到她即将站上的位子,对她只有羡慕、仰望的份!

可是眉山伯府送来的聘礼,如此的“实惠”,不是金银就是珠玉,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不是织金就是锦缎,什么都要大,要多,要闪亮,象是在明晃晃地告sù

别人“我家有钱”,这太俗气了!虽然方慧珠看中眉山伯府这门婚事,也有觉得丘家富贵的原因,可她毕竟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更欣赏清雅一点的富贵,对丘家的作派就有些吃不消。她心里不由埋怨:丘家难道就不能送些素雅些的料子?这大红大绿紫红桃粉泥金……如此艳俗的料子叫人如何上身?首饰就不能多放些珍珠玉石?还有那柄如意,为何要是金镶杂宝的?一柄玉如意就挺好。她父母已经给独子方锦骐准bèi

好了娶亲用的东西,下聘的就是一柄羊脂白玉如意,既清雅又贵重。哪里象丘家,又是金又是杂宝的,俗不可耐!就算丘家觉得这样更能体现对她这个未过门媳妇的看重,也别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丢脸呀!

碧纱橱外也是静了一静,不过很快就有人笑着说:“真不愧是伯府,这样的富贵。方太太好福气呢,女儿能嫁进这样的人家。”“是啊是啊。”“眉山伯府真的好kàn

中我们大姑娘呢……”

碧纱橱里的姑娘们开始小声交头接耳了:“其实也没什么,只要婆家看重就行,人家毕竟是勋贵么,跟我们不太一样……”“是呀,咱们读书人家跟勋贵的作派当然是不一样的,丘家富贵,至少方大姐姐将来嫁过去不愁吃穿了。”“眉山伯夫人好象挺和气的,方大姐姐有这样的婆婆,日后有福了。”

她们嘴上说的是为方慧珠高兴的话,只是看向方慧珠的眼神却透出了几分怜悯。女孩子们心里想的并不是方慧珠将来就富贵了,丈夫还是个官,她嫁过去就有敕命,而是觉得饱读诗书的方慧珠嫁进这种暴发户,真是太可怜了!

方慧珠继xù

端坐在罗汉床上,却觉得身下的椅垫好象长了刺一般。她涨红了脸,只能死死咬着唇忍耐。她开始后悔,今日应该少请几个没有眼色的姑娘来,反而应该多请几个勋贵出身的女孩儿。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妹妹仁珠旁边的赵琇。赵琇就是不折不扣的勋贵千金,家里想来也是富贵的,面对周围人的议论,难道就不想为勋贵说几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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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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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很淡定地坐在那里,人家议论的是勋贵又怎样?勋贵跟勋贵也是不一样的,建南侯府跟眉山伯府也没什么交情,她何必为丘家出头?

但也有人想要跟她探口风的,比如刘家二姑娘就压低声音问她:“勋贵人家送礼,都是这么实惠的么?”她不说下聘,因为以赵琇的情况,不可能经lì

过这些。

赵琇微微笑道:“各家来历不同,喜好不同,习俗自然也不同。勋贵人家有以军功封爵的,也有因文治封爵和因亲封爵的,各家作派怎会一样?比如从前太祖时牛妃娘家,也曾有过爵位,不过后来革了,但她家的作派,一般勋贵人家就是极看不起的。而文公府上世代书香,就一直遵从古礼行事。我对眉山伯府不熟悉,不过他家下这么重的聘礼,也是对方大姑娘的看重,这是好事呀。”

刘二姑娘听了便不再多问了。牛家是赵家祖孙的仇家,赵琇自然不会有好话。文国公府上虽然早就败落了,但确实是本朝文官封爵第一人,士人圈子里说起来都是赞颂不已的。同样是勋贵,别家只会受读书人轻视,他家却没有人敢说半句不是,还有不少年轻学子立志要向文国公学习呢,她当然不好作什么评论。不过听到赵琇这番话的姑娘们心里都明白了,勋贵人家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现在的建南侯府就是比较斯文守礼的,眉山伯府就是比较粗俗的那一类。可惜了方慧珠,勋贵那么多。她怎么偏偏就定了这一家?

方慧珠的脸色越发不好kàn

了。赵琇虽替勋贵说了些好话,但看起来却似乎把眉山伯府推向更不堪的境地了,同情她的眼光越发多起来。这叫她怎会好受?她忍不住瞪了妹妹方仁珠一眼。怪方仁珠没能拦下赵琇的话。

方仁珠抿紧了嘴唇不言语。倒是坐在她对面的冯秀琴看不下去了,主动笑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说起来,怎不见二姐姐和四妹妹?今日是大姐姐的喜事,她们怎能不来道贺呢?”

众闺秀们这才发xiàn

不对劲的地方——也许有人早就发xiàn

了,只是没说出口——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都没来,其他方家姑娘都来了,偏支庶支都没落下。这越发显得她们姐妹的缺席很突兀。

有知dào

方家嫡支与旁支新近爆fā

矛盾的姑娘心里就有些不以为然。就算两家父亲闹得再凶,都是一个家族的人,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当着外人的面闹不和,这象什么话?

不知dào

内情的姑娘们,也有探头看向外间的,她们发xiàn

。方家四太太。也就是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的母亲,也没有来。

外间的方太太也早就留意到这一点了,她心中大为不满。对着眉山伯夫人,她仍旧微笑以对,但寻了空,还是叫过了丫头,轻声嘱咐:“去找三老爷,让他去四老爷家催一催。今儿有外客。让他们别太过分了!”

今日来贺喜的除了女客,也有男客。男客是方家嫡支长子方锦骐出面招呼着。他虽是个少年。但也见过些世面,礼数上并未出差错,跟来道贺的亲友长辈也能搭上几句话。不过他年纪毕竟还小,父亲不在家,做儿子的出面招待宾客也就罢了,若要叫他撑起整个宴席是不可能的,因此内里的事,还要请方三老爷帮着料理。

方三爷已是丢了官职功名的人,身上带着谋逆的标签,还差一点做了山阴侯的岳父,虽然他并未入罪,可也不是受人欢迎的人。他心知自己是什么情况,也不出头露面,膈应来贺喜的宾客了,只在后头监督方家下人做事。胞兄方崇山出京前与他一番深谈,让他心怀稍释,虽然嘴上还别扭着,脸也板得很僵硬,但心里还是愿意为兄长一家出力的。他听了丫头传来的方太太的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那丫头有些害pà

,小声问:“三老爷?”

“知dào

了。”方三爷板着脸道,“你去吧,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丫头屈膝一礼匆匆就跑了,方三爷则黑着脸一路出了侧门,穿过夹巷,大力敲响了方奕山家的门。

方家族人聚居在一处,虽然各自宅子是分开的,但有窄巷相连,不用出大门,就可以通过侧门、小门交通往来,十分便利。这种侧门、小门虽然有人把守,但守得很松,方奕山家守门的婆子见是族里的老爷,立kè

就把人放了进来,问都不问一句。

方三爷黑着脸直往方奕山家的书房冲,他知dào

这个堂弟平日在家,没事都会待在书房,不是跟几个族人见面,聊一下争夺族长之位的阴谋,就是请外头的客人来家,谈一下在衙门里争权夺利的诡计。只有一早一晚,是会待在后宅的。

他对这个宅子非常熟悉,而且方奕山的家也比方家嫡支的大宅要小得多,他一拐一绕,便已经到了方奕山的书房前,只看见一个穿着蓝衣、头戴六合小帽的小厮迎面走过来,见到他连忙低下头去,避让一旁。他也没有多想,只问:“你们老爷可在书房里?”那小厮低哑着声音回答:“是。”方三爷抬腿就往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门前,他忽然停了下来,狐疑地回头看向后方,只见到那名小厮匆匆消失在月亮门外,瞬间不见了踪影。是错觉么?他怎么觉得这名小厮的背影好生熟悉?他以前见过一个人的背影,感觉跟这小厮的很像,可若真是他所认为的那个人,应该早就死了,若还活着也该早就逃走了才是,怎么会出现在方奕山家里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厮瞧着颇为高大,一点儿也不象是小厮的模样,走路时也不象其他小厮那般低头弯腰。带着谦卑的范儿,反而是挺直了腰杆,脚下轻软无声。最重yào

的一点是。他脸很生。方三爷认得这条街上所有方家族人的家仆,而方奕山因为曾经跟他关系颇佳,所以他家的仆人,连后宅侍候的丫头也都没一个是方三爷不知dào

的。这么脸生的小厮,是几时买来的?

方三爷的脚步越发迟疑,疑心也越发重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个人……

“三老爷怎么在这里?”他身后传来了方四太太的声音,他回过头。见果然是她,冷冷笑了一声:“我怎能不在这里?四弟四弟妹好大的架子,嫡支那边聘礼都过完了。客人们都等着开席呢,四弟一家还不见人影。若是不等你们,又怕有人会怪我们嫡支不讲礼数,不肯等所有人到场就开宴呢!”

方四太太脸上讪讪地。其实她也知dào

这么做不应该。可她两个女儿都闹起了脾气,丈夫又一直闷在书房里不露面,她来劝他早日过去,他反而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难不成叫她一个人去么?

其实她也明白丈夫女儿的想法,本以为嫡支就要败落了,他们一家就能出头了,谁知方崇山只是意思意思地降了半品,被调去济宁做知府。官位仍在方奕山之上。而两个女儿曾经嘲讽过的方慧珠,又结了伯府的亲事。十分体面。方奕山不想去看嫡支得yì

的模样,两个女儿则不想去看方慧珠如何风光,因此才迟迟不肯动身。但方才已经有族里的妯娌打发了丫头来劝她了,叫她无论如何也要带着儿女过去露个脸,否则叫外人看了不象话,她才再次来劝丈夫的。谁知在书房门口,就遇上了嫡支的方三爷,张口就打了他们家的脸。

方四太太只能干笑着道:“三老爷言重了,我们老爷是方才忽然有客人来,脱不得身,这才耽搁了,马上就要过去的。”

“是么?”方三爷挑了挑眉,便扬声问,“四弟,你的客人走了没有?”

书房里传来了什么瓷器落地的声音,清脆地碎了。方三爷有些意wài

,又忍不住嘲笑:“四弟这是心虚了么?”

书房里传来了快步奔跑的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方奕山冲了出来,脸色苍白地瞪向方三爷:“你说什么?你知dào

什么了?你是不是看到了……”话未说完就忽然顿住,然后诧异地看向了妻子:“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方四太太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她知dào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给丈夫使眼色:“老爷,今日大侄女儿下大定,三老爷特地过来请我们一家过去吃席呢。你早上才说过要早些去帮忙招呼客人的,不曾想有客人来,才耽搁到这时候。客人已经离开了吧?我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方奕山瞪着妻子,慢慢地呼吸缓和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勉强挤出一个笑:“是呀,我们该过去了。”他顿了一顿,朝方三爷扯了扯嘴角:“三哥,劳你走这一趟,辛苦了。”

方三爷若有所思地看了书房里撒了一地的茶杯碎片一眼,又留意到碎片旁边的茶桌两端,各有一张椅子,被摆放成对坐的样子,而茶桌上,还留着一杯尚散发着热气的茶。

方奕山方才有客,而且客人离开后,他就捧着茶杯呆坐,连他妻子与方三爷到了门外也不知,直到方三爷扬声问话,方才惊醒。再看他方才冲出来时的脸色,可见这位客人带给他的惊吓不小。而他急着冲出来质问方三爷知dào

些什么,又似乎不想让人知dào

客人是谁。

方三爷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猜想,面上却不露,只淡淡地道:“好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恼羞成怒,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落嫡支的面子呢。没想到是南郊故友来访。既然是熟人,你怎的不跟我说一声?”

方四太太一怔,有些糊涂。她说丈夫有客,不过是撒谎,怎的方三爷反而说来的是熟人?难不成丈夫当真有客来?

方奕山却惊诧不已,但他转念一想,又记起了方三爷是因为什么坏事的,也就释然了。很显然,方三爷跟那些人也曾经是同僚,可惜他如今已经没有了用处,也难怪那些人没有找他的打算。方奕山说不出心里对这位堂兄是羡慕还是轻视,方才“客人”的忽然来访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不过信被成功送出,又让他心下稍安。他苦笑着说:“那人想要拜访什么人,难道是我能做主的?你能够不掺和进来,就是福气了,别不知足。”

方三爷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好象很生气的模样。没有人知dào

,他的袖子底下,两只手正紧握成拳,微微发着抖。他的猜测被证实了,那小厮正是他猜想的那人。那人想跟方奕山一起密谋什么?

方三爷一边走,一边深吸了几口气。他好象忽然发xiàn

,自己眼下所面临的困境,有了一条出路。(未完待续……)

PS:大年三十晚上还在更新我也是蛮拼的……各位亲们,谢谢这一年来的陪伴,祝各位新春大吉,合家幸福,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喜气羊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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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雄心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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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奕山一家姗姗来迟,宴席都开始了才到。今日又不是大宴,来的宾客也不多,开席的地方并不大,因此他们一家无论是上男客席还是上女客席,都显得非常突兀,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sù

所有人:我们是一族的,但我们不给嫡支面子,也不给客人面子,所以这么迟才来。

眉山伯夫人看着方四太太有些讶异,不过脸上还挂着笑容,没多说什么。方太太的面色稍微黑了一下,就回复正常了,还笑着跟方四太太打招呼,不过,也就是一句话而已。她甚至没有主动开口邀请方四太太到主家席上来,方四太太只能到族人女眷那两席上去挤了一下,跟一群她素日不大看得上眼的妯娌待在一起,心里老大的不自在,脸色也黑了下来。

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姐妹俩坐的是闺秀席,今儿来的人多,方家特地备了两张大圆桌招呼众位闺秀,因此她们姐妹加入进去,也不算挤。只是小姑娘们没那么深的城府,见她们来得晚了,就有人去问原因。方二姑娘脱口而出说家里有客,谁知方四姑娘也同时开口说母亲今日身上不适,互相拆了对方的台。

姐妹俩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僵。方四姑娘连忙要抢先开口补救,被姐姐瞪了一眼,只得闭了嘴。方二姑娘便微笑着对众人说:“家母早起有些身体不适,因此打算晚些过来的,不想出门前又有客人来。因此就耽搁了。要众位久等,实在抱歉。”

京中但凡是认识方家人的,都知dào

方家嫡支长女今日过大定。照规矩肯定是所有族人都要去道贺观礼的,谁会没有眼色特地选今日上门拜访?况且若来的是男客,方奕山留下招待就是,顶多再叫上儿子方锦驹作伴,他的妻女却是可以抽身的。反之,若来的是女客,那么方奕山与儿子就可以先行离开。留下方四太太待客就行,甚至连两个女儿都不用带上。若是来的客人男女皆有,总能派上一个儿子或女儿先来作代表吧?可方奕山一家却是谁都没有露面。明摆着就是没把嫡支的喜事放在心上。这样的借口,能骗得了谁?

姑娘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面对着方家姐妹这明显的谎话。大家都不知dào

该如何反应才是。刚才问话的姑娘也板着脸不吭声。她心里有些生气。觉得自己问得很正常,为何方家姐妹要说谎骗她?实在不是好朋友该做的事!

场面有些冷清。今日的主角方慧珠见状,便端起了以往那副和气大姐姐的架子,打起了圆场:“四婶身体不适,还要为了侄女儿的事情奔波,侄女儿实在是过意不去。二妹妹与四妹妹真是的,怎的不早些告sù

我呢?若是为我之故,耽误了四婶的病情。就是我的罪过了!”她说这些话时,故yì

提高了声量。让众位太太们都能听见。这还不够,她还特地用关心的语气特地问方太太:“母亲,不如我们给四婶请位太医来瞧一瞧吧?四婶的病情拖下去,对她身体没有好处的。”

方太太觉得女儿稍微过火了点,给她使了个眼色,嘴上却应着:“这样也好。你知dào

关心孝敬长辈,做得很对。”顺便在女儿的未来婆婆面前帮她说点好话。眉山伯夫人笑眯眯地:“哎呀,真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亲家太太,你把慧姐儿教养得真好呀!”方太太跟她对望,谦虚几句:“哪里哪里,她还有许多不足,请亲家太太日后多教教她。”

两亲家母彼此客气着,方四太太心里却有些呕,女儿说她身体不适,只是借口罢了,怎的方慧珠母女说得好象她得了重病似的?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能拆女儿的台,只能干巴巴地说:“哪里就病得这样了?不过是今儿太阳大,晒得有些头晕,喝过解暑汤,早就没事了。”又怕旁人围绕着这个话题继xù

纠缠不清,连忙转移话题,满面是笑地对眉山伯夫人道:“方才进来时,我都瞧见了。府上的聘礼实在丰厚!真不愧是伯府,聘个二儿媳妇还这样大的手笔!”

眉山伯夫人笑笑:“哪里,两个儿子都是我亲生的,哪一个娶媳妇,我都上心。况且,令侄女这么好的姑娘,也只有这样丰厚的聘礼方才配得上!”

方四太太干笑了几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嫡支的女儿,从小看着倒好,可人品却不怎么样,才给全家闯了祸,败坏了一族女儿的名声,转过身居然就攀上了伯府的婚事,还是嫡出的少爷,实在是走了狗屎运!她的女儿,还不知能不能说上一门好亲呢。

方四太太犹自在那里羡慕嫉妒恨,其他姑娘们听着,却又是另一种想法了。眉山伯夫人居然认为自家拿出来的这份嫁妆,配得上方慧珠这样的姑娘,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王大姑娘很想再次发表高论,被她身边极有眼色的朋友给拦住了。方慧珠坐在原位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想到妹妹方仁珠说定的亲事,就是书香名门,虽然尚琼比不得丘家次子丘惠友面目俊秀,可丘惠友不考科举,因恩荫得授武职,两人不过是半斤八两,然而尚家清贵,绝对不会让妹妹受她今日所受的委屈,她心里的想法又有些复杂起来。

方慧珠不由得看了妹妹一眼,却正好跟方仁珠身旁坐着的赵琇对上。赵琇冲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略带了几分讥讽之意。她就觉得赵琇是在嘲笑自己,脸色一白,忿忿地转开了头。

赵琇其实是在讥讽方慧珠方才说的那番打圆场的话,听起来好象很温和体贴,其实是在冷嘲热讽呢。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方二、方四在说谎?她若真心要打圆场,就该把事情含糊混过去,迅速转移话题,让众闺秀不再注意方二方四的谎言,事情也就结束了。可她却顺着她俩的口风继xù

往下编,还将事情牵扯到了方四太太头上,把夫人们的注意力都拉过来了,等于是让方四太太母女一起丢了脸。

显然方慧珠对方四太太一家今日的表现,也是一肚子的气。她受了别人怠慢,生气是正常的,但生气了还要装大度,装大度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嘲讽,既想要当好人,得众人夸奖,又想出了心头的恶气,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方慧珠是不是真的认为,在座的人里就没人能听出来了?连她赵琇一个没有正式经lì

过后院争斗的小白都看出来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女眷里头,未必就没有几个宅斗高手。若她继xù

用这样粗浅的手段跟人耍心眼,当心有朝一日踢到铁板!

赵琇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低头喝了一口果子露。旁边的方仁珠也不知是不是听懂或看懂了什么,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似乎有些安抚之意。赵琇冲她笑了笑,就浑不在意地吃起菜来。

宴罢,眉山伯夫人与方太太客客气气、有说有笑地道了别,其他宾客也相继告辞了。赵琇与方仁珠约好了,在后者离京前,一定会到建南侯府上做一回客,小姐妹俩便分别了。赵琇觉得今日过来贺喜,过程还是挺愉快的,走的时候心情也不错,还很有兴趣地打算在回家后,跟祖母张氏好好八卦一下眉山伯府送出的这份聘礼。

但方四太太母女三个,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方四姑娘跟着母亲回到家就哭了,她不服气:“凭什么方慧珠就能有这样的福气?若她当真进了宫也就罢了,有个做皇妃的姐姐,我们脸上也有光。可她做不了皇妃,名声也坏了,很该进尼姑庵里做姑子才是!结果就因为她是族长的女儿,竟然还能嫁进这么好的人家,把我们都踩在脚底下。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方二姑娘心里也不舒服,但更烦妹妹的话:“你不服气,就寻个比她更好的人家,将来也得个诰命,一辈子将她踩在脚底下。你既做不到,在这里说什么废话?平白惹得全家人都跟你一块儿生气!”

方四姑娘顶嘴说:“难道我不想么?可谁叫父亲官儿小,又没有族长那么有本事,没法给我们姐妹寻好亲事呢?姐姐也别跟妹妹说什么大道理,难道你看着方慧珠那得yì

模样,你心里就甘心?!”

方二姑娘自然不甘心,但跟妹妹的暴躁相比,她更倾向于在母亲面前说小话:“母亲,您今日不过是无意中去得晚了,就被大姐姐当着众人的面嘲讽,她根本就没有把长辈放在眼里,您难道就不想教xùn

教xùn

她么?”

方四太太很想教xùn

方慧珠,无奈她知dào

自己没有那个底气。不过看着两个女儿,她也未免心疼。未嫁在家时,姐妹们之间因为彼此父兄官职高低,以及在族中地位不等,就已经有了高下之分,两个女儿从小就要奉承嫡支的女儿。将来她们都出了嫁,她的女儿肯定只能嫁进寻常人家,还要继xù

仰望着嫡支的女儿,围着她们奉承讨好。若是方仁珠那样的省事人也就罢了,偏偏方慧珠如今越发暴露出傲慢不饶人的本性,难道她的女儿就一定要终生受人的气?

方四太太一咬牙:“罢了!你们父亲原也对你们的亲事有过想法。王妃、皇子妃的够不上格儿,做个侧妃也未为不可。我本来还心疼你们,不想让你们去做小,但若要叫你们受嫡支的气,做小又如何?侧妃也是有诰命的!方慧珠见了你们,只有跪拜的份。明儿我就给你们寻教养嬷嬷,一定要给你们姐妹挣个好前程!”

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未完待续……)

PS:新年头一更,祝大家大吉大利,羊年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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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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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家里,洗了脸,换过家常衣裳,就去见祖母张氏,把今儿在方家的所见所闻做个汇报。

张氏听完眉山伯府送出的聘礼的大致内容后,脸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鄙夷来:“这定是他家老太太的手笔。若换了是眉山伯夫人,至少那衣服料子是不可能艳俗到这个地步的,酒海与点心也要斯文些。只有那位老太太,才会送这样的东西恶心人,还自以为富贵无边,很给亲家面子呢。”

赵琇知dào

张氏与眉山伯府太夫人素来有些矛盾,也不多说,只笑道:“我瞧在座的宾客们私下也是议论纷纷,虽然都有些嫌弃东西俗,不过大家都承认,眉山伯府很看重这门婚事,才会特地送这么丰厚的聘礼来呢。”

张氏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过是面上富贵罢了,你当他家真这么大方呢?都是开国就封爵的勋贵,不管心里如何,面上总是交往了几十年的。不瞒你说,我们对各家明面上有些什么产业,心里都彼此有数。暗地里的且不论,那需得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置办得下来的,若只有一个虚架子,即使悄悄儿置办了什么产业,也只能小打小闹地,若是盈利丰厚,必然会被人盯上,想要保住,就不可能不提自家名号,大家自然也就知dào

了,瞒不住人。眉山伯府在朝上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出过头了,眼下他家也就是有个大儿子,在御前当着差。还有些体面罢了,其他的都不过是虚架子。就凭他家这样,家底再丰厚也是有限的。可他家还要维持外头的体面,花费就大了。他家老太太的嫁妆只怕剩不了多少,如今这位眉山伯夫人倒是大家子出来的,嫁妆丰厚,可又能撑多少年?他家大少奶奶是将门之女,当年出嫁时的陪送,听曹太夫人说。是极丰厚的。可她娘家厉害,自个儿也是个精明人,断不可能会拿出钱来给未过门的妯娌做脸。这份聘礼看着丰厚。实jì

是还不知dào

是丘家如何费尽功夫才凑起来的。”

赵琇惊讶极了:“至于么?丘家给方慧珠下这么丰厚的聘礼是图什么呢?若方慧珠果然是极难得的,丘家费尽心思才定下了这个媳妇,还惟恐亲家小看,那特地倾家筹备聘礼。倒还说得过去。方慧珠因为先前毁婚的事。名声已经受损,有伯府愿意聘她做媳妇,就已经是她的运气了。丘家照着一般的规格给她下聘也就是了,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毕竟……这只是下聘而已。”

张氏笑了笑:“怎能说是郑重其事?若真的郑重其事,也就不会把婚事赶得这样急了。况且这份聘礼也不是没有猫腻。”

赵琇忙问:“这话怎么说?”

“别的我不清楚,就说丘家送去方家的那柄金镶杂宝的如意好了。这东西虽然瞧着俗,却着实贵重,不是寻常能见的。你道那是哪里来的东西?”张氏含笑看了孙女一眼。

赵琇猜了猜:“听起来祖母似乎知dào

那柄如意的来历。难不成是御赐的又或是哪位大人物送的礼?不……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拿出来送人的,多半是丘家哪位太太奶奶陪嫁进来的东西吧?”

张氏笑了:“正是眉山伯夫人的嫁妆!而且只有一柄。她前些年娶大儿媳妇的时候。我们一家都不在京中,也不知详情。但曹太夫人与我闲谈时,曾提到眉山伯夫人极看重大儿媳妇,下聘时把自家陪嫁的一柄金镶宝的如意拿出来了,当日得了众人赞赏,她亲家十分有脸面呢。既然当初已经下聘用过了,今儿这柄又是哪里来的?正是丘家大少奶奶进门的时候,又把如意带回了丘家,还重新孝敬了婆婆。而她婆婆,如今又用同一柄如意聘了二儿媳妇。这哪里象是郑重其事的模样?不过是面上好kàn

罢了。也就是两位亲家一文一武,亲友们彼此没有往来,因此才没几个人认得出来。可等方家大姑娘进门时,将如意放进嫁妆中,又重新带回丘家,自然也就人人都能看见了。到时候丘家大少奶奶会怎么想?她娘家人又会怎么想?眉山伯夫人若真是明理的婆婆,就不会用这柄如意聘二儿媳妇,叫她们妯娌心中生隙。”

赵琇听得双眼都瞪得老大:“这样都可以?这如意严格来说已经是眉山伯府大少奶奶的东西了吧?就算她送给了婆婆,可是婆婆这种做法……”她摇了摇头,“换了是我,肯定会觉得不舒服的。也不知dào

丘家人是怎么想的,难道只想图面子上好kàn

,就不考lǜ

将来过日子的事了?”这就跟现代社会里倾家荡产办了豪华婚礼,婚后小两口却省吃俭用活受罪一般。

张氏冷笑了下:“丘家虽然爱体面,倒也没虚荣到这个地步。你瞧好了吧,以他家老太太的脾性,今儿能给方家这么大的面子,定然有什么在后头等着呢。”她还有个猜测,“聘礼再丰厚也是无妨的,不过是哄哄别人,暂时把东西存zài

方家两三个月而已。等方家大姑娘嫁进丘家,这些东西还会跟着她回到丘家人手里的。他家哪里就能吃亏了?说不定还因为他家下的聘礼丰厚,方家惟恐自家女儿被婆家小看了,会加倍儿陪送。到时候还不是丘家得了实惠?里子面子就都有了。”

赵琇恍然大悟,不由笑道:“丘家的算盘也打得太精了。他们就不担心方家跟他家大儿媳妇的娘家做派不一般,会扣下一部分聘礼?本来就没有规定,说聘礼一定要跟着新娘子进婆家的。”她顿了一顿,忽然醒觉:“原来如此!我说上回丘家二姑娘来我们家做客,她虽然诗书上平平,但瞧穿着打扮也不是个俗的,怎的丘家聘媳妇的礼就这么俗了呢?他们这是故yì

的!那些东西方家根本看不上。留下来也是无用,看了还伤眼呢,不如一并给女儿做了陪嫁。还能给自家省点儿银子。就算东西俗些,却很符合婆家的喜好,到时候不自用也可以拿来送人。丘家这是等于一份聘礼都不用出,就白赚了方家一份丰厚的陪嫁,外头人说起,也只有说他家富贵大方的。”她笑了又笑,忍不住重复一句:“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张氏扯了扯嘴角:“算盘打得精又如何?他家老太太只道自己精明。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么?吃相这般难看,怪不得旁人看不上他家。其实眉山伯府这些年虽然不算显赫,但有个好儿子。也算是中平了,比勋贵中那些落败了的人家不知强了多少。可你冷眼瞧着,有几家高门大户愿意与他家结亲?他家大少奶奶虽说是个将门千金,但娘家父亲官位只有三品。虽在地方上有权有势。但跟京里这些将门相比,还是差了一筹,若不是看着丘家长子出息,也不肯将爱女嫁过去。就冲丘家这等作派,小家子气又自以为是,还要强撑着外头的脸面,丘家要想与京中的大户联姻,旁人才不会搭理呢。也就是方家这等书香人家。不知dào

他家底细,才会以为这是一门好亲。可怜方家那位大姑娘。在家是见惯了正经读书人家礼数的,到了丘家,见识了丘家那所谓的规矩,还不知dào

要受多少苦呢!”

赵琇心想,方慧珠再可怜,这门婚事也是她自己愿意的,就算将来要受苦,也只能受着了,谁叫她嫌弃尚琼呢?

赵琇才想到尚家,张氏就问起了尚家的人:“今儿尚太傅夫人可曾去了方家?”

尚方两家是表亲兼姻亲,方家有喜事,尚家主母本该到贺的。只是今日的主角是方慧珠,她与尚家有那么一段宿怨,尚夫人未必乐意去坐席,因此张氏才会这么问。

赵琇答道:“尚夫人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尚家的妯娌,想来都是亲戚。虽然方慧珠得罪了他家,但尚琼如今跟方家五姑娘又订了亲,想来两家已经恢复关系了。这点面子,尚家还是会给的。”不过她记得,尚家妯娌今儿一直坐在外间,没到里头瞧过方慧珠,贺喜也只向方太太贺,席间亦颇为安静,不怎么说话,看起来似乎还对方慧珠有些心结。方太太倒是对她们非常亲切,时不时招呼一声。

张氏又问:“今儿你交好的这位方家五姑娘,可是一直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管?”

“那倒没有。”赵琇老实回答,“今儿她在里头负责招待宾客呢。来贺喜的闺秀们都是她招呼的,偶尔还要帮着方太太招呼外头坐着的太太奶奶们,忙起来连喝口茶都顾不上。也就是后来客人几乎来齐了,她才有空坐下来陪我说几句话。就这样,她姐姐还不肯给好脸色呢。”

“这就是了。”张氏笑道,“尚夫人想必是来瞧方五姑娘的,因此方太太才会特地让小女儿招呼客人。从前我听你说起这位姑娘,不象是个长袖善舞的。方家有那么多女眷在,真要招呼客人,哪里寻不出人来?非要叫她个小姑娘出面。想来这是要让尚夫人瞧一瞧,她除了精于诗书,于庶务上也不是一窍不通的。”

赵琇恍然:“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这些太太夫人们想得也太周到了。”怪不得方仁珠以前几乎都是甩手掌柜,就算真的做东,也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在背后做事,让别人出风头,今日却一反常态地绕着场子转,原来是表现给未来婆婆看的呀?

不过赵琇也能理解方太太的想法,方仁珠嫁去尚家,将来就是长媳了,虽然尚太傅一脉并非宗长,但长媳要承担的责任总是要重一些。方仁珠是小女儿,从小就不是当成长媳、宗妇来培养的,就算不为在未来婆婆面前刷好感,让她多熟悉一些庶务也没有坏处。

赵琇笑着对张氏说:“我猜想,等她们母女去了济宁,方太太一定会手把手教导方五姑娘的管家技能。过得几年她们回到京城,方五姑娘就已经是一把管家的好手了。”

张氏微笑着摸了摸孙女的脸:“其实象她这么大的小姑娘,这个年纪开始学习管家,也就差不多了。我们家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才叫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接手家务,这些年委屈你了吧?”

赵琇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我管着家,想要做什么事都方便,底下人想要怠慢我也不可能。我心里舒服着呢,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祖孙俩正说话,赵玮过来了。张氏有些惊讶:“你不是到书馆去瞧工程进度了么?还说要忙到晚饭前,怎的这时候就回来了?”

赵玮忙忙接过冬霜送过来的茶,喝了大半杯去,才笑着回答道:“今儿在西馆遇见一个人,陪他一道出去吃了顿饭,就提前回来了。祖母和妹妹猜一猜,我遇见的是谁?”

赵琇笑骂:“卖什么关子?你在外头会遇见什么人,祖母与我在家如何能知晓?”

赵玮不好意思了,只得照实回答:“是尚琼。”

张氏与赵琇都疑惑了:“尚琼不是上西山修书去了么?几时回京城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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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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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琼原本确实是去了西山别院修书,图的是那边清静。可是不巧,近日天气越发炎热,京中达官贵人有不少都去了西山,其中亦有认识尚琼的人,知dào

他在西山住着,不免要上门拜访,因此尚琼想在那里躲清静的意图是失败了。

如果仅仅如此,倒还不至于让他搬回城里来。毕竟友人上门拜访也不是天天来的,打过招呼,他又能得清静了。可惜更不巧的是,尚家西山别院的邻居,原属于一位高官所有,后者在谋逆案中倒台,家产充公,前些时候内务府拍卖了一批抄没的房产,这处小宅子也在其中,被别人拍走了。近日新邻居正在改造小宅子,每日工匠进出,敲敲打打的,没一刻安静。尚琼撑了两日受不住,只能搬回城里。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家里住,而是住到了自己在什刹海边的私宅。这座二进的精致小院是他十八岁的生辰礼物,是他亲祖母赐给他的,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收拾,这还是头一回入住。既清静,又凉快,还没几个人知dào

,正好让他得享安宁。因此尚琼搬回城中后,就一直住在那里。这处小宅距离明知书馆的地址很近,尚琼从前与书香人家子弟交往时,跟易家兄弟中的兄长结识了,听说他二人如今在明知书馆的西馆抄书,便特地过去看望,这才恰巧碰上了前去查看书馆工程进度的赵玮。

赵玮与尚琼从前也曾见过面,只是没有深交。今日见面。就着书馆的话题聊了半日,两人顿时觉得相见恨晚。赵玮从前曾听妹妹赵琇提过,尚琼才学极佳。只是碍于面容有瑕,才不能参加科举。不过那时候他也就是听听而已,直到如今深入接触到本人,方才知dào

对方的才学比自己强出许多。

赵玮对祖母张氏与妹妹赵琇感叹道:“见了尚琼此人,我才知dào

什么叫老天不公。若他是个才学平庸之人,不能科举也就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天下间比他更怀才不遇的人也不是没有。可偏偏他有这样的才华,却只能埋没,怎叫人不为他惋惜呢?他不能科举。又不是他本身的错,只是生来如此罢了。”

张氏听了也感叹:“确实可惜。虽然以他的家世,由恩荫入仕也未为不可,只是终究比不得科举正途。将来也没法入阁。”

赵琇则有些不以为然:“恩荫入仕又如何?考得进士功名的人。有几个能入阁拜相的?真zhèng

有才能的人,是不会担心被埋没的。况且一个人是不是成功,也不仅仅是从他能做多大的官来衡量。我瞧尚琼本人挺有志气的,这么年轻就说要修书。若真让他写出一本大作来,人人夸奖,流芳百世,这样的成就难道就比科举做官差?能做官的人多了去了,没有实打实的政绩。也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可士林中的学问大家,却始终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这么说起来。又能说谁比谁强?”

张氏笑了:“你这丫头平时爱胡说,今日的话倒有些道理。”

赵玮也笑道:“妹妹如今越发超脱了,这话确实说得不错。只是世人都以功名为重,尚琼生于书香名家,叔伯兄弟子侄全都是科举入仕,独他一人无法下场,为此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我等外人见了,自然要为他打抱不平。但他本人倒是看得很开,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志存高远,并不以功名利禄为重。如今他还年轻,能不能写出一本好书来,我不知dào

,但以他的才学,总有一日能有所成就的,到时候兴许还真能流芳百世呢。”

赵琇抿嘴一笑:“既然哥哥如此推崇这位尚大公子的才学,不如多与他结交结交,平日读书时遇到什么疑问,若是不好常去打搅几位大家的,索性问他得了。尚琼家学渊缘,学问一定比哥哥好。再说,就算有什么是他不知dào

的,他背后还有一位尚太傅呢。”

张氏忍不住戳了孙女的脑门一记:“你这算盘倒打得精,你哥哥在外头交朋友,难道是为其中的好处去的?尚太傅是今上的帝师,难不成还要来教导你哥哥一个秀才?少出馊主意。方才我才骂了丘家老太太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家名声,你可别学了她,坏了你哥哥的名声。”说完了她又转向孙子赵玮:“你既然与尚公子投缘,多与他来往也是好的,若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向他请教也行,只别太麻烦人家。受了别人的好处,将来也要记得报答。再则,咱们家的书馆虽还未完工,收集的书本倒多,其中也颇有可读的。若其中有尚家公子感兴趣的,你只管借给他瞧,千万别小气。”

赵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领会得。今日他就借了几本书回去,我叫易家兄弟记下了书名。这些书本不该出借,但眼下还未开馆,他又是爱书之人,想来无妨,我就松了口。等书馆正式开馆,就要请他到馆里来看书了。横竖西馆并不对外开放,他就坐在那里,也不愁会有人来打搅的。”

赵玮对妹妹的主意其实颇为心动。他虽认识不少学问大家,也认识些书香世家子弟,平日多有来往,功课上遇到什么疑问,向他们求教,也都能得到解答。但一来他不是人家的正式弟子,偶尔上门求教没问题,总是去就太过打搅了。若是分开向不同的学问大家请教,有时候也会遇上一个问题却有三四个解答、每个解答都各有道理的情况,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用哪一个才好。若遇到这种情况,他从前都是拿去问李光地的。无奈如今李光地被点了顺天学差,要主持顺天府乡试,为了避讳,赵玮不能再上门求教,这些日子正犯愁呢。今日他跟尚琼聊了半日。深觉对方是个和气又有耐心的人,并且不吝指点。易家兄弟有疑难相问,他也非常仔细地解说明白。而且说得深入浅出,分明是位擅于教导他人的好老师。赵玮觉得,自己向尚琼请教功课,对方也定会倾囊相授的。若遇到两人都说不好的地方,还可以互相讨论,共同研究,实在是两全其美。

赵玮当下便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多与尚琼来往了。

他在那里寻思,赵琇这边也没闲着。她与张氏小声嘀咕着尚琼那座什刹海边的私人别业。象尚琼这样的世家子弟。年不过十八,尚未成家立业,就有了别业,其实是很少见的。尤其他还是嫡长子。将来不会分家,而是继承家业。不过既然是祖母所赐,旁人也没话好说。只是尚家老夫人这一举动,未免显得奇怪。这年头,可不兴什么成年礼物一说。

赵琇有些怀疑,这事儿跟方慧珠有些联系。她是方家女,尚太傅之母尚老夫人也是方家女,会不会是月半轩事件让尚老夫人心中生愧。而后方家又有毁婚之嫌,尚老夫人为了安抚孙子。就大手笔地送了份别业?

张氏也觉得,这很有可能。她郑重教导孙女:“方家大姑娘这事儿做得不厚道,不但连累了自己的名声,连族中其他女儿也要受牵连,甚至出嫁多年的姑奶奶们,还要因为娘家侄孙女儿蒙羞。你要牢记这个教xùn

,日后做事千万深思熟虑,不可以为了一己之私,便罔顾家人、族人的名声。”

赵琇起身一礼:“是,祖母。”

赵玮回过神来,笑说:“祖母不必担心,妹妹怎么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张氏笑笑:“我不过是嘱咐一声罢了。”心中却在暗叹。她虽然觉得自家孙女做不出方慧珠那样的蠢事,可孙女儿自小主意大,有时候也会自作主张,天知dào

什么时候就闯了祸呢?还是早早嘱咐一声的好。只盼着孙女遇到事情时,能记得她的嘱咐,不要惹出事来。

这时候,婆子急急来报:“前头门房报信儿,说瞧见广平王世子正往咱们府上来,说话就到了。”

张氏连忙说:“这都快到饭点了,怎的会在这时候来?玮哥儿赶紧去迎一迎。”

赵玮忙忙去了,赵琇心里欢喜,笑着对张氏说:“既然到了饭点,不如请世子在咱们家吃一顿饭好了。今日有庄子上才送来的鲜藕和黄鱼,还有六房送来的活黄鳝,正当时令,做起来也方便。”

张氏却说:“若世子方便也就罢了。这几日世子都在宫里陪着王爷,今日出来了,想必有事,别耽误了人家。”

赵琇心里其实也有些疑惑,高桢陪着广平王入宫,想必是过端午节去了。可眼下端午已过了两三日,怎的还不听闻他们父子回王府呢?不过人家太后、皇帝都是广平王的至亲,舍不得他,要他父子二人在宫里多住些时候也是有的。她就不必多管了。

高桢随着赵玮进了张氏的院子。两家是通家之好,相识多年,也没那么多忌讳了。高桢恭敬地向张氏行礼问安,赵琇也在旁见了礼,然后各人坐下说话,丫头上茶。

张氏见高桢穿着款式简洁的牙色纱袍,并不是宫中式样,便问:“世子这是回王府了?王爷也回来了么?前些日子本想请王爷到舍下园子游玩,不想王爷进了宫。”

高桢微微笑着,很有礼貌地回答:“父王还在宫里呢,我今日无事,就回王府瞧一瞧,料理些急务。因想着有日子没来看望老夫人了,便过来问候一声。一会儿宫门下钥前,还得再回去。”

张氏忙道:“既如此,那还是正事要紧。等什么时候王爷与世子闲了,我再叫玮哥儿陪二位游园吧。”

赵琇问高桢:“你这是打算从我们家出去,便直接回宫,还是要先回王府用晚膳?不如在咱们家吃了吧?”

高桢脸上的矜持顿时消失了,笑得很欢喜:“好呀,麻烦赵妹妹了。我若回王府里吃,膳房的人还要费功夫,倒不如省事些。”

赵玮在心里吐嘈:你们王府膳房的人都要哭了,主人整日不在府里,又没有宴席,他们几乎没有大展身手的时候,就盼着能在小主人面前露个脸呢,你这世子连这点机会都不给。

赵琇不知dào

哥哥心里在想什么,听了高桢的话,就高高兴兴地安排晚饭菜色去了。今日不是什么节庆,不用大摆宴席,但毕竟是留客,客人身份又比较尊贵,饭菜太简单了也不好。赵琇便盘算着,多做几个高桢素日爱吃的菜好了。正巧昨日她给他做的一款夏天穿的葛袍刚刚完工,是不是寻个机会送出去?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赵琇又把它摁了下去。不行,得等到他开了口,她才能送,不然就给哥哥穿好了。她又不是针线上的人,怎的被他勒索了几件衣服,还做上瘾了?叫他知dào

她不用事先嘱咐,就已经给他做了新衣,他还不定怎么得yì

呢。赵琇暗暗下了决定,还是先瞒下这件事吧。

高桢不知dào

赵琇背地里在寻思些什么,他正跟张氏说起了母妃钟氏周年祭的事。转眼一年就快过去了。钟王妃的祭日将至,而先帝的祭日同样也要到来。今年夏天,皇家恐怕要忙碌一阵,皇帝皇后想来没什么时间去西山避暑,广平王同理。

高桢今日就想来问一问张氏,是否打算带着孙儿孙女上西山小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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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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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对于是否到西山避暑这件事,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

当初老郡公还在时,她确实有到西山避暑的习惯,侯府在西山也有别院,不过后来被牛氏送了人。赵玮得袭爵位后,查过家产清单,就知dào

自家没有一处位于西山附近的房产。去年秋天,他们祖孙受曹太夫人之邀,去了西山赏秋礼佛,玩得挺开心,回来时就顺手在西山脚一带买了个小庄子,在里面修了个小宅,预备日后赏秋时用。赵泽脱离了糟心的家人后,未离京前就是住在那里,如今自然是空着的。那一带的气温比城里凉快些,用来避暑也可以。

不过如今他们祖孙搬回了侯府,跟从前住在鼓楼小宅时又不同了。修整侯府房屋时,赵琇特地嘱咐过样式程,对祖孙三人的院子做过精心设计,有火墙火炕可以避寒,也有满院子的花草绿树葡萄架一类的东西可供夏天降低温度。除此之外,院角摆着消防用的大水缸,抄手游廊也挂了遮挡太阳的密竹帘,赵琇还提前在府中冰窖里储足了冰块。这个夏天,他们祖孙三人过得并不怎么辛苦,自然也就没必要非得跑西山去了。

跟其他达官贵人们住在西山上的山景别墅不一样,建南侯府在西山的别业是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小庄,房子刚修建好半年左右,家具摆设什么的,当初为了安置赵泽就随便置办了些,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宅子里也没有侍候的人,只叫庄头雇了两个农妇做打扫的粗活,地方又比较小。真要住下来,肯定没有侯府舒服,跟亲友家来往起来也不大方便,生活远不如城中便利。如果真的热得受不了也就罢了,既然没到那个境地,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张氏觉得,今年皇家不打算去西山避暑了。想必京里有身份的人大部分也会跟着留下来,包括她平日比较熟悉交好的人家,而赵玮还需yào

为秋闱备考。与其跑来跑去的折腾,还不如就待在家里算了。如果天儿热得厉害,大不了多用些冰。

她这么对高桢说了,高桢倒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天热时虽难受。但也不是没有纳凉的办法。到了西山虽凉快些,镇日没事可做,也是无聊,留在城里反倒还能寻些乐子。皇祖母就常说,天热时心情烦闷,想要有几个人陪着说说话,偏近日皇后忙着周年祭之事,每日只能去慈宁宫请个安。没什么功夫坐下来陪她。她老人家见皇后忙着正事,又不好意思开口留人。别的太妃、太嫔们聊来聊去都是那几个话题。不如见见外头的诰命们,时不时能有些新鲜事儿听听,更有意思些。可惜如今进宫的诰命们,不少都别有意图,令她聊天也不能痛快地聊,又有些不足之处。”

张氏一听就明白了,不由得对太后同情起来。如今进宫到太后面前奉承的贵妃诰命们,十个里倒有八个是冲着皇长子妃的位子去的,每每总要带上自家的女儿或是孙女儿,不然就是外甥女儿、侄女儿、侄孙女儿……反正是跟皇长子年纪相近的晚辈女孩儿,嘴上没有明着推销,却拼命在太后面前夸她们有多么端庄稳重聪慧贤淑……张氏从前晋见太后时,就见识过这种场面,深觉其中有些女孩儿跟她孙女赵琇年纪相近,甚至还要再大一岁半岁,却还没有赵琇懂事聪明,偏又要做出端庄稳重的举止,不少人都象是木偶一般,重复着练熟了的动作,面目打扮都大同小异,看不出哪一个真zhèng

出色到可为储君之妇。方仁珠原是其中佼佼者,可惜又为家人所累,失去了候选资格,如今还定了亲。

太后想要找外命妇来聊天解闷,又挡不住人家别有意图,心里当然烦恼了。这种时候,象张氏这等没有攀龙附凤的意图,又能与她谈得来的外命妇,就显得格外珍贵。张氏领会到高桢的意思后,想起自己也有些日子没进宫去了,就不由得心中生愧。她对高桢道:“年后因有事,一时忘了进宫给太后请安,实在是罪过。既然太后如今想要找人说话,明儿我就叫玮哥儿递牌子。”

高桢笑道:“皇祖母当日曾单给了您一个牌子,您想进宫,只管让府里的管事去宫门打一声招呼就是,倒也不必每次都让玮哥陪同。他不是还要备考么?还是让他专心读书吧。若是老夫人觉得没人陪同,多有不便,带上琇妹妹也是一样的。”正好让太后见一见赵琇,若能留下一个好印象就更好了。

张氏想想也对,正要答yīng

,赵玮在旁忽然说:“这也没什么,祖母又不是天天儿进宫去,我偶尔陪着走一趟,并不费事。妹妹总归是女孩儿,又是这样的年纪。祖母本来没有别的想法,可别进宫见一回太后,就叫旁人说起闲话来,倒象是我们家也有那攀龙附凤的念头了。”他边说边看着高桢,嘴角微微翘了翘。

张氏听了,方才猛然醒觉,赵琇比皇长子大不了多少,若她带着孙女去见太后,就算她问心无愧,也免不了会有人猜忌,连太后也很有可能误会,那就没意思了。于是她就说:“玮哥儿说的有理,琇姐儿就别随我进宫了。我身体还算硬郎,自己也能跑一趟。不过是陪太后说说话罢了,这有什么?哪里就非要人陪着了?”她也不同意孙子陪同,怕耽误了孙子备考。

赵玮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抿了抿嘴。祖母的想法跟他原本的计划不太一致,他可不放心让祖母一人进宫。天热得这么厉害,宫里规矩大,万一中了暑,祖母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叫他如何放心?宁可自己陪着去。不过他再悄悄看了高桢一眼,觉得等人走了。他再私下劝祖母也不迟,便没有吭声。

高桢扫了赵玮一眼,便笑着对张氏说:“老夫人不必担心。等我回了宫里,嘱咐底下人一声,自会有人照看您。即使您是一个人进宫,也不愁没人侍候的。”

张氏连忙道:“那就多谢世子了。”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高桢与赵玮对视,很快又各自转开头去。这时候赵琇回来了:“开饭了,是在这屋里吃,还是在前头花厅里?那边窗外就是树。坐着凉快些。”

张氏便道:“那就到花厅去吧。”赵琇应了声,吩咐身边的丫头柳绿去传话,自己搀扶着祖母。又请高桢移步,一行人齐齐往外走。

高桢含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琇眼珠子转了转,脸微微红了一下。没有说话。赵玮忽然清了清嗓子。仿若无事般望望院子里的花草,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人之间,遮住了二人的视线。赵琇有些心虚,又暗暗羞恼,便问:“哥哥这是上火了吗?时不时就咳一下,我叫人晚上给你做清热败火的汤水喝,好不好?”

赵玮心道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不料祖母张氏信了孙女的话。也跟着说:“一定是早饭时那道炸的面果子害的,我早就说过。早上不该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饭后喝了茶,容易闹肚子,又折腾得人不得安宁。琇姐儿也不必特特给你哥哥做清热的汤水了,每日里消暑汤不断,再喝了这些汤水,反而不好,倒不如让他清清净净地败两天的火,只吃些清粥小菜就好。”赵琇忍住笑意,煞有介事地点头:“我知dào

了,祖母放心。”

赵玮的脸色一时变得难以形容,他忿忿地瞪了高桢一眼,高桢掩下偷笑的冲动,状若无事地看向院子里的花草,那形容神态,就跟方才的赵玮一模一样。

一顿便饭很快就结束了。高桢陪着张氏吃了两口茶,再说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他还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呢,不可能待太久的。张氏命赵玮送客,赵琇只能送到院门口。高桢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毅然转头,在赵玮的陪同下离开了。

赵玮脸色阴沉沉地,一路走,一路用极低的声量问高桢:“你今儿特地过来,只是为了在我家吃一顿饭,让我祖母带着妹妹进宫去见太后?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高桢微微一笑:“我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早就知dào

了么?我的心意没有变过,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赵玮被噎了一下,恨恨地说:“这跟你今日说的话又有什么干系?别说你不知dào

如今进宫奉承太后的诰命,都是冲什么去的。我祖母若也跟着去了,别人想起我们家有个年纪与皇长子相近的女孩儿,还不知dào

会说出什么话来。无论我妹妹心里是怎么看你的,她都绝不会想要跟这等糟心事扯上关系!”

“别人的闲话,我自会料理,你不必担心。”高桢直白地说,“可等我出了孝,太后和皇上就会开始考lǜ

我的婚事了。若不让他们想起赵妹妹来,万一他们给我定了别人怎么办?”

赵玮一惊:“这么早?你今年才几岁?过两三年再娶妻也无妨吧?”本朝皇室似乎并没有早婚传统,皇子皇女虽然也有人会早早定婚,但真zhèng

完婚,几乎都要在满了十六岁以后。他以为高桢要说亲,至少还有两年,到那时候自家妹妹也差不多到说亲的年纪了……呸呸呸,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才没打算把妹妹许配给这家伙!

高桢对此却不太乐观:“皇祖母更希望我早些成亲,因为偌大的王府只有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无人主持中馈,她放不下心。而我父王无意续弦,又不肯纳侧妃,除了我早日成婚,还有别的法子么?”他看了赵玮一眼:“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事,逼父王续娶吧?”

赵玮愣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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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密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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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送走了高桢,一边发愁,一边回到祖母张氏的院子。

张氏正与赵琇说着广平王府的事:“看样子王爷与世子肯定要进宫去过先帝的周年,王妃的周年还不知要如何办呢,多半会象去年办丧事时那样,由王府总管筹备吧?不过如今王府添了新长史,倒比去年强些。只是王妃的周年祭,王爷与世子都无法抽身亲自料理,未免显得有些凄凉。”

赵琇也这么觉得,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钟王妃与先帝是同一天去世的呢?所有的仪式都会跟先帝的相冲,皇家当然会先紧着先帝来。而广平王又不能只顾着亡妻就丢下亡父不管,高桢同样不能为了生母就缺席祖父的祭礼,这还真是个无解的难题。

她跟张氏提了个建议:“王府虽有总管与长史在,却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女眷。去年祖母还未到京城,孙女儿就天天到王府去坐着,帮忙招呼一下来祭拜的女客。虽然孙女儿没出什么差错,但严格来说,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是当时人人都只顾着先帝的丧礼,又因为钟家坏事,许多人趋利避害,连给王妃上个香都不敢,所以没什么人关注,这才让孙女儿顺利过关。今年肯定不能再这样了,要不……祖母出面帮一帮吧?就算不负责接待的事,在里头帮着统筹人员、管理庶务,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也好。咱们家受了王爷大恩,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张氏想了想:“若真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自然愿意出力,只是还得看看宫里如何安排。若需yào

外命妇入宫站朝,我也脱不得身。”她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其实,即使我用不着进宫,在王府也帮不上什么忙。王妃的周年祭,肯定是从简的。”

赵琇不解:“这是为什么?”王爷对妻子如此情深意重,世子也非常敬重母亲,怎么可能会仪式从简?她问:“是因为早前有过地震的原因吗?”因为这个。好象连先帝的周年仪式都要削减预算了,钟王妃的自然不可能办得太大。赵琇觉得这个理由还是挺合理的。

不过张氏却道:“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因为太后不喜。钟家毕竟参与过谋逆。虽然因为王爷与世子的缘故,太后不曾迁怒王妃,但也不赞成对王妃太过厚待。先帝周年,宫里宫外自然是以祭祀先帝为主。这时候广平王府自家办个小仪式也没什么。但要是劳师动众,令满京城的官眷都前往拜祭,太后定会不高兴的。”

赵琇讶然:“怎么会?就算钟家不好,也跟王妃没多大关系吧?钟家还要害王妃的亲儿子呢,王妃自己都恨得要死。况且钟家坏事后,王妃的头衔并未被削,一应待遇也如常。太后怎会恼了她呢?”

张氏叹道:“太后虽没有明说,但平日听她说话。几乎就没提过王妃,想来心中确实有怨。身边的人也都清楚。因我们家与王府来往得多了,我去年头一回进宫见太后时,来领路的宫人还曾在私下提醒过我,让我少提王妃呢。不过太后对王爷与世子,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倒也不曾因王妃之故,而有所疏远,反而因为世子年少失母,太后对他更多了几分怜惜。”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后曾经担忧过王府中馈无人照顾,只能由世子与总管料理,还向进宫晋见的外命妇打听过,是否有年纪大些又稳重能干的女孩儿,可以给王爷续弦,又或是充作侧妃。不过王妃周年未满,王爷又要守父孝,所以没听见有下文。但王爷还这般年轻,肯定是要再娶的,只是我瞧他对王妃依然思念得很,多半不肯续弦,顶多纳个侧妃就算了吧?”

赵琇还是头一次听闻这种事,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仔细想想,广平王如今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在现代就是一大龄青年,让他一辈子不再婚,也确实太难为他了。他双目失明,身体又不好,生活起居都需yào

有人贴身照顾。他没有纳过妾,王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平时都是儿子高桢带着几个心腹下人照料他。可是高桢还年轻,总不能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做吧?那到时候广平王又该怎么办呢?就算他本人不想,太后身为慈母,皇帝身为敬重他的兄弟,也肯定会为他的将来考lǜ

,给他找个温柔细心的伴。

而这个人如果身份是继妃又或是侧妃,高桢会怎么想呢?

赵琇马上就开始为他担心了。一旦有了继母或庶母,不说他与广平王父子之间的关系是否会受到影响,继母或庶母都有可能会给他添几个兄弟,谁能担保他们不会对广平王世子之位生出野心来呢?万一后添的小兄弟们联合了生母,跟高桢为世子之位争夺不休,那也太令人心烦了。但如果为了高桢的世子之位能够稳固如山,就要求广平王做一辈子鳏夫,又好象太不人道了点。赵琇眉头皱得死紧,发愁得不行。

赵玮看到她这表情,心中暗叹一声,问:“妹妹在想什么呢?好象很发愁的模样。”

赵琇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张氏也不由得跟着愁起来:“可不是么?这确实是件麻烦事。”不过她没愁多久,“太后选人时,一定会仔细挑选的。若是品行不佳,心性不正的,断不能入选。王爷也不会容许府中有这种事发生。你何必替他们发愁?”

赵琇是在为高桢发愁,此刻却不好意思直说,只能闭上了嘴。

赵玮却料到了她的想法,心情很是复杂。想起方才高桢说的话,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次开口时,却转了话题:“祖母真要独个儿进宫去见太后么?只怕太辛苦了吧?我和妹妹也不放心。可若带上妹妹又怕惹人起疑,不如还是让我陪着祖母去吧?偶尔为之也没什么。”

赵琇道:“方才哥哥去送世子时。我和祖母商量过了。本来我是想坐车陪祖母进皇城,祖母自行去慈宁宫,我坐着马车在宫门外等。就算没人陪祖母去,有世子安排的人照应也无妨。但祖母说,反正是不进宫门的,在马车上等着的是我还是别的丫头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有人侍候就行,若是带丫头,还能无所顾忌地直接带进宫去呢。因此宁可我留在家里,把哥哥照顾好了。让你能安心备考,祖母进宫也能放心。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若是担心祖母独自进宫会中暑什么的。就选个凉快些的日子进宫好了,反正太后也没规定外命妇必须在哪一天晋见嘛。”

赵玮笑笑:“这样也好。天气凉快的时候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就好了,若是实在撑不住,也不必勉强。我知dào

世子劝祖母进宫是为了什么。但我对自己有信心。更希望自己能靠自身才学考得功名。至于将来仕途如何,那要看我自己的本事。祖母和妹妹都不必为了我,费心讨好什么人。”

赵家祖孙三人聊着家常,与此同时,高桢出了建南侯府的门,就直接回了宫。他先去向皇帝复命。今日出宫,虽然是为了回王府料理些急务,但他同时也肩负着别的使命。

去年腊八时。他曾去过方家,那时候结识了方家嫡支的方锦骐与旁支的方锦驹。后来又陆陆续续在不同的场合再见过两三次。这堂兄弟二人对高桢都有奉承的意思,高桢对他们本是淡淡的,但在知dào

方奕山的事后,便有意识地跟他们多见了几面,混熟了些。

今日方家有喜事,人自然比平日多,若有人想浑水摸鱼,联系方奕山,拿到高钜的回信,这一天就是最好的时机。高桢带了人守在方家所在那条街的路口暗中埋伏,果然看见有可疑之人从方奕山家后门出来。他命人暗中追踪,自己却留在原地,寻机找方锦驹说话,探探他的口风。没想到不久就看到他们堂兄弟二人双双板着脸,出了家门,一路出了外城。高桢紧随其后,就看到他们上了一座茶楼,要了个雅间,然后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

原来今日方奕山一家在宴席上迟到,怠慢了嫡支,方锦骐心中不快。而正主儿方慧珠也同样很生气,就当众暗刺了方四太太母女几句。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回到家里抱怨,让兄长方锦驹知dào

了,心中也生出恼怒来。堂兄弟两个一碰面,三言两语就起了口角,怕被家里人听见了责骂,就相约到外城吵个痛快。两人都是自幼读书的文弱少年,就算打起来了,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的。高桢眼见着两人动起了手,就装作偶遇,把他们分开了,好生劝说一番,两边都刷足了好感。

接着高桢又借口要为他们寻个大夫,给两人脸上的青肿擦点药,将他们带到了熟悉的医馆,却分开两间雅室处理,得到了与兄弟俩分别独自谈话的机会,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方奕山今日的古怪处,也知dào

了方三爷去找过他之后,回到家里时的奇怪反应。高桢猜想,方三爷原是颖王的党羽,说不定发xiàn

了什么,只是不知dào

他会怎么做。

他将这一切报gào

给皇帝知dào

,皇帝却微微一笑:“朕知dào

方三要做什么。”他取出一只奏折匣,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子递给高桢看:“也难为他了,他从前是中书舍人,倒还记得几个有权密折上奏的官员,寻了其中一个密谈,将此折转送到朕面前。虽然他在折中说的事情,朕早就知情,但他能有这样的觉悟,弃暗投明,朕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高桢接过来一看,也颇为惊喜。方三爷在折里不但提到了他发xiàn

方奕山与颖王死士有联系之事,还将自己所知dào

的所有关于死士的情报都做了详细说明,包括传闻中这些死士住过的庄子,参与过的部分行李,还附上了首领的简单画像,这是他根据自己的猜测,照着在方奕山家惊鸿一瞥的那名“小厮”的容貌画下来的。他甚至隐晦地表达了一种决心,说自己愿意为捉拿这批死士出力。以他的身份,如果愿意做卧底,探听那帮人的计划与落脚地,倒比皇帝派人去查探要方便得多。要知dào

今日追踪那行踪可疑之人出城的几个人手,至今还不见回音呢。

高桢抬头看向皇帝嘴角的笑意,也跟着高兴起来。不管方三爷的举动是否能帮zhù

朝廷将逆贼全数捉拿归案,方家的嫡支一系都保住了。如果赵妹妹得知,一定会为她的朋友开心吧?

皇帝不知dào

侄儿的脑回路已经跑偏了,还掂着那奏折匣子,饶有兴致地念叨着:“高钜虽然无意告发这群人,却也婉拒了他们的提议。不知dào

这些人看到书信后,会有何回应?是就此四散,远走高飞,还是……继xù

想法子把高钜弄出去呢?高钜面对这些人的诱惑,又会如何打算?朕真的很想知dào

,但愿他不要让朕失望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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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紧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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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士的首领在离开方奕山家后,直接就在马车上看完了高钜的信,然后他就一直阴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赶车的人压低声音向他报gào

:“头儿,后面好象有人跟着我们。”

首领顿时心下一凛,醒过神来,掀开马车后方的暗帘,仔细观察了几眼,还真的看到有一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不大起眼,车夫打扮得再普通不过,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但对方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这就已经是异状了。他眯了眯眼,吩咐同伙:“只管好生驾车,我倒要瞧瞧,来的是什么人。等到了偏僻的地方,咱们再动手问清楚!”赶车的人答yīng

了。首领便猫在那里,盯紧了后头跟着的马车。

他们很快出了外城,辗转向东边走去,途中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在各种宽宽窄窄的胡同中穿行,再假装要往东便门走。后面那辆马车跟了一段,过了拐棒胡同后,却忽然消失在死士首领的视野中。他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对方发xiàn

他们发xiàn

了跟踪,故而警觉了,还是他们误会了对方,实jì

上人家并不是在跟踪,只是凑巧走了同一条路?

不,不对,如果是凑巧同路,怎么会跟着他们绕了这么多路?肯定是跟踪者!只是不知dào

为何半路上没跟上来罢了。

首领心中犹豫了一阵,便直接吩咐车夫:“出城!就算没有人跟上来,也不可掉以轻心。不能回我们的落脚处。否则叫人暗中跟上,就要被一锅端了!”车夫应了声,驾驶着马车掉转方向。直接朝东便门而去,挤在一群老百姓当中,顺利地出了城。

而发xiàn

他们察觉到自己行踪的追踪者们,则换了一种方式,弃车步行,快速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勉强跟上了马车的速度,随他们一块儿出了东便门,然后便开始了追着马车在荒野里绕弯子的经lì

。到了半夜。他们终于追踪到了一处庄子,亲眼见着马车上的两人下了车,将马车交给一处民房里的男人,便进了那家的门。跟踪者连忙留下两人看守。再派两人回城报gào

。城门已关,报信者就拿出印记,让守城门的官兵放下了竹筐,将他们拉上城头,再直奔宫门。

等第二日清早,官兵赶到那处庄子,抓住了接手马车的男子,方才知dào

。那马车是有人从他手里租去使用的,他本人对租车之人一无所知。至于那两人为何进了他家的门。是因为他们要从他家后园出去,沿小路离开,而他家后面是一处茂密的杂木林子,还挨着河。跟踪者当时看到他们进了屋,就以为发xiàn

了目标的大本营,高兴地急急回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那两人是进了林子,逃之夭夭。

线索断了,带队的人灰溜溜地进宫复命,皇帝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惩罚他们。他早就知dào

,颖王手下最得力的心腹死士,能安然逃过剿逆行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广平王来时听说了消息,皱了皱眉头,问:“那马车的主人可曾说过,那些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皇帝看了下手的人一眼,那人连忙回答:“回王爷的话,提是提了,说是从保定来的,但他们走的是北边的路,那马车主人还以为他们是从城里出来的呢。”

皇帝对广平王说:“皇兄觉得如何?朕认为那群死士定然没说实话,对一个寻常农户,只是要租他马车一用,何必实话实说呢?”

广平王点头,叹息一声:“罢了,若他们看了信,从此散了,倒也省事。但如果他们还不死心,总会继xù

跟方奕山联系的,皇上且等消息就是。”

皇帝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朕也吩咐下去,命他们严加探查。朕觉得,他们在京郊住了多年,吃饭穿衣,都不可能与外界隔绝,肯定会有些蛛丝蚂迹。只要查到他们曾经留下的踪迹,顺藤摸瓜,总有找到他们的一日。”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若论耐心和毅力,皇上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皇帝笑了:“谢皇兄夸奖了。”

复命的人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兄弟叔侄三人。皇帝暂时将死士的事抛开,与广平王聊起了家常:“皇嫂的周年快到了,皇兄打算如何安排?母后的心结一时难解,皇兄也别与她生气,她只是后怕罢了。”

广平王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打算一切从简,也不必惊动外人了。横竖她娘家人不在,周年办得过于张扬,只会让人想起她娘家人做的那些丑事来,倒不如安安静静地,只我与桢儿陪她一日就罢。可惜日子又与父皇的周年撞上了,我正与桢儿商量,提前办了他母亲的周年。”

皇帝点点头:“这样也好。既可与父皇的周年错开,你们父子又有了拜祭的功夫。母后那里朕去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桢儿去拜他的母亲。”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盯着御书房西墙上挂着的京城舆图的高桢,放轻了声量,“母后提的那件事,皇兄考lǜ

得如何了?你也不必担心桢儿会受什么委屈,既是母后看中的人,心性自然是不坏的,不说会给你再添几个儿女,开枝散叶,好歹也有个人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母后与我在宫里知dào

,也能放心些。”

广平王苦笑:“皇上怎么又提这事儿了?定是母后让皇上来做说客的吧?先前在慈宁宫,我不是都跟母后说清楚了么?如今我实在没有心思考lǜ

这些,平日有桢儿料理王府事务,身边侍候的人对我也算尽心,也就尽够了,实在不必再添什么人。”

皇帝却摇头说:“这怎么够呢?桢儿也不可能一辈子就守着王府了,他还这样年轻,总要出来做些事情的。”

广平王沉默不语,皇帝笑了笑:“朕知dào

皇兄为何迟疑,其实不必。你我兄弟同胞,朕若连皇兄都信不过,世上还有谁能信?皇兄只当是帮朕吧?朕两个皇儿还太小,要等到他们能为我分忧,那得猴年马月?桢儿年长,又自小聪慧能干,若只守着王府,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未免太浪费了人才。”

不等广平王回答,皇帝便扬声叫高桢:“桢儿在看什么呢?快过来。朕正与你父王商量呢,你父王不肯续弦,可王府又不能没有女主人。你皇祖母和婶娘正商量着要给你挑个好媳妇,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若是不好意思跟你皇祖母与婶娘说,不妨悄悄儿告sù

皇叔?”

高桢摸了摸鼻子,走到皇帝与广平王身边,迟疑了一下,就迅速扯开话题:“皇叔别拿侄儿说笑了,侄儿离成婚的年纪还早着呢。倒是今儿那群人,侄儿方才看着舆图,倒有些想法。”

皇帝一听就知dào

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也不点破:“哦?你发xiàn

了什么?”

高桢回答:“方三在密信里提到那群死士从前就一向住在京郊庄子上,无事不会进城,倒是在外头四处乱窜,帮颖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zhèng

会在京城里活动的人,平日一般都紧跟着颖王。当日颖王落网,这些人也跟着覆灭了。这回出现的死士首领,是在外头办事的人。既如此,怎的他们那个赶车的人对外城的大街小巷如此熟悉?带着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在外城绕了好几圈,差点儿就跟丢了。”

皇帝沉吟:“想必是他们虽然在外头办事,却对京城依然十分熟悉?”

“若是对京城熟悉得很,为何先前不绕圈子,偏要到了那一片才绕?”高桢快步迈向舆图,用手指在崇文门外西北那一片划了个圈,“方才听底下人回报,那群人绕道,主要是在这一带,别的地方倒是没有钻进去。而这一片住的都是寻常百姓,多是清贫之人,虽有一处米市,但不是外城最热闹的市集,四周也无甚要紧去处。既然那群人都是颖王的死士,熟悉京中道路,总有个轻重缓急吧?这一片有什么值得他们熟悉的呢?这种地方住的几乎都是京城本地人,若是外地口音,一住进去就会引人注目,可见也不是个适合藏身的所在。”

皇帝挑了挑眉:“也许……他们曾经住过这里,又或是至今仍然住在这里?”

高桢笑道:“若是他们就住在这里,绝不会有胆子带着人在这一片绕弯子。侄儿倒是觉得,兴许他们是住在离这里颇近的地方,而且极有可能是在颖王坏事前就添置的房产。周围邻居都已经习以为常,也就不会起疑了。”

皇帝笑道:“这个想法有些意思。”

高桢又继xù

说:“瞧他们的举动,分明是在半路上发xiàn

了我们的人,还在归还马车的事上耍了我们的人一把。既如此,他们出内城时的方向应该是对的,但由东便门出城,说不定只是障眼法。他们的落脚处,很有可能是在外城,而且不在他们带着我们的人绕过道的地方。”

死士的首领曾命车夫带着跟踪者在外城的大街小巷绕了很久,那一片的胡同街道几乎都被他绕遍了,没绕到的地方不多,真要排查就容易了。皇帝大笑几声,立kè

叫了人来,吩咐下去。

断了的线索又有了接起来的希望,皇帝龙颜大悦,他又重新拣起了方才被高桢岔过去的话题:“好孩子,皇叔一定会给你寻个好媳妇。你可有心里中意的人选?赶紧说,皇叔给你做主。要是害羞不肯说出口,万一你皇祖母与婶娘选定了人,不是你中意的,你可没处哭去。”

高桢顿时纠结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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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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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高桢为难的表情,原本一脸笑意的皇帝倒是越发惊讶起来:“怎么?还真有中意的人选?”他忍不住笑着转向广平王:“皇兄知dào

么?”

广平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

皇帝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大笑出声:“好!好!好!桢儿如今果然长大了,到了喜欢小姑娘的年纪了。快跟皇叔说,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皇叔给你做主。”

高桢有些犹豫地看了广平王一眼,广平王自然是看不见的,所以他非常淡定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等待着儿子说出实情后,被皇帝打趣时的笑话。高桢纠结极了,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愿意为他做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他非常肯定,皇帝对赵家还是挺有好感的,若说他对赵家女儿有意,皇帝也多半不会拒绝指婚。只是……赵琇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些,他对这么小的女孩儿产生了好感,皇帝会不会笑话他呢?

最重yào

的是,他还没问过赵琇本人的意思呢。万一皇帝真的指了婚,她一时闹起了别扭……其实他本来是打算等赵琇再大一些,可以考lǜ

婚事了,他就先说服她答yīng

嫁给他,然后再去向太后或皇帝请旨。现在……似乎还早了点儿。

高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广平王又好整以暇地端坐不动,半点不为儿子的言行惊讶或生气,皇帝瞧着。忽然有了个猜测:“看皇兄的模样,桢儿有这心思似乎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兄早就知情,而且还挺赞成?到底是哪家女儿呢?朕知dào

么?”

广平王与高桢不约而同地点了头。前者还微笑着说:“皇上不但知dào

,还见过呢,熟得很。”

皇帝翘起嘴角:“莫非……是赵家的琇丫头?”

广平王又笑了,高桢忽然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皇帝哈哈大笑:“朕就猜到是她!除了她,也没哪家的女儿跟桢儿这般熟稔了。怪不得,朕瞧桢儿平日待她就格外亲厚。原来是有这等心思。”他顿了顿,笑得有些古怪,“不过。桢儿是几时有了这个念头的?前年腊月里她和她哥哥陪我们乘船北上时,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只个子长得高些。难道桢儿从那时候起,就对她有了想法?那也未免太早了吧?”

高桢红着脸。理直气壮地说:“侄儿不知什么早晚。总之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道理可讲。”

皇帝听得又大笑起来,问:“你有这样的心思,赵家丫头可知dào

?”

高桢的眼神开始乱飞,吱吱唔唔的:“她还没开窍呢……兴许还不知dào

吧?”

其实赵琇是知dào

的,只不过没有明白给什么回应罢了。高桢把那当成是女儿家的矜持,但也有些拿不准,赵琇会不会只是不好意思回绝?不过。她总会答yīng

的。所以在皇帝面前,他宁可暂时说赵琇不知情。那显得他不至于太没面子。

皇帝听了又是大笑:“谁叫你看上了这么小的女孩子呢?她才多大?十一?十二?”

这次回答的是广平王:“虚岁十二了,是六月的生日,再过些时候,就是十三岁了。”

皇帝想了想:“这倒还罢了,虽然有些早,但也差不多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他又忍不住笑,“怪不得太后每次说起桢儿的亲事,桢儿你总是顾左右而言它。虽然赵家琇丫头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但要嫁人还早呢。太后却盼着你早日娶一房稳重能干的妻室进门,好主持王府中馈。她还跟朕提过,想要给桢儿寻个年纪稍大些的,一过门就能接手王府事务。哪里知dào

你看上了一个小丫头,至少要再过四年才能将人迎娶进门。也难怪你不敢跟太后直说。”

广平王一边听,一边也忍不住笑:“母后原是好意,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小子早就抱定了那起子心思,断不肯娶别家女儿的,也只好辜负了母后的好意。桢儿不敢跟他皇祖母顶嘴,只能每一次都把话岔开。我是早就劝过他,这样含含糊糊的可不行,万一他皇祖母以为他小孩子家没有主意,替他把人选给定了,那时候怎么办?他要是拧着来,不但连累了无辜不知情的赵家丫头,还驳了他皇祖母的面子。与其那时候尴尬,倒不如早早说了,将亲事定下,也省得夜长梦多了。”

皇帝笑着点头:“皇兄说得有理,桢儿虽然聪明,但确实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他想了想,“也罢,赵家丫头确实很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些,但知书达礼,聪慧果敢。当初局势那么凶险,她一个从小没离开过祖母的小丫头,只带了一个丫头,就敢跟着她哥哥,突pò

重围,把我们叔侄送回京城,绝非寻常大家闺秀能比的。朕原本还想过,这样的好姑娘若是不能嫁到咱们家来,岂不可惜?如今桢儿有了打算,倒是成全了朕的心思,如此大好。母后那里,就交给朕吧。”

广平王微笑着,高桢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了皇帝叔叔做背书,他还怕自己的婚事不能遂心如意么?虽然太后有意为他择妻,但他身为当朝亲王独生子,他的婚事,太后不可能越过皇帝做主,定会事先询问皇帝的意思。皇帝说了会为他与赵琇做主,太后也不可能反对了。

当然,高桢并没有认为这就足够了。若真能娶得赵琇为妻,将来她就要在皇室这个大家庭里生活,若得不到太后与皇后的支持与疼爱,日子恐怕不太好过。虽然赵琇有救驾之功,但功劳跟娶媳妇是另一回事,他还需yào

做很多事呢,绝不会让未来的妻子过门后。自己承shòu一切压力。

看着高桢上欣喜之余,越发显得坚毅的表情,皇帝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这个侄儿确实长大了。这门亲事真的很不错,他很满yì

。其实,由于赵琇与皇长子年纪相仿,论出身是开国侯嫡长孙女,还有拥立之功,本身容貌秀丽、才学兼备,样样条件都很出挑。他曾经想过选赵琇为长媳的。只是听皇后的口风。似乎更乐意为长子选择一位家世显耀、家族繁茂的名门淑女。赵家虽也不错,子嗣却稍嫌单薄,因此他一直在犹豫。如今高桢提出要娶赵琇。倒是帮了他的大忙。赵家虽然是侯府,门第高,但势单力薄,又是忠贞的保皇一派。与广平王府联姻。也就不用担心未来的广平世子妃娘家会对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产生什么坏影响,破坏皇家兄弟的关系了。象钟家那样的教xùn

,受一次就已经足够。

想到这里,皇帝又对高桢说:“你给自己挑的这个媳妇确实不错,只是朕若轻易替你办好了这件事,又怕你不知珍惜,日后胡闹,跟媳妇生气。让她受委屈。那就枉费朕替你定了个好女孩儿了。朕要考验考验你,吩咐你去做三件事。若你能顺利过关。那朕就为你准bèi

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娶了赵家丫头进门。若是你不能顺利过关……”

他还没说完,高桢就抢先道:“若是侄儿不能顺利过关,就请皇上只给侄儿赐婚便罢,婚礼什么的,全由王府出面就好,绝不敢费皇上一两银子。”

皇帝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你这狡猾的小子……”广平王也忍不住笑了。

照高桢这个说法,无论他能不能办好皇帝吩咐的三件事,赐婚都是板上钉钉的,差别只在于婚礼是由谁出钱罢了。以广平王府的家底,想要给世子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难道还拿不出银子来?高桢这么说,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过皇帝却被这样狡猾的侄子逗得龙颜大悦,他就顺势松了口:“也罢,若是你不能顺利过关,那朕就只管赐婚,旁的便万事不管了,你也别想办什么盛大的婚礼,照着一般富贵人家的礼数办喜事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因为朕答yīng

无论如何都要给你赐婚,就不把朕的吩咐放在心上,难道你不想把你媳妇风风光光地娶回家里么?建南侯只有这一个妹子,看得如珠似宝,怎么可能由得你随意抬回家去?”

高桢摸了摸鼻子,心里顿时严肃起来。赵玮那儿,还不曾松口说许婚呢。即使有皇帝赐婚,他还是要说服这个大舅哥才行,否则日后如何见面?

高桢问皇帝:“皇上要吩咐侄儿什么事呢?”

皇帝想了想,笑了:“这第一件事,就是剿灭残存的颖王死士。朕瞧你方才侃侃而谈,似乎还挺像样的,索性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吧。人手都交由你指挥,你想要多少人、物、力,都只管开口。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高桢略顿了顿,便抱拳行礼:“臣领旨!”

广平王眉间迅速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侧头问皇帝:“这是第一件事,那第二、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皇帝笑咪咪地说:“朕还没想到呢,等想到再说。皇兄也不必着急,横竖赵家丫头要嫁人还早,咱们先拖个两年再说。至于母后那里,朕会跟她讲,这个侄儿还需yào

历练历练,若是娶妻早了,怕他沉浸在温柔乡中,没了上进心,因此婚事还是过两年再说。母后素来明白事理,知dào

朕有意重用桢儿,只有高兴的,断不会反对。倒是皇兄王府中的内务,没人打理是不行的。”

他凑近了广平王,压低声音问:“皇兄当真不肯续弦么?那就立个侧妃如何?哪怕是纳个侍妾呢,只要能让母后安心就行。她老人家安心了,自然不会再盯着你们父子二人的婚事不放。”

广平王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复杂,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未完待续……)

PS:有事回家晚了,更新迟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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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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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刚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准bèi

建议祖母张氏挑那一天进宫去陪太后说说话,高桢就再度降临了建南侯府。

高桢这一回来,只是向张氏简单地请了个安,就拉着赵玮到书房说话去了,竟然没叫上赵琇。虽然他看向她的目光,比先前都要更热切几分,但他连一句亲近些的话,都没有跟她说。赵琇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想起他今年直到现在还没跟她提要求,要她为他做几件新衣裳,她就忍不住郁闷。已做好的几件新衣,虽然都是照着高桢的身量来缝制的,但如果他再不开口,她就要把衣服全都送给哥哥了!

赵琇犹自在那里忿忿不平,却不知dào

高桢跟赵玮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赵玮听后,有些犹豫:“那些死士不是寻常人物,若是逼急了,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我就怕他们会伤到我妹妹。”

高桢正色说:“若是有可能伤到赵妹妹,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只是请赵妹妹帮着遮掩一番罢了,我手下的人还不至于无能到这个地步,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暴露行迹。”

赵玮听了,神色缓和了许多:“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让妹妹帮你这个忙。不过一定要让我妹妹去么?其实我也可以寻个理由拜会方锦骐,让你的人来做我的长随,想来也能瞒过有心人的耳目。”

高桢却摇头了:“你平日出门,素来只带少许几个随从。而且每次都是固定的,若是忽然换了陌生面孔,有心人定会起疑。况且你原本就跟方锦骐无甚交情。贸然上门,岂不是显得奇怪?不比赵妹妹与方家姑娘,原就是闺中密友,常来常往。”

赵玮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反对了。他命人请妹妹过来,想要郑重将事情原委告sù

她。

赵琇来了之后,听哥哥说。高桢想要派两个人冒充赵家跟她出门的长随,跟着她去方家,好寻机与方三爷接触。她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为什么?世子没有别的法子跟他见面了吗?冒充我的长随,固然可以顺利进入方家,可是客人带来的随从一向是在外院里歇着的,兴许还会跑到车马棚去。不可能轻易跟住在深宅大院里的方三爷接触吧?”

高桢何尝不知dào

这一点?方家并未隔绝同外界的交往。何况方氏家族聚居,人员纷杂,真想混进宅子里,也不是难事,就是要费点心思,多花点时间。他不过是想要一个跟赵琇见面的借口,再给建南侯府添点儿功劳罢了。反正有建南侯府相助,他可以更快更隐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于是他回答说:“方三如今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若是贸然上门说要找他,未免引人注目。要是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而悄悄派人潜入,虽然可以掩人耳目,但若是方三心思不定,就有可能会危及我的人手,借口说抓贼什么的,打个半死再扭送官府,我也不好公然救人。借用你长随的名义进去,若是情形不妙,也能顺利脱身,毕竟建南侯府千金的随从,不是方家可以随意处置的。”

赵琇想想也对,又记起方三爷似乎是颖王逆党的一员,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没干什么坏事,还有好哥哥、好亲戚帮着说项,因此逃过一劫,高桢打算派人悄悄与他接触,会不会也跟逆党的事有关系?她含糊地问了高桢一句:“这事儿是皇上交给你的任务吗?”

高桢笑着点头:“当然,若不是皇上交代,我也不敢使唤他的人。”

赵琇放心了,以他们建南侯府的立场,只需yào

抱紧皇帝这条大腿就好,别的细节不需yào

过问。她立kè

就答yīng

了高桢的请求。

她很爽快,反倒是高桢有些犹豫了:“赵妹妹,这事儿虽然没什么凶险,但若是叫人知dào

你曾经帮过朝廷的忙,那些逆贼兴许……”

赵琇一摆手,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是怕这个,当初也不会把你们叔侄送上北上的船了。对于知dào

内情的逆贼来说,我早就是他们所忿恨的对象,也不差这一个半个的。”

高桢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与赵琇在船上相处的日子,心中一片温馨。他微笑着看向赵琇:“赵妹妹,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赵琇脸一下就红了,他这回是什么意思?

赵玮重重地咳了一声,立kè

刷足了存zài

感。高桢板起了脸作面瘫状,赵琇则红着脸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赵玮看着妹妹与好友的表情,心里又郁卒了,咬牙切齿地道:“世子一番诚意,真叫人感动。不过世子是不是忘了我当初也在北上的船上,今日也是先答yīng

世子所请的?”要感激也该先感激他,只对着妹妹一个人说绝不相负是什么意思?!

高桢冲他一笑:“当然不会忘记,玮哥你放心吧,我也会一辈子敬重你的。”毕竟是大舅哥嘛。

赵玮仿佛看懂了他表情里蕴含的意思,整张脸都木然了。

赵琇忍住了偷笑的冲动,迅速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来,不一会儿就跟高桢商量好了计划。当天下午,她就打发人给方仁珠递了信,说新近寻了一本好书,明儿打算上门拜访,与方仁珠共赏。

方仁珠近来虽然忙碌,对于诗书还是非常感兴趣的,立kè

就答yīng

了,还禀报了母亲与兄姐。方太太也很欢迎赵琇的到来,只有方慧珠心里有些硌应,忍不住说了句:“赵家姑娘明明知dào

母亲与妹妹近日为我婚事忙个不停,怎的还要来打搅呢?”

方仁珠低头不语,方太太便数落了大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有赵大姑娘。你父亲如今还不知dào

怎样呢,你不说多感激人家几分,竟然还嫌弃人家上门来打搅了你?”

方慧珠其实话一出口就知dào

不好了。果然得了母亲的数落,不过她自认为已经是定了人家的,只需yào

等出嫁就行,不必再事事看父母脸色,便不甘心地说:“母亲总说赵大姑娘是我们家的恩人,可她又做了什么?不过是把贵人的话转述给妹妹知dào

罢了。况且这贵人不贵人的,也只有她自己说。是真是假又有谁知dào

?兴许皇上本来就打算这样处置父亲,里头没有赵大姑娘半点儿事,她只是凑巧碰上了。却落下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她也不分说明白,竟厚着脸皮受了母亲的谢。这样的人,也配我去感激她?”

方太太气得脸都白了,方仁珠忙起身去安抚母亲。又冷笑着对方慧珠说:“姐姐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来惹母亲生气。我明白姐姐的意思。眉山伯府定下的婚期太早,我们家要做的事情还多,每日母亲都要从早忙到晚,我也要在旁帮衬,若是有客人来,说不定就耽搁功夫了。姐姐是担心自己的嫁妆不能按时筹备好吧?其实姐姐不必担忧。平日大事都是母亲吩咐底下人去办,她负责揽总就好,我也不过是跟在旁边长长见识。还不到没了我就办不了事的地步。赵大姑娘来我们家做客,只是要同我说一会儿话罢了。不会耽误了姐姐的婚事的。”

方慧珠涨红了脸:“你——”

“够了!”方太太断然喝断长女想说的话,“你听到你妹妹的话了?不会耽误了你出嫁,你回房去吧,这里有我呢!谁家女儿天天盯着嫁妆单子,生怕家里人准bèi

的东西比别人的差了?”

方慧珠羞恼不已,匆匆起身一礼行罢,就转身跑了。没想到临出嫁,家人也不肯给她一个好脸,就因为她对方家来说,已经是一枚弃子了。今日她不能进宫为妃,不能为方家挣得他们期盼已久的荣耀,那又如何?难道眉山伯府不是一门好亲?即使是父母生气她当日月半轩破坏与尚家的亲事之举,那也是她为了铲除妹妹的竞争对手而为之,她难道不是在为家族出力?况且尚家的亲事也做成了,两家情谊不变,母亲为何还要对她冷脸相向?娘家亲人待她如此淡漠,等她日后成了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有了权势,看他们是不是就真能不巴上来!

方慧珠走后,方太太木着脸坐在原座上,久久才长叹一口气。方仁珠默然无语地替她捏着肩膀,力度恰到好处。方太太反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姐姐的心已经歪了,正不回来了,且由得她去吧。再过几个月,她就是别家的媳妇了,是好是歹,都只能看她自己。”

方仁珠没有说话,但心里却非常难受。这股情绪直到第二日赵琇来了,都还没能消失。赵琇看出几分,便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脸色怪难看的。”

方仁珠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要准bèi

你姐姐的婚事,一定很忙吧?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赵琇劝了几句,想到自家“长随”中混进来的两个人,连忙掩住面上的异样,拿出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诗集,跟方仁珠闲聊起来。

她们聊完了书,又聊了这几日的近况,接着连方慧珠的婚期都聊上了。赵琇得知丘家已经把吉日定了,就在七月十二,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不是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这来得及吗?”就算要赶在中秋前办,也不一定要选这么早的日子吧?赵琇先前为了迁居侯府的事,曾经托人查过良辰吉日,分明记得中秋前还有八月初二、八月初九以及七月底的两个好日子。

方仁珠苦笑:“衣裳被面分别交给四家绣坊去做了,家具也是分给了四家作坊,别的东西倒还好,母亲一向有准bèi

,现在只愁衣料首饰一类的东西。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准bèi

好的,若是交给外头的店铺去办,花费又太大了。我母亲倒情愿给姐姐陪送些古董字画,又怕丘家不重这些,更情愿要金银财宝,因此正犯愁呢。”

赵琇也明白她们母女的为难处,主动说:“如今京城里流行南货,若你们家需yào

采买江南的衣料,我们赵家六房在京中就有铺子。你只管跟我说,我去帮你们打招呼,绝不会叫你们多花了冤枉钱。”

方仁珠忙道:“钱财事小,难为你一片心。我姐姐从前那样待你,你却不记恨她,还主动帮忙。”

赵琇笑了:“我愿意帮忙,只是看你的份上,跟你姐姐没有关系。只要你记我的情就好。”

方仁珠心里感动,再次郑重道了谢。

赵琇与她嘻嘻哈哈说笑一番,就把这件事混过去了。不过是帮着打个招呼,又不是让六房做亏本生意,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丘家定的日子实在太早了些,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问了方仁珠,方仁珠回答:“中秋前就只有这个日子最合适了,再晚恐赶不及,这也是没办法的。”

赵琇心中狐疑,什么叫“只有这个日子最合适”?明明还有好几个日期可选呀?这是丘家的意思?(未完待续……)

PS:汗,家里来了亲戚,这真不是码字的好时机,几乎没办法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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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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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问方仁珠,家里是否有时宪书?方仁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有是有,但你要那个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看的。”

赵琇道:“我不明白眉山伯府为什么要把吉日定得这么早,当初我们家为了乔迁的事,看了好几个日子,因此后面几个月的吉日,我大致知dào

些。八月中秋之前,还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呢,怎的丘家偏偏定了一个这么早的?我原以为他家是答yīng

了会在中秋之前迎娶你姐姐过门呢。从京城走水路去济宁,费不了几日功夫,即使算上回门的时间,也完全可以推到七月底吧?”

方仁珠面露疑惑,这种事不是她小孩子家应该过问的,因此她也不清楚内情。不过,如果吉日当真能稍微往后推迟些日子,哪怕只有十日,也能让方家上下喘口气,不至于象眼下这般,日以继夜地忙碌了。想到母亲疲倦的神色,她便让丫头取了时宪书来。她以前没查过这东西,还不大看得懂呢。

赵琇却是执掌建南侯府中馈大权的,时宪书是经常查的东西,除了家中办大事需yào

查吉日,连庄子上四时农事,也经常参考时宪书上的指示。她非常熟练地查到了几个吉日,果然证实了她先前的话。这还只是适合婚娶的吉日,如果算上诸事皆宜的日子,只怕还要再多两个。丘家说七月十二是唯一合适的日子,根本就是瞎说。

方仁珠心中不解:“母亲应该知dào

这个吧?怎的不说?”无论方太太对长女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事关长女婚姻大事。她总不会不管。既然方家有时宪书,方便查询,方太太若有异议。想必早就提出来了,也不会明知dào

事情会有多赶,都要接受丘家的决定。这种吉日的事,一次说不定,亲家之间多商量几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不会对婚事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为何方太太不说呢?

她的丫头里。东篱是个机灵老成些的,听了方仁珠与赵琇在那里议论方慧珠的婚期,便插嘴道:“姑娘忘了?因老爷要赶着去济宁上任。太太跟姑娘也要随行,眉山伯府特地答yīng

提前婚期,太太十分感激呢。”

既然感激对方,那对方所提出的一切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方太太自然也就不会回绝了。

方仁珠恍然大悟。丘家为了配合方家母女的行程,宁可仓促办了嫡次子的婚事,这也算是一种牺牲了。方太太心存感激,明知dào

这日子定得太早,自家会非常辛苦,也要咬紧牙关答yīng

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方仁珠想明白这一点,就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对。既然母亲都点了头,丘家定的日子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姐早些出嫁。母亲、哥哥和我也能早日去济宁与父亲团聚。”

赵琇隐隐察觉到,方仁珠对自己的长姐似乎有了膈阂,说话间已经有将她排济在家庭之外的意思了。她没有多问,这毕竟是方家的家务事。就连这吉日,既然方家没有反对,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呢?她便又拉着方仁珠聊起去济宁的事来。

方慧珠婚期定得早,方太太已经跟小女儿提过,等七月十五中元节一过,就要起程南下。赵琇算算日子,能留给她们朋友间相会的时间不多了。方慧珠未出嫁前,方仁珠要跟在母亲身边帮忙,顶多也就是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而赵家眼下正要全力辅助赵玮备考,同样不可能轻松。她如果想要拉上方仁珠一块儿玩,大概有一次就不错了,多了就显得讨嫌。原本只是为了给高桢的人手找借口,赵琇今日才特地来寻方仁珠说话的,如今却正经考lǜ

起了小聚会的计划。

她对方仁珠说:“咱们六月里寻个没那么忙的日子,好好聚一聚好了。我也不请太多人,人多了我还要费事张罗招待,我还玩什么?咱们就在园子里闹,那里离我哥哥的书房还有一段路呢,怎么也不会打搅到他。到时候我就叫厨房的人多准bèi

些好吃的点心,酒就算了,好茶要一点。你想要什么吃的,也可以事先跟我说。若想作诗,也由得你。只是我未必作得出来,到时候顶多就是陪跑罢了。”

方仁珠听得颇为向往,她也有日子没有放松过了。自从去年腊月,她失去了进宫见太后的机会,许多闺阁社交的场合就不再叫上她了,即使会叫上她,也有不少人暗中指指点点的,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哪里能真zhèng

放松下来?即使是上回在建南侯府的暖居酒,她也要提防别人不怀好意的闲话。若是真的只有三两好友聚在一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怎会不心动呢?

方仁珠犹豫着问赵琇:“你祖母不会说么?这样的小聚会……毕竟不是正事儿。”

赵琇笑道:“我祖母不管这个,况且她要是知dào

我跟你这样的书香名门之女来往,只有赞成的,怎会说我?至于我哥哥,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他还总劝我,别总是埋首在账簿里,偶尔也该轻松一下呢。倒是你,家里这么忙,你还跑去我家玩,方太太那里不要紧吗?”

“怎么会呢?母亲还很高兴呢,况且我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没了我也不会碍着正事儿。”方仁珠回答着,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艳羡之色。她在家中,虽然父母慈爱,兄长也很友爱,但有家规族训约束,有族人亲友们看着,她时时都要端着“才貌双全贤淑端庄的方家女”架子,哪里有赵琇这样的自在?不过想到赵琇今日的自在,也是因为自幼父母双亡才换来的,又觉得朋友可怜可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实在不必羡慕别人。

方仁珠便收回思绪。问赵琇:“除我之外,你打算请什么人么?你素来与曹家表姐交好,是不是要把她算上?”

赵琇想了想:“曹姐姐我是要请的。但你别的表姐妹、族姐妹,我就不打算请了。一来我跟她们也不是很熟,二来嘛……请了一个不请别的,容易得罪人,若是都请来,当中有那么几个看我不顺眼的,我还要费心去招呼她。没得心烦。”

方仁珠知dào

,她是在暗示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兴许还有其他的诗会成员。脸上不由得暗暗一红:“不请她们也好。曹姐姐与你情份不一样,请她是应该的。至于二姐姐她们……”她顿了一顿,“近来她们姐妹也忙得很,想来即使你下了帖子。她们也会婉拒的。”

赵琇有些好奇:“你那两位堂姐妹很忙吗?都在忙些什么?”记得先前方慧珠过大定。方二与方四家就给嫡支一个好大的没脸,两房人近来正闹不和呢。不过彼此是邻居,又是一族的,日常活动还真是瞒不了人。

方仁珠抿了抿嘴,有些冷淡地道:“她们做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提。”

她这么说了,赵琇反而更加好奇,便笑问倚在一旁看热闹的南山:“你可知dào

?”

南山抿嘴笑道:“知dào

。四太太这几日到处炫耀,合族都知dào

了。她带着二姑娘和四姑娘天天去马家陪他家二夫人打马吊。说马二夫人非常喜欢两位姑娘呢。”

赵琇疑惑:“哪个马家?”马二夫人什么的,是权贵圈子里的一员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方仁珠低声替南山回答了:“临沂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姓马,这马二夫人,是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妇。”

赵琇眨了眨眼,想起来了,这临沂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之女,生母好象是个贵人,不过出身平平,不受宠,死得也早,这位大长公主从来都没什么存zài

感,但跟太后姑嫂间还算有些交情。张氏进宫那几回,就曾经在慈宁宫里遇到过这位贵人。可这又跟方四太太有什么关系?赵琇有些糊涂地问:“你婶娘是打算把你的堂姐们嫁进马家吗?”既然马二夫人是大长公主的儿媳,那她的儿子就是大长公主的孙子了,也是皇亲国戚,算得上是一个潜力股。

方仁珠不吭声,南山笑着说:“马二夫人的儿子今年才八岁,四太太是想求她帮忙,将两位姑娘推荐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大长公主殿下到太后娘娘跟前说项呢。”

说项?说什么项?

赵琇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方家嫡支之前曾经试图将方慧珠推荐入宫为皇妃,失败后又将方仁珠推出来,想要让她成为皇长子妃,同样失败了。方四太太这是见嫡支暂时失势,所以不甘心了,也想要山寨一把?不过方四老爷方奕山官职只有从五品,想要做皇长子的岳父还不大够格吧?方二、方四的年纪也太大了些,方仁珠在姐妹中排行第五,尚且比皇长子年长,更何况是她们?难道她们的目标是侧妃之位?就算是侧妃,只要嫁给了皇长子,将来皇长子继位,那也是妥妥的皇妃。怪不得方四太太会如此热切。

只是……不过是陪着马二夫人打了几天马吊,得了几句赞赏,就得yì

地满世界炫耀,这位方四太太也未免太轻狂,怪不得方仁珠没脸提。就算方四太太说服了马二夫人帮忙,马二夫人还要再求临沂大长公主呢,然后临沂大长公主再到太后面前去求情……漫漫长路还有很远,八字都没有一撇,就先炫耀起来,未免太早了吧?

赵琇嗤笑了声,对方仁珠说:“你别管她们了,上头看到他们家的人如此钻营,还不知dào

会怎么想呢。你们家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千万别再搅和进去。等你姐姐出嫁了,就早日收拾了行李到济宁去吧。即使他们闯出什么祸来,也不与你们相干。”

方仁珠微笑着点头:“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打算过了中元节就出发。”

既然如此,赵琇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定下聚会的日子比较好,便问方仁珠,大概在什么时候会比较有空。

方仁珠想了想:“六月中旬的时候,我姐姐的嫁妆应该准bèi

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等候作坊上把订做的家具和首饰送来,那时想必我家里会清闲些。”

赵琇便决定在那时候聚会,又问:“我想把蒋家姑娘也请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你应该跟她还算熟悉吧?”她指的是天津知府蒋四老爷的千金蒋雯。京中闺秀,能跟她说得上有交情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蒋雯虽然只打过两回交道,但她曾在蒋家住过些时日,所以相处得还不错。正巧近来蒋雯滞留在京,不曾回天津去,正好把人请过来。

方仁珠也认得蒋雯,只是见过的次数不多,倒是在太后身边时听说得多些,当即便答yīng

了。

赵琇估摸着自己来了也有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高桢的手下怎么也该把事情办完了吧?便打算告辞。不过她考lǜ

到高桢的人将来也许还需yào

她做掩护工作,潜入方家嫡支的宅子与方三爷接触,便想为他们寻个长期的借口。她对方仁珠说:“今儿我带来的这本诗集,一套原是五本的,这是头一本。后面的我正在看呢,等我看完了,再打发人给你送来。”

方仁珠连忙笑道:“这诗集我想找很久了,多谢你想着我。等我看完了,马上就给你送回去。你也不必赶着看完后头的,我如今正不得空,未必能腾出时间来读诗。等忙完了我姐姐的婚事,我再到你家去,把全套诗集都抄录下来,带去济宁细细诵读,岂不更妙?”

赵琇笑说:“这也没什么,我看完一本就给你送一本来,你先抄完了再说,以后再细看。这样既不耽误事,也不会太费功夫。否则等你姐姐出嫁了,你还有几日清闲可以用来抄书?”

方仁珠想想也是,便不再推辞,一路送了赵琇出二门。

等赵琇上了马车,瞥见车队后方的两个长随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知dào

他们肯定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心下一松,便钻进了车厢里头去。一声令下,马车缓缓驶出了方家嫡支大宅的门。

方三爷站在前院角落处不引人注目的树丛后,目送赵琇一行人离开,摸了摸袖袋中的东西,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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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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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建南侯府的时候,高桢已经在那里等候已久了。他在前院迎接了归来的赵琇,只看了那两名“长随”一眼,从他们处得到事情一切顺利的暗示,就不忙着去询问细节了,先抓紧时间跟心上人说话。

赵琇没有察觉到高桢的险恶用心,还真以为他关心自己方家之行的详情呢,不但把自己在方家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大致向他坦白了,包括方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去巴结临沂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妇马二夫人这种八卦也没落下。

高桢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不过皇长子的正妃也好,侧妃也罢,自有皇后把关。以他皇婶的性情为人,绝不可能让品性不过关的女子入选的,而他皇祖母也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因此他并不是非常担心。至于临沂大长公主,虽然是宗室里的长辈,可她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物,一向小心谨慎。方奕山的女儿能不能入她的眼还很难讲,这时候就担心也太早了些。

赵琇又告sù

了高桢,自己跟方仁珠之间关于送书的约定。她道:“我也不清楚你手下的人暗中去见方三老爷,是一次性的还是需yào

多次接触,所以我就跟方五姑娘约好了。若是你有需yào

再派人过去,那就先来找我,让你的手下继xù

伪装成我家的长随,跟着我的丫头婆子出门办事。至于我的人进了方家后,你的手下要如何见到方三老爷,那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相信他们应该有法子办到。用不着我冒着让人怀疑的危险去为他们创造机会吧?”

高桢笑了:“当然不用。若是方三需yào

跟我接触,大概也会借用侄女儿还书的理由,打发人来找你。到时候你将密信保存下来。给我送信,我自会亲自来取。”

赵琇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因为你事先没说清楚,我也不知dào

这么做对不对。反正能帮得上你的忙,是最好不过,若是你用不着,那我也没什么损失。”

高桢柔声道:“你想得很周到,比我周到得多。你帮上大忙了。真的非常谢谢你,赵妹妹。”

赵琇脸微微一红,眼神就直往旁边瞟:“你也不必客气。我这也是在帮皇上的忙。”她察觉到高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害得她的双颊越来越热了,全身都不自在。她咬了咬唇,决定要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个……我觉得你有必要做点保密措施。防止消息外泄。我也省事些。你要不要……跟方三老爷通个气,两边都弄个密匣,上头挂了锁,钥匙只有你俩有。他有什么信,就放进密匣中,连方五姑娘的书一并送过来。我马上通知你,你过来把密匣拿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只要密匣的锁足够保险。就比仅仅用个信封要可靠得多。”

高桢听了,不由得想起方奕山处屡次被皇帝派去的密探窥视的密信。若那死士首领与瀛台的高钜之间有这么一道保密手续,又怎会暴露得彻底还毫无知觉?赵琇所言,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就跟太祖皇帝时留下来的密折制度差不多。不过用在方三爷这里,可能那密匣需yào

特制,免得被人发xiàn

生疑。

他对赵琇点头道:“这法子不错,等我回去跟皇上说了,就即刻命造办处制作。”

赵琇微微一笑。其实她这主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天知dào

皇帝那边的人手是否可靠,会不会泄密?万一有人泄密,她这个经手人如何说得清楚?倒不如弄个密匣,上个锁,就算有人偷窥,那也是有钥匙的人身边的问题。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想起了高桢,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跟我来。”便避开身后跟着的人,远远地走到院子角落里。高桢心中疑惑,但还是跟了过去。

赵琇压低声音道:“你这回办事,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吧?你派来的两个人,是不是皇上手下的密探?就象是前朝的锦衣卫那种?”

高桢顿了一顿,笑道:“有些不同,厂卫的名声早就坏了,皇上手下的人,却不会象厂卫一般做事。他们只是帮皇上做些不好摆到台面上的事罢了,比如铲除谋逆等等。至于朝中的大臣,那不是那些人的职责。”

赵琇闻言倒是安心了些,但也不忘嘱咐高桢:“不管怎么说,跟密探这两个字沾上了关系,你就得行事谨慎些,别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也别让自己显得拥有太大的权利。我知dào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太高兴。皇上是你亲叔叔,绝不会害你。可他是皇上,为了顾全大局,有时候也有可能会作出一些牺牲。我不希望被牺牲的是你。”

高桢脸色微变,好象想到了什么,但马上就郑重地对赵琇说:“你放心,我明白的。皇上只是有几件事暂时交给我去办,算是考验我的本事。等事情办完了,我还要回王府照顾父王,不可能真的为皇上做密探头子。”

赵琇笑道:“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见祖母了。今儿的事还是瞒着她的呢,让她知dào

我又出门了,还不知dào

要念叨多久呢。”

高桢温柔笑说:“没事,我方才过来时,还跟老夫人说,是我托你帮忙打探一下方家几位姑娘的品性,这是太后嘱咐我做的事,因不好让外人知dào

,所以你才没告sù

她。老夫人知dào

事情轻重,即使进了宫也不会随意说的。”

赵琇顿时放下了心:“还是你想得周到,多谢多谢。”

说话间,赵玮已经从书房赶过来了,看到妹妹与高桢站在一处,离其他人都老远老远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kàn

。不过赵琇的态度非常自然,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说要去见祖母了,然后欢欢快快地进了二门,看起来并没有跟高桢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这让赵玮心里好受了些。

高桢心里存了事,与赵玮随便聊了几句,也说要告辞了。他带走了那两名长随,直往皇城去。

他心里存了一个疑问,想要先向父王请教:皇帝是不是对他这个曾经的皇长孙也有几分猜忌?即使没打算伤害他,但也通过让他成为密探首领的方式,让他变相成为朝臣心目中前朝厂督一般的反面人物?如果是那样,那皇帝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yào

厚待广平王府一脉就足够了,那还能为他赢得仁君的美名。而广平王目盲,广平王世子又是密探头子,在暗中窥视朝臣的举动,又哪里有资格坐上那把椅子呢?朝臣们只会提防他,畏惧他,却不会拥戴他。所谓广平王一系更有资格成为皇位主人的说法,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高桢不在乎什么权势,早在广平王从东宫退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dào

自己永远都失去了坐上皇位的资格。既然皇帝无意伤害他们父子,他自然也会终生效忠于这位叔叔。可是,如果他的名声受损,一直以来爱惜羽毛的父王,还有生前最重名声的母妃,他们又情何以堪?他还想娶赵琇为妻呢,将来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的妻子呢?但是,如果他拒绝了皇帝的安排,会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何去何从,他急切地需yào

父王睿智的意见。

赵琇不知dào

高桢从自己的几句话就联想到了那么多,她正为自己能帮上高桢的忙而高兴。跟祖母张氏提到与方仁珠等朋友们定下的小聚会时,心情也非常好。张氏很赞成她们的小聚会,却嫌四个人太少了,建议她开一次诗会,补上暖居酒那次的缺。赵琇却不太赞成。

她道:“从前经常参加诗会的那些姑娘,好些人自从方五姑娘失去了候选皇长子妃的资格,就没少冷嘲热讽。后来方大人出事,她们也对方五姑娘避如蛇蝎。方五姑娘虽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这回聚会,我原是打算为她提前践个行。她这一去济宁,再见说不定就要三年后了。这样的场合,何必再让她烦心?曹家姐姐最是和气不过,蒋姑娘也是很好相处的人。请她们来一起玩,包管能让方五姑娘高高兴兴地玩上半日。我觉得四个人就足够了。”

张氏想了想,叹道:“也罢,就依你的吧。”又说:“那些姑娘都是书香名门出来的,怎的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方五姑娘又不曾惹着她们,最是和气娴静不过的一个人,不过是家里出了点事罢了。她们不都是从小就相识的好姐妹么?怎的不但不去安慰人家,反而说起了风凉话呢?”

赵琇道:“其中也有人没有说风凉话,比如冯家姑娘或是刘家姑娘,但我跟她们也不算熟,懒得请了。方五、曹姐姐和蒋姑娘都与我相熟,大家玩笑时也可以随便些。”

张氏点点头:“也罢。方家与蒋家都是书香名门,你能与他们两家的千金交好,祖母也替你高兴。你好生招待她们,千万别怠慢了。”

赵琇高高兴兴地答yīng

说:“知dào

了!”

她迅速挑好了日子,给曹萝、蒋雯下了帖子,两人都很快就回了信,表示那天有空,一定会来。赵琇便又开始安排那日的活动与吃食。没两日,明知书馆那边的改建工程负责人报上来,说书馆的主体已经改建完毕了,请建南侯府的主人前去验收,再决定一些细节修饰的部分该如何进行。如今赵玮忙着备考,书馆的事已经被赵琇包揽过去,她自然又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高桢也从属下处得到了回报,方家那边有了动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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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诓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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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方奕山在书房见到了他所畏惧的那位“故友”,他对自己家宅子的安全就失去了信心。在外头不安全,在家里也不安全,他这日子还怎么过?让一个陌生人长驱直入书房,威胁了主人的安全,又再翩然离开,居然没一个人察觉不对,家里的仆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紧急从庄子上调了好几个没有经过调教、不熟悉仆从礼仪却孔武有力的男仆到家里来当差,书房与后宅更是换人的重灾区。这是他平日在家最经常待的地方,他希望自己的家今后再也不要象先前那样,轻易被人偷摸进来了。第一次那个人只是跑来跟他说几句话,拿走一封信,天知dào

对方下一次再来,会不会把他的脑袋拿走?

皇帝手下的密探先前安插在方奕山书房里的探子,非常不走运地被换走了,改到马房当差。这也意味着皇帝一方失去了一个重yào

的耳目。将来方奕山与颖王死士余孽再有联系,他们就很难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这就是高桢为什么要找上方三爷的原因。方三爷可以毫无阻碍地出入每一个方家族人的宅子,也可以跟方奕山进行平等的对话。书房的小厮顶多只能偷看书信,真有客人来了,他除了倒茶就不能接近书房了,但方三爷却可以从方奕山处探听消息。而方三爷也没让高桢失望,经过不停的拜访与试探,他如今已经是方奕山书房里的每日座上客了。

方三爷努力让方奕山相信,他忽然改变了态度。是因为方太太母子离京日期渐近,很多家族中的事务开始转移到他手上,令他心中越发惶恐。他知dào

以自己目前在家族中的地位。是很难令族人信服的。即使暂时代理兄长的族长职责,也很容易会被架空。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将来他兄长方崇山回到京中,他无法交代还在其次,嫡支在家族里的话语权落空,才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一点。而此时方奕山几乎是家族中除了方崇山外官位最高的人,又对族长之位虎视眈眈。肯定不会放过方崇山不在京城的好机会,趁机夺权的。只是他毕竟是旁支,想要夺得族长之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他目前的官位,恐怕是胜少败多的结局。

方三爷找上方奕山,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只要他在方三爷代理族务期间,不在明面上争夺族长之位。让方三爷维持嫡支表面上的体面。那么方三爷可以保证,在族中事务上,尽量听从方奕山的指示,就连家族所掌握的资源,也可以偏向方奕山一家,包括所有已出嫁方家女的婆家所拥有的影响力。方四太太有了这个助力,就再也不用辛苦地巴结一个马二夫人,只是为了给女儿争取一个可能的推荐渠道了。方家女中也有贵妇。可以直接带着娘家的晚辈女孩出入宫廷,就象方慧珠与方仁珠曾经得到的待遇一般。

为了显示诚意。方三爷不知用什么法子,给方四太太和方四姑娘弄到了一张尚太傅夫人六月赏荷茶会的邀请帖。要知dào

,尚太傅夫人在太后与皇后面前都是极有体面的,而她这茶会的参与者,也都是京城里有名的贵妇人,其中就包括两位蒋夫人——当今太后蒋氏的嫂子与弟媳。据说太后姑嫂感情很好,如果在茶会上,方四姑娘能得到两位蒋夫人的青睐,就等于得到了平步青云的机会,那可比临沂大长公主那边要可靠多了!

方四太太欣喜若狂,连长女方二姑娘埋怨自己没有份的话都抛到一边了。既然要配皇长子,长女的年纪确实太大,次女倒是勉强够格。只要女儿里能有一人成功攀上金枝玉叶就够了,他们不能太贪心。方四太太跟方四姑娘高高兴兴地准bèi

起了茶会那天要穿戴的行头,而方奕山也终于相信了方三爷的诚意,对他的戒备少了许多,更添了几分亲近。

其实他此刻心中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不知dào

那几位“故友”看到他的妻女如此热衷于攀附如今的皇室子弟,会有什么想法,但他却无法抵挡成为皇亲国戚的诱惑——方三爷为何能保住身家性命?还不是靠了方家嫡支的人脉么?若他当真成了皇长子的岳父(他忘了女儿的目标是侧妃),那将来那几位“故友”事情败露时,他应该可以保住性命吧?对方见他身份跟过去不一样了,大概也不会轻易对他下毒手,以免引来朝廷的报复?

方奕山心头有重压,方三爷又表现得如此有诚意,就好象跟他恢复到从前的亲近关系一般,甚至在私下场合里,毫无避讳地谈起了自己对目前处境的不满,对当今皇室的怨言,对东山再起的野心和欲望……方奕山终于忍不住,向方三爷透露了自己跟死士首领的接触。

方三爷露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为方奕山做分析。以死士残存力量的能耐,想要把颖王世子高钜推上皇位,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即使当今皇帝父子三人都死绝了,连广平王父子也死了,也还有晋阳王呢,那可是先帝的亲子,此外还有些血缘远一些的宗室,比如留守嘉定的汾阳王府等等。高钜以逆王之子的身份,若想要翻案,实在太难了。朝中也没有支持他的人。从前支持颖王的被清算了,反对颖王的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翻身,即使是那些在暗中支持颖王、尚未被今上发xiàn

的臣子,对高钜也不如对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熟悉。再加上死士们只有一帮亡命之徒,顶多手里掌握着一些财富,没兵没马没粮,想要成气候,还不如指望他们远走高飞,在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靠着剩下的财富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呢。但无论死士们是想要飞萤扑火还是远走高飞,都对方奕山没什么好处。

方奕山只觉得他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我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不敢对那些人明说。就怕说出来了,他们一怒之下就要了我的性命。可若继xù

照着他们的话去做,我又怕将来事情败露。叫朝廷知dào

,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会祸延妻儿,连累家族。”顿了顿,他将最后那句话又着重提了一次,“三哥,虽然他们没有找上你。但你我同族,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千万别不管我。好歹也曾经跟那些人共事过,就帮我想想主意吧?该如何打发了他们才是?”

方三爷假装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叹息着道:“除非有法子一下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你我却是有家有室。总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既然他几次托你办事,都不曾叫人发觉,你也只能硬着头皮继xù

撑下去了。最好既不得罪他们,又把自己撇清了,别叫任何人抓住你的把柄。他们不就是想要将颖王世子劫走么?那是他们两边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去!你寻个借口装病,尽可能推托,事后朝廷追查起来。也跟你无关。若是他们再与你为难,你就来找我商议。”

方奕山顿时将他的话奉为了真理:“你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也只好这样做了。若他们再来,我一定找你。”

于是当死士首领再度摸上方奕山的书房,如此这般与他密谈了半夜之后,他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就找上了方三爷,将事情细细跟他说了,脸上满是恐惧:“怎么办?他们说世子之所以不肯走,都是因为有王妃拦着。王妃从前就被王爷厌弃,他们都没把她当成是正经主母。如今王妃碍了他们的大业,他们打算要将王妃除去,好将世子掌握在手里,因此交了一瓶毒药给我,命我想法子将药传给黄公公……”

方三爷脸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你先别慌,且不说世子已经不肯见你,你还能不能将毒药递到黄公公手里,即使递过去了,黄公公又怎会冒险毒害主母呢?况且王妃死了,世子也未必会改变心意呀?”

“所以他们要我骗世子。”方奕山摸了把脸,面色苍白如纸,“他们让我跟世子说,接他出去,不是为了谋反,而是想要保住王爷仅存的血脉。他们手里还有些财物,打算护着世子避到岭南。他们在那边置办了产业,周围也没人认识他们。世子过去了,就能象寻常富家子弟一般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必继xù

困在瀛台受气。若是世子担心王妃不答yīng

,可以给王妃下假死药。人服了那药,就会象是死了一般,足可骗过太医院所有人。到时候借着出殡的机会,世子要争取扶灵出城,他们会在路上将他救走,顺便带走王妃的棺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王妃服下解药。到时候木已成舟,王妃为了儿子,也只能认了。他们母子一起到岭南去,也省得日后牵挂了。”

方三爷挑了挑眉:“毒是真的吧?”

“毒是真的。”方奕山说,“只要骗世子给王妃下了药,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世子其实很好骗,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上当,但是……我真要这么做么?我真不明白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用这种法子,即使救走了世子,他难道就不会恨他们害了他母亲?又怎会乖乖听从他们的号令呢?若只是为了拿他做个幌子,那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将人从皇城里偷出来?”

方三爷也想不明白,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情报整理好,借着小侄女给建南侯府千金赵琇送书的名头,将消息递了出去。

高桢从赵琇处拿到了情报,就立kè

进了宫。他向皇帝禀报了所有信息后,道:“这群亡命之徒,哪里有将颖王妻儿的死活放在心上?我看他们千方百计要将高钜带走,必定有别的图谋!”

皇帝眯起了眼,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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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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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想起的那个传闻,原是颖王事迹败露后,他府中一个属官在重刑之下透露的口风。

据说颖王之母郭淑太妃的娘家郭氏,原就是山东豪强,在太祖皇帝起事之初,曾经资助过大军粮饷。因此太祖皇帝虽然早有元配嫡子,但对郭淑妃依然宠爱有加,更偏爱她所出的颖王,差一点就将皇位传给了他。而先帝登基后,颖王固然是封了亲王,朝中几位顾命老臣却对他始终心怀戒备,对他身后的郭家更是严加打压。郭家人心里不知憋了多少怨气。后来老臣们相继告老、去世,先帝又被颖王哄住了,重新提拔了郭家,但郭家始终不服气。他们正是颖王夺位的最大支持者。郭家为颖王训liàn

了私兵、情报人员与死士,还为他筹备了大批粮食、兵器和财物,并且将这些东西都收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由心腹中的心腹保管。除了颖王以及颖王之子,就只有郭家嫡系的三名男丁有资格知dào

这个地方在何处,并且从看管的人手中,将东西拿出来。

颖王事败,郭家的成年男子都参与了谋逆,因此全部被处死了,妇孺被流放到西南偏远之地,家财亦充了公。亲友们也有不少被连累的,丢官的丢官,去职的去职,流放的流放。但官府无论如何追查,始终没有找到传闻中的大批粮食、财物和兵器,也不知dào

那个隐秘的地方是在哪里,就连私兵。也只找到了几百人,跟传闻中的数字有不小的差距。

偏偏颖王的那名属官只知dào

有这件事,却不知个中详情。而别的人更是闻所未闻。皇帝原本还以为,这只是那名属官不堪重刑之下,胡编乱造出来的谎言。但如果那是真的呢?

颖王手下这群逃脱的死士,既然是他心腹之人,很有可能知dào

这笔财物的存zài

。既然飞黄腾达的美梦已经破碎了,那他们会不会对那笔财物产生贪欲,想要将东西据为己有。然后远走高飞,凭那笔财物,在没人知dào

他们的地方。过上富贵舒适的好日子呢?

高钜也许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有资格知dào

藏宝之地、并且从保管人手中取得财物的人了。如果那群死士当真想要夺取这批财产,那么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说服保管之人放手,二是利用高钜去领取。皇帝不知dào

负责保管的人是谁。但如果死士们当真是冲着财物去的。那他们很显然已经选择了第二个方法,那也意味着,保管这批财物的人,绝对是硬茬。

皇帝很有兴趣知dào

对方是谁。对方是否也是颖王逆党的余孽?只不过是太懂得掩饰自己,因此没有人发xiàn

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对于皇位如今的主人又是怎么想的呢?是否还存zài

反叛之心?还有他们手里的那批财物,到底有多庞大?能令那几个已经逃出生天的死士,不惜背叛昔日恩主,冒着被朝廷围剿的风险。潜入京城,意图将被困在大内瀛台孤岛上的高钜偷劫出去?

皇帝问广平王的意思。广平王淡淡地说:“皇上既然想知dào

,那让他们去查就是了。外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不可不防。早些查清楚,皇上也能安心。至于那些粮食、兵器与财物,都是郭家搜刮的民脂民膏,早就该归还给朝廷了。山西今年才受了大灾,正需yào

粮食救济呢。边境上的将士们,想必也到了更换装备的时候了。”

皇帝抚掌大笑:“皇兄说得是,我们就这么办!”他问高桢:“桢儿可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高桢抱拳肃立:“侄儿必定竭尽所能!”

他对这个任务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早就在方家周围布下了眼线,那死士首领半夜从方奕山家出来后,又一次被缀上了。密探们跟踪到了他在内城的一个落脚点,清晨城门开后,他们又再次跟着他出了外城。虽然这回又在半路上被对方发xiàn

了踪迹,然后叫人牵着鼻子在外城转了一大圈,最后还跟丢了,但高桢却从中发xiàn

了有用的情报。他早就派人守住各处城门,确定那死士没有出过城,上回完全就是故弄玄虚。这就证明对方在外城必定也有落脚点。将这一回对方带着密探们绕圈子的路线跟上一回的汇合起来分析,两次都没有经过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的落脚点地址,而这个地址,多半会跟他绕过的路线相隔不远,他才会对那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

高桢分析出了两个大致的区域,大约在八到十条胡同之间,分别加派了人手监视,一旦发xiàn

那名死士首领的踪迹,就会有人立kè

上报。他又再派人盯住了死士们在内城的那个临时落脚点,同时继xù

监视方家,相信那名死士首领还会继xù

出现的。

皇帝对高桢的安排还算满yì

,又指出了几处疏漏的地方,高桢连忙加以补救。皇帝笑着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你虽年轻,人却聪明,只需yào

多加历练,必能成材。你两个弟弟年纪还轻,不知几时才能为皇叔分忧,索性你来帮朕的忙好了?就象这一回,你的差事不就办得挺好么?”

高桢飞快地望了父王一眼,他知dào

父王看不见,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们父子此前已经针对这件事有过一番交谈,广平王是不赞成他执掌皇帝的密探力量的,倒不完全是为了他日后的名声,而是不想让他涉足到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里去,将来难以脱身。即使如今的皇帝对他们父子宠信有加,谁知dào

皇长子将来会怎么想?皇长子的子孙呢?有些风险,从一开始就应该避开。

高桢犹豫了一下,就打算婉拒皇帝。皇帝却在他开口前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高钜如何选择,似乎已经不再重yào

了。他已经无路可选了吧?除了选择向朕效忠,他还能如何呢?难道还真的指望那些有意杀他母亲的死士么?”

高桢愣了愣,不明白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广平王却反应很快:“该让他知dào

事情的真相才是,他也应该死心了。皇上对他已经足够宽仁,他实在不该再有妄想的。从前发生的事,并非他所愿,他落到如今的境地确实有些冤枉。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该再纠结自己暂时的得失,而是应该为日后着想。若他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孝顺母亲,就别再想着什么名利权势了。安逸祥和的日子也是很美好的,不是么?”

皇帝笑了:“皇兄原来是这么想的?”

“当然。”广平王露出了微笑,“我如今就只想过富贵安逸的日子,等着桢儿娶妻生子,安享天伦之乐。颖王婶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吧?高钜若是孝子,就该知dào

要怎么做。”

皇帝哈哈大笑:“若是他真能想开,其实也是他的福气,但愿他不要明白得太晚。”

高钜是否能明白,还是未知之数,但高桢在旁默默地看着父王与皇叔的交谈,心中已经明白了。

方奕山领到命令之后,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方三爷没有给他任何有用的建议,却利用从前在御前当差时,所听到的关于张夫人与高钜的性情喜好等情报,给他提供了几个安抚高钜的法子,好让他能有机会重新见到高钜。方奕山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不过拜方三爷的法子所赐,他确实稍微让高钜消了点儿气,虽然没能再次晋见,却成功地跟黄公公有了单独交谈的机会。

于是他手里的那瓶所谓的假死药,就通过黄公公递到了高钜的手中。黄公公还将死士们的计划转告了高钜,高钜犹豫了。

既然这些亡父生前的心腹们没打算继xù

谋反,只是打算接他母子二人出去,隐姓埋名过富家翁的生活,那他也就没那么排斥了。想到自己有机会离开这座幽闭的小岛,从此海阔天空,他心中就无比向往。不过他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信任那些人,更对那瓶假死药心存疑虑。

黄公公却劝他:“世子,这是您仅有的机会了!难道您想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成?即使皇帝没打算杀您,可也不会放您出去的。王妃反对,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可那些人的计划如此周密,皇帝是绝对不会发xiàn

的!等出去了,王妃心里到底还是疼您的,绝不会希望您再次落入皇帝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她也只能跟您一块儿离开了。兴许她会恼了您,但等您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娶个知书达礼的闺秀,再生个大胖儿子,王妃看在孙子的面上,又怎会不原谅您呢?”

高钜心动了。他拿着那瓶药,咬咬牙:“可是……我要如何说服母亲服药呢?”

黄公公笑了:“您用不着说服她,只需yào

偷偷将药放在她的补药中,让她不知不觉服下就行了。世子若是不知该怎么做,奴婢也可以代劳。”

高钜便将药递给了他,郑重说:“那就交给你了。”

黄公公正要接过药瓶,不料这时候门开了,张夫人就站在门外,面色如水,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在她的身旁,竟然还站着皇帝与广平王世子高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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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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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钜顿时脸色一白,双脚不由得软了。逃亡计划还未开始,就被发xiàn

,这次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但想到母亲就在皇帝手里,他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皇上,一切都是罪臣的错,家母并不知情,求您饶过她!”

原本脸色铁青的张夫人听到这句话,面色倒是好kàn

了些。她深深地看了伏跪在地的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原来你还有孝心?那为何又要对我下毒?!”

高钜脸色越发苍白了,痛哭流涕:“母亲容禀!儿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对您下毒,这并不是……”

“你以为这真的不是毒么?!”张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你母亲的性命,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中。你如此愚蠢,还说什么雄心壮志?说什么富贵权势?!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她狠狠地骂了儿子一顿,又红了眼圈,转向皇帝,“罪妇教子无方,求皇上责罚……”说着就要跪下。

皇帝示意高桢将人扶住,然后走进了屋里,在正位上坐下了。他看向伏跪痛哭的高钜,再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黄公公,冷哼了一声:“是谁将这瓶药交给你的?假死药的话,也是那人说的么?他就没提别的?”

黄公公全身颤抖着回答:“是……是礼部的方奕山大人……”他将方奕山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没有提到那瓶子里的是毒,也没说死士首领想要杀张夫人,只说那是假死药。是为了协助高钜母子逃离而准bèi

的,连他们的脱逃计划也都说了。

皇帝笑了笑:“听起来跟听故事似的,这世上哪里来的假死药?”

高桢将张夫人扶到旁边坐下,对皇帝说:“到底是什么药,请太医来一查便知。当着叔祖母与钜叔的面,他们也可以看清楚,我们可没做过手脚。”

太医很快就到了。他们还带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锦鸡。高钜认得,那是瀛台岛上前不久添的新成员,也是他长日无聊下的新玩具。有时候他盯着这只锦鸡。光是看着它在花丛里钻来钻去,就能看上大半日。就在两刻钟前,他才喂过这只锦鸡呢。

太医取出药瓶中的白色粉末一看,就即刻道:“这绝不是什么假死药。而是剧毒之物。名叫白降丹,是一种丹剂。少量外用可作药,但内服却极危险。若照送药之人所言服下,剂量太大,只怕服药之人即刻就死了,药石罔灵。连五脏六腑都烂了,还提什么过几日服了解药就会复活?”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太医让宫人抓住那只锦鸡。将小半勺药粉和了水,强行给它喂了下去。那锦鸡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口中有黑血流出。太医还道:“皇上可命人将锦鸡剖开,查看内里五脏情形,便知此药厉害之处。”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高钜早已相信了太医的话。他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向黄公公。黄公公的脸色也白了,不管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此刻只能不停地磕头:“奴婢当真不知情啊,奴婢也是被方大人骗了!”

门又一次开了,这次是方大人被人揪了进来。方才他在外头已经听了一阵子,知dào

自己事迹败露,早就软成了一滩泥。待进了门,看到皇帝,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磕头哭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只是被那些死士威胁,一时害pà

,才会为他们做了信使。但微臣当真不知dào

这药有毒啊!”

皇帝轻轻一笑,没有说话,高桢睨着方奕山说:“你不知dào

?我看你知dào

得很。你不是说,颖王世子其实很好骗么?”

方奕山窒住,不敢置信地看向高桢。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的这句话只有一个人听见……

高桢又笑了笑:“你还说,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相干?谁叫钜叔蠢到会相信你的话呢?即使被骗得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也是活该。等他被那些死士带走,你才能安心继xù

做你的官,享你的富贵呢。”

方奕山终于确定,方三爷已经倒戈了,他所说的一切,都被这个堂兄弟出卖给了皇帝。怪不得……他才递了药进瀛台,转身就被抓住了,因为早就有人给皇帝通风报信,人家就等着他入套呢!可惜,此时才想明白已经太晚,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高钜看着方奕山的模样,就知dào

高桢说的话都是事实,心中顿时恨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欠你们什么了?!我不过就是想要过点舒心日子罢了,你们这都不肯答yīng

?口口声声说是我父王的死士,一心为他效忠,却毫不在乎他妻儿性命,你们忠的是哪门子的心?!根本就是我的仇敌!”

张夫人对儿子说:“你如今明白了么?相信那些人根本就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他们若真的把你当成是你父亲的儿子,当日你父亲还在时,又怎会无视于你?这一回他们千方百计要把你弄出去,定有图谋,只是我们还不知dào

罢了。我叫你别信,只管安安心心在此度日,你怎的就不肯听?!这一回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只怕我就真的死了。你被他们弄出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高钜抱着母亲的大腿痛哭:“儿子知错了,儿子对不住母亲!”哭完了又爬到皇帝脚边道:“是罪臣痴心妄想,错信了奸邪,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求皇上饶恕罪臣的母亲。她事先并不知情,还一再劝罪臣不要听信外人的话,是罪臣愚蠢,上了别人的当,差点酿成大祸。罪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只求将那些恶毒的小人铲除殆尽!到那时,即使皇上要罪臣的性命。罪臣也甘愿无悔。”说完便深深地伏下头去。

张夫人听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跟着跪下,哽咽道:“皇上。罪妇知dào

这孩子犯了大错,可他从小养在王府,因体弱,连大门都少出,才会这般愚钝天真。求皇上看在他是受了旁人诓骗的份上,饶过他一条性命吧。罪妇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此一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断送了性命……”

皇帝柔声道:“婶娘请起。朕自然知dào

钜弟是上当受骗了。其实朕早就知dào

方奕山与死士余孽有联系,只是见钜弟如此容易轻信,觉得还是给他一个教xùn

的好。相信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谁才是值得相信的人。”

张夫人与高钜母子齐齐含泪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们还相信颖王余党中的任何一人,那就太愚蠢了。而皇帝既然能够抢在最后关头之前阻止死士们的阴谋。可见还是不想他们死的。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抱紧皇帝大腿比较好。至于死士们,既然没把他们这些旧主的性命放在心上,那就让他们去做真zhèng

的死人好了。

皇帝见他们母子已然顺服,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方奕山。

方奕山打了个冷战,颤抖着说:“臣……臣自知罪孽深重,愿……愿上书请辞……”

“请辞?”高钜冷声道,“你明知dào

事情真相。还勾结逆贼来害我们母子,罪大恶极。竟然只想请辞就算了?!”

方奕山抖了抖,咬紧了下唇不敢再出声。他不想死的!连方三都没死,他凭什么要死?他知dào

自己做了错事,可他什么人都没害死,不是么?

皇帝却笑着对高钜说:“方奕山就交给婶娘与钜弟处置吧。你们有何打算?”

张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母子俩对视一眼,已经达成了默契。高钜咬着牙说:“既然他打算毒死我母亲,还口口声声说那是假死药,那就让他尝一尝药效好了!”

方奕山闻言立kè

挣扎起来,可惜早有太监将他死死压住。皇帝含笑瞥了站在一旁的高桢一眼。高桢又看了太医一眼。太医立kè

便会意地将药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入一个空茶杯中,倒上了水,然后奉到高桢面前。

高桢含笑看向高钜:“钜叔,你不想亲手报仇么?”

皇帝顿了一顿,继xù

微笑着不说话。高钜却直接抢过了茶杯,冲到方奕山面前,硬是将杯中的水给后者灌了下去。转瞬间,方奕山便七窍流血而死了。

看着他惨死的模样,高钜脸色又是一白,踉跄着倒退几步,转身抱住了母亲张夫人。方才只是一时激愤,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杀了人,如今冷静下来后,却受了不小的刺激,面色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柔声道:“好了,此人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罪魁祸首还未落网呢。钜弟且好生养着,等朕布置下天罗地网,包管叫你看着你的仇人束手就擒!”

张夫人颤声说:“多谢皇上……”高钜则极力挤出一句:“若有罪臣能效力之处……”皇上只是微笑着摆摆手:“朕自有主张,你只需yào

听令行事便好。放心,不会叫你冒风险的。”

接下来,皇帝又将黄公公交给了张夫人处置,张夫人是深闺妇人,处事方法素来传统,只命人将黄公公杖毙就罢了。不过她素来心慈手软,看不得血腥场面,又怕儿子受惊,便先带着儿子回避了。她还需yào

好好教育儿子一番呢。今天的事情是个教xùn

,他们母子今后除了乖乖听话,也没别的路可走了。为了能过得好一些,抱大腿的学问也是需yào

好好学的。

皇帝再次移驾返回宫中。路上,他将高桢叫上了龙辇,笑骂:“今儿你是怎么了?方才朕原本是想叫你亲手替你父王报仇的,没想到你反而将机会让给了高钜。”

方奕山当初协助颖王,将几名人手安插进边城守军中,在战时暗施毒手,暗算了广平王,使得他重伤致盲,不得不遗憾退下太子之位。皇帝说的仇,指的就是这件事。

高桢低下了头:“皇上不是也说了么?方奕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真zhèng

的罪魁祸首是他背后的人。侄儿亲手坏了他的事,亲眼看着他死去,就已经是报了仇了。这种无用的小人,杀了他,侄儿都嫌脏了手。倒是那些死士,还有他们不惜背叛旧主也想要达成的目的,让侄儿更感兴趣。”

皇帝露出了满yì

的微笑:“好。你既然有心为皇叔铲除颖王余孽,皇叔自然要成全你。好好干吧,皇叔绝不会亏待你的。”

高桢露出一个谦逊又略带着腼腆的微笑,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将皇帝送回乾清宫后,他立kè

赶去乾西二所见父亲广平王,但广平王却抢先一步前往乾清宫见皇帝,父子俩走岔了道。广平王这一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高桢站在院子里,沉默良久,又转身离开了,然后便直接出了宫。

他骑马沿着官道飞奔,哪里也不去,直接就奔到了建南侯府。

这时候,赵玮出门去赴尚琼的约了,张氏进宫陪太后说话,侯府中只剩下赵琇一个主人。

赵琇听说高桢来了,心中纳闷,便来到了花厅相迎。见到高桢,她笑吟吟地才说了一句:“昨儿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了?方家今儿可没再送书来。”便感到一阵风起,高桢冲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她,却不说话。

她吓得整个人都僵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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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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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被高桢的举动吓得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有人会看见的!”

这间花厅虽然不是建南侯府的正厅,但也是在中路前院厢房位置的,外头的大院子随时会有人经过,况且花厅外头本来就有侍候的丫头或小厮,还有她一路出来,身后也是跟了丫头的,万一被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如今的情形,传扬开去,那要怎么收场?赵琇都可以想象到祖母张氏大发雷霆又或是流泪不止的模样了,头皮忍不住发麻。

不过担心之余,她也发xiàn

了高桢此时的异样。他从来都是个很镇定的人,哪怕是在被洪文成暗算,又或是钟王妃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失态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赵琇小声叫了一句:“高桢哥哥?”高桢还是紧紧搂着她不说话。

她暗叹一声,心想罢了,就让他搂一会儿吧,回头把外头看见了这一切的人好生敲打一番好了,威胁利诱,双管齐下,还怕封不住那些人的嘴吗?她如今可是执掌一府中馈大权的人。

高桢虽然一时失态,但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很快就松开了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赵妹妹,是我失礼了。”语气中略带了几许颓然的意味。

赵琇担心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委屈?”

高桢只是微笑着摇头:“我没事。”顿了顿,他又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吩咐过你家里的下人,不要靠近花厅。那时我的脸色怕是不大好kàn

。你家里的人大概被我吓着了吧?想来都听命行事了。我猜想方才应该没什么人看见我的孟浪之举才对。”

赵琇恍然大悟,回想起来,刚刚一路过来时,确实是到了前院后,就不见有人接近这间花厅,只有前门的门房有人,还有通向其他院子的几个门旁有婆子侍立。不过这也没什么。回头她去查问一番就是了。

她看得出来高桢的心情不好,便故yì

用轻松的语气说:“原来世子也知dào

方才的举动孟浪呀?那怎么就糊涂了呢?如今世人多重礼,你我孤男寡女的。见面就已经不太好意思了,你居然还……”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总之。这关系到我的名节。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

“不行。”高桢断然拒绝了。

赵琇愕然看着他:“什么?”

“我不可能不再对你做这种事的。”高桢淡淡地道,“因为我要娶你为妻,将来我们会比如今更加亲近。”

“你……你……”赵琇脸色涨红,频吃螺丝。她心想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古人原来比她这个现代穿来的更加思想开放?!

高桢拉住了她的手:“赵妹妹,我是说真的。我想娶你为妻,你答yīng

么?”

赵琇红着脸想要将手抽回来,可他拽紧了就是不放:“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给我一个答复。不,只要你点一下头。那后面的事就都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你操半点心!”

赵琇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你怎么忽然问起这种问题?你知dào

我才多大吗?”

“年纪不是问题。横竖我也不是明儿就娶亲。”高桢正色对她道,“但我希望能早日将你我的亲事定下,我想要所有人都知dào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跑出来碍事。不过我想要先得到你的允许,若是你不愿意,我……”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

赵琇有些好奇,忍着羞意问他:“你会怎样?”

高桢看着赵琇,深吸了一口气。他知dào

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放qì

的话。赵琇于他,是个从久远时期就成形的梦想,他一直心心念念,早已经成了执念。若看不到这个梦想被实现的那一天,他真不知dào

将来要如何过日子。因此他在沉思过后,还是毅然作出了回答:“我会再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努力说服你答yīng

。”

“真是霸道……”赵琇小声嘀咕着,脸上的红晕却越发明显了。

高桢微微一笑:“兴许你会觉得我霸道,但若是轻易放qì

,我又怎么有脸面对你说这番话呢?”随即面色一正,“那么,你的回答呢?”

赵琇咬着唇,眼神直往外飘:“你问得也太突然了,难道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lǜ

?”

高桢眼中瞬间闪过狂喜,但很快又抑制住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起。

没有第一时间被拒绝,这已经足以证明赵琇对他并不是完全不动心的。这不过是女孩子家害羞罢了。况且,以赵琇的性情,若真的无意于他,肯定会立即回绝。而她没有,足以说明了一切。这叫他如何不欣喜?

从皇宫里飞奔出来时,他心头聚集的乌云,仿佛一下散开了,代之以灿烂的阳光。

他忍不住激动,想要拉起赵琇的手。这回赵琇反应够快,翩然闪避开去,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许再来了!你若做不到守礼,就只能证明你不过是个登徒子,方才的话也不是真心的,而是哄骗无知少女罢了。”

高桢顿住脚步,苦笑了下,两眼火辣辣地看向她:“我不是登徒子,只不过是……情难自禁。”赵琇的脸又红了起来。

花厅外头有人影在晃动,赵琇望过去,发xiàn

是自己的丫环柳绿在探头探脑。柳绿一见她望去,立kè

便缩回了脑袋。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能看到这丫头的双颊通红,八成是看到方才那个情形了。

赵琇暗叫一声头痛,又有些逃避的意思。便开口叫了柳绿进来。柳绿低着头,慢慢挪着小步进门,手里还捧着两盏热茶。小心给高桢与赵琇上了,方才屈膝一礼道:“姑娘,奴婢方才见世子与姑娘有要事商议,便将外头的人打发走了,此时门外无人,是不是叫几个人回来听差?”

这话的意思是,她极其机灵地把外头侍候的人打发走了?

赵琇不由得多看了柳绿几眼。这个丫头是奉贤老宅里的家生子。去年跟着张氏一块儿上京的,从前不曾在侯府侍候过。她提拔这丫头上来做一等大丫头,不过是见对方稳重。年纪也稍微大些,能压得住场罢了,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的机灵。

高桢含笑问柳绿:“这么说,你方才都看到了?那你打发走的人呢?没看见么?”

柳绿红着脸。断然道:“是。姑娘进花厅时,在门外守着的只有奴婢一人。奴婢一瞧见世子,就拦住上茶的丫头,接下了差事,也吩咐其他人不要靠近花厅,世子跟姑娘在商议要事呢,不能打搅。”

赵琇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机灵。”回头打趣般地斜了高桢一眼,“就怕世子想不出今儿跟我议了些什么要事。等祖母与哥哥回来了,要如何交代?”

高桢微笑:“这有何难?我还真有一件要事。需yào

你帮忙的。可有纸笔?”

不等赵琇吩咐,柳绿就极有眼色地退下,又很快捧着一托盘文房四宝回来了。

高桢便就着茶桌,展开一张白纸,然后开始磨墨。赵琇接手了这项工作,好奇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画个人像。”高桢提笔蘸了赵琇磨出来的墨汁,抬头冲她笑了笑,便开始画起来。

他画得极简单,不过是寥寥几十笔的白描,便已经画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大致轮廓:“虽然我的画画得不如你好,但我对着这人的画像看了好几日,心中早已熟记了。不敢说十分肖似,总有七八分象。”画完后,他将画递给了赵琇:“我知dào

你们家的六房有做漕运生意,跟码头上的人熟悉,不知能不能托他们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我只知dào

他应该是前不久从外地逃亡回京的,之前也许是躲到了北方,也有可能是跑到了南方。他跟山东那边有些联系,很有可能是从南边来,那就多半是坐船,想来码头上有人曾经见过他和他的同伴。我想知dào

他是从哪里来的,在哪个码头上船,又有几个人同行?”

赵琇打量了那幅画几眼,若有所思:“这个人……就是你之前想要抓的那个……首领?”碍于柳绿在场,她不好说得太详细。

高桢点头,又郑重道:“此人手下人手不少,而且都是亡命之徒。打听消息的时候,最好让你家的族亲小心些,不要太过张扬。若是有人问他们打听这人做什么,只管实话说是官府吩咐了,要捉拿反贼,而且官府找的不止他们一家船行。”

赵琇明白他这是想保护六房的人,也不多说:“我知dào

了。”

高桢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犹豫了一下,又写了一封短信给方三爷,托赵琇转交,然后便起身要告辞。

赵琇有些惊讶:“你这就要走了?”不等祖母张氏与赵玮回来吗?他以前都会等他们回来的。

高桢却摇了摇头:“老夫人在宫里呢,不知几时回来。你哥哥还要专心备考,我不想分他的心。等他们回来了,你只管将画像的事告sù

他们,其他的就不必说了。”他冲她眨了眨眼,她的脸立kè

又红了。

高桢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何会失态。赵琇心中苦思半饷,始终不得要领,回过头看到柳绿,又不好意思了。她小声问:“那个……今天的事能不能别告sù

人去?我怕祖母知dào

了会啰嗦。”

柳绿眨了眨眼:“姑娘说什么呢?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赵琇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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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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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人忽然发xiàn

方奕山失踪了。

他自从昨日离家,前往礼部衙门上差,就一直没有再回过家。他家的马车夫守在衙门前等到天黑,也没看到他的身影。问了礼部其他人,都说他是进皇城办事去了,办什么事没人肯详细回答。等他儿子方锦驹私下贿赂了礼部的官差,才知dào

他其实是去了瀛台,然后就没回来过。

礼部的人还在背地里嘀咕呢,说这差事其实是个苦差,当初方奕山接手的时候老大的不愿意,做事也不用心,去了没两回就被瀛台上住的贵人给训斥了,说不许他再负责那差事。没想到方奕山反而变了态度,苦苦哀求着上司让他继xù

把这个差事办下去,哪怕是不能见贵人也不打紧,他可以跟贵人身边侍候的下人说话……礼部的人谁不知dào

瀛台上住的是谁呢?哪怕从血缘上来说,那确实是位贵人,可那又如何?大逆罪人,丧家之犬,不过是当今皇上仁厚,才留了他们一条性命罢了。这样的人只需yào

维持表面上的礼节就可以了,压根儿就不入他们这些正统读书人的眼,而方奕山却对他们如此卑躬屈膝,简直就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有辱方家书香名门的声望!

方四太太听到这些消息,百思不得其解。她当然知dào

丈夫近来领了差事要时常来往于瀛台。那位前颖王世子从前也是官宦人家贵妇人们留意过的好女婿人选,不少有女儿的人家都是盯上过他的。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又不如庶弟受宠,方才被冷落了罢了。她还听闻当今皇上有意为这位前世子择媳。由于担心自家女儿应选,会被对手陷害,推到这个废人那边去,她还给马二夫人送过一份厚礼请托呢。她知dào

丈夫对这个差事是多么的厌恶,却又不得不为之,可她却不知他后来变得殷勤了。在她想来,那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礼部的人如此说。又不可能是谎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四太太只能四处托人打听,方奕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进了瀛台就没出来过?那可是皇城大内!从不留外臣过夜的。儿子方锦驹寻到守皇城大门的卫兵那边,一个准信都没打听到。反而被赶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时间,方四太太也顾不上准bèi

参加尚太傅夫人茶会的事了,她得先把丈夫给找回来。

幸好。方奕山先前为了谋取家族中的领袖地位。结交了几个朋友,有人也是在礼部里做事的,次日夜里打发人给方四太太送了个口信,说瀛台出了点事,据说是那位颖王妃暴毙了,死因不明,皇帝震怒,勒令严查。所有在岛上的人都不许离开。方奕山当时就在场,想必是因为此事被扣下了。

方四太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不管前任颖王妃——现在的张夫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而暴毙的。总归跟她丈夫没关系,等事情查明白了,方奕山就会回来了。

她安抚了家人一番,又给几家曾经表示过关心的族人送去了口信,然后继xù

准bèi

小女儿的茶会之行。

嫡支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动静,好象方奕山不是方家的一份子似的。方四太太心中有些不忿,冷笑着想:总有一日,我们家会踩在你们头上的。别以为你们是嫡支就能耀武扬威了。都一样是方家人,谁又比谁高贵些?

倒是方三爷后来过去了一趟,问了声:“四弟怎么了?”方四太太冷冷淡淡的不怎么搭理,方三爷也不在意,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中元节后,我打算护送大嫂和侄儿侄女们南下济宁,因此特地来告sù

四弟一声。等四弟回来了,弟妹让他过来找我一趟吧,有些事需yào

交接一下。”

方四太太愣住了:“你也要去济宁?不是说……你要留京操持族务么?”

方三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大嫂和仁姐儿都是弱质女流,锦骐年纪还小呢,我怎么放心让他们就这样去济宁?还是我多跑一趟吧,顺道也出去游玩一番,散散心。族中如今也没什么要紧事,即便真有事,族里人才济济,自有人出面的。”顿了顿,他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方四太太一眼,“四弟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方四太太脸上掩不住喜色:“那当然。”送走了方三爷,她心中一直暗喜。她把方三爷的举动视作是让权的信号。嫡支这回真的没人了!族里还不是他们一家的天下?

但欢喜完了,她又暗恼。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早不去,晚不去,偏在颖王妃暴毙的时候去了瀛台呢?如今可好了,居然被扣在那里,连家里的大喜事也不能早日听说,害得她心中欢喜却无人分享!

方四太太盘算着,等丈夫回来了,是不是该让他再要求方三爷拿出更多的“诚意”?小女儿能不能成为太子良娣,还需yào

更多的助力呢。

她还不知dào

,她的丈夫此时正躺在瀛台正殿的一口棺材里,苍白僵硬。几名太监用力抬起了棺材盖,将他锁在了那小小的空间里。这口棺材用料还算不错,够得上一般宗室命妇的规格,却不是方奕山这样的小官员能够享用的,如今他却得以享用了,虽然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长。

在离这口棺材不远的地方,停着另一口小点儿的棺材。这一口棺材的质量就要差得多了,不过是寻常货色,里头装的据说是颖王妃的忠仆,殉主而死的——事实上不过是黄公公这名叛奴罢了。

瀛台里一片缟素,但里面的人却并没有多少悲色。身为孝子的高钜披麻戴孝,一脸苍白地坐在偏殿里,听着堂侄高桢为他讲述明日“出殡”的一切流程。他有些害pà

:“桢哥儿。明日……那些人当真会来么?他们……他们不会杀了我吧?”

高桢微微一笑:“不会的。钜叔放心,他们如此费尽心思把你弄出去,绝不会是为了杀你。否则他们让方奕山带进来的药,目标就不会是叔祖母,而是钜叔你了。”

高钜的脸色稍微好kàn

了些,但他还是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日你问他们便是。”高桢顿了一顿,“我先前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高钜深吸一口气。“我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你放心,虽然我看着十分软弱无能,但我毕竟也是太祖皇帝的孙子!”

高桢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

不久之后。高桢就回到乾清宫,向皇帝与自己的父亲广平王禀报了事情的详情:“钜叔有些害pà

,但还算镇定。他对那些人同样怀恨在心。相信明日一切都会顺利。”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高桢:“你从赵家得到的消息确实么?那些死士真的是从山东来的?”

高桢点头。他日前托了赵琇向赵家六房求助。打听死士首领是否从运河进京。很快就有了回音。那些残存的颖王死士到底有多少人,没有人知dào

,但与那名首领同行的有四人,声称是济宁来的客商,到京城贩货来了。他们坐的是另一家船行的船,但那家船行与赵家六房的船行关系还算不错,两家的船员伙计时常在一起喝酒玩耍,有时候哪家船上少了人。还可以互相借人,混得极熟。有一名六房船行伙计的姐夫刚好就在这群人坐的船上。他是滕州人,与济宁很近,认出其中两人都是地道的滕州口音,却是在济宁码头上的船,又说是济宁客商,自然也就记忆深刻了。他还跟对方搭话呢,只是对方态度高傲,不愿意搭理他。他又觉得对方声称是客商,却不带货物上京,态度又臭,根本不象是商人,怕是硬茬,就避开了呢。不过上了岸后,自然少不得在亲友间八卦几句的。

这一八卦,还叫他八卦出了别的消息。那行人虽然只有五个,但到了通州码头后,似乎早有同伙是先一步抵达的,为他们在通州一家地处偏僻的客栈里订了房间,然后两伙人碰了头,八个人挤在一间上等客房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走时坐的是四辆马车,几个赶车的人与他们似乎还挺熟,但同样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令客栈的掌柜与伙计印象深刻。

赵家六房的伙计去打听时,那客栈的伙计还透露,曾经听到他们说话时的句尾,似乎后面还有人坐船过来,因此要留一个人负责接应。不过那些人十分警惕,见伙计走近了要添水,就立kè

闭嘴了。

高桢从这些消息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初颖王事败,这些死士不论是被派出去办事,还是从京城逃走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多半是藏在了山东某地,很有可能就是济宁,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比如滕州。他们因为某个原因,再度入京,试图救走高钜,恐怕是志在必得,而且人手还不少。

若明日在颖王妃张夫人的“出殡”仪式上,他们真的要半路劫人,那必然会是一场硬仗。

皇帝含笑看着高桢,眼神里带着信任与欣赞:“既然桢儿对一切了若指掌,那明日这场硬仗,朕就交给你去指挥了。桢儿有信心么?”

广平王苦笑着插话:“他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当得起这样的重任?皇上还是择一心腹大将领兵吧。”

皇帝却笑道:“不必了,这事儿说白了不过是教xùn

几个家奴罢了,用不着动用军中大将。倒是对桢儿来说,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皇兄放心,朕不会让桢儿吃亏的,自有可靠的人跟着他,护他周全。”

广平王不吭声了。高桢看了父亲一眼,郑重向皇帝点头:“臣必不负皇上重托!”(未完待续……)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一章里有些词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好象有些晦气了……大家有怪莫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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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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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忽然全身发冷,好象发烧了,实在撑不下去,只好向大家请一天假。各位早点睡吧,不用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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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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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高桢忽然到家里来了一回,发表了那样一番演说,又匆匆离去后,赵琇就接连几日没见着他了。其实她心里还挺在意的,六房那边一有了消息,她就马上打发亲信给广平王府送了信。本以为高桢会过来一趟,谁知他没有来。她也只好暗自在心里郁闷,不敢在祖母与兄长面前提起。

忽一日,家中的管事在外头听说前颖王妃张氏暴毙,报到家中,她大大吃了一惊:“暴毙?怎么会呢?是因为什么死的?”

那管事也说不清楚:“不知dào

呢,外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有说她长年卧病,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上头容不下罪人之妻了,才给她一个了断。谁也没个准确消息。”

张氏闻言严肃地道:“这些谣言你们不要理会!什么上头容不下?都容到这时候了。若是果真容不下她,当初逆王伏法的时候,就把她处置了,谁会有二话?又怎会留到现在?况且皇上若真要斩草除根,了断一个前王妃有何用?前颖王世子还活着呢!这定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故yì

在外头放谣言,朝廷定然会严加查处的,你们别跟着嚼舌头,平白给自己惹了祸事。若是官府找上门来,我可是不会包庇的!”

管事被她这话吓得连忙点头哈腰:“是,老夫人!小的一定谨记在心!”

等管事下去了,赵琇把屋里的丫头也都打发出门,才压低声音问张氏:“祖母。您说……颖王妃真的暴毙了吗?外头的这些谣言会不会……跟前些日子世子提的那些事情有关系?”

张氏脸色微沉:“谁能说得清?若果然只是闲杂人等无意间嚼舌头也就罢了,若果真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暗中传播谣言,恐怕京城里又要乱起来了。还不知dào

皇上如何应对呢。”说着她也叹了口气:“颖王妃死得真不是时候。她怎么就死了呢?”

赵琇也觉得。颖王妃死得蹊跷。人是住在瀛台里的,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开来,若没有皇帝同意,没有护卫瀛台的禁军放行,她连外头的人都见不到……

赵琇忽然顿住,面色古怪地看向张氏:“祖母,若颖王妃不是自然病死的。也不是想不开自杀的,而是被人所害,那这个害她的人多半是外头来的吧?”

张氏听得有些糊涂:“这是理所当然的。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无意为难她。连她儿子都容下了,更何况是她一个病弱妇人?我前儿在宫里,太后娘娘还提起呢,说妯娌里头。就数她最可怜。做王妃时受了无数的气,半点好处没得,有苦也无处诉,如今还要受丈夫连累。为此太后娘娘时常命人送些吃食衣物过去,还吩咐太医院的人用心为她诊治呢。其实她能有什么病?都是在后宅叫人暗算了,又受了气,这才积累下来的病根。”

赵琇连忙道:“既然宫里不打算杀她,她身边的人除了她儿子就是从前在颖王府时的旧奴。能陪她到如今,想来也都是可靠的。又有谁会害她呢?那肯定是外头来的。可这人又是如何动的手?据说瀛台上守卫深严,任何人要上岛,都必须经过几道禁卫。这下手的人是如何进去的?先前广平王世子提过的那些死士……莫非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可他们也没有理由要害颖王妃呀?把人救出去还比较有可能。”

张氏听得肃然:“这是不可能的。什么高来高去的本领?那都是外头说书的人在瞎编。你也太小看了禁中守卫的将士们了。皇城内殿宇重重,这人若真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就得先越过宫墙进皇城,然后在皇城里越过重重关卡,摸到南海处,才有希望上岛。若是从陆路上岛,那至少要经过三重禁卫;若是从水路去,南海那么一大片水,每晚巡视的卫兵这么多,难道就没人发xiàn

他的踪影?若禁卫如此无能,那宫里的皇上岂不是危险了?自从这紫禁城建好以来,你几时听过有人能从外头偷进皇宫里去的?可见都是瞎说!”

赵琇笑了笑:“我也觉得这动手的人不可能是靠着高来高去的本领,暗下杀手的。若那些颖王死士有这样的本领,从前早就把先帝和当时的皇子们都干掉了,还用得着费事把今上诓到江南去再动手吗?我觉得,若真有外头的人害死了颖王妃,那一定是外头进去的人,而且是光明正大进去的,不是在半夜三更偷摸进去。”

张氏皱眉:“这怎么可能?外人想要进宫,谈何容易?象我们家这样的开国勋爵,你祖母我要进宫还得先递牌子,然后经过重重禁军守卫,再有太后宫中的人领路,才能顺利进到慈宁宫呢。瀛台本是禁地,连宫里人未经允许都不可靠近,更何况是外头的人?”

“如果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呢?”赵琇眨了眨眼,“近日不是正好有外人要上岛办事吗?说是要为前颖王世子择妻?礼部领了命,已经挑选了不少人选,皇上还让他们将这些人选的情况转告给颖王妃和颖王世子,让他们母子挑选呢。这礼部的人可不就顺顺利利地上了岛?他们去的可不止一人吧?办事的官员,随行的书办,也许还有一两个小厮?或者是领路的宫人?”

张氏笑了:“这怎么可能?礼部的人为何要害颖王妃?”顿了顿,忽然神色大变,“难不成是那些一直向皇上上书,要将罪人家眷赐死的御史们……”她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一方面觉得这种事还真有可能,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了,无视君王圣意,对皇族下手,然而,她又不能说这些大臣们不忠君。她只能叹了口气,摇一摇头。

赵琇有些哭笑不得:“您想到哪里去了?礼部也好。御使也罢,他们上书皇上是一回事,自作主张去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真要斩草除根。也该杀颖王世子,杀颖王妃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被派去的人有可能有问题。您难道忘了?那日广平王世子把人手安插到我的长随中,跟着我去方家,说是为了接触方家三爷。而方四爷不正是礼部派去瀛台上,处置颖王世子婚事的人选吗?”

张氏脸色又变了,沉吟片刻:“确实……昨儿不是有传言说。方家有一位老爷失踪了么?”

赵琇点点头:“正是这位方四老爷。他是礼部员外郎,平日并没有什么差事,近日礼部的人派他去瀛台办差。他才有事做了。既然是出去衙门上差后就没再回过家,而颖王妃又是在同一日暴毙,我觉得他说不定也被搅和进去了。且瞧瞧后面的消息吧。我相信,迟早有一日。事情会水落石出的。”

她两眼亮晶晶地。握着小粉拳,却瞬间被祖母张氏敲了脑门一记:“这是他们外头男人们的事,咱们在家里听一听就算了,理他那么多做什么?书馆那边整理得如何了?能早一日开馆,还是早一日开的好。你跟方家五姑娘、曹家萝姐儿和蒋四老爷家的千金的小茶会,一应物事可都有了章程?你的事情多着呢,怎么就净盯着朝廷上的事了呢?”

赵琇有些泄气下来,嘀咕着:“不就是讨论一下吗?难道我除了家务。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张氏嗔了她一眼,想了想:“倒也不是无事可做。颖王妃出殡。因她身份尴尬,想来后事不可能大办了,但若太过寒酸也不好。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办呢?要停灵几日?要不要外命妇祭拜?我得打听一下才好,别失礼了。曹将军是禁中大将,等我明日过曹家打听打听。你随我一道过去。”

赵琇摸了摸还有些生痛的脑门,长长地应了一声:“哦——”

就在赵琇“哦”这一声的时候,在京郊通往皇陵的路上,一场遭遇战正在进行着。

颖王与侧妃以及庶子等人死后,因为是大逆罪人之身,没有资格葬入皇陵,所以今上在距离皇陵不太远的地方,找了个低洼之处,将他们埋了。几座孤坟地势比皇陵要低,就象是坟中埋葬的人在向祖先们认罪一般。这一片地区十分偏僻,从京城过来,要经过好几处茂密少人的山林,又因为是皇陵附近,所以连一般的村庄都没有。只有皇陵外围有一圈房子,是给守陵之人准bèi

的。颖王妃的“送殡队伍”,就是在一处无人的山林边上遭到了袭击。

高桢与禁卫的曹泰和将军,带着百余人的队伍跟随在送殡队伍后面,看起来人数好象很少,事实上,在他们后面大约三里外的地方,还跟着五百精兵。皇帝这回是绝对不允许死士们有逃脱机会的。

而死士们早早观察过地形,选定了下手之处,埋伏在路边,远远看着送殡队伍走得累了,见路旁的林子阴凉,可作歇息之所,便停下来稍作休整,还有人从马车里将孝子高钜请了出来,让他坐在树下,喝点儿水,吃些干粮。死士们清楚地看见了高钜的模样,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木然了,不过对他的看守挺松的,其他人似乎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身边侍候的人还非常随意地跑去附近查看是否有水源,好取水煮沸了,侍候世子用药。死士们暗暗欢喜,瞅准了机会,便一冲而下了。

看起来他们好象将送殡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人家即使坐下来休息了,也没放松警惕,一瞧见有人影从远处冒出来,就立kè

起身戒备了。他们身后好,武器也好,加上早有准bèi

,死士们打得非常吃力,转眼间就已经死伤了好几个。死士首领见状不妙,只能拼命冲向高钜的方向。高钜身边原有人护卫,但他大概是有意为之,故yì

往后面人少的地方跑,看起来就象是要避开打斗的样子。死士首领大喜,匆匆挡开了对手的刀,便向他逃走的方向跑去。奇怪的是,跟他交手的那人竟然也没追上来,反而跟其他人打起来了。等死士首领跟高钜会合,抓着后者的手坐上手下赶过来的马车,急驰而走的时候,他的手下只剩下四五个活口了,留下了二三十具尸首和数名重伤之人。

死士首领心知这是一场硬仗,但能将高钜成功救出来就够了。考lǜ

到高钜的心情,他哄这位前少主说:“王妃的棺椁太重了,暂时未能抢出,为了世子的安全计,只能先行撤tuì

。我们会想办法的,世子就放心吧。”

高钜冷冷笑了笑:“你也不必哄我,我知dào

你捎来的是什么药。母亲已死,活不过来了。让她留下来,朝廷还会将她好好埋葬。若我带她离开,她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

死士首领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世子这话何意?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我知dào

你们不是好货色!也不必叫什么世子了,你们但凡还念一点旧情,也不会害我成为弑母的罪人!”高钜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之所以没有在确认母亲的死后,即刻自尽,只是为了跟你见一面,亲口问一声,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要害我母亲,又为何救我?既然要救我,又为何要害我母亲?别告sù

我,这是为了保我父王的血脉不断,你们连父王的原配正室都敢杀,心里哪里还有父王?!你们不过就是一群背主的叛奴罢了!”

“够了!”死士首领听得脸色阴沉,冷笑了声,“高钜,你也不必在我们面前摆少主的臭架子了!若不是你父亲无能,大好局面都叫人翻了盘,又怎会连累得我们那么多人都只能亡命天涯?当日他撩拨了这么多世家大族跟他卖命,却害得人家破人亡。我今日会尊称你一声世子,才不是因为你父王呢!老子是死士不假,可老子是郭家的死士,不是你颖王府的走狗!”

“郭家?”高钜十分吃惊,“你是曾外祖父家的人?!”

山东郭氏,是颖王生母郭淑妃的娘家,他们曾经是颖王夺位的最大支持者,在谋逆事败后,成年男丁全数被斩首,妇孺流放西南。家奴全部收没入官发卖,产业尽数充公。据说,没有一个人得以逃脱。

这个死士首领,竟然是郭家出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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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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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不但这个死士首领来自郭家,所有死士都是郭家训liàn

出来的。

郭家曾经资助过太祖皇帝起事,女儿也因此被封妃,家族中亦有子弟入朝为官。最风光的时候,郭家曾是山东世族之首。多少传世百年以上的老牌望族、书香名门,通通被他们踩在脚下,无人敢触其虎须。

但好景不长。郭家底蕴到底还是薄了些,曾经为太祖效过力的子弟得以入朝为官,可在他们之后,郭家有出息的子弟就越来越少了。稍微出色些的,能考个进士就算不错,却要从七品芝麻官开始做起。越是承平年月,越是在富庶和平的地方做官,就越难往上升迁。偏这些子弟还在为自己得了肥缺而沾沾自喜,不思进取。等到老一辈的人告老或去世,郭家的声势就一落千丈。若不是宫里还有郭淑妃和颖王,还颇得圣宠,令外人还有几分忌惮,郭家早就被其他世家踩到头上了。

郭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就越发抱紧了郭淑妃和颖王的大腿。他们相信,等颖王登基,郭家就会重获风光的。

可是颖王却失落了储位。不但他本人不服气,郭家更不服气。他们拼尽全力为颖王争位,怎甘心落得如此结果?若得了储位的人果然优秀也就罢了,偏偏先帝那性情才学……

事实上,太祖皇帝对两个儿子都很失望,嫡长子固然平庸,宠爱的颖王也不是什么好苗子。所以他直接观察孙子辈去了。先帝那时已生了好几个儿子,年长的延陵王、广平王都已娶名门淑女为妻,下面几个也快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虽然性情各异,但有几个的智商都还过得去,广平王兄弟尤其出色。相比之下,颖王那时刚成婚,还未有子息,自然也就处于弱势了。太祖皇帝自觉年寿不久,为了将来的帝位传承能平稳过度。他选中了广平王这个孙子为日后的皇储,又特地嘱咐过嫡长子,若是广平王有意wài

。又该选哪个孩子继位——当然,先帝是否记得,是否照做,那就是别一回事了。他虽然自称是孝子。可违父令的事却是常做的。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而颖王夺位的希望,自然也就断绝了。

颖王与郭家自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千方百计想要劝太祖皇帝改主意。可惜不等太祖皇帝改变心意,他就忽然逝去了,先帝继位,颖王从正当途径争得皇位的希望落空,郭家声势也日薄西山。他们只能改变了往日的行事风格,打算要用点阴谋了。除了筹集行事的资金。四处结交文武官员、勋贵皇亲为强援以外,死士组织也是那时候成立的。颖王在京中目标太大。名下的皇庄都是御赐,里面的人也不知是哪方势力的耳目,因此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由郭家代劳了。为了不让人察觉,郭家将死士们的活动基地放在郭家在山东的庄园上,还从家奴中挑选人手,对外只说是训liàn

家丁护院,其实是在培养一支私军。那名死士首领就是其中一员,他还有家人在郭家为奴。这样的人,郭家用着放心。

郭家与颖王是血缘同盟,天然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颖王信任郭家,也倚重郭家,不方便办的事,见不得人的事,花钱又得罪人的事,全都扔给郭家去做了。郭家没让他失望过,他对郭家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可郭家的实力始终是有限的,倾族之力也有办不到的事。但想到颖王得位后的风光,他们硬着头皮撑了下来。为了筹集更多的资金,也为了聚集更大的私兵力量,他们开始放下身段,暗中联系山东、河北一带的世族,引为强援。太祖皇帝在山东为官时,作风强硬,一路打到北方,也曾触及不少世家大户的利益。这些人家在他登基后没得到好处,对他自然有所不满。郭家许下了很多承诺,也收集到了大批财物,拉拢了许多势力,自觉成功的把握很大。谁知dào

,所有的准bèi

还没来得及用上,颖王就败了!

颖王败了,可那些世家大族拿出来的财物却已经拿出来了,他们的名字也被颖王收进了秘密名单中。郭家一夕倒台,其他人家也都胆战心惊。然而事后朝廷并没有追究他们的动静,郭家被查抄的财物中,也没有他们拿出来的部分,他们只能推断,郭家还留有后手。被流放去西南的郭家妇孺中,还有二十多名未满十五岁的男丁,路上死了一半,可还有一半。也许他们可以利用长辈们藏起来的东西,东山再起,至少可以过上不愁温饱的生活。但财物的主人会心甘情愿吗?还有那份秘密名单,也是时刻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一旦被朝廷发xiàn

,就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郭家被官卖的下人奴仆,不少都落入了这些世家之手。他们用这些人的性命,威胁残存的死士们,命他们交出名单和财物的下落。死士们自然知dào

东西在谁手里,但那人隐藏得很好,手下还有不少人手,他是郭家死忠,也曾受过颖王恩典,没有见到郭家血脉又或是颖王的血脉,绝不会交出手里的东西。亲人性命受到威胁的死士们,只好满腹怨气地上京寻找颖王之子了。没办法,郭家的血脉远在西南,处于严密监视下,身处的具体地点又无人知晓,自然是高钜这边比较方便。若实在不行,他们就只能再去西南碰碰运气了,还要求山东的那些世家大族多通融些时间。

高钜听完死士们的抱怨,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心中有些悲哀。他的亲人都做了些什么呀?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死士就有所同情了。他冷声对他们说:“这不是你们陷害我弑母的理由!我与母亲从未得过什么好处,也没有害过你们。落得这样的结局,我们难道不比你们冤枉?!”

死士首领啐了他一口:“闭嘴!你老子害惨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叫冤枉?!乖乖听话。还能少吃些苦头。放心,等我们把你交给那个保管财物的人,他自会将你安排妥当,不会叫你吃亏的。但若你不老实,这一路上,我们可不会客气!”

至于颖王妃张氏之死,他们才不怕保管财物的人会因此而怪罪。那人是郭家出身。郭家对颖王正妃之位早就有了想法,只可惜太祖皇帝反对近亲联姻,事情才没成。但他们早就想着等颖王登基,就送两个女儿入宫为妃的,对占了正妃之位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全年病弱的张氏怎会有好感?不过高钜不同,他是颖王嫡长子。也是郭家的血脉。

死士首领正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走哪条路回山东,一路上又要如何掩饰行踪,死了那么多人,人手比他原计划的要少,看来他得重新安排了。

路上他们一直在绕路兜圈子,中途又换了一次马车,众人也包扎了伤口,换了衣裳。藏起兵器,做了伪装。高钜一直很沉默地配合着。从不多说一句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衣服也换了。死士首领虽然看他不顺眼,但见他表现得如此老实,心中也松懈了些。

天渐渐黑了,他们终于来到一处隐蔽的破庙前。这里就是他们事先跟同伴们约好的地点。四周都是茂密的山林,荒无人烟,也不怕会有人发xiàn

。这座破庙原是从前颖王尚未坏事时,他们这些死士们暗中的据点之一。他们经过再三查探,确认这里未被朝廷发xiàn

,才敢再次启用。庙中藏了些药物、干粮、水、衣服、银两和备用的路引,后院里还有两架马车和数匹良驹,留了个人看守兼接应。他们的同伴还有些在外城的落脚点,负责打探京中的消息、朝廷的动向,也有人负责扫尾善后。等到跟那些同伴会合了,他们就会前往一处小码头,坐上事先订好的私船南下了。

他们等了很久。破庙里有柴火,也有干粮,他们简单地给伤口换了次药,吃了顿饱饭,休息了一会儿。高钜被他们拉下马车,进了破庙的后殿。他在那里吃了两块没滋没味的饼,喝了口凉水,靠着墙壁打了个盹。他曾经以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中是睡不着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他听到外头马车的动静时,就清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翼翼。所有人都迎出去见同伴了,后殿里只剩下他一人,殿内倒是留了个人负责看好他,但那人此刻也伸长了脖子眺望殿外的动静,没有盯着他。高钜打量着外头渐渐接近的火光,嘴角微微一笑。

来的正是死士们的同伴。他们赶着傍晚出了城,就一路直奔破庙了。他们本来可以来得更快些的,可朝廷的官兵在出京的路上设了路障,严查过往行人车马,他们就被耽搁了。

死士首领闻言有些紧张:“官兵可有怀疑你们?”

“没有。”有人回答说,“我打扮得跟庄稼人没两样,声称家在城外,白天在城里找活,天黑了就回家去。他们问了几句,看了我们的长相,就放我们过去了。”另一人道:“我们从前没跟朝廷的人照过面,他们是不会怀疑我们的。”

死士首领心下稍安,冷笑了声:“他们要追踪到我们,跟着我们的车也就罢了,又怎会怀疑到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两边的人简单交谈了下,重新整理了三辆马车上的东西。得知有多人陷落,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悲怆之色。

“我们日后好生照顾他们的家小便是。”其中一人低声道,“头儿说了,我们趁着夜色赶紧走,天亮就登船。免得朝廷反应过来,追查到码头上,我们就麻烦了。”

众人都说很是,各自转身上车,准bèi

离开了。有人进庙去带高钜出来,发xiàn

他竟不见了踪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问那负责监视的人,他面色苍白地说:“世子方才说要解手,我想着后院没有门,墙又那么高,他也出不去,所以就没跟着。”但他们到后院里找人,却只看见一片漆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死士首领顿时觉得不对劲了,立kè

下令:“赶紧上车,我们走!”高钜丢了,他们还可以再去西南找郭家人。但如果他们的命丢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连忙上车上马,正要离开。忽然间,破庙前方涌现了一大批官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迅速将他们包围了。四周的高墙上也不知几时布满了手持火把与弓箭的士兵。一名黑衣少年身穿戎服,手执利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从人后走出,神色平静而冷漠。

死士首领看着对方,认得这正是今日送殡队伍中的一员,广平王世子高桢。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摆脱了追兵么?他的所有同伴都确信,没有人跟在他们后面,为什么广平王世子还能找到这里,带兵包围他们?!

死士首领面色苍白,他好象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双眼,就看到高钜同样骑着马,从高桢身后走了出来。

高钜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嘲讽和憎恨:“我老实告sù

你吧,我母亲没死。方奕山什么都招了。你们怎么就挑中了这么个软蛋呢?他们早就知dào

你们外城的老巢在哪里,一路缀在你的同伙身后追来。饶你在路上绕多少个圈子,也是无用。而他们之所以会容你们多逍遥半日,追到这里才动手,不过是为了让我能追问清楚,你们背后的是什么人罢了。”

死士首领眼中涌出强烈的憎恨,从腰间抽出了利刃,不等他做出接下来的动作,空气中数声尖啸声过,他瞬间成了一只刺猬。可他还在不甘,拼尽全力想要将手里的刀指向高钜,直至坚持不住,颓然倒下。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死士们发出悲痛的嘶吼,持刀冲了上来。几乎是同时,高桢高高扬起手,果duàn

挥下,箭雨忽然间扑天盖地而至。

一场围剿,就此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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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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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清早起来,发xiàn

天灰蒙蒙的,乌云遮了满天,竟是个阴雨的日子。

碧菡说:“我昨儿半夜里醒来时,就觉得外头气息不对,带着湿气,猜想今儿一定有雨,果不其然。”柳绿接话:“那可怎么办呢?今日老夫人和姑娘要去曹家呢,若是下雨,岂不是不便?”

两个丫头齐齐望向赵琇,赵琇却有些心不在焉。碧菡只得再问了她一句:“姑娘,今儿天气这般,不如改日去曹家吧?”赵琇醒过神来:“一会儿我去问问祖母的意思。”

柳绿歪着头打量赵琇的神色:“姑娘怎么了?好象不大精神。可是昨儿没睡好?”

赵琇摇摇头,自己也有些讷闷:“我从昨儿晚上开始,就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可又想不出来是什么。大概是天气不好的缘故吧?别管了,碧菡看家,柳绿陪我去西院。”

她说的西院就是张氏的三进院子,因在西路,占地又广,侯府里的人平日就简称为西院,私下说起张氏的闲话,也称是“西院那位”,赵琇听得多了,也跟着叫西院,不过是从来不讲“西院那位”的。她还知dào

,自己住在东路,又紧挨着花园,还掌管着中馈,下人们暗下议论,就叫自己“东边那位”又或是“花园后的主儿”。

她这位“花园后的主儿”小小年纪就开始管家,不想着法儿给自己添私房。也容不得手下的人贪腐渎职,一查出来那是没有半点人情可讲的,但逢年过节福利很好。办事办好了,打赏也厚;她还在外头定了家医馆,作为下人们的定点医疗处,让他们凭身份腰牌免费看病,药钱也是公中出;家生的男孩儿女孩儿读书认字学针线规矩,还有新设的学堂,同样免费;下人们平日闲聊些八卦。只要不是故yì

胡编乱造坏人名声,她也不管。她这软硬兼施的手段把侯府的下人们折腾得没了脾气。

大家都是从前的侯府旧人过来的,也有老家过来的。几乎没有新进的人。老家的人是早就习惯了赵琇的风格,而侯府旧人们吃了十年的苦头,深感有个好差事不容易,横竖努力做事也能有好报。不愁养不活家人。不如老实点算了,免得坏了事被撵出去,那可就真的自绝前途了。于是大家都乖乖的,按规矩做事,出门也不仗着是侯府出来的就欺负人。如今建南侯府的名声不错,不少人家都开始发觉,侯府的当家千金挺有本事的,竟把偌大一个侯府管得井井有条。私下说起也忍不住赞一声。

赵琇本人少与外人交际,对这些议论也不大放在心上。这是她的家。她主持中馈,大权在握,祖母与兄长又疼爱,想要给自己添什么,压根儿就用不着从私房拿钱出来,还要给自己添什么私房?整个家的钱都是敞开了由得她使的,只有大宗的钱财支出需yào

经过祖母和兄长的许可罢了。但那样的情况,都是她给自家添置产业的时候,成不成的,又与她个人的小金库有何相干?她心里有底气得很。退一万步讲,如果有一日,她的管家大权旁落了,比如说哥哥娶了嫂子,接过了中馈,她也不怕。拿些私房钱出去做点小本生意,何愁没银子?她有本钱有经验有门路有点子,自然看不上旁门左道的东西。

赵琇带着柳绿出了院子,越过正院后廊,往西路张氏的三进院走去。如今比不得在鼓楼小宅住的时候。那时她跟张氏住得近,想要过去只需yào

走几步路,如今却少说要走上十分钟的时间,横垮大半个侯府。住得这样远,祖孙俩好象没有以前亲密了,但相对来说,她个人享有的自由度也更高,心里还是挺满yì

的。有时候她不想看诗集,练针线,想看些杂书,画些自己想画的东西,甚至给某人做点小针线,也不怕祖母会看见;若她想要锻练一下身体,也用不着避开祖母来打拳了,即使她穿着短打绕着院子跑上十圈八圈,再做一套健美操,也不会有人多说半句话的。

赵琇走进张氏的屋子时,赵玮已经先一步到了。他住在正院,过来更方便些。见妹妹来了,他笑吟吟地打着招呼。赵琇见他黑眼圈越发严重了,便忍不住劝他:“哥哥昨儿又熬夜了?当心熬坏了身体。离乡试还有不少日子呢,你多少悠着些吧。你这样的年纪,还是每日保持四个时辰以上的睡眠比较好。”

张氏听了笑道:“你哥哥愿意用心苦读是好事,哪个成才的读书人不是起早摸黑地用功?你倒好,反而劝你哥哥多睡些时候。”

赵琇正色道:“再用功也要注意方法,若是把身体折腾坏了,考中了举人又能如何?这是一辈子的事。祖母也别说读书人就该这样起早摸黑,世上的读书人,身子骨弱得风吹吹就坏了的例子多了去了。我哥哥可不能象他们那样。我相信父亲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哥哥为了他的身后哀荣,把自己的身体熬坏的。”

张氏见她这样郑重,倒是有些惊讶,赵玮连忙笑道:“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祖母每日嘱咐我多进补,我都听了的,妹妹每常嘱咐我要注意休息,我也没当过耳边风。今儿是因为昨日夜里风大,把窗子吹得声声作响,我被吵醒了几回,没睡好罢了。回头吃过午饭,我再打个盹,好好养养神就是了。”

张氏听了也点头:“这样很好。我嘱咐他们午饭给你准bèi

安神的汤。不过你屋里的人是怎么侍候的?睡前怎的不关好窗子?头一回被吵醒就罢了,还吵了好几回?她们就不知dào

关窗子么?”

赵玮笑着说:“关了的,只是又被吹开了。”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说来昨儿晚上吹风时,我就觉得今天天气可能不太好,果然一早起来便是乌云密布。只怕一会儿要下雨呢。祖母和妹妹真的要去曹家么?万一在路上淋了雨可怎么办?不如改日再去吧?”

张氏道:“眼下还好,我们早些过去吧。都约好了,怎么好食言呢?”

她既然这么说了,赵玮赵琇兄妹也不好多劝。祖孙三人用了早饭,赵玮就到书房去了,赵琇去料理了一下每日循例的家务,等过了个把时辰。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先回自己院子换了一身穿戴,然后到西院来与祖母会合。祖孙俩出发去曹家了。

天公不作美,她们走到半路,雨就下起来了。到了曹家,多亏了曹太夫人派出许多婆子丫头打着伞来迎接。饶是如此。她们的裙子、鞋面还是湿了不少。幸亏赵琇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带了干净的衣服过来,借曹家的屋子换了一身,才好出来与曹太夫人、曹太太见礼。

曹太夫人与张氏是忘年交,见了面自然是亲亲热热的,她对赵琇也十分喜欢,嘴里赞个不停:“琇丫头如今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我一瞧见就喜欢。难得的是不但长得好。知书达礼,还有一手管家的好本事。上哪里找这样的好姑娘去?大妹子呀。你不如把你家琇丫头给我做孙媳妇算了。”

曹太夫人这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客套,张氏心里高兴得紧,只是一错眼,就瞥见曹太太面上露出了错愕之色,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那表情怎么看都不象是高兴的模样。张氏暗下就有些不豫,笑着胡乱谦虚了两句,便迅速进入了正题:“今儿我过来,是想向老姐姐您打听一件事儿。我听说瀛台的那位夫人没了,心里十分吃惊,也不知dào

上头是个什么章程,我们这些外命妇可需yào

尽些什么礼数?”

曹太太脸上的表情忽然间变得十分古怪,一副不自在的样子,想起今早丈夫说起的事,就有些怀疑是方才自己的表情露了痕迹,惹得张氏不快,因此对方特地说这样的话来嘲讽自己。

曹太夫人一看媳妇的表情,就知dào

她在想些什么了。刚才媳妇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知dào

媳妇不高兴她说那样的话,嫌弃赵琇不是书香名门出身的淑女呢,也不想想,方家嫡支的嫡长女都能许配给伯府的次子为妻,方家旁支的外嫁女又有什么资格去挑剔人家侯府的千金?曹太夫人心里暗叹,只觉得自己的孙子大概是没有福气了。

她对张氏说:“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瀛台那位夫人可没死,活得好好的呢。先前那传闻不过是个圈套,是冲着几个逆王余孽去的,现如今已经落网了,一个都没逃出来。”

张氏与赵琇都吃了一惊。赵琇想起前几日高桢的动作,隐约好象明白了什么。张氏则问曹太夫人:“这是怎么说的?那些人不是都已经铲除殆尽了么?竟然还有人存活下来?朝廷是故yì

放出消息,好吸引那些人来祭拜,自投罗网么?”

曹太夫人冷笑:“哪里是要让那些人来祭拜?说起来,瀛台那位夫人会传出死讯,还是拜他们所赐呢!听闻他们不甘心自己一伙人一败涂地,就故yì

找人带着剧毒进了瀛台,打算寻机毒死了那位夫人,然后嫁祸给皇上,让那位小爷误以为是皇上要灭他们母子的口,以此挑起那位小爷对皇上的恨意。等到中秋宫宴时,太后会开恩命他出席宴会的,到时候他就可能会对皇上一家下毒手了!你听听,多歹毒的心思!若不是皇上圣明烛照,禁卫们又明察秋毫,早早发xiàn

了被那群人派进宫里的细作身上藏起的毒药,只怕就真叫他们得逞了!”

张氏听得惊叹不已:“竟有这等事?”念了几句佛,心里也觉得有些后怕。

赵琇却觉得,这种说法好象有些不对劲……要是前颖王妃真个死了,太后还会开恩叫刚死了娘的颖王世子出席宫宴吗?就连高桢这个正儿八经的广平王世子,在孝期内都没有出席过宫宴呢。这种错漏百出的计谋真的能成功?

而曹太太脸上的表情,也似乎更不自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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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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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太的异状,迟钝如张氏都发觉了,不由得问:“这是怎么啦?可是身上有所不适?”

曹太太干笑:“我……我没事,多谢赵老夫人关心。”似乎想要蒙混过去。

曹太夫人却不打算在张氏面前替媳妇遮掩:“她心里不自在着呢。你道那奉了逆贼之命,携毒上瀛台的人是谁?正是她那兄弟方奕山!刚得消息时,我都吓了一跳。若不是皇上对我们家泰和信任一如往昔,我都不知dào

我们家是不是会受连累呢!”

张氏这回真是吓了一大跳:“怎会这样?!”看向曹太太,曹太太的眼圈都红了。

她与方奕山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她是元配之女,方奕山是填房之子,她从小没少在继母手底下吃苦头,出嫁时曹泰和还未发迹,只是个小小武官,在方家那等书香名门看来,曹家绝不是门好亲事,但她的继母还是把她嫁过来了。她跟娘家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跟嫡支那边的来往反而更多些。直到曹家发了达,方家却日渐式微,她在嫡支堂兄弟姐妹们的劝说下,跟娘家兄弟来往得多些了,又把女儿送去方家女学求学,这才维持了情面上的交往。在她心里,无论她对那个兄弟有多少不满,他依然是她的娘家人,如今娘家人闯出了这么大的祸,叫她如何不难受?她更担心的是,方奕山连累了他自个儿的家小不要紧,万一连累了方氏一族。连累了曹家,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曹太太低头暗暗抹泪,张氏见状便同情地叹道:“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即使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也该想想家中的妻儿。那些逆贼已是穷途末路了,能苟延残喘便是大福气,他原该远着些的,为何要跟那些人来往?为何不上报朝廷?皇上对方家不薄啊,他怎能做出这等不忠之事?难不成是为前些时候被贬斥而心生怨怼?可那本就是他犯错在先,皇上从轻发落,已经是恩典了呀!”

曹太太哽咽道:“谁知dào

他是怎么想的?我已经外嫁多年。跟他们夫妻来往也不多,并不清楚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若早知他跟逆党有关系,我早就告sù

我们将军了!”

张氏听了又叹气。问曹太夫人:“上头可定了要如何处置?”

曹太夫人摇摇头:“人是已经死了,据说是半夜里官兵与逆贼打起来的时候,死于乱兵之中。但他的罪行确凿,就算死了也没用。若是皇上宽仁。愿意看在方家先祖的功劳份上。从轻发落,那大概只有他一家子遭殃。若是皇上动怒,要好好发作一番,只怕方家上下都不得安宁。我们家算是走运了,因泰和参与剿逆,立了功,彻底跟这门姻亲撇清了干系,否则也要脱层皮呢。我已经嘱咐过他们。不要跟方家太过亲近了,当心惹祸上身。”

张氏能理解她的顾虑。缓缓点头。

赵琇听到这里,不免为方仁珠担心。方崇山贬了济宁知府,本以为一家人从此能得享太平了,没想到会被族人连累。但愿她不会受罪。不过迟些日子那场聚会,只怕她没有了来游玩的心情。

提起方仁珠,赵琇不由得留意到,曹萝竟没出来见客。她小声问:“曹姐姐今儿怎么不见?”

曹太夫人闻言一凛,皱着眉看向儿媳。曹太太的表情有些僵硬:“她还要上学……”曹太夫人沉下了脸:“我早吩咐过,你们暂时别跟方家来往太多,你怎的还要将她送去方家上学?方家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思给姑娘们上课?你是糊涂了么?!”

曹太太又红了眼圈,起身低头回答:“媳妇只是担心他们还不知dào

我兄弟的事,因此就打发了个心腹的婆子过去说一声。无论有什么变故,他们也好早日想想应对之法。”

曹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吩咐下去:“赶紧打发人去方家,把姑娘接回来!”婆子们应声去了,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姑娘回来了。”

曹萝提前从方家回来了,看着脸上还带有几分惊惶之色,勉强冷静地给祖母、母亲还有客人张氏行了礼,又与赵琇问了好,方才坐下。

赵琇有些担心地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曹姐姐,你脸色不好,这是怎么啦?”

曹萝惶惶然地掩饰:“我没事。”

曹太夫人叹了口气:“你只管说吧,赵老夫人跟琇姐儿都不是外人。”

曹萝一听,眼泪就冒出来了:“我在方家大舅舅那里,瞧见官兵过来把舅母、表哥与两位姐妹带走了,舅舅家的下人吓得在那里哭,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他族人也都慌慌张张的。大舅母和三舅舅下令所有人严守门户,不得出行,然后就让我赶紧回来了。”

曹太太忙问:“我让陈妈妈跟你过去,陈妈妈可见过你舅母了?”

曹萝点头:“见过了,可是舅母叫我出去,我不知dào

她们在屋里说了些什么,就听到舅母一直在哭。二表姐以为是我们害舅母哭的,生气地把我和陈妈妈赶出来了,我只好到大舅舅家去。先生刚到,还没上课呢,官兵就来了。”她害pà

地问曹太太:“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曹太太闭口不语。

曹太夫人叹道:“瞒着孩子有什么用?若你没让她瞧见也就罢了,既叫她瞧见了,自然该跟她说个明白。又不是小孩子了,事关她舅舅,总要叫她知dào

个好歹。你不想开口,就下去吧,跟你那些心腹们说话去。我来跟萝姐儿说。”

曹太太低着头行了一礼,又向张氏告了罪,便退了下去。曹太夫人招手示意曹萝坐到跟前,将方奕山犯的事简单地说了。然后道:“那些是颖王余孽,你舅舅跟着他们做事,就成了谋逆罪人。这是十不赦的重罪。你舅母和表哥、表姐妹会被带走,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看官兵只带走了你舅舅的家眷,并未涉及方家其他族人,想来皇上已是法外开恩,并未打算牵连其他方家人。你不必太过担心,你舅母他们俱是妇孺。你表哥也还未满十五,想来顶多也就是个流放的罪责,说不定还能赎回来。只要能保住一家子性命。就是大幸了。”

曹萝听了心中害pà

极了,也担忧极了,脸色都煞白一片。曹太夫人便对赵琇说:“你们年纪相仿,平日也说得来。且到里间说话去吧。好孩子。我们萝姐儿胆小,你多开解开解她。”

赵琇应了声,拉着曹萝进了里间。曹太夫人看着孙女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张氏吐嘈道:“方四太太也是糊涂,我们家因泰和之故,比旁人得信早些。我那媳妇虽然跟弟弟弟妹不和,但心里是有娘家人的。才会特特打发人过去报信。那方四家的但凡聪明些,就该在得了信的时候。立时飞报族人,让他们想法子去。她却只顾着哭。若不是我媳妇派去的人知dào

原委,只怕方家其他人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呢,想要救人也无处救去。我看方家这回是要大伤元气了。”

张氏道:“他们家先前也不是没人犯过事,想来不至于伤筋动骨的。”

“谁知dào

呢?”曹太夫人不以为然,“一家一族里,只有一人是逆党,还能说是他自个儿糊涂,接连出了两个,叫皇上如何相信他一族的忠心?方家日后是休想再成什么气候了。我看方崇山早早到了地方上,也是件幸事,好歹撇清了关系。”

里间,曹萝不在长辈们跟前,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呢?谋逆重罪,这是要杀头的!”

赵琇安慰她:“没事的,你舅舅人已经死了,他是首犯,家眷想来只是受牵连。既然连族人都没关系,你们家身为姻亲也都好好的,那他家家眷顶多就是流放了。你祖母不是说了吗?可以花钱赎回来的。你看我们家那几个出了族的亲戚,当初赎回来后,过得多么逍遥,都能给我们家添麻烦了。可见你舅母和表姐妹们也会无事,顶多就是今后没以前风光了,要挨些白眼。横竖他们从前也没少给你白眼,你也不必为他们难过。”

曹萝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其实这个舅舅一家对她也没多亲近,虽然她与方二姑娘、方四姑娘才是表姐妹,但她跟方家其他几房的女儿更要好些,心里再难过也是有限的。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大表姐的婚事只怕有麻烦了。虽然大舅母说,舅舅死得不光彩,后事也只能悄悄儿地办了。但方家是守礼的人家,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以大表姐跟舅舅的关系,她要为隔房的叔叔至少守上三个月的孝,只怕不能在七月出嫁了。”

赵琇挑挑眉:“不过是三个月,推迟不了多久。”她又问曹萝:“我们的小聚会怎么办?方五姑娘来不了吧?你呢?”

曹萝皱起了一张小脸:“我也不能去了。对不住,本来早就说好了的……”

赵琇摆摆手:“没事,等事情过去了,你几时来玩儿都行。横竖咱们都在京中,两家又这样熟,来往也方便。不过方五姑娘怎么办呢?她姐姐要是推迟婚事,那她和她娘是先去济宁,过几个月再回来办婚事,还是等办完了婚事再出发?”

曹萝苦起了脸:“我问问她好了。”

方家如今紧闭门户,曹太夫人又吩咐了暂时不许家里人跟方家来往,让曹萝去问方仁珠,未免太过难为她。赵琇便说:“还是我去问吧。你舅舅的事,想来无论如何也牵连不到我身上的。正好我还有几本书在方五姑娘那里,借口拿书,送封信过去好了。”

这其实是她为了高桢联系方三爷方便,才想出来的借口。如今局势变化,也不知dào

高桢还打不打算继xù

使用这个联系方式了。赵琇心想,等回到家里,就给王府送封信过去。

正思索间,外间的张氏忽然发出了惊呼:“什么?!你说广平王世子昨儿晚上受了伤?!”

赵琇猛然站起身来,冲了出去:“祖母,您说什么呢?!”

曹太夫人愕然地看着她。

赵琇立kè

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掩饰:“方才我在里头没有听清楚,祖母惊叫什么?谁受伤了?”

张氏忧心忡忡地回答:“是广平王世子!方才太夫人说,曹将军今儿早上回家时提起的,昨儿夜里的事,世子也参与了,跟那些逆党交手的时候,被人暗算了,受了伤。也不知dào

如今怎样了。”

赵琇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脸色都白了。

曹太夫人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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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拒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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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江成小心地为高桢重新包扎好伤口,留下几瓶自制的特效药,嘱咐了用法用量后,方才退下了。

外人一离开,一时面带忧色端坐在旁的广平王就恢复了平静。他问儿子:“桢儿,你当真要借着受伤的理由,向皇上请辞么?你这伤其实并没有多重,只是外头看着吓人罢了。江成虽然是我们王府用惯的人,但他也是太医,你的伤情他是定要向皇上禀报的。可需yào

我嘱咐他在皇上面前为你隐瞒一二?”

高桢摸了摸右肩上包扎好的布条,微微一笑:“皇上知dào

也好,不知dào

也好,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的想法罢了。所谓请辞的理由,不过是用来糊弄外人的。”

广平王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晦涩地说:“我知dào

你心里定然不高兴,皇上从小就极疼你,你对他也一向敬重,这回觉得受了他的算计,因此着恼吧?为父心中何尝不感到失望?只是往好的地方想,他好歹只是想断了你的青云路,没打算害了我们父子的性命,就已经极难得了。横竖我们父子对那把椅子根本不在乎,他那些小心思又伤害不了我们什么,你又何必这样在意呢?”

高桢冷声道:“我是对那把椅子没有兴趣,可是我不想让自己变得声名狼藉!一个有好名声的皇族子弟,未必会对皇位的主人有任何坏影响;但一个名声不好的皇族子弟,却很容易被皇室与朝臣推出来做替死鬼。什么天灾地动都算在我头上了,好象把我杀了,就能解决所有麻烦似的。若真有那一日。只怕朝野中不会有半个人来替我求情,我岂不冤枉?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和自己的后代子孙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皇上的皇位确实是从父王手里转来的,他能登基为帝,也有我们父子的功劳在内。谁也别想否认这一点!我们安安份份做个闲散皇族,他想要仁君的名声,就得好好对我们。这很难为他么?!”

广平王叹了口气:“你皇叔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高桢怒了,“若他只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父王报仇,我很感激。若他不想让我从此投置闲散,受人轻视。就给我权柄,让我从此不惧人欺凌,我也会衷心感谢他!可是,一个密探头子的身份?去查世家大臣的秘辛。还不是正职?权不在我手。却要我担干系,这也算是对我的信重么?前朝的厂卫头子,有几个能得善终?我才多大年纪,就要为他得罪天下人,沾染满手血腥,他怎么不让他儿子来做这种事?!”

广平王只有叹息了:“好了,我知dào

你心里不高兴。横竖拒官的话已经说出去了,趁着养伤的机会。你且好生歇上几个月吧。皇上那里,我去跟他说。”

高桢低下头。眼圈微微红了:“父王,儿子不明白,儿子……心里难受!”

广平王心里也不好受,他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没事的,你皇叔会想明白的,一切……不过是个误会。”

皇帝派了人来接广平王进宫,高桢还老大不情愿。广平王只是微笑:“你好生养伤,父王到宫里跟你皇叔说几句话,晚上就回来了。”

目送父王的背影远去,高桢面无表情。他扫视一眼空旷的院子,只觉得百无聊赖。

他还在养伤,不方便出门,连父王都不在家里,叫他如何打发时间?

正烦恼间,下人忽然来报:“建南侯府老夫人与大姑娘过来了。”高桢惊喜地从木炕上翻身而起:“什么?快把人请进来!”

张氏与赵琇是直接从曹家过来的。听闻高桢受了伤,祖孙俩都没心情继xù

坐在曹家闲聊家常了,没过多久就告辞出来,直奔广平王府,路上还打发人回建南侯府给赵玮报了信。

高桢面带笑意一脸轻松地在自家院子门口迎接了张氏与赵琇。赵琇原本听说他受伤的事,心里还满是忧虑,跟他咋一照面,发xiàn

他右肩上还包扎着厚厚的白布,白布下隐约可见血痕,脸色都白了:“伤得要紧吗?你出来做什么?赶紧回房间躺下!”

高桢笑道:“不妨事,我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

赵琇反驳道:“你伤的是肩膀!还是惯用手的肩膀,这叫皮外伤?就算只是皮外伤,伤员也不该到处乱跑的。你跟我们客气什么?两家常来常往的,你何必亲自迎出来?万一碰到伤口了怎么办?”

高桢心中微甜,笑着说:“当真不妨事,太医还让我多走动走动呢。”

这话连张氏都不信:“世子别哄我们了,你是有伤在身的人,哪个太医会说这样的话?你说出个名字来,我老婆子到太医院骂人去。”

高桢没想给江成添麻烦,只能一笑置之。张氏与赵琇催着他回到屋里,看着他半躺在木炕上,靠着引枕,盖上了纱被,方才放下心来,各自坐下。赵琇问:“我们才从曹家来,听说你这是昨儿晚上围剿几个颖王余孽时受伤了?这种事你去做什么?那些都是亡命之徒,要去也该是那些成年的武将或者是大内高手去。”如今坐得近了,她才看清楚,高桢除了肩膀上的伤,额角的地方也有几道血痕,若是略歪一下,就会伤到眼睛了。她心里难受死了。

高桢的心情却很好,他也不多说皇帝的坏话,只道:“原本不是什么麻烦事,早就设好了圈套,等人往下跳就是了。我们带的人多,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是我大意了,以为那些中了箭的人都死绝了,就没提防其中一人还藏了火器,当场炸了开来。我离得近些,被几块小石头砸中了。擦破点皮。还有人头破血流的呢!我这样的当真只能算是小伤。不过太医慎重,怕伤了骨头,就包扎得夸张些。其实真没什么大碍。”

张氏闻言念了声佛,叹道:“世子出身尊贵,本不是寻常人家少年可比的。小小年纪就担当重任,也是皇上对世子的看重。只是世子还年轻,将来还有大好前程,伤势再小也不可掉以轻心。这大热天的,又多雨。对伤势痊愈最不好了,世子还是多保重的好。”

高桢应了下来,赵琇盯着他的肩膀和额角。心里还是很郁闷:“这种危险的事,为什么要让你去做?你才多大年纪呢?”张氏横了她一眼,她闭嘴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为高桢抱不平。

不一会儿。赵玮也到了。听闻好友受伤。他连功课都顾不上,就穿着家常衣裳赶了过来。高桢听着他与赵琇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关心,心情越发欢快了。就连肩膀上的伤,也好象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高桢在王府受到了赵家祖孙的关心慰问,广平王进了乾清宫,也获得了皇帝的关怀。

皇帝还是挺关心高桢的伤势的,虽然知dào

没有大碍。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母后已经骂过朕了,说朕不该让孩子去面对那些亡命之徒。朕也于心有愧。现在就给桢儿安排这样的差事,是不是太早了些?既然桢儿无意继xù

这项任务,那就随他去吧,只管好生养伤,需yào

什么吃的,玩的,只管跟朕说。”

“谢皇上恩典。”广平王为儿子道了谢,“他虽有些小聪明,到底年轻,没有经过事儿。平日看着似乎伶俐,真遇着事,就显出不足来了。比如这一回的围剿,曹泰和跟着他,就知dào

在属下未曾查探完毕前,是不该接近那些罪人的,他却鲁莽地抢了先,这才被炸着了。若他能象高钜一般,离得远远的,又怎会吃这个苦头?臣明白皇上有心栽培他,才会给他这样的好机会,只是他还历练不够,恐怕会辜负了皇上的重托。”

“皇兄也太谦虚了。”皇帝忙道,“年轻又如何?未经过事又如何?谁不是从新手过来的?当初朕刚坐上储位时,何尝不是战战兢兢,惟恐出了差错,叫朱丽嫔与颖王抓住把柄?当时皇兄鼓励朕,让朕放心大胆地去做事,怎的今日对自己的儿子,就如此严苛起来?朕瞧桢儿就很好,等他养好了伤,朕还要重用他呢。”

广平王默了一默,低声道:“那孩子不懂事,替臣报了仇,就觉得够了,不想再管后头的事。其实臣心里明白,他是放心不下臣,担心他出京办事,臣身边没有人照顾。”

皇帝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他了,他懂得孝顺也好。罢了,母后因为桢儿受伤,已经怨过朕了,若朕再命桢儿出京,还不知dào

她老人家怎么骂人呢。朕会另派他人去办这件事,皇兄不必担心。”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其实这事儿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麻烦就麻烦在那些死士太过固执了,哪怕是被活捉了,寻到机会也都一一自尽了,剩下那三五个活口虽然被严加看管,还没出什么事儿,但也不肯说半个字。如今我们能知dào

的,就只有高钜先前打听到的那些。不过这些死士既然是出身郭家,郭家被发卖的奴仆却是有花名册的,让地方上照着花名册,一一查找被卖走的郭家奴仆就是了。”

“朕也是这么想。”皇帝点头,“此事须得找人暗中行事,别打草惊蛇才行。也不知dào

山东有多少世家大族参与其中,只怕连官府里也有他们的人,直接传命下去,恐怕会走漏风声。”

广平王提了个建议:“方崇山新任济宁知府,他是外来者,但亲友故交不少,不是全无背景任人宰割之辈。皇上觉得他如何?”

皇帝想了想,抚掌笑道:“不错,方奕山出了事,方崇山为了撇清,一定会尽心尽lì

的。别的朕不敢确信,但此人却绝不会与逆党勾结——他若有这个胆子,早就从逆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广平王又将高桢事先部置的方三爷那颗棋子告知了皇帝,皇帝立马将这枚棋子接手过去,还叹息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幸好,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又夸奖高桢设想周到。广平王不动声色地接受下来,又与皇帝商量了半日,总算将儿子的计划不着痕迹地推销出去,确保高桢的一番苦心不会白费。

天色渐暗,太后得知长子入了宫,又打发人接了广平王过去用晚膳,皇帝送走了兄长,自行去了皇后的坤宁宫。两个皇子都在母亲这里说着今日的功课,见父皇来了,连忙跟在母亲身后一起拜见,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皇帝随口问了两句儿子们的功课,还算满yì

,听说皇长子今日文章作得好,得了太傅夸奖,也非常高兴,就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皇长子犹豫了一下,偷偷看了看皇后,才小声说:“儿臣听闻桢哥受伤了,能不能……能不能让儿臣去探望一下?”

皇后的表情微微一僵,皇帝立kè

就察觉到了,面上却仍然带笑:“这是好事啊,你知dào

友爱兄长,值得夸奖。明儿用完午膳,就放你半日假,到王府瞧你桢哥去吧。记得要多带几个人,路上多小心,探望完就回来吧,别打搅你桢哥太久,他还要养伤呢。”

皇长子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又问皇次子:“弟弟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皇次子嘟起了嘴:“不要!”就扭开了头。皇兄为什么要去看望堂兄呢?他明明知dào

母后不喜欢他跟堂兄要好。

皇长子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皇帝略皱了皱眉,笑说:“父皇只放了你的假,你怎的还要连你弟弟也一块儿带去?”皇长子听了就不好意思了。皇帝笑着打趣几句,就让他们兄弟自个儿去玩了。

殿内只剩下皇帝与皇后。皇帝看了妻子一眼,收起了笑容。

皇后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皇上怎么了?”

皇帝叹了口气:“朕倒想问你怎么了?桢儿几时惹恼了你?你怎的就忽然对他不待见起来了呢?”

皇后不乐意地道:“皇上这话我听不懂,我怎么就不待见他了?难不成是他向皇上告状了?还是谁在皇上跟前乱嚼舌头?”

“你没有不待见他,又为何不喜皇儿与他亲近?”皇帝盯着自己的结发妻子,“桢儿对两个弟弟一向关怀爱hù

,大郎就跟他格外要好,原本二郎也是一般,可是近来,二郎对他们大哥却越来越疏远了。朕曾经问过他身边的人,你道他们是怎么说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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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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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谢氏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沉静下来:“他们是怎么说的?莫非当真有人胆敢在皇上面前乱嚼舌头?看来皇儿们身边的人该清理清理了。”

皇帝看着妻子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朕实在不明白,皇后如今在想些什么。外头固然是有人说些无聊话,但我们自家人知自家事,皇兄与桢儿的性情如何,你心里清楚得很,为何还要听信外人的话,徒自坏了自家人的情份?桢儿在你我面前从未有过失礼之举,待两个皇儿也十分爱hù

,日后他们长大了,彼此互相扶持,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桢儿文武双全,又自幼聪慧,若有他辅佐大郎,日后你我夫妻也能安心了。”

皇后谢氏听了这话,神色顿时阴沉下来:“皇上这话说得不对!我们大郎一样聪慧过人,有皇上教导,将来也一定能做好一个皇帝,何须旁人辅佐?!难不成没有了高桢,我们大郎就不会做皇帝了么?!”

皇帝神色了然,淡淡地说:“你就为了这种事,恼了桢儿?”

皇后也知dào

此时再作掩饰也没有意义了,索性就摊开来讲:“不错,臣妾确实心中着恼。臣妾身为两个皇儿的母亲,每日看着皇儿用功读书,懂得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出色,心中不知有多么欢喜!可那些先生……还有太后宫里的人,他们只会说高桢从前还是皇太孙时有多么聪慧,多么出色。我们皇儿多有不及——简直就是放屁!”

谢氏乃是伯府千金,武勋人家出身,说话做事不象书香门第的闺秀那般斯文。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粗话也是说得出口的,而此时她的怒火正盛,自然顾不了许多:“高桢自打丢了皇太孙的身份,何曾正经读过书?!那时他还没有大郎如今的年纪大呢,他的功课怎么可能比大郎现如今还要出色?!这些话当真不是你的好皇兄授意的么?那些太傅哪个跟他没有交情?又或是太后娘娘偏心,底下人看在眼里。也跟着捧高踩低了?!可他们踩谁不好?为何非要踩我的皇儿?难不成太后娘娘是想要将我们的皇儿撇到一边,叫你立高桢为太子,好补偿她可怜的失了皇位的大儿子?!”

皇帝皱起眉头:“皇后!你说话要仔细。怎能怪罪起母后来了?母后不过是怜惜桢儿年少失母,因此多关怀些,又何曾乱了分寸?皇兄与桢儿更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人!底下有人乱说话,你身为皇后。统率六宫。只管将人撵出去。若是太傅们行止有错,你也可以告sù

朕,朕将皇儿的师傅们换了就是。你放着堂堂正道不行,反而诬蔑起无辜的皇兄与桢儿来了,不但自己怀恨在心,还在皇儿们面前乱说话,难道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这是身为皇后该做的事么?!”

谢氏冷笑:“皇上这是嫌弃我了?也对,臣妾年纪大了。已经人老珠黄,哪里比得上年轻小姑娘们水嫩可人。朝上的大臣们成天劝皇上纳妃。好为皇家开枝散叶,背地里也没少说臣妾是个妒妇,不识大体。臣妾真是深感惶恐。与其让皇上有朝一日厌恶臣妾没有眼色不知行贤妻之举,倒不如机灵些,明儿就传令下去,命礼部准bèi

选秀之事好了。横竖先帝的周年已过,虽然古人说父丧当守孝三年,但那是对老百姓说的,天子之家却没这种规矩,守个百日也就够了,更何况皇上已经守了一年?后宫里那么多宫殿都空着,也太可惜,正好多封几个妃子,宫里也热闹些。只不知dào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是书香名门的淑女呢?还是将门出身的千金?又或是小家碧玉……”

“真是够了!”皇帝气愤地站起身,“你如今怎的变得如此胡搅蛮缠?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强自狡辩,三两句就将事情扯到纳妃上头——朕根本就没有纳妃的意思,早就说过无数次了,你还要念叨几回?!”说罢甩袖而去。

皇后谢氏没有起身送行,她盯着手边桌面上的茶碗,忽然挥手将它甩落在地,眼圈忽然就红了。

男人怎么信得过?从前他还是乐安王时,她觉得以自己的家世,应该还能制得住他,因此他说他不纳妾,她是相信的。可如今,他已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哪怕他什么话都不说,周围的人也都在劝他纳妃,宫里随便一个平头正脸的女子,都敢在他面前卖弄,她还不能拦。她是乐安王妃时阻拦丈夫纳小,不过是被人说一句妒妇,可身为皇后阻拦皇帝纳妃,就是罪人了。她每日一早起来,看到周围侍候她的宫人,就觉得所有人都这么看她;去太后宫里请一次安,太后看她的眼神也在暗示这一点;太傅们对她的皇儿如此苛刻,何尝不是在敲打她这个母亲?哪怕是见一次亲爹娘、亲兄弟,他们也都在劝她大度些——她都快要发疯了!

她绝不会让步的!这个丈夫是她的,只属于她!无论她是王妃还是皇后,都休想有人跟她抢人!皇位也是她儿子的,谁都别想抢走。若有人敢抢,她绝不会让他好过!就算有太后和皇帝护着又如何?她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她的皇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等到她的皇儿登基那一日,又有谁能违逆她的意思?!

皇帝并不知dào

皇后刚刚下了怎样的决心,他含怒出殿,两位皇子早已听到动静迎了上来,面带忧色:“父皇,您跟母后吵架了么?”皇帝摸着两个儿子的头,叹息着什么话都没说。

皇次子忿忿地道:“又是因为桢哥么?为什么他总要害得父皇责怪母后?!”皇长子吃了一惊,连忙看向皇帝:“父皇,是真的么?”

皇帝心中一跳,连忙笑道:“跟你们桢哥有何干系?你们母后是又吃起飞醋来了。朕再三说了不纳妃,她只是不信,一味的吵闹,实在叫人头疼。你们且由得她去吧,等她想明白了,自会来给父皇陪不是了。”他们夫妻之间一向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只不过这一年来,争吵的次数比过去增加了许多。

两个皇子似懂非懂,皇帝心情不好,也不想继xù

跟儿子们说下去,随口嘱咐两句,就离开了。

他心情沉重,也不知该上哪里去,百无聊赖地又逛回了乾清宫。腹中饥饿了,他也只能命内侍们去御膳房随意领些食物过来充饥,刚吃饱,慈宁宫就来人了,太后要见他。

皇帝来到慈宁宫时,广平王已经离开了,太后刚刚在佛前念完一轮经,招手示意皇帝到里头茶室坐下,就将侍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

皇帝心知太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先行认了错:“桢儿受伤的事,是儿子大意了。儿子已经命太医院用心诊治,桢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母后别担心。”

太后淡淡地点了点头:“我不担心桢儿,只是担心你。皇帝,今日皇后可是又跟你发脾气了?”

皇帝干笑了下,知dào

母亲在宫中为妃多年,对后宫的掌握远胜于刚成为六宫之主不到一年的妻子。他连忙为谢氏辩解:“只是有些小口角,母后也明白,我们夫妻之间素来是这样,就象是小情趣……”

太后打断了皇帝的话:“皇帝不必哄我了,我不但知dào

她发了脾气,还知dào

她是为什么发的脾气。我不过就是说过几回,桢儿年少失母,又要照顾失明的父亲,小小年纪的不容易,让你多照应他些,多给他些好东西。这样也碍了皇后的眼,我知dào

她在人前总是装作孝顺媳妇不容易,其实背地里不知怨了我多少次偏心呢!她怨我对她三个孩子不如对桢儿好,却也不想想,她两子一女俱是宫中人的心头宝,谁不护着?桢儿有什么?若我少过问几句,只怕连随意一个宫人都能给他脸色瞧了,我为什么不能偏心?!”

皇帝哑然,只能低头不语。

太后气冲冲地说了一通话,心情稍微平复了些,看着小儿子这模样,又忍不住难受:“从前我不知dào

你还有九五之尊的福份,给你选媳妇时,只想挑个出身好的,娘家显赫的,能护着你,给你多添点儿家私,就没考lǜ

别的。谢氏别的都好,就是这脾气……”她顿了顿,不想细说,“从前看着还罢了,日子长了,就露出怯来。早知你有今日,我就该为你选一个贤惠懂事些的媳妇才对。”

皇帝说:“母后别怪她,她也不容易。这么多年来,她与儿子夫妻和睦,生的孩子也十分聪慧讨喜。桢儿的事,原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她又护子心切,才会想岔了。儿子自会好生开解她。当日儿子在江南遇险,生死未卜,她硬着护着孩子们在东宫撑到儿子回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儿子能平安登上皇位,谢家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不过是一点小口角,一会儿就过去了,哪里就到母后说的这地步了呢?”

太后叹了口气:“我知dào

你护着你媳妇。也罢,只当看在几个孩子面上,我也懒得与她计较。只是有一点,皇帝可曾想过?你将来是定要将大郎立为皇储的,日后大郎登基,她便是皇太后。那时候你我恐怕都不在了,她若是记恨你皇兄和侄儿,有心为难他们,又该怎么办?”

皇帝沉默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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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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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回到王府时,天已经全黑了。高桢带伤迎出了前院,脸上还带着笑:“父王回来了?用过晚膳了么?是在皇祖母那儿吃的还是在皇上宫里用的?若是在皇上那里还罢了,若是陪皇祖母吃的,只怕父王没吃饱。儿子叫膳房的人备下了宵夜,是您爱吃的鸡汤面,还有今日庄上刚送来的新鲜野菜,拿宫里秘制的酸辣酱拌了,最是爽口。您若想吃,儿子这就吩咐下去?”

广平王不由得面露微笑:“发生了什么好事?你心情好象很好。”

高桢笑了笑,又连忙收敛:“没有啊,儿子只是担心父王会饿着。”

广平王知dào

儿子的脾气,也不多说,只转头去问王总管:“我走后,王府里来客人了么?”

王总管小心地打量了高桢一眼,方才回答:“是,建南侯府老夫人带着建南侯与赵大姑娘过来探病了,陪世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离开。”

广平王心下了然,嘴角含笑:“原来如此。”

高桢耳根发热,努力维持面上的镇静,扶着父亲回了后者的院子。

广平王淡定地在屋里坐下,轻描淡写地吩咐:“让膳房做一碗凉面来吧,少搁油,连着世子方才说的拌野菜一并送上来。”王总管连忙应声下去了。高桢在父亲对面坐下,干笑着说:“父王原来真是在皇祖母那儿用的晚膳。皇祖母近日吃斋念佛,吃的东西清汤寡水的。父王一定吃不惯吧?”

广平王不理会他这些没营养的话,直接点出正题:“你赵家妹妹来了,你很开心吧?我离开王府的时候。你还是怒气冲冲的,如今倒有心情来关注你父王晚膳吃了些啥了。”他叹了口气,“可见儿大不中留。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赵妹妹也差不多到说亲的年纪了,等玮哥秋闱结束,我就请赵老夫人和玮哥过来,谈一谈你俩的婚事吧。”

高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脸上因兴奋而涌现的红晕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广平王又叹了口气:“想当年你刚出生时,只有团子大小,如今都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这个媳妇是你中意的。将来可要好好对待她,别因为得来太过容易,就不放在心上了,让人受委屈。咱们这样的人家。跟寻常门第不同。遇到的难处也不一样。你是男人,要挡在头里,好好护着人家,知dào

么?”

高桢连忙正了神色,郑重道:“是,儿子知dào

了。”

广平王见他认真,又放缓了神色,笑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忧。咱们家的媳妇,只要你好生护着。能让她受委屈的机会也不多。”

高桢抿了抿唇,忽然严肃地问广平王:“父王,儿子打算过些日子放出风声,说这回受的伤有些重,恐怕会有后患,将来右手使起来会不方便。父王觉得如何?”

广平王挑了挑眉,心里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因为目盲而不再对皇位上的新主人有威胁,儿子是打算步他后尘么?他也没说这主意好不好,只是提醒儿子:“你是骗不了皇上的,硬要说自己有伤,岂不是等于明白告sù

他,你不愿意为他效力?”

高桢神色淡了淡:“明白告sù

他又如何?难道他还真能因为这样,就重重罚我不成?他还没那么闲,天下事都要他操心,我又不给他添乱,他何苦非要跟我一个闲人过不去?”

广平王笑了:“你心里还是怨你皇叔,你觉得,他当真在忌惮你、打压你么?”

高桢板着脸道:“若说他没有那个心,可他所作所为却是这个意思。儿子如何不多心?”

广平王想了想,决定要对儿子坦白一些:“你这些日子,可觉得皇后或两个皇子对你不如以往亲近了?”

高桢有些惊讶,但还是坦然回答:“儿子很少去坤宁宫晋见,倒是常在皇祖母处见到皇后。娘娘一如既往地慈爱,时常关心儿子饮食起居,并没有不如以往亲近,反而还十分关心儿子的功课,时常叮嘱儿子别因为没有先生教导,就无心向学了。至于两位皇子,大郎仍如往日一般与儿子要好,只是他如今大了,又是迟早要立储的,每日都要到乾清宫去接受皇上教导,因此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至于二郎……”高桢皱了皱眉头,“他如今大了,远不如小时候好脾气,时常对我爱搭不理的。”

广平王心中明白,便对高桢说:“皇后在人前依然行事周到,但背地里对你还是有些怨气的,二皇子这是听她说得多了,因此才会与你疏远。”

高桢大奇:“这是为何?儿子并不曾在皇后面前有过失礼呀?”

“这事儿本不与你相干,是别人干的好事。”广平王苦笑着摇摇头,“说来有三个缘故,一来是因为皇上不欲广纳后宫,朝上那些人就转而劝起了皇后,皇后心里有气,却又要端起贤后的架子,不好随便骂人,只好将气撒在我们父子头上了。你这是运气不好撞上罢了,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第二个缘故,却是因为如今教导皇子的老师,就是从前教过你的那几位,他们的脾气你是知dào

的,从来不会夸奖学生一句,做得再好,也只会挑剔。你从前受过他们多少气,如今皇子们就要受多少气。只不过你受他们气的时候,他们总拿我这个父亲来跟你比,说你如何有诸多不足;而如今皇子们受他们的气,他们是拿你这个哥哥来做对比,说皇子们如何逊色,远不及你……其实不过是不想让学生骄傲自满罢了,又怕夸了贵人一句,会被人觉得是在巴结奉承。因此为了表现自己的风骨,自然对学生们就没有好脸色了。”

高桢恍然大悟:“皇后这是因为先生们夸我而贬低皇子们的功课,就对我生了怨气?”他也不由得苦笑了。这种事好生冤枉!想当年他身为皇长孙,每日用心学习,起早摸黑地背书、做功课,先生们还不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他们拿广平王来做对比,他从小敬爱父亲,自然不会有怨。可现在,先生们把同样的法子用在了皇子们身上。拿他做那个靶子……高桢忍不住抱怨说:“先生们为何不拿皇上做例子?要不用先帝也行呀。”那样皇后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广平王轻咳一声,没有说话。怎么可能拿皇帝做例子?皇帝当年还是皇子时,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功课只能算是过得去而已,他本不是被当成储君培养的,老师们对他的要求自然就低了。皇长子如今的功课比他当年强十倍!老师们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至于先帝,那还不如皇帝呢!不然太祖皇帝在决定立谁做储君时。至于百般纠结么?颖王是个反贼。更不可能拿出来做正面范例。广平王猜想,先生们拿高桢做皇子们的例子,大约只是因为他与皇子们年纪相仿,而感情也不错,还一向在皇家小一辈里拔尖,所以习惯性点中了他的名字而已。这些读书人们,又怎会想到自己的言行会给旁人带来什么麻烦呢?

高桢又问广平王:“还有第三个缘故是什么?”

广平王犹豫了一下,才道:“当初我还未退位时。曾有人提议过,先帝年迈体弱。未必能撑住几年,而你身为我嫡长子,年纪又太小。国有长君,方是社稷之福,不如先让你皇叔顶上做了太子,等你长大了,再让你皇叔将皇位传回给你。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你皇叔能够坐稳储君之位,还顺顺当当地登基了。”

高桢听得目瞪口呆:“儿子不知dào

有这种事!”谁提议的?简直就是害人好吧?

广平王苦笑:“我也知dào

此议不靠谱,因此果duàn

地上本自请退位了,又全力助你皇叔争储。后来再也没人提过此事,我只当事情已经过去了。谁成想,你皇祖母今儿告sù

我,当日提议的那位宗室长辈,近来时常进宫跟她说话。虽然她只是为了给娘家晚辈进言,但让皇后看见了,不免要想起当年的事来。皇后大约是起了猜疑之心,觉得我不甘心丢了皇位,又想将儿子推上皇储宝座了。”

高桢断然道:“这绝不可能!皇上有儿子,嫡出,又不傻,身子也康健,好好的怎会不把皇位传给儿子,反而要传给侄儿?况且儿子当年说是皇太孙,其实并未正式册封过。父王退位后,儿子就知dào

那个位子与自己无缘了。先帝临终前是明白说了要将皇位传给皇上的,并非父王相让,他大可以安安心心坐在那把椅子上。皇后难不成是糊涂了,竟会猜疑起我们来?既如此,索性父王明儿就上本,奏请皇上早日立皇长子为储算了,也省得皇后再胡思乱想!”

广平王摇头:“此事我们不能插手,你皇叔自有主张。大郎虽好,但年纪尚幼,还需yào

历练。你也知dào

,本朝的储君,就从来没有未成年而册封的例子。”

高桢的眉头皱得死紧:“难不成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只能由得皇后猜疑?皇上忌惮我们就够了,连皇后也是如此,两个皇子都是她亲生,每日受她教导,耳渲目染之下,迟早也会疏远了我们父子。如今皇祖母还在,他们还能装出个友爱的样子来,等皇祖母去了,这世间还有父王与我的活路么?!”

广平王低声道:“正因为我们父子名声不错,又是这样的身份,因此才容易受人猜忌。你皇叔想让你去做暗卫首领,倒也不是坏事。你觉得名声有损,可是名声不好的人,又怎能压过皇子,受到朝臣称赞?你手中有权,就能压制那些在暗中乱说话的人,又能帮上皇长子的忙。皇长子习惯了你的辅佐,自会把你当成是心腹,而非对他储位有威胁的人。时间长了,无论是皇后还是皇子,对你就不会再有忌惮了。”

高桢冷着脸道:“那他们还是继xù

忌惮我吧!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受那样的气?!”

广平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日久见人心。我即使诸般表白,人家也未必会信,只能身体力行,去证明自己了。桢儿,你也不必对你皇叔抱有怨怼之心,寻个机会跟他说清楚吧。只要打消了他的念头,有他护着你,皇后的心思也伤不到你什么。”

高桢抿着下唇,微微露出几分不服气的表情。

赵琇看了看天色,好象又要下雨了,不由得抱怨起来:“今天是怎么了?明明昨天还是大晴天,今日就雨下个不停。刚才回家路上就下过一场了,现在天黑了还下,有完没完了?”

赵玮道:“夏天里雨多也是常事,有什么好抱怨的呢?下过雨后,天气也凉快些。你不是总说天儿太热了,冰用得多,身体容易受寒,还是吹天然的凉风更好么?”

赵琇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赵玮哂道:“你不说我也知dào

。今儿夜里下雨还没什么,可若是到了明天,这雨还不停,你说好要再去王府探病的事可怎么办呢?”

赵琇瞪了哥哥一眼,脸却先红了。

张氏从里间探头望来:“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呢?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当心打湿了衣裳,赶紧回屋里来。”

赵琇连忙跑回了祖母身边卖萌:“我跟哥哥说笑呢。”回头用威胁的眼神瞪向赵玮。赵玮面带微笑,施施然回到原位:“祖母,今日雨大,也不知dào

书馆那边会不会受影响。孙儿明日想过去瞧瞧。”

“是该瞧瞧去。”张氏点点头,又对赵琇说,“你明儿也跟你哥哥一块儿去吧。近些日子,书馆的事都是你在操持,比他知dào

得多些。回来的路上顺道去方家看看动静,若是他家闭门谢客,就先回来。若是可以让人进门,你也去看看方家五姑娘。他家遭了这样大的事,连她姐姐的婚事都可能受累,你做朋友的,少不得要安慰几句。再者,你们小姐妹几个的聚会,怕是不能进行了,也要跟人说一声。”

赵琇连忙答yīng

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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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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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气依然阴沉沉的,看着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赵琇还惦记着高桢那边,不过既然答yīng

了要跟哥哥赵玮一道出门,她还是穿戴好上了马车,跟着哥哥上明知书馆那边去了。

明知书馆接近什刹海,地势本就低些,张氏曾经担心雨水一大,这屋子就会受涝,把屋里的书给泡坏了。所幸去年赵琇搬进来后,就对房子的排水设施做了些简单的整改,祖孙三人搬进侯府后,她又借着整修三间宅子的机会,让工匠们重新疏通了下水道。当时只是想着这书馆里都是书,水火都是大忌,所以各种防范措施都要做足,院子里摆上几个装满了水的大瓦缸,每个院子的排水坑也要挖得够深,没想到书馆还未正式开放,这些防范措施就先派上了用场。除了东馆后院的角落有些积水外,书馆大部分地方都未受大雨影响。赵玮心中庆幸,嘱咐了工头注意整修,也就放心了。

明知书馆此时已经基本完成了硬件的修整,雇来的童生、秀才们已经开始将一箱箱的书分门别类整理好,摆到书架上了。赵琇事先叫人订做的竹制借书证也做好送来了,还有六个索引本,也整整齐齐地码在书馆正院的厢房里,等候学子们随时前来查询。

赵琇来到厢房里,翻开其中一本索引瞧了瞧,上头的字迹十分熟悉,正是她亲笔所写。这第一本索引,就是她编的。作为范例,给其他雇来的读书人们做榜样,照着格式做成了剩下的索引本。她瞧着那白纸黑字。整整齐齐,清秀有劲,又不露闺阁娇气,心里挺满yì

。再走到其中一间书库里,看着书架上已经摆放好的书本,有好几本也是她抄写的,在书的最后一页下方。落有“明知堂”款。

书馆名为“明知”,这里所有的书都有“明知书馆藏”的印记,但“明知堂”却跟“明知书馆”不一样。书馆里的雇员们都清楚。只有赵家祖孙三人才会用这个落款,代表着书馆真zhèng

的主人。但赵玮很少用这个款,他一般会直接写自己的名号,而张氏又从不让自己的笔墨流传在外。因此在这座书馆中。会用这个落款的抄书人,就只有赵家大姑娘一个。当然,在世人眼中,闺阁中笔墨是不该外流的,可人家姑娘又没署明自己的名字,字迹也没有脂粉气,赵家不提,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赵琇将书放回书馆上。扫视周围,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根据这屋子藏书的类别。里头至少有百八十本书是她亲笔所抄,不比任何一个雇员差。谁说女子就不如男呢?

赵琇面带笑容想要往里屋走,忽然瞥见屋子尽头的竹屏风后隐约有人影,似乎是个男的,正伏案书写着什么。她眨了眨眼,安静地转身往外走。

真是奇怪,他们兄妹今儿过来视察,所有雇员都在外头跟赵玮说话,她以为这边屋里应该没有人才对,怎会有漏网之鱼?幸好她及时发xiàn

,才没有遇上。

出了屋子,赵琇站在廊下,看着赵玮已经嘱咐完雇员们了,便走过来与她会合:“如何?他们把书收拾得还算齐整么?可是照着你的想法去做的?”

赵琇点点头:“他们做得挺好的。”顿了一顿,凑过去小声说,“屋里还有人在,是个男的,吓我一跳。不过他好象没发xiàn

我进去了。”

赵玮讶然,连忙进了屋,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他和别人笑得十分爽朗的声音。赵琇在窗外听着动静,发xiàn

屋里那位原来也是熟人,正是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尚琼。早就听赵玮说过,尚琼近来对明知书馆的藏书产生了兴趣,几乎天天过来借阅。因赵玮没少向他请教学问,因此就对他大开方便之门。他既然不是书馆雇员,那老板来了,自然没必要出来迎接。只怕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学问的海洋里,要不是赵玮进去打招呼,等他们兄妹走了,他都不知dào

他们曾经来过呢。

赵玮也知dào

尚琼的脾气,打完招呼,随意说两句话,也就出来了。他对赵琇笑道:“尚兄近日常来。里头有个小隔间,原是我给自己备下的。需yào

查书温习功课时,我就到这里来。尚兄如今就在那小隔间里看书呢。先前是我疏忽了,竟没发xiàn

他在屋里。”

赵琇心道果然如此,也不计较,只问:“天气阴沉沉的,若没有事,接下来咱们是去方家呢,还是回侯府?”

赵玮想了想:“先去方家吧。只是过去慰问一声,若有灵堂,就意思意思上个香,若没有也就算了,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赵琇应了,兄妹俩出了书馆,天就下起了牛毛细雨。赵琇怕哥哥淋雨骑马会着凉生病,就让他也上了马车。两人坐车来到方家族人聚居的那条街,发xiàn

里头安安静静的,几乎不见有行人经过,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方四老爷方奕山家的门口屋檐下,倒是挂了盏白灯笼,门口的对联也换了白纸的,但除此之外,并不见有其他丧家迹象。若是摆了灵堂,至少也会有诵经声,主家也会门户大开,随时迎接上门吊唁的宾客。

不过考lǜ

到方奕山死得不体面,他老婆孩子也不知从狱里出来没有,赵琇也能理解方家不欲张扬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下,才问赵玮:“哥哥,看这街上如此冷清,你这位建南侯要是一露面,只怕太过引人注目了。你虽还未入朝,但也是有爵在身的勋贵,大朝会上是有你位置的,可别惹什么麻烦才好。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吧?你就待在马车里别出来。等我完了事,咱们一起回家?”

赵玮也有些犹豫。他是建南侯,他出现在方家与他家女眷出现在方家。那所代表的意味是不一样的。他与方家本来也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了方家惹来非议。于是他就同意了妹妹的建议,马车行驶到方家嫡支大宅门前。靠着路边停了,婆子打着伞接赵琇下车,赵玮连面都没露,继xù

坐在车厢里,还翻出一本刚从书馆带出来的名家文集,借着窗外的光线看了起来。

赵琇进了方家大门,得了消息的方太太和方仁珠早就迎出二门来了。天正下着雨。她们简单地寒喧了下,就急急进了花厅。方太太看起来对赵琇在这种时候依然敢到方家来做客觉得非常感动,哽咽着连声道:“谢谢。”赵琇只能干巴巴地说些安慰的话。让她放宽心。

方太太叹了口气:“族人闯下如此大祸,我们未受牵连,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能得到如今的结果,我不知在祖先灵前上了多少次香。感激祖先保佑。如果这样还不能放宽心。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方奕山的案子很快审完了,对他的处置也下来了,他本人已经死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革职抄家还是免不了的。幸好他早已分家,因此受累的只有他这一房,方家其他族人并未受牵连。他妻子儿女都被判了流放,地方倒不是太过偏远。在岭南端州。家产奴仆没入官中。他家大部分下人都是雇来的或是庄上的佃农,如今已经散了。家奴则被官府带走,这两日都是族人们帮着料理丧事。他的遗体被官府发还,方家人心里怨他的有,害pà

惹祸上身的也有,都不想节外生枝,因此明明发xiàn

他的死因跟官府公布的有出入,也没人提出来。大家都只想着简简单单把他的后事办了,尽了族人的义务,剩下的事就交给嫡支或是他的家眷算了。

方太太与方三爷已经出面去打听过,官府还未点头说方奕山的家眷几时可收赎,因此方家暂时还不能将方四太太母子等人赎出来。不过想到他们流放的地方是端州,并不是什么偏远穷困的地方,虽然路途遥远些,但族人凑些银子打点打点,也能让他们母子四人少受点罪,因此族内并不是非常忧心。方太太便借机向族人表明,愿意为此出力,倒是为嫡支挣回了不少印象分。嫡支一脉在族中的声望,也渐有回复迹象。

这些话方太太自然不会跟赵琇一个外人细说,因此简单聊了几句后,她便笑道:“我知dào

你们女孩儿家一定有不少私房话要说,我也不碍着你们了,到仁儿屋里去吧。我一会儿叫人送茶点过去。”

赵琇跟方仁珠对视而笑,齐齐起身向方太太行了礼,告退了。

她们去了方仁珠的屋子。方仁珠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心情也不坏。她已经换上了素淡的家常衣裳,要为方奕山这位族叔服“缌麻”,为期三个月。三个月虽短,但在期限内却是不便作乐的,因此赵琇事先定好的小聚会,她就没办法参加了。同理,曹萝要为舅舅服五个月的“小功”,也不能参加。赵琇心想,四个人的小聚会,有两人不能来,索性取消算了。

方仁珠劝她:“还有一位蒋姑娘呢。我听说蒋姑娘平日住在天津,难得回京一次,你既与她交好,又怎能为了曹表姐与我,便怠慢了她?你只管与她玩笑,我与曹表姐知dào

朋友们开心,心里也会高兴的。”

赵琇想想也对,便笑说:“好,等什么时候你出了服,又回京了,我再单请你俩去玩一回。”

方仁珠抿嘴笑着点头。

赵琇问起了方慧珠的婚事:“既要服孝,想必婚期也要推迟的。你们是打算先去济宁,过几个月再回来办婚事,还是等办完了婚事再去济宁呢?”

方仁珠回答:“母亲的意思是,提前去济宁,等丘家重新订好了日子,我们再回来办喜事不迟。母亲已经命人给眉山伯夫人送信去了,只不知dào

他家几时有回音。”说起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因为是我们家想要早些办喜事,问丘家能否将婚期提前,他家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如今我们家又说要把婚期推迟三个月……好象有些出尔反尔的意思,虽然是不得已,可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但愿丘家别怪罪才好。”

赵琇笑道:“他们怎会怪罪?这也是应有的礼数。”

正说话间,院门外忽然有丫环急奔而来,匆匆进了正屋。那是方慧珠的房间。赵琇看见了,心中有些疑惑,方仁珠倒是很尴尬:“丫头们失礼了,姐姐勿怪。”赵琇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刚才那是你姐姐的丫头吗?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仁珠也不清楚,但接下来,她就看到方慧珠面色大变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带着两个丫头急急出了院子。方仁珠连忙起身走到门口,赵琇也跟了上去。

廊下丫头们正窃窃私语。方仁珠问:“出什么事了?”

南山从正屋外头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刚才大姑娘的丫头来报,说是眉山伯夫人来了。”

方仁珠皱眉:“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南山摇摇头:“姑娘,稀奇得很。眉山伯夫人来跟我们太太说,能不能不把婚期推迟,照着原定的日子办喜事?她说他们家不在乎大姑娘身上有服。”

方仁珠和赵琇都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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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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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太更加吃惊,她瞪着坐在对面的眉山伯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眉山伯夫人也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她知dào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婆婆拿定了主意,她又能如何?况且她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以方家目前的处境,没有理由不答yīng

的。

她劝方太太道:“我知dào

这么做有些于礼不合,但亲家太太,你知dào

我的为人,绝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我今儿跟你说这个话,也是不得已。你细想想,好好的婚事,日子早就定了,喜帖都发了一半出去,忽然说要推迟,亲友们是一定要问的。我要是跟他们说,是因为新娘子的族叔没了,新娘子要守孝,因此才推迟了婚期,那亲友们必然会问,新娘子的哪位族叔没了吧?亲家太太,尊亲这身份实在不光彩,若不是府上与那事儿不相干,我又实在喜欢令嫒,这门婚事能不能做成都很难说。但我们两家心里是清楚的,也愿意结成这门婚事,可亲友们不知dào

呀!万一他们问了,知dào

是个反贼……”她顿了一顿,“他们说不定就会觉得,竟要跟个反贼做亲戚,那还能乐意么?虽然令嫒是嫁到我们家做媳妇,可平日里亲友间来往,她也是要露面的。这还未出嫁就先被嫌弃……亲家太太,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人,看着自家孩子受委屈,于心何忍呢?”

方太太顿时犹豫了。眉山伯夫人这话也有些道理,她当然不希望女儿才嫁人就被婆家亲友嫌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些亲友们真的会问起新娘子哪位族叔没了吗?与眉山伯府关系亲近的人家固然有可能听说,但那些不那么亲近的人家,也需yào

知dào

这种事么?反正新娘子身上有服。只能推迟婚期,这个理由就够充份的了,何必寻根问底?即使真有人想要知dào

,眉山伯府若有心帮着隐瞒,也是极容易的事。眉山伯夫人的理由似乎牵强了些吧?

方奕山与方崇山这一支是隔房的族亲,都快出五服了。方奕山的下场固然是不光彩,但当年方三爷也曾因为类似的原因丢官去职。眉山伯府当日没嫌弃过方慧珠有那样一个亲叔叔,今日又何必嫌弃她有这样一个族叔?况且颖王与朱丽嫔的连环谋逆才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当年参与其中又或是有嫌疑的人家多了去了。若不是当今皇上仁厚。不欲多造杀孽,京中会因涉嫌谋逆而家破人亡的人家恐怕会成千上万,而会受到牵连的人家,更不知会有多少。方太太当初为长女说定丘家这门婚事时。就曾详细打听过对方的底细。心里清楚,眉山伯府的亲友里头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嫌弃方慧珠呢?

方太太心中定了一定,郑重对眉山伯夫人道:“府上的顾虑我也明白,只是礼不可废。若是府上亲友因为我们慧儿的族叔而对她有所成见,我虽然不乐意,却也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只能期盼慧儿将来过门。能够以自身言行去搏得亲友们的赞赏了。”

眉山伯夫人听了这话有些吃惊,她连忙问:“亲家太太何必固执?方四老爷做出这等事来。已经给方氏一族蒙羞了。你何必再让自己的女儿为他受委屈?”

方太太笑了笑:“我让儿女为他们族叔守孝,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为了方家的名声。无论如何,方家世代书香,知书守礼。违礼之事,我们是不敢做的。若是做了,败坏了方家的清名,日后我们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呢?”

眉山伯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心想方家子孙谋反都做了,女儿家背约毁婚的事也不是没干过,还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做什么?她不屑地撇撇嘴,想了想,又出了个主意:“既然方家一定要儿女为族叔守孝,那只要死的不再是他们族叔就可以了吧?”

方太太一怔:“什么意思?”

“就是让方奕山这一房出族呀!”眉山伯夫人说,“他做出这样的蠢事,差点儿连累全族人,还留着这样的子孙做什么?与逆贼为伍,助纣为虐,既是对君不忠,也是对父祖不孝。这样不忠不孝的东西,你们方家还要认么?不如早早逐出宗族,摆脱了自家的嫌弃,也是对族中其他子弟的警告。让他们知dào

,日后若胆敢做这种无父无君的事,就一家子都不会有好下场!这种做法光明正大,让皇上知dào

了,想必也会更加信任方家的忠心吧?最好的例子,建南侯府上一辈的长房,不就是因为这种事被出族的么?如今又有谁会说建南侯府曾经出过反贼呢?反而人人都说建南侯是皇上最忠心的臣子呢。亲家太太,有些事情当断则断,你是宗妇,宗主不在,你就得早下决断才是!”

方太太的脸色变了。眉山伯夫人这个主意似乎不错,若真能从此摆脱了方奕山一房,方家全族也不怕会受污名所累了,顶多她私下接济一下他的妻儿就是。不过……方太太想起方三爷,就知dào

这个主意丈夫是绝不会答yīng

的。既然他当初保住了嫡亲弟弟,今日他就不能因为相似的罪名驱逐方奕山的妻女,否则落在族人们眼中,只会觉得他这个宗主处事不公。嫡支地位已然不保,再引起族人不满,她的丈夫今后如何主持族务?

方太太低下了头,缓缓道:“这样的大事,我妇道人家不敢擅决,需得问过我们老爷才行。”

方崇山身在济宁,从京城送信过去,等他写完了信再送回来,正常时间恐怕要花上二三十日,到时候方丘两家所定的婚期都到了,哪里还来得及?方太太这话,只不过是变相的婉拒罢了。

眉山伯夫人的脸色更不好kàn

了:“这不是耽误事儿么?方太太,当初你们家说要提前婚期。我们家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如今我们不想再推迟,耽误了我儿子娶妻生子,你们又推三推四的不肯点头。也太过分了吧?什么都是你们方家说了算,把我们丘家置于何地?你们方家出了反贼,跟我们丘家可没关系,你们的错为何要我们丘家来承担?!”

她冷着脸站起了身:“总之就这样吧,我话就放在这里。七月初九,我是一定要把二儿媳妇娶进门的。若令嫒非要为个反贼守孝,不肯照我们丘家的意思嫁过来。那有的是姑娘愿意嫁。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说罢她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方太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本来她面对眉山伯夫人还有几分愧意,但如今这些愧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怒火。

不想要个谋反的姻亲。是人之常情。眉山伯夫人提议把方奕山一房逐出宗族,虽然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但方太太也能理解。可是,要求方家一定要在七月初九将女儿嫁进丘家。否则婚事就作罢。这完全是威胁!方家几时沦落到要受这种威胁的地步了?除了丘家,方慧珠又不是嫁不出去!丘家欺人太甚了!

方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连长女方慧珠到了跟前都没顾上。方慧珠刚刚赶到,不料眉山伯夫人已经离开了,她关心自己的婚事,连忙问方太太:“母亲,眉山伯夫人走了么?她都说了些什么?照常办婚事是什么意思?丘家是担心四叔的丑事连累了他家的名声么?”

方太太气愤地说:“天知dào

他们家在想什么?!即使你四叔坏了事,方家也依然还是方家。不是他们区区一个眉山伯府能踩在脚底下的!若他们因为你四叔的事,就小看了你。处处欺辱我方家门楣,那这门婚事作罢就作罢!我们方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受这等委屈?!”

方慧珠吓了一跳:“母亲在说什么呢?好好的婚事为何要作罢?”

等方太太说完了事情经过,她才明白原委。不过跟母亲的想法不同,她虽然觉得丘家的态度过于咄咄逼人,但并不觉得自家需yào

强硬以对:“四叔的事闹成这样,我们自家都觉得丢脸,他家不想沾惹也是人之常情。眉山伯夫人一定是太过心急了,才会口不择言,其实并没有欺辱我们方家的意思,母亲就别生气了,还是先想想事情该怎么处置吧。”

方太太用怪异的目光看向她:“哦?那我倒要听听看,方大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

方慧珠微微红了脸,低头小声说:“眉山伯夫人建议我们将四叔一房出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今合族都在议论此事,担心四叔的案子会连累其他族人的前程。若是四叔不再是方家族人,自然无须担心此事了。母亲与三叔也没必要再四处陪小心,花银子打点,把四婶他们赎出来。”

方太太冷笑了下:“我们大姑娘果然不同凡响,以你从小受到的教导,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不容易!”

方慧珠顿了一顿,觉得母亲这话有些怪怪的,似乎并没有夸奖的意思。理智告sù

她这时候最好别说话,但关系到她的婚事,她实在是忍不住:“母亲不想这么做么?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方太太沉下脸:“我会跟你父亲、三叔商量的,你且回去吧。这些事自有长辈们处置,不用你操心。”

方慧珠急了:“这怎么能行?!父亲远在济宁,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叔一向与四叔交好,他肯定不会同意将四叔出族的,就怕族人会提出将他也一并出族呢!他定有私心,绝不会真心为家族着想。”

“闭嘴!”方太太怒声斥道,“对长辈擅作非议,是谁教你的规矩?!你没有私心?是真心为了家族着想?你以为你母亲我是个傻子?!给我回房去抄一百遍家训,没抄完不许出房门一步!”

方慧珠面色苍白地出了门,狼狈地回自己院子去了。她心里很委屈,难道她的话有哪里说错了么?

方太太懒得教xùn

这个女儿,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叫来丫环:“去把三老爷请来,我有要事跟他商议!”

赵琇一直待在方仁珠的房间里,并不知dào

前院都发生过什么事,只看到方慧珠匆匆忙忙出去了,又踉踉跄跄地回来,脸色十分难看,便料想方家跟丘家的婚事兴许有了什么变故。

说实话,丘家那提议也着实太过分了些,就算丘家出身草莽,不在乎未过门的媳妇身上还有族亲的孝,人家方家还要守礼仪呢,哪能因为丘家不在乎,就什么规矩都不顾了呢?其实总共也就是推迟三个月而已,能碍着什么事?丘家怎的就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赵琇私下开了个脑洞,猜想该不会是方慧珠的未婚夫弄大了哪位姑娘的肚子,急等着娶正室入门后就纳妾吧?不过她随即又一笑置之,觉得这种情节太狗血了,应该不会在现实里发生。如果丘家二少爷真的出了这种事,大不了就把人收了房,生个庶长子好了。名声虽然不好听,但方家的婚事早就定了,方慧珠一副急着嫁他的模样,想必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退婚,那又对丘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丘家也没必要非得急着娶媳妇吧?

方仁珠的心思恐怕也在这件事上,跟她聊天时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赵琇记起自家哥哥还在方家门口等候呢,该说的话说完了,她也该离开了。于是她便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你们若定了离京的日子,就给我捎封信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明知书馆开馆,到时候我也带你去瞧瞧热闹?”

方仁珠刚才就在跟她聊书馆的事,闻言也打起了精神:“真的可以么?不怕撞着人?”

“不怕。”赵琇笑说,“西馆是不对外开放的,那里一般都是雇员在抄书,另有门户出入。我事先叫人打招呼,让他们回避就是。光看书单,终究不如亲手将书捧在手里有感觉。你到时候若瞧着哪本书好,想要看,以我的名义借走几天也无妨。但如果想带去济宁细读,那就只能自己抄一遍,又或是打听得那书在外头是否有卖的,买上一本收藏了。”

方仁珠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多谢多谢,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手拉手地笑着出了院子,赵琇本想去向方太太辞行,丫头却回禀道,方太太正跟方三爷商议事情,让她不必多礼,赵琇便只跟方仁珠告了别,就带着她归还的三本书出了方家大门。

她上了自家马车,赵玮靠着车壁望了过来:“怎的这样迟?我都快看完一本书了。”赵琇笑笑,正要叫车夫出发,却有个小厮从方家大门里急奔过来,在马车前对着赵家的婆子说:“我们五姑娘漏了一本书,忘了还给赵大姑娘,请妈妈转交。”

那婆子将他手里用布包裹着的书送进了车厢,赵琇心里就纳闷:方仁珠借了她三本书,全都归还了,哪里还有漏的?等看到那包裹,还有包裹中上了锁的书匣子,她顿时明白了。

看来她今日又要做一回信使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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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木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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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分别不到一日,赵琇又再次见到了高桢。

高桢今日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看到赵玮与赵琇,情绪似乎还非常好。不过看到赵琇时,他稍微红了一下脸,只是接下来看向赵琇的目光却比平日更热切几分。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没有多想,不过赵玮发xiàn

了。他面露狐疑之色,多盯了高桢几眼。高桢连忙收敛了些,用尽可能自然的表情面对他们兄妹。

赵琇拿出了书匣,高桢听说他们刚从方家过来,就知dào

那是什么了。如今他在王府养伤,早前那些事务都移交出去了,他对那匣子里的内容就有些兴趣缺缺。但赵琇特意亲自把东西送来,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冷淡,便当着赵家兄妹的面,打开匣子,草草读了里头的信。

读完信,他皱起了眉头,冷笑道:“这等私事,方老三也要报给我知dào

,难不成是打算要我替他撑腰?荒唐!”

赵琇好奇地问:“怎么了?他在密信里写的是私事?”既然是私事,问问也无妨。

既然是私事,高桢也不打算瞒着赵琇,就简单说了几句:“方崇山的长女与眉山伯府丘家订有婚约,原是定了七月过门。如今方奕山死了,她要为族叔服孝三个月,方家打算将婚期推迟。但丘家人不肯,建议方家人将方奕山一房逐出宗族,好撇清关系,还坚持要在原定的日子将媳妇娶进门,若是方家人不答yīng

。就威胁要将婚事作罢。方老三一状告到我这里来了,说担心侄女婚事有波折,会影响……”他顿了一顿。“会影响朝廷交代他去办的事。真是可笑,他侄女能不能出嫁,跟丘家是否能结亲,又与朝廷的事有何相干?想来他不过是欺我年少气盛,想激我为方家出头罢了。他们两家的亲事,能成就成,不成拉倒。虽然我厌弃方奕山。但方家族中事务不与外人相干,我又何必替他操心?”

原来是这件事。赵琇连忙说:“眉山伯夫人就是刚才到方家说这件事的。我当时在方家五姑娘院子里,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却看到了他家大姑娘闻讯赶去见方太太,接着又脸色难看地回房。但我以为他们两家顶多就是有些意见不统一,迟早能商量出一个解决方法的,没想到会闹到婚事做罢的地步。至于吗?丘家把婚事推迟三个月又能怎么样?本来婚事就筹备得很匆忙。时间非常紧。如今多了三个月,反而是好事才对呀。丘家这个态度,倒象是找借口要将婚事退了似的。可这种理由,说出去他家也不占理吧?”

高桢与赵玮便问起赵琇,事情经过是怎样的。赵琇将自己知dào

的说了,赵玮想了想:“丘家不可能因为方奕山之事就找借口退毁的。方奕山跟方崇山是隔房族兄弟,都快出五服了。方三老爷身为方崇山嫡亲兄弟,当初坏事丢官时。也是谋逆的罪名,只是轻些。皇上又仁厚,才饶了他的性命。丘家若是在乎这些个,当初也没必要跟方家结亲了。”

赵琇点头:“是呀,再说方家大姑娘的情况,丘家肯定事先就打听清楚了的。他家连那种事都不在乎了,又怎会在乎一个族亲的官司?所以我说丘家古怪。”

高桢笑笑:“丘家未必是想退婚,若真心想退婚,只须借着方奕山的官司,明白说出来就是了,方家只怕也没法辩解。但丘家要求照原定婚期成亲,又建议将方奕山一房出族,万一方家照做了呢?到时候丘家又有什么理由退婚?可见他们家还是想做成这门婚事的。”

那问题就来了,丘家非要坚持在七月初九娶方慧珠进门,到底是什么原因?

赵琇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日子好象是丘家那边定的。方家虽然因为方知府远在济宁的缘故,打算尽快把长女嫁了,然后家眷南下赴济宁与方知府会合,但他们本来是打算赶在八月十五前到达就行了的。从通州坐船南下济宁,若是一路顺利,有个十来天也够了。而我记得时宪书上写着,七月底和八月初都有好日子,偏偏丘家却出人意料地挑中了七月初九,害得方家手忙脚乱。当时我就跟方家五姑娘说了,这事儿透着古怪。但方家人正觉得提前婚期的事,丘家答yīng

得爽快,他们就不好意思挑剔了。”

高桢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琇答了,高桢便一直低着头沉思。赵琇见他如此专心,也不忍打搅,跟着一块儿沉默了。

赵玮清了清嗓子想要说话,赵琇迅速瞥了他一眼,暗示他别打搅高桢思考。赵玮猜到了妹妹眼神里的意思,心里酸溜溜的,磨了磨牙,压低声音对她说:“丘家的举动十分古怪,他们坚持要在七月初办婚事,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故。”

赵琇也压低了声音回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会是什么缘故呢?只不过是推迟三个月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新娘子赶着要生孩子,必须要赶在肚子大起来前过门,否则脸上不好kàn

。”

赵玮白了妹妹一眼:“胡说些什么呢?叫人听了去,当心方家人跟你急!”

赵琇撇了撇嘴:“这里不是没别人在吗?我当然知dào

这是不可能的,否则着急办喜事的就不会是丘家而是方家了!”

高桢心下一震,抬头向赵琇望来。

赵琇眨了眨眼:“怎么了?世子哥哥,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高桢露出一个微笑:“没什么。我听见你们说话,没听清楚,有些好奇而已。”

赵玮可不想让高桢听到自家妹妹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忙将话题扯开:“只是随便聊些家常——对了。方三爷写密信向世子求助,世子打算怎么做呢?”

高桢笑道:“我瞧方三对方奕山这个族兄弟也并不是非常待见,丘家的提议。他未必就不赞成。只是他自己在家族中处境尴尬,万一族人因方奕山的罪名将其一房逐出宗族,那他本人又是否会受池鱼之灾呢?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大概也会很乐意跟方奕山撇开关系吧?到时候方家上下都不需yào

守孝,方家大姑娘自然也可以照原定婚期出嫁了。”

赵玮想了想:“若是如此,我倒有个想法。在我们赵氏一族,有个规矩。若是族人铸下大错,危及家族声名,族长无法做出决断。又或是决事不公,不能服众,那就将事情提请族中公议,由各房派房主或是一名男丁出面投票。按照投票结果决定事情该如何处置。这还是我妹妹小时候提出来的法子。族中用了几年,颇为便利。方家族长不在京城,方三爷又不敢轻率做决定,倒不如用这个法子。那样无论方奕山一房是否要被出族,责任也不是方家嫡支长房一家承担的了。而方三爷若是平日人缘不是太坏,想来也不至于轻易遭到过半族人厌弃的。”

高桢有些惊讶地看向赵琇:“这是赵妹妹的主意?真聪明!”

不知怎么的,赵琇听了他的夸奖,心里顿时自豪无比。连忙坐直了身体,笑着点头:“是我的主意。不敢说聪明,只是灵光一闪,就想到了。”接着将自己参与制定的族规细细跟高桢做了介shào

,还拿外八房那个不肖子弟以及小长房出族之事做了范例,最后道:“其实我会提议族规添上这一条,是因为当年的宗房族长偏向小长房的人,总是跟我们二房过不去,他的儿子身为宗子,倒是明白事理,无奈拗不过他父亲,所以我才会提出此议,打算釜底抽薪,利用合族人的力量压制宗长。方家的情况跟我们赵家不太一样,我也不知dào

他们是否愿意用这种法子。如果真的用上了,也许这一回方奕山的事,方崇山一家可以取得主动,但要是方氏族人有心使坏,日后也用这种法子来制约方崇山,对他们可未必是好事。”

高桢才不在乎方崇山在方氏一族里的威势地位呢,他倒是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可以推荐给方三爷。要是方家嫡支有意撇开方奕山一房,有了族人公决的名头,就不必受部分同情方奕山的族人非议了,而方奕山的妻女要怨恨,也怨不到他们头上。但如果公决结果是不出族,方慧珠仍要为族叔戴孝,方家嫡支也有理由向丘家交代。到时候丘家是否毁婚还是未知之数,但方家却是不必承担背约罪名的,倒是丘家要被人说闲话。

高桢想起前些时候在宫里得到的消息,觉得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也许他还可以给丘家添点麻烦,省得他们闲来无事,还要算计他的婚事。

他笑着拍了拍手:“就这么办吧。我会给方三回信的,把这个主意写在信里,要不要采纳,就是他的事了。横竖我如今是个病人,整天在家里养伤,也没空去给他做靠山,帮他吓唬眉山伯府。”他郑重向赵琇道谢:“今儿多谢赵妹妹送信了。本来事情已经结束,谁知因为方家的私事,又劳烦了妹妹一趟。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赵琇连忙摆手:“这有什么?我本来也想要再来看你一回的。不知世子哥哥今日觉得如何了?伤口没那么痛了吧?”

“已经好多了。”高桢顿了一顿,“先前送信递消息的事,劳烦了赵妹妹,我心里着实感激……”

他还没说完,赵玮就咳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高桢转头看赵玮,赵玮冲他眨了眨眼,假笑了下,暗示自己也是有份的,要感谢就别光顾着感谢赵琇一人。

高桢又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继xù

说下去:“这次我能立下功劳,多亏了贤兄妹的帮zhù

,我心里着实感激……”他看了赵玮一眼,“所以我备下了两份薄礼相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却也代表了我的心意,还望赵兄与赵妹妹别嫌弃。”

赵琇有些惊讶:“还要送什么礼物呀?这不过是小事……”

“要的!”高桢严肃地看着她,“请一定收下!”

他如此坚持,赵琇有些意wài

地被唬住了,呆滞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疑惑:高桢很少跟她这样客气的,今儿是怎么了?

赵家兄妹各自捧着一个锦盒回家了。半路在马车上,赵玮打开自己那只锦盒看了看,发xiàn

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虽然不错,但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看着似乎是广平王府平日用来送礼用的。他皱了皱眉头,看向赵琇:“妹妹得的是什么?”他总觉得,听高桢那语气,似乎是打算要专门给他妹妹送些什么似的。

赵琇慢慢地打开锦盒,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又慢慢转过去给兄长看。赵玮见里头也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只比自己这套略显秀气些,就猜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没有留意到,赵琇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事先将锦盒里放着的一把木梳藏在了手心里。

那是一把紫檀木制成的木梳,款式简洁大方,上头雕刻的纹样却稍嫌有些粗糙,绝不是有经验的工匠做出来的东西。

而赵琇分明记得,昨日随祖母张氏前来探病时,这把木梳就放在高桢房间木炕的炕桌一角。那时候它还没有打磨完成,旁边就放着工具。

这是高桢亲手所做的东西。

亲手为她做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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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藏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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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的心嘭嘭直跳。她心里清楚,梳子这种东西作为礼物,是有特别寓意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送。高桢竟然当着她兄长的面,把这份礼物送给她,真是太大胆了!

赵琇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害臊。如果高桢这时候就站在她面前,她早就忍不住要嗔怨几句了。她跟他是什么关系?他怎能送她梳子?!

但如果要叫她把梳子还给高桢,她又有些不太愿意。

至于为什么不愿意?她告sù

自己,高桢亲手为她做了把梳子,东西虽小,心意却难得。如果她把梳子还回去了,叫他把面子往哪里搁?好歹也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她总要为好朋友多想一想的。

赵琇将那把木梳紧紧握在手心里,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只不过这件事还是别让祖母和哥哥知dào

比较好。古人的思想总是比较保守,要是让他们知dào

了,一定会不停地念叨的。

赵琇小心地将木梳藏进了袖袋中,一路回家都没露出异状,照旧与祖母和兄长说话,等回了房,才敢将梳子掏出来。

该把东西藏在哪里呢?她这屋子平日家人来得不多,即使来了,哥哥也不会走进她的卧室,祖母会进卧室,却不会翻她的东西。但她身边还有几个丫头呢,无论是梳头打扮,还是穿衣着裳,丫头们都会近身侍候。她房间里的每一个柜子、箱子、匣子……就几乎没有丫头们开不了的。况且丫头们管着她屋里的每一件东西,多了什么。少了什么,她们心里统统有数,绝对瞒不过去。除非……她把木梳跟那些重yào

的契约文件或是银票之类的东西放在一起。钥匙自己带在身上,完全不假手于人,那倒还有可能瞒得住。

可是……那种东西平日都是紧密收藏,轻易不会去开锁拿出来。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不能想看木梳就看,想拿在手里把球就拿吗?如果她老是开锁去取东西,丫头们也是会觉得奇怪的。

赵琇心里有些烦恼,她开始怀念现代时的日子了。那时候她身边没有人侍候,生活得没现在那么腐败,可至少比现在自由呀。

她捏着那把木梳。摸了摸,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只顾着心烦了,没有留意到碧菡不知几时走进了卧室,将几件浆洗上刚送回来的干净衣裙放回衣柜里。回头看见赵琇拿着一把梳子发呆。便笑问:“姑娘这是哪儿来的梳子?从前没有见过。”

赵琇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梳子掉到了地上。她现在烦恼的就是这种事,她没法控zhì

身边的大丫头什么时候进屋,如果严格声明不许她们进来,很多事都做不成了。

她捏紧了梳子,犹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说:“这是我新得的……”

碧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姑娘今儿出门时买的么?”但她马上又发xiàn

问题了,转头去问站在外间的柳绿:“你今日跟姑娘出门时。去逛外头的铺子了?竟然不告sù

我知dào

!”

柳绿忙说:“没有呀,姑娘今儿跟侯爷一块儿出去的。先去的书馆,接着在方家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到广府王府去了,哪里去逛铺子了?”

碧菡疑惑地看向赵琇,赵琇只能含糊地说:“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你们就别问了,不过是一把梳子。”她左右看看,拉开梳妆匣底层的小抽屉,见里头放着一把梳子和两朵绢花,还有些零碎的珍珠流苏什么的,便将那把檀木梳也放了进去,然后将小抽屉合上。

碧菡看得分明,并没有起疑心,反而笑说:“这是方家五姑娘送给姑娘的?好好的怎会送这样的礼?瞧着做工也有些粗。”

赵琇正色道:“不管东西如何,总是别人的心意。你们可别在外头到处乱说,若传到方五姑娘耳朵里,还以为我嫌弃呢,那就不好了。”

碧菡吐了吐舌头,笑着答yīng

了。柳绿也跟着附合,不过她小心地再看了赵琇的梳妆匣一眼,眼神有些发虚。

她今日跟着赵琇出门,也跟在赵琇身后进了方家五姑娘的闺房,非常确定,方家五姑娘绝对没有送这么一件礼物给赵琇。这把梳子,是在赵琇离开方家之后,回到侯府之前得到的。而在这段时间里,赵家兄妹只去过广平王府。柳绿想到上回广平王世子在建南侯府的举动,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是个聪明丫头,当然不会将这种事随便说出去。

院子里的小丫头浇花时多浇了水,碧菡透过窗子瞧见,忙忙出去骂人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赵琇跟柳绿。赵琇发xiàn

了柳绿脸上的异样,也想起她跟着自己去方家,深知方仁珠并没有送自己什么梳子了。赵琇清了清嗓子,看着柳绿,有些迟疑。

柳绿非常有眼色地给她倒了杯茶来:“姑娘润润嗓子。”

赵琇接过茶,抿了一口,瞥她一眼:“你今儿跟着我出去,可知dào

这把新梳子我是怎么得来的?”

柳绿笑道:“姑娘方才不是说了,是方家姑娘送的么?”

赵琇笑了笑,又问她:“你到京城来了这一年,可想家里了?”

柳绿心下一喜,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赵琇,连连点头:“想,可想了!只是侍候主人更要紧,家里父母兄姐也是这般嘱咐奴婢的,因此……奴婢也只能忍着。”

赵琇笑道:“如今京中侯府诸事都定下来了,虽有不少旧仆,但比当年还是少了许多人手。祖母前儿正跟我商议,是不是要从老家再挑一些人来呢。别的不说,新买的庄子上就需yào

添人。我也有意在京中再置几处产业,没个信得过的人帮忙照看可不行。”

柳绿忍住心中的激动。跪下道:“奴婢谢姑娘大恩!”还要磕头。

赵琇一把扶住她,笑说:“我喜欢聪明人,什么下跪磕头都是虚的。我只看你平日行事。你忠心为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我自问还算是个不错的上司,若不信,只管瞧你碧莲姐姐。”

碧莲已经不在建南侯府里侍候了,她姐弟立了功,连带着一家人都脱了奴籍。张氏又送了卢妈一处小宅子,如今他们一家就住在侯府后街上。靠着卢妈多年积蓄。赵玮又送了他们四十亩良田,张氏、赵琇另有馈赠,一家子过得很是富足。听闻年后还买了一个小丫头与一名小厮侍候。卢妈得了空就会进府陪张氏说话,她丈夫卢昌秀和长子卢大寿因早年犯过错,如今闲赋在家,正准bèi

给卢大寿再娶一房妻室。次子卢明章正用心苦读。准bèi

考秀才。碧莲年纪不小。都快成老姑娘了,但长得好,针线好,又识字,还曾经侍候过侯府千金,每日上门说亲的媒婆就没断过,说的对象既有乡下土财主,也有读书人。个个都是好对象,卢家人都不知该怎么选择呢。这样的福气。寻常小康人家的女儿都未必有,碧莲却得了。在侯府的丫头圈子里,她就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因此赵琇拿碧莲来激励柳绿,柳绿脸都红了,激动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奴婢相信姑娘,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一定会尽全力做好的!”

赵琇满yì

地点点头,她瞥见碧菡骂完小丫头了,说不定就要回屋,便对柳绿说:“起来吧,这事儿你我知dào

就行了,不必告sù

旁人,免得旁人生妒。”

柳绿机灵地点点头:“是,奴婢明白。”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的脸色迅速回复到正常模样,然后状若平常地出去提了茶壶,又重新走进卧室,给赵琇添了点热茶。

碧菡一边抱怨着小丫头,一边进了门:“早就嘱咐了无数次,那花不能浇太多水,隔日浇一回就成,怎么都不肯听。先前连着三天没浇,昨日和今日却接连浇了那么多水,万一花受不了死了怎么办?这才搬进来几日?就出这样的漏子,我早说这些小丫头是不骂不行的。”

赵琇笑眯眯地说:“好好教就是了,她们年纪还小呢。”

碧菡不以为然:“姑娘总是那么宽厚,可您年纪也没比她们大到哪里去。您如此聪明能干,她们却连浇个花都做不好,可见这人比人,气死人!”

柳绿笑着劝她:“好姐姐,你当谁都能跟姑娘比么?消消气吧。谁新来时不是这样的呢?耐心教导也就是了。”

碧菡哂道:“她们若是能学好,我耐心教教也就罢了。可她们老是这样,叫人看了都生气。说出去,让人知dào

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人,我脸上也没光!”

赵琇笑笑,也不多说。碧菡如今是她院里的一等大丫头,比从前要有体面多了,自然脾气也大了点。虽然比起碧莲,她稍嫌轻浮了些,但也没犯什么错。赵琇觉得自己还是别管那么多的好。

柳绿好声好气地拉着碧菡出去了,赵琇看着那个梳妆匣,忍不住拉出小抽屉,又把那檀木梳给摸了出来。她有些不放心,小抽屉里装的东西都是平日极少用到的,绢花已然陈旧,她早就不戴了,梳子的材质却稍微坚硬了点,上面的齿也挺尖的,还有那两串小流苏上的碎宝石坠角,万一把檀木梳的表面给刮花了怎么办?

她犹豫了一下,转头在卧室里四处张望,然后摸到窗下木炕上的炕柜里,找出一个做好了的绣花荷包来,将里头的东西随手一倒,就不管了,转身跑回梳妆台边,将檀木梳放进了荷包里,重新放回小抽屉里去。

赵琇小心地将小抽屉合上,将梳妆匣子重新摆正,还整理了一下遮镜子的镜衣,这才放心地起身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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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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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六月十六,正是赵琇订下小聚会的日子。原本要来参加的方仁珠与曹萝都因为身上有服而缺席,客人只剩下蒋雯一个。赵琇就把原先安排的流程做了点修改,还针对蒋雯的喜好作了安排,争取要让这位蒋家千金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蒋雯早早来到了建南侯府,赵琇迎出二门,两人相见,就手拉手的十分亲热。蒋雯笑说:“平日跟着家里人出去做客也多,没少跟别家姑娘们在一处玩耍,但能象今日这般,没有长辈看着,能随心所欲的却几乎没有过。即使是跟自家姐妹们在一处玩笑,还要守个规矩礼仪呢,生怕哪位姐妹或是侄女挑出我的不是,一状告到长辈跟前。好妹妹,你这回的邀约真是太贴心了!”

赵琇笑道:“本来就是我们女孩儿自己的游戏,又是在内宅,没有外人在,自然是随我们想怎样就怎样。至于规矩礼仪什么的,以我们自幼的教养,再放肆也是有限的。长辈们应该信任我们才对。”

蒋雯哈哈笑了:“这话说得很是。”

今日天气比前些天热一点,还有太阳,蒋雯家里是书香名门,出门做客,是穿着大衣裳来的。时下京中流行立领衣裳,蒋雯今儿穿的就是一件银蓝色的对襟立领罗衫,下配绣花马面裙,领子紧紧缚着脖子,不过是下马车走几步到二门前这么一小段路,她就热得出了一头的汗。连连拿着纱帕擦拭,脸上的脂粉都有些花了,害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赵琇引着蒋雯往西院张氏那边领。照着礼数,蒋雯入府应该先往张氏处拜见才是。可从二门到西院,路途虽然不远,却没什么树荫遮挡。蒋雯一路走一路晒,虽然手里有她从家里带来的团扇,可以扇风,也可以遮阳。但汗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小脸也热得通红。赵琇略走慢一步,就能看到她衣裳背后湿了一片。

蒋雯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小声抱怨:“我母亲说,今儿个出门做客,不能失礼,因此一定要我穿上大衣裳……”

赵琇明白。她出门时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她的大衣裳都是用轻薄凉快的衣料所制。没有高高的立领,也没那么多的绣花,因此不会热到蒋雯这个地步。她还挺同情蒋雯的:“我祖母的屋子比别处凉快,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不热了。我叫婆子们拿把伞来吧,怎么也比晒着强。”

蒋雯连声道谢,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西院。这里院前院后都种了花草树木。院中也有抄手游廊,果然比别处要凉快得多。进了屋。四个屋角都摆了冰盆,房间里凉意阵阵,让人大感清爽。蒋雯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

张氏对蒋雯非常热情。不但因为蒋雯是太后的侄女,而太后又与张氏素来关系不错,更因为蒋雯时常有机会与地位尊崇的贵妇人相处,经验丰富,非常懂得如何讨她们欢心。仅仅是寥寥几句寒暄,张氏心中对蒋雯的喜爱之情就大涨。若不是赵琇早有明言,她都恨不得把人留在西院里玩一整天了。

当赵琇要把人拉走的时候,张氏还再三嘱咐她:“想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吩咐下去。蒋姑娘难得来咱们家一回,可要招待好了。”又对蒋雯说:“蒋姑娘有空只管来寻我们琇姐儿说话,她没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平日里也是寂寞。”

赵琇暗暗擦了把汗,总算把人给拉走了。虽然祖母对她的朋友热情是好事,但蒋雯是太后的侄女,热情的太过了,不免会让人觉得赵家在巴结太后,这又是何必?

蒋雯倒是一直笑吟吟的,并不在意。她还反过来对赵琇说:“其实长辈们都希望小辈多陪陪她们,老夫人说你平日寂寞,没有要好的小姐妹来往,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老夫人待人和气又亲切,又不挑剔我的礼仪规矩,我得了空也高兴常来呢。”

赵琇听了,心下倒有些愧疚,这些日子是不是真的冷落了祖母?自从搬进建南侯府,宅子大了,祖孙俩又住得远,她跟祖母每日见面的时间确实大量减少,即使是料理家务的时候,也不会到张氏跟前去。卢妈又搬出去了,只是三五天来上一回。兴许张氏是真的寂寞了吧?

赵琇心想,以后还是抽空多来陪一陪祖母好了。比如练针线的时候,就可以跑到西院来做,一边做一边陪老人家聊聊家常,张氏应该会高兴的。

婆子早就取了伞来,候在西院门外。赵琇与蒋雯一出门,她就把伞送上了。赵琇亲自打了伞,先把蒋雯带到自己的院子。蒋雯还是头一次过来,瞧见院角的葡萄架下还有秋千,顿时羡慕上了:“真好,你平日还能玩这个?”

赵琇笑着收了伞,拉她去荡秋千。蒋雯小时候也玩过这个,只是年纪稍长,家里人便严格要求她的礼仪,这种不够稳重娴雅的活动自然是不能再参与了。如今又能重温儿时的游戏,她还真有些小兴奋。跟着她来的丫头一脸慌张地劝她:“姑娘,别这样,太失礼了!”不等她回答,赵琇就替她反驳回去:“这有什么?又没有外人看见,不过是玩儿罢了。我平日闲了也常坐这个玩的。”

蒋雯得yì

地瞥了自己的丫头一眼,就往秋千上坐了,悠哉游哉地荡起来。

赵琇在自己院子里架的这座秋千,其实只能算是休闲的种类,象是长椅一般,还有靠背与扶手,不能荡得太高,天气好的时候,坐在上面慢慢地边晃边看书,也是不错的消遣。因此蒋家的丫头看见蒋雯坐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举止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也就不多说了。

秋千是架在葡萄架下面的。因此很凉快。蒋雯方才在张氏凉快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一路走来又吹了风,此时一凉快。越发觉得背上的湿意寒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赵琇马上就发觉了,建议说:“蒋姐姐,你的衣裳有些湿了,等进了屋,里头又有冰盆,当心会着凉。不如换一身衣裳吧?”

蒋雯犹豫了一下:“我虽然带了衣裳来,但也是大衣裳,只怕一会儿又出汗了。”

赵琇笑道:“这个好办。我这里有新做的衣裳。还没穿过的。你和我身量差不多,想来我的衣裳,姐姐也穿得下,索性就送给姐姐。我这衣裳是用夏天专用的料子所制。比你这一身可凉快多了。”说着她在蒋雯面前打了个转。“瞧,就是我这样的,只是颜色花样儿不同。”

赵琇今日穿的是一身对襟襦裙,薄荷绿的纱衫,鹅黄抹胸,乳白色的绣花罗裙,腰间系了红丝绦,脖子上挂着玉锁。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让人见之忘俗。她还将头发全都梳到头顶。挽了个别致的倭堕髻,只戴了两朵堆纱花,其他一概钗环不见,配着玉珠耳坠,露出了修长白晳的脖子,更显得人身姿挺拔,腰肢纤细。

蒋雯打量了赵琇几眼,留意到她身上的襦裙用料确实少见,应该挺凉快的,就动心了。赵琇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亲自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新衣出来,供她替换。

等丫头们侍候着蒋雯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出来,赵琇顿时眼前一亮。

她给蒋雯挑的这套衣裳,是烟粉色的对襟衫配玉色纱裙,衫上用同色丝线绣着星星点点的小花,裙摆上绣了一圈藤蔓,雅致秀气,非常衬蒋雯的气质。比先前蒋雯穿来的那一套,更能衬托出对方的美貌。

蒋雯对着镜子端详几眼,也发xiàn

了这一点,高兴地拉着赵琇的手说:“好妹妹,去年你给我做的那两套衣裳,我就觉得十分好kàn

,穿着进宫去,太后也说好的。今儿你又送了我一身新衣,一样的好kàn

。你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心思呢?”

赵琇笑道:“我心思再巧,也要姐姐撑得起好衣裳,否则岂不是明珠暗投?况且我觉得这衣裳其实再平常不过了,是姐姐人漂亮,身段儿好,才把衣裳衬得好kàn

起来。”

蒋雯哈哈笑了:“你方才在老夫人那里还说我嘴甜,其实你比我甜一百倍!”

虽然明知dào

赵琇是故yì

夸她,但蒋雯对着镜子,也知dào

这身衣裳极配自己,美滋滋地转了几圈,又向赵琇道了谢。赵琇不以为意:“去年我在天津,一件好衣裳都没有,还是多亏了姐姐和蒋太太帮我筹备,你们又派人送我回京与哥哥团聚。我心里不知有多么感激。如今不过是送一套衣裳罢了,值得什么?这是我们自家作坊出的料子,不费什么钱。姐姐又何必跟我客气?”

“东西虽小,难得的是这份心。”蒋雯道,“好妹妹,你当我不知dào

呢?若是随便什么衣裳,我穿着都能好kàn

,平日也就不必费心思去琢磨,该做什么样的新衣裳了。”她其实也明白,这套衣裳定是赵琇照着自己的特点挑选的,只看衫子上的绣花与裙上的藤蔓,就知dào

这本来并不是一套。赵琇只在自己的衣柜里看了几眼,就挑中了这两件,凑在一起给她穿用,眼光自然是不用说的。

蒋雯摸了摸袖子:“这料子真好,又轻又软又薄,穿起来凉沁沁的,但不用上里,做了单衣,穿起来也不会透。有这样轻薄凉快的衣裳,怪不得你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也不会象我这样大汗淋漓。”

赵琇道:“这是我家松江那边的织场做出来的料子,是怎么织出来的,我也不清楚。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软烟罗’,专门用来做夏衣,跟葛衣一样凉快呢,颜色又好kàn

。它至今只有五种颜色,一种是我穿的薄荷绿和乳白,还有你身上的烟粉和玉色,再来就是浅烟灰。我祖母就有两件浅烟灰的,我哥哥也有一件直裰,只是今儿没穿。”

蒋雯有些羡慕:“真好,你家铺子里有卖么?赶明儿我叫人去买几匹,也给我祖母、父亲和母亲做一套,说不定宫里太后也喜欢。”

赵琇笑说:“产量不大,如今他们织场正研究如何加大产量呢,目前织的只够供我们家自用。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送你几匹,不过颜色却是每种都有。”

蒋雯大喜,连忙道谢:“这已经极好了,多谢多谢,就怕太破费了。”

赵琇摆摆手:“如今都六月了,我们自家做的夏衣已经够穿,剩下的到了秋天就不能穿了,留着也是浪费。横竖等明年,又有新的料子送来了。”

蒋雯闻言也就不再多说,只是郑重再次相谢。赵琇道:“客气什么?咱们在这里谢来辞去的,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今儿我们还要游园子,还要玩游戏,我还交代厨房做了许多新鲜点心。再耽搁下去,就该吃饭了,点心们岂不寂寞?”

蒋雯哈哈大笑,拉着赵琇的手,叫丫头打了伞,两人亲亲热热地往花园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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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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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雯曾经参加过建南侯府的暖居宴,当时女宾的宴席是摆在听风堂的,宴后赵琇又邀请一帮姑娘们到曲水边游戏,这一片建筑对于蒋雯来说,大概没什么新鲜感。因此赵琇今日就换了地方,改在听风堂旁边假山上的揽月亭,准bèi

了茶炉和点心。

揽月亭地势高,望得远,又有凉风习习吹来,比在地面上凉快得多。赵琇命人在亭子檐下挂了两卷竹帘,挡住太阳光,就更凉快了。蒋雯上了假山,在亭中坐下,连声夸赞,时而起身居高临下整个花园的景致,时而眺望建南侯府外的行人街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赵琇看到丫头们送点心捧盒上来了,连忙叫蒋雯:“来喝茶尝尝点心吧?”

赵琇对今日待客用的茶水点心,是用过一番心思的。茶叶是自家茶园所出的名品前岗辉白,泡茶用的是清晨从荷叶上采的露水,带着淡淡的荷叶清香,还有清热解暑的功效。至于点心,眼下当季的水果也有几样,赵琇叫人用井水湃了,然后切成小粒做了水果沙拉,拿酸奶去拌,吃起来酸甜清凉,十分可口,又不用担心吃了冰会闹肚子。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的菱角,做成了小巧酥脆的菱角酥,当造的新鲜莲子,做了糖渍莲子米。她还叫人寻来琼脂,用山楂、南瓜和酸奶三种材料做成三色水晶糕,又好kàn

又开胃。

蒋雯十分喜欢水果沙拉,又盯着那水晶糕瞧个不停。啧啧称奇:“好巧妙心思,这是如何想来的?赵妹妹,你家的厨子真是好手艺。”

“姐姐若是喜欢就多吃一点。”赵琇笑眯眯地。没打算显摆那是自己提议的,反正她也就是在现代时吃过,顺嘴跟厨娘一提罢了。大概的做法虽是她口述的,但照着她的话找齐原材料,又做成实物,主要还是厨娘的功劳大些。

蒋雯还是盯着水晶糕:“妹妹说这红色的是山渣做的,黄色的是南瓜。白色的是酸……酸奶?那或是我改用绿豆,是不是就能做出绿色的水晶糕来?要是用黑豆呢?”

赵琇笑了:“应该可以吧?我没试过,回头让厨房的人再试一试。看能做出几个颜色的。”她想了想,“要是调色的时候,多掺点水,兴许还能弄出颜色深浅浓淡来。更加好kàn

。”

蒋雯听得双眼一亮:“赵妹妹。你这个糕……是怎么做的?”

赵琇看了看她,想着自己又不开点心店,其实留着个秘方没什么用,就道:“姐姐若想学,回头我问问家里的厨娘,看她愿不愿意教你。其实这个做法并没什么难的,主要是材料麻烦些,不过对于府上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蒋雯高兴极了,连忙道谢:“多谢妹妹了。我就是觉得这个好吃又好kàn

,什么时候我学会了,也可以做给太后和祖母、母亲尝尝。”

吃过点心,两人又手拉手下了假山,在花园里四处逛了一圈。此时正值盛夏,园子里梅花不当季,玉兰已凋谢,兰花还未到开花的季节,倒是玫瑰开得一片灿烂,又美又香。两人便在玫瑰丛里玩闹了一阵,折了几枝插瓶,光是配什么瓶子好kàn

,就讨论了足足半个时辰,又摘了两朵戴在头上,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用玫瑰制成的美食与护肤品。又因为其中一丛玫瑰红得格外好kàn

,蒋雯顺口说了句:“若是能用来染指甲就好了。”赵琇便从善如流地摘了几朵花下来,拿小捣药盅捣成花汁试着染,可惜效果不太令人满yì

,反倒是糟蹋了一地的残红。

蒋雯有些不好意思,但赵琇自己也玩得很愉快,并不在意。女孩子嘛,闲来无事也喜欢讨论一下各种护肤品、化妆品什么的,好把自己打扮得更好kàn

些。赵琇对古代这方面的知识了解有限。她本来年纪就小,还没到涂脂抹粉的时候,顶多是从祖母张氏处学会一些基本的护肤手法。但张氏是寡妇,年纪也不小了,平日不用脂粉,赵琇自然就很少接触当下流行的化妆品了。她平日里穿衣打扮,用的都是在现代时学会的那点皮毛。倒是蒋雯,对于现如今上流社会女性常用的各种护理方法与化妆品如数家珍,连宫中内造的珍品也非常熟悉,一一道来,让赵琇开了眼界。蒋雯见她有兴趣,还送了她两套内造的脂粉套装,据说是宫里公主们惯用的,不但有很好的修饰效果,还不伤皮肤,并有护肤功效,常用能使人肤色白晳,柔嫩光滑。

这种深受女性喜爱的话题拉近了赵琇与蒋雯之间的距离。她们仿佛一下子就变成了极要好的闺蜜。蒋雯在赵琇面前越发放松了,有时候说话都直率了许多,透露了不少宫闱中后妃美容穿戴方面的秩事,听得她的丫头心惊胆战的,连连提醒自家姑娘注意分寸。蒋雯听是听了,但眉宇间不由得露出几分不耐烦来。她不明白,这种事知dào

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不能跟朋友说呢?

赵琇见状,便给柳绿使了个眼色。柳绿非常机灵地离开转了一圈,回来就拉走了蒋家的丫头,说是她们姑娘吩咐下了,特地给蒋雯身边的人也设了一席,让大家伙一块儿乐一乐。这种事自然是喜闻乐见的,跟随蒋雯来的丫头婆子在柳绿的招呼下,大吃大喝了一顿,度过了美好的一天。而身边不再有人拘着的蒋雯,也高高兴兴地放开了闹腾。直到张氏那边打发了人来提醒她们,午饭时间到了,她们才丢下残局,转移战地回了赵琇的院子。

重新梳洗过,又换上了干净衣裳,两位姑娘又变回了平日端庄稳重的形象。但彼此互望几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蒋雯叹道:“今日玩得果然痛快!赵妹妹写信请我时,说定会让我尽兴。我心里还在想,不定要对几个对子、行多少酒令呢,万万没想到这般有趣。”

赵琇笑道:“我本来还准bèi

了毽子、跳绳什么的。可惜天太热了,懒得动。等什么时候天气凉快了,我再把姐姐请来,咱们痛快玩一场!”

蒋雯拍手叫好,还提了个建议:“秋天里赏桂赏菊都是好名目,我还养了几盆极好的菊花,到时候一并搬来。请妹妹共赏。”说完挤了挤眼睛,“如此斯文的理由,我母亲是一定会答yīng

的!”

赵琇哈哈笑了。

两人一起去了张氏的屋子用午饭。席上的菜色自然也是赵琇吩咐人准bèi

的,虽然是家常口味,但胜在材料新鲜,味道也清爽可口。蒋雯玩了半日。出了一身汗,早已饿了,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等放下筷子,发xiàn

自己今日竟然比平日多吃了五成的食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过饭消食,两个女孩子陪张氏聊了一会儿的天,张氏要午睡了,她们便又回赵琇的屋子去。打起了双陆。赵琇平日除了偶尔跟张氏玩玩,很少碰这些游戏。未免有些生疏,叫蒋雯赢了好几盘去。

蒋雯笑说:“你平日很少玩这个吧?我听你们祖孙说话,好象你平日除了读书写字,就是管家做针线,连出门应酬都少。我常听我祖母和母亲说,京中象府上这样不爱交际的人家实在不多,如今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赵琇听着有些惭愧:“我们家离了京城多年,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从前相熟的人家,许多都不在了。京中的新贵,多半是我们不认得的。我哥哥年纪又轻,尚未入仕,只专心在家读书备考。他没空闲,祖母与我怎么好到处去?所以交际就少了。”

蒋雯道:“这也没什么。京里爱交际的人家,交际来交际去,也不过是这么着,能有什么用?平白无故费时费力费银子。比如这大半年,那些家里有女儿的人家不是到宫里向太后、皇后献殷勤,就是互相串门攀关系,指望着谁能帮自家一把,铸一条通天路。可事实上,最后能拿主意的人,哪里是交际得来的?反倒是他们这等行止在贵人眼里,就落了下乘。”

赵琇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笑笑:“前朝因女得势的人家多,旁人看着眼热,见如今似乎有一个好机会,大家便都不能免俗了。世人皆是如此,你我觉得傻,说不定在那些人眼里,会觉得我们才是真zhèng

的傻子呢。”

蒋雯摇摇头:“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的?男人们为了权势名利争来夺去,还可以说是有为万民谋福祉的抱负,女子争来夺去,又是为了什么?我姑妈进宫多年,生了两个儿子,连先帝元后都要让她三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本无人可比。但在成为太后之前,她事事都要小心谨慎,整天敲经念佛,也不可避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遇到无数次的算计。成为太后之后,她虽然得了舒心,但也只能困在慈宁宫中,还不如我祖母自在。如今的皇后娘娘,日子就过得更憋屈了。明明就不是端庄大方温柔娴雅的性子,却非要端着那个款儿。都生三个孩子了,外头的大臣还要逼她给皇帝纳妃,不纳就说她不贤,不为皇帝子嗣考lǜ

。她脾气越来越坏,一双眼睛看见个平头正脸些的姑娘,就要疑心人家是狐狸精。太后劝她放宽心,她不听不说,连不相干的人都嫉恨上了。这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

赵琇怔了怔,抬头看了她几眼,有些摸不准她怎么忽然提起这种事来,只能含糊地说:“我没晋见过皇后,只听说她是位和气的人,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她也不是不和气。”蒋雯想了想,“就是如今被外人逼得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性子就暴躁了些。”

她如此坦率,赵琇的胆子也大了点:“都是谁在劝皇上纳妃呢?皇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因此暂时不考lǜ

纳妃的事儿。”

蒋雯笑笑:“比如你本来要请的方家五姑娘,她姐姐订亲之前,家里是怎么打算的,你知dào

吧?难道京中就只有他们一家人有这种念头?自然是旁人也有女儿,旁人的女儿年纪也不小了。”

赵琇恍然大悟,忍不住摇头:“说来都是私心作祟。其实这么做都是图什么呢?宫里不缺皇子,皇上还没急呢,他们着什么急?还把皇后也逼到这个份上。若他们的女儿能进宫,还不是要在皇后手底下度日?真把人得罪了,他们的女儿能得了好?”

蒋雯叹了口气:“道理谁不知dào

?只是利欲熏心之下,顾不了这么多了。大家也都明白,古往今来就几乎没有一个皇帝是不纳妃的,今上能推迟三年,已经是极难得了。既然迟早要纳,他们为何不争上一争?若是争赢了,将来的富贵体面自不消说。有这样的好处,冒险得罪皇后又能怎样?大不了就是牺牲一个女儿罢了。”

赵琇听得心生厌恶,暗自庆幸自家祖母与兄长从来没起过这种念头。

蒋雯又轻叹:“皇后娘娘就是看不开,皇长子又一直未能立储。她心下不安,总是疑神疑鬼的。我回京后,多往宫里走了几回,她本来还对我很是亲热,这几个月里,态度却古怪起来,好象还猜疑太后想让我进宫,为了铲除我这个麻烦,还提议把我许给广平王世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平王可是我嫡亲的表哥!”

她的丫头此时回来了,听到这句话,吓得连忙提醒她:“姑娘,慎言!”

“知dào

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蒋雯白了丫头一眼,“在家说不得,进宫又受气,太后一边安慰我,一边跟皇后生气,我夹在中间不知有多难受。如今有了个能放心结交的朋友,诉诉苦又有什么要紧?”她随手抛下骰子,得了个点数,顿时欢呼一声,快速将棋子走到目的地,又赢了。

赵琇又输了一盘,这回却是心不在焉才输的。她连忙抛开脑子里的杂念,收拾心情,跟蒋雯重新开始了游戏。这回她慢慢抓住了一点决窍,玩出点心得来了,接连赢了两盘。可惜这个时候,蒋家已经打发人来要接蒋雯回去了,两人只得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蒋雯临走时再三叮嘱:“什么时候再聚会,千万记得叫我一声。”

赵琇答yīng

了,一直送她出了二门,回头向西院走的时候,心里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皇后竟然昏头到乱点鸳鸯,要撮合高桢跟蒋雯这对姑侄的地步。她要是只想铲除一个可能的竞争对手,大可以提议将蒋雯许配给其他人,为什么偏偏是高桢?她对高桢,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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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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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起了疑心,又不好直接去问高桢,正好有蒋雯这个深知宫闱八卦的朋友在,她索性就向蒋雯打听了。当然,她不可能直接对蒋雯说我想知dào

皇后在搞什么鬼,就把她与方仁珠之间的通信模式告sù

了蒋雯,把后者也发展成了笔友。

高门大户的千金要出个门不容易,但女孩儿之间通通信,却是没问题的。

蒋雯平日在家也是寂寞。从前她还会时常随长辈进宫,陪一下太后,讨讨她老人家的欢心。但如今皇后对蒋家女的戒备上来了,太后虽然生气,但也没打算跟儿媳妇对着干——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打算让娘家小辈入宫为妃,何必为了些莫须有的误会跟皇后闹翻呢?所以她就嘱咐娘家人,少把未婚的女孩儿带进宫来了——连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小娃娃都不带,省得皇后又疑心蒋家看上了皇子妃的名头,如果真要带,那也得避开皇帝、皇后与皇子们到慈宁宫来的时间。

正因为这个原因,蒋雯近来多了许多空闲时间。她长年随父母在外,跟家族中的堂姐妹与侄女们都不太亲近,大家子内部勾心斗角斗气的事情也多,她懒得理会,自然就无聊了。

赵琇的提议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她总算有了个消遣的方式了。有时候她会花上大半天的时间去写一封信,跟赵琇吐嘈家里的事。由于赵琇每次都会派柳绿去蒋家,丫头可以直接进蒋雯的闺房送信。然后陪在一旁看着蒋雯读完信后回复,直接拿着信走人,蒋家任何一位长辈都不会没有眼色地跟赵家的丫头说“让我先瞧瞧信里写的是什么”。所以信件的保密性十分可靠,蒋雯自然也就放心大胆地在信里写一些平日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的话了。

当然,她也不至于整天在信里说宫闱秘闻,大部分时间谈论的都是她在家里生活上的小事,侄女们拌嘴牵连到她身上啦,堂姐看中了赵琇送她的料子想要讨走一半啦,伯娘婶娘们总想在祖母面前压着她母亲的风头。结果反而出丑啦,晚饭某个菜色太软又太咸,但因为祖母喜欢所以她必须跟着吃还要违心夸美味啦……诸如此类的。都是鸡毛蒜皮。赵琇一边安慰,一边说些自己的事情作为回报,一般都是她在管家时遇到的麻烦和解决办法,偶尔也会有下人之间的八卦。

蒋雯倒是很爱看这些。她深受父母宠爱。平日无忧无虑的。虽然也曾跟着母亲学些管家手段,但并没有真zhèng

下手管过,自然比不得赵琇经验丰富。有时候她看到妙处,还会拿去跟母亲讨论。蒋四太太就会趁机指点女儿一番。蒋雯跟赵琇通信,竟还有这个好处,蒋四太太惊喜之余,就更加赞成两人之间的交往了。

有了母亲撑腰,蒋雯在写信时越发大胆起来。赵琇终于可以看到一些与太后有关的小道消息。比如太后对皇后越来越不满了。皇后表面上依然做足贤媳的本分,当着外命妇的面也表现得非常孝顺端庄。但从前总会亲自为太后挑选换季新衣、亲自过问太后日常饮食起居的皇后,如今把这一切事情都交给了内务府,只专心照看自己和两儿一女。虽然内务府送到慈宁宫的东西依然是上好的,但有没有用心,太后可以感觉得出来,太妃太嫔们也能感觉出来。皇后如今是太后唯一存世的儿媳,在贴心方面,居然还不如宗室里的侄媳妇,这让太后很没有面子。更让太后觉得不满的是,皇后不止一次用皇子们功课繁忙为借口,削减儿子们见太后的时间和次数。太后已经向皇帝抱怨过了。

赵琇看着这些消息,有些不明白皇后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此明目张胆地得罪婆婆,她又能得什么好呢?如果说太后确实有意在儿子身边插人,也就算了,可现在太后没有这么做。听蒋雯的意思,蒋家也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皇后难不成是仗着所有皇嗣都是自己所出,所以不在乎婆婆的面子了?那皇帝又是怎么看的呢?

赵琇更想知dào

,皇后对高桢又是什么看法。

如此过了十来天,赵琇与蒋雯几乎每天都通信,她得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终于有涉及到广平王府的了。根据她的归纳总结,情况大致是这样:

第一,宫中两宫不和,原因是皇后认为太后偏心广平王世子,夸奖得太多,对待两位皇子却没有那么亲切。而有人过去曾在皇帝成为太子前,到太后面前建议皇帝立广平王世子为储,太后与广平王当时都反对,现在那人又再凑到太后面前奉承,皇后认为太后也许想要重提旧事,因此心中更加不满。

第二,皇帝刚刚换了两位皇子的师傅,原因是皇后对他们夸奖广平王世子,却挑剔皇长子而有所不满。此事引起了朝中几位重臣的不满。严师出高徒,师傅们对皇长子严厉些,才是真zhèng

为人师表该做的,却因此引来皇后不满,以致丢了官职,实在太过冤枉。有人认为慈母多败儿,皇帝不该因为皇后的想法而忽视皇长子的教育,也有人担心两位皇子在皇后的溺爱下,是否能成为优秀的栋梁之才。但皇帝挺皇后,也觉得师傅们的做法有所不妥,严格是好事,但那种说话方式却有挑剔皇家手足感情的嫌疑,所以坚持换人。如今新的师傅已经上任了,不但没再在皇子们面前夸奖广平王世子,还要偶尔贬低几句,对两位皇子也是夸多批少。皇后很满yì

,太后却很不高兴。

第三,皇后的种种行为引起了蒋家人的强烈危机感。如果太后还在世,皇后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那么等皇长子日后立储,甚至登基为帝。皇后眼里还能有谁?如今她会当着太后的面给蒋家女眷没脸,日后是否会怂恿皇帝或是皇长子给蒋家人穿小鞋呢?蒋家人从前是没想过再送女入宫的。太后深受此苦,也不愿意娘家小辈们重蹈她的覆辙。反正有她在,有皇帝在,蒋家富贵已经无忧了。但眼下的形势却大不相同,蒋家开始讨论,如果皇帝两年后纳妃的话,蒋家是否要再送一女进宫?有着表兄妹的名份,再看在太后面上。皇帝想必不会太不给面子。而只要此女有个一儿半女,蒋家将来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底气。

太后对此不置可否,蒋家也还没决定人选。不过蒋四太太已经去信天津,问过丈夫,确定蒋雯绝不参与其中了。这么一来,能够入选的就只有两人:蒋三老爷庶出的小女儿。以及蒋二老爷嫡出的老来女。前者容貌美些。年纪稍大,两年后就十八了;后者出身更高,容貌稍逊,才情倒是不错,今年只有十二岁,两年后也有点小,性情又稍嫌娇纵天真。蒋家二房与三房之间已经开始明争暗夺这个名额了。但除此之外,蒋雯还有几个姑舅表姐妹。也有可能参与其中。因此蒋家越发热闹,慈宁宫里的太后。也是天天都有人来探望陪伴,半点不愁寂寞。只不过皇后那边,心情就可能不是很好了。

蒋雯在信里向赵琇诉苦,她父亲明确决定不送女入宫后,她曾随母亲进宫见过一次太后,说明自己的心意与志向。太后对此很是欣慰,听口气也不太赞成侄女们入宫争宠。但皇后也不知是听了哪里的小道消息,对蒋雯越发忌讳了,带着人半道上截住了她们母女,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还说要为她做媒,包管帮她挑个好夫婿。蒋四太太当时吓得不敢接话,糊乱搪塞过去了,但回到家里一想起皇后当时的脸色,就觉得不妙。只怕皇后如今误会更深了。蒋雯自己也很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琇对她的处境深深同情,就给她出主意:“皇后完全是误会,这是沟通不良才导致的。等皇后明白到,太后不赞成蒋家女入宫,还有即使蒋家有女入宫,那个人选也不会是蒋雯,那她的态度就会有所改变了。不过皇后比较多疑,直接跟她说,未必能让她相信,最好能想个法子,让她自己‘发xiàn

’这个真相。”

蒋雯读了信后,深以为然,便去跟母亲商议。蒋四太太头一次知dào

,原来自家女儿会把这种事情写在信里,告sù

朋友,真真吓了一跳。蒋雯不以为然地说:“琇姐儿可好了,从不把我的事告sù

旁人,连她贴身侍候的丫头都不知dào

。我曾试探过柳绿,她还以为我们在信里只讨论怎么做衣裳、怎么做点心呢。琇姐儿还会给我出些主意,上回大姐姐回来省亲,我言语间一个不慎得罪了她,就是照着琇姐儿建议的法子,跟大姐姐和好了的。二伯娘前儿拿家务事来为难母亲,我也是学了琇姐儿信里提到的管家法子,把二伯娘给挡回去的。还有那回给大长公主送生辰礼的事,不也是琇姐儿帮忙打听到大长公主的喜好,母亲才备下了合适的礼物么?”

蒋四太太想想也对,但还是不忘嘱咐女儿:“话虽如此,但你言行也要注意分寸,家里的事,宫里的事,别样样都告sù

人知dào

。”

“女儿知dào

了。”蒋雯偷偷吐了吐舌头,又问,“那琇姐儿今天在信里提的建议……”

蒋四太太想了又想:“也罢……我去跟你祖母商量商量吧。继xù

跟皇后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宫里太后看了生气,皇帝夹在中间也觉得为难,我们还要提防谢家在暗地里给我们添堵。”她抬头看向女儿,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最要紧的是,你如今已经是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别为了这个,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蒋雯害羞了,红着脸嗔道:“母亲说什么呢?!”跺跺脚,扭身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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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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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并不知dào

自己信里的几句话,让蒋雯看了以后会引起什么反应。这种事毕竟要看蒋家的意思,所以她提了建议,就放下不管了。她现在比较关心高桢那一边的情势。

既然从蒋雯那里得到的消息,告sù

她皇后确实看高桢不大顺眼,那么她自然就要关心一下高桢的处境了。

广平王是曾经做过储君的皇帝胞兄,没有犯过错,在位时也广受好评,论才华论能力都比胞弟更出色,出身也不逊,完全是因为运气不好才丢了皇位的,因此有不少朝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他心生警惕,担心他会对皇帝有所不满,做出什么事来威胁到皇帝,时不时就有御史拿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为理由,参他一本,给他添麻烦。

不过这种情况近来已经很少了。自从皇帝登基,广平王就一门心思做宅男,他除了皇宫与自家王府,几乎哪里都不去,也很少见外臣,来往得比较多的就是建南侯府这类有私交的人家,或者是宗室皇亲。但宗室皇亲是人家亲人,谁能拦着广平王跟亲戚正常往来呢?建南侯府又没有重臣,一家子老弱妇孺,谁也不会认为广平王跟他家来往,背后会有什么阴谋。广平王虽然偶尔会给皇帝做参谋,但这种事皇帝不声张,他又不跟外界交流,一般的朝臣自然不清楚。广平王如此低调识趣,皇帝也表现得很友爱兄长,朝臣们便都没心思盯着前者了。把注意力放在更值得关注的事情上。

正因为广平王府的处境开始转好,赵琇才没有预料到皇后这边会出差错。尽管她对皇帝还是挺信任的,觉得皇帝不会伤害广平王父子。太后也很关心长子长孙,可要是皇后真的要为难高桢以及他的父亲,那高桢还真是麻烦了。那是皇后,是皇帝元配妻子,生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只要不出差错,那她将来也会稳稳当当地成为太后。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地位的女性。而高桢,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近支宗室子弟罢了。即使他是太后的嫡亲孙子,皇帝的嫡亲侄子。他也仅仅是一名宗室子弟。

就算太后能护着儿子孙子,又能护几年呢?她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

就算皇帝关心兄长和侄儿,又能敌得过妻子长年累月的枕边风吗?他用不着下狠心做什么伤害兄长和侄儿的事。只需yào

对他们略冷淡些就行了。这足以改变高桢的整个未来。

就算皇后目前还不能对广平王父子做什么。但她有儿子,她的儿子几乎已经确定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储。如果她一直在儿子耳边说高桢他们的坏话,那等到下一任皇帝上位时,等待着广平王与高桢的又会是什么?

赵琇越想越就觉得心惊。她无法再安心端坐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迫切地想从当事人高桢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为此她特地跑去怂恿祖母张氏,劝张氏再去广平王府探望一次,理由也早就想好了:“王妃周年祭,因为先帝周年祭也是在同一天,王爷和世子只能进宫去参加先帝的大祭。王府这边虽有王总管主持,但冷冷清清的也怪可怜的。王爷与世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如今他们已经出宫回府了。咱们不正该去慰问一声吗?世子的伤想必也快好了,正好顺便探望一下。”

张氏被她说动了心:“说得也是。那日我从宫里回来,到家后换了衣裳就带着你们兄妹去王府,那场面就别提多冷清了,还不如一年前呢。外头还有传言,说皇后娘娘不喜广平王妃,妯娌周年大祭也没点表示,甚至不曾派人去王府上个香,前些时候还跟人说,要帮王爷续弦。王爷与世子听了这话,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吧?”

这个传言对赵琇来说还是新闻,她忙问:“真的吗?祖母是从哪里听说的?”

张氏叹了口气:“就是那日先帝大祭,我进宫时听别家老夫人和夫人们私下说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来王妃娘家亲眷曾经参与过谋逆,害得皇上差一点就陷在江南了,皇后娘娘与皇子、公主们在宫里受了不少苦。如今事过境迁,皇后娘娘想起来,心里难免会有几分迁怒。只是她怨恨广平王妃是人之常情,但王妃怎么也是王爷的元配妻子,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哪怕是看在王爷和世子的份上,也该给王妃一个体面。钟家如今都败落了,王妃也已经逝世,人死灯灭,又何必不依不饶呢?”

赵琇心中深有同感,连一向消息不灵通的祖母,都察觉到皇后的不妥之处了,可见皇后真的做得很明显。赵琇比张氏还知dào

得更清楚些,晓得皇后如今已经不把广平王父子的面子当一回事了,更何况是广平王妃?

她再度劝说张氏去王府看望广平王与高桢,表达一下慰问。张氏同意了:“先前事多,王爷与世子又进了宫,咱们去了也见不着人。如今诸事已毕,王爷和世子都回来了,我们确实应该过去看望一下。”祖孙俩商量了第二天就去,但赵琇有些小私心,就说服了张氏,不带赵玮去,理由当然是后者备考要紧。

祖孙俩提前一天递了拜帖,确定广平王父子都在家,便在次日上午坐着马车去了王府。王总管亲自出来迎接他们,面上满是喜色,似乎对于她们祖孙的到来非常高兴。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来王府做客了。当中固然有广平王宅在家里很少与外界来往的原因,但近日一些小道消息的流传,也减少了宗室皇亲上门的次数。再者,因为广平王丧妻已满一年,王府没有女眷主持中馈。有风声说太后、皇帝与皇后都有意为他择取继妃人选,所以有些人家开始上门试探推销。广平王不堪其烦,世子高桢也很不喜欢。所以关门闭客。象建南侯府这样,完全不必提防的客人,自然会受到王府上下的欢迎。

张氏闻言不由得叹息,又问起上回王妃周年大祭时,他们祖孙离开后,是否还有很多人来上香,王总管就连连摇头。

三日的周年祭。真zhèng

上门来祭拜的人,只怕每天都只有十来个。人走茶凉,不外如是。而在这些人里头。多一半是看在广平王的面上去的,又有七八个是世子这一年里新认识的朋友,比如方家少爷、尚家公子等等,出于朋友情面才来。真zhèng

为钟王妃而去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去年来吊唁过王妃的许多女眷。比如王大奶奶之流,就没再出现过了。后来世子参加完宫中大祭,争取到最后一个时辰的时间,出宫回府参加母亲的祭礼,稍带上了太后赐的东西,才勉强挽回了王妃的两分体面。但那个时候,祭礼已经快要结束了。广平王府甚至不能拖长祭礼的时间,因为广平王妃的周年祭。不可能比先帝的周年仪式耗时更长。

看到去世的主母落得如此冷清的结局,王总管提起都心酸。

张氏心里也难受。不过到了广平王与高桢面前,她就不再提起这种事了,还面露微笑,亲切地问候王爷的身体与世子的伤势,顺便聊了一下炎热的天气。

赵琇好几回偷偷打量高桢的脸色,见他气色不错,看起来伤势好象没什么问题了,暗暗松了口气。高桢抬头瞥见,冲她微微一笑。她顿时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专心听广平王与自家祖母的对话。

广平王似乎心情不错,亡妻所受到的不公待遇以及外头的流言蜚语,对他而言好象什么都不是。他还提到皇帝新赐了几位技艺出众的琴师给他,让他闲暇时可以听曲解闷,十分体贴。

张氏与赵琇的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皇家的孝期比一般民众要守的短得多,通常是以月代年,甚至有以日代年的。但当今皇帝不止一次提过,他要依照古礼,为亡父守足三年孝,为此不惜推辞了群臣劝他纳妃的美意,还得了外界的好评,说他是孝子,有古之君子遗风。同样是先帝亲子,还是一母所生,如果皇帝真的为先帝守足三年孝,广平王却在周年期满后开始听琴取乐,那外界的人会如何评价后者呢?皇帝会不明白这一点吗?他为什么要明晃晃地给广平王赐琴师?

张氏看着广平王,欲言又止。广平王似乎毫无察觉,还兴致勃勃地邀请张氏与赵琇一起去欣赏御用琴师的演奏。王府西路靠后的一处院子,刚刚被收拾出来充作听琴的专门场所。王爷今儿还是头一回过去听效果呢。他如此盛情,张氏自然不好推辞,只得带上孙女一起过去了。

盛夏时间,太阳光极猛。他们一路走过去,都是走的抄手游廊,既荫凉又舒适,就是廊宽稍窄。广平王走在前头,扶着身旁近侍的手,就没什么位置留给旁人了。张氏稍微落后一步,也扶了个丫头,同样没有位置给第三个人。所以赵琇自然就落在了后头,高桢自然就与她并行相伴了。赵琇转头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广平王和张氏,心里有些怀疑,但没有说什么。

广平王在前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张氏搭着话,高桢在后头不紧不慢地一边迈步,一边和赵琇聊些家常小事。走着走着,赵琇就发xiàn

自己和高桢好象落后了,与前方大部队足足隔了六七米,后面的跟班——其中包括她的丫头柳绿——也在不知不觉间远远落后她与高桢六米以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琇正讷闷,高桢就压低声音跟她说话了:“赵妹妹好象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

赵琇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脸微微一红,双眼便朝四处张望,吱吱唔唔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了你们的一些消息,有些担心……”她咬咬唇,忧心忡忡地问高桢:“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好象不大待见你,不要紧吧?”

高桢笑了笑,仍旧是小声说话:“你从哪里听来的?应该不会是外头的流言吧?我想想——听说你最近跟蒋家雯姑娘打得火热,难不成是她说的?”

赵琇扭开头:“你别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蒋姐姐也不是会把不该说的事情到处乱说的人,你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高桢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不必放在心上。父王和我心里都有数。”

“这么说是真的了?”赵琇不但没有放下心,反而更紧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不应该呀?”

高桢笑而不答,反而问起了别的事:“上回的礼物……你可瞧见了?喜欢么?”

赵琇急得都要跺脚了,见他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倒显得自己着急得很可笑。她心下不由着恼:“礼物?是那套文房四宝吗?是啊,挺好的,不过我自己也有,所以就叫人收起来了,正打算等朋友过生日时,拿它送礼呢!”

高桢听了一脸愕然,不由得紧张起来:“我说的可不是文房四宝,你到底有没有打开来看清楚?”

“自然是看了的!”赵琇恨恨地瞥他一眼,觉得他这副着急的样子实在是太解恨了,决定要多吊他一会儿胃口。

高桢眉头紧锁,正要追问得清楚些,冷不妨前头张氏回首望来:“你们在说什么呢?可别拌嘴。”

赵琇与高桢齐齐僵了一僵,齐齐露出笑脸,齐齐摇头:“没事,我们正说笑呢。”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样的答案后,两人脸上又是一僵,互相对视了一眼,讪讪地各自转开头去。

张氏只觉得怪异,盯着孙女多看了几眼。赵琇只得干笑:“上回来时,世子送了我和哥哥每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我正向世子道谢呢。”高桢轻咳一声:“大家从小相熟,不过是一套文房罢了,有什么好谢的?如此客气,反倒显得生份了。”赵琇冲张氏笑着点头,以示附和高桢之意。

张氏满腹狐疑地转回头来,总觉得孙女今天怪怪的。不过不等她细想,广平王就先笑着问她:“老夫人出身江南,又在沪地久居,想必对江南丝竹更加了解,不妨为小王作些介shào

?”她的注意力立kè

被这个问题吸引过去了。

逃过一劫的赵琇偷偷转眼去打量高桢,却正好见到高桢微笑着看向自己,她脸又是一红,连忙别开头去,手里绞紧了帕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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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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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心里不好意思,高桢因为方才自己与赵琇表现出来的默契,心情正美,两人都没再说话。不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广平王府的西路后院,正好位于广平王夫妻所住的正院以西。赵琇是头一次来,就看见院子正面新建起一座戏台。戏台正对面,院子南边一溜儿都是宽敞的长廊,廊下摆放着桌椅。在长廊里坐着听曲看戏,不畏阳光,不畏风雪,着实舒适,离戏台也就是两丈不到的距离,能把台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音响效果也不错。

此刻,几位御赐的琴师都已经在台上准bèi

好了,琴也都摆放好了,两边还有几个伴奏的乐师,大约是王府寻来的人选,清一色穿着绿色的单袍,神情恭敬。

广平王在廊下的正座上坐了下来,张氏则坐在他左边第一个位子,都是宽敞平整的圈椅,左右手边各有两张小几,上头摆着茶水点心,还有炉瓶三事,以及带有雅致香气的湿巾。几个王府的侍女穿着统一的服饰,立在椅后随时听候吩咐,手里也不忘拿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风,为主人与客人们降温。

张氏看着王府这副招待的架势,心里也很受用,觉得比自家待客时的安排要周到多了,真不愧是王府作派。她抬头看向孙女赵琇,正想把赵琇叫到自己身边来坐下,忽然发xiàn

广平王身后侍候的人太多了,把廊道给堵了。自家孙女却被她们堵在了另一头,要过来似乎不太方便。但广平王世子高桢却非常热情地邀请赵琇与他坐在一块儿——当然,中间还隔着一张小几。尽管张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广平王之间隔了四张小几,轮到高桢和赵琇就变成一张了——张氏虽然觉得自家孙女还是跟着自己坐比较好,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客随主便的。赵琇已经应高桢所请,在他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张氏就觉得自己再把孙女叫过来,似乎有些失礼。

张氏正纠结着,王总管就恭敬地走了过来。问广平王想听什么曲子。广平王让张氏先点,张氏连忙收回注意力,与广平王彼此客气了一番。自然也就不再纠结孙女的座位了。赵琇瞥见祖母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竟然没追究自己坐在哪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看到小几另一头的高桢,她又忍不住嗔怨地瞪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来。直盯着戏台的方向了。

广平王与张氏在讨论要听什么曲子,高桢借机凑近了赵琇,压低声音问:“赵妹妹,你方才是在跟我说笑的吧?其实你知dào

我指的礼物是什么,对不对?”

赵琇看都不看他:“我不知dào

世子在说什么。”

高桢低头轻咳一声,有些委屈地看着她:“不是我不肯把事情告sù

你,而是……事情非常复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改日专程去看你。把事情给你讲清楚,如何?”

赵琇又瞥了他一眼。有些心软了。说起来他的顾虑也很有道理,自己实在不该发他脾气。这么一想,她就抿嘴笑了一笑:“知dào

了。其实你只要不是故yì

吊我胃口,耍着我玩,我也不是爱强人所难的人。若有什么不方便告sù

外人的事,你不跟我说也没什么。只不过……”她绞了绞帕子,“我会忍不住担心罢了。”

高桢放柔了神色,微笑道:“我明白的。我知dào

赵妹妹是在关心我。我心里真高兴。”

赵琇脸上一热,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扭开头去。

广平王与张氏终于讨论完了要点什么曲子,王总管将单子递到台上,乐师们开始演奏了。第一首曲子是江南名曲,赵琇从前在奉贤时就听过好几回了,但今儿还是头一次欣赏到御用乐师的演奏水平,头几个音节出来,就顿觉他们实力不同凡响。此时她内心焦急已去了一半,也能定下心神来欣赏曲子了,便静静地听着,没再跟高桢说话。

高桢听惯了这种水平的演奏,倒不觉得有什么。他此时的心神仍旧放在赵琇身上。今儿难得离得这样近,张氏那边有琴声吸引她的注意力,又有广平王以及他身边的一群侍女遮挡视线,高桢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赵琇看,越看就越觉得移不开眼。

原来赵妹妹认真听曲子的时候,也是非常可爱的,眼睛又黑又亮,要是看的是我就好了。

赵妹妹的嘴唇水润润的,肌肤白晳细腻,还不施脂粉,比那些庸脂俗粉真是强一百倍!

赵妹妹的侧脸真好kàn

,眼睫毛真长,头发也乌黑亮泽,看起来好象非常柔顺,令人不由自主地想摸一摸。

高桢这么想着,手不由得动了一动,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有个侍女很没有眼色地凑过来,给他和赵琇添茶水,然后才退下了。而由于她这个动作,赵琇把注意力从乐师们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点头致谢,然后才转回头去。

高桢心里暗恨,这个侍女叫什么名字来着?一会儿等赵老夫人和赵妹妹走了,他就让王总管把这个侍女给赶到浆洗上去,免得下回又出来碍他的事!他们杯子里还有大半杯茶,这种时候添什么水?!

还有,方才他盯着赵妹妹看了半天,赵妹妹为什么宁愿看倒茶的侍女,也不瞧他一眼?!

高桢心下忿忿,给斜后方侍立的烟雨递了个眼色。烟雨面无表情地往右边移了几步,把方才那侍女手上的茶壶给接了过来,又示意她退下。那侍女怔了怔,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在王爷与世子跟前侍候的机会的,刚站了不到一刻钟,才倒了一次茶。就要走人,她如何甘心?但烟雨是世子跟前的红人,她也不敢得罪。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退下了。

此时高桢与赵琇身后,就只剩下烟雨、柳绿两人,其余小丫头婆子们都离了有一段距离,免得人太多了,挡住吹来的凉风。

柳绿正给赵琇轻轻打着扇子,忽然间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扭头看去,发xiàn

是烟雨在拉自己。烟雨常往建南侯府去。因此与她也算是相熟。见状她犹豫了一下,便由得烟雨把自己拉着后退了几步,同时加大了手中扇扇子的力度,好保证自家姑娘依然能感觉到背后的凉风。却没有人能听清赵琇与高桢之间的交谈了。

但赵琇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回头诧异地看了一眼忽然间空了的后方。心里立kè

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直接小声问高桢:“你想做什么?”

高桢笑而不答,同样用极小的声量问她:“我的礼物,你喜欢么?你刚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赵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到底要对这个问题纠缠多久?她没好气地说:“难不成我还能对着送礼的人说不喜欢?不过我也想知dào

,你为什么会送一把梳子给我?”

高桢微微一笑:“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用那把梳子为你梳头呀?那是我亲手做的,跟别的梳子不一样。”

赵琇听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有自信,会有那样的一天?”

高桢露出得yì

洋洋的表情:“那是自然。”

赵琇啐了他一口。这时戏台上的乐师正好奏完一曲,她忽然发xiàn

自己的态度实在太不尊重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端正了,小心去看广平王与张氏那边的动静。广平王离她和高桢更近些,但看起来什么也没听到,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张氏离他们足有十米远,就更不可能听到什么了。但赵琇心虚,有些坐立不安。

高桢看了她一眼,转回眼去,又再看了她一眼。

她恨恨地瞪他:“干什么?!”

高桢移开视线,嘴里依然在小声说话:“赵妹妹,天气这样热,你不去洗把脸么?”

赵琇满腹狐疑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又把头转开去了,还笑着给广平王和张氏提建议,接下来让琴师奏什么曲子。

赵琇心里呐闷,不过想来他不可能无端端说这么一句话,难不成是要跟她私下说些什么?

赵琇只觉得双颊滚烫,似乎真的太热了,需yào

去洗一把脸。她起身告罪,琴师们又再次开始了演奏,广平王与张氏都需yào

集中精神去欣赏琴曲,并没有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反正她只是独自带着两个丫头暂时离席,不是么?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赵琇离席后没多久,曲子刚演奏到一半的时候,高桢使了个眼色,将王总管叫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小事,等王总管退回一旁后,很快也无声无息地起身离开了。张氏虽然瞧见了,但并没有多想,她还以为是王总管有事禀报了高桢,高桢才会离开去处理什么紧急事务的。如今广平王在王府里不管事,高桢就是话事人,如此忙碌,偶尔走开一下,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至于自家孙女,应该是更衣去了吧?

她并不知dào

,赵琇在烟雨的引领下,带着柳绿到了附近的一处小天井。这里是长廊的终端,房间是空的,沿着墙脚种了一溜儿的翠竹,比外头荫凉几分。赵琇在廊栏上坐下,烟雨命小丫头送了洗脸的水盆和香巾过来,亲自侍候着她洗了个脸。柳绿奉上自家配制的花露,是赵琇充当润肤水用的。她往脸上拍了一点,简单地匀了一下,又洗了个手,便瞧见高桢不知几时站在了入口处,面带微笑,不知看了多久。

他刚才看见她洗脸的过程了吗?

不知怎么的,赵琇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刚刚洗过后降到了正常温度的双颊,又再度火辣起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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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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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高桢吩咐,烟雨就迅速而安静地带着一帮王府侍女撤离现场。

小天井里只剩下赵琇、高桢和柳绿三人。烟雨离开前给柳绿使过眼色,高桢也看了柳绿一眼,但是柳绿涨得满脸通红,浑身大汗,依然牢牢地守在了自家姑娘赵琇身边。

没办法,赵琇正扯着她的袖子呢。况且柳绿是个聪明丫头,她还没忘记,自己的身家前程都系在赵琇身上,她知dào

自己的主人是谁。

可是……

柳绿可怜兮兮地看向高桢,察觉到他眉间的不耐烦,顿觉心惊胆战。尽管赵琇是她的主人没错,但这位广平王世子身份高贵,看起来似乎还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她家姑爷,那也就是她的主人了。身为一个小丫头,居然得罪了另一个主人,她的前程似乎也是一片黑暗。她该怎么办?!

高桢见柳绿哭丧着脸,却站着不动,皱了皱眉头,不得不出声对赵琇说:“赵妹妹,你让这丫头下去。”

赵琇扯紧了柳绿的袖角,抿了抿唇:“为什么要让她下去?她在这里挺好的。”接着又瞪了高桢一眼:“我就知dào

,你又想干什么不能让人知dào

的事了。你是身份高贵的公子哥儿,当然无所谓,可万一有人把这种事说出去,你能想象我的处境会有多么尴尬吗?小时候不要紧,但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就不能稍微规矩一点?”孤男寡女的容易叫人说闲话,但多一个丫头就不一样了。柳绿是她打点好的人。会闭紧嘴巴的。赵琇觉得留下柳绿也挺好。

高桢可不愿意柳绿留下来,如今大白天的,他不需yào

一根明亮的蜡烛在旁碍事。他直接对赵琇说:“我有正事要跟你说。留个丫头下来做什么?事关大内,你真要让这丫头听见么?”

他这么一说,赵琇倒有些犹豫了。如果高桢想说的真是与宫里有关的事,那柳绿留下来旁听,确实不太妥当。她想了想,就松开了柳绿的袖角,嘱咐说:“我要跟世子商议要紧事。你去守在拐角的地方,若看见有人过来,就叫唤一声。”

柳绿暗暗松了口气。只觉得鼻头都要冒汗了。她连忙屈膝一礼:“是。”便迅速收拾好赵琇出门用的妆匣,拿包袱布裹了,低头退到赵琇指定的地方。那里离赵琇与高桢足有十多米远,有几丛翠竹遮挡。柳绿站在那里。能隐约瞧见自家姑娘跟广平王世子在做什么,却看不仔细,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若有人过来,她将会是第一时间发xiàn

的人。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位置了。柳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给自己擦了把汗。刚才真是吓死她了。

高桢见没了碍事的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看了赵琇一眼,顿了一顿,便挨着她在廊栏上坐下了。离她非常接近——也许还不到一公分。

赵琇能察觉到他身上传过来的热量,这让她脸上发烫得更厉害了。呼吸也有些急促。她连忙往另一边挪开些许,起码离他有半尺的距离。

高桢心里不满,就往她那边也挪了半尺,仍旧紧挨着她。

赵琇有些着恼,她迅速再次挪开,这回距离长达一尺,刚挪完,不等高桢有所举动,她就竖起食指,严肃地盯着他:“你既然有正经事要跟我说,那就好好说,贴那么近做什么?”

高桢平静地微笑着:“我是有话要跟你说,因为关系到宫闱秘事,不可叫别人听了去,因此我想离你近些,说话也方便一点。”说着就要往赵琇那边挪过去。

赵琇红着脸站起身,坐到对面的廊栏上,瞪着高桢说:“你骗谁呢?离我们最近的柳绿都至少在三丈以外,你要是好好说话,稍微小声点,谁能听得见?我看你是故yì

找个借口来占我便宜吧?你这人怎么这样?以前还是规规矩矩的,就算偶尔有些越礼,也只是一时激动,不会太过分。今天你好象格外轻佻些,明知dào

有人站在不远的地方,还故yì

贴过来,万一叫人看见了,你让我怎么自处呢?你根本就不为我着想!”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委屈了,“我刚才一再向你追问宫里的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担心你和王爷吗?你却这样对我……我真是瞎了眼!”

高桢听了就急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赵妹妹,你要信我!”他开始反省自己今日的言行举动,似乎确实有些逾越之处。他以前不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但近来,大约是因为父王已经明确说过,会为他与赵琇的婚事做主,所以他就有些忘形了。他一想到赵妹妹再过几年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就有些坐不住,不可抑制地想要见她,看她,跟她说话,与她亲近,却忘了两人如今还未成婚,一切越礼的行为,都有可能带来流言蜚语,败坏赵琇的闺誉。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是我错了,赵妹妹,你别生气。我只是……情难自禁。”

赵琇见他态度诚恳,心也软了:“不是故yì

的就行……我也不是要怪你,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

高桢抬头微微一笑:“我会小心的。你也请放心。这里是我家,不会有人胆敢议论我的闲话的。广平王府的侍从,只会比建南侯府的下人更加守口如瓶。”

赵琇知dào

如今王府上下的事务都是高桢在掌管,而这里是内宅,既然他这么说,自然意味着他有绝对的把握。不过事情谨慎一些总没有坏事。她看了看高桢,轻轻“嗯”了一声,就开始切入正题:“刚才你在长廊那边说,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里又如何?皇后对你们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高桢听了她的问题,很自然地就从对面走到她身边坐下,这一回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隔着一尺远,足以让赵琇放心。所以,赵琇什么也没说。高桢闻着赵琇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花香味,心里颇为满足,就耐心地为她作起介shào

来。

高桢所说的比蒋雯的版本要详尽十倍,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皇后谢氏原本对广平王父子态度很好,但近半年来,因为种种原因——每天赞高桢而贬皇长子的师傅们是一个,来自宗室皇亲那边建议立高桢为储的流言蜚语也是另一个,还有太后偏爱长子一脉等等,但更重yào

的是皇帝至今没有答yīng

下旨立储,而朝廷上劝说皇帝纳妃的情况从来没停止过。

皇后一边担心丈夫会被别的女人抢走,一边担心丈夫要是真的纳了妃子,就会有别的皇子出生来抢夺他们母子的地位。皇帝迟迟不肯立皇长子为储,更象是在挑剔、嫌弃他们母子。可是所有的这些担心,她都没办法明白说出口,即使向娘家亲人抱怨,他们也只会让她忍耐。所以,广平王父子相对来说就成了比较好捏的软杮子,也许太后会不满,皇帝会不以为然,但朝臣们却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她就索性在他们身上发泄心头的压力了。看起来这个发泄渠道让她挺满yì

的,她如今渐渐的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在外命妇面前也很少加以掩饰,因此流言才会传到宫外来,越传越开。

赵琇听了,真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她问高桢:“这么说你知dào

是怎么回事?你们就什么都不做吗?皇后只是发脾气?她不会对你们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吗?”

高桢淡淡地笑道:“她能做什么呢?她虽是后宫之主,但宫中没有妃子,她只需yào

管理宫务,照顾子女饮食起居,真有大事,是不可能越过太后发号施令的。而父王与我如今很少在宫里留宿,她没法把手伸到宫外来。父王与我安安分分地待在王府,只要皇上不说什么,皇后就只能发发脾气而已。至于那些因为畏惧她、奉承她而对我们父王冷淡以对的人,我们本来就不需yào

在意。”

赵琇听完后,稍微安心了些,但她马上抓住了重点:“那皇上对王爷和你的态度依然友好吧?他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吧?为什么他明知dào

皇后是什么态度,却不表示一下,稍做点补救工作呢?这很简单,只需yào

在见朝臣时顺口提一句,又或是多赐你们家几回东西,外界就会明白,王爷与你的圣眷不变,那些流言也不会传得这么厉害了。”

高桢摇了摇头,微笑着说:“皇上日理万机,这些只是小事,何必劳烦他?”他心里不以为然,皇帝只会高兴广平王府与朝臣疏远,又怎会主动为王府解释?

赵琇不同意他的说法:“你们是他的亲人,关系到你们家在外界的名声,又怎会是小事?”

高桢不愿意赵琇为了这种事而操心,就安慰道:“当真没事,对父王与我来说,不痛不痒的。只要有我皇祖母在,谁都不敢怠慢了我们。”

赵琇皱眉,太后是可以护着他们父子,但能护几年呢?十年?二十年?看高桢的反应,似乎皇帝的态度也有些**。皇后是皇子们的生母,若她的态度影响到了下一任皇帝又怎么办?

赵琇直接问高桢:“我想知dào

,皇长子对你们父子俩又是什么看法?他知dào

皇后对你们有偏见吗?他是否会受到皇后的态度影响?皇上是否跟他就这个问题有过讨论?”

高桢有些惊讶地看着赵琇,脸上露出了苦笑。看来他所钟情的赵妹妹,不是随便几句好话就能打发得了的。他有些苦恼,不知该怎么回答,但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豪。

这是他看中的女孩子呢,自然不是寻常女子能比得上的。(未完待续……)

PS:其实这章的重点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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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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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犹豫过后,还是决定粉饰太平,有些事他们父子俩烦恼就够了,赵琇本来就置身事外,建南侯府还需yào

依靠圣眷立足,又何必将她扯进这潭深水里去?

他对赵琇说:“我与皇长子差不了几岁,从小就常在一块儿读书玩耍,情谊深厚。我受了伤,他还专程出宫来探望过我呢。即使皇后对我不大待见,但皇长子都这么大了,又自小由皇上教养,并不是人云亦云的平庸之辈。他对朝政、对宗室事务,都有自己的看法。你不必担心他会因为皇后的态度,对我们父子产生敌意。他是个性情宽厚的好孩子,即使真有不喜,也不会故yì

与我们为难的。”

赵琇听了,心下更加安定了。只要皇后对皇帝与未来皇帝不造成巨大影响力,那她的敌意对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俩人来说,不过是毛毛雨,无伤大雅。也许她会影响到一些势利的臣下疏远广平王父子,但那种人对高桢他们而言毫无价值,对高桢更说不上什么影响了。

她笑着对高桢说:“这样实在是太好了。既然皇上和皇长子都对王爷和你态度亲善,那你也多多在他们面前说些好话,尤其是皇长子,你们感情好,可以多见见面,交流一下感情,给他留个好印象。那样即使皇后在儿子们面前拼命说你坏话,只要他本人不以为然,那皇后说再多也是白搭。”

高桢顿了一顿,苦笑着说:“我不住在宫里。跟皇子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即使在宫里,也很少遇到。两位皇子如今都住在皇子所,每日要上学。下了课就去坤宁宫见皇后。我跟他们不在一起上学,也不去坤宁宫,偶尔能遇上,也是匆匆见一面,说几句话就完事了。皇后不喜我与他们接触,我几乎没有机会跟皇长子单独说话。”

赵琇听了就觉得奇怪了:“怎么会呢?你常去太后宫里,只要调整一下时间。瞅准皇长子去给太后请安时到,不就行了吗?只要能坐下来说一会儿的话,即使有其他人在场。你们之间也依然可以交流。”

高桢心中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跟赵琇解释。倒是赵琇看着他的脸色,再结合之前听说的消息,猜到了几分:“皇后是不是不让皇长子跟太后多相处?”

高桢苦笑着点头:“她常说皇长子功课要紧。即使皇长子经常去慈宁宫给皇祖母请安。也待不了多久。皇祖母如今也有几分恼怒,迁怒到两位皇子身上,对他们也比先前冷淡了些。”

赵琇心里不由得喊了一声糟糕。皇后与太后之间的矛盾,还有皇后对广平王父子的不满,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太后对长子长孙的偏爱引起的。如今皇后耍小脾气,太后怎么也跟着耍了呢?她对两位皇子冷淡不要紧,可要是因此引起后者的不满,这份仇恨还不得落到高桢父子头上?

赵琇给高桢提了个建议:“这样不太好吧?既然太后疼爱你这个孙子。那她想必也愿意听你的劝。你不如劝劝太后,对皇子们好一些。亲切一些。皇后是皇后,皇子们都是太后的孙子,是她血脉的延续,不要搞连坐嘛。如果太后能够拉拢住孙子们的心,哪怕只有皇长子一人呢,对你们父子的将来都是有好处的。现在是皇后在没事找事,太后跟王爷,还有你,算是一边的,皇上……暂时中立,皇长子看来也象是中立的,可别因为太后迁怒,就把中立的人给逼到皇后那边去了,那样不是更糟糕了吗?”

高桢想了想:“这个倒是不难。其实就算你不提,我也打算劝一劝皇祖母的。皇长子其实对她很孝顺,她老人家若是继xù

迁怒下去,未免伤了皇长子的心,父王与我看了,也会觉得不好受的。我们父子从来就没想过要争什么,皇上夫妻的猜忌,已经够让人难受的了,实在没必要再给父王和我添几个对头。”

赵琇盯住了他,一句话也没说。高桢疑惑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他好象说漏嘴了。

赵琇抿了抿唇,神情严肃:“你从没告sù

过我,皇上对你们也有猜忌之心。”这样一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高桢哑口无言,默了一默,他才道:“我不想你跟着担心。况且我父王始终坚信,皇上只是有几分猜忌而已。横竖我们父子没有旁的心思,也没兴趣争权夺利,他再如何猜忌,也碍不着我们。”

赵琇盯着他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没道理啊!是受了皇后的枕边风影响?还是真的觉得王爷会抢走他的皇位?如果是跟皇后一样,在意以前曾有人提过让他为君,立你为储的事,难道他不知dào

现在他自己才是皇帝吗?他大权在握,想立谁为储就立谁为储,不愿意立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有什么好猜忌的?”

高桢也觉得无法理解,他心中更多的是被信任的亲人背叛的怒火:“我也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我们父子当真有异心,当初我就不会冒着性命危险将他从重重包围中救出,我父王也不会呕心沥血地留在宫里为他稳定大局,甚至不能见我母妃最后一面。我们父子如今什么都没要,安份做个闲散宗室,生怕有任何妨碍到他的地方,结果他心里居然还猜忌起我们来了!但凡他有心护着我们一些,皇后也不敢如此猖狂!父王至今还在为他着想,一再想要说服我相信,皇上对我们没有敌意,可我又怎么能信他?!如今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要他还要名声,就不能对我们下手。我只要他继xù

让我父王维持一个王爷该有的体面就行了,至于我自己,我什么都不在乎,他总不能要了我的性命去!”

赵琇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先冷静一点。这种想法要不得。产生了问题,就要想办法去解决。你们分明没有异心,他为什么要猜忌?我们要找出原因。然后对症下药。即使无法完全消除他的猜忌,也不能让他再表现出来了。”

高桢稍微冷静了些:“要如何对症下药呢?他见到父王与我,依然态度亲切,若不是他的一些旨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我还没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呢。”

赵琇也觉得非常为难。总不能找人在皇帝面前提醒他,当初他能登基为帝,广平王父子出了多大的力吧?有时候皇帝这种人。就是这么麻烦,明明你对他有恩,却又不能明说出来。因为那会显得你在挟恩图报。身为臣下有这种想法,皇帝只会觉得更讨厌。就象是当年,明明赵家老郡公一力将先帝捧上了皇帝宝座,但先帝被女人几句话就说昏了头。似乎忘了这一点。迟迟不肯将建南侯的爵位还给赵家嫡支的独子赵玮,可赵家人却不能到他面前去抱怨,只能默默等待着,有朝一日他会想起赵家,赵玮也长大了,没有了拖延还爵的借口,那个爵位还能回到赵家来。

赵家也曾救过今上,为他平安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是赵玮得到的只是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爵位、府第和家产,想要入朝还得先考科举。考中了举人才能为亡父挣来一个追封。至于以后能在朝中任什么职位,还要继xù

听今上的安排,不能有任何的不满。赵家人能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说。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张氏还觉得,能得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建南侯府如此,广平王府也不例外,即使他们是皇帝的至亲,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先是皇帝的臣子。

赵琇咬咬牙,心一横,就问高桢:“你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呢?如果皇帝不再猜忌你的话,你会为他奉献忠诚吗?也就是说,你会心甘情愿为他效力吗?”

高桢问:“什么叫心甘情愿为他效力?我早就知dào

父王与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了。我知dào

这一句的时候,他还没坐上储君的位子呢。若有半点不甘心,我又怎会助父王将他推上储位,又救他出险境,再辅佐他登基为帝呢?可他的做法太伤人心!以后我会向他俯首称臣,但要想我真心为他效命,那是不可能了。横竖我不过是个闲散宗室,自过我自己的自在日子,权势利禄又与我何干?我想……这样的我会更让他放心吧?”

赵琇拍手:“好,那事情就好办了。你们想个法子向他表一表忠心吧,最好有旁观者看见,比如比较公正的老臣重臣什么的,最好有皇长子在。又或者……你们直接向他建议,早日立皇长子为储?注意,是要明确提出立皇长子,而不是泛泛地提立储。这是向皇长子示好,也是在向皇后表示,她过去想多了。同时,你们也是在向朝廷上下表明自己的立场,顺便表示自己没有异心。等皇储立下,又还有谁能猜疑你们父子呢?”

高桢若有所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父王曾经说过,他不想插手立储之事。只要皇帝不问,他就不会轻涉朝政,更何况是如此重大的国事?”

赵琇有些不以为然:“事情已经连累到你们父子的处境了,何必再沉默下去?如果王爷不方便,那你去好了。就算皇帝不高兴,也不过是你年轻气盛罢了。况且你所提的是再正当不过的要求,皇帝顶多就是明言要多拖几年再立储,却不会因此就罚你的,那等于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他对皇长子不满,不打算立皇长子为储,所以才会惩罚提议的人。”

高桢淡淡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只要皇长子能平安长大,那储位就只会属于他,我非常确信这一点。我去提这件事,确实比父王要合适,比其他任何人都合适。我还可以说服皇祖母去跟他提,然后在劝说皇祖母时,让皇长子听见。”

他转向赵琇,露出了微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赵妹妹,谢谢你,你给我出了个好主意。若是事情能顺利完成,我们父子不但能摆脱如今的尴尬境地,还能保得未来数十年的富贵,日后只要我们行事谨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忧愁的了。”

赵琇双颊一红,低下头:“我就是随口一说,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你们的安排呢。你且别谢我,先去问过王爷再说吧。王爷睿智,总比我们两个政治菜鸟要想得更周到。”

高桢有些迷惑:“什么鸟?”

赵琇忍笑,轻轻将手抽了回来,起身走开两步,才回头嫣然一笑:“出来很久了,我该回去了,你可别露了馅,叫长辈们知dào

我们在此私聊了这么久。要是你害我被祖母责怪,我会生气的!”说罢翩然而去。

高桢看着她飞扬的裙摆,有些晃神,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转过了拐角,消失在翠竹丛后了。他暗叫一声可惜,但想到方才与赵琇的一番交谈,又很快振作起精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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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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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赵琇跟着祖母张氏离开广平王府后,在回去的马车上,张氏面带疑惑地问孙女:“今儿听琴的时候,你中途出去是做什么了?你坐得离我这样远,中间还隔着王爷,我都不好问你。”

赵琇有些心虚,连忙坐直了身体回答:“今天有些热,我一路走过去,出了不少汗,脸上油腻腻的,难受得不行,就离开洗了个脸。我没有离开那个院子,就是在院角的小天井里,长廊末端的地方,拐个角就能看见了。”

张氏皱眉:“洗个脸怎的花了那么长的时间?你去了至少有三四首曲子的功夫。”她非常认真地对孙女说,“你可是跟世子见面说话了?你离开后不久,他也跟着走了。”虽然两人不是同时离开,同时回来的。赵琇回席后又过了一刻钟,高桢方才回来,而且在坐下前还到广平王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看起来似乎是去处理什么事务了,一回来就向他禀报。但张氏总觉得,自家孙女与世子在同一段时间内离席,未必是巧合。

赵琇早已想好了搪塞的借口:“我没有啊,我是真的洗脸去了。不过那几首曲子我听着闷,有些坐不住,洗完脸后就留在小天井那边坐了一会儿,吹吹风,纳纳凉。除了去的路上聊了些家常,我没有跟世子说什么话,不过我有看见他离开院子,好象是到前头去了吧?”

“是么?”张氏半信半疑。难道真的是巧合?

赵琇眨了眨眼,连忙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祖母您可听说了?最近宫里有些不太好的传闻,皇后娘娘好象惹恼了太后娘娘,还对广平王与世子不太待见呢。”

这个问题立kè

就吸引了张氏的注意力:“这是怎么回事?世子告sù

你的?”

赵琇说:“其实不是。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今儿见面时就问了一下世子。世子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说他和王爷心里有数,让我不用担心。我想,既然世子含糊以对,而不是断然否认。可见传闻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还有,先帝周年刚过,皇上就赐了王爷几个琴师。让王爷能够听曲解闷,我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张氏何尝没有发xiàn

这一点?但有些事是经不起细想的。她实在不愿意相信,是皇帝无来由地对广平王这位忠诚的兄长设下陷阱,更不愿意相信。广平王这位她心目中的大好人、大恩人会做出什么事。让皇帝心生戒备。她只觉得这一切可能都不过是误会。君王依然是明君,王爷依然是贤王,说不定是有别的奸邪小人在作祟呢?

张氏严肃地教导孙女:“宫里的事不要随意打听,也不要在外头乱说。这些大事,自有贵人们处置。你且安心在家读书,料理家务就是。”

赵琇知dào

她一定会这么说,就露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答yīng

了。但她具体会怎么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此时此刻。高桢也将自己与赵琇商议的内容告sù

了父亲广平王,并向他征求意见:“您觉得如何?此时不是我们坚守不干涉朝政这条规矩的时候。不管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也该向他表个态。还有皇后,她犯糊涂是她的事,但我们绝不能让她教坏了皇长子。”

广平王沉默了很久,方才叹了口气:“你还是觉得皇上对你有所猜疑,不肯相信他。其实我们父子不在意名利权势,外人会如何想,根本就不重yào

。皇后犯糊涂,对我们根本毫无妨碍。皇长子也不是听母亲几句话,就看不清形势的蠢孩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还把这种事也告sù

了琇姐儿,让她跟着担心。”

高桢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心里却大不以为然。他觉得父王是被所谓的兄弟情谊蒙住了双眼,才会说出皇帝对他们父子没有猜忌心这种话来。

广平王见儿子沉默,也有些无奈:“罢了,你想做就去做吧,横竖也无妨。皇上迟迟不肯立储,不过是想要等皇长子再长几岁,参与过朝政再说。男孩儿很多小时候都聪明,功课也能听明白,读书做文章都不差,但真zhèng

处理起政事,就未必有天份了。储君之位至关紧要,一旦册立,就不可轻言废黜,被废的储君下场也会很悲惨。皇上是希望慎重一些,为自己的骨肉留个余地。若是眼下就先立了皇储,过得几年却发xiàn

皇长子不合适这个位子,反而是皇次子又或是其他皇子们做得更好,那该如何是好?但有差迟,便又是一场夺嫡乱局。再者,若皇上终究还是免不了纳妃,妃嫔们又生有皇子,并有意于储位,那先行册立的储君岂不是成了现成的靶子?”

高桢正色道:“若真有这种事发生,只要皇上始终保持清明,又有何所惧?直接把搅事的人处置了便是。庶出的皇子自然比不得嫡出的皇子尊贵,皇上总不能因为怜惜庶子,就坐视嫡长子受人攻讦吧?”

广平王笑了:“所以我让你尽管去跟皇上提立储之事,答不答yīng

,还要看皇上的意思。你只不过是要表个态罢了。不过我劝你最好是私下提,但又要让这件事透过别人的耳朵传到你希望他听到的人耳朵里。不要当着朝臣的面这么做,也别故yì

在皇后和皇长子面前提,那样他们是不会相信你的诚意的。”

高桢明白了:“是,儿子知dào

了。”心下跃跃欲试。

广平王又道:“琇姐儿建议你去劝说你皇祖母对皇长子亲切些,这是极好的。都一样是孙子,你皇祖母因为怜惜你年少失母,就对你偏爱了些,这本是人之常情,却不该厚此薄彼。我每常劝说你皇祖母,她老人家当时听了。过后又被皇后气得打消了念头。我越是劝她,她越觉得我受了委屈,我说的话只能得到相反的结果。你去劝你皇祖母。给她把话细细说明白,她老人家会知dào

该怎么做。”

高桢连忙答yīng

下来,又笑说:“皇祖母想必还听得进我的话。”

广平王叹了口气:“所以很可惜,琇姐儿能想到的事,你为什么就想不到呢?天可怜见的,但愿你能成功娶到这个媳妇,否则日后可怎么办?”他一脸“我的儿子为什么那么蠢”的表情。头摇了又摇。

高桢轻咳一声,迅速转移话题:“想要说服皇祖母不难,就怕皇后又出昏招。把皇祖母惹恼了。若能让皇长子也觉得皇后行事不妥,从此再不听她的话,一心只孝敬皇祖母,那才好呢。”

广平王顿了一顿。有些无奈:“别耍小孩子脾气。皇后其实也没对我们做什么。”

高桢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心里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从来就不是个心甘情愿吃亏的老实人,既然皇后先出了手,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他意难平!

赵琇回到家中,便安心等候外头的消息。无论是广平王父子向皇帝提议立储,还是蒋家设法与皇后改善关系,个中详情她一个外人是不可能知dào

的。但总能听到些风声。等这些风声传出来后,想必皇后与太后、广平王还有高桢几方的关系也会有所缓和。她也能放下心了。在那之前,赵琇还担心祖母张氏若是贸然进宫见太后,会被皇后当成炮灰,所以劝张氏暂时不要进宫去。

张氏心里也有些担忧,虽然很想去看望一下素来对自家不错的太后,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子正在备考,如今还有月余就要下场,正是紧张的时候。孙女虽然能干,但毕竟年轻,她还是留在家里多帮着些,为孩子们扫除后顾之忧吧。

没几日,明知书馆的筹备工作完成了,开馆吉日也定了下来。赵琇想起她曾经答yīng

过方仁珠,在开馆前带后者去书馆逛一圈,便送信去了方家,问方仁珠近日是否有空。

方仁珠回信说近来都有空,随时可以出行,哪怕明天都没问题!她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气息,好象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出门透气。赵琇觉得这与她平日的风格大不相同,就疑惑她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方慧珠跟眉山伯府丘家的婚事纠纷还没有出结果?可如今都七月了,当初定的婚期就是七月初九。现在还没有出结果,到了初九那一天可怎么办?方慧珠还要不要出门子?

赵琇便把送信的碧菡叫了过来,问她:“你去方家的时候,可听说他们家近日有些什么新闻么?”

碧菡连忙点头:“有,有,有!听说他家将前不久死了的那位四老爷给出族了!是族中公议的!好象他家大姑娘还在里头掺了一脚来着!”

赵琇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他家的丫头婆子们都不肯多说,我是无意中听见她们私下议论才知dào

的,没头没尾,也不知dào

详情如何。”碧菡连忙道,“不过为了这件事,方家太太好象发了一顿脾气,大骂了他家大姑娘一顿,还罚他家大姑娘禁足了。近日方太太心情不大好,底下人做错了什么事,罚得比平日要重三分,因此他家上下都提心吊胆的,事事谨慎,生怕触了他家太太的霉头。”

赵琇听着倒糊涂了。方家族人若是公议将方奕山这个谋逆罪人出族,那没什么奇怪的,那天在广平王府,她听高桢提起方三爷信中所言,就猜到方家大约也有此意。族人公议更是当日赵玮与她给高桢提的建议。可是这里头有方慧珠什么事?她为何要掺和?难不成……她是如此迫切地盼着摆脱方奕山这位族叔,好在七月初九那日按时嫁给眉山伯次子吗?

但即使如此,方太太又为何大发雷霆?

方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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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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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赵琇就打发了人驾着马车去方家接方仁珠。方仁珠很快就到了。她气色似乎不是很好,面色苍白,眼圈底下带着淡淡的青晕,想来近日在家没有休息好。赵琇见到,心里更疑惑了,方慧珠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赵琇事先安排了碧菡想法子找方家随行的下人打听消息,但这个要等方仁珠回家后,才知dào

结果。眼下她看着方仁珠的样子,倒先忍不住了:“你近来是怎么了?气色真差,莫非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方仁珠冲她笑了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些:“没什么,左不过是那些杂事罢了。”

赵琇哪里肯信:“你别哄我,你才跟着令堂学习管家,还没到真zhèng

上手的时候呢,哪里就愁成这样了?况且有令堂在,她若看见心爱的女儿为了家事烦心,气色差到这个地步,不用你提,她就主动阻止你继xù

糟蹋自己的身体了。你实话与我说,是不是眉山伯府又出了什么夭蛾子,为难你们家了?他们如果真的如此过分,还是早早退婚了吧,现在你姐姐还没过门,他们就这样势利,将来你姐姐嫁过去了,那日子才叫难过呢,你们家还帮不上忙。”

一番话说得方仁珠眼圈都红了,不由得哽咽起来。她紧紧握住了赵琇的手:“赵姐姐,你是个明白人。连你一个外人都能想到的事,我不明白我姐姐为何还要继xù

糊涂下去!”

她这一哭,就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方仁珠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在家的时候,为了不给母亲添堵,她闭口不谈与此有关的事情。其他婶母、姑母与堂姐妹们更不是合适的谈话对象,她又不好跟身边的丫头议论,因此早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憋得久了,都快闷出病来。她对赵琇非常信任,此时就忍不住说了出口。

原来当日方三爷收到高桢的回复后,就向方太太直接提出了由族人公议。将方奕山一房逐出宗族的建议。他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错误,方奕山所为已经严重伤害到了方氏一族的名声,将他驱逐出家族。是为族人铲除一个后患。至于方奕山的家小,目前官府还未明说是否可以收赎,但考lǜ

到过往的情谊,即使将人逐出宗族。也不代表嫡支就将他们丢下不管了。嫡支仍旧可以派人去照看、去收赎他们母子四人。如果可以,就把他们送回老家去,在族地以外另行置办房屋田舍,让他们一家日后能过着温饱不愁的日子。这笔账就由嫡支公中支取,既不必惊动族人,又可以向族人表明,即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倒霉犯了事,家族也不会将他们的家小弃之不顾的。正好为嫡支挣个仁善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但方太太经过考lǜ

后。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她不喜欢方奕山一家,也知dào

将他一房逐出宗族,更有利于方氏一族的发展,但方崇山赴任前曾嘱咐过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方三爷这个弟弟。倘若方奕山因参与谋逆而被出族,那方三爷呢?若由嫡支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会损及方崇山这位族长的公正形象;而将事情交给族人公议,又会对嫡支在族内的权威造成损害。方太太心里清楚,一旦族中公议,决定了一房族人的去留,将来再有族人起了异心,煽动其他族人与嫡支对着干,以公议的结果来压制嫡支的权威,嫡支要如何应对?长久来看,这种做法是弊大于利的。也许留下方奕山的妻儿会在短时间内给家族带来一点不好的影响,但方奕山已经死了,案子也盖棺定论,等他的妻女离了京城,过得一年半载,还有谁记得他?只要皇帝对方家信任依旧,只要丈夫方崇山在仕途上继xù

站得稳,一切麻烦都会过去的。

方三爷被嫂子说服了,而且他觉得高桢只是建议,而非命令,如今又回王府养伤去了,不再做他的顶头上司,那么他没能照着高桢的话办事,想来结果也不是很严重吧?这件事便暂时不了了之。

而另一方面,方家迟迟没有动作,眉山伯府丘家就催得更紧了。继眉山伯夫人之后,眉山伯府的老夫人也亲自派了人到方家传话,一再拿“不按时嫁过来就婚事作罢”来威胁方太太,没想到反而激起了方太太的火气。她觉得丘家的要求完全没有理由,之所以会如此强人所难,不过是为了退婚罢了。她给济宁的丈夫写了信,解释了事情的起因经过,还在信里对他说:“丘家已有退婚之意,再勉强作亲,恐慧儿嫁过去后受苦,倒不如借机将婚事作罢,慧儿另寻良配。京中合适的人家难找,老爷可先在济宁物色,等妾带儿女前去会合,再细细商量。”

信很快就发往济宁了,方太太一旦做了决定,反而安下心来。她也不去丘家提什么退婚的事,就只是等待,等待七月初九,长女方慧珠没有如期嫁入丘家时,丘家变脸的那一刻。反正全京城都知dào

方家大姑娘如今正在守缌麻,期限只有三个月。如果丘家因为这个原因就要退婚,那理亏的是丘家,方家以及方慧珠名声会受到的影响则会降到最小。

可这件事被方慧珠知dào

了。她跟自己母亲与叔叔的看法完全不同。眉山伯府虽然在有爵的大户人家里,算不上显赫,但也不是寻常官宦人家可比的。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理想的人家了。如果丘家退了亲,她还能找到什么好亲事?她转年就十九了,是真真zhèng

正的老姑娘,名声也不算太好,那些世家大族从前看不上她,以后也不可能会看得上她。若是将就次一点的人家,她又不甘心!只要她没有嫁给比丘惠友更好的对象,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失败者!是被未婚夫抛弃的女子!那叫她日后还如何见人?母亲还想在京外给她物色亲事。可她自小在京城长大,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富贵繁华,嫁到京外会是什么情形?她想都不愿意去想。

起初方慧珠只是去向自己的母亲哭求。方太太已经做了决定,除非方崇山回信说反对,否则她是绝不会改主意的,还劝方慧珠,以丘家如今的态度,就算婚事做成了,后者将来在婆家恐怕也会吃苦。还不如趁着如今尚未过门,另寻良缘。方太太虽然对长女失望了,但她仍然为孩子着想。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方慧珠好。可惜方慧珠不明白,她反而觉得,母亲是为了三叔。情愿把自己牺牲掉。

方慧珠不平衡了。以前她觉得母亲为了妹妹。冷落忽视自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联姻的价值,不能为家族带来什么好处了,她心里虽然委屈,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现在,明明将方奕山一家出族才是符合家族利益的,母亲为何要一意孤行呢?方三爷从来只会拖累家人,自家父母为了保住他。做得还不够多吗?难道方三爷就不能为兄嫂着想一下?况且如今只是要把方奕山出族罢了,又没说要逐方三爷。要是担心自家被人说趋利避害,会声名受损,那就由族人做这个决定好了。母亲为何连这种事都不肯答yīng



方慧珠心里委屈,又焦急得很,担心事情再拖下去,她的婚事真的要泡汤了。就在这时候,眉山伯府的二公子——她的未婚夫丘惠友,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方家旁支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堂弟,给方慧珠捎了封信过来,要求私下见一面。

“她没答yīng

吧?!”赵琇听到这里,就忍不住问,“丘惠友约她去见面,是想要说婚事的事?可这也太鲁莽了!就算有什么话想说,他既然能托人带信进你家,难道就没办法在信里把话说清楚吗?何必非要见面?或者叫个心腹丫环代她去赴约也行啊!”她心里清楚,方家跟建南侯府赵家有些不同,家教恐怕要更严格一点,方慧珠如果真的私下跟未婚夫见面,叫人知dào

了,一定会引来闲话的,万一这门婚事真的不成,她还要如何嫁人?方慧珠这又是何苦?她跟丘惠友虽有婚约,却几乎是陌生人,贸然去见,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方仁珠此时都快哭出来了:“姐姐早就糊涂了,哪里能想到这些?她身边两个得用的丫头,云曲与月歌,早在年前就被撵了。如今侍候的烟萝与凤阁,都是母亲给的,她不大信得过。烟萝知dào

信的事,就劝她别去,又愿意替她赴约。姐姐只觉得烟萝有异心,驳了回去,不许她告sù

母亲,然后就去跟母亲说,想要去那位帮忙送信的堂兄弟家里坐坐,看望他的母亲和妹妹。她婚事生变,终日忧心,母亲也很心疼,没有多想便允了。姐姐一个丫头都没带,就这样……去了那位堂兄弟家里,然后坐着他安排的马车,出门去了附近的茶楼,与丘惠友单独见了面。”

赵琇听得哑然,不用说,方慧珠此行定然暴露了,传闻中方太太大发雷霆,将长女禁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毕竟未出阁的女儿私下出门与外男会面……哪怕双方是未婚夫妻,这种事说起来也是不大合适的,更别说方慧珠还是违逆了母亲的意愿。

赵琇叹了口气,又问:“那后来呢?你姐姐跟丘惠友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可曾撞见人?不过有堂兄弟护送,想来也不至于太糟糕吧?”

方仁珠含泪摇了摇头:“他们在雅间里会面的,那位堂兄弟守在门外,也不知dào

他们在里头说了什么。过了半个时辰,我姐姐出来了。回到那位堂兄弟家里,就象没事人儿一样坐了一会子,吃了杯茶,就回家去了。”

赵琇眨了眨眼:“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知dào

这件事的?难道是那位堂兄弟说出去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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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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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方家旁支子弟倒是没说什么。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他家境平平,得了丘惠友的好处,又得了方慧珠送的一个好玉佩、一个装满了金锞子的荷包,自然不会多嘴。但他不说话,不代表事情就真的成了秘密。因为丘惠友私会方慧珠,并不是跟她约会喝茶的,而是有事求她。求的事也简单,那就是希望她能促成婚事顺利完成。丘家当然不可能让步,那就只能让方家让步了。

至于丘家为何死不肯将婚期退后,丘惠友也有了解释。他说他兄长推荐他去一个极重yào

的职位,若是一切顺利,那么最迟八月中旬他就要被派到辽东边城去了。那里如今已经没有了战事,很安全,他只需yào

每天领着手下的兵去巡个边,帮忙做些文书工作。过得三年回来,就有了资历,到时候至少也是个四品武官,比留在京城苦捱要强得多了。只是这个肥差目前还未公布人选,甚至于还在禁军中挑人。要是这时候传出丘家已经截了胡,那他们得罪的人就多了,无奈之下只能保密,不能告sù

方家真相。如果婚事推迟几个月,他就要在婚事与前途之间做选择,倒不如早早成了婚,鱼与熊掌兼得。

方慧珠相信了丘惠友的话,更为他话里所描述的未来而心动。虽然婚后一个月,丘惠友就要远赴边城,但三年后归来,他就是四品武官,她也有了四品诰命,这是多大的荣耀?更何况丘惠友斯文温柔。言谈中对她情深一片,她怎能放qì

这样的夫婿呢?

回到家中,她就故yì

在同族的堂姑、婶娘、堂妹们跟前提到了将方奕山出族之事。含含糊糊,半遮半掩,又故yì

有所偏向,只说方三爷提议将方奕山出族,方太太出于道义反对,可是叔嫂俩去官府为方奕山妻儿打点时,听说了许多坏消息。还有高官露口风,说是有方奕山这么一个大污点在,方家族人今后别想有好前程了。她甚至还造了谣。说方家女儿里,已经有人因为方奕山的事,被未来婆家嫌弃,对方透出口风说要退婚了。至于是谁。她又说为了这位姐妹的闺誉考lǜ

。不能告sù

人。

没几日,这些消息就传开了。

族人们议论纷纷,他们倒不觉得嫡支这样决定是为了私心,反而大部分人都认为,如果自己家有朝一日遇到祸事,家破人亡,那么有一位重情重义的家主能够拉自己的家小一把,那他们即使是死。也能安心了。嫡支在族中的威望从此不降反升,算是意料之外的结果。但另一方面。族人们听了方慧珠的暗示,得知如今家族名声受了方奕山的连累,可能连其他房头的儿女亲事都要受影响,心里又不乐意了。不管方奕山先前如何,他瞒着所有族人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死了还要连累家族,大家就不愿意原谅他了。出于道义,大家可以照顾他的妻儿,但如果能将人逐出宗族,从此不再受他连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就这样,未经方家嫡支的倡议,方家族人竟然聚集起来,表决通过了将方奕山一房逐出宗族的决定,再由族中两位辈份最高的族老出面,向方太太转达了族人们的意见。这时候,就算方太太反对,出族之事也已成定局。

方太太刚刚打点好官府,将方四太太母子四人收赎出来,就得了这样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一边打发家人将情绪几近崩溃的方四太太等人送去了城外庄子上安置,一边去打听公议是怎么回事。这一打听,便把方慧珠给打听出来了。

方太太一想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勃然大怒,冲着女儿发了一顿火,并且言明,即使方奕山被逐出宗族,方慧珠不用再服缌麻,她也不会答yīng

将女儿嫁到丘家去的。为了表明她的决心,她立kè

让方三爷写了退婚书,送到眉山伯府去。

方慧珠闻言如遭雷击,可无论她如何解释自己的举动,仍旧遭到了母亲的禁足。她每天都在房间里痛哭呐喊,抗议着母亲的无情。方太太却铁了心,绝不肯改变主意,好几天都阴沉着脸。方仁珠每天身处这样的环境,心情自然也糟糕极了。

赵琇听得直叹气,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你母亲退了婚,那眉山伯府有什么反应?”

方仁珠的眼圈又红了一下,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他们不答yīng

,他家老夫人还派人过来捎了个口信,说……说我姐姐曾经私下约了他家二公子会面,还……还将随身玉佩与金钗送给了他家二公子做定情信物,说是痴情不改,此生……非君不嫁,让他等她的好消息。丘家老夫人以此威胁,说我母亲若是退婚,那她就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我姐姐日后无法见人!”

赵琇听得震惊了:“这是反咬你姐姐一口了?”明明是丘惠友约方慧珠出去的,怎么就成了方慧珠主动约的人?还有那些情话是怎么回事?

方仁珠眼中饱含忿恨与羞愧,点了点头:“我母亲听了这话,当场就晕了过去,丘家的人却不当一回事,说完话就走了。等我母亲醒来,叫了姐姐来把事情问清楚,才知dào

了真相。可是太晚了……我姐姐的金钗是见面时他趁我姐姐不备摸走的,随身玉佩明明是给了堂兄弟的,却被丘惠友花银子买了去,反过来威胁我家答yīng

亲事。若是丘老夫人当真将事情传扬开去,有了玉佩与金钗做证物,许多人都认得那是我姐姐的私物,我姐姐的闺誉必定就此毁于一旦,别说另寻亲事嫁人,只怕……会被族人们直接送进庵堂里去!”

别说方慧珠了,就连方仁珠都要受影响。同胞姐妹。姐姐的品行有污,妹妹怎么可能不受人质疑?方仁珠已经跟尚琼定婚了。尚家是书香名门,尚太傅更是德高望重。这样的人家。对于未来媳妇的品行要求一定很高。若是方仁珠闺誉受了影响,她跟尚琼的婚事只怕也要生变。

赵琇一想就明白了,心里也跟着气愤起来:“我早就知dào

,丘家不靠谱!他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那令堂打算怎么办?还有你姐姐,到了这一步,她该不会仍然觉得眉山伯府是个好归宿吧?”

方仁珠听了,又是一阵悲从中来。不知dào

丘惠友是怎么哄骗方慧珠的。方慧珠竟然认为丘家的做法只是要促成婚事、阻止她母亲犯糊涂做错事的非常手段。她还反过来劝说母亲,求方太太答yīng

了婚事,丘家就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了。方家有了眉山伯府这门姻亲,脸上也有光。反正如今她不用再守丧,在七月初九出嫁,也没什么问题。

方太太为此都快气得病倒了。方锦骐与方仁珠这对兄妹一直守在她身边好言相劝。才劝得她稍稍振作。她对长女是真的死心了,只命人将准bèi

好的一切婚礼用品都预备妥当,缺的东西就拿些普通货色补上,等到婚期前一天抬去丘家,然后等七月初九将这个女儿嫁出去,她从此就不再操心了。她也打算按照原计划,过了中元节后,就带着儿子和小女儿。再叫上小叔子,一行人齐齐坐船南下。去济宁与丈夫会合。至于长女方慧珠嫁去眉山伯府后,会过得如何,那就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在那之前,禁足的命令仍在继xù

。方太太绝不希望长女做下的错事传遍全族,所以封锁消息,也不让方慧珠接触外界。如今族人们还以为,方太太是为了公议之事迁怒长女呢,还有不少人上门劝说她消气。她只淡淡的,一副我教xùn

自己女儿你管不着的模样,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劝得太多。

赵琇听得唏嘘不已,眉山伯府宁可用这样的手段威胁,让姻亲间的关系跌到谷底,也要将方慧珠娶进门做媳妇,也不知是图什么。方家为了儿女名声,不得不做出了让步,让方丘两家的婚礼继xù

如期进行。这样的结果也不知是好还是坏。不过赵琇一向觉得,不作就不会死。既然方慧珠一意孤行,那就让她称心如意好了,将来是享福还是碰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赵琇还劝方仁珠:“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过几天就是你姐姐出阁的日子。等她嫁出去了,你也不必再为她操心。今后如何,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你是妹妹,总不能为她担忧一辈子吧?”

方仁珠含泪道:“话虽如此,但丘家如此专横无礼,姐姐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无论她如何猜忌我,终究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受苦?”

赵琇叹道:“将来怎么样都好,至少现在,是她自己选择要嫁给丘惠友的。令堂和你觉得是为了她好,不让她嫁,她反而还要怨恨你们呢。反正只要你们方家有出息,只要你父兄争气,丘家再如何也不敢欺她太过。我觉得她处境还是安全的,衣食温饱也不成问题,顶多是规矩严些,婆婆、太婆婆刻薄些,丈夫出了远门,她独守在家辛苦一点,但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已经比很多女子要幸福了。过得几年,夫妻团聚,她还能做上诰命夫人。想必她应该很为此骄傲吧?只要她有足够的聪明,早日在婆家站稳脚跟,将来又怎会吃苦?你们所认为的苦头,大概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吧?”

方仁珠默默收了泪:“你说得对。她劝说母亲答yīng

时,总是一再提那个诰命的事。姐姐心气极高,重荣耀胜过一切。她与我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相同。”她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再操心又还有什么用?姐姐的婚事已成定局,她也坚信自己过门后,会得到婆家人的喜欢。我又何必一再泼她冷水呢?”

她面带感激地对赵琇说:“赵姐姐,多谢你的开解。这些天我把事情埋在心底,早想要向人倾诉,却不知该找谁去。跟母亲和哥哥说,只会让他们更加心烦意躁;跟姐姐说,她是断然听不进去的;而三叔……他这几日天天都在骂姐姐,不知骂了多少回。今日见了姐姐,我才能放心说出心里话。我如今觉得好多了。”

赵琇笑着握住她的手:“好啦,你放心,我不会告sù

人的。现在就让我们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吧。你不是说想去我们家的书馆看一看吗?我都安排好了,吃过午饭就出发,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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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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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方仁珠齐齐坐着马车,来到了已经改建为明知书馆的鼓楼小宅。

几个月过去,小宅已经变了模样,东西两邻的宅子并进来,构建成了一座占地不小的书馆。正门仍然开在赵家小宅前门的位置,东院的门已经封了,倒是西院留了个小门,供工作人员出入。

书馆已然改建完成,藏书也都整理好了,只等两日后吉时一到便要开馆。原本散布在馆中的工匠全都离开了,就连几个雇来做事的读书人,也因为没什么要紧事可做,暂时放了假,只剩三五赵家男女仆妇在此看房子、打扫屋舍。赵琇事先给他们传过信,因此有人早早候在门前,见有建南侯府的马车过来,就打开大门迎接,又知dào

今日来的是女眷,男仆们都避开了,只留下两个婆子侍候。

赵琇与方仁珠先后下了马车,走进馆内。赵琇事先来过,因此知dào

馆中情形,便给方仁珠做介shào

:“前院这里是茶室,也是休息间,前来看书的学子,若是看书看累了,可以在这里喝茶聊天,结交同道友人。这里也会提供茶水吃食,不过份量不多就是了。那边的小屋则是卖笔墨纸砚的小店,有不少是南货,也有本地出品,若是哪位学问大家愿意,还可以把自己的大作拿去书坊印刷,然后挂在这里寄卖。”

方仁珠一路看过去,倒也觉得新鲜,只是她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她的注意力放在院墙上那八个大字上:忠信、宽厚、爱人、尊贤。她若有所思:“进门时。我看见影壁上有‘明知’二字,还以为那仅仅是书馆之名,如今看来。那两个字其实跟这八个字是一体的吧?‘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这是《史记》里的话。”

赵琇笑道:“我就知dào

你能认出来。先父表字明知,我们以先父的表字为书馆命名,一方面是为了纪念先父。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两个字极好。战国四君子正因为有这样的美德与才能,才会备受世人赞颂呀。这不正是读书人们应该有的品德吗?”

方仁珠微笑着点头:“说得真好。正是如此。”

接着她又去看院子角落里的石碑,上头的碑文正是广平王的文章,记载着赵家当年运河上那场悲剧的始末,也介shào

了现任建南侯赵玮建立书馆纪念亡父亡母的初衷。广平王虽目不能视。文笔却非常好。只要是有点墨水的人,都会看得出来他有多么优秀的才华。不管他身份有多尊贵,在才学上是无人可以否认的,提到他如今的残缺,很多读书人都深感惋惜。至少,曾经看过这篇碑文的人,无论是赵玮结交的那些学问大家、书香名门子弟,还是受雇前来做小工的寒门学子。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看过碑文,赵琇与方仁珠两人又进了二门。二门内的正房正间供着孔子像,两边各有一幅条联,顶上挂着皇帝御赐的牌匾,下头的供桌上摆了鲜花与香炉。其实这里赵玮与赵琇兄妹本来是打算供奉祖父与父母的牌位的,但后来尚琼私下给赵玮提了醒,他便发xiàn

这样有些不妥。无论他们兄妹对自己的父母有多么尊崇,将父母牌位供奉在书馆正堂,都容易引起士林的非议,觉得把他们的父母抬得太高了。倘若有人故yì

挑刺,造谣说赵玮是想天下学子都冲着他的父母磕头跪拜,那赵家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供奉孔圣人的画像,是最保险的做法。他们兄妹就在正堂后面隔出一个小间来,供奉了自己祖父与父母的灵位。有心的学子可以进去上个香,没心的人就当不知dào

好了。赵焯夫妻本来也不稀罕这点香火。

正房三间,东西屋连着耳房都已经被打通了,全都摆上了长桌与条凳,这里是供读书人们抄书用的地方。为了采光,工匠们还在后墙上开了几个窗户。两边加起来,最大限度上可以挤下八十个人,勉强够用了。这间书馆本来就不是大型图书馆,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琇又带着方仁珠去了东西厢房以及后院的几间大屋,屋里全都摆满了书。这里是正馆,收藏的都是四书五经相关类别的书籍,各种版本的典籍与解析应有尽有,有一些还是从来没向外界展示过的名家私藏心得,相当珍贵。方仁珠转了一圈,就恨不得把自己钉在这里,一步也不肯离开:“那本书我没看过,只听人提起,据说对《春秋》的解析非常独到,真想看一看。”

赵琇只得拉住她:“那本我有手抄本,回去就借给你!”

过了一会儿方仁珠又说:“还有那本《XXXXX》,是诸家的私藏,家兄早就想要借来看一看,可惜总被旁人抢了先,没想到你这里居然也有!”

赵琇无奈地说:“那个我祖母也有一本,回去我帮你问一问好了,要是她老人家愿意,借给你几天,让你回去抄写一份,想来无妨。”

方仁珠欢天喜地地道了谢,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她离开了。

她们又转去了东馆。东馆收藏的书本基本是两类,一类是诸子百家,主要是张氏的藏书,在一心考科举的读书人眼中,可能并不是什么重yào

的东西,但赵琇还是力主将它们加入进来;另一类则是名家文集,除了一部分是前朝的作者,其他大部分是本朝高官学者们曾经作过的文章、诗词等等,甚至还有他们当年应试时的文章。很多高官学者未必愿意将珍贵的藏书捐出来,但如果说让他们拿出自己的文稿,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会愿意,剩下的一个人自己会谦虚婉拒,然后由身边的亲友帮忙拿出稿件来,既达成了目的。又得了低调的美名。这毕竟是难得的扬名机会,尤其是高官们,他们并非以文才受人敬仰。也很想在士林中刷一把存zài

感。

而对于一般的读书人来讲,这些文集也许是最有用的东西,可以帮zhù

他们了解考官的喜好,还有范文作参照,哪里去寻这么好的参考资料去?赵琇觉得,东馆里的藏书,也许才是明知书馆里最吸引人的东西。

方仁珠对东馆的文集兴趣缺缺。只看中了两本没见过的诗集,正好两本的作者都将诗集送到前院的小店寄卖,她就顺手买了两本回去。至于诸子百家。她也有些兴趣,但这种东西并非只有明知书馆有,方家也有不少藏书。

然后她们穿过月洞门,来到了西馆。

赵琇一进西馆。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因为要带方仁珠过来参观。所以事先打过招呼,今日雇员们都放假了,除了门房和后院有几个粗使仆役,馆中基本只留了两个婆子侍候,保证她们两人在参观过程中不会碰上任何闲杂人等。可是西馆里是怎么回事?一眼看过去明明没有人,但给人一种有人的感觉。

赵琇迟疑了一下,站在院子里不动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叫一个婆子来,到处巡视一遍。确认没人了再带方仁珠进屋去?不管怎么说,是她邀方仁珠过来的。若因为她的疏忽出了差错,她可不好向方家交待。

先前她不想让人跟着,就让两个婆子回门房去了,现在叫人恐怕得费点时间。赵琇叫住了方仁珠:“逛了半日,你不累吗?不如我们去喝杯茶吧?你也尝尝咱们书馆厨子的手艺。”

方仁珠对书馆厨子的手艺不太感兴趣,更想先看一看西馆的藏书。赵琇曾告sù

过她,这里存放着尚未整理好的书,还有一整个小院存放着一千来册的《永乐大典》抄本,虽然是残缺的版本,但已经极为珍贵了。这一千多册书还是老郡公领兵时在民间搜集到的,来源不明,目的自然是用来哄老婆。张氏对其视若珍宝,一直将它们小心地存放在鼓楼小宅里。后来牛氏派人来搜刮财物时,因为不识货,把箱子打开看了一眼就再度关上了,碰都没碰一下。赵玮要建书馆,张氏就将这一千多册书拿了出来,当作镇馆之宝。

这样珍贵的大典,寻常人连见都没机会见到,方仁珠身为爱书之人,又怎会错过呢?

赵琇能体会到她心中的急切,想了想,就说:“那我带你去吧。你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屋看一看,叫你你再进去。”

方仁珠面露疑惑,但还是点了头。赵琇便走在她前面,进了正屋,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没发xiàn

有人,正觉得可以放心了,回身想对方仁珠说进来,就看到门后站了个人,穿着一身白,面色发青,全身都笼罩在阴暗中。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双眼。

那人却茫然地看着她:“赵姑娘,你怎么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赵琇按着胸口,只觉得自己方才被吓得不轻,小心脏跳得飞快。方仁珠在屋外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认出了是谁,连忙跑了进来,然后脸上便是一红,低头小声说:“尚表哥。”

尚琼怔了怔,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五表妹怎么也在这里?”

赵琇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连忙解释了原委。尚琼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歉意地笑笑:“我前些时候每天都过来,自己看书、写作,因来得多了,也没人管我。只是近来几天我有事没有过来,想必是他们不知dào

我今儿会到,因此就没跟我打招呼。我是从直接从侧门进来的,并没留意到正馆那边有什么动静。唐突了两位姑娘,实在是抱歉得很。”

赵琇还能说什么呢?方仁珠只知dào

低头脸红,她只好干巴巴地说不要紧了。

但是尚琼在这里,她们岂不是只能离开了?赵琇想起方仁珠非常想看《永乐大典》,而后者过些时候就要离京,兴许要很长时间后才会回来,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来就不知是几时了。她实在不想让朋友失望,就开口问尚琼:“那个……尚公子,你看方五姑娘跟你也不是外人,能不能……让她也在这里看一看书呀?她仰慕《永乐大典》很久了。”

“哦?”尚琼双眼一亮,然后就用一种非常特别的目光看向方仁珠,“是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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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六章 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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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琇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外廊下,随手摘了片树叶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成了碎片,然后由得它们随风散去,心里没意思极了。

她那句请求一说出口,尚琼与方仁珠就象是干柴遇上了烈火,一拍即合。尚琼到书馆来得多了,对馆内情形早已熟透,居然自告奋勇做了向导,领着方仁珠在西馆内到处逛起来。他不但领着人去逛,还会时不时告sù

方仁珠,哪个屋子里存放的是什么种类的典籍,哪个书架上有好书,哪个书里有些绝妙的句子……简直如数家珍,赵琇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

方尚两家本是姻亲,各自都有哪些藏书,两家的子弟心知肚明,尤其尚琼与方仁珠又都是爱书之人,更是清楚得很。因此尚琼知dào

方仁珠大概看过什么书,而馆中又有哪本书能引起她的兴趣,或是弥补她往日学识中的不足,每一次介shào

都是恰到好处的,百分百切中方仁珠的需yào

和兴趣。方仁珠听了一会儿,就已经被尚琼吸引了全部的心神,连好友赵琇已经出了房门,她都没有留意到。

赵琇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颗闪亮无比的电灯泡。虽然尚琼与方仁珠都是世家出身,相处的时候不忘守礼,可是这种气氛怎么看都象是在约会,还是双方都觉得很愉快的那种。赵琇看着,就觉得非常不自在,好象自己妨碍了别人似的。问题是。方仁珠是她带出来的,她不能先走人,又不好把人家丢在这个院子里。由得他们未婚夫妻孤男寡女地在一起。所以她只好无聊地坐在廊下吹风了。

吹着吹着,她忽然醒过神来,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就算要等方仁珠,也没必要呆坐,那样太浪费时间了!她起身去了旁边的厢房,那里有雇来的读书人抄写用的桌椅与笔墨纸砚。《永乐大典》的残本太过珍贵了,当中有一部分因为种种原因。原书已经有所损毁。为了保证这部大典的传承,赵玮安排了一些雇员将所有书籍另行抄写一份,以备来人翻阅。至于原本。自然是能不动就不动的好。

书馆的改建,赵琇曾经亲身参与,因此对这间屋子的格局非常清楚,很熟练地翻出了笔墨。见案上有雇员们抄了一半还未完成的书。便跟在后面用端正的馆阁体续抄起来。

等她抄完了半本,才看到尚琼与方仁珠走进了厢房。后者双颊飞红,尚琼却神色平静,对她说:“中馆前院有人叫唤,想来是府上的仆人在找姑娘。”

赵琇眨了眨眼,视线越过他们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也非常平静地回答:“哦,大概是因为太阳快下山了。该回家吃晚饭了,他们见我们迟迟没出去。就着急了吧?”

方仁珠听了,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尚琼镇定地向赵琇行了一礼:“劳烦姑娘照应舍表妹了。琼恐外人得知我与表妹在此见了面,会于表妹闺誉有损,故此还是不出面的好。等姑娘与舍表妹离开,琼会自行离去的。”

赵琇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还算是个明白人,不是书呆子。瞧方仁珠跟他相处时的情形,想必婚后也会很愉快吧?

想到这里,她就露出了微笑:“尚公子客气了,方五姑娘是我好友,我自然会照应她的。”然后把方才没抄完的半句话写好了,拿镇纸压住纸,免得风吹起纸张,污了墨迹,就起身跟着他们一道出去了。

出小院子门的时候,尚琼在门边站住了,不打算跟她们一块儿出去。作为临别寄语,他只是简单地跟赵琇告了别,对方仁珠却说得多一些,还让她别忘了他提过的那些书,有时间就多看看,若有什么地方看不明白的,尽管问他。方仁珠红着脸低头应了。

两女回到前院,赵方两家的下人都以为赵琇与方仁珠是看书看入了迷,才会忘了时间,倒也没有啰嗦。至于书馆的几个仆役,他们之前没有留意到尚琼来了,不知一会儿去西馆收拾东西时,是否会大吃一惊呢?希望尚琼能机灵一点,遮掩过去。不过在赵琇看来,就算这事儿暴露了,问题也不大。她是这书馆的主人之一,亦是仆役们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她特地吩咐过:“不许告sù

旁人我们来过。”他们又怎敢违抗呢?

赵琇与方仁珠心情愉快地坐着马车回家了。路上,方仁珠还在不停地夸奖着尚琼,说他才学如何过人,说他脾气如何温柔体贴,说他如何斯文守礼,还说他治学如何严谨,读书又如何用功——简直就是十全十美的完人!

赵琇不得不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行啦行啦,我知dào

你家未婚夫是世间极品了,再没有旁人能比得上。平时总听人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我可总算见着实例了。”

方仁珠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结结巴巴地辩解着:“不是……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没有……”

赵琇看到她那个窘样,忍不住伏到引枕上大笑了一通,方才安抚她:“好了好了,我知dào

你是无意的。不过尚琼今天的表现应该令你挺满yì

吧?我看你们兴趣相投,琴瑟和鸣,等将来成了亲,想必也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方仁珠的脸红得快烧起来了,低头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眼中带着羞涩,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意。

赵琇瞧她这样,心里也为她高兴,还替她出主意:“可惜你过些天就要去济宁了,不然我多带你到书馆去几次,让你们多见几面,培养一下感情,那就更好了。我事先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方仁珠吓了一跳,忙按住她的手:“你这人真是疯了。今儿只是偶遇也就罢了,怎能特地约见?那样太……太……”她说不出口。这样做跟大姐方慧珠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她绝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赵琇暗叹一声,也不去为难这位书香名门出身的小淑女了:“好吧。虽然我觉得尚琼的人品是信得过的,你们未婚夫妻之间谈书论文也没什么不好,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你。只是有一点,你们之间岁数差得有些大,至少还要等上几年才能成婚。而你又马上就要随母兄南下济宁,说不定这几年内都要跟尚琼断了音信。你真的能放心吗?他可是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万一受到旁人的引诱……”

方仁珠涨红了脸,憋了半日才憋出一句:“我相信尚表哥,他是个君子。”

赵琇连声叹气:“算了。你既然对他那么有信心,我又何必枉作小人?我只是觉得,你们几年不见,如果能相互通信。也是一种维系感情的方法。你可以跟你父母提的。信里也不谈私情,只说是要向尚琼请教学问,想来无妨?今天你跟他不是聊得很开心吗?他还让你有不懂的就问他。不见面又不写信,那要怎么问?”

方仁珠微微有些动心,尚琼确实说过这样的话,那或许……通信是无妨的?若能时常与尚琼讨论诗文,请教学问,自然是件乐事。只是私相授受的罪恶感又压在她心上。万一尚家长辈知dào

了,觉得她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孩子。那可怎么办?

但如果不与尚琼通信,她有了疑问,又该如何向他请教呢?

方仁珠正烦恼着,赵琇便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就把给他的信夹在给我的信里头好了?我替你转交?我哥哥跟尚琼常有往来,若由他做信使,包管外人不会知dào

。尚琼若有回信,也可以用这种方法转交。那样旁人只会觉得是我们闺阁间通信。你可以再小心一点,信里不留署名,又或是另起一雅号,只谈诗书不谈风月,就更加安全了。”

方仁珠红着脸婉拒:“那样太麻烦了……令兄还要备考呢。”

赵琇哂道:“可以让我哥哥在考完秋闱后再行动嘛,再不然让他派心腹去送信也可以,就说是他与尚琼之间的书信往来好了。”她歪着头想了想,“要不……我找人打两个信匣,能上锁的那种,留两把钥匙,你一把,尚琼一把,这样无论谁负责转交,都没办法偷偷打开来看了?”

这回方仁珠摇头摇得没刚才那么干脆了,看得出来她也有些心动。赵琇笑道:“你自己想去吧。当然,要是你能说服家里同意,你们亲戚之间通信,想必更加简单。”说完她就往引枕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方仁珠犹犹豫豫地看着她,想要伸手拉一拉她的手臂,伸到半路又缩了回来,满脸羞红,却不好意思说什么,心里纠结无比。

与此同时,身在明知书馆西馆中的尚琼,却没有方仁珠那么多纠结。他觉得今日书馆之间实在是有着太多惊喜了。原来那个小未婚妻与他如此投契,才学也非常出众。

他虽早就听说方家五姑娘是位才女,但京中名门闺秀,被人夸是“才女”的人不少,似乎会念两句诗,懂一点琴棋书画的皮毛,便是才女了,真zhèng

名副其实的凤毛麟角。而方仁珠今日的表现,却证明了她不负才女之名。以她的才学,只怕寻常举人都比不上她呢。尚琼一想到日后成了婚,夫妻间便可以畅谈学问、诗词唱和,那种日子想想都觉得美妙无比。

可一想到这种美妙的日子至少还要等上好几年,他又开始叹气了。

“这样不行。”他想。至少要等上三年,他才能将这样一位理想的未婚妻娶回家朝夕相对,实在太久了。但未婚妻年纪还小,又不可能提前婚期,而且他听说方家人中元节后就打算南下济宁,他甚至没办法与她在各自的家中相见。

还是通信好了。将想说的东西写在纸上,可以写得更详尽些,多斟酌几次,也比直接说话要更能避免遗漏错误。他还可以把自己喜欢看的书连同信件一起送给她,再告sù

她,他看完书后都有些什么感想,而她看完后,也可以将想法写下来,回信给他。他们就可以尽情讨论了!

尚琼决定回家后就在家中仆役里选择适合的信使。就在这时,书馆的仆人到西馆来收拾赵琇她们留下的痕迹,猛一看见他就站在院中,吓了一跳:“尚公子,您怎么来了?”接着又紧张地再问了一句:“您是几时过来的?”

尚琼醒过神来,笑了笑:“我忽然想起一本书上的句子,就跑过来了,刚到。”

那仆人松了口气,没想到尚琼接着就问:“我看见那边厢房的门开了,方才有什么人来了么?”

那仆人早就听过赵琇的吩咐,怎么敢实话实说?便干巴巴地回答:“是小的先前打扫时忘了关门,小的这就过去。”急急跑了。

尚琼听着他的答案,也安下心来,看来建南侯府的千金是个办事周到的人,安排得很稳妥。那他就放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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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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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几日,便是七月初九,正是方慧珠出嫁的日子。

方家嫡支低调地把嫡长女的花轿抬出了家门。虽然该有的仪式都有,但一切从简,就连提前一天送去眉山伯府的嫁妆,也比原先预备的要少两成,主要是一些珍贵的字画、古董与藏书,金珠财帛倒是比原先还添了些。

方家还是要体面的,不可能真的让嫡长女带着微薄的妆奁嫁去夫家,但是丘家不知礼,长女品行又不佳,有财帛陪嫁也就够了,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物事,又何必明珠暗投呢?

眉山伯府丘家的人不识货,见嫁妆单子上值钱的东西多了,还以为方家很重视这门婚事,是在低声下气地向丘家示好,让丘家放方家女儿的名声一马呢。至于方家低调嫁女的原因?方家才出了谋逆罪人,虽然已经将人出了族,但外界仍有闲话。行事别那么张扬,也是自保之道,更何况,方家只是嫁女,真zhèng

需yào

大加庆祝的是娶媳的丘家才对。丘家半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倒是方家族人们见了,觉得有些异样。这样的规格,根本就不是嫡支嫡长女出嫁该有的排场。难道是方太太心中因为公议之事,对长女仍有怨气?这可麻烦了,嫡支嫁嫡长女尚且如此,那其他房头嫁女儿时,岂不是还要往下减等,不能越过方慧珠去?

有人去劝方太太,方太太倒是一脸平静:“如此多事之秋。我们老爷也不过是四品外官,在京城权贵云集之地,何必张扬?况且慧儿又不是嫁给什么皇亲国戚。只是嫁进眉山伯府做二儿媳妇。伯府爵位到这一代为止,即使皇上开恩,赐丘家多袭一代,也轮不到女婿这个次子。本来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婚事,要讲究什么排场?我这么做,哪里就违了家法族规了?”把对方给噎了回去,自觉没趣极了。也没再提起。

眉山伯府倒是好好大摆了一场宴席,遍请京中达官贵人。建南侯府的三位主人自然也受到了请帖,只是张氏与丘老夫人不和。赵玮一心备考又与丘家交情乏乏,赵琇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单独去赴宴,所以通通没去,仅仅送上贺礼就算了。那份礼还是赵琇自个儿照着惯例备的。张氏不屑丘老夫人为人。连这种小事都不肯理会。

赵琇也没兴趣去眉山伯府道贺。她不喜方慧珠为人,也不喜欢丘家作派,乐得留在家里躲清静。她抽了时间去设计与方仁珠通信用的信匣,交给工匠尽快打造。不管方仁珠是否采纳她的建议,她们两人之间是肯定要有书信往来的,她也不情愿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赵琇不去眉山伯府,旁人却是去了的。蒋家身为太后的家族,自然是丘家人的座上客。蒋雯跟着家中的亲长去赴了宴。回到家里,连夜就给赵琇写信。第二日一大早就命心腹送了过来。

蒋雯在信里吐嘈:她与丘家二姑娘丘媛明明交情平平,不知为何,丘媛对她却十分亲热,几乎整个喜宴过程中都粘在她们蒋家女眷身边,招呼得十分周到,但又让人稍嫌太过周到了些。举个例子,她在席间不慎溅出了些许酒水,污了裙摆,但因为裙摆是深色的,酒迹并不显眼,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可是丘媛却积极地一再劝她去换一身衣裳,还表示如果她没带衣裳,可以借一套没穿过的新衣给她。不过蒋雯素来谨慎,在不熟悉的丘家,不敢轻离长辈身边,便笑着婉拒了。

不但如此,丘媛还极力向她介shào

伯府花园的景致,说是近来玉簪花开得极好。虽然不知dào

丘媛是如何知dào

她喜欢玉簪花的,但无事献殷勤,必有缘故。蒋雯就死死守在母亲身边,一步也不肯挪动。

本来丘媛行事如此积极,蒋雯是疑心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但蒋雯在蒋家其他女性长辈们面前,也同样积极讨喜。有一位婶娘非常喜欢她,在回家的路上提起,自家儿子已经快到订亲的年纪了,丘家二姑娘很讨人喜欢,不如聘回家做媳妇吧?这话就提醒了蒋雯,觉得丘家大概是有意与蒋家联姻,所以才会让丘媛在蒋家女眷面前拼命表现。而丘媛那些让人觉得古怪的举动,大概只是想讨好她而已,因此就没有多想。蒋雯只是有些看不上丘媛的行为,觉得她太没有女儿家的矜持了,即使真有意嫁入蒋家,也犯不着如此巴结讨好呀?

赵琇看完蒋雯的信,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原来丘家二姑娘对蒋家子弟有意吗?印象中,蒋家年轻一代里,并没有特别出色的男子。不过蒋家家教还可以,教养出来的子弟就算不够优秀,也没有特别愚钝或品行不佳的,大部分就是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以丘媛的品貌与性情,能觅得这样的夫婿,也算不错了。更别说蒋家是太后娘家,皇帝亲舅,哪怕如今不大受皇后待见,皇帝也不可能因为老婆耍小性子就把亲舅舅们踢开不管了。丘家若能与蒋家联姻,必然能借势挣得不少好处才对。

赵琇没有多想,只是在回信时提到丘媛在席间的种种建议。虽然丘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蒋雯日后在别人家里做客,最好是能别离席,就别离席的好。各种小说电视剧里不是都有这种情节吗?男宾离席,有可能会有艳遇,也可能会遇上boss当了炮灰;而女宾离席,不是碰上白马王子,就是会遇到登徒子,然后一辈子就毁了。蒋雯除非是在极熟悉可信任的人家作客,否则最好别单独跟着主人家的小辈或仆人离开,特别是去寻静室换衣服,一定要有信得过的人守在门外才好,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撞见。

赵琇只是有感而发。随手写的这些话。蒋雯看过之后,却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她迅速将信收好,拿到蒋四太太房中。摒退左右,然后将信拿给蒋四太太看:“母亲,您觉得如何?丘家……丘二姑娘,是否别有用心?”

蒋四太太看完信后,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她反问女儿:“昨儿喜宴之上,似乎安阳侯夫人也来了?我记得有人提过。她是带着安阳侯府大公子过来的?”

蒋雯点头,想起安阳侯府大公子的名声,脸色也不大好kàn



安阳侯也是开国元勋之后。其父曾官封国公,但安阳侯这个独子却是个平庸之人,文不成武不就,连野心都没有。在朝中也没有实权。就是守着个侯爵的虚衔,靠着父辈留下的家底,过着富贵太平的小日子。他原配早逝,留下一个嫡长子,就是蒋四太太提到的这位大公子,别看外表颇为清俊英武,其实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私下还有色中饿鬼的名声。安阳侯后娶的填房生了三个儿子。都十分出色,但因为长兄的生母家世好。舅舅官职高,所以一直被金玉其外的长兄压在头上。安阳侯的爵位,将来也会稳稳当当地传给大公子,不会便宜了旁人。

由于安阳侯府大公子私下那点坏名声,他其实不太受京中权贵官宦人家的欢迎。公子哥儿们私下聚会,喝点小酒,寻点乐子的,请他一道去也就罢了。象眉山伯府丘家摆喜酒遍请男女宾客这种情况,来贺喜的人里有不少名门千金、大家闺秀的,实在不该请他,若叫客人知dào

了,彼此也尴尬,万一席间他乱走,冲撞了哪位,丘家更是没有半点好处。

丘家怎么把这样一位主儿给请来了?

蒋四太太神情严肃地跟女儿说:“你将昨日席间,丘家二姑娘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细细回想起来告sù

我。”

蒋雯皱紧了眉头,苦思半日,终于把丘媛所言都复述出来了,连她当时的神态、动作也没漏下。她小姑娘家家的,经的事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蒋四太太却是见多识广,立kè

就察觉出了不对,便嘱咐女儿:“这事儿我已知晓,你暂且别告sù

人去,也别写在信里跟赵大姑娘说了。等我去跟你祖母商议一番,有了结果,自会告sù

你。”

蒋雯见母亲神色郑重,连忙应下,心中却微微有些恐惧。她是不是差点被人算计了?若不是赵琇在信中提醒,她可能根本不会起疑心。这一回虽然因为行事谨慎,没有中了别人的圈套,可是下一回呢?丘媛若真有心害她,她避得了一回,又能避上几回?

她只是不明白:“丘媛为何要算计我?”

蒋四太太冷笑了下,只怕丘媛跟蒋雯没有仇,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日前蒋老夫人与宫中的太后娘娘商量过了,虽然皇后的态度很过分,但皇帝是盼着两宫和睦的,太后心疼儿子,不忍心看着小儿子在忙于政务之余,还要为皇室的婆媳关系操心忧虑,所以就向娘家人提出,可以适当地向皇后释出善意,让皇后知dào

,蒋家无心送女入宫,蒋雯更不可能。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蒋家适龄的未嫁女儿都许配出去。

蒋老夫人提议,为了让皇后相信蒋家的诚意,她可以请皇后做媒,为孙女儿寻一个好夫婿。太后赞同了这个想法,更进一步提出了人选——皇后谢氏的同胞兄弟,曲水伯嫡长子谢襄飞,就是一个极好的联姻对象。

谢襄飞今年十六岁,文武全才,相貌英俊,品行也极好,是皇帝、皇后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后对他也极为熟悉,对他的品行更是信得过。谢襄飞已经到了订亲的年纪,但至今还未找到合适的未婚妻,因为曲水伯夫妇对这个儿子期望很高,皇后也同样如此,都希望他能娶到最优秀的名门闺秀为妻。

蒋雯岂不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两人门当户对,一个是皇帝的小舅子,一个是皇帝的表妹,年纪相近,品貌相当,小时候更曾经多次在一处玩耍,有几年青梅竹马的情份。而皇后与太后两家联姻,亲上加亲,情份就更深了,有什么误会也能坐下慢慢谈,将来再有矛盾,帮着劝说的人也多了,皇后要再耍小性子,也得先为宠爱的弟弟着想,又何愁两宫会再起冲突?

太后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蒋家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问了皇帝的意思,皇帝更是龙颜大悦。试探了曲水伯夫妻的意愿,两位也很赞成,就连谢襄飞本人,据说也没有反对。蒋老夫人亲自向皇后表达了善意,相信太后的意思,也由皇帝转达给皇后了。据宫中传闻,皇后并没有拒绝,表现得还颇为欢喜。

而丘媛,在最近几个月里,都是皇后坤宁宫中的常客。她会不知dào

皇后的意思吗?

还是说……皇后其实有别的意思?(想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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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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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慧珠嫁到眉山伯府,新婚燕尔,过得颇为舒心,感觉丈夫对她温柔体贴,婆家长辈、小辈们对她也很和气。丘老夫人甚至还主动跟她说,先前那些所谓的威胁,都是担心她母亲方太太会毁婚而不得已为之,丘家人早就盼着她这个二儿媳妇进门了。

方慧珠早就知dào

婚事必须提前的“原委”,丘惠友已经向她解释过了,而丘老夫人亲切的话语更令她相信一切都是误会,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即使有,也是对母亲方太太的不谅解,觉得如果不是母亲一意孤行,哪里有这一番变故?害得她差一点就失去了如此温柔体贴的夫婿。

出于对这门婚事的满yì

,以及讨好丈夫婆婆与太婆婆的目的,当小姑子丘媛跑来向她请教学问才艺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了。新婚才第二日,她就把一整天的时间花在教导丘媛茶道这件事上,连丈夫都顾不上。她起初以为这只是一项非常简单的任务,半天过后才微微有些后悔,心里生出几分埋怨,觉得小姑子没有眼色。来日方长,小姑子真想学些才艺,她做嫂子的还能不教么?哪怕没时间教,帮着寻个先生还是没问题的。小姑子何必来打搅兄嫂新婚燕尔?

不过丘媛一脸亲切崇拜的笑容,丈夫丘惠权也说:“我虽告了假,但白天在家还要帮着父兄料理家中事务,不可能一直留在闺房中陪你。二妹来寻你说话,也可以打发时间。她如今正得皇后娘娘喜欢。时常进宫伴凤驾,早有心要学些斯文人的东西,才好陪娘娘闲时玩笑游乐。只是祖母不喜这些。母亲也不敢违抗,为她延请西席。你来了我们家,正好可以教导她。你们方家的家教,自然是不用提的,你若是知dào

什么宫里的规矩禁忌,也提醒她一声,省得她年少不知事。在娘娘面前说错了话,还不自知,连累了家里。”

方慧珠其实觉得她与丘惠权本是新婚。后者又有假,正该多相处才对,即使一整天留在房中,又有什么不对?丘家父兄居然要新婚第二日的丘惠权帮忙料理家中事务。这才是过分。也没眼色得紧。但她毕竟面皮薄,不好意思直接对丈夫开口说“我要你留在房里陪我”,只能答yīng

了丈夫的请求。况且,丘惠权担心丘媛在宫里不小心说错话会连累家人,她也深以为然。她如今已是丘家人了,自然要为丘家出力。

方家的家教其实就是一般书香世家名门的标准,也许在文化水平方面稍微要求高一点,另外再受了些人情往来、家族大势的教导。让方家的女儿们出嫁后,能保持清明的头脑。知dào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即使心里不愿意,但做出来的事,都叫人挑不出错来,自己过得再委屈,也要保一个好名声。

但方慧珠却不同。她在接受了方家闺阁基础教育后没几年,就显露出了上等的才貌潜力,还有算命的说她日后极有福气,家族因此定下了要将她嫁入皇室的计划。而她所受的教育,也从此跟其他姐妹们所学的不一样了。

文化课只是基础,宫律宫规,宗室谱系,本朝历史律法,皇室里任何一个成员的出身、性情、喜好,该如何与他们打交道,宗室皇亲们喜欢的消遣方式、说话艺术……这些才是她日常课程中的重yào

组成部分。方家还专门请了宫中退役的老嬷嬷们,教导她一些秘密法门,有历代后妃打扮保养的秘笈,有后宫争宠的手段,也有防备他人暗算的方法。当时,由于时任储君的广平王正妃钟氏性情温和,这方面她用不着学得太过深入,只需yào

略作了解就可以了,重点是针对广平王的喜好,多读点书。但后来,因为她的联姻目标从广平王改成了当今皇帝,需yào

面对的对象也发生了偏差,为了对付性情没那么温和的皇后谢氏,她必须在宫斗技巧方面更加上心,还要开始学习要如何跟当今皇帝、皇后以及皇子皇女们打交道。至于讨好太后,那是早就学会的功课。

可惜多年的苦学,一朝化为泡影。方慧珠对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越是自信,就越是觉得挫败。但如今,丘媛需yào

经常入宫,似乎令她有了一个施展所学的机会,她也变得积极起来了。她心想,横竖妹妹方仁珠已经订了婚,方家不可能再送女入宫了,那她把从方家学来的东西教给丘媛,又有什么要紧?如果丘媛有福气能入宫为妃,她帮着出力,腹中所学也不算是明珠暗投了。丘家好了,她这个丘家媳妇不也跟着好了吗?

于是,就在方慧珠的倾囊相授下,丘媛很快就知dào

了不少东西。她心中激动,明明只学了点皮毛,却忍不住想要施展出来,好向宫里的贵人们证明,她并不逊色于那些书香名门出身的闺秀。方慧珠才回门,她就迫不及待地递了牌子入宫请见。不过皇后显然也很想早些见到她,本来她递牌子,是打算七月十三那天晋见的,皇后却在当天下午就派人来召她进了宫。

皇后见到她,等她一行完大礼,就吩咐左右退下,只留两个心腹宫人相伴,然后着急地问丘媛:“事情如何了?!”

丘媛心里清楚她想要问的是什么,只能低下头回答:“前儿家兄娶亲喜宴上,安阳侯府大公子来赴宴了,照着臣女的安排在花园里等候。只是那蒋家蒋雯十分谨慎,不肯轻易离席,即使臣女设计泼污了她的裙摆,她也依旧稳坐不动……臣女实在是没有法子,又怕做得太过,会叫人看出异状来。”

皇后听了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她倒是个谨慎的人。也对,蒋家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没那么鲁莽。”又沉着脸问丘媛:“那色中饿鬼又如何说?”

丘媛有些尴尬地回答:“他说……没有见过蒋雯的容貌,他不敢轻易答yīng

,就怕娶回去了不合心意。还说……若皇后娘娘当真有心要赐婚。最好先寻个机会,让他见蒋雯一面,否则……”

“否则如何?”皇后冷笑,“即使蒋家女貌似无盐,本宫赐了婚,他还敢抗旨不成?!答yīng

让他先见蒋雯一面,就已经是便宜他了。事情不成,只能说他命里没福,他倒得yì

起来了!”

丘媛小心地劝说:“皇后娘娘。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那安阳侯府大公子素来是有名的草包,倘若他在外头胡言乱语,将此事宣扬开来……”

“他若是蠢到这个地步,早就被他的兄弟们弄死了。还能好端端地活到今日?!”皇后反驳回去。心里大不以为然。

丘媛不敢多说,只得低头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问:“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办呢?那安阳侯府大公子坚持要先见蒋雯一面,确定她是美人,才肯答yīng

亲事。可是皇上那边……只怕催得急。”

皇后冷笑了下:“安阳侯府算什么?我说要赐婚,他不答yīng

又能如何?”她顿了一顿,“平心而论,以蒋雯的家世品貌。那厮着实配不上她。只是蒋雯所为实在让人忍无可忍了!那丫头以为自己是谁?肖想完皇上,又想染指本宫的嫡亲兄弟。她配么?她把我谢家当成是什么了?!即使皇上不喜,本宫也行此下策,才能出了心头这一口气!”

丘媛低头不语。她心里清楚,皇后这番说蒋雯的话,只怕真zhèng

想骂的并不是后者,而是另一个人。可那人身份高贵,又是长辈,皇后不敢直接对她口出怨言,只好拿蒋雯代指了。丘媛想起蒋雯品貌,心中也有些为她惋惜,但却半点没有心软。蒋雯的前程与她有何干系?她只需yào

讨好皇后,达成自己目的就够了。

丘媛再次问皇后:“臣女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接下来用不着你了。”皇后略一思索,便回答说,“本宫会直接召安阳侯夫人进宫赐婚,只要安阳侯夫妻接了旨,做儿子的也不敢抗命。”至于蒋雯嫁进安阳侯府后,是否会因此受丈夫冷落,那又与她何干?

丘媛听到这话,倒是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情与她无关了,她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虽然这回她是帮皇后办事,但也清楚,皇帝是绝对不喜皇后做法的。万一真的暴露出来,皇后有夫妻情份、有两儿一女,顶多就是受一阵冷落,却性命无忧,也不会丢了皇后宝座。她丘媛有什么?

正事说完了,丘媛开始小心地开解皇后,还自告奋勇地为皇后泡茶。这是她刚从方慧珠那里学来的新本事,连夜在家练习了十几遍了,出门前还在练习呢,动作已经颇为熟练。她觉得,自己的茶艺应该算是不错了,至少不会在皇后面前出丑。即使显得有些生涩,也正好给她一个现成理由向皇后请教,然后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皇后似乎兴趣缺缺,平静地看完了她的表演,接过她泡的茶,品了一口,淡淡地说:“倒也罢了,你是新学的吧?请教的先生还有些门道,只是你学得太浅了。茶道可不仅仅是要手的动作做起来好kàn

而已,茶水也要能入口才行。”

丘媛涨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去:“这是臣女偶然见到嫂嫂泡茶,听她说皇后娘娘喜欢,便求她教了些皮毛,技艺仍旧十分粗浅,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皇后挑了挑眉:“哦?是你家前儿才进门的那位二嫂吧?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她。”皇后换了个姿势,放下茶盏,一脸的不以为然,“她是一心要进宫的人,这些东西自然是早就精通于心的。可惜她学得再多,心不正,终究也是无用!本宫真不明白,你们家为何会娶这样一个女子入门。”

丘媛低头不语,一脸的谦卑:“家母常说,家兄能娶得这样的美人,也算是福气了。而美人有夫,也就没有了痴心妄想的底气。”意思是丘家完全是在为皇后娘娘扫除心中大患。

皇后听了就笑了。方慧珠根本不是她戒备的对象,不过丘家有这个诚意,也是难得。她的语气就变得真诚了些:“本宫知dào

你们家的忠诚,放心吧,本宫不会忘记的。至于茶道什么的,你也不必用心去学了。你二嫂说本宫喜欢品茶,其实是皇上喜欢,本宫不过是跟着皇上学罢了,其实没意思极了。你若想学习才艺,不如学一学围棋,闲来也可陪本宫下棋解闷。”说完她叹了口气:“从前未嫁时,总觉得这些琴棋书画闷死人了,若不是母亲打着骂着要本宫学,本宫才不理会呢。直到本宫为人妻、为人母后才知dào

,这些东西至少还能让你有个打发时间的消遣,不至于长日寂寞……”

丘媛连忙答yīng

下来。至于品茶原是她自己打听的结果而不是方慧珠所言,她半点都不想跟皇后说清楚。反正皇后对方慧珠半点好感都没有,她解不解释,都没什么差别。不过茶道原来是皇帝的爱好而不是皇后的,看来她日后陪伴皇后时,还有很多地方需yào

小心行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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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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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媛在坤宁宫陪伴皇后的时候,高桢也到了慈宁宫见他的皇祖母。

太后也清楚近来广平王父子在宫外承shòu了怎样的压力,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大儿子和大孙子:“都是因为皇祖母的缘故,叫你们受了这样多的苦。皇后本来对你们父子并无猜忌之心,是皇祖母有心多疼你一些,却忽略了两个皇子,皇后才会心生怨言,连你们都恨上了。还有那几个嘴上乱说话的老妯娌,她们胡说些要皇上立你为储的话时,我当时就该拿大棒子把她们打出宫去的!”

高桢见祖母难过,自然是要多加宽慰的:“皇祖母只是一片爱子爱孙之心,事情会变成这样,您也是不希望看到的,怎能怪您呢?至于别人的胡说八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您也拦不住。况且寻常人听了这种话,只会当作是玩笑,有几个会当真?孙儿只是晚辈,也不好跟长辈们计划。”

太后听了,越发觉得大孙子体贴懂事,也更为他委屈了。

高桢趁此机会劝太后:“皇祖母既然也觉得,往日对皇子皇女们多有疏忽之处,日后对他们好些就是了。他们也都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是您的骨肉,若得不到您的关怀慈爱,那有多可怜呀。”

太后听得笑了,摸了摸大孙子的脸:“好孩子,你总是那么懂事。皇长子倒还罢了,皇次子却没少给你脸色看,他们的母亲也是个糊涂的。你不知受了他们多少委屈。却还要在皇祖母面前为他们说好话。若是他们听见了,心里还不定怎么愧疚呢。”

高桢正色道:“孙儿说这番话,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听见了愧疚。孙儿只是一心为了皇祖母罢了。孙儿随父王住在宫外。不能时时在皇祖母膝下承欢。皇祖母平日还要皇上、皇后与皇子们敬奉侍候。皇上日理万机,恐怕能陪您的时间很少。若是连皇后与皇子们都不与您亲近,那您日后不是会很寂寞么?孙儿明白皇祖母的关心,但皇祖母的福气安康才是最重yào

的。这是孙儿的心愿,也是父王的心愿呢。”

他这是在提醒太后,她不可能太过冷落皇帝的妻子与皇位继承人的,她还要为自己将来的生活着想。皇帝此时固然是个孝子。但若她一直与他的妻儿关系冷淡,甚至针锋相对,想必她这个母亲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渐渐有所改变。

太后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长期处于高位,生的两个儿子先后坐上储君宝座,除了先帝元后。再没有妃嫔的地位比她更高了。即使算不上宫廷斗争的好手,也绝不是什么天真善良的小白花。高桢这番话里的暗示,她马上就听懂了。她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孙子,但很快又将这份诧异掩饰过去。她心中有些伤感。皇帝真的会因为她对皇后的不满,而对她这个母亲生出怨言么?她不敢多想,但心中到底还是留下了一根刺。

高桢轻轻地为太后捶着肩背,太后沉默了很久,才露出一个苦笑。手轻轻拍了一下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背:“好孩子,皇祖母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皇祖母知dào

分寸。”

高桢笑着轻轻搂了太后一下,又再次替她捏起肩膀来。

太后享shòu

着大孙子的服wù

,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也有兴致打趣一下高桢了:“一眨眼你已经这么大了,都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也不知dào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父王可曾跟你商量过?”

高桢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您怎么又问起这事儿了?现在说还早呢。”

“不早了。你虚岁都十六了,又已经出了孝,很该开始议亲了。若是你父王身边有个可靠的人照顾,皇祖母还不至于如此心急,偏偏你父王又是牛脾气,无论如何也不肯续弦,连纳个侧妃都不肯。你不早早娶个媳妇进门,难不成要你们父子两人来主持王府中馈么?你父王行事不方便,身子又不好,不该叫他为了琐事烦心的。你虽然聪慧能干,但你还这样年轻,总不能守着王府过一辈子,哪儿都不能去,什么事都不能做吧?”太后语重心长,“皇祖母一想起这些事,就担心得不行,有时候睡都睡不好。好孩子,你就听皇祖母一句,早日定了人选吧。只要是你中意的人,你父王也赞同的,只管跟皇祖母说,皇祖母替您做主。”

高桢很想向祖母坦白,但想到他今日还有正事要做,就决定押后再说。现在的重点是解决某些令人心烦的障碍,至于婚事,倒不是十分着急。

他就笑着问太后:“祖母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些事来了?孙儿年纪还小呢,太祖皇帝不是曾经有过话,说少年人太早成婚,对身体不好么?至于王府的事,您不用担心,王总管很是能干,帮了孙儿不少的忙,外头还有长史他们帮衬着。王府如今也没什么要紧事,孙儿料理得过来。虽然事情琐碎,对孙儿来说,也是一种历练。前儿来见您时,孙儿就都说过了,那时您还夸奖孙儿了呢,为何今日又再旧事重提?”

太后犹豫了一下,叹气道:“不是皇祖母旧事重提,只是昨日皇后来请安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起你年纪比皇子们都大,劝我与其费心去为皇长子挑媳妇,还不如先操心了你的亲事。她连人选都提了,眉山伯府丘家的二千金,你还记得么?她进过几次宫,也曾到慈宁宫来请过安。那两回你都在的。虽说她很快就随其他女眷回避了,但你应该有匆匆瞥见过她的长相。”

高桢确实瞥见过丘媛的长相,却兴趣缺缺:“兴许吧,孙儿已经不记得了。外命妇来给皇祖母请安。孙儿一贯是避免与她们照面的,那样于礼不合。”

太后很满yì

大孙子的知礼:“你这样很好。其实那回皇祖母也不想让你与她们撞见的,是眉山伯府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走得格外慢,她孙女要扶她,就落在了后头,这才与你撞见的。”说着又叹了口气:“皇后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丘家虽有爵,却并不显赫。只胜在有个儿子是皇帝的亲信,日后前程不坏。丘家女儿虽然才学平平,但性情还算得上温婉端庄。听说她在家里也帮着母亲料理家事。想必是有些才能的。”

高桢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迟疑:“丘家此女……是不是在家中行二?”

太后笑了:“你知dào

?这样看来,你倒也不是个无心人。”

高桢微微有些羞红了脸,却神情肃然地道:“皇祖母误会了。孙儿并不认得此女。只是听您说起,就想起了另一桩事来,可能跟这位丘二姑娘有些干系。”

“哦?”太后挑了挑眉,“是什么事?”

高桢便为她细细讲了一个充满巧合的故事——自然,半真半假,大半是他编的,只是太后不会知dào

,当事人也没法辩解:

眉山伯府丘家娶媳妇。遍请京中皇亲国戚、官宦世族,广平王府也没有落下。而且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俩都各得了一张帖子。可是广平王对这种事是没什么兴趣的,高桢又跟丘家不太熟,所以就没去,只派了王府长史带着礼物上门道贺就算了。

王府这位新上任不到三个月的长史,为人老成机警,很是能干,就是酒量不太好。那日丘家喜宴,他在席间遇上几个熟人,多喝了两杯,觉得不妙,担心醉倒了会出丑,就赏了倒酒的小厮一点碎银子,让他帮忙寻个地方,洗个冷水脸,喝点茶,吹吹风,等酒醒了再回席,若有人问起,就说他敬酒去了。反正那天来喝喜酒的人很多,达官贵人到处都是,他一个小小长史,暂时消失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于是他就被领到了丘家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那里有湖石与花丛,与花园只有一墙之隔,无人光顾,清静又自在。他让小厮寻了块湿帕子来擦了脸,就绕到湖石后面坐下,打算歇一会儿就回席上去。

想不到,没等多久,就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还站在墙脚下,拼命往花窗的另一面张望,又扮猫叫。王府长史认得这人是京中有名的安阳侯府大公子,有风流名声,见其形迹可疑,担心自己撞破了什么秘事,叫对方知dào

了恼羞成怒,便躲了起来,不让对方看见。他心里也有些好奇,瞧安阳侯府大公子的举动,似乎是跟什么人约好了,而墙的另一边是花园,是丘家今日喜宴女宾席所在。难不成对方是要跟谁家女眷私会么?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来了。虽然隔着墙,但王府长史透过花窗,隐隐约约能瞧见那是个妙龄少女,长相秀美,打扮华贵,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而安阳侯府大公子与对方搭话,言谈间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叫她“丘二姑娘”。

听到这里,太后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碗,惊叫失声:“你说什么?!”

高桢平静地回答:“王府长史听得清楚,安阳侯府大公子叫那少女‘丘二姑娘’。”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冷笑着说:“这就是皇后为你挑选的好媳妇!她真是一点儿好都不给你,连皇家的体面都不顾了,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你府里塞,真是个好婶娘!”一想到皇后存心要给她大孙子戴绿帽,她就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重重将茶碗拍在桌面上。

高桢握住太后的手,冲她微微一笑,“皇祖母,您先别心急。安阳侯府大公子跟丘二姑娘并非您想的那种关系,他们是为了商量事情,才在那里私会的。再说,他们不是还隔着一面墙么?”

太后冷笑:“隔着墙又如何?两家又不是亲戚,孤男寡女的,瞒着所有人约在那里见面,难道还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不成?!”

“皇祖母熄怒。”高桢紧紧握住太后的手,“孙儿最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呢。这件事非常要紧,本来孙儿没有实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事关重大,又涉及皇祖母的亲族,才不敢隐瞒。”

太后见他郑重,心情也变得肃然:“你说。”

“安阳侯府大公子与丘二姑娘说话声量小,王府长史离得远,隐隐约约只听到了一小半的话,似乎是约定了要丘二姑娘将什么人叫出来,让安阳侯府大公子撞见。只是丘二姑娘没能成事,所以受了埋怨。有几句话,安阳侯府大公子气愤间就说得大声了些,长史便听清楚了。他说的是……‘皇后娘娘有旨又如何?不是美人我绝不会要!难不成太后的侄女嫁不出去了?非要逼我娶她?’”

太后猛然站起了身。

咣当——

这回太后娘娘手里的茶碗是真的打翻在地了,茶水四溅,碎瓷片散了一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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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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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说的故事并没有太多细节,但并不妨碍任何人根据他所说的片段进行脑补。而太后就很容易脑补出了整个“真相”,认定是皇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着赞成蒋谢两家联姻,背地里却命人寻个色鬼来,意图害了蒋家女儿。

这种事,叫她如何能忍?!

太后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不停地念叨着“混账”、“混账”,除此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高桢担心她会气出病来,连忙好生安抚了一番,又劝道:“王府长史只是听了只字片语,兴许事情不是这样的,一切都只是误会罢了。”

太后颤着声音道:“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误会?难不成真要让我的亲侄女儿中了他们的算计,名声尽毁,前程尽丧,被他们逼得去死了,真叫不是误会么?!”

高桢知dào

过犹不及,听到她这么说,就低头不说话了。

太后气了一阵,稍微冷静些了,即刻命人去蒋家传旨,她要把事情问清楚才行!

高桢也不在意,他进宫前就已经先一步去蒋家那里问过了,有十足的把握。广平王府的长史其实没有偷听到那么多内情,他只是无意中撞见安阳侯府大公子在眉山伯府花园墙跟下与人相会,而花窗另一边的人,又很像是主人家的二千金,如此而已。至于他们相会时说的是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见。可只要他不说,谁又能知dào

这一点呢?只怕他明说了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太后也只会认为他是在为蒋家女儿的名声着想,向外界隐瞒真相呢。

剩下的情报,有的是高桢从蒋家听来的。也有他们父子在宫中的耳目打听到的——皇后从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开始,身边侍候的人里就有前任太子妃钟氏用惯的人手,因为广平王将自己留在东宫的人全都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哪怕皇后以为自己成为六宫之主后就已经将这些人都打发干净了,但被提防的永远都是出头露脸的那几个,谁会关注底下做粗活的小人物?

蒋家很快就来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蒋雯的亲生母亲蒋四太太。她对这些事知dào

得比较清楚。也跟蒋老夫人暗地里通过气了。听了太后的问话,她满腹怨气,毫无隐瞒地将自己所知dào

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后听说丘家喜宴期间。丘媛一直在怂恿蒋雯离席,正好跟高桢的话对上了,立时就认定了这是事实真相。她是久在宫中的老人儿了,脑补的东西只怕比皇后与丘媛本来的计划还要更不堪些。自然也更加愤nù

了。愤nù

之余。她又感到非常伤心:“皇帝当真不知dào

这些么?看他把皇后纵容成什么样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可好歹蒋家也没什么对他不起的地方,雯丫头的祖父、父亲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的,他为何要坐视不管?雯丫头的名声若是被毁了,蒋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难不成蒋家就不是他的母族?!他如今就算是翅膀硬了,也没必要无情至此吧?”

太后伤透了心,蒋四太太告完状后也稍微冷静了些,见事情牵扯到了皇帝头上,她聪明地闭嘴了。只是默默低头抹泪,一句话也不说。却暗暗给高桢使了个眼色。

高桢倒乐得给皇帝添麻烦,只是祖母素来疼他,他也不愿意看着太后过于伤心了,便温言劝道:“皇上日理万机,未必就知dào

这种事。若他不乐意蒋谢两家联姻,当初明说就是了,何必跟皇祖母撒谎?孙儿觉得,皇后会让人偷偷摸摸地行事,想必也是要瞒着皇上与皇祖母。皇祖母先别伤心,还是请了皇上来问个清楚的好。”

太后收了泪,默默点头,身边侍候的心腹宫人立kè

命人传话去了,不一会儿,乾清宫回音:“皇上正与几位重臣商议临沂重建之事,连晚膳都还未用呢。皇上请太后娘娘稍候,等商议完了政务,就即刻过来请安。”

太后听了冷笑一下:“果真是日理万机!”

其实这种事经常发生,太后也常劝皇帝要以政务为重,若是皇帝因为朝政而推迟请安的时间,她从来就不会生气,反而还觉得皇帝这样做是对的。只是今天她正在气头上,刚脑补了一番“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故事,所以就恼了。高桢为了进一步塑造“乖孙子”、“好孩子”的形象,再次劝说太后:“皇上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皇祖母就别生气了。多等一会儿也不要紧,这点时间,皇后娘娘也干不出什么来。”

太后渐渐冷静了些,不过天色已黑,蒋四太太身为外命妇,不能在宫中久留,也就匆匆告退了。高桢自告奋勇说要去送她,蒋四太太虽然有些诧异,但没有说什么。高桢就这样一路将她送出了宫门,至于路上他跟蒋四太太都说了些什么,那就是秘密了。

送走了蒋四太太,高桢并没有返回慈宁宫,而是直接去了乾清宫。

皇帝已经跟几位重臣商量完了政事,正准bèi

赐膳。他是个相当懂得体贴属下的上位者,知dào

几位重臣年纪都不小了,忙了大半日,此时必然也饥肠辘辘,而从乾清宫出去,出了皇城再回到家,至少也得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要这些老人家一直饿着,也太可怜些,所以皇帝就请他们留下来陪自己一道用膳。他经常做这种事,已经习惯了。正殿东次间里有一个隔间,就是专门用来派这种用场的。他会跟臣子们围坐一张桌子用餐,席间闲聊些家常,既能塑造不爱摆架子的贤君形象,也能挣个体恤臣下的好名声。

高桢就在这时候求见了。

皇帝从不会叫侄儿久等,便微笑着让臣子们自行用膳,还命近侍小心侍候,然后起身出去了。

高桢行过大礼后,就开山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来意:“皇上,您打算什么时候立皇长子为储君?您登基已经有一年多了,皇长子也快要十二岁了,天资聪颖,知书识礼,孝顺谦和,文武双全。侄儿想不明白,为何您还不下旨立储?”

他这话一出,不但皇帝听了惊讶,连东次间里头那几位重臣,都吃惊得差点摔了手里的筷子。

咦?广平王世子居然主动提出要立皇长子为储?传闻不是说……唔,可见传闻不可信!

皇帝盯了高桢一眼,才露出了微笑:“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件事来?是你父王让你来跟朕说的?”

高桢抿了抿嘴,面上露出了倔强的神色:“父王常说,他一介闲人,无心理会朝政,只愿过些悠闲日子。横竖皇上心里对什么事都有数,他信得过皇上,又何必瞎操心?今儿这话,是我自己要跟皇上说的!”

皇帝听得笑了:“那你又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你父王原说得不错,立储之事,朕确实心里有数,只是眼下并非合适时机罢了。桢儿,立储之事关系重大,不可轻率下决定。”

他这话既是说给高桢听的,也是说给东次间里那几位重臣听的。只要他们明白他这个皇帝的想法,帮忙约束朝臣,那今后在朝上没有眼色整天嚷嚷要他立储的人,就会少许多了。如果连让他纳妃的声音也跟着减少,那就再好不过。

高桢却冷笑着对皇帝道:“侄儿知dào

皇上心有成算,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皇上觉得时机不合适,就可以不谈的。储君一日未定,宫中、朝中都不能安心,反而容易多生事端。倒不如早早把事情决定下来,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以死心了,那些多疑猜忌的人也可以省心了,自然就不会有人闲极无聊,将不相干的人拖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皇上若只一心想着拖延,只怕凉了人心,可就再也暖不回去了!”

他说完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也不多言,行了礼就离开了。皇帝听得眉头大皱,猜想到底出了什么事?高桢这番话,是否意味着皇兄广平王终于无法忍受流言,对他产生不满了呢?可是……不应该啊?不过是些胡编乱造的谣言,除了会让人烦心,根本对广平王父子一点坏处都没有。广平王从前受过比这更大的非议,都不曾皱过一丝眉头,怎么如今忽然沉不住气了?

东次间内的几位重臣们也在皱着眉头。他们虽然不大高兴看到高桢一个小小的皇族子弟在皇帝面前如此放肆无礼,但高桢只字片语间所暗示的一些信息,却让他们更加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所不知dào

的事发生了?

重臣们用过晚膳,就齐齐告退出宫了。他们还得回去商议、打听一下最新消息,看宫里宫外今日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而皇帝也移驾慈宁宫,去向母亲请安,顺便问一问她今日特地召他去,是为了什么事了。

高桢独自回到父亲在宫里的临时居所住下。关于他在皇帝面前直陈早日立皇长子为储的小道消息,也很快就被宫人传到了皇子所那边。坤宁宫中的皇后娘娘已经想好了明日将安阳侯夫人召进宫来后,要说些什么话,促成安阳侯府大公子与蒋雯的婚事。

宫外,蒋家老夫人派出了心腹,连夜给安阳侯夫人送去了一封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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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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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皇后起身梳洗,贴身侍候的宫人给她梳了她平日最喜欢的发式,插戴了平日最喜欢的首饰,还给她奉上了平日最喜欢的早点,但皇后的心情依然很糟糕,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

昨儿晚上皇帝到坤宁宫来了。皇后当时还以为他是要留下来过夜的,有心要拿一下架子,好让丈夫来哄自己。没想到皇帝一开口,既没有问她一天都做了些什么,也没有问两个儿子的功课如何,更没问小女儿是否哭闹,却直接问她为何还不下懿旨给谢襄飞与蒋雯赐婚。

皇后当时的脸色就不太好kàn

了。她知dào

皇帝刚从慈宁宫过来,不用说也知dào

,一定是太后那边在催了。难道他们蒋家就如此心急着要嫁女?不过拖上三两日,就鼓动皇帝来催她,这是赶着投胎呢?!皇后那时就已经一肚子气了,原本对于瞒着皇帝给蒋雯另行赐婚还有些心虚,立kè

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她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要给太后与蒋家人一个好kàn

。至于皇帝会不会生气,他生气了又会有什么后果,她是半点都不在意。难不成他还能废了她?就算是为了两个儿子,他也不会这么做!横竖他心里已经没有她这个原配正妻了,正寻思着要纳妃呢,她气一气他又怎样?

至于蒋雯被指婚给安阳侯府大公子后会如何。她也不放在心上。好歹那是正儿八经的勋贵之家,大公子也是要袭爵的,门第不比蒋家差。安阳侯府大公子好色又如何?蒋雯的容貌不俗。想来还能拴得住男人的心,况且只要有蒋家在,安阳侯一家断不敢有半点怠慢,她一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里就委屈了?即使再有什么不如意处——皇后心想,谁叫她肖想自己的丈夫和弟弟呢?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皇后的表情有些扭曲了,看得周围侍候的人心惊胆战。说话做事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两位皇子过来请安了,皇后总算露出了笑容。母子三人用过早膳,皇子们自去上学。皇后便下了旨,召安阳侯夫人晋见。

她身边侍候的心腹宫人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她:“娘娘真要召见安阳侯夫人么?昨儿晚上,皇上问您今日打算做什么。您说了要召见外命妇。提到安阳侯夫人,皇上脸色就有些不好kàn

。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皇后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皇上怎会知dào

?他若知dào

了,昨儿晚上就该问了。他没问,可见不知dào

。兴许只是不喜安阳侯这种平庸无能的勋贵罢了。”

皇帝确实对不争气的宗室子弟、皇亲勋贵非常不待见,听到名字就不会有好脸色。那宫人想起此事,犹豫了一下,就没再啰嗦了。虽然她觉得皇后的计划不太好。可后者如今的脾气越发大了,她做下人的还是别多嘴了吧。倘若惹恼了皇后。把她贬去浣衣局,她就哭都来不及了。

皇后顺利召见了安阳侯夫人,后者没花多少时间,就穿着大礼服进宫来了。在简单的开场白之后,皇后直接聊起了如今京中官宦门第中的出色名媛,安阳侯的两个女儿被顺带提出来了——事实上她们俩一个是丫头生的庶女,一个年仅六岁,根本就不为外界注意——皇后的目的只是要提起蒋雯罢了。她违心地把蒋雯夸了半日,又提到蒋雯至今还未许人家这件事上,然后仿若无意般问了安阳侯夫人一句:“本宫记得……府上的大公子也还未婚配吧?年纪似乎跟蒋家姑娘相仿啊,岂非一桩天造地设的好亲事?本宫愿做大媒!”

安阳侯夫人一脸的平静:“皇后娘娘说笑了,蒋家姑娘品貌双全,我们家大公子哪里配得上?况且我们侯爷已经给长子定下了亲事,恐要辜负娘娘好意了。”

皇后愣住,随即沉下了脸:“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本宫可从来没听说过!”

安阳侯夫人镇定地说:“说来也巧,正是昨日定下的,已经交换了庚帖与信物。皇后娘娘大概是没来得及听说。”

皇后深吸了两口气,勉强笑了笑:“是么?不知是哪家千金,如此有福?”

安阳侯夫人微微笑了笑:“是臣妾娘家内姪女儿,与大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我们做大人的都乐于亲上加亲,侯爷还十分欢喜呢。”

皇后的脸都快扭曲了。狗屁的情谊深厚!安阳侯府大公子压根儿就看不上这个继母,哪怕后者在府内府外都名声极好,连大公子亲娘舅家都说她是个贤惠妇人,大公子本身也从来就没说过继母一句好话,又怎会看得上继母的亲侄女?这门婚事定是安阳侯夫人有心为之!她本是填房,娘家父亲不过五品,兄长三十多岁才入仕,至今还是七品县令,女儿能嫁给安阳侯府的继承人做原配正房,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安阳侯夫人就更不用担心丈夫死后,她母子几个会被继子赶出侯府去了。就因为这个所谓的贤良妇人的一己私心,皇后的计划失败了,她内心恼火无比。

可是,如果安阳侯果真为儿子定下了这门亲事,连庚帖都交换了,她即使贵为皇后,也不可能勒令人家退亲另娶。更何况这件事在做成前她还得瞒着皇帝。她咬了咬牙,忍住气没翻脸,但心情已然大坏,随便跟安阳侯夫人聊了几句,便把人打发走了。

安阳侯夫人淡定地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心里知dào

自家从此就算是得罪皇后娘娘了,但她不后悔。

蒋老夫人的那封信对她来说。既是惊吓,也是机遇。她几乎是立kè

就想好了要怎么告知丈夫安阳侯,只需yào

多吓唬几下就行了。安阳侯平庸而胆小。起初听说皇后要把太后的亲侄女许配给自己儿子,就高兴得忘乎所以,再听说这是皇后瞒着太后、皇帝、蒋家与谢家做的决定,而且严重违反了这些贵人们的意愿时,他又吓得脸色都白了。安阳侯夫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得罪了皇后,只是得罪她一人罢了。皇后不可干政,又是违令行事。有太后、皇上在,她不能对我们家做什么。可要是我们糊里糊涂应下了婚事,真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了。以你儿子的德性,肯定要把亲家得罪得死死的,到时候,你就要直接面对太后、皇后与蒋家的不满。说不定连谢家也要埋怨我们夺了人家的媳妇。这又何苦来?”

安阳侯立kè

下了决定:“我们不答yīng

这门亲事,无论皇后娘娘怎么说,都不能答yīng

!”

安阳侯夫人就说了:“若是皇后娘娘直接下旨怎么办?我们答不答yīng

,又有什么要紧?”

安阳侯立kè

就颓了:“那该怎么办?”

“立kè

给你儿子定下亲事!”安阳侯夫人说出了自己盘算多时的建议,“你儿子已有婚约,皇后娘娘就没有理由给他赐婚了。若是女家一心强求,倒也罢了,可如今是媒人自己有私心。瞒着两家做的媒,怎么可能闹大?到时候。我们家就不是拒绝了皇后娘娘,而是实在没办法答yīng

。”

“没错,我们就这么办!”安阳侯很轻易就被妻子说服了。

一夜之间,上哪儿找合适的儿媳人选?恰好安阳侯夫人的娘家人就住在附近。她亲侄女年纪合适,容貌也有几分清秀,从小跟着祖父与父亲读过几年书,勉强称得上是才貌双全,虽然性情有些泼辣,小时候没少欺负安阳侯府大公子,但在安阳侯看来,能管得住他大儿子的媳妇,就是好媳妇。于是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下了,当场连庚帖与信物都交换了,甚至还谈到了婚期。安阳侯府大公子因为彻夜未归,还不知dào

自己已经多了个彪悍媳妇呢。

安阳侯夫人顺利为夫家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再给自己添了一个帮手。只要侄女顺利嫁进侯府,生下子嗣,这个家,就仍然是属于他们母子的!至于皇后?安阳侯府又不涉足朝政,只需yào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皇后跟他们有何相干?

皇后自顾自地生起了闷气,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些。虽然她对安阳侯夫人的回答非常失望,又疑心这婚事未免订得太巧,会不会是哪个知情人走漏了风声?但无论如何,她打算要做的事,是不会因为这点小小挫折便半途而废的。京城里适龄的大家子弟有得是,哪一个都可以配给蒋雯。哪怕是寻个比安阳侯府大公子长进些的便宜了那丫头,也远胜自家弟弟被糟蹋了!

皇后重新振作精神,开始盘点京中合适人家的子弟,还有哪个尚未婚配。这一盘点,便到了中午。她循例去问宫人,皇帝是否会过来陪她和孩子们用膳,宫人却回禀说皇帝到慈宁宫去了。皇后又暗暗生了一场闷声,便命人准bèi

饭菜了——他们母子三人也可以吃自己的!

不料皇子们还未到,皇帝反而先过来了,还带来了曲水伯夫妻和谢襄飞——皇后的父母与兄弟。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kàn

,见到皇后,更是一脸的郁闷。

皇后看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皇帝坐在上座,板着脸不说话。曲水伯与妻子对望一眼,都有些无力,不知该如何说。只有谢襄飞年少气盛,又与长姐素来感情和睦,忍不住开门见山:“姐姐,你是不是打算瞒着太后与皇上,将蒋家四姑娘许配给安阳侯的长子?”

皇后惊得如遭雷劈,慌了下神,才勉强镇定着回答:“你胡说些什么呢?”

谢襄飞却半点都没有被她的回答迷惑住:“姐姐不必隐瞒了,我们全都听说了。姐姐为何要这样做?如果不愿意让两家联姻,你直说就是了。为何要这样……先是答yīng

了太后娘娘、皇上和蒋家,却在背地里找人设陷阱,企图污人名节。这太过分了,太卑鄙了!姐姐,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皇后的脸色刷的白了,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努力定下神,看了看皇帝和曲水伯夫妇,也发xiàn

了他们脸上充满着失望。皇帝眼中更显露出了怒意。

——他为什么要生气?皇后心里自嘲地想:难不成是在为他心爱的表妹委屈么?既然如此怜惜蒋雯,怎的不直接开口,将人收进后宫算了?还要装模作样的将人许配出去做什么?

皇后呆立半晌,一句话都没说。这时候,两个皇子过来了,看到殿中的情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有些吓着了。

皇后素来疼爱两个儿子,自然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她沙哑着声音道:“皇儿们先回自己院子去吧。母后会让人把今日的午膳给你们送去的。”

两位皇子迟疑地对视了一眼,正准bèi

施礼告退。皇帝却忽然开口了:“皇儿们留下来吧。你们已经不是孩子,有些事也该知dào

了。”

皇后猛然转头看向他,面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我的小说《闺门秀》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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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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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向皇子们诉说事情来龙去脉时,皇后整个人都是木的,呆然坐在一旁,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心里清楚,无论她认为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多么的理直气壮,当她的原因被摊到台面上来的时候,是站不住脚的。她一向在儿女面前维持的温柔慈爱形象,在今日过后,也许就要完全破灭了。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恨意,恨丈夫不肯给她留一点体面,居然直接在儿子们面前拆穿她的计谋。他难道就完全不顾念十几年的夫妻感情么?!

另一边,皇帝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述说完毕了。他所说的“事实真相”,是结合了高桢与蒋家双方的说法,还有皇帝前一天晚上从皇后那里问到的答案,以及今日安阳侯夫人进宫后所经lì

的事实。这个版本的真相里,皇后是绝对的大反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出尔反尔,还暗中用卑鄙无耻的手段算计他人。听了这番叙述,两位皇子都是自幼读书明理的孩子,自然明白谁是谁非。

他们心中都震惊无比。皇长子面色煞白地低下头,迅速思索着皇后这么做的原因,以及事情曝光的后果。无论如何,他身为人子,绝不能看着母后被废!可是……母后犯下如此大错,虽然不曾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却已然惹怒了皇祖母与父王,该如何才能求得他们原谅母后呢?

皇次子没有兄长想得那么多,他惶惶然地直接问皇后:“母后。这些都是真的么?是假的吧?是别人编出来冤枉您的吧?!”

皇后抬起头,含泪看着一贯疼爱的小儿子,心中一阵感动。她正要开口说话,她的弟弟谢襄飞却在一旁先开口了:“不是假的,真真切切……这都是你母后做出来的事!她连你外祖父、外祖母都瞒住了,我还在家里等她赐婚的懿旨呢,哪里想到你母后会在我的婚事上耍花招?进宫前我已经私下去找过安阳侯长子。他承认了这件事,还供出了与他联系的人。那人为了取信于他,还从你母后这里借了一样信物呢!”说完后。谢襄飞右手一翻,将一样物事丢进了皇次子怀中。

皇次子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抱住,拿在手里一看,却是个荷包。看上头的纹样。这荷包并非内造之物。但荷包里头塞着一块丝帕,上头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大红印鉴,正是皇后从东宫储妃时期就经常使用的一枚“继德堂”闲章。

皇次子对这枚闲章熟悉无比,清楚这并非伪造而来的,内心顿时无比惶恐。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母后,脑子里一片空白。若只有太后和蒋家说皇后干了坏事,他会觉得是他们在冤枉自己的母后;若连皇帝也说是皇后干了坏事,他会觉得父皇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误会了母后;但若连素来亲厚的小舅舅谢襄飞也这么说,还拿出了证物。那他心里就清楚地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母后,确实做了卑鄙的错事。这无疑颠覆了他的三观,他实在不知dào

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了。

面对着两个儿子震惊的目光,皇后崩溃了。

她冲着弟弟大声哭喊:“你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为什么?!我是你姐姐,我是你亲姐姐!我那么疼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谢襄飞年轻气盛世,也表现得同样激动:“这事我不说,皇子们迟早也会知dào

,倒不如早早说了,省得他们从姐姐这里听到另一种说法,信以为真,将来出去被别人糊弄!姐姐冲我发什么火?难道姐姐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你不满yì

这桩婚事,为何当初不明说?为何要答yīng

了太后与蒋家,回头又瞒着家里做手脚?你要把本来说好要许给我的姑娘另配他人也就罢了,为何非要找上那个色中饿鬼?!他无德无才,本是出了名的草包,这等秘事说与他,他会保密么?!我拿到这荷包的时候,他正跟别人炫耀呢!见了我,他还一脸得色,当着众人的面说很快就会把我的未婚妻弄到手了,帮手就是我的亲姐姐!还说若我日后对自己的女人再有所不满,只管转手给他,只要是美人,他就不嫌弃——我的好姐姐,你知dào

那一刻弟弟是什么感受么?我自出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偏我半句话都反驳不回去,因为那块丝帕上有姐姐的印鉴,我一反驳,它就会直接打我的脸!”

皇后瞪大了双眼,气得浑身发抖:“他竟敢……他竟敢如此……”

“他有什么不敢?!”谢襄飞索性破罐破摔了,“姐姐如此轻率,选择了这样一个蠢物合zuò

,却瞒着家里人,到底是想恶心蒋家,还是要恶心弟弟我?!您可知dào

,蒋谢两家联姻之事虽还未有明旨,但因为你已答yīng

了,两家私下里早就开始筹备起来,亲友间不乏知情之人。倘若你真的另下赐婚的旨意,你要将谢家的脸面置于何地?你又要父亲和母亲将来如何在京城立足?!”

皇后已是泪流满面,浑身发软地坐倒在座椅上:“我不知dào

……”她并没有答yīng

,只是想虚应故事,搪塞太后与蒋家罢了。哪里想到自己的娘家亲人也会如此心急?

谢襄飞红着眼圈冷笑:“姐姐自然不知dào

,姐姐素来随心所欲惯了,在家时有父亲与母亲宠着,出嫁后有皇上宠着,如今两位皇子对你也孝顺纵容,甚至连太后与蒋家,也因为皇子皇女们,对你一让再让。你半点都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委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曾为旁人着想过半分?!姐姐从前不是这样的,为何如今做了皇后,就变了呢?”他说得声音都哽咽了。“我不喜欢现在的姐姐,你把我从前的姐姐还回来吧!”

皇后听完,已经泣不成声:“不是我要变……我也是不得已……我是被逼的!”

“谁逼你?”皇帝冷冷地开口了,“到底是谁逼你了?”

皇后含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一切不都是他害的么?怎的如今倒装起没事人来?

皇帝半点不为那一眼所动:“皇后担心朕会另纳新人,可是外朝内宫,但凡有人劝朕。朕都一概以守孝为由推拒了。等三年孝满,你也休养好了身体,正好再为朕多生几个皇子皇女。只要朕子嗣繁茂。哪个忠心的臣子会多事要我纳妃?前朝后宫为祸,正是前车之鉴!而朕如此坚决,不为别的,只因当年新婚时。朕曾答yīng

过你。夫妻相守到老,绝不变心。朕始终信守诺言,皇后却总抱猜疑之心,三天两日跟朕闹脾气。若朕真有心违誓,广纳后宫,皇后又能如何?朕一心为皇后,皇后却不知体谅,如今难道要说是朕在逼你?”

皇后咬紧了下唇。默默流泪不说话。

皇帝又继xù

道:“皇后总担心朕会不立大郎为储,朕一再说了心里有数。皇后始终不信。所谓立桢儿为储的设想,不过是当年皇兄初退位之时,外头的人担心朕少不更事,无法坐稳储君之位,方才出的主意,可是皇兄当时就否决了,此后更是毫无保留地助朕登位。朕登基后,皇兄便带着桢儿退居王府,不结交朝臣,也不理会朝政。外人不知情,猜疑于他也就罢了。皇后是知情人,怎的也因为几句闲话,便跟着挤兑起至亲来?你可知dào

,昨日桢儿来寻朕,直言朕该早立大郎为储,免得宫里不安,朝上纷攘。他若当真对储位有意,又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皇后这两日有心事,不曾留意宫中传言,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皇长子点头向她证实:“儿臣也听说了。”皇次子吞吞吐吐:“确实有这样的传闻……”甚至连住在宫外的曲水伯也说:“外头也有风声呢。”

皇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会这样做?”旋即又有了另一个想法:“他是故yì

的!故yì

说这样的话来收买人心,并非真心实意地拥戴我儿!否则昨日之事,怎的今天便传得人尽皆知?”

谢襄飞忍不住道:“广平王世子是真心也好,是假意也罢,反正他这样说了,其他人也听见了,就成了定局。姐姐,你到底明不明白?”

皇后哑然。她怎会不明白?不管高桢是不是真心的,他都不可能出尔反尔。如今他就是皇长子第一位明面上的支持者。她再继xù

排挤人家父子,只会给儿子拖后腿,让朝臣们见了,也纷纷生出离心,不愿拥戴皇长子。

皇帝看着皇后的神情,眉间隐隐露出几分自嘲之色,又接着说:“还有,皇后所谓蒋家送女入宫一事,也是想偏了。蒋家其他几个房头确实有过这种想法,但四舅一家反对得最为坚决,他直接从天津写信回来说,四表妹的婚事他要自家做主,绝不会送女入宫。可皇后最猜忌的,又偏偏是四表妹。哪怕外祖母与四舅母直接求皇后赐婚,皇后也仍旧放不下忌惮之心,打算直接毁了四表妹终身……”他沉下了脸,“朕看着四表妹长大,她于朕就象是亲侄女一样。是朕建议蒋谢两家联姻的,若因此而害了四表妹,皇后叫朕如何去见外祖母与舅舅们?朕的亲人并不是只有皇后与皇儿们,皇后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要害的人亦是朕的至亲?!皇后但凡有半点在意朕,在意皇儿们,也不该做出这等蠢事来!”

皇后紧紧咬住下唇,低头垂泪。她如今是真的后悔了。她没有打听清楚事情的真相,又选错了合zuò

的对象,更是没找对真zhèng

需yào

提防的人。落得这样的结果,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低泣了半日,她勉强振作精神,沙哑着声音问皇帝:“皇上不必再说了,事已至此,多说何益?我知dào

自己做了蠢事,也知dào

你今儿是不打算再放过我了。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我的小说《闺门秀》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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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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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还没有说要如何处置皇后,皇长子就先站了出来,跪在地上为自己的母亲求情。

他讲了很长的一段话,先为皇后的所作所为道歉,也为皇后的做法,向太后、皇帝、广平王父子、蒋家人与谢家人道歉。这些都是他的长辈,里头还有皇后的长辈。不管皇后说自己有多大的委屈、多少的不得已,做出这种事来,气着了长辈,终究是有错的。这一点无可辩驳。他身为人子,虽然敬爱自己的母亲,却也知dào

谁是谁非,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道完了歉,皇长子又开始请求皇帝,给皇后一个改过的机会。不仅仅是因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因为皇帝皇后成婚多年,情谊深厚,还有两儿一女,而皇后从前未入主后宫时,也一直是位众口称赞的贤妻良母,对太后、广平王府与蒋家并无失礼之处。她如今会犯下这样的大错,都是因为身份骤变,她却不能适应的缘故。当然她的错是无可辩驳的,但他还是请求众位长辈们,看在她往日孝顺殷勤的份上,让她能够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

最后,皇长子也反省了自己。他是小辈,日日陪伴在母后身边,明知dào

母后对皇祖母多有误会,却没能从中劝解,反而听从母后的吩咐,对皇祖母多有怠慢。他深感自己犯下了大错,有违孝道,所以伏地向父皇请罪。

皇长子素来聪慧知礼,在皇室皇亲中人见人爱。也是皇帝皇后所骄傲的儿子。哪怕是太后因为皇后的缘故,对他有些冷淡,也不否认他的态度礼数并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他主动跪下为皇后求情。又把责任拉了一半到自己身上,越发令人深感难得。皇帝虽没说什么,谢家人已经被感动了,早早消了气。曲水伯夫人含泪抱着女儿哭道:“我的儿呀,有这样的儿子,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能再犯糊涂了呀!”

原本还高高抬起下巴。红着眼圈等待皇帝处置的皇后,在听完长子的话后,早已泣不成声了。她哭倒在母亲的怀中。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悔恨。

皇次子无措地看着这一切,忽然间,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兄长身边。哭着对皇帝说:“父皇。您就原谅母后这一回吧!母后不会再犯了!若是您废了她,叫皇兄、儿臣和皇妹怎么办呢?!”

内殿方向传来小公主的哭声,还有乳母慌忙哄孩子的声音,看起来似乎收效甚微。皇帝转头看了看内殿方向,起身走了过去。乳母在里头用带着哭声的语气求饶,皇帝没有理会,抱着女儿重新走了出来。小公主哭得满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瞧着就可怜,却还含含糊糊地叫着“娘”。皇后的母爱瞬间爆fā

了。连忙扑过去,接过了女儿,小心地抱着哄她,哄着哄着,却又哭了起来,反而让小公主更加害pà

,哭得越发厉害了。

曲水伯夫人见状,连忙上前从皇后怀里接过小外孙女,柔声哄着,总算把小公主哄得收了泪。皇帝微微松了口气,看了皇后一眼,暗叹一声,便淡淡地道:“皇后为大郎、二郎收拾一下吧,明日就让他们搬到乾清宫去随朕住。”

皇后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身体已经先一步软了:“不……不要……皇上,求你不要……”

其他人都暗自震惊,猜想皇帝这是要将皇后与皇子们分离开来了。小公主年纪还小,离不得母亲,兴许可以留在坤宁宫,但两位皇子显然就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时常与自己的母后在一处了。皇帝这是彻底失去了对皇后的信任,担心皇后会对两位皇子产生坏影响么?

看着皇后与其他人的目光,皇帝的表情非常平静:“皇后不是一直劝朕早日立储么?朕本想等大郎开始问政了,瞧一瞧他天赋如何,再做决定。今日朕见大郎行事,颇为明白事理,也懂得孝道,想来日后也担得起天下重任。既如此,朕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准bèi

立储之事吧。大郎、二郎日后就随朕住,也方便朕日夜教导。你精神不好,要照看小公主已经很累了,大郎二郎的功课,你日后就不必操心了,且安心在坤宁宫休养吧。”

皇后听得呆住了。皇帝这话的意思是……立储本是她日盼夜盼都想要达成的愿望,可当愿望成真,她心里为何并不感到高兴呢?

皇帝又对一脸惊讶的皇长子道:“你能懂得今日之事谁是谁非,懂得要为你母后陪罪,而不是不顾事实真相,一味为你母后辩解,父皇很欣慰。希望你将来也能认清楚忠奸贤愚,不要因为亲近之人的一面之辞,就对事情擅作决断,混淆是非,以致酿成大祸。”

皇长子呆了一会儿,才直起身来,向父亲大礼参拜下去。

皇次子跪在一旁,还有些茫然:父皇这算是答yīng

了原谅母后么?皇兄要做太子了?可他身边的人明明说过,父皇一直不立太子,是为了等他兄弟俩长大了,看谁比较聪明能干,再决定太子人选的,怎的现在就定下来了?

皇帝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带着努力保持冷静的皇长子与一脸茫然不解的皇次子离开了。他没说要如何处置皇后,似乎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可是他要求皇后从此“安心”在坤宁宫中休养,专心照看小公主,不要再操心两位皇子的事,似乎就是一种惩罚。若只是为了就近培养未来的储君,那怎么还把皇次子给带上了呢?

皇后终于想明白了,顿时心如刀割,她抱着曲水伯夫人就开始大哭,小公主见了,又跟着大哭起来。曲水伯夫人手忙脚乱地一边抱着外孙女,一边哄着女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谢襄飞看不下去,抱过小公主到殿外哄去了。

殿内只剩下皇后与曲水伯夫妻。曲水伯见状便劝女儿:“皇后此番实在是太过了,无论是太后还是广平王,亦或是蒋家,都不曾对皇后与皇子们有过敌意,皇后怎的就跟他们过不去呢?如今好好的,亲家变仇家,婚事也不成了。我们在宫外倒还好,皇后在宫里,要如何见太后娘娘呀?!”

皇后哽咽着说:“父亲别说了,我……我如今也后悔得很,当初不知怎的,就认定了他们不是好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实话与你们说,我如今也依旧觉得他们未必是好人,只不过占了上风,我却失了道理,方有今日之败罢了。”

曲水伯夫人急得跺脚:“皇后怎的还说这样的话?你继xù

这么想,今后就没个了局了!”

皇后低头道:“母亲放心吧。今日我吃了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亏。是我有眼无珠,找错了人,也恨错了人,如今得了报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蒋雯那边……原是我对不住她。既然弟弟喜欢这门亲事,那还是想办法促成了吧。以弟弟的才学品貌,配蒋雯原是绰绰有余的。”

曲水伯夫人叹道:“晚了。太后发了火,直接发了话,说不会再与我们谢家结亲了。不但蒋四姑娘,连蒋家其他几房的女儿,也不会嫁给姓谢的人,蒋家子弟,更不会娶谢家女。如今只盼太后早些消了火,两家只当是寻常亲戚般相处就好,结亲却是妄想了。蒋四太太已求得太后与皇上允诺,蒋四姑娘的亲事,由她父母做主。至于我们襄飞,却还要由皇上指婚,我们夫妻从此就再也做不得主了。”

皇后吃了一惊,心下忧愁:“怎会如此?皇上会给弟弟寻个什么样的媳妇?”

曲水伯道:“皇后若当真为你兄弟着想,将来还是跟皇上和好了吧。别再闹脾气了!”

皇后听了眼圈又是一红,低下头去,哽咽道:“我就知dào

,皇上这是存心要拿捏我,他带走了两个皇儿,又将弟弟的婚事捏在手里,就是在告诫我,若再敢犯错,他就直接拿我最心爱之人开刀。既如此,我还能说什么?他要如何,就随得他去吧。便是他明儿纳上十个八个美人,我也再不管了,只缩在我的坤宁宫里做个贤后,由得他快活去!”

她这话说得既委屈,又有几分心灰意冷。曲水伯夫人劝了半日,见她平静了许多,方才与丈夫、儿子告退。

出得坤宁宫大门,曲水伯夫人就忍不住难过:“不成了。皇后这是灰了心,也是伤了心。其实皇上对她还是十分念旧情的,奈何她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如今连大郎、二郎也离了她身边,她若当真幽居坤宁宫,不见外人,只怕越发要想偏了。这可如何是好?老爷,要不……我们想法子送两个贴心的侍女来陪她吧?总要开解开解她才行。她如今身边侍候的几个,只会听她吩咐做事,木头人一般,不知dào

真心为她操心。我实在是信不过。”

曲水伯看了夫人一眼,淡淡地道:“你要送就送吧,我就怕没什么用。如今皇后虽未被废,却跟被废也没什么两样了。皇上与她已经离心,太后又心怀怨恨,今后在宫里,她注定了孤立无援,倘若真有新人入宫,得了皇上的宠爱,她这皇后就跟虚设没有两样了。到时候,即使皇长子已经顺利立储,也终究是地位不稳。”

曲水伯夫人听得一惊:“那可怎么办呢?老爷,皇长子可不能出事呀!”

曲水伯“嗯”了一声,心里却已经有了个想法。也许这有些对不住皇后,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谢家的利益,皇长子的地位,比一切都重yào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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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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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病”倒了。

消息很快在京城传开。虽然太医院那边的统一说法是皇后不慎感染了风寒,但朝野间相信的人并不是很多。指婚一事,即使太后、皇帝与谢家都不欲公开,可蒋家身为苦主,却难免有人会在亲友间抱怨两句,尤其是那些不曾被皇后当成眼中钉、却又有自己想法的旁支。再有蒋谢两家先前虽未得明旨,却也曾向亲友暗示过一番,公开做些准bèi

联姻的动作,如今事情没了下文,总要有个缘故。亲友们问起,当事人不想说,却总有忍不住说出来的知情人。还有慈宁宫里陪住的太妃、太嫔们,有心要送美人入宫的宗室皇亲们,以及算得上半个局内人的安阳侯府那边,都陆陆续续有些风声传出。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虽然没有人公开谈论皇后娘娘的“病情”,私底下却没少互相交互眼色,彼此心里有数。

没几日,又有消息传开:皇帝看到御史参奏安阳侯府大公子行为不检的奏本,当场大发雷霆,特地把安阳侯给召过去训斥了一顿。作为对安阳侯教子不力的惩罚,他的侯爵被降到了伯爵,已是世袭勋爵的最低一等,也不用考lǜ

什么世子不世子的问题了——他所有儿子都失去了继承爵位的可能。据说安阳侯回到家就把被关在家里好几日的大儿子揍了一顿,又拉着有伤在身的大儿子去祠堂向祖宗赔罪。从此以后对这个儿子严格了许多,也更亲近继室所生的几个出色的儿子了。

安阳侯府大公子行为浪荡已经有好几年,不过他名声虽坏。却从未真zhèng

做过什么孽,顶多就是贪花好色些,见了女子便口花花,爱往青楼楚馆去,如此而已。京城的高门大族中,作派比他更不堪的也有好几个,一向都有御史盯着他们不放。皇帝居然只瞅着安阳侯府大公子一个发作,这事儿还真有些诡异。宫外的人越发相信传闻是真的了,对于胆敢帮着皇后跟太后、皇帝与蒋谢两家做对的人。只是挨了顿打,失了爵位,已经算他走运了。

一个小卒子尚且如此,做为罪魁祸首的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大家的关注对象。

几乎所有人在听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都觉得皇后是在作死,没几个人同情她的遭遇,倒是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倘若帝后失和,皇后失宠,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不会再坚持不纳妃了呢?而要是皇后的后位不保了,那么皇长子与皇次子的地位自然也就没那么稳固了。如果有新册封的妃嫔生下子嗣,那还是很有希望争取储位的吧?

不少一心想送女入宫的人家都在打这个算盘,怎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正当他们摩拳擦掌。想方设法要再上书请求皇帝纳妃时,皇帝的一份旨意给了他们当头一盆冷水:他下令礼部准bèi

立储大典了。

皇帝要立储。而且明白说出是要立皇长子为储了。朝中那些比较稳重忠君的大臣们都觉得这是大好事,国有储君,就意味着大局安定了,就算皇帝有个好歹,也不至于后继无人。可对于有私心有野心的人来说,这事儿就不妙了。储位一日未定,他们仍可送女入宫,争取早日生下子嗣,博一把富贵。可是储位既立,只要储君没有什么大过错,那无论其他皇子有多么出色,也动摇不了储君的地位。如果非要去拼一把,那就得冒着天大的风险,不成功,便成仁。这无形是增加了他们博富贵的成本。有些人就开始犹豫了,在朝上嚷嚷着皇帝应该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的人少了不少。

倒是有人议论,说皇长子年纪还小,现在就立储太仓促了,不如过几年等皇长子成年了再说。当初先帝立储时,都有好几个儿子了;广平王立储时,也年近三十;当今圣上立储,同样也是在成年结婚生子之后。这个年纪才被册立的储君,基本已经有了不错的执政能力,性情品行也都比较稳重,有妻有子,意味着后继有人,如果儿子里头还有不错的苗子,就更让人放心了。比如先帝当年能成功击败深受太祖皇帝宠爱的颖王,被立为皇储,就是凭他有两个不错的儿子。如今的皇长子,年纪不过十一二岁,连朝政都还未正式参与,也不知dào

能力如何,更不知dào

他是否能生下有能力接掌大位的子嗣,怎能放心立他为储呢?

朝中议论纷纷,有人觉得早日立储好,有人觉得再等几年慢慢看了再议不迟,也有人从中搅浑水,说只有两个皇子太少了,不如等多几个皇子出生了,再好生择选一个?当然要如何再多生几个皇子,方法还要另议——然后便有守礼重礼的老臣吹胡子瞪眼地驳斥回去:“皇长子既嫡且长,聪慧知礼,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储君人选,就算再有旁的皇子出生,也不可能越过他去,还说什么择选?你这话将祖宗礼法置于何地?!”

朝上吵成一团,皇帝也不管,由得他们吵去,只要别误了正事就行。礼部那边要筹备立储大典,也不是三五月就能筹备出来的。以皇帝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少说也得筹备上一两年的功夫。皇长子跟本朝前几位储君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一些细节上的安排认真讨论起来,也要花上不少时间呢。这一拖,日子可不就长了?皇帝安心让朝上的大臣们议去,再跟他提纳妃的人倒是少了,他正好空出手来,亲自教导两个皇子。等朝上吵完了,他的儿子也调教出来了,届时立储也无妨。

朝中这番热闹。赵琇自然也听说了,私下还跟张氏议论过呢。张氏思想正统,听说要立储了。自然是要合掌称颂:“皇室后继有人,这是我大楚朝的福气呀。”赵琇则在心里腹诽:皇后原来真的有心暗算蒋雯,并不是她想太多,身为皇后还这么小鸡肚肠的,没事给人添堵,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皇后犯了这样的错,皇帝都生气了。却依然决定提前立储,可见皇长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应该是让皇帝满yì

的。赵琇猜想,虽然不知dào

皇长子如何看待皇后的行为。但高桢先前求皇帝立皇长子为储,皇帝便真个立了,皇长子无论如何也要念这份恩情,不可能因为皇后几句坏话就为难广平王父子。高桢他们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吧?

赵琇暗暗琢磨着。是不是想法子给高桢送封信去。问他是否已经解决了先前的问题?她只能探听外头传的小道消息,个中真相却是不甚清楚的。有心找蒋雯问一问,可蒋雯那边已经好几日没有信来,也不知如何了。

赵琇正为此烦恼,猛然听到张氏在说:“立储是喜事,琇姐儿,你说我要不要进宫去给太后道贺呢?”

赵琇连忙醒过神来:“祖母先别忙着道贺,立储之事才开始议呢。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真zhèng

册立。太后刚生了一场闷气,只怕还在气头上。您没头没脑地跟她道贺。贺的还是皇后的儿子被立为储君,也不知太后会怎么想。”

张氏闻言把眉头一皱:“不至于吧?皇长子虽是皇后的儿子,却也是太后的亲孙子呀?要不……我就不道贺了,只去宽慰几句,这总可以了吧?”

赵琇想了想,觉得这也无妨:“您也不必提近日的传闻,只当作是闲来无事进宫陪她说笑就是了。拿些外头的趣事哄一哄她,最好别提任何跟蒋家、谢家以及安阳侯府有关的事。”顿了顿,“眉山伯府也别提。”虽然传闻里头没提丘媛这个人,但蒋雯若真的受了皇后的暗算,以她那么久都没进宫跟皇后打过照面来看,最有可能被算计的,一定是在眉山伯府喝喜酒的时候了。正巧丘媛当时的行径又古怪,可不就对景儿了?

“我好好的提他家做什么?”张氏一听眉山伯府,就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家与我们又不熟,我可不知dào

他家里的事。”

赵琇一笑置之,想了想,便回房给蒋雯写了封信。她虽不是什么知情人,却与蒋雯交好,连日通信,多少知dào

些内情,自然要问候一声的。蒋雯此番逃过别人的算计,但消息到底还是传开去了,跟谢家的婚事自然做罢,但因为牵连上了安阳伯府大公子,也不知dào

是否会损及她的闺誉。

蒋雯很快就回了信。她的笔触依旧轻快,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到传闻太大的影响,对于跟谢襄飞的婚事,她也不怎么在意——那本就不是她父母为她选择的婚配对象,不过是太后的一个想法罢了。原本为了蒋家的利益,她嫁也就嫁了,可如今她对皇后生出恶感,只觉得这门婚事恶心至极,又怎会乐意嫁去谢家?婚事做罢,她反而觉得轻松呢。不过外界的传闻确实很令人心烦,她跟母亲商量过了,打算过两日就先回天津去,等京中风波平息了,再回来不迟。

蒋雯在天津住了很多年,在那里有不少交好的闺中密友。回京大半年,她一直在想念这些朋友,也十分挂念父亲,如今总算有机会回天津去与他们相见了,她心里正高兴呢。

赵琇看了信,就忍不住感叹。本以为过得几日,就要先送走方仁珠,没想到蒋雯也要走了。世事变幻,还真是无法预料。赵琇寻思着,是不是要问清楚蒋家四房出发的确切时间,到时候亲自去送一送?说起来蒋雯与方仁珠离京的时间差不多,这段时间里适合远行的吉日也没几个,会不会是在同一日呢?

赵琇立时分别写信去了方家与蒋家,要问清楚他们出发的时间。方仁珠拿到信的时候,刚拆开来看了两行字,丫头便来报了:“五姑娘,大姑奶奶回来了。”(小说《闺门秀》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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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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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仁珠愣了一愣。

方慧珠前几日回门时才回过娘家一趟,怎的今日又回来了?即使是要为母亲弟妹送行,也不会选在今日。她是至亲,总要在娘家人离京当天亲自过来相送的。

方仁珠低头想了想,只说一声“知dào

了”,便继xù

低头看信。等看完了,她方才将信放好,起身整理衣饰,不紧不慢地往正院方向去。

正院上房里,方慧珠已经说完了今日的来意,方太太冷着脸端坐在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然后慢慢放下茶盏,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唇边的茶水,方才淡淡地道:“从前教导过你的嬷嬷们,如今都各自随亲人回去了。虽说是在咱们家名下的庄子里安家,却也是正经良民,与我们自家用的使唤嬷嬷不可同日而语。你想要将人请回眉山伯府,就自行备了厚礼,亲自前往相邀,与我来说做什么?难不成是指望我一声令下,就把人交给你带回婆家去?”

方慧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kàn

,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母亲此言差矣,嬷嬷们固然不是奴仆,却也是方家供奉。当初明明说好了,方家为她们养老,替她们亲眷添置房舍田产,她们会一直陪着女儿出嫁,至少要陪上三年,让女儿习惯夫家生活后。她们才会离开。如今女儿已然出嫁,嫁的也是高门大户,身边怎能没几个信得过的帮手?女儿使惯了的云曲月歌早就叫母亲撵出去了。如今连陪嫁丫头都是年前才添上的,一点都不好使,遇到什么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女儿倒是想借母亲身边的人,只怕母亲舍不得。那几位教养嬷嬷与女儿相处了几年,彼此相熟,又都是稳重能干、通晓世事之人。正好与女儿做个帮手,母亲怎的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应允呢?”

方太太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我哪里是不肯应允?我不是说了,你可以自行备礼前往相邀么?人家是宫里出来的。不是咱们家的奴仆,收了咱们家的束脩,教导你这些年,也算扯平了。如今人家一家团圆。有家有业。正是享福的时候。若她们答yīng

来帮你,那是你的福气;若她们不答yīng

,那也没什么好诟病的。我做不得她们的主,你自去求她们吧。”

方慧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哪里是没求过人家?亲自备了礼物,打发眉山伯府的大管家上门去请,没请动。人家嬷嬷正如方太太所言,不是奴仆,是宫里出来的人。曾经也是有品级的女官,侍候的都是贵人。从前想着她方慧珠有青云之志。她们若真能教导出个贵人,脸上也有光,跟着贵人回到皇宫里,更是好事,就答yīng

了。可如今方慧珠只是区区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勉强有个敕命在身,在她身边做事,与寻常仆妇何异?嬷嬷们的脸面如何下得来?

况且嬷嬷们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对于眉山伯府某些长辈的性情脾气,自然比方慧珠更清楚……

方慧珠就是因为请不动人,才回娘家来求助的。虽然嬷嬷们都是良民,不是方家的奴仆,可她们在方家庄子上安家,兄弟子侄不是在耕方家的田,就是在方家的产业里做事,又或是仰仗方家的权势做生意。方太太身为方家家主夫人,她要是发句话,嬷嬷们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不听。

可方太太却拒绝了方慧珠的请求。

方慧珠只觉得母亲更偏心了,而且偏心得没有理由。妹妹已经订了亲,不可能进宫了,方奕山一家出族,他的女儿也不可能应选,而方氏族中其他的女孩儿,不是年纪尚小,就是家世不够,没一个是有希望攀龙附凤的。那两位教养嬷嬷早已没有了用武之地,所以才早早就放出府去与家人团圆。如今她方慧珠夫家需yào

这些嬷嬷的助力,方太太为什么宁可将人投置闲散,也不肯助亲生女儿一臂之力呢?

方慧珠只能走近了母亲,压低声音苦劝:“母亲,我知dào

您还在生我的气,可您再生气,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呀?我在丘家,真的很需yào

帮手,您……”

“你需yào

什么帮手?”方太太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小儿子媳妇,既不是宗妇,也不用管家,每日只需yào

把丈夫婆婆和太婆婆侍候好就行了,能有什么大事?真有大事,也轮不到你操心!我给你安排的陪嫁丫头和陪房,虽然你用着不习惯,但个个都是忠心老成的,绝不会给你添乱。你若遇上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只管跟她们商议就是。若实在缺人,家里也不是没有经年的老嬷嬷,大不了我再派两个给你,你何必非要宫里出来的人?当年我们把人请来,是为了教导你礼仪。她们不是你身边侍候的人,而是你的老师!若你进了宫,她们跟着去,倒也罢了。你如今嫁进丘家,再要她们跟着,是把人当成了什么?从来只听说有人出嫁带着仆妇,却没听说过还有人带着老师的!若你想把人当成寻常仆妇带进丘家,也太抬举你婆家人了,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使唤宫里出来的人?!”

方慧珠咬紧了下唇,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就让她们到丘家来做老师好了,丘家也有几个姑娘,需yào

学些礼仪。嬷嬷们能给方家做供奉,自然也可以给丘家做。”

方太太冷笑了下:“笑话!她们已是我们方家的供奉,又得了我们方家的供养,又怎能改弦易辙去为丘家效力?!我知dào

你如今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成了丘家的媳妇。就该为丘家着想,但也别把娘家人卖了呀?!”

方慧珠连忙辩解:“我没有……”

“是啊,你没有。”方太太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你只不过是听说了宫里的传闻,觉得皇后娘娘失宠了,皇上要纳新人,你虽是不成了,但丘家还是有几个姑娘的。你婆家人再窜唆几句,你就回娘家来要人了。指望着用方家的供奉教出了丘家的姑娘,进宫应选成了贵人。能给你这个嫂子脸上添光彩?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好不容易才脱了泥潭,在皇上面前挣回了一点脸面。若再搅和进这种事里去,又会是什么下场?你只顾着你在婆家的脸面,可曾为你娘家着想过半分?!”

方慧珠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其实她婆婆与丈夫都没有明确说过打算送女入宫。但看婆婆让她教小姑子的东西。再听一听近来的传闻,她就猜到了他们的打算。既然猜到了,她又怎能不心热?如今她只怕比她婆婆还要更热衷于教出一个完美的名门淑女,只要丘媛成功做了妃子,她凭着这份恩情,还怕不能有风光的一日么?

至于方家,又不是方家送女入宫,不过是将两个没有用的嬷嬷转送给丘家罢了。能有什么问题?母亲的话未免言过其实。

方太太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就知dào

她是不可能改的了。便冷淡地道:“总之,这件事我是不会插手的,你若能说服嬷嬷们助你一臂之力,我也不会拦着,但你休想白白用方家的人力物力去助丘家成事!我劝你也别昏了头,事事都替婆家人出力。丘家家风不正,如今有求于你,自然会捧着你。若有朝一日你对他们没有了用处,他们还不知dào

是什么嘴脸呢。”

方慧珠气愤地说:“母亲怎能说这样的话?婆家人对我好,难道不是好事么?母亲不为我高兴就罢了,怎的还要咒我?我虽然已出嫁,却依然还是母亲的女儿。若母亲当真把女儿当成是泼出去的水,就太伤女儿的心了!”说罢红着眼圈转身就走,在门口处遇见了方仁珠,也不知站在那里听了多久。她恨恨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人,连声招呼都不打。

方仁珠无言地来到方太太身边:“母亲,姐姐她……”

“不要提她。”方太太面无表情地道,“她如今已经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了,只一心要在婆家人面前讨好卖乖,连娘家人都顾不上了。我倒是有些明白,丘家当日宁可撕破脸,也要威胁我们家照旧将你姐姐嫁过去,图的是什么了。原来他家也有攀龙附凤之心。宫里出来的人虽然不少,但能及得上我们家那两位供奉的却没几个,眼下是自由身的就更少了。与其费心另寻名师,还不如找现成的。丘家打的如意算盘,可叹我竟然没发xiàn

,平白折了你姐姐在里头。”

方仁珠皱起了眉头:“若丘家只是图这个,为何不肯推迟几个月再办婚事?姐姐先前说,是姐夫马上就要赶赴边城任职了。可女儿私下托了赵家大姑娘去打听,都说那个职位早就安排了人,是从西北调过去的宿年名将,并非前去历练的京城世家子弟。姐夫八成是在说谎,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方太太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缘故,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他家明媒正娶了你姐姐,想来他家也做不出什么荒唐事来。只是过得几日,我们一家就要南下,你三叔也要跟着去,没有半年回不来。京中虽然还有族人,到底比不得自家人贴心,未必能给你姐姐撑腰。若要指望姻亲照应……”她摇了摇头。

方仁珠明白她的意思。方家的姻亲里,最给力的尚家因为婚约之事,直接与方慧珠生隙;其次的柱国将军将曹家,因为曹太太方氏是方奕山同父异母的姐姐,感情再不好,也是一房人,方奕山出族是方慧珠一手促成,曹太太只怕心里正有气呢,对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其他姻亲、表亲诸如刘家、王家等等,论官职权势都远不如丘家,根本不可能给方慧珠撑什么腰。如果方慧珠在丘家没事还好,真有事的时候,她说不定就无处求援了。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方仁珠为长姐忧心,方太太倒是看得开,很快就将此事放下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自己选了这门婚事,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们别提这些,明儿去尚家作客,你可挑好衣裳首饰了?”

方仁珠小脸一红,点了点头:“已经挑好了。母亲可要过目?”

方太太微笑着点头,拉着方仁珠的手前往她的院子,路上还在想:明日要去见亲家了,不如就跟老姑母念叨一句,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方慧珠?丘家那点子心思,也要跟老姑母提一提才好……(小说《闺门秀》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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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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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慧珠回到眉山伯府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忿忿之色,不过在她走进婆婆眉山伯夫人的房间之前,她就已经将脸上的表情掩盖下去了。只是在向婆婆回禀今日娘家之行的收获时,不可避免地又显露出几分。

眉山伯夫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那几个教养嬷嬷,能请来当然最好,请不来也无所谓,宫里出来的老宫女罢了,又不是只有方家有,眉山伯府若真有心要请,还怕找不到人么?不过二儿媳兴冲冲地说要帮忙,她做婆婆的没有理由去阻止罢了。

她微笑着对方慧珠道:“无妨,你母亲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既是宫里出来的人,从前都是侍候惯贵人的,如今也有家有业的,非要让人再回来你身边当差,也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些。你也不必难过,过些日子再去试试,若几位嬷嬷愿意过来给你妹妹做先生,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若她们不愿意,我们再另寻名师就是了。倒是在找到名师之前,你妹妹的功课,还需yào

你多费些心。”

方慧珠为婆婆的宽容体谅而感动,连忙道:“母亲放心,媳妇儿一定会竭尽全力教导妹妹的!嬷嬷们会的东西,媳妇儿都曾经学过,比她们还学得更多些,至少诗书才艺,嬷嬷们是不懂的。若母亲信得过媳妇儿,就把妹妹交给媳妇儿吧。”从今往后,丘媛就是她的亲妹妹,比方仁珠还要亲!

眉山伯夫人自然是满面笑容:“好孩子,你愿意教导你妹妹。实在是她的福气。惠友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真是三生有幸!”

方慧珠听了,高兴得脸都红了。只是勉强维持着端庄的仪态,说话语气中的兴奋却出卖了她的真zhèng

心情:“妹妹这些天虽学了些东西,但太散了,头一天学了茶道,从宫里回来后,又说不学了,改学围棋。只是学了这些天,还不得要领。媳妇儿觉得,妹妹兴许在围棋上天赋寻常些。不如改学书画或是琴艺?这两样才艺不学上三四年,是学不出什么来的,因此越早开始学越好。母亲觉得,应该让妹妹先试学哪一种?”

眉山伯夫人哪一种都没选:“才艺不急。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跟你妹妹说些宫里的规矩,还有贵人们的脾性喜好。只要是你知dào

的,都跟她说一说。你也知dào

如今宫里是什么情形。先前皇后还没‘生病’的时候,常常召你妹妹进宫去伴驾的。如今她虽‘病’了,却未必不会再召你妹妹去。倘若你妹妹在宫里遇上了什么人,言语不当得罪了人家,以皇后如今的处境,也未必护得住她。为保万一。还是让她自个儿多学些东西比较好。”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对了,广平王父子的喜好,若你知dào

些什么,也跟你妹妹说一说。”

方慧珠疑惑不解:“为何要跟妹妹说广平王父子的喜好?”了解宫里太后、皇后又或是太妃们的性情喜好,她还能理解,女眷入宫,有可能见到的不就是这几位主儿吗?了解皇帝的喜好,则是为了将来丘媛入宫为妃后,可以早日博得皇帝宠爱;可是……这里头有广平王父子什么事?

眉山伯夫人正色道:“皇后因何而见罪于太后,你不知dào

吧?就是因为怠慢了广平王父子的缘故!皇上对此也是十分不满的。广平王父子看皇后,就象是在看仇人。可他们父子时常出入宫闱,万一你妹妹遇上了,他们因皇后而迁怒你妹妹,那该如何是好?知dào

些他们的喜好忌讳,也免得触怒了贵人。况且……你妹妹是时常能见着皇后的,倘若她能说服皇后与广平王父子和解,岂非大功一件?”

方慧珠仿佛听明白了,笑道:“既立了大功,怎能不赏?以妹妹的才貌家世,又是未出阁的女孩儿,有什么比一桩富贵之极的婚事更适合做赏赐呢?母亲放心吧,媳妇儿十分看好妹妹,她一定会成为贵人的!”

眉山伯夫人眉头微动,觉得方慧珠话里有话,又似乎误解了什么。如今外头流言满天飞,蠢蠢欲动的人多了去了,方慧珠本来就有攀龙附凤之心,会想歪了也不出奇。不过眉山伯夫人觉得,对一个刚嫁进丘家不过十天的新媳妇,没必要把自家的秘密计划都说出来。方慧珠只要做到丘家希望她做到的事,就足够了。

眉山伯夫人微微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解释:“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你别胡说,叫人听见了笑话。你妹妹脸薄,受不住旁人议论的。你照我说的,把你知dào

的事都告sù

你妹妹便是。要快,谁也不知dào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就召她进宫了。”

方慧珠连忙端正神色,款款下拜:“是,媳妇知dào

了。”

眉山伯夫人并不知dào

二儿媳妇其实已经在娘家人面前泄了她的“密”,等把人打发走了,就施施然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

丘老夫人正倚在长榻上闭目养神,见媳妇来了,只撑起一边眼皮瞥了一眼,懒懒地问:“听说友哥儿媳妇方才回了娘家一趟?”

“是,她去寻亲家太太讨那几个教养嬷嬷了。”眉山伯夫人将方慧珠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虽然没能把人请回来,但媳妇儿想,有友哥儿媳妇教导,也就差不多了。嬷嬷们能教什么?不过是宫里的规矩。我们媛姐儿又不是要进宫做妃子,学那些也没用,最要紧的是把广平王父子俩的喜好摸清楚,再打听打听太后娘娘的脾气。可惜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不成了,否则那门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我们家也不必再重头花心思去讨宫里贵人的喜欢了。”

丘老夫人不以为然地道:“从前广平王府确实是桩不错的亲事,不过如今看来也不过就那样。我瞧皇上对哥哥和侄儿确实有些忌惮,把媛丫头嫁过去,将来未必能得什么好处。不是都说皇上迟早要广纳后宫的么?即使皇上说了要守上三年孝,那也只剩下不到两年了。两年后我们媛丫头正当龄,进宫做妃子也够资格了,何必非盯着一个王妃的位置不放?皇后是伯府出身,我们媛姐儿也是伯府出身,哪里就比她差了?若将来能为皇上添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得也有做皇后的福份呢。”

眉山伯夫人听得吓了一跳,忙笑道:“皇妃虽体面,就怕我们争不过别人家。况且媛姐儿多有依赖皇后之处,万一叫皇后知dào

我们家有了这等心思……”皇后再不济也还是皇后,她的儿子马上就要立储了,奈何不了王爷世子,还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丘媛么?眉山伯府想尽办法去攀龙附凤,可没打算让自家亲闺女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丘老夫人闻言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大富贵,不冒险怎么行?你们束手束脚的,能有什么出息?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做父母的自个儿商量吧。我也懒得多说。只是有一样,玉丫头的肚子已经等不得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跟方氏说实话?我可把话说清楚了,玉丫头怀的这一胎,几位大师都说是大富大贵的命格,是丘家最出色的子弟。你们总担心让宫里知dào

丘家有庶长子,会觉得丘家没有规矩,嫌弃媛丫头。可媛丫头嫁了广平王府也未必能给丘家带来什么实惠,玉丫头肚子里这一个却是实实在在会振兴丘家门楣的好苗子,万万不能出差错的。如今我老婆子样样都依着你们,答yīng

娶个方家女回来做友哥儿的正室,那二房的位子总能给我那可怜的侄孙女儿留下了吧?若她不是庶出,生母还是个丫头,友哥儿早就把人明媒正娶回来了,哪里还有方氏什么事儿?可怜玉丫头如今还怀着孩子呢,却只能躲在后院里不能见人,连个名份也没有。她这一胎,是无论如何也要挂在正妻名下的,你们赶紧去跟方氏说清楚,让她贤惠些,喝了玉丫头的茶,往后就妻妾和睦地照顾好友哥儿,不许淘气!”

眉山伯夫人干笑着应下,又道:“亲家过两日就离京了,等人走了,我们再跟友哥儿媳妇说,她即使生气,也没处告状去了。她那几个族人亲戚,都成不了气候,不值一提。”

丘老夫人满yì

地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件事,问眉山伯夫人:“媛姐儿这两日在做什么?一直没来给我请安。是功课太紧了么?你替我告sù

她,不必太过用功了,仔细累坏了身子。”

眉山伯夫人道:“媳妇儿知dào

了。媛姐儿没事,就是这两日懒懒的,没什么精神。兴许是吹着了风,媳妇已经吩咐丫头们煮姜汤给她喝了,明儿她就好了。”

丘媛在做什么呢?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担忧呢。外头流言纷纷,都是皇后因蒋雯指婚之事触怒太后与皇帝的所谓内幕消息。其实真zhèng

的内幕,没人比丘媛更清楚了。当听说了安阳侯府大公子的下场后,她一边庆幸自己的行径不为人所知,一边又在担心会有人把她扯进传闻里去,每日就在那里提心吊胆的,食不下咽,没几日就瘦了,却又不敢跟家人说。

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当日喜宴上的一切细节,只为了确认一件事:蒋雯知dào

她当时的打算么?既然蒋家人知dào

了安阳侯府大公子,那又怎会没发xiàn

她呢?(未完待续……)

PS:没赶上……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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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秋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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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赵琇在城门口处,同时为方仁珠与蒋雯两位闺中密友送信。

今年七月里适合出行的吉日本就不多,蒋家走得仓促,方家则是急着南下,两家都碰巧选择了这一天,倒是给赵琇省了不少事。她一次过送别了两人,还顺便介shào

了两位朋友认识,也算是弥补了当初建南侯府小宴上,二女错过的遗憾。

方仁珠与蒋雯也算是一见如故。两人家世相当,教养相近,一人斯文,一个活泼,都是善良正派的好姑娘,又与赵琇相交莫逆。在她这位中间人的介shào

下,她们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此番两家南下,都选择了水路,在到达天津前,她们可以相处一阵子,正好缓解了旅途无聊。不但方仁珠与蒋雯两人心情愉快,就连方太太与蒋四太太,也挺高兴有个性情相投的聊天对象,很快就搭起话来。

赵琇将做好的信匣和附带的钥匙分别送给了两位朋友,冲她们眨了眨眼睛:“我特地叫人打的最坚固的小锁头,你们将信锁在里面,除我之外,再不会有人看到的,有什么不好跟人说的心事,只管写在信里。”

方仁珠立kè

就涨红了脸,她想起了赵琇曾经提起这个主意的原因……

蒋雯却非常高兴,拉着赵琇的手道:“太好了,我正烦心呢,去了天津就没法给你写信了,那可怎么办?如今就不用愁啦。”

赵琇还给她们准bèi

了些路上解闷用的小玩意儿,诸如跳棋、九连环、华容道、双陆棋盘之类的。也有几样自家厨娘做的点心,都是蒋雯与方仁珠喜欢的口味。三个女孩子手拉手聊得热切,依依不舍得很。都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说完的迹象。

不过蒋方两家其他人倒是没有埋怨的意思。两家都有亲眷前来送行,方家是两家亲密些的族人,蒋家则是蒋二老爷和蒋二太太——在蒋家几房人里,二房与四房算是关系比较好的了。他们不过是充当亲友代表,送人出城的,但既然遇上了另一家人。又都是世宦名门,也不介yì

结交结交。方家这边,本来应该由方三爷同面跟蒋家人打招呼。可他头上还顶着个谋逆份子的名头,见了太后的娘家人也是尴尬,便躲在车队后头不露面,一应交际事务都交给大侄子方锦骐来办。方锦骐身为方家嫡支的继承人。今日好好刷了一把存zài

感。展现了一下世家子弟的翩翩风度。

等把人送走了,送行的人调头各自回家时,蒋二太太还私下跟蒋二老爷说:“方家嫡长子不错,容貌俊秀,知书达礼,瞧着也是个温和性子。你觉得他配我们六丫头如何?”

蒋二老爷意wài

极了:“你看中了方家嫡长子做女婿?可你先前不是说……”

蒋二太太哂道:“太后娘娘不答yīng

,我们能如何?况且我们六丫头年纪小,又自小娇惯。只怕未必过得了宫里的日子。既如此,还不如给她挑个好女婿。将来就嫁在京城,我们要照应也方便。”

蒋二老爷沉吟片刻:“倒也罢了,方锦骐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他跟我们六丫头有没有缘份,如今还不好说。他父亲眼下在外任上,不过区区四品知府,若是三年任满后,有望回转京城,再往上走一走,方锦骐也知dào

上进,那倒还算是门不错的婚事。倘若他父亲一直待在外地,那还是另挑一个好的吧。”

赵琇不知dào

今日这一场送行,会给蒋方两家的关系带来什么样的变数,她只知dào

,蒋雯与方仁珠离开后,她在京城就没几个合得来的好朋友了。虽还有个曹萝,但只能算是性情挺好相处,脾气也比较讨人喜欢,可一说到志趣相投,那还是不如方仁珠的。曹萝又不象蒋雯那样爽利,赵琇跟她相处起来,说话都要仔细先想一想才能出口,还得提防说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会让曹萝无意中泄露给了曹太夫人知dào

,然后再由曹太夫人的嘴,传回张氏的耳朵里。有时候她与曹萝通信,只会说些笔墨丹青,又或是赏花拂柳的闲话。本来赵琇还想着,闲来无事,请曹萝到家里玩玩算了。可曹萝如今还在守她舅舅的孝,不便出门玩乐,赵琇只好做罢了。

方奕山一家被出族,是指他夫妻二人以及一儿两女,不包括他的父母祖宗,自然也没把曹太太曹方氏给算在里头。可是曹方氏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哪怕方奕山与她素来感情平平,但总归是她的亲弟弟。方奕山死了,还有她的亲侄儿方锦驹在呢。他们被逐出宗族了,他们这一房就没了人,她父母、祖父母的香火谁来供奉?方慧珠断了他们这一支的香火,这仇大了去了。曹方氏对她恨之入骨,不过对嫡支其他人倒是没多大恨意。方太太与方三爷为方奕山的妻儿奔走打点,把人从牢里捞了出来,又派心腹送回老家安置,还给他们添置了房屋地产,让他们今日衣食无忧。再加上出族之事,方太太与方三爷原本都是反对的。曹方氏记下了这份情谊,跟嫡支是更亲近了,只是将宗族的决议视若罔闻,她和她的儿女,该为方奕山守的孝,依然守着,对族人们也没了好脸色。

曹方氏如今最恨这些被怂恿了几句,就合力违抗嫡支意愿,硬将方奕山一房赶出宗族的族人。如今有族老提议,方奕山出族后,他这一房无人承继香火,可从族中过继嗣子。这一房的族产地产可不少呢,即使被抄了家,老家还保住了一份族田的产出,一年下来少说也有几百两。方氏虽是大族,也不是每房每户都过得宽裕的,那些子嗣众多却家产不丰的人家,盯着那每年几百两的入息眼睛都红了。而柱国将军夫人曹方氏又是这房人如今仅剩最体面的出嫁女了,孩子过继了,也是叫她一声大姐,她的意愿自然是最重yào

的。不少族人纷纷寻了关心曹冉的功课、关心曹萝的婚事、关心曹方氏的身体……诸如此类的借口,上门找曹方氏拉关系,希望她能挑中自家孩子,但曹方氏一律不为所动,更鄙夷族人所为,只是还需yào

端着书香名门出身的贵妇人架子,心里再生气,也不能大骂着将人赶出门去。

倒是曹太夫人出面扮了白脸,将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打发走了。她身份高,又是老人,方家族人谁还能跟她较真?曹方氏总算得了清闲,对这位一向有些看不起的婆婆,真心有了一份感激。婆媳关系比先前倒是和睦了些。

张氏见状,还私下对赵琇叹道:“萝姐儿她母亲如今懂事了许多。”

赵琇只当在看热闹了。她其实一直觉得曹方氏那架子端得很没必要,如今能够跟曹太夫人和睦相处,也是件好事。不过方氏族人为了那一份族产,居然能如此放下身段,可见这世间的大族都是差不多的,有些人可以重风骨轻财帛,有些人远不能免俗,不可一概而论。相比之下,赵氏一族这种人人都觉得是草根的家族,也没比方氏书香世宦差到哪里去,不过是少几个读书人,少几个官,少几代积累罢了。

建南侯府的明知书馆开业已有数日,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在京城内外积累了不错的名声,而且还越来越有名气了。书馆筹备数月,本来就已经有许多读书人盼着开馆了。开馆当日,赵家虽然低调,但消息还是早早传了开去。起初是家中没多少藏书的清贫学子来得多,等知dào

馆中藏书的人多了,什么阶层的读书人都跑来看了。等馆中有《永乐大典》残本的消息传开,连京中几位学问大家都按捺不住,跑过来开眼界。

时近秋闱,馆中所藏的各种经史典籍最受学子们的欢迎,前朝与本朝多位进士的应试文章也吸引了许多人去翻阅。许多人都说,若是这座书馆早一年开馆就好了,有一年的功夫,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翻阅馆中藏书,又何愁今科不中?如今离秋闱只有一个月,够什么使呢?若是今科不中,只好在书馆里苦读上一年,等明年正科再试了。

书馆的规矩,天黑前就要闭馆的。可是每天晚上都有许多学子哭着喊着不肯出去,请求馆中人员允许他们挑灯夜读,还表示不用书馆出灯油钱。赵琇给书馆订下这条规矩,就是为了避免夜间烛火走水,引发火灾,烧毁藏书,书馆人员怎么可能会答yīng

那些学子的请求?好说歹说,差点要把人抬出门去。最后还是那位住在东邻的老翰林过来镇场,才把人都给弄走了。

明知书馆在京城里迅速挣得了偌大的名声。每日都有本地学子与来自外地的考生慕名而来。书馆占地本就不大,有些不堪重负了。消息报到建南侯府,赵琇连忙下令疏导人流,免得惹出什么祸事来。她心里也清楚,如今正值秋闱,到明年春闱结束为止,京城学子云集,书馆拥挤些是正常的。再说,书馆如今新开,众人还贪新鲜,等新鲜劲儿一过就好了。不过自家书馆能有这样的成绩,她心里也挺高兴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八月。赵玮即将要下场参加秋闱了。赵琇一边帮着祖母张氏预备中秋节事宜,一边为赵玮准bèi

考篮,一应笔墨纸砚都是上品,不求最贵,却必须是赵玮用得最习惯的。连他带进考场内的食水,她都要再三斟酌检验,以保万一。

八月初八,乙亥年的恩科秋闱终于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PS:我好象有些破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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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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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分为三场,分别在八月初八、初十、十四开始,每场考三天,中间虽然也有归家休息的时候,但根本就没办法放松。赵玮八月十六那天结束最后一场考试,回到家里就连睡了一天一夜,方才歇过气来。

乡试考完,赵玮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眉间还隐隐带着一丝倦意。但他精神极好,心情也很放松,跟祖母妹妹说起话来,嘴边总是带着笑。显然,他对自己在考试中的表现挺满yì

,有信心会得个不错的成绩。张氏见他有把握,心里也高兴,但还是不放心地让孙子把题目和答案默写下来,自己看一遍,再让他找两个熟悉的大儒看一遍。等那两位大儒都说赵玮的文章写得好了,她才真zhèng

放下心来。

阅卷时间少说也要花上十天半月的功夫。在桂榜张贴出来之前,赵玮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放松一下。之前的中秋节因为秋闱之事,赵玮缺席了家宴,张氏与赵琇是草草度过的。等赵玮十六那天回到家,又累得吃完饭就睡下了。所以等到赵家摆下家宴,一补中秋的遗憾时,都已经是十八了,夜空中的月亮已经缺了一块,没有了团圆的喜庆意味。

但张氏拉着一对孙儿孙女在花园听风堂内赏月品酒,闻着随风而来的桂花香气,又觉得今日比中秋那日,她和孙女与在京的赵氏族人们一同饮宴更为畅快。祖孙三个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礼仪了,围坐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庄子上送来的各色瓜果与厨房自制的月饼,还有广平王府送来的大螃蟹,白瓷酒壶里盛的则是老家送来的新酿果酒。他们爱吃哪个就吃哪个,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张氏喝了两杯,兴致上来,吟上几句诗。赵琇跟赵玮兄妹都能唱和一番。赵玮后来也喝得有些兴奋,就在月下为祖母和妹妹表演了一路拳法。赵琇哈哈笑着拍手叫好,也要打上几招,被张氏瞪眼止住了。最终是弹了一首练熟的曲子,为祖母与兄长助兴。

那一夜他们祖孙三个都喝了不少果酒。果酒清甜,却也是酒。结果三个都喝多了,一夜好睡。次日起来,赵琇才觉得头痛,暗暗告诫自己。酒这种东西。以后还是少喝点的好。喝的时候高兴,喝完就要受醉,实在划不来。

家宴之后,建南侯府又恢复了平常的生活步调。赵玮虽然还每日练字看书,但已经不象之前那样用功了,时常出门走走,跟三五友人出去秋游赏景,又或是谈诗论文。过得还挺愉快的。赵琇这边则要开始忙活做冬衣、备冬炭之类的琐事了。去年是头一回在京城过年,她很多事都没准bèi

周全。保暖措施不是很足,张氏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幸而广平王请了他们祖孙去温泉庄子上住了些时日,否则还不知dào

会怎样呢。今年他们家的温泉庄子也改建好了,最冷的时候完全可以过去小住几日。另外侯府修建的时候,新添了火墙、地龙之类的设施,赵琇对于今年冬天的保暖又多了几分信心,想必张氏会过得比往年更舒服。

只是不知dào

……广平王与高桢今年入冬后,是否还会去温泉庄子上避寒呢?

赵琇寻思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问一问高桢,这时候,已经抵达济宁的方仁珠,终于有了第一封信过来。

信里说的大多是些琐事,诸如他们路上如何,有些什么景致,她与蒋雯都玩了些什么游戏,分手的时候哭得多么伤心,之后方家哪一日路过某地,哪一日到达济宁,知府衙门如何,当地风土如何,他们一家又如何安置,等等等等,写了竟有十来页纸。大约赵琇叫人做的信匣够大够深,所以方仁珠也就不吝多写几张了。

方仁珠小姑娘的文采是没得说的。明明只是一封家常书信,但在她笔下,一字一句都十分有韵味,文字也十分清新优美。她描写的运河两岸景致,还有济宁当地的街道风景,哪怕是一路上每日的天气变化,都如诗如画。赵琇看了,暗叹不如,对于如何回信也越发上心起来。朋友的文采如此出众,她要是随便回一封通篇大白话的信给人,也太没有面子了。这比诗会强些,至少她还有不少时间去构思,还可以不停做修改,甚至还能附几张写生画在信上——赵琇心想,这样跟方仁珠通上几年信,大约她也会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才女了。

方仁珠完全没有提起跟尚琼私下通信的事,也不知是头一次写信没好意思提,还是另有渠道。不过赵琇猜想,大约是前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她十分隐晦地在信中问起尚琼的近况,也就是身体健不健康、新近又看了什么书之类的。赵琇觉得这种再寻常不过的近况,如果方仁珠真的跟尚琼另有联络方法,比如家长们之间有通信等等,她又怎会不知dào

?何必要找外人问呢?大约是因为没处打听,才不得不从赵琇这边碾转想办法的吧?

赵琇暗暗偷笑,却也知dào

小姑娘脸皮薄,就没在回信中打趣,而是正正经经介shào

了一番尚琼的近况。她还真没用心去打听,因为尚琼如今就死守在明知书馆的西馆里了,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书馆的一份子,每日早去晚走,连自己的书都是在西馆里写的。赵琇想要知dào

些什么,只需yào

命人寻书馆中的仆从一问,就全都清楚了。

当然,尚琼在书馆里,也不是只看书修书而已。他虽无功名在身,却是家学渊缘,向有博学之名。会到明知书馆借书抄书的学子,有不少是寒门出身,比不得世家子弟能够接触到丰富的藏书,看书时常有不解之处,需yào

找人请教。本来东邻的老翰林便是镇馆先生,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是天天都能出门的,况且他一个人,又能解得多少人的疑难?所以尚琼便是一个极好的请教对象了。他脾气好,学问也好,但凡有人来问,无不耐心讲解。时间长了,他也在京城学子当中得了一个极好的名声。虽然年纪尚轻,但旁人已经开始以“先生”来称呼他了。他字玉树,别人就叫他“玉树先生”。

尚家玉树先生的美名,渐渐在京城中传开。尽管他脸上仍旧是破相,但在读书人眼里,皮相又算得了什么?学问与品行才是君子的根本。而他此时的博学之名又更为人所知了。原本还有人觉得他年纪轻轻就想著书,太过好高骛远,根本不可能成功。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这么想了。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以他的才学,能著出一两本书来,根本就没什么出奇的,不著书才是浪费了他一身的才华。

赵琇将这些事一一写在信中,一边写一边偷笑,猜想方仁珠看到这些内容的时候,不知会不会一边羞红着脸,一边为未婚夫的优秀而开心呢?

赵琇正写回信写得高兴呢,张氏身边的大丫头夏露忽然过来了,给她送了张帖子来:“姑娘,这是靖远侯府的帖子,请老夫人与姑娘过府听戏。老夫人让给姑娘送来,问姑娘是否想去。”

赵琇被打断了思路,叹了口气:“放下吧,我一会儿再看。”

夏露放下帖子回去了,赵琇写完一段信,就将信纸收起来,预备有空时继xù

写。她走过去捏起那张请帖,确实是靖远侯夫人下的。

说起靖远侯府,也是旧勋贵中的一家,跟建南侯府交情平平,但表面上的客套还是有的。他家夫人说起来也是皇亲,是个郡主的女儿,而且非常走运地没在站队时犯错误,所以如今过得相当体面。在旧勋贵当中,这家人也算是有些权势的了,因此平日也张扬一点。但凡有些什么节庆,总爱大摆宴席。反正他家财产颇丰,也撑得起这样的花销。

赵琇记得他家女儿比自己大好几岁,已经订了亲,明年就要出嫁了,性情嘛,不好也不坏,也就是寻常勋贵人家千金的水平,文化水平差一点,但识字,读过一点女四书,人有点脾气,倒是不惹人讨厌,不过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他家世子娶了妻,已生了个女儿,小儿子倒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听哥哥赵玮提过,这兄弟俩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算是比较规矩的纨绔,跟他们那些爱读书的子弟不是一路人。

总的来说,这家人跟建南侯府交情一般,他家的宴席,张氏与赵琇可以去,也可以不去。如果不去,找个合理一点的借口婉拒了就行。大家彼此心里都是有数的,主人家不会生气。

赵琇百无聊赖地翻着请帖,心想如今正值秋高气爽,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几乎天天都有人办什么赏菊会、赏花诗会、游园会,家家安排的宴席菜色、活动内容、戏酒曲目都是大同小异,去得多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张氏就不喜欢,除了曹家办的宴席,她恨不得回绝每一个邀请。可是如果每次都不去,又好象显得太过孤僻了些。靖远侯府的邀请,只请女客,相对来说算是规模小的,但以他家素来的风格,肯定是能把全京城里能请的人家都请遍了。赵琇心想,自家祖孙去一回,大约就能把该见的人全都见上一次,该联络的感情也能一次过联络上了,倒也省事。听戏虽然无聊,但比起赏花,至少还热闹些。

她想了想,又去问了张氏的意见,最终决定还是去吧,随手就写了回帖。到得宴席当日,她盛装陪同张氏坐着马车前往靖远侯府。到了人家的大门口一看,门前那一溜儿的马车——

哟,还真齐全。曲水伯府、眉山伯府、安阳伯府、柱国将军府、蒋家、方家、汪家、王家、刘家……各家女眷的马车都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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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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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远侯府是开国勋贵之后,交际的圈子理当是偏向勋贵武将这边的。不过他家世子娶的媳妇却是书香人家出身,虽然不算名门世族,却也是个清流文官家的女儿,母亲还是方家女。所以靖远侯府摆酒请客时,也会请一请媳妇那边的亲友,自然免不了方、刘、冯这几家书香门第。

赵琇站在靖远侯府的花园里,左望望,右望望,发xiàn

主人家虽然请客的时候面面俱到地把文武两派都请来了,却还是免不了保守地将他们分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中间隔着主人家的席位,以避免双方接触交流,会发生争执。她心里有些失望。其实今日不过是只请女客的宴席,主要活动又是听戏,听的还是同一台戏,如此分开来坐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若说是分了文武上演不同的戏码,那倒还罢了。现在这样,只不过是隔绝了双方交流罢了。

赵琇最郁卒的就是这一点。

她是建南侯府的千金,所以被安排跟勋贵武将那边的女孩子一起坐了。可是建南侯府跟其他勋贵人家来往不多,大部分的姑娘她都只是勉强知dào

姓氏,压根儿就不熟。曹家只有曹太夫人来了,曹方氏与曹萝身上有服,都缺席了,同桌的丘媛又与她不和,她还得提防这姑娘会不会又出夭蛾子,所以她坐在一堆精神奕奕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中间,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近来因为明知书馆名声大振,外界再也没人因为赵家是勋贵而觉得他们祖孙粗鄙了。反而觉得赵家人低调好学,知书达礼,虽有爵位在身。却是书香人家——这种话张氏听了高兴,可有些勋贵人家就觉得不怎么高兴了,认为建南侯府成了勋贵中的异类,隐隐有些排挤的意思。家长们的态度也影响了家中的儿女。赵琇百无聊赖地坐在席间,都能听到小姑娘们在私下议论:“她自小读书,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听说也能吟诗作词,琴棋书画都是通的。看着咱们,面上和气,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起人呢。”

对着一群小学生和初中一二年级岁数的小女孩。赵琇都懒得多说了,由得她们脑补去。

倒是文官女眷那边的席位上,还有刘家姐妹、冯秀琴、李善文这些曾经打过交道的姑娘。蒋家来的女孩儿跟她是不熟,但真要聊几句也是没问题的。方家几个姑娘都是旁支。赵琇从前也见过两面。同样因为明知书馆的缘故。建南侯府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很不错,所以这些小姑娘们对赵琇都挺友好,见了面也会笑一笑,不会因为她是勋贵出身便心生鄙夷。赵琇觉得,如果能跟她们坐一块儿,那还是挺好的。可惜,如今她跟她们至少隔了三排桌子,周围都是人。特地走过去跟人搭话,那也太过兴师动众了。更何况那边还有一位不给人好脸色看的王大姑娘。赵琇只好望洋兴叹,撇开周围人的小声议论不管,专心盯着前方戏台上的表演。

靖远侯府今日的宴席,并不是正式的大宴,又以看戏为主,所以规矩上就随意了些。戏是摆在花园里的。靖远侯府太夫人与夫人都爱看戏,因此特地在花园水池子里头盖了座戏台。今日天气好,宴席就直接摆在戏台前方岸边的轩堂上。轩堂四面开窗,光亮充足,地方又大,周围还种了许多桂花树,花香阵阵,十分雅致。与戏台只隔着十尺远的水面,既能把戏子们的唱念作白看得清楚、听得分明,又不必担心刮风下雨、男女大防,端得是安排周到。

轩堂中,最前排两溜儿的小圆桌,坐的是各家老夫人、夫人与太太奶奶们,两人一桌,若是一家子来的就坐在一起,若是单个儿来的,就跟相熟的搭伴。桌子不大,但放些吃食点心酒水是足够了。有两把自斟壶,随客人们根据喜好自斟自饮。而且主人家非常细心,每张桌子上的食物,总会因为那一桌客人的喜好而做出小小的调整。绝不会有哪位客人发xiàn

手边有自己讨厌的食物,也不会有哪位客人觉得今日席上没有自己爱吃的东西而感到扫兴。

夫人太太奶奶们之后的席位,则是姑娘们的,三人一席,吃食也与前者规格相同,只是酒水的品种不一样。中间几席坐了靖远侯府的姑娘和世子夫人,以及亲族家的女儿,两旁一边坐了书香文官家的闺秀,一边坐了勋贵武将家的千金,彼此要搭句话都得扬起脖子大声讲话,或是穿过好几席去到对方的地盘上,大家都觉得太麻烦了,还要给主人家面子,倒也两两相安。

这种场合,既不好跟周围的人聊八卦,又不方便起身出去逛花园,赵琇除了专心听戏,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不过靖远侯府的婆媳倒不愧为戏曲爱好者,挑的戏都不是平日常见常听的,请来的戏班子也很有水平。因为有小姑娘们在,夫人太太们也没有点小姐书生的风月故事,只有些传统的神话或是先贤事迹,倒是曹太夫人一如既往地爽利,为了满足武将人家女眷们的口味,点了一折《武松打虎》,那武生与老虎都身手利落,打得十分精彩,看得人目不转睛,啧啧称赞。

赵琇往日也听过几回戏,对这昆曲兴趣平平,但今日的戏,词藻都非常优美,演员的唱腔也功底深厚,值得细细品味。有几折戏是她从前没看过的故事,了解一下情节,也还有些意思。她就这么耐下性子看了几折,直到中场休息。

宴席也是有中场休息的,大约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想出去花园里走走的人可以出去走走,想要聚在一处聊聊天的可以聊聊天,想要更衣洗手洗脸的人。也可以失陪一下。赵琇去了一趟古代版的洗手间,回来瞧见客人们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自己却没有了去处。

刘家姐妹、冯秀琴与方家姑娘们聚在一处。蒋家姐妹、李善文站在窗边说话,一旁还站了个王大姑娘,赵琇左望望,右望望,再回头瞧见丘媛拉着几个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声说话,也不知聊些什么,就觉得自己还是别掺和进任何一个圈子的好。她转身走向了张氏那一桌。

张氏跟曹太夫人坐在一起。此时又添了一位圆脸的夫人,记得方才有人提过是李二太太,看起来五十来岁年纪。跟她们大约是熟识,三人聊得正高兴。汪太太刚刚站在她们桌边,面上带着谦躬的微笑,低头跟张氏说着什么。张氏对汪家的怨气早就消了。也无心跟她计较。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就挥了挥手。汪太太欲言又止,但还是微笑着退开了。

赵琇走了过去,给张氏与曹、李二位行了礼,又对张氏说:“祖母,您坐了半日,可觉得累了?我替您捶捶腰肩吧?”

张氏笑了,曹太夫人也笑道:“你这孙女可真够孝顺的。在外头还记得要给你捶腰肩。”还打趣赵琇:“姐儿平日也常说我也是你敬重的长辈,就如同你祖母一般。怎的不给我也捶捶?”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我捶得不好,您若不嫌弃,我就给您也捶一捶吧?”

曹太夫人哈哈笑道:“你这孩子倒实诚,我不过是跟你说笑罢了,你还当了真?”

赵琇也不以为意:“虽是说笑,但为长辈捶一捶腰肩,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有什么要紧呢?”

曹太夫人听得高兴:“好孩子,那你就给我捶一下好了。”

赵琇真个给她捶了,张氏笑吟吟地看着,还主动建议了几个平日最喜欢叫人按摩的位置,赵琇依言而行,曹太夫人连喊舒服。等捶完了,她就对张氏夸道:“你这个孙女着实是个孝顺贴心的。你瞧瞧,这屋里有几家的女儿会跑到长辈身边来陪着呢?个个都找小姐妹说笑玩耍去了。只你家琇丫头,得了空就巴巴儿地跑来侍候你,生怕你听了几折戏就累着了。”

张氏抿嘴笑而不语,心里也挺高兴的。李二太太哂道:“哟,曹姐姐,听你这话酸得,人家的孝顺孙女儿,得了空就巴巴儿地跑来侍候她祖母,方才侍候的是你。赵家嫂子还没抱怨你抢走了她孙女儿呢,你倒先酸上了。”

曹太夫人听得也笑了:“不是我酸,我实在是喜欢琇丫头,真恨不得她就是我亲孙女儿!我的孙子孙女儿,没一个比得上她的。就算是亲戚家里的女孩儿,比她再大几岁的,也不如她稳重。”

张氏一听,连忙道:“这话就太过谬赞了,琇丫头哪有这么好了?你说她稳重,其实是老成,这点年纪的孩子,要这么老成做什么?到底失了灵气。”

曹太夫人就不乐意了:“什么话?!你也太埋汰孩子了。琇丫头若没有灵气,我家的丫头岂不是越发成了榆木疙瘩?”

眼看着两位就要争起来了,赵琇连忙给她们各添了一次茶水,打了岔:“曹太夫人、李二太太、祖母,你们要不要吃松子儿?我替你们剥吧?”

还好这三位老夫人交情一向挺好,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重新聊起了家常。这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得yì

的笑声,赵琇闻声望去,认得那好象是眉山伯府的老夫人。眉山伯夫人今日没来,来的是老夫人和大少夫人,方慧珠也没出现。赵琇知dào

那位老夫人跟自家祖母不大合得来,因此心里多少生出些偏见,看着对方的笑容,总觉得过于嚣张了。

曹太夫人显然也不大喜欢丘老夫人的为人,凉凉地对着两位好友吐嘈:“瞧她那得yì

样儿,不就是二儿媳妇进门月余就怀上了么?即使是喜事,也犯不着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吧?好歹也要等到胎儿满了三个月,坐稳了再说。况且,谁家媳妇不生孩子?她得yì

得那样,没瞧见她大孙子媳妇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么?”

张氏瞥了丘老夫人一眼,扯扯嘴角,没有吭声。她才懒得理会这等粗鄙妇人呢!

李二太太接了曹太夫人的话头:“这也难怪,丘家大少夫人嫁过来几年了,才生了一位女公子,丘太夫人这是急着抱孙子呢,所以才会一听说二孙媳妇怀上了,就高兴得到处跟人说。”她顿了一顿,“不过她确实太着急了,才一个多月,听说她二孙媳妇怀相不太好,身子虚弱得没法出房门。今儿靖远侯府请客,本是单给她二孙媳妇下了帖子的,都没法过来,只能由大孙媳妇代劳,可见她二孙媳妇的身体弱到什么地步。万一有个好歹,她家早早就把事情宣扬开了,岂不是打了自家的脸?”

赵琇剥着松子的手停了一下,挑起了眉。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丘家老夫人的二孙媳妇,岂不是方慧珠?原来她怀孕了?怀相还很不好?连房门都出不了?

赵琇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在给方仁珠的书信里提上一句好了。

她正想着这事儿,回头又再看了丘家女眷的方向一眼,无意中瞥见丘媛不知几时到了侧门边上,盯着蒋家六姑娘与李善文两个人瞧,脸上表情变幻。

赵琇顿时警惕起来。丘媛这又是打算做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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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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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文是蒋太后同胞妹妹的孙女儿,与蒋家六姑娘年纪相仿,自幼在一起玩耍,名为表姑侄,其实就象是姐妹一般,十分要好。前些日子蒋家要为蒋雯之事善后,颇忙乱了一番,也没心情跟亲友们来往,所以两人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遇上,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说说话的。

蒋家六姑娘跟李善文说了几句家常,瞥见丘媛也在堂中,就小声提醒李善文,以后再也不要跟丘媛接近了。往日丘媛在京城闺秀圈子里,一向是温柔和气大姐姐的形象,对于这些年纪比较小的千金来说,还是挺能迷惑人的。可是蒋雯差点儿中了她的算计,蒋家为了蒋雯闺誉着想,不曾将过程细节公开,自然也就没有提到丘媛这个人物。就连安阳伯府,若不是事后受了皇帝迁怒,外人也猜不到他家大公子头上。但隐瞒归隐瞒,蒋家内部都对丘媛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蒋六姑娘早早听了母亲的嘱咐,对她怎会有好脸色?她年纪还小,沉不住气,见了要好的表侄女,就立kè

将事情跟人说了,叮嘱表侄女远离此人,免得不知什么时候,也中了丘媛的算计。

李善文万万没想到丘媛竟然是这种人。蒋雯被皇后暗命安阳伯府大公子算计的事,她也曾听家里长辈们提过,只是长辈们不肯在孩子面前细说,因此她也不知其中内情。今日见了蒋家六姑娘,方知其中真相。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去偷看丘媛,然后便意wài

地发xiàn

丘媛不知几时走到了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丘媛有些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妹妹们在说什么呢?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心下却在怀疑,方才这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到她连脸色都变了,莫非是知dào

了什么?不可能吧?蒋雯那天压根儿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喜宴结束后她婶娘还跟自家母亲暗示想要结亲呢,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没提到自己,蒋家人又怎会知dào

自己曾经参与过皇后的算计呢?况且他们若是真的知dào

了。又为何一直不来寻自己的晦气?

蒋家六姑娘是个城府浅的,闻言立kè

就冷笑了一声:“我们在说什么,与你无关。我们跟你不熟。你别那么厚脸皮跑来搭讪了!”李善文也紧紧抿着唇,虽然知dào

表姑姑的语气不太客气,但也没有阻止的打算,只用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丘媛。眼神里满是提防。

丘媛听得心惊胆战。白着一张脸,僵笑着说:“妹妹们今儿是怎么了?好象吃了炮仗似的?”

她要维持客套,蒋家六姑娘却半点不买账:“我倒巴不得自己吃了炮仗呢,正好把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给炸了!免得她们做了坏事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镇日跑出来骗人!”

丘媛这下更加确定了,蒋家一定是知dào

了什么!否则上回见面时,她跟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还是亲亲热热的,怎的今日再见。她们就仇视起她来了?到底是谁泄的密?是安阳伯府的大公子,还是皇后娘娘?!

眼看着三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赵琇走到附近,见蒋、李二位对丘媛一脸提防,就知dào

她们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蒋六姑娘见丘媛半天不说一句话,冷哼一声,转身就拉着李善文要走人,丘媛不由得上前两步:“且慢!”蒋六姑娘愤nù

地回过头:“你又要做什么?!”丘媛一脸纠结地不知该说什么话,嘴里只含糊地道:“我只是过来跟妹妹打声招呼,别无他意,妹妹何必如此?莫非是自恃皇亲身份,瞧不起我们眉山伯府……”

看到蒋六姑娘柳眉倒竖,仿佛随时都要炸了,赵琇连忙上前笑着打岔:“蒋六妹妹,李姑娘,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我方才正想找你们,原来你们在这里。”

因为赵琇跟蒋雯交好,加上蒋家发觉丘媛的算计,还是赵琇在信里无意中提醒的,所以蒋家人对赵琇很有好感,蒋六姑娘的态度自然也非常和气,立kè

就拉着表妹向她走去:“姐姐也来了?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闲聊家常,偏偏有人没眼色地跑来搭讪。我们要走开,她还厚着脸皮来拦。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所谓的人?”

赵琇瞥了丘媛一眼,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偷偷打量周围,生怕有人看见她被蒋、李二位打脸的情形,心中就有些好笑。她拉起李善文的手,笑着拉她们走开:“你们姐姐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书信。连方五的书信我都收到了,却没有你们姐姐的消息,也不知dào

她如今怎样了……”

蒋六姑娘答道:“姐姐已经在天津安顿下来了。她在那里住了几年,自然不会不习惯。她没给你写信,想必是忙着跟熟悉的朋友见面呢?前些时候四叔四婶才打发了人回来送中秋节礼,说他们过得很好……”

丘媛咬着下唇回到勋贵千金们中间,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有别的姑娘见状,关心地问她:“丘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也有人方才看见她与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说话来着,气氛好象不大愉快,就猜想到了几分:“丘姐姐是跟蒋家姑娘拌嘴了吧?”

丘媛勉强笑笑,故作淡然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是皇亲,身份不一般,不爱与我这样家世平平的人搭话,也没什么稀奇的。说来也怪我,好好的,人家亲戚之间在说笑,我跑去打什么招呼呢?我原本只是想着,好歹也是熟人,见面了总要问个好的,却没想到打扰了别人说悄悄话。都是我的不是。”

她这是死要面子,也是担心有旁人听见了她跟蒋六姑娘之间的对话,为了消除别人的疑心。就故yì

说得含含糊糊的,还倒打一耙。她本来就很会做人,在小姐妹们当中素来是个温柔和气的形象,旁人对她了解不深,又不知内情,都听信了她的话。再加上勋贵与清流之间天然的矛盾,这些勋贵千金们顿时对蒋六姑娘有了意见:“她得yì

什么?不就是仗着太后娘娘是她姑姑么?太后娘娘公正严明。不曾偏袒娘家人,蒋家如今连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没有。她除了名头好听,还有什么可得yì

的?我们虽没有一个做太后的姑姑。却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家都有爵位在身,世代富贵,也曾与皇家、宗室结亲。他们蒋家正经连个承恩公的名头都还没有呢。也敢瞧不起人?”

还有人见蒋六姑娘与李善文、赵琇聚在一起说话。便把后面两位也迁怒上了,尤其是赵琇,简直成了勋贵圈子里的叛徒:“她本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跟我们亲近就算了,竟然还帮着蒋六欺负丘姐姐,真可恶!”

还有个姑娘掩口笑说:“听说她祖母是个举人的女儿,自小把她当书香人家的闺秀一般教养,她哪里象是个勋贵府里的千金?赶明儿咱们寻个名目。请她出去秋游,叫她好好见识一下咱们将门女子的威风。也省得她成天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不少人都纷纷赞同,头碰头地商议了,定要寻个机会落赵琇的脸面。

赵琇哪里知dào

正有人算计着自己?她跟蒋六姑娘、李善文聊了几句蒋雯的事,瞧了瞧周围,见无人在近前,便压低声音问蒋六姑娘:“丘二姑娘的事,令姐在信里都跟我说了。我心里也气愤得很。只是不明白,为何府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阳伯府那位已受了惩诫,可是这一位……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出来赴宴听戏呢。”

蒋六姑娘深有同感:“我也生气得很,可是当日我们家本来是不想让这事儿传出去的,怕坏了四姐的名声。不过安阳伯府那位是个浑人,他自跟人吹牛去了,倒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太后与皇上一气之下就罚了他,反倒把事情做了实。可他没把丘媛说出来,我们又怎么好提?只能强忍着。不过她也得yì

不了多久,太后娘娘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为四姐姐出气呢!”

赵琇恍然大悟,还是觉得有些气闷:“话虽如此,但看着她厚脸皮的样子,还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其实这事儿也用不着宣扬得到处都是,甚至用不着提到令姐,只需给他们丘家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再跑到知情人面前晃就行了。他们大概也就是仗着旁人不知dào

,才敢装模作样的。若他们知dào

你们家早知实情,正寻思该如何报复呢,只怕就会成日惶惶然,不得安宁了。饶他们再有依仗,难道还能跟太后、皇上做对?”

蒋六姑娘听明白了,双眼一亮。

中场小歇很快就结束了。夫人太太们各自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当中也有人换了位子,跟聊得兴起的朋友坐在一起。戏台上来了位娇俏的小旦,扮相很美,声音也很好听,一开腔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赵琇一边听着她的唱白,一边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随手倒了杯热茶。

跟她同桌的那位勋贵千金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哟,舍得回来了?既然跟她们更加臭味相投,又回来做什么?仔细这里的地脏了你的脚。”

赵琇皱了皱眉,抬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姑娘也是个脾气暴躁的,跟赵琇没什么交情,所以也懒得客气,“你方才见人家是皇亲国戚,就帮着人家欺负咱们勋贵出身的姐妹,不如索性跟她们凑一块儿去了,又回来做什么?!”

赵琇放下茶壶,冷笑了一下:“这话我倒要问个明白了,我欺负谁了?又是怎么欺负的?还请姑娘说个明白。”

那姑娘正要说话,丘媛眼见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算了算了,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不过是小事。”

那姑娘便不吭声了,只当给丘媛面子。但是赵琇是不会给她面子的,反而坐直了身体:“不行!我这人最受不得别人冤枉,还请二位把话说明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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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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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说这句话时,并未压低声音,因此周围的姑娘们都听见了,纷纷转头过来看是怎么回事。起初她们见是赵琇跟别人起了冲突,里头还有丘媛在,都受丘媛方才谗言的影响,心生不悦,对赵琇都很是不屑。

有个姑娘就凉凉地说:“这又是怎么了?在别人家里做客,也要闹起来。”

与赵琇同桌的那姑娘也冷着脸对赵琇说:“别给脸不要脸!我看在丘姐姐份上,不跟你计较,你真以为我怕你了么?有些事情,你做得出来,就别怪人家说嘴!”

赵琇冷笑一声,寸步不让:“那你说说我做什么了?我光明正大一个人,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受人冤枉?我喊冤就成了不要脸了?我看你随便胡说别人的坏话,也不见得是什么正派人!”

“你!”那姑娘气得猛然站起身来,“你说谁不是正派人?!”

赵琇也跟着站起了身:“你当众污蔑我,这难道是正派人该做的事?!”

那姑娘气得满脸涨红。丘媛眼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心里暗暗叫苦。早知如此,方才就只说蒋六姑娘与李善文,不把赵琇这个不相干的给拉进来了。赵琇在闺秀圈子里素来有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惹着了她,她不把事情问清楚,是绝不肯罢休的。可若真让她把事情问清楚,回头告sù

了蒋家人,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丘媛只能再次满面堆笑地上前打圆场:“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不过是几句口角,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今儿大家都是到靖远侯府来作客的。哪怕是看在主人家的面上,也不该闹起来呀?”说完了,她知dào

赵琇与自己没啥交情。只得改去劝另一个姑娘:“算了吧?别闹了。叫长辈们看见多不好呀。”

那姑娘听了,反倒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埋怨起丘媛了。她为什么要跟赵琇过不去?还不是为了丘媛出头么?结果丘媛不但不帮她说话,反而叫她别闹了。那她的一片好心岂不是白费了?两人的情义又算什么?

她瞪着丘媛,犯起了倔:“丘姐姐说什么呢?这事儿原是她不对,长辈们看见了也只会说她,我有什么不好的?!”

丘媛闻言一愣。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怒气,埋怨这姑娘没事找事,反给她添了好大的麻烦!

她们三人闹成这样。周围的闺秀们都听得分明,靖远侯府的千金坐在不远的地方,也赶了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在赵琇向她说明事情经过的时候。夫人们席上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中间主席上的靖远侯夫人与贵宾曲水伯夫人都十分关注这件事。而另一边的丘老夫人瞧见自家孙女也被卷了进去。便问身边的人:“那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丘家的婆子,说法自然有所偏颇:“曲水伯府的三姑娘跟建南侯府的大姑娘不知因何事拌了嘴,我们家二姑娘过去劝和,反而惹恼了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就闹起来了,谁劝都不肯听呢。”

丘老夫人一听是自己素来不喜的张氏的孙女,便冷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她?她原与别家女儿不一样。虽然也是公勋之后,却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散漫惯了,比不得我们这等正经有爵人家的女儿,从小教养严格。今儿是什么场合?曲水伯夫人还在这里呢,又有这么多长辈在,她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的气性,当着众人的面就跟皇后娘娘的妹子闹起来了?竟一点不给主人家脸面,实在是无礼!”

曲水伯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看向侄女那边。她今日带来的是小叔子家的女儿,是皇后的堂妹,虽然其父只是个四品官职,可正如丘老夫人说的,到底是皇后的妹子。难道如今皇后失势,连一向忠于皇帝的建南侯府,都不买皇后的账了?

坐在一旁的曹太夫人是人精,一听就知dào

丘老夫人在使坏,也冷笑了:“这话也太过倚老卖老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就先踩了人家的教养,还瞧不起人家在乡下长大,好象她自个儿不是乡下来的似的。”丘老夫人听见了,怒目而视,曹太夫人只当没看见。

张氏心中也气愤得很,可她生性斯文,是做不到象孙女一般当场发难的,只抿了抿嘴:“她嘴里能有几句好的?我懒得跟她计较。”

这时候,赵琇已经把事情说完了,又对靖远侯府的千金道:“姐姐府上今日请客,我知dào

不该扫大家的兴。可是谢三姑娘随口就给我头上安了个罪名,我却不能就此忍了。今日忍了,别人只当我默认,明儿满京城的人都会说,我们建南侯府为了巴结皇亲国戚,帮着欺压其他勋贵了,那我们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关系到人家全家的名声,靖远侯府的千金也知dào

这事儿不能轻忽。她心里对谢三姑娘也生出几分怨气,觉得对方真是没事找事,怎的就非得当面说人呢?就算心里是那么想的,也没必要说出来吧?她问谢三姑娘:“事情可是象赵姑娘说的那样?若是如此,妹妹就不应该了。姐妹们之间有了口角,也没什么要紧的,妹妹赔个不是就算了吧,别闹到长辈们面前去。”

谢三姑娘怎肯赔不是?她自己还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呢:“凭什么要我给她赔不是?分明是她帮着人家欺负丘姐姐在先,我说她两句又怎么了?!”

赵琇一挑眉:“我怎么欺负你丘姐姐了?还有,你指的皇亲国戚是哪一位?人家又怎么欺负你丘姐姐了?别空口白牙就冤枉人!”

丘媛拼命要拉谢三姑娘,可惜没拉住。人家张口就说了:“丘姐姐说的,方才她好意跟蒋家六姑娘与李姑娘说话,她们不理人不说。还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仗着是太后娘娘的亲戚,就瞧不起她只是个勋贵人家出来的!”丘媛听着,脸色一白,闭了闭眼。

赵琇一听就知dào

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这真是颠倒黑白了,丘姑娘。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说完她就收了笑,正色对众人道,“这事儿我虽不在跟前。却也离得不远,因此看得分明,听得清楚。方才蒋家六姑娘跟李姑娘姑侄俩站在边上说私房话,这位丘二姑娘走过去。也没打声招呼。就站在她们身后,偷听人家说什么。蒋六姑娘发xiàn

了,自然没有好脸色,转身拉着李姑娘要走,丘二姑娘还拦着不许人离开,问她有什么事,她又说不出来。若说蒋六姑娘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娘的亲戚,瞧不起她。那是没有的事。蒋六姑娘看不起丘二姑娘,只是因为丘二姑娘立身不正罢了。至于我帮着蒋六姑娘欺负丘二姑娘。那更是污蔑。我是瞧见丘二姑娘被人揭穿了在偷听,十分尴尬,这才上前去把蒋六姑娘与李二姑娘劝开了。本想做个好人,没想到反而被人泼了一头的污水。”

她转向丘媛:“你自个儿偷听人家的话,被人发xiàn

了,不肯认错就算了,居然还倒打一耙,说人家瞧不起你,挑拨得其他人对蒋六姑娘与李姑娘不满,又对我这个帮你的人恩将仇报。这到底是怎么意思?谢三姑娘仗义为你不平,跟我吵起来了,你又跑来打圆场,非要我看在主人家的面上将事情忍了。等到日后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这边勋贵人家的姑娘都说我跟蒋六姑娘、李姑娘不好,蒋、李两家自觉冤枉,出去一打听,话是从其他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自然没有你的事,只有你一个在做好人。人家勋贵与清流彼此结了仇,你倒得了好名声。多好的如意算盘呀,你打得可真精!”

丘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城府还不够深,怆惶间就露出了心虚模样:“我……我没有!我不曾这样想过!”

赵琇冷笑:“那你就说实话吧。这里每一位姑娘都当你是好人,相信你说的话。你跟她们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别担心,我会请蒋六姑娘与李姑娘过来与你对质的,省得中间还有什么误会,又要打嘴上官司!”

这边动静那么大,蒋六姑娘与李善文早已听见了,都走了过来:“我们可以做证,事情就跟赵姐姐说的那样,哪个欺负丘二了?她鬼鬼祟祟地躲在人家后头偷听,吓了我们姐妹一跳,还不许我给她脸色瞧么?”

谢三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丘媛:“丘姐姐,她们……说的是真的?”哪怕是再看书香人家的女儿不顺眼,她们也知dào

,躲在人家背后偷听,绝不是一个正经闺秀该做的事。换了是她们遇到这种人,也不可能有好脸色的。

其他姑娘们窃窃私语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丘媛身上。丘媛全身都在冒冷汗,面色苍白。

见到她这副模样,谢三姑娘咬了咬唇,心里隐隐清楚,自己是被丘媛骗了。她心中不爽,但一向跟丘媛交好,不好在这里跟对方置气,便勉强帮着辨白:“丘姐姐是不是听到人家说你坏话,因此才一时气愤?”

丘媛双眼一亮,感激地看着谢三姑娘,正要接过梯子下台,赵琇却凉凉地给她泼了盆冷水:“那要不要请蒋六姑娘与李姑娘将她们当时说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复述出来呢?”丘媛顿时呆若木鸡。

赵琇给蒋六姑娘与李善文使了个眼色,前者还有些发呆,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事关蒋雯清誉,那事儿怎能当众说出来?李善文却要机灵些,马上就领会了赵琇的意思,轻轻碰了蒋六姑娘一下,对她耳语:“只要别提四表姑就行。”蒋六姑娘这才明白了,马上来了精神,大声说:“可以啊,我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然后不怀好意地看了丘媛一眼,“只要丘二姑娘不介yì

,我们是无所谓的。”

丘媛怎么可能让她们说出来?慌忙道:“不不不!事关他人隐私,怎好当众说出来?还是算了吧。”说罢一咬牙:“是我一时气愤,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我……”她把眼一闭,深深地拜下身去,“我给大家赔不是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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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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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媛这一拜,周围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不清楚蒋六姑娘与李善文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但即使是跟丘媛有关的坏话,那也一定是不能让人知dào

的,所以丘媛才会宁可赔礼,也不让她们当众说出来。众人心里虽好奇,可是看着双方当事人的态度,也知dào

丘媛八成是理亏的那一个。既然理亏,那背过身倒打一耙,还在其他不知情的人面前颠倒黑白,挑拨离间,那也太可恶了。如果事情真的象赵琇说的那样发展下去,岂不是她们全都被丘媛陷害了一把,连累得家族也无端跟蒋李两家结怨?更可怕的是,蒋李两位并没犯什么错,有错的人就是她们,到时候连太后都得罪了,她们能有什么好处?

这群小姑娘虽然城府浅一点,性情天真一些,却并不是蠢人,弄清楚谁是谁非后,细细一想,就知dào

事情的后果了。个个都觉得有些后怕,看向丘媛的目光也带上了不善。她们是视丘媛为好友,方才信了她的话。她却骗她们做她的垫脚石,将她们的情谊视作什么了?

丘媛低头站在那里,额上的冷汗继xù

不停冒着。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产生了变化,也知dào

今日过后,她在京城闺秀圈子里的温柔和善好名声就再也保不住了。可是她没有选择。被人说心计深气性大,总好过叫人知dào

她帮着皇后与安阳伯府大公子算计蒋家姑娘。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既然丘妹妹认了错。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戏开场了,大家回去听戏,想听什么只管点。”靖远侯府的千金笑着把众人劝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回头盯了丘媛几眼,脸上淡淡的,虽然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但所有人都知dào

,前者心情并不怎么好。

赵琇转身冲蒋六姑娘与李善文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感谢。蒋六姑娘摆摆手,便收了笑容。瞪了丘媛一眼。李善文拉住她,一起往蒋二太太那边去了。赵琇自行坐落,抬头看了看谢三姑娘。平静地开口:“请坐吧。你就这么一直站着,会挡着后面的人看戏的。”

谢三姑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愤恨地瞪着丘媛,深恨这个误导了她、害她丢了这么大脸的人。她本是好意帮人出头,如今却反而成了众人眼里的傻子。这口气叫她如何吞得下?

丘媛也知dào

自己不能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家族。只能讨好地笑笑:“好妹妹,你别生气,我不是故yì

的。”

谢三姑娘重重地冷笑了一下:“原来你不是故yì

的么?”然后马上沉下脸,甩袖走人,直接跑到曲水伯夫人那边去了。

丘媛心下着急,可如今谢三姑娘正在气头上,曲水伯夫人的面色也不大好kàn

,她这会儿再过去赔罪。也是于事无补的。只能祈求皇后娘娘早些“病愈”了,有了皇后娘娘的支持。得罪一个谢三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么想着,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只是顶着周围这些不屑的目光,她要是继xù

坐在原本的位置上看戏,似乎太尴尬了,况且还有个赵琇在呢。她咬咬唇,决定转到祖母那里,谁知丘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竟走过来对她悄声说:“二姑娘,老夫人嘱咐了,让你别到她那儿去呢。才闹了这么一出,你过去了,别家夫人太太们问起,她不好说话。”

丘媛愣住了,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有别的姑娘凉凉地抗议:“姐姐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我们在后头的都看不见戏台了。”丘媛满面涨得通红,只能硬着头皮在原先的位子上坐下,如坐针毡。

她的祖母丘老夫人此刻也同样如坐针毡。小姑娘们方才闹了一场,赵琇没压住声量,也不怕闹大,因此事情的缘故,夫人太太奶奶们全都知dào

了。对比丘老夫人方才当众说的那一番评论,赵琇在她们眼里也许有着气性太大不顾全大局的嫌疑,可是丘媛的问题显然更加严重。这让丘老夫人觉得非常丢脸。如果被揭穿的是别家女儿,那她还能兜回来,倚老卖老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数落一下赵琇的错处。可如今被揭穿的是丘媛,她这话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方才她踩赵琇踩得有多狠,如今她就被打脸打得有多痛。她都能感觉到周围人望过来的目光中蕴含着多少幸灾乐祸,尤其是曹太夫人与张氏两个,前者简直就是在说风凉话:“真是好家教,还不如人家乡下长大的呢。这样的姑娘谁家受得了呀?没事还要挑拨离间,好心也要当成驴肝肺,只怕好好的家,都要被她搅散了。”

席间有同感的人不止一个。哪怕是原本对丘媛印象很好,有心为家中子孙求娶的,如今也都打了退堂鼓。就象曹太夫人说的那样,品性不佳,爱挑事,挑事的同时还要装温柔大度,这样的媳妇娶回家也是个祸害。还不如直接娶个泼辣货呢,好歹人家厉害是厉害在脸上。好过丘媛这样的,瞧着似乎贤淑安份,却喜欢在背地里使手段,叫人防不胜防。

丘老夫人见状,心里更加生气了。若是换了别的场合,也许她当场就要翻脸走人。可是皇后的母亲曲水伯夫人在这里,蒋太后的弟媳妇蒋二太太在这里,她不敢在她们面前耍狠,只能忍着气继xù

熬坐到散席了。只是台上的人都唱了些什么,酒水小菜是否美味,她就不再关注了,全副心神都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上。

蒋二太太听了女儿和李善文的一番话,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已把丘家大骂了一顿。建南侯府的赵大姑娘提醒得好,就这么办吧,省得丘家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继xù

兴风作浪,还把主意打到她闺女头上了!若今日不是赵家姑娘寻根究底,非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叫丘媛一番圆场打下来,明儿京里就真的有谣言传开了,说她小女儿仗势欺人,瞧不起勋贵。如今太后不许家中女孩儿入宫,几个女孩子都要另行说亲。她小女儿若是把所有勋贵人家都得罪了,名声败坏也不好说清流人家,那时候要怎么办?蒋二太太瞥了身边坐着的安阳伯夫人一眼。决定要给丘媛一个教xùn



丘媛固然是今日的失败者,但谢家三姑娘也不可避免地受了连累。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丘媛固然是不怀好意地挑拨离间。可谢家三姑娘不但轻信了别人的挑拨,还在不适当的场合里替人出头,结果反累得自家丢脸,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丘媛若是搅家精。那谢家三姑娘就是个冒失鬼了。若是这些夫人太太奶奶们打算给自家子侄寻个温柔贤惠的好媳妇。是绝不会考lǜ

她们两个的。

曲水伯夫人心知这一点,因此见侄女儿坐了过来,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她几句。谢家三姑娘眼圈一下就红了,心里委屈无比,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咬着嘴唇不说话。曲水伯夫人见状,心中不由得暗叹。本来这个侄女长得比她妹妹谢四姑娘好,年纪也合适。曲水伯对她是有所期待的。如今看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他们谢家已经有了一位不合时宜的皇后。可不能再出一个愚钝莽撞的妃嫔了。

靖远侯府今日的戏酒,注定了要黯淡收场。宾客们的心神都不在戏台上了,草草听完几折,也就各自告辞了。靖远侯夫人清楚内里缘故,心里对丘媛也有了几分看法,只是不敢怪罪事情起因的蒋六姑娘与当事人之一谢三姑娘,仍旧满面陪笑地把客人送走了。至于她回头关上家门,一家子如何评价今日之事,那就没人知dào

了。

在回家的路上,张氏在马车里对赵琇说:“今日那丘家丫头真真可恶!只是你也太鲁莽了。倘若靖远侯夫人与千金一心要压住此事,劝你息事宁人,那你非要跟她们对着干,不就得罪人了么?往后再遇到这种事,别闹大了,私下跟谢家姑娘说清楚就是。人家原也是明白人,不过是被丘家丫头误导了而已。”

赵琇道:“她当时只信丘媛,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信的。若不是我惊动了大家,而丘媛又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掌握在蒋家人手里,她才不会乖乖赔罪呢。她不赔罪,谢家姑娘又怎会知dào

自己受了骗?我今日做的事,兴许有人会觉得太过鲁莽,但为了保住我们建南侯府的清白名声,我被人说一句鲁莽,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在外头人眼中,本也不是什么斯文温顺的娇花。”

张氏听得哑然,只能苦笑着摇头,却不再责怪孙女了。

而丘媛就没那么好命了。回到眉山伯府后,丘老夫人从牙缝里阴深深地挤出一句:“跟我来!”就把孙女带回了自个儿的院子,直接命她跪下:“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媛怎敢实话实说?只能含含糊糊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有意识地将责任往蒋六姑娘与李善文那边推了推,又突出了赵琇的气性与谢三姑娘的鲁莽。在做客时被人说两句难听话的姑娘多了去了,哪个象赵琇一样,连主人家的面子都不给,非要吵起来的?而当时丘媛挑拨的姑娘那么多,除了谢三,也没旁人跳出来招惹赵琇。这当然也是谢三姑娘的不是。

可丘老夫人不买账:“赵丫头且不提,蒋六丫头是太后的侄女,谢三丫头是皇后的堂妹,哪一个没有后台,哪一个没有靠山?你好好捧着她们就是了,为何要得罪人?蒋六丫头都说你什么了?你要巴巴儿跑到别人那里败坏她的名声?!”

丘媛哑然。

这时候,眉山伯夫人来了。她是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一进门就给女儿求情:“老夫人别生气了,都是媛丫头的不是。媛丫头还不赶紧给你祖母磕头?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赶紧说清楚。在祖母面前,有什么话不能说?”还暗中给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多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丘老夫人。

丘媛迅速想到了借口:“是,祖母别生气,都是孙女儿的不是。今日……其实孙女儿偷听蒋六姑娘与李姑娘说话,是因为听到她们提起蒋家四姑娘那事儿了,一时好奇,就……”

丘老夫人果然有了兴趣:“她们都说什么了?既然是这种事,你怎么拦着不让说?丢脸也是蒋家丢脸罢了。”

丘媛苦着脸道:“她们只含糊说了句那事儿跟安阳伯府大公子有关系,后面的还没提,孙女儿就被发xiàn

了。孙女儿固然是想说,可是蒋二太太还在那里呢,又有皇后娘娘的母亲。这件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眼人都知dào

太后与皇后都被卷进去了。孙女儿若贸然提起,万一得罪了两位贵人,那岂不是给家里招祸么?”

丘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原来如此。那倒也罢了。”又冷笑:“本是他们蒋家的丑事,那蒋六丫头倒也大胆,认定了你不敢实话实说,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大话。若不是有太后给她撑腰,我早忍不住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眉山伯夫人与丘媛连忙笑着附和一番,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丘老夫人又转头去问儿媳:“友哥儿媳妇今日怎样?还在闹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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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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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伯夫人连忙答道:“饿了两日,已经好些了,不再象先前那样,一个劲儿地发疯,乱摔东西。只是性子拧不过来,还在闹别扭呢。媳妇儿早就吩咐下去了,除了她贴身侍候的两个丫头,其他人一律不许进内院见她,也不许出府,免得走漏了风声。友哥儿这几日都是歇在书房里,也不许旁人去瞧他媳妇。如今亲家不在京城,友哥儿媳妇孤立无援,也就是闹几日,迟早会认命。”

丘老夫人听了,有些不屑:“不认命又能怎样?她以为自己是谁?方家如今早就不比从前了。虽说还有几个亲戚,但她既然嫁进了我们丘家,那就是我们丘家的人,理当听从婆家长辈的号令,她的亲戚又有什么资格插手过问?况且这种事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借她给友哥儿的长子一个体面些的出身罢了。孩子生下来就养在我跟前,用不着她操心。玉丫头好好的大家千金,给她奉茶时也是恭恭敬敬的,心甘情愿奉她为主母,连摆酒请客都不要,她还有什么不足?争风吃醋,不识大体,这也是大家子该有的教养?!”

眉山伯夫人笑着附和,其实心里大不以为然。她对那玉丫头本来也没多喜欢,不过是个亲戚家里的小辈罢了,从小儿见得多些,也就是模样儿可人疼一点,性情还算温顺。可再好的印象,在对方爬上自家二儿子的床时,也都打了折扣了。眉山伯夫人知dào

这姑娘心里有什么盘算。若不是丈夫眉山伯实在看不上对方的出身,而自家二儿子也同样不愿意娶个家世平平、出身又差的庶女做原配正房,兴许还真会让那姑娘成了事。她给自家婆婆面子。再看在对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承认了对方做自家二儿子的二房,可对方的一些小手段,她还是看不上的。什么叫心甘情愿奉方慧珠为主母,连摆酒请客都不要?这酒一摆,客一请,玉丫头的二房身份就坐实了。从此再也翻不得身。真当她猜不到这丫头家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么?

眉山伯夫人便对丘老夫人说:“友哥儿媳妇在娘家时被宠惯了,就受不得委屈。等她想明白了,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其实说到底。她也就是担心自己将来的儿子丢了嫡长子的名份,会吃亏罢了。媳妇儿会好生开导她的,母亲不必担心。”

丘老夫人点了点头:“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好生劝她吧。其实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友哥儿是次子。迟早要分家出去的。他的孩子跟爵位没什么关系,是不是嫡长子,差别也不大。而玉丫头肚子里这一胎日后注定了要大富大贵,也用不着跟嫡出的兄弟争家产。若友哥儿媳妇是担心自己儿子日后吃亏,你去告sù

她,就说是我说的,将来她生了儿子,我另给他一份产业。若生的是闺女,嫁妆也由我包了。总不叫她吃亏就是。我们什么都替她设想周到了,她也该体贴一下长辈才对。再这样闹下去,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真不想做我们丘家的媳妇了?若她真有这样的气性,我还能说一声佩服。只是她离了我们家,日后想要再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怕是不能了。”

眉山伯夫人笑着答yīng

下来:“正是这话。”

陪着说了一会儿家常,她便拉着女儿离了丘老夫人跟前,又细细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丘媛心里有鬼,把对丘老夫人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想到她老娘不是那么容易哄骗的。眉山伯夫人盯着女儿沉默了半日,才道:“如果你只是想要偷听蒋家四姑娘的秘事,被蒋家六姑娘与李姑娘发xiàn

了奚落,那又何必对着其他勋贵人家的千金说她们瞧不起你,故yì

挑拨呢?”

丘媛脸色一变,吱吱唔唔地回答不出来了,半天才“坦承”是因为受了蒋六姑娘的奚落,怀恨在心,所以才故yì

给对方添堵的。

眉山伯夫人听完叹了口气:“原来如此,这点小事,对着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般吞吞吐吐……你即便记恨蒋家六姑娘给你没脸,故yì

给她使坏,也该想个好点的借口,别叫人当场一揭就破才好。如今你挑事没挑成,反而丢了脸面,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看你?本来别家的夫人太太们都觉得你温柔稳重,端庄贤淑,如今只怕都改了想法。尤其是曲水伯夫人与蒋二太太今日都去了靖远侯府,倘若她们在太后与皇后面前说你的不是,你的婚事要怎么办?”

丘媛脸色惨白,都快哭出来了。

眉山伯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又叹了口气:“也罢。接下来你暂时别出门了,等事情过去了再说。这事儿说大不大,也就是姑娘家几句口角罢了。即使被人知dào

你在里头挑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得几个月,别家出点什么新闻,也就没人记得你的事了。趁此机会,你把你二嫂教你的那些东西重新梳理梳理,该用纸笔记下来的就记下来。才艺尚在其次,你得先把宫中贵人们与王爷世子的喜好忌讳都熟记在心才行。”

丘媛闻言松了口气,细声细气地行了一礼:“是,女儿遵命。”

眉山伯夫人没再多问,她没有亲眼目睹女儿在靖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又听信了后者的辩解,只当是件小事,并没放在心上。她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方慧珠那边。方慧珠不肯接受婆家人以庶充嫡的计划,哭着闹着要绝食抗议。她娘家亲人都不在京城,族人又关系疏远,眉山伯夫人只要约束好她的陪房们,就不用担心远在济宁的亲家会回京坏事。

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她可以用二儿媳胎相不稳为由,把人关在家中不见外客。但如果在这“怀胎十月”期间,方慧珠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台戏可就唱不下去了。她虽看不上二儿子的二房。可对方肚子里怀的毕竟是她亲孙子。为了孙子,她得想办法先将方慧珠收服。

于是,在眉山伯府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一条小道消息从安阳伯夫人嘴里传出来,又分别传进不同的夫人太太奶奶们耳朵里,然后渐渐在私底下流传开了。

安阳伯府的大公子,原来跟眉山伯府的二姑娘有私情!

这事儿据传是安阳伯府的大公子自个儿说出来的。因为安阳伯给他订了继母的娘家侄女为妻。他十分不满yì

,就把自己原先喜欢的对象给嚷嚷出来了。他喜欢的正是眉山伯府的二姑娘丘媛,私下见过好几面。他还能说出人家姑娘穿的衣服上绣什么花儿,香袋儿手帕上熏的又是什么香,还在眉山伯府的花园里跟人家姑娘隔着花窗诉过情呢!时间,地点。都是齐全的。甚至还有人证——当然,这个人证的身份就比较含糊了,据说是眉山伯府娶二媳妇时喜宴上的宾客,因为喝醉了酒要寻地方解手,无意中撞上了。眉山伯府的二姑娘当场羞得捂了脸就跑。安阳伯府大公子为此还威胁那宾客不许告sù

人呢。他身边的小厮,跟出门的长随,都说曾经见过他与一个大家闺秀在外头私会,而那位千金出门坐的马车的车夫。又正好穿的是眉山伯府车夫的统一制服,很多人都看见了。

到底是不是真有很多人看见了。谁也不清楚。但安阳伯府下人们私底下传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散布开来。再加上安阳伯夫人一脸为难地跟交好的女眷们说些“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别告sù

人”的秘密,这事儿就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先前听说过安阳伯府大公子对蒋家四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传闻的人,再联想起丘媛在靖远侯府对别人说蒋家女儿的坏话,就不由得发散思维了。他们把这事儿脑补成丘媛吃醋迁怒,传闻似乎显得越来越可信了。

安阳伯府大公子跟眉山伯府二千金的绯闻越传越烈,很快就把先前蒋家四姑娘差点被人算计的新闻给压了下去。蒋家人乐得坐壁上观,曲水伯府则对丘媛更加不屑,至于谣言的源头安阳伯夫人,她也非常得yì

呢。

给继子添堵什么的,她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安阳伯府早已势微,如今爵位降了,她儿子也不指望做世子了,将来的前程还要靠他们自己去挣。讨好了蒋家,也就等于讨好了蒋家背后的太后。凭她儿子的学问才干,有太后与蒋家撑腰,还愁日后没有好前程么?她刚刚放出了谣言没几日,长子就被推荐进了国子监,拜在一位大儒名下,科举有望。这让她心中更加认清楚了,谁才是她应该紧抱的大腿。

眉山伯夫人直到几日后出门做客时,才从别人那里听到了早已传得没边的小道消息,顿时觉得晴天霹雳。她甚至没有等到宴席结束,就早早告辞回家了。进门后直奔女儿的院子,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一说,劈头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丘媛早已目瞪口呆,心中暗恨安阳伯府大公子嘴上不牢,可是她真的很冤枉!她何曾跟他有过私情来着?他为何要说这种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对母亲再有所隐瞒了,只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哭道:“女儿当真不曾跟那人有过私情,实在不知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谎话,女儿冤枉啊!”

“闭嘴!”眉山伯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你怎的不早些告sù

我?!若你早些说了,我寻个名目送你到京外避一避风头,等事情淡了,自然不会有人提起。如今安阳伯府长子与蒋家四丫头的风波才过去,别人不知内情,蒋家却知dào

是你在使坏,岂有不报复之理?你还自个儿送上门去了,真真愚不可及!如今皇后娘娘失势,宫中太后独大,蒋家正是风光的时候。你想要嫁进王府,却把太后给得罪了,还做什么白日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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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中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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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金秋,乡试张榜了。赵玮高中顺天府乡试第六名亚魁。

虽然张氏与赵琇早就知dào

他这次下场考试,发挥得不错,成绩应该还可以,但他的名次居然能如此靠前,也是大大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差人上门报喜时,张氏差点以为他是弄错了。待那差人再三保证,没有找错门之后,她便高兴得直念佛,还含泪跑到老郡公灵前跪拜去了。她觉得孙子虽然一向聪明,功课也很好,但能考中亚魁,绝对是超常发挥,一定是老郡公在天之灵在保佑这孩子。

赵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一边命人给差人厚赏,一边叫人去喊哥哥。赵玮从内书房赶过来,听闻喜讯,却表现得很平静。虽然众位师长们都说,他应该考得不错,但也没谁能断定他会名列前茅的,只有亦师亦友的尚琼曾私下对他说:“你这次的名次,说不定会相当靠前。”尚琼是根据几位主考官的喜好来推断的。那些考官几乎个个都是尚太傅的好友,自小看着他长大,也没少指点他的学问,因此他对他们的品味是最清楚不过了。看了赵玮考完后默写出来的应试文章,他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事实最终还真的如他所言。拜他所赐,赵玮早就心里有数,因此面对喜讯也十分淡定。

建南侯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现任建南侯考中了举人,成绩还很好,这其中的意义十分重大,不仅仅是证明了赵玮有真才实学。不逊于正经读书人而已。勋贵子弟但凡是有了功名的,就等于是有了入朝任实职的通行证。赵玮才学越好,就越有机会高升。有才学有能力。又有爵位在身,还是皇帝所宠信的臣子,曾立下拥立之功,赵玮将来前程必定大好。他前程好了,建南侯府自然也就能风风光光的,府中上下又怎能不欢喜呢?

赵琇当即就命人准bèi

家宴,不管外头的亲友。先自己家里好好庆贺一番再说。可她才吩咐下去,那边厢,得了消息的赵启轩、赵瑗等人就拖家带口地赶过来祝hè了。这一家三口的家宴。自然也就扩大成了赵氏家族在京族人的“家宴”。宴席还没开始呢,曹家、蒋家、方家、汪家、易家……所有跟赵家或是赵玮有交情的人家都派代表上门道贺来了。赵玮赵琇连饭都不能好好吃,就要出面去招呼这些来贺喜的人。忙了半天,等回到饭桌边时。兄妹俩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赵启轩见状。便很有眼色地让妻子马氏带着一双儿女留下来帮忙。建南侯府人丁单薄,事情多的时候,仅靠赵玮赵琇以及三两个管家管事,是忙不过来的。马氏留下,正好可以帮着接待一些代表主人家前来道贺的婆子媳妇,又或是那些与赵玮有交情的读书人的女眷。儿子赵淮则跟在赵玮身后帮忙招呼客人,正好可以借机多认识几个读书人,日后也好多请教学问。至于女儿赵沅。小姑娘只需yào

留在张氏身边陪着说话就好。正好让赵琇空出手来,预备接下来几日的庆祝事宜。

至于赵启轩本人。他还要回去打理产业呢,那些出头露脸的事用不着他去做,若是硬要留下来见人,就未免显得太过势利了。反正有他妻儿在,二房是绝对会念他这份情的。

赵瑗直到第二日,才领会了这个小弟的用意,不由得暗悔自己当时躲懒,没有留下来帮忙料理事务,如今要再凑上去,就显得过于刻意了。不过赵启轩怎么说也是六房的人,又与他关系不错,只要二房能记得六房的情谊,那他不出面也没什么。

赵家内部如今可以说是一片和谐。六房入京后靠着建南侯府的势做生意,一直做事都很公道,不曾有过不仁之举,反而还处处与人为善,倒是得了不错的名声。如今建南侯府风光了,他们也没有改变做法,京城商人圈子里对他家的印象都很好。而赵启轩之子跟在赵玮身后,一一拜见那些上门贺喜的读书人们,又或是跟着赵玮去向那些同样中了举的友人道贺。赵淮也读了好几年书了,平日受小堂叔影响,举手投足都是文质彬彬的,腹中也很有些墨水,并不比别家书香子弟差,半点没有商人的庸俗气息,落在外人眼中,便又是一个读书种子。

那些读书人再联想到如今的明知书馆开馆多时,里头有些什么藏书,外人都已尽知。虽然里头有不少都是京中名家大儒捐赠的,但除去那些标明了原主的书籍外,剩下的多数都带着建南侯府的印记,显然都是赵家祖孙捐献出来的。从这些书的内容,还有书馆中所有书籍的排列分类,都可以看出赵家的文化底蕴,绝不是外人所说的粗鄙之辈,附庸风雅地靠着钱财收罗各种看不懂的书。赵家人本身就很有才学,从书馆就能看出这一点,而如今赵家年轻的家主又考中了举人,还是在顺天府这等才子云集的地区考中了第六名,可见他的才学有多么优秀。

虽然祖上开国时因军功封了爵位,传到本人这一代,又因拥立之功而复得,但赵玮本身才学过人,与族人关系融洽,也能教化族中子弟读书向上……这样的年轻人,岂非正合士林中人的口味么?

至于从前那些不好听的传闻,如今都证明了是谎言,八成是那杀弟弑母的赵炯后人故yì

编造出来,败坏二房名声的,根本不足为信!

一时间,京中处处响起对赵玮的称颂之声,听得赵玮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生怕过犹不及,会引人反感,天天见人都要不停地谦虚,一再说自己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还需yào

继xù

学习,希望对方能不吝赐教云云——没想到这种举动反而为赵玮赢得了更多的称赞。优秀又谦逊的年轻人,还有着不凡的家世,自然是人人看好的,怎么还会有人不长眼睛地说他的不是呢?若有人真的这么做了,那一定是因为妒忌!

赵玮都要麻木了,赵琇倒是忍不住私下嘲笑兄长。哥哥如今处处受人称赞,她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就是有些可惜,身为现役的侯爵,赵玮不能再往下考了,明年的春闱没有他的份了。本来她觉得,自家哥哥要是继xù

考下去的话,也是一定能考中进士的,那时候岂不是更加风光?

张氏也有这样的想法,整日长吁短叹地。她的兄弟有一个由国子监出仕,如今做到推官,不曾考过进士,另一个至今还是举人。她的儿子赵焯自幼聪慧,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可还没来得及参加会试,便丢了性命。她的亲人里头,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进士了。如今赵玮学问进步很大,如果能参加春闱,有很大机会能考中,如今却没有了后文。她觉得这样的遗憾,是连侯爵之位都无法弥补的。

对于张氏的叹惜,赵琇只能当作没听见,同时故yì

在祖母面前暗示赵玮如今有多么高兴。为了不给孙子泼冷水,张氏将心事埋进心底,想起孙子考中了举人,成绩还比当年赵焯中举时更好,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丈夫与儿子在天之灵知dào

了,一定会很开心的,便也欢喜起来,建议要祭拜一回祖宗。

赵玮中了举,办一次祭祖仪式也是应该的。赵琇与赵玮商量过后,便吩咐底下人去准bèi

仪式上需yào

的物事,办了一场简单的祭礼。除了在京城的赵家族人,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免得太过张扬了。张氏对此很赞成,她的心思全部都在那几张牌位上,祭祖时就一直默默对着老郡公和儿子儿媳的灵位流泪。

祭拜完祖先后,马氏帮忙看着下人收拾东西,赵琇与赵玮一左一右扶着张氏回院子。这时候张氏叹了一声:“可惜京城离得有些远了,若是能亲到郡公爷坟上告sù

他一声,他孙子如今有多出息,郡公爷在九泉之下,必定会老怀安慰。”

赵玮顿了一顿,没有说话。赵琇附和了两声,很快就扯开了话题:“重阳节马上就到了,厨房做了几色新式的花糕,孙女儿尝着都不错。祖母觉得,今年咱们家给广平王府送的节礼,要不要多送些花糕呢?”

这事儿倒是提醒了张氏:“也是,今儿都初六了,我近来一时高兴,竟忘了重阳将至。到今日还未往王府送节礼,实在是怠慢了。既然你觉得家里的花糕不错,就吩咐人多做一些,再添几样好些的东西,明儿让你哥哥送过去吧。”

赵琇笑道:“祖母忘了?明儿哥哥要进宫呢。牌子昨儿就递上去了,宫里传话出来,安排哥哥明日午后见驾,想必皇上是要兑现当日的承诺,给父亲追封了。哥哥哪里有时间去王府呢?不如我去?”

张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也罢,记得替祖母向王爷问好。若不是这两日客人上门多了,我有些乏,明儿就亲自过府向王爷请安了。”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心下暗自寻思着,明日见到高桢该说些什么。无意中一转头,又看到哥哥赵玮一脸的若有所思。她心中疑惑,等把祖母送回了房间,安顿下来,兄妹俩出了院子,她便拉住赵玮问:“哥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玮摇了摇头,迟疑地问:“妹妹觉得……我们回一趟老家祭祖好不好?”

赵琇不由得愣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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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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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想了想,问:“哥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祖母提了吗?”

赵玮叹了口气:“一是因为祖母提起,二也是因为我们赵家许久不曾这样风光了。在京城的族人少,中举的又不只我一个,况且我也仅仅是乡试第六名而已。他们为我欢喜,其实也就是道一声贺,聚在一块儿吃顿酒罢了。若是在老家,想必整个奉贤县都会热闹起来。你也知dào

,我们赵家自从祖父去世之后,就渐渐有衰落之势。虽说我们竭尽全力提升家族名望,到底是有限的。我今科高中,消息传回老家,想必族人们也会为我高兴,连带着全族在家乡的名声也会更好。但我到底离得太远了,远不如我亲自回去祭一趟祖,顺道帮着三房把族学的名声打出去。日后我们赵家也能多上几个读书种子,在乡间名望更高,对族中子弟,也是一件好事。”

这话倒是在理。赵琇帮着参详族务时日久了,对如今的家族也很有感情。当初他们兄妹为了抢时间送皇帝与高桢进京,离开得十分匆忙。后来虽然听张氏、赵启轩与家人提过老家的情况,但细节方面还是打了折扣的。赵琇只能猜测,赵玮拿回祖传的爵位后,赵氏家族在奉贤的地位应该有所提升,而族学又一直培养族中年轻子弟读书科举,今科成绩也不知如何,但这一两年间怎么也该有几个秀才童生出来了才对。如果赵玮这个考中亚魁的人能够亲自回乡祭祖,对族中读书的子弟无疑是个极大的鼓励。顺便还能敲打一下老家各方面的势力。提醒他们,赵家还有一位前途无量的侯爷在呢,别想欺负人。

这么想来。赵玮还真的很有必要回一趟老家。如果换了是别的读书人,考中举人也是件大喜事。如果族中有功名的人不多,族老们也会建议祭一回祖的;换了在书香传代的世宦人家里,大概会等到当事人考中进士后再祭。但无论是哪一种,考得功名就回家乡祭祖——这是一个常见的习俗。赵玮要做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赵琇考lǜ

得更多一些——

“皇上会不会已经对你有了安排呢?”她问赵玮,“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让你去做什么事,我们回老家祭祖。一来一回至少也要花上小半年的时间呢。京城距离奉贤两千多里地,坐船至少要一个月的功夫,如果考lǜ

到祖母年纪大了。船要开得慢一点,说不定花的时间要更长。费事尚在其次,就怕会耽误了皇上的正事。那样对你没什么好处吧?”

赵玮淡定地说:“我事先想过了,以我这样的年纪。即使科举成绩好一些。也不过是个少年举人罢了。皇上兴许会对我有所安排,但多半只是让我去历练而已,不可能真让我掌握实权的。既然是闲职,那我告假三个月,回乡祭祖探亲,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妹妹不放心,等明日我进宫见了皇上,问过皇上的意思再做决定。如何?”

赵琇见他想得周到,也就不再劝阻了。说起来如今都是金秋九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若能回江南过冬,自然比留在京城强呀。奉贤虽然远不如京城繁华,可至少没那么多复杂的人和事。况且能出门旅游,也挺让人开心的。

赵琇很快就接受了兄长的提议,笑着说:“那好吧,如果皇上那边没有问题,我也赞成哥哥回乡祭祖。祖母知dào

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跟祖母一块儿跟你回去,要是路上时间充裕,那可得好好玩一玩。”

赵玮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似乎也变成一个极好的计划了,他开始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个计划变成现实。

第二日赵琇带着节礼去了广平王府。因为事先递过帖子,所以广平王与高桢都在家中。

广平王刚刚结束了午间小睡,精神正好。他坐在那个专门改建了戏台的院子廊下,倚着铺了薄棉垫子的长榻,身后是软硬适中的靠枕,手边小几上放着香茶。廊边垂下细竹帘,稍稍挡住了外头吹来的秋风。院子里沿着长廊摆了一溜儿的菊花,清香幽幽,透过竹帘的细缝传进廊内。不远处的戏台上,两名乐师对坐,一人吹笛,一人抚琴,乐声悠然,轻风拂荡,伴随着阵阵花香传来。

赵琇一进院子,就瞧见这副景象,不由得感叹,广平王真是太会享shòu

了!

高桢就坐在广平王对面的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地翻着一本文集,抬头见赵琇来了,脸上立时笑开了,放下书站起身:“赵妹妹。”

赵琇冲他一笑,先向广平王行礼问好,又说了自己的来意。广平王笑道:“你们家就是这样客气,都这么熟了,何必每逢过节都非要送厚礼?依我说,我又不缺那些东西,你们祖孙很不必如此客套。若实在要送,送我一幅字画,又或是给我做份点心,我就很高兴了。”

赵琇笑着说:“礼不可废。您要是不肯收下我们家送来的礼物,只怕我祖母就要心不安了。若您喜欢我做的点心,回头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今儿倒是带了几样新做的花糕来,也不知dào

王爷喜不喜欢。”

广平王笑了:“你们家的点心总有新花样,我必定是喜欢的。”

高桢便命人将赵琇带来的节礼中,专门盛花糕的食盒取来。那是一只铜胎剔红的九子攒盒,里头分为九个小盒,每一个小盒中都放了一块精制花糕,式样口味全都不一样。有好几款都是半透明的凝糕状,用鲜花与水果做了染料,染成各种漂亮鲜艳的颜色,再用别的食材加以点缀。其中最令人惊叹的一款,是一块花状的金黄色半透明糕点。透过糕体,可以看到花糕正中间用菊花瓣团团摆成了花朵形状,中间用红豆做了花蕊。咋一看上去,就象是一朵鲜花在糕点中间绽放一般。

这款花糕是建南侯府专门负责做点心的厨娘新近研究出来的大作,经过无数次试验,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材料,才做成功了几款。虽然赵琇觉得这款点心的观赏意义大于食用意义,但还是觉得很精致的。她曾经问过厨娘,这花糕是如何做出来的。厨娘守口如瓶。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说这是她的秘方,她要带到棺材里去。除了亲儿子,谁也不告sù

。赵琇只好作罢。

高桢也为花糕的精致而惊讶,连忙详细为广平王做了描述。

广平王目不能视,嗅觉却很好。听完高桢所言也感叹不已。可惜不能亲见。不过他凑近了花糕闻的时候,还是能准确地猜出每块糕的味道:“这是菊花糕吧?我还闻到了红豆的味道。这个一定是桂花糕,不过多加了些蜂蜜。这块糕好象有龙井茶的味道,莫非是渗了茶香?这一块有些意思……”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唔……是荸荠的味道,既有糕的绵软,又有荸荠的清脆,味道不是太甜。倒是很爽口啊。”

赵琇一路听,一路佩服:“王爷真厉害。每一种都猜对了!”

广平王笑说:“我虽看不见,但听桢儿描述,再亲手碰触,也知dào

这些花糕精致非常。傻孩子,你何必这样用心呢?对于我来说,只要东西的味道好,外头是什么样子,我是看不见的。”

赵琇不赞成地说:“看不见可以听呀,世子不是会告sù

您吗?您还可以拿在手里,可以吃进嘴里。反正我们家要把这些花糕送给您,就不能马虎。给您的东西当然必须是最好的。”

广平王笑了,伸手准确地摸上了赵琇的头:“好孩子,我领你这份情。”又道:“把你家的厨娘借我几日吧。重阳我又要带着桢儿进宫去,节礼是备好了,但年年进上的花糕都是一样的,时间长了未免无趣。你家这些花糕极好,我想让太后娘娘也尝尝,可以么?”

赵琇爽快地答yīng

了:“这有什么?若不是厨娘不肯教人,把方子告sù

您也是无妨的。我家的厨娘若知dào

她做的东西有机会让太后娘娘品尝,肯定要高兴得发疯。”

广平王哈哈大笑,又摸了摸赵琇的头:“好孩子。”他嘱咐高桢:“去把咱们家的重阳花糕也取几样来,让你赵妹妹尝尝。最近王府添了个新来的厨子,是皇上赐下来的,做的一手好点心,不知他的本事与建南侯府的厨娘相比,哪个更高明一些?”

御赐的厨子水平当然很高,做的重阳花糕虽然基本是传统口味,但要论卖相和味道,都已做到了极致,让人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赵琇夸了好几句,广平王只是微笑,高桢也不做评论。赵琇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连忙闭了嘴。

陪着广平王吃过茶点,广平王又要继xù

听曲子了。他近来添了一个新爱好,就是在乐师们演奏的时候,叫人给他念各种诗词文章。今日来为他服wù

的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清秀绝伦,声音更是温柔宛转,令人迷醉。难得的是这妹子不但长得漂亮,声音好听,还熟读诗书。她为广平王念诗词文章,念得恰到好处,既能让人听得字字清楚,又有着适当的抑扬顿挫,绝不会令人昏昏欲睡。赵琇觉得,这姑娘一定受过专门的训liàn



高桢小声告sù

她:“这也是宫里赐下来的。”

赵琇秒懂了。

广平王有了消遣活动,也有了服wù

人员,高桢正好腾出了空。他小声向广平王打了招呼,广平王闭着眼睛挥挥手,就让他带着赵琇离开了。

高桢起初还只是中规中矩地一边跟赵琇搭着话,一边领她到正院的方向去。到了半路上,他却忽然一把抓住了赵琇的手。

赵琇吃了一惊:“你做什么?”随即脸红着要挣开,回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人,却愕然发xiàn

那些人都不见了。

高桢牢牢地拉住赵琇的手,脸上微微一笑:“别找了,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这里如今只有我们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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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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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虽然早有心理准bèi

,会跟高桢单独交谈一番,但如今还是忍不住为高桢的厚脸皮而乍舌:“什么叫该去的地方?他们是几时走的?我的丫头呢?”

今日随她来广平王府的不是素来有眼色懂自觉的柳绿,而是碧菡。本来她是打算带柳绿来的,只是柳绿不知昨儿吃坏了什么东西,今日还告假呢,她只好把碧菡给带来了。她到广平王府来得多,碧菡曾多次随行,跟王府里的丫环也混熟了,不难打发。可这不代表她会接受碧菡一声没吭就走人呀!

高桢便笑着向她解释:“你送来的重阳节礼不少,我让人去找你的丫头,就说婆子们粗心,把节礼跟别家送来的礼物弄混了,也不知dào

是否有遗漏,请她过去帮忙清点一下,她就跟着来人走了。她常来王府,知dào

我们两家相熟,自然不用担心你身边没人侍候。”

话虽如此,赵琇还是有些生气。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回家后好好敲打碧菡一番了。就算有事要暂时离开,好歹也跟她说一声呀!

高桢见赵琇有些生气,看着她问:“赵妹妹,你可是恼了?别生气,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在一块儿,说说话,散散步,不想有旁人在场碍事。”

赵琇绷着脸道:“那让他们远远跟着也是可以的。我跟你在一处单独说话,也是光明正大的事,用不着做得这样鬼祟,无端惹人闲话。”

高桢挑起眉:“哪里来的闲话?难不成王府里还有人敢多嘴?”

赵琇冷哼一声:“人家不说出口罢了。心里也要想着的。如今碍于你的权势闭了嘴,谁知dào

什么时候,他觉得你不会知晓了。又或是知晓了也奈何不了他,就到处乱说呢?”

高桢不以为然地说:“能跟在我身边侍候的,又怎会犯这样的错误?也没必要犯这样的错误。若我能看得上眼的人,连自己的嘴巴都管不住,那就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了。”

赵琇无言地看着他,也不知dào

这是不是上位者惯有的通病,对自己御下的本领总是那么自信。可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担保他手下的每个人都如他所了解的那样呢?

高桢大概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xù

讨论下去,换了笑容:“咱们别提这些了,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你近来都在家做些什么呢?给我好好说说吧?我们上我院子里去。”

赵琇本来也有意去他的院子说话,毕竟那里相对而言私密性更好一些,比人来人往常有人来回话的正院要强得多了。可是她忽然间又不想让高桢太过称心如意了,便扬起下巴:“不要!好好的把跟着的人都支开。就够惹人怀疑的了。我为什么还要落下话柄,叫人家说我?我们就到正院正房里去,让所有人都能看见,我们只是在说话而已。”

高桢有些不太乐意:“那里吵闹得很,动不动就来人,哪里能安心说话?”

赵琇打定了主意不肯让步,高桢只能叹了口气:“也罢,就随你吧。”他拉紧了赵琇的手。打算要一路这样走到正院去。赵琇轻轻挣了两下没挣开,脸微微一红。使了个巧劲,掐了高桢手上的麻穴一下,趁着高桢无力之际,迅速缩回了手,然后就忍不住嘴边偷笑,冲他做了个鬼脸。

高桢本来是一脸的讶然,看到这个鬼脸,怔了一怔,居然不恼反笑,还笑得十分开心,柔声对赵琇说:“你又顽皮了,快跟我来吧。”

赵琇只觉得他怪怪的,跟往日大不一样,但高桢催得紧,她来不及多想,便跟在他身后去了正院正房。

他们只在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儿,因此来到正院的时候,原本退去的侍从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又很快地恢复了正常。他们觉得自己多想了,世子跟赵家姑娘都是知书达礼的好孩子,能做出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不过是少年人淘气,不爱身边有人跟着罢了。

高桢与赵琇在正屋东次间坐下,丫环们迅速给两人上了茶,又退到门外廊下站立。王府的正屋足够宽大,两人坐的又不是窗边,这个距离,倒也不愁门外的人会听见屋里的人说些什么。赵琇略一揣度,便放心大胆地跟高桢聊起了天。

她先回答了高桢先前的问题,介shào

自己的近况:“哥哥中举后,常需yào

与同榜学子们人情往来,我就帮他打点送礼之类的琐事,还要忙重阳节事宜,准bèi

过冬的物事,一点都不轻松。不过哥哥有个计划,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我们全家能回江南一趟,那这个冬天就会过得轻松多了。”就是有可能见不到你——她在心里多添了这么一句,没有说出口。

高桢讶然,又皱起了眉头:“好好的玮哥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是我祖母的主意,不过她也没说一定要回去。”赵琇回答,“我哥哥觉得横竖在京城没什么要紧事,回去祭拜一番父祖,又顺便让祖母过个暖和些的冬天,并不是什么坏事。其实我们现在只是有这个想法罢了,还要看今天我哥哥进宫后,皇上有什么吩咐,才能最后做决定。对了……”赵琇压低了声音,“你知dào

皇上对我哥哥有什么安排么?”

高桢笑了笑:“能有什么安排呢?大约是要看他有什么长处,再为他安排个历练的地方吧?皇上其实也没想到,他今科一考就能中举,原以为要到明年秋闱才能发力的。”

赵琇摇了摇头:“我看过哥哥乡试的题目,难度还是不小的,不过正好前些时候,我哥哥跟朋友谈诗论文时,曾经听别人提到过类似的问题,当时听尚家公子指点。得益不少,回家后就多看了些相关的书籍文章,还跟我也讨论了几日。于是在考试的时候。他只需yào

把心头所得所想写出来就行了,就象是捡了个便宜。事实上,那个题目叫我去作文,我也能作得来,只是不如哥哥作得好罢了。”

高桢笑道:“那可见是天注定玮哥今科必中了。我听人提过,玮哥那篇文章作得极好,若不是文风沉稳朴实。而主考官更喜欢华丽工整的文章,说不定名次还要再往前靠些。”

赵琇摆手:“这方面倒是不需yào

了,他现在排第六也挺好的。反正他也不能再往上考了,还是把更好的名次留给别人吧。”

有爵位在身的勋贵又或是明确有第一继承权的勋贵子弟,最多只能考到举人就无法再往前进了。这是本朝独有的规矩,为的是勋贵与其继承人另有出仕的途径。不必再与寻常读书人争夺做官的名额。抢走了平民子弟的机会。只有不能继承爵位的勋贵子弟才可以继xù

参加会试,寻求晋身之阶。就象是当年赵玮与赵琇的父亲赵焯,就是打算走科举之路入仕,若能得中进士,政治前途反而比赵炯除了一个爵位和家产便别无所得要来得强。因为赵炯才能平平,他光靠自己,是无法通过文武科举以及专为勋贵开展的入职考试的。而通不过考试,就证明他没有才能。除了安享富贵,便再无机会登上实权官职。在书香世族出身的张氏看来。哪一个选择更好,是没有异议的。而赵玮在未得回爵位之前,也是打算走正统的科举入仕之路,只不过是被忽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而已。

高桢也明白赵琇话里的意思,笑道:“你们觉得好,那就自然是好的,名次什么的,不过是浮云。”又道:“若是玮哥打算回乡祭祖,皇上想必也会网开一面。横竖以玮哥的年纪,入仕之事还不需yào

太急。”

赵琇听了,顿时开心起来:“这么说,今年冬天说不定我们家还能回江南一趟呢。”

高桢闻言心里有些痒痒的,差点儿就要说出什么话,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眨了眨眼,再次开口时,已经改了话题:“回南边过冬也好,你祖母应该能少受些罪。江南的人事也比京城简单些。如今我虽然除了进宫,便很少出王府,可是外头乱嘈嘈的,我即使命人将大门紧闭,也仍旧有风声要传进来。”

赵琇不由得好奇:“你都听到些什么风声了?”总不会是丘媛的八卦吧?她不觉得高桢会对那种事情感兴趣,更不认为高桢会因为这种事便觉得心烦。

高桢却卖了个关子:“我不告sù

你。”

赵琇愣了一愣,很快就撇了撇嘴:“当谁稀罕似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外乎广平王的身体近况,还有些秋季养生之道一类的。赵琇聊着聊着,都觉得囧囧有神。她跟高桢一对少年少女,为什么要聊这种中老年人喜欢的话题?

赵琇今日本是为送节礼而来,如今任务完成了,又跟高桢聊了天,已经心满yì

足。碧菡也不知被谁绊住了脚,竟然到这时候才迟迟归来,一回来就向赵琇赔罪:“姑娘别生气,都是奴婢的错。装节礼的盒子好象弄乱了,大约是出门前没检查清楚,奴婢就在那边多耽搁了些时候。”

赵琇瞥了一脸正色的高桢一眼,懒得揭穿他的诡计,没多久就带着碧菡告辞了。高桢一路将她送出二门,看着她上了马车,还再三嘱咐:“江南之行若有消息,千万打发人给我送个信来,千万别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待赵琇答yīng

了,他又一路将马车送出了大门,方才回转。

他直接去了广平王那里,开口就道:“明儿进宫,父王要先去见皇上吧?不如让儿子先将重阳花糕进献给皇祖母吧?趁着新鲜的时候吃,花糕的味道才是最好的。”

广平王挑起了眉头,有些疑惑地侧了侧脑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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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就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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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家,先去向祖母张氏复命,得知赵玮还未从宫里回来,陪张氏坐了一坐,就回自己院子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她立kè

摒退左右,只留下碧菡一个,板着脸问:“方才在王府,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离开了呢?”

碧菡有些惊讶:“这个……姑娘身边横竖不缺人使唤,况且王府又是信得过的……”她越说越小声,大概也知dào

自己这么做不对,低头小心地赔罪,“是奴婢错了。奴婢本以为只是去去就回,姑娘正与世子说话,奴婢不欲打搅姑娘。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拖得这么久……”

赵琇冷哼道:“就算只是去去就回,你也该说一声。这是要到别的院子去的,不是出门问个话拿杯茶水这么简单。广平王府虽然与我们家相熟,但王府的丫头毕竟还是王府的丫头,我有私事不好使唤她们的。你就没想过,若我想起什么事要差使你去做,却找不到人,会有多么尴尬吗?就算没事差使你,万一我要问你拿个帕子、取个香囊什么的,又要上哪里找人去?难道还能问王府的人要不成?”

碧菡自知理亏,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琇又说:“退一步说,我没事使唤你去做,可你毕竟是我们建南侯府的人,不是王府的丫头。你跟他们的人去了别处,谁知dào

会出什么变故?万一他们出点什么事,因为你出现在附近。搅和进去了,回头人家一问我这个做主人的,竟不知dào

你曾经离开过。你岂不尴尬?所以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离开,好歹也得跟我说一声,绝不能在我不知dào

的情况下,别人叫你走开,你就乖乖听话了。”

碧菡也知dào

自己不对。垂头丧气地认了错。赵琇也没打算穷追猛打,敲打一番也就算了。

碧菡沮丧地回到自己屋里,见柳绿不知几时回来了。便有气无力地问:“你这是好了?怎的不在家里多歇两日?横竖你手软脚软的,也干不了什么活。”

柳绿摆摆手:“吃过药已经没事了,在家也是无聊。我是跟着表哥表嫂过的,他们在外院做粗活。跟我说不上话。又没空照应我。我还不如回来这屋子里休养,比在家里舒服些,还有小丫头帮着斟茶倒水,饭菜也要干净点儿。”她看了看碧菡的脸色:“姐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陪着姑娘去王府么?出门前你还高兴得不得了,说要去见多日未见的姐妹们,怎的回来却是这副样子?”

“别说了。”碧菡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惹的祸给说了一遍。反正柳绿嘴紧。人也不是爱捧高踩低的,她虽有些妒忌柳绿受赵琇看重。但还不至于将对方视作对手。她的资历摆在这里,除了碧莲,谁还能越过她去?

柳绿听完碧菡的叙述后,忍不住道:“姐姐也是糊涂,跟着姑娘在别人家做客,哪有不跟姑娘说一声就走开的道理?若是在不熟悉的人家也这样,别人要算计姑娘时,姑娘岂不是连个帮手都没有?”

碧菡弱弱地说:“若是在别人家里,我才不敢这样呢。这不是……在王府么?王府的人又怎会对姑娘不利?那里的姐姐们与姑娘也是极熟的,我想着不过是稍稍走开一下,马上就回来了,就大意了……”

柳绿还是摇头:“再熟也是别人家。姑娘是我们的主人呢,我们万事都要先紧着姑娘才对。姐姐实在是做错了,也怪不得姑娘生气。姑娘只是说了姐姐几句,没有重罚,实在是宽厚得很。”

碧菡低头搅帕子:“你这丫头,连你都明白的事,难道我还会不懂么?我知dào

今儿是大意了,可那是在王府,广平王世子也在跟前呢……”她顿了一顿,“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那位世子爷瞧我们姑娘的眼神儿可不一般。他迟早要做我们家姑爷的。今日无论是谁来把我叫走,都不可能没问过世子,我若是不离开,岂不是得罪了他?过得几年,我们跟着姑娘进了王府,他就是我们的主人了。若是他记恨在心,我还有命在么?”

柳绿不以为然地说:“得罪就得罪了,只要姑娘护着我们,世子能把我们怎么着?你既然能看出那位世子爷的心思,难道就想不明白,如果惩罚我们会惹恼姑娘,他就绝不会去做。我们两个丫头在他心里,不过是蝼蚁罢了,他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我们计较?我们只需yào

听从姑娘的号令就好。世子成天想要跟我们姑娘独处,说说私话,拉拉小手,想方设法地占便宜。以我们姑娘的脾气,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清楚得很。若姑娘乐意呢,我们就只管当作没看见,顺便替他们把把风。若是姑娘不乐意,那即便是他瞪我们瞪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们也不能离开姑娘半步!”

碧菡听了先是一呆,继而若有所思:“你这话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一想到他将来是位王爷,就先脚软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在姑娘面前,几时摆过贵人的架子?”

柳绿笑道:“我原也怕他怕得很,多亏了碧莲姐姐开导,才安心了些。碧莲姐姐说了,只要我们把姑娘侍候好了,有姑娘护着,世子顶多就是瞪我们几眼,也不痛不痒的,我们根本不用怕。碧莲姐姐侍候姑娘的时间最长,跟世子也极熟,她这么说了,想必有她的道理。”

碧菡有些吃惊:“你几时跟碧莲姐姐说起这个来了?”

“这有什么?我平日时常去找她说话的。这回我病了,碧莲姐姐还特地过来探望我呢。”柳绿目露艳羡之色,“她如今过得可好了。在家也是呼奴唤婢的千金小姐,家里有房有地,吃穿不愁。听说卢妈妈已经给她说好了一门亲事。男方家境不错,前途也大好,她嫁过去就是享福的命。”

碧菡听得也羡慕起来:“是哪一家?我们认得不?她总算说定亲事了,改日我们得了空,一定要去向她道喜!”

赵琇并不知dào

自己的两个丫头有过这么一番对话,她忙完了自己的事,就去陪张氏吃晚饭。这时候赵玮才从宫里出来。还带来了好消息。皇帝答yīng

了明日就下旨,赐他们的父亲赵焯进士出身,追封为二品资政大夫。母亲米氏也有相应的诰命。除此之外,皇帝也首肯了赵玮所请,允许他回乡祭祖,再回京城接受安排入仕。

张氏还不知dào

孙子孙女的计划。闻言吓了一跳:“祭祖?这是怎么说的?”

赵琇挽着她的手臂笑道:“祖母不是说。想回老家对着祖父的坟头祭拜一番,让他也知dào

一下哥哥中举的事吗?哥哥听了这话就上了心,昨儿与我商量过了。横竖哥哥还年轻,朝廷要授官,也不会授予实职,趁着家中无事,不如回一趟老家好了。这一趟回去,哥哥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奉贤大肆宣扬一番的。一来是让外人知dào

,咱们赵家已经东山再起了。旁人休想再小瞧了咱们;二来也是为了鼓励族中子弟,好好在族学念书,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谁说我们赵氏一族军功起家,便是暴发户来着?我们家族也有读书种子,不逊色于那些书香世宦的。”

张氏听得心下大慰,感动地拉着孙子孙女的手:“好孩子,祖母知dào

你们的孝心……”说着她都哽咽了。

既然决定了要回老家,张氏便迅速盘算开了:“如今已经是重阳节了,若要动身,那就得快,须得赶在运河结冰之前起行,最晚也不能迟过十月。否则水路走不了,改走陆路,那这两千多里路可就太辛苦了。若是一路顺利,我们正好能奉贤过年。既如此,要准bèi

的东西就多了,得先打发人回去送信,叫老家那边准bèi

一下。”

赵琇一一答yīng

下来,瞧着祖母脸上的笑容,她跟赵玮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愉快。

张氏盘算了半日,发xiàn

千头万绪的,一时间也想不清楚,横竖还有时间,倒也不必太急。她便冷静下来,想起赵玮方才话里还有别的信息,忙问:“皇上说了等你从老家回来,就要安排你入朝?可知dào

你会任何职位?”

赵玮回答:“如今还不清楚,皇上叫我好好想想,看想做些什么。不过我觉得,皇上兴许自己也还没拿准主意吧?他今儿说,他原以为我要到明年秋闱才能考中的,今科就能中,名次还这样靠前,实在是意wài

之喜。”

赵琇笑道:“虽说皇上让你自己想,但我估计他不可能真让你随便挑的。哥哥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赵玮笑了:“有是有的,不过只是个大概罢了。改日我想去拜访一下广平王爷,又或是寻座师聊一聊。”

张氏正色道:“王爷那里自然是要请教的,但你与其去寻座师商议,为何不找尚公子讨论一番?”

赵玮的座师是指今科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李光地,如今他已重回翰林院了,仍旧是侍读学士。他学问极好,是有名的理学大家,赵玮参加乡试前曾经多次向他请教过学问。不过张氏厌恶他为人品性,不大乐意孙子与他多接触,所以才会这么说。

赵玮也知dào

张氏的想法,微微一笑:“总归是座师。前些日子我随其他同榜上门拜访过了,老师问了我近来的功课,还教导我不要荒废了学问,若有什么疑问,尽管去找他。如今也没什么需yào

避嫌的了,因此我想着,离京前无论如何也要过去再拜访一趟的。”

这是应有的礼数,但张氏心里还是不大舒服:“礼数尽到了就好,你离他远一点。”

赵玮无奈地答yīng

了,为了不让张氏继xù

纠结这个话题,他迅速提起了别的事:“我虽有侯爵在身,但毕竟只是举人,所以日后能担任的官职,总归是有限的。我又还年轻,估计不可能一开始就任实职,大约还是以历练为主。外官且不提,若留在京城,那多半是六部九寺,当中又以兵部最有可能。皇上虽没明说,但他提起了祖父从前的旧部,若是将来让我进兵部,大概是指望我能约束祖父的旧属吧?”

张氏听了忙道:“这样也好,咱们家是勋贵出身,你去兵部任文职,管的又是你祖父的旧部,那要省心多了。军中众将也会看在你祖父面上,对你多加照应的。”

赵玮苦笑:“祖母难道忘了?咱们家在奉贤那些年,虽然逢年过节也有几个人给咱们写信送礼,但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人帮我们说情的。就连汪东升这样几乎是祖父养大的旧人,也没站在我们这一边,洪文成更是直接叛离。祖父退隐多年,他那些旧部对我们到底还有多少情份?若是朝廷行事与他们的心意不一致,我奉命前去安抚,他们又有几个人愿意服从呢?若他们真的愿意听从我的号令,那皇上又是否会猜忌于我?”

张氏听得脸色煞白:“不至于吧?”

“人心难测。”赵玮淡淡地道,“与其将来尴尬,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躲开的好。横竖我自幼就少接触兵事,对兵部不感兴趣也是人之常情。”

张氏沉默不语。赵琇则道:“这样也好,少些麻烦。除了兵部以外,礼部不合哥哥的喜好,户部与吏部都算是肥缺,也不知哥哥挤不挤得进去,那剩下的就数工部与刑部相对简单些了。不过我建议哥哥还是选择刑部的好,工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工作累,又容易被拖累,水也很深,能躲远点还是躲远点吧。”

赵玮似乎有些意wài

妹妹会这么说:“我本来还觉得工部不错呢。因为曾在江南被逆党暗算,皇上对于参与其中的官员是毫不留情的,工部去岁已被清算过一回,如今任职尚书的,又是素有清廉耿介之名的王大人,想来工部里头,胆敢捣鬼的人已经没几个了。我这样的身份,又是外行,不可能带着人修路架桥,大约是要做个监督吧?多谢妹妹教我术算,我想看账本这种事,我还是做得来的。”

赵琇讶然:“哥哥已经想好了?”

赵玮微微一笑:“也不是想好了,只不过是皇上提了一句,我既要回奉贤,不如顺道领个差事吧。当年江南生乱时被炸坏的海傍大坝,如今已经快要重建完毕了,正需yào

有人过去验收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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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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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傍大坝?”皇帝有些惊讶地看向太后,十分意wài

母亲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太后点了点头:“今日你哥哥带着桢儿进宫过节了,桢儿先来看我,无意中跟我说起。江南的海傍大坝当年不是被炸掉了一段么?后来事情又多又忙乱,为了平叛,一时间也顾不上那头。听说去年夏天涨潮时,川沙堡一带的百姓受了不少苦。你登基后,就命人去重修大坝了,沿岸几处原本修得不大好的地方,也都修补过一回,如今都到了要完工的时候。你哥哥偶然听人提起,就想起过去的事儿了。当年这大坝头一回修建的时候,不就是你哥哥过去验收的么?当时他还带了媳妇孩子,路上又把建南侯府的祖孙给救下来了。前年若不是他眼睛不好,他原本也想再去验收一回的,怎么说也是他倡议的事儿,你跟桢儿两个替他走了一趟,没想到就中了逆党的算计……”

皇帝自然记得这些事,他只是比较关心广平王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皇兄想要往南边走一走么?因此让桢儿来跟母后说?”

“这倒不是。”太后答道,“你哥哥也就是多念叨了几回罢了,一直说可惜他眼睛看不见了,不能有始有终。桢儿听他提起,便多留了个心,私下来求我,想要遂了他父亲的心愿,也是让他父亲出门散散心的意思。我想你哥哥眼睛虽然不好,心里却还是明白的。验收这种事。有底下人去负责就好了,完了回来向他禀报一声,哪个实心办事。哪个偷奸耍滑,你哥哥一听就知dào

了。若你还不放心,就给他派个能干些的副手。以你哥哥的身份地位,再有几个能干的人帮他,还有谁能糊弄得了他呢?你哥哥自从眼睛坏了,就一直闷在京城,除了进宫。几乎足不出户,也太可怜了。他虽没说什么,但我做母亲的看到他这样。心里着实难受。桢儿既然有此请求,你便答yīng

了又如何?”

皇帝略一沉吟:“如此说来,这事儿并非皇兄所请,而是桢儿自己的意思了?”

太后有些不解:“自然是桢儿见他父亲念叨。才会悄悄儿来求我的。你皇兄嘴上不说。但心里必定也是愿意的。前年你跟桢儿南下遇险的时候,他就提过,若不是他双目不便,那一次本该是他去才对,那么你也不会遇到那样大的凶险了。”

这件事皇帝并不知dào

,不过以广平王的脾气,在他与高桢叔侄俩遭受逆党算计下落不明的时候,确实很有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原是件小事。儿子也正在烦恼要派何人去南边呢。这个人身份不能太低,否则先前两回去验收的人分别是皇兄与儿子。第三回却是个寻常勋贵或是官员,岂不是要叫人小看了?况且海傍大坝对嘉定也是至关重yào

的,派去的人身份不够,也显得怠慢了祖宗。儿子原是想从宗室里选一位长辈,但如果皇兄愿意去,那自然再好不过。皇兄双目不便,可威望尚在,又对大坝事宜十分熟悉,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至于具体要办的事,交给底下人去做就好,儿子必定会给皇兄挑两个能干的帮手。只不过……”

太后原本听得很高兴,最后见皇帝语气转折,便有些吃惊:“不过什么?你若是担心你哥哥体弱抗不住长途跋涉,倒是可以放心。这回你让你哥哥坐大船去,大船宽敞又稳当,他又不能象从前那样自个儿乱走,再累也是有限的。在江南过冬,怎么也比在京城暖和多了,对你哥哥的病也有好处。再派个太医跟着,那就万无一失了。再说,还有桢儿在呢。”

皇帝忽然笑了起来:“桢儿呀?这小子真是个鬼灵精!”平日太后是最担心广平王身体的了,可高桢居然能提前说服她同意广平王出行,还让她如此积极地劝说自己点头,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太后听得有些糊涂:“又怎么了?”

皇帝笑着对她说:“母后也被他瞒住了吧?昨日儿子召见了建南侯赵玮,奖励他做到了当初答yīng

的事,考上了举人。他谢恩后向儿子告假,说打算回老家祭祖。儿子答yīng

了,还提了一句,说朝廷马上就要派人去上海验收重修的海傍大坝,让他到时候跟着一块儿去,帮钦差打打下手,也好增长见识。没想到今日桢儿入宫,就跟母后提他也要去了。我看他一定是事先听了建南侯的话,才特地来求母后的吧?皇兄如今在王府里过得舒适悠闲,只怕未必有闲心出远门呢。”

太后越听越糊涂了:“怎么会呢?我知dào

他与建南侯自幼交好,可也没到形影不离的份上吧?况且他一向最孝顺他父亲的,又怎会为了一己私心,便不顾他父亲的身体呢?”

皇帝忙道:“那倒不至于,儿子想,皇兄对此事大概就是无可无不可的,若能去自然最好,正好散散心,不能去也无妨。桢儿想去,皇兄也就答yīng

了。正如母后所说,若是一路坐船,皇兄其实吃不了多少苦。只是儿子觉得,桢儿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若不是建南侯一家子都要回南边,怕是他还不乐意走这一趟呢,也不知dào

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别唐突了人家。”

太后看着皇帝:“我怎么觉得皇上话里有话呢?即使桢儿想跟好友多相处,顺便让他父亲上外头散散心,又有什么不对么?”

皇帝笑着摆摆手:“没什么不对,只是儿子想起,桢儿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说亲了?外头的人成天盯着大郎,一心要把自家女儿嫁给大郎做正妃,却几乎忘了桢儿才是兄弟里头年纪最长的一个。若他不先娶妻,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又怎么好谈婚论嫁?”

太后缓缓坐直了身体。盯着皇帝瞧:“你的意思是……桢儿这是想娶媳妇了?他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皇帝微笑:“母后这还看不出来么?他就差没直接把话说出口了。除了建南侯府,他平日还跟哪家姑娘有往来?”

太后慢慢地瞪大了双眼:“皇上说的是……”

皇帝笑而不语,却微微点头。

太后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桢儿这孩子真是的……”既有这样的想法。为何不跟她这个祖母实话实说?还要如此拐弯抹角的……难道就因为人家姑娘要跟着祖母哥哥回老家祭祖,需得离京数月,他就连这数月时间都待不住,非要追着人家跑不成?

太后她老人家心里还有些犯酸,睨了皇帝一眼:“这是桢儿告sù

你的?怎的他不肯跟我这个老祖母说呢?”祖母怎么也比叔叔亲一些吧?况且先前她还曾为了高桢父子的事,跟皇帝闹过别扭呢。孙子怎么就不懂得老祖母的心呢?

皇帝见状连忙赔笑道:“他哪里肯跟儿子说这些?不过是行事不密,叫儿子看出来罢了。他还害臊呢。说怕吓着了人家姑娘,求儿子别告sù

人去。”

太后听得好笑:“这孩子真是的……原来他还懂得害臊?”

不过想起建南侯府的千金,太后又有点担心:“赵家的姐儿。我虽没见过,但她祖母我是极熟的,记得她年纪还很小吧?有十三岁没有?”

皇帝想了想:“似乎虚岁十三了,转年就要十四。”

太后叹了口气:“那也是虚岁。要嫁人怕是还得等上三年呢。这点年纪。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桢儿怎么就看上了呢?”想起赵家一双儿女都曾立过救驾的功劳,她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莫非是当年赵家兄妹一路护送你们叔侄北上的时候生出的情谊?如此说来,倒也是难得。”

皇帝笑道:“儿子也觉得甚是难得。当初跟赵家丫头在一艘船上相处近月,儿子也算是知dào

些她的性情,许是年纪还小,因此脾气直率些,遇事倒是难得的稳当。母后兴许不知dào

。当年儿子与桢儿遇险,偶然遇上他们祖孙的船。就是这丫头当机立断,建议我们直接坐相熟洋商的海船北上,方才避开了逆党的搜捕。儿子听闻她小小年纪就帮着祖母管家,连族中事务也时时过问,读书练武,样样都不逊于其兄。与京中闺秀相比,她兴许少一份娴静温婉,却是个坚毅的性子,能撑得起家业。”

太后听得有些惊喜:“哦?如此说来,桢儿若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将来就不愁没人打理王府了?”

皇帝笑着点头:“更难得的是桢儿自己看中了,赵家那边虽然还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但赵老夫人与建南侯都与桢儿相熟,深知他性情为人,平素也相处得极好,想必是愿意结这门亲事的。”

见皇帝说得笃定,太后反而又迟疑起来了:“你很赞成这门亲事?只是桢儿自己愿意还是不够的,他才多大?能知dào

什么?想着彼此是青梅竹马,他就中意人家姑娘了。终身大事不可草率,万一娶错了人,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没得误了自己,也是害了人家姑娘。”

太后如今也是怕了,她大儿子广平王娶个媳妇,夫妻感情挺好的,可岳家不靠谱,差点儿害了她小儿子和大孙子;她小儿子娶个媳妇,未做皇帝前,夫妻感情也挺好的,可一旦做了皇帝,儿媳妇就一天比一天荒唐,竟搅得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了!太后如今对孙子们的婚事十分谨慎,就怕会娶错了媳妇,又生出祸事来。

再者……她瞥了皇帝一眼,也有些不放心。她本来更希望给高桢娶个家世好些的媳妇,最好是娘家有权有势、人丁兴旺的,遇事也能帮高桢一把。赵琇再好,建南侯府人丁单薄,赵玮一根独苗,还未入朝呢,未必能帮上高桢什么忙。若是高桢结了这么一门亲,皇帝当然会放心,可就怕高桢将来遇到难处时,没人帮得上忙。

这话太后不好跟皇帝说,但心里却放不下。经过皇后闹了一场,她如今对小儿子也多留了个心眼。思来想去,她下了决定:“我要见一见赵家丫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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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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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忽然下旨召见,赵琇还真是有些意wài



赵家祖孙三人刚刚领了恩旨,赵焯夫妻得了追封,全家人正喜气洋洋的。张氏琢磨着要再进宫一趟向太后谢恩,可她照着旧例,并没打算带上孙女儿。对于太后娘娘这份旨意,赵家祖孙三人都有些惊讶。但瞧那宫中前来宣口谕的使者脸色,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兴许是太后娘娘听说了赵玮中举之事,就召赵玮的祖母与妹妹去晋见了呢?

张氏便细细嘱咐了孙女一番:“你是头一回晋见太后,礼数上可千万不能出差错。我早前也是教过你的,只是长年不用,也不知dào

你忘了宫里的规矩没有。一会儿你到我房里来,重新演示一遍给我看看。宫里的忌讳,我也要事先查问一次的。”

赵琇被她说得有些紧张了,一边应着声,一边开始不安。倒是赵玮含笑安抚妹妹:“不必紧张,太后娘娘与皇上都是极和气的人。妹妹素来礼数不错,即使年纪小些,规矩不熟,或是说话时不慎犯了忌讳,太后娘娘顶多也就是一笑置之,不会跟妹妹计较的。”

他们兄妹曾立下救架之功,与皇家有着不一样的情份,皇帝平时看着他们,都多一份亲近。若他们恃宠而骄,闯下了大祸,太后与皇帝也许就不愿容情了。可些许不痛不痒的小毛病,他们还是能容忍的。最糟糕的情况,也就是太后不喜妹妹。少召见几回、少关心一二罢了,于性命前程却是无碍的。

赵琇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心里镇定多了。笑道:“古人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太后娘娘的度量可比宰相大多了。只要我礼数上不出差错,晋见时恭谨些,太后娘娘问什么都照实回答,想来是无碍的。”

赵玮笑着点头,张氏也道:“这是当然,太后娘娘是极宽厚和善的人。”

赵琇便抓紧时间复习了一遍宫礼宫规。又向张氏请教了太后的喜好与忌讳,次日穿上新做的秋香色银绣通肩袄,水红色织金马面裙。头上束了金丝镶珠冠儿,随祖母张氏进宫去了。

太后对这次召见似乎相当重视,早早就派了宫人到宫门处等候,一路引领张氏与赵琇进来。那宫人穿戴不俗。显然是在太后面前极得脸面的。一路走着,还一路不紧不慢地跟张氏、赵琇搭着话,说的虽然是家常,但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打探赵琇在家中的情形。赵琇起初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但听得久了,就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太后想知dào

她的事,为何不能当面说,却叫身边的人私下打听呢?

不过那宫人做得并不算十分显眼。语气也很自然,张氏完全没发觉不对。赵琇也就不多事了。

皇宫大得很,张氏因为来得多了,有了经验,因此是从神武门入的宫,从皇宫后方穿过御花园,直接绕到达慈宁宫,比从皇宫正门进入要省事得多。祖孙俩靠着双腿走路,走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慈宁宫的大门。

太后在慈宁宫后殿的西暖阁里召见了她们。这地方比起正殿,少了些拘束,多了份随意,正适合用来招待交好的朋友。赵琇向太后见礼时,见张氏对这屋子极熟悉,与太后打招呼也不拘谨,想来从前多次进宫时,都是这么陪太后说话的,心里就更放心了些。

太后果然如张氏所言,十分宽厚和善。虽然人人都称她是位“老人家”,其实正经不过五十岁上下,因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她生着一张十分有福气的圆脸,肌肤白晳,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好象时时都在微笑一般,看着就慈和。她一见赵琇,似乎有些吃惊,随即又笑眯了眼:“若不是早知dào

你家孩子是多大年纪,我还以为琇姐儿今年都要及笄了呢!”

赵琇生得比同龄的小姑娘们要高,平日运动量不小,她又注重营养,因此身材已经开始发育,胸前微微鼓起,腰肢细细,双腿笔直纤长。她穿着一身短袄长裙,挺直了腰杆,越发显得身量更高挑纤长了。太后见她跟想象中的“豆芽菜”大不一样,倒是隐约明白了自家大孙子为何就认定了人家小姑娘不放——瞧这身量,说是与高桢同龄的姑娘,也有人信呢,高桢会看中人家,还真不是糊涂了。

太后再瞧赵琇的容貌,鹅蛋脸,下巴略有些圆润,同样是眉眼弯弯,叫人看了就觉得面善,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讨喜,生得虽然称不上绝色,却也十分清丽可人。更难得的是,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即使在自己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妇人面前,也不露半点畏缩,反而是大大方方地看人,眼里只有尊敬与些许好奇,没有欲望和野心。太后一看,心里就先有了几分喜欢——这样的姑娘,心地都是光明正大的,不会存了巴结奉承往上爬的心思,也不会背地里弄些阴谋诡计去害人。

太后笑眯眯地冲赵琇招手,示意她走到自己面前来。赵琇看了张氏一眼,见她笑着点头,便也笑着走上前去了。太后拉住她的手看了一眼,见她十指纤纤,右手食指与中指间有茧,肌肤虽然也称得上白晳细腻,却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千金该有的手。太后想起赵家人经受的苦难,再想到张氏的性子,心下不由得暗叹一声,便笑着对张氏道:“你早该把孙女儿带进宫来的,直到今日才让哀家瞧见,你也太小气了。”

张氏笑说:“她小孩子家不懂事,又是在乡野之地放肆惯了的,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因此不敢带她入宫。今日带她来,是特地来谢恩的。”

太后哂道:“你这话也太过自谦了些,你这孙女很好,哀家一见就喜欢,她哪里就不懂规矩了?”又拉着赵琇的手问些琐事,比如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生日,可曾读书?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等等等等。

赵琇一一答了,太后听说她在家跟着祖母读书,不曾延请西席,便又问她都读了些什么书。

赵琇想起张氏嘱咐过,对太后有话直说就好,便真个实话实说了。她读过的自然不仅仅是《女训》、《女诫》而已,四书五经都是正经学过的,不但有祖母张氏教导,还有位能高中乡试亚魁的亲兄长指点,因此学问相当扎实。太后一听说她连这些都学了,还有些不敢置信,先是问了两个浅显的问题,赵琇一一答了。太后又问了两个难度中等的,一般能考过秀才的读书人都能答出来,赵琇也都回答了,而且全对。太后顿时惊喜了,她也是书香世宦之家出来的女儿,平生最喜欢有学问的女孩子,为了试得清楚些,她还问了两个颇有难度的问题,通常能回答得上的,都是举人一级的水准了。

赵琇这次没能马上回答,而是低头略想了一会儿,才答上了。但是答案仍旧是正确的,也许稍嫌浅了一点,没能深入探讨一下,可是这里既不是科举考场,也不是书院学堂,赵琇是在晋见太后时,随口回答的问题,能够答到这个份上,已经十分难得了。太后当即便对张氏说:“哀家今日才算对你服气了,家里没正经请过西席,一对孙儿孙女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孙儿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连孙女儿也如此有才,一般书香门第,都出不了这般出色的孩子。”

张氏心里其实也挺欢喜的,说起来她也有日子没管过孙儿孙女的功课了,赵玮在好几年前就在外头求学,进京后也有名家大儒指点功课;孙女近年主要是学习才艺和帮着管家,偶然有疑问之处才会问她,平日还是问孙子的情况多些。赵琇能够回答出太后的难题,她也有些惊讶呢。不过她的性情,是不可能在这时候接下太后夸奖的,反而又谦虚了几句:“太后娘娘谬赞了,这孩子不过就是小时候跟着我与她哥哥读过两年书罢了,哪里比得上书香名门教养出来的姑娘。”

太后又哂道:“你也别过谦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儿,你还要谦虚,就显得假了,瞧不起人呢!”

张氏听得老脸一红,低头微笑不语。赵琇倒是有些意wài

,没想到太后原来说话这么直接。想想蒋雯可不正是这种性情的人吗?怪不得太后在众多侄女里头,对蒋雯最为青睐,原来是性情相投。

太后拉着赵琇的手不放,问了她许多事,听说她还学过点拳法,也习过骑射,就更惊讶了。跟张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同,她心底却是很满yì

的。文武兼修,才能配得上她那文武双全的大孙子。况且平日练武的人,身子也比人康健,将来嫁作一家主母,才不至于风吹吹就倒了。

太后看着赵琇,心里是越来越喜欢了。唯一不太满yì

的,就是小姑娘年纪还太小,少说也要过上三年才能进门。广平王府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再等上三年?偏偏长子又不肯续弦,连纳个侧妃都不肯。若是三年之内,广平王府连个能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都没有,长子与大孙子的日子要怎么过?难道真要指望大孙子日日困在府中,操心柴米油盐么?

太后再看一眼赵琇,心里又犹豫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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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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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地说着话,赵琇就察觉到太后走了神,一时喜,一时愁的,也不知dào

在想什么。她本想叫太后一声,忽然又想到这宫里比不得家中,若是祖母张氏走了神,她叫唤一声倒没什么,可太后走神,谁知是在想什么要紧事呢?若是打断了思路反而不好,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端坐一旁等候。

太后身边的心腹宫人见状,也知dào

她老人家年岁大了,精神不济,惯会说着说着便走了神。因她地位尊贵,除了皇帝与广平王父子,再没旁人敢在她走神时叫醒她的,所以几乎人人都是等她自个儿醒转,时间再长也只能呆等。这种时候,为了多少保住太后娘娘的面子,不叫“太后精神不济”的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就要看她们这些宫人的本事了。她言笑晏晏地轻声唤赵琇,把茶桌上的精致小点送到后者面前:“方才听说赵姑娘有一手好厨艺,也尝尝我们宫里做的点心如何?”

赵琇回了个笑,客客气气地道了谢,想着应该无妨的,便接过了点心碟子放下,从碟子里挑了个看起来不容易掉碎屑又容易入口的小点拿起,斯斯文文地吃了,赞了声:“果然好味道。这是菊花糕吧?宫里的点心,比我们自家做的又格外不同。”

她刚说完这话,太后就回过神来了,看着赵琇的眼神里透着慈爱,却又带了几分惋惜。赵琇心下疑惑,面上只大大方方地露出微笑来。

太后也听到了她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笑道:“宫里的点心说是精细,其实都是老黄历了,大都是太祖皇帝时流传下来的方子。顶多就是外头换个模样,味道却差不离。无论用的材料是不是当季,吃着都是一样的,再新鲜的东西,都尝不出什么新鲜的劲儿来。开始吃还觉得有趣,几十年下来,早已吃腻了。比不得你们外头住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得个新鲜。”

张氏笑道:“太后娘娘是在宫里享惯了福,才觉得宫里的好东西吃多了腻。比如我们想要尝御厨做的吃食。却只能在晋见时有那福份,反倒觉得新鲜美味。”

太后摆摆手:“不是这么说的,你不知dào

这宫里御膳房的规矩,哪里有什么新鲜的好东西?烹制得再精细。也只是累赘。真zhèng

的好东西。都在宫外呢!”说着便笑道:“前儿哀家那大孙子便进了几匣子重阳花糕,说是自别家得的方子,做得好生精细。哀家吃了几十年的重阳花糕,如今才觉得从前那些花糕都是白吃了。”

张氏听得好奇,问起了是什么样的花糕,太后身边那心腹宫人细细说了,自然也是赞叹不已。赵琇一听,便已知dào

端倪。可惜没能拦住,那边厢张氏已经非常实诚地说了实话:“听着象是我们家厨娘今年新出的糕点?说来这水晶糕里夹花的主意还是我孙女想的。那厨娘费了好大功夫才做了出来,直说要当作不外传的秘方呢。前儿我孙女往广平王府送花糕时,王爷与世子也甚是喜欢,要借我家厨娘一用。难不成是王爷使唤了给太后娘娘做糕去?”

太后早对高桢的那点儿小心思有所了解,此时一听,眉梢一跳,再看一眼赵琇,见她淡定地微笑点头(其实内心已经万分无奈了),便知张氏所言是实话。太后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好笑。孙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已尽知了。虽然他迟迟不肯跟老祖母说实话,可也在悄悄儿地在她面前为赵琇做脸呢。若是她喜欢那糕,说得多了,他再“不经意”透露是赵琇想出来的,也是赵家厨娘所制,她岂不是对这灵巧的姑娘多了几分好感?

只是不知……赵琇对高桢那份心思,是否知情呢?若她知情,又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虽然希望自家孙子能得个称心如意的媳妇,但如果这媳妇未嫁过来前,便与孙子有私,她又不乐意了,总觉得这样的姑娘于品行上有些亏欠。只是赵琇又与旁人不同,不但是她好友的嫡亲孙女,与皇家还有大功在先。即便是在她心里,回想起当初宫中大乱时的凶险,也时常庆幸,若不是皇帝与高桢遇上了赵家祖孙,赵家兄妹又冒险将他们叔侄巧计送回京中,只怕这江山早归了旁人,她的儿孙们没一个能保得住性命的。如此细细一想,她又怎会不喜欢赵家人呢?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得探一探赵琇的口风,确定一下小姑娘的品性才好。若是品性端正,只是自家孙子起了心思,那这门亲事倒也匹配。若是不妥,大不了她好好给赵琇做个大媒,为后者挑个四角俱全的好夫婿得了,孙子那里,还是要细细劝得回转才好。皇家娶媳妇,品性最重yào

,若是娶了不合适的,以广平王府如今的情形,还不知日后会不会生出事来呢。

太后心下拿定了主意,便顺着张氏那重阳花糕的话头,与她说些过节的习俗,吃食点心,花卉饰物,样样都提了,然后便转到了养花上头:“哀家记得你曾经提过,年轻时在京里,也好养几盆花,不知如今可得了什么好名品?”

张氏听了便叹道:“从前在京时,我院子里也有几盆不错的兰花、菊花,亲手照顾着,日日精心。只是后来郡公爷没了,家里小人作祟,乱得那样,我只搬走了几盆,南下时通通沉入了水底,没带走的,也不知dào

叫那些小人弄到了何处去,再找不回来了。到了南边老家,得空时我也曾种过几盆花,却都是寻常品种,少有珍稀花卉,再次回京也就懒得带回来了。如今我虽有闲暇,却没了那心思,也懒怠动,只命庄子上的佃户种些花卉,逢年过节送到家里装点。再有花园里种的各色花朵。叫懂行的婆子料理了。我高兴时便赏一赏,平日却是丢开手不管的。”

太后便劝她:“总要寻些事情做做才好,否则长日无聊。人越懒,便越不爱动弹,越不动弹,越容易生病,反而对身体不好。你如今家里也没什么可犯愁的,孙子争气,用不了多久就能出仕做官。孙女儿也懂事能干,年纪轻轻就撑得起家业。你有空闲,正好寻些消遣。平日里有事可做,精神才能好,日子也能有盼头,你孙儿孙女们见了也能放心。”

张氏听得眼圈都红了。非常感动地说:“太后娘娘说得是。”

太后又道:“你素日也好舞文弄墨的。或是看个书。你家现有一座书馆,偌大的名声连宫里都能听闻,哀家也不替你愁这个。只是除了看书写字儿,你也需动一动的好。不如寻些名花好草养了,平日看着高兴,有兴趣时就亲自料理料理,若是懒怠动,便寻个懂行的丫头照管。看着小小的花苗长成。抽了枝叶,长了花苞。再开出花儿来,自己心情也会好许多呢。哀家在后面大佛堂前的院子里就养了许多盆花,长得可好。每日从佛堂念完经出来,看着百花争艳,心里都觉得平静了。”

张氏听得心生向往:“既如此,待我回去便命人搜罗些好花回来,亲手养了。若有心得,还要跟太后好好讨论一番呢。”

太后笑了:“如此大好。”又说:“不如你就从后院里挑几盆回去?别跟哀家客气。横竖后院花儿多,哀家一个人也有些照管不过来。”

张氏犹豫了一下,太后那心腹宫人忙在旁帮着劝说了两句,张氏便应了,千恩万谢。太后不以为意,笑着命那宫人领张氏去挑花,却又指了指赵琇:“你自去挑选,留这丫头与哀家聊天吧。”

张氏便命赵琇好生陪伴太后:“不许淘气,这是在宫里呢!”赵琇无奈地答yīng

了,心里却犯了嘀咕——她怎么觉得太后好象是在故yì

支开张氏呢?难不成有什么话要私下跟她说?

张氏跟着宫人走了,另一名宫人给太后与赵琇分别添了茶,便远远退开,站到门口处,也不知是不是接到了太后的暗示。赵琇双眼往她身上转了一圈,便收回视线,微笑着双目微垂,乖巧地等候太后示下。

太后却纠结了一阵,拿捏了一下语气轻重,才轻声细语地开始跟赵琇说话,却又重复了之前曾经聊过的话题,问她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玩些什么,在江南长大,回京后是否过得习惯,又问她回京后可曾四处观过光,见识过各处名胜,等等。

赵琇便实话与她说了。回京后,她生活上倒还能适应,只是出门不多,皇宫还是头一次来,有些名气的风景胜地则是几乎没去游玩过的,只有西山是个名胜。除此之外,她曾去过的地方,广平王府是一例,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是一例,再来便是方家的园子,曹家的宅子,眉山伯府的花园……等等等等,还有一处广化寺,却是他们祖孙住在鼓楼斜街时常去烧香礼佛的地方。

太后一听说广平王府有关的就有两处,心里就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由得叹道:“你这也太老实了些。虽然女孩儿不好常出门,但京中有数的几处名胜,官家女眷平日也是常去的,并不碍事。你祖母懒怠出门,你就让你哥哥带你去。”

赵琇笑着应了。

太后犹豫了一下,又说:“你连门都少出,上别人家做客也少,听着似乎并没有结交下几个朋友?”

赵琇忙道:“朋友还是有几个的,太后娘娘的侄女儿雯姐儿,还有方家五姑娘,曹家大姑娘,素来与我交好,我们相约了时常通信。如今雯姐儿与方五姑娘俱在外地,我也时时有信与她们。”

太后听说赵琇与蒋雯交好,脸上也露出笑来,但接下来便仿若无意般问了一句:“你与我们桢儿也相熟吧?”

赵琇顿了一顿,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笑着点头承认了:“时常往王府给王爷请安,与世子也是自幼相识的,确实相熟。”

太后便慢慢问了一句:“哦……你们确实是小时候就认得了。哀家只当你哥哥与桢儿交好,却忘了你们兄妹是在一处的。说起来,当年你们兄妹护送皇上自海路返京时,桢儿也在船上呢。哀家常听桢儿说起你们兄妹的事,他常常去找你们吧?这孩子真是的。你哥哥是要备考的人,别叫他扰了你哥哥温习。”

赵琇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些听明白了,但又有些糊涂:太后忽然问这些,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难道是高桢跟太后说了什么?可即使他说了,太后作为长辈,又何必跟她小姑娘家把话挑明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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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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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觉得太后问得有些古怪,还以为是高桢私下跟他祖母说了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高桢跟太后说了与她有情,太后就不会如此拐弯抹角地问她是否与高桢相熟了,而是应该问她对高桢是个什么看法,是否与他亲厚。太后还貌似在抱怨一般,说高桢不该常往建南侯府去,打搅赵玮读书,实在不象是非常赞成他们见面的意思。赵琇心里便想,也许是高桢疏忽,在老祖母面前露了痕迹,所以太后相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该如何回答太后的问话,就得小心谨慎了。赵琇也不知dào

太后对她与高桢之前的来往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想来古人总是不喜少年少女私下生了情谊的。就算是极要好的两家人,又有意做亲,也是希望孩子们彼此守礼。赵琇自己对这个问题倒不是十分心虚,因为她与高桢之间,通常先主动的都是高桢。两人平时见面,总有个理由,倒也光明正大。就是高桢私下好跟她亲近,最多就是拉拉小手,那也是避了人的。有些事情,她不说,他也不说,谁能知dào

?她又没有存心故yì

勾引什么人,更没有主动做过任何违礼之事。面对任何人的询问,她都问心无愧。

不过若要把责任全往高桢身上推,她又不愿意,毕竟她对高桢也不是全无感情。想来在古代盲婚哑嫁,就算别人说那夫婿人选再好,也不如自己知根知底又脾气相投来得强。如今高桢既然对她有意。少年人一片赤诚,她便也有个半推半就的意思。所以她不想把话说绝了,免得日后真要说亲时打脸。却又不想在太后面前说得太多,引得长辈误会她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孩子。

赵琇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实jì

上时间只过了一弹指,她便露出微笑来:“不打搅的,哥哥每常读书辛苦,祖母与我还想让他多歇息歇息呢。世子来了,正好拉他出去喘口气。”却把太后的问题轻轻巧巧地混了过去。

不过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借机蒙混过关。所以太后再问起他们兄妹小时候与高桢相处的情形,她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从南下翻船后偶遇开始说起,又讲广平王夫妇救助他们祖孙的恩德。再有高桢教他们兄妹打拳,高桢赠匕首,接着是川沙堡河道再遇,以匕首相认。后来在海船上相处一月的情形。事无巨细。有些事情太后早就听说过了,有些却是头一次得知。这里头还有皇帝当初被暗算后受伤落水的细节,以及在海上漂泊所受的苦楚,以前皇帝为了不让母亲担忧,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提,太后直到今天才知dào

个中详情,顿时就把原本的想法给抛开了,一心追问那一段海上经lì

。心疼不已。

赵琇看出太后对这些事非常关心,也投其所好。把知dào

的说了。其实她觉得皇帝与高桢在海上那段日子说不上十分辛苦,因为他们钱财带得不少,又有人侍候,也不必担心追兵,除了风浪大时颠簸些,日子还是过得很安逸的,不缺吃不少穿,也没什么严重的疾病困饶。只不过太后未必这么想。皇帝自小便锦衣玉食,身边几时缺过人侍候?居然在北上的路途中,吃穿如此简朴,又经lì

了无数次风雨颠簸,太后为人母的,怎会不难过呢?

赵琇只能多说些好话安慰太后,又一再说皇帝当时衣食并不缺的,既没饿着也没冷着,也有人侍候起居。为了避开追兵,那也是不得已。当时受点小苦,如今苦极甘来,就是一辈子享福了,可见那苦还是值得吃的。

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慈母心肠罢了。想起是谁逼得她的子孙骨肉吃这般苦头,她又恨得骂了几句,接着回想起方才问话的初衷,又有些讪讪的。以前她了解不深,今日知dào

了当初详情,便觉得大孙子会对人家孙女生出情意来,真是半点都不奇怪。她心疼自家儿孙自幼养尊处优,却要受那等苦,赵玮赵琇也是公侯之后,从小儿娇养的,为了护着皇帝与高桢,只带了一婢一仆,便随行北上。皇帝与高桢只是吃穿简陋些,赵琇却还要帮他们整治衣食。甚至因为他们走得仓促,不及置办新冬衣,皇帝与高桢身上穿的棉袄,还是他们途中在南京买了布匹棉花,由赵琇带着个丫头亲手缝制的。从来患难之中更见真情。换了她是高桢,也会对赵玮赵琇兄妹另眼相看。

太后紧紧拉着赵琇的手,眼圈儿都有些发红了:“好孩子,那时你才多大?苦了你了!你们兄妹这份忠心,哀家尽知的,哀家与皇上必不负你们!”

赵琇只腼腆地笑了笑,便低下头去做谦虚羞涩状:“太后娘娘言重了。这本是我们该做的事。”

太后闻言更加喜欢了,又与她继xù

说话。问及后来回京之后的事,赵琇就顺带将她在天津蒋四老爷家暂住的事情也说了。太后听闻那时她与蒋雯做了两身新衣裳,不由得“啊”了一声:“原来那套桃花装是你做与她的,她进宫时穿着,我就说好kàn

。针线倒在其次,难得的是心思。”

赵琇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后娘娘别笑话,我的针线只能算是平平,尤其不擅长刺绣,雯姐儿的裙子,还是我与丫头合力做的呢,不敢独揽了功劳。”

太后并不在意她的绣功,勋贵人家的女孩儿也好,书香人家的闺秀也好,女红上能过得去就行了,又不是绣娘,谁还争那个名声不成?有心思,常能想出个新鲜花样,便是难得的。只是聊着聊着,赵琇又“无意中”带出一句,说当时在船上做的棉袄,为了赶工,做出来的样式非常简单。高桢却喜欢上了,后来还央她另做了几件。太后就注意上了,细细一问颜色式样。赵琇做的几件,高桢平日都是家常常穿的,即使在宫中也不例外。

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高桢确实如皇帝所言,对人家姑娘有了心思。不过瞧赵琇大大方方的样子,只怕还未开窍呢,半点没察觉出来。只是瞧她对高桢的态度亲厚,即使还未开窍。也有几分情谊。这自小相识的缘份本就难得,又有救命之恩,患难之情。更兼高桢又生出淑女之思,如果真的阻了二人的姻缘,人家小姑娘还好,自家大孙子怕是就要难过了。

太后心下为难。一边觉得这门亲事极好。一边又觉得赵琇的年纪委实太小些,如果真要撮合两人亲事,那广平王续弦之事就不能再拖了,至不济,也可以先纳个侧妃,把王府中馈拣起来,等到世子妃进门,再论其他。

太后暗暗拿定了主意。看着赵琇,便笑得更加慈爱了。让她吃茶点,还夸她头发生得黑亮,皮肤又白晳,命人将自己年轻时的一对金镶红宝石累丝簪取来,赏给了她。

这时张氏刚刚挑好了两盆菊花回来,一见太后的赏赐便先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太过贵重了。恐她小孩子家受不起。”

太后不以为意:“哀家给她,她就受得起。不过是一对簪子罢了,如今哀家是个老寡妇,也戴不了这些东西。”

张氏道:“太后总有媳妇侄女儿。”

太后摆摆手:“短不了她们的。”侄女们早得了她的赏赐,况且赏了一个人,旁人也不好漏下,才好一碗水端平,忒麻烦了。至于皇后?她愿意赏,皇后还未必愿意收呢,何必自寻闷气生去?给了赵琇倒好,赵琇生得白,容貌又端庄,这簪子最衬她不过。

张氏见太后执意,只好命赵琇收了,又让孙女谢恩。赵琇照着宫礼行来,倒也不十分委屈,只当是拜了个长辈。

接着太后又与张氏说些菊花养护的窍门,还要留饭,谁知宫人来报,说皇上要过来陪太后用午膳,不时便到。太后只好作罢,张氏便拉着赵琇辞别出来。

这时候离午膳其实还有些时间,张氏带着赵琇出了慈宁宫大门,便寻思是不是该在出宫前,顺路去坤宁宫请个安?张氏从前进宫来见太后,循例总要往皇后那里行个礼的,总不好无视人家一宫之主。不过如今皇后告病,去了只怕也是白跑一趟,所以张氏便有些犹豫。再者,她们身后还跟了两个搬花的小太监,是奉了太后之命来做苦力的,要跟着出了宫门,把花交给建南侯府仆从才会回转,如果她们要往坤宁宫去,岂不是碍着这两个小太监回宫复命?

赵琇便对张氏说:“既然每次入宫都要去请安,今日就不好不去。皇后正病着,别叫她多心了,以为我们家也是捧高踩低的人呢。若是皇后不便接见,我们就在坤宁宫外行个礼,尽一份心意就好。至于这两位内侍,不如让他们直接往宫门去得了,免得他们搬着花盆多走了冤枉路,过于辛苦。”

张氏便答yīng

了,又给两个小太监个人塞了个荷包,里头装的是一对金珠。两个小太监闻说,脸上都带出笑来:“郡公夫人与赵大姑娘实在是宽厚恤下。”都欢欢喜喜地捧着花走了。赵琇与张氏身边就只剩了一个领路的宫人,不过坤宁宫那边张氏也不是头一回去,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祖孙二人便转道往那边走了。

坤宁宫中一片安静,宫人们都神色肃然,眉间还略带点儿凄苦,却不敢十分露出来,只是行动说话都透着小心。听说是建南郡公夫人携孙女来拜,宫人也不敢擅专,入殿内问了皇后的意思,才出来道:“娘娘卧病,不便召见,道郡公夫人盛情,她心领了。娘娘还说,往日只道府上寻常,今日才知果然是厚道人家。请夫人自往家去,等来日娘娘病愈,再进宫说话。”

张氏听了,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来。赵琇悄悄儿扯了扯她的袖角,她回过神,拉着孙女儿在宫外依礼拜了,便安安静静地退了出来。

等出了坤宁门,她才忍不住说了句:“皇后娘娘这又是何必呢?旁人未必就不敬她了。如此多心,于凤体有何好处?”

赵琇瞥见有人过来,忙扯了她一下,张氏就闭了嘴,见来人是个少年男子,忙把头一低,拉着赵琇匆匆离开。

那少年却已隐约听见了她们的话,脚下不由得一顿,远远望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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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劝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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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襄飞走进了坤宁宫正殿,只见殿内一片冷清,连一丝儿人气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问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宫人:“娘娘在哪里?”

宫人含泪答道:“在后头小佛堂里呢。这些日子,娘娘每日都在小佛堂里抄经祈福,不顾自己身体虚弱,也不肯见太医,甚至不许人留在殿内听候吩咐。小少爷,你劝一劝娘娘吧!奴婢担心娘娘再这样下去,身子会撑不住的。”

谢襄飞默然点了点头,便大踏步走进了殿后的小佛堂。这里是个用碧纱橱隔出来的小房间,地方不大,原是先帝元后午间小歇的所在。南墙下有一扇大窗,修了个木炕,天气好的时候,会有阳光照射进来,晒得整个木炕都暖洋洋的。先帝元后去世后,这里多年没有主人了,到新君登基时已经破旧不堪,便照着皇后的意思重新修葺过,改建成小佛堂。先帝孝期内,皇后便在这里供奉先帝的牌位,时时上香叩拜。如今周年孝期已过,她便改为供奉一尊佛像。

南墙的大窗被糊了窗纸,阳光透不进来,小佛堂里阴深深、暗沉沉的,弥漫着浓浓的香灰味。皇后穿着一身鸦青交领长袄,下着月白裙子,素素淡淡,只梳了个简单的圆髻,除了一根凤头金簪,也不戴什么首饰,面上粉也不擦,就这么黄着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尖,愣愣地跪坐在佛前的蒲团上,姿势挺随意的。双手也随便放着,右手上的一串念珠都快掉下地了,皇后却仿佛毫无所觉。两只眼珠子也不知dào

在看什么方向,就在那里发呆。

谢襄飞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皇后说是在殿内礼佛休养,其实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偶尔与儿女们见面外,几乎全部时间都象这样坐在佛前发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甚至连小女儿都没有心思去照管。完全丢给了心腹宫人,也就是一早一晚过去看一眼罢了。谢襄飞心里十分难受,即使遭受到了重大打击。姐姐也不该变得如此颓废。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没救了!

谢襄飞的叹气声惊动了皇后,她木木地转过头来,见是弟弟来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头微微挑起:“你来了?”她又转回头去,语气十分冷淡:“总是跑来做什么?我早说过了,我很好,你们不用惦记,只管在家过安乐日子去吧。”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谢襄飞皱着眉道,“姐姐如今在宫中受苦,我们哪里有什么安乐日子可言?母亲在家天天都要为你操心,生怕你把身子给熬坏了。每日都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父亲与弟弟也是坐立难安。为姐姐担忧。姐姐这话若叫父母听见了,心里还不定怎么难过呢。”

皇后轻笑:“是么?父亲与母亲的关怀厚爱,我这个做女儿的真是……铭!感!于!心!”她咬着牙挤出了最后四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怨念,深得连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只可惜,倘若父亲与母亲没跟我提起送堂妹们入宫的话,兴许我还会多相信你们一些。如今?休以为我还象过去一样好骗!”

谢襄飞听了,也有些不自在,低头道:“母亲还在劝说父亲改主意呢,姐姐且莫担心,事情还未成定局呢。况且,父亲原也是担心姐姐在宫中孤立无援,皇长子身边少了护持。咱们自家的姐妹别的不说,总是会跟姐姐一条心的。”

皇后冷笑着道:“她们又不是我,怎会跟我一条心?她们若想进宫来助我,护持皇长子,倒也不是不行,先立个毒誓,说永生永世不去爬皇上的床,若有违誓,便叫她全家死光!她们若敢立下此誓,我包管立kè

去跟太后与皇上说召她们进宫,从此将她们当成亲生妹子一般,深信不疑,如何?”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谢襄飞无奈极了。谢家想要再送女入宫,就是为了替皇后固宠,为了保住皇长子的储位。若不受皇帝宠信,那又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可惜皇后一意孤行,只要有人想要与她争皇帝的宠爱,即使是自家姐妹也不肯容忍。为了这件事,曲水伯在家已经烦恼了许久,还不知dào

要如何跟兄弟们交待呢。而谢襄飞自己,原也不希望皇后受什么委屈,因此与曲水伯夫人都在犹豫,能不送女入宫,还是不送的好,否则皇后在失宠后又受娘家打击,还不知dào

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惜曲水伯太心急了,眼看着外头的传言对皇后越发不利,就匆匆入宫跟皇后坦白了自家的盘算。结果皇后激烈反对不说,如今看着跟娘家亲人也生分了。事情变成这样,谢襄飞也有些不知该如何了局。

他只能劝说皇后:“姐姐别说气话了,父亲是一族之长,自然要为家族多着想。但对母亲与我来说,只有姐姐才是骨肉至亲,堂姐妹们虽是一姓同宗,却是远远比不上姐姐的。若不是不得已,哪个愿意看着她们入宫来碍姐姐的眼?即使是眼下,母亲也依旧没有死心,希望能说服父亲改主意呢。若叫她知dào

姐姐在宫里怨她,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皇后听了,眼圈不由得一红,垂下泪来:“不是我不知好歹,实在是……一听说家里有这样的意思,我就觉得象是被雷劈了一般。从前皇上对我再生气,不许皇儿们日日来见我,我也还能稳得住,不过日日颂经静养,只等太后、皇上消气罢了。有皇儿们在,他们总不至于真个废了我。可是若连父母至亲都要置我于不顾,我这日子还能如何熬下去?倒不如早些死了算了!”

谢襄飞叹道:“姐姐别说这些丧气话了。父亲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姐姐一再犯糊涂的缘故。先前蒋家四姑娘那事儿。就是姐姐做错了。你又得罪了广平王府。那两家都是太后与皇上的至亲,他们怎会不生气呢?但气过也就算了,日子还得继xù

过下去。正如姐姐所说。有皇长子在,他们总有消气的时候。可姐姐若一直是这副颓废的样子,万事不管,别说太后、皇上看了更加生气,就连两位皇长子看了也不象。外头的人,越发会觉得姐姐这个皇后没有用处了!从前姐姐稳坐中宫时,外头尚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劝皇上广纳后宫,繁衍子嗣。如今皇后都不管事了,他们还不得更加得yì

了么?皇上也不知dào

还会不会再拒绝朝臣所求。若不拒,后宫再添新人,过得几年又添新皇子,姐姐叫大郎、二郎怎么办?姐姐若不能护他们。难不成真要叫他们两个孩子去面对别人的算计?!”

皇后脸色更加煞白了。不由得痛哭出声:“那你叫我该怎么办?!太后恨我,皇上怨我,如今连父母都置我于不顾了!本家姐妹想的是如何借我之力,入宫夺宠,好成全她自家富贵。我还能怎样?!”

“只要姐姐能重新振作就好了。”谢襄飞道,“皇上与姐姐终究是十几年的夫妻,又有皇子公主们。只要姐姐能挽回皇上的心,即使日后真有新人入宫。也越不过你去。我知dào

姐姐心中意难平,可如今已经不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姐姐只当是为了儿女们。把心气儿收一收,做回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吧!”

皇后浑身都发起了抖,她很想说不行,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正如弟弟所说,她已经要走到绝路了。她心中再难忍,难道还能难过亲眼看着自家儿女受苦?也罢,就算是十几年的夫妻又如何?他既无心她便休,不过是做戏,难道她堂堂侯门贵女,一国之母,连这点小事还不会做么?!

皇后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好,我就听弟弟一回劝。只是……我告病已久,只怕外头人都早已觉得我不中用了。太后与皇上又恼我得很。即使我有心振作,也未必能成事。”

谢襄飞见姐姐振作,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姐姐不必担心,当日宫中消息外传,虽然流言纷纷,但太后与皇上一律说你是病了,没提别的,更不曾停了姐姐的中宫笺表。姐姐只当自己是真个病了,好生休养身体,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些,闲时召些外命妇或是宗室亲眷入宫说说话。只要让她们看见姐姐仍旧是昔日贤良的皇后,她们自会把消息传开去,不需姐姐多费心。太后与皇上见姐姐好起来了,自然也会渐渐消气的。兴许一时之间,他们二位不会象过去那般与姐姐亲厚,但总有回心转意的一日。”

皇后听得暗暗点头:“就依你所言,过两日,你让母亲递牌子请见吧。我想她了。”不过她又忍不住耍了点脾气:“不过我不耐烦见旁个,让母亲别把三姐儿、四姐儿她们带来,姻亲家的女儿也不许!”说完又冷笑:“其实父亲也是妄想。我才触怒了太后与皇上,太后皇上正在气头上呢,恼我还来不及,又怎会再答yīng

别的谢家女入宫?若有我引荐,那就更不可能成事了。父亲怎的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呢?”

谢襄飞又叹气。只怕曲水伯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存了侥幸之心而已。太后与皇上总要为皇长子着想的,如果皇后真的无可挽救,后宫里总要添上新人,与其纳些外姓旁人,对皇长子未必心怀好意的,那还不如纳个谢家女算了,至少谢家女不会加害皇后所出的皇子们。

说服了皇后,谢襄飞也不多留,便行礼告退了。他终究是外男,又想顺路去看一看两位皇子,若能劝说他们到坤宁宫来探望一下皇后,兴许会让皇后更为振作。

临出坤宁门时,他脚下顿了一顿,忍不住问一旁的宫人:“方才我来时,见有一位夫人带着一位姑娘从宫门前离开,不知是哪家女眷?”

宫人回答:“是建南郡公夫人与建南侯之妹。”

谢襄飞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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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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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随祖母张氏出了宫,太后赐的两盆花早已叫随从们安顿好了。祖孙俩坐上了马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张氏半路上还在感叹:“皇后娘娘要是能早日振作起来就好了。以往她定是糊涂了,才会做下错事。如今想来已经好了吧?瞧方才她命人传的那番话,有条有理,也透着和气,可见是早已想明白了。”

赵琇心里倒没张氏那么乐观。她对皇后的印象可不怎么好。蒋雯差点被皇后算计了,几乎误了终生,能逃过大难完全是因为运气比较好。用这种方式毁人清名,皇后的品性实在很让人怀疑。而皇后对广平王父子的责难,更让赵琇十分不以为然。虽然他们祖孙当年有救驾之功,把皇帝与高桢平安送回了京城,但在皇帝遇上赵家人之前,是高桢将他从被炸塌的大坝下抢救出来,一路带着离开的。没有高桢,皇帝也就不可能遇上赵家祖孙,更别说平安回到京城继承皇位了。如果说赵家祖孙的功劳大,高桢的功劳更大!皇后居然无视高桢的功劳,因为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心生忌惮,千方百计去打压高桢父子。这都快称得上是恩将仇报了!

更何况,皇帝原是太后次子,原本在先帝诸皇子中,并不是特别优秀。在广平王受伤目盲,不得已从东宫退位之后,若没有他的鼎力支持,皇帝未必就能打败其他皇子——包括得到颖王与先帝宠妃朱丽嫔支持的六皇子——坐上皇储宝座。大逆不道地说一句,皇帝的皇位。至少有八成是靠着广平王父子得到的。无论皇帝心里怎么想,至少他在表面上仍旧保有对兄长与侄儿的敬重和关怀。皇后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有个皇帝元配正室的身份,为他生了两儿一女。并且在宫变的时候保住了自己和孩子们,撑到皇帝回来的时候。除此之外,她压根儿就算不上有什么功劳。她有什么资格去排挤广平王与高桢呢?

心里只能看见权势,却记不得别人的恩惠,赵琇觉得这种人是信不过的。广平王父子除了有功,还是皇帝亲哥哥亲侄子。皇后尚且容不得他们。那赵家祖孙区区外臣,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赵琇信不过皇后的脾气。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犯了她的忌讳,万一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惹恼了皇后,她也弄个把纨绔子弟来毁自己的名声。那该怎么办?

若皇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只做个皇后,吃吃小醋,养养孩子,那没什么要紧。但如果真叫她重得皇帝宠爱。手握权柄。天知dào

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赵琇私心觉得,皇后还是继xù

在坤宁宫里养病吧,皇帝要不要纳妃,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能忍得住,那当然再好不过,若忍不住,最后还是纳了。那只要新人别闹出乱子来就好。

皇后与皇帝是少年结发夫妻,两人素来恩爱。生了二子一女,个个聪慧健康。皇帝除了皇后就没有别的妾室通房,对妻子儿女也相当关心,坚决拒绝纳妃。皇后娘家曲水伯府低调安份,弟弟听说也挺靠谱,不是那种喜欢乱来的纨绔。在皇后得罪了太后之前,婆媳俩关系还是挺好的,又没有什么刁蛮不讲理的大姑子小姑子从中添麻烦。古往今来,这么好命的皇后真是绝无仅有了。皇后握着这一手好牌,居然自己作得众叛亲离,也是个奇葩。面对这种奇葩,赵琇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死守支持正妻的准则,无论皇后干了些什么,都不许皇帝找别的女人。毕竟至今还坚持不纳妾的皇帝,遇上这种老婆也挺可怜的。

赵琇心下暗暗为皇帝叹息一声,想起他对广平王与高桢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便又觉得他没什么可怜的了。世事无完美,他如今坐拥江山,总得要失去点什么才行,否则也太好命了点。其实他们夫妻俩还是挺般配的。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建南侯府大门口。赵琇还未下车,便听到外头的动静了,疑惑地透过车窗往外一望,只瞧见管家汪福来亲手抱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从大门里头走出来,满脸是笑。竹竿上挂着一串长长的大红鞭炮,足有三丈长,直拖到地上。在大门两旁,已有乐手拿了唢呐、铜锣、笛子、大鼓等诸多乐器等候,也不知dào

是要做什么。

张氏也瞧见这副场面了,很是吃惊。她瞥见赵玮站在大门里头,正跟别人说着什么话,便叫了个婆子去把孙子唤过来。

赵玮跑到车前的时候,脸上同样堆满了笑:“祖母和妹妹回来了?今儿咱们家有喜事呢。”

原来今日早朝上,有御史因为不满皇帝追赐了赵玮赵琇的父亲赵焯官职,还是一口气就赐到二品,就上本请求皇帝收回成命。御史也是正经科举出身,认为赵玮不过是考中了一个举人功名,哪怕是成绩稍微好一点,名次稍微高一点,也终究不能与进士相比。他的父亲更是只有举人头衔,并非进士,就算追赐,也不该得赐如此高的官位。正经的进士也要从六七品官做起,父母更没有赐官的福份。赵玮父子又何德何能受此隆恩?

这位御史的话其实也代表了不少清高读书人的想法。哪怕赵家如今有明知书馆赢来的好名声,赵玮的科举成绩也是实打实的,但世上总有人会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本就已经是侯爵之尊,还跑来考什么科举,跟读书人争名次?而追赐其父高官就更过分了。别的读书人就算科举入仕,一辈子拼死拼活,甚至入阁为相,也未必能为亡父争一个追赐的官位。赵玮只是考了个举人,就做到了,让人心里如何能平衡?他们也知dào

赵玮曾有救驾之功,也算是从龙功臣。但他们宁可等赵玮再长大几岁,真zhèng

出仕为官,做出了一点功绩后。再由皇帝下旨封赏,也好过他刚考中举人就得了如此大的体面。

皇帝当朝就反驳了这位御史的话。他说他追赐赵焯,并不是因为赵玮考中了举人,而是因为赵玮在颖王之变中所立下的功劳。至于之前赐还爵位之事,不过是将原本就属于赵玮的爵位,在他十五岁之后交还而已,并非封赏。而皇帝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奖励赵玮的功劳,是因为当初他年纪还小,又没有正式出仕。怕他得了封赏后自骄,从此不知上进,辜负了皇帝对他的期望。而如今赵玮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十六岁的举人。在本朝绝对是出类拔萃的。皇帝认为已经到了封赏的时候。所以就颁下了旨意,希望能鼓励赵玮,今后更加用心地为朝廷办事。

这种话谁听了都知dào

是借口,可皇帝说得足够冠冕堂皇,又拿出救驾的功劳来说事,御史心里再不满yì

,也不可能咬着不放了,否则岂不是意味着他对赵玮救驾之事不满?而皇帝在御史退让后。似乎想要将事情做实了,便索性将老郡公生前的功绩又重新拿出来念叨了一遍。就连赵焯生前参加科举的好成绩,他也着重提了一提,更突出了赵焯身为嫡子却淡薄名利,谨守孝道,将世子之位让给记在元配名下的庶长兄的高尚情操。如此品德出众之人,才华又优秀,不过是死后被追赐个高一点的官职罢了,又不是封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觉得这还不够呢,又亲赐了御笔,另有许多金珠财帛、御制新书,当场就命人送到建南侯府上去了。

赵玮所说的喜事,就是这一点。

张氏听了,直接就在马车厢里念了声佛,眼圈儿都红了:“能得皇上如此夸赞,你们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赵琇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压低声音问赵玮:“皇上怎么忽然如此强硬起来?既然御史已经打消了念头,皇上就没必要加赐这许多东西了呀?”

赵玮微笑着小声回答:“听说今日早朝上,又有许多朝臣上书,说皇后卧病已久,无力统帅后宫,请求皇上纳妃呢。上书的人里就有这位御史。皇上大约只是借咱们家的事出一口气而已。”

原来如此。皇帝到了这一步,还能牢记与皇后之间的夫妻之情,也算是难得了。赵琇抿嘴笑道:“咱们也别想那么多了,皇上赐下来的东西,咱们只管接着就是。”

宫中降下厚赏,皇帝又夸奖了老郡公与赵焯,这对建南侯府来说,是无上的荣光,自然是难得的喜事。因此赵玮早早就交代管家去准bèi

鞭炮与乐手,准bèi

好好庆贺一番。

张氏还担心:“会不会太过张扬了?”

赵玮不以为然:“不过是放个鞭炮,奏几声乐罢了。咱们家又不宴客,哪里就张扬了?如今寻常百姓人家有了喜事,也要热闹几天呢。”

张氏这才放下了心,又建议:“给京中各大寺庙送些银米吧,今年各处庄子上收成不错,正好拿出些粮食来布施,也是为郡公爷与你们的父母积福。”

赵玮答yīng

了,便命人驾驶马车进府。赵琇却问:“鞭炮谁来点?交给我行不行?”

张氏顿时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仔细烧了手!”

赵琇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祖母,您就让我去吧。我会小心的。再说,我就是拿根香去点引子罢了。那引线那么长,等它烧完,我都跑得老远了。今天接连有好事,我也想高兴一下嘛。”

张氏还是不许,赵玮却笑说:“就让妹妹去试一下吧,不妨事,我会看着她的。”张氏这才勉勉强强地答yīng

了,却又道:“让小厮们在门外围一圈,别叫闲人进来看见。琇姐儿把鞭炮点着了就赶紧进门,别抛头露脸的,若真烧了手,不许哭!”

赵琇怎么会哭?自然爽快答yīng

了。等马车进了大门,她便跳了下来,问汪福来拿了香。听得后者说:“吉时到了,姑娘快去。”她立kè

就冲到了鞭炮前,动作利落地把引线给点着了,然后飞快转身跑回门里去。

鞭炮声震天响起,顿时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力,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听着喜庆的鼓乐声,也跟着欢喜起来,彼此交头接耳地问着建南侯府今儿有什么喜事。

谢襄飞从宫里出来,骑着马从建南侯府前的大道上经过,远远就看到这边热闹非凡。附近的行人交口相传,说着建南侯府今日得的大体面,就连他们这些邻居,也觉得与有荣焉。

谢襄飞心不在焉地听着路人们的议论,远远看着建南侯府的大门里头,赵家大姑娘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眉弯弯,眼弯弯,笑得那么灿烂。不知dào

为什么,他心下忽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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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冷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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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不知dào

有人在远处看着自己。点完了鞭炮,她就跑进门内捂住双耳,欢欢喜喜地看着鞭炮霹雳啪啦地响个不停。

建南侯府大门外一派喜气洋洋,大门内,赵琇跟着祖母张氏与哥哥赵玮三人,也都露出了大大的笑脸。全府上下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等鞭炮声一停下来,便不约而同地向赵玮与张氏说吉祥话。喜得张氏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又命汪福来发赏,所有人多领一个月的月钱,今晚人人都多加一道肉菜。众人听了又欢喜不已,连忙谢了赏。

赵玮笑着对张氏道:“孙儿已经命人叫瑷哥与启轩哥他们去了。如今皇上赏赐已经下来,又允了孙儿所请,咱们家也可以预备着回乡的事了。六房现有船行,咱们就索性坐了六房的船回奉贤吧?”

张氏忙道:“这是正理,自家人有船,又何必便宜了外人?咱们家今日有喜事,也不必太过张扬了,叫你几个哥哥侄子们过来吃一顿家宴,大家沾沾喜气也好。”

赵玮应了,赵琇又道:“不知dào

眼下六房能不能腾出空船来?秋后漕粮入京,六房又做着米粮生意,怕是船都用上了吧?咱们家又没事先跟六房打招呼,若是他们实在拿不出船来,那还是算了吧,别妨碍了人家做生意。”

张氏却道:“哪里就抽不出两三条船来了呢?你哥哥带着人坐一艘,你跟我坐一艘。下人带着大行李坐一艘,也就是了。六房家大业大,这点根底还是有的。”

赵琇没张氏乐观。毕竟自家没跟六房的人提过,可是事情总要先问过六房的人才知dào

如何,她也就不多说了。赵玮带人看着门前的庆祝活动,一会儿热闹完了再叫人收拾东西。赵琇带扶着张氏回院里去。

路上张氏还念叨她呢:“方才真是不象话,也就你哥哥愿意纵着你。我知dào

今儿你得了太后娘娘的夸奖,心里高兴,行事就有些出了格儿。稳着些吧。太后娘娘和气宽仁,一年里也不知dào

要夸几位千金呢……”

赵琇微笑着随祖母念叨去,反正她今儿就是高兴……

谢襄飞远远瞧见那张笑脸消失在建南侯府大门后。接着没过多久,门口的人各自散去,大门也关上了。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盯着那扇大门好一会儿。却又不知dào

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随从见他古怪。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只得小声问:“哥儿怎么了?天色不早,府里该摆饭了,哥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襄飞叹了口气,操纵着马缰,重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并不是热腾腾的午饭,而是一脸心焦的父母。曲水伯一见他进门就满面紧张地向他看来。曲水伯夫人直接站起了身:“怎样?见到娘娘了吧?娘娘一切安好?”

谢襄飞平静地回答:“是,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佳。儿子已经劝过娘娘了,娘娘也有了振作之意,还让母亲明日就递牌子进宫见面呢。”

曲水伯夫人立kè

就念了声佛,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看来娘娘是想明白了?那就好,那就好……”

曲水伯却问儿子:“你除了见娘娘以外,可曾见到皇上和两位皇子了?”

谢襄飞摇摇头:“皇上正与朝臣在乾清宫议事呢,儿子如何能打搅?皇子们早上去上学了,午膳则是回乾清宫用,儿子没有见到他们。”

曲水伯便开始唉声叹气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见着了娘娘,也劝得她有几分回转了,可见不到皇子们,也不知dào

他们现下境况,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想了想,又问儿子:“娘娘既然振作起来了,可是回心转意了?若是如此,明儿让你母亲带两个妹妹进宫去让她见一见吧。人总是要跟她长久相伴的,总要与她投缘才好。”

谢襄飞连忙重复了一次皇后的嘱咐,她只想见曲水伯夫人一人而已,又说了皇后的推测,认为谢家再送女进宫,恐怕太后与皇上那边是不会接受的。

曲水伯不由得有些着恼:“到底是太后与皇上不愿意,还是皇后不愿意?!你不是说她已经想明白了么?怎的还要任性胡闹?!我们想要送人入宫,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着想?!难道她还觉得亲爹娘会害了她不成?!”

曲水伯夫人听得红了眼圈,劝丈夫道:“侯爷就别再提了,皇后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也是人之常情。原本就是怕她在皇上面前失了宠,会对皇长子不利,侯爷才想要送侄女儿进宫去的。如今皇后已经决定要振作了,等她复宠,又何愁皇长子储位不稳?那就更没必要送侄女儿入宫了。”

“你知dào

什么?!”曲水伯斥道,“无论皇后此番是否能复宠,后宫早晚还是会进新人的!与其让外头的人送个千伶百俐的美人儿进宫跟皇后争闲斗气,生个皇子再威胁了皇长子的储位,倒不如咱们家自个儿送一个过去,既占了位子,又不会与皇后相争,还能帮着皇后对付其他人,岂不省事?皇后还能趁此机会得个贤名,省得外头人提起,就说皇后善妒,不贤惠!”

曲水伯夫人哑了,眼圈却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可她不乐意……侯爷明知dào

皇后是怎样的性子,还要这样做,又要叫她主动跟皇上提,不是戳她的心么?她如今就够苦的了,咱们是她至亲,没法护着她就算了,怎么忍心再叫她难过?”

曲水伯冷着脸道:“一时难过又算得了什么?等皇长子坐上了那把椅子,她还怕享不了大福气么?可若是受不得这点小难过,等皇长子受了别人的算计。她在宫里后位不稳时,想后悔也晚了!我早就说过,你教养女儿时该硬的就得硬。别处处宠着她,养得她如今不知分寸,反倒是害了她!”

曲水伯夫人垂头低泣不语,曲水伯径自生着闷气,脸上满是烦恼之色。

谢襄飞看了看父母的神情,想了想,便劝道:“父亲容禀。儿子也觉得,眼下不适宜提送堂妹入宫的事,也就不必再劝姐姐了。”

曲水伯不悦地转头望来:“你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也为了私情而忘记大局了么?”

谢襄飞摇头:“父亲。您忘了?皇上说过,如今不纳后宫,是因为他要为先帝守足三年孝期。君无戏言。因此无论皇上如今对皇后有多少怨气,他都不会食言的。即使真要纳新人入宫。那也起码要在三年孝满之后。”

曲水伯恍然大悟:“是我忘了!”连忙盘算起来。“所谓三年孝期,应该是二十七个月吧?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没错,现下确实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等三年期满,咱们家再提不迟。那时候你三妹妹年岁也不算太大,你四妹妹更加合适,想必皇后到那时也能回心转意了。”

谢襄飞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此事要看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倘若到时候。皇后复宠,皇长子又已立储,皇上没有纳新人的意思,那咱们家也就不必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也免得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曲水伯挑起一边眉头:“倘若皇后娘娘未能复宠,而皇上又有意广纳后宫,咱们再提出送你妹妹们应选么?这倒也罢了。若真有新人入宫,皇后娘娘想必心中会更加着急,这时候咱们再提送女入宫之事,她想必也不会再闹了吧?”

谢襄飞张张嘴,又闭上了。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反正只要在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后能拉回皇上的心,那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若是皇后不能,那只能说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为了谢家,为了皇长子,父亲的计划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曲水伯夫妻都无心用饭,谢襄飞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命小厮到厨房去取饭菜来。他才坐下喝了口茶水,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二婶娘——谢三姑娘的母亲——就打发人来寻他了:“听说哥儿一早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去了?也不知dào

娘娘病情如何?下晌哥儿到二房来坐坐?叔叔婶娘们都十分关心娘娘玉体安康呢。”

谢襄飞苦笑着把人打发走了。谢二太太性子直白,不太懂得拐弯抹角,也有可能是她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才会说得这样露骨。什么叫担心皇后玉体安康?她只是想知dào

皇后有没有答yīng

引荐谢三姑娘入宫的事吧?

没过多久,谢四姑娘的母亲谢三太太也打发人来了,这位婶娘倒是要圆滑些,并没有直接叫谢襄飞过去说话,而是叫个婆子给他送了两碟子热菜过来,说是庄子上才送来的,让他尝尝鲜。谢襄飞心里明白这只是借口,长辈有赐,做晚辈的自然要亲往道谢,要再聊些家常话,可不就容易了么?事实上谢三太太的目的,跟她的妯娌并没有差别。

谢襄飞再次把人打发走了,看着桌面上两碟子小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哪怕是小厮把他的午饭给送过来了,他也依旧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只因利益二字,竟然就生出了不同的心思来,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团和气,其实内里早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可他没法说出心里的话,只能继xù

面带微笑地面对所有人,努力去维持一个和乐的假象。

谢襄飞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在路上看到的那张灿烂的笑脸。他看到她和祖母、哥哥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为了家中的喜事笑逐颜开。那样简单的家庭,明事理又宽厚的长辈,孝顺的孙女,争气的孙子,三人又素来相依为命,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过他这样的烦恼吧?他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却又知dào

,那不是他能期待的。

谢襄飞沉默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冷茶倒入他的喉咙,直往心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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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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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压根儿就不知dào

,有个人对自己心上人有了些别样的心思。他眼下就住在宫里,与父亲广平王一同陪太后、皇帝过重阳节。按照旧例,少说也要拖到节后两日才会出宫去。今日朝上皇帝给了建南侯府好大的脸面,消息也传到他耳朵里了。他心里为赵家人欢喜,便盘算着,等回了王府,就立kè

上建南侯府去道贺。

顺便……再一见赵家妹妹。

他的心事,广平王心里也有数,虽然暗暗好笑,但还是盼着儿子能心想事成的。他寻思着重阳已过了,宫里也没什么事,待得久了未免无趣,整日还要听皇帝为了皇后发愁的抱怨,又或是听皇帝拿着那些劝他纳妃的奏折发火。广平王想要早日出宫了,跟高桢一说,高桢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父子俩便约好了,晚膳时跟太后说去。他们父子在宫里的难处,太后也是明白的。只要太后点头,明儿一早他们就能回家了。

谁知晚膳前到了慈宁宫,太后却在跟皇长子与皇次子说话。兴许是把高桢那一番劝说听进了耳朵里,又或是想明白了,太后如今对两位皇子可说是慈爱有加,几乎日日都要见一见,一改过去的冷淡态度。就连公主,她偶尔也会叫乳母抱过来给她看一看,日常起居她也时常关心。大约是因为这样,即使皇后无心照管公主,公主也没病没痛地过来了。

两位皇子在场,广平王与高桢只好先彼此见礼。寒喧几句,有些话却不方便直接说了。广平王想着,等一会儿用过晚膳。皇子们自然就会先告退了,到时母子间有什么话说不得?倒也不着急。

可是太后见了大儿子来,却有事情着急着见他,但这件事又不好当着高桢的面说。因此太后随手一指:“晚膳还要一会儿才到呢,桢儿陪你两个弟弟到西暖阁里玩儿去吧。哀家有话要跟你父亲商量。”

高桢有些惊讶,太后能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他的面说呢?这种事素来是少见的。但转念一想。他又怀疑太后大概是要跟父亲提续弦之事,顾及他的心情,因此不欲他在跟前旁听。高桢浅浅一笑。干脆利落地应了,便带着两位皇子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是太后平日休闲消遣的所在,南边靠窗有大炕,炕柜、炕桌上摆着各式棋具、双陆、九连环、孔明锁、针线、花样子、笔墨或是戏本子之类的东西。有女子玩的。也有男孩子玩的。高桢与两个皇子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平日没少过来,因此都熟悉得很。皇次子不等宫人动手,就自个儿爬上炕去,打开了炕柜左上角的抽屉,拿出两个极精巧的孔明锁来,自己留下了一个没玩过的,递了一个玩过的给皇长子。瞥了高桢一眼,犹豫了一下。

皇长子脸上微红。大约是觉得弟弟做得太不客气了,便帮他把话圆过去:“桢哥想下棋么?我陪你下吧?”

高桢微笑着在炕桌的另一面坐下,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好呀。许久没与大郎下棋了。”

皇长子暗暗松了口气,忙取了围棋棋盘与棋子出来,高桢随手清理了炕桌上的东西,堂兄弟俩就开始了对弈,倒把皇次子给晾在了一边。他小脸涨得通红,手里拿着个孔明锁呆了片刻,又犯起了别扭,索性也不理会他们二人,自个儿坐到北墙下的长榻上自娱自乐去了。

皇次子从前受皇后影响,对高桢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先前皇后被皇帝斥责了一顿,事情经过曲直皇次子也都知dào

了,清楚是自家母后犯了错,实不干皇叔与堂兄什么事儿。可是早已固有的印象,没那么容易扭过来。他又跟皇长子不同。皇长子虽然也听了皇后不少调唆,可他与高桢年纪相仿,自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比较多,素来感情和睦,又有皇帝教导,受皇后谗言的影响不大。皇后犯错,让广平王与高桢受了气,皇长子心里就觉得对不住皇叔与堂兄。再有高桢在皇帝面前为他立储进言之事,他对高桢十分感激,见了面就觉得亲近,心中半点隔阂都没有。

正因为皇长子对高桢亲近,所以今日两人下棋,下着下着,他就忍不住跟高桢说起了烦心事:“我有三四日不曾见过母后了,父皇不提,我也不敢说。先前打发底下人去看母后时,听闻母后近来又不曾好好吃饭服药,每日只是呆坐佛前,精神也越发不好。我心里担忧,想跟弟弟去探望她,又怕父皇生气。”

高桢心里对皇后半点好感皆无,只不过是给皇长子面子罢了:“这有什么?皇后对外说是告病,其实只是禁足,身上也没什么不好的,本就不该吃药,吃了才不好呢。如今皇后只是受了打击,一时想不开,才会没精打采的,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振作起来了。大郎若当真想念皇后,只管跟皇上提就是。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儿子有孝心而生气的。”

皇长子双眼一亮,脸上便露出笑来:“桢哥说得是。我也不提别的,只说想见母后了就是。”他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我还想求皇祖母帮忙开口的,方才跟皇祖母说了,皇祖母没答yīng

,只是叫我与弟弟喝茶吃点心。我心下没底,越发害pà

了。”

高桢心想,太后才不会多这个事儿呢。如今明摆着是皇帝生皇后的气了,皇后却不肯真心实意地认个错,赔个不是,哪怕是嘴上说了赔罪的话,内心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越是这样,皇帝越是不肯原谅她,夫妻俩正较劲呢。太后何必插手他们夫妻间的事?况且她老人家心里,多半也对皇后这个媳妇恼恨得很呢。若是皇帝原谅了皇后,她这个婆婆也只好做出宽厚长辈的模样来。皇帝没发话。她才不会让皇后太好过。

高桢瞥了皇长子一眼,心想顺便给皇帝皇后挖个坑也好,便压低了声音。一脸诚恳地对他说:“大郎,我跟你说实话吧,你听了也别生气。这事儿皇祖母是不会管的,皇后先前做了什么事,你也清楚。虽说皇祖母大度,蒋家那边也没真的出事,可是皇后哭了。萎了,却没跟皇祖母正经赔罪,你觉得皇祖母会怎么想?但凡皇后递个梯子过来。皇祖母就着坡儿就下来了,面子有了,气儿也顺了,对蒋家也有了交代。两宫自然一团和气。可若是皇后不先做出姿态来。皇祖母就帮她求了情,日后皇后再寻蒋家晦气,岂不是打了皇祖母的脸?到时候皇祖母在娘家人面前也不好交代了。”

皇长子脸色一变,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一想明白,他的心就先灰了一半。皇后告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虽见她的次数少了,但每隔三五日还是能见上一面的。只不过见面时总有宫人在旁陪着罢了。他也曾劝过皇后,向太后与皇帝赔罪。可是皇后每次都是一脸的灰心丧气,说什么:“没用的,我知dào

自己是不中用了,如今不过是捱日子罢了。迟早有新鲜美人进得宫来,到时候还有谁能记得我?”急得皇长子直跺脚。皇后但凡能明白些,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被困在坤宁宫了。

高桢微笑着捻起一子,落在棋盘上:“其实这事儿呀,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皇祖母若不是为了皇上的脸面,先前犯得着让娘家人先跟皇后示好么?只可惜皇后想岔了,把事情弄得更僵,也有些不把皇祖母与皇上放在眼里的意思。皇上这是恼了呢,他也需yào

什么人给他个梯子好下台的。若他原谅了皇后,再拉着皇后来给皇祖母赔不是,皇祖母难不成还会给他们脸色瞧?大郎与其在这里磨皇祖母,不如想法子在皇上那里下功夫的好。皇上最看中你了,你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呀,再过些时日就正式立储了。国之储君,可不是寻常皇子能比的。”

皇长子听得信服,表情也变得坚毅起来,决定从明日开始,就去找父皇为母后求情,求到父皇愿意饶恕母后为止。不过母后那里,他也要想法子私下递个话,或是悄悄儿见上一面。无论如何,都要劝得母后服软才行。若是母后不服软,他在皇祖母与父皇面前花再多工夫也是无用的。等母后过了这一关,他必定会看紧了母后,不叫她再闯出什么祸来……

高桢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

他心下暗自得yì

,却不知dào

他的父亲在东次间里,也被太后挖了个坑。

太后直接跟广平王说了,她已经知dào

高桢对建南侯府千金有意之事。人家小姑娘也挺好的,家世体面,长相清秀,知书达礼,身体健康,是管家熟手,还跟高桢自幼相熟,又是忠君保皇一党的,本身也是从龙功臣,这条件实在没什么可挑的了。太后娘娘很满yì

,只是对赵琇的年纪有些意见。

高桢转年就要十六岁了,已经是娶妻的时候。娶了媳妇回家,广平王府就有了主妇,不必再象从前那样乱糟糟的,需yào

世子操心柴米油盐。可是以赵琇的年纪,没三年也嫁不过来,这三年里王府怎么办?太后实在是不想再让儿子孙子吃苦了。

若是让赵琇先大婚进门,等过两年再圆房,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建南侯府人口少,老夫人张氏不管家已经有好几年了,若是赵琇嫁了人,赵玮又未娶妻,谁来接手中馈?况且兄长未娶嫂子,妹妹就先嫁人,这长幼颠倒也不太合适。甚至赵琇出嫁时,家里没人操持,总不能叫人家小姑娘临出门子,还要亲自去安排自家的嫁妆、并一应仪式礼节吧?

所以太后直接向广平王下了个死命令:他必须续弦了,如果不愿意再娶,那就先纳个出身好一点的侧妃,先把王府这一摊子事儿给撑起来再说。这么一来,将来世子妃进门时,也有人可以操办婚礼了。

广平王的脸已经瘫在了那里。(未完待续……)

PS:我知dào

今天迟了,对不起——捂脸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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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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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回到住处,就把太后的话跟儿子说了,然后吐嘈:“为了你这个臭小子,父王惹祸上身了。你说如今怎么办吧?”

高桢也有些傻眼。他也不知dào

太后是如何知dào

他对赵琇有意之事的,虽然他也曾在暗地里跟太后说建南侯府的好话,但绝对是再三惦量过才说出口的,绝不会叫太后怀疑半分,怎的太后就猜出来了呢?莫非……是皇帝那边泄露的口风?

不过不管太后是怎么知dào

这件事的,她老人家的态度也着实令人欣喜。高桢一想到自己终于能心想事成了,脸上的笑容就掩都掩不住了。

然而,他自个儿的事情解决了,广平王的麻烦还在呢。虽然他母妃也去了一年多了,而他父王还年轻,不可能做一辈子鳏夫,但他身为母妃亲子,实在不太乐意有别的女人来抢走“广平王妃”的身份。

高桢拧紧了眉头,想了想:“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办不来,况且咱们家如今不过是有个虚体面罢了,外头有女儿的人家都一心盯着皇长子呢,未必乐意上咱们王府来吧?”

广平王笑骂:“蠢材!皇长子只有一个,岂是人人都能肖想的?也不是家家都有适龄的女儿应选。我这里再没实权,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亲王府,皇上还敬着我这个长兄呢,总有人乐意烧冷灶的,说不定人还不少呢。”

高桢想想也是,也有些发愁了。若是太后没有发话。那他还可以想办法去劝一劝,寻个理由拦一拦。可如今太后硬帮帮地下了令,广平王要做孝子。就不能硬挡回去,但又不乐意就这么应下了,那该怎么办?

高桢面露几分难色,悄悄看了广平王一眼,犹犹豫豫地说:“父王身边……其实也该添个人侍候了。您年纪又不大,母妃去了,您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话未说完。他心里就先觉得难过了,但还是要把话说完,“论理。儿子不该说这些,可是母妃于我有生养之恩,父王也是我至亲。母妃已是去了,儿子……儿子还是希望父王能过好的。”

广平王微微动容。神情缓和下来。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傻孩子。”

他是真的没有兴趣续弦,就连纳侧妃这种事,也不太情愿。他身边是没什么女人,可他自从受伤之后,气血两亏,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这两年他身体虽然养得好了许多,可也提不起太大兴致。他本身就不是重欲之人,于此事并未烦心过。有时候心下觉得躁热了。有的是解决的法子。随便弄个侍女来消火,他做不出来。正经娶个续弦。也许更合太后与皇帝的心意,可他又担心继妃心大,倘若有子,更容易将高桢视若眼中钉,府中就真的没有宁日了。高桢是他嫡长子,是他最看重的血脉,他绝不会叫人欺乐了这个儿子。不续弦正室,纳个有品级的侧室,又不知dào

纳进来的会是什么人。况且侧妃也是有品级的,将来有子,同样有可能生出妄想来……

广平王很满yì

如今王府里的简单形势,也不想再花心思去了解新来的人了。无论是续弦还是侧妃,人抬进了王府,他总不能把人撇在一旁,那就真的误了人家终身了。可若要他对着新人深情款款,他心里又别扭……他的情意,早在青春年少之时,就给了他的结发妻子了,哪里还能再给其他陌生的女人?

广平王沉默了一会儿,便问儿子:“先前你说的……南下验收海傍大坝的差事,皇上那边可有眉目了?”

高桢忙道:“虽还未有准信,但儿子探得皇上那边的口风,似乎已经有七八分意思了。只是皇上多半只会让父王做个正使,摆着好kàn

的,真zhèng

要做事的另有人在。”

广平王脸上淡淡的:“我这副模样,也做不了什么实事,不过是给皇上的人做个招牌,替他压场子罢了。无妨,我就当借机会回老家散散心好了。”

高桢听出了几分意思:“父王是想……借机避出去?”这虽然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以他皇祖母的决心,只怕未必能让他父王如愿呀?

广平王却已经拿定了主意:“今儿就去求皇上下旨吧。你去扮个可怜,就拿太后的话做借口,只说你母妃刚去了一年,即使你父王我要续弦,也不必这样着急。只是太后那里不好交代,因此想要拖一拖。好歹拖过三年,也算是对你母妃的交代了。皇上如今正宠你,会答yīng

的。”

高桢答yīng

下来,回头就真的跟皇帝说了。皇帝听得好笑,又见他一脸可怜模样,只得说:“这也没什么,海傍大坝是正事,你皇祖母先前也跟朕提了,要让你们父子出去透透气。朕答yīng

了,你皇祖母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你要想好了,真要就这么避出去,你皇祖母却一心要为你父王挑人,谁知dào

会挑个什么人出来?万一等你们从江南回来,你皇祖母已经把人定下了,可就来不及了!”

高桢哑然,想了想:“若是如此,我只得悄悄儿去求皇祖母,只给父王挑个侧妃,别续个正室来。侧妃身份低一等,生了儿子也无法与我等同,也就不容易生出妄念了。皇祖母心疼我,必会答yīng

的,挑选时也会再三谨慎小心,说不定还会挑出三五个人选来,等我父王回京后再做决定。”到时候也差不多是明年春夏时节了,他与赵琇的婚事也可以定下,接下来筹办婚礼,还需yào

一二年功夫呢。若是父王那里挑剔些,把太后看中的人选挑出几个不足之处来,打回去重选。说不得等他成了亲,这侧妃还未定下呢。那时也就没必要纳侧妃了。

皇帝也不知dào

是否清楚他心中的盘算,只是笑笑:“好吧。你心里既然有数,那就这么办吧。”

皇帝第二日一大早就下了旨,定下了验收海傍大坝的钦差人选。广平王是正使。一位工部的侍郎做副使,建南侯赵玮则是另一位副使,共同襄理,命三人在十月初一前出京,赶往上海。

广平王与高桢这头领了旨,那头就去了慈宁宫向太后告别。他们既然身有差使,就必须马上回王府去打点行装。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南下的仪仗、车船、护卫、随从、一应用品等等,都要加急办理。他们父子一离京,王府里就没了主事之人。很多事务也需yào

安排妥当。这二十天的时间,已经非常紧了。

太后心里也有些后悔,只是广平王南下之事,原是她向皇帝开的口。皇帝做了孝子。她也不能变卦,只得安抚了大儿子大孙子一番。高桢私下去求她,她也满脸心疼地表示:“放心吧,皇祖母绝不会叫人欺负了你!一定会挑个性子好、品性佳的。若是挑中了谁家女儿,就命人报到江南给你父皇知dào

,等他点了头才办事。”

这话却把高桢原本的如意算盘给破坏了一半去,不过他也不着急,笑嘻嘻地谢过了祖母。然后就陪着广平王出宫去了。

在宫门出,他们还遇上了曲水伯府的车驾。对方一见广平王府的仪仗,就立kè

避让一旁。只是高桢骑着马,瞧见那车驾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差人去守宫门的侍卫处一问,得知是曲水伯夫人进宫看望皇后来了,便立kè

禀报了广平王。

广平王命高桢去问候一声。虽然他身为亲王,曲水伯府的车驾避让是理所当然。可曲水伯夫人是皇帝岳母,说来也是广平王的长辈,叫人知dào

了,未免要念叨一声广平王失礼。因此广平王自个儿不出面,就让儿子去问候,省得别人挑理。如今他要领差使出京,最好还是别让御史揪着参了。

高桢很快就回来了,接着王府的车驾先一步离开,曲水伯夫人的车进了皇城,双方相安无事。只有高桢心下暗暗嘀咕了一句,奇怪曲水伯夫人怎会忽然进了宫?记得前些时候,曲水伯夫妻入宫“探病”,也不知跟皇后说了些什么,引得皇后大怒,从此就再也不肯召见父母了,只有她弟弟谢襄飞时不时进宫开解,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此番曲水伯夫人忽然进宫,莫非是皇后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

曲水伯夫人进宫,是皇后通过弟弟递了话,想要见母亲。曲水伯夫人进了坤宁宫,被宫人引着进了正殿,瞧见皇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座,虽然气色还是不好,但总算穿戴正常了,身上是件半旧的皇后常服,头上也顶着金凤,唇上也涂了胭脂,看起来比先前小佛堂里要强得多,顿时放下心来。行礼的时候,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道:“瞧见娘娘如今玉体好多了,臣妇心中也就安心了。”

皇后听得眼圈一红,连忙忍住泪意,微笑道:“母亲不必多礼。来人,给夫人看茶。”

母女俩坐下说话,宫人来上了茶,便都退下去了,只有两名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心腹守在殿门处,留意门外情形。

没了外人在场,皇后的神情就缓和了许多,母女俩低声哭了一场,彼此都觉得心里好受些了。曲水伯夫人趁机说了些家里的情形,自然,是在为曲水伯说好话的——说他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才生出另送侄女入宫分宠的想法,而是为了皇后与皇长子着想,觉得若宫里迟早要进人,与其放了不知根底的人进来,还不如谢家自个儿把名额给占了呢。

皇后神情淡淡的:“我知dào

父亲的苦心,怎敢有怨怼之意?”却没有问叔婶堂妹们如何,只问这几个月里自家的情形。尤其是谢襄飞,为着她一点私心,误了这个弟弟的亲事,她如今懊悔不已,担心风声传开后,他声名受损,说亲会不顺利。

因此她便问曲水伯夫人:“家里对弟弟的婚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呢?虽然皇上说了他会做主,但也不知他会给弟弟挑中什么人呢。还是家里先看好了人选,我再帮着请旨吧。”她自嘲地笑笑:“看在大郎份上,这个脸面,皇上想必还是愿意给我的。”

她对母亲立誓:“只要是弟弟看中的人,不管是谁,我一定要为他定下来,方能安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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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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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痛又犯了,今晚的章节只出来一半,恐怕没法按时更新了,各位先洗洗睡吧,明天再来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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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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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信誓旦旦,但曲水伯夫人却听得忧心:“娘娘不必如此。襄哥儿的婚事,自有皇上做主呢。无论如何,襄哥儿总归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又不曾犯过错。皇上怎会胡乱定了他的婚配?”

皇后却仿佛吃了秤砣一般:“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弟弟的婚事是因为我才生了变故的,我理所应当赔他一个好媳妇儿。您也不用担心皇上会因此恼恨了我,我如今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再大的气也忍了下来,就只为了皇儿们与娘家人的安康。倘若连弟弟的婚事,都无法替他做主,那我又何必受这等委屈?!”

曲水伯夫人见她越发固执了,张口想要劝,又怕越劝她越不肯听,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只得含糊蒙混过去:“襄哥儿还年轻,况且男孩儿娶妻,年纪再大几岁也是无妨的。家里人对他的婚事也很看重,还是要细细为他挑个好的,这事儿急不来。”

这话皇后倒是听进去了:“确实,我们家就只有弟弟这一个男孩儿,他的元配正室,自然需yào

好好挑选。等我这边看好了人,一定先让母亲亲自过目。母亲若有中意的人选,也可以告sù

我。我给他们指婚,总是个体面。”

曲水伯夫人连忙应了,又与皇后聊起了家常,偶尔提到了两位叔叔家的堂妹,皇后的脸立kè

就沉了下来,扭过头去不想听。曲水伯夫人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又转了话题,聊起了近日京中的新闻,最大的两件事。莫过于皇上抬举建南侯府,以及广平王做了钦差,即将南下了。

皇后也听说了这件事,她叹道:“建南侯府原是可以相交的,他家老夫人是个再宽厚和气不过的人了,祖孙三人都有大功于皇家。他家老夫人每逢进宫,都要过来坤宁宫问安。看着似乎不算热络,却是难得的守礼。如今我落到这个境地,外头的人都说我失势了。原本天天贴上来巴结讨好的人,半个影子都不见,建南侯府却一如往昔,不曾有所怠慢。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我如今总算知dào

。谁才是真zhèng

值得信重的人了。可惜从前我认定他家与太后、广平王府亲近,懒得理会他们,如今想来,倒有些后悔不曾与他们多多来往。”

曲水伯夫人笑道:“这有何难?他家老夫人时常进宫晋见太后的,既然每次都会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下回只管把人叫进殿内说话就是。我也曾在外头见过他家老夫人与大姑娘,确实挺和气的。”顿了一顿,“也确实跟太后、广平王府交好。”

皇后苦笑:“母亲是担心我仍在记恨太后、广平王与蒋家么?先前是我糊涂了。日后我再不会犯蠢。广平王心中再不平,他也早就是个瞎子了。世人怎么可能会要一个瞎子皇帝呢?他既然不成。他儿子自然就更不成了。我且不管广平王世子向皇上进言立储,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皇上已经答yīng

了,我只管记他的功劳便是。至于蒋家,既然太后明说了,蒋家不会送女入宫,那我又何必再跟他家过不去?”

曲水伯夫人听得眼圈都红了:“娘娘能明白就好!”虽然方才那番话里也有些不太和谐的词句,不过她身为皇后的母亲,也就不挑剔了。

皇后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都到今日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惜光是明白也没什么用,我早把人得罪狠了,他们与我已是仇敌,这辈子怕是不能再好了。”

曲水伯夫人连忙劝她:“娘娘千万别灰心。只要娘娘想明白了,求得皇上谅解,再去给太后赔个不是。有太后背书,广平王府与蒋家都不会再记恨娘娘的。娘娘与他们本就没什么仇怨,不过是误会罢了。”

皇后抿着嘴不说话。她还没找到机会哄得皇上回心转意呢,也不知dào

太后那边是否愿意爽快地放她一马。如果这两关她都能过了,广平王府与蒋家也有与她和解之意,她当然愿意解开双方的心结。就怕这两家不肯轻易罢休,难不成她还要把一国之后的脸面丢到地上去,任他们踩么?这场“误会”,没那么容易解得开。

曲水伯夫人见她这样,也有些为她发愁:“就没有什么好法子,能安抚广平王府与蒋家了么?不如娘娘赏些东西下去?”

皇后面上淡淡地,反过来安抚她:“没事的,母亲,我心里有数,您不必担心。倒是弟弟的婚事,母亲需yào

抓紧了。”

曲水伯夫人还想说些什么,皇后已经转开了话题:“外祖母近来身体如何?舅舅们在任上无事吧?我病了几个月,如今正打算见见自家亲人,好让外头的人知dào

,大楚皇后还没有死呢!”

曲水伯夫人忙回答:“他们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担心。如今他们都不在京中,想见也不大方便,娘娘不如召几位有体面的夫人进宫说话?”

她这是在暗示朝中几位实权尚书的夫人,又或是勋贵皇亲中头面人物的妻子。先前对皇长子妃之位最热心的,就数这几家了。他们家的当家夫人、少奶奶们,从也跟皇后交情不错。有皇长子妃这个诱饵在,不愁他们不为皇后出力。

可皇后一概否决了曲水伯夫人建议的所有人选:“不过是墙头草罢了。我在宫中养病的这些日子,除了开头还有些不知内情的人来瞧我,后头就完全是门前冷落了,通共也就是咱们自己家里人,还有建南侯府的祖孙来看过我而已。其他人我一见就要生气,才不想再看到她们的嘴脸呢!”况且她眼下还未复宠,即使召了人来,也不知人家是否乐意,召了也是白召。

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眉山伯府的二姑娘。倒还是个懂事的。我打算把她叫进来,问问外头的事。”皇后还以为是安阳伯府大公子在外面乱说话,才暴露了自己的计划。对丘媛虽有过怨言,但也散得差不多了,倒是挺想见她的。

曲水伯夫人一听,连忙道:“丘家二姑娘?娘娘怎么还记着她呢?这些日子也没见她进宫探望过娘娘一回。我在别家宴席上倒是见过这姑娘,觉得她品行似乎不大好。”

皇后奇了:“母亲为何会这样说?我瞧着丘媛挺知书达礼的,哪里品行不好了呢?”至于丘媛没进过宫探望,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从前也是她召见。丘媛才能进宫的。她被禁足坤宁宫,不命人召见,丘媛哪里有门路来瞧她呢?

曲水伯夫人就把上回在靖远侯府时发生的事告sù

了皇后。她觉得丘媛无事生非。招惹了蒋家姑娘,却又利用谢三姑娘出头,差点害得谢蒋两家进一步交恶,还把建南侯府给搅进去了。根本就是祸根。这种姑娘怎么可以待在皇后身边呢?

她哪里知dào

。皇后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虽然清楚自己误会了蒋家,但那是指蒋家四姑娘无意入宫,事实上蒋家其他人未必就没有这种想法。比如蒋六姑娘,年纪也是正好,谁知dào

她是否有过妄念?丘媛跟蒋六姑娘过不去,十有八九是在为皇后出气呢——这就是后者眼下的想法。而谢家三姑娘当众丢了脸,又暴露出鲁莽轻信的弱点,就更称皇后的意了。皇后心里对丘媛印象更佳。因不想听母亲啰嗦,也不说出口。只暗暗决定,改日定要召丘媛入宫来说话!

皇后送走了曲水伯夫人后,就等来了两位皇子。她今日一大早就命人送了些吃食去上书房给儿子加餐了。她虽然被禁足,皇帝却没有禁止她派人出去,所以这种事还是干得了的。而两位皇子得了她的东西,立kè

就去向皇帝请旨,前来探望母后。皇帝很爽快地给了他们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后趁机和两个儿子吃了顿饭。

皇长子抓紧时间劝了皇后许多话,就包括了请她给太后赔罪、与广平王父子和解等等。皇后早被自家弟弟劝了半天,又刚刚见过母亲,心里已经有意回转了,自然就爽快地答yīng

了儿子的话。皇长子内心激动不已,只觉得这一切都多亏了大堂兄高桢的建议——母后从前真是想太多了,桢哥其实真的是一心为了我好——这就是皇长子离开坤宁宫时,脑子里转着的念头。

送走了儿子们,皇后在小佛堂里又发了一阵呆,偷偷哭了一场,便鼓起了勇气,命亲信宫人往乾清宫送了一封奏表,轻描淡写地表示她如今“病好了”,想去给太后请安,又怕病后体弱,会失礼于太后,所以请问皇帝的意思。奏表用折匣盛装,一路密封,直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沉默了一会儿,便把奏表放在了一边,什么话都没说。

消息传回坤宁宫,皇后的眼圈立kè

就红了,差点儿就要撂挑子不干。还是她的心腹宫人苦苦相劝:“娘娘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何妨再忍一回?只要熬过去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娘娘只当是为了两位皇子与公主着想吧!”

皇后忍住了泪,咬着牙关又写了一封奏表,在里面说了些请罪的话,承认自己犯下了几个错误,求皇帝原谅,然后再次命人送了出去。皇帝依然没有表示。谣言开始在宫中流传。

皇后哭着写了第三封奏表,进一步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向太后、广平王府与蒋家赔了罪。字里行间都带着泪痕,送信的宫人还哭着跟皇帝说皇后确实病了,人都快瘦成一把骨头了,吃不好睡不好,还不肯吃药,日夜哭着想念皇帝,云云。这回皇帝总算有动作了,他在傍晚时降临坤宁宫,看到皇后时先是愣了一愣,继而沉默下来,陪着皇后吃了一顿饭,没说什么话就离开了。第二日一早,他就命人来接皇后,齐齐前往慈宁宫见太后。

面对皇后的大礼叩拜,太后只淡淡地说了句:“病愈了就好,今后小心保养身子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别的话一概不提,仿佛皇后真的只是病了几个月一般。

无论皇后对此有何感想,这一关似乎都过去了。只是回到坤宁宫后,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皇帝依然不到她这里过夜,也不提纳妃的事。太后依然不待见她,她去慈宁宫,坐不到一刻钟,太后就要暗示她走人。也许在外界看来,所谓皇后失势的传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只是假象罢了。太后与皇帝,也许根本就还没有原谅她。

她心里也很委屈,觉得婆婆与丈夫太过严苛,果然是不在乎她了,便索性破罐破摔。既然她已经解禁,那她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下旨叫眉山伯府的二姑娘晋见,同时还不忘履行对建南郡公夫人的承诺,把张氏与赵琇这对祖孙给召进了坤宁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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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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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旨下来的时候,赵琇正在家里跟张氏为南下做准bèi



赵玮被委了副使之职,张氏与赵琇都觉得喜出望外。本来就决定了要回南边祭祖的,如今还能顺路领个正经差事,那风光可不是顶着一个新举人的名头回乡能比得上的。赵玮有了实职,就意味着他不再是一个仅有虚衔的勋贵了,也不是将来有可能会前程大好的潜力股,而是真真zhèng

正地出了仕。只要他这一趟差使办得好了,就是现成的功劳,回到京城,皇帝也有了封赏的理由。

如果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差使没办好,那问题也不大。他只不过是个副使罢了,上头还顶着正钦差广平王,还有一位明摆着是真zhèng

做事的工部侍郎。就算要找人背黑锅,也轮不到他一个刚出仕的少年人。

当然,赵玮和张氏都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赵玮踌躇满志地打算要把皇帝交待的任务办好,哪怕他只不过是个跟班,也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况且皇帝也说过了,让他跟着去,是让他历练的。上海又是家乡,他也有意要为家乡父老尽一份心力。

张氏更是对他说:“这是皇上对你的信任,你万不可辜负皇恩!”还拉着赵玮去了老郡公灵前上香,告sù

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他的孙子要出息了!

等祖孙三人激动完,冷静下来了,赵琇就提醒了祖母与兄长一句:“王爷是正使,那哥哥这一路南下。还是要跟着王爷走的吧?那我们是不是该去见一见王爷?问问他是个什么章程?”

张氏被提醒了,连忙让赵玮向王府递帖子。不等赵玮的帖子送出,广平王府就先来人了。广平王已经带着世子从宫里回到了王府。开始准bèi

行李。因旨意下达后,冷落多时的广平王府门前忽然变得热闹起来,有不少人上门拜访,也不知是什么主意。广平王不想见他们,却又不能简单粗暴地将人赶走了事,所以高桢就奉父命去应酬他们,打个哈哈。把人送走,不收礼,也不答yīng

任何请求。更拒绝透露任何禁中消息。

高桢这时候忙得象陀螺一般,压根儿就没法抽出空来,过府看赵琇一眼,连跟赵玮商量正事的借口都用不了。他心中憋着一肚子气。也只能忍了。却命人给赵琇递了话,说过两日就来看他们,还叫他们祖孙三人到时候跟着广平王一块儿坐主船。

广平王南下自然是要坐船的。皇帝命人给他准bèi

的主船是八橹船,前明福船的缩小版,又大又稳,还有三层楼舱。除去最高一层需yào

做瞭望用以外,下面两层楼舱都有很多房间可以住人,甲板下方也有舱房。广平王因为双目不便。所以不打算住得太高,已经定下要住第一层了。他明说了自己情况特殊。其他人不需yào

有顾忌,怕人说压在他头上什么的,建议让张氏带着孙女住到第二层去。有了住在第一层的广平王父子做缓冲,第二、第三层之间再设下关卡严加把守,就不愁会有外人冲撞女眷了。至于赵玮,可以跟着另一位副使坐同一艘船,也可以带着建南侯府的仆从另坐一艘。当然,如果他希望能跟祖母妹妹同船,主船的第一层还有不少空房间可供选择的。

赵玮听了高桢的人传话,咬着牙冷笑了一下,然后便假笑道:“世子想得周到。那到时候我就跟祖母、妹妹一同打搅王爷与世子了。”

高桢派来的人是他的心腹小厮墨池,大约也清楚明白赵玮跟高桢间的嘴上官司。他在屋外台阶下微微一笑,行礼道:“小的一定将侯爷的话原样转告世子。”

墨池传完话就告辞了,临行前还说,等启程的日子定下了,就会过来报信。如果建南侯府需yào

采买什么物件,也尽管跟王府提。另外,建南侯府打算带几个人,多少箱行李,是否另行备船载人载物,也请尽快理出个章程来,报到王府去。因为是一起南下的钦差队伍,早些把人事报上去,上头也好做安排。

这就是正事了,赵玮收起了假笑,郑重答yīng

下来。只是等墨池离开后,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kàn

。赵琇睨了他两眼,便撇了撇嘴:“哥哥要是觉得咱们沾了广平王的光,坐他的顺风船,太丢咱们家的面子,那大不了咱们另坐一条船去好了。”

六房那边已经有信了,眼下正是漕粮进京的高峰期,他们大部分的船都有了安排,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合适的空船。建南侯府要用船,又不能用小船、旧船或货船,所以他们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两条客船来,又向相熟的船行借了一条载行李的,估计够赵家祖孙用了。不过如今赵玮领了差使,南下不再是私事了,倒也不必再费力去自己找船,官府自有船会安排。虽然张氏与赵琇并不在钦使行列,可皇帝都答yīng

了赵玮祭祖,谁还挑剔他把祖母和妹妹带在身边呢?现在他们可以说是不缺船了,不跟广平王同坐一船,也没什么要紧。

赵玮却还算明白,摇头道:“六房的船还是小了点儿,载行李倒罢了。官府安排给副使的船,也未必是什么好货。王爷的船驾就不一样了,又大又稳,祖母坐了也能舒服些,自然还是跟王爷同坐一船的好。”

既然他做了决定,赵琇便笑着应下:“那好吧,我这就安排人员名单去了,再叫人帮忙打包行李,也好早些算清楚人头,报到王府去。”

张氏对孙女说:“去问问底下的人,可有从老家跟着咱们出来的,挂念家里人了,想跟着回去看看的,都把名字记下吧。倘若府里安排得过来,能带上的就都带上吧,至不济每家也要带上一个。”

赵琇顿了一顿。还是答yīng

了,自去料理事务不提。

屋里剩下张氏与赵玮祖孙两个,彼此对望了一眼。都露出了苦笑。

张氏捂着胸口发愁:“这可怎么办呢?太后娘娘才见过琇姐儿,看着似乎挺喜欢的。可是事情一日未有旨意下来,我心里始终不能安稳呀!这一趟南下,还要跟世子住在一条船上,可别惹出什么闲话才好。”

赵玮道:“祖母放心,孙儿也在呢。到时候孙儿会把世子给看好了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孙儿想。世子大约是真的铁了心,王爷也似乎颇为赞成。就不知dào

宫里的意思如何。等这趟差事办完,咱们回京后。孙儿想问一问王爷的意思,若是可以,还是早日把妹妹的婚事定了吧。”

张氏缓缓点头。

谁知两日不到,皇后就下旨召了张氏与赵琇进宫去。

未进坤宁宫前。张氏与赵琇祖孙俩都猜不出皇后忽然相召。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会是那日进宫见太后时,顺路拐到坤宁宫前行了个礼,皇后差宫人来说了两句客套话,如今当真了?

不过皇后“病愈”,消息还是慢慢传开了。不管皇后这段时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眼下看太后与皇帝的态度,似乎已经雨过天青了。只是时间还太短,外界大部分人都只是持观望态度。并没有一拥而上,跑坤宁宫来抱大腿的意思。赵琇在家里本来是跟张氏商量好了。只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皇后召她们来,她们就来,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她们跟皇后也没仇没怨,宫里还有太后在呢,吃不了什么亏。

事实上,皇后召张氏与赵琇祖孙前来,也没有叫她们吃亏的意思。皇后只是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礼服,面带无可挑剔的微笑,十分和气地跟张氏说了些套话,先祝hè赵玮得了差使以及赵焯得了追赐,又夸奖了赵琇几句,并赏了祖孙俩各一套金镶宝头面,以及锦缎若干,让她们有空常进宫来陪她说话,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这是皇后对比较体面的勋贵家女眷的待遇,也算是相当给面子了。虽然她脸上涂了很厚的脂粉,但赵琇能看得出来,皇后对她们祖孙说这番话时,笑得还是相当真心的。她心里纳闷,奇怪皇后怎么忽然对她们祖孙亲热起来,但想起皇后为人,还是不大情愿跟对方亲近。当然了,当着皇后的面,她们祖孙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至于出了宫后还会不会积极进来——她们马上就要回江南祭祖了,哪里有这个空呀?

出了坤宁门,赵琇忍不住擦了一把汗,看着沉甸甸的珠宝匣子,还有身后捧着锦缎的两名宫人,只觉得赏赐也不是那么好领的。她小声问张氏:“咱们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太后?”

张氏暗暗摇头:“事先不曾给慈宁宫递过牌子,也不知dào

太后娘娘今日是否得闲,还是先出去了再说吧。”皇后宫里的人她并不熟悉,也不敢使唤。拿着皇后赏赐的东西去见太后?太后若瞧见那两套金镶宝头面,心里还不知dào

会有何感想呢。皇后娘娘终究是太年轻了,做事不够谨慎。两天前太后才赏了赵琇一对金镶宝簪子,今日皇后娘娘就赏了她一套金镶宝头面。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皇后是在跟太后别苗头呢。张氏可不打算给太后添堵去。

祖孙俩径直出了宫,半路上,她们与正随着宫人往坤宁宫走的丘媛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愣了一愣。

张氏皱起了眉头,不想理会她,直接扭头走了,还给孙女使眼色,示意赵琇也别理人。赵琇自然不会理会丘媛,只是心里奇怪。丘媛在皇后暗算蒋雯的过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皇后心里应该很清楚。她现在刚刚获得了太后与皇帝的原谅,不夹紧尾巴做人就算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把丘媛召进宫来,难不成真是养病养傻了?

赵琇盯了丘媛几眼。丘媛脸涨得通红,一直低头不语,还有意识地向旁避让两步。直到赵家祖孙走远了,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冲领路的宫人勉强笑笑:“这位姐姐,我们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未完待续……)

PS:泪奔~~~对不起我又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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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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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媛向皇后行了拜见大礼,起身时悄悄偷看了皇后几眼,见她气色还好,心情似乎也不错,才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当初算计蒋雯失败一事,并没有让皇后迁怒于她。而皇后在告病数月后,似乎已经重获圣心,没有下台的危险。那证明她还能继xù

紧抱皇后大腿,不必畏惧谢家人的不善。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外头传闻沸沸扬扬的,只怕京中有些脸面的人家都已听说。她若不能说服皇后,助她嫁入广平王府,就没办法再嫁给京城任何一家高门大户。她只能赌,赌居于深宫又养了几个月病的皇后对外头的传言一无所知,仍旧把她当成是个可以信任的大家闺秀。

丘媛关心地问了皇后的病情:“臣女在宫外什么都打听不到,又不敢向家中长辈说出实情,只能坐困愁城,心急如焚。如今见到皇后娘娘玉体安康,臣女总算能放心了。”她边说边跟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心里有数,听得十分欣慰:“好孩子,叫你担心了。本宫那时候……病发得急,也腾不出手来打发人去跟你说一声,你急坏了吧?别害pà

,没事的。”说完又沉下脸:“都是那色中饿鬼误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实的想法。

丘媛眨眨眼,也跟着丢开糊弄外人的套话,小声说:“臣女听闻他如今已受到了惩罚……”

皇后冷哼一声:“活该!若不是他在外头胡说八道,本宫何至于受这几个月的苦头?”接着她又有些担心:“外头都有些什么传言?虽然皇儿们都说。太后与皇上只道本宫是病了,不许人泄露消息,可本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丘媛心道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了。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还以为这种事能瞒住外头人呢。当然这话她是不可能说的,还断然否定:“娘娘放心,太后与皇上说了不许外传,宫里又怎会有人胆敢胡言乱语?即使有人私下议论,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离实情差得远着呢。现如今外头传的都是安阳伯府上的小道消息,与娘娘并不相干。”

“那就好。”皇后松了口气。只是想到太后与皇上如今还端着冷脸,她又忍不住幽幽叹息一声:“可惜,即使只是捕风捉影。也足够外头的人做文章了。”如今太后与皇帝都不站在她这边,她也只能独自面对朝臣们的攻讦。若她自己不振作,就真的只能等待被废了。

丘媛见她心情低落,连忙转开了话题:“臣女方才进坤宁宫时。正巧遇见建南郡公夫人带着她孙女出去。莫非皇后娘娘刚刚见过她们?”

皇后露出了微笑:“是呀,郡公夫人性情慈和,是位忠厚长者呢。她孙女也十分稳重,生得还清秀。乍一瞧上去,真不象是只比皇长子大几个月的孩子。太后娘娘很喜欢她们,常召进宫来说话呢。皇上也对建南侯十分看重,想着他与广平王父子相熟,便委派了他要紧职务。命他随广平王南下办差事呢。你可听说了?”

丘媛自然听说了,还知dào

建南侯打算带上祖母和妹子。顺路回老家祭祖呢。近日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两家人员来往密切,京中何人不知?她以帕掩口,遮住不自然的笑容,故yì

用说笑的语气道:“娘娘似乎十分喜欢建南侯府的千金,莫非……是看中了她?她比皇长子也就是大了几个月罢了。”

皇后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丘媛这是在暗示皇长子妃的人选。她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呢?不要胡说。”赵琇确实只比皇长子大了几个月,可她长得比同龄人高,言行举止都老成稳重,不象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更象是已经十五六岁了。相比之下,皇长子简直就是个孩子。也许过得两年,他会长成小伙子,但眼下光看外表,赵琇与他绝对不相配。

再说,皇后虽然暂时对赵琇有着不错的印象,但说到给长子择妻,那自然要更挑剔些。家世、容貌、品行、才情、学问……样样都不能少。赵琇是很好,但皇后认为,皇长子值得更好的。

丘媛其实也知dào

赵琇与皇长子外表并不相配,只是她一听说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的关系亲近,甚至两家人还要同路南下,便心怀忌惮。她有些忍不住了:“臣女也听说了,太后娘娘十分喜欢赵姑娘呢。”

皇后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太好kàn

。如今太后与皇帝对她都是淡淡的,难不成他们真打算不经她同意,便为皇长子定下正妃人选?不,不可能!就算太后有意大包大揽,皇帝也不会给嫡长子娶个次一等的妻子。

她沉声对丘媛道:“不要再说了,根本就没影儿的事!”

丘媛连忙低下头去:“是,臣女失仪了。”边说边偷看皇后的脸色。

皇后心烦意乱,没有留意。她忽然有些坐立不安了。她发xiàn

,如果皇帝真的决定了皇长子妃的人选,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征求她的意见,而她什么也没办法做。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在前朝与后宫的权柄大打折扣,在太后与皇上面前的份量也大不如前。虽然赵琇不象蒋雯有太后侄女的身份,但她也是功臣之后,本身又有救驾之功,其兄受皇帝宠信,其祖母又是太后宫中的座上客,不是目前的皇后能轻易摆布的对象。如果她遇到了象蒋雯那样的事,消息又泄露出来,太后和皇帝都绝不会原谅幕后之人的。皇后又想起广平王府跟建南侯府关系相当密切,如今广平王府已经成为了皇长子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她不可能惹恼对方,给皇长子添麻烦的。

丘媛见皇后面上神情变幻,便小声问:“娘娘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看臣女是否能为您分忧?”

皇后看着她,想起先前那事儿,丘媛也是知情者并参与者之一。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简单地说了:“本宫虽然挺喜欢赵家姑娘,却不认为她与皇长子相配,只是不知dào

皇上的想法,故而心中不安。”

丘媛见皇后果然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心下暗喜,忙道:“这有何难?娘娘可以先为赵家姑娘说一门如意姻缘呀?”

皇后苦笑:“我能为她说什么姻缘?”想了想。还真叫她想到了:“对了,皇长子上头还有哥哥呢,广平王世子今年十六。已经是要娶媳妇的年纪了。赵家姑娘与他虽然差了几岁,但也不是差得太多,过两年嫁娶正好!”

丘媛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狰狞了:“娘娘。广平王世子的婚事,您能做主么?”

皇后噎住了。她怎么可能为广平王世子的婚事做主?若是在几个月前,她在这件事上还能说得上话,现在却不可能了,除非皇帝认同她所选择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皇帝未必不会认同赵琇这个人选。跟那些背后有实权长辈的高门千金相比,自然是家中人丁单薄的赵琇更适合做未来的广平王世子妃。而广平王父子本来就跟赵琇相熟,兴许也不会反对?

丘媛看着皇后的表情变化。只觉得心中越发不妙,忙道:“娘娘可想过没有?眼下太后与皇上对娘娘依然有所误解。只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消除。娘娘若想改变现状,还需yào

一位有力的说客,时时在他们面前为娘娘说话才行。广平王殿下处,亦是如此。若无人从中调停,只怕这几位贵人会对娘娘误会越深呢。”

皇后忙道:“若果然有人能做说客,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人在哪里呢?”

丘媛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臣女也说不好,不过臣女有个主意。广平王世子的婚事,无论娘娘是否能做主,未来世子妃的人选,最好还是选一位与您亲厚又可以信任的。若世子妃愿意在王爷、世子甚至是太后面前为娘娘说好话,娘娘还怕他们会继xù

误解您么?”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坐直了身:“你说得有理!”

丘媛抿嘴羞涩地笑了笑,心中却在得yì

。皇后如今已经没几个合适的人选可以当得上“亲厚又可以信任”这七个字了。谢家虽然还有几位姑娘,但这两三个月里,曲水伯夫人常常带了谢家三姑娘、四姑娘出门做客,却没带上她们的母亲,让人怀疑其用意。眉山伯夫人听说了小道消息,据称皇后失宠,谢家担心会失势,有意再送女入宫为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后对这几位堂妹又怎么可能会没有芥蒂呢?其他表姐妹里头,年纪、家世都合适,相貌也过得去的并不多,与皇后的感情更说不上深厚——毕竟皇后是长姐,出嫁十几年了,跟家中的小妹妹们相处得少,哪里有什么情谊可言?

这么一算下来,可不就只剩下她丘媛一个人选了么?

可惜皇后此刻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高桢的婚事,她恐怕是插不上手了,太后连蒋谢两家联姻都不能接受,又怎会答yīng

将谢家任何一个女儿或是外孙女嫁给嫡长孙?但根据同样道理,谢家却可以娶一位能获得太后与皇帝欢心的女子为媳。谢襄飞正需yào

说亲,皇帝对他还是十分爱hù

的,想必也乐意为他指一门好亲事。也许……建南侯府的赵琇是个不错的选择?虽说年纪小了些,但男孩儿晚两年成亲也不算什么。此事需得先问过家里人的意思,皇后打算明日就召曲水伯夫人入宫来。

至于坐在她面前的眉山伯府千金丘媛?无论是广平王世子妃,还是她的弟媳妇,她都没考lǜ

过这个人选。丘媛?做个帮手挺好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可是让其成为她的弟媳妇或侄媳妇?

不可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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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再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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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还不知dào

皇后召见她过后,又生出了一段变故。她回到家里,便开始忙碌着收拾行装了。

古代比不得现代,只需yào

带些衣服和日用品就可以出远门了。他们祖孙三人出行,一去数月,路途数千里,需yào

带多少随从、带多少衣物还有日常生活用品,都需yào

仔细安排。虽然他们是坐官船,可一路上的所有花销却不是全靠官府支付的。赵琇也希望祖母和哥哥能过得舒适一点,所以床铺、被褥、垫子什么的都要带上,甚至连椅子矮桌都要带。

而照张氏的想法,出行标准又比赵琇想的还要再高一点,几乎是把半个家当带上了,衣食住行全都包含在内,光是预备路上喝的茶、用的茶碗,就有十来种;梳妆用的脂粉首饰起码带走了一半,秋冬春夏四季衣裳都带了两箱,各种成药和药材都没漏下,若不是广平王那里有一位太医随行,她还打算雇上个大夫呢。赵琇原本还想:有没有这个必要?可是赵玮去见了广平王一趟,回来提起,她才知dào

王府那边的标准还要更高一点,人家连路上要吃的米面油盐都是自带,就怕在外地买不到合用的。

当年刚穿过来时,赵琇也曾随家人坐船回南,不过当时全家人都有重孝在身,赵炯得势,也不可能让张氏与赵焯一家过得太好,因此一应待遇都只是平平。而后来坐海船北上那一次,因为出发得太过仓促。还要躲避逆党的搜捕,又是坐的西洋商船,压根儿就说不上什么舒适。只能说是可以保证基本生活要求而已。所以这回南行,是赵琇头一次经lì

古代富贵人家出行的规格,颇有大开眼界之感。但同时她也感到了十二分的麻烦。因为这趟出行的劳师动众,许多准bèi

工作必须在十来天的时间里完成,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她还要另外派人迅速回奉贤报信,同时提前打发人去运河沿岸一路打点,做好后勤工作。

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却不够。出行日期是皇帝定的,不可能更改,赵琇只能暂时放下了一些不重yào

的事情。专心去准bèi

出行事宜。张氏见孙女忙碌,也帮着料理几件事。赵玮则把对外联络给包了,又命管家汪福来接过了采买大任。建南侯府上下忙成一片,倒也算是井井有条。

等高桢终于摆脱了那些上门来的客人时。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他一抽出空闲时间。就立kè

跑到建南侯府来。赵玮“恰好”出了门,家里只有张氏与赵琇在,高桢一点阻碍都没遇上,就见到了她们。

高桢多日不见赵琇了,今日总算见着,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赵琇正命人上茶,转头看见他嘴边那丝笑容,嗔了一眼。扭过头去。高桢倒也不生气,反而低下头。嘴角笑得更深了。

张氏左看看,右看看,暗暗叹了一声,心里有些纠结。可她不能说什么,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她就干脆谈起了正事:“王府都预备得怎么样了?旨意下来得突然,我们家没想到能有这样的体面,都手忙脚乱了。王爷身份尊贵,出行要准bèi

的东西想必更多吧?”

“是,现下王府长史正跟总管一道合力做安排呢,每日都忙到很晚。”高桢恭敬回答,“不过父王说了,只当是去温泉庄子上住些时日,照着去年的例收拾行李就好了,不必带太多东西,免得行李沉重误事。我们这一路往南,路上有多个大城镇,俱是繁华之地,若漏了什么东西,只要有银子,采买起来也方便。再说,我父王是奉皇命去做钦差的,谁会缺了他的东西呢?老夫人和赵妹妹若是路上缺什么了,也不必着急,只管跟我们开口就是。”

张氏连忙道谢了。

高桢偷偷看了赵琇一眼,微笑道:“赵妹妹,这一趟南下,虽说我父王与玮哥俱有差事在身,但等差事办完了,也该过年了。我们看来要在南边过新年呢。我只有小时候在嘉定小住时,才游玩过几处名胜,但多年不去,也不知dào

如今的江南风景如何,风俗是否有变。赵妹妹久居沪地,想必比我了解当地风土吧?能不能给我父王与我做个向导,让我们领略一番江南风光呢?”

赵琇瞥了他一眼:“世子言重了。前年你不是才去过嘉定吗?我一向只住在奉贤,偶尔去南汇逛一逛,嘉定也就是去过两三回罢了,对那里还不如你熟悉呢。真要游玩起来,恐怕还要你做向导。”

高桢立kè

接下话头:“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游玩一番吧?也看看这江南的冬景,与京城相比如何。”

赵琇哑然,才知dào

自己是中了他的语言圈套,只能嗔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

高桢察觉到张氏正盯着自己,忙转头去冲她笑了笑:“老夫人,我还从没见识过江南的新年呢,不知与京中风俗有何不同?上次去时,行色匆匆,腊月都没过好,我就随船北上了。这一回定要好好散散心。我父王也说,嘉定乃是祖籍,让我在家乡多住些时日,别忘了根本呢。”

张氏放柔了神色:“王爷说得对。南边的风俗与京城可大不一样,世子爷可要好好领略一番。”

高桢又偷偷看了赵琇一眼:“还有……眼下已是深秋,等我们到了南边,当地想必已经入冬。差事简单,办完了还在腊月里,自然是要在南边过年的。但过完年,江南雪融花开,运河可行船了,北边却未必。因此,我们官船北上时,恐怕行程要放慢些。我父王说了,到时候说不定能慢慢一路走来,把运河沿岸各地名胜都逛上一遍呢。老夫人和赵妹妹不妨再与我们同行?官船总比自家备的船只要稳当得多。”

赵琇听得双眼发亮,这是……公费旅游的节奏?虽然省下来的只有住宿费和交通费。日常支出还是要自己负责,但听起来也很吸引人。开春后慢慢北上,既不必赶时间。又不用担心安全,食宿都有人安排,待遇又高,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琇眼巴巴地看向张氏,就等着她说一声“好”了。看得张氏心里臊得慌,只能用一句:“待玮哥儿回来。我就与他商量。”把事情应付过去。

高桢笑眯眯地说:“玮哥一定会答yīng

的。”能不答yīng

吗?赵玮是副使,广平王才是正使,若广平王发了话。赵玮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他自个儿先走人?

赵琇一想明白这点,就没好气地瞪了高桢一下。不过想到可以好好游玩一番,她心底又雀跃起来。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来人禀报:“宫中有使者前来。”却是皇后派来的。特地召赵琇进宫去。但只有赵琇,没有张氏。

赵琇听得就觉得奇怪,皇后无端叫她进宫去做什么?还没让把张氏带上。这根本不合常理。

张氏还有些担忧,悄声问前来传话的嬷嬷:“这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我怕她规矩不好,惹得皇后娘娘生气,不知是否能陪她走一趟?”

那嬷嬷却笑着对张氏说:“郡公夫人不必担忧,我们娘娘最和气不过了。又喜欢您家大姑娘,又怎会生她的气呢?今日我们娘娘是请了几位闺秀进宫陪她喝茶说话。并没召见各家诰命。您若去了,就怕您无人相伴,未免寂寞。”

这意思就是说,今日皇后叫进宫的都是小姑娘,老太太就别来凑热闹了。张氏听了,便知dào

自己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纳闷,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召赵琇去?赵琇统共也就是见过皇后一次而已,也没有做什么讨她欢心的事。皇后忽然相召,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皇后有什么目的,赵琇现在都必须马上换衣裳梳头,随来人进宫了,耽误不得。张氏便请那嬷嬷先在花厅奉茶,叫赵琇先回房去换大衣裳。

等那嬷嬷随丫头离开后,高桢从厅后的屏风转了出来,面上神情肃穆:“皇后近来虽然不象之前那么阴阳怪气了,但谁也不知dào

她心里会打什么主意,不如我送赵妹妹去吧?”

赵琇犹豫了:“世子送我去,若皇后知dào

了,会怎么想呢?”

“管她怎么想?”高桢不以为然地道,“难不成她还能冲着你我发脾气不成?”

赵琇想想也对,便放心转身回院子去了。倒是张氏想得多些,对高桢道:“世子好意,老身心中感激,就怕外人不知情,胡乱说闲话,坏了琇丫头的名声。”

高桢笑道:“老夫人放心,我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

等赵琇换了大衣裳,重新梳了头出来,高桢已经在前院跟那位嬷嬷唠嗑上了。那位嬷嬷不知实情,还以为他是刚到侯府来寻赵玮的呢。只可惜遇上赵玮不在家,他白走了一趟,临行前听说赵琇要入宫,他就自告奉勇送她一程,顺道进宫去给太后请安。那位嬷嬷立kè

就相信了。

高桢就这样一路护送赵琇坐马车进了皇宫的大门,还一路送到了坤宁宫大门前,接了她下车,温和地嘱咐那位嬷嬷:“还请多多照看赵大姑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足以让对方领会到了他对建南侯府千金的看重。那位嬷嬷深知高桢如今与皇长子正交好,不敢怠慢,引赵琇入殿的时候,都比平日多了几分恭谨。

赵琇进殿给皇后见礼,起身时才发xiàn

,原来今日还真有不少闺秀在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连素日与她不和的王大姑娘也在场。而在皇后的身边,还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曲水伯夫人。

她眨了眨眼,心中疑惑。皇后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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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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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茶话会实在无聊得很。

赵琇坐在坤宁宫偏殿的暖阁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心里这么想着。

皇后今日请来喝茶说话的姑娘,都不是一般人家出身的闺秀,基本上全是六部尚书、实权勋贵或是大学士、大将军们的嫡女或嫡孙女,出身最低的一位也是侍郎的嫡女。当中有赵琇认识的,也有不认识但见过面的,或者是没见过面但听说过的。彼此一介shào

,便都知dào

了对方的身份。赵琇细细一琢磨,发xiàn

她们背后的家族不是颖王之乱结束后崛起的新贵,就是原本就追随皇帝与广平王一方的死忠,至少也是在颖王之乱时,坚持太子正统,不肯服从颖王与朱丽嫔的大臣。换句话说,就是当今皇帝的信臣。六部尚书中,礼部新任尚书就不符合这三个条件,他原是个大学士,颖王生乱时他在家丁忧,家里还与已故延陵王的正妃有亲,因此他家虽有两个美貌的女儿,素日在闺秀圈子里也是极得人缘的,更曾多次出入宫闱,却不在今日的邀请名单上。

曲水伯府谢家的姑娘,还有眉山伯府那位日前才进过宫见过皇后的二姑娘丘媛,也不在场。

这些姑娘出身不一,但其父祖皆是今上得用之人,自然不能跟一般世家名门之女相比。她们年纪从十三岁到十六岁不等——赵琇是其中最为年少的一个——容貌普通清秀以上,全都是读过书。认得字的,当然文化水平就有高有低了,性情也是各不相同。

不过当着皇后的面。小姑娘们即使在家里娇纵惯了,也没几个会在今天这种场合当众表现自己的个性,所以个个看上去都娴静乖巧,十分有礼貌,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轻声细气地说着话。说的当然不能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八卦流言,也不能是脂粉首饰布料这种庸俗的话题。她们谈的是自己在家读了什么名家诗集,爱用什么材质的棋子棋盘,近来学了哪首古琴曲。喜欢哪位书法大家的字,又或是哪位名家的古画,字的风格是什么,画又有何稀奇处。如果能顺便哂几首流传不算太广的好诗。那就更显得教养不凡了。当然,若是家中有名驹宝剑,皇后娘娘也是很有兴趣听一听来历的。

书香名门的闺秀们在表现自己的才学之余,也注意到不能露出半点对勋贵武将的轻视,因为皇后是勋贵人家出身。她们顶多就是在皇后跟勋贵千金们聊起骑马游猎之事时,微笑不语做好奇倾听状。

将门千金在显摆自家家世不凡之余,也不能说书香世家的不好,因为皇后看起来更喜欢斯文知礼的女孩儿。当然在人家书香闺秀们说起诗词歌赋时。她们也会皮笑肉不笑地低头喝茶。

至于两边不靠的,地位就可能有些尴尬了。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位王大姑娘。王尚书虽是耕读传家。但家境本来极寻常。若不是考中了功名后,娶了个土财主的女儿,他还能说自个儿是个穷书生,是清贫读书人,人家也能敬他家三分。可偏偏他既是书生,又是暴发户,却比不得人家世家底蕴。王家靠他显贵,方入了京城上层圈子。无奈他家身份地位上去了,妻子却依然还是那个土财主的女儿,儿女教养也跟不上。王大姑娘打扮得比勋贵千金们还要华丽,自端起个书香名门千金的架子,说的话虽然言必提礼数规矩,也爱引经据典,在这种场合却有些不合时宜,还时时透露出无知庸俗来。旁人心里好笑,又不好当着皇后的面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鄙夷。

赵琇只当是在看戏。她本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家世又比不得别人显赫,家里又无实权。人家看到她跟这群家世不凡的姑娘一起被皇后请来,心里还觉得奇怪呢。不过建南侯府也称得上是今上的死忠,从龙功臣,因此旁人倒也并没有想太多。

赵琇自个儿低调了,旁人却未必容她这么悠闲。倒不是王大姑娘又要寻她晦气,头一次在皇后面前露脸,人家王大姑娘自然是先顾着自己了。但曲水伯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对赵琇起了兴趣,时不时就问她几句话,要跟她聊家常,跟上回在靖远侯府时的客套与平淡大不相同。赵琇只能提起精神,人家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尽可能表现得老实些。

她可没兴趣讨好皇后。

在赵琇勉强端着笑脸应对皇后与曲水伯夫人的同时,高桢转道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正有空闲,见大孙子来看她了,欢喜不已,忙拉着他的手问了许多话,又担心天气转冷,广平王在家住得不暖和,或是犯了旧疾,非要拉着大孙子问个仔细才能放心。

高桢一一跟祖母说了,直到太后心满yì

足,方才状若无意地笑道:“父王在王府里过得好着呢,只是牵挂皇祖母一个人在宫里,是否寂寞?皇祖母就没召几个人来陪您聊天么?方才孙儿进宫,听说皇后娘娘那里今日来了许多娇客,可热闹了。”

“她?”太后有些不以为然,“她又生出什么事来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搅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说她呢。晾了她几个月,她一脸乖巧地跟着皇上来赔罪了,说今后再也不敢。可事实上呢?别说你皇祖母武断,她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象是真的知错了,以后且有得烦呢。”

高桢笑笑:“皇后娘娘若胆敢再次胡闹,难不成皇祖母不会拦么?她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笑着摇头,又有些好奇:“你进宫来瞧皇祖母就是了,怎的还上她那儿去?别去,仔细她又糊涂了,给你脸色瞧。即使她要挑剔你礼数。你也别管,万事有皇祖母在。”

高桢答yīng

了,又笑道:“孙儿也不是专程上坤宁宫去的。只是今日去建南侯府访友。赵玮不在,孙儿就去陪他家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恰逢皇后派人去召赵家妹妹入宫。孙儿想着要进宫来给皇祖母请安,便顺路送了赵妹妹一程。到得坤宁宫,才听说皇后今日请了好些人家的闺秀前来喝茶,也不知是做什么呢。”

太后听出几分端倪来了,好笑地看着孙子:“你这是担心了?怕皇后瞧上了你中意的女孩儿,要聘给大郎做媳妇?”

高桢有些窘迫地红了脸。转开视线道:“皇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孙儿才不担心这个呢。您不知dào

皇后请来的姑娘都是多大年纪的。虽然赵妹妹也受召前来,但皇后的用意想必不是在为大郎择妻。再说,曲水伯夫人也在呢。她老人家是个明白人。怎会不知dào

大郎的婚事,已经不是皇后娘娘能做主的了?”

太后听了,不由得有些讶异,叫了宫人来问:“皇后今日召了诸家闺秀入宫说话。都有何人在座?去打听打听。”

不过一时三刻。宫人打听得消息回转,报给太后。太后一见那些姑娘们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年纪,就知dào

高桢说的是实情了,这确实不是在为皇长子找媳妇。倒是曲水伯夫人在场这一点,颇有深意。太后想起了先前蒋谢两家失败的那场议亲,便有了些想法:“莫非皇后与曲水伯夫人是想为谢襄飞择妻?”

谢襄飞本来是太后看中了想说给自家侄女蒋雯的人选,她对这个年轻人自然是很满yì

的。可惜皇后作死,闹得两家结怨。彼此见了都尴尬,所以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太后虽然因为皇后之故。对谢襄飞有几分迁怒,但也有些可怜他摊上个糊涂的姐姐,连婚姻大事都被耽误了。外头的人若知dào

皇后为弟择媳时,因为不满yì

弟媳妇人选,就使计坏人家姑娘名声,还有谁愿意嫁给谢襄飞呢?没想到太后才可怜了他几日,皇后就拉着母亲,召集京中高官显宦之家的千金,要为他挑媳妇了。

太后心里不大高兴,她的大孙子高桢也还未娶妻呢,都不成如此大张旗鼓地选秀;二孙子皇长子择妻,各家诰命也是顶着“给太后请安”的名义带女儿或孙女入宫来给她过目的。谢襄飞何德何能?也配得上这等架势?

接下来的时间,高桢就基本花在安抚老祖母上了。不过他的心情倒是不坏,只是嘴上劝着太后别生气,实jì

上句句话都在挑拨太后的怒火。等到午间皇帝过来陪太后用膳时,太后就向皇帝告状了。

皇帝听了便道:“昨日皇后跟朕说,想请几位熟悉的闺秀入宫喝茶。朕想着她横竖无事,不过是喝个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由得她去了。怎的就惹恼了母后呢?”他斜了高桢一眼,有些好笑:“难不成桢儿是舍不得让心上人去见皇后么?”

高桢似笑非笑:“侄儿还不至于如此小气,只是有些不明白,才问了皇祖母一句罢了。皇后只有谢襄飞一个弟弟,对他的婚事上心,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侄儿记得,谢襄飞的婚事,皇上已经包揽了去,皇后怎的还不放心?不过若从她中意的几位人选来看,也难怪她会不放心了。谢襄飞文武双全,青年才俊,在皇后与谢家人眼中,还真是非得要这等高官显宦之家的女儿,才能配得上呢。”

皇帝听了他这话,心里先硌登一声,等离了慈宁宫,便立kè

命人去细查。这一查,就证明了他心中所疑。皇后召来的确实都是高官显宦家的女儿,而且无一不是他得用的大臣家的女孩儿,当中也就赵琇一个算是家里没什么实权的,偏又是太后与他早就看中的高桢之妻人选。皇帝如今多疑,不由得忧虑,觉得皇后这是打算利用弟弟联姻实权高官了。

本来谢襄飞娶个高官之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些东西,皇帝自个儿主动给,那没问题。皇帝没给,你就自个儿争着要,那就有问题了。皇帝连亲兄长亲侄儿都要排除在中枢之外,又怎会容许皇后和曲水伯府拉拢自己要大用的人呢?

那一晚,皇帝去了坤宁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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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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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皇帝降临坤宁宫的同时,曲水伯府内,曲水伯夫人也正跟儿子谢襄飞进行着一场母子间的单独谈话。

曲水伯夫人今日在皇后处见了几位名门闺秀,心中已有了些想法,却打算先问问儿子的意思,便把事情缓缓地跟谢襄飞说了。

谢襄飞一听便不赞成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我的婚事,皇上已经说了会做主,姐姐又何必多事?她才与皇上和好,若是再因我的事,与皇上有了什么误会,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曲水伯夫人忙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你姐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把握。况且她又不是要擅自做主定下你的婚配,不过是想让我先看看人,看中了哪一个,再跟皇上提罢了。皇上若是乐意,你就能娶得如花美眷,若是皇上不乐意,那也无妨。消息不会外泄,那些姑娘家里通不知dào

,于你名声是无碍的。”

谢襄飞却不象母亲姐姐那般天真:“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若姐姐有个充足的理由,把朝臣家中的诰命与闺秀不分品阶年纪一并请进宫喝茶,母亲再带几位婶娘姐妹混入其中,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大约还能解释过去。如今姐姐只单请了几位年纪与我相仿的闺秀,没把她们的长辈叫上,又只有母亲一人作陪,席间说话,问的又是各家闺秀自个儿的事。即使这些姑娘本人没察觉到,她们回去跟家里人一说。难道她们的长辈就猜不出姐姐与母亲的用意?若有心联姻,私下示意便是,成与不成。都要彼此愿意。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几家姑娘一起叫过去,好似在挑肥拣瘦一般,母亲就不怕那些姑娘的长辈心生不悦?况且我们曲水伯府虽是勋贵,又是后族,但在朝中并不显贵,这些高官显宦之家未必能看得上我。”

曲水伯夫人心里,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胡说。你有什么不好?我们曲水伯府有什么不好?他们凭什么看不上你?你姐姐虽然日前得罪了太后与皇上,但如今已经雨过天青了,再说。还有两位皇子在呢。”

谢襄飞苦笑着摇头:“母亲想得太好了。别的不提,姐姐召进宫的那几位闺秀,好几位家中尚有妹妹,年纪与皇长子相仿。家人也有意为她们谋求皇长子妃之位。儿子却是皇长子的亲舅舅。若是长姐嫁给了我,幼妹又如何能匹配皇长子呢?与我联姻,就意味着放qì

了青云之路,哪家人会做这样的傻事?”

曲水伯夫人如梦初醒,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那几家确实是皇帝信重之臣不假,本身也不热衷于送女入宫,毕竟皇帝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皇帝无意纳妃。他们体察上意,肯定不会惹皇帝不高兴的。但皇帝没说不许他们谋划皇长子妃的位置。所以有适龄女儿的人家自然就要暗中使力了。皇长子妃之位的意义重大,意味着将来的太子妃乃至于皇后,甚至是下下任皇帝的生母。相比之下,皇后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谢襄飞本人再出色再优秀,也不可能给他们的女儿带来同等的富贵尊荣。

曲水伯夫人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也不是家家都有女可应选皇长子妃,那些人家的女儿总是可以与你匹配的。”她列举了几个例子,其中就有赵琇。

谢襄飞对其他人并不在意,但一听到“建南侯府的大姑娘”这几个字,就顿了一下:“建南侯府?”

曲水伯夫人本来还要再往下列举的,听到儿子特地点出了赵琇来,忙点头道:“是,建南侯的嫡亲妹子,今年大约有十三岁了吧?生得很是秀气,性情也算稳重,才学教养都是不错的。不过……”她回想了一下赵琇在茶会上的表现,“可能稍稍冷淡了些。”曲水伯夫人隐约能察觉出来,赵琇对皇后和她并不热络。皇后曾说赵琇不错,曲水伯夫人自己却有些想法,觉得她年纪太小,不是她中意的媳妇人选,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谢襄飞在一堆闺秀姓氏中,却独独留意到了赵琇一人。这让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改了口:“襄哥儿见过赵大姑娘么?若是你中意,那就聘了她也使得。我原想着她家势弱,未必是个好人选。可你姐姐却很看好她,说她在太后、皇上与广平王面前都说得上话,应该能帮得上咱们家的忙。若你也觉得满yì

,那就再好不过了。年纪差得几岁也不打紧,只要亲事定下,过三年再迎娶,也不是太久。”

谢襄飞有些啼笑皆非:“母亲,儿子不过就是多问了一句,您怎的就认定儿子中意赵大姑娘了呢?”

曲水伯夫人问:“那你是不中意了?不要她做媳妇儿?”

谢襄飞张张嘴,又迟疑了。他想起那张灿烂的笑脸,下不了决心说个“不”字。况且他的婚事确实不好办,建南侯府人口简单,门风又正,赵琇的祖母与兄长都似乎是好相处的人,相比之下,着实是个理想的联姻对象。一时间,他的心也有些热起来。

曲水伯夫人见状笑了,笑得还很开心:“好了。既然你中意赵大姑娘,那母亲就进宫去跟你姐姐说。你放心,若是换了其他高官显宦家的千金,母亲未必能让你如愿。可建南侯府虽有圣眷,却并非位高权重的人家。想来他家对你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如此两全其美,婚事定不会有问题。”

谢襄飞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对曲水伯夫人道:“请母亲跟姐姐说,一切还得看他们家的意思。若是他们不乐意……也不必勉强。婚姻之事,自当是两厢情愿才好。”

曲水伯夫人高兴地答yīng

了,她还有些好奇:“你曾经见过建南侯府的千金?”

谢襄飞便答道:“上回进宫看望姐姐时,在坤宁宫门前遇见她随建南郡公夫人进宫给太后和姐姐请安,儿子就跟她打了个照面。”

曲水伯夫人不由得掩口笑说:“还真瞧不出来,原来我们家襄哥儿还是个情种,会对人一见钟情呢。”

谢襄飞满脸不自在地站起身:“儿子几时对人一见钟情来着?不是母亲与姐姐说她好么?儿子只是想着,好歹这一个是见过本人的,不至于完全不认识……”却边说边往门外躲去了,看得曲水伯夫人好笑不已。

曲水伯夫人满心以为这一桩婚事是十拿九稳的,没什么难度。虽然建南侯爵位比曲水伯要高,但建南侯人丁单薄,又刚入仕,在朝中并无亲友故交相扶。而曲水伯迟早要被封为承恩公的,谢襄飞身为谢家嫡长子,将来也是个承恩侯,还有皇后与皇子在背后为援,娶一个侯府千金,绰绰有余了。因此曲水伯夫人不紧不慢地,等到十六那日,循例进宫去看望皇后时,才把谢襄飞中意赵琇之事说了。

皇后却是一脸震惊的模样,痛悔之极:“我错了!当日不该说起此事,更不该提起赵家女,如今事情不成,倒害得弟弟为此受苦,都是我的错!”

曲水伯夫人大惊:“什么?!皇后娘娘此话怎讲?事情为何不成?”

皇后都要哭出来了。

那日她才召了几位闺秀进宫来说话,当晚皇帝就来了,直截了当地问她意欲何为。她真心冤枉!她想为弟弟择媳,不过是为了补偿先时因为一时误会,耽误了他婚事的缘故罢了,哪里是想笼络朝中重臣以为臂助?更没有半点涉政之意!

可是皇帝都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为了避嫌,她也只能打消了原来的主意。不过为了弟弟,她也问过皇帝的意思了。皇帝说了会为谢襄飞择一门当户对的淑女为妻,绝不会故yì

在婚事上折辱他,还说已经有了人选。那姑娘的父亲也是在朝的官员,手握实权,其母是世家出身,教养极好,姑娘本身是品貌双全的。只是眼下还未问过对方的意愿,因此暂时不能定下。等到先前蒋谢联姻失败的余波消散,再提起这事也不迟。

皇后这才放下了心,也暗暗有些后悔,若不是她没弄清楚太后的意愿与蒋雯的志向,坏了蒋谢两家的联姻,闹得满城风雨,弟弟的婚事又怎会没法早日定下?

皇帝那晚没在坤宁宫过夜,把话说完也就走了。临走前又告sù

她一件事:赵琇的婚事,他已经有了安排,让她不要乱点鸳鸯,不过也让皇后不必担心,赵琇并非他心目中皇长子妃的人选,而是另配宗室。

皇后听了也就放心了,猜想那人大约是广平王世子高桢。若不是他,也不能让皇帝如此郑重地警告自己,别把定给他的女孩儿胡乱配了旁人。想来高桢与谢襄飞年纪相仿,能与谢襄飞匹配的女孩儿,也同样能嫁给高桢。建南侯府家世算不得多好,却与太后、王府亲厚,这门亲事也算是合适,也不会碍着皇后什么。她只是有些惋惜,失去了一个不错的弟媳人选,又在心底暗暗期待,以建南侯府对她这个皇后的恭谨,兴许赵琇将来会是个不错的侄媳。

可惜皇后才放下了心,曲水伯夫人就来告sù

她,先前她看好的人选里,谢襄飞独独中意赵琇一个,很希望娶来做妻子。这真真要让她呕血了!

亲弟弟的婚事,头一次被她毁了,第二次则是被她挑得起了心思,却又只能求而不得。她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弟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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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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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真的哭了一场。曲水伯夫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后,也陪她哭了一会儿。

哭完了,事情还是要想办法解决的。

曲水伯夫人倒没有皇后想得那么深,虽然谢襄飞有意于赵琇,但毕竟只是有意而已,又不是情根深重。他也就是见了人家小姑娘一面,若不是她这个母亲提起,兴许过些日子他就忘了自己曾经见过这么一位姑娘了。虽说如今阴差阳错的,婚事不成,但谢襄飞心里再难过,也是有限的,等过些日子,她再给儿子挑一个更好的媳妇人选,家世、样貌、性情、才学,样样出挑。儿子又怎会还念叨着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不放?

皇后却没有曲水伯夫人那么乐观,她哽咽道:“母亲还不知dào

弟弟的性情么?他几时对别人家的女孩儿有过想法?蒋家四丫头也是太后和皇上发了话,他才接受了的,但并没有特别欣喜之意。这一回,他却是自己愿意跟赵家联姻,可见是上了心的。况且我才应了他,回头又说事情不成,他素来体贴,自然不会埋怨我这个姐姐,我却是没脸见他了!”

曲水伯夫人听了也为难:“那该如何是好?皇上那里已是拿定了主意,怎么可能会答yīng

将建南侯之妹许给我们襄哥儿?既然事情已然不成,倒不如告sù

襄哥儿实话,他也好早日死了心,别再念叨这件事了。”

皇后擦了泪,抿嘴想了想。摇头道:“母亲先别告sù

他。皇上还未下明旨呢,事情未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曲水伯夫人眼皮一跳,忙道:“娘娘可别犯糊涂。暗地里再做什么手脚!上一回已是吃过一次亏,若再来一次,触怒了皇上,娘娘可就真的翻不了身了!”她是真的害pà

,上一回算计的不过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儿,皇帝的表妹,这一回要面对的却是太后嫡亲的大孙子。皇帝的亲侄。建南侯一家也是救驾功臣,他家女孩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朝臣们就再也容不下这样的皇后了!怕是连两位皇子也要受了牵连。无德忘恩之人生的儿子。哪里还有资格让天下臣民信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皇后倒还没那么愚蠢:“母亲多虑了,我怎会做那等傻事?就算我想,皇上也定然派了人来看着我呢。我有那想法。也成不了事。况且建南侯祖孙待我素来恭谨。远胜过那些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小人,我又怎会算计他家女孩儿?”

曲水伯夫人疑惑:“那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道:“皇上有意将建南侯之妹指婚给广平王世子,是我猜的,并非皇上下了明旨。不过就算是猜,也是八|九不离十。按理说,广平王世子与建南侯之妹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交情又好。这门亲事并无不妥之处,为何皇上要瞒着世人呢?八成是他还没问过太后的意思吧?我那婆母。虽待我不算慈和,我也不爱亲近她,但我心里清楚,她对长子长孙偏心得很,尤其是高桢,简直就是她的心尖子!我的大郎、二郎贵为皇子,却事事都要往后靠。她早就想着要给这个大孙子选一个家世品貌样样出挑的女孩儿做媳妇,好让高桢日后能得一个有力的妻族,一辈子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将来就算是要争权夺势,也能多几个帮手。那建南侯府虽然不错,但人口太过单薄,根本说不上有权有势,与太后的期望是南辕北辙,断不可能答yīng

的!母亲别瞧她对建南侯府的老夫人和大姑娘似乎十分和气,皇上一旦提起婚事,她定要翻脸!”

曲水伯夫人恍然大悟,露出几分喜意:“若是太后反对,婚事不成,皇上想来不会跟太后对着干,定会为广平王世子另聘淑女。到时候建南侯之妹没了下落,咱们襄哥儿就还有希望!”

皇后微笑点头,但很快收起了笑容:“我只担忧,这一二年内,皇上未必会提起这个事儿。高桢的婚事可以等得,建南侯府那丫头也可以等得,弟弟的婚事却要早些定下才行。否则他愿意等,皇上的指婚也会随时下来,到时候还不知dào

会怎样呢。”

曲水伯夫人叹了口气,正色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就别再为襄哥儿的婚事操心了。该他的就是他的,不该他的,他纵然再着急,也是无用。若娘娘再为此事触怒皇上,襄哥儿心中定会不安。倒不如与他实话实说,道皇上知dào

娘娘召众位闺秀入宫喝茶,心中不喜,娘娘只能暂且罢手。过后若是皇上定下了建南侯之妹的婚事,那便是天意,一切休提。若是皇上为广平王世子定了别家闺秀,那就是襄哥儿的福气,娘娘再求皇上指婚,也还来得及。”

皇后想了想,便点头答yīng

了:“母亲好生与他说,别让他太失望了。事情还未有定论呢,别叫他这么早就灰了心。即使真不能成,我也定会为他挑一个好姑娘,绝不比建南侯之妹逊色。”

曲水伯夫人应了,回到家中告sù

了谢襄飞,也没提圣意如何,更不提广平王世子,只道皇帝不喜皇后与朝中重臣之女接触。谢襄飞心知皇后安危重yào

,反劝曲水伯夫人别为了他的婚事着急,等帝后真zhèng

和好了,再谈别的也不迟。反正建南侯府的大姑娘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儿还不到嫁人的时候呢。他家总要先把建南侯的婚事办了,再嫁女儿。

曲水伯夫人见儿子如此懂事,心中宽慰,却也更为他惋惜,暗暗替他相看京中名门闺秀,定要挑个样样都比赵琇强的,以防将来赵琇真的被许给了旁人,儿子也不至于太过失落。

而皇后这里,心情却始终不太好。她总觉得对不住弟弟。希望他能心想事成一回。她很想要召谢襄飞进宫来一趟,认认真真问他是否确实对赵琇有意,但又怕谢襄飞会因此生出疑心。猜出实情,那就不好了。她又想在太后那里探探口风,看太后是否知dào

皇帝的安排,又有何感想,但她担心太后若真的生气了,皇帝查起是谁泄露了口风,她又是倒霉的那一个。最后她甚至想要打探广平王与建南侯双方的意思。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这门婚事不满yì

,对各自的儿子和妹妹另有安排,那就更好了。可皇后没有理由去接触广平王府与建南侯。只能措手无策。

她只得又召了丘媛入宫来,不为问计,只是想找个人诉诉苦。

丘媛近来心中一直不安。皇后召诸位闺秀入宫喝茶,竟然没把她算上!这实在是不合常理的。打听过进宫的闺秀都是哪几位之后。她就更坐不住了。这些闺秀个个都可与广平王世子匹配。可跟皇后却不算相熟。难不成皇后是糊涂了?竟指望这些女孩儿嫁入王府后为她说好话么?明明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对皇后也一向恭敬,皇后为何就是没想到她?!

等皇后召她入宫说话,她才明白,原来皇后不是要为广平王世子择妻,而是要为谢襄飞挑。那没有把她算上,也就合理了。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嫁给谢襄飞。松一口气之余,她又忍不住问皇后:“娘娘觉得哪家闺秀合适呢?您别怪臣女多嘴。臣女觉得,那几位闺秀虽然出身不凡。教养却未必个个上佳呢。”

皇后点头,王大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丘媛所说也不算错。

丘媛又道:“谢公子的妻子,还是要从待娘娘恭谨的人家里挑选才好。那些有意送女入宫为妃的人家,又或是在朝中兴风作浪与娘娘过不去的人家,即使将女儿嫁进了曲水伯府,也不肯安分度日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出事来。”

皇后更觉得她有理了:“你说得不错。不过这回本宫召见的闺秀,家中父兄都是懂事的,又得皇上信重,从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丘媛对朝上的情况不太清楚,见说错了话,忙兜转回来:“还有那些家中有女儿与皇长子年纪相仿的,兴许也不合适。皇长子选妃也是大事,若皇长子能得一有力的妻族,将来地位也就更加稳固了。可谢公子是皇长子的亲舅舅,一家子两姐妹,不可能嫁给甥舅两人的,那就错了辈儿了。”

皇后拉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看得明白。原先是本宫疏忽了,竟忘了这一点。但如今倒也不算迟,只可惜本宫的弟弟仍旧婚事艰难。”

皇后没提为何艰难,但丘媛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怎么会呢?比如建南侯府的千金,就挺合适的。她家中只有一位兄长,并无姐妹,其祖母与兄长又得太后、皇上宠信。若说有什么不足,就是人丁太单薄了,家世上略有不足。”

皇后叹道:“原来你也觉得她不错?可惜,皇上早就看好了,要把她定给广平王世子。本宫只能再看看别的姑娘了。”

丘媛差点儿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几乎没当场失态。还好,方慧珠先前对她的特训起了作用,她撑住了。只是过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没答上皇后的话。幸好皇后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只觉得她今日有些呆滞,聊了大半个时辰,就让她退下了。

丘媛退下的时候,皇后心里还有些遗憾:这姑娘其实挺合她心意的,只可惜家世平平。其父虽是个伯爵,但一家子只有她长兄在皇帝面前做个御前侍卫,也不象是能得大用的样子,除他之外也再没一个能成器的了。这样的家世,断不可能与曲水伯府联姻的,姑娘再好,娶了去也是拖累,况且她也算不上十分好。再者,丘媛只跟她亲厚,却与太后、皇上与广平王府三家不亲近,娶了去也没什么作用,还是算了吧。

丘媛不知dào

皇后挑剔她,只是憋着一口气,回到家后却再也忍不住了,奔入她母亲眉山伯夫人的房间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亲!你要为我做主呀!皇后娘娘说,皇上要将赵丫头指给广平王世子,那我怎么办?!”

眉山伯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摒退众人,抓着女儿细细问了个清楚。得知这话确实是皇后说的,她已灰了心:“事情不成了,还是算了吧。横竖我们家的想法外人也不知dào

,没人会笑话你的。过些时候,母亲再为你挑一门好亲事,一样荣华富贵,绝不会叫你吃了亏。”

丘媛哭道:“女儿早已认定了广平王世子,如今叫女儿改嫁他人,女儿不依!就算是皇上的意思又如何?一日未下旨意,事情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眉山伯夫人没了主意,只能命人去请眉山伯,又拉着女儿见婆婆丘太夫人去。

丘太夫人得知皇帝看中的广平王世子妃人选是建南侯府的姑娘,当即就拍了桌子:“不行!我的孙女儿,怎能叫那姓张的婆娘的孙女儿压在头上?!就算我孙女儿做不成广平王世子妃,那至少也得是个王妃。再不然,就把媛丫头送进宫去,做个皇妃娘娘。叫那姓张的婆娘祖孙三个,一辈子都要冲着我的孙女磕头行礼!”

眉山伯和眉山伯夫人的脸都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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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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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老夫人与建南郡公夫人张氏不和,这事儿两家小辈们心里都是有数的。两位老太太都不曾在家人面前有过掩饰,甚至曾多次在家人面前数落对方,尤其是丘老夫人,简直就是没事还要挑剔张氏几回,非要把张氏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人事物都踩到脚底,才算满yì

。可眉山伯夫妇只以为这是老母亲耍性子而已,万万没想到她执念如此之深,竟到了不顾嫡亲孙女婚事的地步。

眉山伯夫人先忍不住了,对婆母道:“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再看不起赵郡公家夫人,也别拿媛姐儿的婚事说笑呀。媛姐儿花朵般的年纪,能做什么王妃?天下的王爷,个个都一把年纪了,就算有死了王妃的,嫁过去也是做填房,前头还留下了一堆儿女,哪里比得过原配夫妻体面如意?”

丘老夫人冷笑:“你做媳妇的,怎么跟婆母说话来着?我便是将你闺女嫁给人做填房,你敢忤逆我?”

眉山伯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着唇跪下:“媳妇儿不敢。”丘媛惨白着一张脸也跟着跪下。

眉山伯不能再沉默了,干笑着上前安抚母亲:“您别生气,您媳妇她是一时昏了头,也是为了孩子着急的缘故,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丘老夫人傲慢地道,“我只问你,方才我的话,你有何想法?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我的嫡亲孙女儿。绝不能屈居张氏的孙女之下!要么你们就想法子,把广平王世子给媛姐儿争到手,要么你们就把媛姐儿嫁给身份地位更尊贵的人。填房又怎么了?亲王郡王的填房。一样有王妃头衔,与原配一般尊贵。只要有本事,生下来的孩儿未必就做不了世子。你们嫌弃人家王爷一把年纪的,怎的就不想想,京中又不是没有年轻的王爷!”

丘老夫人自认为没有狠心到把亲孙女儿嫁给老头子做填房的地步。广平王不过三十多岁,虽然是个瞎子,却长得好俊秀模样。文才也出众。丘媛给他做填房,就是广平王世子妃的婆婆,处处压着赵琇。连带丘老夫人也高了张氏一辈,有什么不好?

此外还有先帝的五皇子晋阳王,他虽一度被过继出去,但如今又归了宗。仍旧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眼下不过二十出头。别看这位金枝玉叶妾室众多,也有不少儿女,其实从未娶过正妻。他生母早逝,又不得先帝宠爱,该娶王妃的年纪正遇上夺嫡最激烈的时候,硬是被耽误了。加上他脾气古怪,跟今上关系也是平平,宫里如今也没心情帮他操心这些。只要丘媛嫁过去。就是原配正室,堂堂亲王妃。哪里就吃亏了?晋阳王妃是广平王世子的婶娘,是长辈。做晋阳王妃的祖母,同样能把张氏压低一辈。

至于那些旁支宗室里的郡王,那就真的是老头子了,最年轻的都有四十多岁,王妃死了,世子也大了,王府大权都叫人牢牢握在手里,新娶的填房除非手段出众,否则真的做不了什么。而且这些王府大都没什么实权,与皇室关系也不太亲近,更有些是远在嘉定的,丘老夫人实在看不上,也不指望丘媛去争取。

她给儿子媳妇选择了三条路:打败赵琇争取广平王世子妃之位,改做广平王继妃或晋阳王妃,还有入宫为妃。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为孙女儿着想了。

她说:“咱们家为了媛姐儿能做广平王世子妃,已经准bèi

了这么久,不惜委屈玉姐儿做二房,给友哥儿娶个中看不中用的媳妇回来。这时候再说事情不成,把媛姐儿许配给个寻常官家子弟,你们吞得下这口气?反正我吞不下!事情还没到绝路呢,你们怎能认输?就算媛姐儿嫁不了广平王世子,她的婚事也不能比先前的差了!”

兴许是因为丘老夫人提出的两位王爷人选都比预料的要好,眉山伯跟眉山伯夫人的脸色都好kàn

了些,可他们还是不大赞成的。广平王再好,也是个瞎子,而广平王世子之位,又是板上钉钉有了主的,丘媛嫁过去也没什么用。况且太后对广平王继妃的人选十分关注,丘媛光是年纪比世子还要小这一点,就过不了关。至于晋阳王,他娶的是原配没错,可他脾气太捉摸不定了,妾室与庶子女也太多了些,嫁过去就是受罪的命。

如此说来,他们也只能再为女儿争取广平王世子妃之位了,否则,就只剩下送女入宫这项选择。可是皇帝的条件跟他两个兄弟是差不多的,皇后生了两个皇子,还容不得妃嫔的存zài

,皇上也迟迟未开口答yīng

纳妃。丘媛有多大的把握能进宫呢?

面对儿子媳妇的疑虑,丘老夫人十分不以为然:“皇上纳妃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顶多就是再拖两年。皇后虽有两个皇子在,但她早已见弃于太后与皇上,如今宫里不过是看皇子的面上,给她留个体面罢了。她若有用,媛姐儿巴结她这么久,就不会一点好处都得不了。你们不必把她太当回事,倒是可以让媛姐儿再哄哄她。横竖宫里都是要进人的,若皇后觉得与她交好的媛姐儿进宫,比旁的狐狸精要强,她自然知dào

该怎么办。但成功入宫后过得如何,就要看媛姐儿的本事了。”

说了那么久的话,丘老夫人也有些累了,挥挥手就把儿子媳妇孙女一并赶走,叫他们想法子去。丘媛满心无措地跟着父母回了正院上房,就茫然地看着他们:“父亲,母亲,接下来女儿该怎么办?”祖母给的都是什么建议呀?怎么感觉条条都不靠谱呢?

眉山伯也有些茫然,他在思索着要如何劝说皇帝改变主意,将自家女儿指给广平王世子?不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赵家女儿出点差错。做不得世子妃就行了吧?”

丘媛双眼一亮,眉山伯夫人却断然否决:“不成。”丘媛身上的黑点比别人还多呢,光是清白名声这一点。就够人挑剔的了。就算把赵琇给拉下马,也未必能把丘媛换上去,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别人。眉山伯夫人心知其中关窍,暗暗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

丘媛不甘心地咬了咬唇,低头不说话。眉山伯夫人则对一脸惊讶的丈夫说:“没有了赵家女儿,也会有别家女儿。最要紧的。不是让赵家女儿做不得世子妃,而是要让我们家的女儿做上世子妃。只要皇上定了我们媛姐儿,任是谁家女儿。也没法把媛姐儿挤下去!”

这话倒也是正理,但眉山伯听了就愁眉苦脸的:“我能有什么法子劝动皇上?连惠权在皇上面前当差多年,也不过是做个侍卫,遇到大事。他是说不上什么话的。要么……还是请几位辈份高的宗室女眷出面。请她们帮咱们媛姐儿说说好话?”

眉山伯夫人道:“人家建南郡公夫人直接就能晋见太后,把孙女儿拉到太后面前去巴结。咱们即使请动了几位宗室女眷,也终究隔了一层。依我看,这事儿还是要落在皇后娘娘头上。”宗室女眷也不是那么好请的,现在外头知dào

丘媛八卦的人多了,远不如皇后在宫中闭目塞听,更容易哄骗。

丘媛听得眼圈都红了:“母亲说得轻巧!我若敢在皇后娘娘面前直接开这个口,以往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况且如今皇后娘娘早已失宠。别说在太后、皇上面前插手广平王世子的婚事了,只怕她如今多叫几个大臣家的女儿进宫来说话。皇上也要不高兴呢。”她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哀。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可她的父母几乎帮不上什么忙,祖母只会提要求,却半点力也不肯出,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独力为自己的前程拼搏。可她再聪明能干,也只是个弱质女子,世上总有她办不到的事。父母长辈为何就不能多为她想一想?

眉山伯夫人也叹道:“确实,媛姐儿到底是个女孩儿,这种事如何说得出口?若是老夫人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就好了,就象建南郡公夫人那样……”

眉山伯又发起了愁:“母亲最不喜欢在贵人面前奉承。况且为了小辈之事,让她老人家低声下气的,也不是孝子所为。”丘老夫人只爱在家做个人人奉承的老封君,若要去地位更高的人家做客,还得先看人家家里有没有同辈的女眷。对于那些地位与她相等,又或是比她更高的同辈女眷,她就算见不着人,背后也要酸上几句的。让她进宫去巴结太后?还是算了吧。

夫妻两个对望一眼,又各自扭开了头。

丘媛见父母都沉默了,不肯去说服祖母为自己的婚事出力,便忍不住又哭起来:“父亲,母亲,女儿一向听你们的话,认定了广平王世子,如今若叫女儿改嫁给他的父亲,女儿是断不能应的!女儿也是知dào

廉耻的人,怎能做那样的事?”

眉山伯夫人瞪了女儿一眼,暗怨女儿不省心,若不是因为她自个儿做事不干净,败坏了名声,又何需父母为她操这个心?他们只需yào

把她的名字往太后面前一报就行了。女儿的综合素质还是很高的,不比别家闺秀差,可偏偏她如今有了黑点,这事儿就不成了。

事情商议不出什么结果,眉山伯束手无策地去了书房自个儿烦恼,眉山伯夫人把女儿赶回了房,自个儿呆坐房中,想了半日。

半日后她终于想清楚了,以外头流言的威力,若不能从皇后处下手,让丘媛成功被指给广平王世子高桢,那无论是哪位世子、王爷,都不是丘媛能高攀得上的。尤其是晋阳王,倘若叫他知dào

丘媛有意谋取他王妃的位子,还不知dào

他嘴里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进宫为妃,而且是走皇后的路子。

眉山伯夫人命人把女儿叫了过来,母女俩进了里屋,命心腹丫环守在门外,不许人靠近,然后便将事情密密跟女儿分说明白。丘媛吓得脸都白了:“不成的!母亲,您不知dào

皇后娘娘的为人,若她知dào

我有意进宫,不等皇上点头,她就先掐死我了。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眉山伯夫人一瞪眼:“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你去哄她,让她自个儿乐意引荐你入宫!皇宫迟早是要进人的,旁人能进,你为何不能?你好歹还与皇后交好,比那些一心要将她拉下凤座的人强多了。你也不必将这话说得太过明白,只需yào

引她自个儿去想就行。若你连这种事也做不到,也别肖想攀龙附凤了,趁早儿听我的安排,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婿嫁了是正经。别以为自己有多委屈,拜你先前闹出来的妖蛾子所赐,你能说上一家门当户对的婚事,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你自个儿回房间细想去!”

把一脸惨白的女儿赶走,眉山伯夫人又想起了二儿媳妇方慧珠。如果女儿真要入宫,少不得还得再叫方慧珠多调教女儿些时日,再另寻一两位宫里出来的好嬷嬷。为了女儿,她只能再回头去拉拢方慧珠了。必要时,她可以帮着儿媳把丘老夫人那个不自爱的侄孙女儿给踩下去。

反正,那不过就是个妾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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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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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完全不知dào

有人在京城的另一个角落里算计着自己的婚事。她这些日子专心准bèi

南下事宜,忙得象陀螺一样,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经过连日忙碌,很多事都安排好了。回奉贤报信的人走了,沿路打点的人也派出去了;载行李的船和跟船的人手都已准bèi

得差不多,开始搬运大件东西了;路上需yào

用的食水物品都找好了供货人,就等出发前一天搬运上船;而赵玮出门要骑的两匹马、赵琇与张氏要坐的两辆马车,以及丫头婆子们坐的马车,也全都准bèi

妥当,随时可以出门。但赵琇却在带谁南下的问题上,遇到了难处。

别的男女仆妇都还好办,但要不要把汪福来带回去,却是件难以决断的事。汪福来现如今是侯府大总管,他若走了,赵家三名主人都不在,这偌大一个侯府要交给谁来主事?要知dào

这高门大户的规矩,就算主人不在,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谁家送拜帖上门,需yào

有人回复;谁家有红白喜事,侯府也需yào

表示一二;此外府中奴仆、庄中佃户,每逢年节主家需yào

尽什么义务,都有讲究;各处产业每季度以及年下盘账,送银米交租钱,也都需yào

人照看。并不是赵家祖孙三个出了门,就可以把所有事都抛开不管了。侯府这边需yào

每旬将大事归纳成书信,命人一路急报给主人,但府中也需yào

人理事,一些不那么重yào

的。就得先做决断。

赵琇为难,在于侯府离不开一个理事的大总管,但路上他们祖孙三个也需yào

有人跟随办事。更重yào

的是,汪福来的老父亲汪四平年纪已经老迈,听说近两年身体不是很好,汪福来需yào

留在京城为主人办事,没法在老父面前尽孝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让他回去探亲,难不成要为了主人家方便。非要叫人家留下吗?

赵琇觉得这样做未免太过分,她心里清楚,汪福来盼着这个机会。盼很久了。

张氏也有些不忍心:“虽说在主人家面前,说不上什么孝不孝的,但汪福来一向忠心,汪四平也是郡公爷在时就得用的老人了。哪怕是看在他们父子多年的辛劳份上。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汪四平还不知dào

能撑到几时。错过这一回,他们父子兴许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赵琇想了想:“要不……咱们还是带他回去吧?这边另找人看着就是了。我可以拟个章程出来,让他们照着规章办事,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先把近期的事吩咐下去,后面的路上再拟好,命人快马送信回京就是。”

张氏叹道:“也罢,只能这样了。早知dào

如此。我就该提前把王双福从老家叫过来的,若有他在。我又何必操这个心?这趟回南,就把他带回来吧。”

王双福是他们在奉贤老宅的管家,是前些年才提拔起来的,忠心足够,能力也不错。之所以没能跟着北上京城,是因为他长年待在奉贤,对京城里的风俗人情远不如汪福来清楚,张氏担心他到了京城会应付不了,所以就改提拔了汪福来。这趟回去若真要把他带回京城,恐怕也是要在汪福来手下做事的。

赵琇说:“王双福在老宅是大管家,未必乐意来京城给汪福来打下手吧?这事儿还是要回去问过他的意思再说。虽然京城侯府事情多,但老家那边也不能缺了可靠的人。咱们家还有许多产业在那里呢,洋行的事情也不可能尽数托付给六房。”

张氏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坚持了,等回了老家再看情况。

汪福来要跟着主人回南,侯府里总还需yào

找个人来管事的。张氏跟赵琇商量了一番,决定要把老乌头的养子乌来兴提拔上来。翻修侯府和改建明知书馆的时候,乌来兴做个监工,差事办得很不错,可见能力是有的。他虽年轻,背后却站着资格最老、最有体面的老乌头夫妻,足以压制一众侯府旧仆了。至于新人,连旧人都被压住了,还怕新人惹事吗?为防万一,赵琇又添了一句:“叫卢妈时不时回来照看一下吧。反正她从家里过来,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张氏点了头,还说要给鲁家送信,若遇到卢妈也无法解决的事,还可以去问秋叶。秋叶虽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出身,但已经认了义女,身份就不一样了。卢妈到底是出了府的,未必人人都买她的账,有秋叶帮衬,总会好些。

如果真遇到了连秋叶都解决不了的事,侯府中人也就只能给南下船上的主人送信了。

赵琇解决了管事的问题,就回自个院子去写章程了。时间剩下不多,她得先把接下来几个月里京城谁家可能会过生日,谁又可能会办喜事,都得先打探好了,提前拟好大致的礼单,到了日子乌来兴再一打听,确定那家没有发生变故,就可以把礼物备好送上门去。至于接下来这几个月哪家会出白事,哪家又会冒出突然的喜事,赵琇不是先知,也没法提前备好礼,只能拟上几份礼单,分不同的规格,让乌来兴到时候便宜行事了。

此外年下各处田庄、店铺以及家中男女仆妇的封赏事宜,也需得提前定下,跟账房打好招呼。乌来兴到时候直接从账房支银子,也就办成了。

赵琇铺了满桌子的纸,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偶然发xiàn

前方的光线被什么遮住了,抬起头一看,却发xiàn

碧菡与柳绿两个不知几时站在她面前,你望我,我望你的,好象有什么话想说。

她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碧菡又看了柳绿一眼,迟疑着不敢说。柳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姑娘,碧菡姐姐说,想留下来为碧莲姐姐送嫁,情愿与奴婢换差事,求姑娘允许。”

赵琇原本是定了碧菡随行,柳绿留守的。就跟侯府主人离开,需yào

留个管事镇场子一样,她这院子里人口不少,屋里还收着许多值钱东西,不可能不留个信得过的大丫头看房子。碧菡素来在南边服侍惯了,人头也熟,所以赵琇想带上她更方便,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碧菡对赵琇说:“碧莲姐姐已经定了年前出嫁,奴婢与她姐妹一场,想要送送她。况且奴婢的父母都到了京里当差,留在老家的几个亲戚,本与奴婢并不亲近。倒是柳绿,虽然姑娘答yīng

了让她父母上京,可她还有祖母叔婶,一众长辈,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奴婢情愿与她换个差事,彼此也能各遂心愿了。”

赵琇笑道:“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我也不会不知趣。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碧莲已经定了出嫁的日子吗?竟然是在年前?那我岂不是没法送她出嫁了?”

碧莲终于说定了亲事,是京南大兴县的一户耕读人家,姓丁,家中倒也富足,有二三百亩田地,男方父亲是个老秀才,在乡间口碑很好,母亲也素有贤名。未婚夫本人是长子,因为接连要守祖父母的孝,误了婚事与科考,如今还只是个童生,正预备明年春天考秀才。

碧莲的兄弟卢明章曾几次亲往大兴县学与乡间打听,得知这个丁童生人品很好,学问也不错,明年春天很有可能会考中,这才放心答yīng

亲事。卢明章自己明年也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到时候碧莲丈夫与兄弟皆是秀才,她脸上也有光。又因丁童生年纪已经二十有二,家中父母急着为他娶媳妇,而他明年若是童生试顺利,考中了秀才,接下来又有秋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办喜事。横竖新郎新娘双方都年纪老大了,不宜再拖,丁家便索性将婚期定在年内。

卢妈早将事情报到张氏面前,是张氏说不打紧,她才答yīng

了男方的请求。不能让旧主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卢妈心里总觉得十分遗憾。张氏笑话了她几句,心下却很是感动,大大赏赐了几套头面与二十匹绸缎,为碧莲添妆。赵琇这边得了信,也觉得很可惜,另送了她不少东西。

如今碧菡有意为碧莲送嫁,赵琇自然不会拒绝,还特地赏了她一套新冬衣,让她穿着去喝喜酒,又放了她与柳绿等丫头的假,叫她们去给碧莲道喜。

丫头们高高兴兴地分批出门去了,赵琇把留守的人都赶出房间,自个儿留在屋里继xù

奋战。直忙到天黑,张氏那边打发人来叫她过去吃晚饭,她才发xiàn

自己已经工作了一个下午,屋里早不知几时点起了灯,她却半点没察觉。

她把写的东西整理好,起身伸了伸手臂,扭扭腰,舒展一下筋骨,只觉得脖子都酸了。

柳绿笑盈盈地端了杯热茶过来:“姑娘坐得久了,骨头都僵硬了吧?快喝口茶,赶紧到老夫人那儿用晚饭吧。”

赵琇接过茶碗:“你们这是从碧莲姐姐家回来了?她看到你们去了,一定很高兴吧?”

柳绿笑道:“可不是?姐姐还说要进府来给老夫人和姑娘磕头呢。”说着又拿了一个小包袱来,打开给赵琇看:“她还托我给奉贤老宅的丫头捎东西,是几个绛纹石戒指,两对银丁香,还有四个绣了花的丝帕。”

赵琇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我知dào

了,你就帮她捎吧。”喝过茶,她放下茶碗就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一路南下,她路上肯定要经过天津和济宁的,多半能见到蒋雯与方仁珠。是不是该打发人去蒋家与方家问一声,看有没有人托她捎书信东西呢?方家那边倒罢了,方慧珠那头,似乎也该打探一下。等见了方仁珠,也好告sù

她其姐的近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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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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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起了这个念头,第二日就打发了两个体面婆子,分别往蒋家与方家去了。

蒋家那边是蒋二太太接的话,态度非常客气。京城与天津之间相隔不远,蒋四老爷一家时不时就会打发人回京送信捎东西,京城蒋家也常常派人过去,双方联系十分频繁,因此不需yào

赵家捎带些什么。不过蒋二太太还是感谢了赵琇的好意,预祝她祖孙此去一路顺风,又让赵家的婆子给赵琇带了些礼物回去。有一篮新鲜果子,两匣子蒋家自制的精细点心,味道都不错。

但方家那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方家嫡支几乎全都去了济宁,剩下的除了看房子的仆人,就只有方三爷的妻子与小女儿方六姑娘了,但她们又暂时回了方三太太的娘家小住。目前执掌方家族务的是旁支的一位长辈,他对嫡支的侄儿们还算是有感情的,但并不浓烈。他想着方三爷只是送嫂子侄儿去济宁,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因此没必要再捎些什么东西过去了,仅仅是写了封书信,托赵家转交,也就罢了。问起方慧珠,他的神色淡淡地:“大侄女自打她母亲弟妹离了京城,就再也没回家来看过了,听闻现下正在养胎。她几个婶娘听说她身子不好,特地过去看她,她也懒怠见面,想来没什么要紧话。”

婆子们回来报给了赵琇,赵琇就忍不住叹气了。很显然,方慧珠在闺中时,还能说动族人们舍弃方奕山。想来在族中也是有些脸面的。可她却在出嫁后跟娘家族人闹僵了,又不懂得放下身段去弥补,结果如今父母亲人皆不在京城。就连族人都不乐意管她了。她怀孕后身子不好的消息早有传闻,方家人几乎不闻不问,也不能全怪他们无情。

赵琇本来也不想管方慧珠,只是想着跟方仁珠朋友一场,如今他们全家在外,京中只剩下这一个姐姐。若是她路过济宁见到方仁珠,对方问起她方慧珠的近况。她难不成就只拿一句道听途说的话来搪塞吗?反正也不是太过麻烦,她还是打发婆子去了眉山伯府,问问方慧珠可需yào

捎封书信给父母。想来方慧珠再混蛋。也不至于连一封问候家人的信,都懒得写吧?

谁知眉山伯府的人得知建南侯府婆子的来意,没有报gào

二少奶奶方慧珠,反而是直接报到了眉山伯夫人面前。眉山伯夫人亲自接见了那婆子。得知事情缘由。便笑说:“你家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我媳妇儿并没什么书信需yào

托她捎带的,你替我谢过你家姑娘的好意吧。”

那婆子惊讶极了,只觉得这不合常理,便怀疑这是丘家不喜媳妇与娘家人联系,赔笑着道:“求夫人见谅,我们姑娘吩咐了,一定要见过府上二少奶奶才行呢。若小的就这么回去,我们姑娘定要罚的。”

眉山伯夫人笑笑。叫过身边的大丫头:“你去后头问一声,看友哥儿媳妇是否要见客人。”那大丫头去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回转:“二少奶奶说了,今日身上不好,恐失礼于人前,就不见面了。她让奴婢转告,多谢赵大姑娘的好意,请赵大姑娘见到她娘家人时,帮着带一声好吧。”

那婆子听了,忙问:“府上二少奶奶是怎么了?生病了么?那可了不得。”

眉山伯夫人脸上表情僵了一僵,忙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这一胎怀得有些不大安稳,家里人不放心,就让她静养罢了。不过近日大夫来诊过脉,说是已经好了许多,想来并无大碍。你回去也不必照实跟你们姑娘说,若她大惊小怪地告sù

了亲家,反倒让他们担忧。”

这话连那婆子都觉得嘈点无数,只是没办法,惟有回府复命。赵琇听了就觉得奇怪。方慧珠的身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如果还可以,那又为什么不肯见她派去的婆子?如果懒得见人,知dào

了婆子的来意,好歹也该写封书信托她转交给父母呀,竟然只是让她带一声好?真不知dào

方家父母知dào

这件事,心里会有什么感受。

但如果方慧珠的身体确实不好,连起身见客都做不到,甚至无法写信,那眉山伯夫人又为何要隐瞒呢?还特地嘱咐婆子不必上报,省得赵琇告sù

了方崇山夫妻,让他们担心。

赵琇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眉山伯府与建南侯府素来交情平平,她也打听不出什么事来,如果贸然找上门去求见方慧珠,人家一样可以拒绝。她想了想,就决定去找可以见方慧珠的人求助。

她找的是冯秀琴之母冯太太。

冯太太是方家女,说来是方慧珠的堂姑姑,血缘并不远,一向与方大太太关系不错,女儿又与方家姐妹常有来往。她跟曹家的曹方氏不同,与方奕山一房并不亲近,因此不会因为方奕山被出族之事,对方慧珠生出嫌隙来。赵琇心想,以冯太太跟方慧珠的关系,如果她听闻后者患病,无法见客,那直接进后院去探望,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是赵琇就直接找上冯家去了。

她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找上方慧珠的用意,冯太太听了有些感动:“赵姑娘真是个好心人,仁丫头能得你为友,实在是福气。”其实冯太太对方慧珠当初算计赵琇的事,多少有些耳闻。虽然与赵琇交好的是方仁珠,但赵琇愿意看在方仁珠的面上,对曾经心怀不轨的方慧珠不计前嫌,可见她人品正直。冯太太深觉自己早该让女儿秀琴与这等品行好的友人结交,暗暗后悔错过了大好时光,如今冯秀琴与赵琇,交情还只能算是泛泛,将来也不知是否能结下深厚的情谊。

冯秀琴还一脸纯洁,不知dào

自家母亲心里在想什么。她对赵琇说:“大表姐真的跟你的婆子说。让你给大舅舅大舅母带个好就行了?没有准bèi

礼物,连封书信都不写?这也太过分了吧?大舅舅大舅母从前多疼她呀,分别了几个月。她竟然如此冷淡,实在是太不孝了。”

赵琇笑了笑,转向冯太太:“坦白说,如果这些话是方大姐姐当着我家婆子的面说的,我包管再也不会上门去自讨没趣。偏偏我家的婆子不曾见过方大姐姐,一切都是眉山伯夫人跟她的丫头在转述。而眉山伯夫人在方大姐姐的病情描述上,又有些自相矛盾的意思。我就拿不准了,总觉得这里头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我想我是个外人,没什么立场去多管人家婆媳间的闲事。但此行南下。万一真的见到了方五姑娘,总不能把这话照实告sù

她吧?即使方大姐姐真个没有孝心,我也好歹要把她现下的身体状况打听清楚了,才好跟方大太太说明。至于此后他们自家人要怎么做。那就与我无关了。”

冯太太点头道:“这话是正理。我已经明白了。不管慧丫头是真病假病。眉山伯夫人的言语又有什么古怪处,我做姑姑的怎么也该过去看她一眼的。若慧丫头真的连封书信都不肯给父母写,那我哪怕是骂,也要骂得她知错了不可。”

赵琇听了,就放心回家去了。冯太太这边则先思考了半日,然后命人给眉山伯府递帖子,照足了上门拜访的礼数。她虽然身份不算太高,好歹是个诰命。又是亲戚,在京城上层圈子里颇有人缘。眉山伯夫人不敢轻忽,便接了拜帖。

冯太太到了眉山伯府,跟眉山伯夫人先叙家常。她特地寻了个借口,说是自家丈夫的生日快到了,虽然不是整寿,不打算大摆宴席,但自家人聚在一处乐一乐,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打算把关系比较亲密的亲友都请过去,里头自然少不了她的娘家侄女方慧珠了,她还顺便向眉山伯夫人发出了邀请,也没落下丘媛:“我们家琴姐儿一直想念她丘二姐姐呢,可惜令嫒近来总在家,不肯到我们家来玩。”

眉山伯夫人干笑着,脸上有些讪讪的。关于丘媛与安阳伯府大公子的流言刚刚才被压下去,这时候带着女儿出门,岂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即使要去别人家做客,也得等到风声过了再说。但冯太太不提这话,她当然不可能自曝其短,便跟冯太太客套了半天,再次拿方慧珠怀相不好、行动不便来做借口,又说自己要在家照顾儿媳,婉拒了冯太太的邀请。

冯太太顿时惊呼:“我虽然有所听闻,却从不知dào

慧丫头的身体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知dào

就罢了,今日既然知dào

,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她,还请亲家太太成全。”

眉山伯夫人心下一惊,认真看了冯太太一眼。当她发xiàn

冯太太的眼神有多么认真的那一刻,她就知dào

,继xù

用先前那种理由,是拦不住对方的。也许她厚着脸皮,确实可以阻止冯太太去见方慧珠,可阻止了之后呢?冯太太是方家女,她难道不会直接把事情捅到方崇山那边去么?眼下距离二儿子的爱妾生产,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若事情曝光,眉山伯府立kè

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名声败坏不说,就连女儿丘媛的婚事,也休想会有好结果。

丘家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撑到今日,绝不是为了这么一个结果。

眉山伯夫人心念电转间,已经拿定了主意,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是当然。不过还请稍等片刻,待我去瞧瞧友哥儿媳妇,是否能撑得住见一见客人。”说着她正要从座位上站起来,却不料冯太太也跟着起身了:“亲家夫人太客气了,我跟慧丫头也不是外人,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如今身上不好,何必叫她再费事重新梳洗换衣?我就这样过去吧。”

眉山伯夫人的脸顿时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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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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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伯夫人与冯太太对望着,场面似乎一时僵住了。前者不接话,后者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状,心中更为笃定,丘家一定有问题!

花厅门口忽然有脚步声传来,两人转头一看,来的却是丘家大少奶奶——眉山伯长子丘惠权的妻子。只见她眉头微皱,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匆匆进了花厅,尴尴尬尬地冲着冯太太笑了笑,行了个礼,便赶到婆母身边,耳语几句。声量不大,却足以让冯太太听清楚是怎么回事。

丘老夫人的娘家侄子,跟眉山伯夫人的娘家外甥,刚刚在青楼里为了一个头牌打起来了。两人都打了个头破血流,却谁都没能占上风。如今前者告到丘老夫人跟前,后者却来寻姨妈求做主了,两人又在眉山伯府前院遇上,差点儿没再次打起来。丘老夫人闻讯,把人都叫到了她那边,正在发火呢。丘大奶奶急急赶来报信,就是怕眉山伯夫人知dào

得迟了,在丘老夫人面前吃了亏。

这种丑事,无论谁是谁非,说出来都是不光彩的。可事关亲戚里的晚辈,又不能叫眉山伯夫人置之不理,继xù

留下来陪客。冯太太一听,就知dào

今日恐怕未必能见到方慧珠了。只是她又不甘心。眉山伯夫人遇到的这件麻烦,怎的就这样巧,偏偏在这时候发生了呢?会不会又是眉山伯府故yì

祭出来的借口,为的就是阻止她去见方慧珠?冯太太脑补了许多种可能,脸上却露出温柔的微笑来:“夫人若有急事。只管去办,让别人来领我去慧丫头院子里探望就行了。”

眉山伯夫人怎么可能另找一个人领路?她巴不得冯太太立kè

告辞!但对方没有眼色,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跟她磨。她也只能勉强一笑:“冯太太请稍坐,我去去就来。”又想示意长媳留下来做陪,可丘大奶奶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愣了愣,就没出声,反而叫人去请丘媛,让女儿来陪客人。

等出了花厅。不等眉山伯夫人详细问是怎么回事,丘大奶奶就抢先开口道:“婆婆不必担心,我方才说的都是假的。蔡家的人没来。您的外甥也没跟人打架。”

眉山伯夫人脚下一个踉跄,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向长媳。

丘大奶奶淡定地道:“若不是这么说,您方才如何能脱身?横竖这种别人家的丑事,冯太太也未必能打听出是真是假。您还是赶紧先去寻二弟妹。想法子稳住她再说吧。冯太太今日会来,说不定就是猜到了什么。见不到二弟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继xù

让人猜疑,还不如让二弟妹自个儿开口,打消了冯太太的疑心是正经,日后行事也方便。”

眉山伯夫人想想也对,只是为丘大奶奶的大胆而吃惊。就算是为了搪塞冯太太而想出来的借口,她怎么就敢把太婆婆与婆婆的娘家亲戚都卷了进去。编的还是个丑闻?若叫丘老夫人知dào

,至少也是一顿骂!

不过长媳的好意。眉山伯夫人还是明白的。她镇定了许多,脚步也放缓了,矜持地颌首:“做得好,我这就去跟你弟妹说话,你且回花厅里陪客人,一定要把冯太太稳住了,绝不叫她生出疑心!”

丘大奶奶笑笑,冯太太早已生出了疑心,她才不会去做无用功呢,事发了便是罪过。她推托道:“婆婆方才不是叫了二妹妹去陪客么?不是媳妇不愿意出力,而是既然已经编造了谎言,总要让谎言显得象是真的才好。媳妇儿这就到前院安排,一会儿冯太太出去时,包管能让她看见蔡家与何家的马车停在门外。”

蔡家就是丘老夫人的娘家,何家则是眉山伯夫人亲妹子的夫家,两家马车停在伯府门外,显然是为了丘大奶奶的谎话做烟雾弹。眉山伯夫人心知肚明,想想也觉得有理,便欣然同意了。目送长媳转身离开,她心里还在想:其实这个媳妇还是很不错的,模样儿好,人也能干,从前觉得性子太厉害,管男人管得太严,不够贤惠,自己却又生不出儿子,她这个做婆婆的没少嫌弃。想不到媳妇其实还是非常聪明体贴的,至少知dào

为婆婆分忧不是?

其实这个媳妇也不是不能生,就是只会生女儿罢了。老夫人嫌弃,未尝不是偏心有孕的侄孙女的缘故。只要媳妇把儿子照顾好了,再给丘家添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她对这个媳妇还是很满yì

的,至少比方慧珠要强得多。

眉山伯夫人迅速赶往次子丘惠友的院子。

丘惠友住的是个两进的院子,西边套了个跨院,如今是他新纳的表妹二房蔡如玉住着。不过丘惠友现下正是宠她的时候,明面上说是住在前院书房里,其实只有白天会在那边消磨一会儿,剩下的时间全都泡在西跨院了。后院里的妻子正在“养胎”,他压根儿就没再进过她的房门。

眉山伯夫人穿过次子的前院时,就听见西跨院那边传来的娇笑声。她脸上嘲讽地笑笑,十分不以为然,脚下却不停,直往后院去了。

方慧珠就住在后院正房里,整个后院如今处于半封闭的状态,里头的人不许出来,外头的人要进去,也得先经过守门的婆子再三盘查。院里除了留着两个丘家家生丫头做粗使,就只有方慧珠陪嫁的两个大丫头侍候了。院中一片冷清,人人脸上都是无精打彩的。

方慧珠躺在正房西暖阁的床上,下巴尖尖,脸上足足瘦了两圈。她既不是真的在养胎,也不是生病了,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却是因为丘家生怕她闹得厉害,泄露了消息,就在饭菜里下了药,让她浑身无力,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过在一些不了解内情的人看来。这就成了她正在“养胎”的证据。

她陪嫁的丫头见眉山伯夫人前来,慌忙奔进里屋报信:“奶奶,夫……夫人来了!”

方慧珠凌厉的目光立kè

朝眉山伯夫人射来:“婆婆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看我死了没有?西院那个贱婢还没生产呢。我这时候死了,婆婆的孙子要怎么做长子嫡孙?!”

眉山伯夫人早听了无数遍这种话了,压根儿不在乎。她挥挥手,让屋里其他们都退出去,方慧珠的丫头想要留下,也被人拖走了。方慧珠死死瞪着婆母,恨不得扑上去咬她的肉。

眉山伯夫人却淡定地在离床六尺远的地方坐下了。开口问:“前儿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想过了?是答yīng

还是不答yīng

?”

方慧珠只觉得好笑:“什么?你们把我害到如今这个地步,迟早要夺我性命。还妄想我为你们丘家出力?你们把我当成是傻瓜了么?!就凭你们这样的家风,也敢肖想皇妃之位?丘媛算是哪根葱?粗鄙无知,品行低劣,连给皇上做个洗脚婢都不配。还想做妃子?别笑掉人的大牙了!”

眉山伯夫人不悦地皱皱眉头。但还是耐下心去说服她:“别光顾着痛快乱发脾气胡说八道。我们家确实不该瞒着你玉姐儿的事,但谁家没几个妾?现在不纳,迟早也会有的。你别管玉姐儿是什么身世来历,总归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妾了,你身为正室,难道就不该大度些?况且玉姐儿腹中又有了友哥儿的骨肉,那孩子生下来,是要叫你一声母亲的。将来他若有了出息。也能给你挣来诰命。至于玉姐儿,孩子一生出来。就跟她没关系了,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方慧珠尖着声音冷笑:“婆婆还要哄我?谁在乎一个妾?可你们都要谋害我性命了,难道还不许我骂人?你们将我骗娶过来,就为了让我教丘媛如何在宫里争宠。丘媛才学了点皮毛,你们就把我踢到一边了,只等着西院那贱婢生下孩子,便给我报个难产,然后一碗药药死了我,你们好将那贱婢扶了正,给丘惠友做填房。那时候她身份也配得上了,外人又没几个知dào

她做过妾。她把她亲生的孩儿养大,还能得个宽待元配遗孤的贤名呢。她生的孩子还能摊上方家这等有力的外家,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这算盘打得多响啊!你们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么?!”

眉山伯夫人一惊,低头想想,觉得丘老夫人和蔡如玉说不定真有这个打算,但她却是不赞成的。她对方慧珠道:“你别冲我乱嚷嚷。有些事,你也要分清楚谁才是罪魁祸首才好。老夫人决定的事,我做媳妇的不好反驳。但你冷静想想,蔡家除了是老夫人的娘家外,还有什么好处?我怎会看上他家的女孩儿做儿媳?更别说玉姐儿还是个丫头生的,即使还未出嫁,也不配做友哥儿的填房。她既然奉了茶,磕过头,明确了二房的名份,那这辈子就只能做个二房了。你若真个死了,那友哥儿也是另娶他人。我们丘家是规矩人家,不会做把妾扶正这种蠢事。我是看在她肚子里怀的是我亲孙子的份上,才答yīng

把那孩子记在你名下的。你也知dào

,这是我们家年轻一辈里头一个男丁,若是个庶出的,岂不可惜?为了补偿你日后的儿子,老夫人和我也说过了,会为他留下一份家私,绝不叫他因为失了嫡长子的身份而吃亏。你既然不在乎一个妾,就别做出这副小气的样子来,只管大大方方地叫玉姐儿给你立规矩。老夫人那儿有我呢,就算她老人家心中不快,友哥儿却是我生的。”

方慧珠仍旧是冷笑:“说得真好听。你们家若有规矩,那贱婢还能踩到我头上?如今你用得着我,便拿好话来哄我,等丘媛进了宫,你管我是死是活?!”

眉山伯夫人又皱了皱眉头:“你别只顾嘴上痛快,驳倒了我,于你又有何益处?我的建议对你有利无害,你冷静些细想想。若是老夫人与玉姐儿当真不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你更应该答yīng

了我才是。你是我儿媳,玉姐儿与老夫人同出自蔡家,她若得了势,与老夫人沆瀣一气,在这个家里哪里还有我站的地儿?可见你我婆媳本是一体。我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会护你性命,但你也当敬我从我,方是正理。”

方慧珠挑起一边眉毛,心中只觉得讽刺:“婆婆这是……想要与我联手,与老夫人抗衡?”相比眉山伯夫人冠冕堂皇的好话,她倒是更相信对方会因为利益而改变立场。她有些犹豫了。

眉山伯夫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好孩子,你嫁进来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吃足了苦头。我在这个家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就是享福的么?友哥儿糊涂,我替你去说他;玉姐儿不懂事,我替你教xùn

她;家中下人对你不敬,我替你出气。你有任何要求,只管与我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都能答yīng

你。”

方慧珠眼中精光一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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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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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慧珠定睛打量了眉山伯夫人几眼,慢慢地看出点意思来了:“婆婆看来非常心急呀,为了要把自个儿的闺女送入宫中为妃,竟然能叫我随便开条件了?”

眉山伯夫人微微一笑:“媛姐儿是我亲生女儿,就是我的心头肉。如今我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女儿的前程,便是我心中头一件大事。为了这件大事,我有什么不能做呢?况且我也知dào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绝不会太过为难我的。”

方慧珠只是冷笑。如果说之前她对眉山伯夫人的话还有几分相信,那现在她就真的笃定对方只是在哄她了。随她提任何要求?那她要求把蔡如玉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他们也能同意么?她要把蔡如玉赶出眉山伯府,他们也能同意么?

根本就不可能!

可见眉山伯夫人的话,只是在哄骗她罢了。

方慧珠似笑非笑地说:“我最容不得宠妾灭妻、混淆嫡庶了,婆婆也觉得无妨么?”

眉山伯夫人面上僵了僵,笑容淡了几分:“我说过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别叫我太为难。玉姐儿再不好,她肚子里怀的也是我的亲孙子。况且老夫人还在呢,绝不会允许你动孩子。除此之外,一切都好说。”

方慧珠冷笑了下,又道:“那好吧,我就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反正孩子将来是不会认她做娘的,那贱婢也就无用了。我身为正室,总有资格处置一个妾吧?我想把她赶出眉山伯府。婆婆觉得可以么?”

眉山伯夫人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别赌一时之气,身为正室,稍微大度些。友哥儿看着也高兴。谁家男人乐意见家中妻妾争风,闹得鸡犬不宁的?别忘了,你们方家的女儿素来有贤名,别让这好名声毁在你手里。你还没有儿女呢,总不能叫友哥儿寒了心。”

方慧珠忍不住笑了,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婆婆劝她别为了整治小妾,就让丈夫寒了心。却不知dào

她早就因为丈夫的行为而寒了心!当初新婚燕尔,他待她多温柔体贴呀,让她误以为终身有靠。连娘家亲人都不顾了。谁知他早变了心,她不过是冲蔡如玉发了几句脾气,原也是正室该有的体面,他竟当场翻脸了。她被困在后院几个月。他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如此无情无义。还指望她放下身段讨好他,好让他赐给她一个子嗣么?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方家女的好名声,可不是因为容得下不要脸的丈夫与小妾而来的!

况且眉山伯府远没有她原来想象的显赫。这个家里除了一个空头爵位,压根儿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伯丘惠权固然是在御前当差,却没多少实权。除了名头上好听些,丘家还不如方家呢,至少她父亲在外头是个实权知府。牧守一方。若是丘家没有实权,还有富贵。倒也罢了。她初嫁进来,当日还算得宠时,也曾跟大嫂别过苗头,图谋过中馈大权。那时候算了账,才知dào

这个家早就寅吃卯粮,不过是外头好kàn

罢了。她被困的这些日子,嫁妆已不知被吞了多少去。

而府中爵位已经无法再传承下去,丘惠友更是次子,继承不了家业,迟早要分家出去的。先前所说的东北军职,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丘惠友如今只顶着个禁军校尉的名头,只有八品,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dào

在内帏厮混。她跟着这么一个丈夫,说不定这辈子都只能做个敕命夫人,还叫小妾压在头上,能有什么指望?她堂堂方家嫡支嫡长女,即使不能攀龙附凤,也绝不能落到这等田地!

眉山伯夫人见方慧珠笑得渗人,心下有些不安,便决定再退一步:“你也别生气,需知我在这个家里也没法说一不二,这才更需yào

你我婆媳同心协力。这样好了,我可以答yīng

你,等玉姐儿生下孩子,我会劝说伯爷,别让孩子上族谱。等你将来生下嫡子,你的孩子仍旧有嫡长的名份,如何?你要知dào

,我这么做是冒了大风险的,倘若老夫人得知我违逆了她的意愿,定要恼我。而我愿意委屈自己的孙子,只是为了让你明白我的决心。媛姐儿要进宫,大概还得等上两年。在这两年里,请你多教她些东西,让她将来能在宫里站稳脚跟。退一万步说,若她没有那个福气能侍候贵人,有你教的这些,她也能得个才名,将来好说亲。”

方慧珠收了笑容,幽幽地看了眉山伯夫人一眼:“不上族谱有什么用?将来他要上时,还不是随你们怎么写?我要他上,还要一生下来就上,但族谱上须得写明,他是贱妾蔡氏所生!我也不会认他为亲子,他更休想攀上方家做外祖!我要他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嫡长子的名头!”

眉山伯夫人不赞成地道:“你糊涂了,顶多只能写妾蔡氏所出,不能加个‘贱’字。若她是贱妾,那老夫人是什么?伯爷岂会容你胡闹?”

方慧珠深吸一口气:“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我教丘媛宫里的事,也不是不可以。等孩子上了族谱,定下了庶子名份,我再教。在那之前,我还得先养病,顶多教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别不耐烦,若不懂得这些,丘媛在宫中就算一时得了宠,也不可能长久。皇上是什么样的人?岂会为美色所惑,看重一个空有皮囊却无才情的庸俗女子?”

眉山伯夫人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条件,很想反对,但又觉得冯太太那边恐怕已经等得急了,还是先把方慧珠稳住,等人走了再慢慢劝说,便咬咬牙,答yīng

下来。

答yīng

了之后,她看着方慧珠似乎已经被收服了,方才缓缓说出冯太太上门之事。并要方慧珠一会儿配合她行事,打消了冯太太的疑心。

方慧珠内心顿时激动无比。她本以为自己已是孤立无援,却没想到还有一位堂姑姑来探望她。倘若她能通过冯太太向父母报信。说不定他们会来救她出去?她如今已经认清了丘家人的真面目,若有机会摆脱,即使将来再也嫁不出去,只能青灯古佛,好歹还能有安稳日子过。若是随父母去了外地,另寻一门姻缘,也比陷在丘家受苦要强。

方慧珠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脸上尽lì

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婆婆放心,我知dào

该怎么做。如今我已是丘家妇,当然要维护丘家名声。”

眉山伯夫人闻言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正想要转身出去把冯太太带进来,但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总觉得不太放心。万一方慧珠只是说谎稳住她,一会儿见了冯太太却嚷出真相。那该怎么办?她总不能把冯太太关在家里不放出去吧?稳妥起见。还是别让她们姑侄相见的好。

于是眉山伯夫人就要求方慧珠打发身边的心腹丫头去跟冯太太说话——当然,必须要当着自己的面,而为了进一步打消冯太太的疑心,方慧珠还得亲笔写一封书信,托冯太太捎给方崇山夫妻,至于礼物,她会帮忙准bèi

的。

方慧珠暗暗扼腕,但心念一转。便痛快地答yīng

了,选定了身边一个稳重些的陪嫁丫头。名唤烟萝的,如此这般教导了几句话,让她去跟冯太太说。接着方慧珠又叫人拿了一叠花笺来,对眉山伯夫人道:“这是我妹妹亲制的彩笺,拿它写信,母亲与妹妹一见便知dào

是我亲笔。”

眉山伯夫人见那花笺精致,外头再没见过的,笺上只有彩画而不见文字,就放心了。看着方慧珠当场写完了信,她还亲自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三遍,见上头写着自己怀孕了,害喜得厉害,但丘家为她请了太医,吃过药后已经无事,又问候父母弟妹的身体……等眉山伯夫人确认方慧珠在信中并没写什么要紧话,便放心地带着信和烟萝,离开了院子。

方慧珠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嘴边露出了冷笑。这等粗鄙蠢妇,又怎能猜出她信中的秘密?等她父母亲人上门时,必要叫丘家名声扫地!什么皇妃,什么前程,什么注定了能出人头地的孩子,都跟丘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冯太太在花厅里等了许久,喝了几杯茶水下去,也没闲着。她欺丘媛是个小姑娘,再有心计也比不得心窍玲珑的贵妇人,便借着聊家常的机会,不知从丘媛嘴里套了多少话去。丘媛压根儿就没注意自己泄露了口风。冯太太很快就得知,方慧珠那所谓的“怀胎”,根本就是有问题的,症状不对,时间也不对。而丘惠友先前透露的武职,也没有下落,他妹妹甚至说错了职位和任所,兴许只是个幌子而已。丘家坚持要提前婚期,果然有古怪。

等眉山伯夫人出来,委婉地说了方慧珠不能见客,却叫烟萝来安冯太太的心时,冯太太心中疑惑更深了。她认得烟萝是谁,看得出这丫头神色憔悴,身上穿戴也远不如在方家时体面,眼中还透着惊惶之色。她不由得怀疑,方慧珠派烟萝前来,是否并非其本人意愿?就算方慧珠病得再厉害,难道就真的连见她一面都不行了?

眉山伯夫人不知dào

冯太太心中猜疑更甚,还把那书信拿了出来,请冯太太转交给赵琇,托她带去给方崇山夫妻。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她多了一句嘴:“信真的是友哥儿媳妇写的,冯太太不信,只管打开来看,那确是友哥儿媳妇的亲笔!”

丘家并不讲究小辈的隐私,但对书香人家来说,这种做法相当古怪。没有当事人许可,冯太太身为堂姑姑,是没资格看方慧珠写给父母的信的。她幽幽看了眉山伯夫人一眼,笑了笑:“我怎会不信呢?夫人过虑了。难不成您还能诓我不成?”

眉山伯夫人放了心,又命人送上礼物,声称都是方慧珠为父母弟妹准bèi

的。冯太太扫了一眼礼单,又瞧了瞧那些打开的匣子里装的东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脸上不露,依着礼数向眉山伯夫人告了辞,又嘱咐烟萝好生照顾方慧珠,便离开了眉山伯府。

她没有回家,而是带着书信和礼物,直接去了建南侯府。

一见到赵琇,她就说:“丘家有古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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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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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来了兴趣:“果然有古怪吗?冯太太是不是发xiàn

了什么破绽?”

冯太太拿出了方慧珠的那封信,又命随行的丫头婆子将眉山伯夫人借方慧珠名义送出的礼物一一摆开来给赵琇看,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sù

了她。

赵琇听完后,先去看那些礼物,发xiàn

是一些补身的名贵药材,还有一匣子金玉首饰,以及几套高档文房用品。这份礼物从内容上来说,倒是中规中矩,也算符合收礼人的身份,但仔细看一看东西,就有些不对了。

方家是书香世家,他家子弟的审美观,在赵琇看来,就是爱装逼。首饰有银就不会要金的,有玉就不会要银的;衣服料子爱选青绿素雅的颜色,不要大红大花;绣花儿也是优先选梅兰菊竹,嫌牡丹芍药太俗。方慧珠其人,无论品性如何,终究是书香名门方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品味与家人一脉相承。

撇开药材不提,那匣子金玉首饰,明明镶的都是好玉石,质地温润无瑕,却偏偏要用许多黄金去包着它,只留下些许玉石露在外头。方家女眷平日也戴过金镶玉的首饰,但金不过是点缀,上等的玉石才是主角,绝不会让金银俗物夺了玉石的光彩,要的就是那种低调清雅的富贵。这匣子首饰,无论是送给方大太太,还是送给方仁珠,上头黄澄澄的大块包金都是败笔。倘若真是方慧珠送出的礼物,她绝不会挑这样的首饰。

那些文房用品也很有问题。瞧着似乎都是上等的好笔墨纸砚。却犯了跟首饰同样的错误:用了太多的描金彩画去点缀,明晃晃地告sù

人那都是贵重东西。也许有些人家会觉得这样的物件才能衬托自家的富贵,但方家人是不会喜欢的。他们会嫌俗气。更重yào

的一点是,那些笔墨纸砚,还有笔洗笔山砚滴等物,单件儿拿出来都是好东西,却配不成套。其中的纸还是京城大户人家上了年纪的贵妇人们平日爱用来抄经的纸,并不是读书人们平日写诗作文惯用的品种。方慧珠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准bèi

礼物的人并不是她!

赵琇以此得出了结论:“礼物想必是眉山伯夫人的手笔。”

冯太太轻笑:“我上门去,只求慧姐儿一封书信。她若有礼物孝敬父母,我自会为她转交,若是她没有。我也不会责怪。眉山伯夫人此举,其实是画蛇添足了。若只是为了替慧姐儿周全礼数,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偏她多此一举。又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出来。”她拿出方慧珠的信给赵琇看:“这就是慧姐儿亲笔写的信。信不曾封口。眉山伯夫人似乎怕我不相信这是慧姐儿写的,还叫我打开来看呢,你说奇不奇怪?”

当然奇怪,信是方慧珠写给父母亲人的,冯太太不打开来看,也不会知dào

信的笔迹属于何人。眉山伯夫人还主动要求她去看,仿佛生怕她误会信不是方慧珠写的一般,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赵琇看着那封信。有些迟疑。虽然她心里已经生了疑心,觉得这封信也许有问题。可信不是写给她的,未经写信人与收信人的许可,擅自打开信来看,似乎不太好,所以她没有接过来。

冯太太则道:“眉山伯夫人敢叫我看信,显然信里并无不妥之处,说不定她是亲眼看着慧姐儿写信的。可是慧姐儿倘若当真在丘家吃了苦头,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向家里人报信。她必然用了什么隐秘的法子,在信中藏起了重yào

的信息。我心下犹豫,不知该不该如眉山伯夫人所言,打开信来看个究竟。若是不看,就怕慧姐儿在信中向我求救,我却耽误了时机。”

赵琇想了想:“您去眉山伯府,是明说了要托我捎信去济宁的。眉山伯夫人不懂规矩,方大姐姐却不会不懂,想来她不会在信中隐藏什么紧急的讯息。我过得几日就出发了,信我们都别打开来看,等我到了济宁,一定尽快将信交到方大太太手中。到时候方大姐姐在信里说了什么,自有分晓。”

冯太太略一沉吟,就答yīng

了:“这样也好。”顿了顿,又道:“我其实大致可以猜到慧姐儿会在信里说些什么。”

赵琇有些好奇:“她会说些什么呢?”

冯太太回答:“我听闻她如今身怀有孕,胎儿却不稳,因此只能在房中静养,不敢出门,也不敢见外客。算来她过门时日尚短,若果真有孕,那确实处于最不安稳的时候。可我今日试探丘家二姑娘的口风,问起慧姐儿平日情形,她倒是能答得出来,但我怎么听,都觉得那象是怀胎五六个月的妇人才会有的症状。再问及她平日饮食起居,身边侍候的人,竟不是陪嫁过去的心腹。我再问及慧姐儿的陪嫁丫头与陪房,丘二姑娘便含糊以对,拿话搪塞过去。我故yì

说错了一个人的名字,她也没发xiàn

。最奇怪的是,慧姐儿不能来见我,打发了个丫头来安我的心,派来的人竟是烟萝!”

赵琇不解:“这丫头有什么问题吗?”她只认识方慧珠以前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云曲,一个叫月歌。月半轩事件后,这两个丫头听说就被撵了,后来提拔上来的人,她就不熟悉了。只记得方仁珠提过,方慧珠对后来的两个丫头都不大信得过。

冯太太的话证明了她的记忆没出错:“烟萝本是我嫂子房里侍候的人,素来不得慧姐儿欢心,到了眉山伯府后,便专做针线洒扫等事,极少进屋侍候。倒是与她一同陪嫁过去的凤阁得了慧姐儿的重用,成了慧姐儿的心腹。我问过烟萝,得知凤阁尚在,慧姐儿要打发心腹丫头来告sù

我什么。又怎会选择烟萝?”

赵琇综合冯太太提出的各种疑点,隐隐有了个猜想。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方慧珠被丘家限制了人身自由。丘家甚至不许她娘家亲戚见她一面,对外只说她是在养胎,可是看迹象,她又不象是刚怀孕不久……

赵琇觉得方慧珠很可能并不是真的怀孕了。她也曾想过,也许方慧珠早在婚前就已有孕,因此才会在结婚两三个月的时候有了怀胎五六个月的孕征。可方慧珠婚前只有过一次与丘惠友私下见面的机会,还是在茶楼这种公众地方。即使是在雅间内,也是随时有可能被人撞破的。赵琇相信,以方家的家教。方慧珠还不至于蠢到在那种场合跟未婚夫做出什么事来。但她要是没怀孕,为什么丘家上下都说她怀了呢?而传闻一出来,她就绝迹于社交场合了,丘家人还拼命阻止别人去看她。难道丘家是不想让人知dào

她其实没怀孕吗?那又为何放出她怀了的风声?自家媳妇有没有怀孩子。其实是件非常好辩别真假的事。只看十个月后有没有个孩子生出来,就行了。如果没有孩子,丘家人就被打了脸;但如果有孩子……

赵琇忽然坐直了身体,看向冯太太。冯太太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丘惠友当初哄骗慧姐儿,说他即将前往东北任武职,因此才必须提前婚期。可是,他如今闲在家里。不过顶着个禁军的名头,其实压根儿就没去上过差。就算他哥哥当真手眼通天。那种实权军职也落不到他头上。”

赵琇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丘惠友关于婚期提前的解释既然是谎言,那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真的着急娶妻,到了不能再等三个月的地步了吗?

对此,冯太太只是冷笑:“在这个世上,只有两件事是真zhèng

等不得的,一件是生,一件就是死。我没听说丘家有哪个人近来死了,又或是准bèi

要死,那就只剩下‘生’了。”

生产是等不得的。如果有人已经怀了身孕,那只要她不出意wài

,十个月后就一定会生出个孩子来。生产的日子也许会提前,却极少能推后,根本不容拖延。难不成是丘惠友早与别人有了首尾,对方怀了身孕,丘家就想让这个孩子从方慧珠肚子里“生”出来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丘家把方家置于何地?方家又不曾一败涂地,一旦知情,必不肯依的。方慧珠也不可能忍气吞声,除非她死了,迟早会把事情告sù

父母。到时候事情曝光,方丘两家说不定连亲家都做不成。这种迟早会被揭破的事,丘家为何要做?他们跟方家联姻,难道不是为了结亲,而是结仇吗?

赵琇皱着眉头,犹豫地跟冯太太说:“我一定会把信送到方大人夫妻手上的,但那毕竟还需yào

些时日。如果冯太太方便,能不能请您多去看望方大姐姐?丘家门风不正,还不知dào

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觉得……只要他们知dào

,方大姐姐在京城并不是孤立无援,兴许就会对她更好一些。”即使真有阴谋,也会稍微收敛一点。

冯太太心中明白赵琇的顾虑。丘家胆敢如此,必然是笃定了事情不会泄露,那方慧珠的处境就很危险了。如果她时时找上眉山伯府,哪怕见不到方慧珠,至少也可以让丘家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冯太太郑重许下了诺言:“我会去的,我还会叫上其他姐妹。方家女儿,绝不能受人欺辱!有人胆敢将我们不放在眼里,我们必要给他一个教xùn

!”

赵琇与她交换了一个眼色,已经达成了默契。

冯太太从此开始了隔三岔五跑到眉山伯府“探病”的日子,而其他出嫁了的方家女当中,也有三四个人或是两两结伴,或是单独成行,时不时寻个理由找眉山伯夫人或是她的大儿媳聊天。眉山伯府竟是日日有客,不得一日安宁。眉山伯夫人知dào

是怎么回事,但她已有心笼络二儿媳,便一心稳住后者,令其配合自己的行动,倒也不是十分担忧。可丘老夫人和那丘二少爷新晋的爱妾却要恼火得多了。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存zài

,后者不得不收敛了些,不敢再与丘惠友整日厮混在一起。

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底。九月三十日,便是广平王、建南侯与工部曾侍郎预定南下的日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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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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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凌晨,赵琇刚到四更天就起来了。今日他们祖孙三人就要出发,她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实在没法睡得安稳。

建南侯府上下早已安排妥当。到了时间,需yào

随行的下人各自带了行李汇合,自有专门的人手统一把行李运送上船安放,他们本人却需得完成自己的任务。喂马,套车,检查郡公夫人与小侯爷出行仪仗。还有人抓紧最后的时间与亲友告别。全府上下忙忙碌碌,倒也有条不紊。

大件的行李早已提前运往通州码头,赵琇便命柳绿看着人把她们主仆随身的行李与细软装车,随时准bèi

出发。她对着镜子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穿戴,是既不失礼又方便行动的,便抬脚往哥哥赵玮的院子走去。

赵玮此时刚刚起身。他今天还要先上朝向皇帝告别,到时候自然又有一番繁琐的礼仪。为了不扰祖母张氏安眠,他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简单的早饭。见妹妹过来了,他忙道:“妹妹怎么起得这样早?还是多歇歇吧。底下的事有汪福来呢,想来不会出差错。若妹妹起得太早,精神不佳,上了船怕是要头晕的。”

赵琇便道:“昨儿夜里我睡得早,已经睡足了三个时辰,想来无妨的。就算一会儿发困,大不了到了船上再打个盹。倒是哥哥这里,行李可都打点好了?并无遗漏吧?”

赵玮笑着点头:“自然都准bèi

妥当了。降真随行,她素来是细致惯了的。”

降真是赵玮身边的大丫头。确实稳妥,赵琇对她也放心,便转向留守的沉速。再次嘱咐一遍:“你在家里一定要看好门户,把底下的丫头婆子们管好了。别叫人随便进哥哥的屋子,外书房那边有哥哥的东西,也叫人一并收进来吧,省得丢了一件半件的,过得小半年哥哥回来才知dào

,想找也没处找去了。”

沉速连忙答yīng

了。立kè

便叫了婆子到外书房传话。

赵琇把赵玮的院子细细巡视了一圈,确定没问题了,才转身离开。赵玮这时候也穿戴完毕。吃饱喝足,便与妹妹一齐到祖母张氏的院子里来。

这时候四更已经过半了,张氏还未起身,但听得动静。已经醒了过来。因赵玮要赶着去上朝。她也不把时间花在梳洗上了,直接叫了赵玮赵琇进屋,隔着多宝隔嘱咐了许多话,又让赵玮到了皇帝面前,千万要言行谨慎。虽然他是副使,但上头的正使是广平王,同为副使的曾侍郎也是积年的能吏,他万不可依仗身份便忘了礼数。哪怕是底下随行的官员小吏护卫等。也要以礼相待。赵玮恭敬答yīng

了,张氏还要再嘱咐别的。还是赵琇见天边已经透白,催促了几句,张氏方才作罢,放赵玮出门。

赵琇送赵玮出了大门,赵玮翻身上马,认真地对妹妹说:“我这一去,不知几时才会起程。妹妹不必等候,只管侍候祖母起身,什么时候方便了,便什么时候出发往通州去。世子已经打点过了,你们到了码头,不必等候,只管上船安置,自有人会引领。我跟着王爷与曾侍郎,完了事就会直接过去,你不必担心。”

赵琇答yīng

了,又道:“哥哥路上小心点,天黑风大,骑马别跑太快。长随带了茶水和充饥的点心,也有挡风的斗篷。哥哥什么时候需yào

了,记得叫人。”

赵玮一笑,心中十分温暖,应一声“知dào

了”,便扬鞭催动马匹,带着两名随从,直往皇宫方向奔去。

赵琇目送他走远,方才回到门内,又去前院巡视了一圈。汪福来已提前一步押送行李前往通州,家中如今是乌来兴在管事。赵琇叫了乌来兴夫妻过来,细细问了各处人手的工作进度,听得张氏院中的婆子来说:“老夫人传膳了,唤姑娘过去。”方才折回后宅。

张氏此时已经梳洗完毕,一副家常打扮,坐在炕桌旁。赵琇在她对面坐下,劝道:“天还没亮呢,祖母何必这么早起来?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白日事多,恐您会精神不济。”

张氏淡淡一笑:“已经醒了,我走了困,何必再赖在床上?倒不如早些用了饭,再看家里还有什么事需yào

处置的,赶紧处置了。免得出了门才想起,又要叫人回来传话。”

赵琇笑说:“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我跟哥哥里里外外检查过好几遍呢,汪福来和乌来兴也都是能干的人,我们四人把关,您还怕会出错吗?”

这话说得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祖母竟把这样大事都交给你们两个孩子了,自己却不知dào

出半点力,实在惭愧得很。”

赵琇说:“祖母别这么说,哥哥与我原该孝敬您的。这些琐事哥哥与我尽可理会得,又何必扰了祖母清净?”说实话,虽然事情多而繁乱,但要她选择,她还是宁可自己处理了,免得张氏管事时,一时慈悲心发作,惹出什么麻烦,做孙子孙女的不好驳回,只能另想法子去收拾残局,还不知要多费多少心力呢。她宁可辛苦些,自己把事情干完,反正今天过后,她就能轻松了。

厨房送了早饭上来,都是能充饥抗饿又没太多汤汤水水的东西,免得路上要寻地方方便。赵琇陪着张氏吃完了早饭,就带着张氏屋里的大丫头夏露、冬霜最后检查一遍张氏的行李。夏露、冬霜此番都要随行,留下春风、秋雨两个看房子。有两个大丫头在,赵琇倒是不必担忧张氏这边会出问题了。

没过多久,卢妈也过来了。她今儿带了小儿子来,叫卢明章到前院去搭把手,自个儿进了张氏的院子。张氏得知后嗔道:“明章明春就要下场了,你不说让他多歇息一会儿。天亮以后好读书,却把他叫来做这些粗活,哪里有你这样的母亲?”

卢妈笑道:“别说他还是个白身。就算他已经是举人进士了,也不能忘了根本。恩主一家出行,他别的帮不上忙,出点力qì

,前后跑跑腿,还是没问题的。”

张氏听得直摇头:“你们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不必再象从前那般行事的。”

说话间。鲁云鹏也带着妻子秋叶和儿子进了府。他今日轮休,不必早早去执勤,便索性带妻儿过来送赵家祖孙一程。

张氏见了秋叶母子。忙道:“你过来就算了,怎的还把孩子带过来?如今天气渐冷,外头寒风凛冽,天还未亮呢。你就折腾孩子。万一吹了风怎么办?”又抱怨鲁云鹏。

秋叶笑道:“您有日子没见孩子了,这一去少说要几个月。若是今儿不带他来,回头他想念外祖母,还不知会怎样闹呢。”

几句话说得张氏转嗔为喜,抱着秋叶的孩子满心的怜爱。卢妈也在一旁凑趣,看着孩子有些眼热。她大儿子和离已有几年了,如今生活安定下来,女儿即将出嫁。小儿子也要考科举了,她是不是该给大儿子说一门亲事了呢?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赵琇不知dào

卢妈坐在张氏身边早已神游天外。一心跟秋叶说话。他们祖孙三人离京,带走了大管家,建南侯府里无人主事。虽有乌来兴署理,就怕他是新人,压不住场子,有人生事。卢妈资历威望足够,偏又已出府为良,没有了管事的名分。若真有什么麻烦,秋叶凭半个姑奶奶的身份,倒是可以震慑一二。赵琇为防万一,特地把府中人事关系给秋叶分说明白。

秋叶微笑道:“琇姐儿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你只管放心去游玩,不必担忧府中事宜。我还有几样礼物,想捎给老宅从前的姐妹们。姐儿替我转交了吧?”赵琇自然爽快答yīng

下来。

有人陪着聊天,有人帮着准bèi

行囊,时间就过得飞快。等到太阳升起,天光大亮,乌来兴媳妇来报说马车已备好,行李也都装载完毕,请问老夫人与姑娘几时出行。张氏闻言大悦,便进里间去换衣裳,梳头装扮,等完事时,已经是巳初时分(上午九点)。

张氏与赵琇总算登车了。秋叶带着孩子站在二门相送,卢妈则直送出大门口。鲁云鹏与卢明章各自骑了马,准bèi

一路送张氏祖孙到达通州码头。张氏一行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长长的车队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赵琇自己带着柳绿坐一辆马车。主仆俩起初还兴致勃勃地偷看街景,但出了城门后,头就一直在往下点。她们都起得太早了,兴奋劲一过,免不了发困。赵琇想着横竖码头还远着呢,就索性靠着大引枕补起眠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琇听见马车外人声鼎沸,便幽幽醒转,发xiàn

自己已经到了通州码头。

码头上热闹之极,水面上停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其中最大的一艘,竟有七八十米长,十多米宽,三层楼舱。船上飘的旗帜表明,这正是广平王南下的座船。

柳绿不由得发出惊叹:“好大的船!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船呢!”赵琇倒不是十分惊奇。现代的轮船,比这艘大的有得是。她的注意力被码头上骑马急驰而来的一个身影吸引过去了。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袍服,外穿半袖黑绒罩甲,身姿挺拔,容颜俊秀,不是高桢又是谁?

高桢纵马来到侯府车队前,就翻身下马,几个手势间,便有一群王府仆从迅速在张氏与赵琇的马车周围张开了围幙,挡住外人视线。高桢来到张氏车前,行了一礼:“老夫人来了?路上可颠簸?父王早留下话来,请老夫人与赵妹妹到了码头后,先行上船安置。待我来为老夫人、赵妹妹领路吧?”

赵琇下了马车走过去,含笑问:“世子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会陪在王爷身边。”

高桢笑说:“皇长子会一路送我父王过来,还有玮哥在,我无须担忧父王,便先行过来打点,务必要让父王这一路住得舒舒服服的。”他顿了一顿,“赵妹妹家的舱房我也亲自看着人收拾好了。妹妹可要上去瞧一瞧,看是否满yì

?”

赵琇挑了挑眉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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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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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早已将大船的两层楼舱全都布置好了。第一层是广平王、他和赵玮三人住,还有些近侍、随从,第二层则是女眷的居所。上头第三层是瞭望台,另有楼梯与甲板相连,通向第二层的楼道却是封闭了的。只要再将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小门关上,第二层的楼舱便会彻底与其他楼层隔绝开来,女眷居住于此,更加方便。

这艘船体积大,不亚于当年他们北上时所乘的西洋海船,如果算上楼舱,只怕还要更大些,站在甲板上也觉得船更稳,只能感到轻微的起伏,几乎如在平地上一般。

船的第一层舱房足有七大间,第二层略少,也有五间。舱房东侧有封闭式的廊道,一侧开窗,另一侧连接了所有舱房。而这五间舱房,又都是里外间的格局。外间可以做小厅,摆了罗汉床、圈椅、矮几、茶几、多宝架等等,罗汉床非常宽大舒适,白日可供起居坐卧,晚上还能让丫环睡着值夜。里间则是卧室,虽然面积不大,但架子床、梳妆台、衣柜、屏风、洗脸盆架样样齐全,角落里还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放马桶。西面墙壁有窗,推开窗便可看见河岸上的美景。由于空间布局合理,采光通风也好,完全不会让人有逼仄感。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即使不如家中宽敞,也称得上舒适了。

赵琇先去看给张氏准bèi

的舱房。这间房位于二层舱房的正中央,面积是最大的。布置也最舒适。所有的家俱都固定在地板上,高几和多宝架上摆放的花盆、摆件都有特别的固定装置,木墙上挂的字画条幅。也是上下两点固定,即使河面上波浪再大,也不愁东西会掉下来。

赵琇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发xiàn

挑不出一点错,不由得感叹:“世子真是太周到了。祖母住在此处,无论是起居还是会客,都极舒适。想想当年南下时的情形。真是没法比。”

高桢微笑道:“其实当年我随父母南下,坐的也是这艘船,不过当时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有许多不便之处。后来父王不耐烦,就带了母妃与我微服先行,路上坐着马车,也就说不上舒不舒适了。如今重登此船。我特地命人重新改建了几处。又添置了许多东西,想来比起当年,已经舒适得多了。”

赵琇惊讶,她当年好象也坐过广平王的座船,不过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对赵炯的愤nù

,还有对自己会不会露馅的担忧,似乎并没有留意自己周围的环境。再加上那时她年纪还小,行动几乎都靠别人抱着走。就算偶有个人行动,身边也跟了人。随时阻止,所以不曾有机会观察船上情形。现在想起,还觉得有几分遗憾。

接着他们又去了赵琇的房间,就在张氏房间的隔壁,面积略小一点,但也同样布置得清雅舒适。外间也有罗汉床和矮几,不过少了几张圈椅,多了张书桌,多宝架上也留了放书的位置。在赵琇看来,这间房比张氏那一间要更合她心意。无论是窗纱的颜色,墙上挂的字画,还是里间架子床上挂的水墨草书的纱帐,都非常合乎她的喜好。如果说这都是高桢特地准bèi

的,他也够用心的了。什么时候他对她的了解深到了这个地步?

高桢看着她的表情,心情很好:“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赵妹妹只管说。如今还未开船,通州码头上货物也齐全,打发了人去采买,不过一时三刻就都弄来了。”

赵琇笑说:“这就很好了,万万没想到你准bèi

得这样周到。我心里想的还是小时候回南边时坐的船的样子呢,以为王爷的座船,即使比那个更大更舒服,也是差不离的,坐上一两个月,肯定要苦熬了。如今看见了房间,才觉得这一路大概不会吃什么苦头,反倒要享福了。”

高桢听了,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只是嘴上还要故作镇定:“赵妹妹喜欢就好,那我的一番心意也就不至于白费了。”

赵琇脸微微一红,低头往外走:“我去找祖母。”

张氏此刻还带着身边随侍的人待在第一层舱房里呢。那里有一个敞厅,视野十分开阔,原是供广平王见客用的。如今广平王一行人都还未到,张氏便在这里稍作休息。

赵琇下得楼来,便把楼上舱房的布置跟张氏介shào

了一番,大大赞赏了高桢的细心周到,张氏听了也十分感动,连声向高桢道谢,又夸他细心。高桢双颊微红,谦虚地说:“也没费什么事,老夫人喜欢就好了。”其实耳根早已红遍。

赵琇看了他的耳根一眼,低头抿嘴偷笑。

高桢瞧见了,虽然脸上还是有些发热,但并不生气,反而心情更好了,看向赵琇的目光中,还带了几分纵容。

不一会儿,广平王府随行的丫头婆子也过来了。此番随行的是烟霞和烟雨两个,都是赵琇的熟人,见面时自然又是一番惊喜,忙不迭相互见礼。烟霞和烟雨因是妙龄,都被安排住在二楼舱房里,就在张氏房间后头,靠近楼梯口的地方。白天她们会下楼来侍候,夜里再上楼休息。广平王身边还有小厮和内侍,厨房洒扫浆洗等杂活又有粗使婆子们负责,其实她俩的工作还挺轻松的。平日无事的时候,还能去陪张氏聊天说笑。张氏听了,连说这一行南下,不用再担心会寂寞了。

说话间,汪福来打发了婆子来报信,说是赵玮的几个随行人员到了。这说的可不是仆从,而是此行南下需yào

用的幕僚,两人都颇有些来历。其中一位年长的,是易学士的堂弟,易家兄弟的族叔,精通律法和术算。赵玮托了朋友的关系,才把人请到的。另一位年轻些的。则是赵玮恩师李光地的堂侄,本身是手段圆滑的人,更由于他父亲前些年在南京任职。去年方离任,他在那边生活了十几年,对江南的人事十分熟悉,可充当半个向导和情报官。这两位幕僚都受到赵玮的器重,本身也是世家子弟,随行人员不少。他们被安排在另一条船上,一应日常用度都是建南侯府负责的。今日出发。他们都需yào

向家人告别,就各自从家中前来通州。建南侯府早派了人驾车过去接了,如今总算到达。

张氏知dào

孙子还需yào

倚仗李易二人的辅佐。便吩咐汪福来小心侍候,万不可怠慢了。汪福来领命而去,自带着人去安排两位先生上船安置不提。

没过多久,午饭时间到了。广平王与赵玮、曾侍郎他们竟然还未到达。高桢便命人到岸上不远处的酒家订了两桌最好的席面。送到船上来供众人享用。赵琇这边也另外订了一桌给李易二位送去。待众人吃饱喝足。张氏就回房间打了个盹。高桢本想趁机拉着赵琇说一会儿话,但见到赵琇一脸倦意,又不忍心,就放她回房小睡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楼上中间的舱房传来脚步声,想来是张氏午睡起身了,高桢方才瞧见广平王与皇长子的车驾抵达码头。

高桢连忙下船相迎,才知dào

今日皇帝与广平王兄弟俩依依惜别。又嘱咐了曾侍郎与赵玮许多话,这才耽误了时候。他们路上已经用过简单的午膳了。皇长子奉命护送伯父前来,见了堂兄,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们可以更早到的,是伯父广平王担心他小孩子饿肚子伤身,特地命随行人员中途停下来用饭,才拖了这么久,倒累得堂兄久候。

高桢并不在意,他也不希望父王饿肚子的。只是皇帝乐意拉着父王在臣工们面前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但他们要考lǜ

的事情却更多。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在码头上再拖延时间,怕是天黑前都别想启程了。因此他说服了皇长子,把一些可有可无的仪式给取消了,先把广平王给搀扶上了船,待曾侍郎与赵玮分别带了人登船后,隔水与皇长子再道一声别,就下令起锚了。

赵琇坐在自己的舱房里,只感觉到脚下轻轻一晃,窗外的景致就开始往后移。她便知dào

,这是船起航了。

大船果然有大船的好处,一路航行,并不见有颠簸,她走路时也觉得脚下很稳。不过想到祖母年纪大了,今早休息得也不好,不知dào

是否会晕船,她便交代柳绿带着两个小丫头将行李整理好,自己往隔壁张氏房间走去。

舱房外的走廊上开了两扇窗,凉风阵阵,却并不十分寒冷。廊中两端有王府侍女站立,瞧见赵琇出门,都望了过来,看她是否有吩咐。赵琇微笑着向她们摆摆手,就转身进了张氏的房间。

张氏午休得很好,此时正倚在罗汉床边,靠着大引枕,跟夏露说话。冬霜则在里间收拾东西。见赵琇过来了,张氏心情很好地招她过去坐下:“世子安排得确实周到,连安神香都点上了。我方才小睡了一会儿,觉得不比家中差多少。这都是王爷和世子的心意,回头见了二位,你一定要替我道谢。”

赵琇答yīng

着,又问:“今天出发得有些晚了,不知dào

天黑前,我们能走到哪里?可以到达天津吗?”想想从京城到天津,也不是很远,大约就是两百来里路吧?如果是坐马车,走得快一点的话,也就是大半天的功夫。

张氏摇头笑道:“怎么可能?这船太大了,同行的船也多,正巧漕船入京,河面上有点堵,如今只能慢慢走着。幸好前些年朝廷才疏通过河道,淤塞不算严重,前头又有官船领航,我看一个时辰还是能走上三四十里的。只是天黑不能行船,估计要明天才能到达天津呢。幸好通州往南,也有几处城镇,不必担心错过了宿头。”

赵琇有些失望:“那不是很慢吗?怪不得当年王爷和王妃不耐烦待在船上,宁可自个儿带着随从坐马车,先行一步了。”

张氏笑道:“坐这样的船,谁图它快呢?够稳当就好。况且王爷也不着急。”

赵琇叹气,广平王确实是不着急,但她想到很快就能见到久别的朋友蒋雯,心里就着急起来了。数月不见,不知蒋雯如今怎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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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游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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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船走得慢,但船上的日子还算是悠闲自在。

第二层楼舱跟上下层隔绝开来,张氏与赵琇每日只在她们这一层起居,偶尔才会下楼去跟广平王父子说说话,看一看赵玮,有时候高桢和赵玮也会上楼来陪陪她们。船上清闲无事,除了看书练字做针线,也就是聚在一起聊天了。若不是这回出门带的书多,同船的人也相熟,这样的日子还挺无聊的。

一行无话,船队在第二日午后抵达了天津。天津知府蒋四老爷早早就得了信,带着一干属下到码头上相迎。其中只有蒋四老爷和几个品阶比较高的头面人物得了机会,能上船来见广平王,其他人就只有远远瞧个影子的份。赵琇她们也不下楼,只躲在窗后看一看岸上的景致,并让丫头婆子们帮着留意下层的情形。广平王他们是不打算上岸入城的,在天津逗留一晚,也就离开了。

蒋四老爷毕竟是皇亲,与赵玮也有交情,等其他官员离开后,又留下来跟广平王叙家常。不多时,知府衙门的人护送了知府太太与小姐前来,上船拜见。这行的就是家礼了。

此时本地官员们都离开了,曾侍郎也回到了自己船上,李易二位先生告了假,带了随从上岸去闲逛,主船上并没闲人,广平王便索性命人请了张氏与赵琇下楼,众人一处团坐相见。蒋四老爷身为东道主,特地命家里的厨子整治两桌席面,送到船上来给众人做晚饭。赵琇他们便分男女坐了两桌。她跟蒋雯挨坐在一块儿,张氏跟蒋四太太说闲话的时候,她们就在底下聊得欢快。

赵琇将蒋雯离开后。京中新出的八卦都告sù

了她,丘媛跟安阳伯府大公子的绯闻自然是重中之重,还有皇后复起的消息,也没有漏下。蒋雯对皇后的事不太在意,说:“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在呢,她又和皇上是结发夫妻,皇上不可能真把人冷落太久的。有几个月就差不多了。皇后经此一遭,想必日后行事会谨慎许多。只要她别再跟太后对着干,我们家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不过对于丘媛的绯闻。蒋雯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兴致勃勃地向赵琇打听起了细节,然后道:“这里头说不定有安阳伯夫人的手笔呢。谁叫丘丫头惹上我六妹妹了呢?她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心眼儿小得很,二伯娘也是个厉害人物。不过面上瞧着慈和罢了。丘丫头算计谁不好?偏要算计到她们头上。我二伯娘一心要给六妹妹寻一门好亲。丘丫头敢当众坏六妹妹的名声,二伯娘不把人往死里整,就算她走运!如今不过是借安阳伯夫人的手,给丘丫头一个教xùn

罢了,不痛不痒。这已经是给皇后面子了。否则真把皇后当日吩咐丘丫头去做的事说出来,皇后怕是又要病上几个月了。”

赵琇其实也早猜到那些流言里有安阳伯夫人的手笔,因为很多消息都是从安阳伯府传出来的,她身为安阳伯府主母。如果有心制止,有的是手段约束家中下人。绝不会让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不过那位大公子并非她亲生,她自己还有儿子呢,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连累了名声,兴许还要带累前程,她想必也恼怒得很吧?放点流言,那是小意思。如果能讨得蒋家人的欢心,说不定还能抱上太后娘家的大腿,对她的儿子来说有利无弊。

赵琇小声对蒋雯道:“流言其实也就是流言,我看眉山伯府好象挺镇定的样子,除了出门交际少了,也没怎么惊慌。前不久皇后‘病愈’,召见外人进宫时,丘媛还去了好几回呢。真不知dào

皇后娘娘知不知dào

丘媛那些传闻,可就算不知dào

,丘媛掺和进那件事里,她还没事人一样照常召人进宫,就不怕太后娘娘和皇上生气吗?”

蒋雯抿了抿嘴,冷声道:“说不定她还不知dào

呢,她在宫里,未必有人跟她说外头的流言。倒是曲水伯府谢家,不知为何也没开口。想来他家如今正忙着别的事,一时也顾不上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了。”

赵琇觉得她话里有话,想要问清楚些,蒋雯却又不提了,还扯开了话题:“我记得你家里好象参了股,做洋行生意,是不是?那年用船载你们兄妹与皇上、广平王世子上京的,是叫格温妮的西洋女商人吧?她家的商船后来又到天津来过几次,最近一次才刚离开不久呢。带头的是这个格温妮夫家的小叔子,这边的人都叫他小威尔斯。”

赵琇忙道:“是叫格温妮丝的。我记得她来大楚,是为寻亡夫来的,找到以后,又报了仇,便护送灵柩回国去了,商行都交给了夫家的亲戚打理。既然押船到天津的人也姓威尔斯,那一定就是他家的人了。”

蒋雯点头笑道:“他好象是刚从西洋过来,还带上了自己的老婆,很是年轻,长得又美,两只眼珠子绿得象翡翠一样,头发竟然是金色的,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她换了咱们大楚的衣裳,坐着轿子来府衙拜见我母亲,还送了我两件西洋首饰,上头镶了许多小宝石,五颜六色的,十分好kàn

。可惜首饰的式样不是我们平日惯用的,母亲就叫人送到银楼去重新打了。这会子还没送回来,等你什么时候从南边回京,再次经过天津时,我就拿给你看。”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心里却在盘算着。威尔斯家看样子是来了新人,不知是不是带来了书籍或是别的有趣物件?如今她也闲下来了,便不由得记起了从前的兴趣,很想要多多收集些西洋书本,若是有科学或经济学、社会学等相关题材的就更好了。

现在的欧洲,论科学发展的水平。似乎还不算高,还有很多理论在后世被证明是错误的。但有个基础,总比一穷二白的好。而那些经济、外贸领域的著作。更可以帮zhù

本国人警惕外来的侵略者。她多弄些书回来,翻译成中文,也不必担心没人看。她家如今有个现成的书馆在,把书往书馆里一塞,总有识货的人会留意到的。会到明知书馆借书看的人,都是有志科考的学子,将来也是朝廷里的中枢力量。只要当中有一个人看过她翻译的西洋书籍。心生警惕,日后做出相关决策时能不犯错误,就不枉她这一番辛苦了。

在天津逗留了一夜后。船队第二天一早便又再度出发。赵琇带着蒋雯送的礼物,和受托转给方仁珠的书信,再次与祖母、兄长、广平王、高桢等人向南边进发。

途中他们经过了沧州、德州等好几个地方,每到一地。当地的官员与士绅总要前来拜见广平王。有时候还得在那里多逗留两日,行程自然就慢了。不过赵琇也因此得到了上岸游玩的机会,见识了各地风光,品尝了当地美食,还搜罗了不少特产,收起来预备带回京去送礼。

她每次到岸上游玩,身边都要跟不少人,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有时候赵玮或高桢得空。也会陪她走一趟,帮着拎点小东西。陪着说说笑笑,让她领略到了不少旅游的乐趣。

除了逛街,她也会去当地的名胜瞧一瞧,若是特别有名气的地方,连张氏也会心动,特特让人把京里带来的车驾运上岸去,她带着孙女和丫头婆子坐车过去看一眼,有时候也会捎带上烟霞、烟雨两个。

她们祖孙倒是行事低调,上岸游玩从不惊动当地官府,但人家若有意巴结,又怎会被她们瞒过去?没逛几次,就有人发xiàn

了,特地请了当地官员的妻女姐妹,或是士绅家的女儿前来相陪,说个话,凑个趣,上个香,礼个佛,喝个茶,吃个饭,再说一说有趣的秩事典故。张氏素来好哄,很快就跟人家混熟了。临走前人家要送个礼物,她也不好推辞。

赵琇只得从中严格把关,只要不是过于贵重的东西,或是太过明显的黄白之物,没有夹带,送礼的人也没提什么不好的要求,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把东西收下了。若是遇到目的暧昧不明的送礼人,她还会事先问过高桢,他说没问题了才收,有问题就直接拒绝,还真少收了不少。但饶是如此,她们祖孙也收获颇丰,已经开始担心,如果再这样一路收礼收下去,到老家之前,那两艘船真的够地方放吗?

船队慢慢走着,天也越发冷了。虽然他们是往南方走,但时间已经来到十月下旬,北方各地都已入冬了。前一天他们遇到了今年入冬以来的头一场雪,薄薄的,在甲板上染了一层白,楼舱上层的屋檐和旗杆都结了冰。王府的仆人急急忙忙将积雪扫到河水里,免得加重了船的负担。赵琇她们住在第二层楼舱,已经有多日不敢开窗赏景了。只有人不在房间里待着的时候,才敢开一条窗缝通风。舱房里头,也早早放上了手炉和汤婆子。因怕引起火灾,她们不敢用炭盆。也因为外头太冷,张氏索性连楼都不下了,只窝在自个儿的房间里。赵玮每日上楼来给她请安,常常担心她的身体会受不了寒冷的天气。

赵琇道:“不怕的,我每日让人准bèi

驱寒暖身的汤水,祖母喝着,身上并不冷。若真觉得不舒服,太医就在楼下,我们去求王爷一声,把太医请上来给祖母诊脉就是。”

赵玮略放心了些,但还是嘱咐妹妹:“好生照看祖母,若缺什么,只管来跟我说。咱们自家带了不少东西呢,若是不够,就上岸去采买。”

赵琇答yīng

着,又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对兄长道:“今天早上我陪祖母说话的时候,听她念叨了一句,说是临清快到了,有心要去祭拜一下,又怕那地方不是什么大埠,不好跟王爷开口。前头还有曾侍郎在呢,这趟哥哥又是领了公差前来,没有为私事耽误了公事的道理。可若是不能祭上一祭,祖母心里大概也不好受。”

临清附近的河段正是当年赵焯夫妻丧命的地方,当年张氏带着赵玮上京城看望受伤的广平王,回程时也曾到那里祭拜过。赵玮心里还记得很清楚,闻言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找世子商量一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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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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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邻近临清的时候,因天色看着似乎有些阴沉,广平王世子担心会有风雪,便命船工稍微加快速度,若能尽快赶到临清,大家也能安心。船工们于是便加快了船速,所幸这一带运河河面不曾结冰,河水也挺充沛,于是非常顺利地抵达了临清码头,时间才刚刚过午而已。

广平王世子似乎发xiàn

自己估计有些错误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早些到达临清也好,天儿越发冷了,船上也需yào

补给食水炭火。临清是山东大州之一,颇为繁华,船上需yào

用到的物件都能在这里找到。因此,虽然今日还有差不多半天的时间可以赶路,广平王世子也下令船队在临清停靠一夜了,也免得半日时间不够赶到下一个城镇,错过了宿头。

临清当地的官员早早就打发了人到码头上留意广平王船队的讯息,虽然船队比他们预料的早了两个时辰到达,但他们还是有条不紊地赶到码头上来拜见了。广平王刚吃过午饭,正要午睡,不想见客,只好由副钦差曾侍郎出面接待。众人不敢打扰广平王与世子,建南侯又一副有事要做的模样,他们只好去抱曾侍郎的大腿了。恰好当地官员中,有一位是曾侍郎的同年。虽然两人官位差得挺远,但昔年也曾经交好过,于是当地官员们就非常热情地邀了曾侍郎与几名随行的官吏上岸。城中最有名的大酒楼,今日早已被包下了。正摆了最上等的宴席,等着招待贵客呢。城中有点体面的士绅都赶了过来,争夺一个陪客的名额。天家钦使。他们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一个,自然不能错过了见世面的好机会。

曾侍郎带走了船队上大部分的随行官吏,广平王乐得清静,自个儿待在舱房里小睡,身边有的是人侍候。世子高桢就腾出了手,悄悄儿叫上赵玮,两人碰了头商量片刻。赵玮便吩咐汪福来将自家马车运到岸上装好,再叫两个婆子备好炭盆,放进车厢中。然后就上第二层楼舱去寻妹妹了。

赵琇早有心理准bèi

,船一停便催着夏露冬霜侍候张氏穿衣戴帽了。张氏还纳闷:“我又不出去,穿得这样厚实做什么?行动忒不方便了。”赵琇便说:“今儿时候还早,趁着如今没事。咱们不如坐了车去柳林镇一趟。来回不过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若是利索些。还能赶得上回来吃晚饭。”

张氏怔住了:“你们这是……”不等孙女回答,她眼圈就先红了,也不多说,就这么乖乖地在丫头侍候下穿戴好了,再接过孙女捧过来新添了银霜炭的手炉,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候。待赵玮上楼来说,车已经套好了,她才有些激动地扶着孙子孙女的手。下楼来到甲板上。

自从船驶进临清地界,她就下令丫头婆子们不许打开她舱房的窗户。她不想再看到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不想再想起当年的伤心过往。但如今,她站在甲板上,环顾四周,却发xiàn

自己虽然依旧伤心,但再也没有了那种绝望的感觉。她似乎早已接受了儿子媳妇逝世的事实,不再想起就悲痛欲绝了。

他们没惊动太多人,静静地就上岸登了车。高桢骑了马,带了一队护卫过来,对赵玮说:“我送你们过去。”赵玮却有些不太想接受,虽然知dào

高桢是好意,但祭拜这种事,是他们家人专有的权利,好好的带个外人过去做什么?哪怕知dào

高桢有可能会成为他妹夫,他心里也依然不乐意。

高桢却道:“你们虽然来过这里,但当时又不是冬天,四周都下了雪,你们认得路?我手下的护卫里有人是本地出身,最熟悉路况了,让他带路,省了你们多少事?你们时间也不多,别把功夫都浪费在找路上了。”

赵玮有些犹豫,那边厢赵琇在车里已经听见了,挑起车帘对赵玮说:“哥哥,世子也是一片好意,你就答yīng

了吧。只要世子有空闲,不会耽误了王爷那边的事,就请他与我们同行吧。当年我们遇险,也是多亏了王爷、王妃和世子,才能得救呢。”

赵玮听了,神色便缓和下来,对高桢抱拳道:“那就多谢世子了。”高桢微微一笑:“不客气。”双眼却忍不住往马车方向瞄了一眼。可惜赵琇已经把帘子放下了,他什么都没看见,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有人领路就是不一样。高桢手下那名出身临清的护卫在前头做向导,带他们走的都是最平稳好走又距离最短的路。建南侯府的马车质量也极好,车速很快,车厢底座用了防震装置,张氏与赵琇并没觉得太颠簸。一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柳林镇以北,当年赵焯与米氏以及建南侯府一干下仆船工遇难的所在。

赵琇下了车,遥望四周,只觉得满目陌生。事情过去已经十年有余,当时还是深秋,周围环境似乎与眼下不太一样。她已经不太记得船是在哪个地方出事的了,倒是记得被救上岸的那个河滩。站在运河边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了那个地点。因被白雪覆盖了一层,周围白茫茫一片,连树的大小高低都不同了,她要认真去辨认,才能认得出来。

高桢似乎与她也有同感,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手执马鞭指了指远处:“那里就是当年我们一家马车停靠歇息的河滩吧?我记得天黑之前,母妃特地允许我在河边上玩一小会儿,但烟云拦着我不让下水,我就拣了几块有趣的石头回去。可惜如今都不知dào

丢哪儿了。”

赵琇也认得,微笑道:“这是我们祖孙遇救的地方呢。”见张氏似乎有些难过,便拉着她去看。张氏瞧了几眼,也认出来了。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没错,就是那里。”

赵焯夫妻遇难的地方,还要再往上游方向走一段路。张氏不肯上车。就这么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雪地里,远远瞧着沉船的那段河面,眼泪就下来了。

河边已经有建南侯府的仆人盖起一间简单的草棚,可以遮风挡雨,供人祭拜上香用。早在船队经过这片河段时,侯府随行的一条船就奉总管之命靠了岸,提前过来做了准bèi

工作。此时香烛纸钱都已齐备。三牲福礼、四色果品与素酒也都供上了。两个婆子将羊皮面的棉垫放在早已打扫干净的面上,让主人好上前跪拜。

张氏站在祭棚中,手执三支香默默祷告。让儿子儿媳不用记挂孩子,如今孙子已经袭了侯爷,又考中了举人,开始入仕办差。前程大好。接下来她只要再为孙子娶一位贤妻,开枝散叶,也就能放心了。至于孙女赵琇,如今也算是被贵人定下了,日后姻缘自然不用担忧,只盼着她与夫婿能举案齐眉,一辈子和和美|美就好。

赵玮与赵琇齐齐跪下,向着河面磕了头。上了香,洒了酒。礼毕后。本该收拾东西离开的,没想到高桢也挤了进来,正正经经地向赵焯夫妻上了三炷香,态度十分郑重。赵玮看着,倒觉得他比往日顺眼了许多。

事情了结,侯府的仆从们忙忙收拾东西。张氏想起高唐那边的庄子,可惜不得机会叫了庄头来见。赵琇便道:“汪福来早打发了人过去问了,若有什么不妥,他定会报上来的。如今急着赶路,天气又冷,有许多不便之处。等到来年开春后返京,想必就能悠闲许多,到时候只管提前送了信,叫庄头来问话。”张氏欣然点头。

一行人又上马登车,返回临清。回到船上时,天还没黑呢,曾侍郎等人也还没回来。广平王那边是早已知dào

这件事了,还请了张氏祖孙三人过去安慰,又担心张氏路上着了风,命太医给她把把脉。张氏心里感激,回到楼上舱房后,便对赵玮与赵琇说:“今日之事,多亏了王爷与世子,你们可要记得二位的恩情才是。”赵玮笑说:“瞧祖母说的,我们什么时候忘记过?”

等出了舱房,赵玮就对赵琇道:“今儿这事,是世子的主意。难为他想得周到,既不惊动了旁人,又遂了祖母的心愿。他确实是个有心人。”

赵琇笑说:“他素来有心,一向办事周到的。从此只不过是哥哥跟他闹别扭,才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罢了。祖母方才都说了,咱们日后要待人家好些,哥哥你就别再人家面前板着脸了。”

赵玮瞪眼道:“我几时跟他闹过别扭?胡说!”扭头走了,耳根却是红的。

一夜无事。曾侍郎也没耽误了正事,回到船上时,只是带着淡淡的酒气,倒也不曾醉倒。能在路上得遇旧友,宾主尽欢,他还趁机跟本地官员讨教了些水利之事,收获颇丰,心中也很满yì

。随行诸人得了宴席招待,也心情大好。各人带着酒意,一夜好睡。第二日起来,有人头痛,有人宿醉,还有人精神不济如同大病了一场。所幸正使广平王丝毫没计较,只交代船工开船启程就算了,大家都暗暗松了口气。

船队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抵达了另一处大埠东昌府。东昌原名聊城,也是一处繁华所在,很有几处名胜,亦有几家世族。

但对赵琇祖孙三人来说,东昌府于他们还有另一个重yào

的意义。

广平王路过山东,这一省的高官们都要前往拜见。他们原本是在济南驻扎的,东昌府离济南也就两百来里路,坐马车走得快一点,就是大半天的功夫,还算方便。因此济南那一干省级高官就决定了要在东昌拜见广平王。当中有一位去年新晋的山东布政使司左参政,姓许名崇伦,正是赵家大姑太太赵元娘的夫婿。

许姑老爷事先已经送了信过来,他会在随上司同僚们拜望过广平王后,再带着孙子来拜见张氏祖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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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表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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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娘是老郡公元配所出的嫡长女,是赵焯的长姐,也是赵玮赵琇兄妹的姑母。论年纪,她比张氏还要年长三岁。张氏都做了祖母,她自然也不例外。

她与许崇伦只有一子,名唤沛钊,今年三十有六,已经考取了举人功名,娶妻卞氏,生有二子一女。这回随许崇伦前来的,就是他的嫡长子许仕英,今年十六岁,与赵玮同龄,只是小几个月。

当赵琇看着那与兄长同龄的清俊少年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口里称呼她为“表姑”时,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她好象有些理解蒋雯为何不喜欢高桢以家礼与她说话了,她明明是个二八少女,却要被一个同龄的少年叫表姑,都把人叫老了好吗?赵琇自己更悲摧,她比许仕英还小好几岁呢,也成了他的长辈。偏偏这位表侄是个一板一眼的性子,端正严肃到近乎刻板,每说一句话都要叫她一次表姑,绝不肯少叫她一声,真叫人郁卒。

张氏却非常喜欢许仕英。

她与赵元娘的关系本是平平,毕竟只是继母,又是在赵元娘嫁人后,方才进的门,关系能有多亲近?但她却是赵元娘生母秦氏老夫人亲自挑选的,婚前就曾见过赵元娘几面。当时后者还不知dào

生母是在挑选后母人选,对同龄人张氏的观感还不错。等张氏嫁入建南侯府,两人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赵元娘明知dào

自己应该跟娘家人继xù

保持良好关系,可心里那个坎却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张氏品性好。对秦氏老夫人又十分感恩,跟老钱姨奶奶母子是两路人,因此三番四次劝说老郡公。多多关怀女儿女婿,跟他们搞好关系。老郡公也肯听她的劝。一来二去的,赵元娘与娘家的关系有了缓和,虽然还是淡淡的,但至少礼数上还算周全。老郡公忽然去世,她也是大哭了一场,特地与夫婿上京吊唁。赵炯当时就是顾忌到她。不敢对张氏母子太过分,只把他们一家软禁了事。若不是许家在京中有宅子,赵元娘不曾在娘家过夜。兴许连这件事,赵炯也做不成呢。

不过张氏却一直记着要与许家亲近,所以多年来都不曾忘了每年年节时的书信礼物。许家更是张氏所欣赏的书香名门,与京中名声蜚然的方家相比。许家要更低调些。族中子弟也不慕权贵,只一心读书科举,做了官就到地方上任职,官声也不错。张氏便认定他家门风清正,更乐意与他家交好了。当年她与赵玮从京城看完广平王回南,路上在许家住了些日子,曾见过许仕英。今日见到他,只觉得他长高了许多。容貌更为斯文清俊,问起功课。句句都能答得上来,可见基础扎实,她心中自然更加欢喜,不但命人准bèi

了一份厚礼,还让他上京后,只管往明知书馆去借阅书籍,若是看中哪一本,来不及抄,就往建南侯府寻去。侯府里备有好些书馆藏书的抄本呢,自家人就更不必客气了。

明知书馆的名声还未传到山东来,因此许仕英还不了解张氏这个许诺的份量。不过他也能感受到张氏的热情和关怀,便正正经经地起身行礼道了谢。

张氏又问起他家中各人的近况,他答道:“祖父、祖母都安好。祖母上了年岁,家里人怕她耐不住寒冷,不敢让她出远门,因此未能来见曾外祖母。父亲正在备考明年春闱,已定了正月初六便出发上京,母亲早早打发人到了京里打扫房屋。本来还想,到时候定要到侯府去拜见曾外祖母与表叔、表姑,不想今日就能得见。若父亲明年到京后,科考顺利,说不得还能等到曾外祖母与表叔、表姑回程,再见一面。”

张氏听了点头:“科举要紧。这回是真不巧了,若是我们就在京里,还能照看一二。别的不说,京中有名的学问大家,你表叔都是认得的,也曾向他们请教过,还与他们的学生子侄结交。我们家的明知书馆,也有许多举子前去借阅藏书。里头有许多前辈学子们的文章,多看了也能有所进益。若是侥幸能借到几位考官的文集,还能了解他们的喜好呢。不过这都是旁枝末节了,最要紧的是自己学好了功课。你回去跟你父亲说,安心赴考。我这就打发人送信回京,嘱咐家里人。你父亲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只管到家里找人。缺了什么东西,也只管去要。科考要紧,他可千万别在这种小事上与我们客气。”

许仕英恭敬应下了。

赵琇在旁插嘴道:“明知书馆里确实有不少好书,但正月里再上京,路上花点时间,进京后安顿下来,到开春考试时也没剩几天功夫了。那点时间够看几本书呢?许多举子都是年前就上京住下备考的。许表哥怎的这么晚才去?许家自有宅子在京,本是极便利的呀?”

许仕英连忙恭谨答道:“是父亲身体不甚强壮,祖父祖母和母亲担心他受不得风雪,因此让他过了年再启程。虽然去得晚了些,但赶在春闱前到是没问题的。”

赵琇一听,就知dào

他还不明白提前去京城借明知书馆的书有多么重yào

。方才张氏都说得很明白了,可以事先了解考官的喜好,也可以多看一些名家著作,总能有所进益。不过许家本来就是书香名门,兴许许沛钊对自己的学问有足够的信心,她就不再多提了。

倒是赵玮提了个建议:“正月再上京,确实来不及看什么书了。倒是我这里带了几本出来,都是我从李、易等多位先生处请教了功课,再自行整理的讲义,想来对许表哥还是有些用处的。我还有备份,不如就让仕英捎一份回去。若能对许表哥有所助益,我心里也会感到高兴。”

赵琇就笑问赵玮:“哥哥出远门办公差。怎的还要带上功课讲义?”

赵玮苦笑:“几位先生都十分关心我的功课,劝我就算不再往下考,也不能丢了学问。李先生还特地在我出发前叫了我去。布置了几篇文章让我去作呢。”

张氏便道:“这方是正理。学无止境,怎能因为不考会试了,便荒废了学问呢?你又不是为了科举方才读书的,读书是为了明理。你年纪还轻,还有许多不懂的事,应当多学习,日后才能为朝廷出力。”

赵玮正色应了。张氏又劝许仕英:“这也是你表叔的心意,你只管拿了去,回家就交给你父亲看。他看了就明白了。”

许仕英不明白他们祖孙为何如此执着。但还是道了声谢,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好意。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张氏还问了些许仕英弟妹的事,楼下来人报说。许崇伦要回去了。催促许仕英下甲板。张氏便命人捧好了礼物,小心将人送下去了,赵玮一路跟随。

赵琇站在走廊窗户后,看着许家父子与赵玮道别后上了岸,便回来报给祖母知dào

。张氏叹了口气:“从前我就觉得,你表哥跟你姑父都太过板正了,几个孩子年纪小的时候,倒是活泼。不想几年不见。仕英也跟他祖父、父亲一般,老成得很。他们家教养孩子。真是严格啊。”

赵琇想了想,道:“板正也没什么,只要不是读书读傻了就行。我看许仕英虽然有些书呆,但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礼数出周到。想来许家世代书香,自有教孩子的一套方法。咱们也别理会了,还是先写信回京,让他们做好准bèi

,等许表哥到了就多加照顾的好。”

张氏被她提醒了,祖孙俩坐在罗汉床边商量着要如何写信不提。

许仕英带了几个本子回去,当晚就拿给祖父许崇伦看了。许崇伦是正经科举出身,学问也好,自然不是不识货的人,一翻那些本子,就知dào

其珍贵处,连忙问孙子是哪里来的。许仕英照实回答,许崇伦听了便叹道:“他们祖孙原是厚道人,你祖母待他们本来只是淡淡。既然他们有意交好,我们也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次日便打发家人护送孙子快马回家,将本子交给了许沛钊。

许沛钊听了家人转述的父亲的话,心里也十分重视那几个本子,回头跟母亲赵元娘说了。赵元娘当时没说什么,沉默片刻后,便让儿子孙子退下。她在屋里坐了半日,便叫了人进去,拿出一封书信,命家人尽快送到东昌府,交到赵玮手中。若是广平王的船队已经离开,那就追上去,直到建南侯赵玮亲手接到这封信为止。

她的运气不错,许家家仆到达东昌的时候,广平王一行正打算起程。他们在东昌逗留了两日,补给了许多东西,高桢还趁机拉上赵玮赵琇往附近几处名胜游玩了一圈,买了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什么空心琉璃丸子、蓼花、八批馃子、陈井馓子等等,吃得他们腹饱肚圆。高桢还悄悄给赵琇塞了一包点心,据说名叫“鸳鸯饼”,其实就是面饼里头夹了肉馅,还有许多葱,怪香的,因为是成对出售,所以起名叫“鸳鸯”。这名字本没有什么,赵琇吃着也挺喜欢,就是高桢偷偷塞给她的举动,反把一件正大光明的事弄得有暧昧了。她吃着饼,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怕叫祖母和哥哥知dào



张氏打发了小丫头来唤她过去。赵琇连忙洗手漱口,还让柳绿打开窗子给房间通通风,免得鸳鸯饼的味道留在房间里,叫人闻出来。

到了张氏的舱房,她发xiàn

张氏与赵玮都在,屋里并没有旁人,他们的神情都十分严肃。

赵琇有些不安,便收了笑:“发生什么事了?”

赵玮抬头向她看来:“姑妈回了封信,为借书之事向我们道谢,顺便告sù

了我们两个消息,都跟咱们家的亲戚有关系。”他顿了顿,“不是好消息。”

赵琇皱起眉头:“是哪家亲戚?”想起济宁离东昌不远,难不成是蒋家和赵湘?

但赵玮的回答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是米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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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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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家,是赵玮与赵琇兄妹的母亲米氏的娘家。

两家本来应该是极为亲近的关系,但当年米氏遇难,米家除了几门远亲住在江南一带,曾派了代表来上香吊唁外,身为米氏亲兄弟的米大舅根本就没有动静。那时候他在蜀地为官,路途遥远,兴许是消息不灵通,又或是没来得及打发人过来祭拜,但若真有心,派个家人来代为致意还是没问题的。可是他没有,此后十余年,也不曾见有书信礼物到奉贤赵家老宅。他如此冷情,赵玮赵琇也不会用热脸贴人的冷屁股,两家便就此断绝了往来,直到赵玮得袭建南侯爵为止。

赵玮成了建南侯,兴许米大舅离得远,事隔数月后,才有一封祝hè兼叙亲戚情份的书信被碾转送到赵玮手上。赵玮已经习惯了这位舅舅的冷淡,也没把这封信太当一回事,谢过捎信的人,托他给米大舅带个口信去问声好就算了。他们兄妹当初落魄时,没有感受到这位舅舅的关心,如今风光了,对方贴上来,他们也没必要太过激动。若是当面见到了,照礼数行事就好,却没必要太过亲近。

其实说起来,米大舅与米氏也不是一母同胞。米氏是元配所出的独生女儿,米大舅则是继室所出。米氏幼年失母,一直跟着祖母过活,也是祖母教养长大的。后来祖母去世,她到了继母手里,就没过过几年舒心日子。只因她祖母与张氏娘家有些渊源,还是远亲。张氏幼时曾得她看顾,为儿子择媳时,看中了米氏性情温婉。又是故人之孙,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那时建南侯府还风光得很,赵焯学问又好,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前程大亮。米氏的父亲又不傻,自然爽快答yīng

了亲事,准bèi

嫁妆时也没小气。几乎把半副身家都给女儿做了陪送。

可惜后来米家外祖父去世,米家就交到了米氏继母和继母所出兄弟米大舅的手上。那时因有建南侯府在,米老太还要靠着亲家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也曾下力qì

笼络米氏,一年四时节礼不断,平日也时常送东送西,每月都要上侯府看望米氏两三回。顺便沾些油水。老郡公那时以为她是个好继母。看在小儿子小儿媳面上,叫人为刚考中同进士的米大舅谋了个成都知县的缺,米大舅就带着老母妻儿上任去了。蜀地虽离京甚远,却是繁华富庶之地,他在那里很是发了几笔财。又因有侯府做靠山,等闲的官员都入不了他的眼,哪怕是知府,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旁人畏惧侯府威势。心里虽恼火,却也忍让他三分。

可惜好景不长。郡公爷忽然去世,庶长子赵炯袭爵,米大舅就没了靠山。那时候他那些上司同僚就开始看他不顺眼了。等到赵焯与米氏去世的消息传来,那些人终于没有了顾忌,开始想法子整治米大舅。米大舅素来有恃无恐,做事也不严密,被人抓了小辫子,费了好大力qì

才摆脱了麻烦。蜀地任上所得,已经用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则叫他用来打点上头申请调离了。成都附郭,知县与知府同在一城,事事都不得自在。他倒也不蠢,知dào

得罪的上司太多,他又还有小辫子没叫人揪出来,继xù

留在蜀地,绝不会有好结果,因此费了大力qì

,远远地调走了,落在一处穷县,苦熬了几年。

自那以后,他倒是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地做着官,缓慢往上走。即使心里还爱贪,因没了靠山,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免得叫人告了。那时他的境况除了有个官的名头,并不比在家时舒适富足,心里对死去的姐姐就生出了怨恨。俗话说得好,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成都附郭又附城,姐姐米氏居然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做知县,简直就是在害他!如果换了别的地方,又怎会有那么多上司与他过不去?他不反省自己行事傲慢,仗着有好亲戚就到处得罪人,又贪心不足,拿了不该拿的钱,反而把责任都怪到姐姐一家头上了,自然不会有心情去关心外甥。而家境平平,则令他行事吝啬了许多,索性与亲家断了联系,也免了每年的节礼。

米大舅没有靠山,本身才能也平平,人际关系不算太好,这十来年里硬是靠着资历熬到了从五品,在平度州做了个知州。这是去年的事,里头有没有吏部看在建南侯府面上,故yì

关照他几分的缘故,也没人知dào

。反正他到了任上后,老实了几个月,打听得京中外甥袭了侯爵,十分得新皇宠信,还是从龙功臣,他心里就开始活动了。哪怕托人送上京去的书信只得了个口信回应,他还是觉得飘飘然,以为赵玮这是认他的意思,依然对他恭敬。而他既然已经是位侯爷的舅舅了,那一般的官员也就不放在他眼里了。

大概是在蜀地吃过亏的关系,他倒也没太过得罪了上司与同僚,况且他如今在平度州是最高长官,也没旁人压在他头上,得罪地位比他高的人的机会不多。而地位比他低的人,他也不觉得那是得罪。成天就在人前炫耀他有个侯爷外甥,又说他外甥待他有多么礼敬。别人打听得他确实有这么一门亲,就信以为真,送了他许多礼物,又托他办事。

米大舅虽蠢,他母亲米老太倒还没昏了头,骂了儿子一顿,让他不许大包大揽,只挑着几家得罪得起的收了礼,其他人的都退回去了,又开始借着侯府的名头,想给一双儿女说门好亲事。恰好有一户当地望族,养了个才貌双全的女儿,样样出色。米老太有心要说给孙子,人家却看不上米大舅为人,为女儿另择了一名世家子弟。米老太心中不忿,米大舅更加气恼。因这两年山东世家有不少被卷进颖王谋逆案中。好些人家都被抄了,全家人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贬谪的贬谪。这里头本没有那家望族的事,却因为曾与其中一户被抄家的世族旁支联姻,叫米大舅寻了个由头,栽赃他家从逆,抄了个干净,连刚刚与他家结亲的那个世家,也受了牵连。

平度州士绅都对此有怒不敢言。但因为人人都知dào

米大舅身后有个外甥是建南侯,而建南侯则是因救驾有功得皇上青眼的,众人只以为这是建南侯默许。惟有忍了这口气。米大舅越发得了意,在平度州说一不二,风光无比。

平度州并不在京杭大运河的必经之路上,因此米大舅这回也没到东昌来迎钦差。赵玮赵琇与米大舅早就断了来往。哪里会打听他的事?他们甚至不清楚米大舅眼下是在山东为官呢!若不是姑妈赵元娘写信来说。他们定然还被蒙在鼓里。倘若日后有人看不惯米大舅所为,告上京城,把赵玮牵连进去,他要喊冤,人家还未必相信呢。

张氏气得整张脸都是铁青色的,声音还有些发抖:“他怎敢如此?他怎敢如此?!”

赵玮的脸色也非常难看。米大舅待他们兄妹无情无义,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对方。人家不来扰他,他也不去管人。没想到这也拦不住米大舅生事。就凭一个舅舅的名份,什么倚仗都没有。居然就敢借他的名头去敛财害人。赵玮真恨不得立kè

就抓了米大舅到面前,好大耳刮子打上去,才能消了心头之恨。

赵琇严肃地对赵玮说:“哥哥不能不严肃应对。这种事是说不清的,必须得你亲自去处理,将冤案平反,给大舅一个教xùn

,才能将自己撇清了。不是我们家怕事,而是世家望族,彼此联络有亲,又有同窗、同年等等,不知什么时候就因为得罪了一家的人,而结下另一家仇人。况且大舅在平度州胡作妄为,事事都是借了哥哥的名义,平白坏了你的名声,若有士林中传开,也对哥哥不好。若有人上京去告,就算皇上知dào

哥哥冤枉,御史也会参哥哥一本,说你未能约束自家亲戚的。既如此,倒不如我们自家料理了。”

张氏也点头:“就是这话。你们的母亲是好媳妇,我心里清楚。那米大舅不好,原是他母亲教坏了的。你们母亲未出阁时,也没少受后母搓磨。你们不必有所顾忌,若有人怪你们不敬亲长,只管把他们母子当日所为都散播开去。姐姐死了连支香都不上,十多年都对外甥不管不顾,外甥风光了就贴上去交好,还有他在任上贪污腐败、利用职权报私仇等等,哪一件是能见人的?如此趋炎附势之徒,妄想借建南侯府的名声来摆威风?做他的春秋大梦!”

赵玮与赵琇齐齐应了,又安抚张氏,劝她别再生气。兄妹俩走出舱房,对视一眼,心情都不太好。

赵玮叹息道:“外祖父与母亲都是正派人,为何会摊上米大舅这么一个麻烦种子?做了坏事还要宣扬得举世皆知。最可笑的是,他在动手之前,也不先看看他所谓的靠山是否愿意为他背书。真的惹出了大祸,我既不知情,又在圣眷,即使名声受损,挨几回参,罚一回俸,降一降职,终究是无碍的。他却是前程难保,说不定连功名都保不住呢。他也不是没吃过亏的人,为何在做事之前,就不知dào

多想一想?”

赵琇考lǜ

的却是别的事:“照姑妈所言,米大舅做这些事,是在差不多半年前。许姑父在山东为官,平度州也是辖区,想必要知dào

这些事并不难。事情的后果如此严重,随时都有可能牵连到哥哥身上,为何姑妈一直不说?今年端午、中秋、重阳的节礼,我都按时派人给许家送去了,许家也回了礼。光看礼单,就知dào

姑妈也准bèi

得很用心。她有功夫去准bèi

礼物,为何就不能在书信里提上一句?若不是哥哥让许仕英将那几个本子带回给许表哥,许家感激,姑妈是不是打算继xù

瞒着我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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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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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听完后怔住了,意wài

地看向妹妹,沉默良久。

赵琇所言提醒了他,他以前没考lǜ

过这个可能,现在却不得不多想一想。有个不省事的舅舅已经足够让人头痛的了,如果近亲里头,看上去似乎很靠谱的姑妈家,也是表面跟你好,暗地里另有打算的人家,那他还有哪家亲友是能引为臂助的呢?

似乎只剩下张家了。可惜张家离得太远,帮不上什么忙。赵氏族人里能成气候的没几个,就算现在开始扶植,也需得花上大量人力物力。想要有所效果,起码也得等上六七年功夫。眼下赵玮就只能依靠自己。就算他在京城已经有了自己的人脉,毕竟根基还浅,想到将来的艰难险阻,赵玮少年也有些抑郁了。

赵琇见状,不由得有些后悔:“哥哥,我不是有意说这种话打击你的,只是觉得姑妈行事古怪,才多了句嘴。兴许只是我想多了。”

赵玮摇摇头:“不,姑妈必定对我们没有想象中的亲近,这也没什么出奇的。你提醒得很,否则我轻易跟姑父、表兄他们交了底,岂不是很容易吃亏?”

赵琇听了稍微安心了些,因身旁没有第三个人,就忍不住抱怨:“姑妈何必如此?她要是真的对我们冷淡一点,我们也不会热情地上赶着巴结。一边与我们交好,一边又袖手旁观,她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赵元娘是元配嫡长女,跟着生母秦氏老夫人在战乱时期吃了无数苦头。老钱姨奶奶却借着谎言。迅速在老郡公身边站稳了脚跟,怀孕生子,享尽富贵。若不是老郡公坚持未找到妻女遗骨。绝不另娶她人,说不定老钱姨奶奶连诰命夫人的名分都占去了。赵元娘肯定是看庶母庶弟不顺眼的。无奈秦氏老夫人熬坏了身体,没法再生育子嗣,只能眼睁睁看着庶子占据了世子之位,丈夫还要把他记在她的名下,为庶子提身份。秦氏老夫人因此气死了,赵元娘心里又怎会没有怨恨?

可是这份怨恨。跟赵元娘出嫁、秦氏死后一年才进门的张氏有一毛钱关系?是秦氏挑选了张氏做填房。若没有这回事,张氏就算不能嫁进高门,也能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清贫自守,安乐一生。可就因为秦氏选中了她,她虽然得嫁勋贵,享了半生荣华。却也要承shòu中年丧夫丧子之痛。并不是张氏上赶着要嫁给赵元娘她爹。不是张氏厚着脸皮要给人做后娘,她婚后还一直致力于改善赵元娘与老郡公的父女关系,让赵元娘出嫁多年,久不归省,也不曾失了娘家助力。赵元娘要怨恨,就只管去怨恨庶母庶弟好了,对于助她良多的继母和亲弟弟,有什么怨恨的立场?怨张氏占了她母亲的位置?那她得先怨她自个儿的母亲去。

赵焯夫妻于归乡途中遇难。张氏带着孙子孙女随广平王的船南下。赵元娘夫妻就在兖州,能有多远?就不能赶来照看一下?亲弟弟死了。也没亲自回奉贤上炷香,只打发了家人前往祭奠。因她多年来一直与张氏有书信往来,礼物也有,张氏便没怨她。张氏是一直留有对这个继女的好印象,赵琇心里没有先入为主,对这个姑妈的行事却是早就心存疑虑。只是从前离得远,两家不过是半咸不淡地处着,她就不曾理会。如今眼见着两家就要亲近起来,她心里便不由得犯了嘀咕。

赵玮听了妹妹的话,想了想,道:“不管姑妈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们兄妹只管依礼而行就好。她既无意与我们亲近,我们也不必太过热络了。许家若当真有意与我们建南侯府交好,自会有人来与我们搭话。姑妈年纪毕竟大了,又是长辈,子孙们也不必事事都拿去烦她。”

赵琇听了好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赵许两家本来关系就还过得去,若是许家有心跟赵家搞好关系,姑妈那点儿小心思,又有几个人会放在心上呢?她的儿子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孙子也有十六,自然是前程更重yào



不过赵琇也有些好奇:“哥哥,你给许仕英的本子里都写了些什么东西?我还以为只是你归纳总结的一些知识点,或是几位大学士的文章而已。怎的许家人一看,就视若珍宝,连带的让姑妈也放qì

了坐壁上观的打算,特地写信来提醒我们留意米大舅?”

赵玮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不就是几位大学士的文章么?那几位都是皇上登基后新提拔起来的大学士,都是饱学之士,又得皇上看重。明后两年的会试,主考官必然是从这里头挑选。而这几位大学士都偏好稳重文风,喜欢文章言之有物,不喜华丽浮藻的言辞。皇上出题,也更关注经济民生,反而不喜从先贤名作中选择句子。我在本子里就简单提了一下,想来许表哥是看到后受了点拨吧?许表哥的文章我也曾拜读过,文风圆融,词藻华丽,大道理固然说得透彻,但若是不小心,很容易被归到夸夸其谈里去。如今他知dào

了大学士们的喜好,赶紧趁着还在家里,先了解一番经济民生,练练文章,想来会试时会更有把握些。”

赵琇恍然大悟。对于任职于布政使司的许姑父之子而言,想要找些经济民生相关的资料,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现在离正月还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改变文风,多练练笔,也足够了。许沛钊得了赵玮的本子,等于在高考前得到了十分精准的考题范围提示,怎会不欢喜?而赵玮更借机向许家暗示了自己在京城士林中的人脉。许家会改变态度,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么看来,许家大概不是什么大问题,麻烦的仍旧是米家。赵琇问兄长:“哥哥打算怎么处理大舅的事?”

赵玮叹了口气:“先打发人去平度州打探一下消息吧。若姑妈所言属实,那就先去敲打一下大舅,叫他收敛。将冤狱平反。若他知趣,那我们也乐得给他留个脸面。若是他冥顽不灵,我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赵琇道:“也不知dào

他会拖多久才采取行动,不如我们先到王爷那儿报备一声吧?最好让曾侍郎也知dào

知dào

。总要叫外人清楚哥哥的冤屈,免得风声传过来时,自己人就先误会了你。”

赵玮并不反对,兄妹俩便一齐下了楼。可惜船队正打算离开。东昌府的官员依依不舍地对广平王与曾侍郎说些欢送的话,赵琇见状,又缩回了楼上。赵玮毕竟有个副使的身份。却不好躲开去,只得上前与同僚们一块儿跟那些官员应酬了。

高桢站在广平王身后默然不语,留意到了赵琇的裙角在楼梯口闪了一闪。他怔了怔,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却在疑惑赵琇怎的下楼来了?

等东昌府官员都下了船。船队准bèi

开拔时,赵玮去与两位幕僚说话,高桢趁人不备,一闪身就上了楼梯,来到走廊口,叫过一个守廊的侍女吩咐两句。那侍女便微红着脸跑到赵琇房间,将她请过来了。两人就站在楼梯转角的阴暗处说话。

赵琇很意wài

高桢会在这时候叫她来,便问:“世子有什么事么?”

高桢问:“方才我看见你想下楼。见人多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有事要交待?”

赵琇这才明白。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哥哥有事想找王爷商量,没想到甲板上有那么多人,这才缩了回来。想来等船离开东昌,王爷就有空了。”

高桢又问:“你找我父王有什么事?说来给我听听?兴许我也能帮得上忙。”

赵琇犹豫了一下,高桢便劝她:“我父王如果不太爱理事,有事经常吩咐我去代办。你与玮哥的事,若不是太过要紧,想来也是如此。那倒不如直接跟我说了,若我办不到,再去寻父王请教,也是一样的。”

赵琇见状,也就不再隐瞒了,直接将姑妈在信中所提及的事告sù

了高桢。

高桢听后皱起了眉头,对于这种仗着姻亲关系,贪得无厌,专爱给人添麻烦的长辈,他最讨厌了。米大舅所为让他想起了钟大舅,对前者更添几分恶感。

他问赵琇:“你和你哥哥是个什么意思?是想留点亲戚体面,还是打算大义灭亲?”

赵琇道:“那就得看他是否懂事了,如果老老实实改正错误,平反冤狱,那我和哥哥还是会给他留点面子的,只当是看在母亲份上;如果他不肯改正,反而还要砌辞狡辩,那我们又何必跟他客气?”

“那就好办了。”高桢道,“这件事你交给我,我包管帮你们办好了,绝不伤你家半点名声,还让那米大舅挑不出你们兄妹的不是来,如何?”

赵琇疑惑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做?”

高桢却卖起了关子:“你等着瞧就是了。”

赵琇抿起嘴看着他,他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嘴角却微微翘起。赵琇知dào

他是故yì

的,只得嗔道:“好吧,那我就信你一次。只是我跟哥哥还是要跟王爷报备一声的。我哥哥好好的替人背了黑锅,总要让多些人知dào

他是清白的才好。”

高桢闻言笑了:“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赵琇皱眉道:“卖什么关子?你就不能直说吗?”

高桢笑而不语。

赵琇急了,抡起粉拳就往他身上打,他却不痛不痒的,嘴里还说:“挺好,我正腰酸背痛呢。好妹妹,你再多加把力。”

赵琇没好气地多加了两倍力道,一拳打上他的左肩。高桢忽然“唉哟”一声,捂住了被打的地方。赵琇吓了一跳,忙凑过去:“怎么了?我打疼你了?”心里顿时后悔不已。

高桢却笑了,拉住她的手柔声说:“没打疼,不信你再打两拳?”

赵琇慌忙缩回手,瞪了他一眼,忽然听得楼上有人在唤她,两颊顿时窘得通红。

她与高桢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转开了头,脸颊都红得象苹果一样。

发了一会儿呆,赵琇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转身回楼梯上去了。高桢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中,心里只觉得甜蜜无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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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船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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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离了东昌府,日行夜宿,不紧不慢地向下一站济宁出发。

时间已进入十一月,山东省内已进入寒冬。从第二层楼舱走廊的窗户望出去,两岸一片雪白。河边的树叶子掉光了,只剩下空枝桠。所幸河面还未结冰,船队可以继xù

前行。偶然路过了水浅的河段,就要寻当地的纤夫来拉纤,还好这种情况很少,否则赵琇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总觉得对不起人家。只是别人习以为常,她也不好大惊小怪。

眼看着济宁越发近了,一日夜里,船队在一处不大的港湾停靠。刚下过一场大雪,船上取暖用的东西消耗颇大,三位钦差的用度自然不会有问题,但随行人员就难说了,有的官员带的东西少了,只能挨冷,有好几人都觉得贵体违和。众人就等着到济宁补给,顺便看大夫吃药,好生歇息调养两日。

广平王便命仆从给副使曾侍郎、赵琇以及所有随行的官吏下了帖子,请他们到主船上来聚餐,慰劳他们连日的辛劳。再者,济宁是他们一行南下途中十分重yào

的一站,广平王父子以及随行中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官员都要在此做些不欲为人所知的事,这是他们出发前,皇帝特地嘱咐的。为了不节外生枝,广平王也希望随行所有人员都能老实一点,别跟不该接触的人扯上了关系。

虽然只是在船上举行的简易宴会,但广平王还是相当大方的。酒菜尽有,味道也不错。因为是在冬天,怕酒菜易冷。吃了对身体不好,还特地备了火锅和温酒器。众人都觉得十分惊喜,在大冷的天里吃着锅子,喝着温酒,全身都暖和了,更别提他们每个人都从王府侍从手里接过一个手炉取暖。

这是广平王命人在东昌府采买的。京城冬天就冷,受命跑外差的官吏都会记得带上取暖的工具。但他们自备的是他们自备的,广平王所赠的东西,意义又不同了。广平王对他们关怀备致。连这点小事都没忘记,怎不令人心生感激?

广平王曾做过好几年的储君,当时是真的下了苦功的,虽然如今他已是一介闲王。双目又不便。但基础仍在。想要获得别人的好感,那真是易如反掌。也不知他是何时做的准bèi

,对于参与宴会的所有官吏,哪怕没法亲见,只要对方说出自己的姓名和职务,他都能很快想起对方是哪一年的进士,父祖师长又是哪位官员,曾经有过什么突出的政绩表现。等等。

得到广平王点名的官吏见识了他这个本事,都受宠若惊。心中激动无比,只觉得广平王是世上最好的上司。哪怕接下来广平王不记得他们曾经担任过什么职务,姻亲是谁,他们也没有任何不满。广平王是何等贵人?能记得他们是谁,记得他们的功绩,就已经足够了,别的都是旁枝末节。那种琐碎小事,有什么值得王爷惦记?

但是广平王的兴致极好,话题聊到各人的妻儿、姻亲上头,他就索性聊下去了。他聊自己从前与妻子的幸福时光,特意略过了生离死别的情节,只说夫妻养孩子时的种种趣事,顺道还曝光了世子高桢的几段黑历史。高桢笑得尴尬,双颊红红的,就象是一个普通的害羞少年,一下就让所有人想起了自家子侄兄弟,心里对高桢倒是添了几分亲近,不象原本的,只把他当成是个高高在上的宗室贵胄,敬而远之。

曾侍郎也谈起了自己的婚姻。他是幼年时与妻子定的亲,但十八岁那年家道中落,一贫如洗。岳家有心悔婚,将女儿另嫁给豪门大户子弟。他妻子却坚贞不移,威胁着说要上吊,绝不肯悔婚另嫁。岳父不得已成全了他们,草草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就跟他们断绝了关系,然后将另一个女儿嫁进了那户豪门。曾侍郎夫妻相依为命,熬过一段清贫日子,次年曾侍郎就考中了秀才,随后的秋闱又中了举人,第三年春闱再中进士,从此一帆风顺。虽然没有靠山助力,但曾侍郎凭借其务实能干,得到工部尚书的欣赏,步步高升,官至侍郎。另一方面,岳家原本看中的那名豪门女婿,却因为宠妾灭妻,把嫡妻气死了。岳家直到此时,才知dào

当年有眼无珠,错将珍珠当作鱼目,也将鱼目视作了珍珠。曾侍郎带着妻子回家归省,岳父还亲自向他赔礼。翁婿和好,如今相处得十分和睦。

众人听了感叹万分。曾侍郎的故事其实有不少人都知dào

,但今日才从当事人嘴里知dào

其中细节详情。有说曾侍郎福气好,得遇贤妻的,也有人叹他岳家当初看错了人,断送了亲生女儿性命的,也有人开始讨论如何选择适合自己女儿的女婿,是看身家财富,还是看天赋前程。各人观点各异,讨论得热火朝天,便有人以曾侍郎的遭遇引申到令人心烦的姻亲上头,说起自家姻亲如何不靠谱,说得正在兴头上,却有人拼命向他使眼色,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广平王的岳家也不靠谱得很,那位不但贪污,还从逆,差点儿害了亲外孙,还将亲生女儿气死了。众人昔日都听说过传闻,此时不免心中惴惴,怕惹怒了广平王。

广平王并没有生气,只是淡笑着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世人心思各异,能把妻子儿孙约束好就不错了,姻亲岳家,却不是自己能管得来的。一来人皆有私心,谁都不可能不许别人为自己着想,若对方有妄想却没有显露出来,也不好去猜忌对方;二来那毕竟是长辈,不可能当作晚辈似的任意教xùn

喝斥,只能温言劝说。但若对方有违国法,大逆不道,又冥顽不灵,那我们除了大义灭亲。以正国法,也没别的选择了。天地君亲师,亲尚要排在君后面。更何况只是姻亲长辈呢?”

众人听完都收敛了笑容,严肃恭敬地起身称是。广平王闻言又笑了:“都是本王的不是,本来就是闲暇时的说笑,怎的又说教起来。”他点了赵玮的名:“建南侯年纪最近,经lì

的事情却多,想必也有许多心得吧?”

赵玮心中一动,便微笑道:“确实有些心得。”却不提小长房赵炯、赵玦父子。反而说起了其他几位近亲,一位是姑妈赵元娘,一位则是米大舅了。赵元娘与他祖母并非亲生母女。跟他们兄妹更是隔了一层,但多年来一直跟他们这一房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两家彼此关心扶助,相处得极好。而另一边的米大舅。却截然相反。明明是他们母亲米氏唯一的娘家亲兄弟,却在老郡公与赵焯夫妇相继去世后,彻底跟外甥断绝了往来,直到近期才有了书信。但他在书信里不说这些年为何迟迟不曾联系外甥,反而一再提起米氏未出嫁前受继母关照,还是在继母的撮合下才嫁入了建南侯府,赵焯备考乡试时又如何得到米大舅的无私帮zhù

,若没有后者。赵焯就不可能那么顺利地高中举人……句句都是在说他对赵玮一家的恩情,又提这些年如何艰难。都是因为受他们家牵连之故,但即使如此,他也从未有一刻忘了外甥,时时在外地想念他们……

赵玮苦笑着对众人说:“想起母亲遇难前一日,还在担心舅舅到了成都任上,不知过得如何,再看舅舅信中所言,我心里实在说不出的难受。我也不是三岁孩子了,怎会轻易被他骗倒?十余年的时间不短,若他当真有把我们兄妹放在心上,又怎会连一封书信都没有?若不是我得袭侯爵,兴许他连这封信都不会托人捎来吧?我能做的就只有托送信之人送一声好,其他的实在不想多说了。”

众人听了他的述说,有人气愤,有人怀疑,也有人觉得赵玮身为晚辈,做法不太占理。其中有一个人忽然问起赵玮:“令舅莫非是开明三十五年的同进士?我也是那一年中的进士,还记得他的名字!”

米大舅是同进士,本是进士们轻视的对象,但却凭着好亲戚,越过众人得了成都知县的肥缺,同年的进士同进士们,没一个人不记得他的。他嫌成都附郭附城,别人还羡慕成都繁华呢。此后他因什么得罪了上司同僚,因什么事几乎丢官,又被调往何处任职,如今高升到哪里,同年的进士们个个都有心关注,在场的这位自然也不例外。

他立kè

就告sù

了赵玮:“令舅眼下任职平度州知州,就在山东省境内呢。小侯爷可知dào

?”

赵玮摇头:“舅舅并不曾在信中说他在何处为官,只说当年受我们家连累,吃了许多苦头。我心中有怨,也懒得去打听。横竖除了那封信,舅舅就再也没有书信来了。”

那官员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便劝他:“不管好不好,总是亲舅舅。从前分隔两地,不得相见就罢了。如今同在一省,小侯爷何妨请他来见上一面?若他果真过得艰难,小侯爷就帮上一把,也好叫他为这多年的无情无义而羞愧。”

赵玮本来要摇头,但又露出了犹豫之色,然后做出沉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点头:“大人说得有理。只是分别多年,我也不知dào

舅舅眼下境况如何。不如先派家人过去打听好了。”

那官员合掌笑道:“如此大善。”众人也都纷纷点头:“小侯爷是厚道人。”亲舅舅无情又势利,赵玮还能不记旧恶,愿意帮zhù

他摆脱艰难处境,当然厚道了。

赵玮接下众人称赞,表现得十分谦逊。不过他心里还在奇怪,那名官员与他并不熟悉,难不成真的那么巧,是米大舅的同年,还知dào

后者的底细?对方句句话都称他心意,他也乐得顺着人家的口风往下说,引出米大舅惹出的麻烦来。有今日船上那么多文武官吏做见证,他还表现得连米大舅在哪里做官都不知情,就算米大舅将黑锅算在他头上,世人也不会相信了。

赵玮含笑喝下一口温酒,心情愉快。而在他斜对面的座位上,高桢留意着席上的一切,也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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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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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次日抵达了济宁。济宁府的官员早早得到消息,在知府方崇山的带领下,一大早就赶到码头相迎。天寒地冻的,他们提前到了,在船队出现之前,他们居然在寒风中等候了整整两个时辰,个个都冻得面色青中发紫,浑身僵直,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方崇山硬挺着身体,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用比平时慢两倍的语速,说完了欢迎语。

广平王素来温和恤下,听到属下描述,又听出方崇山的声音有异,便简洁快速地结束了仪式,让当地官员先行散了,若有需yào

,他会传召相关官员来见的,又慰问了众人几句,再叫王府仆从将王府独家御寒姜汤分送给诸人喝。众人每人喝了半碗汤,听着广平王关心的话,只觉得有一股暖意渗入四肢百骸,让人舒有得不得了,也很快就听命退下了。

知府方崇山多留了一阵子,与三位钦差交谈。他已在城中准bèi

好温暖舒适的房舍,想请广平王与两位副使移驾城中,逗留济宁期间要见哪位官员,也更加方便。

广平王在船上过得还算舒适,倒不怎么想换地方。他本就双目失明,行动不便,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继xù

在船上住算了。正好全城目光都集中在船队上,他留守于此,也好掩护船队中其他人行事。当然,这话他不会当着方崇山的面说,只解释自己在船上住得更方便,不想费事。其他人中。除了世子高桢需yào

留下来侍奉父亲外,其他人都可以上岸去住,但最好是住在驿站里。别惊扰了本地百姓。

方崇山当然不会反对。他对广平王的行事风格也有些了解,因此提前准bèi

房间时,就把驿站给算上了。如今驿站里的房间,不说比得上豪门望族的规格,但温暖舒适还是能做到的。而副使赵玮入住驿站,若能带上家眷,也能满足他家儿女访友的意愿。

在整个欢迎仪式期间。赵琇一直待在第二层楼舱中。那种官方场合,她与祖母赵琇都是不好参与的。张氏也不想出风头,还下令丫头婆子们将第二层的窗户都关了。无论是走廊里的还是房间里的,最多只留一条透风的缝,免得叫外人看见楼舱里的情形。因此赵琇只能坐在张氏房间的小厅里,做些小件针线。等待众人散去。有时候等得不耐烦了。就索性到楼梯拐角处听一听下头的动静。

等她第三次来到楼梯处时,正遇上高桢往上走。她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气恼地说:“你又偷偷跑上来了?”

高桢笑了笑:“我哪儿有偷偷的?真有正事找你。你哥哥在前头跟方知府说话,因此我奉父王之命前来告sù

你祖母一件事。”

赵琇半信半疑:“真的?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别拿事情是要跟我祖母说的来搪塞我,我就不信,我祖母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dào

的。”

高桢自然不会搪塞她,便笑道:“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方知府在驿站备好了房间,请我们上岸去住。我父王觉得他在船上住惯了。上岸住两日再回来,未免太费事,就婉拒了,却让曾侍郎与你哥哥带着其他人搬去驿站。你哥哥若去,留下你祖母和你在这里也不大好,遇到什么事想找个人商量都难,不如一并搬去?听方知府说,驿站的房子里有火墙,比在船上暖和。想出门访友或四处闲逛一下,也都方便。就是不知dào

你祖母愿不愿意搬去驿站?”

原来真的有正经事。赵琇有些窘迫地红了脸,低头说:“那我去问问祖母。”转头要跑,才迈出两步,又回头嗔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别跟过来!”然后才跑了。

高桢嘴角含笑,也不在意。

张氏听完赵琇的话,颇为意动。船上固然还算舒适,但没法跟家里比,地方狭小、做事不便尚在其次,没有火炕、火墙,连炭盆都不许烧,只能用手炉和汤婆子,这让她最难以忍受。再三考lǜ

过后,她对赵琇说:“我们搬去驿站也好,你哥哥奉了广平王之命要搬过去,我们随行,遇事也能有个照应。只是王爷那边却少了陪伴,需得让你哥哥向王爷赔个不是才好。”

赵琇便将张氏的话转述给高桢知dào

,高桢笑了:“这有什么?话是我父王提出来的,他又怎会怪罪你哥哥把家眷也一并带进驿站了呢?驿站的用处,本来就是为过路官员及其家属提供食宿的所在。”他还对赵琇说:“你只管放心和老夫人搬去驿站吧。我每日都会过去瞧你的。”

赵琇又脸红了:“你……能不能收敛些?你是怕别人看不出来你的不轨心思吗?”

高桢故yì

装傻:“什么不轨心思?我又需yào

收敛什么?我每日去驿站,是瞧你哥哥去的。我父王是正使,两位副使都在驿站,总要有人把我父王的指令传到他们耳边去。”

赵琇窘迫极了,憋红着脸,半晌才没好气地说:“就算我真的误会了你话里的意思,你能打趣回来,可见你知dào

我误会了什么,却不加解释,反而要进一步陷我于窘境中,到底是存了什么心?!”

眼看着她似乎真的恼了,高桢连忙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故yì

逗你。”然后老老实实地跟她交了底:“我需yào

个理由来往船上与驿站,与诸位随员说话,却不想让济宁本地的人注意到。你们若住到驿站去,无论公或私,我都有了日日过去的理由,别人想必不会起疑。”

赵琇的神色略缓和了些,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需yào

悄悄儿跟随行的人说?”

高桢默了一默:“这事儿我本不该瞒你,我也没什么事不能让你知dào

的。可就怕旁人知dào

了会多心。反给你惹了麻烦。”

赵琇懂了:“那我还是不问了。我只想确认一点,你们要做的事危险吗?合法吗?不会陷你父子二人于险地吧?我哥哥是否参与了进去?”

高桢苦笑了:“你这哪里是一点?分明就是四个疑问!”接着又答道:“事情其实是皇上吩咐的,不算危险。反正又不是父王与我去办事。你哥哥并不知内情,但可以做些辅助之事,不过他未必知dào

。”

赵琇隐隐猜到了这事儿大约是什么秘密工作,也不多言了,抿嘴一笑,转身而去:“那我就听王爷的,和祖母搬到岸上住。想见方家五姑娘时,也比留在船上方便。”

他们只是到岸上小住两三日,就没有带太多行李。留了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守门。张氏便带着赵琇去向广平王辞别。

广平王笑道:“老夫人去驿站住几日也好,那里比船上暖和些。楼上舱房的风比底层要大,我一直担心老夫人受不住寒风。且好生歇息两日,有什么想见的亲友。就叫来见见。若是有不待见的人找上门来。老夫人只管叫人去撵。好好的出行,别叫人坏了兴致。”

张氏上岸登车时,还有些纳闷:“王爷怎的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莫非是在暗示什么?我们在济宁除了方家还有什么亲友?难不成他是在说蒋家?”

张氏这里所指的蒋家,并不是蒋雯的家族,而是当年赵玦元配正妻蒋氏的娘家。当年蒋氏指使恶人害了赵焯夫妻与建南侯府一众仆从、船主与船工等人性命,事败被关入大牢,蒋家为了救她,曾一度依附于颖王。先帝虽糊涂。将蒋氏只囚不杀,但也明确地给案子定了性。蒋氏是绝不可能无罪释fàng

的。蒋家付出极大的代价,也未能达到目的,此后对颖王一方就疏远了些,并不曾涉入谋逆太深。颖王失败后,蒋家只经lì

了抄家革职,一家人性命无碍,举家返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蒋家正是济宁望族,而小长房被革出族的赵湘,也听说投奔舅家去了。他们若听闻张氏祖孙来了济宁,兴许会想办法求见。但在赵琇心里,他们早就不是赵家的亲戚。凭他来的是谁,她都可以直接把人赶出去。广平王不可能不知dào

这一点,那他话里所提的人,就有些难猜了。

赵琇想了想:“大概王爷是担心舅舅会赶来与我们相见?”

赵玮打算劳师动众一些,等搬去了驿站,再向济宁本地的官员打听去平度州的道路,然后当着其他随行官员的面派出家人前去打探消息。那么等那家人从平度州回来,他就可以着手大义灭亲了。赵琇觉得兄长的计划挺好,十分赞成,但眼下他们还没行动呢。广平王这时候担心,未免太早。

张氏与赵琇祖孙二人说着话,马车已穿过济宁城的街道,向驿站的方向驶去。济宁城虽繁华,但诰命能强过张氏的还真没几个,她坐的马车也引来许多人的关注。就在人们窃窃私语之际,一个瘦削的少女遥遥站在街角,巴着砖墙看着马车拐到了一条岔道上,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方才依依不舍地叹了口气。

她在巷子另一边的杂货铺里买了些针和线,转身回家。她是走后门出来的,蒋家祖宅颇大,人员出入的门也多。她费了不少功夫,才哄得守门的婆子愿意放她出入,但时间却不能太久。太久了叫人知dào

,那婆子也是要担干系的。

少女进后门时就察觉有异,守门的婆子脸色不对,但她没说什么,少女就没放在心上。后者穿过花园,回到自己的房间,立kè

就吓了一跳。

蒋家长房的现任女主人蒋大太太,正端坐在上,端着一碗茶,皮笑肉不笑地等着她呢:“赵湘,你方才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听说钦差到了济宁,赶过去偷看了吧?这又有什么好偷看的?人家又不会认你。你若得空,不如早些把嫁衣绣好了是正经。你的婚期,可没几个月了。”

一直低头听训的少女面色忽然变得煞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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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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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湘惨白着脸,颤声对蒋大太太道:“大舅母,我……我不想嫁到林家去。”

蒋大太太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冷声道:“你不想嫁?凭什么?!蒋家为你娘落得今日的田地。你又进一步将我们蒋家的名声败尽。如今你吃我的住我的,还险些坏了我闺女的婚事,竟然还有脸违抗我的意思?真不想嫁?可以,你给我立kè

滚出蒋家,从今往后休要再叫我们舅舅舅母,在外人面前也别说是我蒋家的亲戚!”

赵湘被骂得哭了,眼泪象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往下掉:“大舅母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大表姐的婚事还未定,二表姐也没说亲,我身为姐妹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却越过姐姐们先定了亲事,不太合规矩,因此才……”

“你还有脸提你大表姐的婚事?!”蒋大太太一提这个,脸色就瞬间变得铁青。

若不是蒋七舅非要把赵湘送回济宁老家,蒋大太太真不乐意接纳这个丈夫的外甥女。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从小娇养长大,嫁给蒋大舅时,真个门当户对,十全十美。可自从小姑子蒋氏昏了头,指使人杀了夫家二叔老爷夫妻,还没好好善后,被人查了出来,叫官府投入大狱,蒋家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了。蒋家子弟世代都有进大理寺和刑部的,是有名的刑律世家,出了个杀人重犯,几辈子的清誉都丢尽了。偏偏那时当家的蒋老太爷因为年轻时忙于公务,疏忽了几个儿女的教养。心怀愧疚下,对儿女们极尽宠溺。即使对蒋氏所为再深感痛心,他也依然决定要不惜一切救她出狱。无奈先帝将罪名定了。蒋家除了打点狱卒,让蒋氏在狱中过得好一点,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时不时忍受他人的讽刺。

最可怕的是,蒋老太爷为了救女,竟然跟颖王扯上了关系,这真是要了命了!颖王叛乱失败。蒋家受牵连丢官,日后能否东山再起还是未知之数。在济宁老家,原为世代望族的蒋家地位早已一落千丈。如今有点体面的人家摆宴请客。都不给他们送帖子了。象今天这样钦差降临的大事,城中士绅都出城迎接去了,晚上还要参加接风宴,可他们蒋家却完全被排除在外。虽然蒋大太太心里也清楚。钦差是广平王。世子随行,同行的还有副使赵玮,这三位都是苦主,与蒋家算是有间接旧怨的,绝不会高兴看到蒋家人出现。即使通知真的下到了蒋家,他们夫妻也不可能出席。可是人家问都不问一声,就剥夺了蒋家的权利,把那些远不如蒋家的暴发户给安排去了码头。这口气叫她如何咽得下去?

这一切都是拜赵湘之母所赐,蒋大太太对赵湘自然是满腹怨气。这还不止。她长女元瑶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不出嫁就要成老姑娘了。从前她舍不得女儿出嫁,又想要为女儿挑个样样合意的女婿,就迟迟没给女儿定亲,没想到家道中落后,女儿就难出嫁了。前些时候好不容易遇上个不错的年轻人,姓钟,对方跟颖王的案子也有些关联,却是族中有人入了罪,他自个儿家里是无事的。旁人心有忌讳,不敢轻易结亲,她却看中那年轻人即将参加科举,学问也不错,长相端正,性情温和,一心要说给女儿。没想到她才约了那少年与他母亲去佛寺参拜,想趁机提婚事,赵湘就先一步在寺中杏子林与人家“巧遇”了。也不知赵湘都做了些什么唐突的事,人家忽然借口说家里有事,不等她带着女儿到达就先走了一步。过后她查出是女儿身边的丫头泄密,把人打了个半死撵出去,再想去约人家。那年轻人竟然说自己急着离开,婉拒了她的邀请。事实上他带着母亲、姐妹在城中,过了好几日也不见有动身的动静,可见那只是借口。

蒋大太太心中恨极,不希望女儿们的婚事再次受挫,就下定了决心,要先把赵湘这个祸头子给嫁出去,省得后者再闹出点妖蛾子来。当初若不是她丈夫有用得着赵湘的地方,也不会把这丫头留在家里住了这么久,却不提出家修行的话。如今正是用上她的时候,无论如何,蒋大太太也不可能让赵湘逃过去的。

她冷笑着警告赵湘:“老实些吧,你年纪虽小,反正用不着圆房,嫁过去又有什么关系?吉日已经定了,你赶紧乖乖听话,过门后要嘴巴甜一点,侍候病人勤快一点。只要讨得婆家欢心,就算你夫婿死了,林家也会养活你一辈子。他家有银子有地,在济宁很有些体面,虽说你公爹只是个吏员,但一般的九品芝麻官还不如他说话管用呢!你不是一心想要嫁个高门大户的,有钱有势有体面,如今能嫁了,还啰嗦什么?若不是你曾是官家女,装模作样起来也能哄哄人,他家就喜欢你这模样,也不可能选中你。外头有的是良家子,哪一个不比你强?惹恼了他家,他们大不了一脚踢开你另挑一个,你的日子却要难过了。别指望我们家会替你撑腰,你不识相,我们还懒得白养活一个人呢!”说完她就站起身,也不理地赵湘会有什么反应,径自去了。

赵湘紧紧咬紧了下唇,眼里满是泪珠儿,眼神里透出的却是不甘至极。当初她选择抛下祖母,独自投奔舅家,可不是为了这种结果。钟家后生之事,只是她好奇舅母给表姐寻了个什么样的亲事,若对方真个样样都好,又不挑剔蒋家是罪臣,兴许也不会在乎她是罪臣之女罢了。她想要寻个好亲事真的很难,相比之下,大表姐就容易多了,至少还有父母兄弟族人依靠。她不觉得自己争上一回,就会毁了大表姐的终生。哪里想到那后生一听说她的身世来历,就脸色大变离开了。她难不成是洪水猛兽?一样都是逆党家眷。谁还比谁高贵些?想当初,她赵湘也是差一点就嫁进一等公侯府第的人,若不是如今落魄了。他以为她会看得上他?!

钟家的亲事她已不稀罕了,但林家的婚事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答yīng

。全济宁的人都知dào

他家儿子得了痨病,快要死了,娶妻不过是为了冲喜罢了。她若真个嫁了过去,用不了几日就要守寡,说不定还要被他家逼得殉葬,替他家得个贞烈好名声。她今年才十四岁。还有大好人生,不想这么快就死。

也许……她应该再厚脸皮一些,找上那位便宜曾祖母张氏了。林家在济宁虽然有点势力。却是胥吏人家,不入流。舅舅舅母家是有求于人,却不想自家担上与胥吏通婚的名声,才把她嫁过去罢了。但她好歹也是建南郡公的亲曾孙女。以张氏的为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到那种人家去,败坏了曾祖父的名声。若是她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张氏替她定一门好亲事。郡公夫人做的媒,可比旁人都要靠谱多了。

赵湘打定了主意,要再找机会接近张氏。如今他们住在驿站里,倒是省了她的麻烦。那地方可比王爷坐的船要容易接近多了。不过她找过去时,最好是避开堂姑姑赵琇,那丫头刻薄着呢。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她便在自己房间卧室里的衣柜中翻找半日。寻出几支银簪子,还有两块半新不旧的丝帕,打算拿去贿赂守后门的婆子。没想到当她寻到机会找上去时,后门看守的已经换了人。如今新来的这位婆子,根本就不为那点小钱心动,还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太吩咐过了,表姑娘眼看着就要出嫁,还是别再出门乱逛的好,省得亲家知dào

了,疑心姑娘的闺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赵湘气得发抖,但心中更担心蒋大太太对自己严防死守,若是在婚期之前,她没办法说服张氏为她撑腰,那可怎么办?

赵琇并不知dào

赵湘此刻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撇开自己,说服张氏为其婚事出力。她陪着祖母张氏搬进了驿站,就开始忙着安顿行李。

正如方崇山所介shào

的那样,驿站的房子确实不错,暖和又宽敞,里头的家具说不上名贵,却都清雅而舒适。花瓶里插的花也是张氏喜欢的品种。赵琇又去自己住的房间看了看,发xiàn

驿站方面给她准bèi

的茶水竟是赵家茶园里出的辉白茶。这绝不是一个驿站能拿得出来的,一定是清楚赵家祖孙喜好的人特地放在这里。赵琇心中立kè

猜到了一个人选。

说曹操,曹操到。她正猜着,驿吏就使婆子送了封帖子来,是方五姑娘方仁珠亲笔所写,说她明日会与母亲方大太太一道来给张氏请安问好。赵琇高兴地回了帖,又命人去准bèi

好茶点。可惜她如今是在客中,房间里的物事都是朋友方仁珠预备的,用来招待对方,未免太可笑。她便特地命人回船去取东西。

才派了人出去,张氏那边就打发了夏露来叫孙女,然后跟孙女说:“侍候的婆子说她已经烧好了几大桶热水,我们随时可以洗澡、泡澡。在船上这些日子,就数洗澡最不方便。如今这屋里也暖和,水又热,我们就好生松乏松乏吧?”

赵琇也很惊喜,连忙答yīng

了。晚上祖孙俩泡了热水澡,吃了一顿方崇山之妻命人送来的清淡美味的饭菜,全身暖乎乎的,只觉得心里十分受用。

一夜好睡,次日起来,赵琇与张氏才梳洗毕,吃过早饭,婆子就报说方大太太与方五姑娘来了。

方仁珠比起几个月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穿着羊皮里的冬衣,还要时不时咳嗽一声。赵琇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你不要紧吧?难道是山东菜不合你口味,你饭吃得少了,才会瘦成这样?”

方仁珠抿嘴笑了:“怎么会?我饭并不少吃,只是每年冬天,我都要犯一回旧疾,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就是多吃些苦汁子罢了。”又扯开了话题:“你方才说有我大姐姐的书信捎给我,在哪里呢?”

赵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才从袖中掏出信来,双手捧给了方大太太:“您好好kàn

看吧,我也不知她写了些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丘家一定有问题!”

“哦?”方大太太接过信,神色有些诧异。虽然她对长女非常失望,但毕竟是母女连心,她不可能真的丢下方慧珠不管了。拿过信后,她马上就打开来看。起初还有些迷惑不解,只觉得信中所言再寻常不过了,哪里象赵琇说的那样?

但接着,方仁珠接过了信,前后看了两遍,就脸色大变:“这是一封秘信!大姐在字里行间藏起了她真zhèng

想要说的话!”

赵琇顿时精神了:“是什么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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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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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姐妹小时候也曾和睦亲近。方慧珠是从小就表现出色的长女,方仁珠也是幼有早慧之名的小才女,姐妹俩学诗学文时,喜欢玩些小小的文字游戏。其中一种就是学写藏头诗或密信,比如在信里每隔固定字数的字,就写下一个真zhèng

想要写的字,等等。不过自从方慧珠父母决定要栽培她,让她嫁给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广平王之后,姐妹俩就再也没玩过这种游戏了。

但方仁珠自小就头脑极好,又有好记性,对小时候的游戏依然记得很清楚。她打开那封信只看了几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方慧珠每隔五个字就写下了一个真zhèng

要写的字。这是方慧珠最喜欢的秘信写法,方仁珠十分熟悉,因此很快就发xiàn

了信里的意思。

方慧珠在信里说得非常明白,娘家人离京后,夫家将她软禁起来,对外宣称她怀孕了,却怀相不好,不能见人,事实上真zhèng

怀孕的是丘老夫人的娘家侄女蔡氏。后者未婚先孕,就是为了迁就她,丘家才坚持提前婚期的。如今她已经秘密嫁给丘惠友为妾,只等生下孩子,就记在嫡妻方慧珠名下,让方慧珠因“难产”而亡,蔡氏正好补位做填房。

方慧珠说,如今她孤立无援,丈夫宠妾灭妻,小姑子对她更多是利用,太婆婆丘老夫人则将她视为侄孙女嫁进丘家的障碍,虽然婆母眉山伯夫人有意与丘老夫人相争,可给她些许助力。但眉山伯夫人跟丘老夫人争了几十年都没能争赢,妯娌丘大奶奶又立场暧昧,没法指望。她如今总算明白当初做了蠢事。请求母亲原谅,救她出生天。

方大太太听完这些后,已经泪流满面了。长女再不争气,也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又因为是她头一个孩子,她曾在长女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若不是当初为长女所作所为感到伤心,她绝不会一气之下。将新婚的长女抛在京中,带着其他儿女前往济宁与丈夫团聚的。可知dào

长女如今有难,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含泪对赵琇道:“多谢赵姑娘传信。令我知dào

小女境况。我这就回家打点行李,尽快赶回京中。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丘家那些恶徒得逞!”

赵琇微笑道:“伯母暂且不用担心,算算时间。离令婿那个表妹生产的日子还长着呢。方大姐姐眼下定然无事。况且我出京前,已经先去寻了冯太太,冯太太说,要叫上几个姐妹,时不时往眉山伯府去,探望方大姐姐,也叫那丘家人知dào

,方大姐姐并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想来丘家人再恶毒。也不至于会蠢到真的将人害了吧?”

方大太太闻言,果然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非常感激赵琇:“赵姑娘说得是,有我们家几位姑太太护着,慧姐儿想必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事的。只是我一想起丘家所为,心里就怒不可遏!当初是他们丘家上门求亲,我见那丘惠友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材,方才允了他家。哪里想到慧姐儿嫁过去才几日,他们就变了脸呢?若只是为了给他家老太太那个不知廉耻的侄孙女儿寻个能做便宜娘亲的正妻,京中有的是家世不显的官家姑娘。他家凭什么就看中了我家慧姐儿?我们方家即使一时落魄了,也不是随便他们丘家能捏扁搓圆的!”

方家老太爷原是太祖朝时的高官,家中颇有权势,家族也是兴旺发达。据说最繁荣的时候,全国各省、道、府都有方家的姻亲为官。如今老一辈的姑太太们大都去世了,儿孙们跟方家的关系又远了一层。而方家现任的当家方崇山,长年留在京中做着太平官,除了一心要送女入宫之外,倒也没有太突出的地方,能力平平,不过不失,只在人情往来方面有些问题。若是他跟那些姻亲全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兴许家业不至于衰败下来。可他不去跟人凑近乎,人家怎会理睬他?

不过方家的人脉底蕴在此,若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方家的姻亲们是不会眼睁睁看着方家出事的。因此方大太太对方家十分有信心,不敢置信同样家势不振的眉山伯府丘家,竟然敢对方家下这样的圈套?他们真以为方家没人了吗?

方仁珠小声对母亲说:“丘家当日上门提亲,颇为热络,那时我们全家人都以为他们极有诚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他家才将大姐姐娶进门,就要害她,难不成一开始就是冲着害人去的?大姐姐并没有得罪他家吧?再者,他家虽是伯府门第,但家中并无实权,爵位又没法再往下传了。丘惠友是次子,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既然想娶妻,又喜欢他的表妹,为何不直接娶表妹为正室呢?倒要寻个不相干的人来占了元配之位,再害了人家的性命,好叫表妹做填房。”

方大太太冷笑道:“蔡家那个女儿我也听说了,是庶出,好象是蔡大老爷的通房所生。据说在她几个姐妹里头,她是长得最标志的一个。丘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亲上加亲,常常把这个侄孙女接进府中。可惜,蔡家原是小门小户,若不是女婿封了侯,撑起这偌大的家业,连带的他家也发了达,他家又怎么可能妄想攀高枝儿?丘老夫人也不知是打算提携娘家人,还是有心要添个帮手,好与儿媳相争,才会明知dào

蔡家不入流,还一心想要抬举了侄孙女儿。可惜她有私心,她儿子儿媳却不是蠢人。蔡家连个正经的实职都没有,丘惠友是次子,迟早要分家出去,若没个好岳家帮衬,日后如何过活?自然不肯允婚。没想到他们最后会给儿子说了慧姐儿,又想借慧姐儿的名头。给丘惠友添个有力的岳家,同时又不耽误他与爱妾的事,真真打了好响的如意算盘!”

方大太太越想越生气。骂道:“那不要脸的东西!我们方家何曾招惹过他?一心将爱女相许,只盼着他们夫妻和睦,丘惠友居然会做出骗亲的事情来!等我回京后揭了他的脸皮,叫世人都知dào

丘家私底下是什么货色!”

赵琇也知dào

方大太太十分气愤,不过她觉得对方有些误会方仁珠的意思了。瞧着方仁珠闭了嘴,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她无奈地替前者开了口:“伯母。五姑娘大概是在怀疑,丘家要骗亲也没必要非得选择方家,还为了次子身边一个妾腹中所怀骨肉。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就只是为了给那妾的孩子添一个元配生母?这里头会不会有别的隐情?”

方大太太若有所思。

这时候一直没有插话的张氏忽然开口了:“丘家有个正当龄的女儿吧?我记得她容貌很不错,出门做客,举手投足都看得出来。她家里人教养她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丘家底蕴太差。他家老太太也不大有见识,却偏好当家作主,因此丘家从前时常闹些笑话,直到如今这位眉山伯夫人过了门,接掌家务,方才有了些规矩,但始终还是差了口气。丘家那姑娘的举止能让人看得出来,幽雅得有些刻意了。可能教出这样的姑娘来,丘家所图也不小。我听说丘家姑娘是皇后宫中的座上客。会不会是看中了令嫒哪一样好处呢?”

方大太太被她说得一惊,低头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么一回事。当初他们方家想要送方慧珠入宫,花了多少心思呀,请来教导她的都是一流的先生,教礼仪,教谈吐,教诗词歌赋,教人情世故……所有的这些都没能派上用场,对于方家人来说自然是白费了心思,但在有心人看来,方慧珠恐怕是一个现成的老师吧?

方大太太觉得,她不能再拖拉下去了,顶多过上两三日,她就要起程赶回京城去,把女儿接回娘家。她还得跟丈夫商量一番,是不是寻个法子,把丘家的计谋公之于众,然后请官府判方慧珠与丘惠友夫妻和离。这对方慧珠日后的伤害也更小些。

只是丈夫这边,她也放心不下。看了看女儿,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仁姐儿暂时留在这里,代掌家务。腊月新年里一应事务,都交给你了。你跟我学了几个月,想来也有些心得,正是历练的时候。不必惊慌,今年是你父头一次在济宁任上过年,不熟悉世情,略出些差错也是有的。济宁一府除了他以外,上头就再没别人在了,即使出了差错,旁人也会多担待。仁姐儿只管放宽心,大胆去做就好,我会留下人手给你帮忙的。”

方仁珠连忙起身接过了任务:“是,女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绝不让母亲失望。”

方大太太点了点头,转脸对张氏感激地道:“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令孙女儿,否则我还不知dào

自己的女儿几乎要被人害了呢。这份恩情,我们夫妻都会铭记在心的。日后府上有什么差遣,您和一对孙儿孙女只管开口。只要是方家能办到的,我们都会去办。”

以方家的人脉,方大太太能说出这句话,实在不容易。张氏笑道:“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们琇姐儿不过是帮着捎封信,顺手为之罢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方大太太笑笑:“您别跟我客气,我心里始终记得这份恩情就是。”

有了方慧珠的事,方大太太急着回去跟丈夫商议,没过多久就起身告辞了。赵琇把人送出门去,方仁珠拉了拉她的手:“今日不曾详谈,改日我再来看你。”

赵琇送走了客人,正要回正屋去,中途却遇上了随行的婆子,名叫涂三阳家的。对方吞吞吐吐地跟她说:“姑娘,有一件事……小的不知该不该说。”

赵琇挑挑眉:“有话就说吧,什么事?”

涂三阳家的深吸一口气:“小的方才跟车到驿站来的时候,好象瞧见从前小长房的湘姐儿了。她就巴在街边盯着老夫人和姑娘的车架瞧呢。”

赵琇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是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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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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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厌恶赵湘为人,固然是因蒋氏所为而产生的迁怒,但更多的是对她本人行事风格的鄙夷。

赵琇本是穿越而来,对本尊的生身父母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更何况当年赵焯夫妻被蒋氏害死的时候,赵湘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不曾参与过这件事,所以称不上是仇人。但赵湘对小二房的轻视与欺骗,还有为了谋求高门婚姻不顾尊严,时时利用小二房的行径,却让赵琇心中极为不齿。她没兴趣对这个曾经的侄女儿赶尽杀绝,却也不打算继xù

让对方在自己面前膈应人,所以直接把人送到蒋七老爷处,就撒手不管了。后来听说赵湘丢下了亲祖母,投奔亲舅舅蒋大老爷去了,赵琇更认定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这种没有亲情、没有道德廉耻的人,继xù

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天知dào

她什么时候就会惹出点麻烦来?

可赵琇万万没想到,赵湘居然会如此阴魂不散。他们祖孙不过是路过济宁,稍微停留两三日,赵湘竟然就盯上了。她还想做什么?蒋家是她亲娘舅,就算丢了官职,家底还在,正是她所期望的富家大户。更兼蒋家看起来也挺重视血亲的,否则不可能会在蒋氏被下狱后,一直想方设法接济她在狱中的生活。对妹妹尚且如此,那对妹妹的亲生女儿,想必也不会太糟糕?衣食温饱还是能保证的,也不必为生计奔波。在这种人家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琇心里有些生气。就问涂三阳家的:“你瞧湘姐儿在街上盯着我们看时,可有什么异样?我们在驿站里安顿下来后,有没有蒋家的人跑过来打探些什么?”如果赵湘能使唤得动什么人跑腿。估计就只有从蒋家找了。

涂三阳家的也不大清楚:“她就是在街边盯着老夫人与姑娘的车驾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小的多瞧了她几眼,觉得她比在京里的时候要瘦削多了,脸色也不大好,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怕是连咱们府里三等的丫头都不如呢。”

“哦?”赵琇挑了挑眉。有些意wài

。难不成赵湘在蒋家过得不大好?

她想了想,就吩咐涂三阳家的:“去打听一下蒋家如今的情形,别惊动了旁人。”

涂三阳家的领命而去。她眼下就在驿站里安顿下来。有的是机会与驿站里的婆子说话,若是有别家官眷来问候郡公夫人,她还能认识几个别家的婆子媳妇呢。蒋家在济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想打听一下他家近况。并不是难事。

很快她就报了回来:“蒋家丢了官职。回乡后一直在居丧,家里人不出门,旁人也不上他家去,门前十分冷清。听闻他们族里正在闹呢,说是蒋大老爷如今的身份,不方便代表家族在外交际,不如改托他人;又有因族田所得分配不均而骂起长房的后生;还有衙门里的人查出蒋家名下的田地太多,却不肯缴税。吵着要他家补上银子,否则就要抓人……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如今蒋家在济宁城里,也是风头浪尖的人物呢。”

赵琇听得冷笑,当初蒋家得势的时候,自然是家中客似云来,有的是人巴结,族里人也甘心信服,地方衙门更不会胆大包天地要求他家为土地纳税。如今他家丢了官,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不过蒋家当年既然决意要为了私情而忘国法,如今会遭报应,也是他们活该。

赵琇又问涂三阳家的:“可有赵湘的消息?”

这点也是涂三阳家的疑惑的地方:“说来也奇了,外头的人都不知dào

蒋家住进了一位姓赵的表姑娘,倒是提过他家太太一个远房外甥女没了父母,无依无靠就投奔了来,不过不是姓赵,而是姓牛,今年及笄,新近由蒋家大老爷做主,说了一门亲事。只是小的没打听出来对方是谁。”

赵琇有些意wài

,赵湘自然不姓牛,而且还不到及笄的年纪。到底是蒋家另有一位姓牛的表姑娘,却完全隐瞒了赵湘的存zài

,还是直接给她安排了另一个身份?说来也是,赵湘是大逆罪臣之女,出身不大光彩,蒋家又是因为牵涉谋逆而被夺官的,将她收留在家,容易惹祸,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给她改个姓,再改一改年纪,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赵湘不知有何感想?她刚摆脱了祖母牛氏,亲娘舅就让她改姓牛了。蒋家到底是无心,还是故yì

打她的脸?

赵琇想了想,觉得赵湘既然有了另一个身份,还说了亲事,想来也没什么为难之处了。蒋家认下她的亲戚身份,还给她说亲,男家的身份也不会太糟,否则岂不是给蒋家脸上抹黑?既如此,赵湘大概就是过来看一眼曾经的对手,然后羡慕妒忌恨一番,也就算了,做不了什么。赵琇不想多加理会,就直接让涂三阳家的下去了。

没想到次日一早起来,涂三阳家的再次求见,这回她还带来了一个媳妇子:“她也是从前侯府旧人,小长房爵位被革时,只带着亲信走了。她那时还年轻,不曾担当什么要紧差事,就合家被留在府中,后来在内务府监管下很是过了几年苦日子。因她从前是湘姐儿院子里的丫头,那日湘姐儿路过时认出了她,今日就打发了一个小丫头来寻她,请她帮着捎一封信给老夫人。她不认得字,那小丫头说话也说不清楚,她不敢擅专,便来寻小的。小的一看那字迹,就知dào

是湘姐儿写的。因不敢扰了老夫人清静,只好来请姑娘示下。”

赵琇有些惊讶,她看向那媳妇子,后者便跪下了:“小的从前在湘姐儿院子里做洒扫上的粗活,也曾想着法儿讨好过小主人,兴许湘姐儿就是这样才认得了小的。她怕只凭旧日主仆情份。说动不了小的,还许诺要赏小的银子。小的不是那等为了些许钱财就背主的人,只是为了弄清楚湘姐儿想做什么。就把那传信的小丫头扣下了,立时去寻涂嫂子,请她引领来见姑娘。那小丫头如今就在前头门房的屋子里,小的叫妹妹去陪她说话,引她多说点湘姐儿的事。姑娘若要问她什么,小的这就去叫。”

“先别忙。”赵琇摆摆手阻止她,拿起了那封信。一看那笔迹,果然是赵湘写的,就是看起来比两年前写得差了。一看就知dào

是疏于练习的缘故,只是勉强称得上齐整而已。

而赵湘在信里所言,就更让人无语了。她说她当初与祖母牛氏一同被送到济宁,本是打算求请舅舅舅母收留她们祖孙的。没想到舅舅舅母前脚答yīng

了。后脚就命人将牛氏赶了出去,还将她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去寻找。她为此事跟蒋家人闹了一场,就惹怒了他们,从此蒋家对她越发刻薄了,不但强制她改姓,还要她象丫头一样不停地给家里人做针线,不许她出门,还时不时打骂一场。如今更过分。明知dào

林家儿子是个痨病鬼,病得快要死了。娶妻只是为了冲喜,等他走了,这妻子还要跟着下黄泉去。如此过分的条件,林家还只是区区胥吏,蒋家为了权势竟然答yīng

了,却不肯送亲生女儿去受苦,而是盯上了她这个所谓的远房外甥女。她是有苦无处诉,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遇上亲人,将她救出生天……

赵琇心想:难不成赵湘真把建南侯府的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了?她怎会觉得如此浅陋的谎言能够取信于人?

赵琇冷笑着折好了信,对那媳妇子说:“你去把那小丫头给我叫过来,待我问她一问。”

小丫头很快就被带到了她面前。赵琇看着她一身鸭蛋清的粗衣布裙,外罩灰蓝比甲,头发梳成简单的双髻,除了耳朵上有一对银丝小耳环,一应饰物皆无。这种打扮,通常都是粗使丫头的标准。再看这小丫头,长得只是平平,还有一张大饼脸,目光滞钝,看着就有些呆。再问了她几句话,她说话结结巴巴的,有些颠三倒四。

这绝对是蒋家最不起眼的粗使小丫头,难为赵湘是怎么找上这样一个信使的,难道她已经没别的人可用了吗?

小丫头似乎什么都不知dào

,只是照实复述了赵湘吩咐的内容:找一个建南侯府的媳妇子,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裳,从前未嫁人时叫什么名字,然后请她帮忙送信——若不是这媳妇子正好是负责出门跟车的,眼下就在驿站前院下人房里居住,这小丫头凭着赵湘的线索还未必能找到她呢。赵湘甚至连找到人后,该如何跟对方说清楚来意,都教了小丫头好几次,让她直接背熟了,才放出去的。

赵琇见问不出什么,就命人给了那小丫头十个钱,让她回去后跟赵湘说,那媳妇子已经收下了信,说会寻机会送上去的,只是不能担保什么时候能送到。小丫头见了钱,十分欢喜,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然后欢欢喜喜地离开。赵琇见她如此,就知dào

她并不是赵湘的心腹,赵湘居然沦落到只能找这样的人来做事,还真是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琇本不想理会赵湘的信,更担心这件事要是让张氏知dào

了,又会心软把人接过来,然后他们家从此就添了块撕不开的狗皮膏药了。不过赵湘如果真的被逼着嫁给快死的病人,婚后还有被迫殉葬的危险,就这么将人置之不理,似乎也不大好。赵琇想了想,就命人给赵玮送了个口信,让他尽量过来一趟。

赵湘既然是老郡公的血脉,赵玮如今已是赵家的当家人,对于她该如何处置,自然该交由他来做决断。

收到口信的赵玮不到半天就赶了过来,从妹妹处问清楚事情经过后,皱起了眉头:“赵湘虽不是好东西,蒋家的行径也太无耻。若是不想收留赵湘,直接将人送进庵堂也就是了,何必明知是死路,还要把亲外甥女送过去?结下这等亲事,外人也要瞧他家不起。”

对这件事,他倒是没怎么为如何处理而烦恼:“我这两天也见了几个济宁府的官,相处得还算不错,米家的事我也托了人。碰巧有个人因公务要派人到胶州去,可以领路,我就打发人跟着去了。如今正好通过那些人给那林家透个信,蒋家那边我是不打算跟他们打交道了,可若林家自个儿退了婚,蒋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至于之后赵湘能结上什么样的亲事,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赵琇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简单的办法。想来那林家应该不会太蠢,明知dào

建南侯的意思,还要上赶着得罪人吧?那这件事想必就可以顺利解决了?(未完待续……)

PS:更新迟了,我错了!对不起!顶着锅盖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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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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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行得其实还算顺利。

赵玮也没做点的,只是在相熟的几个济宁府小官员面前问起了府衙姓林的胥吏之事,得到相关信息后,又关心地问林家最近是不是要办喜事。

林家儿子得了痨病快死了,正有意娶个媳妇进门冲喜,这事儿本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因为林家曾经把主意打到旧日同僚留下来的孤女头上,被府衙里的其他人说了不少闲话,那几个小官员也有所耳闻。他们将自己知dào

的情况说了,还有些好奇建南侯为何要打听林家的事,也没听说林家与建南侯府有什么交情呀?

赵玮就叹了口气,说从前被逐出家族的一户近支族人,他家孤女如今跟着舅家过活,就住在济宁,刚刚给他送了封信来,向他这个堂叔求救,说她舅家要将她许配给一户姓林的胥吏人家中病得快要死的儿子,如果她过门后,丈夫死了,还要逼她殉葬。他虽然觉得这房族人既然已被逐出了家族,就与他无关了,可是听闻那女孩儿的舅家如此欺凌外甥女,心里也有些生气。

他就说了那么多,没要林家做什么,也没说是不是要为侄女做主。他就是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就走了。

他虽没说,那几个小官员心里却难免要多想。建南侯对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官小吏而言,简直就象是难以企及的高山,更别提赵玮还位高权重。深得圣眷,小小年纪就做了钦差。这样的人物,对他们又如此和气。一点都不摆架子,他们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巴结。若是能讨得对方欢喜,将来他们在官场上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还怕什么被上官欺凌呢?本来他们想要巴结,也找不到机会,现在可算找到一条路子了,自然不能错过。

他们立kè

将林家的当家人叫了过来。细细打听一番,得知他家确实为重病的儿子说了一门亲,不久就要过门。对方是蒋家的外甥女,听闻是父母双亡后投奔了来的。家里原也是官宦门第,只是因族人摊上颖王谋逆之事,被牵连丢了官。她父母一气之下。双双病死了。这种情况跟蒋家也差不多,只要不是正儿八经的反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新郎的母亲去蒋家亲自见过那姑娘,觉得挺年轻貌美的,举止言行都很斯文娴雅,显然是官家千金的做派,感到很满yì

,就跟蒋家定下了。不过姑娘姓牛。并不姓赵,也没听说跟建南侯府有什么关系。

可是赵玮说得很清楚。那要娶他侄女的人家就是姓林,在济宁府衙里做吏员,颇有些权势。而济宁府衙中,就只有一个吏员姓林,除了他家,再没别人了。赵玮既然是得了侄女的信方才知dào

此事的,就不可能会弄错。建南侯既然没错,那错的就一定是林家。几个小官员都劝那林家的当家人,建南侯显然对这门亲事不太满yì

,还是赶紧把婚事退了吧,外头有多少好人家女儿娶不得?如果担心将来媳妇儿娘家有人,不好挟制,到乡下买个农户人家的女儿,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横竖林家要的只是个冲喜新娘罢了。若是他家儿子将来病好了,大不了另娶好人家的女儿为妻。

那林吏员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众人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回到家,他就叫了家中子侄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命他们出去寻人打听。他的侄儿最聪明,知dào

蒋氏族人,有好些人看长房不顺眼的,就寻了其中一个最大嘴巴的,请对方吃了一顿席,便打听到了真相。

蒋家那个外甥女,压根儿就不姓牛,她确实姓赵,还是建南郡公的亲曾孙女,正是现任建南侯的堂侄女儿。蒋家大老爷的妹子从前嫁进建南侯府做媳妇,但后来犯了事,杀了继婆婆的儿子媳妇,也就是现任建南侯的亲爹娘,被丢进大牢了。她的丈夫后来跟着颖王造反,也被杀头了。夫妻俩留下几个儿女,只有这一个女儿投奔了舅家,只是名声不好听,才借了祖母的姓氏,假称姓牛罢了。

那林家侄儿回去一说,林家的当家人立kè

就吓得魂飞魄散。赵湘居然是大逆罪人之女,而且跟建南侯还有仇!他也顾不得思考赵湘为何能给建南侯送信求助,而建南侯也颇为关注这桩亲事了。这种媳妇娶回家来没半点好处,说不定还要给他添个仇家,还是退婚的好。反正他家又不是没有银子,大不了就到乡下聘个农家女儿,多给她家人些银子,立个死契,也不怕将来媳妇殉了儿子,会有娘家人来闹事。

他才拿定了主意,跟家里人一说,他侄儿又提醒他了:“建南侯对这桩婚事皱眉摇头又叹气,到底是在叹什么?他与那侄女有仇,总不会是为了替她出头吧?兴许是在为了殉葬的事在生气?”

林家的当家人又犹豫了,想了想,一咬牙:“大不了不叫媳妇殉了。我儿子说不定不会死呢?若真有个万一,叫媳妇给他守一辈子,我必不会短了她吃喝。”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林家人二话不说就上门退了亲,蒋家措手不及,问他们为什么。林家人还冷笑着回答:“瞒着你外甥女的真zhèng

身份来说亲,分明是在骗婚呢!我们老爷、太太不跟你家计较,你们也别太厚脸皮了。真闹下去,咱们到知府老爷面前辩个明白,看是谁是谁非?”

蒋大老爷自己心虚,连忙闭了嘴。

林家人退了婚,又很快在城外村子里寻了个穷苦人家,见那家长女相貌清秀,性情温和稳重,就定了下来。那家男人没了妻子,新娶了个后妻,又生了个儿子,后妻便看前妻留下来的女儿不顺眼了,见有人来聘。哪怕听说过林家儿子重病在身,还是说服丈夫答yīng

了亲事。聘金全叫这后娘给藏了起来,喜服首饰与一应陪嫁都是林家使人送去的。若不是全要原样抬回林家去,那后娘就忍不住扣下了。那女孩儿在家偷偷哭泣,林家却欢欢喜喜地回了城。这回结亲的不是蒋家这等讲究礼节的人家,连婚期都可以提前定下,冲喜冲得早,说不定对新郎还有好处呢。

赵玮得了消息,没提别的。但在见到那几个小官员时,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对他们也越发和颜悦色。这让他们心里更加肯定。先前所为一定让建南侯十分满yì

,便也安下了心。

这边厢,赵家祖孙、济宁府众官员与林家都皆大欢喜,那边厢。蒋家却闹起来了。好好的婚事出了变故。偏他们还没法跟林家辩白,本来是有心要与林家交好的,如今却结下了仇怨,这口气叫他们如何咽得下去?蒋家虽然落魄,倒还有些旧识,一来二去的,他们自然就打听到了赵玮先前叹的那口气,也知dào

赵玮会插手。是因为赵湘暗中给他送了求救信。

蒋大太太立kè

就炸了,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赵湘的房间质问。谁知在门前遇到个阻拦的。不是别人,却是她的小儿子蒋仲秋,苦苦哀求她:“母亲就别怪湘表妹了,她也是个可怜人,那门婚事她本来就不愿意,您又何必逼她嫁呢?林家不过是区区胥吏,原就配不上湘表妹。”

蒋大太太更生气了:“我倒想知dào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在父母面前也说起昏话来了?林家哪里就配不上赵湘了?你以为她还是侯府千金、官家闺秀么?她是罪臣之女!林家就算是胥吏,也比她高贵多了。你说她是个可怜人?难道我们家就不可怜?!若不是她爹娘连累,我们全家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蒋仲秋涨红着脸,低头嚅嚅地说:“这……这又不干湘表妹的事,原是她父母的罪过,又怎会是她的错?”

蒋大太太差点儿被他气得仰倒,但很快心中又警惕起来。她早就发xiàn

了,小儿子似乎对赵湘格外关照,时常替她说句好话。她就是担心他与赵湘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方才打算早早把赵湘嫁出去的。难不成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不行,她绝不容易自己的骨肉跟赵湘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厮混在一起。

她命婆子们拉开蒋仲秋,径直带人闯进了赵湘的房间。赵湘很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对门外的事听见了多少,见了蒋大太太,只是微微一笑:“见过舅母。舅母忽然大驾光临,不知何事?”

赵湘其实连日来都在忧心。据她托的那小丫头所言,信已经送进了驿站,但不知几时才能递到张氏手中,更不知dào

张氏是否会出手救她。她每日睡不好,吃不好,直到听说林家退婚的消息,才大喜若狂。她就知dào

,张氏那个好哄好骗的女人,不可能真的看着郡公爷的曾孙女嫁进胥吏人家的。而张氏既然帮了她一回,可见对她还有旧情,说不定她再求上一求,张氏就愿意带她走了?不管是回奉贤老家,还是跟着回京城,都是极好的选择。只要让她回到侯府里生活,她愿意一辈子乖乖听话,在张氏面前巴结讨好。

抱着这种想法,她对蒋家就不大看得上了。虽然知dào

蒋仲秋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但她深恶舅舅舅母们的无情,绝不愿意成为大舅母的儿媳。况且蒋家如今也落魄了,蒋仲秋日后还不知有没有前程呢,嫁给他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蒋大太太前来质问,赵湘也是不慌不忙的,早就想好了借口:“我原也没有告状的意思,不过是听闻长辈到了济宁,多日不见,想要向曾祖母请安问好罢了。又怕曾祖母想知dào

我的近况,因此就在信里多提了一句。我也是万万没想到,侯爷会为我的婚事担忧的。改日见了曾祖母与叔叔,定要向他们道谢才是。”

蒋大太太气得满脸涨红,却又心生顾忌。建南侯府对赵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原以为他们是打算不闻不问的,但如今看来似乎又不象,还是别惹怒了他们才好。

她扭头就走,回到院子却寻了丈夫,提了个建议:“给建南侯递个帖子吧?即使不能亲见,好歹也要问候一声。最要紧的是,他们对赵湘是个什么态度?若是仍旧有心管她,那索性让他们把人带回去算了!”(未完待续……)

PS:我要反省,明天早点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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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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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与赵玮赵琇兄妹压根儿就不知dào

蒋家还有这样的打算。赵琇得知林家那边退了亲,也就放心了。至于赵湘没了这桩婚事后,又会被蒋家许给什么人,就不是她关心的事了。赵湘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难道她还要管后续吗?更没兴趣替赵湘筹划一桩合意的婚事。她只是在济宁逗留两三日而已,没那空闲。

她此刻正在驿站的房间中招呼好友方五姑娘方仁珠。

方大太太收拾好行李,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一众家仆踏上了北上回京的道路。北边的运河如今已经不大好走了,她索性选择了坐马车走陆路,可想而知这一路会有多么辛苦。但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在夫家受苦的大女儿,这点辛苦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她一走,方家的中馈就交给了方仁珠。幸好方仁珠跟着母亲学了几个月,她本人又聪明,还有帮手从旁协助,倒也不难应付。忙完了家务,她还有时间到驿站来看望朋友呢。

那日久别重逢,赵琇要先紧着说方慧珠的事,也没空闲与方仁珠多聊些什么,因此直至今日,两个小姑娘才有机会说些闲话。两人谈了别后的生活,京中八卦,冯、刘、曹等几家闺中朋友的近况,新出的诗集画册,方仁珠又提到先前一路南下济宁时,她看到了运河沿岸景致,还有自己画的画。

她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直到那日,才真zhèng

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可叹从前我自以为有见识,其实不过是井底蛙,根本就不知dào

外头的世界有多大。我从前自问画技还算过得去。作的诗词也可以拿得出手,见了你的画作诗作,只觉得新奇大气,不是我能作得出来的,心里虽羡慕,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我亲自坐着船,沿运河顺流而下。看到岸上的风光,看到天地间的辽阔,看到农人的辛劳。看到风雨的无情……等我看到了这一切,才知dào

从前错过了多少。我不过是养在深闺中的弱女,多读了几本书,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呢。怎么就敢自认聪明?”

她叹息不已。又看向赵琇:“曾经见识过这一切的你,自然要比我见识广博。你不爱对人炫耀,其实心里是有数的。我想起当初姐妹们对你多有轻视,只觉得你是乡下来的,必然什么都不懂,处处都比不上她们。我那时没有吭声,心里其实未必就没有同感。今日我才明白,其实真zhèng

什么都不懂的是我们才对。那时的你看着我们。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赵琇笑了:“可笑不可笑的,我哪里想得那么多?这世间万物。谁也不能说就全都了解了。我不过是比你多知dào

些俗务,多见识了些风光,未必就比你聪明了。至少我在诗词上头的天赋,就远远比不得你。你说我的诗好,只是因为我能想到些你想不到的语句,那却不是你天赋不如我,而是我见过些你不知dào

的好诗罢了。”

方仁珠抿嘴而笑:“你也太谦虚,若要说诗词读得多,你必然是比不上我的。你家虽有书馆,藏书最多的却不在诗词一类。我们方家儿女却是自小读诗、学诗。我只看你的诗作,便知dào

你只是看得少、练得少的缘故。但你仍然能写出那样的好诗,可见你的天赋并不逊色于我。还有你的画,你的字,哪一样不在闺阁中拔尖?外人不知dào

也就罢了,我却是一清二楚的。”

赵琇又笑了:“在闺阁中拔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先不说咱们认识、来往的闺阁中人才占了天下的几成,光是在闺阁中比斗,就称不上是光彩的事。我从小就跟我哥哥一起读书,他学的东西,我都要学的,直到后来他考中了秀才,我也长大了,要帮着管家,各自学的东西才有了不同。他好歹也是顺天乡试的亚魁,我若太过蠢笨,岂不是有辱他的脸面?我觉得真要比,就该跟天下人比去,好歹也要跟世间所有的同龄人相比。我们未必就比男孩子差了,要把他们全都比下去,才敢说自己是个拔尖的人物呢。”

这话说得方仁珠双眼异彩涟涟,双颊浮起红晕,她有些激动地看着赵琇,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嘴笑了笑,道:“姐姐是有大志向的人,我也不能太过颓废了。”

小姐妹俩对视而笑,各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方仁珠放下茶碗,改变了话题:“这两日我在家,听底下人议论,说姐姐家里跟我们府衙一个吏员生出点事故来,可是真的?”

这说的定是赵湘那桩已被解决了的婚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赵琇也没有向朋友隐瞒的意思:“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她简单地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陈述了一遍。

方仁珠若有所思,赵琇瞧着便问:“怎么了?你是觉得赵湘可怜,不忍心吗?你们从前也是旧识,我不理会她就罢了,却不会拦着你与她来往的。”

方仁珠摇了摇头,神色肃然:“她是个品德败坏的人,我在京中早有耳闻。到了济宁后,我虽然听说过蒋家有个外甥女来投,但因为听说是姓牛的,就没多想,直到昨儿才知dào

是她。她虽可怜,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受父母连累,自己立身又不正,不仁不孝不义,今日尚能过衣食不愁的日子,已是幸运至极。她既然如此幸运,我又何必再与她往来?不过,我也不会跟不知情的人说她从前的旧事,就是了。”

赵琇笑了,她就知dào

方仁珠是这样的人,因此也不担心后者真会跟赵湘重新交好。她问:“那你方才是在想什么呢?”

“我并不担心赵湘,而是担心林家。”方仁珠正色道。“你在济宁逗留时间太短,并不知dào

这家人的底细。他们不过是区区小吏,哪里来的权势?而蒋家从前得官时。何等风光?他们家子弟俱是正经科举出身,自有傲气,即使如今成了白身,也不至于一二年间,就堕落到要巴结小吏的地步了。”

“哦?”赵琇好奇了,“难不成这林家有什么来头?”

方仁珠压低了声音:“他家也算不上有来头,不过是积年老吏。世代相承,在这济宁府衙中已经有三代了。从前也不过是小门小户,却因他家女儿嫁进了省内一户豪绅之家。给那家三房的独子做了小妾,又生下了那一房唯一的孙子,便母以子贵,连带着娘家人也威风起来。只因林家行事还算有分寸。不至于惹了众怒。因此旁人都与他家客气,其实看的是那家豪绅的脸面,并不是林家如何了不得。”顿了顿,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户豪绅,听闻与郭家交情很好,曾为姻亲,不过不曾卷进谋逆案中。因此仍旧风光得很。但我父亲与叔叔都曾对母亲、哥哥和我千叮万嘱,说千万别跟他们家的人来往。”

赵琇挑起了眉头。郭家。说的就是颖王生母郭淑妃的娘家吧?他家可是颖王谋逆的主要支持者呢。这家豪绅若真与他家关系紧密,是不是真的与谋逆全无关系,那还真是不好说。若是没有来由,方崇山兄弟也不会叫家里人别跟他家的人来往了。

她比较好奇的是方仁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位朋友原是个风雅清高的人,对于俗务素来是不关心的。

听了她的疑问,方仁珠立kè

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那是我从前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我长大了,姐姐早已出嫁,母亲一个人料理家务,实在辛苦。我身为人子,自当为母亲分忧,否则也太不孝了些。”再说,尚琼是家中长子,她与他已定下亲事,日后成婚,她就要担起尚家长媳的职责。再象从前一样只顾诗书不管俗事,是行不通的。

赵琇听得笑了,道:“其实这些事跟诗书也不冲突的,就比如我们闲聊的时候,除了诗词歌赋,也会说说朋友家的趣事呢。”

方仁珠笑笑,便认真地叮嘱她:“不要跟那家豪绅与林家的人多加往来。我父亲和三叔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般嘱咐了,必有缘故。我担心他们跟谋逆案有牵扯,可他们在省内人多势众,姻亲故旧也多,听说还养了私兵。能远着些,还是远着些的好。”

赵琇有些意wài

,但还是点头答yīng

了,又向朋友道了谢。

方仁珠今日本就是来见朋友的,却没法留太久,还要回家去料理家务呢。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向赵琇告辞,又将几幅新作的务送给后者做礼物。

赵琇有些惭愧,这一路南行,因天气寒冷,墨汁不好化开,她总共就没练过几幅画,倒是用自制的炭笔画过些速写。但现在看着方仁珠那几幅精美的山水田园,叫她如何拿得出手?这也让她暗暗警惕,有些东西如同逆水行舟,是不进则退的,她不能再继xù

松懈下去了。

赵琇送方仁珠出门,恰好方家嫡长子方锦骐来接妹妹,站在大门外往里看,正看见妹妹与一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少女齐齐向外走来。那少女穿着海棠红的锦袄,淡黄的绣花裙,头上带着毛茸茸的兔皮护耳,一张笑脸说不出的娇艳可人。方锦骐忽然红了脸,知dào

这必然就是妹妹的好友,建南侯之妹赵大姑娘了。他连忙低下头去,又转过半个身,耳根还是红的。

赵琇并不知dào

门外的动静,这里是驿站,不是自家,她晓得外头人来人往,便只送到了前院,就向方仁珠告别了。她很有可能这两天就要离开,因此未必还有机会与方仁珠再见,便与她相约来年春天回京路上再会。

两女依依惜别一番,赵琇站在门里,目送方仁珠上了马车,在哥哥的护送下离开了。她正想回身,却忽然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响,却是高桢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她做的那身斗篷,风姿俊秀,看得她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微笑着问:“世子怎么忽然过来了?也不打发人先说一声,我好做准bèi

。”

高桢板着脸,表情不太好kàn

。他有些委屈地看了赵琇一眼:“方才那是谁来了?”

赵琇答道:“是方家五姑娘呀,世子没瞧见他家马车上的印记?”

“谁会记他家马车上的印记?”他的眼睛光盯着骑马的人了!

高桢的脸色略好kàn

了些,心想方锦骐定是来接送妹妹的,只是眼睛看了些不该看的地方而已。他不是个爱迁怒的人,自然不会冲着无辜的人发脾气。

他只是对赵琇说:“收拾一下吧,我们预备明儿就走了。”

“啊?”赵琇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未完待续……)

PS:是我的错!对不起!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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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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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琇早有心理准bèi

,估计这两日就会有通知下来,让她与张氏收拾行李回到船上,继xù

南下了,但高桢这话说得太突然,让她一点心理准bèi

都没有,未免觉得太仓促了些。

她不由得问:“怎么这么突然?明儿就走?昨儿哥哥回来,也不见他提起。”

高桢笑道:“昨儿我们还不知dào

几时能走呢,今日才有了准信,你哥哥原也不知dào

。不过他如今知dào

了,想来一会儿办完了事,就会来告sù

你们了。”

赵琇隐约记得他们在济宁逗留几天,是有事要办的,而且是机密大事,就含糊地问:“你们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高桢微笑着点头,没有多说。赵琇也就放了心,笑道:“能早些起程也好。我看着这两日天气放晴了,似乎也暖和了些,就怕再待下去,又下起雪来,倒不如趁着天气好多赶赶路。过了济宁,没多远就是江苏地界了,那边的河面我记得要更好走一些。”

高桢点头道:“确实。这两日河面上那些碎冰都化了,若是再下雪,还不知dào

会不会堵塞运河,早早离了这里是正经。眼下十一月已过半,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若是不能赶在年前到达上海,验看各处堤坝,那就得等到年后方能前往,未免太耽误功夫。既然济宁事了,我父王也觉得该早些动身。接下来的路程,兴许要走快些了呢。”

赵琇明白了:“那我立kè

吩咐下去,让大家收拾东西。”一些该采买的就赶紧采买了。济宁城中也能买到质量尚可的银霜炭。赶紧多买些,路上也好拿来取暖。就算自家用不完,拿去接济其他人。给哥哥赵玮做人情也是好的。

高桢听了微笑,又劝她:“我知dào

你可能会舍不得朋友,但明年回京的时候还能再见,你也可以给她写信。等过几年方崇山回京,你们又能时时相聚了,因此不必太过感伤。”

赵琇笑道:“我哪里就感伤了?不过是有些不舍罢了。”

送走了高桢,赵琇立kè

下令家人打包行李。她这边有了动静。同样住在驿馆其他院子的人听到了声音,也惊疑起来。这时船上来了消息,各人慌忙跟着收拾东西。一时间。钦差要离城的消息就传开了。

大部分人都早有预感,但也有些人十分意wài

,没想到此前不见有苗头,钦差们却说走就要走。有人不甘心结下的善缘就此浪费。赶紧抓紧时间借着践行名义。再刷点好感;有人忙着置办礼物送人,跟人私下讨要许诺;也有人是真心舍不得朋友,抓紧机会多聚几次,喝酒惜别。

蒋家却有些急了,他们刚刚托人递了信进驿站,还不见回音呢,钦差一行怎么就要走了呢?若是建南侯祖孙明天就走,那还有时间见他们么?赵湘这边又该如何处置?

蒋大太太很想说。直接把人往驿站一丢就好。但蒋大老爷想得多些,不打算采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万一得罪了建南侯,他如今还在济宁城里呢,知府一家又与他家交好,倘若建南侯授意知府来为难蒋家,蒋家哪里有抵挡之力?想了又想,蒋大老爷还是决定要寻位朋友帮忙,请朋友的太太往建南郡公夫人张氏面前探一探口风。

而赵湘,此刻正在收拾行李。她已经托小丫头又捎了一封信去驿馆了,只要张氏看了,必然会接她回去的。张氏本来就对她还有恻隐之心,她态度如此卑微,又一直在认错,张氏应该会心软才对……

那封信确实又送到了驿馆,仍旧落入上回那媳妇子手中。那媳妇子立kè

就通知了涂三阳家的,后者也不敢惊动了旁人,揣了信带着那媳妇子来寻赵琇。偏偏赵琇看着人收拾行李、采买东西去了,赵玮倒是刚刚过来看望祖母,正与张氏在屋里说话。涂三阳家的见赵玮在,探头探脑地不敢擅入,正打算带着那媳妇子回转,谁知张氏眼尖瞧见了,就问:“外头是谁在那里?”赵玮也望了过去。

赵玮袭爵逾年,如今有了功名,得了差使,虽然还是青葱少年,身上却已经多了几分威仪。他这一望,涂三阳家的与那媳妇子本想避开,也不敢避了,只得齐齐上前见了礼。

张氏还认得涂三阳家的:“你男人可好?这一趟南下,路过山东,你们两口子怎的也不说一声?我好叫汪福来安排你们回高唐一趟,探探亲?”

涂三阳的弟弟一家都在高唐庄子上当差,他弟弟的岳家还是那边的庄头,昔年他夫妻二人落难时,也是投奔去那边的。如今他们境况好了,若有机会,自然要过去探亲。赵家主仆路过山东,本来就要打发人到高唐庄子上看一看,对对账,查问一下今年的产出,再问问那里的人是否每逢年节都到临清祭拜赵焯夫妻了。若派了涂三阳去,也算是公私两便。因此张氏才会这样问。

涂三阳家的连忙答道:“小的男人就去了高唐,昨儿已经回来了,说是一切都好。高唐庄子上的庄头叫问候老夫人、侯爷和姑娘呢。小的要在内院当差,不曾得闲,就没跟着去。”

这事儿赵玮是知dào

的,对张氏说:“派去高唐的人确实回来了,孙儿已经见过。他们庄子上一年四季,每逢年节都会去临清祭拜,也在附近的寺庙里施米施药,为父亲和母亲祈福,也为当年一同遇难的仆从船工超度,不曾有片刻怠慢处。”

张氏满yì

了:“那就好。别的事都罢了,这一件才是最重yào

的。”

赵玮笑笑,又去问涂三阳家的:“你方才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若有事来回,怎的不说话?”

涂三阳家的不敢隐瞒。只得答说:“有一件事要请姑娘的示下,小的见姑娘不在屋里,就想等她回来了再说。”

张氏叹道:“到底是什么事?还非得让她拿主意?也罢。你跟我说了吧。你们姑娘从早忙到晚,可怜她一个孩子,家里家外操碎了心。其实我还不是很老,从前也是管过家的,如今虽然懒散了些,却也不是太无能,想来路上的琐事我还是能料理得来的。你说吧。是什么事?”

涂三阳家的哑然,看了看赵玮。赵玮没明白,却只命令她照实说。她没办法。只好讲了,又将信奉上。赵玮一听她起了话头就开始后悔,可惜已经来不及。

等赵琇回来的时候,张氏已经看完了赵湘的信。默默地坐在那里不说话。赵玮则阴沉着脸坐在一旁。赵琇心中不解。听涂三阳家的压低声音迅速说了原委,她才明白了。苦笑了下,她先把涂三阳家的与那媳妇子打发走了,又摒退左右,方才坐到张氏身边,柔声问:“我给祖母赔礼,这事儿我早就知dào

了,只是不清楚赵湘写信的用意。不想惊动了您,因此就跟哥哥商量去了。如今事情早已解决。没想到她又要写信来。她这回是想要什么?”

张氏将信递给了赵琇,赵琇一目十行地看了,发xiàn

赵湘从头到尾就在装可怜,说蒋家如何虐待她,又说她如何感激曾祖母和叔叔,还说她自知从前年少无知,犯了许多错,也不敢奢望张氏会原谅她,只盼着张氏能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她愿意在佛前敲经念佛,为过去犯下的过错赎罪,云云。

赵琇笑了笑:“她有心赎罪倒是好的,不拘哪里,都不会妨碍她向佛之心,就怕她心里不诚,佛祖要嫌弃她。”

赵玮把赵湘上一封来信的事对张氏说了,道:“她那时说是怕夫家会逼她殉夫。孙儿素来不屑她品性为人,原不想理会。只是想到,若那林家当真要逼儿媳殉葬,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家却跟蒋氏、赵湘不是一路人,比不得她们残酷不仁,若是视若无睹,未免伤了阴德。孙儿就直接问了认识的济宁府官员,托他们给那林家递了口信。原本想着,只要他们别把人逼死了就好。谁知林家胆怯,竟直接将婚事退了。孙儿心想,既然赵湘不会被逼着殉夫,后面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只是在济宁逗留几日,难不成还要管她一辈子?没想到她今儿又有信来,还说了这一车的废话。”

张氏听得笑了:“她定是想让我把她带走呢,我却不是那等蠢钝好哄的人。她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一点孝心皆无,亲祖母都能弃了。我虽是她曾祖母,却不是血亲,她又怎会孝顺我呢?不过是在蒋家日子不顺,就想回咱们侯府来过好日子罢了。我才不上这个当。蒋家将她嫁给那吏员之子,若是没有殉葬之忧,原也是门不错的亲事。她嫌弃人家是胥吏,却不知dào

胥吏也是良民,比她一个罪臣之女要强得多了。况且听旁人说,那林家原也颇为殷实,除了不能科举,竟没有哪里不好,反倒是她配不上那等人家了。若不是人家急着娶媳妇冲喜,她又改名换姓地哄人,人家也不会看中了她。如今亲事作罢,那就是她没那个福气,今后如何,且由得她去吧。她早不是建南侯府子孙,我又何必替她操这个心?”

赵玮赵琇听了,都觉得惊喜无比,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意思。张氏察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你们以为我会被她哄骗过去么?你们的祖母没那么糊涂!”

赵琇忙挽着她的臂弯撒娇道:“哪儿有呀?我和哥哥是怕您想到她是祖父的血脉,就忍不住心软……”

张氏冷哼了一声:“有她这样的血脉,郡公爷脸上也无光!她也配做郡公爷的曾孙女儿?早知她是这样的人品,当初我还不如不将她们赎买出来,由得她们在牢里自生自灭,或是流放去了西北,省了多少事!”

赵琇听得眉开眼笑,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这一晚,祖孙三人收拾行李,次日一早起来,就坐车出了城,直接去了码头登船。趁着天晴,太阳才刚升起来,广平王就下令开船了。船队迅速离岸,向南驶去,不曾惊动了本地官绅。

等赵湘得信时,船队已经走远了。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城,看着空荡荡的码头,想起这两日已经在舅舅舅母面前说了无数的“硬气话”,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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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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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湘坐在地上默默流泪,心里已经惊惶一片了。

她万万没想到,建南侯府那祖孙三人,竟是真的把她丢下不管了,连一句托付的话都没有!他们既然对她如此无情,又为何在收到她的信后,替她解决了林家的婚事呢?若他们对她还念几分旧情,看在她是老郡公血脉的份上,多照应一分,又为何明知dào

蒋家待她不好,也不肯将她带走?

哪怕他们跟蒋家说一句话,叫蒋家好好对她,也是好的。一句话没有,就象她这个人不存zài

一般,叫她日后如何在蒋家待下去?!

赵湘在那里哭个不停,直到看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来的是蒋大舅爷嫡出的次子蒋仲秋,素来对她多有善意。她心中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年轻貌美,又温柔小意有心笼络的缘故。可蒋大太太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一心要破坏她的青云路,她是断不愿意给自己找个这样的婆婆的,因此也不大看得上蒋仲秋。但平心而论,他对她确实很不错。

此刻蒋仲秋看向赵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怜惜:“湘表妹,别伤心了。他们不管你不要紧,你还有我们家呢。冬日天寒,码头上风大,我们赶紧回家去吧。你坐在雪地上,当心一会儿着了凉。”

赵湘慢慢地收了泪,略一思索,就哽咽着说:“二表哥,多谢你的关心。如今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二表哥一个。”

蒋仲秋双颊红了,低头害羞地说:“湘表妹别担心,我会护着你。不叫你受委屈的。”

赵湘掉了几滴泪,柔弱地将手伸到他面前,想让他把自己扶起来。蒋仲秋激动得浑身发抖,正要伸手,却冷不防看到不远处,母亲蒋大太太扶着丫头下了轿子,黑着脸走过来。他到底还是害pà

母亲教xùn

的。也知dào

照礼数,自己不该去扶表妹一个闺阁女子,连忙缩了手退到一边。低头不语。

蒋大太太扶着丫头快步走来,方才儿子与赵湘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冷笑一声。眼刀直往赵湘脸上飞去:“外甥女怎么没跟贵亲一道走呢?你不是说郡公夫人心疼你么?她老人家可连一句关照的话都没留下呢!借人家的名头在我家耍了这两日的威风。如今牛皮吹破了,你怎么还有脸见人?!”

赵湘咬紧了嘴唇不回答,满脸涨得通红。她就知dào

,这回失算,大舅母是绝不会饶了她的。但不要紧,只要她巴紧了蒋仲秋,不怕蒋仲秋的母亲奈何得了她。哪个做娘的能拗过亲生儿子?虽然蒋仲秋不象有出息的样子,但如今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得先让自己留在蒋家。再图后事,若实在没法子。便嫁了蒋仲秋也罢。

她这番盘算哪里瞒得过蒋大太太?蒋大太太冷笑几声,就对儿子道:“你如今怎的还会被她迷惑?这两日她在家中待你如何?你为何就不知dào

醒悟呢?!你总埋怨母亲不该将她许给林家儿子,怎么就不想想,母亲这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

蒋家因颖王谋逆案受了牵连,革职回家,但革职就是惩罚了,回家之后,身上却是没有罪名的,因此儿子们也算不得犯官之后。蒋家回乡后声势大不如前,便想着让两个儿子下场科举,好东山再起。然而要参加科举,就先得取得科考资格。这事儿是衙门里的礼房管着。现任的济宁知府方崇山,那是个再小心谨慎不过的人,因自家接连有人跟逆王扯上了关系,他就格外避讳些,生怕犯了忌讳。有他主政,济宁一府中,但凡有谋逆嫌疑的人家,都休想其子弟能得到科举的资格。象蒋家这样还出了个杀人重犯女儿的,就更别指望了。蒋家只能将主意打到礼房司吏头上,那便是林家的家主了。

蒋家想的,无非是一府童生成百上千,又都在底下各县考试,方崇山不可能一个一个地过问。那林家家主有族人与姻亲在下头各县的礼房做事,有他照拂,蒋家两个儿子都能轻易蒙骗过方知府,参加童生试。等他们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方崇山就不好再拿捏他们了。再等方崇山任满离开,后面的事情更好办。而林家有钱有权,愁的不过是病重的儿子。蒋大舅爷将外甥女嫁过去,两边成了便宜亲家,要说情也方便。

如今这计划自然是失败了,亲没结成,还有些结仇的意思。若是连林家都要在蒋家兄弟的科考资格上设阻碍,他们索性别下场得了。

蒋大太太这一说明,蒋仲秋总算明白了父母的苦心。一时间,对自己前程不保的恐惧战胜了对赵湘的怜惜,他无措地问母亲:“那儿子该怎么办?”

蒋大太太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在家多苦读两年吧。等事情淡了,自然好说。”她低头拭了拭泪水,又指着赵湘道:“我也明白你对这丫头是个什么心思,只是你要想好了,她那身世如今满济宁府皆知,再也没人相信她是什么姓牛的官家千金,不过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方才投奔了来的。你若要与她厮混在一起,将来别说科考,怕是连亲友间都没有立足之地。你若当真对她有心,宁可忤逆父母也要护着她,我就只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们一块儿离了我们蒋家的地儿,自谋生路去吧。没了她在,兴许你哥哥的前程还有些指望,你姐姐都成老姑娘了,兴许还有嫁得出去的一天。”

蒋仲秋哭了:“母亲说的是什么话?您这样说,叫儿子无地自容了。”

蒋大太太哽咽着说:“如此说来,你还是愿意孝顺父母的?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回家去吧。我答yīng

你,不会把她随意嫁出去的——如今也没人敢娶她了。我不短她吃喝,也不打她骂她,你就此丢开手可好?好好读书,日后考个功名,母亲会为你挑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妻子。”

蒋仲秋红着脸含泪道:“母亲误会了,儿子对湘表妹并无他意,不过是兄妹间的关心罢了。她生活无忧,儿子自然放心。”说完又对赵湘说:“湘表妹只管安心留在我们家就是,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赵湘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蒋仲秋一边哭,一边听母亲吩咐,回家去了。她愣愣地看向蒋大太太,不明白她一直以来都能拿捏得住的人,为何忽然就不奏效了呢?

蒋大太太冷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那点手段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赶紧给我起来吧。如今在济宁府,怕是连贩夫走卒都不肯娶你了。你既然不愿意嫁,我也不逼你。族中也有守节的寡妇,独门小院住着,清茶淡饭吃着,每日里诵经念佛的,最是清静不过。回头我就把你送到那家去,你给我老实待着,好歹还有口饱饭吃,有件干净衣裳穿。若是不老实,再生出什么事来,又或是冲着我的儿子、侄儿们眉眼乱飞,你就给我滚出蒋家去!再不许跟任何人说,你与我们蒋家有亲。胆敢坏了蒋家名声,我就亲自打折了你的腿,扔到山沟里喂狼,看你那亲亲的曾祖母和侯爷叔叔会不会为你做主!”

她甩袖而去,只留下赵湘一人惨白着脸跪在原地,半晌,方才艰难地爬了起来,佝偻着腰肩,低头跟着蒋家的轿子回去了。

赵湘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

赵琇并不知dào

自家离开济宁后,码头上还发生了这么一桩事。她自打船队离了济宁府,便又过上了平静的船上生活。

这一回,她反省了自己,每日都要抽出时间来,多练习书画。因天冷,墨汁颜料都不好化开,她便索性用自制的炭笔去画速写。运河两岸都是一片雪白,天地间只余黑白二色,偶尔添些深深浅浅的土赭。她就集中练习画雪景,将沿途景色都画下来,备着日后天气暖和了,再根据这些速写另外细画。

她练画的时候,张氏时常过来看,有时候还会指点几句。赵玮也会来瞧,但他在书画上并不精通,不过就是欣赏点评一二罢了。奇怪的是高桢,不但经常来,还要把每幅画都细细看过,一幅一幅地猜画的是哪里,还喜欢亲自提笔在画上添些东西,有时候是块石头,有时候是个人影儿。但奇怪的是,他添了那几笔,居然也不难看,反而显得画上更有生气。赵琇起初还嫌他捣乱,后来也不提了,只觉得他在绘画上似乎也有些本事,时时请教呢。

别看高桢好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大乐意谈这些风雅的事,其实他确实懂得不少。就算当时不懂,他也只须装作“考考你”的样子,借故下楼去,跟父王秘密请教一番,又可以上楼显摆了。赵琇不知dào

,还以为他深藏不露,心下暗服,便时常拿自己不明白的事情去问他。两人接触的机会竟然比先前增加了许多。

赵玮隐约有所察觉,心里忌惮得很,有意要揭破高桢的真面目。无奈他身上有个副使的名头,是正经为公事出来的,每每路过城镇,需yào

与当地官员接触,广平王总要差他随曾侍郎出去办事,让他有机会多历练历练。这对他有好处,他心里清楚,只得忍了。等到船队重新启程,他想要跟高桢好好说说话,偏广平王又示意他去与曾侍郎等人多多相处,混熟一些,日后共事也方便。

赵玮无奈极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每日去向高桢请教学问。而赵琇还一无所觉,心里只疑惑:“哥哥今日怎么又忙碌起来了?他有那么多公事要做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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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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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进入江苏地界后,不久就到了徐州府。这时候,先前被派到平度州的家人也回来了。

被派出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老郡公在时的旧人,另一个则是赵玮身边的小厮陈冬生,珍珠嫂的儿子。前者在建南侯府当差多年,曾经跟米老太米大舅都打过交道,陈冬生则是赵玮的心腹。他本是赵家家生子,受赵玮赵琇兄妹大恩,对他们忠心耿耿。有他随行,赵玮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命令被执行时会打折扣。

他们到了平度州,先在坊间打听米大舅的传闻,果然如大姑太太赵元娘信中所言,名声很不好。他不但贪,还要装出个清官能吏的模样,对本地的士绅豪强也不怎么客气。因他到处宣扬自己是建南侯亲舅舅,旁人顾忌到建南侯府,只能忍气吞声,但暗地里没少埋怨。那两户吃了他大亏的世家望族,在本地与山东其他地方俱有亲友,急急将两家人护着转移了,但罪名始终摆脱不掉。这就结下大仇了。世家大族,往往彼此联络有姻,哪怕是为了自家血脉,他们也不能容忍米大舅再胡闹下去,便在暗中向济南那边传信,指望山东巡抚来教xùn

他。

陈冬生两人暗暗庆幸来得及时,便打出了建南侯府的旗号,来到知州衙门前叫门,叫经过的路人都知dào

他们是身份。等米大舅的管家迎出来了,那年长些的家人还大声说:“哎呀多年不见了,叔叔您老人家身体还好么?自那年我们二老爷二太太没了。十多年了,舅老爷也不见有信来,直到去年才有音信。但舅老爷在信里也没说清楚是在哪里做官。直到前些日子,我们侯爷跟着广平王南下办事,路过山东,听得舅老爷的同年提起舅老爷是在此处做知州,方才命我们来瞧瞧。如今总算是知dào

舅老爷的去处了。”

那管家干笑着,迅速扫视周围一眼,急急请他们入内。但经过的路人已经将建南侯府家人的话听得分明。彼此交头接耳起来。

不是说知州大老爷是建南侯的亲舅舅,两家十分亲厚么?怎的大老爷在平度做官,建南侯先前居然会不知dào

呢?十多年都没有往来。这还是亲娘舅呢。知州大老爷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流言慢慢在坊间流传,而米大舅这边得知陈冬生他们来了,脸皮就先是抽了一下,接着面色古怪地出来见他们了。陈冬生等送上了赵玮的书信。信中除了循例的问候语之外。就是劝说米大舅收敛的话,还直接提到了那桩冤案,让米大舅不要为了小利就冤枉无辜,世家大族背后往往亲友故交无数,当心得罪人太多,建南侯府也兜不住。

米大舅的脸色更加阴沉了,按下书信不说什么,只问那名年长些的侯府家人。赵玮是何时出发南下,何时入境山东。一路上在何地停留过,又见过些什么人,从谁那里听说了他的事。那家人有些问题答了,有些问题也说不清楚,米大舅越发暴躁,不客气地道:“地方政务自有地方官衙处置,我是此处知州,这一州事务便是我在做主。外甥在京中做着侯爷,随广平王去江南做个钦差,管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何苦伸手管别人的闲事?好不好,我还是他长辈呢!他不说帮我助我,还故yì

使些阴私手段吓唬人,眼里可有我这个长辈?!他也不怕他娘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夜里梦中来寻他!”

说罢他就甩袖赶客了,建南侯府的旧家人气得不行,出了衙门后就对陈冬生道:“米家舅老爷当初来我们侯府,就算是端茶倒水的小厮,他都要巴结几分,如今做了官,倒是得yì

起来了。没有我们侯府,他还不知在哪里呢!给他谋了官,送了仪程,二老爷与二太太没了,他连声慰问都没有。十几年了,亲外甥在老家住着,他一次都没来瞧过,也不曾有过书信。如今眼见着小侯爷又得了爵位,他倒有脸摆舅舅的款了。亏他还怪我们小侯爷不把他放在眼里,若不是怕他惹事,连累了小侯爷的清白名声,哪个乐意搭理他?!”

陈冬生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附近正竖起耳朵偷听的衙役,拉住了那家人:“阿叔别恼,咱们只管回去禀报小侯爷便是。舅老爷既然不肯听劝,小侯爷也只有秉公办事了。不是小侯爷不念亲情,实在是国法大于天,小侯爷对皇上与朝廷忠心耿耿,不肯因私忘公呀。”

两仆又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平度州。但关于米大舅那侯府靠山其实没有他宣扬的那么牢靠的传言,还是很快传开了。当地的世家大族顿时觉得心定了许多,看向米知州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不善,又少了两分忌惮。

米大舅犹不自知,还在母亲面前数落赵玮的不是呢:“先前几天夜里,孩儿书房每天都有人送来一封信,要孩儿做事收敛些,先前犯的错处就改过来,否则日后闹大了,孩儿的官位不能保。孩儿心想,那案子是孩儿亲自断的,若是改了,孩儿的脸面何在?因此绝不能改!那信必是那两家人暗中摆在书房中的,待孩儿寻着了他们的内应,定要狠狠打一顿!不曾想今日外甥的使者到了,孩儿一看他的书信,跟出现在书房里的信几乎是一个调子。这还不是外甥搞的鬼么?他若是嫌孩儿连累了他,大可以明说,用那等鬼鬼祟祟的法子做什么?既如此,孩儿断不能答yīng

了他。若是应了,赶明儿他就真的不把外祖母与舅舅放在眼里了!”

米老太心里自然是最重儿子的,连声应道:“你说得不错,那两个小畜牲都是你那死鬼姐姐生的,能是什么好货色?老天开恩,叫赵玮做了侯爷。他既然承了我们米家的骨血,就当为米家出力。你只管叫他替你谋个高官做做,至于别的。断不能轻纵了他们。孩子就该好好教,纵容得过了,他只会不学好。他父母都不在了,祖母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我们做外祖母和舅舅的,自然该多管教他,这才是真心为他好的做法呢。”

米老太与米大舅犹自做着美梦。陈冬生两人已经快马赶到了济南,求见大姑太太赵元娘了。他们从船队出发之前,赵玮就事先给过他们一封信。若是米大舅不肯听劝改正,就让他们把信送到赵元娘处。赵玮身为钦差副使,路过山东,却没有资格干涉山东政务与人事。就算他再想大义灭亲。也只能假手于人。他选中的就是大姑妈家。许家在山东布政使司为官。在省里人缘不错,时常能与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高官相见,由他来传这个口信,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既然米大舅是凭借建南侯府的势力,才能在平度州作威作福,那要是他的上司知dào

建南侯府不会为他撑腰,那是否会采取行动呢?

没想到赵元娘看了赵玮的信后,却有了不同的看法。她对丈夫许崇伦说:“疏不间亲。今日玮哥儿会因为一时义愤。请你出手教xùn

他舅舅。来日他舅舅若果真潦倒,甚至因此罪而丢了性命。他知dào

了心中不忍,说不定又要来怨我们了。我与他们名为姑侄,实jì

上还隔了一层,哪里比得上米知州是他们亲娘舅?依我看,此事我们倒不必出太多力,给那米知州些许教xùn

也就得了,倒是把那冤案给平反了,叫这山东的世家大族都感激你才是。”

许崇伦不赞同地道:“米知州行事不端,建南侯愿意大义灭亲,本是义举。他刚刚才帮了我们许家一个大忙,明年沛钊会试有望,有多一半是他的功劳呢。如今他不过托我们办点小事,捎句话罢了,你就推三阻四,不但不合正理,也寒了亲戚的心。君子在世,该做的事就要做,不可总是瞻前顾后,畏缩不前。若是事事都要犹豫,哪里做得事来?”

赵元娘气道:“我劝你也是为了你好,赵玮不过给了你父子一个本子,你们就把他夸出了花来,忘了他原不是我亲侄儿。他不过是势单力薄,有意要拉拢你们罢了。你倒好,为了他就跟我吵起来了!”

许崇伦无奈地道:“夫人这话可不对。他哪里不是你亲侄?虽然他父与夫人并非一母所生,到底是同父血脉。他可是你亲亲的侄儿呢。”

赵元娘冷哼道:“我从来没有亲兄弟,旁人生的休想我承认。总之,这件事你必须依我,否则你今后就给我睡书房吧!”说罢甩袖而去。

许崇伦头痛极了,然而老夫老妻也是多年的情份了,他不可能对妻子太过强硬,只能寻了慕僚去商议如何应对。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绝不能再视若无睹了。米大舅所为,随时都有可能牵连到赵家,而赵家,可是许家主母的娘家呢。

陈冬生等二人从济南折返时,山东巡抚已经“耳闻”了平度州的冤案,勒令米知州去济南府解释了。赵玮与赵琇得到消息,心里都松了口气。经过连日来的有心传播,山东省内已经有不少官员知dào

建南侯与舅家不睦的消息了。想来米大舅造的孽,应该不会牵连到赵玮身上。

兄妹俩的心情好了起来,自此一路南下,河面渐宽,水流渐顺,雪也下得少了。船队一路顺风顺水,很快就过了徐州、淮阴、淮安等地,眼看着就要抵达扬州。而关于米大舅被山东巡抚申斥的消息,也传了回来。他倒是没被认定为故yì

陷害,却得了个监察不力的罪名,今年考评定是下下,想要再往上升是不能了,随时都有可能被开革。

他似乎终于认识到,外甥没打算护着他了,从此收敛了许多。听闻眼下正忙着四处打点,求一个留任察看呢。原先搜刮的钱财,也都悄悄退了一部分。那被平反的两家世家子弟返回平度州,他还打发了儿子上门去“欢迎”,顺便送一份新婚贺礼,没提要赔罪,也没说别的,还要冠冕堂皇地叫人“今后要安分守己,免再生事端”。他儿子臊得满面通红,在所有人仇恨敌视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未完待续……)

PS:这样下去不行,我一定要调整作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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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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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冬天别有一番意境。寒江雪柳,玉树琼枝,比起烟花三月的春景,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时间将要进入正月,广平王的钦差船队急着前往上海,并未在扬州久留。只靠岸停了一晚,见了见扬州知府一行,次日便再次起航了。不过船队在运河上稍稍放慢了速度,也好让船上诸人能一睹扬州冬景。

曾侍郎与几位随行官员索性聚在一条船上,每人抱着一只手炉,披着厚厚的风帽斗篷,站在甲板上赏雪,吟诗作对。他们身后还有清秀的小厮用红泥小火炉温着酒,广平王又命人从主船上送来了几样精细点心。大人们吹着寒风,兴致却很好呢。

赵琇自然是窝在自己的舱房里了。她在小厅的书案上摆下大大的雪浪纸,一旁各色画笔颜料齐备,还有高桢昨日在扬州淘来的一只暖砚,底座处有暗格盛热水,温着墨汁使其不冻,正是冬天里写字画画的好帮手。

可赵琇却只是盯着那张空白的纸发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高桢提着一只小提盒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个模样,不由得奇怪:“赵妹妹这是怎么了?”

侍候在旁的柳绿连忙上前接过了提盒,笑道:“姑娘今儿心情不好,早起饭都没吃多少。方才在老夫人屋里,倒是有说有笑的,可一回来,就拉长了脸。练完字后,本来还说要画一会儿画,结果却盯着纸笔发起呆来了。”

高桢有些担心了:“可是觉得身上有哪里不好?今日外头雪不大。风却有些厉害,别是吹着风了吧?”

赵琇勉强笑着站起身:“我没事,不就是发了一会儿呆吗?你们别大惊小怪的。仔细祖母听见了又要来问。”说罢就让柳绿上茶。

高桢在罗汉床炕桌旁坐下,盯着赵琇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看得赵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转开头:“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高桢也不说话,只伸手来握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贴住她的额头。赵琇连忙躲开,笑道:“你又发疯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叫人看了象什么样子?”

高桢瞥了她一眼。将手收回来,袖在袖中,满yì

地点点头:“没有发热,手上也不冷。看来确实没有生病。”

赵琇啐了他一口:“你要是只想知dào

我有没有生病。直接问就行了,上手做什么?”啐完了,她也怪不好意思的,在炕桌另一边坐下,红着脸道:“我真的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高桢若有所思:“说起来,今儿玮哥的心情似乎也不佳。换了是平时,曾侍郎他们在后面船上开诗会。他怎么也会过去凑个趣的。横竖写诗作文什么的也难不倒他。可他不但不去,还冷眼看着曾侍郎他们。对冬生说了几句嘲讽的话。我父王问他可是有人给他气受了,他又说没有。你们兄妹今日都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昨儿来的消息?”

可不是因为昨日来的消息吗?赵玮赵琇兄妹商量好了,若是米大舅不肯听他们的劝,非要一意孤行,甚至还要对他们摆长辈架子,那就采取点强硬行动,让许姑父出面,向山东巡抚告他一状,好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教xùn

。他们兄妹也是担心,米大舅不是个聪明人,得志便猖狂,与其让他继xù

做官,仗着建南侯府的势为祸一方,将来连累了赵玮,倒不如让他回家种地算了。

兄妹俩虽然知dào

大姑妈赵元娘对他们家未必是真心亲近,但好歹有先前那番铺垫,先刷过了好感,想来这点小忙,赵元娘应该是愿意帮的。

没想到最终传回来的消息,米大舅虽然受了惩罚,却是以这种轻飘飘的形式。别看他好象很有可能会因为考评太差而丢官,但也同样有可能继xù

留任原职,更有可能的是降一两级,换个地方继xù

做官,端看山东巡抚与上头吏部是如何决定的了。他招惹的那些山东世家,也没少在暗中使力呢。若不是他们,兴许米大舅受到的惩罚还会更轻些。

这跟赵玮赵琇兄妹原本计划的有些距离,而对于姑妈赵元娘在这件事中的表现,他们心里更加不满。米大舅的事是她告sù

他们兄妹的,也是她提醒他们,米家的事有可能会连累到建南侯府的,结果他们兄妹做了决定,要大义灭亲,请她帮忙捎句话,她倒缩回去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玮自问对姑妈一向恭敬,也多番为姑父、表哥与侄儿们着想。但如果姑妈仍旧是不冷不热的,对他们祖孙没有一丝真心,那他今后对她也就仅仅是面上情儿了。他是晚辈不假,却也有自尊心,不至于长辈不待见,他还上赶着倒贴。

偏偏张氏还觉得赵元娘这样做好,若真照他们兄妹的想法,米家这门亲戚就真的要绝了。那到底是他们亲娘的娘家,不该过于无情了,传出去也要叫人说嘴。况且米大舅获罪,固然是会丢官,但米氏的名声也会受连累的。张氏对米氏这个媳妇很满yì

,不忍心见她身后受牵连,就劝孙儿孙女就此算了,别再跟米家计较。

这叫赵玮和赵琇如何不郁闷呢?赵玮自去看公文了,赵琇则回房间里发呆,连近日十分喜欢的练画都提不起兴致去做。

高桢听完赵琇的抱怨,心里明白了。他微笑着从柳绿手里接过点心碟子,放到炕桌上,道:“赵妹妹别生气了,瞧,这是我早上让人买的酥糖,听闻是他们扬州本地的特产,叫什么董糖,吃着倒还有些意思。你尝尝可喜欢?”

赵琇也吃过董粮,不过见高桢一片好意,便十分给面子地吃了一块:“挺甜的。而且很酥,这是今儿早上才做的吧?真新鲜。”

高桢听了高兴极了,茶水都多喝了两口。

吃完了糖。高桢打发柳绿收了点心碟子,屋里只剩下他与赵琇二人,他便安慰她:“你舅家的事,别再放在心上了。虽然结果不如你们兄妹之意,但眼下倒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解决之法。至少这么一来,你们兄妹的名声不至于受舅家连累,你舅舅仕途受阻。也能收敛许多,全心设法保住自己的官位,一时间是不会再闯什么祸了。”

赵琇低头吃着茶。听着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向他望去:“世子当初好象是打了包票的吧?”

高桢微笑不语。

赵琇连忙放下茶碗,坐直了身体:“你在这件事里头是不是也掺了一脚?山东巡抚只给我大舅定了个监察不力的罪名,莫非……”

高桢笑道:“我是提前打发了人去安排。哪里想到你们兄妹如此果决。竟然要大义灭亲呢?若我坏了你们的事,还望赵妹妹千万别见怪才是。”

赵琇瞪了他好一会儿,就泄了气,苦笑道:“算了,有什么好见怪的?你的安排也挺好。”又有些好奇:“冬生回来时报说,我大舅见到他们时,说话十分古怪,好象有人吓唬过他。在他书房里悄悄放了书信,让他收敛。这事儿跟我们却没关系。莫非是你的手笔?”

高桢点头:“我也没想到,他看了我命人放在书房里的信,不但没有心生畏惧,反而误会是玮哥在捣鬼,把你们的人给赶出去了。既然他一定要犯糊涂,我也只好让他的上司好好教xùn

他一番。”

赵琇有些郁闷:“这么说来,我大舅保住了官职,也有你的功劳了?并不全是我姑妈姑父在出力。”

高桢小心地看着她:“我是怕事情闹大了,旁人会说你母亲和你兄妹二人的闲话。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今年就罢了,等明年开春,以你大舅的考评,吏部上头下个开革或是降职的命令,也没什么出奇的了。到时候只看你们兄妹高兴,随便就处置了他。依我说,还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时不时送些银米过去,虽然费钱,却可以挣些好名声。米家想要拿你们兄妹出气,坏你们名誉,也没人信他。况且他再糊涂,也是你们的亲人长辈,需得防备有人利用他来与你们为难。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歹能时时看着,免得有什么人勾上他,叫他做出坏事来,连累了你们家。”

赵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世子哥哥想得周到,这么做确实比较稳妥。只不过在哥哥与我看来,这门亲戚有不如无,若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们还要仗着长辈身份对我们指手划脚的,不知生出多少麻烦来呢。我们家从前没少吃亲戚的亏,更乐意让他们离得远远的。横竖没有这些亲戚,我们祖孙三人也顺顺利利撑到了今日。”

高桢何尝不明白赵琇的想法?他们兄妹长年独力支撑门户,除了三五族人,哪家亲友都不用依靠,早已习惯了,因此对亲戚长辈们不大放在心上。但他是过来人,有些话总要劝她一劝:“别太小看了亲戚。他们若当真生出事来,比外人还要恶心。对着长辈,又不好说重话。可跟他们讲礼了,他们又要得寸进尺,自己反而难受了。放在眼皮子底下,吃穿住行,样样都要仰仗你们,他们心中就生了敬畏,轻易不敢造次。放得远了,他们有什么动静,你都不知dào

,想要防范也无从防范起呢。”

赵琇见他似乎颇有感触,就觉得奇怪了:“你好象对这种事很有体会?”

高桢顿了一顿,叹道:“我也不怕告sù

你。先前在济宁的时候,我遇上钟家人了。”

钟家人?赵琇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你舅舅家的人?他们不是回老家了吗?”

“确实回去了。”高桢道,“但我二舅舅家辞官辞得早,不曾受大舅牵连,如今他家虽没有官职在身,身家却是好好的。我二表兄去岁考了秀才,今秋上济南府考乡试不第,回家路上不慎染疾,就在济宁停留至今。我上岸的时候遇见他了,他还十分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呢,又说了些别后近况。”他顿了一顿,“我也没料到,钟家会出现那么多变故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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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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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的变故,说来都是因为钟大老爷丢官回乡引起的。

他是因为贪腐渎职罪丢的官,涉嫌谋逆反倒在其次了,这样的罪名,说出去都要叫人瞧不起。又有传闻说他把做王妃的亲妹子给气死了,就等于是跟广平王府结了仇,本来可以做靠山的王府就成了仇人,他摆明了是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本了。连家产都被人抄了大半去,剩下些许,只够一家人糊口的。回乡路上为了节省开支,他们还将家中仆人变卖了不少,能留下来跟着他们走的,都是多年的心腹。回到老家,族中还有几亩水田可以给他们带来些许收入,房舍也是齐全的,可都旧了,他们没有银子翻修,又舍不得添太多家具摆设,只能将就着住下。

钟家大房一家子早在京城享惯了荣华富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清苦?少不得要多花些钱去改善生活。可他们手头银子有限,没撑多久就撑不下去了,便厚着脸皮去找钟二老爷一家。

钟二老爷与钟大老爷是一个爷爷,血缘是极近的,在京中便比邻而居,关系也比旁人亲近些。他不曾受连累,丢官去职,而是正常辞官,身家体面都得以保全,手头自然也宽松许多。对于关系亲近的大房,起初他们是愿意去助上一助的。但有些东西,给一两次是好心,三天两头地给,谁都会觉得烦。

钟二老爷心中暗暗腹诽大房花钱大手大脚,都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还不收敛着些,低调度日,反而象过去一般爱排场。不知dào

外人都在看他笑话么?

钟大老爷心里却在暗暗埋怨,堂弟弟媳太小气,每次只给一丁点银子,够什么花的?还要害他夫妻俩三天两头上门打秋风,忒伤自尊了。

钟家两房人渐渐起了嫌隙,随着钟二老爷的儿子钟雅越考中了秀才,两家的关系更是越发急转直下。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钟大老爷的儿子钟雅卓是罪臣之子,失去了科举资格而已。他本是家族年轻一代中最耀眼的子弟,如今却被素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堂弟占了先。他本人如何想,旁人不得而知,他的父母祖母却先一步替他打抱不平了。

钟老太太看到钟雅越埋头苦读备考秋闱,由此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提议将钟雅卓过继给叔叔钟二老爷。那他就不再是罪臣之子了,可以参加科举。她对大孙子的才华十分有信心,认为他一定会考取功名,成就盖过钟雅越的。

这种事钟二老爷夫妻俩如何会愿意?钟雅越是妥妥的嫡长子,若是过继了钟雅卓,后者年长又是嫡出,这长幼嫡庶要如何论?况且钟二老爷家产丰厚,他还要提防堂兄侄儿谋夺他的家财呢。自然是要拒绝的。他还对钟老太太道:“伯娘糊涂了,您那法子只能让庸碌无名之人来用。雅卓自小便有才名,家乡谁人不知?他若是成了我的儿子,再去参加科举,明眼人谁猜不出缘故?到时候叫人说他是个为了功名利禄,连父母都不认的人,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即使能考中秀才,也难再进一步了,士林中更是没了他的立足之地。倒不如维持原状,他还能收几个学生,教人书画诗词,博个才子的名声呢。”

钟老太太一听有理,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打消了念头。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大孙子没了前程,既然科举路不通,便只能另寻出路了。她逼着钟二老爷每次出门访友时,将钟雅卓带在身边,让他多认识些官面上的人物。若有人能欣赏钟雅卓的才华,加以重用,那就算是没有功名,也有了前程。

钟二老爷烦得不行,他本来也挺喜欢大侄儿的,但被伯娘一逼,心里倒添了不喜。接着钟大太太又打起了钟雅越婚事的主意,想要给他做媒,把娘家侄女儿嫁给他。钟二太太脸拉得老长,随便找了个理由回绝了。钟大太太还不死心,改盯上了钟二老爷的长女钟雅清,想要把她说给自己娘家亲近的晚辈。

当初朱丽嫔要给儿子挑媳妇时,挑中的侧妃人选原是钟雅清,最后却被钟雅致抢走了资格。那时钟家两房就生了嫌隙,若不是朱丽嫔母子事败,这门婚事反成了祸事,钟二太太也不会一句怨言都没有。如今钟大太太竟然又打起了她女儿的主意,无论对方子弟是否出色,她都不能忍了。她向丈夫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他向大房正式提出抗议,今后也不要再接济他们。钟二老爷觉得老婆反应有点过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大房的人烦,别理他们就是,没必要撕破脸。

钟二太太说服不了丈夫,索性就借口要送儿子参加秋闱,带着一双儿女避了出来。她原想着,若是钟雅越能考中举人,他们母子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就大了,到时候无论是让儿子回京入国子监,还是直接补个官,带着母妹上任,都能避开家中那一群不知所谓的人。可惜钟雅越落第了,他们只好灰溜溜地起程回乡,半路上接到消息,说钟老太太将身边的心腹丫头送给钟二老爷做妾,后者已经把人收房了,钟二太太一口血吐出来,就病倒了,只能滞留在济宁。

钟二太太只是一时急怒攻心,等她病情有了好转,便下了决心,暂时与儿女在济宁住些日子,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沿运河北上,投奔娘家去,才不要回夫家受气!

这也是钟雅越在济宁路遇高桢时,表现得那么热情的原因。他们母子心知钟二老爷未必靠得住,横竖他们不曾得罪广平王府,对方又是亲戚,素来关系还算不错,何不重修旧好呢?若有高桢替他们撑腰,他们还怕大房什么?

高桢说完舅家这一番变故。心中也是感慨万分。他对赵琇说:“行事荒唐的人,真真是到了哪里都一样荒唐。先前他们嘴上说,要将女儿送到庙里带发修行。其实不过是个幌子。等在家乡安顿下来,他们又打发人来把女儿接回去了,对外只说是老太太舍不得,只能接了女儿回去尽孝道。他们还在家乡到处宣扬我母妃的坏话,连带父王与我也没落下好。他们似乎觉得,只要把我们一家三口的名声给败坏了,外人就会觉得他们不是罪有应得。真真可笑。”

赵琇听了却十分气愤:“傻子才会相信他们的话呢!参与谋逆的人还有理了不成?革职抄家的旨意是皇上下的。他们这话可是在说皇上判了冤假错案?当地官员怎的也不出来管管?”

高桢冷笑着摇头:“他们惯会说谎,我二舅一家又不好实话实说,他们老家的官儿兴许还以为他们与我们王府仍有来往呢。碍着王府,不好得罪人吧?改明儿我就打发人去跟那些官儿说说话,无论他们要对钟家大房做什么,横竖不是我的主意。”

赵琇听得好笑。接着又忍不住叹气:“怪不得你说。最好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呢。若钟家不是离得这么远,他们说你和王爷王妃的坏话,又怎能瞒得过你们?”她还有些好奇:“不过你在济宁居然见了钟家人,先前竟没提起。”

高桢道:“我待他们只是淡淡罢了,提不提又有什么要紧?如今我却有了新的想法,打算要改主意了。”

赵琇不解:“改什么主意?”

高桢打算要提携钟雅越一把,若是他老子上道,那连钟二老爷。他也可以帮上一帮。若是钟家大房再跟人说他无情无义,不恤外家。那他就可以拿钟二老爷一家子打他们的脸了。而看着二房得王府看中,大房却被冷落,他们的心情大概会更难受吧?可他们想抗议,也抗议不过来。等钟二老爷在钟氏家族中地位上升,获得了话事权,那钟大老爷一家就必须要面对他的管束了。这就等于是高桢在外祖家族里竖起了钟二老爷这面挡箭牌,有事都由后者挡着呢,高桢也能袖手无忧了。

赵琇听得信服:“这果然是个好法子。最重yào

的是,钟家那位二少爷,似乎还算个明白人。”

高桢微微一笑:“他确实是个明白人,小时候只知dào

他不如他兄长聪慧,如今我才晓得,有时候做人是不必太聪明的。”

赵琇自觉受了不少启发,高桢这舅家,跟她的舅家相比,还真是说不上谁比谁更糟心。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她看向高桢的目光都多添了几分亲切感。不顾这种事本是各家的阴私,直接请教他的意见:“你觉得我跟我哥哥也用类似的法子对付大舅,行不行?我不知dào

我母亲娘家还有什么亲人,是否有另一位舅舅或别的长辈是可造之材,能给我们做挡箭牌。但我可以让哥哥到母亲家乡去打听一下。”

高桢笑着说:“你只管去打听,若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自然再好不过。找不到也无所谓,把人拘到你们眼皮子底下看着,料他们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赵琇想了想,顿时充满了信心。她感激地向高桢道谢:“若不是你提醒,我还在发呆呢,一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高桢笑说:“这有什么?若能帮上你的忙,我心里也高兴。你再有任何难处,只管来问我。但凡是我知dào

的,我一定跟你说。即使我不知dào

,我也可以去为你打听。你也不必向我道谢,我与你之间,原不必如此客气。你谢了我,反倒显得生分了。我只求你日后一旦遇到难题,就先想到要来找我才好。我一想到自己能帮上你的忙,心里就有无限欢喜。”

赵琇听得脸红,心里却是甜丝丝的。本想要象平日那样,啐他一口,又或是骂他两句。可是想到他说话时,语气中满含的真挚,又觉得于心不忍。犹豫了半晌,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端起了茶碗,低头吃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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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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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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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能感觉到,她跟高桢之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同,但要她说,她又说不上这不同在哪里。

他们仍旧象先前那样相处着,每日在广平王和张氏面前见面说笑,也会在两人各自的舱房里习字练画。赵琇仍旧会向高桢请教书本或书画方面的问题,高桢每日都会给她带些精致的小点心、小玩意儿。当他们脱离了长辈,在房间里相处时,身边总会有丫头在侍候,不是柳绿,便是烟雨,总之不会是二人独处。

可赵琇心里总觉得,她看高桢时的心情已经不太一样了。她开始盼着每日的见面,若是哪一天不能见他,又或是因种种原因,少见他一会儿,她就会忍不住叹气、沮丧。若是他到了甲板上活动,她就会忍不住打开窗缝儿去偷看。高桢送来的小点心、小玩意儿,明明她觉得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正因为是他送来的,是他一片心意,是他特地为她去寻的,她就觉得那真真是天下美味,舍不得一下吃完了,总要留下来慢慢回味。

她心里清楚,她大概是真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了。可是这科学吗?她两世为人,心理年纪比高桢大得多了,老牛吃嫩草这种事,说起来还真有些耻度爆表。难不成是因为做孩子久了,她就把自己当成了真孩子?可要她继xù

保持着成年人的心态,她又觉得不好,至少对她将来的人生没什么好处。她这具壳子的年纪放在这里,就算心理年纪三十多岁了。难道她还能真的嫁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不成?一想到日后要跟个陌生男人盲婚哑嫁,她就觉得浑身发毛。相比之下,高桢真的是个极好的选择了。

就算她是老牛吃嫩草。既然人家嫩草愿意,她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赵琇心里拿定了主意,就好象想通了似的,过去的纠结犹豫都可以抛开了。她如今唯一需yào

担心的,就是如何将她跟高桢的事定下来。古人可不兴自由恋爱,她既然看上了人家高桢少年,那就得想法子说定两人的亲事。否则高桢娶了别的女孩子,她岂不是要呕死了?

只是……这种事要如何开口?她不好意思说呀。心理年纪再大,她也是个女孩子。比较矜持。

赵琇偷偷看高桢,心里想要是他能主动去说,那就再好不过了。从前他就说过喜欢她的,还想跟她成亲。既然他有这个心。那就去做呀。她过年就十三岁了。差不多是该说亲的年纪。他要是不说,万一张氏给她挑好了人家,那要怎么办?她才不要嫁给别人呢!

高桢能察觉到赵琇在偷看他,而且看了他以后,还会脸红,只是她自以为他没发xiàn

罢了。他心里甜滋滋的,美得冒泡,却又怕太过露了痕迹。叫旁人看出来,会说他与赵琇的闲话。因此强自忍耐着,仍旧装作一板正经的模样,去跟赵琇说些书画的笔法。其实无论是他,还是赵琇,心思都早不在这些事情上头了。

两个小儿女彼此心神不定地在舱房中消磨了一个上午,看似做了不少事,画了两三幅画,其实只要看画的质量,就知dào

他俩这半日是白费了。高桢下楼去陪广平王用午膳时,赵琇才能抽出时间好好检查今日上午的成果,然后脸就红了——羞红的。那几幅画连她十岁时的一半功底都比不上呢,她在高桢这种内行人面前都画了些啥?!

她飞快地将那几幅画毁尸灭迹了,然后抽出新的画纸,开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虽然谈恋爱的人一般都不会在约会时干什么正经事,可他们又不是在约会!就这样浪费光阴,那也太堕落了。要是他们将来能修成正果,那有的是时间可以在一起,现在还是先干点正经事吧。

到了下午,高桢象往常那样,差了烟雨来请她下去给广平王念书——其实就是念上两刻钟到半个时辰,接着广平王就会说:“你们年轻人自己说话去吧。”几乎每日都是如此。赵琇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去给广平王念了一会儿书之后,却忍痛婉拒了高桢的邀请,寻了个借口回二层去练字了。

晚上赵玮来吃晚饭时,还悄悄问妹妹:“你今儿跟世子都说些什么了?我瞧他后半晌似乎无精打采的样子。”

赵琇脸微微一红,镇定地答道:“没说什么呀?我午后去给王爷念了一会儿书,就回来了,不曾跟世子说过话。”

赵玮心里明白了,这就是高桢无精打采的原因吧?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高桢成天想来勾搭他妹子,他心里还不乐意呢。

他就立kè

转换了话题:“昨儿妹妹跟我说的事,我已经想过了,又向祖母打听了米家还有什么亲人。妹妹的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米家族人离得远,这些年也不曾有往来,还要细细打听,才知dào

是否有可造之材。”

赵琇顿时精神一振:“祖母是怎么说的?母亲娘家是否还有别的舅舅?”

米氏娘家也是江南人士,祖籍是在广德州。她祖父曾官至四品,兄弟里头还有一位六品官,在广德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了。不过他们这个家族并不算庞大,子嗣也不是很多,听闻祖上也是自别处迁来的,早与本家分了宗,断了往来。而广德这一支,最开始是一个父亲生下的三个儿子,接着三房人又各自繁衍,百十年间,只发展成个不足百人的小家族罢了。但在这小家族里,还是有几个读书种子的,每一代都有人科举出仕,因此家族名声很不错,在广德也是以书香世家自居的。

米氏的祖父这一辈,有兄弟两个,都读书科举,哥哥做了四品,弟弟做了六品。可谓风光无限。米氏的祖父曾在松江为官,带着家眷在任上,米太夫人就这样认识了年纪尚小的张氏。对她多有照拂。张氏铭感于心,后来才会力主为独子娶米氏为妻。而米氏的祖父则生有二子,米氏之父——赵玮赵琇兄妹的外祖父是嫡长子,另一位庶子年少夭折,不必多提。米氏之父又只有一子,便是米大舅了。米氏这一支,子嗣单薄。除了米大舅,还真找不出别的舅舅来了。

但米氏叔祖父那一支,子嗣却颇为兴旺发达。张氏告sù

孙子。她年少认识米太夫人时,就曾听说过,米氏那位叔祖父,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呢。而且个个是嫡出。米太夫人在松江任上。几乎每个月都要准bèi

礼物,有贺生子的,也有贺周岁的,贺开蒙的,贺入学的,每次礼物都要不一样,还得价值相等,可费了不少心思。如果这四个儿子都活下来了。各自生儿育女,几十年过去。这一房人恐怕已经变成一个惊人的大家族了。

赵琇听得睁大了眼:“这么说来,母亲叔祖父那边,应该有不少人选可以考lǜ

了?只是不知dào

他们如今境况如何?”

这一点,赵玮就不清楚了,连张氏都不清楚。因为她说定赵焯与米氏的婚事时,打交道的就只有米氏的父亲与继母。张氏也曾问过米家其他族人的情况,米氏的继母米老太含糊以对,只说是各自为官,久不联系,不清楚近况。后来还是米氏过门后说了实话——祖母去世后,因继母在丧礼上言行有些不当之处,与族人生了嫌隙,等她父亲丁忧期满后起复,便在继母挑拨下,与族人断了来往。他们本就随米氏的父亲在任上,与族人不在一处生活,这一断,就没再联系过了。就连米氏成婚,他们家中都没有通知族里,只怕族人们还不知dào

呢。

赵琇忙道:“如果米氏族人不知dào

母亲嫁到了建南侯府,那咱们家当年出事,他们自然也想不到要来看我们了?”

赵玮点点头:“正是如此。”说起来这里头还有米老太与米大舅的责任。大约是他们与族人关系不好,因此米老爷去世后,他们宁可上京城投奔关系同样不好的外嫁女米氏,也不愿意回老家依附族人生活。也不知dào

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到了这一步,仍旧没跟族人联系,大约是担心,米氏若有了别的娘家人可以依靠,就不会再为米大舅谋官了?反正在赵玮的记忆中,只有米大舅这一门外亲,其他米氏族人是从来没出现过在他面前的。米氏倒是隐约提过一两人,从前米太夫人尚在时,与她还算亲近。可赵玮当时年纪小,已经记不清了。

赵琇终于认识到了事情有多麻烦。就算米氏族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可造就的,几十年没联系过了,血缘又远,就算找到了,也不知对方境况如何,是否愿意与建南侯府打交道。更麻烦的是,因为不知dào

对方的现状,若是人家正在外地为官,天南地北的,想要找都不知如何找去。

赵琇忍不住叹气了,赵玮倒是很镇定:“万事从头难,只要动手去做,总有能做到的一天。我们如今不缺人,不缺钱,也不缺打听的去处,慢慢找就是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赵琇道:“我倒不是心急,而是怕大舅那边老实不了多久,又要生出事来。到时候少不得想个法子镇压了他,把他一家都放到咱们眼皮子底下看着,省得他再闹腾。等到访得其他米氏族人下落,若当中有人是有出息的,咱们就帮一把,也省得外人说起姓米的,就大摇其头,好象我们母亲的娘家有多么不堪似的。若是当中没人有出息,那也得弄几房人到京里来,让他们去约束大舅。如今地方上宗族势力还是很大的,大舅敢闹夭蛾子,就叫宗族出面压住他,他要违抗宗族,旁人只会说是他不对。咱们不沾手,省了好多事呢。”

赵玮听得笑了:“这主意不错,那就依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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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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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的船队离了扬州,没多久就到了瓜洲渡口,横穿江面到了镇江。到了镇江,早有上海的官员与嘉定的宗室在此等候,船队也要准bèi

一分为二了。

广平王继xù

坐着大船,带领两位副使与一干随行人员,沿长江出海口前往上海。他们此行是为验收海傍大坝而来,还有什么比坐船从海上走一趟更能直观全面地观察到这项工程的成果呢?至于张氏与赵琇等人,则要另外换船,沿河道继xù

往奉贤进发了。赵玮要跟在广平王身边履行职责,是不可能陪在祖母与妹妹身边的。张氏与赵琇打算先回老家,做好祭祖和过年的准bèi

,等赵玮办完了公务,再回来团聚。

老宅的管家王双福早早就收到了信,带了仆从驾驶家中的船前来镇江迎接主人了。张氏与赵琇提前打包好行李,在广平王与赵玮、曾侍郎接见宗室与官员的时候,从船的另一边上了岸。王双福立时就迎上去,命随行的仆从在前面领路,带着汪福来等人转移到自家的船上,他自己则上前给张氏与赵琇行礼:“请老夫人安,请姑娘安。老夫人和姑娘这一路可安好?”

张氏见了他,心情也很好:“一路上都好,跟着王爷,比起当年南下可要舒服多了。家里一切都好么?你打发几个人来接就是了,怎的还亲自过来?你来了,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可交给谁呢?”

王双福连忙笑道:“家里事务都已安排好了,还有宗房大奶奶帮着照看。小的离开几日也不打紧。小的已有两年没见过侯爷与姑娘了,心里实在想念得紧。知dào

老夫人、侯爷与姑娘不日便到,哪里还坐得住呢?自然是赶紧过来相迎的。”

赵琇笑眯眯地。挽着张氏的手也不说话。王双福两年不见,嘴巴倒是甜了许多,人也胖了两圈呢。回头到了老家,安顿下来,她可得好好查查账不可。

大概是张氏面上有倦色,王双福又道:“老夫人与姑娘舟车劳顿,想必已是乏了。六房珲老爷在码头附近有一处干净的院子。如今正空着。小的想着老夫人与姑娘上岸后必然疲倦,正需yào

一处房舍歇息,便向珲老爷借了院子。已是打扫干净。老夫人与姑娘不妨过去略歇一歇脚?”

张氏有些心动,就对孙女说:“这样也好,你哥哥那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事呢,等那边闲了。才能过来与我们道别。横竖已经到了镇江。坐船回家就是几天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坐了这么久的船,我骨头都酸了,正想要脚踏实地,好好活动一下腰腿呢。”

赵琇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看主船的方向,只隐约瞧见敞厅里人头涌涌,却看不见广平王、高桢与赵玮的脸。她有些担心。一会儿广平王他们直接就开船出发了,最多让赵玮过来道一声别。高桢却未必会来。等她回了奉贤,高桢自去陪伴广平王巡视海傍大坝,巡完了就会回嘉定过年,不可能到奉贤来的。那就意味着,她今日与高桢一别,说不定就要再过两三个月,才能在回程的时候见到他了。赵琇便有些犹豫,想着分别是不可避免的了,但好歹在分别前多见他一面。

正犹豫着,她忽然瞧见主船的敞厅一侧走出了一个人,遥遥望了过来。那身影十分熟悉,不是高桢又是谁?她立kè

打起了精神,眼中迸发出喜色。

高桢似乎也看到她了,远远地笑了一笑,又拱手为礼,鞠了一躬。赵琇心想他莫非是在向我告别?就听到身旁张氏笑道:“世子怎么出来了?这是在向我们行礼么?真是知礼的好孩子。”赵琇咬了咬唇,偷偷看了祖母一眼,便冲着高桢的方向还了一礼。

高桢瞧见了,似乎挺高兴,又转身回了敞厅,不一会儿便拉了赵玮出来。赵玮瞧见祖母与妹妹在岸上,连忙跟高桢说了句话,便跑着下了船。

张氏一把拉住他:“你这孩子,那是在船上,怎的不好好走路?急什么呢?”

赵玮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爷打算马上就出发,连饭也在船上吃。孙儿想着来不及了,只能赶来跟祖母、妹妹道一声别。等年前办完了公务,孙儿再回老家见祖母。”

张氏正色道:“你有职责在身,自然是以公务为重。这是你头一回为朝廷办事,虽然你年纪小,顶头上司又是熟悉的长辈,却不可轻忽,需得认真谨慎行事,少说多看,谦逊待人,多向别人请教。若你仗着自己是个侯爷,王爷又和气,便只顾自己快活,不肯实心任事,我是绝不会答yīng

的!”

赵玮忙道:“孙儿不敢,孙儿并不是那样的人,祖母不必担心。”

张氏自然也知dào

孙子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放心不下,多嘱咐一句罢了,又担心他只带着几名随从在外,没了祖母妹妹就近照顾,会吃不好睡不好,或是不慎感染风寒,就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赵琇看到赵玮脸上一片尴尬,连忙笑着为哥哥解围:“祖母,哥哥不是小孩子了,身边也有几个妥当人侍候,哪里就受苦了呢?您别再啰嗦了,我瞧船上的人似乎都在等哥哥呢,别耽误了哥哥的正事。”

张氏一听,连忙住了嘴。

这时高桢也走了过来,悄悄多看了赵琇两眼,方才对张氏道:“赵老夫人别担心,玮哥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还有我呢。我最会照顾人,绝不会叫玮哥冷着饿着了。”

高桢照顾目盲的父亲广平王已久,确实很有经验。张氏信他,心里就不好意思了:“叫世子见笑了,他虽然已经出仕,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呢。孩子要远离,做长辈的难免放心不下。才忍不住啰嗦了。”

高桢笑道:“老夫人一片慈爱之心,怎会是啰嗦呢?父王与我出京时,皇祖母何尝不是如此?天下祖母、母亲们的心。大抵都是一样的。老夫人若是放心不下玮哥,隔上三五日捎封信来就是。玮哥与我父王在一处,每日到哪里都不是秘密,家人一打听就知dào

了,想要把信递上船,也不是难事。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叫他们别拦着送信的人。”

张氏大喜:“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世子!”

高桢笑着摆手,又悄悄看了赵琇一眼,深吸一口气。笑道:“江南虽比京城暖和,腊月里也冷得紧。赵妹妹要多保重身体,千万别累着了。一路舟车劳顿,若是便宜。不如先歇一歇再赶路?随行带的药材或成药有什么不足。镇江也是一处繁华大城,城中货物应有尽有,采买齐全了,路上要用时也方便些。”

赵琇心下嘭嘭直跳,只不过勉强维持住镇定:“多谢世子哥哥提醒了,我会注意身体的。你……你也要多保重。王爷还要指望你照顾呢,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高桢笑着点头应下了。

赵玮看看妹妹,再看看好友。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说:“船上的人大概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高桢也不再反对,向张氏告了别,又冲赵琇笑笑:“赵妹妹,回头再见了。”赵琇抿着唇再行了一礼:“世子哥哥再见。”高桢便微笑着转身离开。

赵玮幽怨地看了妹妹一眼,再次向祖母与妹妹道了别,跟着高桢上船去了。不一会儿,主船再次启航,驶入江心,直往东面入海口驶去。许多随行船只也很快跟上。

船队离得远了,码头上的官员开始收拾善后,帷幕也要撤了,被堵在外头的百姓即将涌上码头。王双福忙请张氏与赵琇移步,赵琇只能一步三回头,望着远去的船队,登上了马车。在马车里才坐下,她又忍不住掀起窗帘去看,直到再也见不到船队的影子为止。

张氏叹了口气:“这会子都腊月初三了,你哥哥在除夕前一定能回家的,日子一晃就会过去,何必如此不舍?”

赵琇有些心虚,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她们在六房的宅子里歇了一晚上。那宅子果然干净整洁,虽比不得建南侯府,却也比船上宽敞多了。祖孙俩在船上住了这么久,虽然大船稳,却还是能感觉到水面波浪起伏的。如今脚踩实地,她们竟有一种地面仍旧在起伏不定的错觉,都有些不适应了。

第二日她们坐上了自家的大船。这是在运河上走的船只,自然要比广平王的大船小得多,舱房窄小,只够坐卧,吃饭看书还罢了,想要在船上习字练画却是不能了。赵琇只能收起笔墨,改而做起针线,一边陪着张氏说话,一边抽空向王双福问起这两年老家的变化。

赵玮赵琇兄妹将太子与广平王世子平安送回京中,破坏了颖王的计划,间接平定大局,重得爵位,事情早在家乡传开了。与京中那些清高的书香世宦人家瞧不起勋贵不同,赵玮这位新任建南侯,在江南得的都是好名声。

一来建南侯府虽出身江南,却从老郡公得势开始,便少回家乡,乡民只听说过侯府势大,却没什么直观认识,侯府子弟也没有仗势欺人、鱼肉乡里的机会,因此本地百姓对建南侯府的印象都还不错,连隔辈的赵玮都能受惠。

二来赵玦一房人昔日在京中四处散播谣言,中伤小二房,却对老家一带影响不大。受益于张氏的善名,他们祖孙在江南的名声一向是很好的。

三来则是因为赵玮自小在奉贤长大,读书科举,同窗、同年无数,人人都知dào

他是少年才子,谦逊和气,不象京中诸人对他了解不深。大家知dào

他袭了爵,依然将他视作读书人,不会觉得他与那些以军功得爵的武人是一路,反而认为他有救驾之功,拨乱反正,是正派读书人的榜样呢。他又有师长同窗在此,个个都以他为荣,替他扬了名声。即使有人说几句酸话,也有人主动替他挡下了。

得益于此,赵玮在江南名声好,连带着赵氏一族也受惠了。听说如今赵家子弟要下场参加科举,报名时办手续都比旁人利索快捷些,官府的人个个都笑脸相迎,不等他们开口,就已替他们将事情办好了。从前那些为难赵家人、或是意图侵吞赵氏族人产业的小人,亦早早换了嘴脸。

赵氏族人们经lì

过低谷,如今也不会因为乍然富贵就忘了根本。三房主持着开了族学,族中每家每户都将孩子送去读书,平日行事也很注意分寸,不愿意叫人抓住任何把柄,败坏了家族名声呢。就连六房做生意,也少了奸滑,多了规矩,反而因此得了实诚的好名声。

赵琇听了高兴:“这么说来,老家一切都好了?若真是事事省心,我们这个年可就过得轻松了。”

王双福神mì

地笑了一笑:“族中一切都好,只有一个人不太好。”

赵琇疑惑了:“谁不好了?”(未完待续……)

PS:猜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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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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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好的人还能有谁?自然是宗房的煜大老爷了。

他原是赵氏一族之长,无奈先有老郡公这位大人物压在头上,让他族长的威望打了折扣。等老郡公去世,二房又有个小长房继xù

压着他,企图利用他来打压小二房的张氏母子。他贪图名利做了人家的帮凶,变着法儿地让张氏祖孙不痛快,等到小长房落败,自然也要受牵连。

本来赵玦一家尚在时,即使名义上已被逐出宗族,但赵煜仍旧对他们很有信心,觉得他们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即使他的权柄暂时被嫡长子赵璟所夺,也迟早会回到他手中。可惜好梦不长久,赵玦参与谋逆,身家性命不保,家眷勉强逃得生天,也凋零四散,难以东山再起了。二房张氏、赵玮、赵琇祖孙三人反而立下了拥立之功。赵玮重得建南侯之名,继承祖父爵位,成为赵氏一族的顶梁柱。他一个糟老头子,何德何能,敢跟堂堂建南侯较劲?从前老郡公在世时,他不能,如今赵玮少年袭爵,他同样不能。

到了这一步,就算赵煜脸皮够厚,可以把过去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仍旧凑上去讨好二房一家,寻机重拾族中大权,族人们也不可能让他如愿了。赵璟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办事稳重,人品也正直,对族务早已处理娴熟,跟族人们的关系也很好,完全可以担当起一族之长的责任。赵煜一个老头子,今年都六十五高寿了。留在家里休养就好,实在不必出来现眼。

赵璟如今经验丰富,在族里也站稳了脚跟。家庭和睦,儿女也出色,长子赵源今年刚得了秀才功名,女儿清姐也说定了理想的亲事。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又有二房祖孙以及众多族人的支持,他不必再战战兢兢,如今更连父亲都不必顾虑了。因为赵煜已经不敢在正事上再给他添什么堵。顶多就是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作几回,好在儿孙们面前表现一下身为父亲的威势罢了。赵璟夫妻都孝顺知理,非常体贴地给了老父一个表现的空间。但在族务上头,从不给他插手的机会。

如今的煜大老爷,只能在自家后院里颐养天年,顺便宠一宠爱妾。逗一逗小儿子罢了。对于一般人来说。这自然是悠闲自在的小日子。不过对于曾经热衷名利的赵煜而言,肯定是不怎么好的。

不过他不好,赵琇听了,心情却相当好。当年若不是赵煜帮着小长房说话,祖母张氏与父亲赵焯也不会上当,被骗回家乡,以至于半路上遭了暗算。事后那赵煜还装作没事人一般,继xù

帮着小长房为难他们祖孙。她心里早就膈应极了。若不是碍着堂兄赵璟一家,她真恨不得直接跟他撕破脸。如今他既然变得老实了。她大人有大量,只当给堂兄面子,也懒得与他计较,但若他胆敢再闹什么妖蛾子,她可不会客气。如今她也有底气、有把握说这句话了。

就连张氏也说:“你煜大伯年纪也大了,继xù

叫他料理族中事务,万一把他累坏了可不好。他如今儿孙都长成了,又都孝顺懂事,他在家好好享几日福,胜过旁的许多。”说完就不再提赵煜什么事了,只问起赵璟一双儿女的婚事。

赵璟长子赵源是考中秀才后才说的亲事,由奉贤县令陶澄做媒,说了他一个侄女儿。陶氏出身宝应书香名门,父亲如今是六品通判,兄长亦有秀才功名。陶氏本人才貌双全,知书达礼,是位十分出色的女子。赵源单论本身的家世,是万万高攀不上这等官家千金的,但他既是赵氏宗房宗子,又与建南侯一家关系密切,定这么一门亲事,倒也不算门不当户不对。陶家那边对这门亲事颇为满yì

,今年夏天赵源在外游学,还曾经到过陶氏之父的辖地去拜见过岳父岳母,对方对他很是欣赏。两家人已是约定了,明年就办婚礼。

赵源日后就是赵氏宗族之长,他的妻子乃是宗妇,绝不是寻常女孩儿能担任的。陶氏无论出身、人品、教养都令人无可挑剔,赵氏族中早就暗暗称许了,都盼着赵源早日把妻子娶过门呢。张氏听了王双福的介shào

,对陶氏也十分满yì

。只有一样不足:赵源明年娶妻,也不知吉日定在何时,她回京前恐怕是来不及喝一杯喜酒了。

赵源的婚事已经令人欢喜,赵清姐的婚事就更让张氏高兴了。她许配的不是别家,正是张氏亲兄弟的孙儿。张大舅公在外地任推官,有一个孙儿已经考中了秀才,生得清俊过人,敏而好学。清姐儿是张氏喜欢的小辈,嫁给她喜欢的另一个小辈,实在是再称心如意不过的亲事了。清姐出嫁,日子已经定了,同样在明年,等她哥哥赵源娶了妻子,不出几个月,就要轮到她出嫁了。如今她母亲沈氏正为她准bèi

嫁妆呢。

张氏满面笑容地与赵琇商量:“等咱们到了家,也给清姐儿添上一份嫁妆才是。她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了,又是她们这一辈里头一个出嫁的女孩儿,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

赵琇抿嘴笑着点头。

张氏离开奉贤一年多了,赵琇更是离开了两年,老家虽然时不时有书信到京,但说的大都是族中要紧事务,或是家中产业的近况,对于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小事,多半是一笔带过,甚至提都不会提。她们到如今才有机会问清详情,都听得津津有味。时间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她们不紧不慢地坐了四五日船,方才到达了奉贤县城外的渡口。

赵氏一族倾族来迎。

张氏也好,赵琇也好,她们谁都没有过如此风光的时候。别说是赵氏宗族了,奉贤县城简直是万人空巷。仿佛全县的人都跑来迎接她们了。当然,对于县城的人来说,她们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有人胆敢行事唐突的。只是他们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叫人看了就忍不住发毛。张氏有些被吓着了,好容易才上岸登车,然后就紧紧抓住孙女儿的手,不让她离开身边了。

她们的马车用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向城中老宅进发,路上三步就能碰到一个熟人,五步就会遇上一个前来请安问好的陌生人。其中各种亲友问候自不必提。等到她们祖孙终于迈进老宅大门时,午饭时间都过去整整半个时辰了。祖孙俩饥肠辘辘,幸好王双福先走一步。命人准bèi

好了饭食。她们对坐着用那顿迟来的午饭时,望着彼此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用过饭,赵琇便催张氏抓紧时间午睡片刻。她算是看明白了。以奉贤老乡们的热情程度。下午必定会有人上门拜访的。至于来的是族人、亲友还是旁的什么人,就难说了。张氏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别耽搁了休息才好。

赵琇的卦算得再准不过了。她正指挥着家人整理行李,张氏睡下不到两刻钟,族中几房的婶娘、嫂子们就迫不及待上门请安来了。幸好这来的都是自家人,赵琇也不跟她们客气,直说张氏在休息,自个儿陪她们说话。这些婶娘、嫂子们也没人说什么。反而高高兴兴地陪赵琇聊天,还跟她说了许多族里的琐事。等张氏结束午睡。清洗过后出来见人,赵琇已经连“外九房的小侄儿特地托人买了两瓶好酒孝敬祖父,结果被人骗了,买了假货,一气之下报了官,不到一日衙门就拿住了犯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知dào

了。

送走了这一拨客人,下一拨也到了。这回来的则是奉贤一地士绅人家的女眷,其中也有亲友。张氏客客气气地与人寒暄了一番,把人送走了,客人还没出大门,又有新客人到了。这回来的却是奉贤本地的父母官——陶县令的妻女。

陶县令之妻卞氏是个温和妇人,其女陶灼华与赵琇亦是交情不错的闺中朋友。分别两年,陶灼华长高了许多,眉眼也长开了,比往日更显清丽,举手投足、说话行事,都比从前大方了不少,显然经过父母两年的调理,已经跟初来时的拘谨大不相同了。

赵琇这两年见过京中世家闺秀,已经习惯了她们说话那种弯弯绕绕的方式,如今乍一见回陶灼华这样的天真少女,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再回想过去,还真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

陶灼华的天真,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只是少女心思直率纯净,有一句说一句,不需yào

旁人仔细思考,她话语中是否饱含深意罢了。更妙的是,陶灼华也是熟读诗书,也精通典故,言之有物,谈吐不俗。赵琇与她交谈,并不觉得粗俗无趣,反而兴致勃勃,心情大好。这让赵琇对久别多时的朋友又多了几分好感。

陶灼华不知dào

赵琇心里的想法,她还对京中闺秀十分好奇呢。听闻赵琇结交了众多公侯皇亲之女、高官名门千金,心中很是向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闺秀,只觉得她们个个高贵神mì

,自己远不能及。

赵琇笑道:“你这是没见过她们,所以觉得她们很了不起。其实真的见着人了,你就会知dào

,其实她们也没什么稀奇。当中固然有惊才绝艳的,但也有俗不可耐的,别因为她们是京城里的闺秀,你就把人想得太好了。别的不说,你只看我如何?我如今也是京城里勋贵高门的千金呢,难道我就长了三头六臂不成?还不一样是当年与你交好的那个人吗?”

陶灼华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

卞氏一边跟张氏说话,一边留意女儿这边的动静,见状便对张氏笑道:“这两年我用心教养孩子,她好不容易才大方些了,不象先前在宝应老家那样,缩手缩脚的。可惜府上大姑娘不在老家,我们灼华不曾与她多相处,没法学了她的大方,因此总差些什么。我一位姐妹嫁入广德米家,妹夫现如今在杭州为官。她有一个女儿,教养得极好,我见了就喜欢,恨不得是我自己生的。平日里我就常让灼华跟她写信,若能学到她那位表姐妹几分好处,我也能安心了。”

她这话不过是有感而发,但听在赵琇耳中,却令她心头大震:“陶太太,你方才说什么来着?你的姐妹嫁进了谁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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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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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是我叔叔家的女儿,我的堂妹,她嫁进了广德世族米家。赵姑娘兴许没听说过,但这米家在广德也算是有来头的……”

她还未说完,赵琇就打断了她的话:“伯母不必说这个,先母便是广德米家的女儿,我对米家的来历并不陌生。”

卞氏吃了一惊,她还真不知dào

赵玮赵琇的母亲姓米。自打陶县令上任以来,她在奉贤一地还算混得开,平日里也没少跟士绅富商人家的女眷打交道。人人提起赵家兄妹的母亲,不是称为郡公夫人的儿媳,就是赵家先二太太,又或是赵家哥儿的生母,哪个会以“米氏”来称呼这位命薄的妇人?因此卞氏还真不知dào

,原来近在咫尺的赵家,跟她还是姻亲。

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赵琇是最近才知dào

了米家的内情,却不清楚除去亡母米氏娘家这一支外,其他米氏族人的近况。卞氏提供的消息非常及时地弥补了这一缺失。

卞氏的堂妹所嫁的米氏子弟,名讳是上省下之,正好与米大舅的姓名“米度之”是一辈的。米省之比后者年长两岁,在兄弟中行二。他是戊辰年的同进士出身,才名不显,也没考中庶吉士,直接补的外官。初时是在福建做个七品小县令,因他于实务上十分有天赋,政绩蜚然,也很注意团结上司、同事和下属,没跟什么要紧人物闹不和。所以一路官运亨通。三年县令任满,就升了六品通判;三年通判任满,又直接升了五品的同知。都是两级两级地往上跳。竟没遇上半点阻力。象他这样地方小世家子弟,又只是同进士出身,本身性格方正,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能这般顺顺利利一路往上升官,也算是难得的幸运了。他最大的幸运,兴许就是他一直在福建为官。而福建巡抚恰恰是个爱惜人才的老好人,对米省之非常欣赏,便一路保驾护航。

颖王谋逆。在江南设圈套暗害当时还是储君的今上,江南一地不少官员都被卷了进去,事后丢官的丢官,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时任杭州知府非常倒霉地受了池鱼之灾。被开革了,不过能保得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米省之当时在福州任同知,因为连续七年的考评都是优异,引来邻省侧目,就被吏部调到杭州去暂代知府之职。原本等新知府上任后,他就可以回福州继xù

做同知了,可他上任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已经显出与前任大不相同的能力来,杭州官民舍不得换人。上报吏部,吏部便索性把他头上的“代”字取消掉,让他做了正牌的杭州知府。

瞧这运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张氏听了,歪着头回忆:“省之……省之……对了,他是我那儿媳妇叔祖家的后人,大约是二房又或是三房的儿子,应该是嫡出。我记得小时候在松江,曾亲眼瞧见米太夫人吩咐人备礼,贺小叔子家的二孙子周岁。周岁宴上,那孩子的祖父亲自给他取了名字,就叫省之。米太夫人还夸说这名字取得好,命人送了好些上品细棉布过去,给孩子裁衣裳穿呢。”

照这么算来,米省之与米氏是隔房的堂兄妹,是一个曾祖父的后人,还没出五服呢,血缘也不算远了。

从时间上来看,米省之中同进士是在戊辰年,那时赵琇有三四岁大了,早已回到了奉贤老家。米省之这时候去京城参加会试,正好是小二房远离京城,而赵玦在辽东为官,小长房家眷在京中低调度日的时候。他本不知dào

米氏嫁进了赵家,自然也不会上门寻亲去,更不会有什么人看他不顺眼,就拦了他的功名路。只是可惜他们祖孙三人待在老家,没有发xiàn

这么一位亲戚的存zài

。至于当时留京的卢妈一家,他们又怎会想到要打探参加会试的举子中,是否有米氏的娘家人呢?

米省之娶妻卞氏,膝下只有一女,今年十四岁了,听闻也是才貌双全之辈。因他没有儿子,便将女儿充作男儿教养,故而米省之之女与别家闺秀相比,又多了许多见识。陶太太卞氏与陶灼华对这位米姑娘,就十分推崇,说得赵琇都心生好奇了,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意wài

地得知了亲戚的消息,张氏与赵琇都很惊喜,陶太太卞氏的心情也很不错,两家重新叙了亲戚关系,比往日更亲热了几分。眼看着天时不早了,卞氏带着女儿告辞,相约改日再来拜访。她也会马上给堂妹那边写信,告sù

米省之夫妻赵家这门亲戚的存zài



送走了客人,赵琇与祖母张氏对坐,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张氏笑完又红了眼圈:“这回可好了,你们母亲在天之灵,若知dào

你们又找回了她失散多时的娘家族人,定会十分欢喜。”

赵琇笑道:“严格来说也不算是失散,若是真有心去找,还怕找不到吗?母亲当年大约是因为在咱们家做小媳妇,上头长辈多,才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其实这门亲戚说来关系有些远了,但咱们如今正需yào

一门好亲戚。若这位米知府如陶太太说的那样,性格端正,人也能干,就是哥哥和我的福气了。”

可不是福气吗?压制米大舅的人选找到了,多好呀,同辈的堂兄弟,米省之年纪比他长,官位比他高,元配嫡出的儿子的元配嫡出,比填房生的强些,简直是样样都能压倒米大舅。他还是个正派人,定会看不惯米大舅那些无耻行迹。若有他出面,他们兄弟只需yào

坐看米大舅吃鳖就行了。

赵琇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这米省之堂舅既然性格方正。又不擅长交际,他是如何处理各方面的关系的?又怎能一个要紧人物都没得罪过,一路官运亨通?

张氏也想不明白。推测道:“想来是他妻子能干?咱们别想那么多了,你若有心要认这门亲戚,就打发人到杭州去打听。回头咱们也给你哥哥捎个信,他现如今在嘉定,跟一堆官儿在一起,说不定里头就有人认得你堂舅。”

赵琇答yīng

了,下去给赵玮写了信。回头又另派了家人立kè

出发往杭州去。还有广德那边,年后也该打发人去探一探的好。如今也不清楚米省之这门亲戚是否能走得起来,事先看看广德米氏族中是否有旁人可用。他们心里也能有数一些。

等忙完了这些事,天也黑了。赵琇陪张氏用了晚饭,正打算回房间去休息。前院门房却有婆子来报:“宗房璟大爷、璟大奶奶来了。”赵琇只得重新挽好打散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出来见客。

张氏也过来了。见了赵璟与沈氏夫妻,有些不明白:“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这么晚了,外头又冷,你们特地跑过来,仔细吹了风。”

沈氏赔笑道:“我本来也说明儿再来,偏他心急,说是族务要紧,一刻都等不得了。我也只得依了他。”赵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琇就明白了,赵璟这是想私下报gào

这两年族中的事务。本来白天说也没什么不行。但看今日赵家老宅的热闹程度,就知dào

白天难有清闲的时候。万一说到一半,来了外客,岂不麻烦?倒不如晚上过来,一口气把事情都报了。赵璟能松一口气,张氏与赵琇第二天再见族人亲友,心里也有数。

张氏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笑着点头让赵璟报来。

这两年赵家族里也没什么要紧大事,有几个孩子出生,男孩几个,女孩几个;又有谁家娶媳妇、嫁女儿了,亲家各自是谁;哪家有人去世了,是寿终正寝,还是意wài

身亡,又或是因病逝世;再来就是内三房主持的族学,开课已经将近一年了,一直运作良好。

族学是在族人聚居的街道斜对面租了一处宅院,三房父子出面做山长与先生,又请了两位博学的老举人坐镇。族中子弟,凡是满七周岁以上,十五周岁以下,全都要入学读书。学习的科目就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诗书礼仪。因六房在族中势大,族中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擅长读书的,为了日后学习庶务方便,族学里加开了一门经济课,教导学生基本的算术知识、经济民生。学生们从七岁开始入学,先学五年基础,等十二岁那年再决定是继xù

深造,走科举路,亦或是改行去六房的商号做学徒。若是决定留下来,那在满十五岁之前,就一定要下场考试了。不一定要考中秀才,但必须至少要通过县试。若是满了十五岁,还不能通过县试,那还是早日改行的好。

这是三房八老太爷定的规矩,他老人家认为,县试最简单最好过的了。若是学生在他的教导下,学了八年还不能通过县试,那再学下去也不会有出息。早些另寻营生,才不会耽误了自己,也拖累了家人。

张氏对八老太爷的规矩非常认可,她也觉得县试是最容易过的,若真的用心读书了,不可能考不过,考不过的都是朽木。

赵琇对此不置可否,她另外提了个意见:“族学的课程能不能再添几门?我建议至少再添一门律法,让族中子弟都知dào

国法条文,日后不至于因为犯蠢就触犯了国法,害了自己。另外还可以让族学的学生们在课余多活动活动身体,学点拳脚骑射,哪怕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好的。科举考试可不好熬呢,没个好身体,如何撑得住春闱?”

赵璟连忙道:“这话说得在理。今年秋闱,族中多位子弟下场,在里头待了九日,出来都有些撑不住呢。秋天天气尚暖,大家就已经这样了。明年春闱时天气更冷,若没个好身体,还真的未必能撑下来呢。我明儿就去跟八老太爷说,他老人家定会答yīng

的。”

接下来的族务都是些琐碎小事,张氏与赵琇听完便罢,全都交给赵璟夫妻处置了,她们没打算多加过问。毕竟二房不是宗房,他们祖孙只需yào

支持赵璟就好了。

对于张氏与赵琇的信任,赵璟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他吞吞吐吐地说:“有件事……侄孙实在没脸说……无奈家父有命,侄孙只能向叔祖母开口了。“

张氏和气地问:“你父亲又怎么了?”

赵璟苦笑:“也没怎么,他……他老人家想带着弟弟过来给您请个安,问您是否方便。”

赵琇挑了挑眉。弟弟?他说的莫非是赵煜的小儿子,那位小长房派来的柳姨娘所生的赵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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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初提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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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煜从前跟小长房的人勾结,没少给小二房张氏祖孙添堵。他是认定了小二房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也认定小长房依附颖王,早晚会功成名就。不过小长房失去爵位后,赵煜远在奉贤,不清楚京中情形,其实也不是没有动摇过的,甚至一度对张氏祖孙表现出改善关系的意思。

他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再次坚定了反派的立场,固然有赵玦一家利诱收买的原因,但这里头也少不了牛氏赠送的那位美妾柳姨娘的功劳。

柳姨娘也不知本姓是什么,名叫柳莺,是家生丫头,跟在牛氏身边侍候,十分得重用。因她有几分美貌,就被牛氏送给了赵煜,仗着他的宠爱,没少在他面前做挑拨离间的勾当,专门跟张氏祖孙过不去。自打她为赵煜生下了小儿子赵珀,又从通房升做了妾室,便越发嚣张了,还经常踩宗房宗子赵璟父子俩,想要给自己的儿子争一争。不过也因为她有了儿子,就有了私心,所以对旧主没有过去那么忠诚了,遇事总是先为儿子想一想,才轮到旧主的吩咐。不过她只是稍微有所收敛罢了,对张氏祖孙始终是抱有恶意的。

赵煜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个爱妾的想法,也知dào

张氏祖孙素来不待见他与她。如今赵玮袭爵,二房祖孙三人风光回乡,他由始自终都没有露过面,一心躲在自家宅子里“休养”,显然是在躲羞。张氏与赵琇只当看在赵璟夫妻面上。也是给宗族曾经的族长一个脸面。只要他不出来碍眼,她们也就难得跟他为难。

可现在他是怎么了?犯傻了吗?人家不耐烦见他,他偏要求见。如果是为了给过去的所作所为赔礼道歉。好争取张氏与赵琇的原谅,重新树立他在族中的权威,那还带着小儿子过来做什么?那个孩子虽然无辜,但他的生母却是二房祖孙厌恶之人。赵煜把这孩子带到张氏与赵琇面前,到底是想要改善双方关系,还是来气人的?

赵琇不敢相信赵煜会有这么蠢。她直接问赵璟:“煜大伯这是怎么了?他糊涂了吗?”

赵璟和沈氏脸上都满是尴尬之色,他们也觉得老父是糊涂了。可他老人家坚持要这么做,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前来替他打前站。

张氏暗暗给孙女使了个眼色。让她说话别这么直,让赵璟夫妻下不来台:“我看你煜大伯大概是觉得我们从未见过珀哥儿,因此特地带孩子来探望我的。”

赵琇冷哼了一声,假笑道:“全族的子弟里。也不是每个人在小的时候都能见到我祖母的。嫡出的也就罢了。随便什么丫头小妾生的都来给我祖母请安,我祖母见得过来吗?况且赵珀年纪尚幼,大冬天的还是别出门的好,万一吹了风着了凉可怎么办?还是让他在家里好好待着吧,叫他生母把他照顾好了。小孩子最娇弱了,很容易就会生病的。大人们还是少折腾他的好。至于煜大伯,都是熟人了,从前见得多。如今见不见也没什么打紧,况且大伯子和弟媳妇还是避避嫌的好。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出门踩着积雪,万一摔了跤怎么办?璟大哥你替我多劝劝他吧,一把年纪就别折腾了。”

张氏暗暗瞪孙女,赵璟露出尴尬的笑容,暗暗擦汗:“妹妹说得是,真是太为家父着想了。我回去会好好劝他的。”当然,他绝不会把赵琇的话原样复述给老父听。

张氏觉得有些委屈了赵璟夫妻,便对他说:“我知dào

你们难做,你父亲不是个能讲理的,回头他若怪你们没办好事,你们只管推到我身上,说我旅途劳累,想要好好歇歇,不想见客就是了。”

赵璟干笑。这个说法还不如赵琇那番含沙射影的话呢,如今二房客似云来,谁会相信张氏是累坏了不想见客?不过赵煜就算听出张氏是在找借口拒绝见他,也不能生她的气。如今的情势,谁强谁弱?赵煜除非真的豁出去了,否则绝不会得罪家族里的贵人。

更何况,这主意原不是赵煜想的,不过是柳姨娘从旁怂恿罢了。她区区一个贱妾,如今旧主没了,靠山倒了,赵煜又一把年纪了,她还跟嫡长子夫妻交恶,能倚仗的就只剩下一个两岁大的儿子。为了自己,也为了儿子,她必须要哄得张氏祖孙消了气。否则他们若是记恨她当年所为,根本用不着亲自动手,只需yào

一个眼神,有的是人会把她母子二人捏死。要活命,许多事都顾不得了。

赵琇可没心思理会宗房的妾有什么想法,等赵璟夫妻说完了族务,时间也很晚了,正好端茶送客。她先送了张氏回去,接着就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更衣。等她爬上床的时候,整个人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不消十秒钟,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拨接着一拨的客人。这天来的大部分是族人。先前是各家有头有脸的子弟去码头迎接,又有太太奶奶们上门凑趣,今日来的则是各家的小辈了。宗房赵源赵清姐打头,后面一溜儿的堂兄弟姐妹、堂侄儿侄女,全都来向张氏请安问好了。张氏见了小辈就开心,见他们个个都嘴甜乖巧,就更开心了,散了许多礼物和赏赐下去。赵琇这边也把京中族人们委托的礼物转交给了收礼人,皆大欢喜。

族人们都来过了,张氏与赵琇还不得清闲,因为亲友们、乡邻们又上门了。等他们轮过一圈,族里那些有心巴结的人又三三两两地过来请安了。赵家二房日日有客,接连几日都没有闲的时候。这些客人还不说什么正经事,整日聊些家长里短,说件亲友家的趣事,今日东家说。明日西家再说,翻来覆去听得人耳朵都起茧了。别说赵琇心里厌烦,就连张氏都有些吃不消。

张氏总记得要守待客的礼节。不能因为自身显贵,就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摆架子,因此只要有人上门求见,她都不会回绝。可她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眼下还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每次有客来,她都要换了衣裳。重新梳头出来见人。等客人走了,她回房里刚换了家裳打扮要休息,又有人来了。如此一日折腾上几回。铁打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她?赵琇眼见着她的精神渐差,便劝她不要再见客,等又有人来。就命王双福把人打发走。张氏不肯听。说不能无礼,坚持着要起身换衣裳,赵琇就炸了:“什么礼不礼的?他们就是想要讨好祖母,给自家谋好处!您不为自己着想,也想一想哥哥和我吧!他们难道比哥哥和我还重yào

?能叫祖母为了他们就不顾自己的身体?!既如此,我索性直接跟他们说,他们整天上门烦死人了,就算讨好了您。也得罪了我。赶明儿我就叫哥哥给他们穿小鞋,看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没有眼色了!”

张氏唬了一跳。忙道:“你这是做什么?那可都是自家族人亲友,又不是外人。”

“正因为不是外人,才没必要这般客气呢!”赵琇气的其实是张氏,“难不成您跟他们说,太累了不想见人,他们就恼了您不成?还是会在外头说您的坏话?如果是一点都不知dào

体恤的,这样的亲友还不如没有呢。行了,您好生歇着吧,我去把人打发走。”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张氏连忙叫住她:“别这样,我其实也不是很累……”赵琇扭开头不理她。她默了一默,仿佛也知dào

自己理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高兴呢。从前与族人们虽亲近,却从未见过众人待我们这般热络。郡公爷在天之灵若瞧见我们一族如此相处融洽,想来会十分高兴的。过些日子祭祖,我要去他坟前上香的,多听族人说些自家的事,到时候也好告sù

他。”

赵琇气得转身就走了,随她怎么叫都不肯回头。

到了上门求见的客人面前,她倒是不致于给人脸色看,只是淡淡地表示祖母累了,身体不适,所以不能见客。族人亲友们怎会怪罪?自然是一个个客气地表示身体要紧,请郡公夫人好生休养,然后乖乖走了。

赵琇再通过赵璟之妻沈氏,给族人们透了风,表示她赵大姑娘心里很不爽。因为每天都有一堆人上门去,也不做什么正经事,却占着别人的时间,害得她连正经事都没干过几件。沈氏是个聪明妇人,传达她意愿时婉转又婉转,族人们也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再也没日日上门来烦人了。他们是来讨好人的,可不是来讨嫌的,真把郡公夫人张氏给累坏了,送再多的礼物、说再多的好话,都换不来建南侯的好感,那他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族人这边解决了,外姓亲友和同乡士绅家的女眷却有些麻烦。不过张氏若是告病,也不会有人没有眼色地再上门来叨扰。上门的客人渐少了,倒是有些宴请的帖子递到赵家二房来。赵琇翻了翻,回想一下做东的几户人家背景,再打听一下都有些什么人参加宴会,心里就有数了。

张氏看到她提笔写帖子,几乎拒绝了所有宴请,只留下一张,回复说会前去赴宴,就有些不明白了:“琇姐儿,你为何只答yīng

去这一家?这家人似乎与我们也不是很熟。”

确实不是很熟,这家是三房的姻亲,跟二房只能说是拐着弯的亲戚,但他家却有一样好处。

“他家的女儿不是出嫁了,就是已经定了亲,儿子只有三岁,非常安全。”赵琇这样回答,张氏却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赵琇叹了口气:“先前那几户做东请客的人家主母上门来做客时,说的话您都没注意吧?她们千方百计在打听哥哥与我是否定了亲事呢。不是想为自家儿女筹谋,就是想要做媒。倒是这一家还老实些,半句类似的话都没提过。这回宴请,也是因为他家老太太做寿。五年前他家老太太的寿宴,祖母与我也是去过的,您跟他家老太太还算聊得来。再去一次,想来祖母也不会无聊。”

张氏呆了一呆,才明白了孙女的意思:“什么?你是说她们盯上你哥哥和你的婚事了?她们怎么好意思?!”这里头地位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致仕的六品官!她孙子可是侯爷呢!

“为什么不好意思呢?”赵琇不以为然地道,“从前哥哥未袭爵时,您也不是没打听过本地这些士绅人家姑娘的事儿。那时候别人就知dào

您是要给哥哥看亲事了,只是还未决定,哥哥与我就去了京城。如今他们大约是不甘心就此错过吧?”她顿了一顿,“其实不管她们是不是在筹谋些什么,哥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祖母,您该好好想一想了。您打算给哥哥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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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搭讪招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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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赵玮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张氏呆了一呆,陷入了沉思。

其实这个问题她并不是没有考lǜ

过的。赵玮还未上京之前,在乡间考中了秀才,功课不错,人品出众,名声极好,她那时候就开始为孙子物色未来妻室人选了。奉贤、松江两地,但凡是识得的人家的女儿,家世不错、品貌双全的,都是她物色的对象。只是当时赵玮年纪还轻,功课又好,估计再读几年,考上举人的可能性很高,到时候能娶到的妻室,条件又能更好一些。赵玮是建南郡公嫡孙,张氏自然不希望他将就一个出身平平的妻子,于是就迟迟没有决定人选,也没跟任何人提。

但随着颖王谋逆,赵玮赵琇上京,这件事就中断了。到了京城后,张氏甚少出门交际,偶尔遇上几位出色的大家闺秀,她也很少产生娶回来做孙媳妇的想法。唯一一个例外的,就是柱国将军府的曹萝。曹萝小姑娘温和柔顺的性格实在中她的意,加上曹家太夫人是她多年挚友,无论她风光落魄都不曾改变过态度,所以她对曹家极有好感,很想要跟他们做亲家。可惜,曹萝的母亲是曹方氏,她一心想要把女儿嫁回书香世家的圈子里去,不大看得上根基太浅的建南侯。张氏虽迟钝,但也不是毫无察觉,就犹豫了。

让她完全打消这个念头的,却是曹太夫人无意间的一番话。她对曹太夫人夸奖曹萝,试探性地感慨一句:“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的得了去。”曹太夫人当时回答说:“无论是谁。但愿不是独子,也不是长子就好了。我们家萝姐儿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娴静柔顺,说得难听就是懦弱胆怯。平日里瞧着还罢了,真要遇上大事,她是撑不住的。叫她去做长媳、宗妇,能把她压垮了,倒不如做个清闲的小儿子媳妇,只需yào

吃喝玩乐。风花雪月,万事不用操心就好。横竖咱们家会给她备足嫁妆,不管她嫁到哪家去。都不用担心生计。”

张氏一听就打了退堂鼓。赵玮既是长子,也是独子,是赵家二房的独苗苗,将来是要撑起建南侯府门楣的。他的妻子必须得是个能撑事的人。曹萝性情虽好。能力上确实平庸了些。张氏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把孙媳妇调|教出来——瞧她把孙女儿教得多好呀——无奈曹太夫人疼孙女儿,她这个外人也只能死心。

除了曹萝,张氏就没遇上哪个特别喜欢、想要娶回家做孙媳妇的小姑娘了。她甚少出门交际,被赵琇劝过后,稍微有所改善,也更多的是进宫见太后去。她在太后那里也常常能见到其他世家名门的女眷,她们也有女儿、孙女未许人。可在太后面前,十个人里有六个是想要把家中的女孩儿推上皇长子妃之位的。三个是想要送女孩儿入宫做妃子的,剩下的那个就是张氏这种完全来凑热闹的。谁有闲心跟建南侯府提联姻之事?就算真有这打算。也得是家中女孩儿确定没法嫁入皇室之后,再寻赵玮做个备胎。时间一长,就连张氏自己都忘了,孙子已经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

看到张氏一直在发呆,赵琇忍不住问了:“祖母在想什么呢?”她刚才问的问题很难回答吗?难道祖母从未想过要给赵玮娶个什么样的媳妇?这个麻烦了,他们兄妹年纪都轻,如今头顶上只有张氏这一位长辈,亲事肯定是张氏做主的。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不要太指望张氏才好。她得给哥哥打声招呼,让他自己找媳妇去,找到了就回来跟张氏说,让张氏出面去提亲,这样比较稳当。

张氏醒过神来:“也没什么,我在发愁呢,你哥哥娶个什么样的妻子才好呢?”

赵琇先问了:“您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家世、才貌、性格什么的。”

“家世自然要跟咱们家匹配得上才行。”张氏顿了一顿,“不过最重yào

的是姑娘本人要好,人品正直,性情和顺,才貌双全,还要跟你哥哥相处得来。若是这几样都好了,家世略差一些也没什么。”

赵琇笑着说:“家世确实尚在其次。我觉得,咱们平日有来往的人家,家世都差不到哪里去,若真有好的人选,也不必要求太高。只是有一样,未来嫂子的性情最好别太柔顺了,得坚毅一些才好。太过和顺,我怕她不是咱们家那些糟心亲戚的对手。家里的事情又这样多,若是能力才干稍差一点,还真料理不过来呢。总不能要祖母再次出山劳累吧?”

“瞧你说的。”张氏好笑地嗔了孙女儿一眼,“性情坚毅、才干出众,确实是好事,但如果性情不够和顺,跟你哥哥相处不来怎么办?你哥哥是要娶妻,不是寻管家和帮手,他们夫妻和睦才是最重yào

的。”

赵琇挑挑眉,没有反驳。张氏的性情素来有些天真,他们做小辈的,只要力所能及,就让她天真下去吧。横竖张氏如今在家已越发没有话语权了,她自己大概还没发觉,在许多重yào

事务上,其实都是赵玮赵琇在拿主意,然后说服她点头去执行的。赵琇并不认为,在哥哥的婚事上头,张氏会有好心办坏事的机会。

宴席那日,赵琇陪着张氏去贺寿了。东道主是奉贤本地的大户,连续五代子孙都有功名,现任家主是位举人,家中有良田千亩,颇为富庶。他是个有名的孝子,今日为祝母亲寿辰,特地在家中摆了宴席,请了松江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堂会。受邀前来的宾客几乎囊括了全奉贤有头有脸的人家——其实赵家祖孙要来的消息一传出,原本没打算来的人都来了。只需yào

一场堂会,便可以见全所有人。赵琇原本的盘算竟是落了空。这也算是她的疏忽了。

那家老太太已经八十岁了,牙都掉得清光,一头白发稀疏得很。用了假发髻梳起来,还是显得头发很少。脸上一笑,那褶子都皱成一朵菊花了。走路也是颤悠悠的,腿脚站都站不稳,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但她精神很好,思路清晰,见了张氏还认得出她是谁。笑说:“赵家妹子气色真好呀,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对赵琇说:“姐儿长高了许多,是大姑娘了。出落得这般水灵,我那几个曾孙女儿都叫您给比下去了。”

老太太的态度十分自然,不象别人,看赵家祖孙的眼神跟从前比完全不一样了。张氏见了也欢喜。高高兴兴地说了祝寿的词。又跟老太太说:“您今日都摆八十大寿了,精神还这样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长寿的秘诀?”

老太太哈哈笑着,张大了没牙的嘴:“哪有什么秘诀?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想玩时就玩,烦心事一律不管。事事称心如意了,就算不长寿,也一样活得开心。”她拍了拍张氏的手:“你是个有福气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学学我吧。”

张氏愣了愣,有些糊涂了。但还是笑着谢过了她的建议。接着其他宾客来了,张氏便拉着赵琇入了座。

她们坐在主宾位子上,离主人家倒近。隔着几个座位,就是今日的老寿星。可惜来祝寿的人,多一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聪明些的,先向主人家贺了寿,再借口寒暄,到张氏面前讨好几句。若是蠢笨的,看到张氏与赵琇在这里,连寿星都不管了,就挤上来说话。张氏一瞧这种人就厌烦,本来还想要表现一下和气的,这下也没那耐心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台上的表演,也不理会,只当作是没听见。那妇人讪讪地,很快就被旁人挤下去了,又有人上来占了她原本的位置。

赵琇只觉得今日寿宴的东道主有些可怜,戏没人听,酒菜没人尝,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她和张氏祖孙俩吸引过去了。寿星老太太仍旧笑嘻嘻地,并不生气。她的儿女们表情就有些尴尬了,私下互相埋怨,不该放那么多不相干的人进来。倒是没人敢埋怨张氏与赵琇。

张氏经孙女儿提醒过一回,今日有人跟她说话,她就多留了个心眼,果然发xiàn

那些妇人总在有意无意地试探她孙儿孙女的亲事。她原本还以为她们真是要跟她聊家长里短呢,听人家说自己儿子/女儿/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有多么好,才貌多么出众,她也跟着夸起了自家的孙子孙女——当然,是用一种贬的方式在夸。人家都无语了,只恨她没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接话。今日张氏就听懂了意思,心里不由得郁闷,怨自己竟然没看出旁人的深意,跟她们说了几日废话。这些人家的女孩儿她都见过了,跟京中闺秀差远了。就算不挑家世,只看学识才干,也没几个能入她的眼。

还有那一等没脸的人家,知dào

自家门楣不够,高攀不上侯府,就带了花容月貌的庶女来给张氏请安。他们打的不是赵玮正妻的主意,而是盯上了侧室的位置。他们知dào

赵家二房如今只有赵玮一个男丁,急需yào

开枝散叶。若是自家女儿给他做妾,为他生下一儿半女,那也能让他们受益无穷了。

对这种人家,张氏是理都不想理会,难得地摆了脸色。她这样摆架子,谁都不会说她什么,因为人人都看不起那等送女为妾的人家,耻于与他们为伍呢。那些人家见状,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宴会的秩序似乎趋向正常了。赵琇总算有闲心去品尝桌上的美味。平心而论,这家人的厨子水平很不错,做的好几个菜都挺好吃的,她都有心要挖角了。

这时候有个妇人拉着女儿走了过来,先向张氏行了礼,就直接找上了她:“赵大姑娘,请恕我打扰了。我听说姑娘精通西洋文字,学识渊博。我这闺女,也喜欢那些西洋来的东西,有心要学洋文,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能不能请姑娘指点指点?”

赵琇挑了挑眉,看向她身后那个羞涩拘谨的清秀小姑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居然有人想出了新的搭讪招术,从小姑娘入手,真真狡猾!(未完待续……)

PS:今天电脑变得很慢,好象反应迟钝了两秒似的,难道是跟我更新了Adobe有关?除此之外我就啥都没做过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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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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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丝微笑,朝那小姑娘点头示意:“这位姐姐,你想学西洋文字?学了打算做什么?是想跟洋人说话呢,还是想看洋人的书?如果只是喜欢西洋来的东西,其实不用学洋文,也没问题的。”

对,就是姐姐。那位小姑娘在赵琇看来,是个小女孩,但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比赵琇还大呢。所以她的母亲要年纪还小的赵琇去“指点”她,在外人眼里是怎么看怎么违和。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里都在想:呸,好厚的脸皮,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赵琇倒是没有这种想法,她只是有些好奇,这对母女是怎么知dào

她懂西洋文字的?她确实懂英文,也会一点点拉丁语,这些事自家人固然知dào

,但在奉贤地界,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对母女是从哪里听说的?

那小姑娘似乎没料到赵琇会这么问她,神情有些无措,吞吞吐吐地回答:“这……我喜欢西洋来的东西,想知dào

西洋文字是什么样的,该怎么读,怎么写,所以就……就想学了。”

赵琇挑挑眉:“西洋文字也分好几国呢,不同国家的文字是不一样的。我只会英吉利语,拉丁语只懂得些皮毛。但如今在大楚常见的货物,倒有多一半是法兰西与荷兰来的。我不懂这两国语言,要不……你还是另找别人请教去吧?”

那小姑娘忙道:“英……英吉……英吉语也是极好的,我就学这个吧。我最喜欢英吉货物了。那什么法兰荷兰的,我都不喜欢。”

赵琇一听她这话,就觉得她大约对西洋的语言文字和货物什么的。并不如她所说的那么感兴趣。由于南汇有赵家与威尔斯家合办的西洋商行的缘故,英吉利国的货物在当地十分流行。而在那之前,生意做得最大的洋行却是主销法兰西出产货物的。如今洋货盛行,奉贤、南汇两地对洋货稍有了解的人,一般都不会念错这两个国家的名字。这小姑娘两个都念错了,哪里象是喜欢的样子?

赵琇便婉拒了:“英吉利语很好学,比我们大楚的文字要简单多了。若你只是想知dào

西洋文字的模样。如何读写,而不求精通,那容易得很。南汇港里多的是通译。请一位带本西洋书籍给你瞧瞧,再教你读写,也不费什么事。”

那小姑娘的母亲连忙赔笑道:“南汇虽有几个西洋通译,但都是男子。如何能进内宅教女孩儿们呢?还是跟着赵大姑娘您学习。要方便得多。”

赵琇笑笑:“若是担心通译是男子,我们赵家六房的商行里也有会说西洋话的丫头,原是备着跟洋商家的女眷打交道用的。令嫒既然有心要学,那我去打声招呼,借个丫头过来教令嫒几日好了。我在奉贤不会停留太久,明年开春大约就要回京中去了,只怕教不了令嫒,反倒耽误了她的功课。”

那妇人急切地说:“不会不会。眼下离开春还有两个月呢。小女素来聪敏,您教了。包管她一学就会的,绝不会耽误您回京。”

赵琇有些嫌这妇人没眼色了:“两个月够学什么?况且还要过年呢,想必府上也忙碌。”

那妇人没听出她的厌烦:“不打紧,不打紧,小女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横竖无事,就让她到府上求学好了。我每日送她过去,晚上再接她回来,不劳您操半点心。”

赵琇终于失去了耐心,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令嫒很闲,我却不闲,家中过年事忙,大约是没功夫招待外客了,还请多担待。”

那妇人总算听懂了,有些讪讪地,又不死心,想要再试一试,赵琇直接对她女儿说:“这位姐姐,若是不喜欢西洋的东西,也无心了解,又何必勉强自己?若是没有兴趣,学这个也无甚用处,还不能娱己,倒不如把时间花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少胡思乱想比较好。”说完就把头转过去看戏台上的表演了,不再理会这对母女。

那妇人一听,就知dào

自己母女二人的说辞必然穿了帮,却不知dào

哪里说得不对,站在那里尴尴尬尬地。她女儿虽然一脸害羞,在家却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受宠惯了,年纪又小,有些受不住赵琇的话,红着眼圈咬着下唇,转身就要走。她母亲伸手去拉她,她还把母亲的手甩开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就显得有些失礼了,她母亲又气又急,只能草草给赵琇、张氏行了个礼,便跟着出了门。

围观了这一幕的其他宾客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世人大抵都是如此,所有人都想做到的事,自己没做到,就不希望别人能做到。眼见着别人失败了,即使与他们无关,他们心底也会觉得暗爽。

经过这场小风波,再上前没眼色地纠缠张氏与赵琇祖孙的人就少了许多,即使有,也是顶着寒暄的伪装,客客气气地搭着话,聊些听起来似乎很正常的话题。然而张氏经过孙女提醒,已经没那么好骗了。聊归聊,对于任何涉嫌提及孙子孙女婚事的话题,她一律不接,甚至会生硬地提起另一件事。次数一多,旁人都知dào

她无心谈论这个了,只好知机地聊起了别的话题。

回家的路上,张氏抱怨孙女:“那对母女虽然不知所谓,你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还是婉转一点吧。这般直来直去地,叫人下不来台,岂不是得罪了人?叫旁人看到也不好。”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妇人好象当我很好骗似的。我若真的答yīng

让她女儿来家里学英文,她能待一天不走。眼下还好,哥哥不在家,她顶多就是碍着我们干正经事。等哥哥回来了,她再粘着我们,我们要如何打发了她?万一她再弄点什么阴谋诡计,设计哥哥一把,难不成我们还真让哥哥把那姑娘娶回家里来?”

张氏立时被她提醒了,还真有这个风险,一时间也有些生气:“今儿到底是怎么了?那些人这般烦人,早知dào

是这种情形,我还不如不来呢!”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对不住今天的寿星,那位老太太其实对她们挺好的,她的儿女子孙也不是轻浮之辈,并没有失礼之举。他们家最大的错处,不过是让那许多不知所谓的客人参加了今日的寿宴而已。可他家老爷是有名的孝子,其他人要来向他母亲祝寿,他难道还要阻拦吗?因此,责任不在他家身上,都是那些势利的人不好。

看到张氏在生闷气,赵琇便抓紧机会教育祖母了:“您老人家习惯了就好。这才是刚开始呢。奉贤一带的人家,门第少有与哥哥匹配的,出色的女孩儿也少,最好的几乎都在咱们家了。他们也就是肖想一下,不可能真能成事的,但回到京里就不一样了。那里高门大户多,女孩儿也多。眼下为着皇上纳妃与皇长子立正妃的事,大家都不提联姻了。等到咱们回了京,这两件事若是有了结果,那些没了着落的女孩儿们,可不得另寻下家了?哥哥少年袭爵,如今又出了仕,等这趟差事办好了,回到京里得个正经官职,就成了那些有女孩儿的人家眼里的香饽饽了。您只当在奉贤是在演习,回京后才是正戏呢。”

张氏吓了一跳,想想都觉得有些发怵:“若是能在回京前,就给你哥哥定下亲事,那就好了。京里那些高门大户,哪家不是眼高于顶的?我可不想让你哥哥任人挑拣去。”

赵琇笑说:“如果路上真能遇到合适的,哥哥也喜欢,那就定了又如何?只是娶妻的是哥哥,祖母可别自个儿拿了主意,好歹要先问过哥哥的意思才好。”

“这是当然,我理会得。”张氏应了一声,顿了顿,看了孙女一眼,“你哥哥的事情解决了,就轮到你了。你的亲事……”她想起了广平王说过的话,叹了口气,又改了话题,“你如今也大了,不能象小时候那样随意,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这样才能叫人尊重呢。”

赵琇眨眨眼,干巴巴地答yīng

着,心思却早就飘远了。

自打这次宴席结束,她们祖孙俩就在家里专心准bèi

过年与祭祖之事了。而陶太太上回得了信,回到家里也没闲着,立时就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往杭州妹妹妹夫处。米知府的夫人收到信时,还以为是日常问候,打开看了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她心知事关重大,不敢轻忽,连忙打发人到前头衙门去瞧一瞧,若是丈夫得空,就把他请回来。

米知府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从前衙回到了后院,草草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全喝下去了:“渴死我了,今儿去看人修沟渠,在外头走了半日,一口茶水都没喝过。”又问妻子:“刚进衙门,门子说夫人特地来请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米夫人忙道:“记得夫君从前跟我提过,祖父那一辈,原还有另一房兄弟,后来断了音讯,不知下落。只记得那一房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原配所出,幼年失恃,继母不良,一直跟着祖母过活的。”

米知府疑惑地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小时候我妹妹与那位堂妹还经常在一处玩耍呢。夫人今儿怎的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米夫人叹道:“夫君啊,如今亲戚找上门来了!你一定想不到,京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少年建南侯,竟是你的外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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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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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知府看完了陶太太写来的信,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米夫人就劝他:“从前咱们不知dào

就罢了,听了建南侯府的传闻,也只当是个传闻而已。如今知dào

了是自家妹妹妹夫惨遭不幸,虽有些晚了,但也该前去祭奠一番,看看外甥与外甥女。”

米知府默默地折好信,叹道:“万万想不到,原来堂妹已经去世十余年了。算算时间,当初我上京会试的时候,她就已经遭遇了不幸。只可叹我从来不知她嫁进了建南侯府,否则早就看望她留下来的一双儿女了。这十多年里,想来两个孩子跟着他们的祖母住在老家,也受了不少苦,我们却一无所知,自顾自地过悠闲日子。如今他们重得富贵,日子也过得好了,我才知dào

了外甥是谁,哪里有脸面去见他们呢?”

米夫人忙道:“这如何能怪夫君?原是堂叔堂婶的不是。既然将女儿嫁进了建南侯府,怎能瞒着亲人不说?”

说到这件事,米知府的脸就拉长了,冷哼一声道:“堂妹的继母,我原该叫一声婶娘,可惜她不是个贤良妇人,从前就多有违礼之处。我父母好心提点她,她不但不领情,还要当面大吵大嚷,说我们家欺负她,又调唆得堂叔与我们疏远。自打堂叔丁忧完后起复,就再也没回过老家来了,连封书信都没有,更别说是嫁女了。这必定都是那妇人的主意!若不是她可恶,我们一家又怎会失了堂妹的消息。以至于让他们夫妻在我们不知dào

的时候,受尽奸贼欺凌,横死异乡呢?”

米夫人听得心情都变得沉重了。她安慰丈夫:“逝者已矣,夫君就别再难过了,还是寻个机会去见一见外甥与外甥女吧?还有亲家老太太,难为她老人家了,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一对孙儿孙女,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米知府看了看手中的信,点头道:“也好。过些天等衙门封了笔,我们就借着过年有假,往奉贤走一趟。先去拜祭妹妹妹夫。再见一见外甥,若是能知dào

堂婶如今的去处,我还要去信质问一声呢!”

这边厢米知府与米夫人才定了计划,那边厢他们的独女米颖芝从外面进了屋。她方才在门外听见米知府的声音了:“父亲要质问谁?”

米知府见是爱女来了。神色放柔了许多:“今日你陶家姨母来信,说了一件事。父亲正生长辈的气呢,打算打听得对方所在,就去信责问。”

米颖芝面露好奇,米夫人便拉过女儿,拿出信如此这般跟她说了一遍。米颖芝吃了一惊:“竟是建南侯?我可万万没想过,咱们家竟然还会与勋贵人家做了亲戚。”

“谁说不是呢?”米夫人叹道,“咱们米家世代娶媳嫁女。从来只在读书人家里挑。你堂姑姑这门亲事,也不知dào

是谁定的。不过以她在娘家时的处境。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倒是好事。听闻建南侯之父也是位读书人,生前已经考得举人功名,学问极好的,为人品性也不错,可惜天妒英才。”

米知府在旁道:“建南郡公夫人记得是姓张?若我没有记错,从前伯祖母在世时,曾经照拂过这位夫人,当时她还年幼呢。想来堂妹能嫁入侯府,郡公夫人应当出了不少力。否则以堂叔的官职品级,哪里能说成这样好的亲事?即使真能说成,后娶的那位堂婶也必会让亲事黄了。她从前就没少折腾堂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堂妹攀上高枝?堂妹出嫁,她连亲族都不肯知会,她自家人口又少,当时的场面必定很冷清。”他越说越不忍了,又开始担心别的:“堂叔如今也不知在何处,他是个疼儿子甚于疼女儿的,为了儿子,别的都可以不顾。堂妹既然嫁进了侯府,想来堂婶也不会轻易放过,必要她想法子给她兄弟谋些好处,兴许就是官职。若是堂叔亲自开口,堂妹也不会拒绝。那些年,还不知dào

她受了多少委屈呢!”

米夫人道:“夫君何必在此瞎猜?还是等见了外甥,再细细追问不迟。就是不知dào

近日衙门里的公务可多?千万要把正经事干完了,你才好出远门呢。”

米知府点头:“放心,我有数的。”

米颖芝想了想,就对父母道:“父亲母亲是打算过年时再到赵家去探望么?如今只有姨母一封信,内中详情如何,我们家通不知晓,还是先打听打听吧?万一是弄错了,岂不尴尬?再者,父亲若想见外甥,倒也不必非到奉贤去。女儿昨儿看父亲的邸报,见上头写着广平王做钦差,到江南来视察海傍大坝。那大坝不是直修到咱们杭州来么?王爷想必是要亲至的。建南侯是副使,必然也要跟着过来。父亲到时候想个法子,与他私下见一面,说说话就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您再到奉贤去,就是亲戚间正式往来了。”

米知府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在他找人打听的时候,身在川沙堡的赵玮也收到了家中祖母与妹妹的来信,上面将米知府这门亲戚的事说得清清楚楚,赵琇还让他想法子去打听米知府品性为人,看是否值得来往。赵玮没想到还真能找到一门米家的亲戚,是可以压制米大舅的,一时间也觉得十分惊喜。他也不知dào

该找谁去打听米知府的事,得知随行的上海府官员中,有人是从福建升过来的,便找机会拉着对方问了几句话。

米省之在福建一省也算是小有名声了,那位福建调过来的官员还记着他。原来他是个十分实在能干的人,旁人都知dào

,也爱与他共事,因为与他共事极轻松。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很快就把事情干好了。与他合zuò

的人只需yào

跟着沾光就行,偶尔搭把手,也没什么难度,最后却稳稳地算上一份功劳,他也不会与人争。所以他的个性虽然有些率直,有时候说话容易得罪人,但人缘还算不错,又得福建巡抚赏识,一路升得顺遂。

本来以他这样的际遇,是极易引起其他人嫉妒排挤的,但却有一位好帮手,就是他的夫人。米夫人娘家姓卞,原也是世家女,在人前素来是端庄得体、温柔大方的形象,只有打过交道的人才知dào

,她十分警觉精明。旁人但凡有算计陷害之举,十有八|九会被她发xiàn

,使了手段去化解,叫那人盘算落空。她又与上司同僚以及下属家的女眷们打得火热,让旁人都说她的好。若那些女眷们的丈夫对米知府生出恶意,这些女眷们多半不会帮着丈夫害人,反倒会劝他们打消主意,若是劝服不了,就会私下给米夫人捎信,让她多加提防。托这位长袖善舞的夫人的福,米知府一路走来,树敌不多,朋友倒是不少,也算是福建官场上的一朵奇葩。

他被调到浙江来,福建那边大大小小的官员还不乐意呢。把这些事告sù

赵玮的那名小官,就曾收到旧日同僚写来报怨的信。

赵玮听完这些,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堂舅,也有了个不错的印象。如今钦差船驾正缓慢往南走,今日停在川沙,广平王要重点查验重修的大坝。明日他们又要继xù

前进,往南汇进发了,过些时日就能到杭州。赵玮倒象趁着机会,与那位米知府见个面,好好谈一谈呢。若果然是位好长辈,他必得想个法子,让米知府继xù

高升上去才好。

想了想,赵玮就修书一封,命身边随从先骑快马,赶往杭州送给米知府。在见面之前,他想要先确定一下,对方与自己真的是甥舅关系,再与对方打个招呼,约个见面的时间。

而米知府这边,也很快就打听到了建南侯近年的情况。赵家在杭州还有茶庄呢,主持茶庄事务的蔡卓成就在杭州城内,原也曾与其他茶商、富商们一道,做过知府大人的座上客,为救济城中贫户捐过银米。米知府心知蔡桌成是为建南侯府做事的,便把人请过来,细细询问了一番。蔡卓成万万想不到,本地父母官竟是他东家的亲戚长辈,因不知真假,也不敢说得太多,但一些外人亦知的事情,他倒是坦白讲了。

于是米知府很快就知dào

了,米氏去世之前几年,她父亲就已经去世了,留下了继母与兄弟。那位兄弟靠着建南侯府得了官职,是往蜀地做官。米氏出事之后,他一直没派人来吊唁,也没给外甥与外甥女写过一封慰问的信,态度十分冷淡。倒是赵玮得了爵位后,他曾经去信侯府,说了许多关心的话,想要重新走动起来。这些事在侯府并非秘密,主人们对米大舅的行为感到不屑,下人们也很看不起,私下没少嘲讽。蔡卓成前不久才往奉贤送过一回茶叶,盘桓了两日,自然也听到了许多传闻,还知dào

米大舅如今在何处做官,又刚刚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米知府听完后,火冒三丈。等送走了蔡卓成,他立kè

就回到后衙小书房里,开始写信。

米夫人见了便问:“夫君是在给外甥写信么?”

米知府摇摇头,两眼几乎喷出火来:“我是在给堂弟写信,我要好好骂他一顿!谁教他做出这许多不忠不悌不仁不义之事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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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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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一心要让米知府去压制米大舅,还不知dào

米知府那边已经得了消息,早早写信去平度州骂人了。她刚收到了哥哥赵玮从南汇发来的信,知dào

了他所打听到的消息。

她把这些事情都跟祖母张氏说了,张氏道:“听起来是个正派人,若今后能走动起来,也是好事。你们兄妹俩势单力薄,除了族人,还有我两个兄弟,就没有靠谱的亲戚了,你们舅舅又是那个模样……”

赵琇笑道:“若有亲戚可以往来,固然是好事,但亲戚少些,也有亲戚少的好处。哥哥与我并不在意,祖母不必担心的。”

张氏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到底有些不足。也罢,你哥哥在信里说,打算在陪广平王去杭州时,借机见一见米知府,看能否请他们一家子过年到我们家里来做客。那我们也该准bèi

起来了。老宅那么大,许多院子都闲置了,多年不曾住人,荒废得厉害,得赶紧挑一个好些的收拾出来,预备招待客人。还有你们这位堂舅、堂舅母与表姐妹都有些什么喜好,也该向陶太太打听打听,免得到时候不知情,犯了别人的忌讳。”

赵琇答yīng

了,转身就下了帖子,请陶太太与陶灼华到家中做客。

陶家母女很快就到了,两人都满脸是笑。陶太太大概已经收到了姐妹的来信,确认了米赵两家的亲戚关系,连忙给张氏与赵琇道了喜,又笑道:“听我妹妹说。妹夫打算过年到奉贤来拜见老夫人呢,顺道也祭一祭小侯爷的父母。”

张氏忙道:“那太好了,正巧我们也想请他们一家来做客呢。两家离得这样近。陶太太还跟我们做了几年的邻居,万万没想到竟是亲戚,真真是对面不相识了。如今知dào

了实情,自然要好好聚一聚的。”

陶太太笑着点头。接着赵琇便问起了米知府一家的喜好和忌讳,陶灼华说:“并不曾听说姨母一家有什么忌讳,他们家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爱挑剔。最是和气不过了。”

赵琇笑道:“人都有喜好、偏好,不挑剔只能说明他好说话,但若能事先得知他的喜好。用最大的诚意欢迎他上门,岂不是更能让宾主尽欢?”

陶灼华一笑,转头去看母亲。陶太太点头:“这倒也是。我与妹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的喜好我十分清楚。外甥女那儿。问灼华就行。倒是妹夫的喜好。我就不清楚了,只知dào

他性情为人,旁的也没多加打听。”

张氏道:“这便够了,还要多谢陶太太愿意告知。”

陶太太便把自己知dào

的都说了,其实米知府与米夫人的喜好也是极简单的,就是一般书香门第人士的风格,偏爱淡雅、别致、书香气息浓厚的东西,不爱华丽。不喜金玉,饮食方面也是偏好清淡鲜甜。陶灼华则向赵琇介shào

了那位名叫米颖芝的表姐:“米表姐是家中独女。从小充作男儿教养,学问是极好的,四书五经无不精通,更通晓律法。她还会骑马,会驾车,曾经陪着父母去过许多地方,见识广博。无论我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回答出来。最出奇的是,去年我去杭州探望她,与她一道坐马车出门游玩,一路上看见的农田里种的什么粮食,她都一清二楚,还给我指了几处需yào

兴修水利的地方。这难道不是男孩子才应该学的么?我所认识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

赵琇听得兴致勃勃,她见过的闺秀也不少了,象方仁珠这样清高多才的有,象蒋雯这样聪慧大气心思通透的有,醉心权势地位却无匹配智慧的如方慧珠,不学无术却自命不凡的如丘媛,此外还有俗不可耐却以名门千金自居的,满脑子除了吃喝玩乐衣服首饰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喜欢舞刀弄枪却看不起诗书礼仪的,娇纵任性自我中心的……

但各式各样的闺秀当中,她似乎还没遇到过象米颖芝这类的。显然,后者通晓诗书,也懂得经济民生,还精通律法,比起一般的官家闺秀,确实见识广博。赵琇都有些等不及想见到对方了。她跟这位表姐能合得来吗?

张氏似乎也被陶灼华的介shào

惊住了:“这……米知府夫妻二人教女的法子还真是……真是……”她顿了一顿,最终只能选择用两个平淡的字来形容,“……少见。”

陶太太也觉得妹妹妹夫这样教女儿,有些不靠谱,不过她对外甥女还是挺喜欢的:“其实颖芝那孩子极聪明极可人的。别瞧她好象学了许多男孩儿才学的东西,其实女孩儿该学的也一样没落下。她的女红还是不错的,也跟她母亲学着管家理事。我最喜欢她的落落大方,若是我们家灼华能学得她十分之一,我就心满yì

足了。”

陶灼华害羞地红了脸。赵琇含笑拉了拉她的手。

张氏听完陶太太的介shào

,初时是很惊讶的,但平静下来一想,这不是跟自家孙女差不多么?赵琇也是熟读四书五经,会作诗词,擅长书画,女红做得也不错,刺绣功底是差了些,做衣裳却十分擅长。赵琇也会骑马射箭,还从小练拳,只是不懂驾车罢了。她也是从小就学着管家,当家理事是一把好手呢,经济民生,农耕水利,她都是知dào

的。至于律法,那本来就不是女孩儿该学的东西。米家女儿大约是因为其父的官职,才会接触这些的吧?

别看张氏总是嫌弃孙女,其实她对赵琇还是十分满yì

的,听闻有另一个女孩子象赵琇,她还未见着人,就先有了几分好感:“这样好的姑娘,我也恨不得早日得见了。”但很快她又发xiàn

了不对劲的地方,忙问陶太太:“米知府家只有这一位女公子么?”

陶太太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米知府只有一女,并没有儿子。这个处境跟她夫妻二人何其相似?她与米夫人虽然是近支堂姐妹,但在闺中其实关系只是平平,并不算十分亲密。但在出嫁之后,两人都只生了一女,未能为丈夫添丁,没少听旁人的闲话。同病相怜下,丈夫的任地又近,姐妹俩的感情倒比从前亲密了许多。

不过陶太太觉得,与自己相比,米夫人的处境其实要好多了。陶家有位厉害婆婆,把她的女儿教养成两年前那副拘谨小气的样子,至今还在盘算着要给她丈夫纳妾生子。而米夫人呢?公婆和气开明,从不给他们夫妻添乱,丈夫也是一心一意,房里再无旁人。虽然只有一女,可夫家子嗣繁茂,各房人之间的感情又好,若是他们夫妻老来无子送终,大不了从侄儿里头挑一个过继就是。十几个侄儿呢,几乎个个都是嫡出,个个聪明伶俐,还怕挑不到一个好的么?只不过眼下他们家确实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在外人眼中就象是绝了户一般。

陶太太缓缓将妹妹妹夫家中的事说了,又道:“虽旁人为他们夫妻惋惜,他们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心一意教养女儿。横竖侄儿也多,将来过继一个就是了。”

张氏听得叹息不已:“他们虽豁达,就怕世人愚钝,见他家姑娘没有亲兄弟护持,就看轻了她。等姑娘出嫁了,家中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也是寂寞。侄儿再孝顺,终究比不过亲子。”倒是对米颖芝生出几分怜惜来。

从陶太太与陶灼华处得知了米家人的情况,赵琇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准bèi

得更加用心了。老宅西路有一处院子,因为老旧,去年才翻修过一回,如今屋子倒还算是崭新干净,就收拾出来做客房用。那院子正房三间,厢房两间,另有耳房、倒座,米知府一家来,虽不知会带多少随从,但想必也够住了。赵琇还在那院子里配备了两名执事婆子,两个粗使丫头,预备堂舅一家使唤。

就在赵琇准bèi

送给堂舅一家人的礼物时,赵玮又有信来了。他是从海宁发送过来的。钦差船驾已经路过了奉贤,检查完这一带的海傍大坝,又往杭州方向去了。眼看着已是小年,等钦差验过杭州对出的大坝,就没时间回转嘉定过年了。钦差正使广平王不想劳师动众,就打算新年留在杭州过。杭州已是他视察的最后一站,验过那处大坝,就等于办完了差事,留在那里过年,也不碍什么。

赵玮写信来,是因为他身为副使,理所应当要陪同正使广平王完成这项差使的。只是等到杭州事毕,都要到除夕了。他已向广平王告了假,会快马赶回奉贤老家来参加祭祖仪式,但最多只能在家待上三天。等仪式结束,他就得返回杭州去,等到广平王起驾返回嘉定,再同行折返。不过他跟高桢打听过了,广平王似乎有兴趣在杭州过完元宵节,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却只能与祖母妹妹分开两地,未免太可惜。

正好他有意与家人一道跟米家堂舅一家碰面,高桢就向他提议,不如把他祖母妹妹也接到杭州来过元宵节好了。横竖杭州的灯会也极有名,顺道让他祖母散散心,让他妹妹开心开心。赵玮觉得高桢的提议非常好,便写信来询问祖母妹妹的意思。倘若她们也有意过来,他就在杭州城事先租好宅子,省得她们再住船上受罪了。

看完了赵玮的信,赵琇顿时精神大振,她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张氏:“祖母,咱们就答yīng

了哥哥吧?我还从没去过杭州呢,王爷和世子也在那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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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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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如今在祖母张氏面前,说话还是很管用的,更别说是如此恳切地请求了。张氏差一点就当场答yīng

了,好在她还有所顾虑,死死咬紧了牙关没有松口。

她说:“家里什么事都预备好了,忽然间丢下这一大摊子事儿不管,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杭州去过年?哪有这个道理?杭州虽好,眼下却不是游玩的好季节。你若真有兴趣,大不了等天气暖和以后,若王爷暂时没有回京的打算,就让你哥哥带你到杭州住几天。咱们家的茶行在那边呢,还有茶园,倒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赵琇忙道:“那哥哥怎么办?他只能在家待三天,因为想念祖母,才提议接咱们过去小住的。若是祖母拒绝了他,哥哥岂不是很可怜?”

张氏又犹豫了:“广平王与咱们家相熟,素来又好说话。他们奉旨验收大坝,验完杭州段,差事就算是完了。衙门也要封笔的,王爷也要过年。他既然愿意放你哥哥回家祭祖,想来也肯再多宽限几日?等过了元宵节,各地衙门还未开衙理事呢,到时候你哥哥再回去当差,想来也不碍什么事。”

赵琇小声道:“咱们跟王爷是很熟,但也没有老是请他帮我们开后门的道理。哥哥若是能多请几天假,早就请了,怎会需yào

两地奔波?他们奉旨验收大坝,这是才巡完一回罢了,若有哪处需yào

修葺的,账目有对不上的。自然还要处理后续事务,不可能真的巡完就完事了。哥哥需yào

赶回王爷身边,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就别给哥哥添乱了。他这是才出仕,做得好了,方能得皇上嘉奖,将来才有好前程。”

张氏有些讪讪地,她平日惯说大道理,没想到今儿倒被孙女的大道理给教xùn

了。不过她也知dào

赵琇的话有道理,想了想。就有些动摇了:“可是家里事事都准bèi

好了,若去杭州过年,哪里比得上在家里东西齐全?”

她始终拿不定主意。遇到赵璟之妻沈氏过来说话,就跟对方提了一提。

沈氏讶然:“这……虽然玮弟有此提议,必有他的道理,可是族中人人都盼着您老人家能在家中多住些时候呢。还有各家亲友与邻里们。也想多见见您。跟您多说说话。先前家家都要忙着预备过年的事物,没多少功夫聚会。正月里正是走亲戚的好时机,他们早就想着要来看望您了。若是您去了杭州,大家一定会很失望的。”

张氏目光一闪,随便说了几句话,打发了沈氏,便悄声对孙女说:“咱们还是悄悄收拾了行李,等你哥哥回来。问明白那边的情形,再决定要不要去杭州过元宵吧。”

赵琇听得她有松动的意思。顿时欢喜了:“您打算过去了?”

张氏叹道:“不是你璟大嫂子提醒,我还记不起来呢。正月里走亲戚,就算我们不出门,也会有许多亲友要上门来的,那时候想赶人都没法赶,岂不烦人?我这趟回乡,为的不过是祭祖。等祭祖的事完了,家里这些族人也都见过了,你二舅公前些天还带了小辈们过来住了两日。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你哥哥又不能在家,我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等着看别人是如何肖想我孙子孙女儿的么?拒绝得多了,没得伤了亲戚情面,还不如我自个儿先避开了,大家仍旧和气。”

原来如此,看来张氏是被前些日子的近况给吓着了,有心躲开呢。赵琇心中暗暗好笑,嘴上自然是爽快地答yīng

了。回头她私下带着身边的人收拾行李,又命人预备远行用的马车。奉贤到杭州之间并不是没有水路可通,却迂回曲折,中间还要换车轿,倒不如直接走陆路过去算了。

赵玮在家只能待三天,张氏却没打算跟着他一块儿去杭州,那就太急了。她跟赵琇商量了一番,决定初九再动身,既有足够的时间去见亲近的亲戚族人,也能给赵玮和杭州产业里的人做准bèi

的功夫。赵琇眼见着除夕将至,连忙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杭州去了。

因张氏犹豫了两日,送信路上又需yào

时间,等信到达赵玮手中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日了。赵玮陪同广平王一行已抵达杭州,巡视完大坝,面见过当地官员,他私下还拜会过了从未见过面的堂舅米省之一家,正收拾行装,预备出发回老家奉贤去呢。这封信可以说是来得恰到时候。

只是信赶在他动身回家前到了,他却没有了时间去为祖母与妹妹正月之行准bèi

住所,惟有吩咐茶行的人去打点。高桢收到消息,赶了过来:“茶行里的人能找到什么好地方?这事儿仓促,眼下又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不得闲,茶行里也没几个人留守的,伙计们都各自回家去了。万一没把这事儿办好,等老夫人与赵妹妹来时,要住哪里去呢?倒不如把事情交给我吧,我包管办得妥妥当当的。”

“你?”赵玮用怀疑的目光盯了高桢几眼,倒不是他信不过广平王世子的办事能力,而是觉得对方如此积极地大包大揽,用意十分可疑。他轻咳一声:“不必了,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祖母与妹妹来杭州,只是散散心罢了。在西湖边租一处好些的宅子,也不废什么事。我还可以托舅舅舅母帮忙,世子也是初次到此,做事只怕未必有本地父母官方便。”

高桢微笑道:“话虽如此,但米大人毕竟只是你们兄妹的堂舅,而非亲舅舅,又是从未谋面,即使有心亲近,终究还是不熟悉。玮哥真打算把这件大事托付给米大人么?租宅子本是小事,可要布置得足够舒适,好配得上老夫人与赵妹妹,肯定是要花不少银子的,这笔钱谁来出?玮哥是打算自己掏腰包?不妨猜猜米大人会不会接受?再者,米大人与你们毕竟不熟悉,也不知会布置成什么模样。我好歹与你们兄妹自小一块儿长大,又常常得见老夫人,对你们的喜好清楚多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人生地不熟的,办事不便。我若有心要做什么事,吩咐一声,难道底下人还会不听么?”

赵玮睨着他,忽然笑了笑:“世子如此热心地想要揽下这件事,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呢?论理,这种琐碎小事,吩咐底下人去办就得了,你原不必如此费心。”

高桢挺直了腰杆:“原因如此简单明白,玮哥竟然看不出来?”

“哦?”赵玮挑了挑眉,“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高桢微微一笑:“自然是为了讨好赵妹妹呀。”

他如此坦白,倒让赵玮差点儿没被噎住,咳了几声才道:“你倒实诚。”

“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讨好赵妹妹,讨好老夫人和你,怎能不实诚?”高桢微笑着看他,“你只说答不答yīng

吧。”

赵玮被他气得没了脾气,话说到这份上,还能如何?难不成还要连这点小事都拒绝么?他跟高桢是好友,自小认识,清楚对方品性。他心中再不乐意,妹妹也迟早要嫁人的,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高桢。他为难一下未来妹夫,出一出心口恶气就罢了,真把人得罪了,岂不是害了妹妹?

他没精打采地答yīng

了,高桢顿时欢喜起来,立kè

吩咐人去西湖边上寻访景致好又清静别致并暖和的房子。西湖美景,一年四季都吸引许多人去游赏,湖边多有达官贵人、城中富户的别业,也有专门出租给外地人小住的宅院,冬日里并非西湖赏景的最佳季节,此时那些出租的宅子必然有空缺,挑选一个宽敞舒适的住处,应该不难。若是找不到,再打出广平王世子的招牌也不迟。

赵玮见他如此积极,还眉飞色舞地吩咐底下人去寻来妹妹喜欢的器皿与吃食,就忍不住说:“你如此有诚心,我自然是盼着你们好的,只是你也有些分寸,别带累了我妹妹的名声。等回了京城,该求的旨意也该早日求下来才是。”

高桢笑着点头:“玮哥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倒是玮哥你,也需得抓紧了。你是哥哥,若一日未娶妻,做妹妹的怎好先出嫁?”

赵玮没想到他会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不由得一哂,转身拔腿就走了。他去向广平王与曾侍郎等人辞了行,又去见过米省之夫妇,便快马加鞭,只带着简单的行李与几名随从,赶路回奉贤去了。第二日就是大除夕,他终于赶在午后回到了老宅。

这是他自打护送当今皇帝北上京城后,头一次回到家乡。不等他进内宅见过祖母与妹妹,在街道上遇到的族人与亲友就先把他包围起来了。所有人都十分热情,让他有些难以抵挡。还是王双福得了信,亲自带了人把他从大门口外救进来,才让他得以脱身。

张氏与赵琇都赶到前院来,高高兴兴地迎接了久别的赵玮。张氏问了许多别后的情形,又打量孙子的气色,捏捏孙子身上的衣裳,担心他这些日子吃不好穿不好,又要去问跟随的人。赵琇忙拉住她,笑道:“哥哥这是才回来呢,祖母好歹让他坐下来喘口气,梳洗梳洗。晚上还要祭祖,哥哥一路劳累,不如先歇一歇?”

张氏被提醒了,连忙推着孙子回院:“你妹妹说得对,赶紧梳洗了,先吃些东西,躺下歇一歇。晚上还有许多事呢,明儿也不得闲。”

赵玮苦笑着被她推着走,赵琇笑嘻嘻地跟在后头帮忙。等张氏去查看孙子卧室里是否够暖和时,赵玮悄悄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塞给了妹妹:“哪,给你的,我没看过,一会儿可得告sù

我里头写了些什么。若那小子胆敢说什么没规矩的话,回头我替你打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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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守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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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没想到哥哥赵玮还能给她捎来高桢的信,真真是又惊又喜。她脸都红了,迅速将信塞进了袖子里,就小声说:“多谢哥哥——你赶紧梳洗去吧!”说完还用双手推着他往屏风后去。

赵玮啧啧叹息:“女生外向啊……”赵琇脸上更红了。

张氏把熏笼、火盆等设施全都检查过一次,又嘱咐了丫头们许多话,回头听到孙子这一声感叹,还懵然不解:“你们兄妹在说什么呢?”

不等赵玮回答,赵琇就迅速截下了话头:“没什么,哥哥在打趣我呢。祖母您赶紧让哥哥进去梳洗,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我到外头看看。”说完立kè

拔腿就走。

等到了游廊拐角僻静处,她瞅着前后无人,才暗暗把信从袖子里掏出来看了。

高桢的信里其实也没写什么逾矩的话,只将近日去了什么地方,当地风光如何,又有些什么趣事之类的简单说了说,还欢迎她早日到杭州去,届时便可以畅所欲言了,再也不必犯愁,要怎么将所有想说的话写在区区几张信纸之上,因为信纸再多,也无法将他想说的话写完。

赵琇看到这里,脸又红了。怎么高桢书信中前头的话如此正常,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呢?这简直就是犯规。

她嘴上虽抱怨,其实心里却是甜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对面廊下有丫头捧着水盆经过,脚步声惊动了她。她忙袖了信,又装作正常往前走,直到那丫头进了屋。她才停下来,又再次取出信来读。

高桢在后面的信里,倒没再说那等犯规的话了,只是提到他们抵达杭州后的一些情况。赵玮跟米省之见了面,私下也去拜会过米家人,回来后心情很好,显然在米家受到了很好的招待。

高桢还在杭州一带打听过米省之一家的为人行事。都说十分正派。米省之官声很好,上任时间虽然不长,当地百姓却对他赞不绝口。他的政绩也是十分突出的。米夫人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官眷圈子里,都有和气慈善的好名声。不过有些刻薄嘴碎的人,爱私下非议她善妒、不贤,明明生不出儿子。还不许丈夫纳妾。米省之膝下只有一女。都十四岁了,屋里也没个人,更别说庶子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要绝后呢。米省之在杭州的名声几乎是完美的,唯一不足的就是被人笑话没有儿子。不过他本人似乎也不大在乎,反倒十分疼爱独女,亲自教养。米家姑娘的才名。在杭州上层圈子里是人所共知的。不过她的才华并不在诗词字画上头,反而更擅长经济民生与律法。这让米姑娘在官家圈子里。也受了不少非议。

高桢介shào

完这些后,补充了几句评论。他对米家姑娘还是挺欣赏的,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他觉得她在许多事情上,看法与赵琇相似,或许两人会很合得来。不过他会知dào

这些,并不是因为对米家姑娘有多少了解——他压根儿就没见过人家姑娘!这些话,他都是听赵玮说的!

赵琇顿时来了兴趣,赵玮怎会知dào

这些?就算他去拜见过堂舅一家,有机会见到人家女儿,也不会深入了解到这个地步吧?莫非发生了什么她不知dào

的事?

大除夕的事情很多,赵琇要料理诸多事务,还是挺忙的。她匆匆看完了信,就到处忙去了,接下来还有祭祖仪式前的准bèi

工作、年夜饭等等。等她忙完了这些,就该回房间去梳洗换衣裳,穿着一身新衣去唤醒赵玮,叫上张氏,同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赵氏一族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过如此隆重的祭祖仪式了,上一回有这规模,还是老郡公得以封侯的时候。这一趟祭祖,不但是为了报gào

祖宗,原属于赵家的爵位又回来了,还为了让祖宗们知dào

,赵玮等多位家族子弟,都考上了举人、秀才等功名,明后两年还有科举乡试、会试,到时候家族必定会有更多的人材出现,赵氏家族兴旺可期。

全部族人都出席了这次祭祖仪式。八老太爷等几位年老辈高的长辈,看到家族兴旺,人口繁茂,都高兴得掉了眼泪。就连一直没得到机会走进二房老宅的门,见一回张氏与赵玮赵琇兄妹的宗房煜大老爷,都感慨万分,脸色也好kàn

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赵玮确实为家族的振兴立下了大功。赵家兴旺了,他和小儿子赵珀也能受惠,他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等祭祖仪式结束,赵琇搀着祖母张氏,跟着兄长赵玮回到自个儿家里时,三个人都筋疲力尽了。但他们还不能休息,祖宗是祭完了,自家还要小祭一下的。已故的老郡公赵柱,老郡公元配夫人秦氏,还有不幸早逝的赵焯、米氏夫妻,都需yào

上香祭拜一番。张氏跪在丈夫牌位前,眼泪就一直往下掉。到了今日,她才觉得,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拿回了爵位,挽回了亡夫被不孝庶长子一房人败掉的名声,她总算有脸见亡夫了。

赵玮赵琇柔声安抚了她半日,总算把她的眼泪劝住了。祖孙三人上完香,退出小佛堂,又各自回房中换了家常衣裳,这才重新聚在前院正房里,一块儿吃年夜饭。

这顿年夜饭是赵琇用心准bèi

的,精致美味自不必说。赵家族人聚居的这条街道上,早有安排好的家人放起了焰火,引来各家族人与邻居、路人们围观,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焰火放罢,家下人等都来磕头拜年。张氏心情大好,大方地赏了许多东西,赵玮赵琇也随她高兴去。

晚饭过后,便是围炉守岁的时间。赵琇放了大部分下人的假,让他们回自个儿家里团圆去。只留下几个丫头婆子守在外间看着茶炉炭火。她与祖母、哥哥一道,围着个暖炉说话。张氏趁机问起赵玮与她们分别后的情形,去了什么地方?有没有吃好穿暖?有没有惹王爷生气?有没有给地方上的官员添麻烦?

赵玮一一答了。他这次差事其实办得还是挺好的。基本就是多看少说,一心听广平王吩咐就是了。虽然王爷没说什么,但他能察觉得到,其实这趟出行,真zhèng

办实事的是曾侍郎等人,王爷就是个幌子,用来忽悠当地官员的。世子充当王爷的耳目。也因为两年前圣上前来验收大坝时,世子是随行人员,对相关的情况有所了解。可以为王爷做个参考。至于赵玮自己,他既是王爷的耳目,必要时也可以充当忽悠人的幌子,但需yào

办实事的时候。他就得发挥自己的作用了。他虽年幼。好歹有个侯爷的身份,还在上海一地生活了多年,地方都熟,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有时候帮着打听些台面下的消息,还是挺管用的。有他、世子和曾侍郎等人从旁协助,压根儿就没什么事能瞒过广平王。

张氏不懂政治上的事,对于孙子说的这些。她是左耳听,右耳出。只嘱咐他:“用心办差,听王爷的话,也多向曾大人请教。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但凡你能从他们那儿学到点东西,这辈子就受用无穷了。”赵玮恭谨地答yīng

了。

赵琇暂时没兴趣知dào

这些,她拉着赵玮的袖子问:“哥哥,你见过堂舅了吧?觉得如何?”

赵玮的神色立kè

就放柔了,笑道:“堂舅与舅母一家对我都很好。堂舅还向我赔不是呢,说是从前不知dào

母亲嫁到了赵家,竟然没及时与我们联络上,在我们兄妹艰难时,没能伸出援手,他十分过意不去。他还大骂了大舅一顿,说他已经写了信去平度州质问大舅了。我真没想到,还没见面,他就已经做到这般。”

赵琇听了也欢喜:“那真是太好了!本来我就在想,如果堂舅能站在我们这边,把大舅压下去就好了,也省得大舅和他母亲不省事,整天想着如何给我们添麻烦。如今大舅有人压制,咱们总算能松口气。”

赵玮笑着点头。张氏便说赵琇:“无论你愿不愿意认,那都是你外祖母。你在家里随性些就罢了,在外人跟前,可不能这样叫人。”

赵琇笑笑:“知dào

了,祖母放心。这样的把柄我是不会给人留的。”又问赵玮:“舅母如何?还有米家表姐呢?我没见过这位表姐,不知性情如何?好不好相处?长得漂亮吗?”

赵玮顿了一顿,脸微微红了,答道:“挺漂亮的,性情也好,想来与妹妹会合得来。”接着又停顿了一下,才对张氏说:“堂舅母是极和气的人,我到他家做客,堂舅母招待得十分热情周到。我想把祖母与妹妹接过去住几日,她还叫我们住到家里去呢。我想着堂舅是住在知府后衙,地方虽宽敞,到底是官邸,出入多有不便。况且我身上还有副钦差的身份,住到地方官衙里去,象什么样呢?因此就婉拒了,另托了旁人去帮忙寻租的宅子。”

张氏点头:“这才是正理。咱们家在杭州也有产业,不拘哪里,租个院子就是了。也就是小住几天罢了,用不着麻烦亲戚。他们待你和气,我们也当知礼。”

赵琇则是盯着哥哥,笑说:“那真是太好了。等我们去了杭州,也在租的房子里做个东道,请堂舅舅母和表姐来做客,如何?我都等不及想认识这位米表姐了。”

赵玮忍不住了:“妹妹为何总是提米家表妹?”

赵琇一脸无辜地说:“不是你说她与我性情相投么?所以我才好奇呀。从小到大,我就没几个亲近的姐妹、表姐妹。族里的女孩儿与我同辈的大多出嫁了,还在家的不是远支旁系,就是庶出,连跟我说话都不敢。其他同龄的女孩儿,则多是侄女。方家、曹家、蒋家的姑娘们又与我没有血缘之亲。这位米表姐,却是我实打实的表姐呢。我有心亲近,才多问了几句,有什么不妥么?”

“没……没有不妥。”赵玮有些心虚,也不再说了。

张氏不知dào

孙儿孙女们话里有话,还在高兴:“好,那是你们正经的表姐妹,日后可要好好相处。”

赵玮面色微红,却又不想人看出什么来,只能一边应声,一边端起茶碗来遮掩。

赵琇挑了挑眉,笑得越发意味深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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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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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这个年过得着实热闹。

且不说从大年初一开始,就没断过的上门请安拜年的族人们,还有那些拐着弯的亲友、住在附近的邻居以及县里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上赶着来给他们赵家拜年。跟先前对她和祖母张氏的讨好巴结有些不一样,这回他们讨好的对象变成了赵玮。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建南侯!还作为钦差回家乡巡视来了。讨好了他,好处是不用说的。

身份转变,赵玮此时待客,态度跟过去也不一样了。从前他是小辈,又是年轻学子,有客来时,他还要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招呼着。那些到祖母张氏跟前说话的女眷们,他也需yào

过来拜见一下,忍受着她们对他评头论足。可如今,满奉贤县城就没有比他身份更高的人,他只管端坐家中,由得旁人来拜见,即使态度矜持些,也没人敢说他傲慢无礼。至于那些女眷们,若是亲近人家的,他可以过来打个招呼,若是交情平平的,他索性就不必出现了,她们也只有说他好话的,谁还敢再对他挑三拣四?

由于客人太多,赵家祖孙三人不得不分别出面待客,就连隔壁宗房的沈氏与赵清姐,也被请过来帮忙招呼客人。赵琇坐在西边的小花厅里,与沈氏、赵清姐母女俩一道,陪着几位关系亲近些的亲友家女性长辈及她们的女儿、侄女们说话。面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这些女眷心中即使有自己的小九九。也不好意思提出来。沈氏又做不了二房的主。她们只能一门心思讨赵琇的欢心了。赵琇不必费什么力qì

,只需yào

看别人的表演,倒也轻松。

而赵玮则在前院招呼一些男客。除了人多些。个个都想要拼命表现自己,其实他也还算轻松,只需应付其中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就可以了。但张氏那里就不一样了。

大约是因为张氏先前对那些推销自家女儿的人态度冷淡,大家都猜到她不喜欢别人给她出色的孙子推荐不匹配的媳妇人选,所以今日也不敢造次了。即使有人还不死心,也会选择更委婉的形式,比如先夸奖赵玮一番。又说张氏有福气,然后以自家人的口吻仿佛不经意地提起:“等小侯爷什么时候娶了媳妇,给老夫人生个大胖孙子。老夫人就更有福气了!”

张氏确实对这种未来十分期盼,不过她经lì

过此前众人的狂轰滥炸,又被孙女赵琇点醒了,心里早就警惕万分。没那么容易被哄住。面对那些别有用心的试探。她一律只是笑笑,说一声:“是啊。”就没有了下文。那些女眷见她不接话头,也有些讪讪地,只能自个儿寻些吉利讨喜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奉承着。

而有几个早对自家女儿嫁进赵家死了心的人家,开始替别人家出力了。他们自家女儿是配不上建南侯的,这上海府一地却还有人家配得上。这些人家也觉得赵玮是东床快婿的上好人选,只可惜从前与赵家并无交情。正好远亲或族人中有人与赵氏家族有亲的,就纡尊降贵地请这些人出面帮忙说项了。于是便有人开始在张氏面前夸奖某位世家望族出生的姑娘。

这些姑娘可跟先前那些不一样。她们都出自江南名门,父祖叔伯皆有官职或功名,而且官职还不低。什么尚书、侍郎、大学士……应有尽有,最差的一位,也是知府之女,上头还有个做三品高官的祖父。这些姑娘们不但出身不凡,且个个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素来是松沪一带上层圈子的名媛淑女。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位,都不会辱没了一位侯爷。

张氏这回就真的心动了。此时赵琇不在场,也没旁人替她参详,完完全全是她自己在拿主意。这些姑娘,本是从前赵玮未袭爵前高攀不上的。虽然那时他也是郡公之孙,还有个郡公夫人做祖母,可谁都知dào

他家失了势。那些高门大户,有几家会看得上他们祖孙?嘉定一地,也就是汾阳王府因旧日交情,还能给他们几分薄面罢了,旁人都是不屑搭理的。哪怕张氏觉得孙子配得上这些姑娘,也从没想过要上门去提亲。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姑娘会摆在她孙子面前,由得他去挑选。

世人果然都是趋炎附势的,哪怕是自诩清贵的书香名门也不例外。

张氏心里这么想着。

她心动归心动,倒还没有忘了理智。赵玮早与她约好了,过些天就到杭州去,住到元宵节后才回来。她暂时没功夫跟人议亲。再说了,如今不过是有人向她推荐,她也没见过人家姑娘,更不清楚姑娘家里人的意思,也没问过孙子的意愿,怎么可能就把亲事定下了呢?等过完年,孙子的差事正式办完了,若是广平王没那么快回京去,她再帮孙子相看也不迟。

张氏的态度有所保留,但也不象是要坚拒的模样。那些受托而来的人家见状,也就收敛了些。他们是帮人家说合来的,不是为了自家女儿挣前程,便表现得有节操多了。那些姑娘可是真真zhèng

正的名门闺秀,即使建南侯是极难得的联姻好对象,她们也是不愁嫁不出去的。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却还有别的店在等着。若是太过上赶着巴结,反而会叫人看不起。一次谈话不能代表什么,若是建南郡公夫人果真有意,自然会有后续。

大家都矜持了,和和气气地聊些家常里短,风花雪月,场面说不出的和谐。可是在这一片和谐里,却有个不大和谐的小小音符——某位太太带了外甥女过来,明里暗里的夸奖这姑娘,多么贤惠,多么优秀,明摆着是向张氏推荐呢。这姑娘长得很不坏,言行举止都令人无可挑剔,谈吐文雅,看得出来教养挺好。而她的家世也很不错,是嘉定当地的名门,父亲现在江西某地做知府,祖父曾官至大学士,叔叔在京中做侍郎,她好几个兄弟都有功名,舅家也是官宦世家——这种条件,完全不必亲自到张氏面前推销,还推销得如此明显,完全不合常理!

她那舅母仿佛没发xiàn

周围人的侧目似的,依旧在张氏面前明贬暗夸外甥女的品貌。张氏都觉得不对劲了,与那位舅母交好的另一位太太便在她耳边轻声说:“她家也是不得已,孩子都及笄了,她祖母却病着,还不知能拖多久。若是……这孩子要守孝,终身就耽误了。她家又舍不得把孩子随便许个人,如今这淞沪一地,还有比您家小侯爷更好的人么?为了孩子,只好放下身段了。”

说得似乎十分有苦衷,然而张氏虽然耳根软,有些原则性的事情,她却是不会轻信别人的:“她祖母既病得这样重了,她不在祖母病床前侍疾,跑来给我一个陌生人拜年,也太过了些。即使是着急终身大事,也该由长辈们操持。这姑娘性子急了些,只怕未必能跟我孙子合得来。”其实这话就是在嫌弃那姑娘了。

那位太太干笑着退却,姑娘的舅母脸色就变了。正常人到了这份上,又是名门世家出来的,都有自尊,这时候就该退下去了。可这位舅母十分有毅力,竟然还不肯放qì

,继xù

当着众人的面变着法儿地说些所谓的故事,夸奖她的外甥女。后者大约脸皮还薄,也听到众人的非议了,正低着头,涨红了脸,一句话也不说,但也没有制止舅母的意思。

她们这一天最终无功而返,到了第二日,又有另一位亲友家的女眷到张氏面前推销这位姑娘。张氏有些烦了,心想这家人真真没有脸色。明明是正经高门大户,即使赵玮有个侯爵在身,他们也不该把自己的身段放得这么低才对。莫非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晚饭时张氏就跟赵玮赵琇提了。赵琇立时来了精神:“那姑娘姓什么?在姐妹中行几?嫡出庶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然没有理由呀?她们还用得着如此不要脸地谋算一门亲事吗?”

张氏叹道:“我瞧那姑娘未必是这么想的,只是长辈们做了主,她也只能遵令行事罢了。有好几回我瞧那姑娘尴尬得很,只能红着脸低头不说话,还真怪可怜的。她舅母也不为她想想。”

赵玮问明姑娘的姓氏与父祖名讳,心中就有数了,笑了笑:“祖母别理他们,这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下回就别再让他们进门了。祖母与妹妹只管准bèi

行李,过些天到杭州去,我好好陪你们玩几日。”

张氏吓了一跳:“怎么?难道这家人有什么阴谋不成?他们不是有意结亲,而是要算计你?”

赵玮笑了:“这倒不是,只不过是心虚,就想依靠裙带关系避祸罢了。那姑娘我听说过,先前他家长辈还想把她说给广平王世子呢,世子一句‘正在守孝’,就把人顶了回去。如今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真是不死心。”

这回轮到赵琇吓一跳了:“他们还打世子的主意?到底有什么缘故?”

赵玮瞥了妹妹一眼,故作高深模样:“这个么……如今还是机密,王爷嘱咐过不能泄露,我也没法告sù

祖母和妹妹。不过你们也不必着急,过些日子,这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们细说。如今你们只别搭理他家的人便是。”

张氏立kè

就接受了这个说辞,只有赵琇忍不住吐嘈:“卖什么关子?定是世子教坏了哥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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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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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只在家待了三天,年初四一大早,便又骑快马离家,返回杭州去了。

在这三天里,他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拜会的也都拜会过,无论是族人、亲戚、师长、同窗、朋友,全都没落下。从礼数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可让人挑剔的地方。所有人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巴结讨好,对他都只有夸奖的,有心要招他做女婿的人家就更不必说了。

离开之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赵玮一家都没跟人透露过要离开。只有宗房赵璟夫妻二人,因为要安排一些仪式,事先知dào

了这个消息,也不曾泄露出去。所以当初四那天,亲友们上门,再次提出要见他时,张氏实话实说他已经回杭州去了,着实让众人吃惊不小。对此张氏也没什么好说的,赵玮回乡本是为公务而来,因为过年,能得三天假就不错了。这还是上司广平王与他相熟,才给的优待,其余钦差队伍的成员,至今都没离开过杭州呢。

不过亲友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没有一句抱怨,反而说些小侯爷勤于公务,真是辛苦之类的奉承话,陪着张氏聊了半日,就各自告辞回去了。大部分人只是觉得遗憾,没能跟这位朝廷新贵多亲近亲近,但并不觉得如何失望沮丧。婚姻大事,小侯爷固然可以给自己做主,但郡公夫人张氏才是他们攻略的重点。只要她老人家点了头,小侯爷作为一个孝顺的孙子。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有些人此前随大流,没人看出他们的心思与旁人不一样。倒也没什么,如今赵玮忽然走了,他们就显出异样来了。不但表现得有些急躁,还有意无意地在张氏或是赵琇面前打听口风:“钦差船驾固然是停在了杭州,可这不是因为过年么?官衙里还要封笔到正月二十呢,小侯爷这时候回去做什么?莫非是广平王殿下另有吩咐?”

张氏怎会回答他们这种问题?又不好说她也不清楚,只含笑说:“他此番是来公干的。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好与同僚们分离太久了,叫人看了不象。”

至于那些人信不信。就没人知dào

了。

又有先前那位拼命推销外甥女的官太太,似乎越发着急起来,见张氏对她外甥女不咸不淡地,还回绝了她第二次、第三次递过来的帖子。便寻了好几位与张氏有过交情的老太太来说媒。仿佛一定要说成这门亲事一般。她越是急切,张氏心中就越是怀疑她有猫腻,无论如何也不肯接话。若是别人听了不乐意,拉长了脸,她便照着孙女赵琇教的那样,端起贵妇人的架子:“婚姻大事,哪里有这样上赶着逼人应承的?这姑娘是哪里有不妥?非得急急忙忙地嫁人?你们个个都说她好,我是看不出来。请恕我有眼无珠吧。这么出色的姑娘,我们赵家可高攀不起。”

她身份摆在这里。从前和气待人,旁人就放肆些,她板起脸,众人也不敢造次了,讪讪地闭了嘴,回头见了姑娘的舅母,都只能赔不是:“实在是有负重托。我等人单力薄,恐怕帮不上您的忙。”又劝对方:“上赶着不是买卖。姑娘才貌双全,又是世家出身,父居高位,母族也是名门,何愁寻不到好亲事?建南侯虽好,未必就没有别的好人选了。”那位官太太板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两天后,族中传来消息。那位官太太改变了目标,似乎盯上宗房的赵源了,想将外甥女说给赵源。可赵源早已定下了陶县令的侄女,双方家族都对这门亲事很满yì

,自然是不会答yīng

换人的。他家便退而求其次,打起了三房八老太爷的嫡长曾孙赵沐的主意。赵沐今年十七岁,今春考中了秀才,也是清俊少年,前途无量。可他的条件比起那位姑娘的家世差远了,后者本不该瞧上他的,不知为何如此纡尊降贵。三房虽然有一种被天降馅饼砸中的喜悦,却心中存疑,迟迟不肯应下亲事。

种种风声传到张氏耳中,她就犯了嘀咕,晚上私下对孙女赵琇道:“你瞧他家是不是有古怪?你哥哥又不肯给我们交底。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家到底犯了什么大事,会不惜把自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非得跟我们赵家结亲事。你哥哥倒还罢了,源哥儿和沐哥儿的家世都不足以匹配世家名门,那姑娘的舅母真是昏了头,似乎逮着个姓赵的就行。难道那姑娘没有父母家人?怎的由个舅母胡闹?再这样下去,那姑娘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赵琇也觉得很奇怪,她已经私下找三房的堂嫂珉大嫂子——也就是赵沐的母亲——谈过了,说那位姑娘固然是条件上佳,但有风声说她家里可能有点问题,如果现在就跟她家缔结姻亲,只怕会受她连累,最好先等一等,观望一阵再说。反正以赵家如今的威势,赵沐又是少年俊才,不愁娶不到好媳妇。珉大嫂子也是个明事理的妇人,明白事情轻重,不会轻易被姑娘的好家世迷惑了。有她顶着,赵沐的婚事迟迟未能定下。

那位姑娘的舅母见状,似乎认定亲事做不成了,迅速召回了媒人,托人改去试探赵家别的房头了。这回她找上的是外六房。赵氏家族中,与二房比较亲近的,除了宗房与三房,也就是外六房了。可是跟宗房、三房相比,六房行商,更与那姑娘不匹配,只能说她的舅母真真是昏了头!

这下珉大嫂子心里就悟了,那家人压根儿就不是真心要结亲的。就算定下了姑娘,以对方的身世品貌,嫁过来也未必能跟赵沐好好过日子。珉大嫂子感激赵琇的提醒,又怨那姑娘的家人不是真心说亲。倒象是在戏耍赵家人似的,便跟族中妯娌们念叨了几句。

三房掌着族学,子弟世代读书科举。在族中威望甚高。珉大嫂子是三房大奶奶,素来受人敬重,她的话,全族女眷就没有不当一回事的。经她这一念叨,赵氏全族都回绝了那位姑娘的舅母。更惨的是,人多嘴杂,又正值正月里走亲戚的高峰期。消息迅速传开了。不但在奉贤,就连嘉定、松江等地,也有许多人听到了风声。那位姑娘的名声是彻底坏了。

就在族人亲友们对这位姑娘亲长们的古怪行径议论纷纷之际。张氏与赵琇也收拾好了行李,预备出发去杭州了。族人们得知,也有些吃惊,不过想到赵玮就在杭州。也觉得这样很合理。但众人还是免不了要议论几句。好奇赵玮为何只有三天年假。有人说是广平王御下严苛,明明验收大坝的差使已经办完了,衙门又放了假,还不肯多放手下人几天假;也有人说是赵玮年少出仕,不想受同僚排挤,就尽可能与他们共进退;还有人说赵玮是被汹涌而至的媒人队伍给吓着了,到杭州避难去的……

种种猜测都有道理,在族人亲友中都有拥护者。但也有个别见识不凡的,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也许钦差的任务压根儿就还没完成呢?王爷一行不过是巡视完各地海傍大坝罢了。建得好不好?是否有需yào

改善的地方?账目可清楚?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呢。兴许是钦差正使广平王希望早日把差事办完,所以不许手下人放假太久,就要他们重新干活了呢?这沿海大坝可以说是皇室近年最重视的一项工程,倘若出了什么漏子,那定是大案!早些查清楚了,也好上报给皇帝,请皇帝定夺。

这个猜想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了,细思恐极,又似乎极有道理。

对此资格最老的八老太爷出面说:“朝廷的事,我等不过星斗小民,怎能妄加议论?都给我闭紧了嘴巴,休要在外头乱说!玮哥儿好不容易得了差使,我们不能帮他一把就罢了,可别胡说八道扯他后腿。”

他老人家的话对族中子弟十分有威慑力,众人都不敢多说,纷纷应下,又扯起了别的话题。只有赵璟不放心,来寻赵琇,把这些话都说了,又问她:“难不成这是真的?”

赵琇道:“我也问过哥哥,哥哥说王爷有命,这都是机密,不叫瞎打听呢。璟大哥心里有数就行了,别问人去。横竖过些时候总有消息传来。”

赵璟明白了,默默点头,又有一样放心不下:“奉贤也有海坝,会不会有问题?上海一地时常有潮灾,若是海坝建得不好,那可是要命的事!”

赵琇想了想:“也罢,咱们家的田地多,有些还是靠近海边的。眼下正值正月,大家都不干活,提这个可能有些早了。但等到开春,忙完农活,璟大哥还是请个内行去海边堤坝上瞧一瞧吧。不管官府怎么做,咱们是奉贤本地的地主,无论是为了护住这一方百姓,还是为了自家产业,也要尽心尽lì

才是。若是堤坝一切安好,那自然无妨,咱们只管修好沟渠,到了雨季小心防范就是。倘若堤坝有什么不妥,先报给陶县令知dào

,由他组织人手去加固堤坝,免得海潮来了,真个为祸本地。”

赵璟郑重答yīng

了。

大年初九一大早,赵琇便陪伴着祖母张氏,辞别了家人与族亲,坐着马车出发往杭州去了。两地间有官道,一路都走得十分平稳。赵琇准bèi

充足,祖孙俩窝在马车中,并不受罪,只是略有些颠簸。

眼看着就要到平湖县了,车队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马车就停了下来。赵琇正不解,问车夫:“出什么事了?”车夫也不知。不一会儿,王双福来报:“老夫人,大姑娘,赵家太太带着她家大公子在前头呢,还有她那外甥女儿也在。”

赵家太太,正是那位拼命推销外甥女儿的“舅母”。她怎会在这里?还拦在赵家马车前?

赵琇心里顿时警惕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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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死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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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心中深深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zài

脸皮比牛皮还要厚的人。

那位赵家太太仿佛看不懂别人的眼色似的,只一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顾一切非议,也用不着关心别人的想法,只要逼着别人遂了她的心意就好。这种行事风格,也不知是如何在官家女眷圈子里生存下来的。赵琇记得她丈夫是个布政使,从二品的官职,在地方上也算是大员了。可嘉定乃龙兴之地,颇有几位贵人在,京中也非常关注,时时过问。赵家老爷在苏州做个布政使,远远还未到可以嚣张的时候。苏州布政使司下头辖着上海府,时常要与宗室贵人们打交道,难道赵太太在后者面前,也是这个做派?

赵太太带着儿子赵大公子与外甥女儿卢三姑娘,守在前头路口截住了赵琇与张氏一行,声称正好也要到杭州去看望儿子的表姑母,走走亲戚拜拜年,会遇到建南郡公夫人与赵大姑娘真是太巧了,太有缘份,肯定要同行的。张氏这边想婉拒,赵大公子便骑着马跑到她们马车边上,隔着车帘对她和赵琇说:“老夫人与赵姑娘身边无人照应,晚辈没遇到就罢了,既然遇到了,怎能置之不理?老夫人请放心,这一路上有什么事情需yào

打点的,您只管吩咐晚辈就是。晚辈时常到表姑母家里探望,对这条路是极熟的,对杭州也很熟,想来做个向导还是称职的。”

赵大公子挺直了腰杆坐在马背上。下巴微抬,嘴边带着微笑,自以为风度翩翩。温柔体贴,却不知dào

自己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强制的意味,就象他那母亲似的,叫人听了就心生厌烦。明明是大冷的天气,昨儿才下过一场雪,可他却穿着修身的绒衣,脖子上围着皮裘。再披了件雀金呢的斗篷,显得人格外高挑伶俐。若不是赵琇见过更帅气更有风度的少年人,说不定还要夸他一句俊俏呢。可她见识过真珠玉。自然就会嫌弃西贝货了。

她不想搭理这人,免得他借机缠上来。张氏只得自行去回答赵大公子的话:“不用麻烦你们了,家中下人还算伶俐,这点琐事他们还做得来。令堂若打算到杭州去探望亲戚。就早些上路吧。我老太婆经不起颠簸。马车只能慢慢儿地走,若与我同行,定会耽误你们的时间,那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那赵大公子咧嘴一笑,故作斯文地说:“老夫人多虑了,家母一心想要与您多见几面,聆听您老人家的教诲呢。能与您同行,她高兴还来不及。恨不得能多相处几日,又怎会嫌弃您耽误了时间呢?再者。下人再能干,也只是下人。老夫人与赵姑娘都是女眷,不好抛头露面,这一路上与人交际的事儿,就交给晚辈吧。”说罢还不由得张氏回绝,径自纵马走开了。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转头对赵琇苦笑:“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们硬要缠上来,又说得一口大道理,咱们可怎么办呢?”

赵琇掀起一点车帘去看了几眼。她发xiàn

了,虽然赵家马车是等在前头,赵家太太、大公子与那卢三姑娘都表情正常,可是他们随行的下人却几乎个个气喘吁吁,连马也不停地吐着热气。而他们坐的马车、随行下人穿的衣服鞋袜,以及马身上的装备,都不象是为了走远路而预备的。赵琇怀疑,赵家太太本来大约只是带着儿子与外甥女儿再到赵家来做客,一听说她们祖孙出发去了杭州,就立kè

追了上来,连马车都来不及换,更别说让下人准bèi

厚一点的冬衣了。他们很可能是绕道赶在了自家祖孙前头,装作偶遇的样子提议同行的。三个做主人的出门在外,兴许会准bèi

了足够的冬衣、暖炉、炭火与干粮,可是下人们?谁会在乎?

赵琇撇了撇嘴,回头对张氏说:“我看这天色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下雪,不如就在平湖驿站住一晚上吧?顺便打发人回奉贤,叫几个子侄来护送。有他们在,赵大公子也没理由再厚着脸皮帮咱们‘打点’沿路事务了。我可不想让他一路送咱们到杭州,万一到时候他母子俩摆出一副跟我们很熟的样子,误导了不知情的外人,以为哥哥跟他家有什么关系怎么办?”

张氏连忙点头:“正是呢。可不能叫他们有机会缠上来。只是我们要叫谁呢?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在团圆呢。本来你璟大哥也提过,咱们去杭州时,叫几个族中子弟护送。我是不忍心叫他们连个年都过不好,才回绝了的。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

赵琇想了想:“叫赵游吧,他本来就是定了要随我们回京的。他在自个儿家里未必有多舒心,出来跟着咱们,兴许还会过得好些。”

赵游是外五房庶出的子弟,父亲赵珝是举人,生母已逝,嫡母素有贤名,对他却不是真心关怀,常常拿着大道理去压制他的发展。他曾经进了六房名下的商行做伙计,渐渐做出点名堂来,马上就要升掌柜了,就被他嫡母召回家去“侍疾”,侍完了疾,差事也没了,人也不肯再放回六房去。是赵琇看中他的才干,让他替二房打理些产业,才让他不至于游手好闲。赵琇已经决定要带他回京城去,他的嫡兄才中了秀才,虽有功名在身,但在赵氏族中并不算出挑。嫡母嫌赵游风头压住了亲生儿子,这个新年定然少不了大道理压人的,夺走赵游与家人团聚的机会,说不定他还更乐意呢。

赵琇与张氏很快就住进了平湖县的驿站,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回奉贤叫人,一路去杭州给赵玮送信,告sù

他,她们祖孙在路上遇到什么人,耽搁了行程,会比预计的时间晚到,让他不必担心。

赵家母子见他们停下不走了,还进了驿站,连忙来问是怎么回事。张氏担心说天气不好,他们也会说天气不好,跟着住进来,就推说是自己的风湿犯了,想要歇一歇,让他们三人先赶路,不必等她们。不料赵家大公子回去跟母亲说了几句,就回转笑道:“家母知dào

一个治风湿的偏方,最是灵验不过的,让她来给老夫人治一治吧?”

张氏都要败给他了,有些受不住他们母子的死缠烂打,却又拉不下脸面来回绝,赵琇便先一步开了口,冷冷地道:“你这人真是没眼色,我祖母身体不适,只想休息,不想见外人,你们非要缠上来做什么?这就是府上的家教么?!”

那赵大公子隔着车帘听见赵琇的话,十分意wài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由得被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道:“是赵姑娘在说话么?姑娘别误会,两家人都这么熟了,也算不得外人,家母只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

赵琇冷笑:“怎么就不是外人了?你当你也姓赵,就觉得天下姓赵的都是一家了吗?我知dào

我哥哥如今是建南侯了,上赶着巴结讨好的人不计其数,只是没想到堂堂布政使的家眷,也会跟那些趋炎附势的人一般嘴脸。你说我误会了,那就别做会令人误会的事!”

赵大公子顶不住败退了,暂时不敢再来撸她虎须。只是跟他母亲商量过一番后,也决定要在平湖县驿站里住一晚,理由是天气不好,怕会下雪——同时派出两名家仆,快马奔回家去取换洗衣服以及取暖用品,又打发管家到附近县城,使银子置办缺少的生活用品。显然,赵琇猜对了,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过要出远门,是为了追赶她们祖孙,才临时改主意去杭州的。

赵琇与张氏虽然很烦他们三人阴魂不散,但他们不再用各种理由上门来打搅,她们也懒得理会人。平湖县驿站虽小,但地方还算干净,驿吏也很殷勤,张氏祖孙俩并没觉得受怠慢,这一晚过得倒也舒心。次日上午,赵游赶到了,同行还有六房的一名子弟,他们早已惯了跟人打交道,有他们去应付赵家母子和卢三姑娘,赵琇与张氏就轻松多了。

张氏起初还担心赵游二人身份低些,赵大公子是官宦子弟,又傲气,会冲着赵游他们发火。赵琇却很放心,赵家母子存心要把卢三姑娘推给赵家,一路上巴结讨好无所不用其极。赵游身份再低,也是正经赵家子弟,还是二房得用的人。赵大公子如果敢仗着家世来欺压他,那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跟了一路,等进了杭州城的大门,赵游又关心地询问他们要在哪里落脚,接着无视赵大公子再三表明自己认得去表姑母家的路,热情地送他们过去……赵家母子的拿手好戏,被他学了个七八成,原样用在他们身上。赵家母子吃了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想要当没听见,偏偏赵玮带人赶到了,明白做出“好走不送”的架势。为了不得罪了正主儿,他们只能不甘不愿地辞别了张氏祖孙。

赵琇的注意力压根儿就没放在他们身上,她看到分别多日的哥哥赵玮,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赵玮瞥了不停回头的赵大公子一眼,没有理会,笑着迎上祖母与妹妹。

高桢操纵着马匹,缓步跟在赵玮身后,远远走过来,与赵家大公子擦身而过。后者欲行礼问好却得不到理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安地看着这位少年贵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下发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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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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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早就把赵家母子抛诸脑后了,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兄长赵玮与广平王世子高桢,一张脸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看得赵玮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高桢直接呆了一呆,才恢复了镇静。

赵琇掀起车帘冲赵玮笑着说:“哥哥,这几日不见,你在杭州还好吗?这些天是在工作还是干别的?累不累?”

赵玮笑吟吟地走到车前:“我很好,差事有些忙,但并不算累。今儿我是特地向王爷告了假,来迎祖母与妹妹的。”他向祖母张氏见了礼,又问:“祖母一路辛苦了,可累着了?孙儿这就带您到住的地方去。孙儿已经租好了宅子,是处十分精致的所在。虽然是冬天,但那宅子里也有几分景致可看。祖母先歇一歇,再好生赏玩。”

张氏的心情也很好:“好,你们用心了。我一路上并不辛苦,你妹妹照顾得很好,家下人等也都用心。难为游哥儿他们兄弟俩,大过年的还特地跑来护送我们,回头你可要替我好好谢他们。”

赵玮早已从妹妹派来捎信的人嘴里知dào

了赵游等二人临时同行的缘由,笑容更深了些:“祖母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的。正好我这里缺人,让游哥儿来给我帮把手吧?”

张氏道:“你自个儿去跟他说,他素来乖巧,想来会答yīng

。但六房的沥哥儿就未必得空了,他家在杭州也有铺子,这趟过来。未必就有闲替咱们跑腿。”

赵玮看了看赵游那边:“孙儿去问问他们,若是愿意帮忙,孙儿一会儿就打发人把他送到办事的地方去。”

赵玮走开了。高桢走上前来,冲赵琇微微一笑。赵琇回了个微笑,问他:“这么久没见你了,我瞧你气色还不错,在江南过得可好?这边的冬天比京里潮湿多了,你可习惯?王爷的身体还好吧?”

高桢点头:“父王无事。江南冬日虽湿冷,但各地官员都不敢怠慢我们。父王吃好睡好,反倒还白胖了些,过得颇为舒心。至于我。好歹也是第三回在这边过冬了,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认真论起来,父王与我原籍都在嘉定,本来就是南边人。不过是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待在京城罢了。骨子里流的,还是江南的血。”

张氏听了,不由得感叹:“正是呢。我原也是江南人,虽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依旧觉得更习惯这边的气候水土。在京城总是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自在,进了江南,就什么都好了。”

赵琇听得哑然失笑。轻咳两声,迅速将话题扯回来:“如此说来。王爷是因为这边的气候比京城暖和湿润,饮食也习惯,所以变白胖了吗?我还担心他一路辛苦巡视,会累着呢。”

高桢笑了:“怎么会累?父王一路都在坐船,也不必他去看什么,更不必他登高爬低。他只需yào

听旁人的回报,思考其中关窍,再做决断就好。事情都是旁人在做的。玮哥与我还好,年轻小子,不过是帮着跑跑腿、应付一下官面上的人物罢了,可怜曾侍郎他们,日日辛劳,竟是瘦了两圈,这会子还忙个不停呢。大过年的,他们也不过就得了四日假罢了。”

赵琇讶然:“原来曾侍郎他们也跟我哥哥似的,只有区区几日假?这边官衙不是封笔了吗?你们过年时还要工作?到底是要做什么,这样紧急,连多放几天假都不行?”

高桢含糊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文书上的事。只是东西太多了,又要算许多账目,人手不足,就麻烦了些。父王担心时间不够,才不肯多放几日假。不过他已经许诺了大家,等回到京城,必会禀明皇上,把年假给曾侍郎他们补回去。”

赵琇恍然大悟,正巧赵玮回来了,对他们说:“游哥儿答yīng

了过去帮忙,沥哥儿还要到他家铺子里办事,出入不便,就算了。等他得了空,回来给祖母与妹妹跑腿儿。”赵琇便问他:“游哥儿去做什么?他算盘打得颇好,哥哥是打算叫他去帮忙算账?”

赵玮有些惊讶,看了看高桢,高桢微笑道:“这有什么?赵妹妹又不是外人,更不会泄密,让她知dào

也无妨。”

赵玮叹了口气:“是王爷吩咐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你倒会拆你父王的台。”他对妹妹道:“游哥儿过去确实是帮忙算账的。如今王爷跟前急需身上无干系又身家清白的算账好手,因事情目前还是机密,过去了就暂时出不来了,免得走露风声,因此难找人手。堂舅做着杭州知府,他手下倒有不少能人,可惜为了保密,只有三四个可用的。游哥儿来得倒好,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又是咱们家的人,更与那些账目的关系人毫无瓜葛。若换了是沥哥儿,他家生意做得满江南都是,我反而不放心呢。”

赵琇见状就说:“真的那么缺人手吗?我算盘也打得不错,术数一向很好,需yào

的话,我也过去帮忙吧?是要算什么账?”

高桢双眼一亮:“这倒是不错,赵妹妹自然最可靠不过,又聪明能干。”

赵玮暗暗瞪了高桢一眼:“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妹妹别听世子胡说,只管安心在杭州住下,陪着祖母好好玩儿几天。我已经订好了酒楼,元宵灯会那日咱们一块儿看灯去。”

赵琇闻言,悄悄再看高桢一眼,见他面露失望无奈之意,不由得抿嘴偷笑。

一行人在城门旁寒暄完毕,就出发到下榻处去了。张氏坚持要先去拜见广平王,除非广平王正在办公,有所不便,她才肯将拜见一事推迟进行。高桢道:“老夫人只管随我们去就是了。父王如今住在西湖边上一处园子,我与玮哥为了来往方便。就在左近租了一处小宅,离父王住的地方不过三四百尺,坐着马车过去极近的。”张氏这才罢了。

赵琇坐着马车行走在杭州城中。小心掀起窗帘一角,打量着外头的街道景致。虽是冬日,也许是过年的缘故,街面上也依旧热闹繁华。但这边的人,这边的房屋,与京城相比都别有一种韵味,让人忍不住想多深入了解一下。只可惜她要陪在祖母张氏身边。而张氏的脾气,断不会放她到街上乱逛的,赵琇只能想一想。就放下了帘子。

高桢骑马走在她的窗边,看了个分明。他转头望了望赵琇方才张望的方向,心中了然,渐渐地便生出个念头来。

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西湖边。来到广平王如今所住的园子。这原是杭州一户望族的别业,由杭州知府米省之出面劝说,特地借给钦差一行人下榻的。此处景致优美,又有三层小楼可登高望湖,是夏天避暑的好所在。不过在冬天,这里也不是很冷。那户望族家有良田千顷,产业众多,家私丰厚。因他家老爷子爱西湖,便特地在那赏湖的小楼上建了一圈封闭的游廊。还大手笔地设了双层的玻璃窗,不但可以将寒风冷雪挡在窗外,人还可以在游廊里毫无遮挡地观赏到西湖的美景,在杭州城内也是小有名气的。但凡受邀来过此处的人,都对这处玻璃廊赞不绝口。

可惜广平王双目不便,即使有如此理想的观景所在,也没法去领略其中妙处。他带着随员,只占据了离园子入口最近又占地最广的几处院落,每日足不出户,顶多就是坐在廊下闻一闻梅花香气,根本就没有游园的意思。他手下的人倒是有兴致在园里逛一逛,可惜自打住进来,就几乎日日忙个不停,天气又冷,他们就没那闲心了。只有过年放假那三日,他们中的某些人才在园里玩了一圈,作了几首诗,唱和一番。但假期结束,他们又重新忙起来了,扔下这一园好景,犹自寂寞。

赵琇扶着张氏进了园子,直入主院后堂,路上沿游廊经过前堂,就看到几个卫兵把守在正屋门外,屋里则传来算盘噼噼啪啪的声音,显然正是算账的地方,看来安保还挺严密的。两边厢房处,也有几个人在翻着书册,不知在查找着什么,忙得头都不抬。赵琇扫视几眼,就低头不看了,随着赵玮与高桢进了后堂。

广平王正得闲,倚在长榻上摸着特制的书“看”。他膝下盖着毯子,一炉暖香在一旁的小几上静静地燃烧,散发出阵阵幽香。这处屋子有火墙,屋内温暖如春,根本不需yào

另烧火盆。广平王显然觉得十分舒适,都快打起磕睡来了。

张氏与赵琇来了,他十分高兴,忙请她们在一旁就坐,又问起她们回家乡后的经lì

。张氏拣些高兴的事说了,对赵家太太与卢三姑娘的异状片字不提。广平王也不知是否听到了消息,只笑道:“老夫人难得回家乡一趟,如今又再出行,都是因为我拦着玮哥儿的缘故。还望老夫人别见怪,实在是有公事需yào

他帮忙。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怕是办不完的,咱们也不会太早回京,想来老夫人还有许多时间可以与亲友乡邻团聚。”

张氏笑道:“王爷言重了,玮哥儿如今是奉旨来办差的,不是回乡玩儿去的,自当以公事为重。王爷体恤,方才给他几日假,叫他得以回乡祭祖。若再得陇望蜀,就过分了。玮哥儿他还年轻,许多事都不懂,王爷只管使唤他,若他有不周到的地方,您也尽管教xùn

。他自小没了父亲,我又不懂这些官面上的事。王爷是长辈,都不教导他,还有谁能教他呢?”

广平王听得笑了:“如此说来,我还真要好好教他一教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老夫人的期望?”

张氏与广平王犹自寒暄着,赵琇的心思已经飘开了。她看向前堂的方向,心中好奇:王爷他们到底是在查什么账?又为何如此保密?跟赵家母子与卢家人的古怪行径,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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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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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张氏并未在广平王处待太久。广平王眼下还处于办公时间,只不过他本人比较悠闲,但前头忙碌中的随员和本地小吏们,若发xiàn

了什么重yào

事,还是要过来向他禀报的。有女眷在此处,多有不便。所以赵玮看到祖母与妹妹跟广平王聊了一会儿,又引了赵游来拜见,等赵游被人带到前堂去干活,就提议要送赵琇她们先到下榻处去了。

广平王笑着说:“那就去吧,这一路车马劳顿,老夫人想必也累了,且好生歇一歇。这杭州气候比京里暖和,他们这些富家望族给自己建的别业,也造得十分周到体贴,在屋里待着,并不觉得冷。老夫人只管住下,等过些日子雨雪停了,天气好些,再到这边来逛园子赏西湖。我虽看不见,但听他们说,园中有湖石无数,也有前人墨刻,十分值得一赏。想来老夫人会有兴趣的。”

张氏听了,果然有兴趣,笑着谢过了广平王的邀请,答yīng

等天气好了一定过来,又劝广平王:“公务虽要紧,王爷也要多保重身体,千万别累着了才是。”

她这话本是老生常谈,广平王听了就哈哈笑了:“不累不累,我舒服着呢,老夫人没瞧见?我比一个月前要胖了不少。”

确实,广平王的脸白了一个色号,下巴也圆润了,不知是营养充足又少在户外活动,还是江南水土真有这么养人的缘故。不管是什么原因,看到他的气色这么好。赵琇和张氏都为他高兴。

等退出后堂,祖孙三人又与高桢一道往外走,谁知走的却不是他们进来时的那条路。赵琇就疑惑了:“咱们不是要出园子吗?”赵玮就告sù

她:“这园子前后有三个门。从西侧门出去,不过两步路就到我们要去的宅子了,比走外头的路要快些,一路上又有景致可赏。”

赵琇恍然大悟,心里想,这还真方便,将来哥哥要往来两边。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她若得空时,还可以过来陪广平王说说话呢。

一行人走的速度并不快,张氏一路欣赏园中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湖石。很有兴致。今日虽然只是匆匆浏览一番,不能细看,但是雪后石林的美景,还是值得一观的。张氏一路走来。赞叹不已。还对孙女说:“你每日家练画,都是练些山水人物,不如也画一画这湖石。这么大一园子呢,有得你画的,两边离得又近。”

赵琇微微有些心动,不过她对湖石的兴趣平平,倒是对这园中的景致以及登高楼上可以眺望到的西湖更感兴趣些。这一路上,她没少练习绘画技巧。到了奉贤老宅后也没停止,如今对风景山水的技法已经颇为熟练了。正想要画点更有难度的东西呢。既然来到了西湖边,她怎能错过好机会?

高桢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见她似乎有意,便道:“赵妹妹若想过来画画,倒也便宜。园中好几处房屋平日里都是没人来的,只有三两个丫头婆子负责打扫,登高楼也锁上了,留了个人看守,预备随时来人开锁。园中除去这几个仆役,并无外人,随我父王前来的随员都忙着呢,无心游园。若是他们偶然起意要来逛,我马上命人给妹妹报信避开就是。”

赵琇这回是真的心动了,笑道:“那我想来时,就给世子送个信,你可别嫌麻烦。”

高桢微微一笑。他怎么会嫌麻烦呢?他恨不得赵妹妹一辈子麻烦他才好。

赵玮正给张氏指出几处精彩的美景,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正想说什么,就看见自家小厮冬生匆匆赶了过来。方才他让冬生领着赵游到前堂去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冬生上前先给高桢、张氏与赵琇见了礼,便禀报赵玮:“游哥儿已经见过几位先生了,只是他什么都没带齐,小的虽给他备了纸笔,却没有算盘。小的去问别人,都说已经分完了,没有多余的。游哥儿说,他随身的行李里有,且是用惯的,直接拿来用就是了。只是方才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把东西带上,想要出去拿。王爷却又有禁令,人进来了,上头没有发话,是不许再出去的。小的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来问侯爷。”

张氏诧异地说:“咱们家的行李就在园子外头,游哥儿出去拿一下也方便,难道这也不行么?他才刚来,还什么都不知dào

呢。”

赵玮便道:“王爷规矩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怕管得松了,会有人钻空子。这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可以出园子的,我替他走一趟好了。”说完又有些犹豫,祖母妹妹还没送到下榻处呢,他就先走了,这合适吗?便对冬生说:“你去安抚游哥儿,叫他且等一等,待我送祖母与妹妹去安顿下,就帮他把东西带回来。”

高桢对他说:“这又何必?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你就跑一趟吧。那边正缺人手呢,好不容易荐了个自家人过来,却又让他没事干待坐,岂不可惜?老夫人与赵妹妹这里有我呢,我替你送她们过去就好。那宅子也是我帮忙找的,我比你还熟些。”

赵玮迟疑,张氏便劝他:“就这么办吧,世子好意帮你,你也当领情才是。”赵玮只能答yīng

,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谢过高桢,就带着冬生匆匆走了。

高桢接过护送大任,上前两步扶住了张氏:“老夫人慢点儿走,才下了雪,当心地上滑。”张氏不由得眉开眼笑:“哎呀,世子太客气了,老婆子哪里当得起。”高桢却不为所动,仍旧扶着她往前走,还一路跟她说些在路上发生的趣事,听得张氏入了迷,不知不觉间,就抛下了半个园子的美景,很快来到了侧门边了。

从侧门出去,上坡略走几步路,就是高桢帮忙租下的小宅子,果然离钦差一行人住的园子极近。这处宅子地方不大,不过两三亩大小,但本身其实也是一处精致的小园林。园中种了许多梅花与桃花,园名就叫“红香坞”。此时正值正月,时间还早,但再过得一月半月,就是梅花开放的时候了,届时这宅子里定是美不胜收。赵琇进了宅中,只觉得处处清雅别致,十分称心。

张氏也很喜欢这处住所,虽然前后只有小小的两进院子,并几处零散小屋,但园中布局极为巧妙,移步换景,造园的人可算是煞费苦心了。主院的正屋与厢房都建有火墙,屋内早已烧得暖乎乎的。她们祖孙一进门,就忍不住享shòu

地长吁一口气。

宅中有两个主家留下的粗使婆子,打扮得干净利落,见客人到了,立kè

送上了热茶水,茶叶还是上等的龙井,又有四小碟杭州特产的小点心,实在周到。张氏捧着茶水,尝了块小点,心中十分受用。

赵琇心中有数,回头问高桢:“是哥哥吩咐烧火的,还是世子你?”高桢只是笑:“玮哥身上有公务,非常忙碌,相比之下,我要清闲些。父王只待在园子里,并不走动,我不在他身边也无妨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烧火与茶水都是他吩咐的了。张氏就夸说:“世子真是设想周到。”高桢笑着说:“老夫人要不要看看后头的小花园?那里也有几块湖石,我瞧着并不比我们那边园子的石头差。”

张氏刚刚才想起没有好好kàn

那边园中的湖石,听到高桢的话,身上也暖和了,便起了兴致。这时候,赵家随行的车马也到了,几个大丫头都提了包袱进来侍候,张氏便从冬霜手里接过一只暖炉,扶着夏露去了后园。

丫头们忙碌地收拾着东西。赵琇肯定是要陪着张氏住在主院里的,张氏住正房,她便占了西厢,东厢留着预备赵玮过来时住。看这宅子里的家具用品,主人家也准bèi

得很周到了,不必另行采买些什么。赵琇便把事情交给了柳绿,然后给高桢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屋子,来到屋旁的小天井处。那里种了几丛梅树,放了石桌石椅,却是个谈话的好去处。

高桢迅速解下身上的斗篷,整齐地叠成两尺见方的一块,铺在其中一张石椅上:“赵妹妹当心石头凉,就坐这上头吧。”

赵琇红着脸看他一眼,默默地坐了,却又解下自己的斗篷递给了他:“你也别坐在冻石头上,就拿这个垫一垫。”可话说出了口,她才惊觉这话有多蠢。既然两人的斗篷都要拿来垫坐,她怎么不坐自己的,非要跟他交换着来?

高桢低头抿嘴笑了笑,手迅速接过了她的斗篷,却没有垫在石椅上坐下,反而是搭在臂上,自己往石桌上靠了靠,就一副没事人般跟她说起了话:“方才没空问,赵妹妹怎么跟苏州布政使家的人同行?他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赵妹妹千万远着他们些。”

提起赵家母子,赵琇就没好气了:“谁想跟他们家亲近?无奈他们脸皮太厚,就爱死缠烂打!”她把最近赵家母子以及卢三姑娘的种种事迹都告sù

了高桢,还吐嘈了半日,许多不敢在张氏面前说的话,都无所顾忌地跟高桢说了,末了还道:“你说他们可不可恶?真当人家是傻子吗?以为我们真会上当?”

高桢抿了抿嘴,眼神变得有些阴冷,但赵琇一旦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就恢复正常了,温柔地笑着说:“没事,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得了空就上我们那儿玩去。他们没法靠近这边的园子,谅他们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希望如此吧。高桢这么说了,赵琇心里轻松了很多,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他家到底犯什么事了?你们最近都在查些什么呢?这是要出大案子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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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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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已被哥哥赵玮卖过一回关子了,张氏又让她少问外头男人们的事,她不好过多地表露对其中实情的关心。只是她心中实在忍不住好奇。

高桢在她心目中,原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有许多话她不会向别人提起,却惟独敢在他面前说。因此今日重逢,她找到了机会,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本以为高桢也会卖上一回关子,又或是给她一个含糊的答案,没想到他居然只是扫视周围一眼,见无第三人在近前,就迅速地低声告sù

了她,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广平王等人确实在查一桩大案子。来之前他们从未预料到会出这种事,所以也十分吃惊。又因为事前准bèi

不足,所以人手才会这样紧,管得又严,以免走漏了风声。

上海周边的海傍大坝,本是为了防范潮灾而建的惠民水利工程。从太祖皇帝后期开始动工,到近年才终于修完,是一项费时将近二十年的大工程,期间花费的银子自不必说。昔日广平王未封东宫时,就曾南下验收过嘉定到奉贤段的大坝,并且在半路上救下了赵家祖孙。

广平王对当时工程已完成部分的质量心中有数。嘉定段的质量是最好的,足以抵抗百年一遇的潮灾,毕竟那里是本朝龙兴之地,皇室怎么也不可能亏待了自个儿老家的百姓。南汇段则要次一些,那里当时还是新兴的港口,各方面发展都还不成熟。不过建的堤坝要应付一般的潮灾也足够了。两地之间的川沙堡段,当时还未完工,但质量也还可以。至于奉贤一段。就是质量最差的一截了。奉贤人口相对少些,也不如嘉定、松江繁华,当时的几任知县又都是平庸无能之辈,没有把好关。建成的堤坝,十年一遇的潮灾勉强可挡,再强就不行了,而且每年还要再翻修加固一下。方可安心。

事隔十年,海傍大坝除了未完成的部分终于完工外,其他部分又修葺了一遍。因为是皇帝的祖籍。朝廷拨款也相当大方。当今皇上以储君的身份南下验收,广平王世子高桢随行。不过他们当时只走到川沙堡,就被忽如其来的暴袭打断了行程。高桢只记得嘉定段的大坝质量最好,比起当年。又更坚固了几分。显然这些年来负责的官员没有一个敢在皇帝老家的安全问题上偷懒。川沙堡段的工程质量本来也不错,但被逆贼一炸,再好都没有用了。川沙往后的部分,他完全不清楚,只是出海时扫视过几眼,觉得南汇的部分建得还可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可以。

可是今年第三次再来,高桢就发觉有不对的地方了。嘉定段没什么好说的,无人敢做手脚;川沙堡段是皇上亲自下旨关照过的。重建的堤坝也相当稳固,还特地在坝下立了碑。记念在暴袭中不幸丧生的东宫与王府随员;南汇部分表面上看起来不错,可工部派出来的行家靠近了瞧,就发xiàn

那堤坝建了至少有十年了,外头不过是重新刷了一层泥灰,才会看起来比较光鲜,实jì

上靠的还是十年前的旧坝,坚固程度也还勉强;至于奉贤段,那就更不堪了,连十年前的堤坝都没有,看痕迹,几乎是年年修,年年塌,塌哪儿修哪儿。若不是这几年犯的是内涝而非潮灾,坝内的农田人家早就保不住了。幸好这两年县衙领头,陆陆续续修补过几处有坍塌危险的堤坝,又加固了风险最大的部分,才勉强撑住了。

据奉贤县令陶澄反映,不是他不想修,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上头一直不拨银子,他修补那几处缺口,还亏空了县衙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底,已经是竭尽全力了。他求广平王帮着催一催,叫府衙赶紧把银子拨下来才是。奉贤已经有过几次洪涝,损失惨重,万一海边也闹起潮灾来,百姓还怎么活?可广平王问了刚上任年余的上海知府,后者也在喊冤,银子都没到他手里,他要怎么拨?

暂且放下奉贤,再往后走,新建的海宁段,情况与奉贤段类似,虽工程略新几年,但坝体也就是十年一遇的标准,还没有后来补修的痕迹。以花在此处工程的款项来看,不该只有这个程度。到了杭州段,情况才有所好转。

杭州部分虽然不曾完工,但着实建得不错。广平王问了才知dào

,其实这堤坝原也修得不怎么样,是现任知府米省之上任后,才接手前任荒废的工作,重启修坝工程的。因为时间太短,所以还没完工,但米省之没有弄虚作假蒙混过去,而是选择了直面广平王,坦承自己的无能。广平王反而对他印象更佳,也没有加罪的意思,只是鼓励他继xù

把堤坝修好。

到了这里,广平王也看出来了,这所谓已经完工的海傍大坝,实jì

上问题多多。可是地方官员上报给先帝与今上的奏折,都声称工程已经完成了。交上来的账目里,也都清楚地列明了何地修坝花了多少银钱,其中材料费几何,匠人工费几何,征发傜伇几人,日常用度花费多少……等等等等,记得非常清楚详细。论理由,这么清楚的明细账目,不应该有问题才对。可要是账目没问题,那些本该被翻修加固过的堤坝,又怎会是如今这副模样的?本该花的钱没花到点子上,又花在了哪里?

广平王深知这种大案不可能是一个人能犯下来的。之前因参与谋逆而被处死的前任上海知府固然有可能贪墨了修坝的银子,可是在他死后朝廷又拨了银子下来,这些钱在哪儿呢?为防上海一地官官相护,他特地把案子拖到杭州府来查。一来是杭州知府米省之能干又有清廉名声,还是外省调来的。与上海官员牵扯不大,相对来说比较方便避嫌;二来也是想借着过年衙门封笔的机会,瞒过上海的官员。借用杭州府衙的人来帮忙盘账。

他要手下的人把那些账目一条一条对清楚,看其中是否有破绽,另外也派了人到各地悄悄打听,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他之所以把时间抓得这么紧,不肯让手下人多放两日假,也是想要早日把账盘清楚,找出答案。免得相关的官员得了风声,悄悄隐匿了证据。

至于那苏州布政使与卢家三姑娘的父亲,如今虽不在上海为官。一个在苏州,一个去了江西,但前几年,他们的官职都跟修坝之事脱不了干系。苏州赵布政使那时是分管水利粮储的分守道。卢三姑娘的父亲在海宁做县令。因剿灭洪文成等颖王叛孽时立了功。才得以越级晋升,其中卢三姑娘的父亲还抓住了两个逆党的小头目,所以一口气从县令升到知府了。若没这功劳,就凭他们各自的家世,也难以升得这样快,如今还过得很风光。可是这不代表他们身上就干净。

其中最令人深思的一点,就是当初皇上以储君身份前来验收大坝,相关的官员是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蒙混过关的?那样的堤坝。只有个空壳子,随储君前来的有工部的行家。随时都能发xiàn

问题。官员们哪里来的把握,觉得储君不会治他们的罪?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如果不是他们把钱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更重yào

,目光短浅地只求一夕富贵,那就是他们有把握不会被储君发xiàn

。联想到有问题的堤坝都在川沙堡以南,而储君则是在川沙堡遇袭的……即使这些在平逆后不曾受牵连,反而还因功得以晋升的官员未必是逆党的一份子,至少也是知情人。赵卢二位瞬间从功臣变成了有罪之身,也怪不得他们会如此惊慌了。

苏州赵布政使据说是个消息灵通又心思敏捷的人,更善长察颜观色。广平王这边消息未见走漏,但动静毕竟不小,也许他在陪同巡视的过程中发xiàn

了什么异状也未可知。如此急功近利地想要依靠联结姻亲来求个保命符,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广平王父子、曾侍郎与赵玮本没有发觉他们有问题,是他们的行为暴露了自己。不过眼下证据不足,他们两家背景也比较深,因此广平王暂时不跟他们计较。等到证据收集完毕,再来算总账!

赵琇听高桢介shào

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她会在家门口遇到了这等大案,心中又惊又怒。奉贤的海坝果然有问题!之前几年只是闹内涝,倒还罢了,万一有大潮来袭,那堤坝不中用,奉贤的百姓要怎么办?他们赵家的族人亲友与基业都在这里,万一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她不能等官府反应了,等回了家,就跟赵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堤坝补上一补。他们本县的父母官是陶灼华之父陶澄,是个好说话又实心任事的,只是无奈手头缺钱罢了。若赵家联合其他几户本地大户,先凑出一笔银子,事情应该还是不难办的。事关身家性命,如今不是小气的时候。

她郑重对高桢说:“家乡出了这种大案,我也想出一分力。我能写会算,自问脑子还不算愚笨。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千万记得叫我。”

高桢怔了怔,笑道:“妹妹的好意,我替父王领了。只是事情还未到那个地步。人手虽有些不足,但也勉强可以应付,慢慢再添加两三人就够了。我知dào

妹妹的术数学得好,只是这算账之事,不是能写会算就够了的。”

赵琇抿嘴笑道:“你说得好象我从未算过账似的,也太小看人了。我在过去十年,在奉贤当了有四五年的家,因闹过几次水灾,也曾带了人手去采买材料,兴修水利,救助孤寡。别的不说,嘉定、南汇、奉贤、海宁等地,建堤坝所需yào

的材料价值几何?匠人工费行情是多少?工人所费米粮的价格又是多少?这些东西,你们手下的人未必有我清楚呢,只怕连哥哥也是不知dào

的。若有人敢在明细账上做手脚,无外乎两种方法,一种是添上些子虚乌有的材料,无中生有;另一种则是把买来的材料价钱翻上几番,虚报成本。可这两种方法都是查得出来的,有懂行的人在,岂不比你们几个外来人烦恼要强得多?”

高桢听得双眼一亮,看向赵琇,欲言又止。

赵琇见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罢了,你们既然不缺人手,我也不是非得要出头露脸地博存zài

感。回头我就把记得的东西写下来,交给哥哥带过去,看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若是觉得我写的东西不够可靠,你们尽可以叫游哥儿帮忙打听去。除了游哥儿,沥哥儿也能帮上忙。我教你个法子,沥哥儿是六房家主的嫡亲侄儿,他们家的粮行遍布上海各地,几乎占了近四成的份额。若是官府主持修坝,要为工人准bèi

口粮,不可能略过他家去的。他家惯做细账,还喜欢存上十年八年的,用来做调教后辈的教材。你叫沥哥儿回去悄悄说与他伯父知dào

,悄悄拿出账本来给你瞧,有需yào

打听的,也尽可叫他们去办。别的粮行怕得罪了人,不敢说实话,咱们自家人还用怕这个吗?”

高桢欢喜地连连向赵琇作揖:“好妹妹,这事儿若办得好了,妹妹当记一大功!”又说:“妹妹写下的东西,不必交给玮哥,明儿我亲自过来拿。”趁机多捞了一次见面的机会。

说曹操,曹操到。赵玮终于过来了,瞧见他俩坐在小天井里说话,旁边也没别人,就走过来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祖母呢?”

赵琇说:“祖母听说后园的景致好,带着人逛去了,难为她今儿兴致那么高,才在那边园子逛了半日,也不觉得累。”

赵玮怀疑地看了高桢一眼。祖母才住进来,要不是高桢多嘴,她怎会知dào

后园景致好?看着对方与妹妹相谈甚欢的情形,他觉得高桢的用心非常可疑。

高桢淡定地转移了话题:“玮哥,我差点忘了问你呢。老夫人与赵妹妹都过来了,你是打算来这边住呢,还是继xù

留在园子里?”

赵玮想了想:“还是过来住吧。不过有时候我可能会忙到很晚才过来,为防打搅祖母与妹妹安睡,我就住前院吧。一会儿妹妹再吩咐人把前头倒座房也整理一下。我跟沥哥儿说过了,他料理完铺子里的事,仍旧过来这边住。如今我每日不得闲,游哥儿又被我弄去了园子,沥哥儿住过来,祖母与妹妹有什么事需yào

人去跑腿,也有人可以使唤。”

赵琇便道:“那我叫人把哥哥的东西搬到前院去了?”才走出几步,就看到王双福快步走了过来,向她禀报:“米知府家的夫人得知老夫人与姑娘到了杭州,打发人来请安了。”(未完待续……)

PS:汗,小区网络线路故障,修一天了,终于恢复,真是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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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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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夫人派来的两个媳妇子,约三十多岁年纪,穿戴整洁,行止从容,说话文雅,还略带几分风趣,善于察颜观色,又会讨人喜欢。不过几句寒暄,已经令张氏眉开眼笑了。

张氏对米夫人小卞氏的印象非常好,在两个媳妇子面前也不吝夸奖:“你们家夫人出身世家,又嫁进世家做媳妇。我只看陶太太的品格儿,便知dào

她们姐妹都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非寻常女眷可比。别的不说,单看你们俩举手投足,说话做事,就知dào

你们夫人不凡了。即使在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家,也未必比她更会调教下人。”

两个媳妇子笑着向张氏行礼道谢:“老夫人这是夸我们呢,我们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其实都是夫人教导得好。”其中一人又说:“夫人惦记着想来给老夫人请安,却又担心老夫人与表姑娘车马劳顿,刚刚抵达杭州,身子疲累,需yào

休息。可老爷夫人盼着见表姑娘久了,恨不得早一日得见,心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张氏道:“这有何难?明儿请他们来就是了。只是我们仓促入住,这屋子又是借来的,东西诸般不齐全,只怕招待不周。”

媳妇子们笑着说:“老夫人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您肯拨冗,我们老爷、夫人和姑娘都欢喜得紧呢,还提什么招待不招待的话?”

张氏听了,顿时安心许多。虽然是长辈,但她平生最怕被人说礼数不佳。即使已经贵为郡公夫人。她仍旧记得自个儿是败落了的世家旁支之女,对那些依旧兴旺的世家高门之人,心里总存了几分怵。怕被他们挑出错处来。表面上她是不会露出来的,可心底下,绝不愿意在这些人面前露怯。

米家夫妻的说话让她松了口气。既然他们把她当成长辈来敬着,态度也足够谦恭,那就意味着她即使礼数上有所疏漏,他们也不会太过在意。长辈们,在晚辈们面前谁还端着个礼数的架子不放呢?不过她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便真个随意起来。身为长辈,也是有自己的面子要顾的,总不能真让小辈们笑话了。

张氏对两个媳妇子说:“明儿请你们夫人和姑娘过来吧。你们老爷若是得空,也请一起过来。玮哥儿公务繁忙,未必能抽得出空,若是你们老爷也有事要忙。也别耽误了他的正事儿。大家本是亲戚。不是外人,无须外道。我也不是只待两日就走了,有的是机会可以见面。”

媳妇子们答yīng

了,又陪着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辞了,留下了米夫人特地嘱咐送来的见面礼,是两包上好的西湖龙井与一套精美的景德镇青花玲珑瓷茶具。

张氏捧着其中一只杯子赏玩,叹道:“世家行事。果然与别个不同。这样精美别致的茶具,我们在京中也少见。”

赵琇也拿起一只杯子看了看:“这是景德镇的出品。自然比咱们自家瓷窑里烧出来的强十倍。平日咱们家里用的都是自家私窑出的,很少用外头的东西。祖母若喜欢,开春后打发人到景德镇采买几套便是。”

张氏横了她一眼,隐隐有嗔怪之色,却也不多说,只吩咐夏露:“小心把这套茶具放好了,明儿客人来时,就用它来沏茶,就沏今儿他们送来的西湖龙井。”

赵琇疑惑:“不沏白茶吗?咱们家也出的好茶。茶行正好在杭州,拿茶方便得很,只需yào

跟蔡叔说一声就好。堂舅母今儿才送了礼来,您明日就用它待客,若是换个刻薄些的人,还以为咱们家没有好茶呢。”

张氏又横了她一眼:“你舅母怎会是这样的人?”坚持己见,不打算改正。赵琇也不打算为点小事跟她争吵,便由得她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张氏便穿戴整齐,又盯着孙女赵琇,确保她服饰上没什么可被人挑剔的地方了,才放过她。

赵玮前一天晚上又要加班,直接在隔壁园子睡了,大清早地赶过来陪祖母与妹妹吃早点。得知今日堂舅舅母一家要来访,他犹豫了一下,道:“等舅舅舅母来了,祖母和妹妹千万打发人过去跟我说一声。我若方便时,便赶回来见一见。难得舅舅舅母上门做客,我身为主人家却缺席,太过失礼了。”

这话正合张氏心意,她微笑着点头:“我知dào

了。”

赵琇送哥哥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念叨:“哥哥若实在太忙,也不必特地赶早过来陪我们吃早饭的。我瞧你黑眼圈这么重,昨儿一定熬夜了吧?哥哥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体比较好,祖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你也用不着在百忙中抽空赶回来陪客人。那是堂舅,也算不得外人,不是吗?”

赵玮微笑道:“不是我讲究繁文缛节,只不过是多日未见祖母与妹妹,心中挂念罢了。公事虽忙,也不是抽不出空来。况且我也有日子没见堂舅了。前儿他去拜见王爷,偏我出去办事了,不曾遇上。今日他若来了,我很该给他请安问好才是。当然,若事情实在是太忙,我也不会勉强。妹妹就放心吧。”

赵琇叹了口气,送他出了门。

巳正时分(上午十点)刚过,米夫人就到了。她带上了女儿米颖芝,米省之却没有同行。米夫人带着女儿向张氏见过礼后,便先替丈夫赔罪。米省之本来是预备要过来的,今早衙门里忽然收到一封京城来的紧急公文,他要去处理,没法抽身,只好失礼了。

张氏并不在意。其实她面对亲戚家的女眷时更自在些,对于外男,除非是年轻得与她孙子是一辈的,又或是象广平王这样的熟人,否则她是能不见就不愿意见的。她拉着赵琇。让她给舅母与表姐见礼,再请客人入座奉茶。

赵琇初见堂舅母米夫人,只觉得她与陶太太眉眼间有几分相象。不过长得更秀气些。单看她相貌,还真看不出她是传言中手段了得八面玲珑的人。米夫人举止文雅,说话语气温和柔婉,极易让人产生好感。她穿戴得也不甚华丽,一身淡紫的镶毛皮锦缎褙子,月白马面裙,额上绑着绣花抹额。发髻上斜插着一支掐丝飞凤衔珠簪,珍珠耳坠,白玉镯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连朵花儿都不戴。

米颖芝的穿着打扮也很有其母的风格,梳着垂鬟分肖髻,髻心别了一朵玉珠花。此外便也同样是珍珠耳坠白玉双镯。别无他饰。她穿的是一身玉色对襟的夹棉长褙子,下系竹青色绣花褶裙,袅袅婷婷往那儿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目光。

其实米颖芝长得也不是很美,更不是方云珠那种病弱才女的类型。她给人的感觉素素淡淡的,如同一杆翠竹般清新,又带着兰花的优雅,一双眼珠又清又亮。当她看着你的时候,总会给你一种被看透了的错觉。

赵琇原以为。这样的人会令她生出忌惮之心,不乐意亲近。可是米颖芝这一身的气质,又让她心生向往,不由自主地主动靠近。看到米颖芝的态度亲切而温和,并不象她外表给人的感觉那般冷清,赵琇暗暗放下了心,也大胆地跟这位表姐搭起话来了。

米颖芝问她是不是头一回来杭州,对杭州印象如何?

赵琇笑着答道:“我还是头一回来,从前只听人说过罢了。这地方自然是好的,岂不闻世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见这是怎样一处人间富贵乡了。只可惜我才来了一日,不过是在宅院中转悠,顶多就是在后院登上高处,望一眼西湖雪景。对于杭州的景致,还不曾有机会见识呢。”

米颖芝笑了:“这有何难?改日等天气好了,我来邀妹妹出游便是。不知妹妹想去什么地方?西湖自然是要去逛的,灵隐寺飞来峰也很值得一游。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处可玩的地方。城中几处有名的茶楼,出的好点心,我做东,请妹妹去品一品。”她转头去问张氏与母亲:“只不知dào

老夫人愿不愿意赏脸?”

与米夫人满面笑容不同,张氏的表情有些诧异:“这……只怕多有不便吧?琇姐儿是闺阁女子,怎好出门乱逛?况且此处已是西湖边,在宅子里就能望见西湖美景,已经很好了。”

米夫人笑道:“老夫人管教孩子们严厉些,自然是好的。只是难得来一趟杭州,若不好好游玩一番,岂不是浪费了机会?本地士族的女儿,其实没那么拘束。平日天气好时,也常三五成群结伴出游,或是荡舟湖上,或是登高望远,或是赏花品茶。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玩法。只要带齐了家人,又或是有父兄陪同,哪里去不得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只盯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过活,整日只知dào

与茶米油盐为伍。世家女子,自当要开阔眼界,增长见闻的,否则与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何异?”

张氏只觉得这等教养方式与她平日所信奉的大相径庭,不过米卞两家都是世家,卞家的家教,她早从陶太太身上领教过,是十分信任的。米老夫人的风度学识,也为她所钦佩。米夫人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若是她说这样不对,女孩儿家就该待在家里,专心学习针线女红,帮着管家,顶多就是多读点诗书,增长才艺,岂不是正中了米夫人所言的,小门小户只盯着柴米油盐的说法?她出自张家旁支,家门败落已久,先母又去世得早,教养上自然是不敢跟真zhèng

的世家闺秀相比的。

她不愿意在米夫人面前露怯,便只微笑着点头:“这话很是,多开阔眼界,对孩子也有好处。”犹豫了一下,又对赵琇说:“既然你表姐热心相邀,你便去见识一下杭州的风土景致好了。”

赵琇顿觉惊喜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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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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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颖芝与米夫人母女俩简简单单地几句话,就让张氏开金口,答yīng

让赵琇出游,这让她怎能不喜出望外呢?

没人比赵琇更加清楚,张氏是个多么宅的人。她不喜交际,也不想让孙女儿经常出门“抛头露面”。赵琇小时候在奉贤住时,还有机会时常随她到寺庙里礼佛参拜,到田间庄头上视察也是无妨,往族人家中说话玩耍,就更不会受阻拦了。可是回到京城后,张氏就时时念叨孙女是个大姑娘了,别整天想着出门去。因她出门少,连赵琇也跟着常常宅在家中。赵琇偶尔兴起想要独自外出,还得有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虽然大部分的时候,赵琇都能如愿以偿,可是能得到祖母如此爽快的放行,她还是很高兴的。

她现在再看这头一回见面的堂舅母与表姐,就更加顺眼了。

既然米夫人能让张氏的态度变得如此合zuò

,她以后真该时时请堂舅母到家里做客才是。

米夫人还不知dào

自己给赵琇带来了怎样的惊喜,她继xù

与张氏说些杭州的风土人家,又时不时照顾一下赵琇这边。等与她们混熟了,双方没有了初见时的生疏,她才试探般地提起米氏当年旧事。

其实有很多事,比如米氏是什么时候嫁到赵家的,婚后夫妻关系如何,几时生子,几时生女,赵焯几时得了功名,两人又是何时去世,在世时与米氏继母幼弟关系怎样……等等等等。赵玮在初见堂舅时,已经尽数告知过了。米夫人自然不会陌生。但赵玮毕竟年纪还轻,赵焯与米氏去世时。他不过四五岁年纪,很多事都是从张氏那里听来的,许多内情不甚清楚,也讲不清楚。米省之夫妇若想深入了解一下米氏在娘家时的经lì

,就只能问张氏了。张氏是因为米太夫人的恩情,才决定给独生子娶家世略低的米氏为妻的,想来对她在家中的处境。也会更加了解。

张氏便叹息着说起了自己所知dào

的事。米太夫人去世后,米氏随父亲与继母生活,父亲与继母又与族人生恶。从此断了联系,因此族人们虽然曾经关心过她的处境,却没人知dào

详情。米氏继母米老太太还需yào

在丈夫面前扮演贤妻良母,不敢公然虐待米氏。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从表面上就能看得出来的。米氏在家中貌似衣食无缺。其实处境十分窘迫,每日都在遭受着继母精神上的折磨。米老太太为了私心,也为了敛财,差一点就把年仅十四岁的米氏送给丈夫的上官做妾。若不是米氏之父还有点廉耻之心,生怕被人说闲话,没有答yīng

,只怕米氏早就落入不堪的境地了。

那年米氏之父在地方上三年任满,上京述职。顺道求升官。米氏随行,奉继母之命出门去银楼拿她之前订做的首饰。正巧遇到卢妈到银楼隔壁的书画坊替张氏买颜料。卢妈是张氏的陪嫁丫头,小时候也曾见过米太夫人。她认出米氏头上插着米太夫人的旧银钗,身上的衣裙也是米太夫人的旧衣改的,就上前问了一句,得知是米太夫人的孙女儿,便回府报给张氏知dào

了。张氏就这样顺利联系上了故人的孙女,发xiàn

米氏在家中处境堪怜,她父亲却不知是真不知dào

,还是明知dào

也不出声,竟任由嫡长女被当成丫头般使唤。张氏心中为米太夫人不值,却又爱惜米氏在逆境中依然能保持温和好品性,兼又知书达礼,正巧她有意为儿子择媳,便向老郡公开口,提出娶米氏为媳的建议。

老郡公对年轻的妻子一向是有求必应的,米氏的家世虽低一点,但四品官之女也不算太差了,勉强配得上赵焯。至于米氏之父,能有机会与侯门联姻,怎么可能会拒绝呢?他虽处处以清高读书人自居,其实还是十分热心于仕途的。这桩婚事结得十分顺利。婚后米氏与赵焯夫妻恩爱,没多久就有了赵玮。

米家那边,却没有因为这桩婚事沾得多大的光。米氏之父靠着建南侯府的势,顺利得了一处肥缺。女儿才出嫁,他就上任去了,偏偏没福,在任上只待了一年就染病去世。米老太没了丈夫,就带着儿子去了京城,厚着脸皮依靠继女接济,也不联系米氏族人。就连米氏之父的骨灰,也是安置在京郊的,不曾送回原籍。

待三年孝满,米大舅考了科举,再次借着建南侯府的势得了成都县令的肥缺,刚到任不久就传来姐姐姐夫双双身死的消息。再往后,便没听说过他的信儿了。直到赵玮袭爵,又得今上信重,才收到他一封碾转托人捎来的信。信中一再辩称自己并非置外甥外甥女于不顾,实在是生计艰难,路途遥远云云。赵玮赵琇自然不会相信,态度也很冷淡,却没想到在南下途中,听说他在山东任上,以建南侯之舅的名义为祸一方的消息。

米夫人一路听,一路双眼通红,暗暗拭泪,听到后来,又转悲为怒。事情比赵玮说的更恶劣!怪不得他们从未收到过米老爷去世的消息呢,原来米老太竟然会把丈夫葬在外地,害得他不能叶落归根!即使曾经与族人生隙,到底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她送灵返乡,族人还会把她赶走不成?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还有米大舅,那是他生身之父,素来疼爱他,他竟也任由母亲如此对待生父,实在是不孝之极!

米夫人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她对张氏道:“还请老夫人告知叔叔葬在何处,好让族人前去拜祭。这么多年了,若不是听姐姐来信说起,我们连妹妹嫁到了府上都一无所知,更别提叔叔的生死!葛氏不贤,为害不浅!”

葛氏便是米氏的继母,赵玮与赵琇名义上的外祖母。赵琇从未见过她,对她很是无感。不过外祖父的遗骨所在,她倒是听说过的:“外祖父不曾入土。听闻葛……外祖母为了扶灵方便,上京投奔先母时,带的就是骨灰而非灵柩。到了京城后,曾一度寄在京郊的寺庙内,前往成都赴任时,又带着走了。我和哥哥一直都是在外祖父牌位前上香的,不曾见过他老人家的遗骨。”

张氏点头证实了这个说法:“亲家太太当时说,这是叫米大舅能够时时给其父上香祭拜,好尽孝心。”她冷笑了下,“他们忽然断了音讯,我们生怕会出事,也曾打发人到成都去打听过。据说米大舅的孝名满成都县都知dào

,每逢生辰忌日,他都要公然往庙里斋戒礼佛,闹得人尽皆知,好叫人家给他亡父送寿礼呢。用这种方法敛财,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他后来失势,在成都县受人排挤,原也不是全然无辜,不过是犯了众怒罢了。”

米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道:“外子年前得知消息时,已经去信平度州质问于他。只是时间还短,信件怕是还未到他手上。那时外子还不知dào

这许多内情呢,若他知晓,必定会忍不住再骂一顿!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竟然也是我米氏后人!”

赵琇听得眼中一亮,直起身想说什么,但想到这还是头一回见舅母表姐,便又忍耐住了。不管怎么说,有米家人在,自会处理米大舅。她做晚辈的,又是外姓人,何必搅和进去?这跟当年赵玦被逐出赵氏家族不一样。她得有点耐心。

投诉完了米大舅母子的极品事迹,赵琇又有意识地引导着祖母张氏,谈起了米氏生前的事迹,免得米夫人生气太过,带着一脸怒气回家。没想到这么说着说着,张氏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她对米夫人道:“我那儿媳,最是贤良不过的,跟我儿子也相处得好,还为我生下了这一对聪明乖巧的孙儿孙女。只可惜她没福,竟是早早地去了。但凡她还在,这些年我也不至于撑得如此艰难,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米夫人听了,也跟着红了眼圈。

赵琇小心劝她们:“事情已经过去了,祖母与堂舅母也别太过伤心。母亲一定早已投胎转世,过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她转世后,与父亲又做了一对夫妻,如今正生活得和和美美呢。”

张氏破涕为笑,嗔了孙女儿一眼:“又胡说了。你父亲母亲即使立时转世,到如今还没你大呢,哪里做得夫妻?你在我跟前胡说八道就罢了,当着你舅母与表姐的面,也不怕她笑话。”

赵琇笑而不语,看到米夫人也不再伤心,心里越发松了口气。

这时候婆子来报:“小侯爷过来了。”赵琇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方才米夫人与米颖芝过来时,她就打发人去通知哥哥了。当时传话的人回来说,那边守门的人声称赵玮正忙碌呢,只怕未必抽得出空。因此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赵玮这么快就忙完了吗?

赵玮过来了,在他进门前,张氏与米夫人迅速地简单洗了个脸,重新往脸上匀了粉。等他进来后,看到的就是两位仪态端庄的女性长辈了。他先给张氏请了安,又恭恭敬敬地含笑给米夫人行了个礼,然后顿了一顿,方才转向米颖芝,郑重严肃地作了个揖:“见过表妹。”

米颖芝沉静地起身,面带淡淡的微笑,福身一礼:“表哥。”一礼既罢,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可让人挑剔的地方。

可赵琇站在旁边,看看米颖芝,又看看赵玮,却隐隐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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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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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赵玮兄妹俩自幼一起长大,又因为幼失怙持,两人与祖母相依为命,感情比别的勋贵人家中兄妹更亲厚些。赵琇清楚赵玮的脾性喜好,也知dào

他在面对外客与亲戚时,都会有些什么样的表现。

象是堂舅母米夫人与米颖芝这种,虽然相认不久,却是品行高尚值得结交,又相处得不错的亲戚,赵玮的态度通常应该亲切一点,至少脸上会带着笑意,说话语气也该透着亲昵。赵玮对米夫人行礼时的态度,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他为什么要在与米颖芝见礼时,板起这么一张冷脸,态度无比郑重,不象是在见表妹,倒象是在见上司一般?坦白说,赵玮见他目前的上司广平王以及资历深厚的同僚曾侍郎,还未必有这么严肃呢。即使面对恩师李光地,他也不忘面上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对着个年纪相仿的漂亮少女,比对待真zhèng

的长辈还要严肃。赵琇很想问哥哥:“你没事吧?”

如果说这是少年人面对同龄异性,一时害羞所致,赵琇又有些存疑。从前赵玮也曾见过曹萝、方云珠和蒋雯,那都是年纪与他相仿又美貌可爱的少女。当时并不见他有任何异状,仍旧是温和有礼,面带微笑的,而且见过一面就迅速避开了。怎知dào

他到了米颖芝面前,会是截然不同的表现?

本来她以为赵玮大概是跟米颖芝不大合得来,又或者是在张氏和她到杭州之前产生了什么矛盾。但他坐下来参加谈话,时间长了,又不象是有这种问题。他对米颖芝一直很有礼貌。十分尊重。张氏夸奖米颖芝时,他也会跟着夸,用辞偶尔还会稍嫌夸张,听得米颖芝都不好意思了,颊边微红。然后赵玮就开始发呆,甚至答错了米夫人的一个问题,赵琇看不过眼。悄悄扯了他袖子一把,他才惊醒过来,继xù

一副没事人儿似的跟张氏、米夫人说话。赵琇拿不准他这副傻样是否被米家母女发xiàn

了。反正张氏是毫无所觉。当着客人的面,她也不好细问自家哥哥,只能先把客人招待好了再说。

赵玮是在工作中抽时间过来的,没办法久留。只陪着女眷们坐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起身告辞。临走时他还再三给米夫人与米颖芝赔礼道歉,米夫人笑着说:“公事要紧,又不是外人,何必拘礼?改日等你闲了,再相见也不迟。”赵玮红着耳根冲她行了一礼,便匆匆走了。

张氏笑呵呵地看着孙子离去的背影,还对赵琇说:“瞧你哥哥,舅母疼他。他还不好意思呢。只当自己是个大人了,却不知dào

在长辈们看来。他还是个孩子。长辈们体恤,他有什么好害臊的呢?”

赵琇只能干笑,心中更觉古怪:哥哥真的会为这种事害臊吗?实在无法想象!她的哥哥才不是这种脸皮薄的纯真少年郎!

米夫人与米颖芝接着在赵家祖孙暂居的小宅里吃了午饭,就告辞离去了。临走前依依惜别,还约好了改日请赵琇也到她们家去玩一次。张氏先前松过口,自然不可能拒绝,赵琇就欢欢喜喜地等着出门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私下问问哥哥赵玮,在米颖芝面前是怎么回事?

赵玮晚上过来陪祖母妹妹吃饭时,被赵琇逮了个正着,支支唔唔地说不清楚,最后只能道:“那是亲戚家的女孩儿,不比咱们自家族中的姐妹或侄女,我自然要以礼相待的。若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岂不是唐突了人家?”

赵琇斜睨了他一眼:“谁叫你嘻嘻哈哈唐突人家了?我只想哥哥拿出面对曹家姐姐或是方家妹妹时的态度来,和和气气地,别板着个死人脸。不知dào

的人,还以为你对米家表姐有什么意见呢!我是真有心要与她交好的,哥哥可别再给人脸色看了。”

赵玮闻言有些紧张:“怎么?堂舅母与米表妹误会了么?我真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这两日忙得太累了,兴许有时候走神了。”他目光闪烁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理由。

赵琇眯着眼看他,故yì

道:“我看她们的表情,不象是误会了的样子。不过也很难讲,她们都是端庄稳重的世家女子,即使心里有些什么想法,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的,最多就是以后离你远着些罢了。”

赵玮默然,眼神变得有些沮丧:“我真的不是……”

赵琇见他似乎真的挺难过,又不忍心了,便安抚他道:“兴许只是我想多了而已。况且堂舅堂舅母如今有意与我们家往来,他们对你了解有限,即使真有所误会,也是一时的。日子长了,他们知dào

了你的为人,也就不会再误会下去了。哥哥不必难过,以后再遇上米表姐时,放和气些就是了。”

赵玮看着妹妹,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赵琇只觉得他这反应有些不大寻常,想到他与米颖芝年纪相仿,都是适婚年纪的少年少女,莫非是生出了某种不为人道的暧昧心思?

想到这个,赵琇就有些兴奋了。她悄悄问赵玮:“哥哥,你可是……喜欢上米表姐了?”

赵玮瞬间瞪大了双眼,差点儿没跳起来,好不容易稳住了,第一时间先望望左右,见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妹妹的问话,才小声说她:“这话从何说起?妹妹可别乱讲!”

赵琇却好笑地看着他:“哥哥只管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好了。不说老实话,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其实哥哥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彼此门户也算相当,两家虽是亲戚,血缘却离得远,没什么需yào

顾虑的地方。祖母喜欢米表姐,堂舅母看起来也挺喜欢你。倘若你果真对米表姐有意,咱们就去跟祖母说,让祖母去跟堂舅堂舅母商议婚事。可若你继xù

藏着掖着,当心堂舅堂舅母把米表姐嫁出去了,你只能背着人哀叹一声逝去的青春。”

赵玮无奈地看了妹妹一眼,然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但看他面上表情变幻,赵琇也能猜到他此刻内心正在剧烈挣扎中。

虽然赵玮什么话都没说,但从他这种种反应来看,恐怕对米颖芝真有些心思。

赵琇心里还挺高兴的,她对米颖芝印象很好,后者长得美貌,气质好,教养佳,也识文通墨,最难得的是,性格豁达开明,没有一般官宦千金常见的毛病。米家堂舅堂舅母也是正人君子,智商能力足够,家庭关系和睦,没有妻妾嫡庶争风,没有极品亲戚——也就是一个米大舅有点麻烦而已。这样的嫂子条件已算是上佳了,就是不知dào

米家怎么想。他们对赵玮的印象如何呢?米颖芝见到赵玮时,看起来并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她对赵玮是否有同样的心思?

这些问题,也是赵玮想要知dào

的。他终究吞吞吐吐地向妹妹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他不知dào

米颖芝是否对他有意,若是她不愿接受这门婚事,他贸然提出,岂不是令两家人的关系变得尴尬了?他刚刚才认回这门亲戚,正该好好亲香亲香,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们。

还有一点,算是他心中一点小小的忧虑。那就是米颖芝没有亲兄弟,张氏是否会对此觉得不满yì

呢?米氏家族子嗣兴旺,堂舅米省之的亲兄弟就有好几个,堂兄弟还没算呢。米家本是个多子多福的家族,米堂舅会只有一女,问题很有可能是在米夫人小卞氏身上。而小卞氏的姐姐陶太太,同样只生了一个女儿。万一赵玮娶了米颖芝为妻,在子嗣上会不会比较艰难?张氏熬了几十年,只有赵玮一个孙子,赵家二房传宗接代的责任都在他身上呢。在这个问题是,她大约是不会轻易让步的。

赵琇听得呆住了,万万没想到哥哥居然会想得这样长远。看到他脸红红眼神乱飘,但还是把心中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小哥哥还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笑。

赵玮却着急了:“妹妹在笑什么?我知dào

我想的太多,可是……世上的事,只怕想得太少,事到临头却来不及解决了。我既然生出这等心思,自然是盼着心想事成的。难不成我是那种随口将心事告sù

家人,就指望他替我解决了的甩手掌柜么?若是因我行事鲁莽,连累了人家好好的姑娘,那才叫作孽呢!”

赵琇拉着他的手,柔声道:“我知dào

了,哥哥别急。眼下还是先弄清楚米表姐是怎么想的吧?最好再探一探堂舅与堂舅母的想法。至于祖母那里,有我呢。我瞧祖母对堂舅母很是信任,兴许也乐意娶堂舅母的女儿做孙媳妇呢?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哥哥独个儿在这里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赵玮渐渐镇静下来,想到自己刚在妹妹面前失态了,又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到底还是稳住了,郑重向赵琇作了一揖:“那就拜托妹妹了。若有什么需yào

为兄去做的,妹妹只管吩咐。”

赵琇掩口笑道:“知dào

了。哥哥还是先专心致志把公事办完吧。想要谈情说爱,也得先有空闲呀。如果再象今儿似的,辛辛苦苦挤出点时间跑过来见人,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走了,既失礼又没甚趣味,岂不扫兴?等开了春,若你能腾出几日空来,陪着我这个妹妹,外加米表姐这个表妹,逛一逛杭州的好山好水,应该也会很有趣吧?”

赵玮听得双眼一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妹妹,脸又微微红了。(未完待续……)

PS:端午节快乐~~~今天你吃粽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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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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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存了试探的心思,赵琇很快就采取行动了。她本就跟米夫人与米颖芝说好了要到她们家里玩,次日后者送了帖子来,她就立kè

禀报张氏,打算去米家做客了。

没想到张氏原本兴趣缺缺,跟米夫人聊了半日后,竟觉得十分投机,也起意前往。赵琇只得与祖母一起去了米家。至于赵玮,他本来也很想去,无奈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只能在妹妹同情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返回了钦差队伍目前寄宿的园子。

米家人住在杭州府衙后衙的官邸,是个两进的宅子,前后院都是正屋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地方十分宽敞。在官邸后方,还十分有江南特色地额外建了个小花园,虽然只有亩半大小,却五脏俱全,湖石假山、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不缺。可惜眼下还在正月里,连片绿叶都不得见,百花俱凋谢了,只有亭边的一排腊梅开得正好,香气袭人。旁边紧挨着的几株红梅,也冒出了小小的花骨朵儿,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含苞绽放了。

米夫人没想到张氏也会来,有些受宠若惊,立kè

采用最高礼仪标准来招待贵客。

张氏是个不爱张扬的,此番出行,只当作是走亲戚,并不曾打出郡公夫人的旗号。可米夫人如此郑重,亲自带着女儿到大门前来迎接。原本在前衙办公的米省之,也特地抽了空回到后宅来给张氏见礼,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方才返回前衙去继xù

工作。这知府衙门内还住了好些属官,人来人往的,哪里保得住密?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后衙都听说了。

今儿这来的可是建南郡公夫人!来自京城的顶级诰命夫人。她嫡亲的孙子建南侯,深得皇上宠信,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钦差副使,随同广平王南下江南办差,眼下就在杭州!若能攀上这位贵妇人,得到建南侯青眼,将来还不得前程似锦么?几乎所有属官以及他们的家眷都激动起来了。

虽然米夫人并没有邀请别家女眷的打算。得知张氏陪孙女一块儿来了,想要场面热闹些,也不过是邀了两个得丈夫倚重的属官之妻前来做陪。奈何后衙里几位属官太太都是惯常爱互串门子的,纷纷不请自来,直入正堂,笑嘻嘻地说:“听闻有贵客到。特地赶来相陪。”还有人不知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在说笑。掩口假笑着抱怨米夫人:“怎的不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只请马同知太太与胡经lì

太太二位,敢情我们是不入知府夫人的眼了。”

米夫人淡淡一笑,歉然望了张氏一眼。张氏心情正好,也不清楚这些小官小吏之妻的性情,并不在意:“人多热闹些,就请大家一块儿喝杯茶吧。”众人皆大喜,不等米夫人说话,便都自个儿寻位子坐了。其中机灵的人等不及就座。便蹿到张氏跟前,争着说些讨人喜欢的话。顺便介shào

一下自己的丈夫。有谁与张氏或建南侯是同乡,有谁曾经在京城里经过建南侯府的大门,有谁跟赵氏族人是拐着弯儿的亲友故旧,全都是她们跟张氏拉关系的资本。

赵琇无奈地看着张氏,心里清楚,祖母又一次犯糊涂了。

张氏本来只是随口说说,她觉得今天是在亲戚家做客,主人家来客人了,她没理由把人赶走吧?但如果把事情完全交给米夫人,米夫人又会觉得为难。毕竟人来都来了,赶走了得罪人——米省之一家还得在杭州待下去呢——不赶走又怕她这位主客不会谅解。张氏自认是个善良体贴的好长辈,就替米夫人开口留客了。可人真的留下了,叽叽喳喳地吵得人脑仁儿疼,她又隐隐有些后悔。

她素来不喜交际,看着这一屋子的女眷围着自己转,也挺怵的。她曾经很喜欢这种场合,反正她身份地位最高,只有别人奉承她,用不着她去揣摩别人的想法。可年前在奉贤的经lì

,却让她对他人的奉承产生了阴影,就怕又有人要图谋她的孙子孙女儿。眼前这些小官小吏的妻子们,总爱把话题往亲戚关系上拉,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赵琇一直盯着祖母的神色,瞧她的表情变化,就知dào

她心里在想什么了。看来祖母也明白自己做了蠢事,可惜脸皮薄,又想端着宽厚长者的架子,肯定是说不出赶人的话的。赵琇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再偏劳一回吧。

不过,她担心得有些早了。米夫人既然默认了这些不速之客的留下,自然不会让真zhèng

的主客心烦。她很快就把握住了话题的走向,尽可能让众人将注意力转到杭州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上,为张氏做一个详细的介shào

。有的人口才好,把某处景致描述得引人入胜,使得张氏不但生出亲往一观的想法,还让她对讲述的人也产生了好感。那人本该有机会更进一步,给张氏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可没等到她有机会这么做,米夫人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话语权转交到另一人手上了。张氏的注意力也会跟着转移,先前那人便又退回到最初的起跑线上。

所有不请自来的女眷都有机会在张氏面前表现,讨得她的欢心,可是所有人都没有给她留下足够深的印象。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已经得到了机会,多亏了米知府夫人的帮忙,可惜XXX(每个人自我脑补的对象不同)太狡猾,把她们的风头给抢过去了,没能攀上贵人,都是那XXX的错!

这么一来,米夫人一个人也没得罪,她们自己内部反而先分崩离析了。今日之后,也不知会闹出多少事来。

只有米夫人最初请来的马太太与胡太太两位,依旧保持着淡定。她们的丈夫都很受米省之看重,本就是实心任事不爱溜须拍马的人。两位太太的性情也很合米夫人胃口,自然不会加入到众人的明争暗斗里去。她们的淡定也落到张氏眼中,心中反而更加欢喜。米夫人见缝插针。给张氏介shào

了一下她们二位丈夫的长处。不过短短几句话,既得了张氏的赞赏,又令马胡二位心生感激。等她们回家告sù

了她们的丈夫,想来马同知与胡经lì

会越发死心踏地地为米省之效力吧?

赵琇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对米夫人的手腕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传闻果然不假,米夫人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呀。她得好好学一学,将来应付一些麻烦的人时。就不必每次都板起脸来针锋相对了,倒闹得外头人人都在非议,说她脾气坏、骄傲无礼神马的。

过了大半个时辰。米家的婆子来向主母禀报:“布政使衙门的几位夫人过来了。”米夫人有些惊讶,看了看下面众属官的妻子,见有一个人的脸色略显僵硬,便知dào

是她或她的丈夫在通风报信了。知府衙门里头。原也不是铁板一块。米省之来了不到两年。根基尚浅,能把手下大部分人都收服,已经不错了。

在杭州,知府米省之可不是官职最高的一位官员。浙江巡抚衙门与布政使司衙门俱在此地,都是知府的顶头上司,米省之这个所谓的杭州府一把手,日子也不太好过呢。幸好与米省之前后脚调任浙江巡抚的,是他座师之子。两人关系还算不错。有巡抚大人庇护,米夫人又手段了得。因此米省之在杭州主政,行事还算顺利。布政使司却不同,布政使与巡抚、知府并非一派,平日不过是面上情而已。

知府夫人邀请亲戚来家小坐,因这亲戚身份高贵,同僚属官的家眷前去奉承,也没什么出奇的。巡抚夫人自重身份,就没这个意思。可布政使官位高于知府,布政使夫人还要跑到知府家里去奉承人家的亲戚,这就太奇怪了。官做得这么高了,还需yào

如此巴结讨好别人吗?

且不说赵琇心中有多少疑惑,在座的那些属官之妻,就已生出遗憾之心来。不为别的,只因为米夫人听到婆子的禀报,仿若无意般叹了一句:“今日怎的有这么多贵客上门?实在是蓬荜生辉,若是这屋子更大一些就好了。”说着就吩咐丫头们多摆了两张椅子,却没办法摆更多的了。可新来的夫人却足有四位呢!除了布政使夫人,还有三位道员太太,是前者平日的跟班。属官之妻们迅速领会到了上司夫人的忧虑,即使再不情愿,也纷纷起身告辞了。

不告辞,她们还能怎么办?自己坐着,让那些品级比她们高得多的贵妇人们站着么?屋子就这么大,就算她们把椅子让给别人坐,空间也显得很挤。再想巴结讨好京城来的尊贵诰命,也不可能八字都没一撇,就先把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她们只能选择离开。而且出于私心,所有人都是一起离开了,没人能留下来。

她们走了,布政使夫人带着三位道员太太进来了。米夫人出于敬重,让了她们到上座,自己陪在最末,下手的米颖芝只能站着。几位夫人都对张氏很客气,谈吐也很文雅,比起先前那几位,实在是有教养多了。可惜张氏已经坐了半日,精神也变差了,加上又不认识这几位女眷,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过是寒暄罢了。

等寒暄完,米颖芝笑意盈盈地拿着一个引枕走向张氏,把引枕塞到她腰后,柔声笑道:“老夫人是累了吧?我方才瞧您捶了一下腰,可是腰酸了?挨着这个,会觉得舒服一些。”张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好孩子,难为你这般细心。我这副老骨头,都是年轻时留下的老毛病了,不耐久坐,其实没什么大碍。”张氏就是有一点腰酸,并没有多累,但米颖芝的关心让她非常受用。

赵琇却已经看明白了什么,转头去看那几位夫人太太。果然为首的浙江布政使夫人笑吟吟地起身告辞了。人家老太太都累得直不起腰了,她们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岂不是让人家难受么?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屋内又恢复了清静时,赵琇看向米家母女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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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私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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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张氏在米家母女的陪同下,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午餐。米家的厨子是从老家带来的,做出来的菜肴与赵家平日的饮食有些差别,但难得的美味。赵琇吃得挺开心,看张氏的胃口似乎也不错。

午饭过后,四人坐在一处喝茶,聊了一会儿的天,米颖芝便兑现了自己的话,命人准bèi

好一间静室,让张氏过去小歇了。张氏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她是来做客的,怎能象在家时一般随意呢?米夫人笑着劝她:“两家原是姻亲,您又是长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只当给我们一个机会巴结老夫人吧。”

张氏这几个月里没少被人巴结,她也素来不喜别人巴结,可是今日米夫人说要巴结她,她却听得眉开眼笑的,说话的语气里都含着少见的亲昵:“既如此,我老婆子就生受了。你也歇一歇吧?我瞧你气血不大好,只怕方才闹了半日,也累得不轻呢。”

米夫人讶然,旋即温和笑说:“多谢老夫人关心,我这点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并不碍的。若真的累了,我就去歇着了。眼下我先陪您到静室去好了。”

张氏拍拍她的手背:“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虽不是大夫,却也体弱多年,久病成医,识得几个方子,会瞧些精神气色。你这分明是气血两亏,可是早年留下的病根子?年纪大了又劳心劳力,一直不曾保养回来。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的。我当年何尝没有好生保养?养尊处优。一年也不见会生一次病。只因十多年前那回南下时出了事,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半个晚上,身子骨受了寒。至今外头有一点子风雨,我都要疼上几日呢。你这样日积月累下来的旧疾,只怕比我那点毛病还要顽强些。既然你说,两家原是姻亲,本就比别人亲近,在我面前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一番话说得米夫人哑然,眼圈都有些红了。米颖芝听得有些心急。忙问张氏:“请问老夫人,您既然能看出家母身体有何旧疾,那是否也知dào

医治保养之法?家母确实是气血有亏。是小时候受了寒气,一直未曾治好。平日家父与晚辈也曾为家母延请名医诊治,奈何始终不见有起色……”

米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好了,别再说了。老夫人见多识广。可毕竟不是大夫。你怎能为难长辈?”米颖芝抿着唇低下了头。

赵琇惊讶地问米夫人:“舅母果然是因为受寒而落下了病根?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我祖母这里固然也有几张方子。往日吃着不错,可她与您并不是一般年纪,得病原因也未必相同,就怕不对症,吃了反而对您身体不好。”

米夫人微笑:“你听你姐姐胡说,哪里就没几个保养的方子了?平日我也请过几位有名声的大夫来,开的药起初也有过效用,只是时间一长。便又渐渐无用了。虽说这旧疾难以拔除,但发作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气色略差一点。我仍旧能吃能睡,并不碍事。”她看向张氏:“老夫人也不必为我担忧。”

张氏看着她直叹气:“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我明白你的心。回头我把我那些用着好的方子给你送一份过来,你找信得过的大夫瞧了,若是对症,就试着抓一副药吃一吃。若果真有效,我心里也高兴。”

米夫人笑着起身相谢:“真是多谢您了。”

她陪着张氏到静室午睡,赵琇与米颖芝一路跟随。静室离得不远,就在西厢房,屋子收拾得整洁雅致,进门就是落地大屏风,绕过屏后后,就看见房间中央地上摆着大铜炉,已经燃起了暖香。铜炉正对面,挨着西墙放了一张长榻,上面铺着崭新的锦面被褥。东面窗下摆着一瓶新鲜的腊梅折枝花,北边墙根下立着一个圆形的多宝架,摆了几件雅玩,旁边空墙上挂着名家字画。

赵琇带着夏露,帮张氏卸下几件首饰,脱去外衣,米夫人拉开被褥,侍候张氏躺下。米颖芝又捧了个新添了炭的手炉过来,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张氏若觉得冷,伸手就能够着了。一个梳着双鬟的十三四岁丫头手持美人锤,走到榻前跪下,为张氏捶着腰腿。她的技术炉火纯青,力道不轻又不重,让张氏舒服得恰到好处。也许是因为太舒服了,赵琇才陪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意识模糊地睡了过去。

赵琇与米家母女悄声离了静室,回到正屋中。饭桌已经被撤了下去,茶水也重新换过了,送上了新鲜热茶。赵琇与米家母女一同坐下,有些担心地问:“舅母真的不需yào

去小睡一下吗?其实您真的不必太过客气。若是跟我讲究虚礼,就是不把我当外甥女儿看了,而是把我当成外人呢。”

米夫人听得笑了:“你这孩子,明明是好心肠,偏爱讲硬话。”

米颖芝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母亲明明知dào

表妹的心意,又何必辜负了她?不如您也去歇一歇,我正好可以陪表妹到后头花园里走一走。今日外头太阳大,晒着也暖和,我与表妹也好说说私房话。”

米夫人心里温暖,就应两个孩子的好意,到暖阁里歇下了。米颖芝带着赵琇去了后花园,果然阳光大好,一边散步一边晒太阳,晒得人全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的。赵琇还能就近赏一回腊梅花。最重yào

的是,她有机会跟米颖芝私下说话了。

米颖芝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母亲的身体。她问起了赵琇提到的保养方子。赵琇便把自己记得的药方背了出来。从小到大,她不知看过这几张方子几回,每一次的药材增减,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知dào

什么样的份量是最合适的。

米颖芝显然也因为母亲的旧疾。对药理有了不浅的理解。一听完赵琇背的方子,她就已经判断出了方子的高明处:“果然是温补好方,一会儿我就打发人抓药去。”

赵琇道:“这是宫中江太医开的方子。他曾随广平王南下办事。与我们家也算有些交情。他给我祖母看过好几回病了,方子也改过几次。表姐还是把方子给熟悉的大夫瞧了,找出最适合舅母的,再抓药也不迟。”

米颖芝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希望这方子果真有效,但凡能令家母秋冬时节过得略安稳些,我就心满yì

足了。”

说起来。赵琇倒有些好奇:“舅母怎会落下了这个病根呢?”难不成也在冷水里泡过?

米颖芝却闭紧了嘴关,没有继xù

说下去,反而另起了话题。与赵琇聊起后日的元宵灯会,还约赵琇明日晚上就去看灯。因为明日是正月十四,灯会已成,人潮却不如元宵正日时多。这时去看灯是最好的时机。

赵琇此番来杭州。最初的理由就是赵玮请祖母妹妹来看灯会,她自然不会错过,立kè

就答yīng

了。眼珠子一转,她还多添了一句:“我把哥哥也叫上。有他陪着,咱们也不怕被谁冲撞了,只管怎么高兴怎么逛。”

米颖芝抿嘴笑道:“真好,可惜我没个亲兄弟,倒有好些堂兄弟与从兄弟。他们原本对我也不错。只是我一直随父母在外任上,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赵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既然表姐的兄弟都不在跟前,那就让我哥哥这个表兄弟来侍候你好了。你只管使唤他,他脾气好着呢。若他有怠慢的地方,我替你教xùn

他。”

米颖芝扑嗤一声笑了。她原是秀雅的长相,这一笑,竟出人意料地灿烂明媚,看得赵琇一呆,心中暗想,要是让哥哥看到这个笑容,不知他会变成什么呆样子?

两人慢慢散着步,聊起了闲话。赵琇从米颖芝的话里能推测出来,她果然熟读诗书,又知晓管家庶务,还对外头的经济民生颇为了解。赵琇心中暗暗惊讶,她知dào

这些,一半是从书本上看来,另一半是因为自小帮忙料理家中庶务,亲自去巡视各处产业时,找积年的老人请教而来的。没想到米颖芝也对这些事情那么了解,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后来她听米颖芝无意中一句话,方才知dào

,原来后者小的时候,米省之曾经把女儿扮成男孩子模样,带着在辖地内到处巡视游历,并一一为她做介shào

讲解。她所学的东西,跟赵琇不太一样。赵琇是为了打理家业才学的,偏重实务,可米颖芝所学的,却更偏向于一名地方精英官员该有的知识储备。若她不是女子,而是位男儿,在父亲的精心教养下,必定会有着锦绣前程。而如今,她腹中所学却未必能派得上用场,万一遇到个不懂得欣赏的夫婿,只怕还要嫌她懂得太多呢。

米颖芝在杭州官家闺秀圈子里,可不完全是好名声,原因就在于她所学得的这些知识,跟一般闺秀们的差别太大了。

赵琇就评价说:“简直就是在跟夏虫语冰。由得她们说去吧。她们粗浅一点的,也就是比比家世、容貌,又或是嫁的男人身份高低;稍微有点志气的,可以比比穿戴、交友、父族兄弟的前程以及琴棋书画水平。你样样不比她们差,还要许多她们所不及的好处,她们自然要挑剔你,照着她们自己的逻辑,把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踩在脚底,好象这样可以显得她们比你更优秀似的。可谁要跟她们比呀?”

米颖芝听得又笑了,握着赵琇的手道:“好妹妹,咱们不与她们比。她们原不懂得我们的志向。女孩儿一生荣辱,难道就只在家族、父兄与夫婿子女的身上不成?我们能做的事多着呢,谁说一定就要局限于闺阁之中?”

赵琇决定了。这姑娘实在很合她的胃口,若不能让哥哥成功把人娶回来做嫂子,那就太可惜了!(未完待续……)

PS:汗,回家晚了,更新有点迟,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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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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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琇与米颖芝散完步,返回屋中时,张氏与米夫人都已经结束了午睡,重新梳洗过,正坐在暖阁里说话呢。

赵琇进门时,只听了个话尾,米夫人似乎在跟张氏说着自己的病情:“……如今虽小心保养,到底是伤了根本,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爷。”不过看到赵琇与米颖芝表姐妹俩进来,米夫人就闭嘴不谈了。

米颖芝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向张氏与米夫人见礼,又问她们睡得可好。张氏笑道:“睡得很好,你们家的丫头着实了得,捶得我腰腿好舒服,也不知你们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米夫人笑说:“老夫人若喜欢,就把她带回去吧。”

张氏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若那丫头能教我跟前侍候的人两手就好了。”

米夫人自然是一口答yīng

的,就叫了那执美人锤的丫头跟夏露到耳房里说话去了。张氏跟前,自然有米家的丫头侍候茶水。

张氏心情很好,问赵琇:“去逛了这许久,难不成这边的园子果然景致好?”

赵琇笑道:“景致自然是好的,不过再好也不如人好。米表姐跟我说了好多话呢。”

张氏笑了,对米夫人说:“她难得有个要好的姐妹,可以一块儿说说心里话。在老家,虽然族里也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可大都是晚辈。碍着礼数,不敢跟她随便说笑。她从小儿就只跟她哥哥做伴,可她哥哥要读书交际。怎么可能成天在家里陪她?她空闲时只能帮着管家,或是看看书,练练字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消遣,我瞧了也怪可怜的。到了京中,她倒是认识了几个不错的闺中蜜友,偏人家姑娘随父亲赴了外任。等闲不能相见。剩下一个还在京中的,我瞧着不错,她又嫌志趣不相投。如今可好了。有了你家颖姐儿,她玩笑的时候也多些,不必整日只知dào

盯着账本子,小小年纪就暮气深沉。”

米夫人道:“我们家颖芝也时时抱着账本子瞧。老爷惯爱教她实务。直把她当成是男孩儿一般教养。我每每劝说,应该让女儿多学习闺阁道理,他都不肯听,还说什么,女孩儿一旦出了嫁,就要受苦了,诸事不能顺心,做父母的只能趁她还在家里时。多宠着些,多惯着些。好歹叫她日后受苦时,还有些开心的往事能够时时回忆。老夫人您听听,这哪里象是做父亲的该说的话?”

张氏听了也叹气:“可不是么?男人家哪里知dào

女子的难处?做父母长辈的,谁不愿意多宠着孩子些。可在家时宠惯了,将来出嫁以后,没人再宠着她、惯着她,她转不过弯来,才要吃苦头呢。倒不如让她在家时就多吃点苦,多学点东西,日后出了嫁,也不至于跌得太惨。所以我虽心疼琇姐儿小小年纪管家辛苦,却没有拦着。她日后总是要学这些的,早些学会了,将来也不容易吃亏。”

赵琇跟米颖芝对望一眼,干笑着纷纷上前安抚自家母亲|祖母。米颖芝抱着米夫人的手臂撒娇,赵琇直接转了话题:“祖母,您难得来一趟,不看看后头的园子吗?虽然地方小些,但挺精致的,比起咱们如今住的地方,又是一番不同的风格呢。”

张氏含笑看了她一眼:“园子到处都是,哪里逛得过来?不过你既然说这里园子好,那我就去瞧一瞧好了。”那边厢米颖芝也劝住了米夫人,四人便一道往花园去了,逛了一圈回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去。

张氏叹道:“江南园林久负盛名,果然名不虚传。我来杭州已经逛了三个园子,真是各有千秋。在京城和老家,我也去过几处园子,自家府里也有一处,自以为还算不错。可到了江南,我才知dào

,家里那园子不过就是堆石头和树枝子,跟江南的园子差得远了。”

米夫人笑道:“杭州虽也有几处名园,但我那年去苏州时逛过的几个园子,还要更好呢。老夫人什么时候得了空,到苏州转一圈,一定能看到更好的景致。”

张氏笑了:“我倒想多玩几个地方,只是此番南下,原是为了玮哥儿领了差使来的。等年后他办完了差,要回京去了,我总不能还留下。想来,也就是二三月的光景吧?”

米夫人微微一笑:“那可未必,兴许钦差留在南边的时日会更长些呢?老夫人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游玩一番的。”

赵琇有些意wài

地看了米夫人几眼,心里想:米家堂舅一定是知dào

了些什么,莫非是广平王和赵玮告sù

他的?

但米夫人没有再说下去,张氏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放在心上。四个人又围着暖炉说了一会儿的话,见天色不早,张氏与赵琇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暂住的小宅,张氏的心情依旧很好。她今日在米家睡得舒服,精神头还很足。换过家常衣物后,她便拉着孙女说起了米家的事,夸了米夫人,又夸米颖芝,夸他们家规矩好,又夸他们家会调教下人。种种优点,简直没有一处不好。

赵琇便趁机道:“可不是吗?今日咱们刚去不久时,来了那么多陌生人,我都在烦恼要如何跟她们打交道了,堂舅母却应对自如。表姐虽年轻,也帮着堂舅母将人顺利打发走了,连后面那拨高官太太们,也不是她们的对手呢。我最佩服她们这样的手段,若是能跟着学一学,将来与人交际时,也有底气些。”

张氏怔了怔,细心一回想,也反应过来了:“呀,说起来那时候你堂舅母她确实……”顿了顿,不由得感叹,“真了不起呀,我就没这等手腕,难为她如何应付得过来。前头那一拨都是知府衙门里的属官家眷,倒也罢了,地位不如她,无论如何也不敢驳她的脸。后头那几位,诰命品级都在她之上,她居然也顺利把人打发走了,委实难得。”说着她又有些好奇:“那位浙江布政使夫人,似乎挺中意你的,一直在逗你说话,又没嘴地夸你,好象早就知dào

你是谁了。你几时见过她么?”

这点赵琇也觉得奇怪:“没见过呀,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我们今天去米家是走亲戚的,祖母也没打出郡公夫人的旗号。那些小官吏之妻跑来奉承也就罢了,她这样身份的诰命,也跑来卖乖,也太奇怪了。”

“说什么卖乖?”张氏嗔了孙女一眼,“别说得这样难听。在奉贤老家时,也不是没有高官家眷跑到咱们家里来奉承。别的不说,那位卢三姑娘,就有叔伯在朝中做侍郎。卢三姑娘不也一样跑来咱们家做客么?”

赵琇笑道:“那是她有别的企图,今日这位布政使夫人,莫非也有类似的企图?”

张氏一怔,旋即变得有些惊疑不定。浙江布政使夫人今日夸了赵琇好几回,还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她,莫非真的别有企图?她得找人打听一下,看看浙江布政使家是否有适龄的子弟,免得有人觊觎她孙女,她还懵然不知。张氏暗暗决定回头要跟孙子商量一下才行。

赵琇没她想得那么远,只当浙江布政使家里也有位适龄的小姐等着出嫁呢。晚上赵玮过来吃饭时,她就打趣了哥哥几句。赵玮有些狼狈,心中更关心的还是米颖芝的想法。但不等他饭后找到机会,私下与妹妹交流一番,张氏就把他叫到屋中,如此这般将今日的经lì

跟他说了一遍,尤其突出了浙江布政使夫人的奇怪行为。

赵玮立即变得肃然:“他家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女儿也嫁人了,应该不是有意联姻。待孙儿去打听一下,看他家到底想做什么。”

张氏点点头,又对孙子道:“米家夫妇皆是正派人,难得你们兄妹有门靠谱的亲戚,今后多来往吧。你在杭州办公,遇事多向你堂舅请教,别给他添麻烦。”

赵玮应了,又与她说了几句闲话,方才退出来,寻妹妹说话。

赵琇知dào

他最关心的是什么,就把自己跟米颖芝交谈的内容给他做了个大致的介shào

,然后有些愧疚地说:“我看不出米表姐对哥哥是否有意,让哥哥失望了,真对不起。不过我冷眼看着,觉得米表姐是个有大志气的,心性也端庄正直,不是轻浮之人。哥哥与她才见了几面?若不是一见钟情,她不可能对哥哥这么快就生出想法来。还是找机会多见几面,多说说话,让她多了解了解你。等她知dào

了哥哥的性情为人,若果真有了好感,咱们要说亲也要容易些。至于祖母那里,她如今可喜欢米家人了,想来不难说服。”

赵玮心中七上八下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这样也好。正因为她是那样的好姑娘,我才会对她另眼相看。”他早已想到了一个计划:“明日晚上去看灯,我已向王爷告了假。你把米舅母、米表妹一起请过来吧。我订好的包厢地方足够大,离府衙不远,看灯也方便。”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接着顿了一顿,小心问赵玮:“既然订下的包厢够大,那哥哥还请了别的人吗?”

赵玮的脸立kè

耷拉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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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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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四夜里,杭州城中彩灯处处,流光溢彩。今年的灯会设在河坊街,赵琇一行从住的小宅过去,倒也不是很远,坐马车不过就是两刻钟的光景。

他们到了河坊街口,就看到里头人头涌涌。幸好今日并非十五正日,人潮并没有到夸张的地步,马车前头派几个人开道,高头大马、护卫小厮地摆出架势来,行人也都纷纷退避,赵琇一行才顺顺利利地到达赵玮事先订好的茶楼。

那茶楼有两层,瞧那雕梁画栋的模样,就知dào

非一般小店可比。他家大约是惯做官商人家生意的,见有女眷坐的马车来,便有专门的小厮把车从侧门引入茶楼后院,然后退下,另换了穿戴整洁的婆子来侍候,从后院另有楼梯可通往二楼雅间。赵玮事先来探过路,便走在前头,赵琇扶着张氏跟在后面上了楼。到了二楼,只见里头是一条长廊,通向数个雅间。赵玮订的是中间最大的一间,赵琇一进去,就看到对面开着一溜儿的花窗,人站在窗边,就可以毫无遮挡地欣赏到楼下的灯景。而雅间中的装璜也十分不俗,桌椅几榻都是上好木料制成,就不用说了,墙上还挂着名家字画,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却也都是难得的珍品。墙角的高几上,还供着时鲜花卉,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香。

张氏环视雅间内的布置,心中很是满yì

:“这地方倒还算干净。”赵玮笑道:“平日会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则贵。若是寻常的店家。孙儿也不敢请祖母移步。”

侍候的婆子送上了茶水点心,茶是上好的白茶,点心也都做得很精致。赵琇看了有些吃惊:“这家茶楼倒有些门路。竟然能弄到白茶?这该不是哥哥自个儿准bèi

的吧?”

赵家茶园里的白茶产量不大,除了送上京城侯府,预备赵家祖孙自用与送人,赵氏族人们也内部购走了一小部分,留在杭州本地茶行中出售的少之又少,能够买到的都不是一般顾客。这家茶楼竟然能拿白茶待客,可见能耐不小。

赵玮笑道:“若是我准bèi

的。我就叫人上西湖龙井了。祖母对白茶并没有偏爱,我让人预备这个做什么?不过咱们家的茶行在杭州也小有名气,想来这茶楼的掌柜也知dào

我们的来头。才会特地上了白茶吧?妹妹只管喝就是,这家店的点心倒是做得不错,一会儿叫他们多上几样,妹妹好生尝尝?”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又忍不住往窗边靠去。张氏叫道:“别离窗子太近了。仔细外头的人瞧见了你。”赵琇便道:“其他雅间里的人也都是这么看的,堂舅母与米表姐也说过,这杭州风俗与京中和老家大不一样,咱们不必太过拘谨了。况且今日灯会,来的人自然都盯着彩灯瞧,谁还有空抬头望上看呢?”再说,就算路人抬头看见了又怎样?她背后的房间灯火通明,从楼下看上来。正好背光,包管那人除了个人影。啥都看不清楚。

张氏皱着眉头,本来不太赞成孙女的话,可是赵琇抬出了米夫人,她又不能说孙女错了,只能默然喝茶。不一会儿,米夫人与米颖芝也到了,米省之倒是没有跟着来。今日是赵玮下帖子相邀,来的除了他本人,都是女眷。米省之觉得不方便,加上有公职在身,便让妻女自行前来。

米颖芝今日打扮得很漂亮,鹅黄色的缎面绣花对襟褙子,镶着白茸茸的毛边,下系雪青色的绣花马面裙,头发仍旧梳成垂鬟分肖髻,绾着金钗,薄施粉黛,华贵中透着清雅,仪态万方。

赵琇与她见过礼,便特地偷偷看了赵玮一眼,发xiàn

他今日脸板得比那日更僵,眼睛只敢盯着地面看,却又想要瞧米颖芝,偏又害pà

被对方发xiàn

,那表情动作就别提有多不自然了,几乎要同手同脚。赵琇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张氏与米夫人相见,又是一番好聊。赵琇也拉着米颖芝说悄悄话,没忍心把赵玮晾在一边,只得时不时地引他说上几句。只是不知怎的,赵玮平日千般伶俐,今日就跟傻了似的。赵琇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也不懂得在米颖芝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学风度,真叫赵琇大跌眼镜,心里也跟着发急。她倒有意撮合哥哥与表姐,可哥哥若是表现再这么呆,谁会看上他呀?!只怕米颖芝不但没对他生出好感,反而嫌弃起他来了。

赵琇无奈地把目光投入张氏那头,可惜张氏与米夫人真聊得兴起,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多的话可聊。看来这两位都是靠不住的了,赵琇惟有亲自出马。呆子哥哥今日是不能指望了,她只好把米颖芝拉到一边,悄声说:“哥哥平日不是这样的。今日他见到表姐,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这么呆头呆脑的。表姐别跟他计较。”

米颖芝抿嘴一笑,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绯色:“怎么会呢?赵表兄是赤诚君子,我心里清楚。”

赵琇怔了怔,直觉这里头事有可为,正想问得清楚些,米颖芝已经转移了话题,指着楼下的彩灯说:“表妹快看,那一盏兔子灯做得真好!活象真的一样。”

赵琇只能收拾心情,专心看起了灯。今日彩灯本是主角,不过米颖芝所指的那盏兔子灯虽然做得精致,可在赵琇看来,却没什么出奇之处。倒是离得远一些的地方,有一盏走马灯,虽然看不清灯身上的画了些什么,却给人十分精致的感觉。赵琇便指给米颖芝瞧了,米颖芝也夸了一句,还道:“若能看清楚灯上都画了些什么就好了。”

赵琇说:“这有何难?那摊子上的彩灯都是能买的,打发人去买上来细瞧吧?”

米颖芝却犹豫:“这一盏彩灯只怕价值不菲,没有亲眼见过,还是别急着买的好。”

赵玮走到妹妹身边,默默地递过来一只小小的黄铜单筒望远镜。赵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笑着说:“哥哥准bèi

得真周到,还带了这个来。”她试着拿望远镜看了那盏灯,发xiàn

果然精致,便对米颖芝说:“表姐也瞧一瞧,我觉得这盏灯真挺好kàn

的。”

米颖芝接过望远镜,也有些好奇。这时节洋货盛行,但常见的都是衣料、香水、钟表、宝石等物,望远镜这种东西,基本还是宫中或军中才会配备的。赵玮身为建南侯,本就是勋贵出身,将门之后,有这个也不出奇,只是没想到他今日会把这个带到灯会上来,还愿意借给她们这些小姑娘看灯。她记得杭州守备也有一个,他的独女曾偷偷带到闺秀相聚的场合里炫耀,事后被父亲禁足了两个月,因为这是他珍藏的爱物,连妻子儿女都不能轻易碰上一碰。建南侯孝敬祖母、疼爱妹妹的传言,果真不假。

米颖芝用望远镜看了那盏走马灯,果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盏好灯。她也就不再拦着赵琇把那灯买下来了。

赵琇特地转身走开去吩咐人买灯,留下赵玮与米颖芝站在窗边,后者礼貌地将望远镜放在窗前的小几上:“多谢表哥了,这东西看得真清楚。”赵玮僵硬地收了回去,微笑了一下:“这东西平日用得也少,终于派上用场了。表妹可要再多看一看?”那微笑映在不远处的妹妹眼中,只觉得这不是在微笑,而是在抽筋。

米颖芝咬了咬唇,忍下一个笑意,向他道谢,又接过望远镜继xù

看楼下的彩灯。赵玮却为着米颖芝直接从他手上拿东西而在心跳加速中。哪怕没有肌肤接触,他心里也觉得挺美的。

赵琇有些不忍直视了,没想到自家聪明淡定的小哥哥居然也有如此痴汉的时候。看到他站在米颖芝身边,好象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了,米颖芝反而兴致勃勃地拿着望远镜看向楼下,赵琇都有些不忍心了。犹豫过后,她还是回到了哥哥身边。有些事她实在帮不上忙,但给他做个陪伴还是没问题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第三人在旁,不再是与米颖芝独处了,赵玮镇定了很多,也可以僵硬地跟妹妹评论几句彩灯美丑了。不一会儿,婆子将那盏走马灯送了上来,众人围过去欣赏,还命人吹熄了几盏灯,让雅间里光线更暗淡些,才能更好地欣赏这盏灯的妙处。赵玮趁机与米颖芝又搭上了两句话,见她言笑晏晏,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心中更加欢喜。

趁着众人都在赏灯,他把赵琇拉回了窗边,小声向她道谢:“好妹妹,多亏你了。哥哥绝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援手。”赵琇抿嘴偷笑:“哥哥先别顾着谢我,还是先想想法子,要如何在米表姐面前正常说话吧。不然你活象个呆子似的,倒叫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为你说好话了。”赵玮脸上一红。赵琇见状,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灯会上流光溢彩,映照在窗上,照亮了赵琇的笑脸。高桢提灯站在楼下,抬头瞧见她娇美的容颜,只觉得心中一荡,忽然间就不想往里走了,先好好欣赏一下再说。

他不知dào

,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还有另一个男子也站在那里,盯着二楼窗边的赵琇发起了花痴:“原来,赵家大姑娘长得这等模样。”

他身后的小厮在小声催促:“少爷,你快上呀!表姑太太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建南侯祖孙在此。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一回,还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赵家姑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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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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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倚在窗边往下望,想要好好再看一眼灯会上的热闹,心中还在惋惜不能亲自前去猜灯谜,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灯抬头望着她。

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向高桢招了招手。

高桢回之以一笑,走进了楼中。

赵玮原本只盯着桌边的米颖芝看,见妹妹这边动静有异,转头望来,已是迟了一步,没看见高桢的身影,还觉得奇怪:“妹妹怎么了?”

赵琇高高兴兴地向他宣bù

:“世子正好路过,我刚叫他上来呢。”

“世子路过……”赵玮差点没被噎着,连忙清了清嗓子,“他怎会路过?今儿明明有事要办的……”可他说话的时候,高桢就到了门口。守在门外听候吩咐的婆子连忙进来禀报。赵玮暗暗瞪了妹妹一眼:“堂舅母和米表妹都在这里呢,他怎能过来?!”

赵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鲁莽了些。她是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的,可米颖芝却是正经的古代闺秀,哪怕比起一般女孩儿要开明豁达些,也不代表会愿意见外男。

但婆子向张氏与米夫人禀报时的说法却让她安心了许多:“一位高公子说,跟老夫人是亲戚,就订了隔壁雅间,问不知是否方便前来向老夫人请安。”

张氏惊讶地望向孙子孙女:“这高公子是……”赵玮咳了一声:“应该是世子,方才妹妹在窗边看见他了。没想到他原来订了隔壁的屋子。”心中却在暗暗懊恼,怎的被高桢知dào

了订雅间的事,让他把隔壁给订下来了?不过他想得倒也周全。另订一间,他们这些熟人可以过去说话,又不至于唐突了米家人。可是这么一来,张氏就有可能把孙子给赶过去做陪了。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正担心着呢,张氏果然就说了:“世子竟然也过来赏灯了?可带了人?玮哥儿赶紧过去看看。我这里有客,就不去打招呼了,玮哥儿替我问一声好吧。”

赵玮无奈极了。只得答yīng

下来。赵琇连忙道:“我也过去跟世子问声好吧,好些天没见了,也不知dào

王爷可安康。游哥儿做事可还妥贴?”赵玮睨着妹妹:“你要问王爷和游哥儿,怎的不问我?”赵琇反瞪了哥哥一眼:“你成天在外头跑腿,真知dào

园里的事吗?就算我要问你,你也难得说一句。倒不如直接去问世子呢。”

兄妹俩互相抢白了一番。张氏还笑眯眯地:“世子不是外人,琇姐儿过去问候一声也好,问候完了就赶紧回来,叫你哥哥去陪他就好。”

果然是这样。赵玮暗暗叫了声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乖乖带着妹妹到隔壁去了。才进门,便看见屋中灯光昏暗,桌上摆放着一盏极精致漂亮的走马灯。比方才赵琇打发人买回来的那一盏还要好。赵玮心中就硌登一声,先暗叫一句“臭小子真会献殷勤”。再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

赵琇顾不上哥哥,已经笑着奔过去了:“呀,真漂亮,这灯是哪里来的?”仔细一瞧,走马灯上的彩画怎么看着很眼熟呢?她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不是我画的吗?”

高桢笑着对她说:“赵妹妹在船上练的那些画,许多画稿随手就扔了。我觉得画得挺好的,扔了可惜,就偷偷藏了起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扬州是风光灵秀之地,妹妹的雪景画得也好,人物房屋都跟亲眼见着了似的。我就让人做成了走马灯,灯转起来的时候,就象是亲眼见状了扬州风光一般……”

赵琇当初本是禀着练画的心思,随手画了这些风景画下来,没想到高桢会把它做成走马灯,还这般精致。赵琇心中很是感动,提着灯看,又爱不释手。高桢大手一挥:“就送给妹妹了。”她高兴得几乎说不出画来,好一会儿才道:“等我回去,再多画几幅,就算不做了走马灯,也可以做成折扇、屏风什么的,改日也送你一个做礼物。”高桢笑道:“那我可就等着赵妹妹的礼物了。”

少年少女对视而笑,仿佛一对玉人。赵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彰显一下自身的存zài

感:“世子怎的忽然过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听人说有新人要入园,得去拜见王爷,还当世子要一路陪同呢。”

高桢微微一笑:“不过是布政使司衙门荐来的两个老账房,父王见一面就是了,自有人带他们下去做事,我在不在又有什么要紧?难得来杭州一趟,又遇上元宵灯会。父王还特地嘱咐我,好好前来观赏一番,回去后细细说给他听呢。”

一番话听得赵琇情绪又低落下来:“要是王爷能看到就好了……”她忽发奇想,“不知有没有人将灯会情形做成木雕,可以让人的呢?”

高桢柔声说:“若真想让人做这样的木雕,倒也不一定要灯会的景致。在嘉定的时候,汾阳王府的堂兄曾献上一座十二扇的紫檀木屏风,上刻嘉定繁华图,父王十分喜欢呢。我已经吩咐随行的人,留意街面上是否有类似的木刻了。”

赵琇立kè

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咱们如果收集不到现成的木刻品,也可以多寻几个好木匠回来。日后寻人多画些风景画,让木匠刻成屏风,王爷便可以好好观赏一番了。”

高桢也连声说好,两人还正经商量起了要画哪里的风景。赵玮再次被忽略在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这时候,隔壁雅间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喧哗,赵玮赵琇听见了,都紧张地转头去听是怎么回事。这种大茶楼里的二楼雅间,前来光顾的人非富则贵,难道还有人敢来冲撞不成?赵玮与高桢都在这里。那间房中只剩下女眷,他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赵玮三步跨作两步冲了出去,见来人只是挤在雅间门口与守门的婆子说话。并不曾入内,才暗暗放下了心,再抬头一看,认出来人是那多日不见的苏州布政使之子赵公子,心中越发不喜,连客套都省了:“你来做什么?”

赵家公子见了赵玮,倒是不敢造次。连忙文质彬彬地向他行礼:“见过侯爷。学生偶然路过,听说侯爷与府上老夫人、姑娘在此观灯,特来问候。只是这婆子无礼。拦路不说,还不肯替学生通报,着实可恶,学生这才与她争执了几句。有所冒犯处。还请侯爷见谅。”

赵玮冷笑:“我倒不知这婆子有何无礼处。雅间里观灯的是女眷。我早就吩咐过,不许闲人入内,也不许外人打搅。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来骚扰?”

赵家公子有些讪讪地:“侯爷误会了,学生只是想来给老夫人请个安……”

“我祖母是堂堂郡公夫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给她请安的。赵公子与我们建南侯府非亲非故,贸然求见本就不合礼数,我祖母不愿见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今日观灯,不过是我们自家亲戚间的小聚。外人无端打扰,未免太过恼人了。赵公子还是请回吧。不必做多余的事情。”赵玮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赵家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赵玮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继xù

纠缠,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无奈之下,他只能告辞了,不过临走前还是不死心,仍旧做出那副斯文多礼的模样,做张做致,方才离开了。

赵玮不悦地盯着他下楼,才回到自己订的雅间内:“祖母、舅母、表妹,你们没有受惊吧?”张氏皱着眉头问:“又是那赵家公子?他究竟要做什么?成天缠上来,没得烦心!”

米夫人有些好奇:“老夫人认识方才那位公子?”

张氏简单介shào

了一下赵家人的身份,又道:“来杭州的路上,他母子二人就一路纠缠个不停,总想凑近乎。以他父亲身份,何至于如此谄媚?八成不安好心!却没想到几日不见,他还不敢消停。”她又对赵玮说:“你妹妹还在那边屋里跟世子说话?虽然不好冷落了世子,只是你妹妹一个女孩儿,到底不好跟外男独处。你让你妹妹回来看灯吧,世子那里你去陪着就好。”

赵玮顿了一顿,答yīng

了,眼角偷偷瞥了一眼米颖芝,见她正低头喝茶,便有些失望地出了门。

却有个小厮上了楼来,探头探脑地望这边瞧。赵玮见了不悦,看了门口的婆子一眼:“那是你们店里的人么?”婆子也看见了,连忙过去问是怎么了。那小厮塞给她一个图卷,说了些什么,便重回楼下。婆子拿着图卷来跟赵玮道:“这个是方才那位公子吩咐他给您送来的,说是请府上姑娘雅正。”

赵玮心中大怒,展开那图卷看了几眼,却又忍不住笑了。他回身进了高桢订的雅间,见他与赵琇正站在窗边兴致勃勃地点评楼下的彩灯,便叫住了他们:“赵家那小子送来的东西,说是要请妹妹雅正。妹妹过来瞧瞧吧,据说他还是个秀才呢,写的真真好文章!”

高桢的脸沉了下来:“那小子还不肯死心?!”赵琇从兄长手里接过图卷,见上头是一篇赋,也不知是不是赵家公子亲笔所作,主题应该是在颂扬她的美貌与品德,表达对她的仰慕之心。可惜作赋的人文采有限,写出来的文章看上去似乎辞藻华丽,实jì

上空洞无物,不过是在堆砌好听的形容词而已,还都是古人名章上出现过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赵琇忍不住嘲讽:“这样的文章,我随手就能写出十篇八篇来。姓赵的拿这个来献丑,究竟想做什么?”

高桢顺口接道:“不管他想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这等庸才,连给赵妹妹提鞋都不配!咱们不必理他。他若还要纠缠不清,我帮妹妹去教xùn

他一顿。”

赵琇摆摆手:“他家迟早是要倒霉的,何必理会他?我倒是更想知dào

,他如何打听到我们今晚在这里的?他家在杭州也有人脉吗?”

高桢怔了怔,回头与赵玮对视一眼,都严肃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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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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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赵琇与张氏前往杭州的路上,赵家母子厚着脸皮硬要同行时,就曾提过,他们前往杭州是去看望赵家公子的表姑母的。虽然赵琇后来看破了他们不过是仓促间改道而行,本来并没有去外地探亲的意思,但他们既然能祭出“表姑母”这个理由,想来在杭州还真有亲戚,不怕会轻易穿帮。

赵家在杭州有亲戚,本没什么稀奇。可以他家的背景,亲戚只怕也不是寻常人。万一当中有个把高官,对钦差广平王一行在杭州的动作有所了解,就有可能走漏风声。赵玮与高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尽快打听到,赵家母子在杭州的亲戚,到底是哪一位!

赵玮沉声道:“我下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没有,若是还在附近转悠,就打发个伶俐的人跟上去,看他今晚回到何处住下。”高桢点点头,还提醒他:“万事小心。”

赵琇目送哥哥出门下楼,便关上门,有些担心地问高桢:“赵家母子到杭州来已经有几天了,会不会早就打听到了什么?”

高桢倒是没她这么悲观:“杭州也不是人人都知dào

我们在做什么的。我实话告sù

你,除了杭州知府,其他人我们就压根儿没露过口风。即使在本地各处衙门里借了些人手去帮忙对账,也不过是打着核对历年修坝账目的幌子,并不曾说哪里的堤坝有问题。如今还在正月里,杭州的官民都还忙着过年呢。会抽空关注我父王正忙些什么的人,只怕不多。而关注到的人,也未必能猜出我父王的真zhèng

用意。”

话虽如此。但总叫人放心不下。不过赵琇心里又想,广平王一向睿智,他既然觉得无妨,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吧?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牵头去查那笔烂账,又有几个人敢阻拦?就算有人事先打听到风声,早早把证据给毁了。堤坝就放在那里,不会一夜之间变得坚固耐用。凡是涉事的官员,没人能逃得掉。大不了一个一个慢慢审就是了。无论是谁,只要做过坏事,总会留下痕迹的。一两样物证,未必是不可或缺的。

正思索着。楼下忽然传来赵玮的怒斥声:“你是何人?!想对我家的马车做什么?!”又有从京城带过来的车夫与米家的车夫大声喝斥着什么人。紧接着一阵骚动。高桢连忙闪身出去,跑到楼梯口问是怎么回事。赵玮怒气冲冲地站在楼梯口道:“我正吩咐人办事,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夺在茶楼的车马棚里不知做什么,走近了一看,发xiàn

他竟然要对我们家的马车做手脚,便大声喝住了他。我们家的仆从与米家的人正聚在别处说话,一时间没来得及拦住他,竟叫他逃走了!”

前去追赶的家仆回转。向赵玮赔罪,他们没能将人抓住。反而叫他逃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今日灯会,街上行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赵玮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便皱起了眉头。

茶楼的掌柜闻讯赶到。虽然做坏事的不是他们茶楼的人,可让外人潜入茶楼后院的车马棚,归根到底也算是茶楼的疏忽。如今触怒了贵人,他自然要赶来赔礼的。

赵玮板着脸听他说了几句好话,也无心继xù

听下去,挥挥手就把人打发走了。冤有头债有主,茶楼不过是疏忽,他却不会弄错了真zhèng

的罪魁祸首。

回到楼上,他先去张氏那边安抚了祖母与舅母一番,让她们不必担心。因为发xiàn

得早,两家的马车都不曾受到损坏。米颖芝有些担心地问:“赵表哥可看见来人的长相了?也不知是因何而来。家父家母在杭州自问名声还是不错的,出门遇见人,也都很客气。府上老夫人与表妹更是头一回到杭州来。赵表哥身为钦差,与杭州官民也并无仇怨。平白无故,怎会有人要对我们两家的马车动手脚呢?”

赵玮有些紧张,干巴巴地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冲着表妹家来的。他想要做手脚的是我家的马车。”他看了看张氏:“是祖母与妹妹坐的那一辆。”

张氏吓了一跳:“到底是谁呀?竟然要做这种事!”

米夫人忙道:“我这就打发人给我们老爷送信去,一定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若只是宵小,倒也罢了,就怕是心存不轨,特意冲着府上来的。”

米颖芝听了,立kè

起身走到门边,吩咐人传话,叫自家一个专门负责跑腿的婆子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命她尽快赶回府衙报信。赵玮见她说话简洁而正中要害,处事又利落,心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

他虽是钦差,到底是外来,想要在杭州城内追查什么人,远不如本地官员方便。若是米堂舅愿意伸出援手,自然要比他独自追查方便得多。

他看着米颖芝,郑重作了个揖,难得地没有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多谢米表妹了,表妹真真帮了我的大忙。”米颖芝微微一笑,颊边微红,低头还了一礼,便退回到母亲身边去了。

赵玮走出雅间,稍稍定了定神,又进了赵琇与高桢所在的房间。赵琇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追到人了吗?”她方才已经听高桢说了事情经过。

赵玮摇摇头,顿了一顿,才道:“给祖母赶车的车夫说,他追赶的时候与那小子曾一度离得很近,他借着街上的灯光,隐约瞧见了对方半边脸,觉得有些眼熟。前些日子妹妹与祖母从老家过来时,赵家母子硬要随行。当时跟在赵家小子身边的一个小厮,模样就跟今晚的人有几分相似。”

赵琇吃了一惊:“是他们派来的人?可他们要对我们家的马车动手脚,是图什么?”

赵玮也想不明白,只能阴沉着脸摇头。他还特地嘱咐妹妹:“我没跟祖母提这件事,妹妹一会儿也别告sù

她,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赵琇答yīng

了,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地说:“如果是要做坏事,应该对马做手脚才对。如果马受了惊狂奔,祖母与我坐在车里才危险呢。那人只在马车上做手脚,难不成是想让马车在回去的路上坏掉吗?我们走得又不快,车坏了,我们也摔不着的,顶多是改坐另一辆丫头们坐的车回去,又能出什么事呢?”

高桢眯着眼睛说:“一会儿我陪玮哥一道送你们回去,若那赵家小子果真想做什么坏事,路上一定会露面!”

拜此事所赐,这一晚的彩灯他们都没能好生欣赏。赵玮怕路上真会出事,刚过一更天就催着祖母与赵琇回去了。米家母女也告辞离开。她们自有衙役与家仆护送,打着知府衙门的灯笼,还真没宵小敢打她们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米夫人还给赵家祖孙派了两个仆人领路,免得他们大晚上的走错了道。

与米家母女分别后,赵琇一行人便折返西湖边的住处,高桢骑马与赵玮并行。马车一路走得顺利,没有坏,路上也没遇见劫道的。只有半路上在偏僻少人的地方,远远瞧见有辆马车与几个人等在路旁。可对方没动静,赵玮等人也不打算理会。高桢细心,悄悄儿派了个小厮去看是谁。小厮转了一圈,回来禀报说,正是赵家公子。

等赵琇与张氏回到住处,赵玮事先派出去跟踪赵家公子的那名仆人也回来了,与赵玮密谈片刻,赵玮便转身过来与高桢、赵琇说:“路上遇到的确实是赵家那小子,马车是空的。他们在路边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一直没敢凑上来。我猜想他们大概是想在马车上做手脚,等我们回家半路上车坏了,他们就有借口跟我们搭话了。真真蠢材!我们家又不是只有一辆马车,车坏了又有什么要紧?!”

赵琇也听得好笑,高桢则比较关心另一件事:“你家的仆人可跟踪到他住在何处了么?”

赵玮点头:“我的人看见他带人进了浙江布政使的官邸后门。”

高桢吃了一惊,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亲戚就是浙江布政使?”

“没听人提过浙江布政使夫人娘家是哪里的。”赵玮也皱着眉头说,“若果真是他家,那就麻烦了。今日园子里不是才进了两个账房,就是布政使衙门荐来的么?”

两人对望一眼,神色都十分严肃。

赵琇小心插了一句:“你们要不要回去跟王爷说一声?如果今日来的两个人背景可疑,一些关键的东西,就不要让他们知dào

了。”

高桢当机立断:“我回园子去,叫人盯着那两人。”

高桢的行动果duàn

而及时。他回到隔壁园子,就立kè

派人去监视那两名账房,竟然碰巧抓了个现行——这两人都是身负秘密任务潜入园中的,半夜三更,他们溜到园中偏僻处的围墙跟下,分工合zuò

,一人望风,一人向围墙的另一边抛出一个黑布小包。只是墙太高了,他头两次都没把小包抛过墙的另一边。抛第三次的时候,就被闻声赶来的卫兵拿住了。

两名账房连同那只黑布小包,就这么落入高桢手中,第一时间送到了广平王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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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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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如果说他在灯会之前,每日还能抽出点时间陪祖母、妹妹吃饭,灯会之后,他就连这点空闲都没有了,甚至连着几个晚上都要在园子那边过夜,抽不出时间回来陪祖母说两句话。

张氏隐隐有些不安,她问赵琇:“你哥哥就没提过,到底出什么事了么?难不成跟那晚上赵家公子的行径有关?”

赵琇道:“我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园子那头不是有过一阵喧哗,说是闹贼了吗?过后没了下文。昨儿世子打发烟雨过来给您送果子,也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小毛贼。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吧?若真的跟赵家公子有关系,哥哥自会解决的。”

张氏想想也对,稍微安心了些:“我只是心疼你哥哥,忙着公务,也不知dào

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得如何。他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身边虽带着小厮,到底不如丫头细心。他自个儿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成天都要我这个祖母和你这个妹妹操心。如今没了我们在身边,他还不知会怎么糟蹋自己呢。”

赵琇听得笑了:“祖母也担心太多了。他就算要糟蹋自己的身体,还有王爷与世子在呢。烟霞姐姐和烟雨姐姐都是咱们家的熟人,就算世子没有特地吩咐,难道她们还会怠慢了哥哥不成?”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固然会照应你哥哥,只是到底不如自家人精心。”她又叹了口气:“你也别嫌我爱操心。我还能操心你们兄妹几年?等你哥哥娶了媳妇,我就不管他的事了,叫他媳妇照顾他去。”

说起这个话题。赵琇很有兴趣:“祖母,您有没有想过,给哥哥寻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张氏笑道:“先前不是也提过么?自然是要能帮衬你哥哥,又能跟他相处得来的。别的都在其次。”

赵琇正色道:“这么说来,祖母心里对于未来孙媳妇人选的要求,还是挺宽松的嘛,就是略嫌模糊了些。不管怎样。祖母总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好。好媳妇又不会自个儿掉到咱们家里来,哥哥又能有多少机会可以见到别人家的女孩子?最终还不是得靠祖母去相看吗?”

张氏讶然,但低头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有些发愁:“这要我如何相看?没头没尾的,又不知dào

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京里差不多人家的闺秀,我倒是大半见过,其中也有好的。不过年纪小些的。都盯着皇长子呢。年纪略大些的,又多半盯着皇上。安分守己的姑娘,家里可能早就另行订了亲。没订亲的,我也不敢轻易打听。万一打听了来,你哥哥又不中意,那要如何跟人家姑娘的家里人说?”

赵琇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就是打听一句姑娘是否定亲了而已。就算人家猜到咱们有意为哥哥挑媳妇,什么都还没说定呢,连个信物都没有。哪里就需yào

交代了呢?至不济,生辰八字总是要对一对的。大不了就说八字不合好了。祖母,我是真觉得,您该动一动了。虽然您不喜交际,但哥哥的婚姻大事要紧,还得劳动您。如今过了年,哥哥虚岁也有十七了,今年之内若能看准人选,订下亲事,真要娶过门,也还得等明后年呢。家里什么都还没有预备,再拖下去,您哪年才能抱上重孙子呢?”

张氏被孙女几句话激起了雄心壮志:“你说得对!别的事我可以躲懒,挑孙媳妇的事,我不去办,还有谁能办呢?”她就索性命人拿了纸笔来,拉着孙女回忆着京中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看谁家可以列入候选名单中。

官位在五品以上的人家中,凡是十三岁至十七岁的未婚闺秀,订了亲的女孩儿不算,有意入宫的女孩儿不算,名声不好的女孩儿不算,没读过书的女孩儿不算,脾气不好性子娇纵的女孩儿不算,父兄品德不好的女孩儿不算……最后被张氏与赵琇列入名单的,也不过十数人。在这当中,一大半是她们祖孙俩见过的人,又踢掉了两个貌丑的,一个有狐臭的,赵琇删除了两个体弱多病的,张氏弃了三个才艺平庸行止不够文雅的,最后只剩下七八个人而已。

当中就有曹萝。

赵琇虽然挺喜欢曹萝这个朋友,但并不认为她是个合适的嫂子人选,便指着她的名字说:“曹家伯母不象是个好说话的,她有意将萝姐姐嫁回书香人家去,只怕不乐意跟哥哥结亲呢。”

张氏觉得她的话有理,便又把曹萝的名字涂掉了。

看着这张短短的名单,张氏有些发愁:“这里头有好几家是咱们不熟悉的,回京城后,还不知要如何找机会跟他们见面,好打探一下姑娘的情况呢。琇姐儿,你说我要不要去寻曹太夫人打听?”

赵琇想了想:“回京的时候,路过济宁,咱们再寻方太太打听一二吧。方家在京中时,交游广阔,他家姻亲也多,要打听什么事都比我们方便。至少那几位文官家的姑娘,方太太应该是熟悉的。武将勋贵人家的女孩儿,咱们再寻曹太夫人打听去。”又问张氏:“宗室里头不知可有好人选?”

张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女一眼:“宗室里头的就算了吧。金枝玉叶不好侍候。”孙女若是日后嫁入了宗室,孙子再娶宗女,岂不成了变相的换亲?那也太难听了。

赵琇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让哥哥娶宗女,不过是随口一说,见张氏不乐意,也就不再提了,却转入了正题:“江南这边,咱们也可以看一看的。先前到咱们家来的太太姑娘们这样多,难道祖母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张氏不以为然:“她们若是真的好,也用不着上赶着巴结咱们家了。好姑娘自该有风骨。”

“那……杭州这边呢?”赵琇眨了眨眼,“比如米表姐?”

张氏怔了怔,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颖姐儿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先前还真没想过……只怕也不合适吧?他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将来不知要不要招赘?”

赵琇道:“米家子嗣繁茂,大堂舅有那么多侄儿,还都是嫡出的,随便过继一个,都不怕没人养老,用不着给女儿招赘吧?祖母平时可曾听堂舅母说过?”

这种事米夫人怎会跟张氏说?她自然是摇头了。

赵琇便笑道:“其实米表姐挺好的,人长得好,性情也好。祖母不是还夸她能干吗?就连待人接物、人际交往,她也做得很熟练。有堂舅母这样的母亲教导,米表姐还真叫人挑不出什么不足来呢。”

张氏微笑着点头,十分有同感,但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米颖芝之母米夫人身体不好,听她所言,乃是小时候保养不当,受凉后不曾好生医治,方才留下的病根。不但是她,连她姐妹、堂姐妹几个也是如此。也不知是卞家习俗,亦或是姐妹们一起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如今张氏已给了米夫人几个药膳的方子,只是还不知她用着效果如何,更不知她是否已经把这病根传给了女儿。米家本是子嗣繁茂的家族,只米省之之妻一人没有子嗣,膝下仅有一女。张氏心中有所顾虑,担心孙子若娶了米颖芝,日后子嗣上也会艰难。

最终,她只跟孙女赵琇说:“你米表姐虽好,但婚姻之事还要看缘份。等你哥哥忙完了公务,得空过来了,我们细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再慢慢替他挑吧。”

赵琇笑眯眯地答yīng

了。她今天只是把米颖芝做为嫂子的人选,推荐到祖母张氏跟前罢了,可没打算现在就帮哥哥把婚事定下来。只要祖母脑海中有了这个念头,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多了。以米颖芝的优秀,她就看不出有哪家姑娘能轻易胜过前者。

就在赵琇设法温水煮青蛙,为哥哥赵玮的婚事努力时,杭州城中出现了来源不明的流言,说是府衙里的两个户房吏员,被钦差广平王叫去,却因小事触怒王爷而被活活打死了,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家眷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呢。

关系到钦差大臣,天家亲王,一般百姓是不敢轻易相信这种流言,还在私下议论的。可是那两名吏员的家眷在公众场合里不止一次痛哭,向群众诉苦,两名吏员又确实是失踪了,就由不得世人生疑了。最后见过两名吏员的人都表示,曾听他们说过是要到钦差那里做事的。如今失了踪,说不定流言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

至于一些细节——比如那两名吏员是杭州府衙出来的,还是布政使司衙门出来的?不过是几日未联络,家眷又如何能笃定他们已死?——也不是没人提出来过。但有关人士都有意识地忽略过去,世人便很快就忘掉了,只议论钦差大人们要如何应对这种传闻。

广平王一行人平静地面对着种种流言,布政使司衙门不曾派人上门询问,他们也无从解释起,每日仍旧忙碌地做着对账盘查的工作,仿佛对外界的纷扰一无所知。

看到他们反应如此平静,有人就耐不住了。很快,便有府衙辖下的吏员挑头,组织一众同僚,要向巡抚衙门申诉,要上京去告御状。他们要求广平王、建南侯与曾侍郎给他们一个交待,解释清楚他们的同僚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他们准bèi

走出知府衙门的时候,米省之带领着借来的一队杭州驻军官兵,拦在了大门前,冷脸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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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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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门的小骚动,没过多久就被平息下去。消息传到西湖畔园子里时,赵琇正好在为广平王读邸报,听闻发生了这种事,也十分吃惊。

广平王倒是轻描淡写地:“不过是有人自知事情败露,妄图垂死挣扎罢了,不值一提。”

可赵琇还是一头雾水,又不好追问广平王,只能寻了个空,揪住高桢细问。

高桢便告sù

她:“十四那天夜里,园中逮到两个新来的账房意图私下与外头传递消息,这几日都关起来了严审呢。他们本是布政使衙门荐来的,兴许是在背后指使他们的人察觉到不对,便在外头乱放谣言,想要逼我们放人。见我们一概不理会,他们仍不死心,还想挑唆几个不明内情的人闹事,如今已被你舅舅米知府镇压住了。”

赵琇吃了一惊,她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种事:“不要紧吗?外头有人派卧底进园,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是不是王爷要查的那些人在搞鬼?放谣言也是他们干的吗?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不能把谣言解释清楚,将来王爷会有麻烦的,往轻了说,名声影响也不小。有没有法子把事情澄清一下?”

“这个容易。”高桢说,“那两个账房只是被捆了起来,又没处死,身上连明显的伤痕都没有。指使他们的人以为他们死了,才会乱放谣言。一会儿就让米知府带两个人过来,让他们隔着窗子瞧一眼被拿住的账房。只要他们看到人还安然无恙。自然知dào

外头的谣言都是假的,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只怕他们回去后还要寻调唆他们的人晦气呢。”他笑了一笑,“就算是老资格的吏员。闹了这么一出,不受惩诫是不可能的,领头的人连差使都要丢掉,日后也不可能再官复原职,他们对背后闹事的人大概会恨之入骨吧。米知府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等我父王报上朝廷,皇上多半会有嘉奖下来。”

赵琇并不在意米省之是否能得到什么好处。他的仕途顺畅,能力也足够,升官是迟早的。她更关心广平王眼下的麻烦。听到高桢说有解决的方法,心中才安定了些。可是对于有人胆敢算计担任钦差大臣的广平王,她依然觉得非常震怒。

那些人到底是太蠢了,还是胆子太大?知dào

广平王在查他们。顶多就是消灭证据。想法子脱身。象赵家母子和卢三姑娘那样,妄图用联姻的方式来增加自保筹码,也是正常的。可是……编造流言直接攻击广平王?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将来要是落网了,一定是蠢死的!那样做能有什么用?广平王寻理由处置两个做奸细的账房,还需yào

跟谁交代吗?他们煽动人群去告状,又能碍着广平王什么事?如果惹恼了钦差队伍里的人,他们只怕会死得更惨吧?

赵琇在高桢面前无须掩饰,直截了当地骂了那背后指使的人一顿。才问高桢:“你们查账到底查得如何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查完吗?赶紧查完了找出证据。把那些混账东西全都抓起来好了。省得他们在外头乱蹦哒,成天出夭蛾子!”

高桢叹气道:“我倒想早日查完证据,把人抓起来呢。可这种事哪里是急得来的?我们的人手不足,虽从杭州这边借调了几个,却不是人人都完全靠得住的。不放人出去,固然可以杜绝消息走漏,可是他们有所懈怠,我们也没法拿鞭子赶着他去干活。也不知dào

负责修坝的官员是不是故yì

的,送上来的账目又多又乱,光是理清楚所有开支款项就费了不少功夫,加上人手不足,才会拖到今日还未盘完。不过他们已经做完了一大半,剩下的大约还要些时日,到正月底应该就差不多了。”

如今已经过了正月二十,各处衙门都准bèi

开衙办事了。还要等到正月结束,那就是差不多十天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谁知dào

那些有罪的官员又要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这回的流言容易压下去,下回呢?

赵琇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想了想,抓着高桢的袖子道:“你们是盘账的人手不够,对吧?我能不能帮上忙?赵游会的东西,我都会,只是打算盘不如他利索。但我足够可靠,也算是个人手了,对不对?有必要的话,沥哥儿和王双福也都可以加进来。”

高桢怔了怔,随即笑了:“赵沥就算了,他是商家子,帮着在外头跑跑腿,打听消息就好。王双福是你家大管家,就让他继xù

侍候老夫人吧。妹妹若有心帮忙,倒是可以掺一脚。我这就帮你跟父王说去。”说着便拉起赵琇的手往广平王那儿走。

赵琇被他拉着走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脸一红,就要把手挣开。偏他拽得紧,她挣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只能紧张地张望四周,生怕被人看见了。幸好直到走进广平王所在的后堂暖阁,一路上都不曾遇到过什么人,守卫的卫兵也都离得远远的,广平王还看不见,她才稍稍放心了些。高桢拉着她的手跟广平王说话,她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心跳得厉害,也没听清楚高桢都说了些什么。高桢转头问她“好不好”的时候,她胡乱点了点头,方才有些清醒,开始担心自己都答yīng

了些什么不平等条约,连忙去看高桢。

高桢面上带着微笑,心情似乎很好:“那么,赵妹妹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吧?倚梅轩里一应物事都是齐全的,妹妹过去住着正好,每日到这边来也方便。带一个侍候的丫头就够了,不过不必让她过来。我叫人把东耳房收拾出来给妹妹做事,也不必跟前头的人打交道,有问题就找我,若是我不知dào

的事,也可以叫我帮你问人去,如何?”

赵琇眨了眨眼,心想难道我答yīng

了搬到园子里来住吗?这可不是她原本想要的。她还以为自己可以继xù

住在隔壁的小宅子中,每日两边来往呢。

高桢就向她解释:“老夫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你身边人太多,焉知个个都知dào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况且做这个事的人,都要在园子里住着,不许外出,也不许跟外头的人见面,更不许有书信传递。若妹妹不守这个规矩,别人就该说闲话了。妹妹搬进来了,也可以避嫌,免得日后消息走露了说不清楚,反而叫玮哥为难。至于老夫人那儿,我会叫烟雨过去侍候,几日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老夫人还有米知府家可以来往,想必不会太过寂寞。”

虽然有些舍不得张氏,但赵琇也知dào

高桢的话是正理,况且广平王也点了头,她就答yīng

下来。

高桢笑得更欢了:“玮哥正忙着呢,咱们且别惊动了他。我陪妹妹回去见老夫人,先把话说清楚了。妹妹自去收拾行李,我再叫人帮你搬过来。”

赵琇有些迟疑:“要不要先拿个账本过来,先教我该如何做?等哥哥回来了,我们和他一起去跟祖母说,也省了说两遍的功夫。”

高桢却道:“那也得先叫他们把账本分出几本来给你去核对,有这功夫,咱们先去跟老夫人说了吧,也好节省时间。对账极容易的,妹妹一定没问题。”

赵琇心想,他方才不是才说对账很麻烦很困难,所以进展才会这样缓慢吗?怎的如今又成了极容易的事了?正疑惑着,她就听到广平王道:“先跟老夫人说一声也好,总要她老人家点头才行。琇姐儿终究比不得男子,就怕老夫人不愿意让孙女劳累呢。”

张氏怎么可能不愿意让孙女做这个事?她心中感激广平王,能帮上广平王的忙,她自然是愿意的,况且也能帮孙子一把。有广平王开口,孙子也能在园中照应,她压根儿就不觉得赵琇搬到隔壁去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她也可以一起搬过去,省得孙女分心。有她陪着,也不怕旁人说赵琇的闲话了。

高桢就笑着说:“老夫人愿意一起搬过去,陪我父王说说话倒好。只是进了园后,就不好出去了。老夫人想要见什么亲友也不方便。玮哥与赵妹妹都要做事,老夫人一个人岂不是寂寞?倒不如在这边宅子里住着自在。况且您搬过去了,身边侍候的人自然也要跟过去。人多嘴杂,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算解释得清楚,玮哥也是要尴尬的。”

赵琇深有同感,她劝张氏:“祖母就不必过去了吧?倒是可以借机请堂舅母与米表姐过来多做两回客,好好聊一聊。您不是最喜欢跟堂舅母聊天吗?”

张氏犹豫了一下,就答yīng

下来,又指了柳绿跟赵琇入园,一再嘱咐:“谨慎做事,好生照顾自己,别给王爷、世子、曾大人添麻烦,有事就去找你哥哥。”赵琇应下了。

等到赵玮回来,听说原委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只能冲着高桢瞪几眼,啥都做不了,惟有无可奈何地亲自护送妹妹住进了倚梅轩。

倚梅轩就位于主院斜后方,两边距离不足五十米,是一处小巧的房舍。赵琇带着柳绿住进去,倒也舒适。不过她搬进园子,是有正事要做的。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换上了行动利落的干净衣裳,提着一大箱用惯的文具,独自朝主院后堂走去。

这是她头一次参与正式的朝廷公务,事关重大,她绝对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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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小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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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的工作地点,被高桢安排在主院后堂的东耳房内,隔壁就是广平王所在的正屋,与其他对账盘账的工作人员隔着一个院子,互不相通,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地方。为了让她不为杂事烦心,高桢还派了个婆子守在东耳房门外,专门给她端茶倒水,跑腿送东西,以及添暖炉里的炭火。

赵琇除了吃午饭是跟着广平王父子一起用以外,其余时间就窝在东耳房内,每日一大早起来,太阳下山才离开。除了守在门外的婆子,以及时不时露面的高桢与赵玮以外,就不会再有别人到她这屋里。赵玮每日公务繁多,能过来看望妹妹的时候不多。倒是高桢,不但时时跑来陪伴,替她解答一些弄不清楚的问题,还揽下了替她收送账薄的任务。赵琇有这么一个熟人陪着,即使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有人能请教,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工作进行得倒也顺利。

她本以为自己会跟赵游以及其他账房、吏员们一般,拿着各处地方送来的修坝相关账簿细细核对,发xiàn

其中不妥的地方,就立kè

上报广平王。没想到她从一开始,拿到手的就是其他人核对过的账。早有从京中随行而来的算账好手把原始账簿重新翻查过,誊写成干净整齐清晰的账簿,以备广平王等几位钦差大人翻阅——总不能让这几位大人物去翻那成堆的旧账本吧?新账本字迹清晰端正,所有收支条款都经过核对确认。数字也写得很清楚,不象旧账本那般乱得叫人看不懂。赵琇是看惯家中账簿的人,没花什么功夫就弄清了手上那本账里记载的东西。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已经对好的账——还经过二次核对。抄错数字的可能性极低,有问题的地方也早被人发xiàn

了,并在新账本上用朱笔小字注明——她还拿来做什么?她是来盘账对账的,可不是来看人家的字写得有多漂亮的!

高桢却劝她说:“底下送上来的旧账簿又多又乱,还有一股子臭味,只怕熏着了赵妹妹。况且这么多账簿搬来搬去的也是麻烦,还要惊动前头做事的人。赵妹妹虽然能干。但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是把那些麻烦的事交给别人去做好了,横竖他们已经做惯了。这新誊写好的账簿要干净些,赵妹妹想核对数字。也能看得更清楚。你可别小看了这件事,说不定赵妹妹真能发xiàn

别人疏忽了的地方呢?”

赵琇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高桢有些不安:“赵妹妹,你怎么了?”顿了一顿。“你不想对这个账么?那我再去找他们。让他们把旧账抬过来吧?”

“不用了。”赵琇在书桌后坐下,“世子说得也有道理。我虽是好心想帮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我这份好意的。他们说不定会觉得我在添乱。世子就算分一部分旧账簿来让我盘,我盘好了,他们也不会放心,还是要再盘一遍的,那不是浪费人力了吗?就算我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也要为哥哥的名声着想。这几本新账就挺好的。我拿着它们,未必就没有用武之地。”

高桢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等妹妹对完了这几本,我再拿新的来给你。”

赵琇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安静地打开账簿,又展纸磨墨。

她觉得高桢在小看她,之所以会答yīng

让她来“帮忙”,也不知是不是打了别的主意。但她可不是来谈恋爱的,而是真心要来做事,当然要做出点成果来,才好证明自己。新账虽然被核对过两次了,但谁说账簿就只能用来盘账对账?

她拿了平日用惯的文具箱来,里头有她让人印制的画有表格的纸,专门用来做数据统计用的。她就拿出那叠纸,照着新账里的数字,将相关数据分门别类地列成了表格,有不同地区同等材料的价格,也有同一种材料在不同时期的采买数量与价格,没多久就发xiàn

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中有几个月,某地采买某种材料的数量远超过平时与同期其他地区的数据,前一位对账的人员也标明了,这里头造了假。虽然是别人早就发xiàn

了的问题,但她如此轻易迅速就发xiàn

了,可见她的方法便利。

她就用同样的法子,把手上几本账簿中的数据都做了初步分析,发xiàn

了好几处问题,有的是数据造假,有的是资金去向成谜,却留下了可以追查的线索。她把这些都写成了分析报gào

,做了几种可能性推测,把需yào

彻查的地方都一一列明。为了更直观地说明自己的分析结果,她还画了简单的曲线图和扇形图,令各地账目中的奇异处变得一目了然。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她就把写好的报gào

塞给了高桢,然后非常严肃地告sù

他:“别小看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能力,这份报gào

你必须读给王爷知dào

。王爷比你更能判断我的分析是否正确。如果你瞒下不提,我明天也不必来了。我又不是来当花瓶的,更不是来陪你聊天。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

高桢怔住了,想起今日过来看了赵琇几次,想逗她说话,她都没搭理,哪里还不知dào

自己做得太明显,惹赵琇生气了?如今就算给他豹子胆,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分析报gào

,向赵琇许诺:“我马上就禀报给父王知dào

。”接着又放软了声音:“我怎敢不尊重妹妹?先前怠慢了妹妹,都是我的错。”

赵琇冷哼:“不用对我说花言巧语,你只管把东西读给王爷知dào

就是。”说罢就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起身离开东耳房,回她住的倚梅轩去了。

高桢只得乖乖去见父王,又把赵琇写的分析读给了广平王听。广平王起初只是倚在引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后来越听越认真,索性坐直了细听,又命人去前堂寻曾侍郎来询问。看赵琇分析出来的东西是否有道理。

曾侍郎对那份报gào

以及里头附着的几个表格和统计图大为惊艳,也不知dào

是谁写的,见高桢在旁,还以为是他的功劳,便笑道:“世子真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几处破绽,有的我们也发xiàn

了,只是不如世子想得细致。还能找到可追查的线索,省了底下人好大的功夫。另外几点我们原来不曾发xiàn

的,也解了我心头多日的疑惑。接下来的事。应该会比先前更顺利。”

广平王笑了笑:“这小子哪有这样的本事?是建南侯府的人发xiàn

的。如今我请了位高手来,每日在耳房里替我对账呢。今儿是头一日,果然有些收获。既如此,曾大人就把这份报gào

带回前头去。找人好生商量一番。另把其他誊写好的账簿都送到东耳房去,请那位高手继xù

翻查吧。”

曾侍郎只当是赵玮请来了家中的账房,虽有些不合规矩,但如今正缺人手,连赵游都成了骨干,再叫一个赵家人又有何妨?他连忙答yīng

了,带走了赵琇那份分析报gào

。他走后,广平王什么都没说。只冲着高桢站立的方向笑了笑:“如何?我早叫你别唬弄你赵妹妹,仔细叫人家姑娘看出来。恼了你。你还说没事,难不成真以为琇姐儿能被你骗倒?她七八岁大就开始管家,今年才多大?就撑起这么一大份家业。若真有这么好骗,建南侯府还能有今日的富庶?我只怕她比你还要能干些呢!你倒好,竟在她面前耍心机。”

高桢满面愧色,低头不语。

广平王叹息道:“你把人家姑娘弄过来,不外乎想要多见见人,多相处相处。只是你也别只顾着自己怎么想才是。琇姐儿自告奋勇来帮忙,她敢开这个口,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嘴上答yīng

着,暗地里却在唬弄,既辜负了琇姐儿的一番好意,也是对她的不信任。这回倒也罢了,以后还是这么着,就算真让你把人娶回家来,人家也早晚要与你离心。”

高桢听得脸色发青,郑重道:“我再不敢了。只不知dào

我这会子去跟赵妹妹认错,她肯不肯原谅我?”

广平王微微一笑:“你还没做呢,就开始担心了?想要知dào

她会不会原谅你,做了就知dào

了。”

高桢听了,想了想,便下了决心。他也不耽误,立kè

就起身去了倚梅轩。他到轩外的时候,柳绿刚刚将食盒交给了厨房来的婆子,可见赵琇与她主仆俩刚吃完了晚饭,此刻应该是有空闲的。柳绿好奇地看着高桢:“世子怎么来了?天黑了,您没用晚膳么?”

高桢看了看屋中,咬咬牙,便走到窗下,对着屋里说:“赵妹妹,方才是我错了。父王与曾大人都说,妹妹那份报gào

做得极好,帮上大忙了。先前都怪我有眼无珠,妹妹只当我愚钝,不识金镶玉,可千万莫恼我。”

赵琇刚吃过晚饭,正靠在榻上替自己按摩酸痛的肩膀,听到高桢在窗外这么说,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挨到窗边,想要推开些许,手到半途又缩了回来。想了想,她便故yì

有些生气地说:“你既然来认错,可见今儿一早是真的小看我了?前几日你还夸我才华横溢,说那赵家公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呢,今日倒小瞧起我来了。难不成你往日对我说的好话,都是哄我的不成?”

“绝对没有!”高桢连忙辩解,“若我敢对妹妹有半点轻视,说的话有半句不真,就叫我天打雷劈!”

柳绿吓了一跳,忙道:“世子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回头王爷和我们老夫人听见了,定要责怪的。”

高桢也不理会,只问窗内:“赵妹妹,别恼我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赵琇看着他在窗上映出的身影,咬着唇偷偷暗笑,却故yì

说:“那我就看着了。嘴上说了不算,关键要看你的表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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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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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这么一场小口角,小矛盾,高桢立时就变得更加温柔体贴了。赵琇要看账簿,他就把手下人誊写好的所有新账都送到了东耳房,由得赵琇翻查。若不是旧账簿太多,存放得也比较紧密,赵琇不想惊动太多人,拦住了他,只怕他也要一并搬过来呢。

账簿都齐全了,赵琇也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她用复式记账法对所有数据进行归纳统计,两边账平不了,就意味着有问题。是哪个时节出的问题,哪个项目出的问题,当时的负责人又是谁,全都一目了然。这工程有些大,不过高桢每日都过来陪着,还帮她打下手——是真的打下手,磨墨摊纸,翻查参考资料,或是在赵琇手写得累了的时候,根据她的口述做笔录,在分析报gào

上留下自己的墨宝。有他的帮忙,赵琇就轻松多了。

赵琇看到高桢如此殷勤,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不再象之前那样爱理不理的了。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会详细给他做说明:“这个是复式记账法,用这种方式对账,凡是支出银钱,定要换回等价的东西,或是材料,或是匠人的工费,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都要有个数目。如果两边账目不对等,支出的银钱没有换回东西,那定是有人虚报了费用。规模相近的一段堤坝,若以嘉定段的费用为标准,有哪个地方的比它多花了几倍的银钱,买的材料却差不多甚至要少一点,这肯定是有人中饱私囊了。上海府周边的物价怎么会相差这么大?就算买回来的材料也多几倍。你也得瞧瞧他们是不是都用在工程上了,没用完的东西在哪里?他们真的买了这么多材料吗?是从哪里入的货?为什么耗费了这么多?如果这些问题都找不出答案,那就是在造假……”

高桢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如今态度非常虚心,也积极地帮赵琇做事。他就挨着赵琇坐,两人共用一张书案,时常用同一支笔,在同一个砚台里蘸墨,用同一个水丞洗笔。高桢用赵琇的尺子帮她画表格,帮她抄写数字。合zuò

得多了,竟也培养出了一点默契。她想要拿什么东西,通常还没开口呢。他就已经把东西递到她手里了。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甜蜜感,心想他虽有不少毛病,但对她还是挺好的。

若他在身边帮忙的时候,别老是拿错她的茶碗就好了。有两次她阻拦不及。竟叫他错喝了她茶碗里的茶水。让她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命婆子另倒一碗茶来。高桢也一脸懊脑,一再向她道歉,可惜仍旧是粗心大意,没过半天,又喝错了。她只得把自己的茶碗放得远一点,免得高桢又拿错——她其实有些怀疑,他有这么粗心吗?被他唬弄过一回。赵琇现在变得有些多疑。不过看到他那懊恼的表情,她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赵琇有方法有技巧,高桢又积极配合,两人合zuò

的结果非常可观,效率比赵琇一个人做要快多了。他们发xiàn

的账目错漏越来越多,可以追查的线索也变得越来越明显,收到分析报gào

的曾侍郎兴奋得不行,还一再跟广平王说:“建南侯家的这位老账房真真能干,真想见一见他呀。这可是少见的能人!”

清楚真相的广平王只能笑而不语。最近他总是时不时露出这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曾侍郎一看,也就知趣地不再追问了。

不过在他的宣扬下,前堂里的一众随员以及杭州各级衙门借调过来的吏员与账房们,也都知dào

了后堂有一位能人加入了查账的行列,并且火眼金睛地发xiàn

了许多问题。这位能人还出自建南侯府,若不是他们工作实在进展缓慢,建南侯是绝不会轻易出借心腹的。

众人纷纷感叹不已。后堂东耳房的高效率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因他们盘账盘得慢,最后一批旧账簿已经分了一半过去,人家不到两天就盘完了,而且还没有错漏,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他们辛苦了这么多天,完全不觉得新来的人是在抢饭碗,反而觉得对方拯救了他们,心中只有感激和佩服。

当中只有赵游在困惑,建南侯府哪里有什么能干的账房在杭州?老夫人张氏与大姑娘赵琇到杭州是来玩的,根本就没带着账房;大管家王双福又不擅长管账;几个大丫头并不曾听说有这等本事;杭州茶行茶园的人都是蔡卓成用惯的,赵玮不可能让他们沾手朝廷大事。倒是小姑姑赵琇算盘打得不错,管了几年的家,账目上一向很清楚,族人们也曾私下佩服过。难不成是小姑姑手下得用的管事丫头?但主持中馈的赵琇身边若真有这样的人,赵游帮着打理侯府产业,不可能没听说过。总不会是小姑姑赵琇亲自上阵了吧?

赵游犹自在那里猜测着,而赵琇把手头的账簿都理顺之后,所有的问题都被暴露了,线索也都变得清晰明了。赵玮已经带着人去暗访了一番,把该收罗的人证物证都带了回来,差不多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冬去春来,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杭州各处衙门都已开衙办事,官员们也已收拾好心情,将注意力投向西湖边上钦差队伍所住的这座园子。城中流言纷杂,各种势力暗中涌动。广平王知dào

不能再拖下去了,便与曾侍郎、赵玮商议了一番,又向杭州守备借了人手——正月里他派人快马赶回京中向皇帝讨来了旨意——就准bèi

明日二月二龙抬头时,从杭州开始,由南向北,将该抓的人都抓起来。

赵玮与曾侍郎身为钦差副使,都要负责一路抓人,不可能再待在杭州享福了。广平王倒是不用辛苦,不过杭州毕竟只是避开众人注意力的地方,要审案子,还得返回嘉定去。当然,他可以慢慢走,不用着急。他正打算等天气暖和些再说呢,横竖杭州距离嘉定也没多远。高桢自然是跟着父亲的,他可以帮忙做事,却没有正式职务在身,抓人审人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赵玮赶回隔壁宅子去收拾东西,这一去,他连随身的小厮都不能带,只带两个亲兵照顾起居便是。赵琇办完了事,也得回小宅里陪张氏了。因赵玮出发得急,她便留下柳绿在倚梅轩收拾行李,自己先走一步回了小宅。

孙子孙女都在园中,无法抽身回来陪伴,张氏起初还真有些寂寞。但米家母女三天两头地过来看她,或是打发人来给她送东西,她并不觉得难过。经过接二连三的碰面,张氏如今对米夫人也越发欣赏,比之前更加积极地为她想办法调理身体。张氏用惯的几张药方,都出自太医院名医之手,效果自然不是盖的。米夫人讨了回去,才喝了三剂,就觉得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冬春之交最易生病,她往年都觉得难受,必要病上一场,躺上几天,今年竟然顺利挺了过来。米家父女喜出望外,米颖芝将张氏视作恩人,特地给她做了新的抹额与夹袄做谢礼。

张氏喜欢米颖芝的针线,又觉她们母女都是知dào

感恩的,人品正派,很值得交往。独居寂寞时,就打发人把米颖芝接过来说话。赵琇赶回来给哥哥赵玮送别时,米颖芝就陪在张氏身边。

赵琇看到她时,忍不住吃了一惊,等张氏说了原委,她才笑道:“这几日疏忽祖母了,我一直在担心呢,不知dào

祖母在家过得如何。如今知dào

有米表姐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米颖芝笑笑,又有些好奇地问赵玮:“赵表哥要出公差了么?钦差可是要回程了?”

赵玮全身僵直,干巴巴地回答:“大约还得再留几日,等我把差事办完了才走。”

赵琇忍住了抬手掩目的冲动。

米颖芝微笑道:“赵表哥真辛苦哪,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赵玮板着脸点头:“我会的。”

赵琇忍不住了,咳了一声。

赵玮听见了,心里其实也在着急。他也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每一次都暗下决心,要在米颖芝面前表现得自然一些,有风度一些,要象个翩翩佳公子——就象平时那样就好了,不必刻意表现。可每次见了米颖芝,他就控zhì

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怪不得妹妹看了着急,他自己都着急得不行。无奈世上总有些事,不是他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赵玮赶着要出门,不可能陪着女眷们多聊。无论他有多么不情愿,等小厮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以后,他就得出门了。拜别了祖母、妹妹与表妹,他便提着行李回园中与属下会合了。他前脚刚离园,高桢后脚就溜了过来。

米颖芝已告辞而去,高桢开始努力劝说张氏:“杭州城里风波渐起,老夫人不如搬到园子里去吧?离我们近了,彼此也好照应。论景致,还要数园子里的好,在园中还可以眺望西湖春景。闲来无事,老夫人也可以陪我父王说说话。如今园中人少了许多,比先前冷清了。横竖没有了出入禁制,老夫人搬过来,与住在这宅中也没什么两样,地方还要宽敞些呢。”

“这……”张氏犹豫了。

赵琇听出几分不对,便问高桢:“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桢笑笑:“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想着,你们带来的人手少,若住进园子,有官兵护着,比留在宅子里稳当些。即使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不死心地要来缠着你们,又或是狗急跳墙来寻你们晦气,也不怕他们会闹到你们面前来。”

赵琇猜想他指的大约是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正想问得清楚一点,张氏已经果duàn

地拍了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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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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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还没想清楚呢,张氏就已经先一步答yīng

了高桢,还真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过想想,张氏一向厌恶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的纠缠,高桢拿他们做说服张氏的理由,张氏怎会不心动呢?反正从京城南下,赵家祖孙都是坐广平王的船,早已习惯了住在一处。隔壁园子又大,各处房舍之间都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搬过去住着,跟住在这边宅子里,其实是差不多的,只少了一堵高墙罢了,来往还更方便了。那边地方大,活动的地方也大,比这边小宅前前后后那点儿地可强多了。反正查账工作已经结束了,园中不再禁止人外出,张氏搬过去,也不会行动受限,所以很爽快就答yīng

了下来。

张氏都答yīng

了,赵琇自然不会驳了自家祖母的意愿。刚刚才带回来的行李,连打开都不必,就又得搬回去了。这一次还得把所有行李一并带过去,省得要用什么东西,还得来回跑。不过这边的小宅子,赵琇也没打算提早退回给主人。园子虽大,到底是钦差队伍停留的地方。建南侯府随行而来的仆从不少,还有赵游赵沥两位族中子弟,总不能全都带进园中去,就让他们继xù

住在小宅中吧。

赵琇帮张氏收拾好行李,高桢主动帮她们寻了两抬小轿来,抬着张氏与赵琇去了隔壁院子,省得她们自己走了。张氏重礼,进了园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拜见广平王。广平王笑容亲切。仿佛事先就知dào

了这件事般,还客气地请张氏只管安心住下,若缺什么东西。就跟王府的内管事烟霞说,她自会安排。张氏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还答yīng

了每日闲暇时过来陪广平王说话。

赵琇仍旧住在倚梅轩。不过张氏却没跟她住在一处。

倚梅轩是座小小的房舍,周围没有围墙,而是种了许多梅花,环境与隔壁的红香坞有些象,但更精致。房舍也更袖珍,总共也就是两间屋子,屋后又有两间小小的退步。可供仆从居住,如此而已。赵琇住在这里时,那两间屋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客厅。正好满足日常起居所需。柳绿还要住在后头的退步中。这样小的房舍,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住下一个张氏,以及她身边丫头的。

但赵琇在倚梅轩中住了多日,已经习惯了,又喜欢这里的精致雕花窗格,更喜欢窗下随风轻摇的梅影。她想继xù

住在这里,张氏也不好阻拦,便选择了倚梅轩左后方不到百尺远的另一处房舍。名唤“墨香斋”,却是一处书斋。斋中有藏书上千。又挂了许多名人字画,正合张氏喜好。从墨香斋出来,沿小路穿越过重重梅林,不一会儿就来到倚梅轩了。祖孙俩分住两处,来往也方便。

赵琇与张氏从此便安心在园中住了下来。每日早起在一处用早膳,接着赵琇便陪张氏去散一圈步,然后一起回到墨香斋来,张氏随便寻本书来看,赵琇则在她身边练字练画,有时候也会回倚梅轩去。临近中午,祖孙俩便来到主院后堂,陪广平王说一会儿话,与他一同用膳。饭后是午睡时间,广平王与张氏各归各屋,赵琇则习惯在倚梅轩周围散散步。每到这时,只要高桢有空闲,就一定会加入进来。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时间倒也过得轻快。

下午赵琇继xù

留在房间里练字练画,天气好时,便会到园中高楼上去写生。如今冬去春来,西湖边的绿色多了,春花绽放,比起先前的雪景,完全是不同的景致。这种时候,高桢自然是要办正事去的,不过他也不会冷落了赵琇,时不时还让烟雨送些热茶点心过来。

晚饭又是跟广平王一起用的,用完后张氏告退,赵琇反而会留下来,陪广平王父子绕着后堂散一会儿步,闲聊几句。广平王似乎完全不为外界形势而担忧,心情平静,生活悠闲。看到他如此不慌不忙,赵琇本来还有些浮躁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人顶着,有广平王主持大局,料想江南官场那些贪官污吏也成不了气候。自家哥哥赵玮在外头跑腿,身边跟着官兵,不会有什么大碍,顶多就是劳累一点罢了。广平王不提外头的事,赵琇也不多问。陪他散完步,送回后堂,高桢就会反过来充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倚梅轩了。通常这护送的过程,都会让散步的时间延长多一倍。

赵琇隐隐能察觉到,这里头兴许有广平王与高桢的刻意为之。不过广平王是睿智长辈,能多听听他的教诲,对赵琇有好处。高桢又自幼相熟,性情彼此了解,聊天的话题也不无聊,每日都能让她过得很愉快。赵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作什么都没发xiàn

了。

只有祖母张氏,偶尔会跟她念叨一句,入夜后还跟广平王父子在一处待着不好。虽然在他们身边侍候的都不是外人,除了王府的侍女,就只有赵氏祖孙的三个丫头,连主人家在园中安排的婆子都不能近前,但他们四人都没有避讳的意思,时间长了难免叫人察觉。如果有人嘴碎,说几句闲话,旁人倒罢了,赵琇却会有麻烦。张氏担心孙女,就劝她晚饭后随自己离开算了,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去墨香斋帮忙抄书。

因为自家建了明知书馆,张氏如今又手痒了,对墨香斋中的一部分藏书动了心,正劝赵琇多抄几本呢。

赵琇犹豫着,既想趁着天气正好,画又练得熟时,多画几幅湖景,但墨香斋中的书似乎也很有吸引力。她刚刚跟高桢念叨起这个小小的烦恼,第二日高桢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他把张氏对墨香斋藏书感兴趣的事告sù

了主人家,对方非常真诚地表示。那些藏书他们家中还有一份,愿意送给京城的明知书馆收藏。他家已经在安排把书装车了,不日便可先送到奉贤赵家老宅去。赵琇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张氏听说后也都开心不已。

张氏一边吩咐王双福去接收藏书,一边向高桢道谢。高桢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随口帮着问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他家这般殷勤。兴许是明知书馆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京城中能够给书馆捐书的,无一不是学问大家。这园子的主人心慕书馆之名,如今得了一个机会,正好给自家门楣添些光彩。老夫人只管收下。若想回礼,把您家里的藏书也给他们几本就是。”

互赠诗书,本是极风雅的事。张氏对这种事最是推崇。也对高桢的提议深以为然。此番出行,她除了几本爱看的诗集文集,她也没带什么书,便亲笔写了一封信。吩咐赵沥前往南京、苏州、扬州等地。将墨香斋里没有的书搜罗上几箱,送给园子的主人做回礼。

张氏新添了藏书,又解决了回礼问题,心情大好。米夫人那边继xù

有好消息传来,她的身体大有起色,米颖芝又孝敬了张氏两色针线。母女俩时不时送信送东西来问候张氏,殷勤又亲切,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张氏倍感舒心。

广平王收到消息,曾侍郎与赵玮两路抓人都抓得很顺利。许多物证人证也都到位了,京中还快马送来了皇帝的旨意,许他便宜行事,他同样心情大好。

赵琇画了几日园中美景,又画了几日西湖,颇得了两三幅还算满yì

的作品,觉得自己画技大涨,心情也很好。

王府与侯府的几个大丫头,每日工作悠闲,得了空还能在园子里逛几圈,玩得很开心,心情自然也很好。

所有人心情都很好,独独高桢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他掩饰得好,在人前从来不露半点异状,因此旁人都没发觉。惟有赵琇发xiàn

,他陪她午后在园中散步时,比平日似乎沉默了许多,就忍不住问他是怎么了。

高桢起初犹豫,没过多久就把心一横,将心事说给赵琇听。

原来他们父子在杭州滞留,除了公事上的需yào

外,还有一点私心。广平王昔日因受伤中毒,以致双目失明,身体也大不如前。经过这几年的细心调养,他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行动如常,生病也少了。但江成太医曾私下说过,广平王的身体虚弱,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体内余毒未清。太医院中人怕冒风险,宁可让他继xù

这么缓慢地好转,也不想用虎狼药为他清毒。然而广平王体内的毒一日未清除殆尽,他的身体就始终不能完全好起来。余毒积存zài

体内太久,还有可能会带来其他的危险。

高桢迫切希望能为父王清除余毒,可他不太信得过太医院的人。江成虽是故人,医术也高明,可他毕竟是太医院的,请他为广平王医治,必要惊动当今皇帝。高桢真zhèng

不信任的人,其实是这位主儿。

在过去一年里,高桢曾在京城寻访名医,为广平王清毒,但收效不大。南下途中,他听闻别人说起江南有一位姓叶的名医,医术了得,便想请对方来试一试。正巧这位叶大夫近日来了杭州,高桢父子俩便索性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了。

叶大夫行事低调,他在杭州的行踪不好找。托杭州知府米省之的福,高桢终于把人找到了,也请了他悄入园中为广平王诊脉。叶大夫把完脉后,犹豫很久才告sù

高桢两件事:第一,毒可以清,他也有法子,不过需得用虎狼之药,药的份量也需yào

小心斟酌,以广平王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受不住药效,最好是让他先把身体养好一点,再动手清毒也不迟;第二,余毒清除后,叶大夫还有法子可以医治广平王的双眼,只不过效果不会很明显。因为广平王的眼睛失明多年,就算真的治了,也不可能恢复到旧日光景了。广平王父子俩最好对此有心理准bèi



叶大夫的话,既给广平王父子带来了惊喜,也让他们陷入了犹豫纠结之中。广平王深思过后,决定放qì

医治双眼。高桢无法接受,一再劝说,都未能凑效。他近日郁郁,正是这个原因。

他向赵琇倾诉心中苦闷:“我该怎生是好?父王竟不肯接受那叶大夫医治,甚至不愿意拔除体内余毒。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能受得了呢?可无论我如何劝说,父王还是一意孤行,我该怎么办才好?”

赵琇听了,也跟着犯起愁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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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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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虽然不清楚皇室秘辛,但跟高桢相处得久了,听他说起一些烦恼,便也知dào

了一些内情。

广平王热爱生活,即使双目失明,也不曾灰心丧气。他担任钦差出行,又插手地方上的贪腐大案,都是因为想要做出点事业来的缘故。他绝不是一个因为身体残缺,便自暴自弃醉生梦死的人。他从少年时代起,就被视为帝国的继承人,直到失明后,方才主动上书退位,暗中捧胞弟上位,还跟谋逆势力斗智斗勇。这样一个人,如果有机会让他重得光明,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即使是甘心赋闲,双目复明在生活上和心理上能带给他的愉悦,也远不是锦衣玉食能比的。至少他再也用不着事事仰仗他人,有一定的自理能力,可以自由出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象现在这样,整天只能窝在屋里,想干点什么事都不方便,活象一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鸟。

按理说,这样的广平王一旦得知有人能清残自己体内的余毒,并医治自己的眼疾,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拒绝的。就算不知dào

对方最终是不是能把他的眼睛治好也是一样。只要那位叶大夫的医术靠谱,哪怕是把他的身体调理得健康一点也是好的呀,为什么他要放qì

呢?

如果说广平王只是担心自己心理脆弱,不能承shòu医治失败的结果,赵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从受伤到失明,从主动上书退位到助胞弟上位。广平王由始自终都是冷静而坚强的。一个从孩提时就知dào

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君的人,能如此坦然接受了沦落的命运,又怎会承shòu不了一点小小的打击?

赵琇只能猜想。广平王大概是为了避免皇帝猜忌吧?因为他是比当今皇帝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先帝嫡长子,而当今皇帝继位以来,种种非议时有发生,这背后原因复杂,兴许还有逆党余孽在作祟。但皇帝却是个多心的,哪怕明知dào

那些谣言大都是有心人故yì

为之,却依然要猜疑兄长。担心兄长心中真的会有不甘,会想取自己而代之。后宫又还有一位脑子不太清楚的皇后谢氏在,她是一向看广平王父子不顺眼的。生怕有人威胁到她儿子的储位。就算皇帝烦了皇后,耳边风吹得多了,焉知他就没点想法?广平王不想跟胞弟产生冲突,更不想兄弟阋墙。惹得太后伤心。所以总是先行退让。

在是否参与朝政的问题上,他退让了。

在皇后无理取闹的事情上,他退让了。

在皇后有意为他续弦的事情上,他虽未退让,却用了非常委婉的手段,另寻了理由推搪,而不是直接开口拒绝。

他与旧日的属官幕僚几乎断绝了往来,又几乎从不出门。极少邀人来家中作客,只与宗室国戚以及建南侯府这样的多年旧友往来。他降低自己在朝廷中的存zài

感。明知dào

朝中有人因种种莫须有之事而弹劾他,他也当作不知dào

。如果说皇帝继位之初,他还参赞过政务的话,到最近这一年,他就完全成为富贵闲人了。

退让了这么多之后,皇帝似乎还不能完全放心。因为他不自信,总觉得若不是胞兄双目失明,他是绝不可能坐上皇位的。广平王大概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放qì

医治双眼,甘心做一个眼盲之人,免得复明之后,皇帝又要感到不安了,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备、打压他们父子。广平王希望兄弟能彼此相安无事,也希望儿子高桢能受皇帝重用,一展长才。他此时的决定,其实也是为人父、为人兄、为人子的一片苦心。

可赵琇站在广平王与高桢的角度,却不太理解前者的决定。皇帝跟广平王是亲兄弟,太后尚在,而且身体健康,少说也能再活上一二十年。皇帝心里猜疑再多,也不可能真对广平王做什么的,更何况广平王又没有谋反的心思,所以皇帝也就是想想而已。谁还能管得着别人怎么想?也许他会给广平王父子带来一点小麻烦,却不会有性命之危。广平王又何必为了让他安心,就一再委屈自己呢?

她对高桢说:“无论如何也得劝一劝王爷,让他接受诊治才是。治不治得好,能治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之数,何必这么早就作茧自缚?只当作是调理身体好了。若王爷身体能有起色,太后也不用总为他担心了,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可以轻省些。就拿这些理由去劝王爷,怎么样?”

高桢心下一动,觉得这两个理由确实不错,只是还有些担心:“父王未必愿意听。他心里清楚,我这么说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若他真的拿定了主意,总有理由来反驳我。”

赵琇不以为然地道:“这也未必,王爷还是很明事理的,难不成他为了让弟弟安心,就不顾太后娘娘了不成?我觉得王爷有些钻牛角尖了,他本来就无心权势,无论是双目能视亦或双目失明,都没打算跟皇上抢位子。既然是这样,那皇上是怎么想的,很重yào

吗?谁还能控zhì

住别人怎么想?太后娘娘还在呢,天下臣民都还看着。王爷什么都没做,皇上如果随便寻个莫须有的理由治同胞兄长的罪,天下人会如何看他?宗室又会如何看他?晋阳王、山阴侯越发要自危了。我觉得皇上很应该自信一点,王爷当初是自请退位,皇位也是先帝亲旨传给皇上的,他这皇位来得名正言顺,拿王爷说事的都是居心不良!皇上如果聪明,就不该打压你们,反而得加倍儿对你们好。你们就是他要立的一座牌坊,好向天下人证明他有多么的宽厚仁善。”

她这话有些大胆了,若不是跟高桢独处。周围没有旁人在,她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刚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担心地看了高桢一眼,就怕自己的话把他吓着了。

事实证明高桢的神经没她想的那么弱,他只是挑了挑眉,眉眼间倒是放轻松了些,微笑道:“赵妹妹是这么想的?还真有些道理。皇上如今所为,确实也有格外优待我们父子之意,只是他未必有妹妹想得周全。他身为一国之君。即使表面上优待我们,在台面下做些手脚,却不是难事。父王也担心我的前程会受阻。毕竟……”他顿了一顿。“皇祖母总不能一直护着我们,若把皇上逼得紧了,将来我们王府一系终究没有好果子吃。”

赵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难处,想了想。就提了个建议:“要不……王爷若真的不肯接受叶大夫的诊治。你也不用着急,悄悄儿瞒着王爷,把叶大夫带到京城去吧?我们直接告sù

太后这件事,让太后开口劝王爷,难道王爷还能驳了太后的意思?你甚至可以在皇上面前开口,请皇上下旨,命叶大夫为王爷诊治。皇上总不能不让人治好王爷吧?等王爷的眼睛好了,那也是遵照皇命。不是自己主动要治的,还要向皇上谢恩。皇上也就没理由埋怨谁了。”

高桢双眼一亮:“不错。如果真的能把叶大夫带回京城,请皇祖母与皇上出面劝说,父王就再也回绝不得了。他要是不情愿,皇祖母押也要押着他去接受诊治的。”而皇帝心中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开金口。

赵琇又想了想,下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王爷,再劝他一回。如果他还是不肯答yīng

,那就照计划进行。”

广平王结束午睡后,稍加洗漱,本想到窗下晒晒太阳的。听见脚步声,他就知dào

是儿子带着赵琇过来了,微笑道:“你们出去散步消食,难不成散到这时候?”

高桢脸颊微微一红,轻咳一声:“父王,赵妹妹有话要劝您。”说罢摒退左右。

广平王讶然。赵琇便上前道:“听世子说,他请了一位叶大夫来为王爷调理身体,王爷却拒绝了。您为何要这么做呢?不但世子每日为您身体担忧,我们祖孙三人也都盼着您早日康复,远在京中的太后娘娘更是期望看到您健康如昔。王爷是否有什么顾虑,才会一意孤行?”

她开门见山,广平王更加惊讶了,有些责备地对高桢说:“你怎么把这种事都跟琇姐儿说了呢?”高桢自然是不服气的:“儿子日夜为此忧心,赵妹妹发觉后问我,有心要为我分忧,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广平王叹了口气,只能对赵琇说:“不是我一意孤行,这几年我也见过无数大夫了,太医院上下换了一拨人,没有一个是不曾给我把过脉的,其中也有人说可治,结果还不是这样?既然已是无望,又何必再折腾一回?徒耗人力物力,兴许还要耽误正经事。”

赵琇上前一步:“您还没试过呢,怎么知dào

不行呢?您也说了,太医名医您见了无数个,没一人能清除您体内余毒。这位叶大夫医术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他既然有把握,何妨让他一试?只当是给您调理身体了。但凡您身体有所起色,您日常起居也能少些不适。京中太后娘娘……和皇上知dào

了,也能安心些。至于怕耽误正事,其实哪个官员没生过病?生了病请大夫来治就是,也没听说谁就耽误公事了。针灸吃药花不了多少时间,别的也用不着您操心。您若实在挂心贪腐案,大不了等案子结了再治,也是一样的。或者索性把事情丢给世子哥哥,您自享清福去也行啊。”

高桢立kè

配合地附和了几句。

广平王哑然,无奈地笑了:“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

赵琇上前一步,恳切地道:“王爷,您就答yīng

了吧。叶大夫本事如何,我们还不知dào

呢。若他真能把您的眼睛治好了,您不就自在了吗?看书可能会伤眼,但游山玩水却是不成问题的,还可以看歌舞,跟人谈诗论文。您如今无事一身轻,难道就不想过几年称心如意的悠闲日子,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她看见广平王的眉间,微微动了一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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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百花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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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终于被赵琇与高桢合力说动了心。他也不提要不要复明什么的,但已不再拒绝接受叶大夫的诊脉了。在叶大夫面前,他只说请对方尽lì

,不需yào

想太多,因为他只是希望能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得好一点而已,眼睛是其次。

但赵琇看得出来,他还是希望能恢复视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

她悄悄跟高桢说:“虽然王爷答yīng

了,但你最好依旧给京中上书,跟太后与皇上说,王爷这个新年累着了,带着大家连日查账,身体有些不适。你在这边给王爷寻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想好好给王爷调理一下身体,所以暂时不能回京。我大胆地说一句,如今海傍大坝的案子牵连甚广,真要审起来,说不定要拖上三五个月,王爷的身体恐怕吃不消。等案子事毕,他必定又能得好大的名声,就怕宫里那位不知会怎么想。王爷累着了自己,耽误了治病,又惹来猜疑,简直是得不偿失,不如索性上书请辞算了。让皇上另派心腹大臣来办案子,得罪人的事叫别人做去,王爷先把自个儿治好了是正经。横竖有曾侍郎在,案情已经被揭开,证据又齐全,皇上不可能派个不靠谱的人来处理这等大案,让有罪之人侥幸逃脱。”

高桢想了想,觉得也对。堤坝案发展到今天,在江南也算是传开了,朝中也早已听闻,被卷进案中的朝臣、地方官员与世家大族不知凡几,根本不可能轻易被压下去。况且有些涉案官员兴许还跟颖王有勾结。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接下来负责审案的官员是谁,都影响不了大局。广平王功劳已成,谁也抹杀不了。但他这个钦差正使的职责不是查贪腐。也不是抓人审案,而是验收海傍大坝。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算大坝出了问题,也是地方上的错,官府得先把堤坝补好了,监工的事难道还要广平王出马?他还不如主动上书避嫌。落在宫中那位眼里,兴许还能得个不重权势的好评价呢。

他去跟广平王说了,广平王叹息道:“这也是琇姐儿提醒你的么?我的蠢儿子啊。这种事你本该自己想到才是。”

高桢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只是有些替父王委屈,明明您费了那么多心思……”

广平王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我费的心思没有白费,那就足够了。旁的又有什么要紧?我本来就不擅长审案,这种事自然该由擅长的人来做。方才我已经传召了王府典簿,命他为我起草奏章,向皇上请辞钦差之职。这会子典簿大约快到门前了吧?”

高桢这才知dào

。原来广平王早有此意。赵琇不过是跟他碰巧有了同样的想法。他不由得有些惭愧,身为人子,对父王的想法居然还不如赵琇清楚。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过错。也许……他心中对权势还是有执念,又信不过京中的天子,才会舍不得放qì

手中权柄吧?父王比他要豁达多了,赵琇也同样豁达。他应该学学他们,想得长远一些才是。跟权势相比,难道不是父王的身体健康更重yào

么?

广平王的奏章很快就写好了。他将自己做的工作进行了详细的介shào

和总结,又向皇帝请辞钦差之位。却求皇帝允许他在江南多住些时日,休养身体。钦差之责他已经完成了,审案自该由皇帝指派专门的官员负责;曾侍郎可以督促各地加固海傍大坝,以防今年夏秋再有潮水为祸;副使赵玮为查案子出力良多,对案情了若指掌,可以协助新派来的官员查案。此外还有随员若干,何人擅长何事,之前负责什么工作,广平王都做了介shào

,希望皇帝能继xù

任用他们,也是给自己手下的人做好安排,免得他一去职,就令他们没了结果。

广平王的奏章写得周全,一同被送进京中的还有广平王世子高桢的家书。他提到父王辛苦,身体疲累,自己寻访到名医,想为他调理身体,云云。这封家书是写给蒋太后的,连广平王的奏章一起看,蒋太后与皇帝都能脑补出是怎么一回事。高桢是一片孝心,广平王是不重权势,父子俩都是好的。他们不想揽事,想要躲一阵清闲,太后当然会体贴,皇帝也要欣然应允,说不定还要赏赐点什么。至于接手公务的人,皇帝自然会安排。案子审得好了,就是天大的功劳,是给心腹重臣添加资历的好机会。广平王、曾侍郎与赵玮已经把事情办了一半,若派去的人连剩下一半都办不好,岂不是太过无能?广平王要让功劳,皇帝也不能让自己的人吃相太难看了。

奏章与家书都发出去了,十天半月也不会有回音。广平王只管把补修堤坝的事务交给曾侍郎,把拿人寻证据的事交给赵玮,自己只负责揽总,身处杭州远程指挥。杭州离得远些,但也清静一点,不怕会有涉案官员的家眷跑来巴结求情。

高桢安排叶大夫住进了园中,又托赵家六房从中牵线,找到了几家在杭州享负盛名的老字号药店,可供给各色药材,给广平王调养身体。广平王便安心在园中住着,每日听从叶大夫的指示喝药针灸,听他说些养生的道理,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张氏偶尔听过一次,也迷上了,每日都跑来蹭养生讲座。赵琇无奈,只得陪着她听,听得多了,倒也觉得受益不浅。

张氏开始觉得自己过去有许多生活习惯都是不好的,反而孙女赵琇一些想法和做法才是符合养生之道的。她从前只当是孙女胡说,不想还真有些道理,不由得有些后悔从前没听孙女的话。不过如今也不迟,她才五十出头,身体还算可以,从现在开始用正确的方法保养身体,也能多活几年。下定了决定,张氏的态度更加认真了,不但每日来听叶大夫传授养生之道,还要带上小抄来做笔记,又命孙女赵琇也做上一份,免得她年纪大了手脚慢,抄写时漏了哪一处。

赵琇起初也是无奈,不过叶大夫看来很有两把刷子,他所提到的许多养生之法,都是后世经过数百年检验,证明了是有益于身心的。看这叶大夫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岁上下,倒是位名副其实的名医呢。赵琇也跟着认真起来,仔细记下了他所说的话,打算日后整理成小册子,传给后代之孙。

张氏对孙女的想法十分赞成。她自问对养生之道颇有心得,自己也是长年翻看医书的,对医学类书籍的收藏也很丰富,没想到她所了解的不过是皮毛,还有许多错漏之处。回想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她隐隐有些后悔,如果早就了解到这些知识,也许她身边的许多亲人都不会那么早去世了。接着她又想起了新近打得火热的米家母女,米夫人身体不佳,若是能得这位厉害的叶大夫诊治一番,会不会有所起色呢?若不是广平王住在园中,她不方便接人进来,她早就把米夫人请来一并听课了。

赵琇听到张氏唉声叹气,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得笑了:“这有何难?堂舅母与米表姐不好进来,您和我却是可以出去的。我们就把堂舅母与米表姐请到隔壁的红香坞好了。那里还是我们的人住着呢。”张氏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打发人去给米夫人下帖子。

米夫人从张氏与赵琇处得了些养生笔记,张氏又求了广平王,请动叶大夫到红香坞来给米夫人把了脉,米夫人回家时,袖中已经多了一张调养的方子。张氏之前给的药方固然好,但又怎么比得上一代名医亲自把过脉后专门开的良方?米夫人吃了几剂,就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米省之父女俩也更安心了。

二月十二花朝节,时值米颖芝生日。近日杭州城中气氛诡异,浙江布政使忽然告病,妻子儿女却在这时候大包小包地回乡去了,留着他本人在官邸中卧病,闭门谢客。杭州府衙又接连贬出数名吏员,据说都跟布政使衙门里的吏员是亲友,两相勾结做了违法之事,才会被革职的。城中一时间流言纷纷。在这种情况下,米颖芝虽是及笄,也不好大办的。

米家只在家中设了小宴,给女儿办了个简单的仪式,请动建南郡公夫人张氏做正宾,赵琇做了赞者,另有一位与米颖芝交好的杭州本地世家闺秀洪姑娘任有司。知府衙门里的属官女眷都来了,广平王也派人赏了东西。这样的仪式虽简单,在杭州城中却是少有的体面。

就连赵玮远在苏州抓人,也打发心腹家人送来了精心选择的贺礼。赵琇偷偷打量了几眼,发xiàn

是一套精致的金镶珍珠首饰,正配米颖芝,难为哥哥是怎么挑的。她看着米颖芝赏玩那套首饰时,眼中的喜爱之意,心里也十分欣慰——难得小哥哥还懂得一点哄女孩子的本事,否则他要是连送人生日礼物,也蠢得让人无法直视,她做妹妹的都帮不下手了。

不想张氏看着孙子送来的礼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玮哥儿过几天也要过生日了,他生在二月十五,可惜人身在外地,这个生日是没法好好给他过了。只能等他回来了再补上。”

“二月十五?”米颖芝听着,心中一动。她还没说什么,米夫人已经笑出了声:“真巧呢,颖姐儿生日是花朝节,世人都说是百花生日,可在杭州,二月十五才是百花生日。他们表兄妹两个,竟然都在百花过生日时出生。”

张氏讶然,眨了眨眼,就笑了:“那还真是有缘呢。”

米颖芝低下头,微微红了脸。赵琇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自家哥哥似乎有希望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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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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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与米夫人似乎有了什么默契,来往得更紧密了。

米夫人三天两头地到红香坞,几乎每天都要打发人给张氏送东西,有她喜欢的好书,也有杭州本地的风味小食,或是一两样别致的文房玩器,虽不值什么钱,却正合这两位风雅女士的喜好。

张氏也时常给米夫人送东西去,有时候吃饭吃到了一道好菜,也要命人记下来,再命红香坞那边房东留下的杭州厨娘照样做一道给米夫人送去。偶然从叶大夫处听到一个保养的法子,立kè

就要记下来,说要告sù

米夫人。赵琇瞧着,觉得她们都快亲如母女了,万万没想到张氏居然也能交上一位如此投契的朋友。

倒是米颖芝,生日过后就很少来看张氏与赵琇了。赵琇问起米夫人,她只说是米颖芝身有不适,赵琇还担心了一整天呢。再问第二回,米夫人的回答又变成了米颖芝年已及笄,不再是小姑娘了,出门当谨慎,又该学习管家,因此让她留在家中多多练习。遇到这种回答,通常张氏会主动开口,邀米颖芝来散散心,可奇怪的是,张氏居然没有开这个口。赵琇悄声求她邀请米颖芝来,张氏也笑而不语。

赵琇有些糊涂了,米颖芝没做错什么事吧?没发xiàn

她什么时候惹恼了张氏呀?看张氏与米夫人的亲密样,也不象是厌弃了对方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缠着张氏追问,张氏从来就拗不过她。瞒着瞒着,最后还是坦白了:“你不是喜欢你米表姐么?她如今也及笄了,正是说亲的时候。我有心把她说给你哥哥做媳妇。正跟你舅母商议呢。只是婚姻大事,没那么快定下来,你哥哥还在外头公干,总要等他把事情办完了才好。免得日后叫人知dào

,会说他在杭州公干,不用心任事,反而分心去说媳妇。你舅舅舅母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定是要慎重又慎重的。我跟你舅母商量这样的事,你米表姐又怎么好过来?”

赵琇恍然大悟,笑道:“这又有什么好避讳的?您跟堂舅母说你们自己的私房话。我跟米表姐自个儿寻乐子去。两家本来常来常往的,杭州谁不知dào

?忽然间米表姐不来了,知dào

的人只当是寻常,不知dào

的。还以为她做错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呢。岂不是连累了她?”

张氏笑道:“既如此,你就自个儿下帖子去。其实你哥哥不在家,没什么可避讳的,她来不来都无所谓。”

赵琇果然给米颖芝下了帖子,请她到红香坞喝茶。如今红香坞里春梅绽放,正是景致好的时候,再不赏,等梅花凋谢。还要好一阵子,才能闻见桃花香呢。

米颖芝接了帖子。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别的原因,没有答yīng

赴会,反而给赵琇送来了另一张帖子。那日她及笄礼上出任有司的洪家姑娘,出身钱塘望族,家住西溪,风光很是怡人。如今春暖花开,她有意邀几位闺中好友到西溪踏青。因在米颖芝家中见过赵琇,觉得她虽是侯门千金,为人却很和气,不摆架子,便也给赵琇下了一帖,托米颖芝转交。踏青的日子,正好跟赵琇请客是在同一日。

赵琇也顾不上这是不是巧合,久闻西溪湿地的盛名,她还是很想去看一看的。这几百年前的西溪,与现代的西溪有什么差别呢?

张氏虽然有些不愿意放孙女独自出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几个陌生的姑娘一处玩耍。但米夫人曾说过好几次,世家女儿就不该让她整日养在家里不出门,反而应该让她多见见世面,才能开阔眼界,否则跟小门小户娇养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张氏如今正与米夫人打得火势,加上又有米颖芝同行,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赵琇欢欢喜喜地准bèi

踏青去了,还特地去跟广平王报备。广平王听得颇为向往:“我也听说过西溪景致,只是不曾去过。琇姐儿回来了,记得说给我听。”赵琇笑着答yīng

了。

倒是高桢,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起码有大半日不能见到赵琇了。他有心要送赵琇前去,却被赵琇拒绝了:“叫洪家人看见,还不知会说什么呢,米表姐也难免要误会。我自个儿去就行了,有那么多人跟着,还有游哥儿护送,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想法坚定,高桢只能放qì



等赵琇走了,广平王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儿子:“有出息些!你先前也不是天天能见着她,怎的如今连半日都不能分开了?叫她知dào

你是这样的人,只怕也要瞧不起!赶紧把文书给我准bèi

好了,预备朝廷来人接手。浙江布政使衙门那边,你也要时时留意,别叫人钻了空子。如今你儿女情长,还不如琇姐儿能干,若再出点纰漏,我都不好意思替你开口说媳妇了!”高桢有些讪讪地,闷头办事去了。

赵琇这一天玩得很开心。西溪风景怡人,春光正好。洪家姑娘细心周到,性情温婉,比起米颖芝又是另一种性子,把整个行程都安排得恰到好处。茶水点心都很美味,并没有不合口味的菜色出现,大概洪姑娘事先是打听过各人喜好的。一起踏青的几位姑娘都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在米颖芝的及笄礼上基本都见过,还有两位是杭州府衙属官的女儿。个个都是和气性子,没有刺头儿,也没有无礼没眼色的蠢货。她们对赵琇的身份或有好奇,却不会表现出来,大家不论出身家世,平等交往,十分融洽。赵琇只觉得这样的聚会,比起在京中时要令人愉快得多了。

心情愉快了,吃的东西也变得美味,连眼前的景致都要迷人几分。赵琇坐在游船上欣赏两岸景色,赞了几回。洪家姑娘便笑道:“早听米姐姐说,赵妹妹擅画。既然赵妹妹如此喜欢此地美景,何不将它画下来,日后时时欣赏呢?”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赵琇却上了心。在座的姑娘们都能诗能文,亦有人通晓琴棋诗画,为了给她们解闷,游船上也备了纸笔。赵琇便利用这些纸笔,画了几幅速写,带回园中后,再根据记忆,以这几幅速写为底子,重新画了几幅西溪美景图。她连画了多日的西湖,又在墨香斋中见过多幅名家画作,当中又多数是山水楼台。她学了那些名家的笔法,用在自己的画中,融会贯通,画技已经大有进步。今日用来画西溪景致,倒也似模似样。她还在画中一角添上了游船,上头几个小小的美人身影,指代她们一帮闺秀,只当是在画游乐图。画完了,便拿去给张氏看。

张氏瞧了就笑道:“画得有些粗了,不过倒还有些意思。”

张氏的祖上是书画大家,她见惯好字好画,眼光一向很高,能得她这一句夸,已经很不容易。赵琇心中也欢喜,次日又拿去给高桢看。高桢自然只有夸的,她也就是听听,回到倚梅轩,又重新做了点修改,把画画得更好一点。

她给米颖芝、洪姑娘以及另一位高姑娘下了帖子,请她们到红香坞喝茶。三人这回都赴会了。如今她们已混熟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看到赵琇画的西溪春景,洪姑娘忙道:“我那日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个画出来了,还把我们也给画了上去。”

那高姑娘也是书香名门之后,通晓诗画,仔细端详过画作后,连连点头:“我们闺阁中作画,多画花鸟,偶尔有山水人物,作工笔楼台的却少。赵妹妹这两幅西溪春景,把几处房屋楼台都画出来了,竟画得如此仔细。你们瞧这儿,这是我家园子里的一处高楼,素日登高赏景用的。最边上的一扇窗,因日前刮风吹坏了,至今还没修好呢。赵妹妹竟然照样画了上去。”

众人听了,齐齐凑过去看,果然如此。米颖芝笑了:“赵表妹这是做什么?竟连这个也画上了?”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我画了速写,上头就有这扇坏了的窗户。我想着画的既然是西溪景致,没理由只画好的,不顾真实,便原样画上去了。”

众人又是一顿夸奖,洪家姑娘又劝赵琇:“其他的景致又如何?不如索性画个西溪十景图!”赵琇哑然失笑:“我早就记不清了。那日也不过是画了三四幅速写。”这个好办,洪家姑娘自个儿是书香门第,家中父兄叔伯皆能诗会画,家中藏画不少,她自愿借出家人画集,供赵琇做回忆用的参考,还答yīng

了下回来时,一定亲自送来。

可惜她一直没能再过来。上海府辖下多地官员因贪腐案落网,好几个地方大户都被卷了进去,人心惶惶。他们的家眷、亲友一边想办法各方打点,要把他们捞出来,一边找人求情。能求的都没落下,曾侍郎与赵玮自然不必说,连嘉定的汾阳王府都有不少人上门。广平王远在杭州,又足不出户,倒是躲得清闲。可是随着落网的人渐多,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四处寻找各种可能的门路,想要见广平王一面。

依广平王父子住在园中的赵家祖孙,自然是他们最重视的目标之一,更别说赵玮还是副使,主管抓人。无奈张氏与赵琇在杭州也很少出门,住处附近有官兵把守,寻常人也无法接近。米家因与赵家有亲,再次门庭若市。就连曾经来过红香坞做客的洪高两位姑娘,也都被盯上了。为了避免麻烦,只好托称小恙,躲了起来。

赵琇没有了上门作客的新朋友,只好专心练习书画了。如今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高桢,还能时时为她解个闷。如今她只盼着圣旨赶紧下来。只要圣旨指派了新的钦差,他们这边大概就能得享清静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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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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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终于赶在三月三上巳节前下来了。

皇帝听闻上海府发生如此大案,十分震怒,指派了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下来,处理贪腐案事宜。钦差副使赵玮将手头的证据与待罪之人移交给他们,并协助他们做好证据收集工作,接着与他们一道,押送犯人上京受审。至于另一位副使曾侍郎,则要带领江南官员与工匠等,赶在今年大潮来临前,将有问题的堤坝加固重修,以避免大祸。

作为钦差正使的广平王因为身体缘故,上书请辞。皇帝温言安抚了一番,却没答yīng

他的请求,反而让他继xù

坐镇上海官场,以防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地方豪强,欺负办案的官员背景出身不够显赫,故yì

跟他们过不去;又或者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利欲熏心的蠢货,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还要拖曾侍郎后腿,妄想能贪掉修堤的银子。而银子,当然是从被查抄的官员家产中出。

皇帝恩旨允许广平王留在嘉定休养身体,还赐住行宫西苑,另有名贵药材若干赐下。考lǜ

到他的身体劳累,又难得遇上靠谱的好大夫,自然是休养身体为重——这一条很难说是否有太后蒋氏助言的功劳——作为钦差的责任就要靠后了。但为防耽误正事,皇帝又给广平王找了个新的副手——汾阳王。

这位汾阳王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曾经老郡公下葬时,为张氏祖孙助言。打击赵炯气焰的那位贵人。他原是汾阳郡王之子,父祖都已去世了,照本朝宗室律令。他的爵位被降到了“侯”,合该被称为汾阳侯才是。但由于老太妃与汾阳王妃尚在,所以王府匾额还没变,他的家仍旧被称为“汾阳王府”,他就成了身份有些尴尬的“汾阳王府的那位宗室贵人”。但在嘉定一地,他与皇室的血缘是最近的,是高氏宗亲在嘉定的领袖人物。

前年颖王逆党在江南生乱。偷袭太子与广平王世子。他起初不知情,听说太子遇险,还曾经慌过一阵。可惜逆党为防止他碍事。事先软禁了汾阳王府上下。他不敢拿家眷的性命冒险,只能干着急。等到京中消息传来,太子平安回宫,他立kè

就改变态度。指挥王府亲卫控zhì

住了负责监视王府的叛军。并帮zhù

官兵围剿逃走的逆党了。虽然只是立了一点小功劳,还有那么一点怕事、投机的心理,但皇帝登基后,在严防亲兄弟的同时加恩宗室,还是升了他的爵位,让他拿回了自家曾经的汾阳王称号。

听说钦差队伍里添了他,广平王等人都很淡定。这位汾阳王的为人还算靠谱,虽然有时候稍嫌软弱了些。但大面上倒是没出过差错的。他又长年坚守嘉定,对修坝的官员私底下那点猫腻。即使不知详情,也多少听过点风声,更熟悉地方人头,对案情多少有些帮zhù



皇帝与广平王都不担心他会跟那些官员勾结起来,卷入贪腐大案。一来他身为宗室,从不曾干涉过地方政务;二来他长住嘉定,府中良田千顷,遍布苏淞各地,连世代祖坟都在此,在海傍大坝上做手脚,万一出点事,岂不是葬送了祖宗家业?他还没那么蠢。事实上,全嘉定的高氏宗族成员,全都对贪了修坝银的官员恨之入骨。哪怕嘉定一地的堤坝没出问题,他们也不领情。谁会只在嘉定有地?许多人还在南汇、嘉兴置办产业,也不乏参股做西洋货物生意的。一旦闹起潮灾,他们岂不是要血本无归?汾阳王领了圣旨,上门来鼓励他严办那些犯事官员的宗室长辈、平辈便络绎不绝。汾阳王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赶到杭州来见广平王,听候他的教诲。

广平王将自己知dào

的事都告sù

了他,又将相关文书、资料与他做了交接,还命手下那些办事的人员随汾阳王离开。他自己打算在杭州再住些时日,等犯人被押送上京再回嘉定,也免得有人缠上来求情。汾阳王与他是堂兄弟,素来关系还可以,也不多言,带着人和东西回嘉定去了。至于广平王没照圣旨的意思立时折返,他也不在乎,只是留下了话,说会打发人去清扫嘉定行宫西苑。

送走了汾阳王,广平王可谓是无事一身轻。虽然钦差正使的名头仍得以保留,但皇帝在圣旨中,已经卸下了他一切公务,他可以安心休息,调养身体了。回嘉定行宫也不是不行,西苑的房屋重修不到五年,还算是新的,园林景致也不错,住在那里肯定会很舒服。嘉定如今繁华不亚于杭州,而杭州住了三个月,也有些腻了。不过广平王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更希望能在杭州多待些时候,至少,要待到他用过药,身体已有起色之后。若是现在就立kè

返回嘉定,入住行宫,行宫里的人也许会把他治病的详情报到宫中去的。广平王虽然信得过自己的弟弟,但世子高桢却更希望,他能多提防着别人一点。

他们父子在园中待得安稳,随员们先有三成跟着赵玮与曾侍郎走了,又有四成跟着汾阳王离开。如今剩下来的,除了负责安保的护卫,就是王府随侍人员了。园中顿时清静了许多。本来张氏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可如今她却坐立不安,犹豫着是不是该向广平王辞行。

赵玮接了旨意,要协助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办案,完了还要帮着把犯人押送回京。张氏与赵琇是随他一同南下的,那现在怎么办?又跟着他回京城侯府吗?问题是他如今有公务在身,回京的行程可能会很赶,大概不会走运河,而是走陆路了。张氏与广平王相熟,愿意跟他一同坐船南下,却不大乐意跟陌生人同行。她的身体也经不住日夜颠簸。万一因她身体不适,拖慢了回京官员的行程,传出去也是给赵玮的名声抹黑。

可她们要是不跟着回京,就要被落在江南了。当初南行,是打着不跟赵玮分开的主意。如今赵玮即将回京,她们留在南边又有什么意思?本来她们跟广平王父子一起行动,也不算太寂寞,偏广平王他们又打算在杭州多住几日,再转到嘉定去休养,只怕三五个月也未必会回京。张氏与赵琇总不能一直依附他们生活吧?奉贤老家虽然不如杭州、嘉定等地繁华,好歹是故乡,家业宗族俱在此。她们祖孙在那里住了十多年,生活上也习惯些。

赵玮要与广平王分开行动,张氏与赵琇似乎就没有了与广平王父子同住一园的理由。张氏因此寻思着要搬出去,要不就直接回奉贤老家算了。赵琇却觉得,赵玮不在家,她们不管是搬出园子,还是直接回老家,都有可能被找上门来求情的人烦死。跟着广平王同住,好歹能避开这些人。即使有些不好意思,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张氏听了孙女的话,也颇为忌惮。想想在杭州好歹还有米省之这个知府照看,又与广平王父子在一起,也不怕会有人缠上来。回到奉贤,虽与知县陶澄有交情,可后者还要协助修堤事宜,未必能分心。族人亲戚请托,她也不好个个回绝,只怕真要被缠上来。远的不说,光是那赵家母子,还有卢三姑娘,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继xù

依附广平王父子住着。广平王什么时候离开,她祖孙俩再跟着走。堤坝案一日未审问,她就一日不回老宅,大不了到嘉定去小住几日。行宫进不去,汾阳王府还是能进的。

赵琇对祖母的决定感到非常开心。在杭州住着,比在奉贤要有趣多了。如今杭州城中形势渐趋明朗。浙江布政使虽然没被抓起来,但因为有散布不实谣言、中伤亲王名誉的嫌疑,兼且跟堤坝案主犯之一苏州布政使是亲戚,为他通风报信,妨碍了钦差查案,所以落得个降职的下场。他被贬到西南做个同知,险山恶水的还不知能不能适应,但能保住官身,已是万幸,“病”也顿时好了,还开始变卖家中奴仆,准bèi

上任。其他涉案官员因为有了京中下来的主审官员负责,广平王却卸了重责大任,他们的家眷便不再只盯着广平王以及他身边的人不放。米、洪、高三家终于得脱大难,赵琇与新朋友又恢复了来往。

虽然经lì

过一场小小的风波,但洪、高两位姑娘并没有埋怨赵琇,反而高高兴兴地来赴茶会,又带着她与米颖芝,一起于上巳节外出游春,让赵琇见识了杭州多处名胜。赵琇又画了好些速写,更借得洪家姑娘家中长辈的画集,学画练画,得益不浅。

暮春已过,春花散尽。四月初夏来临时,广平王的身体经过叶大夫用心调养,已经有了起色。叶大夫觉得他可以承shòu虎狼药的效力了,便打算下手医治他的双眼。广平王便打算移居嘉定行宫,在一个更稳定的环境下开始疗程。

赵玮已经完成了在上海府的工作,预备要跟刑部与大理寺派下来的官员一道,押送涉案犯人上京了。他赶到杭州与祖母、妹妹道别,顺便向广平王报gào

了最新的情况。广平王仔细听完,见事情进展顺利,便也放下了心。赵玮又去见祖母和妹妹,依依惜别一番,又去见了堂舅米省之,可惜没能见到米颖芝的身影。

赵玮离开杭州北上,而赵琇与张氏,也开始收拾行装,辞别新结交的好友,随广平王父子北上嘉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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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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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在杭州已经待了三个多月,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也画下了上百张大大小小的画作,就此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可她还是非常舍不得。且不说她在这里认识的几位新朋友都是知情识趣、性情相投的好姑娘,光是与堂舅米省之一家分别,就够她伤心难过的了。

可最要紧的是,张氏有意要向米家提亲,把米颖芝说给赵玮,至今还没说定呢!她总说正在跟米夫人商量,却商量了许久都没个准话。眼看着自家要离开了,张氏与米夫人却连个信物都还不曾交换,赵琇不由得有些急了。

她私下对张氏道:“哥哥的婚事,祖母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是说正与堂舅母商议么?那到底能不能成?”

张氏忍不住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婚姻大事,怎能儿戏?自然是要商议清楚了才能做决定的。”

赵琇见她不紧不慢地,反而更着急了:“我怎能不急?您和堂舅母都商量几个月了,还不曾定下亲事。如今咱们都要走了,您就不怕离开之后,堂舅另看中了别人做女婿,让哥哥煮熟的鸭子飞了?”她急得直跺脚,想了想,又正色对张氏道:“祖母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这桩婚事,我早已问过哥哥的意思,他心里是极愿意的。否则先前米表姐过生日时,他也不会特地打发人送了那么一份精致的生辰礼过来。若是祖母觉得,哥哥条件好。身份高,不愁娶不到媳妇,错过了米表姐还有更好的。结果真叫婚事泡了汤,哥哥虽不会埋怨祖母,心里却是一定会难过的。好祖母,您别让哥哥难过,趁早帮他了结了心事吧!”

张氏有些惊讶,嗔道:“事情都还未说定,你怎的就跟你哥哥说了?怪不得他前些日子每送家书来请安。总要问候米家人几句。我只当他是亲近舅家人,没想到原来还有这等缘故!你这么早就告sù

了他,万一事情没成。岂不是让他平白难过了一场?”

赵琇不赞成地说:“哥哥自己要娶媳妇,将来他们要相守一辈子的,怎能不让哥哥知dào

人选是谁?若他喜欢了,亲事自然就美满了一半。若是他不乐意。您就算真说了个天仙来。他还是一辈子不快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也是为了哥哥着想。祖母怕事情不成,平白让他伤心,可我却不懂,事情为什么会不成?哥哥中意米表姐,堂舅与堂舅母看起来也挺喜欢哥哥的。我在米表姐面前提起哥哥,她也从来只有好话。可见他们一家都喜欢哥哥,有什么理由要拒绝结亲呢?”

米颖芝并无婚约在身,平日也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不会跟什么人有私情。她与赵玮虽是表兄妹的名分,可已经是第五代旁系血亲。并不需yào

担心血脉太近了不利子嗣的问题。若是论门第,两家虽然相差有点远,但也不是远到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步。再加上两家本是亲眷,结亲也没什么离奇的。赵琇觉得,以赵米两家的亲密关系,两人的婚事应该没有阻碍才是。张氏与米夫人就此商议了几个月,还未定下婚事,实在是不合理得很。

赵琇一再追问,张氏只得无奈地向她解释:“米家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还未能决定,因此不敢轻易许诺。你也知dào

,你米表姐是家中独女,并无亲兄弟。她若与你哥哥定下亲事,必定是外嫁而非招赘,这里头牵涉到的事情就多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来的?怎么也要问一问本家那边的意思。”

米省之要向本家询问这桩婚事是否可行,并不是因为本家对族人的监控力很强,要求各房各家务必事事上报,而是米省之既无子嗣,日后多半要过继侄儿继承香火。这嗣子的人选还未决定呢,他们夫妻已看中了一个,可米氏本家重视亲情,哪怕明知dào

过继出去的儿子可以继承米省之这一房的丰厚家财,他的亲生父母仍旧舍不得。米家各兄弟关系都很好,兄弟夫妻二人迟迟下不了决心将亲生骨肉出继,米省之当然也不好催促,只能等了。

倘若等待的最后结果,是过继事成,米省之夫妻有了继承人,会交给女儿的嫁妆就算再丰厚,也不会倾尽所有,怎么也要留一半给嗣子。可若是过继事情不成,米省之没有男性继承人,虽然身后有侄儿、侄孙们四时祭祀,不愁没人供奉香火,但毕竟比不得亲骨肉。他们也许就会选择将全副身家都给了米颖芝做嫁妆,甚至直接让女儿招赘,也有可能让女儿出嫁,却叫女婿许诺,将来女儿生的第二个儿子随母姓米,继承外祖家的产业。

如果米家最终决定让米颖芝招赘,那她就绝对不会是赵玮的良配了。赵玮堂堂建南侯,怎能给别人做上门女婿?张氏也不肯答yīng

将第二个孙子给米家做继承人,因为赵家二房子嗣单薄,每一个男孩儿都弥足珍贵,她绝对舍不得将任何一个舍给别人。

就因为这种种缘故,米省之夫妻虽然十分欣赏赵玮,也很看好这门亲事,却仍旧迟迟不敢给出许诺。他们要等待他们看好的嗣子家人做出决定,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成功过继了。

赵琇听完张氏的说明,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没法说什么了,总不能真的想办法分离人家骨肉吧?她其实并不在乎未来嫂子是否有丰厚的嫁妆,她相信哥哥赵玮也不会在乎。可米家除了嫁妆多少,还有许多问题不曾解决。堂舅夫妻在嗣子有着落之前,不敢先把女儿嫁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赵琇思前想后,发xiàn

除了等待米家本家做出决定,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就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堂舅母身体休养好了以后,能再生一个孩子,还是男孩子,那就好了。米表姐有了亲兄弟,不用招赘,她的叔婶也不用忍痛与骨肉分离,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氏笑道:“听着固然是皆大欢喜,可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你舅母今年都三十多了,身子又一向不好……”

说到这个,赵琇就好奇了:“堂舅母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您是当年在河水里泡太久了,受了寒气,才积下了病根。堂舅母又不曾受过这等苦,怎的会患上跟您一样的毛病,甚至还要比您的严重?”

“别人家的事,我怎么会知dào

呢?”张氏嘴上说着不知,其实内心早已有了判断。过年的时候,她在奉贤日日忙着招待上门来巴结的官家女眷,当中有人熟悉陶县令太太大卞氏的,曾私下说过些卞家的阴私,她就听了一耳朵。

据说卞家有位老太太,是陶太太与米夫人的祖母,娘家是北方的小军官人家出身,有些自以为是的锻炼法子,偏又坚信那是有用的,对孩子有好处。于是她总逼着儿孙们冬日下水练游泳,一年四季都洗冷水澡;生了小病就多喝水熬过来,又或是饿两天败败火,除非病得重了才会请大夫吃药;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白米饭,不肥就嫌不够有营养,不让上桌……她这些想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可卞家子孙都是文弱书生,比不得她娘家兄弟子侄是大老粗,哪里耐得住这等搓磨?当家的男人们在两个男孩被她弄得病倒之后,就立kè

剥夺了她教养男丁们的权利,她只能转去看管女孩子们,结果她的女儿、孙女们受到的影响最大。大部分人都有宫寒的毛病,身体长年气血不好,多人患有消渴症,又或是体胖怯热,好多人都只能生一两个孩子,还有几人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卞家女孩子的这个毛病,是七八年前才被人发觉的。他家在江苏有些份量,家族又大,子弟争气,因此与多个书香人家有联姻。这些姻亲并不在一处,都四散各地,相互间未必熟悉。若不是有好事人将他们全都有子嗣不丰的问题联系起来,只怕还没人发xiàn

卞家的秘密呢。如今那位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可被她连累,她年纪最小的两个孙女,陶太太与米夫人的小堂妹,如今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十九了,还未有人上门说亲。出嫁了的姑奶奶们,因只生了女儿,又或是一个儿女都生不出来,也没少受婆家的埋怨。陶太太不受婆婆待见,连累女儿也吃尽了苦头;米夫人为没有子嗣而烦恼,甚至不敢轻易为女儿定下婚姻。都是因此而来。

张氏心里为米夫人再叹息一声,便对孙女说:“没事的,不必担心。两家虽不曾将婚事说定,却早有默契。你堂舅、堂舅母心里都有数。你堂舅母还说,给本家去信时,也提过这件事了。他们不过是要等个准信儿,若本家最终拒绝了过继,他们要回绝婚事,怎么也会先告sù

我们一声,方才去寻其他人选。我们就到嘉定去听信吧,嘉定离杭州也不是很远,书信来往极方便的。”

赵琇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心里盘算着,这两个月跟叶大夫也算是混熟了,是不是请他再给米夫人开点有用的调养方子,让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得更好?她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堂舅米省之也正值壮年,完全可以再生一两胎的,当中只要有一个男孩子,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她好不容易看中一位嫂子好人选,难得赵玮喜欢,米颖芝自己似乎也乐意,两家关系还处得极好。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坐视一桩好婚事有可能泡了汤,岂不是太过可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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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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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此行回嘉定,不打算惊动太多人,因此仍旧沿来时的方式,坐船走海路北上。在出发前,高桢便派出一队人马,提前到沿岸各地打点食宿,自己却陪着父王与张氏、赵琇祖孙慢行一步。

赵琇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沿运河南下时,在船上度过的悠闲时光。此时不再是隆冬季节,而是春夏之交,每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海面上波光粼粼,岸上一片青翠,端得是好景致。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来到二楼舱房外的走廊里,摆开画案与纸笔颜料,打开一整排窗户,一边吹着怡人的海风,一边画着速写。虽然这个年代的海岸上,还有大片未经开发的荒滩,部分要紧地带的海傍加固工程也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她还是发xiàn

了不少美景,将它们化作笔下的图画,留待日后细细回味。

张氏起初还非常有兴趣地来到走廊上观赏海景,再看看孙女画的画。但海上的景色几乎日日看着都差不多,她年纪大了精神不佳,撑不到一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兴致来时,就在自个儿的舱房里看看海,无聊时,宁可下楼去陪广平王说说话,听叶大夫说些养生经,也不再陪在孙女身边。

高桢倒是忽然对绘画产生了兴趣。他也不是自个儿动手画些什么,而是天天跑到二层楼舱来看赵琇画。赵琇习画日久,前些时候在杭州观摹了不少名家大作,学到不少东西。又时常在画中用上些现代西方绘画的技巧,比如焦点透视法,光线明暗以及色彩的运用等等。跟时下常见的绘画很不一样。高桢觉得颇为新鲜,时常向赵琇“请教”,往往引得她说出长篇大论来,他又听得认真,让人教得十分有成就感。

赵琇如今待他颇为亲近,不但是因为多年相熟,更因为最近这几个月。他们几乎是朝夕相处,自然就混得更熟了。赵琇对高桢有了更多的了解,高桢也摸透了赵琇的脾气。对症下药,总是能讨得她喜欢,又怎能不让人产生好感呢?赵琇对高桢越来越没有戒心,还愿意跟他分享一下自己的快乐与烦恼。

快乐自不必说。赵琇眼下最大的烦恼。就是哥哥赵玮与米颖芝的婚事了。她明知dào

症结在哪里,却无从下手,更担心两人婚事真个泡了汤。米颖芝的想法,她不清楚,可是赵玮却明显对米颖芝另眼相看。若两人最终落得个有缘无份的结果,赵玮定会很难过的。赵琇舍不得他难过,只能替他想办法了。

高桢听完赵琇的话后,想了想:“若只是要想办法令米知府的兄弟同意过继亲子与他为嗣。倒也不是无法可想。但若是想要米知府夫妻诞下亲子,那只怕不是你想就能做成的。横竖你想的只是让玮哥娶得米家女为妻。那无论米家是否有男丁传宗接代,都无关紧要,不是么?”

赵琇有些不解:“可是……我堂舅和堂舅母若不能确定是否能过继一个嗣子,就不肯轻易答yīng

婚事呀,这对我们家而言,又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

高桢笑笑:“若有贵人做媒,促成你哥哥与米家姑娘的婚事,米知府夫妇难道还能回绝不成?他们本来就喜欢你哥哥,不会用这种法子落他的脸面。至于他们把女儿嫁出去后,要如何寻个继承香火的人,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你不是说过,米家子嗣繁茂么?哪怕他们过继不了看中的那一个嗣子,总有别的侄儿可以过继。那时候他们也没了退路,自然就下得了决心了。”

赵琇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也有些道理。不过两家本是亲戚,相处得一向很好,她似乎没必要借权势压人?算了,还是先问过赵玮的意思吧。她先写封家书,走六房的路子急送上京,让哥哥知dào

现在形势的最新发展。虽然赵玮面对米颖芝时,总是免不了犯蠢,但他并不是真蠢,定会想出个法子来解决的。实在没办法,他们也不妨利用一把权势,只是做法需得委婉些,别让米省之一家生气了才好。否则日后亲家相处起来,岂不是很尴尬?

高桢观察着赵琇的神态变化,隐隐察觉到她不是很赞同自己的提议,也不再多说了。回舱房的时候,他还在盘算着:王府纪善似乎就是广德州人士,是米省之的同乡,是不是该找纪善商议一下,看能否想办法接触到广德州的米氏本家族人,促成米省之的侄儿过继?如今只不过是这名嗣子候选人的本生父母舍不得儿子罢了,但米省之夫妇都是温和宽厚之人,又与兄弟一家关系良好,就算过继了孩子,想来也不会禁止他们亲人相见。除了名分上有所改变以外,两家人的关系其实跟原来没多大区别,其中大有可通融的地方,也许嗣子的本生父母会改变想法呢?

赵琇并不知dào

高桢的想法,她仍旧每日画着画,安心坐船北上。只是船队经过拓林,在金山卫辖下的港口停靠过夜时,张氏忽然有了个想法,要先回奉贤去一趟。离开老家都三个多月了,她怎么也得回去瞧一瞧的。另外,她去杭州时还是冬天,那时并没打算久留,因此行李中带的多是冬衣。虽然后来在杭州做了新的,又命人回奉贤取了些春装过来,但总是有限的。张氏想要回老家去,问一问族中是否有大事发生,看家中留守的下人是否淘气,再做几身新的夏装,打几件新首饰。

到了嘉定,可比不得在杭州,满城里除了广平王父子,就数他们祖孙身份最高,不必烦心人际交往。嘉定的贵人不少,汾阳王府处也该去多拜见几回,又有正月里曾经上过门的几家女眷,兴许需yào

回访。张氏出门见客的机会一定不会少的,不做几件时新衣裳怎么能行?江南与京中相比。衣饰翻新,更加讲究。张氏可不打算叫人笑话她是个乡下婆子。

对于张氏的想法,赵琇眉间打了几个结。她很想劝祖母省事些。但远远看到海岸上正在整修中的大坝,她又犹豫了。离家数月,虽然家中大事都会报到杭州红香坞,账簿也没出什么差错,但她似乎确实应该回去看一看。远在京城就算了,眼下与老宅不过咫尺之遥,怎么就此错过呢?

祖孙俩最终还是达成了一致。便一起去向广平王辞行。广平王倒也不啰嗦,问明她们只是回老宅看一看,过些时日仍旧要去嘉定的。便微笑说:“这样也好。趁此机会,我让桢儿去为老夫人准bèi

一处好住处,也好叫老夫人在嘉定过得舒心些。”张氏连忙谢过了。

高桢抿着嘴站在一旁不说话,明显是心情不好。赵琇偷偷看了他几眼。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张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上楼收拾行李。她便悄悄拉了高桢一把,一同躲到船尾楼梯转角处,小声对他说:“我就是回去几天,很快就到嘉定跟你会合了……”高桢扯了扯嘴角:“我知dào

,我会帮你找好住处,等着你来的。”笑得十分勉强。

赵琇担心地看着他,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听得楼上张氏在叫人:“大姑娘呢?她去哪儿了?回房间去了么?”她知dào

自己一定要上楼了。只能鼓起勇气,拉了拉高桢的手:“别难过了。就是几天而已。”就匆匆上楼了。高桢连忙提醒一句:“就是几天!你可要快点回来!”赵琇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再继xù

前行。

高桢低头看了看手上刚才被赵琇拉住的地方,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赵琇陪着张氏,带着一众随行人员上了岸。赵游先走一步,快马赶回奉贤县城报信,赵沥陪同她们慢慢回去。但赵琇一行刚到拓林镇,宗房宗子赵璟就赶了过来。他近日正带着几名族中青壮,领着佃农与仆从在海边协助县令陶澄加固海傍大坝,在拓林已住了好些时候。听闻张氏与赵琇回来了,自然要率众来迎的。简单的寒暄过后,赵璟把张氏祖孙请到自己在拓林镇上租下的宅子去小坐,喝了杯茶,歇了一歇,就连夜亲自把她们送回奉贤县城去了。

赵家老宅这几个月里一切都好,从京城跟随回来的男女仆妇与留守老宅的人之间,曾经有过几场小口角,但并没有闹出乱子。王双福随张氏与赵琇去了杭州,老宅里由汪福来坐镇,把所有人管得服服帖帖的。王双福赫然发xiàn

,自己为了巴结主人离开数月,如今回来,几乎连自己的地盘都丢了,心中不由得懊恼,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汪福来却非常镇定,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侍候张氏与赵琇歇下,第二天一早,又带着账本去向她们报gào

家中近况。

自打张氏祖孙离开了奉贤,上门来巴结讨好的官家女眷与亲友就少了,倒是有些人家的仆从奉了主人之命,前来接触他们这些有体面的管事,想要让他们帮忙在张氏面前说些好话。汪福来把这些人背后的人家归类为“不能得罪”、“必须拒绝”以及“无可无不可”三种人家,为张氏与赵琇做了简单的介shào

,又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才请求她们示下。

张氏暂时把事情押下了,打算过后细细考lǜ

了再说。汪福来也不再多提,转而提起了另一件大事:春耕。

今年春耕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官府征了傜伇,让百姓去协修海坝,但也是在春耕完成后才征的,不会耽误农时。问题是今年开春以来,雨水极少,奉贤虽有河,浇灌起来却不大方便。往年赵家二房的地头上曾经挖过的通水沟渠,因是泥沟,一年下来也早就塌了,不能再把水运到地头上。可是佃户中的青壮被征去修坝,又没有人手加修自家地面上的水利设施,只能让各家妇孺用肩挑了桶去打水浇地,水量少又辛苦,所以地里的庄稼长得不太好。

再这样下去,今年地里的收成只怕会不大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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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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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眉间紧皱,一时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好法子解决。

天时不是人力可以控zhì

的,象赵家二房这样,土地上还有条河经过,已经是极好的了,也就是佃农们辛苦一些,需得日日挑水去浇地,离得远的可能得走上几里。赵氏族里还有人的田地里连水源都没有呢,只得跟族人打了商量,借些河水。至于县中那些没有水源又或是水源不足的人,因为争水之事与旁人打起来的,这一两月里也没少发生。陶县令全副心神都扑在大坝上,据说已经有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县中事务都是县里的主簿与一个师爷在主持,不过是勉强维持罢了,近来没少四处奔波,苦口婆心地劝县中百姓稍安勿躁。

赵家二房短时间内,似乎没有太大的烦恼,可汪福来为人老成稳重,背后还有一位老父汪四平指点,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担心再这样下去,佃农们迟早会不堪重负,地里的收成也会大受影响。就算一时半会儿,赵家二房的佃农还不需yào

为灌溉之事操心,也需得防范今年会有旱情了。老天爷再不下雨的话,光凭那条小河,可救不了上万亩的田地。

张氏眉间紧蹙:“这可怎么办呢?得赶紧雇些人手来修沟挖渠才行,再叫人到各处寺庙里多上香油,祈求佛祖降雨。”

赵琇闭了闭眼,心下无奈。汪福来则回答说:“县中主簿已经在议此事了,只是陶县令还未点头。因此尚没个准话。梁典那边的乡民前儿才请过道士祈雨,可惜没祈成。县城里的人都觉得他们那儿请来的道士没本事,寻思着是不是到苏州去请一位得道高僧。”

赵琇哂道:“下雨是龙王爷的差事。求佛祖有什么用?道士里头有本事的,如今都在深山里头修行呢,哪里是轻易能请到的?咱们都是凡人,还是用凡人的法子吧。传令下去,让家里想法子腾出人手来,修沟挖塘,架建水车。全家上下所有人口都开始节省用水。眼下天不下雨,我们就先做好预备工作。等下雨了,尽lì

多积些雨水。以防万一。”

汪福来连忙答yīng

下来,只是还有个困难尚未解决:“上哪里腾人手呢?底下的佃户们,凡是青壮,都被抽调到海边修坝去了。家里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即使还有一两个男丁。田地里还有重体力活,也不能一个男子都不留。如今族中有功名在身的爷们不计,家境略好些的,都拿钱赎了傜伇,几位家境略差些的爷,都在海边帮着搬石块呢。家里使唤人手中,倒还有不少青壮,可又各有职司……”

赵琇打断了他的话:“家里的仆役中。青壮男子有多少?有哪些人是可以抽调出来的?家里总共就祖母与我两个主人在,哥哥回京里去了。我们平日在内宅。身边侍候的都是丫头仆妇,只要不出门,家里除去门房外,也用不着几个男仆。让他们去干几天体力活,想来还不打紧。”

汪福来噎了一下。

赵家二房在老宅中的青壮男仆自然不少,除去旧年本来就有的人以外,还有十来房是赵玮袭爵后才投了来的。当时张氏还在奉贤,都一一收下了。她上京后,虽然还有人要投奔,但无主人应承,也没人敢收下。虽然在赵琇这样的人看来,与人为仆太伤自尊,又不得自由,自然比不得做个良民。可世人未必个个都是这么想的。给建南侯府做仆下,比一般平民要有体面得多了。

赵家二房只有三个主人,用不了多少仆从,又合家在京中,留在奉贤老宅里的仆人,除了完成日常职司,基本都很悠闲。新投奔来的人,有许多是带着家小与田产、房屋、店铺投来的。有建南侯在头上顶着,他们除了断绝科举路之外,依旧过得很好,还省了赋税、傜伇,甚至还可以狐假虎威一下,给自家捞点额外的好处。本就有家私的人,一样大宅大院住着,呼奴唤婢,锦衣玉食。本来家境平平的人,还能借着赵家的威胁与人脉,给自己捞些油水。至不济也能谋个差事,赚几个月钱赏银。反正主人不主动要求,他们连侍候人的活都不用干,何乐而不为呢?

就算不是新投来的人,家中多年的旧仆,也是从小学规矩,学侍候人,农活却是从来没干过的。除去做粗活的,其他人连重体力活都少干,也不屑去干。汪福来本身就是家生子,怎会不知dào

这一点?因此赵琇问起时,他就猜到了她的用意,不由得迟疑了。

赵琇见他不回答,也不啰嗦:“你不知dào

吗?说得也是,你本来就在京城侯府当差,对老宅的事不太了解吧?叫王双福来。他在老宅守了几年,想来比你更清楚。”

王双福见又有了在主人面前露脸的机会,顿时喜出望外。本来他也应该有所顾忌的,可如今他一心只想着讨赵琇欢心,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在本宅里当差的青壮,若是算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一共有五十六人。在庄子上当差的,有二十四人。在嘉定、南汇、杭州、松江、苏州等地产业里当差的,还有六十三人。”

人数可真不少呀。庄子上的人直接调用就行了,本宅里的五十六人,最少也可以挤出四十人来,那也有六十多人了,如果能凑足百人就更好。赵琇连忙追问:“在嘉定等地的那六十三人都是干什么的?是在六房的铺子里做事么?还是负责收租子?”

这六十三人里,其实大半是后来投奔的新仆人以及他们的子侄或仆从,许多人拥有自己的产业。这些人是抽不来的,顶多就是让他们派些仆役或是佃农过来搭把手。另外还有二十多个人,是在各地负责收租子或管理出租房屋、店铺的。这部分的收入。根据刚刚过去的第一季度的数据来看,一季也有四五百两银子,一年就是一千多。算是一项不错的收入了。

王双福还说:“如今南汇日渐热闹,租子都比往年贵了许多。咱们家在港口附近租给人做仓库的宅子,租金足足翻了两番。听闻如今还有许多人想入手呢,有人最高出到五百两的,谁搭理他?”

赵琇笑笑。南汇那边的房子,如今已经添到十八间了,是二房租赁业务的大头。当初的房子买回来。每间最高也就是一二百两银子,如今翻了一番还有余,涨得还真快。不过考lǜ

到投资回报率。别说五百两一间,只怕再添一百两,都有人愿意买。这些屋子因不是租给人居住,而是做仓库用的。还要分出人手去看门。所以颇占了不少名额。赵琇如今缺人使,就寻思着是不是要趁着高价出手。

王双福对此不太能理解:“姑娘为什么要出手呢?如今南汇租金大涨,这些屋子买来不过几年,正是最赚钱的时候呀!”

张氏也劝赵琇:“何必要把房子都卖了?若只是想添些人手使唤,只管叫他们回来干几天活就是。看守仓库的差事另寻人去做就好。”

赵琇道:“南汇的堤坝也要修呢,哪里去寻空闲人手来帮忙?况且南汇港如今虽热闹,港口还是小了些,比不得那些久负盛名的大港。我听说如今宁波的港口也有洋行进驻。抢走了南汇港不少生意。杭州那边的洋货,倒有多一半是从那里过来。如今南汇要分心重修堤坝。少说也得有几个月的时间,生意会受影响,宁波却没这个麻烦。万一那边将洋商都吸引过去了怎么办?我觉得南汇的房价,如今就够高的了。在奉贤,五百两足够买一座三进带花园的大宅,在南汇却只够买一间做仓库的小院子,已经有些离谱了,我觉得房价很难再升上去。这时候再不出手,等到南汇受大坝工程影响萧条下来时,房价跌了,我们要到哪里后悔去?”

张氏听了,觉得她这话也有些道理,也就不再阻止了:“也罢,那些房子原就是你说要买的,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你想卖,那就卖了吧,横竖我们家如今也不缺这点产业。”

赵琇点头,正要吩咐下去,王双福有些着急地道:“大姑娘,您过虑了。南汇的堤坝修了多少年了,从前也没影响过那里的洋货生意呀?”

赵琇摇摇头。南汇的堤坝,其实基本还是十多年前修的那一条,当时是广平王亲自南下验收的,质量还过得去。当时港口还未发展起来,也没多少西洋商船停靠,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而前些年所谓的重修堤坝,其实不过是外表做了点翻新工程,内里却没有改变,工程款都叫官员给贪去了。堤坝根本就没有经过大型工程,又怎会影响港口运行呢?现在官府要认认真真地把堤坝破损处重新修补好,不可能对港口内停靠的船只与商业活动没有任何影响的。

如果没有别的竞争对手,大家忍一时不便之处,几个月后就没事了。可如今宁波在侧虎视眈眈,谁还甘心误上几个月的功?

赵琇还是下达了命令,让人把南汇的房子出手,最好接盘的人答yīng

跟租户继xù

做生意,别影响了先前的契约。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她也不强求在短时间内将房子全部脱手,只是命王双福将南汇那边的人多调几个回来。同时再从家里一些不大重yào

的位置上抽调人手,加上庄子上当差的人,凑巴凑巴,起码能凑足七八十个。等这些青壮仆役到齐了,就分作几班,到田间地头上兴修水利去。泥沟泥潭太容易被水冲塌,就寻些石板、石块砌上,改为石沟、石池。今年卖了南汇的房子,赚了一笔横财,正好全都用在水利设施上头,大手笔地出一次血,也省得日后年年重修了。

等赵家二房名下田地上的水利设施建好了,再帮族人们建去。反正有懂行的人指点,赵琇觉得,家中这些青壮仆人,帮着做点体力活,还是能胜任的。

王双福有些怅然若失地答yīng

下来,汪福来冷眼看着,心中好笑。他也不管对方如何了,上前一步向赵琇回禀:“大姑娘,洋行的小威尔斯先生,递过好几次话来,说要带他夫人来见您和老夫人。您看……”

赵琇精神一振:“是他的新婚妻子吧?我听蒋家姑娘说过了。早就想要见一见的,年后滞留杭州,竟没有机会。他们现在还没离开?那正好。明儿我有空,请他们来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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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迁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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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威尔斯是个非常精明的年青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长着小圆脸,蓝色的眼睛,皮肤白里透红,没有他的兄弟们脸上常见的大片雀斑。他身材高挑,穿着英国人典型的花衬衫和长外套、紧身裤,小腿被勒得如同桌子腿儿一般,还穿着尖头高跟皮鞋。鞋跟拉长了他双腿的比例,让他显得比实jì

上更高挑几分。

他的新婚妻子珍妮也长着小圆脸,带着一点儿双下巴,五官很漂亮,眼睛是碧绿碧绿的,一头卷曲的金发。虽然格温妮斯也是金发,但她总把自己美丽的头发梳成低调端庄的发髻,日常也穿着黑色、灰色、深蓝色的衣裙,几乎不戴首饰,时刻守着未亡人的身份。珍妮却不一样,她会把自己的金发卷梳成漂亮的发型,学大楚朝的妇女一样,往头发上插漂亮的金镶宝石发簪,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是用本朝的上等丝绸做的,颜色鲜亮,上面还有精美的刺绣,虽然是英国的式样,却处处都显露出东方特色。她甚至还入乡随俗,给自己的双脚套上一对正常大小的绣花鞋,跟赵家二房大丫头们平日穿的几乎是同样的款式,只有鞋底略有不同。

这对年轻的小夫妻说话走路都带着一股快乐的气息,让人觉得朝气满满。但如果你认为他们年轻就没有经验,容易哄骗,那就错了。小威尔斯不愧是他家族中的一份子,精明得很。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判断出一桩生意是否值得去做,还擅于察颜观色。准确地猜出你心中谈判的底线。

珍妮在商业上是否有天赋,赵琇不得而知。不过她显然很会说话,这还是头一次上赵家的门,但短短几句寒暄,已经能让人对他们夫妻产生好感了。赵琇能察觉得到,对方事先打听过自己的喜好,特地学过一点大楚官话。还是略带着些许江南口音的官话,并且有意识地去学习本朝商人妻子的说话语气和言辞,交谈时也非常留意她的微表情。若她露出半点不悦。对方立kè

就会改变自己说话的立场;相反的,如果她流露出一丝愉悦之色,对方立kè

就会针对那个话题进一步深入;要是她有哪个单词或哪句话听不明白,仅仅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她就会立kè

放慢语速。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实在是再贴心不过了。

赵琇跟小威尔斯与珍妮聊得相当愉快。这对年轻的夫妻确实很擅长讨人喜欢。他们给赵家祖孙都准bèi

了礼物,给赵琇的就是一大箱西方书籍,里面从诗歌、戏剧剧本、画册、宗教读物、哲学著作到经济学金融学的大学课本都应有尽有,另有四小瓶用漂亮水晶瓶子装着的香水;给张氏的是一整套的玳瑁镶嵌纯银的梳妆用具,包括大大小小的各式梳子十二把、一套四只的脂粉盒与两把手镜;给赵玮准bèi

的则是完全不同风格的礼物:一把象牙柄的匕首,一只地球仪以及一副黄铜外壳的望远镜。赵琇总觉得,赵玮得的这份礼物。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明言的隐喻,不知小威尔斯夫妇是否清楚这一点。

寒暄过程且不提。等气氛稍微变得融洽些了,赵琇开始询问小威尔斯求见的目的。据汪福来所言,从年后开始,小威尔斯已经上门四五次了,托人递话也有五六次,似乎非常着急着想见她,又或是赵家二房其他人,很可能是有要紧事相询。赵琇有些担心,会不会是洋行的生意受到了影响。想到南汇港近日的形势,她觉得这种事完全有理由发生。

但小威尔斯的回答却出乎她意料之外。洋行的生意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红火了。去年一年的净利润,光是建南侯府所占的股份,分红收益就超过了万两银子,比前一年起码涨了三成。这很可能是因为赵玮袭得建南侯爵位后,一直受新君宠信,连带着洋行也受益不浅。再加上建南侯府从中牵线,让洋行与内务府买办直接做起了生意,这部分收益比起散卖货物,又获利更丰。皇家大户,几时差过钱呢?

可是搭上了内务府,也是有利有弊。内务府也许是个稳定而大方的客户,可同时,它也带着明显的官方色彩。新君对西洋舶来奢侈品的兴趣,远不及先帝,他更有兴趣的是其他东西:粮食、木材、香料、药材……他对威尔斯洋行从南洋运来的货物更有购买欲望。小威尔斯察觉到了这一点,也非常乐意满足他的这份欲望。

从欧洲运送宝石、香水、毛纺织品、钟表等奢侈品到大楚来,一年最多也就是走上一两回,固然可以赚得巨额的利润,但风险也是极大的。万里迢迢,途中风雨无数,万一不走运,翻了船,那可就血本无归了。相比之下,从南洋运昂贵的香料、木材、象牙等物来大楚,路途短得多,一年可以跑上几个来回,销售也更方便——因为内务府几乎都包了,他们吃不下的,京城里有大把的达官贵人排队等着买。

钟表、宝石、香水什么的,买过一次,就不一定需yào

买第二次,还有人特地研究着仿制。可是香料、木材等物,却永远都有人需yào

,买了还可以再买,尤其是木材,一买就是大批量的,整船整船地算,从来没有零散的小宗交yì

。更别说还有粮食了。去年山西临汾大地震,为了赈灾,朝廷紧急拨粮,各地粮食顿时紧俏起来,粮价一时高涨。皇帝就曾经命内务府寻找西洋、南洋商船,从南洋紧急运来了十几艘的粮食平粜,才应付过去了。也许内务府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才转变思路,示意西洋商行们改做南洋生意的。小威尔斯十分乐意配合,因此特地来问合伙人的意思。

赵琇听完小威尔斯的介shào

后。想了又想。反正一样是赚钱,还有机会赚得更多,又对本朝民生更有帮zhù

。她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况且内务府既然有这样的打算,皇帝一定是知dào

的,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她再反对也没有用。如今国内做西洋货物生意的也多了,为什么威尔斯家的洋行就能得天独厚,受到内务府青睐?还不是因为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在江南遇险,他们送人北上。曾立过一功吗?皇家的大腿如此粗,怎能轻易放qì

了?赵家在洋行是有巨额利益的,没理由跟钱过不去。

赵琇爽快地答yīng

了小威尔斯的建议。只是有些舍不得西洋货物的巨额利润。皇帝不好奢侈品,不代表这个市场就萎缩了,如今国内还是非常流行洋货的。对此小威尔斯笑得很愉快:“不会放qì

的,我们只不过是放qì

自己运货而已。”

原来他早就打了如意算盘。打算在广州开设洋行分行。那边的西洋商船多。货物价格相对便宜些,但有很多零散来的洋商,在大楚并没有门路,除了将手中的货物用比较便宜的价格卖给大楚的中转商以外,没有其他销售渠道——当然,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价格已经可以为他们带来暴利了。小威尔斯打算利用自己商行与大楚皇家的友好关系,在广州收购各种西洋货物。然后运到京城卖给内务府或其他达官贵人。虽然利润相对摊薄了,可是风险却大为降低。因为最大的风险——海上长途旅行时会遇到的风浪——已经被其他人承担过去了。

他还打算在天津港口设立分行,作为商行在北方的经销商。因为洋商不能未奉召而入京,他们最多只能到达天津,就可以在那里与内务府的人进行交yì

,又或是另寻合zuò

伙伴,将货物运进京城贩卖。小威尔斯野心勃勃,还想到要在东南沿岸各个大中港口都设立分行,这样他在广州收购到的货物,就可以由海路运到天津,就连往南洋运货的船队,也不愁路上的补给了。

这是一项大工程,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内实现的,要付出的成本也会很高。但赵琇还是很欣赏他的进取心。只要他没妄想损害赵家的利益,他越是精明能干,赵家越能得利。赵琇自然是盼着合zuò

伙伴越精明越好的。不过眼下,饭得一口一口地吃,路也得一步一步地走。她劝小威尔斯不用太急,横竖各个港口如今发展得颇为繁华,船队靠岸,也不愁找不到补给。

小威尔斯谦虚地接受了赵琇的建议,决定先在天津、广州两地建分行。至于南汇的商行,恐怕以后只能作为中转地使用了。他认为天津与广州的商行更有资格发展成为总行。

赵琇对此不置可否,与他商量了些细节,就端茶送客了——小威尔斯与珍妮夫妻居然连这个礼节都了解。她回到后宅,把小威尔斯说的话告sù

了祖母张氏,张氏便皱起了眉头:“洋行生意大旺,收入着实惊人。我看着账簿,都有些胆战心惊。可若就此收了,又觉得可惜。魏家小公子忽然提这样的建议,会不会有别的用意?如今他们搭上了内务府,也用不着我们家保驾护航了。”

赵琇笑笑:“他们还不致于如此短视。到大楚来的西洋商人多了去了,内务府凭什么看重他们?若是拿当年的功劳说事,他们也不是主动帮皇上的,不过是为了报复仇人,方才答yīng

得那般爽快。如果这么快就背信弃义,内务府也容不得他们。我们甚少干涉他家生意,一向合zuò

愉快,得罪了我们,对他们有何好处?我看那小威尔斯聪明得很,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愿如此吧。”张氏叹了口气,“这些事你决定就好,若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去问你哥哥。正好你打算把南汇的房子出手,他们家将总行迁往别处,也算是与你不谋而合了。”

赵琇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有婆子过来传话:“广平王世子打发了跟前的墨池来送信,在外头急等着见姑娘呢。”

赵琇猛然一惊:“出什么事了么?”(未完待续……)

PS:闹了一晚上的肚子,我到底吃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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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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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身边有两个伴随他多年的随从,一个是武艺高强充当半个保镖的笔山,另一个就是书僮兼小厮墨池。这两人几乎从不离高桢左右。在南下的大船上,他们就住在第一层舱房里,紧挨着高桢的房间。赵琇虽然跟他们说话的机会不多,但时常能见到他们跟在高桢身边,因此还算相熟。

如果不是要紧事,高桢应该是不会把身边得力的助手派出来的。因此赵琇有些紧张,生怕他在嘉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张氏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开口:“赶紧把人请进来说话!”

张氏忙道:“他不是世子身边的人么?是世子派来的吧?虽说咱们家与世子相熟,但你是女孩儿,怎么好见男仆?打发个婆子去问他来意好了。”至于身边的大丫头们,那也是姑娘家,不好见外男的。他们赵家堂堂侯门府第,自有规矩。

赵琇却不爱守这些规矩,更何况她如今正心急?她忙忙起身道:“世子无事不会特地派亲信前来,不知是不是有要紧大事要告sù

我们。这会子卢妈又不在,叫别的婆子去,我还信不过呢。我自己去问就好,光天花日的,众目睽睽,能有什么事?”说着抬腿就出去了,柳绿连忙跟上。张氏阻止不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赵琇匆匆赶到前院外书房,墨池等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连口茶都没得喝,见她来了,快步上前行了礼:“小的见过赵大姑娘。”

“快快请起。”赵琇指了指一旁的交椅。“坐吧,可是世子让你来的?有什么要紧事么?”自己则在正座右边第一把交椅上坐了。

墨池不敢在椅上就座,只在左边最后一把交椅的脚踏上坐了半边屁股。若是换了别家侯府的千金。他才没那么小心呢,大大方方坐了左边第一个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侍候的主子是位天家贵胄,想让他对区区一个侯门千金卑躬屈膝,绝不可能!只有建南侯府的大姑娘,才有这个体面。

他恭恭敬敬地回答赵琇的话:“是世子派小的前来给赵大姑娘送信。来之前,小的并不曾听闻有什么要紧大事。”说着他就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奉上。

柳绿上前接了信,立kè

转到赵琇手里。赵琇马上拆信来看了,先是迅速扫一眼全信。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高桢在信里说的都不过是日常琐碎罢了。赵琇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好笑。高桢为了封平常的信,就派亲信小厮做邮差。而她呢?明明只是普通的信件往来。居然会以为是有大事发生了。慌慌张张跑出来问,真是太不淡定了!一会儿要怎么向祖母张氏解释才好?

赵琇苦笑了下,才低头细细看信。柳绿见墨池额头低汗,衣领隐有湿意,嘴唇也干得厉害,再看书房里没有茶杯,便知dào

下人不曾奉茶。

因赵琇下令,家中青壮男仆。但凡不是身处走不开的职位的,都要聚集起来去修水利设施。赵玮不在家。外书房里除了日常打扫就没别的差事了,而打扫这种活,又用不着天天干,因此外书房里侍候的书僮是最先被抽调出去的。结果今日墨池在外书房等了这么久,连个奉茶的人都没有。柳绿担心怠慢了王府世子的使者,太过失礼了,连忙转身到旁边的茶房,倒了碗茶来,放到墨池手边。

墨池双眼一亮,赶路赶了半日,太阳又晒,他早就渴得不行了。只是当着赵家大姑娘的面,不可以失了礼数罢了。赵家这丫头着实有眼色!他连忙笑着冲柳绿作了个揖,小声说:“多谢姐姐。”就端起茶碗喝了大半碗去,又求她:“好姐姐,烦请你再给我倒一碗茶来。”

柳绿小脸一红,哪个是他姐姐?明明看上去,一张脸比她要老得多了!不过她还是转身去取了茶壶,整个提来放到他面前,由得他自己倒去。墨池笑得更欢了,起身向柳绿鞠了一躬,柳绿连忙躲开,又跑回赵琇身后去侍立。

赵琇压根儿就没留意到他俩之间的互动,她细细将信读了两遍,心里不由得有些酸楚,又有些埋怨。

高桢还真没什么要紧事,他是在嘉定等了两日,不见她们祖孙来,就忍不住写信来催了。他在嘉定城为她们祖孙寻了个上好的住处,离行宫也不远,却是汾阳王府的一处别业。前后三进院子,小小巧巧,还带着两个小花园,是从前太祖皇帝回嘉定祭祖时,时任汾阳王暂住着等候圣驾宣召的地方,数年前才重新翻修过。因汾阳王府人口不少,女眷尤其多,府里平日挺热闹的。当时还是汾阳侯的现任汾阳王若是想要清静一下,就会到那里小住两日,美其名曰“读书”,其实是他躲避家中妻妾、婆媳争端的一方乐土。如今他正有公务在身,也没空闲去躲清闲了,这别业赋闲,便让高桢轻而易举地借了过来。

高桢细致地在信中描述了别业的格局与景致,大约是看赵琇画速写画得多了,他也学着勾勒了两幅速写,画的分别是别业中两处小花园的景致。这座别业与红香坞大不相同,本是为了避暑、纳凉而改建的,因此院子里种了许多翠竹,还有小桥流水,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十分雅致。如今天气日渐入夏,一天比一天热,住进这种地方,一定会很凉快吧?

赵琇一想到这点,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不过高桢特地打发心腹送信来奉贤,自然不可能只在信中描写房屋景致而已,他还说了些最新的时闻,比如赵玮与大理寺、刑部的官员合力押送犯官入京,一路顺利,三天前已经过了徐州;又比如嘉定一带但凡是家人、亲友涉案的,许多都惶惶不可终日。有人到处打听消息、托人情,也有人砸锅卖铁地筹银子,好将家人贪墨的钱财如数归还。好为家人赎罪,但也有人无动于衷的,对外只说是亲人糊涂了,他并不知情,甚至有狠下心,公然宣bù

与跟犯事的人断绝亲缘的,众生百态。应有尽有。

高桢还说笑,如今皇帝登基不久,正为被先帝耗得差不多的国库烦恼。如果松口说一句允许以金赎罪,只怕国库立kè

就能满起来。且不说那些贪墨的官员吞了多少银子去,他们本身就出自大家大族,家底也厚着呢。有好几个还是大商人之子。根本不差钱,不过是贪心使然,才会去打修坝款的主意罢了。如今他们急需挽救自己的小命,钱反倒是其次了。就是不知dào

他们的家人是否愿意舍了家财来救他们。

赵琇看得哭笑不得,高桢在信中把各种八卦都说了一遍,却不提广平王的眼睛治得如何了,难道不知dào

对她来说,什么事更值得关注吗?不过算了。他们分开才几日?就算叶大夫是神医,也没那么快就把广平王给治好了。她还是等到了嘉定。再面对面细问高桢吧。

她将信收好,笑着对墨池说:“烦请你稍等一等,我去写回信。你是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再回嘉定,还是今日就走?”墨池忙答道:“世子吩咐了,说今日能回去,就今日回去。他在那里无事可做,正无聊呢。”

赵琇听了好笑,便吩咐柳绿:“你带他下去吃饭,好生招待。”柳绿应了一声,脸就红了,期期艾艾地想问“好生招待”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亲自去招待墨池吃饭吗?

赵琇脑子里满是回信的事,哪里注意得到她的纠结?自顾自地走了。柳绿回头看一看墨池,他还一脸无辜地笑着问:“姐姐,我该去哪里?”

柳绿啐了他一口:“哪个是你姐姐?你一看年纪就比我大!”又觉得自己无礼,脸更红了。

墨池笑了:“好啊,妹妹。”

柳绿瞪大了双眼,他却仍旧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就泄了气:“跟我来吧。”领着墨池下去吃饭不提。

赵琇回了房,就立kè

开了文具盒去写回信。写着写着,张氏过来了:“世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要紧事么?”

赵琇连忙把吸墨纸往自己的回信上一盖,起身笑道:“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说了哥哥三日前已过了徐州,一路平安。”

张氏连忙念了声佛:“那可太好了。他们走得够快的,比咱们南下时要快得多了,这才出发几日?竟然已经过了徐州。”又掐指算了算,“照这个脚程来看,今日只怕能到济宁了吧?”

赵琇点头:“应该差不多了。世子在信中还说了,已经帮我们借到了住的地方,是汾阳王府的一处别业,平日汾阳王消暑时用的。如今他有差事在身,没这个闲情了,正好空出别业给我们借住。听说那别业里头种满了翠竹,夏天住着最凉快了。世子还画了画儿呢。”她将信中附的两张速写拿给张氏看。

张氏见了笑道:“这是世子从你那里学来的,我瞧着,倒比你画得还要好些。”

赵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如今她已非吴下阿蒙,南下时高桢在船上还冒充过绘画内行,早被她拆穿了,只不过为他的面子着想,才没有挑明罢了。高桢冒充一下理论高手,又或是从纯粹的欣赏水平来看,还是可以蒙人的。但如果真刀真枪地画给人看,他那点技术比她可差远了。万幸他还是受过系统绘画训liàn

的,因此画出来的东西还能唬唬人罢了。张氏在书画上头的鉴赏能力很强,赵琇不相信她真看不出高桢的绘画水平,只是看在他身份面上说好话而已。

张氏只看了几眼那画,就放下了。赵琇怕她讨信去看,又赶紧把信里提到的那些嘉定世家八卦说了出来,张氏很快就丧失了兴趣,评论几句,就回房去了。

赵琇送她出门,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真不敢把信拿给张氏看。虽然高桢在信里说的都是寻常事,但他的用辞和语气……都带着一般朋友之间通信时不会有的亲昵。怪不得他特地派心腹充当邮差呢,这信要是落到别人手里,就是妥妥的绯闻。

赵琇心中暗暗埋怨,他为何这么不谨慎?可是埋怨之余,她心中又隐隐有一股甜蜜。

这样的心情还真是复杂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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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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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高桢已经来信催促了,赵琇回信之余,也不免想到,也许她该加快手中工作的进度了。早日赶到嘉定与广平王父子会合,也能早一日得个清静。

这两日其实还是有族人亲友跑来求见面的,就是不知dào

暗地里都打着什么主意,是来求情的,还是来巴结的?不管是哪一种,赵琇与张氏都没闲心去理会。若是跟广平王在一处,万事有他顶在前头呢,也不会有太多人来打扰她们祖孙。

赵琇很快写好了回信,把自己近日要做的事列了个清楚明白,然后赫然发xiàn

,原来事情还挺多的,这一忙活,起码也得十天半月了。想到这里,她就有些郁卒,忍不住在信中撒了两句娇,过后又觉得似乎有些过火了,拿过一张新彩笺就想要重写。可是想到高桢在信中用辞如此亲昵,自己若写得太过正经,不是很扫兴吗?她犹豫了半日,最终还是红着脸在原本的信笺上继xù

写完了信。

封好信封后,她本想立kè

拿去给墨池的,走到廊下又迟疑了。她默了一默,伸手够到廊外那株白玉兰树的花枝,从上头摘了一朵白玉兰花下来,闻了闻,觉得还挺香,就微笑着又转回房间里去了。她把花塞进了信封中,又在信尾添上了一句:“窗外白玉兰开得正香,不知君的窗外,可有同样的花香?”写完了,她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墨池立kè

起程,快马赶回了嘉定。在华灯初上时刻。高桢拿到了赵琇散发着白玉兰香气的回信。看完信后,他也有些郁卒,可是闻着白玉兰的香气。他又觉得精神起来。

嘉定行宫西苑中,并没有白玉兰花。但高桢记得,行宫的花园里头,似乎有好几株玉兰树,眼下正是开花的时候,也不知当中有没有白的?一想到赵琇的窗外就有白玉兰,若是他窗外也有一株。岂不是离她又近了些?这么想着,高桢立kè

就起身出门,亲自跑到花园里去摘花。

行宫里的侍从有些无措。不知dào

他大晚上的独个儿去花园做什么,忙忙提了灯追上。高桢却把提灯夺了过去,挥手把他们赶走了,自个儿进了花园。没过多信。他手里拿着一大枝白玉兰摇摇走回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侍从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糊里糊涂地跟着他回住处去了。

回到房间,高桢就把那枝白玉兰稍加修剪,寻了个定窑白釉的梅瓶,灌上水,把花枝插了进去,放在窗台上细细观赏。赏着赏着,还觉得不足。洗漱时要放在近前,洗澡时要放在屏风后面。洗完了还要命人将梅瓶往床边放,预备晚上看着花入睡。至于赵琇送的那一朵白玉兰,他早已用素丝帕小心包好,揣进怀里了。

晚间他去向广平王晨昏定省,才进屋,广平王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花香,不由得笑了:“我听说你夜里跑花园中折了枝玉兰回来插瓶,还细细观赏了半晌。怎的忽然有此兴致?”说着说着,儿子已经走到近前,花香竟然越发浓了,他又诧异起来:“你难不成把花随身带着?这是把花送过来了?”

高桢不由得惭愧,他居然没想到折花时多折一枝,那样就可以另送一瓶给父王赏玩了。他有些讪讪地说了实话:“方才收到赵妹妹的信,她在信中附送了儿子一朵白玉兰。儿子一时兴起,就跑去园子里折了一整枝。不过那花还在儿子屋里呢,父王闻见儿子身上有花香,是因为儿子带着赵妹妹送的那一朵。”

广平王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素日不喜这些花香熏香的,没想到今日倒有兴致。”

高桢干笑了下,连忙问候起了父王今晚的身体感觉,得知他一如既往地好,便笑着说起了赵琇在信中提到的事。

得知威尔斯商行的人有意改变往日主要从西洋运载奢侈品来大楚销售的做法,改为向广州地区的西洋商人入货,另将船队派往南洋采购香料、木材、药材、粮食等更为实用的货物,广平王只是淡淡一笑:“这样也好,对朝廷是更有益处了。往日他们卖的宝石、香水、自鸣钟、毛呢料一类的货物,也就是达官贵人、豪强富商会光顾,买回去除了炫耀,也无甚旁的好处。粮食虽然占的地方多,价钱也低一些,可南洋离得近,威尔斯家若是多买几条船,大可以多运些回大楚,还能跟朝廷打好关系。木材、香料等物,也都是皇家必需之物,他们并不吃亏。”

高桢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况且他们又不是从此不做西洋货物的生意了,不过是将利润让给了旁人,他们只做个中转罢了。不过这么一来,他们跟来到大楚的所有西洋商人都混熟了,倒还有些别的好处。这小威尔斯精明着呢,他想要做的,大概不仅仅是一个商人而已。”

广平王微笑:“他若真有那个本事,就让他试试又何妨?横竖不过是一介洋商,在大楚的地界上,他再怎样也成不了气候。倒是赵家人口少,玮哥儿有公职在身,赵老夫人又是个不管事的。你赵妹妹虽聪明,却不能时时留意小威尔斯所为。你从府里挑两个妥当人,仔细留意着,免得那小威尔斯有朝一日噬主,你赵妹妹没提防吃了亏。”

高桢立kè

答yīng

下来。

广平王又道:“若他是个老实的,万一遇到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要跟他过不去,你们也可以帮上一把。他是你赵妹妹手下得用的人,只当看在你赵妹妹面上。”

高桢高高兴兴地说:“这是自然。儿子会处置好的,父王不必担心。”

他爽快地答yīng

下,但很快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父王。赵妹妹似乎不大看好南汇港日后的前程……”赵琇连那些行情正好的南汇租房都打算卖掉了。

广平王叹了口气:“我看她未必是不看好,只不过是觉得太费事罢了。如今洋货盛行,南汇港一日比一日热闹。许多西洋商队都到那里卖货。嘉定城中,多少宗室皇亲掺了一脚?就连你汾阳王叔那样省事的人,都拗不过王妃,在南汇港附近置办了几十间小宅子,租给往来客商暂住。赵家在南汇既有洋行,也有租赁给人的房子,收入颇丰。若不是玮哥儿已经袭了爵。又得圣眷,只怕早被人盯上了。但他家可以保住手中产业,赵家六房却未免有些吃力。赵珲名下也有上百间仓库。比二房要多得多了。如今赵老夫人与你赵妹妹在老家,玮哥儿又参与堤坝案,旁人不会对赵家六房的产业做什么。但等堤坝案风声过去,他们祖孙又离了江南——你等着瞧吧。赵家六房定要出点血的。倒不如趁着如今势头好。早些把产业脱手了是正经。”

高桢道:“父王也说了,眼下洋货生意正兴旺,赵家六房是商人,怎会放过这株摇钱树?”

广平王笑笑:“你赵妹妹就舍得,只是旁人未必有她的眼光。”

高桢听了,一时不由得生出几分骄傲来。他喜欢的女孩儿,自然比别人要强。

广平王想了想,又对儿子说:“你赵妹妹素来是个极周到的人。她如今要从南汇脱身。又命人在自家田地上兴修水利,自有她的缘故。今年天气比往年要旱。时至今日,竟然没下过几场雨,天儿又热得出奇。回头你去寻你汾阳王叔说一声,提醒他记得在自家田产上修些沟渠,引河水灌溉。免得真有旱情,误了今年收成。”

高桢心知广平王有意让他与宗室中人亲近,便答yīng

了。回房间的时候,他还在想:若今年当真有旱情,等赵妹妹来了嘉定,该如何安排,才能让她祖孙的生活不受影响呢?

赵琇倒是没他想得这么长远。为了早日到嘉定去,她加快了手上工作的进行。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召集赋闲的青壮男仆,到田间地头去兴修水利设施了。卖房子的事还得慢慢进行,不能着急,免得卖贱了,吃了亏。至于水利设施,自有懂行的工匠去做指点,早早画出了设计图,看好地点,只需yào

人手齐了,就能直接动工。至于南汇那些房屋,留下两个人暂时看着就是了。守仓库这种事,跟货主商量一下,让对方自行派人负责。

赵家二房的主人是侯爷,家中下人享惯了福,哪里做得了粗重体力活?自然不免有人偷奸耍滑,寻了各种理由不奉召,有说生病了,有说摔伤了,有说家中亲人有恙,他需yào

日夜侍疾的,也有人说自己的差事重yào

,一日都不能轻离,因此没法为主人分忧。

赵琇哪有这么好骗?前一日还是好好的,家中上下一片祥和,今日忽然多了二十几个人生病——还都是下不了床的重病——又有二十几人摔伤,还有十几个人的父母或祖父母重病,五人儿女重病,简直就象是赵家仆从忽然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一日之间全都变成了老弱病残似的。

对于这种人,赵琇的手段简单粗暴:她请了几位在县里有名声的大夫来,一个一个给这些仆人以及他们的父母亲人看伤看病。真有病或受了伤的就罢了,她也不是个刻薄的主人,但那些装病撒谎的,别想她有好脸色!初犯只是扣三个月月钱,然后继xù

撵去地里干活,本来好好的差事也丢了,让给那些积极响应主人号召去挖沟的人。如果有人再犯,那就直接把人请出门去吃自己,消奴籍是不可能的,连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也不许带走,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另谋生计去——这简直就是掐住了那些仆从们的脖子。为了保住差事和自己的财产,他们只能咬牙忍了,硬着头皮干几天活,仍旧过舒服悠闲的日子去。

就这样,在赵琇大棒政策的高压下,水沟、水渠、水车、积雨水的水塘等各项设施很快就修建起来了。整个工程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同时,南汇港的房子也卖掉了十来间——租金正高的时候,赵家只稍稍放出点风声,就有好几个买家涌上来问价了。汪福来手段了得,每间是以平均五百六十两银子的高价卖出去的,比赵琇原本预计的还要多。最后只剩下几间地段格局不太好的房子,慢慢放着卖,倒也不愁没人接手。

家中诸事已料理妥当。赵琇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便与祖母张氏收拾了行李,交代王双福看家,带了赵游与汪福来,坐船往嘉定进发,跟广平王与高桢会合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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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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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陪张氏坐船沿着河道前行。江南河网密布,这样的景色她其实从小就看惯了,可是在京城住了两年,如今再见,倒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想想京城虽然繁华,但住起来还真未必有江南舒适称心呢。不过是为了种种原因,不得已搬回去住罢了。这次南下后回了京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才会有机会再回家乡了。这么一想,赵琇就不由得有些惆怅,每日都要坐在舱房窗前,盯着窗外的河景细看。

张氏起初还没这个兴致,听她说完缘由后,也犯了思乡之情。跟赵琇相比,她离开家乡的时日更长,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是很适应京城的生活,只会比孙女更想念在江南的日子。她开始长吁短叹,也命人搬了椅子放在窗前,每日坐在那里,赏赏河景,看看家乡人的诗词文集,也拿起久别多时的画笔,画一画这熟悉的水乡。偶然停靠在哪个港湾,还要命人上岸去买些特产,甚至是亲自去逛一逛。这么拖着,行程又慢了下来。

赵琇虽然也对沿途的人文景致很有兴趣,但她没有张氏那么多愁善感。每个港湾村镇卖的特产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毕竟这些地方离奉贤又不是很远,从前她们祖孙也不是没来过。陪张氏逛了两回,她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汪福来了,自己躲在船上,乐得清闲。这时候已近五月,天气越发热了,今年的太阳又格外猛。气温特别高,她才不要冒着中暑的危险跑上岸去晒太阳呢。

有时候赵游会过来跟她说说话。

家常话且不提,关于将来赵游在京城会负责什么事务。也早就谈过了。赵游最近吞吞吐吐想要问的话,其实外六房的赵沥托他来打听的。他俩陪着张氏与赵琇去了一趟杭州,相处的时日多了,倒混得比旁人都熟悉些,交情也深了,说起话来少了许多顾忌。

赵琇命家下人等出售南汇港一带租给客商做仓库或临时居所的房子,又有传闻指。洋行的威尔斯家打算到广州与天津另起炉灶了,六房深感不安。他们在南汇的利益,大都是依靠二房与威尔斯洋行而来。要是他们都离开了。六房要怎么办?最近还有人盯上了六房的产业,赵珲等人实在是不得不防。

赵琇恍然,原来自家的商业决定对六房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她之前竟一时没想到。只因六房上下向来精明干练。从前没有二房撑腰。也把生意越做越大了,甚至还不大买二房的账。没想到他们也会有倚仗二房这么深的时候。

她想了想,就对赵游说:“因今年天旱,我又烦了年年重修水利,所以索性今年命人修一次坚固些的,省得日后年年翻工了。如今我们二房地头的水利修完了,族中几房鳏寡孤独的人家,我也叫人替他们修了。再有海边那片堤坝。我们家也是出钱出力的。这两笔支出加起来不小,卖了南汇的房子。正好补上。再说,眼下南汇房价正是最高的时候,将来再升也是有限的。港口就这么大,又有别的港口竞争,万一将来房价降下来了,我们错过了最佳出手时机,岂不是可惜?我们家在南汇的房子并不多,每年挣个千把银子,卖了也不可惜。若有多余的钱,回京城后多买几处房舍,预备举子上京考会试时出租,又或是租给外地的官员、客商,租金收入能比在南汇高五六倍呢,不是比这一年千把两银子更划算?”

赵游明白了:“那……六房若想要继xù

在南汇出租房子……”

赵琇笑笑:“这是他们自己的事,问我做什么?若是怕被人盯上,可以适当卖掉些,又或是跟官府打声招呼。”

赵游小心地说:“就怕对方来头太大,官府也不管用。”

“咱们家与汾阳王府还有些交情,过几日你给珲大哥带个话,让他带着嫂子过来看望祖母与我,我好带嫂子去王府给太妃请个安。后面的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赵游眼中一亮,笑道:“是,姑姑放心,侄儿会告sù

沥哥儿的。”

赵琇看着他,放柔了表情:“你在家里处境也不容易,跟六房的人交好,日后在家也好过些。有些消息不需yào

一次过全都告sù

他们,一点一点地透露就好了。比如洋行的事,其实是小威尔斯自己的主意。我觉得不会影响我的利益,反而得利更高,就由得他去了。他只是想要把摊子铺得大一点,并不是要结束南汇的生意,你让沥哥儿别担心。”

赵游连忙应下,又与赵琇说了一会儿话,便回自己的船上去了。他还得斟酌一下,看如何写信告sù

赵沥,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呢。

赵琇一行走得再慢,三日也走到嘉定了。还未上岸,她在甲板上就老远看见高桢骑马候在码头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赵家人现在今非昔比,一些规矩也该讲究起来。赵家人靠了岸后,赵游就快速上岸,先去与高桢见礼。汪福来带人撑开围帐,在广平王府的人手配合下,将码头清空了一小块地方,方才禀报张氏,请她与赵琇移步。

高桢下马进了围帐之内,高高兴兴地给张氏行了礼:“赵老夫人一路安好?这几日在路上可顺利?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我原以为你们前日就能到了。”嘴里问着,眼睛却往赵琇瞟过去。赵琇微微一笑,又忍住了。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路上很顺利,没遇到什么事,原是我贪玩儿,每到一地总爱上岸去逛逛,想着这回不逛,还不知dào

要过几年才能再来了。没想到就耽误了行程。让世子久等了,老身实在过意不去。”

高桢放下了心,怎么也不会让张氏自责的:“您老人家言重了,其实多逛逛也好。江南水乡景致,本就十分吸引人。若不是我不得闲,也要去逛的。”说完了这句,他总算可以跟赵琇搭话了:“赵妹妹也去逛了么?不知近日可有新作?”

赵琇看了他一眼:“画是画了几幅,不过是随兴之作,不值一题。世子若有兴趣,改日闲了,就过来看看吧?”

高桢高兴极了:“我一定来!”

寒暄完了,码头上不是说话的地方,高桢连忙送了赵琇与张氏上轿,然后翻身上马,领着他们一行人往住处去了。

他给赵琇祖孙寻的汾阳王府别业,离嘉定行宫不是很远,而且比较靠近西苑一方,距离大约是三里左右,骑马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走路也不过一两刻钟。虽然比不上红香坞与西湖边那处大园子的方便,但已是他能找到最合适的住处了。

那别业有个雅名叫“翠庐”,来源于宅中遍布的森森翠竹。这宅子虽说是三进,其实并不是十分规整的四合院。大门进去是前院,倒是寻常的厅堂,正屋三间,但厅堂之后,却是位于东南、西北两个方位的两个院子,院中都有花木湖石,后头的院子还有小桥流水,两院之间以月洞门相连,彼此相互独立。两处院子西边,还有一长排的房屋,作仆从下处以及厨房等用处。后院与这排房屋有小门相通,可以通往后门。住在此处的人,不必经过前头院子,就能到外面去。

高桢事先领着人来做过预备工作,因此他非常热情地给张氏与赵琇提建议:“中间的院子花木繁盛,还有许多湖石,形态各异,十分可爱。老夫人在杭州园子里时,不是很喜欢那里的湖石么?不如就住在这里吧?这里虽然只有一座两层小楼,但您老人家带着丫头,也够住了。如今天气又热,住在楼上要凉快些。妹妹就索性住到后头院子里去,那儿有小桥流水,竹子也多。我上回听说妹妹正想学画竹,这岂不是个就近观竹的好机会?”

赵琇怀疑地盯着他,张氏却深信高桢的提议十分恰当,高高兴兴地答yīng

了。

其实,她会答yīng

得这么爽快,也是因为她亲眼看到了这处宅子的不足之处:每个院子都有房屋可以住人,但屋子都太小了,主屋只有一处卧室。她要是坚持让孙女与她同住,就要委屈孩子了。明明有房子,何必让孙女睡躺椅?

这是当然的,汾阳王重修此宅,是为了躲清静来的,连王妃都不带。不管哪个院子,他爱住哪个就住哪个,可没打算带着谁过来。

赵琇就这么住进了后头的院子。那里种满了各色竹子,有清澈的溪流,也不知是打哪里引来的活水,还有小巧的桥,以及别致的凉亭。同样是两层小楼,这座楼的一楼檐廊却格外宽敞,借着竹荫,她可以在廊下摆开画案,一边练画,一边享shòu

着徐徐清风。不用跟张氏住在一处,相隔还有些距离,就意味着她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多做点自己爱做的事了。

不过,高桢悄声跟她说的是什么话?有空时可以带她出去逛街?

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么?从前未上京时,她可是经常上街去的。嘉定的街道也不是没逛过。

不过……高桢似乎描述得很吸引人。也许,嘉定在这两年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很值得她亲身去看一看?

高桢看出她心动了,连忙进一步劝她:“过几日就是端午了,嘉定城有龙舟大会,还有祈雨大典。届时全城人都会去观看此等盛事。赵妹妹不想去开开眼界么?”

赵琇挑挑眉,歪头看了他一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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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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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卖了个关子,也不说答不答yīng

跟高桢出去,只是笑而不语,转身去帮祖母张氏整理行李了。

高桢如今也算是吃到被卖关子的苦头了,奈何他之前吊过赵琇的胃口,腰杆子硬不起来,只好咽下了自作自受的苦水。

赵琇也不知自己会在嘉定住多久,但老家奉贤离得不远,又有六房的货船定期来往两地,她便只带了夏秋两季需yào

用到的东西过来。天气热,衣裳被褥都薄,不过半天就都收拾好了。在新居所歇了一晚,第二日她就去探望广平王。

张氏本来也要去的,只是高桢一大早过来接人时劝她:“父王这两日身体有些不适,兴许是中暑了。他比您年轻多了,尚且如此,您老人家若真在太阳底下跑这一回,万一也中暑了,岂不是让父王不安么?还是等改日天气凉快了再见,也不迟。其实两家常来常往的,不到二十天前,您才跟父王分别,也用不着如此客气。让赵妹妹替您问一声好就是。就算是赵妹妹,我也不敢让她晒着了,包管一路平安把她给您送回来。”

张氏想想也是。其实她前几日兴头上来,总爱到岸上去逛那些水乡村镇,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安顿下来了,就有些后遗症。食欲不振,头晕眼花,还有些犯恶心。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中暑了,早起已经吃了丸药,但还是有些懒懒的。若不是广平王对她来说是救命大恩人,她都不想出门了。但既然广平王如此关心她的身体。她自然也愿意接受对方的好意。赵琇很得广平王喜爱,作为代表前去问候,是再恰当不过的了。总不能她们祖孙到了嘉定。却全都不去给广平王请安吧?

张氏吩咐了赵琇许多话,赵琇一一答yīng

了,耽误了足有两刻钟,方才大包小包地出了门。她带上的都是张氏准bèi

送给广平王的东西,有松江织场出的专门做夏装用的葛纱衣料四匹,有自制的夏天专用熏香,有特意寻来的好匠人制的竹风铃。还有两小坛赵家自酿的桃花酒和果酒,以及果脯。东西不值钱,却是她们祖孙的心意。

高桢一路看着赵琇命人将东西装上车。只觉得件件都是给他父王的。他忍不住走近了赵琇身后,小声问:“妹妹怎么忘了给我准bèi

礼物?”

赵琇没有回头看他,只忍下一个笑,径直上车去了。柳绿提了两个小包袱迅速跟上。

高桢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只要有赵琇在,礼物又算什么呢?他难道还要跟父王争这个?便又转愁为喜,很快翻身上马,领着赵琇马车一行,往嘉定行宫方向去了。

行宫离得不远,西苑另有门可供出入。这门虽不是正门,却也有官兵把守,若不是高桢领着。赵琇自己是进不来的。她知dào

这地方不是寻常王公贵族的府第,四处都有人值守。便也不敢太过随意了,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没有掀起车帘探头张望。马车不急不徐地走了一段路,在一处宫墙前停下。她听到高桢下马的声音,还有内侍向他行礼问好,便知dào

到地方了。

她带着柳绿下了车,微微低着头,只觉得有不少人在盯着自己看。她规规矩矩地跟在高桢身后进了那处宫门,直到进了里头院子的长廊,感觉四周似乎没人盯着了,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处院子便是广平王这些日子以来,在嘉定起居的西苑后院。前院有诸多御用物品,广平王不敢大意,不肯搬进去,只说是喜欢后院凉快,就住在这里了。此院极大,前后三进,地方十分宽敞,足够广平王父子带着侍从一起住进去。

赵琇一路吹着微风,一路跟高桢沿游廊前行。中间院子正屋是穿堂,颇为通风,院中各处又种了许多花木翠竹,绿荫森森,在夏日里分外凉爽,倒是极适合夏天起居。难得的是这样多花木的地方,院中俨然是作花园使的,地面居然十分平坦,没有什么碎石子路,没有假山曲径,也没有小桥流水,就是简简单单的十字甬道,只在四角的空地上种了许多植物而已。这对双目不便的广平王而言,无疑是个福音。他闲极无聊时,也可以自行到院子里散散步,而不用担心脚下会跘着了。

广平王在这里住着,似乎还算愉快。赵琇见到他时,他眼上蒙着一块散发出淡淡药香的白布,正坐在屋里抚琴,琴声宛转,慢慢悠悠的,别有一番意趣。没想到他如今又寻到一种新消遣了。赵琇也学过古琴,只是琴艺平平,不过还是能听出好坏的。广平王的琴艺,显然不是一般初学者的水平。

广平王很高兴赵琇来看他,对她送来的礼物更是无比欢迎,尤其最喜欢桃花酒与果酒,还要叫人去把酒湃凉了,好喝来消暑。高桢不赞同地拦下了:“父王,叶大夫说了,您暂时不能喝酒,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横竖这酒三两月的坏不了。”

广平王哂道:“你如今样样都管着我,我都不知dào

谁才是父亲,谁才是儿子了。”却笑着接受了儿子的劝诫。

赵琇关心地问起广平王的双眼医治得如何,广平王心情愉快地回答:“略微能看到一点儿灰蒙蒙的光,不象从前那般一片漆黑了。不过如今还早着呢,过两个月再看吧。”话虽如此,他原以为这辈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中了,没想到还有能看到光的一天,心情怎能不愉快?他虽嘴上说还早呢,其实心里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赵琇也为他感到高兴:“太好了!那位叶大夫真是神医!”

高桢笑道:“我心里也十分感激他,若不是他无意进京与权贵结交。我都想带他回京城王府,长年为父王效力了。如今只好滞留江南,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父王治到双目能视的地步。京城来了旨意,劝父王回京去,父王推说夏日天太热,不想出行,勉强搪塞过去了。等到秋高气爽,怕是宫中会再有人来。”

广平王微笑:“来就来,我说我想在江南多游玩些时日。皇上是不会见怪的。到时候大不了跟你皇祖母说实话就是。”

高桢对皇上,却不如他父王这么有信心,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便谈起了别的话题。赵琇知趣地说起了分别后的经lì

,包括洋行以及兴修水利诸事,广平王听得饶有兴致,还夸她有远见。又说嘉定这边也有人家开始采取措施。应对已经显露迹象的旱情,挖塘架水车蓄水自不必说,过几日的祈雨仪式也准bèi

得很盛大,不过他本人对这种事是否能凑效抱观望态度。

赵琇在广平王这儿聊了半日的天,又陪着用了午膳,等他要午休了方才告辞出来。高桢一路送她出去,路上发xiàn

跟在后头的柳绿手里只拿着一个包袱,不由得问:“这丫头是不是漏下什么东西忘了拿?”柳绿偷笑着摇头。

赵琇回头看了一眼。就嗔道:“你这个呆子!”不再说话了。

高桢隐约好象明白了什么,当即大喜。等把赵琇送上马车,一路送回翠庐,他就颇不及待地飞奔回西苑,寻到广平王起居的屋子,终于发xiàn

在自己常坐的那张圈椅里头,多了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却是一件青色葛袍,看那针线,分明就是赵琇的手笔。

他抱着那件新衣裳,傻傻地笑了。

赵琇也不理会高桢如何,次日张氏觉得身体好些了,她就陪着祖母跑了一趟汾阳王府。那地儿往年她们也来过,当时只跟现任汾阳王的母亲汾阳太妃打过交道,没想到这回连老太妃也一并见了,自然也少不了汾阳王妃。不过除了太妃性情温和,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老太妃与王妃都有些古怪脾气。老太妃是自视甚高,目下无尘,还喜欢驳儿媳妇的话;王妃则是初看还好,相处久了就发觉她面上总带着几分尖酸,最爱盯着身边侍候的妾室,随时随地向客人吐嘈她们的毛病。

赵琇与张氏可没兴趣卷进汾阳王府内部的婆媳矛盾与妻妾矛盾,依礼道过谢后,就没再上门了,只是打发人去送些东西,以表示敬意而已。直到赵珲夫妻来了嘉定,赵琇才遵守诺言,打听到汾阳太妃要去看龙舟大会,便陪着张氏,带上赵珲夫妻一同出席,然后寻了个机会,让赵珲夫妻拜见了太妃,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汾阳太妃不是个重利之人,赵珲之妻又斯斯文文的,十分有眼色,颇合她眼缘。她特地下了帖子请赵珲之妻陪着去烧香礼佛,叫外人见了,他们自然就会收敛。

此事了结后,赵琇就安心陪着张氏在嘉定住下,偶尔出门游玩一番。广平王那边一直在治眼睛,不欲多见外人,张氏也就是去探望过一回罢了。日子平静地慢慢过去,等到赵琇从高桢处得知,赵玮已经回到京中,开始参与堤坝案的审理,每日十分忙碌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底。盛夏的天气,似乎一日比一日热,天上半点雨都不见落下。奉贤那边已有信来,说已经用水车送了些水进挖好的水塘中,方便周围田地灌溉取用,只是河流水位下降,水塘中的水量不多,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今年地里的收成是注定了要减产了。

赵琇只能传令回去,命家人找六房帮忙,设法从外地购粮,以免闹起饥荒。但她心里还是发愁的,赵家家大业大,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寻常的百姓怎么办?

正发着愁,六月初一那日忽然就下起了大雨,又有大风。赵琇在翠庐住着,虽觉得狼狈,心里还挺高兴的,觉得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会有旱情了。没想到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她坐起身来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到外面气死风灯晃来晃去,似乎又刮起了很大的风,还把窗页都吹开了,啪啪作响,雨倒是停了。

她扬声叫:“柳绿?”不一会儿,柳绿苍白着脸跑了进来:“姑娘,是世子过来了。”赵琇不解:“现在?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从海边传来的信。”柳绿声音都在颤抖,“海水发了大潮,说浪头足有两丈高呢,岸边好多地方都淹了!”

赵琇大惊。(未完待续……)

PS:终于写到这个情节了,其实之前一直在铺垫。

又:写完后发xiàn

有些疏忽之处,又做了点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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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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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丈高的海浪!那不是足有六米多了吗?这根本就是海啸了吧?嘉定城离海边才多远?地势还那么低!

赵琇的手都是颤抖的,她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起身,连头发都顾不上梳,还是睡觉时那松松的两条麻花辫。但她已经顾不上了,冲到门边打开门,高桢就站在外面廊下,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防水料子做的斗篷,已经被风吹得歪了。

“赵妹妹!”高桢一步跨进屋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别慌,看你面色这样白。”

赵琇颤抖着声音说:“我怎能不慌?海潮足有两丈高呢!就这么冲上岸来,有多少人能逃得过去?”也许她也逃不过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把高桢往外推:“你在做什么?你跟王爷身份不一般,有事别人自然是护着你们先走的。你不赶紧骑快马离了这里,还跑来找我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高桢镇定地说:“赵妹妹忘了?嘉定的海坝筑得比别处都坚固,足有三丈高呢,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赵琇怔了怔,这才想起了海傍大坝这回事。嘉定是皇室原籍,皇帝、朝廷和宗亲都盯着工程,修的堤坝自然没人敢偷工减料。她不知dào

大坝到底有多高,但要是真有三丈的话,那海浪应该不会真的淹上岸来。

只是她还有些担心:“柳绿刚才说……”

“柳绿说的只是传言。”高桢安抚她说,“现在知府衙门的人都赶过去查看是怎么回事了。所谓两丈高的浪头。只是从远处看过去的目测,实jì

上可能并没那么高。堤坝有些地段因地势之故,比别处要矮一些。却也至少有两丈。浪头打在坝身上,有不少海水漫到了岸上,兴许会淹没部分田地。但嘉定大坝往内陆一里之内都不许建屋住人,海水也没有漫进城中来,事情应该还不到糟糕的地步。”

赵琇总算镇定些了,可嘉定的情况还不算糟,不代表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她忽然想起了奉贤与南汇:“奉贤的堤坝修得早。应该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可是南汇新任县令上任迟,工程才开始两个月。堤坝才加固了一半,听说做工的人很多都住在工地上……”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高桢镇定地安抚她:“那里未必也有潮灾,在消息来之前,你先别担忧。先收拾些衣服细软。和你祖母一道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行宫避一避。行宫的听风阁是嘉定地势最高的地方。也十分坚固。若海水果真冲入城中,那里比翠庐要安全些。我父王已经先一步挪过去了,我是特地来接你们的。”

赵琇点点头,回头招呼脸色略微没那么苍白的柳绿,跟她一块儿收拾东西,只拣了几件方便行动的棉麻常服,大衣裳礼服、华丽长裙之类的就算了,首饰全都倒进一个匣子里。再拿些碎银子,方便零用。正好赵琇这些天时不时应高桢邀请。四处游玩,为了带东西方便,就做了两个简易版的背包,此时就用上了。衣服细软什么的胡乱往背包里塞,赵琇还将屋里多宝格上的点心匣子也捎上了,各种成药也没漏下。收拾行李的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赵琇已换上了方便走路的布鞋,背着背包准bèi

出门。

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开始夹杂着雨丝倾泄而下。柳绿身后背了个背包,身前绑着自己的小包袱,艰难地撑起一把油纸伞,想要替赵琇遮风挡雨。没想到才出门,伞就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差点儿把她也带跑了。她稍一用力,伞面便直接撕裂开来,吓得她大声尖叫。

高桢在风中大喊:“伞没用!去换斗笠!”说着就掀开身上的斗篷,罩在赵琇头上,搂着她就要往外走:“快点,老夫人一定等急了。”

赵琇冷不妨被他护在身下,定了定神,觉得方才从四面八方向她脸上、眼睛袭来的风雨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的斗篷下面意wài

地温暖,给人无比的安全感。她抬头跟他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由得他搂住自己往院门方向走。

风很大,雨也越来越大,在这样的风雨中前行,似乎十分艰难。可赵琇一点都不害pà

,她知dào

,在身边有个可靠的男人,会护住她不受风雨侵袭。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张氏屋里。张氏也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多罩了件夹的半臂,面色惨白。丫头们围在她四周,也都纷纷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想必里头也打包了一些要紧行李。丫头们都是半夜被紧急叫醒的,除去值夜的人,大部分人连头发都没梳好,就随便拿发带束成了发辫,个个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

高桢护着赵琇进门,所有人看到都大大松了口气。张氏连忙起身拉住孙女上下打量:“没事吧?可吓着了?别怕,王爷和世子都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这翠庐地势低,房屋又不甚牢靠,因此王爷特地派世子来接我们去安全的地方暂避呢。”

赵琇点点头,回头看高桢。高桢左右望望:“人想必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翠庐本有人看房子,你们不必担忧行李。”他自嘲地笑笑,“若是此处未受风雨摧残,行李自然也不会有事。”若是情况相反,那担心也没什么用了。此时重yào

的是尽快离开,行李又能算什么?

柳绿这时候才顶着个竹笠东倒西歪地进门,她倒是没忘给赵琇也捎来了一顶。

大半夜的,翠庐外灯火通明。赵游与汪福来带着所有随行人员,提着不停乱晃的气死风灯,已准bèi

妥当了。这两位也是匆忙间不曾梳洗,赵游连梳头的时间都没有。随手拿支笔盘了个发髻,衣袍之下,穿的还是睡觉时的阔脚裤。

赵家祖孙连主带仆。上了马车就走。行宫西苑本就离翠庐不远,虽说他们人多,正常情况一刻钟也能到了,可是今夜却不太顺利。离行宫越近,路上的马车就越多,个个都跟他们情况类似。一瞧马车檐下挂的灯笼,好几家都是宗室。高桢少不得过去打声招呼。问了才知dào

,都是得了消息,匆忙逃出家来的。大家都知dào

行宫里有高楼。便都想去那里避一避。毕竟大家都姓高,而嘉定行宫则是高家的老祖宅扩建而成。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进去。

这些人知dào

去往高处躲避,还算是好的,头疼的不过是行宫总管罢了。高桢只要推说做不了主。他们父子是得了皇帝恩旨才敢入住行宫。旁人也不会跟他一个晚辈为难。更棘手的,是另外几家宗室,据说闹着要从西门出城,在西城门处跟守门的官兵吵起来了。

他们只知dào

海水是从海边漫上来的,出了嘉定城往西走,越往西,离海边就越远,他们就越安全。所以闹着一定要在此时出城。守城门的官兵却不敢造次,照规矩。时辰未到,城门是开不得的。如今知府带着人跑海边去看情况了,他们得不到知府的允许,不敢轻动。更怕这城门一开,就压不住了。宗室们跑了,百姓难道会老实待在城里?万一造成混乱,他们可是要担干系的。此时城中还未见水淹街道的情形,他们只会觉得这些宗室在捣乱,并不觉得逃出城去是件多么迫切的事情。

高桢听得眉头紧皱,这种时候,急需一个领头的人来做主。否则宗室带头冲击城门,迟早要闹出乱子来。他环顾四周,想要找汾阳王——此君是嘉定宗室中身份最高之人,有他出面,旁人应当会给些面子。

谁知汾阳王此时并不在城中。因堤坝案发,又有好几处堤坝城要重修,他带着几名官员往川沙去了。倒是在西城门闹事的人当中,有他家老太妃和王妃在,另外还有几个亲戚。汾阳太妃反而没动,仍旧坐镇王府之中,连避都不打算避一下。

与婆婆、儿媳妇相比,汾阳王妃这份镇定的气度,着实令人佩服。可是佩服归佩服,赵琇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张氏也道:“是呀,王府地势并不高,万一潮水真的来了……那可是两丈高的大浪!”

赵琇忽然心下一动:“这两丈高的大浪,是在哪里看到的?如果是在岸边,且不说堤坝会把它拦下,就算真的漫上了岸,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高度吧?肯定会越来越低的。一般的楼房,两层楼往上也有两丈了。江南多盖小楼,若是不逃,躲到三楼或是二楼楼顶上,应该可以逃生,就是不知dào

楼房是否足够坚固。”

翠庐的楼房自然比不上行宫的坚固。往行宫里躲避,确实要安全许多。

赵琇正寻思间,道路渐得疏通,各家马车又继xù

前行往行宫去了。行宫总管不敢轻易往人入内,最后还是高桢说了请,让众人入西苑去了。虽然听风阁是在行宫正苑中,但西苑也有几处楼房。众人各自择地入住,且对付一晚上。这些宗室贵人们尚且上不了听风阁,张氏怕受人嫉恨,便也不肯去。赵琇拗她不过,只得跟高桢说了,祖孙俩在高桢引领下,去了广平王平日所住后院里的一座楼房。

下半夜里,没人睡得着。赵琇看着窗外摇晃不休的树影,听着狂风暴雨的声音,直至天明。

天亮后,海水退了。各处的最新消息也纷纷报到行宫来。

嘉定、吴淞、川沙等地,因堤坝高大坚固,受损尚轻,却也有五六百人丧生。

柘林八、九团处,完全依靠旧堤抵挡海潮,海水直漫入数里地,农田全数淹没,有两个村子被淹了,初步统计可能有上千人遇难。

南汇港口数百艘船受牵连,码头附近上千房屋被淹,死亡人数也有近千人。奉贤受灾情况略好些,新修的堤坝还算坚固,只有海岸附近有数十人没来得及逃走。最可怕的,却是崇明一直没有消息。官府已经派人出海上岛,探明情况了。

赵琇听着高桢带来的消息,久久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PS:一直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写这一段。其实跟历史上的这场潮灾造成的后果相比,现在的结果真的已经很好了,当时死了十几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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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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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初四,各地关于灾情的更准确消息进一步传来。

崇明没有建高大堤坝,受灾惨重。海啸是在半夜来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梦乡之中,潮水过后,岛上居民只剩下不到两成的活口,不少人还受了伤。房屋已经没有一间可住了,即使是石砌的,屋中的一切也都被海水冲毁,徒留一片狼籍。官府已下令,命官兵坐船上岛,将所有尸首尽快就地掩埋,以免天气潮湿炎热,会生瘟疫。至于伤者与幸存之人,则统一被运回大陆安置。等情况安稳下来,再提重建之事。

其他各地的死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上海府辖下各地,受潮灾影响,共有八千余人不幸遇难,伤者过万,房屋受损、倒塌不计其数,农田被淹、农作物全毁就更不必说了。如果不是海傍大坝还算给力,死的人也许会更多,海水还有可能直接冲进大城镇中,造成更大的损失。

繁华的南汇港在此次潮灾中,损失也十分惨重。因南汇的堤坝只修好了一半,其他大部分都要靠旧堤抵挡海浪,还有一部分地段是刚刚扒开了破损的旧堤,还未补上新的,就被海水直接冲塌了。工地上就地留宿的工匠、民伕死伤殆尽,附近码头沉了许多船,除去住在低洼地带的民众外,遇难者中还有不少外地的客商与西洋商队的人。房屋浸水后,货物被浸泡毁坏,更有无数商家欲哭无泪。

赵家上下的损失也很大,且不说二房还有十来间出租用的小院子尚未出手。价值高达数千两银子,威尔斯商行的船队刚刚从南洋运来的几船粮食、香料和木材,全都泡了水。半年的利润就这么没有了。小威尔斯夫妻刚去了南京,倒是逃过大劫,可他们从英国带来的一个侍女和一个船队的二副死了,还有一位船长在逃命时摔断了腿。至于六房那些房子,足有过半被海水泡过,货物多半不能用了,自家的货没话可说。别家的货只怕还要扯皮。六房购置这部分产业时花出去的银子,还未曾回本,现在还不知dào

要到哪里去哭。

奉贤那边的田地。受影响也不轻。托新修堤坝的福,赵氏一族在海岸附近的田地保住了,只有几家佃户遇难。但会造成损失的不仅仅是海啸,海啸来前的大风大雨吹倒了不少作物。半夜随台风而来的大雨更是造成了全县农田浸水。今秋的收成是彻底毁了。幸好赵琇之前一力主张要在田地上挖沟挖塘,虽然当时是为了蓄水灌溉,如今却误打误撞地成了疏导雨水的好工具,干涸的河床也及时将雨水排走,没有令积水漫入村镇中,造成更大的损失。

王双福沾满泪痕的信送到嘉定,赵琇看着,心里满不是滋味的。一直以来。她都过得很顺利。前几年奉贤闹涝灾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应对得不错。没想到那不过是小意思罢了。眼下这等情况,才真zhèng

棘手。她在回信中,除了吩咐王双福做好灾后的善后工作,死伤者抚恤,消毒防疫,赠粥施药,协助重建……似乎就不知dào

还有什么可做的了?二房对于族人、佃户与奴仆负有责任,也可以为本地乡亲尽一份力,但真zhèng

困难的局面,并不在奉贤。

嘉定城受灾轻微,原本四散逃窜的城中百姓已经纷纷返回家中,想办法去探听住在灾区的亲友情况。那些闹着要出城的宗室与富户,据说都往苏州去了,正观望着上海府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回来。避入嘉定行宫的宗室,也都各回各府,有人也打算暂时避到内陆更安全的地方。汾阳王心系亲人,初二从川沙赶回来,得知祖母与妻子的作为,气得当场摔了斗笠,倒是对他母亲更加敬重孝顺了。

广平王已经离开了听风阁,重回原本的住处。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很想要去做点什么。可他如今不过是个稍微能看到点微光的瞎子,自己还离不开别人的帮zhù

呢,能做什么呢?到了现场,也是给人添乱。他只能按捺住自己,转而吩咐王府属官与亲卫队前去参与救灾工作。

但他们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谁也不愿意冒风险,天知dào

海水还会不会再来一回?况且受灾的地区情况一定很糟糕,还有发生瘟疫的危险,他们实在不想去受苦。不过当着广平王的面,他们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就声称是奉旨侍奉广平王,不敢轻离职守,又说上海知府会负责一切的。广平王听得无奈,却也知dào

不情愿的人,强逼了他去做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有可能给本地官府添乱,便不再提了。

上海如今这位新上任不到两年的知府,原是朝廷精挑细选而来的,无论家世、声望、能力和经验,都是上上之选,做官也很廉洁,更对朝廷忠心耿耿,绝不是会谋逆的那种人,还与颖王势力、上海本地世家望族全无关系,保证了独立性。放他在龙兴之地做父母官,皇帝与朝廷上下都很放心。可这位知府的独立性大概是太好了,跟本地势力完全说不上话,上任之后就一直受到他们的牵制,又未能寻得帮手,因此诸事不得顺心。堤坝案发,将桎梏他的力量打掉了一半,剩下一半不是忙着为亲友说情疏通,就是躲起来避嫌,反而让他有了施展的空间。

自海啸发生,这位知府的表现就十分突出。不畏艰险,做出的决定也很及时。掩埋尸体、消毒防瘟、组织医员医治伤者、搭建临时居所、统一安置灾民、统计损失情况等等,想得很周到。他还命手下属官差役加强了巡逻,以免有人混水摸鱼,破坏治安,并命人在海边用最快速度搭起了望塔,全天候轮班值守,若是再次有大潮袭来,了望塔上的值勤人员可以第一时间发出警报,通知百姓到高处躲避。

有这样一位给力的知府在,其他官员也都还算老实,广平王觉得,自己大概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他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知dào

的最新情况用八百里加急送回京中,报给皇帝知dào

,请求对方尽快出台政策善后,救助灾民。

他曾经多次对高桢与赵琇叹息:“我以往总觉得自己还算有用,如今才知dào

,我不过是个废物罢了。灾难来临时,除了让自己躲好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什么都做不了。”

高桢不赞同地道:“父王觉得自己没用,难道是因为不能亲往受灾之地帮忙么?父王能做的事,并不在安抚灾民、指导重建这样的琐事上。您上书皇上,说动他尽快下旨救助灾民,就是帮了大忙了。否则天知dào

朝廷里那些官员要扯皮多久,才会有赈灾的粮食与银子下来?”

广平王苦笑着摇摇头:“嘉定又不是寻常地方,朝廷官员哪个敢在这时候扯皮?我能帮上的忙,不过是让消息能早一步送到京城,皇上下的旨意,也能早一日到嘉定罢了,实在是微乎其微。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知dào

你是个孝顺孩子,但再孝顺也不能睁眼说瞎话。”

高桢欲言又止,赵琇便柔声说:“王爷不必难过,您的能力经验都比一般人强,之所以有心无力,都是因为您双目不便之故。只要您尽快把眼睛治好了,想做什么不行呢?”

广平王听得笑了:“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你说得对,我应该更好好治眼睛才对。”

治眼的事却暂时需yào

拖延一下,因为叶大夫心系灾民,很想要去出一份力。若换了是别的权贵,大概会将他扣下不许离开,但广平王却不是这样的人。难得他身边有人肯去为灾民做点事,他当然不会阻拦。因此叶大夫留下了十天份量的药,背着药箱,带着僮儿跑了。高桢拦不住,只能派笔山一路跟随,一方面是给叶大夫做个保镖兼帮手,另一方面也是要看住他、提醒他,免得他十天后忙得昏头,忘了赶回行宫为广平王复诊。

广平王坐困行宫之中,为了不给人添麻烦,也不说要出去的话,更无心寻什么消遣。他每日都要派儿子高桢出去打探外界的情况,也会特地叫人请赵琇过来,向她询问赵家产业的情形。这是在借助赵家的耳目,打探民间受灾的严重程度。赵琇完全没有隐瞒,凡是知dào

的事都跟他说了。他听到情况不严重的好消息就开心,听说何处受灾严重就觉得难过,心情起伏不定,晚间睡眠也受到了影响。

赵琇私下寻高桢说:“这样下去不行。得给王爷找点事情做做。”

高桢发愁:“有什么可做的呢?我也不希望父王再忧心下去。可我虽是亲王世子,却没个官职在身,也不好干涉地方政务。我如今四处寻人打听消息,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知府衙门那边虽没说什么,心里却不知是如何想的。我不敢十分打扰了他们,免得耽误了他们的正事。”

赵琇想了想:“如今潮灾算是过去了吧?这几天都算是风平浪静的,死者都掩埋了,伤者也都得到了治疗,也没听说有瘟疫发生,情况算是稳定的。我想接下来的重点,大概就是求助灾民生活,以及灾区重建了。虽然不清楚朝廷的赈灾款几时能下来,但你我心里清楚,那笔钱是不够用的。我们是不是想些法子,帮忙弄些粮食、被褥、药材之类的,或是筹集善款,帮zhù

灾民重建家园?能做的事情还很多呢。”

高桢双眼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但他转瞬表情一变:“就怕犯了忌讳。”

赵琇笑笑:“又不一定要以王爷的名义去办,犯什么忌讳?王爷素来不好虚名,只要能出一份力,大概不会介yì

做个幕后之人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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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慈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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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有这个念头并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自从海啸过后,各地受灾情况传来,她想起了现代社会面对同类事件的反应,就觉得应该为救灾重建出一份力。至少,得捐点儿款吧?

虽然赵家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但比起一般灾民,并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全家上下依然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随手拿出几千两银子都不是问题。当然,做慈善不是这么个做法的,得有个周全的章程,不是说有钱人只要拿钱出来就行。没有可靠的执行人,最后赵家很可能会落得个“花了钱却便宜了贪心的人,真zhèng

需yào

帮zhù

的人一点都没沾到光”的结局,那就太傻了。

在这古代社会里,她不指望能象现代那样有大型的慈善机构,有专门的银行账号接受捐款,又或者可以往灾区寄送赈灾物资。采购些粮食用品送去是可以的,但须得找到可靠的人手,能将东西分发到灾民手中才行。可若是贸然派自家仆人去做,说不定还会给别人添乱,影响人家灾区的正常秩序。最好是事先知会过官府,得到他们的允许和配合,还得确保官府的人不会把东西与钱贪掉才行。

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在这个年代,兴许连施恩百姓这种事,都不能随便做。需得提防有人在背地里眼红使坏,栽他们一个收买人心的罪名。

考lǜ

到种种顾虑,赵琇只能先行观望,等上海知府返回衙门。再想办法跟他搭上话。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看,他应该是个挺靠谱的官员。如果把钱和物资交给他,他应该能把东西送到最需yào

它们的人手上吧?

目前上海知府还在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南汇。赵琇只能先吩咐奉贤老宅的家人,依照往年涝灾时定下的章程,尽lì

救助赵氏族人与县中百姓。赵氏族人都有经验,虽然这回受的损失又更大一些,但人命都保住了,就是万幸。

大家先帮官府的忙,把不幸遇难的死者安葬好。寻大夫为伤者治疗,给缺粮的人家送去救急的粮食,疏通水道将积水排走。抢救庄稼看能挽回多少损失,被海水冲塌的房屋、被积水泡坏的房舍,都可以陆陆续续帮zhù

重建了。还有刚修好不久的堤坝,因受了海啸冲击。也不知dào

是否有破损处。得尽快派人加固。赵氏族学也停了课,八老太爷不顾自己老迈体弱,带着族中小辈与学生们四处劝说其他大户出力,救助县中灾民。奉贤全县在县令陶澄的带领下,所有世家大户富家都出钱出人出力,自救的局面日渐形成,给上海知府省了好大的力qì

。赵氏一族,也开始被公认为是县中的望族翘楚。士绅名门。

赵琇得知家乡一切工作都进行得很顺利,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如今她又有了个新想法。如果她能说动广平王出手,兴许救助的规模还会更大一些。上海一府,既是皇室的原籍,也是赵家人的故乡。故乡遭此横祸,大家都应该尽一份力量。赵家凭着建南侯府的名头,在别处可以做个领袖,在嘉定却不好越过众多宗室出头。但如果广平王加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是为了避免皇帝再次猜忌,广平王不好为自己赢得太多民心,只能在背后出力,他能发挥的能量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建南侯府可比的。

赵琇与高桢没花什么力qì

,就说服了广平王。广平王一直希望能做点什么,如今有了机会,岂有不应之理?

他直接问赵琇:“琇姐儿打算怎么做?若只是从自家账上取一笔钱,用于救济灾民,你自个儿就能做,也用不着叫上我了。”

赵琇笑道:“王爷英明。我是觉得,只凭我一家之力,太过渺小了,能做什么事呢?就算我家财万贯,家里人也不可能让我把钱都捐出来的。但我又希望能尽可能多地帮zhù

别人,所以少不得要汇集群众的力量了。我想上海府这么大,达官贵人、世家望族都不少,哪怕每家每户只出一百两银子呢,也是好大一笔钱,买到的粮食足够受灾的民众吃了,买来的衣裳被褥也能保证他们今年不受寒风侵袭,说不定还有余力给他们建造新家呢。只是,若没个身份、地位、名望都够高的人出面,只怕未必能说服众人慷慨解囊。”

广平王略一沉吟:“也罢,我来做这个人好了。虽然我是个瞎子,大约还有几分脸面。”

高桢忙道:“父王,若是皇上那边……”

广平王伸出手阻止了他的话:“皇上不至于如此不分轻重。至于我自己,倒是无所谓那些虚名。用不着四处宣扬我做了什么,就算那些捐款的人心知肚明,他们难道还会感激我不成?万没有告sù

百姓的道理。”

赵琇眨了眨眼:“其实我觉得,王爷不一定要独个儿去做这个事儿。汾阳王也是明理之人,不如算上他如何?汾阳王太妃也很和气。我再去说服祖母好了。有您二位贵人在前,祖母再以建南郡公夫人的身份附和,应该不算出格。”

广平王听得笑了:“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竟然能想到汾阳王太妃身上。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汾阳王是一定会答yīng

的。”

汾阳王当然要答yīng

了。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会给他的名声带来大大的好处,而是因为广平王往京中送急信时,曾提过嘉定宗室们在潮灾到来之时的表现。汾阳王母子都是其中的正面典型,可汾阳王妃与老王妃就是反面例子了。此外还有许多跟守城门的官兵争吵不休、又或是闹着要躲进行宫里的宗室,皇帝肯定会生他们的气,还不知dào

要如何责罚呢。为了向皇帝求个饶,他们一定不会吝于出点小钱来弥补曾经的过错。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广平王总揽全局。也负责在背后策划。他动用自己的名帖,命世子高桢与几位属官做使者,往知府衙门、本地官员、宗室府第、皇亲贵族、世家大户等送去书信。邀请众人坐到一起商量协助救济百姓之事。他建议每家出一笔钱,也可以是粮食、药材、布料或建屋材料等物资,再由各方面选拔出几位代表来,负责分配钱财物资的使用,各家家主再从旁监督。他还迅速得到了上海知府的配合,知dào

了各灾区最急需的物资名单,并率先捐出二千两银子。购买粮食与药材,由官府派出差役用最快的速度送往灾区,分发到灾民手中。

赵琇则紧随其后。说服了祖母张氏,也捐出了一千两银子并六千斤的粮食。粮食是她出钱向六房收购的。六房如今生意做得大了,很容易就从湖广等地采购到足够的粮食。赵琇要买,他们没有二话。八折卖了。转头又再去产粮区买粮。赵琇这头捐出钱与粮食,那头又派赵游回奉贤去见赵璟与八老太爷,把族中自救救人的章程详细写下,再送回嘉定,给广平王做参考。

高桢从广平王与赵琇处得到了指示,亲自前去说服汾阳王,不到半个时辰,汾阳王府就捐出了一千八百两银子的款项。还主动将王府位于南汇的所有空置房产拿出来,给官府做临时安置灾民的场所。王府养的府医六人。也被汾阳王派到了各个灾区去救治伤员。

汾阳王太妃顾不上去接回滞留外地的婆婆与媳妇,反而下帖子请了张氏过去茶叙,商议两人要如何在嘉定的贵妇圈子里带头捐脂粉银子一事。等赵琇陪着张氏过去跟她见了面,才知dào

原来她想做的还有更多。汾阳王太妃可不想只是捐银子而已,她认为在灾难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与失去儿女的老人,都需yào

别人照顾扶养,而这种事,正是她们这些贵妇人可以帮得上忙的。她们完全可以出钱出人,弄出个跟善堂一样的机构,使这些受苦的人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还有受灾的妇人女子,若是失去了支撑家计的依靠,可以利用技艺养活自己与家人儿女。贵妇人们完全可以给她们提供工作机会,纺纱、织布、编织、浆洗……谁说除了捐钱和买下灾民为奴,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帮到他们了?

赵琇对她的想法十分赞同,张氏则是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法子。她素来觉得,救济别人,要么是给寺庙捐香油钱,让出家人去施粥赠药,念经超度亡者;要么是象家族内部互助一般,亲友间彼此援手。所有贵妇人们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力量去帮zhù

别人……她以前从未想过,不过似乎很有意义?

张氏有些心动,却又担心自己做不好。赵琇便道:“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若是怕做不来,孙女儿陪您去做如何?”她还向汾阳王太妃自荐,“我能写会算,身体也不错,能吃苦的,也不怕抛头露面。”

汾阳王太妃有些惊奇:“赵姑娘这样花一般年纪的女孩儿,原来竟有这样的胆识?”她非常欣赏赵琇,也不想追究赵琇是真心想帮忙,还是仅仅说好话而已,当即就给她分配了任务:算账。

赵琇也知dào

,汾阳王太妃不可能真叫她去抛头露面做苦力,不过会计工作也很重yào

。她立kè

就接手账务,将贵妇人们捐出的款项理得清清楚楚的。何时何人捐了钱进账,何时何人为何事支出了多少银子,也都记录得清晰详细,数字全用大写汉字,字迹端正娟秀。汾阳王太妃看了十分满yì

,当场就拍板,聘用了她这位账房。至于张氏,她只需yào

跟在太妃身边帮着摇旗呐喊就好了。

为了行事方便,赵琇每日到汾阳王府来议事,早出晚归,看着汾阳王太妃接待一位又一位的贵妇人,高兴的,沮丧的,愤nù

的,怨怼的,什么样情绪反应的人都有。但无论对方是什么态度,离开汾阳王府时,都必定会留下一笔银子,嘴上还要说这是她的荣幸。赵琇不动声色,暗暗观察着,将每个人的身份名字与反应记了下来。

至于张氏,她没有孙女这么健壮,无法天天过府。但是跟在汾阳王太妃身边多日,她似乎学到了不少,还悟到了什么,倒是越来越沉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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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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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一直觉得,自己做了建南侯府的女主人,执掌中馈二十余年,一直安安稳稳的,没出过大岔子,可见她还是挺能干的。

但经lì

过后来的种种挫折不幸,她渐渐认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如果没有老郡公坐镇,她这二十几年的女主人,未必就能做得这么顺心。

刚嫁进建南侯府的时候,她年轻,生涩,没什么经验,初接手中馈,虽有府中能干的管事协助,还是出过几次小差错的。不过那时候能安然度过,大概是因为世子位已经稳稳落到了赵炯头上,牛氏也有了儿子,嫡长女赵元娘出嫁到了外地,管不着娘家的事了,老钱姨奶奶把整个侯府都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压根儿就不把张氏这个年轻的继室放在眼里,老郡公又事先警告过她,所以她一直老老实实地,没给张氏制造什么大的麻烦。否则当时老郡公尚在边关镇守,张氏一个人在府中孤立无援,哪能过得这么舒服?

后来老郡公解甲归家,对年轻的妻子十分宠爱,有求必应。就算老钱姨奶奶母子发觉到张氏的威胁性,并对真zhèng

的嫡子的诞生忌惮不已,因怕得罪了老郡公,也不敢有大动作。久而久之,张氏就生出了懈怠之心,不再警惕。哪里想到,老郡公一去世,他们就露出了凶恶的嘴脸?

如今回想起来,小长房一家固然品行低劣,心肠恶毒,可是张氏执掌中馈二十多年。自觉是个称职的主母,却在面对妾室庶子的逼迫时,毫无抵挡之力。以至失去了儿子的性命,也够无能的了。张氏心中一边悔恨,一边无比怀念死去的丈夫。但平心而论,她这时候只是恨自己警惕心不够,恨小长房手段太毒,却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太大问题。孙女赵琇从小管家,有时候做事比较出格。她总是忍不住去教xùn

、指点。

可现在,张氏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了。

孙女赵琇在赵玮尚未袭爵之前,做出的几项投资决定。包括洋行生意、织染坊、房屋租赁、果脯果酒等等,获利都颇为丰厚,再加上各个田庄的收益,若不是刚刚过去的潮灾。侯府这两年平均每年能净得数万两银子。跟十年前相比。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赵琇前不久决定要卖掉南汇用来出租的房屋时,张氏并不觉得有什么。那些因此失去差事的仆从却慌了。他们不介yì

分出几天时间去干点重体力活,却不愿意丢了这项美差。在南汇做个看房子的门房,虽然月钱不多,但帮租仓房的货主看货,总能得到红包打赏,心思灵活点的人,还能帮人牵线做交yì

。从中赚点茶水钱,一个月下来也有好几两银子呢。上头还没有人管着。离主人家又远,精明的人都可以开起自己的店铺来了。如今丢掉了差事,跟割他们的肉何异?他们不敢去跟赵琇说,就在张氏那边下功夫。张氏起初差点儿被说动了,但听得赵琇说,卖房子的钱用来资助大坝重修工程,还可以接济族中孤寡,都是善事,她就没阻止。如今回头去看,赵琇及时卖掉了最值钱的房子,岂不是最正确的决定吗?

试想如果赵琇听了她的话,没去做洋行生意,也没卖掉南汇的房子,赵家二房如今会是什么情形?张氏不得不承认,孙女在管理家务上头,显然比自己更有能力与天份。她已经老了,以后还是把家里的事交给孙女的好。将来等孙媳妇进了门,还有孙媳妇孝敬她。她看中的米颖芝,同样是个熟悉中馈的能干姑娘。

而如今张氏跟在汾阳王太妃身边,陪着她唱红脸白脸,向嘉定各家的贵妇人们化缘,汇集资金做善事,救济受潮灾影响的百姓,她又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汾阳王太妃与她同辈份,是太后的妯娌,年纪却比她大,私下总是把她当成是单纯的妹妹一般,对她很好。张氏非常尊敬她,私下认为她是自己所认识的最端庄仁善的妇人了,乃是女流中的君子,闺阁中的圣人!

且不提汾阳王在太妃教导下,为人正派,十多年前曾在赵炯面前为张氏母子执言,多年来也跟张氏保持来往,从不曾轻视过失势的祖孙三人。如今日夜相处,汾阳王太妃对张氏与赵琇也依旧十分关心,在生活上嘘寒问暖。最让张氏感动的是,每有一位她不认识的贵妇人上门,汾阳王太妃总会想到她在社交方面的孤僻,体贴地赶在客人进门前先告sù

她对方是谁,性情如何,该怎样去打交道——以免张氏在会客时露了馅,平白得罪了人。张氏对此十分感激,更意wài

看上去温和亲切的汾阳王太妃,竟有十分了不得的手段,不管来的是谁,她全都能应付自如,实在让她大开眼界。

最关键的是,汾阳王太妃每次搞定一位不情不愿又或是指桑骂槐的贵妇时,手段心计百出,令人叹为观止,却全都是叫人挑不出错的阳谋。张氏头一次发xiàn

,原来一个正派善良的贵妇人,也能有这么了得的手段。她以前总告sù

自己,要秉承君子之道,不可与人为难,不可尖酸刻薄,要善良,要大度……却原来,正派人也是可以耍心计的?正派人做好事,并不一定要自己吃亏?正派人受了委屈,也是可以报复出气的?

张氏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汾阳王太妃是她所敬重的贵人、恩人,她绝不会认为是对方做错了,那当然就是她自己从前想错了。原来她以前都在犯傻么?

汾阳王太妃就曾私下说过她:“你心地是极好的,却未免太软了些。明摆着要吃亏的事,别人哭几声,拿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压你,你就让步了。偏你不仅自己让步。还要让你孙儿孙女让步,委屈了孩子还觉得没什么。我都替建南侯与琇丫头不平!其实你呀,不过是仗着孩子们孝顺你罢了。”

当时张氏还有些委屈:“不是这样的。我对两个孩子都十分疼爱,怎会委屈了他们呢?”

汾阳王太妃笑笑:“瞧吧,他们受了委屈,你还不知dào

呢。既然你如此心疼孙儿孙女,为什么不能为了他们,稍稍委屈一下自己?别太在意自己的好名声了,那都是虚的。就算有人说你几句闲话又怎么了?就算你做了一两件不合规矩的事又怎么了?我婆婆不喜欢我妨碍她去做些糊涂事。我知dào

这样有碍孝道,但还是做了。我媳妇常怨我把她生的儿子抱走养活,害她骨肉分离。我知dào

这样伤了她的心,但还是做了。如今王府少了多少麻烦?我两个孙儿都孝顺知礼,相互友爱,半点没有卷进后院妻妾争风的糟心事。这就是我不守规矩的好处了。即使往日有些非议。今日我做下一桩大善事,谁不夸我?哪个还有闲情理会旁人的碎嘴呢?”

张氏恍恍惚惚地回到下榻的翠庐,呆坐半日。

赵琇不知她是怎么了,担心地去问她。她便问孙女:“琇姐儿,往日祖母是不是常常让你为难了?因为祖母太容易心软,所以给你们兄妹添麻烦了么?”

赵琇诧异:“您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你只管回答就是。”张氏执着地要得到一个答案。

赵琇想了想,就老实回答说:“祖母就是心太善了,有时候容易被人利用。不过嘛。这也是您的可爱之处。您是位正派人呢。哥哥和我,其实都更愿意有一位正派的祖母。反正您从来不会有太过过分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您的愿望,就当作是孝敬您了。”因为过分的要求,赵玮和她通常都事先想法子打消张氏的念头了。

张氏听了这话,反而难过起来。原来汾阳王太妃说她的话是对的!她从前真的让孙儿孙女受委屈了。两个孩子只是碍于孝道,不愿意驳了她的心意,其实都为难得很。

张氏难过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就有些精神不济。赵琇见她这样,就劝她先别去汾阳王府了,在翠庐先好好歇一歇吧。至于赵琇自己,还得要继xù

工作。她今日不但要整理账目,还得跟着汾阳王太妃,到施粥现场去视察呢。

张氏很想让孙女留下来陪自己,就提出了要求。赵琇面露一分难色。汾阳王太妃那边都说好了,今日还是有正经事要做,张氏身体又无恙,不过是缺觉罢了,最应该做的就是睡上几个时辰,不一定需yào

她的陪伴。

可是……张氏毕竟是她祖母。赵琇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向汾阳王太妃赔罪了。

但这时候张氏却改主意了。她发xiàn

了赵琇的难色,顿时想起了汾阳王太妃的话。她又为难孩子了,明明赵琇要做正经事,她却任性地想留赵琇在身边。其实她喝过安神汤后,正想好好睡一觉。想要赵琇留下,不过是想有个人陪着聊天,直到她睡着罢了。这个聊天的人不是赵琇也可以的,夏露冬霜都是贴心的好姑娘,知dào

她最喜欢什么样的话题,比赵琇还清楚她的喜好呢。这么一想,张氏就改口了:“罢了,你还是去汾阳王府吧。今日要出府办事,千万别淘气,要紧跟在太妃身边,凡事都听太妃的吩咐,不许乱跑!”

赵琇惊讶极了,反而有些迟疑:“我还是留下来陪您吧?或者我等您睡着了再去?”

张氏推她:“快去快去,别啰嗦了。记得多带几个人,别叫那些灾民靠近你,仔细他们饿急了伤人。”

赵琇笑了:“他们不会的。灾民原也是百姓,王府施粥,他们不至于连这点规矩都没有。”

张氏脸上微红,心知自己的话不妥,只一味催促孙女走人。赵琇只得细细吩咐过丫头们,才转身走了。

张氏躺在长榻上闭目养神,两个大丫头一人替她捶腿,一人跟她说些丫头婆子之间发生的小趣事。她渴了立kè

有人送茶到嘴边,热了也有丫头替她扇扇子,冷了会有人将冰盆移开一两尺。所有人围着她转,再舒服不过了。可她心里却还是有些寂寞。

“太妃说得对,我真是好日子过习惯了,快被孩子们宠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得面目可憎的。”张氏心里如此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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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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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今日要去施粥的地方,是位于宝山与嘉定城之间的一处小镇。附近海边受灾的民众,以及从崇明转移过来的幸存者,都被安置在镇外的房屋里。

因小镇离嘉定城颇有一段距离,所以她到了汾阳王府后,陪着汾阳王太妃快速处理了几件事务,记好了账,便要出发了。估计今日出行,要花上大半日的功夫,不过天黑之前是一定要回来的。

她与汾阳王太妃坐一辆马车。王府的马车比建南侯府的马车要宽敞舒适,坐两个人,再加上太妃的两名心腹侍女,一点都不显拥挤。马车出府的时候,不知为何停了一下,接着便有跟车的人来向太妃禀报:“广平王世子带人来护送太妃出行。”

汾阳王太妃温柔微笑道:“那可真是太有心了。快请世子过来说话。”

赵琇坐直了身体,心里有些小高兴。若有高桢一路相伴,就算不能时时说话,只要知dào

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路途上也不觉得无聊了。

高桢骑马过来,在车前下马拜见:“高桢见过叔祖母,叔祖母安好。父王得知叔祖母今日出城,感念叔祖母一片仁心,特命侄孙前来护送。”

汾阳王太妃慈爱地道:“你父王还是这么设想周到。本来你叔叔还说要送我去的,我想着他也有公务在身,还是别碍了他的正事为好,我多带几个护卫也就够了。两个孙子,也跟他们父亲见世面去了。我跟赵家大姑娘去粥场。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你来了,我就真真zhèng

正能安心了。”

高桢恭敬地说:“叔祖母有事只管吩咐侄孙儿就是。”

汾阳王太妃脸上带着微笑,请他在前头领路。一行人终于重新起程了。只是汾阳王太妃多看了赵琇一眼,目光满含深意,让赵琇不由自主地微微红了脸。

路途遥遥,一路无事,赵琇便陪着汾阳王太妃说几句闲话。她生怕汾阳王太妃方才那眼神是明白了什么,就故yì

把话题集中在赈灾的事情上。对方倒也配合,只是脸上那笑意。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我知dào

你在装模作样,但我很有眼色,不会说出来”的味道。赵琇心中不好意思得很。却只能硬着头皮继xù

装若无其事,耳朵却有意识地倾听着车窗外的声音,捕捉着高桢的所有动静。

其实汾阳王太妃这样的人精,怎会察觉不到高桢态度的异样呢?都是宗室。广平王几次来嘉定。都少不了拜访汾阳王府。汾阳王太妃可以说是从小看着高桢长大的,清楚他的性情,小时候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就是个纯真又懂事的孩子;等广平王从东宫退位,避居王府,皇子夺嫡争斗不休时,他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如今才过了两年,他表面看起来似乎还是十分冷淡。但说话行事,都变得温煦许多。汾阳王太妃不知dào

是什么改变了他,却知dào

他原本对她没那么殷勤。广平王父子在嘉定小住期间,她不知出过几次门,没有儿孙陪在身边,怎不见他前来护送?

若说她这趟出行,与往日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多了一位赵大姑娘这一点了。

赵家与广平王府也是多年的交情,只看高桢与赵玮、张氏平日相处的熟稔,就可以推断两家的情谊非寻常友人可比,赵大姑娘自然也是跟高桢极熟的。两人年纪相仿,品貌相当,从来青春慕少艾,高桢担心人家女孩儿出行,特地赶来护送,又有什么出奇的呢?

汾阳王太妃心里还有些可惜,其实赵琇无论品貌还是行事脾气,都挺对她的胃口。她本来还想,自家嫡长孙也差不多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若能娶到这么一位孙媳妇,她就不必担心王府日后会无人主持内宅,被不靠谱的儿媳妇搞得乌烟瘴气了。无奈有人早早盯上了她中意的孙媳妇人选,人家看起来还是两情相悦的,她也只能放qì

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不过孙媳妇的人选很重yào

,这回可不能让儿媳妇插手了,她能挑中什么人?多半是她娘家的亲眷吧?要不然就是听老太妃的意思。这回若是再叫老太妃得手,府里就更乱了。汾阳王太妃暗暗决定,要亲自上京一回。京中想来有不少名门淑女,而且与老太妃、汾阳王妃都没有瓜葛。

赵琇与汾阳王太妃就在各有心事的情况下,把这段路程走完了。

她们来到小镇的时候,粥棚已经事先搭起来了,不过灾民尚未围过来,因为粥还不曾熬好。这里是官府管理的灾民安置点,有官差在此维持秩序,灾民要听众统一号令行事,不会乱走。在所有类似安置点中,这是离嘉定城最近,也是秩序最好的一个。汾阳王太妃选择这里作为她们这个贵妇慈善组织第一次施粥的地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高桢远远地站在路口处守着,赵琇戴上帷帽,跟在汾阳王太妃身后,看着她问管理粥棚的人一些相关问题,又去检查煮粥的大锅里米粥的粘稠度,样样都问到了点上。赵琇心下一动,就问煮粥的婆子要了一个大木勺,伸进粥里用力搅拌了两圈,然后舀起一勺来看了看。

白粥很稠,而且没什么杂质,应该足够充饥,只是火候还差着些,跟自家熬的粥是没法比的。这粥是赵家出的,全是六房从湖广闽粤等地收购来的去年陈米。这些地方已经快到新米上市的时候了,去年的存粮就需yào

陆陆续续清仓。虽是陈米,质量却依然很好,只是口感比不上新米罢了。这个粥棚的管理人员都是汾阳王府的仆从,看来做事还挺靠谱,没做什么手脚,也没掺乱七八糟的东西。

汾阳王太妃过来看了看粥,也很满yì

,表扬了管事的人。她接过赵琇手中的木勺,也想去搅一下,没搅动,面上不由得露出了诧异之色,不由得笑着对赵琇说:“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样的力qì

。”

赵琇笑道:“小时候哥哥跟着武师傅学拳脚骑射,我在旁看着,也跟着学了一些,平日也时不时打一两趟拳,因此身体还算不错。前儿我跟太妃说的话,可不是夸口。”

汾阳王太妃叹道:“身体好最重yào

,你这么做是对的。我也想要多活动活动手脚呢,否则风一吹就病倒了,还能做什么事?”

检查完了粥锅,她们又去看药锅。施粥的棚子里还施另一种东西,就是照王府府医开的方子熬出来的药茶,可以防治疫病、清热怯湿,正是眼下灾民最需yào

的。每个来领粥的灾民,可以先去领两个免费的空碗,清一色的粗白瓷大碗,街上五文钱一个,是市面上最便宜的货色,胜在容量大,又够粗笨,不容易摔坏。这是另一位出钱的贵妇人陪嫁的铺子掌柜牵线采购来的,一百两银子,拉了两万三千个回来,不够还可以再补充。灾民们拿了空碗,可以去领一碗药,一碗粥,或者领了药后直接喝了,再去领两碗粥也行。但不领药的人,是领不到粥的。汾阳王太妃可不希望接受救济的人只顾着填饱肚子,却留下了疫病的隐患。

看完所有这些,时辰已经快到中午了。灾民众多,再不开始领粥,还不知要耽误多久。汾阳王太妃便问赵琇:“你觉得哪里还有不妥么?没有就开始吧。”赵琇想了想:“让他们把锅与锅之间的距离放大一点吧,总要给人家排完队领了粥后转身离开的空地儿,免得挤在一起,容易生事。”汾阳王太妃觉得有理,便吩咐下去了。

两人随后回到了马车上,粥棚就开始施粥了。灾民们一拥而来,但很快就在官差与王府仆役的斥令下,老老实实排成几队,开始依次领碗、拿药、领粥。有人领到粥,还未走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将粥喝下了肚;也有人小心翼翼地把两碗粥抱在怀里,一路带回住处去;还有人哀求着施粥的仆役,多给他们一些,却被四周的人骂着灰溜溜离开的。赵琇掀起车帘一角,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好受,就放下了帘子。

汾阳王太妃淡淡地道:“看着难受吧?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咱们施的粥都够稠,份量也足够。这还是在离嘉定城如此近的地方。若换了在别处,只怕比这个还不如呢。”

赵琇定了定神,问:“现在看来,我们订的章程还是挺合适的,并没有大的差错。那以后是不是也照着这样行事?”

汾阳王太妃点头:“就这样做吧,只是管事的人需得选好,否则有人做点手脚,贪点小钱,受苦的就是成千上万的百姓了。”

赵琇想了想,决然道:“哪里去寻那么多靠谱的管事?这还是每日都要施的,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既如此,我索性亲自走一趟,各处巡视一圈,若有人胆敢做手脚,我必饶不了他!”

汾阳王太妃吃了一惊:“这……能行么?你一个小女孩儿,哪里做得了这样的事?”

赵琇笑笑,她有信心自己能做好。再说……她还有一个挺可靠的保镖,可以一路陪着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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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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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跟高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高桢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了:“父王那儿不缺人侍候,如今他不出门,叶大夫也回来了,我正好可以出门走走,顺道替父王四处看看。”

高桢答yīng

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赵琇是想着这回要轻车简从的,丫头只带一个柳绿就足够,其他人除了办事的人手与护卫,一概不带。横竖赵家在上海府辖下各县都有产业,六房更是每个村镇都有铺子,要借几个人手,再容易不过了。至于在粥棚当差的人,她们这个贵妇官眷慈善联盟里头,在各地都有田庄产业,哪家离得近了,往哪家借人就是。她们银子都出了,难道还真要袖手旁观,把大好善名平白让给旁人?

广平王那边也很爽快地答yīng

了,只是嘱咐高桢:“多带几个人,一路上小心护好你赵妹妹,万万不可出差错。”倒是张氏那边心疼孙女,不想让赵琇出这个远门。赵琇一再说明这么做的重yào

性,张氏还是舍不得。不过她也知dào

这是在做善事,是大功德,比她往佛前添几百几千两香油都有用。所以再舍不得,张氏也没有阻止赵琇去帮人,却决定自己也陪着一道去。

这回轮到赵琇和高桢头痛了。他们俩是年轻人,身体又好,快马轻车赶路,多么省事?可若张氏要跟着走,她身份在这里,年纪又大了,素来养尊处优,定抗不住旅途辛苦,赵琇也不会让祖母受罪。但如果真照着张氏平日的习惯摆出仪仗来。他们就不象是去救济灾民,倒象是游山玩水去的,叫人看了未免不象。行程也会被拖慢。

张氏是长辈,高桢不好多说什么,赵琇却心知事情轻重,就细细给张氏说了此番出行的准bèi

。张氏一听就道:“这也太苦了些,你堂堂建南侯府的千金,怎能这般委屈?”

赵琇道:“如今是去救人,说什么身份架子呢?带上柳绿。我都觉得脸上惯臊的。不过柳绿很能干,有她在身边,我也添个帮手。因此才叫上了她。祖母放心,我不会饿着冷着自己的。再说,咱们家在灾区又不是没有产业人手,哪里就真委屈了呢?世子金枝玉叶。都跟着我去了。他都不觉得委屈,我怎好说一个苦字?”

张氏想想也对,红着眼圈道:“我也知dào

我这副身子不中用,强跟着去,也只会拖累了你们。我不去也行,只是你身边不许只带一个丫头,我把冬霜给你,你每到一处。但凡有咱们家的产业,又或是有六房的铺子。定要使人捎了信回来,叫我安心。”

赵琇答yīng

了,张氏又叫了赵游进来,吩咐他跟着赵琇办事,还盯着丫头们替孙女收拾好行李,这才罢了。

赵琇与高桢次日出行,还带了赵游与广平王府的亲卫,还有一个汾阳王府的管事,一行人足有二十多个,其实排场也不小了。但身份最高的高桢要求严格,一路疾行,谁都不敢哼一声,赶路的速度飞快。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宝山。

宝山的粥场仍旧是汾阳王府主事,事事周全,灾民们的秩序也井然。赵琇查看过粥水的浓稠度,还有药汤的味道,问了管事的几句话,见他办事老道,人也本分,便不多耽搁,又起程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离嘉定城近的地方,不是汾阳王府开的粥场,就是其他宗室府中开的,汾阳王太妃插过手,办事的人也一个个亲自过问,没有什么差错。而且这几个地方,受灾情况不算严重,赵琇他们也就走得飞快。他们一行人除了途中停下来,在一处小镇吃过午饭,其他时候几乎都在赶路,天黑的时候,竟然已到了川沙堡。

赵家六房在川沙堡有分号,得了消息,忙过来将他们一行人接了过去,腾出几个院子来安置了。赵琇带着柳绿独居一个院子,正想问高桢那边安顿得如何,却听闻他带着人出去了,说是到卫所打听情况去。赵琇只得自己先行梳洗。柳绿问几时摆饭,她惦记着高桢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说不定没得好吃,就说要等世子回来了再说,又问厨房准bèi

了什么菜色。她想着今日高桢骑了一日马,太阳又晒,辛苦极了,给他准bèi

几道他爱吃的菜,也好犒劳他。

谁知高桢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一篮子点心给她,却是离开卫所时,路过街上的老字号点心铺子,想起上回随广平王巡视堤坝时,他曾吃过一回,知dào

美味,就买了一篮子回来给赵琇品尝。两人都挂念着对方的晚饭,见面时,彼此都觉得好笑。赵琇也不顾什么繁琐规矩,邀他坐下来与自己一道用了饭。

晚上高桢自回下处歇息,赵游却带了赵沥来见赵琇。潮灾发生后,为了盘点各地铺子损失,六房家主赵珲将得用的子侄都派了出来,赵沥负责的就是川沙堡,遇上赵游,还真是惊喜。他特地来给赵琇请安,还把老家的情形细细告sù

她知dào

:“虽然淹了些田,今秋收成最多只能保住两三成,但咱们全族上下平安,如今也都安稳下来了,请姑姑上禀曾叔祖母,让她老人家安心。”

赵琇点头,家里的情形,王双福早就写了好几封信来禀报了,她心里都有数。倒是八老太爷劳累了几日,听闻身体有些吃不消,三房那边来信说他没事,她却不太放心。赵沥才从奉贤过来,比较清楚情况,她就多问了几句。赵沥说他老人家确实是累着了,但看过大夫,吃了药,已经没有大碍。她也就能安心了。

赵琇还问起了各地救灾的情形,赵沥说:“咱们奉贤自不必说,底下有咱们家领着县中几家大户,上头还有陶县令这样的好官,再出不了什么差错的。倒是南汇那头。他家县令上任不过两个月,就遭遇这场祸事,他没能早早将堤坝修好。叫海水淹了半个县,听闻这官已经做不下去了。他自个儿逃命时还摔断了腿,如今索性赖在家里养伤,往上头告了假,只将政务交给县衙其他人,他一概不管。幸好知府大人贤明,命咱们陶县令暂时先把南汇的事情管起来。否则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赵琇听得眉头大皱,南汇遇上这么个糊涂官,还真是倒霉。本来这是天灾。他只是运气不好,上任迟了,误了修坝,谁也不想的。他有始有终。把善后工作做好。说不定知府看他顺眼,就保下了他,至不济,也不会叫他受牢狱之灾。可他如今破罐破摔,却把这一县的百姓置于何地?这样的大灾,灾后救济工作迟一天,会关系到多少条性命?他居然只顾着自己了。摔断了腿又如何?又不是一定要他亲自跑腿。广平王目不能视,还能运筹帷幄。主持救灾事宜,他能看能写能说话。居然躲起了懒。还好有陶澄救场,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既然有陶澄出面,那南汇这边的情况,大概也能控zhì

住了。赵琇到了那儿,只管找他说话就是。需yào

什么物资,他们都可以帮忙出。赵琇又命人送信回奉贤老宅,先前那些曾在南汇当过差的仆人,如今都闲赋在家呢,个个都有一把子力qì

,机灵能干,还熟悉地界儿,正好去把粥场给管起来。

等到赵琇与高桢到达南汇的时候,奉贤老宅的仆人们也到了。如今他们已不再埋怨赵琇夺了他们的差事,反而全都庆幸不已。若不是这位小主人把他们都调回去了,说不定他们也遭了祸。看着曾经熟悉的街坊邻居都成了灾民,家中全被淹了,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有机会能为熟人们出一把力,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陶澄短短几日已经控zhì

住南汇大局,奉贤一切安好,用不着他操心,他就专心留在南汇理事了。赵琇与高桢找上门的时候,他刚刚收到救灾粮食告急的消息,对他们的到来简直欣喜若狂。他立kè

答yīng

出借县衙大部分的人手,协助维持粥场秩序,还提出了好几样缺货的物资,求高桢与赵琇帮忙采买。

因县令误事,南汇受灾又严重,近日因高温潮湿天气,灾民身处的环境又比较脏乱,已经有疫病的症状了。陶澄急需大夫与药材,还有干净的水源。南汇本地的大夫已经不够用,他可以从奉贤调人,但药材却不是说采买,就能采买得到的,水源也是一大难题。

采买东西的事,可以交给赵家六房去办。高桢也四处拜访本地大户,特别是那些嘉定宗室王府在南汇安插的管事或掌柜,让他们帮忙搜罗各种物资,嘉定方面,也源源不断地将东西运送过来。赵琇这边,则是带着人用各种方法把水井、河流中的水进行多次过滤,等水变得清澈了,再行煮沸,方才使用。

所有灾民都需yào

定期清洁身体,接受医者诊治,保持住处清洁,每日喝粥棚所施的药汤。若谁有感染疫病的迹象,就必须立kè

隔离开来,只允许家属中出一个身强力壮的跟去照顾。不管那家子是否哭闹,都不许任何人破了规矩。有人觉得这样太不人道,害得人家一家子不能团圆,病人在病中无法享shòu

儿孙的孝心,赵琇只当没听见。她有高桢撑腰,本身也是侯门千金,家族在乡间享有盛名,连官府都站在她这边,谁敢违她的令?

赵家大姑娘冷情心硬之名渐渐传开,赵琇也不在乎,直到染疾的人日渐痊愈,却没有更多的人感染疫症,人们才开始认识到她之前的主张有多么正确,不再说她的闲话了,反而开始说起好话来。

如此忙了将近一月,南汇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疫症,也没有灾民因无米果腹而饿死,房屋重建的工程进展得很顺利,赵琇才放下心,回了奉贤一趟,处理了几样紧急家务,又跟着高桢赶回嘉定去了。

对于这一场潮灾的事后救济,皇帝终于有了旨意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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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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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嘉定城,高桢先把赵琇送回了翠庐,又给张氏见过礼,请过安,方才告辞回了行宫。

张氏一看到孙女,见她黑了又瘦了,脸上还带着疲惫之色,心里疼得不行。碍着高桢在场,只能干巴巴地说几句辛苦,等高桢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拉了赵琇进房间。

赵琇笑着推说:“等孙女去梳洗了再来与祖母说话。一路风尘仆仆,孙女儿身上的灰还未拍干净呢。”

张氏眼泪就出来了:“你长了这么大,哪里吃过这个苦头?从前咱们家未得爵位时,你也是二房金尊玉贵的姐儿。你哥哥做了侯爷后,你就连出门都没叫吹过风。如今却瘦得这样,还晒得这么黑,瞧额头上都有帽子的白印了。小门小户的女孩儿都没你这样狼狈。”

赵琇笑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出门在外,还是在灾区,总不可能象家里一样吃好喝好吧?晒黑了养回来就是,瘦了正好减肥,我觉得自己气色挺好的,见了世面,经了大事,还得了不错的名声。祖母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张氏听着倒有几分欢喜:“是啊,我在嘉定也都听说了。起初她们还说你心肠够硬呢,要强分人家一家子骨肉,又抛头露脸的不似个大家闺秀。我忍不住驳了她们好几回!若你这样善心的孩子,都要被人说心硬,世上还有心软的人么?得了疫病自然要隔绝开,若换了是嘉定城出了这样的事。看她们怎么说?况且事情总要人去做,她们倒是不抛头露脸了,那就别成天四处炫耀自个儿做下了多大的功德。不过是出银子罢了,谁没出银子?真zhèng

做事的人还被她们嫌弃着呢!被我说得多了,她们自个儿先觉羞愧了,也不敢再提,后来知dào

了灾区百姓安好,倒还会夸你几句。”

赵琇笑得开心,若换了是往日。张氏肯定是忍了这口气,嘴上说懒得与人计较,其实是怯弱怕事。如今她能为自己出头。打破一惯不与人争的原则,赵琇心里自然高兴。

她问张氏:“京里来旨意了?可知dào

是怎么说的?哥哥有信没有?”

张氏忙道:“你哥哥来信了,如今他要协理审案,脱不开身。心里急得不行。听说我们无事。老家也安好,他还不放心,催着要我们赶紧回去呢。送信来的是冬生,跟着传旨的钦差一道来的。我问他你哥哥的日常起居,说是日忙夜忙,连饭都不能好好吃,我听得心里都急了。他不催,我们也要尽快回去的。”

本来跟着南下。就是因为舍不得孙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要跟赵玮分隔千里。张氏如今想孙子想得慌。先前担心孙女,还没这么心急,如今孙女无事了,她又操心起孙子在京中的起居来。

但她们祖孙来时是跟着广平王的船,如今广平王那头还不知几时动身回京,张氏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要不……叫六房备船送她们回去?

赵琇却觉得,广平王在嘉定大概留不了多久了。此番传旨的钦差来了,同行的人里肯定会有宫中使者。近日因高桢在外,叶大夫去了灾区,前不久才回来,侍女婆子只能在内宅侍候,拦不住各家宗室、王府属官与行宫总管去见广平王,他双眼正蒙着药呢,肯定瞒不住众人的眼睛。说不定这时候,宫中使者已经知dào

了广平王在治眼睛的事。消息传回宫中,不管是出于关心还是忌惮的目的,太后与皇帝都肯定要召他回京的。

她便对张氏说:“王爷出京都快一年了,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咱们也不必另外费事,跟着王爷一道走就是。他的船稳当,又有官兵护送,比咱们自己折腾要强得多。咱们自家虽有船,但南下时从镇江过来,祖母不是说船太颠了,坐得您难受么?那点路您就这样,真要坐那样的船走上千里水路,您肯定又得病一场了。”前年上京,张氏可是足足在路上走了几个月,那还不如跟着广平王呢。

张氏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自觉如今养尊处优久了,身体也娇气起来,便依了孙女,笑说:“回到家就好了,如今住在汾阳王府的地方,不好劳师动众的。等上了王爷的船,我就叫人调了香膏来给你敷脸敷手,管把你这身皮子重新变白了,再给你多做些好汤,一定要把身体养回去。”

她倒是不把广平王府当成是外人了,赵琇听着只是笑。

而另一头的高桢进了行宫,见到迎上来的烟雨,就先问她广平王身体可好,眼睛治得如何。

烟雨回禀道:“王爷一切安康,饭都比先时多吃了半碗,精神也好。眼睛上的药仍旧敷着,昨儿换药时,叶大夫问过王爷,说是比先时又多了些光,虽还是看不清楚东西,但已经能知dào

面前有没有挡着人了。叶大夫换了方子,改了两味药,如今仍旧要敷眼睛。”又说:“宫里的罗公公来了,正在里头跟王爷说话呢。”

高桢正为父王的病情进展而高兴,听说宫中有使者来,顿时凛然。这罗公公是皇帝身边侍候的,虽不是一等一的心腹,却也算得重用。不用说,他定是奉了皇帝密令而来,只不知是为了什么。

高桢心急着想去见父亲,但想到身上还带着路上的尘土,就却了步。他刚从灾区回来,也不知有没有带了不好的气味,还是先梳洗过,换了干净衣裳,再来见父王的好。父王体弱,未必受得了那些东西。

等他把自己全身都弄干净了,连头发都洗过了,松松散开,穿上赵琇给他做的宽松葛袍走进广平王的屋子时,那罗公公已经离开了。广平王侧耳一听脚步声,就笑道:“多早晚回来的?这是梳洗过了?”

高桢走到他对面坐下:“回来有一会儿了。听说罗公公在父王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跟前侍候,儿子担心是皇上有什么要紧事吩咐。不敢擅闯,就先去梳洗了来,也免得一路疾行,身上带了汗臭味,熏着了父王。”

广平王笑笑,问他这一路上的事。高桢先时已经捎过几次信回来,详情都说了。如今就是交代近几日的事罢了。灾区的事还算顺利,倒是有几家大户,见灾情渐平。从嘉定来的贵人们施粥舍药,又赢得了好大的名声,便也跟着学起来。那些老老实实施粥赠药的也就罢了,却有两家自作聪明的。既想要善名。又舍不得下本钱,施的粥水稀得可以当镜子照,又或是用了不知积了几年的陈米,灾民见了都不想去吃。赵琇与高桢听说了,亲自跑了一趟现场,那两家的仆从还想拦着不让他们看粥锅,拗不过他二人背景深厚,又有许多随从。还有官府的人陪同,当场曝了光。

高桢冷笑着说:“两家子都是蠢货。他们的子侄还陷在京里呢,在堤坝案上他们自个儿就不干净,如今又来这一招。赵妹妹当时就问他们两家的管事,他们的主人是不是要钱不要命了?问完直接就拉着儿子走人。儿子回头看见,那两个管事脸色难看得要死。听闻第二天,他们两家就老老实实换上了新米熬的粥,还熬得特别稠,样样比照着咱们弄的粥棚来。两家家主还托人了给儿子递话,想要向儿子请罪。他们跟我请什么罪?!”

广平王也听得冷笑。堤坝案的犯官固然已经被锁拿进京受审了,但他们又不是孤家寡人,身后的家族不可能没有得好处。等案子审清楚了,皇上腾出了手,还要收拾他们背后的家族呢。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涉案的世家富户若是老老实实做些善事,在乡间挣点好名声,将来朝廷说不定还要看在舆论面上,对他们从轻发落。如今既想要善名,却又舍不得那点钱粮,只会被人说是沽名钓誉,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就算他们换了稠粥,也在灾民心目中得了坏名声,灾民们往后感激的只会是带来这份变化的高桢与赵琇,却不会记那两家人的恩情。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果然是蠢货!

不过正因为是蠢货,皇帝要割他们的肉时,才会大快人心。罗公公此行随钦差而来,其实就是要传达皇帝的密旨——国库已经没多少钱了,先帝糊涂了十多年,留下了一本糊涂账,为了他的丧事,皇帝又再往外支了一大笔;北方边境的军费不能裁减;山西去年大地震,如今还未恢复元气,仍旧需yào

钱粮支持;江南海傍大坝修了几回,已经花了不少钱,接下来谁也不知dào

哪里又会有灾。皇帝自登基以来,已十分节俭,连宫室用度都减了一半,还放出了不少宫人,甚至为了节约开支,把册封太子的仪式往后推了又推。如今朝廷只拨下了二十万两银子救灾,幸好上海府本地的宗室、世家、富户们先行撑起了赈灾大业,才没有出乱子,还大大减轻了朝廷的负担。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们再出钱了,皇帝正打算把涉及堤坝案的几家大户抄了,好贴补赈灾款呢,也不必等审案结果了。那些蠢货却不自知,如今岂不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了钦差手中?

扫兴的事不需多提,广平王听儿子说完近日经lì

,就笑问:“你赵妹妹很能干吧?她才多大的年纪?这一路行来,竟也撑下来了,做事不慌不乱的,很有章法。”

高桢忙道:“赵妹妹自然是能干的。很多事儿子没想到,她却先想到了。连儿子也不明白,她是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接着又有些高兴地说:“在灾区的时候,诸事不便,也没法讲究什么规矩礼仪。儿子都是跟赵妹妹一处用饭的,她也不在意。儿子跟她相处得久了,才知dào

原来她喜欢咸口的饭菜,尤其爱椒盐的,甜品只有几样还算爱吃。江南多甜糯之物,她就不大吃得惯,面食也不惯多吃,爱吃米饭。”

往日赵琇跟着广平王一路行来,饮食自然是随了广平王一家的。皇室祖上是嘉定人士,王府的饮食本就偏江南口味,但王妃钟氏是山东人,又把山东风味带入了王府,多年调和,王府饮食已经形成了独有的风味。这风味跟赵琇的喜好略有偏差,但她从前极少在做客时显露出来,高桢竟是随她吃了将近一个月赵家二房与六房准bèi

的饭菜,方才发觉了这一点。

广平王听得笑了:“既如此,等回了京,多寻几个擅做咸口菜色的厨子回来,也省得日后不习惯。”

高桢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一时间有些惊喜:“父王这意思是……”

广平王笑笑:“我们出来也差不多有一年了,等回了京,哪里还能拖得下去?正该把你订亲的事提上日程。早早将事儿定了,咱们也好安心。”

高桢大喜,旋即脸上便有些羞涩的微红:“真……真能成么?就怕赵老夫人和玮哥不愿意……”

广平王叹了口气,忍不住扭过头去:“蠢材,老夫人若不愿意,怎会答yīng

让孙女儿跟着你出门这么久?这样的蠢话,日后休要再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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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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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心疼孙女,见她好不容易回到了身边,也不许她出门,拘着她在家休养,就连汾阳王太妃那边的账,也每日拿回来让她算,不许她每日去太妃处点卯。等看到她脸上的肉回来了一半,肤色也没刚回来时那么黑了,张氏才肯松口放她出门。

赵琇被拘了十来天,早就有些不耐了。虽然每天练习画画,时间也算容易过,但她现在的心思可不在画上。广平王与汾阳王太妃主导的慈善赈灾计划进行得如何了?灾民们可还过得好?朝廷下来的救济有没有到位?她都想知dào

。又听得说嘉定有几家世家大户因堤坝案的牵连,后头还被揭出跟颖王有勾结的事儿来,已是被抄了,一家老小全都判了流放,保得住性命,已经是皇恩浩荡。

赵家的下人们也在议论纷纷,有人上街去采买,遇到官兵去抄家,又或是这几家大户的奴婢被官府当街发卖,有许多人围观其中的美人,等等。众人有心要去看热闹,却碍着张氏拘束,赵琇严厉,都不敢轻动。有人好不容易得了假,就飞奔了去开眼界,回来没人不说那些被发卖的丫头长得好的,还有人心动了想要买一个做媳妇,偏自个儿也不是自由身,不敢瞒了主家如此行事。倒是赵游身边一个他嫡母送的小厮,怂恿着他去买一个回来作丫环使,也就不必事事都要二房的长辈操心了,至少房里也有个人端茶倒水、叠补铺床。

赵游没理会。

丫头哪里买不得?那些人都是犯官家出来的,天知dào

里头沾着什么干系?他不过一个小人物。有二房曾叔祖母与叔叔、姑姑看护,才不去搅那摊子浑水。

张氏知dào

了,倒夸他两句。又命把那小厮打发了,令其回奉贤送信,却通知赵游之父赵珝另派一个老实的小厮过来,接着又派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去侍候赵游起居,还叫人给他做新衣裳,预备出门交际。赵游心中感激,对二房上下更加恭谨起来。

高桢知dào

赵琇祖孙俩如今看中这个族侄。便也有心抬举他。他几次出入嘉定各宗室府第,或是奉父命出门办事,只要能带人的。就会把他叫上,也算是让他见见世面,练一练待人接物的本事。赵游不是建南侯府的仆从,而是正经的族里少爷。日后到了京中。是要代表侯府出门交际,与赵玮作个臂膀的。京中达官贵人多,势利眼也多,他若束手束脚的,容易叫人看不起,也给侯府丢了脸。趁如今在嘉定,这里一样有达官贵人,却不敢在广平王府面前弄鬼。正好让赵游历练一番。等习惯了跟那些贵介子弟平等交往的作派,他到了京中。也能如鱼得水,自不会有人轻看了他。

赵游心知高桢有意抬举自己,十分感激。如今高桢得了父王准信,早已将赵琇看作是未来的妻子,对待赵游,只当是自家子侄一般,言语间不免露出几分。赵游是个机灵的,起初有些吃惊,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这再应该不过了,见张氏对高桢也极亲近,并不禁他与赵琇见面,可见两家都有了默契。将来婚事既成,高桢便是他姑父,再不是外人。

赵游心里有数,待高桢越发敬重信服,偶尔也会帮他传个话,递点小玩意儿。张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琇索性就丢开了顾忌。若是得空做了什么衣裳,也让赵游转交。高桢得了新东西,越发高兴,恨不得立kè

回了京城,禀上皇祖母,央她老人家赶紧做主,替他定下了亲事才好。

广平王府与建南侯府亲近,本就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两家亲近到了一家的儿子与另一家的女儿出行,两家长辈也由得他们去,知dào

的人自然会惊讶的。嘉定的宗室皇亲圈子里头,关于此事也有各种议论。有人说这样不合规矩,有私情嫌疑;有人问这两家莫非是早已定了亲?有人见高桢丰神俊秀,想到自家亲眷中有年纪品貌相当的女儿,有意做个大媒;也有人想到建南侯赵玮年少有为,圣眷正隆,岂不是上好的女婿人选?就是没几个人看中赵琇,想要说给自家子侄的。

一来赵琇与高桢是否有私情还不好说,两家长辈都不管,说不定是早有默契,迟早要做亲的,这时候去提亲就是打广平王府的脸了;二来则是赵琇这一个多月里施展出的手段叫人佩服之余,又未免显得太过厉害了些,且心肠又硬。做母亲的自然愿意未来的儿媳妇能干,可以帮儿子撑起家业,但人太过厉害了,就怕会辖制住了儿子,反把她这个婆母架空了。所以她们只是嘴上夸赵大姑娘能干,却从没想过要把这个能干的姑娘娶回来做儿媳。

反倒是各家宗女对赵琇十分好奇,见她在嘉定安稳住下了,便寻了名目要请她过门作客,什么七夕、盂兰盆节,或是哪个人过生日了,什么理由都有。沿海的灾民还无家可归,一日三餐都要依靠救济,嘉定的富贵大宅门里头,已经摆起了大大小小的宴席来。人人吃喝玩乐,一如既往,若提起赈灾,就叹息一番,接着继xù

寻欢作乐。他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就算别处遭了灾,日子不是还得过么?

赵琇如今不大耐烦去这种场合了,不是推说汾阳王太妃那里有事,就是推说自己病了不去。但别家相请可以推,汾阳王太妃叫她,她却没法子推了,只好跟着张氏一道过府。

她在女眷席中,与小姑娘们在一处玩。小姑娘们心思还算天真良善,问起她灾民们的境况,也会掉两滴泪,还有人当场要褪了镯子说捐出去的,听得她心都软了,有问必答,极有耐心。把她素日“心硬厉害”的形象完全打碎。小姑娘们都说她和气极了,偶尔有哪家夫人拿她取笑,她们就先不依了。必要帮着争辩一番。知dào

她与高桢之间很可能要结亲,都说有这么个和气亲切的嫂子真是太好了。

还有人说:“广平王府的堂兄凶得很,赵姐姐这样的和气人,若真个嫁了他,才叫糟蹋了呢。”

话传到高桢耳中,他都不知dào

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不过赵琇未过门就先在宗室里结下了善缘。倒是不错的结果。高桢郁闷了一晚上,次日便打发人把底下新送来的几篮子新鲜水果送到各家宗室府上去,专给堂姐妹们尝鲜。惹得这些宗女们私下议论:“难不成是在讨好我们?嫌我们说他配不上赵姐姐了?”有年纪小的便咯咯直笑:“素日看桢堂兄凶。原来他是个这样的人,从前都叫他的冷脸给骗了!”

日子一日日过去,到得七月底,京中又有了旨意来。这回却是要宣广平王回去了。罗公公私下来劝广平王:“太后与皇上一听说王爷的眼睛有了起色。都坐不住了,高兴得不行,担心嘉定人多繁杂,扰得王爷不能安心休养,特地让王爷回京去治呢。王爷只管放心,先前用的大夫只管带了去,皇上特命了江太医来打下手,叫太医院其他人别来碍事。王爷要用什么药。只管吩咐就是。”

广平王挑挑眉:“哦?太后与皇上都是这样吩咐的?”

罗公公陪笑:“可不是么?太后急得不行了,连饭都吃不下。就盼着能尽快看见王爷呢。皇上说,今年过年已是在外头过的了,明年除夕怎么也要一家子坐在一处吃顿团圆饭。”

广平王放缓了神色:“既如此,那我就早些回去吧。此处事务原有汾阳王弟看着,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罗公公心下大喜,连忙下去命人准bèi

起来,又往京中报信,还要派了人沿路打点。

广平王要回京了,赵琇跟张氏不一时就得了信。她们自然也要回去的,但在回去之前,还得回老家一趟,料理些事务,再辞别亲友。为着潮灾,她们在嘉定滞留了多日。若不是担心路上不便,此时说不定早已回去了。但广平王眼看着就要起程,她们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赵琇陪着张氏,带着赵游等人又回了奉贤,等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该料理的事务也料理了,她们就得北上返京。这一去,还不知dào

要几年后才有机会再回来呢。族中众人都十分不舍,不过想到多名子弟都有了功名,将来说不定就要进京赶考,少不了相见之日,就没那么难过了。

内三房八老太爷的儿子赵焜这回要带着长孙赵沐一并进京去。他受张氏所托,要去主持明知书馆事务,带着孙子也好时时指点学问。至于他的儿子赵珉,则留在老家侍奉祖父,继xù

苦读备考。今科乡试,他是必得下场再试的。

张氏还要派家人往杭州那边送信,通知米家。米家考lǜ

了那么久,也不知跟别的房头商量得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过继个儿子来?亲事几时才有个准信?不是张氏心急,这次回京,赵玮的亲事一定要有个结果了。如果米家不能决断,她也不可能让孙子一直等下去。

就在张氏等待米家回音的时候,赵琇那里忽然来了位客人,却是长房宗子赵璟之子赵源。赵琇还以为他是替父母传话来的,微笑着问:“怎么了?可是明儿合族的大宴上缺了什么东西?”

赵源摇摇头,看了屋里的婆子丫头们一眼。赵琇心里奇怪,给了柳绿一个眼色。柳绿做了个手势,屋里其他人就退了下去,她自个儿却在赵琇身后站得稳稳的。

她是赵琇心腹,赵源也不避她,径直走到赵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从前小二房的赵演来寻侄儿,侄儿瞧他的样子,似乎十分落魄,象是也遭了灾。他想求见侄儿的父亲,侄儿不敢做主,就想着先来告sù

姑姑一声。”

赵琇挑起了一边眉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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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赵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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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演?

这个名字都有一年多没听见了,赵琇差一点就记不起来。这是从前小长房的庶子,小钱姨娘所生,曾经很得赵玦的宠,把正经嫡出的赵泽给挤得没了立足之地。她记得这人是带了生母弟妹南下投奔外祖家去了,怎的今儿又会忽然冒出来?

赵源是宗房嫡长子。而宗房原来跟钱家是老亲,煜大老爷的母亲就姓钱。若不是为着这个原因,当初老钱姨奶奶一家子也不可能靠着宗房,在战乱时平安逃到了京中,又给老郡公做了妾。仔细说起来,老钱姨奶奶一脉跟宗房煜大老爷关系好,煜大老爷帮着牛氏与赵玦算计小二房,可不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吗?

不过时过境迁。这都是几代之前的老黄历了。赵璟跟二房交好,他的妻儿也不例外。赵源因煜大老爷偏帮小妾庶子,搓磨了他的父母,对祖父早就存了怨意,只不过是碍于孝道,不曾表露出来罢了。他如今也长大成人,都快要娶媳妇了,早就不是孩子,对钱家与被出族的小长房有自己的看法。赵演来求他,他不想去告sù

父亲,反而先来禀报小二房的姑姑,就是不想那边又生事。

他告sù

赵琇:“侄儿问过他了,他说回了南边后,原是投靠了钱家。只是钱家如今当家的是他舅舅舅母,起初还摆出好脸来迎他们,却寻了借口要他们掏银子,等他露出没钱了的口风,就立时嫌弃起来。借口说家里没有多余的房屋,要赶他们出去。其实赵演是哄他的,借机跟钱家翻了脸。他生母也死了心。母子几个拿了银子到南汇赁了房屋住着,赵演自个儿出去做些中人活计,养活一家大小。因他嘴巴甜,人机灵,日子倒还过得,今夏还给他妹妹说了一门亲。一家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和和美美的。他有几回遇上咱们家的人。都远远地避开了,并不来攀。”

听起来似乎这赵演还是个有志气的,只要他不来纠缠。赵琇也懒得跟他计较。她问赵源:“这么说来,他也是因为这次潮灾才遭了难的了?”住在南汇,说不定就是灾民之一,也难为他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找过来。

赵演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回到南边。见钱家势利眼,心里就知dào

外家靠不住了,只是生母小钱姨娘还存着妄想罢了。他快刀斩乱麻地让小钱姨娘认识到事实真相,才顺利地带着生母弟妹离了钱家的地界。到南汇安家,只是图那里往来客商多,又热闹,容易谋生。且那里每日人来人往的,外来的人多。却都是做生意的,少有官面上的人出现。他们这样的不显眼,也不怕会被人认出来历。他一心要把家业撑起来,觉得赵家不认他们也无妨,他自个儿就能凭本事养活母亲弟妹,用不着靠别人。等他将来飞黄腾达了,才好向他们炫耀一番呢。出了族又如何?他仍旧是郡公爷的血脉,继承了他老人家的志气呢。

没想到忽然来了潮灾,赁的房屋被淹了,虽然一家子侥幸保住了性命,但家底没剩下多少,还无家可归了。最糟糕的是,他才谈成了一笔生意,为了做一单大买卖,自己填了银子进去,只说次日把货出了手,翻手就是四成的利,连买主都找好了。谁知一夜潮来,买主死了,卖主也死了,货物全淹了,他的银子白填了进去,还被租下的仓库房主追着要租金,手里的钱几乎精光了。他带着生母弟妹吃了一个多月的救济粥,还去过赵家的粥棚,怕被人认出来,每次都把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族兄弟们认出来,奚落他。

可谁也没认出他来,也没人奚落他。

妹妹赵漫本来说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开绸缎庄的,家境殷实,在这次潮灾里也元气大伤,还死了几个人。亲家见状,就有心让儿子另娶一位富家女,看不上赵漫了,寻了些不三不四的理由强自退了婚,把小钱姨娘气得病倒了,家里却没钱给她看大夫。再有小弟赵氻体弱,已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不见有起色。妹妹赵漫成天都在哭,名声被绸缎庄那家子败坏了,还不知将来的前程在哪里呢。

赵演痛定思痛,终于放下了心中那点骄傲,前来寻赵家宗房求救。他没几个钱,租的房子八月到期,眼看没几日了,生母和弟弟都病着。再不得救济,这一家子都没了活路。钱家已是靠不住,他只能来求赵家。宗房从前与他家是要好的,还有一个宠妾原是他家的丫头。只有一点,那丫头原是牛氏身边侍候的人。想到他对牛氏做的事……他又觉得那位煜大伯祖未必可靠,想起宗子赵璟为人温和友善,才会去寻他。他一路靠双腿走过来,鞋都磨破了底,几乎要乞讨了,正巧遇上了赵源。他见赵源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脾气似乎很好,只当赵源也跟其父是一个脾气,就向他求助了。

没想到赵源会把事情先告sù

赵琇。

赵琇听完事情经过后,想了想,道:“那他如今是想要什么呢?别是想归宗吧?”

赵源便道:“这事儿不可能成的,他父亲是叛逆,怎么可能会许他归宗?侄儿一早就跟他明说了。他说再不求这个,只盼着能有个依靠,生母弟妹能有条活路就好了。侄儿想,他大约是想要点银子,又或是要个差事,能养活一家子。”

赵琇道:“若他不心存妄想,借机缠上来,给他点银子也没什么。我们家撒了多少银子出去,就为救人,只当他是灾民的一份子就好。”说着就命柳绿去取二十两银子来,对赵源说:“你替我交给他,就说是我出的。宗房那儿,他就别再去寻了。也不必过来磕头道谢,更不要以为能见到祖母。拿了银子,先去给他母亲弟弟请大夫抓药。我们家在南汇那些个不曾卖掉的房子。虽然被水淹过一遭,收拾一下,倒也还能住人。就借一间给他住着,不收租金。南汇港迟早会重新兴旺起来的,到时候他再去寻个营生就是了。”

赵源连忙道:“侄儿替他向姑姑道谢了。凭他老子娘从前干过的事,姑姑能如此宽待,实在是他几辈子的福气。”

赵琇笑笑。等柳绿取了银子过来,交到赵源手上,她又说:“这一番多谢你告知了。你父亲那里,也不必让他烦心,省得他又为难。还有,赵演那儿。你替我说清楚了。我只是出于好心,才帮他这一回,可不打算把他当什么亲戚。他在我们家的地盘上,若敢打出什么侯府少爷的旗号来压人,就别怪我翻脸不认!”

赵源扑哧一声笑了,恭谨应下,接了银子告退。

柳绿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奇地问赵琇:“姑娘。我明白您是想瞒着老夫人此事,可又为什么要瞒着璟大爷呢?”赵璟是宗子。又是赵源的爹,还一向是站在二房这一边的。就算知dào

了赵演的事,他也不可能会答yīng

让对方归宗,那又何必瞒他?

赵琇笑着摇头。她当然不担心赵璟,只是以这位堂兄的为人,知dào

了这种事,肯定不会自己做主,必要报给亲爹煜大老爷知dào

的。煜大老爷如今对小长房是什么想法,她不知dào

,他宠爱的那位柳姨娘对旧主的孙子是什么想法,她也不知dào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事情就此了结,岂不省事?

赵源拿着银子出去,见了赵演,把赵琇的意思说给他听,又将银子给了他:“你也是走运了,正巧小姑姑在。她最是好心不过,才会给你这些银子,你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好意,又要生事才好。”

赵演衣衫褴褛,又瘦又黑,脚上鞋子都穿了底,早已不复当年官家俊秀小少爷的风光模样。他看了银子,眼圈儿都红了,连忙抱在怀里,低头哽咽道:“我再不敢的。本就不敢指望,如今承了姑姑大恩,下辈子做牛做马都甘愿,怎会再惹她生气?”

赵源见他这样,叹了口气。堂兄弟俩小时候也曾见过一两面,只是没什么交情罢了。但眼看着赵演落到这个田地,他也是感慨万千。帮人帮到底,他命自己的小厮寻了两个赋闲的家仆过来,命他们赶了车送赵演回南汇去,还另送了他两袋粮食两匹布。

赵演一路抱着银子,坐着车回了南汇,不及回家,就先去请了大夫。南汇地界的大夫,先前都被陶县令征了去给灾民治伤治病,如今没有了疫症的危险,才被放回来,做起正常营生了,就是医药费比先前贵了不少。赵演请得一个回去给生母与弟弟治病,又立时抓了药,让妹妹熬起来,才把在奉贤的经lì

告sù

了他们。

到得次日,又有人找上门去,说是赵家大姑娘打发来的,领他们去新住处。那是个一进的小院,四间宽敞的大空屋,原是做仓库使的,倒有一间门房小屋可以住人,有床有灶有井,虽然是被海水淹过的,倒比他们本来租的地方还要齐整些。他们将原来的家具搬了过去,每个人有一间屋不说,还多出一间客厅来。

小钱姨娘吃了药,精神好了许多,见此情状,就对赵演赵漫哭道:“咱们从前对小二房也没好脸色,不曾想临到落魄,竟是他们救了我们一回又一回。我真是后悔极了,早知如此,当初在京中时,还不如投靠了他们也罢。老夫人最是心善不过的,我们真心孝敬她,她自会关照我们,我们又何必受这许多苦楚?”

赵漫哽咽道:“娘,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您赶紧把身体养好吧,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赵演则说:“娘,你的意思我明白。这份恩情,我心里记着呢,倒是有一桩事可以告sù

他们。想来他们也乐意知dào

,姓牛的那个恶婆娘如今落魄成什么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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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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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再次带了赵演的信来到二房的时候,赵琇与张氏正在接见杭州米知府家打发来送信的婆子。

米知府夫妻得知张氏祖孙要回京了,先前提亲的事也该有个准确的回复,就派人来送信。他们过继的事已经解决了一半,女儿也好嫁出去了。赵玮这个人选是再没得挑剔的,夫妻俩都很满yì

,问了女儿,女儿也没有反对。不过如今时间太紧,赵玮又在京中,不便办什么订婚的仪式,就先送了庚帖过来。

正巧米省之这两年在杭州政绩显著,尤其是江南出了堤坝案,又有潮灾,突出了几位表现优异的官员,上海知府是一位,米省之这位杭州知府又是一位,圣上都有嘉奖,还下令他们年末回京述职,他要亲自召见。这可是难得的荣耀,米省之已定了秋末起程,到时候会带上妻子女儿,到得京中,再与赵家正式订下婚约。然后两家各自筹备婚礼,到得明年秋天,他就任满了,很有可能要高升,少不得又要回京一趟,到时候正好为女儿完婚。

张氏对米家的回复非常满yì

,一想到明年就能把孙媳妇娶进门,她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她还关心地问了送信的婆子:“你们家老爷夫人是定了要过继哪位少爷么?年初还不曾听闻有准信,这是广德那边终于松口了?”

婆子知dào

米赵两家本是亲戚,赵家老夫人又与自家夫人一向交好,这些个秘事并不瞒她。就微笑着回答:“并不是原来看中的那位少爷家里松口了,是另一房的老爷不忍见兄弟间为争子失了和睦,又担心我们老爷没了后嗣。就主动舍了自己的幺子。这位小爷也是嫡出,今年才六岁,从小聪慧,已经开了蒙。家中兄弟五个,他素来是最得宠爱的。他母亲实在舍不得,又与我们夫人好,哭了一场。只说再养一年,便送到夫人身边去。老爷夫人都答yīng

了。”

张氏恍然,笑道:“那真是极好的。一家子和睦最要紧。”

赵琇心道。既是嫡出,那就没有嫡母排斥庶子的事了,亲兄弟五个,他最小。将来要分家产时。恐怕不占什么便宜。大孙子,小儿子,就是老人家的命根子。为着这一个小儿子的将来,忍痛把他过继给感情深厚的兄弟做了嗣子,倒也不亏。况且孩子年纪小,就意味着容易调教,大概米夫人也更乐意养一个年幼不知事的嗣子吧?他们夫妻还年轻,完全可以看着孩子长大成人。读书进学,娶妻生子的。

说起来这个结果。倒是跟她与高桢偶尔闲谈时,他提过的解决法子有些相似。不过高桢能跟广德州米家扯上什么关系?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她本来更希望米夫人养好了身体,自己可以生一个的。

说起这个,她又关心地问那婆子:“舅母的身子这一向可好?老病没再犯了吧?”

婆子笑着回答:“夫人好得多了,气色越来越红润,原有些个怕吹风的毛病,如今也没有了。请了大夫来把过脉,说是老病已经去了一半呢。只要好生保养,再过两年就能除了根。”

张氏念了句佛:“那再好不过了。一会儿你先下去用饭,我收拾几瓶子好药给你带回去,都是她补身子能用上的。你替我告sù

她,一定要照着瓶子上签子说的份量吃,吃完了也不必可惜。等她年下到了京城,我再给她寻去。那是叶大夫做的秘方药丸子,别家再不能有的。叶大夫如今要跟着广平王回京,她没法把人请过去看诊了,若实在急着请大夫,听闻苏州有周扬俊、王子接两位名医,都曾指点过叶大夫医术,你们夫人可以请来试一试。不过照我的主意,还是继xù

吃叶大夫的药为佳。”

婆子一一记下,领命退下去了。这时候赵源才进来请安。

张氏其实早就看见赵源了,有些疑惑:“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昨日大宴,你们兄弟都喝得东倒西歪的,你就不头痛?”

赵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侄曾孙儿昨日并不曾喝醉,只是怕他们再纠缠,才装醉的,并不曾头痛。”边说边偷偷给赵琇使了个眼色,又说些请张氏多保重身体,路上一切顺利的话。

张氏只当他是舍不得自己,再次来告别的,还感动地说:“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天公不作美,一场潮灾就把你的婚事硬生生又往后拖了。听说陶家姑娘已经到了县衙,就等着过门了。你曾叔祖母这就要走,吃不得你的喜酒,只能先恭喜你一声。你娶了妻,就是大人了,将来好好跟媳妇过日子,和和美美的才好,可不许淘气!”

赵源恭敬应下。张氏又疼他是曾孙辈里头一人,特地命人从自己的私房里拿了一匣子金头面,以及一块宋朝的古砚来给他:“这是给你和你媳妇的,你先收着,等你媳妇过门,就交给她。别告sù

人去,若旁人说我偏心,也来寻我要,我可再没有了。”

赵源红着脸低头接过了东西,向张氏磕了头谢过。张氏心情正好,扶着丫头回屋去了,赵琇趁机叫了赵源去外书房说话。

赵源就从袖子里掏出了赵演的信交给她:“这是演哥儿的信。我没看过,也不知dào

他特地来求我送这个信做什么。不过瞧着他如今收拾得体面多了,还说了许多感激的话。他生母和弟弟已经看过大夫,正吃着药,病情好得多了。他当着我的面,还冲着二房的屋子磕了三个响头呢,倒是没提要进府来磕头的话。”

没提进老宅磕头,就是懂事了。赵琇原也不指望赵演会感激自己,但听说他如此表现,心情还是很愉快的。她打开那封封得密密实实的信,草草扫了几眼,脸色微变,立时坐直了身体。

赵源见状忙问:“姑姑怎么了?可是他在信里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赵琇慢慢地摇了摇头,忽然笑了笑:“他果然是个有主意的。我还真想不到,他能做出这种事来。”

赵源不解,赵琇也不跟他多说,只道:“这事儿我们姑侄俩已经办下了,就不必再惊动了长辈们。赵演若懂事,将来就会老老实实跟生母弟妹们过日子。我借了房子给他们住,只要他们不行差踏错,就不会收回来。你时不时过问一声,若是他一切都好,也不必管他,横竖他有本事养活一家子。但如果发觉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记得要拦上一拦,免得他把自己坑到了绝路,为了活命,又嚷出他是赵家子孙的话来,败坏了我们家好不容易挣下的名声。”

赵氏一族如今在上海府内名声正好,全族上下都矜持了几分。赵源是宗孙,自然不敢轻忽,连忙答yīng

了,又有些忐忑不安:“姑姑怎会忽然这样说?可是他在信里说了什么?”

赵琇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见他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物,所以多嘱咐一句,以防万一罢了。”

赵源信以为真,也就不再多问了。

等赵琇回了房,再拿出那信细看,才又好笑起来。

怪不得她当初明明打听到赵湘带着牛氏到达济宁,见蒋家不肯收留牛氏,又遇上了赵演母子,就把牛氏推给他们,自个儿投靠外祖家去了,可如今赵演有难,却不曾听闻有人提起牛氏。原来他当初跟牛氏重逢后不久,就厌烦了她那副嘴脸。一家子出门在外,谁都不知dào

他们来历,他恶向胆边生,带着生母弟妹们抬着牛氏下了六房的船,另寻一条船上去,换了个码头,又再上了岸。这回是真的没人知dào

他们行踪来历了,他就把牛氏随便找了个角落一扔,自己带着生母弟妹迅速上了另一条船,继xù

南下了。

牛氏不在他们身边,是因为早就被他丢在了南下路上。她一个孤老婆子,身上没钱没物的,又行动不便,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不过她倒是个命大的。赵演在南汇谋生,有一回听得个北方来的客商说起,在某地某码头岸上有个姓牛的老婆子乞讨,人都说她发了疯,才会到处嚷嚷着自己是郡公府的诰命夫人,有多么尊贵,他就知dào

那是自己抛弃了的祖母了。

牛氏落得这种结局,赵琇心里自然觉得爽快。不过爽快之余,又不免觉得,赵演这个人真不是个善茬。牛氏虽然对小钱姨奶奶不好,落魄后也对他们兄妹多有为难,但好歹也是亲祖母,曾经疼过他们的。他居然能下得了这个手,也是不简单。他跟赵湘倒真不愧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妹,两个都够心狠。

赵琇对赵演有些警惕,但也不觉得他还能对如今的赵家与建南侯府造成什么危害,除了提醒赵源外,她还找了人去盯着赵演。柳绿的父母兄弟这回都要随同上京,她的姑姑姑父却还在老宅当差,正好派了她姑父去办这个差事。

赵琇与张氏料理完诸多事务,高桢从嘉定送了信来催促,她们必须要动身了。一时间,三房的赵焜祖孙,还有随行的赵游等人都打点好了行李,合族出动,挤得道路水泄不通,一路送他们出了奉贤县城,在码头上了船,齐齐往嘉定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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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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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张氏到了嘉定,就有一个好消息在等着她们。

皇上得知嘉定众宗室女眷在汾阳王太妃的带领下,与几家皇亲、勋贵家的女眷联合,创立了一个慈善组织,捐钱捐物又出力,救济潮灾中受苦受难的百姓,深为感动,特地与太后一同下旨褒奖。太后还给这个原本松散型的组织起了个名字,叫“慈贤会”,自领了个会长之位,汾阳王太妃这位老妯娌便是副会长。会员不但包括嘉定一地的女眷,连京中的宗室、皇亲、勋贵家的女眷也一并算了进去——自然也少不了建南郡公夫人张氏的份。凡有天灾,慈贤会的成员不拘是谁,不拘多少,都要出钱出力,救济万民。

据说京中各宗室、皇亲与勋贵家的女眷都十分赞同此议,不等懿旨下来,就纷纷慷慨解囊,施粥赠药,接济京城周边的贫苦百姓去了。如今就连朝臣家的女眷,也有了附和的意思,十分热闹呢。

汾阳王太妃是个领头的,自然得了太后与皇上的嘉奖与赏赐,而赵家这边,不但张氏有一份,连赵琇也没例外——能被两宫点明,独得一份嘉奖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赵琇是唯一一个年轻女孩儿,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她本人也十分吃惊,当初只是想为灾民做些什么,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一份力量罢了,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些。不过皇上与太后的嘉奖,意味着无上的荣光。大约将来也不会有谁敢在社交场合跟她过不去,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了——连皇上和太后都夸她。说她不好,岂不是在说皇上和太后错了?别人怕是连句不好听的话都不敢说出口了吧?这么想想,赵琇还是很高兴能拥有这面挡箭牌的。

张氏高兴得差点儿哭了出来,跪在香案前泪水涟涟,等着走了颁旨的使者,就立kè

去跪老郡公的牌位去了。她觉得她没有给丈夫丢脸,还给赵家添了光彩。她就算这时候死了,也有脸去见丈夫了。

赵琇对此是无可奈何,只能由得她去。小心翼翼将两份旨意供起来后。她又去看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因为是千里迢迢急送过来的,东西并不算多,一匣子美玉,一匣子珍珠。十二匹宫缎。十二匹羽缎,倒是女孩子得用的东西。如今已是秋天,正好拿来做冬衣。

不过赵琇想想,还觉得有些好笑,羽缎是舶来品,南汇港从前没少装载这种货物运往京城,如今倒从京城赐过来了,她还要再带回京城去。这几匹料子来来回回还真够折腾的。

她翻了翻装玉的匣子。发xiàn

有一块上好无瑕的碧玉是雕成了翠竹的模样,倒是正好与她前不久给高桢做的一件秋衣颇为相配。不知dào

御赐的东西能不能拿来送人呢?她便打发人往行宫送信去了。她与张氏到了嘉定。还没见到高桢父子呢。

不一会儿,高桢便骑马赶了过来。他看上去气色不错,脸上还带着笑:“我在行宫里看见颁旨的人往这边来了,就知dào

你们已经到了翠庐。本想马上过来的,只是那边要打包行李,怪忙的,一时脱不得身,这才耽误到现在。赵妹妹一切安好?老夫人安好?你们去了几日,叫我好想。”

赵琇轻啐了他一口:“院里那么多人在呢,你说的什么话?”高桢笑着大步走进屋里,也不用别人待客,就先伸手提了茶壶给自己倒茶。

赵琇在他对面坐下,问他:“你们打算几时起程呢?你来信催得这么紧,我只当今日就要走人的,没想到会有旨意下来。”又好奇地问:“王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怎么说?是嘉奖呢,还是有别的意思?”皇上该不会又猜忌起来了吧?

高桢笑笑:“父王压根儿就没挂名,他只是在背后做事罢了。太后与皇上都赐了东西下来,又催他起程,别的旨意倒没有。连汾阳王都不曾得到嘉奖,接旨的除了你和赵老夫人,就只有汾阳王叔祖母,还有另两位出了大力的叔祖母与婶娘。”

赵琇讶然,若皇帝猜忌亲哥哥,对广平王没点表示也就罢了,广平王原也没指望这些。但汾阳王一系从开国时起,就是宗室旁支,皇帝对他家用得着如此忌惮吗?只嘉奖女眷,虽然跟这次的慈善行动是女眷发起的有关,但汾阳王真的没少出力,没想到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赵琇觉得有些不妥。

高桢看着她,笑道:“不过汾阳王叔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老太妃与王妃在潮灾中行事不妥,宫里就不再追究了,汾阳王叔还要感谢宫里的恩典呢。太后在旨意之外,又另有家书,请汾阳王叔祖母上京参加大朝会,汾阳王必是要同行的。如今他们府里正忙着,既要接回老太妃与王妃,又要忙着打点行装预备上京,哪里还有心思计较别的?”

赵琇苦笑着摇头。这终究是别人家的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就不去多管了。

她又问高桢,那御赐的东西能不能送人。高桢瞧了一眼那翠竹佩,心里就有数了,笑道:“我也有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偶尔也要打扮打扮哪,你如今可是大姑娘了。”

赵琇脸微微一红,哂道:“我一直有打扮的,只是不爱往身上挂这么多东西。”玉佩是压裙用的,照张氏的规矩,她戴这个的时候,裙摆要不动才好,玉佩的穗子也不能摇晃,可她哪里有耐性端着这样的架子走路?宁可不戴。

高桢又问她在嘉定都做了些什么。那许多琐事,赵琇当然不可能一一说明,只挑重yào

的说了,比如米家许婚之事。她高兴地跟高桢说:“就象你当初说的那样,米堂舅改过继别房的侄儿了,事情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多好哪。其实米家男孩儿这么多,家教又好,何必非盯着最优秀的一个呢?”

高桢微微一笑。这事儿其实他也掺了一脚,命出身广德州的王府纪善接触米家人。原本他是希望能劝得米家那位被米省之看中的孩子的父母松口的,但既有另一房人愿意过继孩子,结果自然更加皆大欢喜。他也不是硬要人家骨肉分离,总要两厢情愿才好。如今米家顺利得了嗣子,松口许婚,赵玮即将娶妻,他想要求娶赵琇,也就顺利得多了。

最后,赵琇犹豫再三,还是悄悄跟高桢说了赵演的事:“他在信中说明了当初遗弃牛氏的地点,就在咱们回京的路上。你说我要不要去看一眼?如果牛氏死了,也就罢了,要是她还活着,我还挺想看她如今落魄的模样的。只不过,万一被认出来,她说不定就缠上来了。还有祖母,她那性子最是容易心软,万一她要把人救回去呢?所以我一直在犹豫,也不敢跟祖母说实话,这事儿又不好外传,哥哥不在,我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来找你问计了。”

高桢心下暗喜,面上倒是不露声色:“这事儿好办,到时候我们靠了岸,我就打发人偷偷上岸就打听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若是死了就也罢了,若还活着,打听得在何处,你想见她,我就陪你走一趟。若你不想见,就当没这回事,也不必跟老夫人说。若你心下不忍,想要帮一把,也不必出面。我让底下人跟地方官提一句,叫他们管着她的温饱就是,旁的不必理会。那牛氏连你在哪儿都不会知dào

,又怎能缠上来呢?”

赵琇听了大喜:“多谢多谢,我正发愁呢,多亏你帮忙。”又说:“不必跟地方官说什么,好不好都是她的命,我要是不忍心,施舍些银米就够了。若跟地方官说了,又不可能把详情说清楚,万一人家误会了,把牛氏当成老封君似的供起来,由得她再次作威作福,我岂不是要呕死了?”

高桢温柔笑道:“好,都依你。”

赵琇高兴之余,心下也有些惴惴:“那个……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呀?我还说赵演狠心呢,可自己也没打算去救牛氏。论起来她原来还是我长辈的。”

高桢不以为然:“她是你哪门子的长辈?不过是仇人罢了。你能救她孙子孙女,就是再善良仁慈不过的人了。换了是我,早就扔了她出去。太后与皇上夸奖你,真是夸得再正确不过了。”

赵琇被他说得脸红。

送走了高桢,张氏才知dào

他来过了,有些懊悔:“太过怠慢了!”又怪赵琇没有叫她。赵琇也不在意,笑道:“世子说,王爷定了是后日启程的。祖母今晚与明天好好歇息,后儿就要回京去了。”

张氏听说这么急,忙道:“那我可得换了衣裳,先往汾阳王府去道贺才是。”又命孙女去准bèi

贺礼,忙成一团。就在她们准bèi

出门时,忽然又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赵琇接过一瞧,是个不认识的官家女眷,只觉得有些莫名:“这是谁呀?我们从前有跟她来往过吗?”

张氏凑过来瞧了一眼,道:“呀,前些日子跟在汾阳王太妃身边的时候,听她提起过的。这位是新上任的苏州布政使夫人,娘家姓方,也是方家的女儿。咱们家与新布政使虽无来往,却与方家交好,想来她是为此才过来拜访的。”

原来又是一位方家女。说起来,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方慧珠也该被救出来了吧?她自打离了山东,就没再关注过这件事了,也没收到过方仁珠的信。眉山伯府与方家的这一段恩怨,也不知了结了没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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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方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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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的苏州布政使夫人方氏,是方家家主方崇山的堂姐,出自旁支。她给人的感觉跟曹太太曹方氏有些象,但比起曹太太表面温柔端庄,实则略带点儿骄矜的模样,她要显得斯文亲切许多,眉宇间散发着浓浓的书香气息。

她父亲就是一位低品阶的翰林官员,她本人嫁给了不太起眼的新科进士,二十多年过去,丈夫已经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地升到了布政使的位置,政绩出色,官声极好,她自己也是儿女双全。虽然她在方家女里头,不是特别出挑的这一个,但生活顺遂,事事称心,与曾经风风光光的方家嫡支相比,还真的很难说谁更幸福。

她随夫上任不足十日,早就听说建南郡公夫人带着孙女住在嘉定,早有心来拜访,可惜张氏与赵琇又回乡去了,才会拖到今日。她一听说他们祖孙回来了,就立kè

派人递帖子,急切之心溢于言表。

她是来向赵琇道谢的。

方家女之间有自己的联络渠道,这是她们天然拥有的人脉。方慧珠在嫁进眉山伯府后所遭遇的一切,方氏都从姐妹们送来的家书里知dào

了,心中十分气愤,同时庆幸赵琇仗义,不计前嫌地为方慧珠传信,才解了后者的困境。如果不是赵琇发xiàn

了眉山伯府的可疑之处,又告知京城中的方家女,只怕方慧珠真会被婆家算计成功。

方家嫡支的女儿,居然被人欺侮到了这个地步。叫人如何能忍?方家就算一时落魄了,也依然是世家大族。方慧珠在娘家时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她也仍旧是方家骨肉。眉山伯府丘家算哪根葱?凭什么不把方家放在眼里?当初求婚时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哄骗,只是想踩着方家女往上爬罢了。不通诗书礼仪的粗俗之人,也妄想攀龙附凤?

方氏对丘家十分不屑。

赵琇觉得自己就是随口多说了一句话。若不是看在方仁珠面上,她才懒得理会方慧珠是死是活呢。当然,丘家行事,她也十分看不惯,能给他家添点堵。她还是很乐意的。

她比较关心方慧珠如今的情况:“可救出来了吗?现在人在哪儿呢?自打去年冬天离了济宁,我就再没收到过方五姑娘的信了,也不知dào

后续如何。”

方氏答道:“人自然是救出来了。我弟妹亲自回京去丘家接人。丘家还推托着不肯让她见女儿。我弟妹一看就知dào

有鬼,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后宅。亏得丘家老夫人还吵着闹着说要去告御状,告我弟妹跋扈无礼,还威胁说要休掉慧姐儿。她以为拿这种话吓唬人。我弟妹就会屈服了么?也太小看方家人了。我弟妹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直接命人抬了慧姐儿离开,还反过来威胁丘家,说要去告御状,告丘家骗婚,宠妾灭妻,混淆嫡庶,还有欺君之嫌。这下丘家人就软了,不敢再说无礼的话。反而还上门哀求我弟妹息事宁人呢。眉山伯夫人甚至许诺,会把那个妾直接送走。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张氏听得惊呼:“呀,她也够恨心的,妾倒罢了,孩子却是她的亲孙呀。”

赵琇则问:“我听说那个妾是丘家老夫人的娘家亲戚,眉山伯夫人许这样的诺言,她婆母肯答yīng

吗?”

方氏冷笑道:“本来是亲戚没错,可惜家世平平,又不知廉耻,自甘下贱,还有什么脸面说是亲戚?丘家老夫人也是个糊涂的。倒是眉山伯夫人还算果决,可惜没养出个好儿子。她求上门来,连亲孙子都不要了,她儿子反倒拆她的台,说妻子没有了不要紧,爱人不能没有。那个妾是他心爱的,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他绝不会让步。我弟妹哪里耐烦听这种话?直接要他写和离书。他要宠那个妾,想要那个妾生的孩子,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方家女也不是善妒不能容人的。可他若想借方家女的性命,抬举那孩子的身份,那是休想!我们方家的外孙,也是随便一个不知什么人生下的孩子能做的么?”

张氏念了声佛:“这原是正理。不管怎么说,他家想要欺骗世人,混淆嫡庶,那就是做错了。既然本是亲戚家的女孩儿,虽家世差着些,也不是只能做妾。丘家既想要世家大户出身的儿媳妇,又想要亲戚家的女孩儿,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有得必有失。他们不顾礼法,非要两者兼得,国法就容不得他们。”

赵琇问:“那现在方大姐姐算是和离了吗?她如今是在家里休养?身体可好些了?她在丘家被折磨得不轻吧?”

方氏叹了口气:“慧姐儿现就在京城家中休养,她母亲也不敢回济宁去了,就留在家里照看她。她身体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吓,慢慢调养,已经好得多了。她初见到她母亲时,哭得厉害,连说不要再待在丘家了。可后来她母亲要丘家写和离书,她又犹豫了,怕坏了我们方家的名声。她母亲没听她的,收了和离书就报去了衙门,她还大哭了一场。”

张氏深表同情:“这也难怪,好好的女孩儿弄成这样,丘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氏点头,又冷笑道:“他家不过就是仗着那个爵位,还有个儿子在御前当差罢了,那又算得了什么?丘惠友无才无德,本就配不上我们方家的女儿,如今违了礼法,也没资格出仕了。朝廷怎会任命这种狂妄无礼之人!”

赵琇挑挑眉,知dào

这大概就是方家的报复了。

说起来,当初这门婚事是丘家欺骗在先,但方太太本来已察觉有异,想要退婚的,是方慧珠硬求了来,为此还不惜触怒父母家人,现在落得这样的结果。她大概也很不甘心吧?没有依靠时,她求的大概只有脱困。有了母亲做靠山,她又觉得也许这桩婚姻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眉山伯府再不好。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她和离后再嫁,还能嫁给什么人?方慧珠一向心气高,她不乐意就此和离,恐怕不是怕影响了方家女的名声,而是担心日后嫁不到更好的人家吧?但不管怎么说,事情闹到这一步,连丘惠友的仕途都受了影响。她是不可能再回眉山伯府做二少奶奶了。

这位新任苏州布政使的夫人,也不知dào

对方慧珠未出阁前的所作所为是否知情。要是知情,她应该不会认为方慧珠是怕影响了方家女的名声。才不愿意和离的。毕竟方慧珠当初做的那些事,早已将方家女的名声放在脚底踩了。

方氏不提,赵琇也不会当面打人家的脸,客客气气地招呼着。方氏对她大概是真的非常感激。道了好几次谢。还说她们姐妹、姑侄等人已在书信中约好了,要将赵琇对方慧珠的恩典铭记在心,日后赵琇但有所求,只要是她们力所能及的事,她们都一定会尽lì

而为。

比如眼下上海府救灾一事,为着赵琇也是“慈贤会”的一员,还曾是倡导者之一,方家女只要是能加入的。也都在这个组织里掺了一脚。方氏还向丈夫进言,请他对赵家在他辖地内的产业多加照应呢。新任苏州布政使已经答yīng

了。

赵琇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没想到方家女竟然如此重视方慧珠的事。如果说这就是方家女的能量,那她以前大概真的小看了她们。

她在京城里,接触过的方家女就那么几个,方慧珠、方仁珠、冯太太、曹夫人……她以为方家女是凭教养才搏得微名而已。如今想想,不管当初出阁时,她们所嫁的丈夫是什么身份地位,随着年岁的增长,也都升到了不错的品阶。曹方氏的丈夫是禁军统领,面前这位方氏的丈夫是一地布政使,还有其他方家女呢?她们的丈夫联合起来,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而她们这些外嫁的方家女又保持着频繁的联系,彼此扶助,一人有难,其他人都来帮忙。有这样的能量,方家女怎会不声名远扬?娶到一个方家女,得到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亲家而已,背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姻亲呢。眉山伯府真是做了件蠢事。

方氏在翠庐小坐了个把时辰,方才客客气气地离开,还留下了一份颇为丰厚的见面礼。张氏看着礼单,对赵琇笑道:“我当初让你多与方家女孩儿来往,你还不乐意呢,看看如今怎样?这位夫人难道不是文雅端庄、气度不凡么?方家大姑娘虽然品行不好,但其他方家人还是好的,难得的是她们彼此守望相助的这份情谊。你日后也要多照看赵家人,别因为离得远了,少见面少通信,就疏远了才好。”

赵琇笑着应下了,心中却有些发虚。若只是照应赵家人,那当然没问题,不过如果是某个姓牛的老太婆,那她可不乐意。

隔日赵琇与张氏又重新带着行李登上了广平王的大船,告别嘉定,沿运河北上了。此时已过了中元节,天气渐凉,但秋风并不算冷,一路上的气候还算怡人。赵琇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并不难捱。

她每日或是陪祖母、广平王说说话,或是在舱房中练习书画,或是在廊下欣赏河景,十分悠闲。此次北上,她行李增加了不少,其中有两只大箱子,装的全是小威尔斯夫妻送她的东西。

南汇港遭潮灾侵袭,小威尔斯夫妻恰好在外地,躲过一劫,船队中却有人伤亡。他们夫妻因为灾后路上混乱,没法及时赶回来处理善后,因此西洋船队中的伤亡者都是赵家负责安置、治疗与埋葬的,还照赵琇的吩咐,按着西洋风俗办了葬礼。小威尔斯赶回去后,十分感激,更感谢赵家与六房没有落井下石,与他一同承担了货物的损失。他立kè

动身赶往广州采买各种海外奇珍,打算运到京中赚取暴利,好弥补在潮灾中造成的亏损了。临行前特地让他妻子给赵琇送来了许多西洋书本,好些都是他从几位认识的传教士那里半买半抢过来的……

其中有一些是地图册,传教士在世界各地传教时的日记,以及他们自制的中英、中法小词典。

赵琇翻看着它们,心想自己也许可以做点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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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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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的船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在运河上走着。赵琇白日无事,除了练练书画,就开始把时间用来翻译一些英语书籍上。

她最先翻译的是地图。拿大张的硬挺白纸,在上头照着小威尔斯送来的那些地图册子描了个浅浅的底,再依照她记忆中的世界地图,做些许修正。最后画成的地图,差不多有后世地图的七八成样子了。她不敢做得完全一样,就怕让人奇怪她是从哪里知dào

的。凡是修改过的地方,都能翻查出一点依据来,就象是她在外国的地图版本以及书本的描述下,做了一点“合理的想象”。

等画完了地图,她就在图上用中文标出了一个个的国家名、地名,连海洋、海峡、岛屿、城市、港口都添上。那地图足有三尺见方,她又是用的西洋墨水笔,字写得极小,个个写得清清楚楚。

张氏看了那地图,只觉得眼都花了,惊叹不已:“你怎么会想到要画这个?”倒是没说她在做无用功,但想的念头却跟她不太一样:“这图合该献给朝廷才是。在军中大约能派得上用场。到时候让军中的能人把东北与西北那一片都画出详细图样来,说不定能帮上边军大忙呢。”她是大将的妻子,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一点,至于那些西洋、南洋等地,对她来说都是等闲,只感叹两句,就没有后文了。

高桢看了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眼中又惊又喜:“赵妹妹果然不凡!有了这份地图。朝廷想要派人出洋去,也就不会抓瞎了。这是妹妹把威尔斯家献上的地图册子综合画成的么?我去告sù

父王听!”

广平王眼睛还敷着药,尚未恢复视力。但这并不妨碍他照着儿子的描述,想象出地图的样子。他也是非常欣喜,对赵琇赞了又赞:“琇姐儿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赵琇被夸得有些脸红,忙道:“我就是照着那些旧的地图,揣摩着画出了这么一幅图,期间也经过多次修改,直到觉得能见人了。才敢拿出来的。没想到竟能得王爷如此夸奖。我不敢说有什么功劳,若这图真能为朝廷所用,便是我的造化了。祖父在天之灵。也会为我高兴,觉得我不曾辱没了赵家门楣。”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赵郡公必然会高兴的。”又对高桢说:“去寻个擅长绘地图的人来,照着这图重新画一幅大些的,到了京城。正好献给皇上。我知dào

皇上早有心要开拓外贸。让内务府打通南洋商路,却总是被六部劝回来。这地图照你所说,把南洋诸大岛都绘得清清楚楚,航线港口应有尽有,正好能帮皇上的忙。”

高桢却道:“父王,还是我来绘吧。如今叫个擅长绘地图的人来也没用。赵妹妹这地图,画得与我们平日常见的地图不太一样,比他们画的清楚明晰许多。若叫他们来画。只怕反而把地图画得差了。”

赵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想曾经见过的古地图。深有同感,就不出声了。其实那几本西洋地图册上,也有不少相当抽象的地图,可到底还有两三幅十分准确的,已经靠近后世标准了。要不是有这几幅地图撑着,她凭着十几年前的记忆,可未必能画出这么一幅世界地图来。

广平王没有看过地图,不过高桢这么说了,总不会是无的放矢,他就依了儿子的意思,但同时也叫擅长画地图的人来另画一份备份,以防万一。高桢也不在意,反而笑吟吟地对赵琇说:“等回到京城,把地图献给皇上,赵妹妹的功劳就更大了,再加上救灾时的善名,京城中还有哪家姑娘能与赵妹妹相比?”

赵琇笑笑:“谁要跟别人比这个?”她对广平王说:“要是皇上比较关注南洋那边的情况,正好我手里也有几本传教士的日记、手记什么的,也不知dào

小威尔斯是怎么弄了来。这些传教士有不少人去过南洋,但有相关的记录,我就把它翻成本国的语言,呈给皇上看。王爷觉得如何?他们那儿还有些自己编的小辞典,我也可以抄上一份,只可惜我没多少时间,不能编个齐全些的中英辞典,否则别人翻看起来就方便多了。不知dào

朝中可有好的通译?若回京城后,能找到一两个得力的帮手,我的速度会快许多。”

广平王讶然:“那当然更好不过了。这事也不必太过急赶着做,先做出一小册来,让皇上看了,他自会交代礼部跟进。你还是个小姑娘呢,不必如此劳累。”

赵琇笑笑:“累倒说不上,我也不至于废寝忘食,只是觉得这事儿是我力所能及的,才想尽一份力罢了。”想想她穿越一场,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如果能编上一本大部头的中英辞典、翻译点文学作品之类的,也算是变相的青史留名了吧?这么想想她还挺激动的。

她确实不用心急,这都是大工程,至少得用上十年八年,甚至是二三十年的功夫,她慢慢来就是。

得了广平王的话,她就把地图交出去,随高桢怎么折腾了,反正她这里还有底稿呢。如今她就一心去整理那些传教士编制的小辞典,并翻找他们的记事本,寻找与南洋航行相关的记载,什么政治军事、经济民生、风土人情、天气变化等等,全都翻译成白话中文,显得更加直白易懂,不会引起什么误解。

这项工作也是大工程,她连每日的书画练习都索性暂时停了。张氏起初还有些微言,但听她说是广平王吩咐的要事,也不再多言,反而劝她多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体,每次靠岸,还命人去采买些有营养的食物来给她进补呢。

赵琇这一忙,就把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忽然一日在某处小港口停靠时。柳绿小声告sù

她:“世子让我来告sù

姑娘,人找到了。”她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高桢这是找到牛氏了。

居然找到了?这么说。牛氏没有死?她病得那样,自己连路都走不了,被孙子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异乡,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祸害遗千年!

赵琇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去洗了个手,便转身下了楼舱。高桢正坐在敞厅里等她,见她来便站起身微笑道:“已经有了消息。想不到她还活着。”

看来高桢也与她一样有同感。牛氏真是太命硬了!

赵琇问他:“她如今在哪里呢?靠什么营生?”

高桢道:“我们一行身份不同一般,凡在运河上靠岸,必会惊动当地官府。码头一带也会为我们清场。我记得你提过,那赵演当初是将他祖母丢在了码头上,就怕官府清场时,把她也一并清走了。便提前两日打发了人过来探消息。很快就打听到了。她果然就在这一带码头上乞讨,不过眼下已经被赶离了,是被别人硬抬走的。”

居然变成了乞丐?赵琇心里顿时觉得很解气:“她也有今天!”

高桢笑道:“她原本其实没那么惨。这里的县官原是京城人士,前年庶吉士散馆后委了此地县令之职,方才外放而来。他在本地建有养济院,收留鳏寡孤独的穷人与乞丐。牛氏初时被扔在码头上,哭骂孙子不孝,差役们见了。就把她抬去了养济院。虽然日子过得不比从前富裕,却也能得个温饱。她本来还算老实。帮忙照看养济院里的孤儿,有时还会指点小丫头与媳妇子针线。可去岁我们的船队经过此处,她听得人说,建南侯就在广平王船上,也在此停留,便嚷嚷起来,说她是建南侯府的人,建南侯还要叫她一声伯娘,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建南侯为她做主,接了她回去照顾。”

赵琇万万没想到,去年经过此地时,就已经有这么一桩故事了,忙问:“那后来如何?别人可信了她的话?”

高桢摇头:“哪个信她?旁人只会觉得,若她真是建南侯府的人,又怎会沦落到要在码头上行乞的地步?养济院大使怕她再胡乱嚷嚷,闹得大了,惊动王驾,会叫县令怪他没有看管好院中的人,就命人堵了她的嘴,关在房里不许出来。不过,他也担心这事儿是真的,会得罪了侯府,就悄悄报给了县令知dào

。县令连夜过去问她身份,她也不敢明说,只道是赵氏族中的亲眷,本来是从京城返回老家度日的,没想到孙子不孝,半路上丢下她就跑了。她才会喊冤,想要请族中最显赫的建南侯来替她这个伯娘做主。”

赵琇听得呸了一句:“赵演不是好东西,她也不冤!居然有脸叫我哥哥来做主?她是我们哪门子的伯娘?”

高桢笑着说:“那县令也不是个蠢的,见她不肯说明身份,连丈夫名讳都不肯提,就知dào

有隐情。他就去问了养济院中其他的人。牛氏素日在院中度日,闲时也会露出几分骄矜来,跟熟人说她身份来历如何显赫。其中有个老婆子记在了心上,就告sù

县令,牛氏曾与人说,她丈夫曾经做过侯爷,只是后来被人陷害,才丢了爵位。既是建南侯府中人,又曾做过侯爷,丢了爵位的,除了赵炯还有谁?这县令是京城出来的,自然听说过传闻,知dào

她是逆臣之母,哪里还会信她?压根儿就没报上来过。等到船队次日离开,牛氏知dào

没了机会,就开始大哭大闹,每日只不得安宁,吵吵着要人送她去与侄儿相见。旁人被她吵得烦了,都不愿理她,撑到今年春天,整个养济院的人都受她不住了,索性将她扔回到码头上,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因此她才会在码头上行乞。”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牛氏这个人哪,就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寻死的那种人。

赵琇冷哼了一声,对高桢道:“罢了,既然如今我已经知dào

了她的下落,也不必去见了,省得她认出我来,又吵吵个没完。吵不到我,吵到其他不相干的路人也是不好的。就由得她继xù

愉快的行乞生活吧。”

“谁行乞了?”背后传来张氏的声音,赵琇一僵,转过身,便看到张氏站在敞厅门边,一脸疑惑地看了过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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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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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张了张口,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本就不想让张氏知dào

这件事,生怕祖母又一时心软,把个祸害拣了回来,所以只是沉默不语。

高桢脸上毫无异状,睁大了眼睛说瞎话:“老夫人来了?我方才正跟赵妹妹说些外头听来的闲话呢。我的小厮们打听得这里码头上原有个行乞的老婆子,因地方官员怕冲撞了我们,事先将她赶走了,她在那里闹个不停,被人堵了嘴。我有些可怜她,原是打算去施舍她几个钱的,没想到小厮们打听得她的事迹,原是自作自受,就懒得给她钱了。赵妹妹方才就是在跟我说这番话。”

“原来如此。”张氏轻易地就相信了,“虽不知dào

那行乞的老婆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她既然已年迈,又无依无靠,世子仁善,施舍她几个钱又有什么要紧呢?”说着就要叫丫头来,打算让人上岸去给那婆子几个钱。

赵琇连忙阻止:“祖母何必理会她?她那样的恶人,活该有今日之报。能活到今日,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这世上有那么多贫苦无依的人,我们都可以去救济,实在没必要把钱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她怕家中下人过去了会认出牛氏,也怕他们会被牛氏认出来,那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张氏听得出奇:“那婆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厌恶?好不好的,只当看在她年迈的份上了。”

高桢笑着替赵琇解释:“她若不是年迈,也做不得那恶了。老夫人不知。那婆子原是个不贤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她气死了公公,又把婆婆赶出了家门。怂恿得儿子休了原配嫡妻,差点儿把嫡出的孙子给折磨死了。她丈夫儿子都是因为做了坏事,才得了报应而死,没少害人。她还不肯消停,想要把孙子孙女卖给别人,换取钱财供自己挥霍。是她孙女受不住了,打折了她的腿。赶她出了家门,然后合家迁离此地。她在养济院存身,还改不了本性。成天挑事,闹得旁人都不得安宁。众人忍无可忍了,只好将她赶出来,她才会落到行乞的地步。她确实是罪有应得。合该有此报的。因此赵妹妹才会劝您别施舍她银子。”

张氏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个婆子的所作所为跟便宜儿媳牛氏颇为相象。这也许就是孙女厌恶她的原因吧?张氏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她若果真做了这等不孝不仁之事,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确实是活该了。只是我想着她年纪老迈,还要受这样的苦头,心里未免可怜几分罢了。况且她虽糊涂,但她的丈夫儿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没有他们纵容,她又怎么可能气死公公。又赶走婆婆呢?她孙女更是混账。她再不好,也是祖母。做小辈的劝阻长辈行恶事。也就罢了,怎能公然对祖母施暴,又将她弃之不顾呢?”

赵琇道:“没错,他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落得如今的结果,不过是狗咬狗罢了。咱们只当是听了个故事,不必理会她本人,更不必可怜她。就算有钱,也该施舍给更值得施舍的人。免得这恶人得了施舍,吃饱喝足了,又有力qì

去祸害别人了。我们这些好心施舍的人,反而造了孽呢。”

张氏无奈地看着孙女:“瞧你说的什么话。”笑着对高桢说:“世子别见怪。我们琇姐儿就是这样,在熟人面前说话,素来率直,憎爱分明。不知dào

的人见了,只当她平日里就是个口没遮拦的呢。”

高桢笑道:“赵妹妹性情率真,我一向十分欣赏的。”

赵琇听了,只觉得肉麻之极,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嗔了他一眼。高桢笑而不语,心底却是喜滋滋的。

张氏见赵琇如此反对她去接济那个行乞的婆子,也不再坚持了。她本来就是好心,见不得人受苦罢了。既然那婆子做了那么多恶事,与牛氏仿佛,还惹得赵琇厌恶,她又何必去触孙女的霉头?自从她跟在汾阳王太妃身边,参与过“慈贤会”事务之后,早已对“行善”二字有了新的看法,不再以为求神拜佛添灯油就是做善事了,也不觉得一定要给穷人钱,才是好心。

“慈贤会”在上海救济灾民,除了供给食水医药外,还组织灾民中的青壮建造灾民今后居住的房屋,命木匠、泥瓦匠向其他人传授基本的技艺,命针线好的女子给其他灾民做秋冬衣裳鞋袜,命老弱无力之人帮忙照看孩子。其中好几样都是出自赵琇的建议。如今灾民们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基本可以保证每日温饱,有瓦遮头,不少人都学了一门新手艺。等到救济结束后,即使今年田地收成尽毁,凭着手艺,这些人也勉强可以糊口了。等南汇港重现繁华,灾民们就更不用担心会生活无着。张氏如今才总算明白,什么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那行乞的婆子既然曾经进过养济院,可见并不是没有活路,最终会落得被人赶出来的下场,必然是她自己不好。

建南郡公夫人如今有的是人可供她表现自己的善心,实在不必为一个偶然听说的婆子纠结。

张氏又重新回到二层楼舱上去了。她本就是下来伸伸腰腿,活动手脚的。本来还想,若遇上了广平王,可以聊一会儿天。但如今广平王不在敞厅,想来是在舱房里休息,她就不好打搅了。临走时,她还不忘叮嘱孙女:“别在底下耽搁太久了,这里四处都是人呢。”

赵琇有些脸红,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这里四处都是人,又跟她留在敞厅里有什么关系?她跟高桢坐在这里,只是聊聊天而已,没做别的啊……

她转头偷偷看了一眼高桢,高桢冲她笑了笑。眨了眨眼睛。她双颊更红了,小声说一句:“我也回去了。”就走身走人。高桢张嘴想要叫住她,但想想也没必要追得太急。就按捺下来。

船队一夜无事,次日早上,他们一行人又再度起舱,继xù

往北行驶了。离开码头后,赵琇一直坐在自己的舱房里,打开了窗子,对着光亮看书。她方才遇到一个单词。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了,翻了许多传教士编的小词典,还有英语辞典。正在烦恼呢,忽然听得岸上好象有什么人在大喊着。她出于好奇,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顿时愣住了。

这一段运河两岸都是田野。河边的土垅上。有两个半大孩子正拖着一块木板跑动,似乎在追船,其中一人大声喊:“婆婆的侄子!婆婆的侄子在不在?”那块木板上,却躺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太婆,一头凌乱的灰白头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只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船的方向瞧。

赵琇认得那老太婆。虽然外表看起来,跟她最后一次见牛氏时的形容相差很大。但她视牛氏为仇敌,怎会认不出对方的长相?真真是冤孽,怎么又叫这老太婆缠上来了?她这是听说了广平王的船驾又经过此地,所以赶来找赵玮了?可惜赵玮不在船上,那喊话的孩子也愣头愣脑的,没把话说清楚。

赵琇觉得她大概是发xiàn

自己了,整个人激动地朝自己挥手,大声叫着什么话,只是吐字含糊不清。记得之前见她时,她是能说话的,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又添了什么病症。赵琇没好气地把窗门关上,只当眼不见心不烦。但忽然又想起,今早过去隔壁张氏的舱房时,是看到她开了窗赏景的,这会子也不知认出人了没有。赵琇连忙起身赶去了张氏的舱房。

张氏果然就坐在窗边,盯着河岸上看。一旁的夏露不吭声,冬霜却不认得那老太婆是谁,还一脸疑惑:“那是什么人呀?没事做什么追着我们的船跑?这可是王爷的坐驾,有官兵护送的。难道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正说着,便有护卫主船的王府亲卫站在甲板边上,大声喝问那两个孩子和老太婆:“你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那愣头愣脑的孩子大声嚷着说:“婆婆的侄子在船上!我们要找他!”

那亲卫哪里知dào

他说的是谁?回头一问,没人认识他们。高桢从舱房里传出命令:“理他们做甚?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全都衣衫褴褛么?分明都是乞丐。我们一行里头,又哪里会有乞丐的侄子?”亲卫们顿时恍然大悟,只当那三个乞丐是来要钱的,便不耐烦地喊道:“贵人出行,闲人不得惊扰,尔等还不速速离开?再吵嚷不休,就别怪我等刀剑无眼了!”

张氏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就转头命夏露:“把窗儿关了吧。今日起了秋风,怪凉的。”夏露温柔应了一声,迅速利落地把窗关上了。

关上窗后,岸上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只糊涂听到那孩子还在嚷些什么,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了。张氏也不想再听下去,起身走到外间的小厅里,往罗汉床上坐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赵琇沉默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欲言又止。

张氏忽然睁开了双眼:“这就是你昨儿跟世子说的那个行乞的婆子了吧?”

赵琇点头,有些心虚地问:“祖母,您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

张氏笑笑:“她是挺可怜的,但也怪她自己持身不正。若不是她对着公婆不孝不敬,她的儿孙也不会有样学样地将她赶出家门了。一切都是因果报应。老天爷公平着呢,我也不必跟老天爷做对,且由得她去吧。”

赵琇心中大喜。若张氏真能认识到这一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张氏看着孙女脸上的笑容,神情也柔和下来。

其实她不是不可怜牛氏的,也不是不想接济对方一把。可一想到牛氏昔年的诸般手段,她就狠下了心。如今她孙子孙女小小年纪就要支撑家业,十分辛苦,她做祖母的不能帮他们就算了,何必再给他们添了麻烦?若佛祖因今日之事而怪罪她,她也甘心承shòu就是。

牛氏,却是不可能再回赵家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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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市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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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牛氏后,赵琇见祖母张氏不再如往日那般滥好人,心中安定了许多。她隐隐能察觉得到,张氏似乎真的有所改变了。这种改变是令人欣喜的。她不介yì

张氏心善爱救济穷人,却不愿意对方再给家里招惹来麻烦。

北上的行程比南下时要略快一些。一来是船队的规模小了,随从也少了,严格来说,只有广平王府与赵家祖孙两家而已。赵玮早已回京去了。至于原来的副使曾侍郎,堤坝案发后,他一直在上海府主导海坝重修、加固的工作。潮灾一来,其他几地的堤坝都还算坚固,独南汇受灾最重。虽然这里头有南汇换了县令,工作有所延误的原因,但朝廷怪罪下来,却不会问这些。南汇新任县令已是注定了要问罪的,曾侍郎这位身居主导之位的也不可能不受牵连。幸好其他数地的灾情都不算严重,尤其奉贤等地是新加固的堤坝,他也有督导之功。皇帝开恩,许他功过相抵,他如今还得继xù

留在上海府,监督南汇海坝的重修工作呢。没个一年半载,他是回不了京城了。

赵玮、曾侍郎既然不能随行,他们手下的随从、属官自然也不能。所以广平王这次回京的船队,比起当初南下时,足足减少了一半的规模。人少了,船也少了,加上不是在会结冰的冬季,船队行进的速度自然也会随之加快。他们一路上没有多耽搁时候,每到一地停靠。都只歇一晚。除非遇到大风大雨等极端天气,否则不会多休息一日。比起南下时,时间竟缩减了许多。离开上海府不过二十来天。他们就到达了济宁。

说起来,在整条京杭大运河上,济宁都算不上是什么大港口、大城市。但不知怎的,广平王的船队似乎很喜欢在这里停靠,而且总是不止停靠一日,仿佛特别喜欢此地的食物,因此专门在这里补给食水似的。济宁知府方崇山照旧带着一帮下属官员及本地士绅在码头上迎接王驾。不过不知是不是赵琇的错觉。她总觉得岸上的人似乎比当初南下时少了许多,而且那些下属官员与士绅们的脸上,在讨好的表情以外。又多添了几分畏惧,明显得连她这个在二楼舱房走廊上望下去的人,都能察觉得到。

不过管他呢,赵琇没兴趣知dào

济宁本地的官员与士绅们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到了济宁。广平王还开口吩咐说要在这里多留一天。后日早上才离开。这就意味着她有时间可以见一见久别多时的朋友方仁珠了。

说起来方慧珠跟眉山伯府二公子的婚姻破裂,后续的消息她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呢。新上任的那位苏州布政使的夫人方氏,虽然说了许多,但毕竟她也是从姐妹们的书信中得知事情经过,并非亲身经lì

,所以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加上赵琇又跟她不是很熟,有些话真是不好意思问。但面对方仁珠,她就不需yào

如此矜持了。

按照老规矩。赵琇与张氏又搬进了驿站,还是原来住过的那个院子。只住两晚上。行李不必大动,丫头们只换了铺盖,拿出梳洗用的东西与茶具、文具,再从衣箱里取出几套换洗衣物,也就罢了。方家的帖子很快就传了进来,上头署的不是方太太的名,而是方仁珠的。方太太还在京中照看长女,济宁知府后衙里,现如今是五姑娘方仁珠在执掌中馈。

赵琇上一回见方仁珠,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多时不见,今日好友重逢,两人都十分高兴,亲亲热热地拉着手坐下说话。张氏见了方仁珠,也非常欢喜,问候了她家中,得知一切都好,连京中的母亲与长姐也好,方慧珠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了,张氏也为此高兴。

连日赶路,张氏身体已相当疲惫。如今好不容易上了岸,能脚踏实地,她正想好生睡一觉,便让孙女与方仁珠自己聊天去,她告了声罪,径自回房间歇息去了。

赵琇将丫头们都赶到门外去守着,拉着方仁珠坐上罗汉床,挨着引枕舒舒服服地聊天。她问方仁珠:“原以为自上次别后,再过三四个月就能再见的,没想到竟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大半年没收到你的信,我怪想你的。你过得可好?家务都习惯了吗?”

“都好,叫你费心了。”方仁珠抿嘴羞涩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我还未谢你呢。若不是你给我们家递了信,又请动了冯家姑母去救我姐姐,只怕我姐姐这时候早就叫丘家折磨死了。如今她得脱困境,身子又养好了,我们全家总算松了口气。”

赵琇哂道:“我就是帮忙传了个话而已。其实也是因为看不惯丘家行事的缘故。我原先也没料到他家竟然会这样大胆。说起来,事情经过我大概听你家那位嫁了新任苏州布政使的姑母说了,不过她也是看姐妹的书信才知dào

的,许多细节也不太清楚。我跟她不熟,不好问得太多,只好忍到今日才来问你了。你姐姐如今既然跟丘家那个和离了,那这事儿也算是闹大了吧?丘家如今可受了什么惩罚?”

方仁珠叹了口气:“和离是和离了,但事情算不算是闹大了,我也说不准。”

赵琇不解:“这是什么缘故?丘家原本到处嚷嚷说你姐姐怀孕了,如今还未生产呢,忽然和离,外头的人怎会不议论?你家难道还能帮丘家隐瞒世人不成?该不会是为了怕影响方家女的名声,又或是为了你姐姐的名誉着想之类的理由吧?”

方仁珠摇头:“这怎么可能呢?被人这般欺到头上,还要忍让,传出去了,方家女才要丢脸呢。此事一出,家母闯丘家又亲眼目睹了姐姐的可怜境况,又怎会替他家隐瞒?不但方家的姑祖母、姑姑、姐妹们。就连姻亲的家里,也都听说了。众人都说丘家不是,还有御史在朝上参了眉山侯父子。丘家长子丘惠权原替他弟弟在禁军中谋了个差事。因此事丢了,就连眉山侯都受了训斥,丢了身上仅有的闲职。至于丘惠权,他原在御前当差,御史也参他明知家人违礼,却视若无睹。他不知是真的心中有愧,还是以退为进。向皇上请辞。皇上竟答yīng

了,许多人都深感意wài

呢。他素来被认定是皇上的心腹,不成想皇上竟如此公正。此事过后。眉山伯府上下就再没有人入朝任职了。”

听起来还真是大快人心。赵琇想起那位有些自命不凡的丘老夫人,就忍不住笑了笑,决定一会儿定要把这个消息告sù

自家祖母知dào

才好。张氏听了,一定会感到高兴吧?她一向是最看不惯丘老夫人的。

笑完了。赵琇又不解地看向方仁珠:“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你怎的还说不知dào

是不是闹大了?”

方仁珠叹了口气:“听起来丘家似乎是受了大教xùn

,然而他家女儿,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位丘媛丘姑娘,这几个月里又重新成了中宫常客。皇后娘娘对她十分看重,隔上三五日就必要召见一回,连皇后娘家谢氏的姑娘,都没有这个恩典。丘家受罚后,也不知是不是这丘姑娘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什么。皇后竟下旨抚慰丘老夫人与眉山伯夫人,还在人前说。我姐姐本来就不贤惠,丘家所为虽然违礼,却也是情有可原。既然丘惠友与我姐姐本不相配,和离了也是好事,改日另有好姻缘等着丘惠友,云云。不但如此,皇后娘娘还赏赐了那被眉山伯夫人逐出府去的丘惠友之妾,命她好生养胎,为丘家开枝散叶。”

赵琇听得目瞪口呆,皇后这是傻了不成:“眉山伯夫人当初不是把人赶出去了吗?皇后娘娘说这种话,是要打她的脸?丘媛就算要向皇后求旨,帮自家脱困,也犯不着打自个儿亲生母亲的脸吧?”

方仁珠叹道:“谁说不是呢?我母亲都快气坏了,姐姐听说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大哭一场。姑姑与婶娘们心中都十分不忿,无奈那是中宫皇后,身份尊贵,况且她说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些泄愤之意,因此也不敢驳,只能忍了这口气。母亲说了,过些时日,还得与姐姐一起来济宁住些日子,避开京中流言。”

方家曾经一意送女入宫伴驾,方慧珠就是家族专门培养的。皇后素来善妒,当然看她不顺眼了。其实方慧珠还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又生得才貌双全,离异后还是有很大机会再嫁的。不过有皇后这么一句评语在,加上她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她想要在京中再嫁,恐怕会很难,还不如到外地寻个不知她根底的人家。当然,对于方慧珠而言,这种结果大概并不是她想要的吧?

这个皇后,到底在做什么?皇上竟放任她不管吗?

赵琇问了方仁珠这个问题,她便答道:“皇上不是不管的,只是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罢了。皇后的话传出来后,慈宁宫也给我们家里赐了东西,虽不曾明说,但听那传旨的内侍口风,大约是太后与皇上在为皇后失言补救的意思。自那以后,丘家女虽然依然时时进宫,但皇后娘娘却再也没传出过什么旨意来了。”

赵琇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太后与皇上都还是明白的,也约束了皇后的行为。否则她再这么抽风下去,等自家祖孙回了京,要如何应对才好?

方仁珠又说:“为着此事牵扯到了皇后娘娘,为了皇后娘娘的脸面着想,如今京里不许人在明面上提起此事呢。我们家如今也不好在外头说丘家的不是了,就怕被人往上告,说是对皇后娘娘有怨言。当然,也没人说他家好,就怕违了圣意。因此我才会说,不知dào

这事儿算不算是闹大了。明明是闹大了,却无人议论,也无人再议论丘家和我们家。我父亲吩咐了,太后与皇上都有赏赐下来,我们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不必再提就是。”

赵琇听得心下摇头,叹道:“就算是犯忌讳,我也要说一句,皇后娘娘真是糊涂了。她怎么就能听信丘媛的话,为一个妾张目呢?她自个儿还不肯让皇上纳妃呢。素来看不惯小妾的人,倒要帮着居心叵测的小妾去踩一个受迫害的正室了。”

方仁珠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其实是蒋姐姐私下写信告sù

我的,说皇后娘娘如今似乎改主意了。既然朝臣们都在劝皇上纳妃,皇上也疏远了皇后,皇后倒不如占个先手,自个儿为皇上选好妃子,既显得她贤良,也免得选了些淘气爱生事的人做妃子,进宫与她为难。她娘家曲水伯府谢家原要送两个族里的女孩进宫去,皇后却不许,反而把这两个妹妹赐婚给了宗室子弟。京里人都在传言,皇后娘娘是看中了丘媛,要为皇上纳她为妃,才会为她娘家撑腰。这是在市恩呢。”

赵琇睁大了双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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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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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为了朝臣劝皇帝广纳后宫一事,闹得要死要活的,还跟太后与蒋家翻了脸。哪怕皇上说了不纳妃,她还是作个不停。如今居然也会“贤良”地为皇帝挑后宫人选了?

赵琇实在不敢相信。

皇后要是容忍得了皇帝纳妃,之前还闹什么?若真是想赶在朝臣们送女之宫之前,先挑出一两个听话的人选占住妃子的位置,让朝臣们再也没法怪她善妒不贤,那也应该挑些真zhèng

可以控zhì

得住的人才对。谢家族中的女孩儿是一个选择,小门小户出身没有势力背景的美女是一个选择,从宫女中挑人也是可以的。可她谁都不挑,还拒绝了家族的安排,却挑了个非亲非故的丘媛!

丘媛出身伯府,乃勋贵之后,非寻常闺秀可比。这种身份一旦进宫,位分不可能低。若不是她长兄丘惠权已经不在御前当差,她差点儿就在皇帝身边有了臂助。丘家又不是良善之辈,就算现在丘媛处处巴结讨好皇后,焉知她将来得了宠爱,生了皇子,会没有非份之想?皇后有什么把握可以拿捏得住丘媛?她娘家曲水伯府又没什么实权,跟眉山伯府半斤八两,单论娘家也不是占绝对优势的。皇后真要选个老实的妃子,也不该选中丘媛呀!

赵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后到底是怎么产生这种念头的?虽然早就听闻丘媛得她青眼,时常进宫去,但那只是因为丘媛奉承得好而已吧?皇后多召她几回。多赏点东西,又或是为她指一门好亲事,也就够了。怎么会看中她为妃?总不会是丘媛主动开口说“我愿意侍候皇上”吧?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了,皇后最有可能的反应,大概是直接一个大耳刮子上去。即使皇后试探地问丘媛:“你愿不愿意给皇上做妃子?”丘媛要是表现出有一丝乐意,皇后都有可能翻脸。那这件事又是怎么做成的呢?

赵琇理解不了皇后的脑回路,忍不住再问方仁珠:“你确定吗?皇后真的有这种念头?”

方仁珠苦笑:“我何尝敢相信来着?蒋姐姐在信中这样说,我还以为她在做梦呢。可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消息比我们灵通。若不是有根有据。也不会这么说了。她还感叹皇后娘娘此举不智呢,若真个有意为皇上广选后宫,也该先让曲水伯府帮着在宫外相看才对。若是不乐意叫谢家女入宫。大不了另择人选。竟然是看中了丘姑娘……倘若先时皇后娘娘是因为喜欢丘姑娘性情为人,那如今丘家丑事外泄,皇后娘娘即使因记恨我们方家,说了些不公平的话。再择人入宫时。也当重新考lǜ

才是。丘家教养如此,丘家女怎可入宫为妃呢?为皇上与诸皇子着想,挑人也当挑选才德兼备之女方可。朝中百官想来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怕旨意一出,御史们便要上书驳回了。”

赵琇皱起眉头:“要是御史们上书驳回,可未必会再考lǜ

皇后的面子,多半还要再把你姐姐与丘惠友的事再拿出来宣扬一番。毕竟,从这件事可以证明丘家家风不正。以此为理由,说明丘媛没有资格做宫妃。是最简单的方式。”

方仁珠点头:“家父也想到这一点,因此在家书中跟家母商量。若是姐姐身体可以支撑,还是早日离开京城到济宁来的好。若朝中掀起争论,丘家为保丘姑娘入宫,还不知要如何往我姐姐头上泼污水呢。我姐姐出嫁前,并不是没有犯过小错,若被丘家当成是把柄,四处宣扬,我姐姐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赵琇想想也是,别的不提,光是方慧珠违反母命,擅自出门与未婚夫私会,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记得丘家当初逼婚时,就拿过这一条说事。虽然方太太当时有意退婚的想法不曾广为人之,方慧珠与丘惠友未婚夫妻在公众场合见个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丘家行事恶毒,万一编出点什么莫须有的事污蔑方慧珠,比如说她婚前不检点,勾引未婚夫之类的,方慧珠又要如何辩驳?

赵琇叹气:“总要想出个法子应对才好,光是躲有什么用?你们人不在京城,他们说不定还更没有忌惮了,反正没有知情人来为你姐姐辩白呀。最好的办法,还是别让宫里下这个旨意的好。没有旨意,传言就始终是传言,大家脑补得再多也是推测而已。”

方仁珠苦笑道:“我们哪有这个本事?皇后娘娘想做什么,又岂是我们能拦得住的?”

赵琇眨眨眼:“谁说皇后了?我说的当然是指皇上!皇上若没心思纳妃,皇后看中谁都没用。我记得当初皇上曾经说过,要为先帝守孝三年的,以此驳回朝臣劝他纳妃的折子。如今三年孝期未过……”咦?慢着,如果是照二十七个月来算的话,这三年孝期似乎差不多应该到时候了……

赵琇张张口,又闭上了。

方仁珠脸上满是苦笑:“这个事儿我们家早就想过了。只是孝期将至,即使照整三年算,也只剩下大半年了。京中早就又热议起此事来。如今可比不得两年多前,那时候帝后和睦,皇室一片安宁,如今……”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赵琇说:“我也不瞒你,家母来信时也曾提及,族中又有人提起此事,家母压下去了。尚家表舅母也曾告诫家母,说皇上自有圣断,旁人万不可自作聪明。因此方家如今再没人敢提送女入宫了。更何况,如今也挑不出几个合适的人选来。”

方家适龄的女儿,赵琇几乎都见过,想想还真是挑不出什么好人选来。方慧珠已嫁过一回,方仁珠定了亲;方二方四的父亲是附逆的犯官;方三爷倒还有个行六的女儿,可惜年纪太小。又还有个姐姐差点儿做了山阴侯夫人;剩下的方氏旁支女儿,不是出身差一点,就是容貌平常些。又或是岁数不合适。方家若真要挑人送进宫去,就只能挑个容貌中上的了,又或是从外孙女里头挑选。可那又有什么用?

赵琇眉头皱得死紧,总觉得方家这一劫大概很难轻松度过。丘家若有意送女入宫,那肯定不会让御史有机会把自家名声踩在脚底的,那就免不了要把方家卷进来。御史会不参丘家吗?就算没有丘媛入宫一事,他们也会参。况且朝臣之中。有多少人梦想着走朱家老路,送女入宫争宠呀。皇后居然只挑中了一个丘媛,他们自然要盯上这个靶子了。

说真的。皇后只是透出一点口风,京中就已经满城风雨了。赵琇总有一种感觉,就是皇后并不是真的看重丘媛,也不是很在乎她与她家族的名声。先前赏赐丘惠友之妾时。间接打了眉山伯夫人的脸。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如今还不曾给丘媛一个名份呢,也不曾有过准话,就让她先成了众矢之的。万一丘家抗不过去,丘媛入宫不成呢?皇后倒是不痛不痒的,还可以另外再挑人。丘家却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至于丘媛?还能不能再嫁别人,都是未知之数。

会是错觉吗?

赵琇歪着头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太多。

她与方仁珠烦恼了半日。也想不出个应对的法子。如今就只能看皇帝的意思了。若皇帝不让皇后胡来,那事情自然可以顺利解决。如果皇帝纵容皇后下了旨。那方家就只能避开了。虽然掩耳盗铃是在自欺欺人,但至少可以暂时避开风头。等方崇山任满回京,事情已经过去了。方慧珠也可以在外地嫁人,永世不再入京城。

皇帝并不是十分看重丘家,丘媛本身也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想来皇帝应该看不上她吧?皇帝不是个风流好色的,成婚十余载,也就只有皇后谢氏一个。如今谢氏太作,已经没法好好过日子了。皇帝若真要纳个妃子,想必要求不会太低,总要合他心意才好,怎会由得皇后随便安排?

赵琇胡思乱想了半日,又与方仁珠说了些别后经lì

,提起自个儿如今正在翻译西洋地图与书籍,方仁珠就佩服不已:“此非我所能及也。好姐姐,我早就觉得你是个不凡的,只是生性谦逊,不肯在人前显露罢了。如今你做得这样一件大事,既有功于朝廷,又能流芳百世,叫妹妹怎能不叹服?”

赵琇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只是翻了一点子东西,什么事都还没做成呢,你先别捧得我这样高。”又有些好奇:“你怎会知dào

我翻译的东西有用呢?我祖母先前也觉得西洋文字只能做个兴趣,无甚大用。是广平王夸奖了我,她才正视起来的。我以为你也会觉得那只是小道呢。”

方仁珠笑着说:“四书五经固然是正道,但其他的小道未必就不能于国有益了。尚表哥曾在信里提到,西洋来的货物里头,虽然有许多都是无谓的奢侈之物,但也有不少有用的物件,比如那望远镜,还有眼镜片,也有西洋商人进贡了地球仪,让人始知,原来世间有这么大。我们国家的商人坐了船,可以往极西去,也可以往南洋,那里有大片的肥沃土地,种粮食一年两熟或是一年三熟,根本不愁饥荒。从今年春夏之交开始,京中就有人售卖南洋来的稻米了。自那时候起,我才知dào

,原来外洋商船带来的,并不是只有昂贵费钱又不实用的东西。”

赵琇心知这是小威尔斯与内务府合zuò

的结果,便只是取笑方仁珠:“哟,你家尚表哥在信里就说这些东西呀?”

方仁珠双颊飞红,嗔道:“我要回去了!”

赵琇掩口笑了好一会儿,方才对方仁珠说:“别恼,我就是开个玩笑。好不容易聚一回,再见就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了。”

方仁珠红着脸说:“知dào

了,我哪里是真的恼了你呢?只是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明儿我再来。”

送走了方仁珠,赵琇坐在屋里想了又想,见张氏还在房间里睡着,便写了封信,将方仁珠提到的京中消息概括了一下,然后命人送到船上去给高桢。

虽然皇帝纳不纳妃,跟她没什么关系,但事关皇室,她觉得广平王还是知dào

一下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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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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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收到信后,打开看了一遍,立kè

就拿着信去寻广平王了。

广平王听他说完后,淡定地道:“皇上不会让皇后如愿的,况且皇后未必是真心要为皇上挑选后宫。”

高桢说:“赵妹妹也有这样的感觉,却又担心是自己想太多。儿子想了想,也觉得以皇后的为人,不可能大方到这个地步。她若能容忍别的女人在她与皇上夫妻之间插上一脚,又何必因为猜疑皇上,而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可方家五姑娘既然说,这事儿是蒋家传出来的消息,那就多半是真的了。又或许,这只是皇后跟太后透露的,至于她是否真心要这么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广平王点点头,轻笑道:“其实皇后这么做也不算笨,透出了口风,却未有旨意,便算不得准。御史们要参,也只能算是风闻奏事,效力要轻得多了。皇后轻飘飘一句没有的事,就能驳回来。而丘家却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砸中了,还不知怎么欣喜若狂呢。这时候若有人说他家女儿不配入宫为妃,他家定是要跳出来争的。倘若还有人推自家女儿进宫,那他家随时都有可能为了把女儿未来的对手踩下去,使劲儿贬低那姑娘。皇后岂不是等于添了一把刀?这把刀比谢家人都要好使,因为谢家人会顾虑两位皇子的处境,不敢轻易招惹皇上的怒火,也觉得太子都要立了,没必要去得罪朝臣。行事便要收敛些。丘家人为了排除异己,送女入宫,是不会顾虑太多的。到得最后。那些有意入宫的女子被踩了个遍,大约也没脸再攀龙附凤了。丘家行事过火,招惹了众怒,兴许还要惹来皇上的忌惮,大概也会期望落空了吧?”

高桢笑着说:“而皇后娘娘不但驳了朝臣说她善妒太过,不许皇上纳妾的说法,还把所有想入宫的女子都解决掉了。里子面子全有,旁人还挑不出什么错来。毕竟她从没明言说过要让丘家女儿进宫,也不曾参与丘家和其他人的争斗。还可以感叹一番,说本有心要为皇上择选贤淑女子为妃的,可惜人选全都有问题,枉费她那般贤良了。而丘家吃了这个哑巴亏。也没处诉苦去。若他家女儿最后还是入宫了。皇上想必也看不上了吧?丘家女儿最后也不过是得个虚名而已,后宫中仍旧是皇后一人的天下。”

广平王摇头:“皇上不会让丘家女入宫的,他还没这么不讲究,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宫里拉。”

高桢听得好笑:“所以最后所有人都是输家,只有皇后赢了么?难得她也有如此聪明的时候。若先前她就有这么聪明,大约也不会跟皇上闹到如今这个田地了吧?”笑完了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皇上不会让她如愿的。”

跟之前只会瞎闹时比起来,皇后现在的做法似乎真的聪明了许多。可也只是相对而言。这样粗浅的计谋,就连赵琇这样的小姑娘。都隐约察觉到些许端倪,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太后与皇上呢?他们能容忍她如此胡闹?真让她的谋算成功了,京中官宦人家的闺秀只怕都要废掉一片了吧?朝臣们还能没有怨言?就算不敢说出口,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的。眼下奈何不了皇后,将来说不定就要记在太子头上。皇后自个儿爽快了,又何曾为儿子们着想过?

再说,皇帝不想纳妃,那只要他咬紧了口风不愿纳,朝臣们就算不停上奏本,那也是白搭。然而,皇后要是开了口纳人,这口子开了就再难封上了。她如何能保证后宫里添了妃嫔后,就不会再有皇子出生?出生的皇子里头就没有一两个聪慧上进的,会影响到两位嫡皇子的地位?皇后原本为了长子的利益,对着太后、广平王与蒋家一通乱咬,如今倒鼠目寸光起来了。两位皇子有这么一个母亲,还真是可怜。

广平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只是笑笑:“这些事皇上自有圣断,咱们且听着就是了,不必理会。横竖只要皇上约束住了皇后,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发生。丘家如今连仅有的官职都没有了,再想闹,也成不了大气候。咱们回到京里后,先去见你皇祖母,将你与琇姐儿的亲事作实了吧。皇上的家务事,与咱们王府无关。”

高桢高兴了些,想到皇宫那一家子的乱局,也没兴趣再管了。若不是顾忌太子,他早就想法子给皇后一个教xùn

了,如今只好由得她去,就让皇上头痛去吧。其实看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叔叔为了家务事而烦恼,偏偏为了儿子又不能对皇后严加惩处,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谁叫这位叔叔总是莫名其妙地多心猜疑,累得他们父子也不能安稳呢?

高桢问广平王:“父王近日可觉得眼睛好些?若是儿子成亲时,父王双目能视,那儿子这辈子就再无所求了。”

广平王听得好笑:“你这辈子这么容易就满足了?那也太没出息些。你还年轻呢,将来日子还长,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不可能轻言再无所求。至于我的眼睛,虽然康复进展缓慢,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眼前越来越亮了,比起旧时,还时不时有些热麻的感觉。叶大夫说,这是敷的药起效了,是好事,让我忍着,若是觉得疼,就立kè

告sù

他知dào

,他会来为我换药施针。据他所说,照这样的进展,大约过上一年半载的,我就可以看见东西了,就是未必能看得象从前一样清楚。”

高桢笑道:“只要父王能看见就好。儿子心里也清楚,不可奢望过多。”算算时间,他成亲的时候,父王应该能看见了。这么一想,他心情顿时就雀跃起来。

广平王能感受得到儿子心中的欢喜,嘴角也不由得微微翘起。他柔声说:“我也盼着能早日重见光明。我儿子娶媳妇。这样的大事,若不能亲眼目睹,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又要如何细细告sù

你母妃呢?”

高桢忙道:“父王真是的,好好的,说这些个做什么?”

广平王笑笑,并不在意。他如今已经不忌讳那些话了。不过这是儿子在担心他,他也不会驳了儿子的孝心,便转移了话题:“方才接得济宁城里的人手回报,那三家附逆的世家大族都已定罪。首犯被押解进京去了。方家老三也算是戴罪立功,日后虽然不可能再出仕为官,但已将自个儿头上那顶逆臣的帽子摘了去。子孙后人想要科举出仕,就再没了妨碍。济宁知府方崇山协助有功,这一任任满,必是要再升上去的。若是尚家或其他姻亲使使力。说不定他又会被调回京中。方家如今算是功德圆满。地方上的残存余孽也正在搜捕当中。济宁事了,你一会儿去问一声,看京中下来的人是否要随我们船队回去。我们只等一日,后日一早就要起程。若是要跟着走,就让他们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完。”

高桢答yīng

了,转身出了舱房,走到甲板上预备上岸去,便看见自个儿的小厮墨池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份帖子。

墨池向他匆匆行了个礼,便凑到他身边。一边将手中的帖子奉上,一边压低声音道:“世子,这是钟家二房少爷送来的帖子,求世子拨冗一见,说是有极要紧的事想向您请教。”

高桢挑了挑眉头,接过了帖子。

钟家二房少爷,指的就是钟雅越。去年高桢路过济宁时,就见过他一两面,有心要抬举他。如今再次来到济宁,他本就打算要再打听打听钟雅越的下落,看对方是否还滞留在此的。没想到他还未打发人去问,对方就先送了帖子过来。

这样也好,他也想问问钟雅越对未来有什么章程呢。既然去年乡试落第,今年是正科,肯定要再下场试一试的。如今秋闱刚过,不知dào

钟雅越成绩如何,总要问一声。若是不中,那还得再苦读三年,若是侥幸得中,那不如就跟着船队一起进京去算了。在京中赁个宅子,安心苦读几年,若能考中进士,钟家二房就真个吐气扬眉了,钟老太太与钟家大房休想再拿捏他兄妹的婚事与前程。他们想,钟氏族中也不会允许。

高桢看过帖子,钟雅越约他到码头附近的茶楼说话,时辰随他决定,反正钟雅越已经把那间雅间包下来了,包足两日。高桢想了想,便先去把广平王交代的差事办了,得知京中那几位包括方三爷在内,都还有不少事务尚未解决,虽然也很想跟船回京,但还是忍痛婉拒了。高桢也不多说,激励了他们一番,又出钱请了两桌席面,便转身离开了。

他去了钟雅越提到的那间茶楼,在那里见到了这位大半年不见的表兄。

钟雅越比起去年初见时,气色好了许多,只是人更瘦了些。他眉间带着些许内敛的志得yì

满,高桢一看,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二表兄秋闱高中了吧?”

钟雅越抿嘴笑了笑,客气地道:“承世子贵言,侥幸敬陪桂榜末座,惭愧惭愧。”

他说得酸,高桢听了好笑,也不去讽刺他,只是恭喜了几句,又问:“不知家里可知dào

这个好消息了?二舅母身体大好了吧?即使还有些许不适,听说了二表兄的好消息,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钟雅越听了,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母亲的身体还是这么着,大夫说只能静养。妹妹与我整日担忧,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放榜之后,我已遣了人回家报喜,还不知父亲有何话说,想来还是会欢喜的。他前不久新添了一个小儿子,正高兴呢,如今得了我的信,必定会说是双喜临门了。”

高桢一听,就明白了。钟家内部还没安稳呢,钟二老爷原本还是向着妻儿的,可如今有了爱妾庶子,是否改了初衷,就不知dào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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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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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没花什么功夫就说服了钟雅越进京。钟家上下就没有人不想继xù

抱广平王府大腿的,只是从前广平王与世子高桢都表现得十分冷淡决绝,他们知dào

事情无望,才不敢多言。如今高桢愿意给钟雅越一个机会,他又怎会拒绝?几乎是高桢一开口,他就立kè

答yīng

下来了。

不过在是否随广平王船队进京一事上,他有了些不同看法。京城是一定要去的,但不能去得这么急。钟二太太还病着,一两天内是没办法动身的。所以,即使他再想登上广平王府的船,给自家扯个大旗,也心急不得。而老家那边,他刚派了人回去报gào

中举的喜讯,回信还没到达济宁呢。他总要知dào

自家父亲有什么打算。不过为防钟老太太与大房诸人拖他后腿,也是防备自家父亲新纳的妾室耍花招,他打算接到信后,无论父亲叫他做什么,都会打发人再送一次信回去,告知父亲他准bèi

携母妹入京,依附广平王府备考的消息。但信送出去同时,他也会立kè

带着母妹出发上京,不用等老家再次来信,也免得有什么人打着“照拂”的名义,跟了他一道去。

高桢见钟雅越还能保持冷静,能为了父亲的感受与母亲的身体,婉拒登上王府的船回京,心里颇为满yì

。就算是有心抬举,他也希望自己看中的,不是一个为了功名利禄就将良心抛诸脑后的不孝无德之人。钟雅越所为,恰恰证明了他确实有被抬举的价值。

高桢心情好。也乐得放下架子,随钟雅越回对方住处去拜见了钟二太太,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钟二太太见到他来。欢喜不已,病都仿佛好了几分。钟雅越之妹钟雅清也是紧张而不失礼数,待高桢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没有半点逾越之举,不象她姐姐钟雅致,总是处处述说着跟高桢之间的所谓“情谊”,绞尽脑汁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高桢对此十分满yì

。这个表妹既然没有妄想,那他也乐意出一把力,为她寻个好亲事。

他没有在钟家母子三人寄居的小宅子里停留太久。就先行离开了。临行前,他将墨池刚刚奉命在附近药店里购来的几样滋补药材留给了钟雅越,让对方为其母补身,又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盘缠。

虽然钟家不缺这点钱。但钟雅越母子三人离家已久。滞留在外已经超过一年的时间,既要租宅子,又要请大夫吃药,还要应付钟雅越日常在外交际的花费,手头上的钱已经不多了。钟家老家那头,因钟老太太与钟家大房不满,也不曾送银子过来。钟二老爷本来还时不时给妻儿捎点零花,近半年来也没有了消息。钟雅越如今花用的。已经是母亲夏天时变卖了冬衣换回来的银子。如今眼看着冬日将至,他还穿着秋裳。再没有银子,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打发人往家中送信报喜,也有要钱的意思。如今得了高桢这一百两,正好够他们置办冬衣,并做路上的花费。等到了京城,广平王府自会安排好他们的住处。

钟雅越感恩戴德,一路千恩万谢地送了高桢出门。他身后头,钟二太太与钟雅清已经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后者抱着那一包纹银,挨近了钟二太太身边:“母亲您瞧,这下咱们不必再向家里求助,也有银子了。女儿一会儿就去给您买冬衣。哥哥如今中了举,出门交际也不好再穿去年的旧夹袍,不如再给他做件新绒衣来?”

钟二太太哽咽道:“不必非要绒衣,那个贵,给你哥哥做几件缎面的棉衣就好,若有皮子,也弄一块来,缝在新袍子里头,也很暖和。母亲如今也不出门见客,买几件旧棉袄穿着就是了。倒是你,身量比去年又长高了些,衣裳早就不合身了,合该重新做两件新衣裳才是。等到了京城,说不定王爷还会召你兄妹俩过去一见,没件象样的衣裳,成什么样子?虽然世子说了会照应我们,可也不能连这种小事,都指望着王府安排。那一百两银子,你省着点花,够用到过年的。等年下我陪嫁的庄子租子送到,明年的花费便也有了。”

钟雅清柔顺地答yīng

着,眼里闪烁着快活的光芒:“母亲,家里若知dào

王府愿意抬举哥哥,是不是就不会逼我嫁给他们看中的人了?咱们家以后还会象从前一样,搬回京城去么?”

钟二太太顿了顿,才道:“这些个还要看王爷与世子的安排,咱们听话照办就是了。有王爷与世子撑腰,大房断不敢再威逼我们,你父亲也会……多想着我们些。你千万记着,只要王爷与世子愿意为我们母子三人撑腰,就没人敢再逼我们,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惹王爷与世子不高兴,尤其是不能学你姐姐……”

钟雅清爽快地答yīng

了,还呸了一句道:“我跟姐姐才不一样呢,我没她那么不要脸!”

钟二太太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钟雅致其实是被亲人教坏了,而她这个做婶娘的,当初也没存什么好心。因着钟雅清被抢了婚事,她心中存了怨恨,看着大房一家上蹿下跳,只当看笑话而已。仔细想想,若他们夫妻当年能多劝一劝钟大老爷,或者拦着些大房婆媳的荒唐举动,如今钟家二房的境地大概就完全不一样了。

时过境迁,在经lì

过种种挫折后,她再往回看去,才能体会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能有今日,又是多么的幸运。她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只记着一件事:广平王府的大腿,一定要抱牢了,王爷与世子叫她母子三人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绝不会有半点私心,更不会有半点违逆。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

高桢离了钟家,在城里转了一圈,买了些本地特色的糕点小吃,便提着往驿站去了。与赵琇已有半日未见,他心里怪想的。

可惜到得驿站时,张氏已经结束了小睡,精神奕奕地坐在正堂与他说话,谢过他送来的糕点。高桢虽然能跟赵琇面对面相见,却没能得到单独谈话的机会。眼看着晚饭时间快到了,他必须得回船上去陪父王用晚膳,他也只能先行告辞。赵琇送他出门的时候,他抓住那一点点的时间,跟赵琇聊了一会儿天。不过赵琇心里惦记着方仁珠带来的消息,把时间都用来聊京中的消息了,一句私话都没有,让高桢离开的时候,心中遗憾不已。

赵琇哪里知dào

他心里念叨着什么?搬进驿站里不到一日,便又见了高桢一回,还得了他送来的济宁特产,她心情好着呢,晚饭也用得香,晚上一觉睡到天亮,用过早点后不久,就接到了方仁珠的帖子。

方仁珠再来,两人谈天说笑,一日便过去了。她们心中也清楚,明日一别,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明日一早送行的场合里,出现的都是方崇山等官面上的人物,又或是本地的士绅,女眷是不会参与的。她们只能现在就正式向对方辞行,依依惜别了一番。

方仁珠赠了几部新书、两卷平日收罗来的本朝名家画作。赵琇回送的则是在杭州采购的名茶一匣,茶具一套,另有一幅自己的画作,画的是西湖春景,却是拿在杭州时画过的几幅写生拼揍起来,重新画成的大图。方仁珠喜欢得不得了,连连说总有一日,要亲眼去看一眼西湖,看它是否如图上画的这般动人。

赵琇别了方仁珠,陪同祖母张氏回到了广平王船上,再次开始了回京的行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而且越往北走,天儿就越冷。过黄河的时候,河面上都开始结冰了,船队花了好些功夫,才顺利渡过了对岸。之后倒是一路顺利,不曾遇过什么大风雪,直到过了沧州,雪方才渐渐大起来。

广平王决定要在天津躲几日风雪,等天气晴朗了再进京。不过随员之中,有需yào

回京向宫中报信的,又或是回王府里吩咐人做好迎接主人准bèi

的,就必须冒着风雪,沿陆路骑马进京了。得了消息的天津知府蒋四老爷,特地带了人赶到渡口来,迎接自家外甥广平王。

虽然广平王依然行动不便,但外头大风大雪的,继xù

住在船上已经不大合适了。他便在儿子高桢的搀扶下,由蒋四老爷领着,住进了天津知府衙门的贵宾馆。贵宾馆是两进的院子,勉强够他们父子带着近侍住下,不过王府长史等属官,除了要回京的人以外,就必须得住在驿站,每日过来听候吩咐了。赵琇与张氏是女眷,倒也没那么讲究,熟门熟路地住进了后衙,就住在那年赵琇曾经住过的院子里。

张氏与蒋四太太在京中就曾见过面,如今重逢,每日在一处说笑,倒也投契。蒋雯就更是没有了往日的妨碍,直接在内宅中来回,天天来寻赵琇说话。她与人混得熟了,便不象初识时那般腼腆,许多不好在别人面前说的话,也敢在赵琇面前说出来了。

赵琇也大大方方地问起京中的消息。从方仁珠处得知丘家现状后,她还是挺关心后续的。

对此蒋雯直接一哂:“当初我看了京里来的家信,真以为皇后娘娘是挑中了丘媛进宫为妃的,如今才知dào

她的心思深着呢。如今丘家麻烦缠身,御史参个不停,眉山伯都被宣进宫中被皇上狠狠训斥过一回了,皇后娘娘就象没事人儿一般,半句好话都不曾为他家说过,哪里象是真心要为丘媛张目的样子?”

赵琇连忙问:“丘家又摊上什么事了?莫非真个跟其他有心要送女入宫的朝臣斗起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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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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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跟赵琇想象的不太一样,丘家遇到了麻烦,那是真的遇到了麻烦,并不是别的朝臣攻讦之故。

丘惠友跟方慧珠的婚姻破灭,关键就在于他宠妾灭妻。不但冷落正室,还假托正室有孕,打算在爱妾蔡如玉生下儿子后,将儿子记在正室名下,算作是方慧珠生的。当中又有一个外人拿不出什么证据,却有许多人私下传言的猜想,就是他也许还打算让正室方慧珠“难产”,丢了性命,空出正室的位置来,他正好把表妹爱妾蔡玉如扶正了做填房,让她养育“原配所出”的儿子,里子面子就全有了。至于方慧珠,就只给他们这对有情人做个牺牲品而已。

如此作为,不管是已有明证的,还是旁人心中猜测的,都不合礼法又不道德,很该为千夫所指。谁知丘惠友在方家揭破了一切,坚持和离,他亲生母亲眉山伯夫人一怒之下逐出蔡如玉之后,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违逆母命,跑去跟蔡如玉双宿双栖了。可见这男人不但狠心无情,不孝不义,还很愚蠢,除了一个蔡如玉,眼里再没有旁人了。这样的人,谁还愿意靠近呢?虽然他如今没有了妻子,很该续娶一房正室,可谁家会将女儿嫁过去?

疼爱女儿的人家不会这么做,那不疼爱女儿、眼里只看得见利益的人家,也未必肯这么做。牺牲一个女儿,总要换得些利益。若只是给人做个摆设,半点话语权都没有。这亲事不作也罢。丘惠友又不是什么前程锦绣的青年才俊,眉山伯府如今除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以及一个妾身未明的丘媛。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要谋利,也不会用这种法子。

因此,当外界因为顾忌皇后娘娘的面子,不再明着议论丘家次子荒唐事的时候,丘老夫人往外放话,说要给丘惠友再娶一房正室,这回绝不能挑个象前头方氏一般不贤良的人了。必得要是个温柔贤淑的官家千金。别人听了,只当是笑话而已。丘家自己做了丑事,倒说人家方家女儿不贤。人家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就算有再大的毛病,配丘惠友也绰绰有余了。丘惠友宠妾灭妻,还想要挑剔继妻人选?温柔贤淑的官家千金有的是好亲事可以挑。凭什么将就他丘惠友?丘老夫人说出这种话来。难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再说,那丘惠友既然如此宠爱他那个妾室蔡如玉,蔡如玉又是丘老夫人娘家的侄孙女儿,两人份属表兄妹。虽说门第并不相配,但都到这份上了,就把蔡氏扶正了又如何?虽说有规矩的人家,不会把妾扶正为妻,但一来这妾室蔡氏本是丘家姻亲。是良民出身,二来看丘家平日行事。就不是什么有规矩的人家,很不必在这种时候讲究什么礼法了。丘惠友与蔡如玉正好做个良配,双宿双栖,也不必祸害别家好女儿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这么想的。

没人接丘老夫人的茬,但丘老夫人仿佛忘了还有这么一种选择,忽然又讲究起规矩来,似乎就没想过要把侄孙女儿扶正了,只一心要给孙子续娶个乖巧的媳妇。她还对自家十分自信,只当眉山伯府是多么了不得的门第,寻常官宦人家都没资格跟他们作亲。也不是没有那利欲熏心的人,觉得丘媛奇货可居,想趁着她如今还未入宫就与丘家联姻,谋求日后好处,愿意将家中不受宠的女儿、庶女或侄女嫁给丘惠友,可这样的人家丘老夫人又看不上了。她如此挑剔,旁人又不稀罕,眉山伯夫人一直称病不出府,不肯出面料理,丘惠友续娶的事便迟迟没有下文。

这事儿没有下文,丘惠友不着急,眉山伯夫妻不着急,丘老夫人也不着急,反而还觉得二孙媳妇的人选需得好好挑个好的,急不得,结果反而是蔡如玉急了。

她没料到方家会决绝地选择让方慧珠与丘惠友和离,更没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算命的还是大夫,都说是个男胎,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她先前对人说的,算命先生道她腹中的男孩将来会支撑起眉山伯府门楣,重振祖上雄风的说法就成了笑话。眉山伯夫人冷着脸不肯见她,又称病休养,拒绝让她带着孩子回府,竟是连孙女都不肯认了。丘惠友虽然对她依然体贴,可也没提要将她扶正的话。至于曾经是她最大倚仗的丘老夫人,也不满她生了个女儿,不但没有开口叫丘惠友将她扶正,反而还在外头扬言,说要给孙子娶个官家千金回来。

蔡如玉怎能不急?

一个天真不知事的方慧珠,她能对付得了,再来一个清楚内情的官家千金,她还拿捏得住么?如今她生出来的不是丘惠友的长子,而是长女,份量轻得多了,还是庶出。她如今仅有的倚仗,就只有丘惠友的怜惜而已。

她向娘家人哭诉,蔡家也很着急。虽说丘老夫人平日没少帮补娘家,但她毕竟已经老了,还能帮得几年?等她死了,眉山伯夫人对婆婆的娘家只是平平,蔡家上下日后难道要喝西北风去?把蔡如玉给了丘惠友,他们也有借着姻亲,继xù

依靠丘家过活的打算。可要是蔡如玉一辈子只是个妾,那能起多少作用?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让她扶正才行。

蔡家上窜下跳,先是去寻丘老夫人求情。可丘老夫人还记恨蔡如玉将她期盼已久的孙子给生成了孙女,不肯应承。再说,丘媛被皇后看中,不定什么时候就做了皇妃。将妾扶正为妻,不是守礼的人家该做的,万一因此害得丘媛被皇家挑剔怎么办?为了亲孙女的前程,丘老夫人就只能牺牲侄孙女了。

蔡家见丘老夫人这边行不通,眉山伯夫人又铁了心要踢走他家女儿,便按捺不住了,到处在外头乱说话。一会儿说,蔡如玉原本跟丘惠友是有婚约的,方家看中了丘惠友,抢走了婚事,才害得蔡如玉做了妾,否则他们表兄妹原本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早就做了原配夫妻,如今扶正了也是应有之义;一会儿又说,蔡如玉原是生了个儿子,是眉山伯夫人恨她连累了儿子,买通了接生婆子,悄悄儿把男孩儿换成了女孩儿,蔡如玉生完后晕倒前,是亲眼看到自己生了儿子的……

蔡家本是暴发户,没什么规矩,也不知dào

什么事情轻重。他家在外头乱说话,因交际圈子离高门大户有些个距离,等到丘家听闻时,消息已经在京中四处传开了。丘家上下固然是气得要死,可那总归是丘老夫人的娘家,也不好跟蔡家翻脸。可有这种传言在,丘家便又成了舆论风暴的中心,人人都在看他家笑话,又有几位御史,在朝上参眉山伯,说他治家不力,顺延到丘家家风不正。虽然不曾明说,但明眼人都知dào

,这是在贬丘媛的教养,力证她没有入宫为妃的资格呢。

眉山伯很是郁闷,一边进宫向皇帝请罪,一边又命人去堵蔡家人的嘴,还得在心里嘀咕一声,那所谓换孩子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为此他跟夫人吵了一架,眉山伯夫人受了冤枉,气得肝疼,这回却是真的病了。母亲生了病,丘媛也不好再三天两头地进宫奉承皇后,只能留在家中侍疾。

皇后也不留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更没给眉山伯夫人赏点药材什么的。外界便开始传言,说皇后厌弃丘家了,不会再让丘媛做妃子。

丘家遭了这样的打击,可不是麻烦缠身吗?

赵琇听完蒋雯的讲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这可真是丘家自作自受了。他家既然看重那个姓蔡的妾,如今被蔡家拖后腿,也是活该。”

蒋雯抿嘴笑道:“其实他家有今日的结果,许多人都说是报应呢。大家伙儿冷眼看着他家的笑话,都觉得方家早一日断了这门姻亲,也是好事。若不是方家和离得快,摊上这样的太婆婆,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妾室,这样的小姑子,还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模样。”

赵琇想了想,问:“照这么说,皇后先前说要给皇上选妃子的事,其实并不是真心的了?”

蒋雯对此也有些说不准:“当时她言辞凿凿的,太后也当真了。原想着她心里或许会有些醋,又或许会给新人吃些排头,但总不会骗人。谁能想到呢?如今我也觉得,皇后娘娘兴许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说不定是发觉丘媛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思,存心要给她一个教xùn

,才会哄着她,捧着她,等她沾上麻烦了,就一脚踢开。”

这真是皇后的想法吗?

赵琇也拿不准。不过京中乱成这样,纷争此起彼伏,这时候回京,他们祖孙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他们建南侯府还好,广平王府却是皇室至亲,避无可避。但愿太后与皇上能约束住皇后,别让她再次惹到广平王父子身上才好。

赵琇正想着,蒋雯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对了,方知府的太太和方慧珠近日离京,预备回济宁去,眼下因风雪滞留天津,就住在驿馆里。今天早上方太太送了张帖子来,说想要来拜见。我想我只是与方五姑娘交好,与她家里却没什么交情,我母亲也跟方太太也不相熟,还不知要不要见呢。你觉得怎样?若你想要见她们,我就命人将她们请了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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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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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其实不是很想见方慧珠,但方太太却不好拒见。她与方仁珠怎么说也是好朋友,方太太也是慈爱长辈,没遇上就罢了,遇上了,怎么也该拜见的。

赵琇只能暗暗祈祷方太太能稍微体贴一点,考lǜ

到她过去跟方慧珠的糟糕关系,不带长女前来知府后宅。

可惜她的祈祷落空了,方太太不但带上了方慧珠,还让方慧珠当面向她道谢。

年余不见,方慧珠看起来气色有些憔悴,人也瘦了许多。看来她在丘家的那段不幸婚姻,对她的影响颇大,她与丘惠友和离都有半年了,她还没恢复元气。赵琇还觉得,她有一点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出门到人家家里做客是这样,拜谢赵琇这位恩人时也是这样。方太太叫她说什么,她就复述一遍,多一句话都没有。没人跟她交谈的时候,她就静静坐在一旁,低头不语。她这样的举动,简直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情愿来这一趟,不情愿向赵琇道谢。

赵琇原本就不喜欢她,只是看在方仁珠面上给她面子罢了,见她如此态度,便也淡淡的。

方太太看出来了,心中暗怨长女不懂事,期间使了无数个眼色,方慧珠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不由得恼怒不已。她本来是想在赵琇面前多待一会儿的,赵琇前不久才路过了济宁,必然见过小女儿方仁珠。她回京久了,很想念小女儿。想问问小女儿过得如何,赵琇正好做她的情报来源。可是方慧珠这一副得罪人的样子,继xù

坐下去。只怕赵家不说什么,蒋家也要恼了。她只得匆匆忙忙带着女儿告辞离开。

她们一走,一直陪同在旁的蒋雯就拉下了脸:“什么人呀?你救了她的性命,她居然还给你脸子瞧,真个不知好歹!”

赵琇也觉得方慧珠不知所谓,不过想想,她若是个明白人。当初就不会一再做蠢事,还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丘惠友这么个渣男了。对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由得她去吧。

赵琇不在意,蒋雯却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去见蒋四太太与张氏的时候,她就把事情说出来了,还狠狠地数落了方慧珠一番。

蒋四太太十分惊讶:“方家女儿的教养,素来是十分靠得住的。虽说先前也有些不大好的传闻。但我听了。只以为是方家家主一时糊涂罢了。平日里见过的方家出身的女子,从来都少有不贤惠的。没想到家主的嫡长女竟然是这样的人!”她不由得庆幸,方慧珠不曾进宫,方家女也没有匹配皇子,否则姻亲里头有这样不知礼数的人存zài

,还真是糟心。

张氏则满心疑惑:“这是何道理?先前在嘉定的时候,新任苏州布政使夫人就是方家女,她特地过来向我们家道谢。十分真诚殷切。她与方家嫡支的血缘并不近,尚且如此。还说姐妹们都对琇姐儿十分感激。方才方家太太来拜见时,也是千恩万谢的,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家长女是直接受惠之人,为何反而这样冷淡呢?”

赵琇笑道:“谁知dào

呢?兴许她是脱离了困境,又开始后悔了。她当初似乎挺满yì

这门亲事的,大约只是想要赶走那个妾,却不想和离吧?我从前听说过些这位姑娘的行事为人,与她妹妹差得远了。我横竖跟她没什么交情,还有旧怨呢,如今也算对得起她了。她冷淡不冷淡,与我何干?我又没打算跟她交朋友。”

提起旧怨,张氏也想起来了,还有些后怕。她不习惯在背后说人坏话,就对蒋四太太含糊地说:“琇姐儿说得是,那姑娘心性不正,若不是她有个好母亲、好妹妹,我们家未必愿意给她搭把手。横竖她今后也难得再回京城来了,我们不会有再见她的机会,就由得她去吧。倒是她那同胞妹妹,是个难得的。琇姐儿素来与她交好,在济宁重逢时,还特地聚了两回呢。”

蒋四太太笑说:“这话说得是。方家女儿多有美名,偶尔出一个不成器的,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她不懂事,旁人却都是明白的。咱们只跟那明白的人结交就好了。说起方家五姑娘,我早听闻她诗文出众,雯姐儿也说,她文才极好,写信也是引经据典的。雯姐儿回信时,为了不落下风,总要多翻找几本书,比从前用功多了呢。我看了真是心中大慰,总算不用担心这孩子的功课了。”

母亲说着说着,就忽然把她给扯进去了,蒋雯愣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大声抗议:“女儿的功课好着呢,向来用功得很!母亲您这么说,赵妹妹一定要误会我是个懒虫了!”

蒋四太太抿嘴而笑:“既如此,这两日的功课你可做好了?可别因为家里有客人,你便以为我不会过问了。”

蒋雯一窒,脸上羞红。赵琇见状,就知dào

她一定没做好功课。这两日她们总聚在一处聊天说笑,就算晚上有时间,也未必能沉得下心来读书写字。赵琇自个儿还是因为连日来养成了习惯,才会坚持在每晚睡前翻译上几页书的。

这么想想,她近来为了翻译大业,似乎也丢下书画功课好些日子了。她也心中有愧,拉着蒋雯笑道:“是什么功课?正好,我也有功课没完成呢,咱们一处做去吧?”

她在天津待了三天的时间,日子过得平静闲适。每日与蒋雯在一处做功课、看书、做针线、聊天,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愉快。托蒋雯的福,她知dào

了不少皇宫里的秘事,还听了一耳朵太后娘娘以及一干宗室皇亲长辈们的喜好与忌讳,自觉得益不少。等回到京城,她得把这些事好好给祖母张氏说一遍,省得张氏进宫见太后或者出门与人交际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第三天,京中来了使者,是皇帝派来看望广平王的。

皇帝显得十分关心广平王,也很想念兄长,一直说他一去经年,太后在宫中也牵挂不已,总担心他来不及回京过年。如今得知他就在天津,不日就能回家,太后欢喜不已。不过如今风雪甚大,天寒地冻,皇上劝兄长不必心急,一定要等天气晴朗了再起程。反正天津离京城很近,船走得再慢,有个一两天也就到了。最要紧的是广平王不能因为吹风受寒而染病。

皇帝派来的使者还关切地问起广平王的眼睛治得如何了?叶大夫也跟着回来了么?是否需yào

太医院出力?若需yào

什么药材,只管告sù

他,他会命太医院准bèi

好送到王府去的。皇帝还担心,冬天寒冷,广平王体弱,过去就不大耐得住,总要往温泉庄子上住着避上两个月的寒。如今是否需yào

命人到王府的温泉庄子上做好准bèi

,以防广平王随时过去入住?

皇帝表现得十足一位关心长兄的好弟弟,半点不见猜忌模样。广平王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接过了皇帝的旨意,又一样一样细细回答了使者的问询。使者恭敬地记下了所有答案,留下皇帝所赐的东西,就转头回京复命去了。他还要把广平王的回答一一复述给皇帝知dào

呢。

目送使者离开,高桢摒退左右,便有些担心地回头望广平王:“父王,您觉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皇帝似乎亲切得有些不同寻常呀。

如今广平王的名声大好,哪怕他不曾在明面上出头主持上海府救灾事宜,可他做的事又不是秘密,宗室、皇亲、勋贵、官员、世家、富商等参与过慈贤会活动的人早就将消息传到京中来了。民间可能还没有传得很开,朝臣们却心知肚明,也有不少文官十分欣赏广平王的爱民之举。更何况,广平王的双眼如今医治有望,万一恢复了光明,他岂不是再没有任何缺陷了?

从前双目失明的广平王,皇帝尚且要猜疑上一把。如今他眼看着就要成为健全之人,还得了好名声,占尽民心,皇帝怎会没点反应?

广平王早就有心理准bèi

,皇帝兴许会更忌惮他几分。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力所能及之事,他自然要出一份力,绝不会因为心有顾忌,便眼睁睁看着灾民受苦的。横竖他并无异心,皇帝的几分猜忌碍不着他什么事,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但高桢是个孝子,心里对皇帝又早有怨言,自然免不了为他担心。

广平王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不管皇上是什么意思,从旨意里,我只听到了他对兄长的爱hù

与关心,对太后的孝顺与恭敬。那我自然也要做个好兄长、好臣子,不叫他失望才是。”

高桢心中还是有些担忧,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皇帝赐下的东西里有不少药材,还打算派太医院的人来。当中若有人做一丁点手脚,广平王的眼睛就有可能会出差错。叫他如何不担心呢?

如今可不仅仅是皇帝要忌惮广平王,他高桢也对皇帝十分忌惮呢。

远离京城的时候,他们父子不必担心太多,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但如今回到京城,曾经困扰过他们的一切,似乎又再度出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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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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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皇帝的旨意里说,广平王不用急着回京,等风雪停了再说,免得吹了风冷着了,可是广平王也没真的拖着不回京,毕竟皇帝旨意里同时也说了,太后想他想得要命。

身为孝子,怎么可以明知dào

自家母亲惦记着自己,还只顾着在外头快活呢?当然要收拾包袱赶紧回家去了。

天公作美,他们到达天津的第四天,风雪就停了,天上出了太阳,真个风和日丽。这样好的天气,不赶紧赶路,万一又遇到风雪可怎么办?于是广平王父子与赵家祖母都忙忙收拾起来,打算出发了。至于蒋四老爷一家?不管他们本人是否舍得就此别过,也要帮着做准bèi

了,不可能再作挽留的——太后还等着儿子回去呢。

天津到京城不过二百多里路程,若走运河,河面有浮冰、结冰的,还要先转道通州,再换陆路,反而不便,倒是官道宽敞平稳,直接坐马车更快捷些。于是广平王便下令,船队留在后头,载着大件的行李和不重yào

的随行人员慢慢走,自己与儿子、赵家祖孙并王府属官若干,坐了马车先行一步。马车是早就运到船上去的,此时拿出来,也不费什么事。

他们在第四天上午出发,考lǜ

到广平王是病人,建南郡公夫人张氏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所以走得并不算快,晚间就在武清县宿了一夜,次日清早起来继xù

赶路,终于赶在第五天太阳落山之前。进入了京城。

广平王府与建南侯府是在不同的方向,进城后不久,两家就分开了。高桢骑了马。在张氏与赵琇的马车前郑重拜别,还特地嘱咐赵琇:“回王府后,宫中说不定就要召见,皇祖母兴许还会留我们在宫里多住几日。要有好几天功夫,我不能过府看望,赵妹妹不必担忧,只管安排自个儿的事情就是。若有什么事。我会让墨池过来说的。”

赵琇脸一红,低声应了。马车轮慢慢转动,她就看着高桢跟着广平王一行人转入了另一条街道。渐渐远去,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不舍。自从去年秋天,她随广平王船驾南下,这一路走来。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她与高桢日日相见,朝夕相处,仿佛都成了习惯。如今一分离,她心里清楚,两人再不可能象之前那般轻易得见了,叫她心里如何能不怅然?

张氏看着孙女的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赵琇醒过神来,有些不自在地笑问:“祖母为何叹气?”张氏不答。只问她:“辞别就罢了,世子何必还要特地过来跟你说那样一番话?即使他可能有几日不能过府探望。你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赵琇脸上一红,支支唔唔地说:“我也不知dào

……”说完这五个字,却低了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她总觉得张氏的目光好象有什么深意,臊得不敢抬头,只觉得时间分外难过。幸好建南侯府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她们就到家了。

进城的时候,就早有随从抢先一步赶到侯府中报信,暂代管家之职的乌来兴率了一众奴仆在大门前迎接张氏与赵琇回归。乌来兴家的特地禀报张氏:“侯爷还在衙门里,已经命人送信过去了,不一会儿就能回来。”

张氏讶异:“这都快天黑了,衙门里早该落衙的,侯爷怎么还在那里?”

乌来兴便回道:“老夫人不知,侯爷自打从南边儿回来,就被委了协审之责,每日都要在衙门里留到天黑,十分辛苦呢,人也瘦了一圈。”

张氏听得更担心了,赵琇连忙问:“那他吃饭睡觉可还正常?没有生病吧?你们有没有给他准bèi

些补身体的汤水?”

乌来兴家的回答:“侯爷食宿一切安好,吃得比往日还要多些,就是睡得晚,起得早,倒是不曾生病。厨房里每日都要准bèi

汤水,侯爷都喝了。”

乌来兴接着说:“小的还不放心,还劝了侯爷,趁前儿休沐,请了相熟的江太医过府把脉。江太医说侯爷身体底子很好,最近虽有些劳累,却没有大碍,只要睡得好,吃得香,不生病,就不妨事了。”

赵琇听得想笑,江成真是滑头,一个人吃好睡好,又没有生病,当然不会有大碍了,问题是赵玮忙于工作,已经影响到了睡眠。家里人担心的,不就是他的身体是否会累出问题吗?

但张氏听了,却放下心来:“江太医既这么说了,可见玮哥儿无事。今晚我们一家人吃团圆饭,你交代下去,多做些补身的菜色汤水来。”乌来兴夫妻连忙答yīng

了。

赵琇陪了张氏先回她院中,看着她在丫头们的侍候下梳洗过,换了家常衣裳,挨在烧得暖暖和和的炕上休息了,方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料理自己的事。等换过衣服,她才喝了两口热茶,就听到下人报gào

说,赵玮回来了。

赵玮果然比在杭州分别时又瘦了一圈,人还黑黑的,仿佛经受了一番风吹雨林般。但他气色还算不错,人也挺精神的。久不见祖母与妹妹,他本来已经有些沉稳的气质忽然一变,又成了从前那个天真少年一般,欢欢喜喜地欢迎她们的归来,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看着他的笑容,赵琇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大大的微笑,扯着兄长的袖子撒娇:“哥哥,我好想你啊,这都半年不见了。”

赵玮笑着反握了握妹妹的手:“哥哥也想你们呢,听说上海发生潮灾时,真是吓得魂都掉了,无比后悔不曾留下来陪你们。后来听说嘉定无事,方才好些。”

张氏念了声佛:“别说你吓了一跳,我们在嘉定城中,也担惊受怕了一夜,直到听说消息,海潮被大坝拦住了,方才放下心来。想来若不是太|祖皇帝隆恩,特地吩咐江南建造海坝,不惜工本也要建成,嘉定上下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我们老家那儿算是好的了,也死了不少人呢,南汇更是哀鸿遍野。其实他们只是运气差了些,旧的海坝已经撑不住,新的却还未修完罢了。若是再晚上两个月,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赵玮点头:“听说太|祖皇帝当初提议此事时,朝野许多人都觉得太过劳民伤财,纷纷求他打消主意,可太|祖皇帝却一意孤行,甚至不惜削减宫中用度,还将内库里的银子也拨了出来,更贬了两个反对得最厉害的御史,事情方才顺利落实下去。如今想来,当时朝臣们的想法也不是有错,可天灾难测,谁能知dào

这海坝就真个救下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呢?”

赵琇笑道:“可见什么事都不能早下结论,世事是没有绝对的。为了防止一切意wài

,朝廷就该早些做好防护措施,应对天灾才是。”

张氏叹了口气:“阿弥陀佛,多亏了太|祖皇帝英明。”又正色对孙子说,“你如今协助审理的,就是上海府的堤坝案吧?这些小人原该严惩才对。海傍大坝自提议起,到今日已有近二十年了,历经三朝,从来没出过差错。若不是那些贪婪小人吞了朝廷用来整修大坝的银子,又为了遮掩,建出个不中用的大坝来欺瞒世人,今年的潮灾又怎会死伤如此惨重?他们害了那许多性命,即使万死,也不能赎了。”

赵玮道:“孙儿一直盯着呢,大理寺与刑部的大人们也都非常认真,皇上更是时时过问,绝不会有人敢轻纵了这些犯人的。祖母只管放心。”然而,他心里却清楚,如今皇帝也好,刑部与大理寺也好,审问的重点已经偏向了那些世家与官员与颖王勾结之事,更关心他们吞掉的银子用来做了什么,颖王是否还有残存势力留下?至于因贪腐而导致的潮灾大难,反而成了次要的了。否则,照着这次潮灾的严重后果,涉案的官员早就被判了极刑,不可能到今日还在关押受审中了,不就是因为皇帝想要把相关势力都一网打尽吗?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等皇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些官员也就死到临头了。他们绝不会有逃脱惩罚的时候。因此赵玮才愿意参与到审问中,认真仔细地收集着每一条供词。

赵琇关心地问他:“哥哥协审了这几个月,工作是不是很忙?我听乌来兴说,你平日睡得少了,也不知有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活是干不完的,哥哥总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赵玮露出了微笑:“没事,我有分寸的,绝不会累着自己。”眼见着祖母张氏也要开口劝他,连忙转换了话题:“说起来,在刑部、大理寺看了几个月,我学到不少东西呢。尤其是律法方面,我把从前不知dào

的书都看过了,又向几位老大人请教,受益蜚浅。我想从前我也曾看过律法书籍,自问对国法还算了解,可真zhèng

参与到审案之中,就觉得过去所学完全不够用了。我们家藏书丰富,尚且如此,别的学子又如何?科举出身的官员,许多人都要到地方上做一方父母,参与审案,他们又能知dào

什么呢?可不就两眼一摸黑了么?因此我觉得,咱们明知书馆里头,也很该多添些刑律方面的书才对。”

张氏对此并不太在意:“你觉得好,就让人收罗了书送去吧,只要是有用的就行。”她更关心另一件事,“瞧咱们说了半日,大家都饿了吧?晚饭已经摆好了,玮哥儿赶紧回房去换了衣裳,就过来吃饭。有话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赵玮答yīng

着,却对赵琇笑了笑:“一会儿我还要告sù

妹妹几件事呢,是好事。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赵琇面露疑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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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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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琇终于知dào

了,赵玮说的“好事”,是指什么。

她帮了方慧珠一个大忙,虽然方慧珠本人没什么表示,但方家人与其他方家外嫁女却不是这么想的。不仅仅是新任苏州布政使的夫人特地上门送礼道谢,京城里头其他的方家女们,也都纷纷送上谢礼了,当然方家也不例外,就连她一直以为与方家已经翻了脸的曹太太曹方氏,居然也有一份礼。

这些夫人太太们,身上都有诰命或敕命,丈夫也多以文官为主,个个知书达礼,出口成章,家中收藏也十分丰厚。她们送来的谢礼,可不是金银财帛这么俗气的东西,倒有许多名家字画、文房古玩,样样难得,件件珍贵。赵家因有位大发战争财的老郡公,还有一位爱好风雅的郡公夫人张氏,收藏也不算少了,可是跟世代书香的望族人家相比,还是差了些底蕴。赵琇这回收到的谢礼中,就至少有四五幅古画,比得上张氏最好的收藏。另有些古砚、插屏等物,也都是少见的珍品,张氏见了都有些眼红。

赵琇喜出望外,看着那些谢礼,心中颇为激动。这样的礼物,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没想到这些方家女竟如此大方。她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虽说她的所作所为把方慧珠救出了苦海,可那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并没费什么力qì

。而这些方家女,与方慧珠血缘有近有远,还有曹方氏这样结了怨的。怎的她帮了一把方慧珠,这些方家女就舍得送上如此厚礼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张氏看了一圈东西,一件件拿在手里轻轻赏玩。又小心收起。她有些嫉妒地看着孙女,道:“这样的好东西,再不能有了,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好运道,竟然平空得来。你可得好生收好了,万万不可有所轻忽,万一损毁了一点半点。哭都没处哭去!”其实她心中也有些不安的:“这些夫人太太们,缘何送来如此厚礼?这实在太过了些。只是……若就这样退回去,又未免太可惜。”她也舍不得好东西呢。

赵琇问赵玮:“哥哥在京里。可曾听说过什么消息?这些方家女如此大方,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赵玮微笑道:“我初见礼单,也吓了一跳呢,原想要代妹妹退回去的。来人只是不肯。把东西丢下就走了。我要再把礼送回各家,家家都说救命之恩,理当厚报,若是我们家不收,他们心里不安。我见那些方家女的夫家人都不曾说什么,只好把东西又带回来了。后来四处打听了,才从尚兄处得知了原委。”

方家女素来有美名,因此有不少人家慕名求娶。不过求娶的人家。也不是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家风清正的。其中也有行事刻薄的人家。不过是顶了个道貌岸人的壳子,骗得世人以为他家是正经人罢了。上一代的方家女中,有一位女子,就不幸遇到了这样一个夫家。她原是曹方氏、冯太太等人的堂姐妹,素来感情极好,本人也是知书达礼,才貌双全,性情柔顺,蕙质兰心。她父亲觉得女婿学问不错,家世也好,亲家求娶也非常有诚意,就放心把女儿嫁过去了。因着女婿放了外任,公婆都要随行,这位方家女便跟着去了丈夫任上。因地方离得远,平日除了年节时有书信回京,就再没机会与娘家亲人相见了。

家中亲友见她书信里只说好话,便当她婚后在丈夫任上过得不错,谁知忽然一日,就来了凶信,说她急病去世了。这时候她成婚不过三年,连个孩子都没有呢。方家上下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她父母忙忙派了她兄弟过去问,本来也没发xiàn

有何异状,直到偶尔外出,遇上早已被赶出去的陪房,才知dào

自家姐妹在夫家过得悲惨至极。

那家人只是面上和气,其实十分刻薄挑剔。他们觉得方家女既有贤名,就该处处做得完美,有哪一件事稍有差迟,就是她错了,就要蹉磨人。那方家女日日早起晚睡,侍奉公婆,与丈夫在一处的时间少了;丈夫纳妾,也不许她有半句怨言;妾室得宠,踩到她头上撒野,她略摆个脸色,婆婆就说她不贤;丈夫公婆日常用度要花她的陪嫁银子,她不能反对;她的陪房帮她说句公道话,就被赶出门去;丈夫想升迁,想打点关系,要用她方家的人脉,若她不乐意,那耳光就直接打上来了,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

她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还要继xù

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就算身体不适,也不能逃脱,没多久就小产了。她落下了病根,缠绵病榻,婆婆还总是说难听的话,带着妾去她面前耍威风,丈夫也从不帮她求过一句情。她哭求过一回,丈夫就说:“那是我母亲,我只有孝顺的,万没有为你忤逆母亲的道理。你这样不孝,哪里贤惠了?可见方家女的好名声都是吹出来的!”她公公也说:“方家骗婚呢,我们很该打上门去才对!”

这位方家女,性子过于柔顺了些,也很重视名声,听得夫家人这样说,也不敢多言。每次写信回娘家,书信里写了什么,她丈夫都要过目了才允许下人送出,因此从来都只有好话,没有半句不是。方家还因为她的信,真个帮这女婿谋了肥缺,哪里知dào

自家女儿已被折腾得快死了呢?

其实他们家在外任上,同在一地做官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察觉,其中就有方家的故交,或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可他们虽然发xiàn

了那位方家女在夫家受苦,却从来没人跟方家说一声。有的是觉得那不过是人家家务事,外人何必插手去管?有的则是觉得,那家人如此折腾方家女。方家还要帮他谋升迁,想来并不关心;还有的人是心里对方家存了怨恨,故yì

袖手旁观……总之。所有知情人都没跟方家提过一句,直到那方家女死了,她兄弟亲至,才有陪房说出真相。那个时候,那陪房一家已经穷到快要走投无路了。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们早就回京报信去了。

方家因此大怒,跟那家姻亲翻了脸。有做御史的子弟还参了他家几本,让那狠心的女婿丢官去职,灰溜溜带着父母爱妾庶子回乡去了。可是死去的人已经回不来。姐妹们都十分伤心,总是在想,若当时有一个人能给他们报个信,兴许那方家女就不会死了。

如今方慧珠在丘家受难。何尝不是当年那位方家女的翻版?当年后者的婆家仗着方家离得远不知情。就这般糟蹋媳妇,如今方慧珠父母弟妹虽然在济宁任上,可方家在京中还有人呢,又有好几位姑母、姑祖母在,丘家竟也有胆下这个手,分明就是没把方家放在眼里!方家女们得知她的境遇,免不了要想起当年旧事,对于因着一些蛛丝蚂迹。起了疑心,就敢对方太太、冯太太等人说出心中所想的赵琇。当然会感激万分。

方家女嫁人,也不是个个都嫁在京城的,不少人都随夫到了任上,又或是去了夫家的原籍度日。离了父母亲人,身边除了陪嫁的奴仆,就都是夫家人了。若说她们心中没有些许惶恐,是不可能的。她们也曾怕过,若是孤身在外时,被夫家折磨,又该如何是好?她们是否有把握能逃过那位姐妹的悲剧?

与其说她们是为了方慧珠来谢赵琇,倒不如说,她们是在感谢一位在“方家女”遇到危险时,不介yì

得罪人,不介yì

被人说多管闲事,也不在乎旧怨,毅然伸出援手的好心人。几样古画、珍玩,对于别家是宝物,对于她们来说,却不是多么稀有的,拿来表达她们心中的感激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若不是觉得金银财帛太过俗气,而赵琇据她闺中结交的朋友曹萝、冯秀琴等人所言,是个爱看书、爱画画的斯文姑娘,她们兴许会选择其他更土豪的方式来表达谢意的。

赵琇听完赵玮的话,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仍旧受宠若惊,但她看着那些礼物,又觉得它们不是那么烫手了。既然人家诚意送礼,她也不好拒绝,顶多过年时多送些礼物回去就好。

赵琇喜滋滋地带着柳绿、碧菡收拾东西,只觉得连方慧珠的冷淡,都不会影响她的好心情了。张氏也说:“原还觉得方家那长女不懂事得很,如今想来,她一个人糊涂,又有什么要紧?其他人明白就行了。方家女儿之间情谊深厚,也是难得。”

赵琇笑道:“我如今也不恼她了。她也挺可怜的,遇人不淑,婚姻失败,以后二婚还不知dào

是个什么结果呢。况且她也不是没向我道谢,只是态度冷淡些罢了,兴许是她心情不好呢?我何必跟她计较太多?”

赵玮在旁听了,便道:“你们是说方家嫡支那和离的长女?她若是心情不好,倒也不奇怪。如今丘家正要给丘惠友续娶呢,朝中有与方家交好的朝臣、御史,咬着丘家参了几回,丘家忙着撇清自己,还没来得及报复方家。但听丘家人平日里放话,对方家人也是怨恨颇深,似乎把他们当成自家女儿有可能失去入宫资格的罪魁祸首了。方家嫡支此时离京,也算是聪明。可有丘家如此上窜下跳的,只怕方家长女想要再嫁,就难上加难了吧?眉山伯府的名声也挺响的,有几个人能不在乎他家,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妇人呢?况且听闻早年曾与方家议亲的另外几个人,都婚姻美满、功成名就的,京中有议论,说方家当年择婿时瞎了眼呢。若挑的是另外几个,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赵琇听得恍然大悟。看来方慧珠灰心丧气的原因就在这里了。前途无亮,人生茫然,哪里还能笑得出来?自己往日倒是错怪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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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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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dào

自己有可能误会了方慧珠,但赵琇跟她又不是有很深交情,误会也就误会了,并不放在心上。她刚得了几份厚礼,里头有那么多件心爱之物,又有她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她忙着整理还来不及呢。

名画都需yào

好生收起,书籍则是分门别类地放进书房,若有适合送到明知书馆的,则寻个人抄写一本送过去。赵游跟着回了府,如今被安置在前院住着。他读书不成,请来做抄写是不行的,倒是家中庶务,他可以跟着历练参与一下,日后少不得要代侯府出面与人交际。

赵琇把抄写的活直接交给了明知书馆的易家兄弟,限定了时限,让他们抄完了再把原本送回来,也就行了。另外还有她在江南收集到的外文书籍,有几本浅显易懂的已经翻译成了白话文,早年得的那两本经济、贸易方面的著作,她也翻译好了,懒得再用优美的词藻润色一番,直接就各抄写了一份送去书馆,上头还附有几幅她亲笔画的小插图,让阅读者能对书中内容有更直观的认识。至于来书馆借阅的学子们是否会翻看这些书,又是否能理解,那就不是她能控zhì

的事了。

忙完了这些后,赵琇再把建南侯府上下的庶务再整顿了一遍,终于能松口气了。离家超过一年,大管家们都跟着南下了,侯府中居然还能井井有条,乌来兴看来颇为能干呢。她素来喜欢提拔有才能的人,立kè

就升了乌来兴做二总管。在汪福来手下做事,看得其他小管事们眼红不已。

但再眼红,他们也没有话说。乌来兴不但是老郡公身边资历最老的忠仆之子。本身也才能出众,手段、人缘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做个二总管,绝对当得起。等到汪福来年迈请退,他就是接手的人了。一时间,找上门去巴结讨好乌来兴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夫妻倒是很把持得住。关门谢客,一门心思扑在差事上,没让赵琇失望。老乌头夫妻都很满yì

。私下夸了他好几回。

赵琇心中同样满yì

,见乌来兴的老婆也挺能干,而且为人本份,心思也正。便有意识地将内宅的事务转一些给她负责。外宅事务有能干的管家在。哥哥赵玮也有能力,因此赵琇并不担心。可内宅的事,在卢妈离开后,便只有她一人独领了,心下还觉得负担挺重。如今可好,她终于又有了帮手,当然要使劲儿使唤才行了。

等忙完这些,她又开始了翻译传教士日记的工作。先前画好的世界地图已经被高桢带走了。说是要献给皇帝,也不知这时候献了没有。她果然听说了宫里派人将广平王与高桢接进宫。一住几日,连叶大夫也跟着进宫去了,也不知现在如何。赵琇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既觉得宫中肯定会有更好的药物与条件去治疗广平王的眼睛,又觉得皇帝对广平王早就心存猜忌,会不会不乐意让他双眼恢复光明呢?

刚回京后的第二天,为了给经lì

过一段辛苦旅程的祖母张氏请平安脉,她与哥哥赵玮又下帖子请了太医院中最为相熟的江成过来。可是江家人却说,江成入宫当值,从昨天傍晚得了急召开始,就不曾回过家了,也不知在做什么,听闻太医院里好几位出色的太医,此时也都在宫里呢。

赵琇想起广平王进宫,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难不成江成是在为广平王治疗吗?可是广平王的主治医师却是叶大夫,太医院的人真能派上用场?太后与皇帝明明知dào

太医院的人几年都没治好广平王,广平王下一回江南,叶大夫就让他看到光了,谁才是真zhèng

能帮到广平王的人,不是一目了然吗?太后与皇帝为什么又叫太医院的人出动了?

赵琇不是信不过江成,这几年里,广平王的身体一直是他在照看,若论对广平王身体状况最了解的人,除了他就没别个了。宫里若只宣他去,也就罢了,可把其他太医也请了去,难道就不怕他们给叶大夫添乱吗?

赵琇心里乱得象一团麻,这时候,曹家却送了帖子过来,邀她祖孙去赏梅。

赵琇心里正烦闷,不是很想赴约,可是张氏与曹太夫人交好,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已经抢先一步答yīng

下来了,还替赵琇应了邀请。

来送帖子的婆子依旧是曹大力家的,她是个爽直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赵琇脸上的犹豫,大咧咧地笑道:“我们姑娘可想赵姑娘了,这一年里就没少念叨。这回是她做东,邀了京中几家姑娘来赏梅作诗,早一个月就定好了,知dào

赵姑娘回了京城,立kè

就命小的来补上帖子,还说她恨不得今儿就开诗会,好早日见到赵姑娘。”

赵琇想起曹萝素日的温和友爱,心里一软,就笑着回答:“我也想她得很,平日里玩得最好的朋友,除了她,其他几人我在路上都见过了。原本早就想着要去看她的,连日忙着整理行李,倒混忘了,难为她特地送了帖子来。请妈妈替我回去告sù

她一声,就说那日我必到的。”

曹大力家的顿时笑开了。

赵琇把从江南带回来的东西挑拣了一番,寻了四匹上等松江布,另有若干洋行售卖的小玩意儿,以及几样自家制的果脯果干,做了两个礼盒,就当作是给曹萝的礼物了。曹家其他人另外还有,她帮着张氏一样样备下了,不必详提。到了诗会当日,她就穿戴着今年新做的一身冬衣,跟在祖母张氏身后,带着礼物上了马车,往柱国将军府曹家去了。

到了曹家,曹家已经来了几位客人。看来他家今日宴客,是早就筹备下了的。张氏与赵琇,都是补的请帖。一进门看见的,倒有一半是熟人,另一半虽然不算熟。却也有不少是打过照面的,彼此知dào

是什么身份来历,只是平日几乎不曾打过交道罢了。

张氏与曹太夫人见过礼,两人寒暄过后,前者刚提了一句:“太后身体可好?已给宫里递了牌子,不知几时能蒙召见?”旁边就有人插话,笑吟吟地说:“我久闻郡公夫人气度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哪。令孙如今也十分有出息,在外头有好大的名头。令孙女是头一回见。小小年纪也是才貌双全,郡公夫人真个好福气呀。”

张氏过年的时候,经lì

过南边各家亲友、同乡、世家、官眷们的连番试探,心中早已警惕了许多。听这妇人一张口就是奉承的话。哪怕张氏觉得句句属实。也免不了猜疑这人的用意,便不动声色地听她讲下去。

谁知这妇人翻来覆去,说的只有奉承话,还略有些试探的意思,想知dào

张氏的孙子孙女是否已有婚约。这跟张氏在南边遇到的那些人是一个用意,她心中冷笑,便淡淡地,没把话说死。但也没有表现出有兴趣谈论的意思,却略带儿不耐烦。她是这个反应。那奉承的妇人比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可有眼色多了,便也住了嘴,聊起了别的话题。

曹太夫人懒得理会上门的客人心里有什么盘算,她只拉着张氏说话,问上海府慈贤会的事。曹太夫人如今在这个组织里头也挂了名,还捐了二百两银子,却不是很清楚它能做什么。京中的慈贤会,虽然跟上海府的是一个组织,实jì

上并没有什么关系,组成后除了每月在贫民区施粥,给鳏寡孤独的人家送点银子,也没做什么了,反而成了京中贵妇们搏取好名声的工具。每次做了一丁点儿好事,就总有人宣扬得满城皆知,还出了好几位“善良”、“仁慈”、“菩萨心肠”的好姑娘、好太太。曹太夫人深知其中关窍,只觉得厌烦,因此才会格外关心,上海府那一个是不是也同样如此?

上海府那边的慈贤会,虽然也没少给慷慨解囊的贵妇人、娇小姐们搏取美名,但实事并没少做,比京中的要稍微好些。张氏介shào

了几条,见曹太夫人吐嘈京里的慈贤会,便尴尬地笑了笑。

京中的慈贤会,如今是太后娘娘做的会长,怎么好说慈贤会的不是?况且,不管那些姑娘太太们是不是有心沽名钓誉,好歹她们也是真金白银地拿出来,并不是无中生有的。长期稳定的施粥,也能对贫民们有所帮zhù

,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她们既出了力,得些名声也没什么要紧。张氏想到自己孙女在江南的好名声,也是这么来的,就不在意了。

曹太夫人经她一番劝说,气也顺了许多,勉强道:“也罢,她们确实是出了银子的,虽说是用心不良,但能帮到人就行。横竖如今有这等贤名的女子多了,渐渐的就变得寻常,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她冲赵琇笑了笑,“我可是听说了你家大姐儿在上海府的事迹,心中很是佩服呢。大姐儿实在是能干。”

赵琇在旁陪着,闻言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其实不大喜欢陪着老太太们说话,只是到人家家里做客,不好要求太多罢了。她只奇怪,曹萝听说她来了,怎么也不露个脸呢?

说曹操,曹操到。赵琇正念叨着曹萝,曹萝就出现了,欢欢喜喜地拉着赵琇的手说:“可把你盼回来了!蒋家姐姐与方家五表妹先后给我写了信,说是你南下时看她们去了,我心中实在羡慕,偏你到这时候才回京城,真叫我望眼欲穿呢。”

赵琇听得直笑。

曹太夫人道:“你们女孩儿有自己的消遣,萝姐儿就带了你赵妹妹过去吧,让我们老太婆们好好在这里说说话。”

曹萝大喜,拉了赵琇就要告别。赵琇也盼着离开好久了,行了礼便退出来,随曹萝去她的院子。

她以前就曾经去过那里赏梅,想必今年也是在那里举办诗会吧?

没想到曹萝到了外头,就露出了几分忧色,愧疚地对赵琇说:“有一件事,我对不起你,今日诗会,我……我……王大姑娘也过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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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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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姑娘在京城众多闺秀中,并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因她父亲是当朝工部尚书,深得皇帝信重,因此别人也愿意给她几分脸面。

可她自诩是文官人家的姑娘,就觉得比别人斯文有学问了,总爱端着个架子,眼里瞧不起人,平日只与书香世家的女孩儿结交。偏她父亲是耕读人家出身,家世只能说不算清贫,娶的妻子却是土财主、暴发户。王尚书平日忙于公务,只盯着儿子读书就算了,女儿的教养统统交给了妻子。王大姑娘虽也跟着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可样样都不拿手,不过是摆了个虚架子,实jì

上没沾到多少书香,倒是学会了外祖家的作派,行动间透着俗气。书香世家的女儿没几个瞧得上她的,偏又碍着她父亲的权势,有什么聚会,都要算上她一份。

曹萝今天办诗会,原是早就定下的,赵琇却是刚回京城,临时补的帖子。曹萝原本请了王大姑娘,并不出奇,也万没有为了后来的客人,就把前头的客人撵出去的道理。

赵琇心里明白,并不以为意,就笑着对曹萝说:“不妨事,我跟王大姑娘虽有些旧怨,但也都是小事,我心里早就忘了。只要她不来惹我,我才不会跟她计较呢。”

曹萝闻言,心中的不安稍减了几分,笑着说:“那就好,你离她远着些,别搭理她——咱们其实也不爱搭理她,她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叫人听了,笑也不是,驳也不是。今儿还有几位新结识的朋友。你应该都没见过,一会儿我介shào

给你认识。”

赵琇便笑吟吟地与她手拉手,往后院里去了。

曹萝院子里的红梅花,开得比往年更艳更好。赵琇一进院门,就被吸引住了,赞叹了一番,屋里的人已听见动静。迎了出来。

聚会的成员有许多熟人,冯秀琴与刘家姐妹都来了,方家几位旁支的姑娘也来了。看来方慧珠和离一事,倒是变相让曹方氏与娘家族人的关系有了改善,两边也恢复来往了。

不过回想起过去诗会时的情形,赵琇心中忍不住暗叹。那时候方家来了多少位姑娘呀。除了方慧珠、方仁珠以外。方二姑娘、方四姑娘与方六姑娘都在。如今方慧珠和离远走;方仁珠随父在济宁任上;方二、方四因父亲卷入逆案身死,抄家落败后,陪同母亲兄长一同返回原籍去了;方六姑娘的父亲方三老爷倒是在济宁,她本人却被外祖家接了去住,已多时未见了。

即使是出现在诗会上的姑娘,也不知dào

还能悠闲多久。听闻冯秀琴与刘大姑娘都说定了人家,顶多再过一两年,就要出嫁了。到那时候。这诗会上还有多少人能剩下?

不过今日来的人里,也确实如曹萝所言。有几位陌生的新成员。赵琇在曹萝引领下,与她们一一见礼。她们各自的父兄职位有高有低,有些是久闻大名,从前却未曾有机会得见的;也有曾经在某些场合里照过面,却没有交谈来往过的;也有新近从外地入京的官员之女,瞧着似乎个个都是书香人家出身,斯文有礼。第一次接触,只觉得她们的表现也颇为温和好相处。实jì

上如何,就只有日子长了才知dào

了。

陆陆续续又有别的姑娘来了,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赵琇感到惊喜的是,蒋家六姑娘与李家姑娘李善文也来了。她本以为这两位是勋贵皇亲圈子里的,跟诗会这一帮姑娘不是一路人,没想到如今也凑进来了。

曹萝与她们似乎颇为相熟,欢欢喜喜地迎上去,亲亲热热地接进门,有说有笑的,还拉着她们与几位表姐妹认识。

书香人家的姑娘虽然大都清高,但也不是个个都眼高于顶的。蒋家六姑娘与李善文虽然不是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一员,却是本朝顶级豪门显贵家的千金。能与这样的姑娘结交,自然也有好处。大家略带了几分拘谨与她们说话见礼,但见她们态度温和友善,并不摆架子,便也渐渐放松下来了。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性情活泼着呢,不一会儿,已经有说有笑。

屋里十分热闹,有不想凑近贵族千金的姑娘们,就坐得稍远些,也不会露出什么酸样儿来,只微笑着彼此聊着天,说些近日看的书,作的诗文,倒也自得其乐。

偏有一位王大姑娘,与书香人家的姑娘合不来。素日与她合得来的那两位,今日偏又不曾出现。见了蒋家六姑娘,她还想凑上去讨好一番,人家把她与旁人一视同仁,甚至因为她说不出什么有趣的话题,就转头去跟别人说话了,她便觉得蒋六姑娘小看了她,心里憋闷得很。

她是尚书千金,比这里一屋子的姑娘都要高贵些。蒋家六姑娘的亲爹还没她父亲品级高呢,不过是仗着有个姑母在宫里做太后罢了,凭什么小瞧她?

她心中忿忿,也不理人,独个儿往窗边一坐,就冷笑着睨向其他人,下巴抬得高高的,只等着有个人发xiàn

她,过来与她搭话,她好借机奚落屋里其他人一番。

还说是书香名门的淑女呢,一个个都是势利眼,见着太后的侄女就围上去了,半点没有读书人的风骨。象她这样书香名门的女孩儿,最看不上这种行为了!

蒋家六姑娘与李善文哪里知dào

这屋里还有个王大姑娘,心里存着这样的念头?她们平日也被人奉承惯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是假斯文,谁是真势利,她们心里门儿清。今日聚会,她们本是为了曹萝才来的,其他姑娘大都没怎么见过,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平日里大家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今日过后能否再见都很难说。她们也用不着做得太过面面俱到了,只凭心意行事。

在人群中,她们发xiàn

了久别多时的赵琇。都十分惊喜。李善文高高兴兴地对赵琇说:“赵大姐姐几时回京的?四姑姑真是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为赵大姐姐接风洗尘。”

赵琇笑着回答:“才回来几日,刚安顿下来而已,还没歇口气,就接到曹姐姐的帖子了。路过天津的时候,因遇着大风雪,我们滞留了几日。倒与蒋四姐姐好好聚了一聚。后来见天气好了,又赶忙上路。蒋四姐姐兴许有心要送信来,只是没来得及。”

蒋六姑娘笑道:“这就是了。她在天津,每月初一、十五必要送家书回来的,如今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怪不得不见四姐姐的信。四婶与四姐姐可好?四叔如何?好些时日不见了。前儿祖母还念叨呢,不知他们今年回不回来过年。”

赵琇回答:“他们气色都好,我走的时候,蒋四姐姐还嚷着要做新衣裳,预备回京过年时穿,却不知京中如今流行什么花样,正烦恼呢。”

蒋六姑娘听得乐了:“这个容易,明儿我打发人给她送一大本花样子去。”

李善文抿嘴道:“还要什么花样子?那回四姑姑叫人送回来的。说是天津港口上西洋商人叫卖的法兰西蕾丝花边,就极精致。拿那个给衣裳镶边,又省事又好kàn

,太后娘娘还夸呢。让四姐姐多带几条法兰西花边回来就好了。”

蒋六姑娘屈起手指刮她的脸:“我看是你想要那花边儿吧?倒打着太后的旗号哄人了。”李善文被她说得脸红,拿帕子遮了脸吃吃地笑。

她们说得热闹,周围的姑娘们里头,也有搭得上话的,比如曹萝,她就不缺西洋玩意儿,还能跟李善文讨论花边的式样,又有冯、刘两家的姑娘,以及另两位外地来京的官家千金,都对穿衣打扮与西洋玩意儿颇为了解,凑在一处聊得火热。赵琇笑着听她们说话,并没有插嘴。而别的姑娘即使插不上话,也兴致勃勃地听着,实在没兴趣的人,自个儿到一旁去看书、说话、赏梅,也不碍事。

只有王大姑娘,独坐半日,竟然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她,她下巴抬得太久,肩膀都有些酸了,便把脸拉得老长,忍不住重重冷哼了一声。

聊得正兴趣的姑娘们没听见,倒是有一位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姑娘听见了那声冷哼,诧异地抬头望过来,温柔笑笑,又低下头去继xù

看书。

王大姑娘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有回应了,怎么可能放过?连忙坐了过去,矜持地点点头,说:“姑娘也觉得有些人实在不象话吧?咱们书香人家,讲究的是风骨,是学问!哪儿能成天惦记着穿衣打扮呢?”

那姑娘一脸古怪,干笑着起身走开了。她不过是爱清净罢了,可没打算得罪人。这王大姑娘也太没眼色了些,就算要议论,也该回了家再说,别在人家家里做客时,如此大声讽刺,实在太无礼了。

王大姑娘的声音确实大了些,这次,就连蒋六姑娘与李善文都听得分明。曹萝、冯秀琴等人一阵尴尬。虽然觉得王大姑娘这话太无礼,但她们也知dào

,以自家的教养,确实不该太过注重打扮的。

没想到王大姑娘见众人反应,只觉得自己得计,越发板着脸,冷声教xùn

:“今日既是诗会,怎么不提写诗的事,反而聊起那些不中用的东西了呢?我看你们都叫权势迷昏了头,只想巴结讨好贵人去了,倒忘了今日的来意。”

蒋六姑娘的脸色已经耷拉下来,心中暗生厌恶。这话是在恶心谁呢?说得好象她王大姑娘方才没凑过来讨好似的。

赵琇见状便笑着打圆场:“人似乎还没到齐呢,这时候怎么好开始办诗会?等人的时候聊几句家常,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妇容’也是四德之一,都是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闲时说些穿衣打扮的话,怎会不中用呢?”

王大姑娘见是她,脸拉得更长了,冷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你原比别人嘴巴生得刁,最爱颠倒黑白的。别人怕你家权势,我却是不怕的。什么善名远播,什么能干又好心肠,如今谁不知dào

这些好名声里的猫腻呀?做了点小事,倒宣扬得满天下皆知,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我一听就好笑!”

赵琇沉下了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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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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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是给面子曹萝,又不想看到蒋六姑娘姑侄二人被人讽刺,才帮着打个圆场罢了。若王大姑娘以为她是个好性儿的,会忍气吞声,那就是打错了主意!

赵琇冷下脸问王大姑娘:“姑娘是在说我?我倒不知dào

自己哪里犯了错,要受你这番教xùn

!我怎么颠倒黑白了?又怎么沽名钓誉了?还请姑娘把话说清楚!”

王大姑娘咬了唇,她以前吃过赵琇几次不大不小的亏,心里早就怨上赵琇了,那“颠倒黑白”的话在她心里存了许久,方才不过是脱口而出。但她心里清楚,真要把事情摊开来说,自己也不占理,反而容易叫人拿住了话柄,倒打一耙。从前那些事,在场的姑娘里头,就有好几位是亲历的。

于是她便专门拿着“沽名钓誉”这四个字来做文章:“难道不是么?京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说你在南边儿如何帮着汾阳王太妃与宗室贵人们办慈贤会,如何救济灾民,如何慷慨大方,如何菩萨心肠……哼,这里头的猫腻,谁还看不出来呢?早就是京城里头玩惯的手段了。舍一点子钱粮出去,就使劲儿让人在民间传你的好名声,真个不要脸!偏你会哄人,倒哄得太后娘娘信了你,还夸了你,又赏了你许多东西。其实京里象你一样的女孩儿多得是,太后娘娘不过是给汾阳王太妃脸面罢了,你当太后娘娘是真个瞧得起你?”

赵琇气得笑了,什么叫“颠倒黑白”。今儿她可算看见活生生的例子了。她也不反驳,只冷笑一声:“我倒不知,原来你比太后娘娘明白。还清楚太后娘娘的真zhèng

想法呢。”

蒋六姑娘冷笑着对她说:“赵大姐姐快别听她胡说了,我怎么不知dào

太后娘娘有这样的想法?赶明儿可得好好问问她老人家才是。我只晓得,太后娘娘夸了赵大姐姐好几回,说你是真zhèng

的好心姑娘,又能干,不是嘴上说一句慈悲,就把事儿都推给别人去做的。反而是亲历亲为。潮灾肆虐过后的地方是什么情形,我不知dào

,但死了八千多人。房屋都倒塌了,庄稼一点不保,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了。赵大姐姐一点都不怕,亲往灾区去督导各家粥棚。若有人敢拿积年的陈米以次充好。或是拿稀得不能再稀的粥水充场面的,一概不轻饶。这一路雷厉风行的,不知救了多少灾民。姐姐也不声张,若不是汾阳王太妃呈上的折子里写了,京里还不知dào

姐姐做了什么事呢。你这样的还被人说是沽名钓誉,这世上还有不好虚名的真君子么?”

赵琇倒不知dào

她如此清楚上海府的情形,想来大约是在太后那里听说了,便只是笑笑:“六姑娘谬赞了。我只是奉命行事,主事的却是广平、汾阳二位王爷与汾阳王太妃。我可不敢领功。”

“即使如此。也极难得了。”蒋六姑娘压住她的手,却斜了王大姑娘那边一眼,“有些人把旁人做的好事说得十分不堪,却忘了自己也没清高到哪里去。太后娘娘那里有京城慈贤会的账目,我亲眼瞧过的,上头还有王家的份呢,不过是捐了二百两银子,倒宣扬得满京城都知dào

了,旁人家捐了千两的还不曾吭声呢。王尚书夫人也曾进宫晋见过太后,一会儿的功夫,就重复夸了自家女儿好几次了,说她不忍见贫民一辈子都没吃过好米,前儿隆福寺办大悲忏的时候,特地求了父母,花银子买了一大批上好的精米,送到寺外熬了干果粥,什么花生儿、果仁儿,全都是上好的,舍了给路过的贫民吃。领了粥的人都感激涕零,说要在家里给她女儿供长生牌位呢,还是她,说女儿年纪小禁不住,才劝得那些人作罢了。太后听了都觉得好笑,等王夫人走了,你们猜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姑娘们面面相觑,心里也觉得王尚书夫人上不了台面,王大姑娘自个儿沽名钓誉,手段却如此粗糙,真真笑掉人的大牙。隆福寺是京中繁华之地,周遭住的人家多半有官身,那里的路人有几个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一般人家施粥也不会在那儿施,通常都是往外城去的。就算有人领了王家舍的粥,也不至于感激得要给王家姑娘供长生牌位吧?把人看得太轻贱了。这一听就知dào

是王夫人在往自个儿女儿的脸上贴金。这种事却是瞒不过太后的,想也知dào

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王大姑娘却怒目瞪向蒋六姑娘:“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我娘回家后亲口说的,太后娘娘夸了我有心呢。”就是因为只有这两个字的评价,王大姑娘才更加不忿,赵琇在南边可是得了好大的赏赐呢!

王夫人劝她别灰心,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能得到比赵琇更好的名声。倒是亲爹王尚书,骂她母女二人瞎折腾,不许她们再做这种事。王夫人说人人都这么做,他们家不做,倒显得为富不仁了,因此依旧张罗着要再施一回粥。只是上等精米比一般的米贵,王家再富也只是土财主,有些吃不消,还想等太后再召见时,方才再做一回,好到太后跟前再涨涨脸。王大姑娘对此也十分期待。

蒋六姑娘却笑着往她头上泼了一盆冷水:“太后娘娘说,这位王夫人是个拎不清的,可惜了一片爱女之心,却使不到刀刃上。王尚书是个明白人,怎就不好好教导妻女呢?看在重臣面上,这事儿就别跟人说了,只是往后不要再召这种人进宫来。”

王大姑娘听得脸都青了,蒋六姑娘还不放过她,补上一句:“太后娘娘说你‘有心’,你就以为那是夸奖了么?你一心要给自己搏个好名声,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行善,太后娘娘是在说你势利心太重呢!”

王大姑娘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你胡说!太后娘娘才不是那个意思呢!”抹了一把泪,又反应过来:“太后娘娘说了不许告sù

人的,你今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在违旨!”

蒋六姑娘冷笑:“太后娘娘是叫跟前侍候的宫女别告sù

了人,可没拦着不让我说。难不成我叫人骂了,还不能说实话?你有本事就去告状呀,说我违了太后懿旨,瞧太后会罚哪一个?”

蒋六姑娘是太后的亲侄女,王大姑娘是谁?就算她爹是工部尚书,到了太后跟前也只有伏首称臣的份。太后到时候会帮哪一个,还不是明摆着的么?况且照蒋六姑娘所言,太后对王家母女可没什么好印象。

王大姑娘倒也不是完全傻了,这会子已经想明白,真个哭出声来了。她这一哭,倒怪别人欺负她了,首先就拿今日的东道主曹萝开刀:“我把你当成是好姐妹,才会过府赴你的诗会。你怎能把她们请来欺负我?还不帮我说一句话。往日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是个趋炎赴势、欺软怕硬的人!”

曹萝早已听得呆住了,她素日是个软和性子,这时候有些招架不住,手足无措地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琇上前两步挡在她面前,冷声对王大姑娘说:“你这会子倒知dào

说别人欺负你了。方才大家伙儿说得高高兴兴的,是你先没头没尾的说了别人坏话,别人不过是说实话反驳罢了。你驳不过别人,就说是别人欺负你了?你不先招惹我们,谁跟你过不去?”

蒋六姑娘点头:“正是,方才揭破你真面目的是我,你冲曹姑娘发什么火?你自个儿做了沽名钓誉的事,手段不如人,没得着好名声,就说人家沽名钓誉,把自个儿做的事都抛到脑后去了?你明知dào

曹姐姐性子温和,也不跟别人吵,只冲她发火,难道不是欺软怕硬?至于趋炎赴势嘛,方才大家都看见了,你也一样是围着我奉承讨好,只是说话不讨人喜欢罢了。自个儿没本事,倒说人家趋炎赴势,还以为自个儿清高得很呢!”

赵琇紧接着说:“我素来不爱跟人争闲斗气,却最受不得别人给我委屈。若有人指责我,我必要问个明白。若是我错,我自会道歉,若是别人错了,那别人就得给我赔不是。姑娘几次三番与我过不去,我几时报复过你?偏姑娘肚量小,次次都不肯饶人。我也不想再纵着姑娘胡闹下去了,今日就跟你说几句大实话。姑娘以为别人为何不喜欢与你相处?不过是觉得你说一套做一套,嘴上念着斯文道理,其实说话行事再粗俗不过罢了。别人看在令尊官职份上,容忍一二,姑娘还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了?但愿姑娘的令尊能长长久久地坐在高位上,不叫姑娘有机会认清楚自己是谁才好!”

王大姑娘原本就被她与蒋六姑娘的话气得全身发抖,听到赵琇这最后一句,简直就要黑脸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存心要咒我爹不成?!”

赵琇冷笑:“我要咒令尊做什么?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王尚书领着工部,今番上海潮灾,归根到底是因为海傍大坝出了弊案,误了修坝之事。这案子固然是地方官员贪腐所致,可工部上下,难道就没个失察之罪?上头可正在审案呢!姑娘只顾着说我在南边儿参与救灾,是在沽名钓誉,怎么就不知dào

先替令尊担心一下?”

王大姑娘的脸色顿时刷白了。(未完待续……)

PS:对不起,又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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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罚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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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姑娘再白目,也知dào

如今朝中最受瞩目的,就是这桩上海堤坝案。因为案子发生在皇室原籍之地,从皇帝到宗室,上上下下都觉得恼怒非常,只觉得家乡的官员不给他们长脸。凡是涉案的人员,就没有逃过一劫的,全都被丢进了大牢。那些涉案人员在朝中的亲戚,也都纷纷丢官去职。幸运的,还能在家里等候审讯;不走运的,早已成了阶下囚。

王尚书本来就没什么傲人的家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从底层爬上来的,又因为得了当今皇帝的赏识,自从今上登基,他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口气升到了工部尚书位上。又仗着皇帝的赏识,手握大权,朝中上下哪怕笑话他是个没根没基的,也不敢得罪了他。

可他一旦被问罪,朝野间也找不出几个能拉他一把的人。位高权重的人物都精明,对他这位新贵不会轻易出手;而与他有交情的同窗、同年们,都还在四、五品地方任上挣扎呢,又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如果王尚书真个因为堤坝案被问了罪,王家就真的要一落千丈了。

况且今上登基之后,才提的重修上海大坝,那时候的工部就是王尚书坐镇。上海修坝,虽说是地方主导,可工部也是要派人去巡查的。出了事,王尚书能推托说完全不知情么?若说他知情,那就有纵容、勾结的嫌疑;若他从头到尾都没发xiàn

上海地方官员与世家富户勾结,贪了朝廷拨下去修坝的银子。那他不但失察,还有无能之嫌。王尚书能得到皇帝的信重,凭的就是能力。若叫人认定是个无能的。他这辈子又还有什么前途呢?

赵琇深知其中关窍,她此刻就盯着王大姑娘的脸色,面上微微带了几分讥诮。

王大姑娘有什么好傲的?她如今能在京城闺秀圈子里耀武扬威,不就是仗着她老子的官职?亏她还自以为得yì

,做了她老子的猪队友,还不自知。

王大姑娘看得出来,赵琇脸上的表情半点善意都没有。她很想反骂回去。可一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她心中就不由得一阵恐慌。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骂人了。她急切地想回家去问母亲与嫂子,父亲是不是真的会倒霉?

不过走之前,她还没忘记要给自己挽回点面子:“你们都是胡说八道!不过是妒忌我家世好罢了。我爹才不会有事呢。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又冲着曹萝发脾气:“你做的什么东道主?居然是这样招呼客人的。以后你再想请我来,我也不会来了!”说完就直接冲出了门。

她的丫头原本在院子里跟别家的丫头磕瓜子儿聊天。正聊得愉快。见她要走,慌慌张张地丢了瓜子儿跟上去,连一声告别都来不及跟同伴说了。

曹萝慌慌张张地要追出去,她是主人,怎么也该把人送出门的。可她又不能丢下这一屋子的客人,全身僵硬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二姑娘这时候小声呸了一句:“说什么以后不会再来,当我们稀罕似的。我们早就不想她来了,是她自个儿硬要来的。”

冯秀琴连忙扯了她一把。刘二姑娘便不吭声了。刘大姑娘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笑着对曹萝道:“你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王大姑娘是个什么脾气。你还不知dào

么?听到她说自个儿爱诗词,我都替诗词恶心。她走了倒好,省得一会儿她作不好诗,反而把我们作的踩得一无是处。”

冯秀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万万不敢相信她竟当众说了这样的话。

蒋六姑娘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刘大姐姐真是个有趣的人,说的再好不过了。那样的人,也敢称自己是书香人家的千金?谁不知dào

她家是暴发户、土财主?穿的一身花红柳绿,戴得一头金光灿灿,俗得不能再俗了,却好意思说自个儿清雅呢。”

刘大姑娘抿了嘴冲着她一笑,心里有些得yì



赵琇对曹萝说:“今儿是她惹事在先,你不敢愧疚什么,若是你祖母、母亲问起,你只管照实跟她们说。我也不怕告sù

人,今日是我在骂她。我这个人,素来爱较真,从来不肯受冤枉气的。”

她还对着众位闺秀道:“各位姑娘兴许会觉得我方才说得过分,不该为了闺阁中的口角,把王尚书也拉上了。可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但凡是见识过南汇从前的繁华,又目睹了它如今惨状的人,就没有不恨堤坝案的始作俑者的。王尚书兴许只是公务繁忙,一时粗心了。可是皇上对他如此信重,他却辜负了皇上的重托,难道还禁不住我说他几句?他若觉得自个儿委屈,不妨到皇上面前哭诉,求皇上治我的罪呀。”

蒋六姑娘听得好笑,王尚书若真的这么做了,他以后在朝廷里也别想立得起来了,人人都会笑话他的。

在座的闺秀们,其实也不是没人觉得赵琇说得太过的。王大姑娘固然惹人厌烦,可赵琇从前在闺秀圈子里,也不是什么人缘好的和气人。可她今非昔比,善名是得了太后肯定的,兄长如今在朝中也是小有名气的新秀,一般人都不愿意为了点小事得罪她。况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们是没见过灾区的惨状,可听别人说起,也知dào

潮灾中有八千多人没了性命。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许多官员要为此负责。王尚书不过是新贵,众人家里跟他又没什么交情,他既然有失察之嫌,要受罚也是合情合理的。赵琇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又有什么不对呢?

这么一想,众人便把方才的念头都抛到脑后了,纷纷笑着说:“赵姐姐(妹妹)说得对。那堤坝案的犯人太可恶了,工部失察的官员也该受罚才是。皇上明察秋毫。绝不会轻纵了谁。”

还有人好心地提醒赵琇:“赵姑娘要当心,王尚书没什么,他的夫人却小气得很。十分不讲道理。我们平日开诗会,何尝愿意叫个无才无德又不合群的人来?可不叫她,她得了消息,必是要来问的。王夫人还会打发人叫了我们母亲去问话,一句不称意,就要给人脸子瞧。他家位高权重,我们不想得罪人。只好次次都请她来。其实大家伙儿心里早就烦她了。”她们这帮书香名门闺秀,其实父亲的官职都不是很高。王尚书不是名门出生,偏偏品级压在他们头上。

赵琇只是笑笑:“我倒想见识一下。她要怎么给我祖母与我脸子瞧。”

尚书夫人是正二品的诰命,不比郡公夫人高贵。张氏是个软性子,却也不是由得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若是王夫人自个儿找上门。找个借口把人挡在门外。难道她还能在门口叫骂不成?她算哪根葱?若敢冲着建南侯府耍尚书夫人的威风,赵琇就敢怂恿了哥哥赵玮,把王尚书给搅进堤坝案里头去。他正审着案子,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众人见赵琇是真个不在意,便也一笑置之了。

这时候,本次诗会的最后一位成员终于到了。早有与她相熟的姑娘迎了上去:“你怎么来得这样晚?都等着你呢。”

那姑娘笑着说:“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到了将军府门前,正遇见王家那位要走。差点儿把我的马车给撞了呢。她今儿是怎么了?竟走得这样早。”

众人对视一眼,都没吭声。迎她的那位姑娘就小声说:“我一会儿再告sù

你。”她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刘大姑娘清了清嗓子:“好了,如今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诗会了吧?曹表妹?”曹萝醒过神来,连忙说:“是,大家随我来,诗题我昨儿个就拟好了。”众闺秀便三三两两地随她去了西暖阁,瞧那早拟好的诗题去了。

曹家赏梅诗会,每年的诗题都是差不离的,今年所拟并没超出众人意料。大家各自斟酌了一番,点了香,写了诗,再聚到一起品评。一切流程都与往常的诗会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少了一位王大姑娘而已,倒还显得清静了许多。

赵琇今日也没心去想什么诗,胡乱作了一首,不过中平之作。最后评诗排座次时,她正居中间,既不算出挑,也没丢脸。

今日没了方仁珠,夺魁的就是刘大姑娘。蒋六姑娘与李善文只是跟着凑趣,倒夸了刘大姑娘几句,令她心中十分欢喜。

诗会结束,曹方氏送来香茶细点,众闺秀们吃饱喝足,又聊得开心,到了晚间,都是尽兴而归的。

在回家的马车上,张氏曾问赵琇:“我听闻你在诗会中与王尚书家的千金闹矛盾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琇就把事情简单地跟她说了说,有些不忿地道:“总听人说,王尚书有多么出色。他连自个儿的亲生女儿都没教好,只怕再出色也是有限的。”

张氏也觉得王大姑娘很不象话,但她对王尚书的印象还是可以的:“男人家怎么好插手女儿的教养?王大姑娘是叫她母亲惯坏了。”

赵琇冷笑:“那是他亲生女儿,若他明知dào

自个儿女儿是什么模样,还碍着男人不好插手女儿教养的规矩,一句教xùn

都没有,那他也聪明不到哪里去!祖母您别劝我。他做了工部尚书,难道就对堤坝案一点责任都没有了?”

张氏叹了口气:“若是皇上有意罚他,早就罚了,怎会至今没有动静?曾侍郎都早早领罚了呢,如今不过是戴罪立功罢了,因此在上海一留逾年,也没有半句怨言。皇上既无此意,你又何苦放在心上?”

赵琇抿紧了嘴唇,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若是正常情况,皇上早就罚了工部尚书了。就算他没下旨,那工部尚书也该自动引咎请辞才对。若说是为了救灾,上海那里分明还有曾侍郎。王尚书如今却安安稳稳地坐在尚书位上,难道这是正常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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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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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玮回到家,听妹妹说起了今天的事,皱了一皱眉头。当着祖母张氏的面,他没说什么,但回房的路上,却小声跟妹妹说了些朝中流传的小道消息:

“潮灾的消息传回京中时,也有人弹劾过王尚书。王尚书还上折自辩了。去年山西地动,之后的事便一直是他在主理,还有京中好几处的城墙都要修了,都是王尚书管着呢。上海的大坝向来没什么大问题,皇上下旨重修时,是先前的左侍郎在管。可他去年年初一病没了,后来提上来的曾侍郎接了任,如今还在南边呢,已是罚过了。王尚书要喊冤枉,说自己不知情,也不是不行。御史原还不愿放过他,可皇上已是开了恩,旁人也只好作罢。如今王尚书忠君得很,工部里头有人跟堤坝案主犯有结亲的、交好的,他主动命人去查,查出来有问题的全数上报,刑部和大理寺都拿了不少人呢。他如此忠心,皇上自然不会在意小节。”

赵琇恍然,原来如此。也不知dào

他上报的那些人里头,有几个是冤枉的?他会不会趁机铲除异己?实在不是她把人想得太坏了,能养出王大姑娘那样一个女儿的人,又做了高官,让她相信是个正人君子,也难呀。

她还觉得赵玮的说法有些问题:“去年山西地震后重建的事,应该是地方上在出力吧?王尚书在京中,也就是远程遥控一下,几处城墙。也是有图纸规则的,真的会让王尚书忙到顾不上别的事吗?至于曾侍郎,咱们可清楚得很。他要是知dào

上海的堤坝有问题,就不会帮着广平王把这弊案给揭破了!”

赵玮笑了一笑:“曾侍郎自然清白得很。南下路上,我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他是个再方正不过的人了,也许还有些迂。不过办事很是利索,也舍得吃苦。在工部做事,想要享福是不成的。至于他的前任,那位在工部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且又老弱多病,占着那位子好些年了,一年里倒有半年在告假。若不是资历深。皇上体恤老臣,早就把他换下来了。这么一个人,若说曾经主理过海傍大坝的事,我也是不信的。我在衙门里协查案子的时候。也是盯紧了他手下的人。他两个得用的郎中。全都是得了王尚书赏识,方才从主事位上提拔起来的。光是这一点,王尚书其实也不是没有可供人挑剔的地方。可是皇上信他,别人又能怎么办呢?”

赵玮其实也不认为王尚书跟堤坝案的犯人们有勾结。他是真zhèng

完全由当今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信臣。在先帝朝时,他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员罢了。皇帝做了太子后,他的仕途才有了起色,日渐高升,然后等皇帝登了基。他就坐上了工部尚书之位。没有皇帝,他绝不会有今天。因此。谁都有可能谋反,独他不能。

但王尚书不会从逆,却不代表他就对堤坝弊案一无所知了。他家里如今也是富贵得很,虽然对外都说那是因为他娶了个土财主的女儿。可是土财主能有多少财产?王夫人还有亲兄弟呢,难不成她父亲会把全副身家都给女儿做了陪送么?王家真zhèng

富贵,是在王尚书做了尚书之后。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朝野之间,并不是没有他收受贿赂的传言。不过还是那句老话,皇帝信任他,别人又奈何得了他?

赵玮对妹妹道:“王尚书的位子还很牢,就算他真的失察,按律当降职或撤职,只要皇上不愿动他,他就能稳坐高位。”

赵琇只是心里窝了一肚子气,其实也并不是真要跟王尚书过不去,听到这里,也只能作罢了。真zhèng

造成灾区那片惨状的人,是堤坝案的首犯们。只要他们能罪有应得,其他旁枝末节的,她也懒得过问。

赵琇问赵玮:“哥哥这案子也审了那么久,怎的还没有结案的意思?上海那边那些主犯背后的家族,好象还安然无恙呢。虽然他们也捐钱捐粮救济灾民了,但居然连一点惩罚也没有,太奇怪了。也不用要他们的性命,哪怕是罚点银子呢。国库如今不是正缺钱吗?”

赵玮犹豫了一下,才告sù

她:“那些人既然跟颖王有勾结,私下可能还知dào

更多的颖王余孽。皇上嘱咐过,旁的都罢了,颖王余孽都有些什么人,是一定要查出来的,绝不能漏掉一个人。如今刑部与大理寺审案,审的其实就是这个。堤坝案的事,倒是都理清了,口供也得了,只差判刑而已。为了让那些犯官多说些知dào

的消息,上头已是许诺了,可以对他们从轻发落,至不济,也会放过他们的亲族。”

赵琇皱起了眉头。虽然颖王余孽的名单很重yào

,但当年皇帝不是非常宽厚地说过除了主犯,其他人一概不追究吗?如今怎么秋后算起账来了?只怕朝中又要动荡不安了。况且,上海潮灾死了那么多人,居然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逆党,就要把造成这么多人死亡的重犯从轻发落,皇帝莫非糊涂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赵玮回房去了,赵琇却一直心烦意乱。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乱糟糟的,心里憋闷得慌,却又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赵家在南汇港有产业,在潮灾到来之前,那里是多么的繁华兴旺呀。可如今海潮一来,全都毁了。想要恢复元气,还不知要多少时间。再说,还有那么多条人命呢,就算是那些保住了性命的灾民,如今也是家业全毁,今后还不知要如何谋生。虽说陶澄能干,应该可以把重建工作做好。可他毕竟只是署理,他是奉贤县令,不是南汇县令。等南汇新任的县令上了任,今后又会怎样。谁能说得准呢?

赵琇叹了口气,回到房间,坐在窗台前。想了想,忍不住展开了桌面上的画纸。画案一端放有她的文具盒,里头有几支她用炭条自制的画笔,还有尺子什么的。她拿起一支细笔,想了想,便开始在纸上勾勒出浅浅的线条。

她想要画出记忆中繁华的南汇港,还有灾后的南汇港。只要是曾经见过它繁华景象的人。看到它灾后的惨状,都会觉得震憾吧?那么这些千里之外、只是在字面上得知“潮灾”二字的人,就能领会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了。

这是一项大工程。她想要尽lì

做好,所以也不着急。每日画上两个时辰,也就够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祖母张氏回京后就往慈宁宫里递过帖子,如今终于有了回音。虽然太后不曾召见。但也派人出宫赏了几样东西。据那宫使所言。太后前些时候身上有些小恙,问题不大,如今已经痊愈了,最近正在忙碌呢。如今不太方便召张氏进宫去,等到过年,她再进宫去说话。

张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客客气气地给宫使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把人送走了。

赵琇还讷闷呢:“太后娘娘到底在忙些什么呢?竟然没空在这时候见祖母。却叫祖母过年时再去?”过年的时候,宫里应该很多人才对。难道是为了广平王治眼睛的事?他带着儿子进宫后就没出来。听说是要在宫里治眼。可有叶大夫和太医们在,太后能有多忙呢?

张氏才从曹太夫人那里得了消息,对此倒是有所了解:“前些时候,听说太后召了好几家的诰命与姑娘进宫,是真有心要为皇长子挑媳妇了。这可不是先前只是放出风声而已,而是来真格的。一旦定下了人选,等到皇长子册封太子,就要开始准bèi

迎娶太子妃的事宜了。听说这回选的人家都是中平之家,名声极好的,没有勋贵,也没有高官。有些人家倒是心急着想再到太后娘娘面前递话,可太后娘娘如今也不轻易召人去见了。她给我传这样的旨意,是在为我们家着想呢。太后娘娘真是再仁厚不过了。”

赵琇马上反应过来,自个儿年纪比皇长子大不了多少,也在某些人提防的范围内呢。如果太后如今真的不轻易召人入宫晋见,召的多数是太子妃人选的家人,那张氏进宫,还真是不太合适。她可不打算被人当成眼中钉。

太后那里暂时不见张氏,也没什么要紧。从她赏赐下来的东西看,张氏在她老人家面前还是有点脸面的。赵琇便丢开手,专注起另一件事来。

广平王府后续的船队大部队终于进京了。耽误了好些天,又给运河破了冰,才让船只顺利通行,费了不少事。建南侯府也有大行李与客人跟在王府的船队后头,也是这时候到。三房赵焜祖孙顺利抵达了京城,需yào

有落脚的地方。

虽然建南侯府地方大,客房足够他们住的。但赵焜却是个方正君子,领了明知书馆的差事,就想要早日去书馆看看,不想在侯府寄居。而书馆那边地方虽大,也有空房,却不是个久居之地。赵焜祖孙都需yào

读书备考,书馆人来人往的,多少有些不便。况且他自家若有女眷,书馆里读书人进进出出的,岂不是容易冲撞?

正好赵琇收了南汇港的房屋租赁业务,改在京城做,打算物色一批房子,修整修整,租给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或是外地调来的小官员们住。事情交给了乌来兴,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熟悉这个城市的方方面面。赵琇才吩咐了三日,他已经寻到了两处合适的小宅子,回禀了主人,便领到银子,把小宅子买下来了。

其中一间正好位于鼓楼附近,离明知书馆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前后两进,正好可以给三房祖孙住。也不必收租金,还要给他们另配一房家人,是夫妻两个带着大儿子,丈夫年纪大些,做了门房,老婆便是厨娘,大儿子做个车夫兼长随,另有一对小儿女在侯府里做事,也不怕他们会有什么异心。再加上赵焜从老家带来的几个随从,祖孙俩有这几个人服侍,倒也尽够了。

赵焜安顿下来后,就带着孙子再次到侯府来给张氏请安。赵琇闻讯,连赶了过去。

她有件事想托这位堂伯父办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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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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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问起赵焜,在京中可住得惯?还缺些什么东西?赵焜便向她道谢:“一切都好,伯娘样样都预备得周全,并不缺什么。侄儿已经往书馆去过了,真是极好的地方。侄儿在那里看了半日的书,等书馆关门了,还舍不得走,恨不得就住在书馆里。只是规矩如此,侄儿既然要做管事的,总不能自个儿先违了规矩。”

明知书馆是建南侯府的得yì

产业,张氏听赵焜夸奖明知书馆,心里就象是开了花一样:“你怎么也是自家人,若是实在喜欢哪本书,只管把书名报到我们这儿来。书馆里的书,有不少我们家都有抄本的。自家的书,也没什么借阅限时的规矩了。”

赵焜大喜,连忙再次谢过。

他又说起了书馆东邻那位林老翰林,学问十分令人佩服。只因林老翰林也管着书馆的事,听说他今后要接手馆中事务,还特地请了他们祖孙过府,指点了好些学问,让他受益蜚浅。正好他孙儿赵沐还要继xù

进学,林家子弟自个儿有家学,老翰林致仕在家,充作师长,若赵沐能附学,岂不是有了名师教导?赵焜本来想要求一求林老翰林的,可是赵沐去拜见时,林老翰林虽说了几句夸奖的话,但听起来很象是在客套。他担心人家不肯收,所以想求张氏跟赵玮说一声,让他出面帮忙说项。

张氏一口就答yīng

下来:“无妨,林大人十分和气。素来好为人师。到书馆里来的学子们有不懂的问题求教,他都不吝赐教的。林家家学中也有亲友或邻居家的孩子附学,多收沐哥儿一个。也不妨事。只是沐哥儿入学后,可得用功才是。”

赵焜连忙答yīng

,又瞪了孙子一眼:“还不快谢过你曾伯祖母?”赵沐连忙又磕了个头。

说完了正事,大家又开始说起家常。张氏叫了赵沐上前,细细查问他的学问。赵琇便趁此机会坐到了堂伯赵焜身边:“焜伯,有一件事儿,侄女儿想请您帮忙。”

赵焜讶然:“是什么事?侄女儿只管说。”他不明白了。这事上还有什么事是这个侄女办不到的?又或是她的哥哥——建南侯办不到的,需yào

求助于他?

赵琇说的却是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她打算放一些翻译成中文的西洋书籍进明知书馆,此外还有些地图册子、地理农事、风土人情之类的书籍。想请赵焜在书馆里主事时,有意无意地引导一些可能感兴趣的学子去看一看。

放书进书馆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有没有人看,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所以她才想请赵焜帮一把手。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赵焜听后。却有些不以为然:“这是为了什么?我昨儿去书馆时。也瞧见易家兄弟把侄女儿送过去的书放到新空出来的一个书架上了,说是翻译过来的西洋书籍,瞧那书名,都与行商有关。侄女儿所说的其他书,农事倒罢了,本是国本,可地理风土……这跟读书科举有何干系?不过是杂书而已。去书馆借阅书本的学子,都是有心求功名的。若是他们看了杂书,移了性情。岂不是坏了书馆的名声?若他们自甘堕落,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可我们怎能引着他们走歪路呢?”

赵琇笑笑,这种功利的想法本是世人普通的观念,赵焜会这么想也不出奇。她道:“焜伯,什么叫歪路?什么叫杂书呢?您以为,要求功名,要读书考试,只要看四书五经就好了?那世间有那么多的学子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为何每年能高中的,却只有那么几个?高中的人,又比落第的人差在了哪里?难道全都是因为没把书上的知识读懂吗?”

赵焜脸色微变,他不是很高兴听到这些。赵琇这个侄女自小就有慧名,可她仍旧是个闺阁女子,怎么可能明白读书科举上的事?

赵琇却不紧不慢地对他说:“您看,但凡是能到京城来参加会试的人,都已经过三关斩六将,经lì

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不知读了多少年的书,想来个个都熟读四书五经,不可能有什么草包在。朝廷要开科取士,在‘学问’这一项上,已不必担心什么了。就象是焜伯您,已是举人,对书本早已熟透,经义也明白,想要再过会试这一关,靠的就是把学问融会贯通,与朝政相结合——简单地说,就是要看举子们有没有做官的资质了。若只是个死读书的,除了背书,什么都不懂,又怎能做得了一方父母,为朝廷料理国事呢?

赵焜慢慢有些明白了:“我懂你的意思了,除了有学问,还要有理政的本事。可是,这跟你方才所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琇道:“我因哥哥早年也要参加科考,因此也读过往年的名家应试文章,知dào

会试、殿试的试题,通常都是皇上出的,题目往往与国策、时政有关,若是对时政一无所知,就算学问再好,也是难以高中的。焜伯可知dào

,近年有什么国家大事,有可能会用来做题目呢?”

赵焜愕然,这方面他还真没想过。他在奉贤乡间,其实就是抱着书本死读而已。八老太爷是位举人,没经lì

过会试,他自然不可能从父亲处得到什么经验之谈。有心向亲友或同窗们打听,人家也不可能讲得这么细。不过仔细想想,过去他曾看过的名家会试应试文章中,确实有不少与国策、时政相关的。

比如先帝朝时,因先帝受身边文官影响,仰慕古礼,便出过相关的题目。当时主持上海乡试的主考官对古礼十分不以为然,但凡是在文章中说古礼好处的,一概不取。但凡是说古礼已经过时,当兴新政的,就点为优秀。可这么挑出来的举子到了会试、殿试中。因皇帝与京城这边的主考官偏向复兴古礼,对于主张新政的文章就看不上了。于是那一年,上海的举子全部名落孙山。这在江南读书人的圈子里,可是非常有名的悲惨例子。自那以后,入京应试的举子,全都要事先打听过朝中风向,才敢下笔写文章呢。

赵焜开始觉得。侄女赵琇所言,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了。

赵琇便劝他:“如今皇上正兴外洋贸易,与先帝朝时又有所不同。若是考试时出了这样的题目,不了解的人要如何说呢?倘若讲西洋来的奢侈品虚耗财力,是不好的,因此不该与外洋商人贸易。但南洋来的粮食却能解粮困。断了外洋贸易。岂不是连这条路也断了?可见世事都有两面,要仔细想一想才对。”

赵焜慢慢地点头。这方面他有切身体会,南汇港还未遭灾时,外洋贸易兴旺得很,上海一府都受了影响,就连他们三房里,八老太爷也会用一用西洋来的老花眼镜,赵焜的妻子买过些洋呢给他做冬衣。今春还买了些南洋来的粮食。可见这外洋贸易,也不是全然不好。

赵琇又说:“还有。如今国库不丰,皇上若是问要如何富国?焜伯又打算怎么写呢?若还是照着书本里写的,泛泛而谈,又如何能在众多举子中,显出您的能耐来?”

赵焜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几本西洋书籍进去,又让我劝学子们去看,是想他们多知dào

些,别事到临头,皇上真个出了相关的题目,他们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真的遇上这种题目,就算他家就住在南汇港边上,也是说不明白的呀。看来不但他要劝其他学子看那些书,连他自己,也要先翻阅翻阅了。

赵琇见他被说动了,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后面的事就好办了。她还对赵焜说:“时政不止这一件,近来发生的大事,还有潮灾,这就可能会考到救灾或是灾后重建。还有堤坝案——说不定要讲一讲官员的廉洁。这都是说不准的。到会试之前,也许还会有别的事出来。万一到时候,边关有什么异动,说不定连军政也会沾边呢。焜伯在京城,也别只顾着在书馆里埋头苦读,偶尔也听一听其他人都在议论些什么,兴许有所助益。”

赵焜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准bèi

还有许多不足,若不是侄女儿提醒,他说不定要进了会试的考场,才开始后悔没有早早多作些准bèi

呢。

张氏在一旁听得清楚,微笑道:“琇姐儿别吓你堂伯了,哪儿有这么多事呢?若真是要紧大事,你堂伯不用听别人议论,也能听说的。”不过她倒是赞同赵琇多送些“杂书”进书馆的:“到书馆来的学子,也不能光是为了科考能中去的。若有考过了,做了官的人,也可以到书馆里查些农政地理、风土人情的书,否则连自己的辖地在何处都不知dào

,到了地方上,也不知当地风土,要如何做官?”

赵焜受教,等他带着赵沐离开建南侯府,就连家都不去,直接上了明知书馆了。他得赶在先头,把侄女儿提的那些书先看一遍。

他先看了赵琇翻译的那两本西洋书籍,一本《赋税论》,一本《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因赵琇翻成了白话文,倒也通俗易懂。看完后,他倒是又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外洋行事,与我大楚大有不同,观书中所言,似乎那外洋贸易还藏有祸心?不可不防……不过知dào

了他们的目的,似乎也不是没法对付,书里提到的一些话,还是有些歪理的……

他将书本收好了,神情郑重,决定要让多一些学子知dào

书中的道理,集思广益,才好提醒朝廷防范呢。

过了几日,赵琇给书馆送去了一张世界地图,以及一张大楚地图——虽是简化版的,但各省份、大城市,都在地图上标得清楚。看到地图的人,都能知dào

自己的家乡在何处,京城又在何处,更能从世界地图上得知,本国虽是“世界的中心”,但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有人认为这张地图太荒谬,也有人认为这非常重yào

,学子们议论纷纷,又吸引了更多人去看那两张挂在厢房墙壁上的地图。

进了腊月后,赵琇再往书馆里送了两张图。这回却不再是地图了,而是一幅《南汇繁华图》和一幅《南汇灾后图》。白描,没上色,线条也有些粗糙。可是看过这两幅图的人,都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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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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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本朝皇室原籍嘉定,嘉定就在上海府辖下。上海府的潮灾死伤惨重,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京城里的读书人,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地来求学赶考求官的,都免不了私下议论议论。

但听说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没有去过上海府的人来说,南汇港是什么地方?曾有多么繁华?他们完全没有概念,只知dào

是个近年新兴的海港,有许多外洋商船到那里停靠,可是船只的数量却远远比不上广州这样的千年大港。他们只会觉得:那大约是个稍微热闹些的港口罢了,就跟京杭大运河途中的寻常港口城镇一样。

但明知书馆新来的这两幅画,却让他们第一次知dào

,原来南汇港在未遭灾之前,是这个样子的。船停靠在海港里,一眼望不到头。码头上有那么多的商铺和人,还有附近的街道、仓库、客栈、民居……这完全就是一个繁华的大港嘛。运河沿岸各港口跟这个可没法比。

他们还能看到港口边上,那已有陈旧痕迹的堤坝,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堤坝案是如何发生的。十多年前修好的堤坝,经过多年海水冲袭,已经支持不了多少年了,必须要重修。可是那些贪官污吏却贪墨了修坝的银子,又在原有的堤坝上做手脚,让人误以为已经修过了。等到他们落网后,官府重修堤坝时,不得不把他们做的那些手脚铲掉,重修坝身。结果还未合拢,便发生了潮灾……

看画的人又不由而同地转向另一幅灾后图。如果说前一幅图上画的是人间的繁华景象,第二幅图画的就是地狱。偏偏在这地狱景象中。他们还能辨认出前一幅图的痕迹来。那些码头上的船只的残骸,那些破损的房屋,那些曾经热闹的街道……

赵琇特地为两幅画选择了同一个的角度,这种直观的对比更能让人体会到,灾难前后南汇港的差别,也更能清楚地认识,这场潮灾对于上海府的灾区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免有人会想到,还好嘉定的海坝修得坚固,否则皇帝的祖坟都要被大潮冲走了。皇帝的亲族也要遭殃,那时死的人才多呢。

但也有更多的人觉得,这种事太惨了,为什么南汇的堤坝偏偏就修得这么慢呢?谁该为此负责?还有堤坝案的那些犯官们。也太可恶。他们就算真要贪钱。也不能贪到关系这么多百姓性命的海坝头上呀!

腊月里,仍旧坚持来明知书馆的学子已经不多了。那些出身大户的读书人,即使会为了借阅名家文集而前来,也不会选择在寒冬腊月时节自虐。留下来的人,除了本地的清贫学子,或是勤奋苦学的书香子弟,就只有外地来赴考又慕名而来的举子们了。他们或是关心时政,或是不了解潮灾内情。或是心地善良悲天悯人,总爱在休息时。围着这两幅图低声讨论着,还会问江南来的学子,对上海府的情况是否熟悉?灾区果真如图上画的那么凄惨么?

赵焜做了书馆的新任副馆长,又是南汇邻县奉贤来的,人也颇为和气,就是其中最热门的询问对象。他倒是个老实人,凡是知dào

的,都照实说了。

八老太爷领着族学里不用参加今年乡试的子弟到处参与救济,他做儿子的肯定不能缺席,所以他对南汇的情况颇为了解。灾后的情形确实很惨,比这灾后图上画的只怕还要更凄惨些,不过经过一个月的整顿与清理,已经好了许多。灾民的温饱可以维持,有屋可住,代理县令还率领着他们重建房屋。他离家的时候,港口已经开始恢复运作了,又有了新的商船运载各种粮食、布匹、木材前来,虽然比不得过去繁华,但至少有复兴的希望在。

回答完众学子们的问题,赵焜还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这都是官员贪腐、惰政之故,诸君皆是朝廷栋梁,还望要引以为诫呀。”

众学子们自然是纷纷附和,其实也有人嘴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的。天灾这种事,谁能预料得到呢?这回若不是广平王揭了堤坝案,又恰好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潮灾,那海坝修得坏一些,也造成不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十年苦读为的是什么?千里做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富贵”二字?哪个官员不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这回坏事的那几个特别倒霉罢了。

就在这时候,尚琼不紧不慢地从门外进来了,高声道:“赵举人说得好。若不是地方官员辜负朝廷信任,贪墨公款,也不会累得近万百姓惨死。犯下了这样的罪责,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诸君日后为官,只需想一想,如今大理寺牢狱中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dào

该怎么办了。诸君十年寒窗苦读,可不是为了落得那般下场的。”

这话听得众学子人人色变。虽然大家都觉得尚琼这话太不吉利,可他是太傅之子,皇帝的小师弟,也是士林名家,在这书馆中地位超然,平日对他们指点良多,众人都不敢无礼,纷纷恭敬应声。

有了尚琼出面,这两幅画在书馆中算是稳稳地收录下来。平时就卷起放在“地理风土”类别的专用书架上,但总有人会借来看。学子们议论的重点也参差不济,有人讨论天灾,有人讨论廉政,还有人讨论堤坝案——怎的审了这么久,还不见结案呢?害死了那么多百姓,那些人早该处以极刑了!

没过多久,又有更多的举子赶到了京城,提前来准bèi

二月举行的会试。其中就有上海府的举子们,还有一位更不得了——他是南汇县今年唯一一位前来赴考的举人。

正主儿来了,他既是南汇本地人,想必比赵焜更清楚当地的情形。书馆的学子们小心打听得他没有亲人在潮灾中去世,方才放心地询问起他来。

不料这一问,那位举子就激动得当场落下泪来。他是没有亲人死亡,可他的家业却全毁了。他在南汇本是富家子弟,父母早亡,娶得一房贤妻,生了两个孩儿,全家人住着大宅子,手握百亩良田,另有十多间店铺、四处仓库出租,生活富足安逸。潮灾发生时,他带着妻儿前去奉贤的岳父家中省亲。一夜之间,他一无所有,房子店铺被冲塌,良田尽毁,仆从死散,连父母牌位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带着妻儿寄居在岳父家中,一草一纸俱是依靠岳家接济,上京的路费还是亲友们勉强凑的……

他还提到,南汇县今年有资格参加乡试的生员,原有几十个,可最后参加的却不足十人。那些未能出现的生员,不是早已在潮灾中丢了性命,就是有丧亲之痛,需yào

守孝。整一个七月,他妻子替他足足送出去五十八份奠仪,其中不乏同窗好友、亲近师长……

他对堤坝案的犯官们深恶痛绝,还冷笑着说:“前任南汇县令坏事后,他的家眷住进了一家豪门大户的别院,仍旧锦衣玉食。可那又如何?海潮一来,那家大户自身难保,他妻儿俱亡,仆从四散,只剩一个老母,摔断了腿,磕破了头,被人抬到安置所去,与其他灾民们一起吃救济的粥。被人认出来后,灾民们深恨她儿子害了全县百姓,都不愿意搭理她,她差点儿活活饿死!还是邻县县令好心,命衙役给她送了点吃的,她才得以活命。如今她就在南汇县城大街上行乞呢,可谁不知dào

她的身份?根本就没人施舍给她,她还是要靠衙役每日给的两个馒头才活下来。但陶县令再好心,也不过是代职。等新县令上了任,谁还管她的死活?这就是报应!”

其他学子们听得毛骨悚然,不是因为他对堤坝案犯官的恨意,而是赫然发xiàn

,原来在天灾面前,并不是只有黎民百姓会丢了性命。那些与他们同样身份的生员、举人,甚至是官员、官眷、世家大族,都没一个能逃得过。就象是那位涉案的前任南汇县令,贪了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他身陷囹圄,妻死子亡,老母落到要行乞为生的地步,生不如死。那还不如当初不贪,尚能保得住一家人富贵团圆呢。

他们开始换一种思路来看待这场天灾:如果是我遇上了……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学子们私下议论着这些事,又关心地去打听堤坝案的审理情况。他们拜访认识的同窗、师长、亲友,然后他们的同窗、师长、亲友又再去拜访各自的同窗、师长、亲友……等到小年夜的时候,聚集在京城的读书人群体,已经在皇帝与朝廷不知dào

的时候,对堤坝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随着进京赶考的举子越来越多,这种议论,也会慢慢地向全国蔓延开去。

而此时的赵琇,却不再做任何干涉动作了。她只需yào

开一个头,后面的事,就不是她能控zhì

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建南侯府上下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各家年礼都送出去了,又收到了许多年礼。赵琇还要忙着将这些东西登记造册呢。

今年新年大朝,祖母张氏是一定要入宫晋见太后娘娘去的,赵琇也要陪着走一趟。为此她们祖孙三人都要做几身新衣裳,另外还有除夕祭祖事宜。三房、五房、六房皆有族人在京,今年祭祖定是要大办的。

赵琇在这百忙之中,还不忘留心广平王府的动静。广平王依旧留在宫里治眼睛,不过广平王世子高桢,却在年前回到了王府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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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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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高桢说出自己的要求,张氏和赵玮就注意到了这对小儿女之间的对话,转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呢?”

赵琇正要回答,高桢却抢先一步道:“没什么,我方才想起,赵妹妹的生日到了,不知她今天要怎样过生日,就随口问了一句。”

赵琇心中不解,他为何要说谎?两人之间的对话照实告sù

祖母和哥哥,也没什么不妥吧?不过她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高桢送冰,自己一家万分感谢,他一副别客气不用谢的模样,转头却向自己讨谢礼,好象有些说不过去吧?其实这只是他们好朋友之间私下的玩笑,没必要让大人知dào

。想明白了这一点,赵琇也抬起头,配合着高桢的话,冲张氏和赵玮点了点头,证实他说的是真的。

张氏惊道:“是了,六月初九正是琇姐儿的生日,那不是明天就到了么?我竟忘了这回事!”她有些愧疚地看向孙女儿:“都是祖母的错,怎能把你的生日忘了呢?”

赵琇笑道:“我才多大的年纪?过个生日有什么大不了的?年年都是那样过的,自家人吃一顿饭也就是了。如今正值国丧,诸事从简,上个月连祖父的祭日都没能好生过,更何况只是我的生日?今年二月哥哥过生日时,还不是我们兄妹俩吃一顿饭就算完了么?祖母若心疼我,大不了明儿给我封一个大大的红包,我心里还要更高兴呢。”

张氏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反而觉得孙女贴心,而把孙女生日都给忘了的自己,就更不象话了。她连忙唤了卢妈过来吩咐,要卢妈去命人采买赵琇爱吃的菜,明日即便只能办个家宴,也要象模象样才好。

赵玮也对妹妹道歉:“上个月我还想着这件事呢,已经叫人预备礼物去了。没想到近日事多,一忙乱起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妹妹等着,一会儿我就把礼物找出来。给你送去。”他对高桢笑了笑:“多亏世子提醒了,不然我到明日还想不起来呢。”

赵琇也冲高桢笑了,其实她自己都忘了明日是自己生日,没想到高桢反而记得这样清楚。他是从哪里知dào

这个的?实在是有心。这么想着,赵琇就柔声问他:“明儿我们办家宴,你要不要来?”请朋友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惜,还不等高桢回答,张氏就先开口轻斥道:“琇丫头别胡说,世子身上有孝呢。如何能与我们相比?别让世子为难。”

高桢张张口,又闭上了。确实,他身上有孝,实在不好来参加别人的家宴。这一趟错过就错过了吧,横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赵琇不知dào

高桢的想法。只觉得惋惜无比。当高桢告辞时,他请张氏留步,道:“让玮哥儿和赵妹妹送我就好了。”虽然疑惑平时都是哥哥赵玮送他出门,今日为何要多点一个她?但赵琇还是毫不犹豫地答yīng

下来,陪着哥哥一路送高桢出门。

高桢今日是坐马车来的,一来外头太阳大,若是骑马来。怕晒得厉害,二来也是因为他如今居丧,本不应四处走动,若叫朝中御史看见了,只怕又有话要说。如今广平王不再是皇子中最贤者,朝廷中流砥柱。又或是未来储君,而是一位闲散王爷了。御史们不再象以前那样敬重他,反而开始挑起他的刺来。要知dào

,如果身为御史,能够参这么一位身份高高在上的皇室贵人一本。更能突显清名。不少一心求名的御史,平日都盯着广平王府不放的。无奈广平王父子素来行事低调,广平王目不能视,索性连王府大门都不出,御史们无处下手,近来都盯那位喜怒不定的晋阳王去了。高桢虽不怎么在乎这些事,却也无意给父亲添麻烦,今日便坐了马车出门。

赵玮知dào

这一点,见他带的人手不多,除了一个护卫赶车,一个小厮和一名车夫驾运冰的车,竟没有多余的人手。他有些不放心,便亲自去叮嘱那护卫去了。赵琇得到了一个短暂的与高桢独处的机会。

她想起了先前答yīng

过的事,忙问:“桢哥哥,你刚才打算叫我做什么事来着?快说快说,哥哥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听见吗?”

高桢叫上她一起出门,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呢,却又不肯直说,只整理着袖子:“先前我就提过这件事的,你自己想去。”

赵琇一怔,视线落到他的袖子上,恍然大悟:“你是说,叫我给你做一件夏天穿的衣裳吗?”

高桢似乎颇为满yì

:“看来你的记性不错,我的话你都没忘记。”

赵琇只觉得他如今的表情有些欠扁:“知dào

啦,我给你做就好了。”又有些犯愁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你是不是高了一点?好象比年初的时候又高了些?”她有些拿不准:“还是瘦了些?”

“你需yào

重新量一下么?”高桢问,“可别做出来的衣裳不合身,那我可是不收的。”

赵琇白了他一眼:“放心吧,你也太小看我了。”

这时赵玮回来了,赵琇趁机拿哥哥做参照物,把他跟高桢的身材迅速做了个比对。她没法现量一次高桢的身材,只能借哥哥的身材估算了。唔……两人个儿差不多高嘛,不过高桢好象要瘦一些,尤其是腰身的部位……

赵玮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妹妹,你盯着世子跟我背后做什么?”

赵琇连忙抬起头,干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发呆呢。”

赵玮这才不问了,一路送着高桢上了马车,又嘱咐了许多话,让他路上千万小心,不必赶时间,不紧不慢地回去就行了,路上遇到人也别理会,不要与人争执,云云。

他年纪不过比高桢大一两岁,又是自幼相熟,从前都是小哥俩一般相处的,如今得了爵位。支撑门户,越发老成起来,竟把高桢当成是弟弟一般啰嗦个没完。墨池在旁听得好笑,但看世子模样。竟不觉不耐烦,他忙把偷笑的冲动给掩盖过去了。

好容易等赵玮啰嗦完,高桢才越过他的肩膀,朝赵琇挥了挥手:“回去吧,别忘了我说的事。”

赵琇反朝他挥手:“知dào

啦。”便目送他一行三辆马车离开了。

赵玮有些好奇地问:“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事?”

赵琇本想要告sù

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高桢不想让张氏与赵玮知dào

,才会私下跟她提要求,她又何必讲出来呢?于是她只是笑着摇头:“不过又是那几句老话,让我闲了去看他。他一个人在家也是无聊。”赵玮也就不问了。

回到屋里,张氏已经命人装好了几个冰盆,分送到赵玮赵琇的房间去,又命人给卢妈也送了一盆。卢妈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体面,倒不觉得惶恐。只是心里更感激了些。

赵琇回来,就跟张氏说:“这座小宅没有冰窖,存放起冰块来,麻烦得很。我实在是疏忽了,若早想起来这回事,春天时就该让人挖个小地窖出来的。”

张氏笑道:“没有就没有吧,这两车够我们用些时日了。存放的事就交给汪福来。他老子从前就熟知这种事,自有他们的法子。等这两车冰用完了,天气也要转凉了。等明年咱们搬回侯府,侯府里有个大大的冰窖,自然不必再为这件事发愁。”

她借机教导孙女儿:“在京城过日子,跟咱们在奉贤时不一样。奉贤虽是南边。夏天也热,但离海近,就有风,加上地势平坦开阔,周围没有山。风一来,暑气很快就消散了。京城夏天却闷热得很,咱们这里还算是好的,因离什刹海近,多少沾些凉意。侯府那边就没那么好了,每年到了盛夏时间,没有冰,屋子里几乎待不住。你小时候也在侯府住过年余,可记得当时的情形?”

赵琇回想了一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穿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八月,天气已转凉,况且她一家子住在那荒凉的旧院子里,周围草木茂盛,本身就阴凉些,还真感觉不到什么暑气。

想了想,她就对张氏说:“既然侯府比不得这边凉快,索性咱们明年夏天仍旧搬回这座小宅消夏吧?”

张氏听得笑了:“要消夏,这座小宅还不够看的,等明年再说吧。京中人家到了盛夏时节,都时兴到西山避暑,到时候皇上和朝廷也要移过去,因此许多官宦人家都要跟着去的。从前咱们家在西山那里也有一处园子,虽说不上十分精致,可住着也算舒适,比城里头要凉快多了。”

这处园子是建南侯府的私产,爵位被革后,叫牛氏把地契给带走了,后来又送给了别人。赵家如今想要拿回来是不可能了,明年夏天若要去西山避暑,少不得还要另寻去处。

赵琇听得心神向往,但也若有所思:“看来在京城生活,有很多地方都跟咱们南边不一样,我还要慢慢学才行。”

张氏笑了:“可不是么?从前祖母也没想到,咱们家这么快就能回京城住了,有的东西我虽教给了你,但你只是死记硬背,不曾经lì

过,事到临头就容易出岔子。日后少不得慢慢学来。”

赵琇点点头,忽然问:“祖母,京里富贵人家的少年男子,夏天都爱穿什么样的衣裳?”

张氏有些意wài

:“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琇看向赵玮,决定要拿哥哥做个挡箭牌:“您方才说了,京里有许多规矩跟南边不一样。我想给哥哥做件新衣裳,因此打算先问一问,免得做出来的衣裳不合京中习惯,害得哥哥叫人笑话。”

赵玮笑道:“我到京里都半年了,穿的衣裳跟在家穿的有什么不同?谁会笑话我呢?”

张氏倒是实话实说:“京中时兴之物,年年变化,我才到京城几日,只去过曹家,哪里能知dào

今年少年人都时兴穿什么?不过京中官宦高门家的子弟,到了夏天大都爱穿葛。正好前儿新皇赏下来的东西里头,就有两匹上好的雷州葛布,给你们兄妹俩各做一身家常穿的袍子好了。那个料子做了衣裳,夏天穿最凉快不过的。”

不过,这种衣料非常珍贵,一匹就要三两银子,赵琇针线虽然还行,但还没做过葛衣,张氏不放心,不许她动手,把料子交给卢妈了,然后对孙女道:“这一回你虽然不好折腾这上好的雷州葛,但学学怎么料理这细葛料子也是好的。家里有金坛葛布,比雷州的要次一等,也是上好的了。你且学着做一做,不可单做,必须要夹里,做的时候仔细些,做好了就拿来给我瞧。”说着就让卢妈开箱,拿了一匹金坛葛布,一匹本色实地纱,一匹松江细棉布给了赵琇:“若还需yào

别的,就跟你卢妈说。”

赵琇带着小丫头,捧了一堆衣料回房间,一边享shòu

着冰盆的凉意,一边开始犯起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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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匆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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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在广平王府里料理了几件要紧事务,过了一晚上,大清早的就往建南侯府来了。

赵琇正陪着张氏用早饭,看到他来,还十分惊讶。高桢倒是冲张氏笑得十分乖巧:“一大早出了王府,还要赶着回宫,半路上折到府上有事要办,匆忙间竟来不及用早饭。不知老夫人可介yì

赏晚辈几样早点?”

张氏当然不会介yì

,还笑吟吟地请他坐了下来,在房间当中开了一席,送上热腾腾的早点,还劝他多吃一些。

她问起高桢过来是要办什么事,难不成是为了找赵玮:“玮哥儿一大早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去衙门了,只跟你相差不到半刻钟,实在是不巧。若是有要紧事,我叫人喊他回来?”

高桢当然知dào

赵玮在半刻钟前出了家门,也不说破,笑笑说:“我不是来找玮哥的,是来请赵大妹妹帮个忙。我在宫里跟皇祖母闲谈,无意中提起妹妹将一些西洋人的游记译作本国文字,有些颇有趣味。皇祖母很感兴趣,我就想过来问妹妹借用一下。还有,妹妹在江南不是画了许多山水画么?皇祖母从前也去过江南,如今十分想念,却是去不得了。我想将妹妹的画作拿去给她看一看,也算是一偿她的愿望。”

赵琇惊讶极了。她是画了不少写生,但她的水平只是在闺阁中还算可以,跟名家大作差得远了。皇宫里有多少名家手笔的江南山水画,太后何必要看她画的呢?

她犹豫了一下:“那只是我练笔之作,就怕太粗糙了些……”

高桢却并不在意:“我知dào

妹妹是边看边画的,画的都是实景真景。皇祖母要看的,可不正是这样的景致么?妹妹也不必担忧。皇祖母平日在宫中虽然也观赏过不少名家画作,可是她要看的又不是画,而是景。”

赵琇明白了,便笑道:“如果太后娘娘不嫌弃我的画作粗陋的话,自然是我的荣幸。只是我一路上画了许多,应该挑哪些才好呢?要不……就选西湖边画的那几幅?”

高桢道:“都可以,若有嘉定的画作或者是江南景致的也无妨。若赵妹妹拿不准主意。一会儿我亲自去挑吧?妹妹可介yì

?”

赵琇自然不会介yì

。张氏看了看她,再看了看高桢,还笑着说:“怎么会介yì

呢?世子一会儿可得好好挑一挑。别把不好的挑上去了,叫太后笑话琇姐儿。”

赵琇是红着脸领高桢去自己院子的。瞧见丫头跟在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大约听不清她说什么,赵琇便小声埋怨高桢:“你的借口也未免太明显了些。祖母一定看出来了!”

高桢含笑看着她:“她看出什么了?这借口又是什么意思?”

赵琇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那眼神没什么震慑力,反而让高桢笑得更深了。

赵琇在江南画的画作,大部分都还收在箱子里,只有十来幅比较满yì

的。暂时挂了一部分在房间的墙上,或是送给了朋友。此时高桢要来选画,她只能把那几幅画得比较好的全都拿了出来。又命柳绿开箱取画。

在丫头们忙碌的时候,高桢轻轻牵了一下赵琇的袖角。便迅速走到了门外廊下无人处。赵琇犹豫了一下,觉得室外总比室内强,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呢,她有什么好怕的?便也跟着走了出去,坐在廊下围栏上,没好气地说:“说吧,有什么事要找我?”

如果不是有正经事要说,他也不必特地走到这个地方来。这种地方,可不是占小姑娘便宜的好去处。

高桢有些踌躇,过了一会儿才道:“今日一别,只怕我有些日子不能见你了。你……你不用太担心我的事。我在宫里很好,在王府也很好。我父王也无事。若有什么事,我会让墨池过来跟你说的。”

这话不是早就嘱咐过了吗?怎么又要说一遍?

赵琇只当他需yào

在宫里待到正月之后,也不以为意:“谁会担心你呀?我更想知dào

王爷的眼睛治得如何了?太医院那边……”她顿了一顿,“没出夭蛾子吧?”

高桢笑笑:“没有,皇祖母亲自盯着呢,谁敢出夭蛾子?傻瓜才会在这种时候做手脚。倒是那些太医们见叶大夫医术了得,人却年轻,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叶大夫每出一张新方子,他们总要翻来覆去地议了又议,掉半天书包,却改不了一味药。皇祖母如今也烦他们了,一心重用叶大夫。我父王的眼睛恢复得很好,昨儿换药时,他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前方三尺内的人影走动了,只是看不清楚罢了。”

赵琇顿时松了口气:“那太好了!再这样下去,估计明年王爷就能完全复明了!”

高桢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他没忘记今天的来意,趁着赵琇心情好,连忙抓紧了机会说:“宫中无事,我大约会陪着父王多住些时日。王府的事有王总管和众属官打理,年下祭礼,他们也会料理得当,你不必担心。若要走礼,只管照旧例行事便可。若是听说有什么不知所为的人在那里说闲话,也不必理会。”

赵琇听得糊涂了:“什么闲话?谁在说闲话?”她有些担心:“你是说……有人在说我们的闲话吗?”

高桢摇摇头,道:“钟家二房表兄已经到了京城,他原本只带了他母亲与妹妹同行,另有一二心腹仆从罢了。没想到有些人的脸皮已经厚得出人意料了,钟家长房得知消息,便急急派出一对老仆赶了过来,只比钟家表兄晚了两日到京。他们自己找上门去,说是奉了我外祖母之命,前来侍候二舅母。隔日却将那位带发修行的钟大小姐送上了门,说是快过年了,大小姐虽是修行之人,却不曾出家,总不能在庵堂里过年,所以请二房收留。”

钟雅越母子三人在京中的住处,是高桢事先吩咐王总管安排的一处小宅子,位于王府后街不远的地方。高桢不打算大包大揽,除了安排住处外,也就是另外再给了他们一百两银子做日常用度,便不再过问其他了。反正钟家在京城住了几十年,不至于离开几年,就连柴米油盐都不知dào

上哪里去买了。钟雅越母子三人也很有眼色,千恩万谢后,便闭门度日,非常安静低调,一心准bèi

钟雅越二月的会试。

可是钟雅致被送到大门外,一对老仆在门口高声说明原委,这人来人往的,他们母子三人也不能真的把钟雅致拒之门外,只好不情不愿地将人迎进来。可是钟雅致住下后,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却还是轻易泄露了她的目的——她为了感谢广平王府的好意援助,想要亲往王府向广平王与世子道谢。

钟雅越懒得理她,一心苦读备考。钟二太太气得不想理她,却命家人将她看紧了,不许她出门。钟雅清更是直接在房间门外骂人了。小姑娘家家的不懂太多骂人的词汇,却也足够不留情面了。但钟雅致在带发修行的两年多时间里,大概是把脸皮给修练得厚了,半点不为所动。那两个老仆还想办法替她递帖子入王府,只不过没有钟雅越出面,王府不理会罢了。

高桢好不容易回王府一趟,除了料理急务,本来也想去看望一下钟家二房母子的。听说钟雅致也回来了,顿时没了兴趣,只交代王总管照应钟雅越母子便算。如果钟雅致闹得不象话,就直接把人赶出门去。那房子可是王府产业,最初就只打算接待钟雅越母子三人,可没有她的份。

不过,高桢也考lǜ

到自己身处宫中,消息不便,行动更不便,万一钟雅致又生事,传些什么无聊的闲话,叫赵琇误会就不好了,所以特地过来提醒一声。

赵琇听完后都无语了:“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更好奇,她怎么有脸回来?而且还对你不死心?难道她以为,你现在愿意抬举钟家二房,就会对她网开一面?”这种想法该有多天真?

高桢笑笑,他其实也没把钟雅致当一回事,但世上有些事,总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他还给赵琇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汾阳王叔与太妃明后两日就会到京了。听闻太妃路上感染了风寒,因此才会耽误了行程。不过他们一行并不张扬,京中许多人都不知dào

呢。汾阳王府在京中的府第离侯府并不远。你若得了空,也可以过去看望一下,或者直接递了帖子过去问候一声。老夫人就暂时别去了,天儿太冷。汾阳王太妃略作歇息,请了太医来把过脉,大约也会进宫去住的。皇祖母念叨这件事好久了。”

赵琇惊讶极了:“他们总算到了!我还在奇怪呢,不是说要来参加新年大朝会吗?居然还没到。原来太妃在路上病了。既如此,我就打发人到王府门前盯着,看到太妃与汾阳王进了府,我便递了帖子过去问候。”

柳绿她们把画全都找出来了,请了赵琇与高桢过去挑选。高桢看了一圈,把赵琇画的西湖、嘉定等地的山水风景画挑了出来,又挑了几幅在船上画的河岸景致写生,带着赵琇翻译好的一本关于南洋风土人情的传教士手记,便告别赵琇与张氏,回宫中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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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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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高桢,赵琇就有些神思不属地,早饭也没能好好吃,草草吃了碗小米粥,拣了块江米糕吃了就算了。

张氏见状就忍不住叹气:“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胡思乱想些什么?难不成是世子方才跟你说了什么话?”

赵琇脸一红,连忙道:“没有,他挑了画就走了。”

张氏忍不住抱怨:“世子真是的,你们一年一年地大了,不比从前年纪还小,常在一处,别人只当你们投缘,不会说什么闲话。如今他也是当家立事的人了,很该守礼些才是。虽说是通家之好,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若实在有心,就把该办的事早日办了,名份早定,他再来找你,我也不会拦着。否则总是这样,说来就来,也没个忌讳。我不忍心说什么,可将来见了太后,又怎么好意思?”

赵琇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连忙转移话题:“祖母真的误会了,世子其实……刚才有说两件正事,我正不知该怎么办呢。汾阳王和太妃马上就要进京了,世子说太妃大约要进宫陪太后娘娘小住,咱们家要不要早点上门问个安呢?”

张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我也算着他们该到京了。再不来,都快赶不上新年大朝了。既如此,就打发个人到城门口盯着,汾阳王与太妃一到,我们马上递了帖子过去。至于是不是上门问安……既然太妃可能要入宫去住,那我们还是先问问太妃的意思吧。若是她实在没空闲,我们自然不好打扰,等太妃出了宫再见也无妨。”

至于太妃入宫期间,王府里就只有汾阳王了。她们是女眷。没理由上门,要问安也是赵玮去。不过赵玮如今有差事在身,倒是需yào

稍稍避个嫌,还是不去的好,递个帖子问候一声,也就罢了。

赵琇其实早就得高桢面授机宜,知dào

该怎么应对汾阳王母子入京之事。此时提出来。不过是转移张氏注意力罢了,自然是只有笑着附和的份。至于到时具体如何行事,依张氏的吩咐去办也不要紧。反正还要看太妃的意思。

赵琇又跟张氏提起了钟家二房进京的事:“我想世子本是有心照应他们母子的,可惜钟大姑娘又跑出来碍事。世子不耐烦见她,便连钟家二房的人也不见了。我心里想,世子既有意抬举钟家二少爷。如今他不方便,我们帮一把又有何妨?只是钟家名声不佳。我们家也不必跟他们明着来往。想那钟二少爷受恶客打搅,也不知能不能静心读书。他家离京已有两年,处境正艰难。咱们家别的事帮不上忙,却可以请王府的人递个话。让他到书馆里去看书,如何?不管是多看几篇名家大作,还是多认识几个饱学之士。都对他有好处。眼下正值腊月,新年里书馆的人也少。他去了,也可以安安静静多看几本书。”

张氏听了也连连点头:“这样也好,只别叫钟家二爷以外的人知dào

是我们家的意思就好。那钟大姑娘当年真真是声名狼藉,亏她也好意思再次出现在京城里,又摆出这一副不知羞的模样。亏得她当年也是京城里有名声的官家闺秀,怎的连一点廉耻都没有?若真要请王府的人给钟家二房递话,还得提醒钟家二爷一声。有这样一个姐姐在他家,当心传出些什么闲话来,连累了他的名声。他若真有心科举入仕,需得谨慎些才行。”

赵琇便打发人给广平王府的王总管递了信,王总管心领神会,就趁着送东西的机会暗示了钟雅越一番。钟雅越来京后,一直埋头苦读,因担心被人认出来,会受到耻笑,所以也很少跟外人往来,不过是见过三两位昔日好友罢了。这几位好友对他还好,也没有小看了他,反而为他中举而高兴。从这些好友口中,他听说了明知书馆的大名,早有心去见识一番,只是不知dào

在哪里,又不好意思请人带路。如今得了王府的示意,他怎会不欢喜?顺便还能躲开家中某些烦心的人。

至于王总管的另一个暗示,他也明白。其实他何尝不想摆脱那位堂姐?可她与那两个老仆动不动就祭出钟老太太与钟大老爷、钟大太太来,甚至连他的亲生父亲钟二老爷,也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写信来交待他好生照看姐姐。有长辈与父亲之命在上,他能奈何得了谁?只能避开罢了。

不过……若她只是在宅子里闹闹,他可以避,但如果她行事果真影响到了他的仕途,那他就真的不能坐视不管了。高桢愿意抬举他,那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钟雅致并不知dào

王总管上门来跟堂弟说了些什么,还想找机会搭个话,打听一下广平王父子几时回王府。钟雅清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明晃晃地挡在她面前:“那是外男,你一个修行之人,跑去见外男做什么?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钟雅致近来总被她针对,早就烦得要死了,皱着眉头冷声道:“二妹让开,我有正经事要跟王总管说,你别拦着我。什么外男不外男的?那是王总管!”

钟雅清嗤笑一声:“王总管怎么了?他又不是太监!你能有什么正经事?别又是妄想做广平王世子妃了吧?姐姐也打盆水来照一照自己的脸,看你配不配?!”

钟雅致气得直跺脚,不想再跟堂妹说话,就要冲到外院去,被钟雅清死死拦住。等到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对方来到前院,王总管已经走了。

钟雅越漫不经心地收拾着书箱,看了她一眼:“大姐姐既是修行之人,就好生在房间里念经吧,只当是为你下辈子祈福了。外头的事不是你应该管的。”

钟雅致忍着气,强笑着对他说:“二弟这话说错了,我进京来是带着长辈的吩咐……”

“长辈们只说了让你到我们家来过年。”钟雅越冷声道,“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话。姐姐要是不想在我们家里过年。那也无妨,我会派人把姐姐送回修行之处的。若是姐姐的仆人不听话,我可以请王府的人代劳。姐姐觉得如何?”

钟雅致气得脸色发白:“你这是在威胁我?!你忘了二叔的信里都交代了什么?!”

钟雅越笑笑:“父亲确实有交代,可是王爷与世子的意思也不能违呀。姐姐放心,我会向父亲写信说明原委的。有王爷与世子的吩咐,父亲想必也不会责怪我。”

钟家两房都渴望着能与广平王府和解,重新走动起来。若钟雅越真的祭出广平王与高桢做挡箭牌。钟二老爷肯定只有附和的份。钟老太太与钟大老爷、钟大太太难道还能说什么?钟雅致深知他们的想法。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干瞪着眼。

她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回了房间,心里却在焦急无比。她如今早就不指望能做世子妃了。就算想做高桢的侧室,想必也是不成的。可若她再不想个法子,难道真要她一辈子青灯古佛?庵堂里的生活既清苦,又不自由。她只能待在一间小小的院子里,成天粗布淄衣。敲经念佛,洗衣做饭砍柴都要自己动手,寒冬腊月也不例外,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种日子她实在无法忍受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求得广平王父子的原谅。只要他们愿意为她做主,配一门亲事,哪怕男方身份稍差一些也无妨。

她也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委屈到了这个地步。可那又怎么样呢?谁叫她苦命?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乖乖嫁给山阴侯。横竖正室是个短命的,她就算做了侧室,也不会受谁的气。山阴侯府虽说没有自由,可至少还有锦衣玉食……

隔日,汾阳王母子进了京。赵琇得了消息,便跟张氏说了一声,递了张帖子到京城里的汾阳王府去。不过一日,汾阳王太妃就打发了两个婆子到建南侯府来,谢过她们祖孙的好意,又想接赵琇过去小聚。至于张氏,因今日天下大雪,太妃担心张氏身体受不了,就让她别过来了。

张氏叹了一声“太妃真是太体贴了”,也没坚持。其实她也不习惯雪天出门呢。她如今就窝在暖阁炕上,连房间门都不敢出。赵琇笑着答yīng

了,换了一身衣裳,带上事先准bèi

好的几样礼物,便上了汾阳王府的马车,探望汾阳王太妃去了。

太妃气色尚好,不过比分别的时候略瘦了些。听闻她在路上感染了风寒,赵琇还担心地问起。太妃微笑道:“不过就是一点小小的伤风,王爷小题大做,非要我在驿馆里多休养几日,才耽误了行程。如今早就无事了,我吃好喝好的,精神着呢。方才太医才来给我把过平安脉。若我的病还没好,皇上又怎会放心召我进宫陪太后住呢?”

赵琇闻言也放下心来,为她恢复健康而高兴。两人说了些分别后的事,太妃又提了她走后,上海慈贤会的一些活动,大约聊了小半个时辰,赵琇见她的大丫头在门外晃了两回,似乎有事要回禀,却又不好进来,便很有眼色地提出告辞了。

太妃也没多留,还说:“新年大朝时,想必你祖母也会进宫,到时候再寻机说话吧。无论如何,我在宫里也不会住得太久的,等回了王府再聚。”

赵琇恭敬行过大礼,退了出来,自有王府的婆子领她出门。半路上,她遇到两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从大门方向过来,猜测也是前来拜会太妃的客人,见她们盯着自己看,便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继xù

往前走了。

那两名妇人盯了她的背影几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不多说,就先去见了太妃。

太妃其实有点累,但亲戚晚辈来请安,她又不好不见,只得让她们进来,行了礼,又坐下聊天。她问候她们的婆婆:“临沂大长公主身体可好?”

两位马少夫人不约而同地说“好”,又说了些大长公主平日吃药的话。年轻些的那位马二夫人就忍不住问了:“太妃,方才出去的那一位,是哪家的侄女儿?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生呢?”

太妃笑笑:“这不是我们高家的女孩儿,是建南侯之妹赵姑娘。我与她祖孙二人在南边认识,交情很好。她知dào

我进了京,便过来请安,真是有心。”

两位马少夫人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便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

太妃见状诧异:“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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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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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马少夫人其实并没打算说出心里的想法,但汾阳王太妃问了,她们又不好不回答。

马二夫人便道:“也没什么,婆婆日前进宫见太后,无意中说起,皇长子眼看着就要册封太子,娶太子妃了,广平王世子身为堂兄,还未有着落呢。是不是先给广平王世子说一门亲事,也省得弟弟先于哥哥娶妻,与礼不合?若是太后拿不定主意,婆婆也可以在外头帮着相看。没想到太后娘娘却回答说,广平王世子妃的人选,她早已选定了人,也看了两年,明年就该定下了。婆婆真个大吃一惊,问是哪家的千金,太后又只是笑。”

临沂大长公主其实很喜欢做这种拉纤做媒的事,好几位皇长子妃的人选,都是她们的家人托了临沂大长公主的门路,推荐到太后面前的。如今想必是皇长子妃的人选渐渐有了眉目,不外乎那几家闺秀了,那些早早醒悟自己没了希望的人家,转而盯上了身份只比皇子们略差一筹的广平王世子,才托她到太后面前探口风的吧?

汾阳王太妃心里门儿清,便只是笑笑。

马大夫人察颜观色,接过妯娌的话头说:“婆婆回家后,便问我们,可知dào

太后看中的是哪一位姑娘?若真的已经看了两年,那总该有些痕迹露出来才是。早些时候,倒是有风声讲皇后娘娘看中了眉山伯府的姑娘,也许是要指给广平王世子的。可后来世人知dào

是误会了,眉山伯府的姑娘兴许有更大的造化。便也没人提起此事了。”

马二夫人也道:“可不是么?能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时常入宫陪太后娘娘说话的人,也没几个。还得是有适龄女孩儿的人家。我们妯娌俩想了又想,都觉得建南侯府的千金兴许有这个福气。建南郡公夫人在太后面前颇有体面,时常被召进慈宁宫中。听闻他家与广平王府也十分交好,广平王这回奉旨南下做钦差,建南侯府一家子还跟着回了一趟老家,又跟着一块儿回来。两家这样要好,做了亲家也不稀奇。”

其实当时听到太后那句话的人也不止临沂大长公主一个。其他人回到家里细细推想,也都觉得太后看中的这个人不难猜出来。虽说这几年进宫见太后的诰命官眷挺多的,带着女儿去的也不少。但不管她们是冲着那位贵人去的,大多数人在太后面前,都没能支持太长时间。太后对于不感兴趣的人,一般是不会再召她进宫闲话的。更别说时常召见了。可太后若真的看中了人家的女儿。总不能对未来的亲家太过冷淡。所以广平王世子妃的人选,必定出自近两三年里一直有稳定的机会进入慈宁宫晋见的人家。

在这样的人家中,排除女孩儿年纪与广平王世子不合适的,再排除象蒋家女儿这样辈份完全不对的,剩下的也没几个人了。再加上赵家祖孙跟着广平王父子去了一趟江南,赵家姑娘一直跟着,在上海参与慈贤会事务,还得了太后的嘉奖。自然会被人们视为热门人选了。

赵琇在京城里并不算交游广阔,虽然也曾与不少闺秀见过面。但次数有限,又少与人深交,因此她虽名声挺大,可了解她的人真的不多。她成了广平王世子妃的热门人选,便有不少人对她心生好奇,想要见识一下,结交结交。也有些存着其他心思的人,想要挑剔一番,看是否有机会把人踩下去。

赵琇对此一无所知,自顾自地在自个儿家里忙着料理家中庶务,忙着翻译西洋书籍,忙着画画……张氏不爱交际,她多少受了影响,平日其实也不怎么爱出门。蒋雯与方仁珠都在外地,曹萝在她回京后又只跟她见过一面,她连小道消息的来源都少了。

汾阳王太妃曾与赵琇共事过一段时间,又从张氏嘴里知dào

不少她们祖孙的生活习惯,对赵琇的性情习惯颇为了解。听得两位马少夫人所言,她心里就有数了。

其实在嘉定的时候,她冷眼看着广平王世子高桢与赵琇两个相处,就已经隐有所觉。小儿女彼此情投意合,太后又有心成全,当然是好事啦。不过如今旨意未下,汾阳王太妃当然不会对别人说什么。她心里也清楚,以高桢的身份与人材,盯着他的人未必就比盯着皇长子的人少了。太早传出风声,万一引来什么变故,岂不是害了两个孩子?

所以汾阳王太妃就只是对两位马少夫人笑笑:“我初到京城,也不知dào

太后心意如何。若她果真看中了赵家姑娘,倒也是件好事。赵家姑娘的脾气我知dào

,稳重能干,才貌双全。谁家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都是大福气。”

马大夫人忙道:“我们并不认识赵家姑娘,只听说她曾在您老人家跟前待过。既然您这样说,那必定是真的。”

马二夫人则有些不同的意见:“可我听别人议论,都说这位姑娘似乎脾气太过厉害了些,伶牙俐齿的,有些得理不饶人。”

汾阳王太妃笑笑:“她也是无奈。她小小年纪就要帮着祖母主持家中中馈,若是个脾气软和的,哪里压得住家中上下?况且她家里的情形,你们想来也都听说过了。吃了那许多苦头,受不得委屈也是常理。若真个处处忍让了,他们祖孙三个只怕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听起来汾阳王太妃对赵琇颇为推崇,马大夫人迅速给妯娌递了个眼色,笑着道:“您说得有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生于和乐仁善之家,有父母长辈疼爱,有兄弟姐妹们扶持,无忧无虑的,赵家姑娘也不必逼着自己刚强起来了。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干,怪不得太妃喜欢她呢。”

汾阳王太妃听得微笑,似乎颇为满yì



马二夫人却还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装作开玩笑似的问:“太妃这么喜欢赵家姑娘,怎么不说给自己的孙子呢?世子也到娶妻的年纪了吧?”

汾阳王太妃的脸色略淡了些,笑笑说:“那就算了。我倒是想要个孝顺能干的孙媳妇,可真心疼女儿的人家,又哪里会跟我们王府结亲呢?”

汾阳王世子年纪只比高桢小一点,也是要说亲的年纪了,却是公认的娶妻艰难——他的妻子注定了头上会有三重婆婆,三重婆婆还彼此内斗不休,汾阳王后院妻妾争风也挺厉害的。谁嫁了进来做世子妃,就注定不会有清静日子过了。

若汾阳王世子十分优秀,又或是汾阳王有权有势,也就罢了,还能吸引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可汾阳王府长年守在嘉定原籍,是闲散宗室,世子本身也比较平庸,只是个比较本分、老实的年轻宗室子弟而已。谁会不畏头上的三重婆婆嫁给他?若有人愿意了,王府也未必看得上。

如此艰难,汾阳王世子的婚事早就成了太妃的心病。马二夫人说什么不好?偏要提这个,太妃怎会高兴?若不是看在临沂大长公主面上,她早就端茶送客了。

马大夫人要比妯娌更有眼色些,早就暗示马二夫人不要再说下去了,迅速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什么穿衣吃饭看病的拉扯了一大堆,瞧着汾阳王太妃的脸色略好kàn

了些,便立kè

拉着妯娌告辞。

目送两个小辈离开,汾阳王太妃冷哼了一声。她虽不知dào

临沂大长公主的两个媳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知dào

她们不会无缘无故跑来给她请安。她这才刚到京城呢,她与临沂大长公主年轻时交情还过得去,可也说不上十分要好。对方的媳妇哪里就殷勤到特地上门请安的地步了?必有所求!说不定,就跟广平王世子高桢的婚事有关系呢。

她喜欢高桢这个侄孙,也喜欢建南侯家的姑娘,才不会叫旁人坏事呢!

马大夫人离了汾阳王府,刚上马车,就忍不住抱怨马二夫人:“弟妹方才是怎么了?太妃分明很喜欢赵家姑娘,你又何苦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马二夫人反过来抱怨她了:“我才要问嫂子呢,婆婆特地交代的事,我们还不曾跟太妃说,就走了,一会儿回到家里,要如何跟婆婆复命呢?”

马大夫人叹了口气:“横竖不过是别人家求婆婆代为说项罢了,能不能成,只看各人运气。太妃既与赵家交好,不肯帮忙也是常理。若是太后果真选定了人,我们再上窜下跳的也无用。况且……我并不觉得他们家的女孩儿就比赵家姑娘强。”

马二夫人不以为然:“刚才你也看见赵家丫头了,那家女儿论相貌,就比她要强,性情也温柔和顺。一样读书写字,知书达礼的,只是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名声上不及赵家丫头。嫂子怎会说她不如呢?”

马大夫人笑了笑:“温柔和顺,也得看是在谁家。若在咱们马家,挑媳妇头一件最要紧的就是温柔和顺,否则天天淘气,还怎么过日子?但在广平王府就不一样了。他家如今没个人主持主馈,世子妃一过门,就得打理庶务,光靠温柔和顺,如何镇得住场子?方才瞧赵家姑娘的眼神、气度,再听太妃对她的推崇,自然要比那一家子的女儿强呀。”

她劝马二夫人:“你也收了旁的心思吧。我知dào

那家子求了婆婆之后,私下又托了你。只是有些事,并不是可以强求的。万一得罪了人,吃亏的还不是你?为了那点子东西,不值得。”

马二夫人不吭声了,半晌才道:“就算我不插手,难道旁人就不插手了?也罢,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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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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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并不知dào

自己告别了汾阳王太妃后,两位路遇的贵妇人之间还发生过这么一番对话。她回到家,将汾阳王太妃的话禀报了张氏,也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第二日,汾阳王太妃就在儿子的护送下进了宫,将要在慈宁宫里小住些日子,与太后老妯娌俩相聚相聚,说些家常话。太后与皇帝都有赏赐送到汾阳王府,汾阳王恭敬接了,又打点起过年时亲友间的礼尚往来。按照本朝习俗,宗室不该与外臣交往,但宗室、皇亲之间要论亲戚情份,却是谁都拦不住的。汾阳王久在嘉定,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巩固一下京中的人脉。

因汾阳王太妃在宫中明显受到礼遇,跟其他同辈的宗室女眷相比,格外有脸面,外界的人见了,也敬汾阳王三分。不但其他宗室、皇亲们络绎不绝地上王府拜访汾阳王,就连宫里的汾阳王太妃,也经常受到公主、太妃、太嫔们的奉承。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打她的主意,想托她帮自己说项,以达成各种各样的目的。

汾阳王太妃早有心理准bèi

,一律微笑以对,却是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会在太后面前说,十分有眼色。这让太后与皇帝对她更加满yì

了,相应地,汾阳王受到的嘉奖也越来越多,在宗室之中越发有威望,甚至一度越过了本是宗室之首的广平王与担任宗人府宗令的老郡王。

不过他本人仍旧十分低调谦逊,但很难说是不是个彬彬有礼的形象。因为凡有人敢捧得他太高,还要说半句广平王的不是,他必要骂对方一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抵毁我的兄弟?我与他哪个更有风度、更温和恤下。也是你能评价的?他是皇上的亲兄长,皇上自然更敬重他。你说我的圣眷比他浓,却把皇上当成是什么人了?简直狗屁不通!”

这番话传开了,在他面前以踩别人的方式奉承讨好的人就少了,也有朝臣心中暗暗腹诽:果然不愧是宗室,就算披着块温文有礼的皮,底子依旧是粗俗的。

至于皇上?皇上自然只有夸奖汾阳王的份。因为汾阳王所言,句句是“实”呀。至于他心底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dào

了。

广平王如今就住在宫里。由太后亲自看着,接受叶大夫的诊治。太医院为首的太医都围着他转,所有药都是最好的,开好的药在投入药罐之前。会经过三位医官的复查。才会开熬,连熬药都是右院判亲自动手,不肯交到侍者手中。药渣分开一包包地,上头标明了日期时辰,专门有地方存放。至于其他试药、熬煮敷眼白布等程序,就更不用提了。

在这样严密的措施下,若说有谁能动手脚,那可能性真是微乎其微。况且太后娘娘还下了令。若有谁敢不用心,立kè

换人;若有人出了差错。立kè

撵出太医院;若有人敢使坏……那就直接处死,抄家,连家族也一并遭殃。太医院上下战战兢兢,就算原本还有几分对叶大夫的妒恨,如今也半点不剩了。他们只求他的医术足够高明,能够顺顺利利地治好广平王的双眼,让大家平平安安地回家去。

太后忽然如此着紧地盯着长子就医,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在这皇宫之中,难道还有人能伤害到广平王不成?广平王在嘉定,尚且用不着如此严防死守,为何回到京中,住进宫里,太后还要如此戒备?闹得好象宫里有人会害了广平王似的。

皇帝有些担心,太后是不是在提防他?从前太后可从来不会这么想,难不成是侄儿高桢在她老人家面前说了些什么?皇帝有些烦恼,从前,这个侄儿对他可是亲近得很的,怎的如今长得越大,就越与他生份了呢?

皇兄广平王也不说一说自个儿的儿子。

皇帝心中有怨气,但更多的是担心。高桢与他日渐离心,太后对他似乎多了戒备,广平王又不曾劝阻二人。眼看着广平王的双眼慢慢好起来,朝中百官会不会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皇帝自认为对兄长很敬重,也相信兄长不会背叛自己。可人心易变,从前兄长是因为双目失明,才果duàn

自请退位,等将来双目复明了,真的不会有半分不甘么?就算兄长无心伤害他,曾经追随过兄长的人又会怎么想呢?他们本是他的支持者,以后却很难说还是不是忠臣了。但若叫他让出自己的皇位,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已经是皇帝了,让出这个位置,哪里还有活路?他不敢赌。

皇帝真的觉得非常烦躁,皇后不省事,早已不是过去的解语花了。皇长子还算稳重,可年纪太小,刚入朝学习政务,还生涩得很。但即使如此,也有人开始站队,要投靠皇长子了,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么?他才刚刚登基不满三年,正年富力强,离死还有很远呢,那些人要不要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至于皇次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整天只会瞎闹,对他兄长也不够敬重,皇后是怎么教孩子的?小公主三天两头地病,叫人担忧能不能养大,皇后竟连女儿都不好好照顾了。他应该禁止那些不知所谓的女人进宫向她进谗言才对……

宗室们也不消停,他特地给了汾阳王额外的体面,对方竟如此没眼色,还有长辈劝他多重用宗室皇亲子弟。他怎么敢?晋阳王至今仍是阴阳怪气的样子,山阴侯也不知跟逆党是否还有联系。三年孝满,山阴侯的婚事也到了重提的时候了,他要选哪家闺秀呢?

然而,即使皇帝有那么多的烦心事,在人前他还是得摆出智珠在握的架势来,微笑着孝敬母亲,赏赐兄长侄儿,抚慰宗室皇亲,安抚朝臣……绝不叫人看出半点心事。

转眼就是除夕了,宫里是一片欢声笑语,宫外也是热热闹闹的。建南侯府上早已备下了酒席,预备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今年赵家人来得格外齐,除了二房祖孙,还有内三房、外五房、外六房的人,米家堂舅一家也在日前到了京城。

他是来述职的,可惜来得晚了些,衙门已经封笔。赵琇叫人拿了赵玮的名帖递到吏部去,让吏部值班的人给他记了名字,等到开春衙门重开,吏部的大人们问起,底下就会报说他已经在京中候传了。

米堂舅在京中没有宅子,旧年是租房居住的。如今进京得晚,大年下的不好找地方。正好乌来兴帮赵琇寻找可以用作出租的宅子,又新得了两处,有一处位于崇文门外的,虽然只有一进,地方却大,也很干净雅致,家具一应俱全。赵琇就把这处宅子借给了米堂舅一家暂住,再配上一房家人,照着赵焜的例,门房、厨娘与车夫齐备,生活完全没有问题。

除夕晚上,赵家在自家府里的祠堂祭了祖,又吃了年夜饭。族人们要守岁,张氏、赵玮与赵琇却早早去睡了。张氏与赵玮本就要参加次日的新年大朝会,起得早,自然要睡得早。赵琇却是太后日前特地下了恩旨,命她陪同祖母张氏一起入宫,所以只好抓紧时间休息。

她本就为了过年的事忙了好些日子,每天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除夕夜格外累,她几乎坐在炕边就睡倒过去。一觉睡到三更,就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叫丫头们侍候着换了大衣裳,梳好了头,碧菡送了一碗姜汤过来,她喝了几口,顿时辣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赵玮早早穿戴好,自行去了张氏院子处,又打发人了来催赵琇。赵琇耷拉着双眼一路走过去,一路问管事的婆子:“昨晚闹到几更?几位老爷、太太们都睡下了吗?”婆子连忙回答:“都睡下了。米大人跟三房焜大爷守岁,在炉边下棋,快三更才睡下的……”

到了张氏院子里,她也穿戴好了,一身诰命服饰,又重又华丽,压得她人显得格外瘦小。但她竟然不以为意,反而打量赵琇,看起来挺满yì

:“咱们琇姐儿也是大姑娘了,这一身衣裳撑起来,比别家姑娘都要稳重大方。”

赵琇干笑:“祖母,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出发吧。”

赵玮笑着点头:“是该出发了。”

他骑了马,赵琇陪张氏坐车,祖孙三人赶往皇宫正门方向。天还没亮,路上已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却是同样赶往皇宫参加新年大朝的官员与诰命们。到了皇城正门,外臣与女眷就要分开两条路走。赵玮前往太和殿,赵琇扶了张氏,慢慢地在内侍引领下走路往交泰殿去。

新年大朝,诰命们本该向皇后参拜。只是皇后告病已久,不可能出现,主持这项仪式的就成了太后。

赵琇在家时就练习过好多次,今日也没出任何差错。清晨开始的仪式,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参拜完毕,天都大亮了,太阳也升得老高。太后要回慈宁宫去更衣,还会点几位看得顺眼的诰命女眷过去相陪,其他人差不多就散了。张氏本就是太后看重的人,今日也得了礼遇,带上赵琇跟着去了慈宁宫。其他没得体面的人见了羡慕嫉妒恨,不免私下议论一番。

神色憔悴的眉山伯夫人在人群中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想带女儿来的,女儿却没能得到恩旨,甚至连婆婆丘太夫人,也得了“恩旨”命她在家歇着。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

丘家,难不成真的就这样败落了?可他们到底是哪里犯了错?皇后娘娘难道已经忘了她的承诺?(未完待续……)

PS:过渡章,有点琐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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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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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西暖阁内,几位被太后娘娘点了名的诰命都带着一个妙龄小姑娘坐在交椅上,等候着太后更衣回转。

虽然都是在太后面前有体面的人物,可这些女眷们原本归属不同的圈子,本来就未必有交情,眼下关系更是微妙,因此对坐相望,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赵琇站在张氏身后,悄悄打量着周围的人。

这其中也有不少熟人,蒋家二太太带着女儿蒋六姑娘坐在下手,李家太太领着李善文坐在她们对面。曹方氏带着曹萝坐在末座,她们对面坐着的是一对陌生的母女,据称是新任户部丁侍郎家的女眷。张氏对面坐的是真定侯家的太夫人与大小姐——这两位也是赵琇从未见过的,据说一向在京外住着,是今年春天才进的京,当时赵琇还在南边没回来呢。再往上数,还有两家国公府的夫人与千金。

这当中,赵琇与蒋六姑娘、曹萝、真定侯家千金年纪相仿,其他几位小姑娘则都是十一二岁光景。看着这个情形,赵琇也能猜测得到,后者极有可能就是太后看中的皇长子妃人选了。仔细瞧瞧,这几位小姑娘长得都挺漂亮,或清雅,或灵秀,或妩媚,或端庄,个个表现得稳重大方。不过赵琇早就认识李善文,知dào

她私下还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就明白这几位“稳重大方”的形象下,不知有多少水份了。

赵琇在悄悄打量人,其他女眷们也在私下互相打量。衡量着每个人的优缺点,估算着自己赢出的可能,各有各的心思。

其中真定侯家的太夫人。就曾好几次盯着赵琇看,那目光还有些怪异,总之不象是和善的感觉。赵琇觉得疑惑,抬眼望过去,那位太夫人迅速就转移了视线,故yì

装作在看西暖阁里的装璜,好象在无声地赞叹着屋中陈设的华贵。

这种级别的诰命夫人。即使是在皇宫里,也是不该露出这种表情的,活象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一般。更何况。太后蒋氏并不喜奢华,西暖阁里的摆设就是一般皇宫宫殿中的水准罢了,好些用具都是太后从前做妃子时用过的旧物。家境还算过得去的勋贵、官员,家中女眷见了这样的排场。都不该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来。

两位国公夫人就睨了真定侯太夫人好几眼。脸上露出了几分鄙夷。对她们来说,真定侯一家常年都住在京外,本身就算是乡下人了。初代真定侯也确实是泥腿子出身,养了个儿子不成事,靠着老爹在边疆战死的功劳,才得以原级袭爵,不曾降袭,却不曾考得功名。办过什么实差,就是有个侯爷的虚衔罢了。真定侯太夫人原本也是农妇。眼界自然差些。倒是现任的真定侯夫人是官宦人家出身,教养礼仪都比较靠得住,之前大半年,都是她带着女儿进出宫廷,很得太后欣赏。可惜她如今病了,只好让婆婆领了女儿进宫晋见。可即使这位太夫人临时恶补了礼仪课,也免不了露出些本色来。

真定侯府的大姑娘能察觉到别人眼中的轻视,一张脸微微涨红,但还是维持住了端庄大方的形象。太后最喜欢她的,就是这份稳重。

就在西暖阁内气氛僵持之际,太后娘娘终于换了一身常服,扶着宫女进来了。众人连忙起身下拜,齐呼千岁。

太后娘娘心情很好,笑着让众人起身落座了。她要召这些人来,本就有自己的用意。如今坐在暖和的房间里,不用吃冷风了,她也有心情去一个个问话。问的不过是些近况罢了。但听她的语气,跟在场的女眷们都很熟呢,每个小姑娘的长处,她似乎也都知情。

轮到张氏时,太后就笑说:“你往南边去了这一年,听说玩了好多个地方,听得哀家都眼红了。赶明儿得了空,你可得跟哀家细细讲讲。”张氏笑着应了。

太后又对赵琇说:“前儿你画的那些画,哀家都看了,画得真真好。哀家瞧着画,就象是游了一次杭州似的。听桢儿说,你那里还有许多画,他是随手挑了几幅带进宫的。若家里还有,就多送些上来。画得粗些也不打紧,你的画技就不错了,就算画得粗,也是不错的。”

赵琇连忙道:“太后谬赞了,那都是臣女随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能得太后喜欢,是臣女的福气。”

太后又说:“还有那西洋人写的游记,也怪有意思的,原来海外还有这么多奇风异俗,真让人大开眼界。难得的是,那些难以想象的人与物事,你还都画了画,叫人一看就知dào

是什么模样的,真是为难你了。家里可还有?若有,就都送上来给哀家瞧瞧吧?”

赵琇恭敬答道:“回太后话,这些日子忙着过年的事,一直不曾得空,已有些日子没有再译新书了,只有从前译得的几个话本子,是西洋人演的戏,也有几首诗,译来玩儿的。太后若想看,臣女就都给您献上来。”

太后听得双眼发亮:“西洋人也写诗?那还真要好好见识一下,看他们的文采与我们大楚的读书人相比,哪个更好?”

赵琇笑道:“他们的诗跟我们的不太一样,规矩也没有我们的严,长短句都有,若论文采,那就难说了。况且那诗原是臣女斟酌着译的,臣女文采有限,译文自然也是平平,却不敢说,就一定译出了西洋人的文采了。”

太后哈哈笑道:“你也太过谦虚了,我已听说过,你作诗也是不错的。凭你那手画技,还有翻译西洋文字的本事,难道还称不得‘才女’?”

赵琇自然又是谦虚一番。

太后与赵琇说话的时间最长,长得令人侧目。在场的女眷们心里都清楚,建南侯府的大姑娘,要有大造化了。

赵琇年纪本来就不小了,过了年就是十四岁,只比皇长子大一些。不过众人都听说过些风声,知dào

太后是看中了她做长孙媳妇,因此大多数人并不怎么着急——她们更重视的,还是皇长子妃的位置。

蒋二太太坐得很稳,她心里清楚,自家女儿今日只是陪客,太后并不曾暗示过些什么。她只管看戏就是了。

李家夫人也很镇定,她早就得了准信,知dào

太后已经看中自家女儿了,其他人不过是陪客。她只需yào

等旨意就好。

曹方氏心中微黯,她本来是有意要把女儿嫁回书香人家去的。既然太后抬举,又是难得的体面,她也只能接受上头的安排。不过如今看来,广平王世子妃的位置,是轮不到曹萝了。曹萝年岁又比皇长子大了太多。若换了是别人,她兴许还会为女儿争取广平王世子妃的机会。但既然对手是赵琇,她就什么都不做了,事后回了家,还是给女儿挑个书香人家的女婿吧。

只有真定侯家的太夫人,有些坐不稳。她的大孙女儿今年及笄,比赵琇年纪还要大些,绝对没有希望竞争皇长子妃之位,一开始就是冲着广平王世子去的。那些风声她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不肯死心,四处托了关系,找人递话说情,又觉得自家孙女比别家姑娘都强,太后没有理由看不中的。可是事到临头了,她又没了底气。

她看着赵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鬼使神差的,忽然开口说:“太后娘娘慧眼,赵大姑娘实在是才貌双全,我见了就觉得喜欢,若是能娶回家做我媳妇就好了。”还问张氏:“您孙女儿可许了人没有?我有个小儿子,还有个大孙子,年纪都与她相配。无论是哪一个,您随便挑,都是俊俏的大小伙子,绝不会辱没了您的孙女儿。”说着她就要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我们来换个表记吧?”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哪有人这样求亲的?当着太后的面,没头没尾的就提了这种话,连人都还没见过,也不知年岁、长相,就要交换表记,也未免太鲁莽了些。况且明眼人都知dào

,太后早就选中了赵琇,要配给广平王世子,真定侯太夫人忽然跳出来截胡,这不是跟皇家抢人吗?

更何况,真定侯家来了京城大半年,真定侯夫人带着女儿时常出入宫闱,她家里的情形,可说是人尽皆知。太夫人的那个小儿子确实是单身不假,却是死了老婆要续弦的。而那大孙子,今年才十二岁,比皇长子还要小一点不说,最重yào

的是他如今正跟临沂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女儿、马大夫人的长女议亲。真定侯能把女儿荐到太后面前来,还是走的临沂大长公主的门路。怎的如今事情还未成,真定侯太夫人就先背信了?

张氏瞪着真定侯太夫人,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太后娘娘坐在上头呢,太夫人在说什么傻话?谁家是这样说亲的?还请您自重!”

真定侯太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孙女儿在旁边悄悄扯她的袖子。她没理。她知dào

自己的做法太鲁莽了,可是,眼看着太后就要择定赵琇做广平王世子妃了,她的孙女儿要怎么办?如果她先一步定了赵琇做自家媳妇,太后就只能换人了,不是吗?她的孙女儿样样都好,没了赵琇,孙女儿一定能脱颖而出的……

真定侯家大姑娘满面涨红,勉强维持着端庄形象,可脸上已经有些崩不住了。她知dào

自家祖母有时候会犯蠢,可也不能在这时候犯呀!

她悄悄打量着上头太后娘娘的脸色,看不出对方是喜是怒。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就在这时候,宫人来报:“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屋里的气氛更古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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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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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高居上座,轻咳了两声,微笑着说:“让他们进来吧。”却没提让在座众女眷回避的意思。

赵琇眨了眨眼,看向张氏,觉得她们完全没有动作,是不是不太好?

张氏因为皇长子与高桢忽然过来,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倒是马上照规矩站起了身,微笑着向太后行礼,想要回避了,却不料太后阻止了她:“不必如此多礼。我们好好地说着话,他们过来请个安罢了,请完安就走人,不必费那许多事,倒扰了我们的兴致。”

张氏有些糊涂了,四周看看,西暖阁里虽然没有屏风,但真要避开,也不是没地方可去。若在场的都是上了年岁的妇人也就罢了,几个小姑娘都是要说亲的年纪,就这么被外男看了去,象什么样子?太后娘娘莫不是糊涂了?

坐在她们下手的蒋二太太笑眯眯地扶住张氏:“您老人家只管安坐,太后娘娘心里有数,再不会有错的。”说着就把张氏按回了原位上。

张氏一头雾水,赵琇却已经明白了,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是打算让皇长子与高桢见一见屋里这些小姑娘吗?看他们喜欢哪一个,就挑哪一个做老婆?

在场的女眷中,除了张氏与她祖孙俩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心里有数,没一个提出要回避,显然是早就有所准bèi

了。几位夫人都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盯着西暖阁入口。小姑娘们则微微红了脸,迅速而不引人注意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饰、头发。露出一个端庄、矜持又含羞的笑容来,头是低着的,眼睛却往门口看了。

赵琇忍住笑意。把头低了下去。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便有宫人掀开毡帘,一阵冷风卷了进来,接着便是一身杏黄镶皮锦袍的皇长子。高桢跟随在后。

皇长子个子比高桢要矮一个头,但相貌端正,目光明亮。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是位清俊少年。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掷到他的身上,但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微笑着上前给太后行了大礼,眼角都没往旁边瞥一下。

有一位国公千金与丁家姑娘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其他人倒还镇定得很。皇长子与高桢向太后行过礼之后,众人又向他们行了礼。

赵琇只往皇长子身上扫了一眼。就望向他身后的高桢去了。数日未见。高桢气色似乎不错,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袄,领口、袖口与衣裳下摆露出深棕色的毛边,腰杆依旧挺直,如同一杆翠竹。

单论容貌,高桢比皇太子要胜三分,只是他穿着打扮都低调老成,连给太后请安。也是跟在皇长子身后,并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所以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身上,顶多就是扫了几眼,就转去看皇长子了。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高桢迅速朝赵琇这边望了一望,微微一笑,眨了一下右眼。

赵琇知dào

这是他在向自己打招呼呢,连忙忍住了笑意,又低下头去。她可没兴趣在这种人多的公众场合,当着太后的面跟他打情骂俏。

高桢也不在意,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心情很好。

真定侯太夫人与千金留意到这一点,前者脸色微微一变,便有些急躁起来。后者十分镇定,不动声色。

皇长子带着堂兄前来给太后问安,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行过礼,说过问候的话,也就要退下去了。高桢跟着一并离开,一举一动都十分守礼。

他们走了,西暖阁里众人一改方才的摒息静气,又喘起气来,只是声音略大了些,她们自己听见了,互相望望,都有些尴尬,连忙装不知dào

,重新摆出了端庄模样。

两位国公夫人连忙向太后恭维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的俊逸不凡,说太后有福气。太后听得笑呵呵的。蒋二太太非常配合地说了好些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的优点,又赢来众人一番赞叹。太后一边笑着一边说:“你们也别太夸奖他们了。他们虽然还算乖巧,却不敢自夸有多么不凡。你们再夸,他们知dào

了,说不定会飘飘然呢。”

众人连忙又说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都十分谦逊有礼一定不会自满……赵琇听得耳朵起茧了,深知这都是套话。其实大家也都知dào

,这只是在铺垫,接下来才是戏肉呢。

一名宫娥掀了毡帘走了进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嘴,心想她莫非是奉了皇长子之命而来的?不料她说完后退了下去,太后却笑着宣bù

:“汾阳王太妃过来了,正好,咱们大家一块儿坐着说笑,更加热闹。”众人笑着应“是”,心中却有几分失望。

皇长子方才进了西暖阁,有没有看见她们家漂亮可人的女儿(孙女)?他到底属意哪一位闺秀为正妃呢?他好象并没有向太后说什么,连这进门的宫娥也是来报gào

汾阳王太妃前来的消息,难不成今日只是让皇长子相看一下,不会有结果?

只有赵琇心里觉得奇怪,皇长子与高桢进门,宫人直接在门口就大声禀报了,怎的汾阳王太妃过来,宫娥反而要在太后耳边小声说呢?这又不是什么不方便让人听见的话。那位宫娥在太后耳边说的……真的只是汾阳王太妃前来的消息而已吗?

毡帘再一次掀起,汾阳王太妃果真走了进来。她向太后行了礼,众女眷又向她行了礼,再笑意吟吟地各自入座。汾阳王太妃就坐在太后下手,是宫人另搬来的一张交椅。

她入座后,冲着张氏与赵琇这边笑了一笑,方才转去跟一位国公夫人说话:“这么多年未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真叫人羡慕呢。这是你小女儿么?上回见她时,她还在襁褓中,如今都这么大了。”

那位国公夫人连忙回答。原来她与汾阳王太妃的娘家是姻亲,论起亲戚关系来,她还要叫太妃一声表姑母呢,只是多年不曾相见,关系已经淡了许多。没想到汾阳王太妃还记得她,又如此亲切地跟她打招呼,这让那位近年家境已有败落之像的国公夫人心中激动万分。

可太后却向汾阳王太妃使了个眼色。后者怔了一怔。微笑着看向众人:“方才进屋前,我听见你们聊得十分热闹,不知在聊什么呢?”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正题。

大家又夸起了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的好话。不过话题渐渐地偏向了皇长子。在李夫人夸完皇长子之后,太后非常迅速地接了一句:“你把他夸得这么好,不如哀家把他给你做了女婿吧?你可喜欢?”

李夫人顿了一顿,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这可是臣妇一家的福气。也是善文丫头的福气,真真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太后娘娘可别是说笑吧?”

太后笑眯眯地说:“怎么会是说笑呢?哀家实在喜欢善文的性子,活泼讨喜,又体贴懂事,前些日子陪在哀家身边,再贴心不过了。若能有这样贴心的孙媳妇,哀家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呢。皇上也有同感。”

李夫人连忙带着女儿下拜。

李善文还有些茫然,她本以为自己跟蒋六姑娘一样。今日只是来做个陪客的。怎的就选中了她做皇长子妃?难道不是两位国公府的千金更有希望么?就连那位丁侍郎家的姑娘,也因为是清流背景,本身才貌双全,素有贤名,同样比她更有资格中选。她自问并不是什么特别出挑的人物,为何就能压倒众人,脱颖而出?

蒋六姑娘掩口偷笑。这个结果她昨儿晚上就知dào

了,太后选了许久,才选中了李善文。李家是文官,虽不算十分拔尖,名声却很不错,又是蒋家的姻亲,与蒋家关系十分亲近。李善文容貌秀美,性情讨喜,聪慧纯善,十分适合皇长子。

皇上那边也同意了,问了皇长子的意思,皇长子没有反对,只是想见一见她。李善文过去进宫来陪伴太后时,每次皇长子前来给太后请安,她都会避开,因此两人满了七岁后,还未见过彼此,对对方只有小时候的印象。皇长子有些担心,她还是小时候那个肉团子一般的憨胖模样……

方才皇长子进来问安,貌似没有左顾右盼,其实已经看见了李善文,特地遣了宫娥来跟太后禀报,并不是真要说汾阳王太妃来了,而是要报gào

他的意见和结果。

皇长子没有异议。

皇长子妃的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没有人问过皇后的意见。不过如今事情既然定了,皇长子前去向皇后问安时,定要禀报一声的。他并不认为皇后会反对。他的正妃人选已经议了许多年,在皇后的心水名单中,本来也有李善文的名字,只是因为与蒋太后的家族关系过于亲密,被皇后早早淘汰掉了而已。除了这一条以外,皇后对她并没有其他不满yì

的地方。而这一条,又是绝对不能被列为甄选条件的。

人选既定,太后拉着李善文的手说了许多安抚的话,又说皇上今日就会把旨意发下去的,让她们母女回家等消息,就这么让内侍将她们送走了。

剩下的人目送她们离开,两位国公夫人的失望溢于言表,都有些魂不守舍了。她们的女儿也同样露出了明显的沮丧表情来。至于同样落选的丁家姑娘,她和她的母亲倒是还撑得住。以她们家的背景,皇长子妃之位选不上,却还可以争一争太子良娣,未必就没有入东宫的希望了,现在放qì

还太早。

解决了皇长子的婚事,太后的目光又转向了张氏与赵琇这边。真定侯太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袖子,想要起身说些什么,都被孙女儿死死压住了。她又急又恨地瞪了孙女一眼,后者仍旧不为所动。真定侯太夫人无奈,只得暗暗瞪向赵琇。

这大半年来,她的孙女儿在太后面前多得脸呀,太后好几次夸奖她孙女儿端庄稳重呢。若不是建南侯府祖孙回京,只怕那广平王世子妃的名头早就是孙女儿的囊中之物了。赵家姑娘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回京城来,坏了她孙女儿的好姻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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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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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父亲从医院打电话回来,说奶奶去世了。她老人家中风之后,在医院已经住了一段时间,全家人都早有心理准bèi

,不过得知消息,心里还是很难过。接下来还要给奶奶办后事,需yào

回老家一趟,可能有几天时间不方便更新,厚颜请几天假,还请多多包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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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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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侯太夫人不甘心,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曹方氏忽然插话:“太后娘娘今日喜得佳孙媳,真是可喜可贺。”却把话题向贺喜的方向扭转过去了。

张氏也马上反应过来,笑着向太后道贺。众人如梦初醒,不管心里乐不乐意,事情既成定局,她们除了贺喜,也没别的选择了。

还有一位与汾阳王太妃有亲的国公千金暗暗警醒,回忆自己刚才是否露出了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在太后面前失礼。皇长子妃之位既然已经无望,她就不能再失了仪态,连累自己将来名声受损,觅不得好姻缘了。在整个大楚朝,除了皇长子以外,又不是没有别的男子可以嫁。

她悄悄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袖,后者也很快镇定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能得太后青眼,还是能给她女儿增添身价的。宗室皇亲中还有不少未曾婚配的优秀子弟,可不能因为一时失意,就把自个儿的后路给断了。凭着自家与汾阳王太妃的亲戚关系,汾阳王太妃在太后面前也颇有脸面,大约还能替她们说合说合。从那些子弟当中选择一个好人选,她女儿的前程还是相当看好的。

她们母女俩恢复得快,张氏与赵琇祖孙俩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失过仪。蒋二太太事不关己,自然不受影响。曹方氏也相当淡定,就是曹萝一直都略嫌紧张了些。

除却这几位,剩下的诰命与千金之中。丁家母女勉力维持着端庄优雅的仪态,却不自觉地露出几分不甘与坚持来,显然不肯放qì

自己的野心。真定侯太夫人面露急躁。她的孙女儿倒还端得住大家闺秀的模样儿,也算是难得了,只可惜被长辈拖了后腿。至于剩下的那位国公夫人与她女儿,却没沉住气,连向太后道贺时,也没掩饰住失魂落魄的模样,显然落了下乘。太后与汾阳王太妃看在眼里。已经将她们踢出局了。

太后不露声色,面露微笑接受了众人的贺喜。曹方氏又接着夸奖起李善文来,奉承太后这个孙媳妇选得好。选得妙,蒋二太太与她配合默契,张氏懵然地偶尔插话,倒也说得热闹。

明明是大好气氛。可真定侯太夫人只惦记着自己心头的大事。暗暗着急,嫌众人只顾着奉承太后,夸奖新出炉的皇长子妃李氏,却把广平王世子的婚事给忘了。她见没人提这个事儿,就忍不住插嘴了:“皇长子的婚事已经定了,可他是弟弟,上头还有哥哥呢。不知太后娘娘可为广平王世子看好了世子妃的人选?也差不多是时候定下来了吧?”

众人齐刷刷转头去看她,个个都面露诧异之色。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太后娘娘难道还能忘了自个儿亲孙子的婚事不成?但皇长子与广平王世子身份不同,先定了前者的婚配。也是正常。广平王世子妃的人选,太后早有定论,迟早都要公布的。真定侯太夫人着什么急?她是以什么身份在太后面前说这样的话?

太后慢慢地收起了笑容,表情淡淡地,看不出有没有生气:“桢儿的婚事自然也该定下来了,难为真定侯太夫人如此关心。”

众人私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猜想真定侯太夫人这回是惹恼太后了。真定侯千金端庄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懊悔,方才她见众人奉承得太后笑逐颜开,气氛正好,就松懈了,没想到自家祖母会如此沉不住气,非要跳出来问那一句话。这种事,无论谁说都没有问题,独他们真定侯府与对面的建南侯府两家不能开口。祖母却偏偏犯了这个忌讳。

可惜真定侯太夫人本人并没有体会到孙女心中的苦涩,也没有看出太后的情续,反而以为太后是在夸奖她,连忙笑着说:“方才臣妇瞧见广平王世子,心里就喜欢得不行。这世上怎会有这么俊秀的后生呢?这样的好孩子可不能委屈了,一定要挑个贤淑稳重的好姑娘来配。臣妇听闻广平王府如今没有主母,心想这世子妃的人选可不能马虎,只怕需得挑个年纪大些的,稳重能干,才能过门就挑起管家大任来呢。那些年纪小的,有学问的,长得漂亮的,都不中用。太后娘娘可别选错了人!”

众人心中一阵无语。在场的姑娘都是太后看好的人选,所有人里头就数真定侯千金年纪最大。真定侯太夫人这是要为自家孙女说项?但吃相也别太难看了,她要推荐孙女就只管推荐,把别人都踩在脚底下算什么?况且那是广平王世子,太后的亲孙子,皇帝的嫡亲侄儿,不是你哪个亲戚家的小后生,随便你“这孩子”、“那孩子”地念叨。你真定侯府算哪根葱?竟有这么大的脸,建议太后给孙子挑什么样的媳妇才好?难道太后自己没有主意,非要你一个乡下老婆子来指点?

真定侯千金的脸色都白了。到得这一步,她再想维持端庄仪态,也很难坚持下去了。她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真定侯府自从老侯爷战死沙场,全家长年住在真定,久不上京,本来就被排斥在京城勋贵圈之外,无权无势,除了一个侯爵之位,还有御赐的田庄,什么都没有。就连老侯爷昔年的旧部,也都断了来往。侯府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早年间还能唬得住官场上的人,如今却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可以不买他们的账。

这大半年来,因母亲带她进京,得了太后的赏识,他们家在外头也有了体面,人人见了都客气地问声好,地方官也恭敬了许多,还有富商送钱送东西来讨好。可若是得罪了太后,这一切都会成为泡影,她别说攀高枝了,只怕跟着家人返回真定。都未必能再象从前一般过太平日子。

早知如此,今日母亲卧病,哪怕是错过嫁入皇室的大好时机。也不该让祖母带她进宫参加大朝会才是!

真定侯千金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请罪:“太后恕罪,祖母久居乡野,疏于礼仪,请您看在她年迈的份上,饶恕她吧。”

真定侯太夫人懵了。无措地看着孙女:“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她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孙女怎的忽然跪地请罪?她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可她一向这样说话,也没谁说她错了。太后娘娘又如此和气,就算她说错了什么,也不至于降罪吧?

真定侯太夫人看向其他人。几乎所有人都移开了视线。懒得搭理这样白目的老妇。只有张氏看得不忍心,觉得她只是久在乡野,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老封君,不知dào

宫中的规矩,才会说话无状。虽然荒唐,却也没有坏心。想想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因为不擅交际。不是也吃过亏么?于是她便向太后求情:“娘娘熄怒,真定侯太夫人一向住在京外。今儿又是头一回进宫,她年纪也大了,礼仪上有所疏失也是难免。您只当看在老真定侯的份上,宽恕她吧。”

她本是好意,真定侯太夫人却想歪了,觉得她这话在讽刺自个儿是个乡下人,比不得她常常入宫,跟太后相熟,便拉长了脸:“建南侯太夫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也一向住在京外么?前不久才回来的,能比我强到哪里去?”

张氏一番好意,被人泼了冷水,脸色也有些难看。真定侯千金都快要哭出来了,扯着祖母的袖子示意她闭嘴。真定侯太夫人只觉得孙女今天处处跟她做对,心中更恼火了。

太后在上面看得分明,嘲讽地笑笑,淡淡地对张氏说:“你还是那么好脾气。”又转向赵琇:“你祖母是个好心的,只是这世上,好心未必能得好报。我看她心里也憋着气呢,你好生劝劝她,别让她难受。”

赵琇其实心里也一直在着恼,听到太后这话,反而笑了:“是。臣女的祖母其实是个最不爱计较的性子,有些什么气,回头念一回经,就通通忘了。臣女若是小心翼翼去开解,她说不定还会一脸不解地反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太后听得哈哈大笑:“你倒是清楚你祖母的性子。有时候真是旁人替她生气,她自个儿却早忘了,叫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如此豁达,倒叫人看着羡慕。”

张氏知dào

太后是在打趣自己,早把先前那点儿不悦都抛开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太后又对真定侯千金说:“起来吧,哀家也没说什么。你祖母在家想必是做惯了老封君,人人都奉承她,她不必忌讳什么,所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哀家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哀家心里有数,快起来吧。”

真定侯千金红着眼圈给太后磕了头,站了起来,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十分可怜。众人见了都叹气。她这大半年也进宫几回了,平日在外交际,大家都是见惯的,知dào

她品貌双全,端庄稳重,没什么好挑剔的。真定侯夫人也是位知书达礼的好母亲。哪里知dào

还有这么一位祖母在呢?这小姑娘也是可怜。

人人心里都知dào

是怎么回事,独有真定侯太夫人还是一脸茫然。太后那话难道是在说她确实说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不妥了?现在太后叫她孙女起来,算是饶恕她了么?那她还要不要下跪谢恩?她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从来没受过今天这样的罪,能不跪还是不跪的好……

她还没纠结完,太后已经没了心情,冲身边的宫人点了点头,那宫人便笑着宣bù

:“太后娘娘累了,众位夫人和姑娘暂且退下吧。”又给各位诰命与姑娘分发了太后的赏赐。

其中诰命们得的东西基本是一样的,都是一柄香如意,两匹锦缎,两匹洋绒。姑娘们则得了两匹大红羽缎,赵琇、真定侯千金与那位同汾阳王太妃有亲的国公千金多得一个玉香囊,蒋六姑娘和曹萝得了一个玉佩,另一位国公千金与丁姑娘却只有一个绣花香袋。

看到各自得的东西,众人心里都浮想联翩。可惜太后很快就起身离开了,她们来不及多想,只能跪地恭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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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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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侯太夫人带着孙女儿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脸上那志得yì

满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太后赏了她孙女儿一个玉香囊呢,那么精致的玉香囊,比玉佩和香袋儿都要贵重多了,显然太后对她孙女儿还是很喜欢的。虽然人人都说太后是挑中了建南侯府的千金做广平王世子妃,可建南侯府的千金也不过是得了一个玉香囊。说起来跟她家孙女儿是一样的,谁能胜出,还是未知之数呢。

真定侯太夫人鼓励孙女儿:“大好前程就在前头了,加把劲儿!回了家咱们就叫你娘给大长公主送礼,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建南侯府之前,把你的世子妃名份定下来才好。”

真定侯千金对祖母已是无力了,她可没有祖母那么乐观。广平王世子妃摆明了是轮不到她的。太后赐她一个玉香囊,与建南侯府的千金以及国公府的千金同等,说不定是有意为她指婚,对方很有可能也是宗室。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其他宗室子弟即使不如广平王世子身份尊贵,也是难得的良配。显然她之前这半年的良好表现给太后留下了好印象,即使祖母一再失仪,太后也没有迁怒于她的意思。接下来她只要安安静静地在家等候旨意就好,但愿祖母不要再出什么夭蛾子,连累她的姻缘再生变故。

真定侯千金心里暗暗地想,等回到家,一定要把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sù

父亲和母亲。请他们劝住祖母,不要再做多余的事。对于如今的真定侯府而言,能联姻宗室已是难得的机缘。

真定侯太夫人不知dào

孙女心里在想什么。喜滋滋地命令自家车夫起行,还没走两步,就瞥见临沂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前不远处,显然是大朝会散了之后,大长公主府的女眷没有离开,还在那里等着,也不知dào

等的是谁。她叫停了马车。命人前去打探,不一会儿,那婆子便回转禀报:“回太夫人。是马二夫人在车里。”

真定侯太夫人顿时精神一振。这位马二夫人可是位八面玲珑的人物,亲切又和气。她家孙女儿能得太后青眼,还少不了这位马二夫人在临沂大长公主面前说好话呢。她连忙命车夫将马车驶了过去,掀起车帘跟马二夫人打招呼。

马二夫人其实也是关心今日慈宁宫中选皇长子妃的结果。才会留在宫门前等消息的——今日慈宁宫中的娇客。还有她婆媳三人荐上去的人呢。素日她与真定侯夫人交情也不错,见了后者的婆婆,也客气地问声好,却知dào

这位太夫人不是什么明白人,没有多问。横竖今日受召去了慈宁宫的人多,她几乎个个都认识,不愁没有消息来源。

可她不多问,不代表真定侯太夫人能按捺得住。后者早就喜不自胜。巴不得向这位功臣炫耀了,不但说了太后对她孙女儿青眼有加。连赏赐给众位姑娘的东西都有些什么区别,她也说了。哪一位得的是玉香囊,哪一位得的是玉佩,哪一位得的是香袋儿,一丝不错。

马二夫人有着七窍玲珑心,立kè

就察觉到了其中蕴含的信息。她隐晦地看了真定侯千金一眼,笑道:“这么看来,我当日说的果然不错,您孙女儿是有大造化的,您老人家的福气还长着呢。”

真定侯太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承您吉言了。等我们家丫头做了世子妃,还请您来喝杯谢媒酒。”

马二夫人笑笑,留意到真定侯千金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是一副羞愤难当,恨不得立kè

封了自家祖母的嘴的模样。这可不象是马上要成为梦寐以求的世子妃的样子。

马二夫人深知真定侯太夫人不靠谱,就猜想她的盘算多半要落空了,可是太后的赏赐又明明白白放在那里。即使真定侯千金做不了广平王世子妃,想来也该有个好姻缘才对。还有另一位国公千金,看来也是得太后另眼相看的人物。她二人再加上建南侯府的千金,很可能是要嫁给身份差不多的贵人。而蒋六姑娘与曹家姑娘,兴许也有一份好姻缘。倒是丁家姑娘与另一位国公千金,不知有何不足之处,看起来倒象是落选的模样。

马二夫人恨不得立kè

寻个知情人打听打听,猛一瞧宫门那边又出来了几辆马车,看起来似乎就是今日受召入慈宁宫的女眷所乘,看那马车装饰的品级以及风格,几辆国公府的很快就走了,落在最后的应该是柱国将军府的车。她顿时顾不上跟真定侯太夫人寒暄了,立kè

就命人前去拦车。

那马车上坐的确实是曹方氏与女儿曹萝。曹方氏与马二夫人倒也相熟,听得是后者家的婆子来拦,笑吟吟地掀起车帘就要说话,却瞥见真定侯府的马车在侧,脸色变了变,立时放下了车帘,对那马家的婆子说:“告sù

你家二夫人,上回她托我打听的那件事,我已经打听得了,她若有兴趣,不如这就随我到家里吃杯年茶,我细细说给她听。”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有事可忙,一般不会有人在这一天上别人家里拜年吃茶的。那婆子听了,心里嘀咕,却还是照实回复给了马二夫人。

真定侯太夫人听见,笑话说:“哪有人这样请人上门做客的?今儿还是大年初一呢。这位曹夫人懂不懂规矩?”

马二夫人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心知方家女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曹方氏明摆着有别的理由请她过府,又离得远远的,不肯过来与她明言,难不成是在忌讳真定侯家的人?曹方氏刚从慈宁宫出来,显然清楚那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可得好好问一问才行。

这么想着,她便随口说了些话搪塞真定侯太夫人,却命自家车夫调转车头,随曹家马车离开了。真定侯太夫人自觉没趣,冷哼着对孙女儿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平日那么爱捧高踩低的一个人,明知dào

你就要攀上高枝儿了,怎的还这么冷淡?如果她是瞧不起你,在你面前拿皇亲国戚的架子,即使她是媒人,咱们将来也不能给她好脸看。”

真定侯千金心中却在哀叹,自家祖母还不自知。今日她在宫中说出了要为孙子求娶建南侯府千金的话,违背了先前母亲与马大夫人结亲的承诺。曹夫人是知情人,肯定会把这事儿告sù

马二夫人的。到时候别说谢媒酒了,只怕两家就要结仇了。真定侯府又凭什么不给人家好脸看?

真定侯太夫人根本就不知dào

自家孙女都在发什么愁,她还在盯着宫门的方向瞧,有些疑惑:“奇怪了,怎的人人都出来了,还不见建南侯府的两祖孙离宫呢?蒋家的马车也没走。难不成她们还在宫里?”

赵琇与祖母张氏确实还在宫里。太后说自己累了要歇息,命众人离开,其实只是不想再见闲人罢了。她也实在懒得再听真定侯太夫人那些没眼色的蠢话了,更觉得真定侯千金可怜。不过再可怜,她也没忘了正事。皇长子妃是已经定下人选了,广平王世子高桢的婚事还没说定呢。哥哥尚未定亲,弟弟又怎么好娶媳妇呢?因此太后特地请了张氏祖孙俩留下,改到慈宁宫后殿的暖阁去喝茶,另有蒋二太太、蒋六姑娘作陪,汾阳王太妃也一并过去凑趣了。

张氏与太后算是朋友,汾阳王太妃跟太后是老妯娌,交情不错,蒋家母女更是自己人。这个小聚会,与先前的大聚会相比,要少一些拘束,多一分自在。太后换了常服,盘腿坐在炕上,倚着大引枕,手里抱着手炉,手边炕几上摆的是她爱吃的茶水点心。其他几位夫人也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歪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连赵琇与蒋六姑娘两个女孩儿,也得了座,不再只是站着了。众人说话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人人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汾阳王太妃最先做出评价:“李家姑娘不错,虽然单论容貌、家世、才学什么的,未必样样都比别人强,但胜在周全。”

太后点头:“她也算是哀家从小看着长大的了,知根知底,性子又好。皇长子的情形……娶媳妇别的还可,性情却是最要紧的。那些要强的,心思多的,小心眼儿的,都不好。皇后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从前看着还罢了,如今又怎样?皇上已是吃过苦头,怎能让大郎再吃同样的亏?”

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有数。

李善文也许不是最出挑的闺秀,但却是最合适的,无他,只因她与蒋家的关系足够密切。蒋家是皇帝的母家,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皇后谢氏却因为自己的多疑猜忌,折腾得蒋家不得安宁,也让皇帝十分生气。皇长子是皇后所生,也不知有没有受生母的影响。但在太后与皇帝看来,皇长子的妻子,绝不能再对蒋家不友好了。如果直接推个蒋家女儿上位,一来是辈份不对或是年纪不合适,二来在外人看来,又显得太后有私心,所以李善文这样既不姓蒋,又与蒋家亲近的姑娘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皇长子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反对。他还需yào

太后与皇帝的好感,才能保证自己的皇储之位。

皇长子妃的问题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该轮到高桢了。这回先开口的却是蒋二太太:“太后,桢哥儿的婚事,您也该提了吧?”眼睛却已经瞄向赵琇那边去了。

赵琇怔了怔,脸慢慢地红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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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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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高桢自小相识,早在不知不觉中,两人的感情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这点高桢清楚,赵琇更清楚。她留意到自家祖母、哥哥态度的软化,也能留意到广平王的格外青眼,便心知自己有八成的可能会嫁给高桢。

嫁给高桢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知根知底,从小熟识,不用担心是盲婚哑嫁。况且她信得过高桢的性情为人,也能体会到他的用情之深。两人平日就常来常往的,往江南去这一年,有一半时间是住在一条船上,剩下的时间还有住在一个园子里的时候,生活习惯上早已彼此熟悉。将来若是成婚,也就是住得更近一些,不会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况且赵琇心里,对高桢还是挺有好感的。这桩婚姻,在她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她如今只有十四岁,离出嫁还早着呢。她跟高桢心里有数是一回事,广平王与张氏、赵玮心里有共识是一回事,但被外人当面打趣,就是另一回事了。赵琇脸上热辣辣的,心里还有几分埋怨高桢。不用说,定是他在长辈们面前说了些什么。这该不会让太后、皇帝以及蒋家的人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吧?

她跟高桢虽说有那么一点儿私情,可真的没有太出格呀!

就在她心中忐忑,脸上爆红的时候,太后慈爱地笑着开口了:“桢哥儿的婚事,确实该提了。拖了这么久,若是再不定下。只怕那孩子就要跟我急了呢。”她含笑看着脸红的赵琇,转向张氏:“张家妹子,你觉得如何?我这个孙子给你做孙女婿。好不好?”

张氏有那么一瞬略有些无措,不过静心一想,这事儿不是早就有定论了么?广平王提过不止一回了,他既有此心,一定会跟太后与皇上说的。想想她去江南之前,太后见她的那几回,那说话的语气。那满含深意的眼神,其实她心里就有了准bèi

。要不是这样,她在嘉定的时候。也不会答yīng

让高桢陪着孙女儿出行了。不过她原本是想着,先把孙子赵玮的婚事定下,再给孙女定亲,没想到太后这么快就提了出来。

不过方才晋见时。太后可是赏了赵琇比大部分闺秀都要贵重的东西。显然是拿她另眼相看的。如今太后避开外人,向她直接提起这桩婚事,不但表达了皇家的意愿,还给了赵家十二分的体面。因为太后没有直接说赐婚,而是问她觉得这门婚事如何,这就有些亲家之间平等商讨的意思了。皇家礼贤下士,他们赵家又怎会不知进退呢?

于是张氏便笑着回答说:“一切任凭太后做主就是。”边说还边看了孙女儿一眼,眼里满是欣慰。

她这个孙女儿。终于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

赵琇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

太后哈哈大笑,蒋二太太十分机灵地凑趣:“恭喜太后了。又得一个好孙媳。”汾阳王太妃也含笑道贺。蒋六姑娘则抬袖掩了口,吃吃地偷笑。

太后心里高兴,再看向低头羞红了脸的赵琇,怎么看怎么喜欢,道:“好孩子,你别害羞。你可是我们桢哥儿千求万求来的。日后他若有哪里惹了你生气,你只管来寻我,我替你出气。”

赵琇这回是真的羞到恨不能在地上钻个洞了。

谁知在这时,宫人来报说:“广平王世子求见。”暖阁里的欢声笑语忽地一静,旋即又再度发出一阵爆笑。赵琇头低得不敢抬起,太后却笑得肚子都疼了,边笑边说:“桢哥儿这是等不及了么?赶紧告sù

他一声,祖母正在为他提亲呢。他别这么猴急,害人家姑娘害臊了。”众人又是一通笑。宫人掩口忍着笑出去了。

赵琇真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蒋六姑娘笑着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再说下去,赵家姐姐一会儿就该恼了。太后不如赏个恩典,让我陪赵家姐姐到小花园里散散吧。只是世子一会儿进来见不着佳人,可别在心里怨我才好。”

太后笑道:“快去快去。正该叫桢哥儿着急着急才好呢。”

赵琇就在众人的笑声中低着头,随蒋六姑娘走出去了。

在后殿入口处,她与正要进门的高桢擦肩而过。高桢方才听了宫人的话,正欢喜得紧,瞧见她就想上来说话。她嗔了他一眼,又低了头随蒋六姑娘出去了。高桢都愣住了,眼巴巴地盯着她的背影瞧。蒋六姑娘回头望见,咬了袖角忍住了笑意,却还是忍不住发出几声细碎的笑声。赵琇听了,越发觉得窘迫。

等到了小花园,看不见后殿的入口了,赵琇回头望见高桢进了殿内,才松了口气。

蒋六姑娘笑着对她说:“赵姐姐……呀,不对,今后可就不能再叫你姐姐了,反而你该叫我表姑姑才是。我的辈份升了呢,告sù

四姐姐,她也一定会十分欢喜。”

赵琇红着脸说:“六姑娘倒不怕我把你叫老了。”

蒋六姑娘瞪大了双眼,随即又笑了:“你居然还能顶嘴,真是好得很。今后见了熟人,可别扭扭捏捏的,那就不好玩儿了。我也不怕你把我叫老了,无论你怎么叫我,我辈份儿在那里呢。你不叫,世子也会叫我一声表姑姑。我从小就听惯了,怕什么?”

赵琇啐她一口,才道:“好得很,你既然不介yì

,那我就大大方方叫你一声姑又如何?只是表姑母身为长辈,这大过年的,怎么也不赏我这个晚辈一个红包?”

蒋六姑娘的双眼瞪得更大了,又是气又是好笑地拧了她的脸一把:“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好意替你解围,拉你避开别人的笑话,你竟还要问我要红包?”

赵琇边躲边笑:“是你要做我表姑姑的。给红包也是应有之义。你忘了,我好心提醒你。你不谢我就罢了,怎的还拧人呢?”

蒋六姑娘啐道:“我爱拧就拧了。你跟善文都是我的侄媳妇儿,我要拧她,她从来只有听话的份,难道你还不让不成?”

正笑闹间,高桢又出了后殿,直往小花园这边来了。蒋六姑娘见了惊讶,掩口笑说:“他居然这么快就脱了身?太后真是疼孙子。既如此,我也该有眼色些。”便装模作样的四周望望,道:“哎呀。这大冷天的,在这外头赏花,不带手炉可不行。方才我怎么忘了呢?”然后对着走过来的高桢道:“好侄儿,你表姑姑忘了带手炉。要失陪一阵。你替表姑姑陪陪客呀?可别失礼了。”

高桢含笑看了赵琇一眼,赵琇故yì

把视线投入别处。他笑得更深了些,对蒋六姑娘说:“表姑姑只管去,这里有我呢。”

蒋六姑娘给赵琇使了个眼色,便忍着笑走了。

赵琇的脸又慢慢红了起来,低头绞着帕子不说话。

高桢掩不住脸上的喜色,慢慢走到她身边,咳了两声。低声道:“赵妹妹,太后已经为我向你祖母提亲了。”

赵琇轻轻“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高桢又往她靠近了一步:“你祖母已是答yīng

了。”

赵琇脸上发烫:“我知dào

。”

高桢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们正在里头商议咱们的婚期呢。”

赵琇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去:“至少……也得要到两年后吧?”

“怎么可能?!”高桢断然否决,“两年太长了!顶多等到你及笄!”

赵琇想想自己的年纪,小声埋怨说:“那时我还小呢……家里哥哥还未娶亲,等他娶了嫂子进门,总得让嫂子把中馈接过去,上了手,才好办我的婚事呢。我知dào

王府需yào

有人打理后院,可你也想想我们家的难处……”

高桢道:“我娶媳妇,可不是为了找个管家。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管。在我心里,只是盼着能早日将你娶回家罢了。若是可以,我真恨不得你明儿就到我们家来,也省得我日夜着急,望穿秋水。”

这话说得赵琇脸更红了。十七岁的男孩子,知不知dào

他这话带着什么意味?

高桢显然是知dào

的。他把话说出了口,才有些后悔,生怕唐突了心上人。他小心翼翼地瞄了赵琇一眼,正好赵琇也偷看过来,两人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各自转开头去。

他们只管跟对方说话,却忘了远处还有不止一位的偷窥者。蒋六姑娘看得忍俊不禁,跑回殿内跟太后等长辈们描述。她虽听不见高桢与赵琇在谈些什么,但光看他俩那害羞的形止,就足够她打趣的了。

张氏听得虽好笑,却也有几分不安:“还是让琇姐儿回来吧?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呢,即使说定了亲事,也该避讳些的。”

太后却笑着阻止她道:“不妨事,就在我这慈宁宫的小花园里头,他俩又都是懂事知礼的好孩子,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况且他俩青梅竹马,原是时时得见的。这亲事一定,就不好再见面了。桢哥儿还不知会如何着恼呢。我本想早早替他俩定下亲事,却是桢哥儿父亲劝住了我,说他俩若是早早定了亲事,南下时要如何见面呢?还不如等回京以后再说。可惜桢哥儿不能体会他父亲的苦心,倒是催着让我向你家提亲。我只好依了他,回头看他如何懊恼去吧!”

众人又是一番笑。

太后又对张氏说:“明儿旨意就下去了。今日要先给李家颁旨,桢哥儿虽是哥哥,却比不得皇长子,自然要晚一些。等旨意下去了,礼部与宗人府就该忙活起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家派两个和气些的女官过去,教导琇姐儿礼仪宫规——其实琇姐儿本就极熟的,倒也不必担心学不好。只是有一点,因桢哥儿需得赶在皇长子之前娶妻,这婚期肯定是不能拖太久的。明年秋天就不错,那时候琇姐儿也及笄了,你觉得如何?”

张氏有些迟疑,这么说来,孙女儿在家就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蒋二太太在旁劝她:“我们知dào

老夫人舍不得孙女,只是您也请想一想,广平王府一直没个主母打理中馈,到底不象话。这一年多的时间,已是极限了。总不能叫世子这个做哥哥的,比皇长子还要晚娶媳妇吧?”

张氏也明白,皇长子封了皇储,娶正妃之前,有个两年的准bèi

时间就差不多了。高桢明年秋天娶亲,时间确实刚刚好。有一年多,也足够她把孙媳妇娶进门了。于是她便点了头:“一切就任凭太后娘娘做主吧。”

太后脸上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来。

皇长子的婚事定了,广平王世子的婚事定了,汾阳王太妃开始为自己的孙子请求:“太后娘娘先前看中了几位姑娘,不知我们家的孩子,可有那福气娶得其中一位为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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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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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赐了三位姑娘玉香囊。这三位姑娘,就是她给宗室子弟们看中的。除了赵琇是说给自己的亲孙子以外,剩下两位一个是给京中宗室郡王的嫡次子,另一个则是留给汾阳王世子的。

三名宗室子弟,都是十五到十七岁的年纪,应该娶媳妇了。三人都是嫡出,有两名是世子。给他们选妻子,自然不能随意凑合。太后得了三家托付,在京中勋贵、官宦人家里挑人,三筛四选下,才挑中了几位——当然,赵琇是她早就看好了的,不过是算在里头罢了。今日大朝会后召见,她就是打算把人选定下了。

不过,她原本是打算把真定侯府的千金留给京中那位郡王嫡次子的。这小姑娘端庄稳重,也懂事知礼,瞧她母亲的行事作派,就知dào

她被教养得很好,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与上头的长嫂世子夫人应该可以相处融洽。真定侯府式微多年,家计艰难,这小姑娘跟着母亲学习当家理事,想必将来跟着夫婿分家出去,也能独挡一面。至于日后生计,那郡王嫡次子虽不能继承家中爵位,却也是父母的心头宝,分家时肯定少不了一份丰厚的产业。就算娶个嫁妆少些的媳妇,也碍不了什么事。

而汾阳王世子,太后原本是打算把那位与汾阳王太妃有亲的国公府千金指婚过去的。一来她与汾阳王太妃有亲,天然就成了太妃的盟友,嫁到嘉定汾阳王府后。能帮着太妃抗衡老太妃与汾阳王妃,防止那两位主儿又生出什么荒唐的事来;二来则是因为她出身国公府,牌子够硬。嫁进汾阳王府后,压得住上头两层婆婆,老太妃与汾阳王妃不敢轻易以孝道压人。

太后事先跟汾阳王太妃商量过,后者也颇为赞成。虽然今日是头一回见未来孙媳妇的人选,可是汾阳王太妃早就心里有数了。只等见过姑娘,观察上几日,没什么问题就会请太后下旨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位国公府千金明摆着是冲皇长子妃的位子来的。一见位子旁落,她就立kè

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来。虽然后来醒觉得快,也收敛及时。但也足以证明她的心思了。本来嘛,几个人一同参选,有人入选,自然就会有人落选。落选的姑娘也不代表就不能嫁人了。站在太后的立场。也不会说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是太后与汾阳王太妃妯娌俩连日相处,关系正融洽,便有些觉得那姑娘不配嫁入汾阳王府了。

汾阳王太妃也发xiàn

到了那姑娘面上的表情变化,同样没什么好脸色,进暖阁时还特地跟那对母女打招呼,随太后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眼角都没扫人家一眼。

本来就是远亲之女。从未见过面的。原以为会成为她的孙媳妇,因此她才会表现得热情些。但这姑娘落选皇长子妃后。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住,将来嫁入了汾阳王府,又怎能斗得过老太妃与王妃?还是算了吧。况且她们母女二人如此热衷于皇长子妃之位的争夺,如今落选了,万一太后将那姑娘指给汾阳王世子,她们母女误会是汾阳王太妃事先向太后求旨,才害得那姑娘未能成为皇长子妃,心中生怨可怎么好?汾阳王府已经够乱了,再添一个她,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

汾阳王太妃此时向太后求问,就是想要婉拒这位姑娘。

不过太后早已预料到她的想法,便问她:“你觉得真定侯之女如何?”

汾阳王太妃心里也料到是这姑娘了。只有三人得赐玉香囊,赵琇是定给了广平王世子的,国公千金不合适,剩下的就只有真定侯千金了。她对真定侯家的情形不了解,方才观察,姑娘确实是好姑娘,容貌礼仪、行止气度都不错,就是没摊上个好祖母。可这个祖母反正是住在真定的,等姑娘嫁去了嘉定,难道她还能到千里之外给汾阳王府添麻烦不成?

只要姑娘本身明白事理,知dào

好歹,就比别的强了。汾阳王太妃也不在乎真定侯府式微,有个侯府的名头,怎么也比老太妃与王妃的出身强些。

于是汾阳王太妃便笑着说:“真定侯千金自然是极好的。若能得这样端庄懂事的姑娘为妻,也算是我们家世子的福气。不过我还得跟我们家王爷商议商议,总要他点了头才好。”

这也是应该的。汾阳王太妃不过是见了真定侯千金一面罢了。既是娶嫡长孙媳,自然不能太随便。汾阳王身为世子的亲生父亲,这婚事也要征求他的意见。

至于真定侯府那边,就没人去问他们的意思了。如今的真定侯府可没这个体面,可以享shòu

与建南侯府同等的权利与待遇。旨意下去,他们就得遵照而行。不过太后想到方才真定侯太夫人的言行,心里有些气,决定即使汾阳王认可了婚事,也要过些日子再下旨。反正汾阳王府比起广平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又远了一层,甚至还不如那家郡王府的血缘亲近。落在最后才指婚,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与太妃有亲的那位国公千金,就只能许给那郡王嫡次子了。这门亲事对国公府而言,也颇为体面,想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姑娘心气是有些高,喜怒形于色,但做事的分寸还是有的,嫁进郡王府后,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下连汾阳王太妃的心事也有了着落,暖阁里人人都满yì

极了,开始有心情去评价一番其他几位姑娘。

比如曹萝,太后也挺喜欢,就是嫌她稍微软弱了些,不是个可以掌家理事的料,做个寻常官宦人家的主母就够了。只是她父亲曹泰和执掌禁军,她最好别嫁进宗室或是掌权的人家。以免生出事来。

又比如丁家姑娘,虽说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心气也高。还有心计有韧性,太后就担心她会生事,不希望让她嫁进皇室。

评完了今日见过的姑娘,众贵妇人们又把话题顺延到了京中那些未曾入选的闺秀来。汾阳王太妃还有嫡次孙,蒋家也有子弟未成亲,都挺关心这个话题的。太后问起张氏:“建南侯也还未婚配吧?他年纪比桢哥儿还要大些,也该早些定下了吧?”

张氏回答:“已经看好了人选。是玮哥儿与琇姐儿母亲米氏娘家家族里的姑娘,品貌都是上等。不过她父亲刚从杭州任上回京述职,眼下过年事多。也不方便说亲,因此就拖延下来了。臣妇本来是打算在正月里跟她母亲把事情说定的。”

听说建南侯也要死会了,太后还觉得可惜。赵玮可是个优秀的好青年呀。虽然赵琇嫁给高桢后,蒋家几个姑娘跟赵玮就错了辈份。可是李家还有未许人的女儿。宗室里也有品貌不俗的郡主、县主们。太后她老人家还是挺喜欢做媒的……

这时候。宫人来报说,乾清宫来人了,皇上与皇长子正准bèi

起驾过来,陪太后用午膳。

这其实就是在示意众位女眷赶紧告退的意思了。众人也十分知情识趣,纷纷起身。张氏想起了赵琇来,太后便笑说:“我使人唤桢哥儿和她回来就是。这两个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这半天的功夫,竟还未回来。难不成他们在外头站着,就不觉得风冷?”

众人又是一番笑。

高桢与赵琇其实在说家常话呢。高桢说起自己要成婚了。住的院子肯定要重新修缮一番,说不定还要改建。问赵琇喜欢什么样的屋子,一并说了,他好叫内务府的人出图纸。

赵琇一时间还说不上来,回想起高桢那院子,觉得本来就挺好的,其实不必改建。

高桢却觉得:“哪里好了?我一个人住也就罢了,等你嫁进来,连主带仆的,怎么住得下?就算是放东西也放不下。况且那些房舍也有年头了,很该重新修一修,否则叫人看了也不象话。”然后便说起了改建的计划,哪间屋子做厅堂,哪间屋子做书房,哪间做琴室,哪间做画室,还让赵琇日后有了专门的画室,一定要把江南之行画的那些写生都重新画成大图来,他也好日日欣赏。

赵琇白了他一眼:“我哪里有那空闲?景致好的地方,若是我写生的画稿也足够详细,那我得闲时画一画也就罢了。每个地方都画,要画到什么时候?我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手头上那些西洋文书,也需yào

时间去翻译的。日后若去了什么新的地方游玩,我也会画下来。事情那么多,时间哪里够用呢?”

高桢笑着说:“时间自然是够用的,我们有几十年的功夫呢。你且慢慢儿画。等画完了江南,咱们再往别的地方玩儿去。”

赵琇听了又惊又喜:“可以吗?”

“当然可以。”高桢说,“只要向皇上求个旨意,让他放我们游山玩水去就行了。他只是防备父王与我参与政事,我们爱风花雪月,他怎会不允?大不了多带几个他赏的侍候人就好。”

赵琇听得欢喜,想了想,道:“若是王爷的眼睛到时候已经好了,咱们就把他也带上,好不好?我祖母若也想去,也可以请她老人家一起来。不过她身体不好,大约不乐意出远门。我哥哥又有公务在身……也罢,就算他们不能与你我同行,也无妨。等我将路上的景致一一画下,拿回来给他们瞧,他们也算是同游了一回。”

高桢笑得欢喜:“好妹妹,你的主意真好。我细细一想,这样的日子跟神仙似的,真恨不得你明儿就嫁给我。”

赵琇嗔他一眼,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渴望呢。说起婚后的诸多计划,她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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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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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宫回府的马车上,张氏听赵琇说完刚才与高桢都聊了些什么,简直要瞠目结舌了。

她结结巴巴地瞪着孙女儿:“你……你就这样跟世子谈起这种事,一点都不觉得害臊么?”一般人家的闺女,哪有刚定下婚事,就大咧咧地跟未婚夫婿商量起婚后住的屋子怎么收拾,要到哪里去游玩的?再大方的女孩儿,也该害羞一下,红个脸吧?

赵琇十分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跟他也认识十几年了,早就混得极熟。在屋里我也害羞过了,若是再害羞得连话也不敢说,那也显得太假了些。将来要住什么屋子,做什么事,这都是正经该商讨的,他既然问我的意思,我自然也该说出自己的想法呀!”她反而觉得张氏的纠结没道理:“他若真打算重修院子,怎么也该将图纸给我们送来吧?到时候我们还不是得提点意见?”

“话是这么说没错……”张氏还是很纠结,“可那是过些日子的事了,况且他送了图纸来,咱们看着删改,也不是当了他的面说的,本是应有之意,不必害羞。可你如今……才刚跟他定下婚约……”会不会让高桢觉得她脸皮很厚呢?就算高桢不觉得,那也是太后的地方,就不怕太后笑话么?

赵琇明白祖母的意思了,笑道:“祖母想那么多做什么?世子对我十分熟悉,清楚我本性如何。我平日跟他就不爱讲什么俗礼,现在才开始装模作样。他一瞧就知dào

我是装的,那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照常行事就好。就算我跟他成了未婚夫妻,他还是他。我也还是我,跟从前也没什么不一样。”

张氏默了一默,苦笑着不再多说了。也罢,只要高桢不嫌弃就好。而看她们出宫时,高桢那眼巴巴满面不舍一路送出慈宁宫的模样,就知dào

他眼下压根儿就没有嫌弃的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既然开口定下了这桩婚事。想来后头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她无须操心太多。

眼下她更关注的,是孙子赵玮的婚事:“你哥哥还未说亲。你倒先定下了婚事,叫外头的人看了不象。正巧米家人就在府中,一会儿回去了,我就跟米夫人提你哥哥的事。”

赵琇听了大喜:“真的?今儿就提吗?”之前米省之一家到京时。正是年前最忙碌的时候。他们家又忙着安顿下来,因此张氏不好提别的。如今过年了,正好有空,提亲什么的,正该解决了。

回到建南侯府,赵琇高高兴兴地扶了祖母张氏下车回院。不一会儿,赵玮也从宫中回来了。他连大朝服也没顾得上换下,就先赶来见祖母。直接问:“太后向祖母提亲了?”显然已在宫中得了消息。

赵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氏高兴地说:“确实提了。我也答yīng

了。太后娘娘说,不用多久旨意就会下来,就跟在皇长子赐婚的旨意后头。”她好奇地问赵玮:“你在宫里也听说了?”

赵玮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看了妹妹一眼,有些不舍,但想起高桢连年来的殷勤表现,也有几分安心。不管怎么说,这厮虽然心怀不轨,但好歹也是诚意满满地请长辈提亲求娶了,倒也不是轻浮不负责任之辈。日后他便是他赵玮的亲妹夫,当一家人好好相处就是。

赵玮回答张氏说:“大朝会之后,皇上留了几名重臣说话,又把我等参与审理堤坝案的人员召去相询。御前奏对之后,因皇上不曾说许我们出宫,我也不敢擅自离开,便在侧殿等候,听见皇上宣召了曲水伯,命他替皇长子往李家提亲。我们在外头的人,就知dào

皇长子妃已经定下了李家千金。后来又见尚太傅入殿,旁人都说,也是奉旨做媒人,只是不知做的是哪一家,难不成皇长子要同时娶正侧二妃么?可也用不着请尚太傅出马吧?出宫时我在路上遇见尚琼尚兄,他向我道贺,我才知dào

尚太傅奉旨,是要到咱们家来,替广平王世子求亲。”

曲水伯为皇长子向李家求亲,凭的是他皇长子亲外公的身份,也是代表着皇后一系对新出炉的皇长子妃的认可。但若单论在朝野间的地位,曲水伯可比不上尚太傅。皇帝命尚太傅为广平王世子高桢求亲,真是给了这个侄儿十足的体面,连带的建南侯府也脸上有光。

张氏听了心中更是欢喜,连声道:“等尚太傅上门时,你可一定要好生招待好了,万不可失了礼数。”

这是当然的,赵玮立kè

答yīng

下来。

赵琇小声问赵玮:“曲水伯事先知不知dào

皇长子妃花落谁家?他没什么意见吧?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赵玮摇头:“我不知dào

皇后怎么想,但曲水伯对这门婚事似乎颇为意wài

,可也欢欢喜喜地接了旨。横竖皇长子妃之位不可能落在谢家女儿头上,也没谢家姻亲家的女儿什么事,是谁来做,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皇后境况不佳,曲水伯理应心知肚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惹太后、皇上不快。”

说得也是。赵琇不觉得曲水伯谢家会生什么事端,只是有些担忧皇后。她对与蒋家有亲的儿媳妇是否有好感,还真是不好说。但愿她听到消息后,不会闹点夭蛾子出来,给宫里添堵。

将这个想法往脑后一抛,赵琇看着哥哥赵玮,又笑了起来:“哥哥,我的婚事算是定了,你还没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呢。你是不是也该上点心?”

一提这件事,赵玮原本稳重严肃的面庞立kè

一变,成了个满面通红的青涩少年,结结巴巴地说:“妹……妹妹在说什么呢?”

赵琇向张氏挤了挤眼,张氏见了好笑。便催着赵玮:“回屋去换了衣裳,就把你堂舅、堂舅母请过来。趁着他们也在咱们家做客,赶紧把你的婚事给定下了。不然被你妹妹抢了先。还不知外头的人怎么笑话呢。”

赵玮的脸更红了,双眼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他看着祖母,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扭头跑了。赵琇见状,便忍不住笑倒在张氏怀里。

张氏拍拍她的头,也不由得笑了:“快回房去换衣裳,大半天了。你也不嫌重?”

赵琇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作家常打扮,又重新回到了张氏的院子。赵玮已经利落地换了常服。把米省之一家给请了过来,一屋子人正说说笑笑的。等赵琇进了屋,给众人见过礼,张氏便命人开饭。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饭后众人转移到花厅里。丫头们奉上香茶,张氏就给赵琇交代了一个任务:“领你米表姐到你屋里玩去吧。我们大人说些家常话。”

米颖芝目露疑惑,但她父母都没有阻止的意思,赵琇又满面笑容地热情相邀,她顺从地笑了笑,行了礼便跟着赵琇离开了。

赵琇知dào

张氏这是要支开她们说提亲的事,虽觉得不以为然,但也表现得很配合。她拉着米颖芝回到自己的院子。聊了些家常话,下了两盘棋。请米颖芝品尝了香茶,观赏了自己画的几幅画。瞧见张氏那边还没派人来催,赵琇便索性叫丫头开箱寻了双陆棋出来,跟米颖芝玩了一盘。

第二盘还未结束,张氏院里的婆子便过来传话了:“老夫人请大姑娘、表姑娘过去呢。”赵琇便知事情成了,忙将棋子一扔,拉了米颖芝一道过去。

米颖芝猝不及防,有些莫名:“妹妹今儿是怎么了?”

赵琇神mì

地笑道:“一会儿姐姐就知dào

了。”

回到花厅里时,三位长辈都面带轻松的笑容,赵玮在旁恭敬地给米省之夫妻倒茶。米省之看向他的目光中虽带着几分严厉,但也透出了欣赏与亲近的神色,比从前舅甥相称时更甚。米夫人更是满面欣喜,看到进屋的米颖芝,就笑得更深了。

赵琇见状,心下一松,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有米颖芝还一无所知,不过瞧着屋中众人的情态,她不知为何,隐隐有所察觉,脸微微发起红来。

这时,有婆子来报:“柱国将军府上的太夫人打发人送了贺礼来。”

曹太夫人与赵家相熟,年礼早就送过来了,又怎会在大年初一又送一份礼?既是贺礼,不用说定是贺赵琇被指婚给广平王世子了。她的儿媳曹方氏也是今日慈宁宫座上客,肯定早就得了消息。凭曹家与赵家的交情,第一个送贺礼来也是合情合理。曹家既打发了人来,张氏自然就得召见一番。

米夫人便笑着对张氏道:“府上过年事忙,我们一家就不打搅了。回到小院里,行事也更便宜。”

张氏没有劝阻,她还得去请媒人上门提亲呢,米家暂住的小院就充作亲家宅院,行事也更方便些。否则米家人还在建南侯府内,赵家如何上门提亲?

张氏热情地说:“那我就不送了,玮哥儿送你舅舅舅母和表妹回去。时间有些紧,该办的也当一一办起来了。老身必得请一位体面的大媒才是,还请静候佳音。”

米省之与米夫人都满yì

地微笑点头。米颖芝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赵玮紧张地送米家人离开,赵琇陪着张氏见曹太夫人打发来的婆子。今日来的仍旧是曹大力家的,果然是来贺赵琇订亲的,但也同样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因皇长子订亲的事有些阻碍,广平王世子的事可能也顺势拖下来了。不过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只是需yào

多等两日罢了,曹太夫人让他们别担心。

张氏愕然:“出什么事了?”

曹大力家的压低了声音说:“宫里出来的新消息,说是曲水伯正预备去提亲,皇后娘娘知dào

了,便闹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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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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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妃人选已定的消息倒不是曲水伯透露给皇后的,但这种合宫欢庆的大喜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皇帝这边下旨命曲水伯去提亲,在殿外候传的官员与值定的侍卫们就知dào

了,在殿内外侍候的宫人自然也不会例外。这又不是什么机密事,反而是难得的大喜,说不定上头会发赏钱下来的。况且李家千金对宫里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性子极好,为人也明白,将来做了东宫太子妃,对底下人想来也会仁慈体恤。对于皇长子身边侍候的人而言,有这样的主母真是再幸运不过了。于是人人欢欢喜喜地私下交头接耳,其他宫人见了凑过来听一耳朵,知dào

了是怎么回事,也跟着欢喜。这件事就这么在宫里迅速传了开来。

皇后入主中宫,手下也有那么几个人。其中心思灵活或心术不正的,基本被皇帝给撵了,剩下的都是老实巴交又没什么心计的人,不会在皇后耳边进什么谗言。也因为如此,宫中对这些宫人的管束并不严密。皇后被软禁,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手下的人却可以时不时出个门,每日往皇子、公主们的住处探望一下,回来向皇后禀报几个孩子的生活状况。她们很快就从皇长子身边侍候的宫人处听说了消息,立kè

就向皇后透露了风声。

其实她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皇后要娶儿媳妇了,是件大喜事,皇后知dào

了说不定会高兴些。心情也好一点,病都能好得快些呢。

可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为了给嫡长子挑一个合适的正妃,挑了好几年。总觉得每个闺秀都有不足之处,配不上她优秀的大儿子。如今她病了,又被软禁在坤宁宫,没办法继xù

为嫡长子选秀,但这件事她还是放在心上的。每日自怨自艾之余,也会抽出那么一个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回忆曾经见过的名门闺秀。挑肥拣瘦一番,看哪一个更适合给嫡长子做正妃,哪一个又可以做侧妃。

出身高贵、家人又掌有实权的嫡出闺秀。若是性情端庄大方,教养出众,可以做正妃;家世略次一等的,最好是书香人家出身、温柔美貌多才的女孩儿做侧妃。正适合给皇长子红袖添香;家世再次一等。又或是庶出的美貌官家女儿,可以做个侍妾,但一定要身体健康、好生养,日后才能为皇长子诞下健康的孩子。无论是妻还是妾,都必得出身不凡,品貌双全,还得有温柔和顺的性情,绝不能妒忌吃醋。引得后院不安……

能满足皇后娘娘这些要求的闺秀可不多。就算样样符合了,她也能挑出几样不足之处来。不是长相不够美。就是个性太要强,又或是父兄中有哪一个行事不顺她的心,堂姐妹族姐妹甚至是堂姑姑族姑姑里头,有哪一个出嫁后表现得太过善妒了,闹出河东狮的名声……

应该说,皇后娘娘有时候还是相当双标的。有些事,她自己做得,却容不得儿媳妇去做。有些要求,她觉得皇帝应该做到,却认为儿子不必遵守。

所以,当宫人告sù

她,太后与皇帝为皇长子定下了李善文为正妃时,她当时就炸了。等急召父亲曲水伯过来询问,得知这个消息的确是事实之后,她马上就闹了起来。

李善文家世不显(与皇后看得上眼的众多名门闺秀相比),容貌不是极美,才学不是最出众的,才干也不曾压倒众人。她没有执掌实权的父祖叔伯,也没有人尽皆知的才名,甚至从来没有在皇后面前献过殷勤,她凭什么做皇长子妃?

这一定是太后蒋氏的私心作祟!谁叫李善文有个蒋氏女的祖母?太后为皇长子选择这样一位正妃,也不知是不是想借机打压皇长子,让他得不到有力的岳家。而未来的皇长子妃与蒋家亲近,将来在皇长子枕边吹风吹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劝得皇长子与皇后生分。

皇后一想到这些,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她在坤宁宫中发飙,又责怪父亲曲水伯不但没有劝阻皇帝下旨,反而还助纣为虐,帮着皇帝阻碍皇长子的锦绣前程,是对她这个女儿以及皇长子这个外孙的背叛!

曲水伯原本还能守着君臣之礼,对着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保持恭敬的态度,听到她这么一说,也没法冷静了:“皇后娘娘说的什么话?!皇上既然下了旨,自有深意,皇长子也点了头。臣要如何劝阻?又有什么理由去劝阻?!”

皇后摔了杯子:“大郎分明是被逼着答yīng

的,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父亲是他的亲外祖父,都不肯替他做主,他就算是有一肚子委屈,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曲水伯简直没法跟女儿说话了,索性冷下脸道:“皇长子选妃已经选了好几年,娘娘一直不曾定下人来,早得罪了一圈人,朝野之间也是闹个不停。如今太后与皇上替娘娘做了主,定下的皇长子妃也是品貌双全,德言容功样样无可挑剔,就算家世略差一些,也正好避免外戚之祸,娘娘有什么好反对的?若是反对,为何不早早向皇上进言?娘娘若有心仪的人选,就该早些告sù

皇上才是。如今圣旨都下了,您才来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

皇后又是愤nù

,又是委屈,她倒想早些定下人选,可问题是那些人选个个都有不足之处,她不想委屈了嫡长子,才会一拖再拖。况且嫡长子年纪还轻,也用不着急着定下婚事,哪里想到太后与皇帝这么快就下了旨呢?她是猝不及防,心里也怨气冲天。这样的大事,太后与皇帝怎能不问过她的意思就做决定?居然连儿子都没给她递个话!

她直接对自己的父亲下了命令:“父亲且寻个理由推了差事,回家闭门不出。我去跟皇上说。让皇上重选一位闺秀。几家国公府的千金,几位阁老的孙女,都是上好人选。哪个不比李家丫头强?”

曲水伯如今根本就不肯听皇后的意思:“娘娘只管去跟皇上说话,臣已领了旨意,却是不能不遵旨而行的。娘娘只顾着自己高兴,臣却还得顾着谢家这一大家子的前程。违抗圣旨这种罪名,臣还不想往自己头上栽!”说完调头就要走。

“给本宫拦下!”皇后气得向身边的人下了命令,曲水伯一听也火了。就算他如今是臣下,女儿贵为正宫皇后。但也还是他的女儿,竟然用这种语气对亲生父亲说话,她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父女正僵持着。皇帝闻讯,带着皇长子赶过来了。

皇帝一来到,第一时间就是先给岳父解围:“曲水伯先退下吧,只管照着朕的旨意行事就是。皇后这里有朕呢。”

曲水伯正气得脸色发白呢。闻言连忙退下了。然后立kè

调头出宫。他决定马上去李家提亲,完成皇帝交付的使命。至于那个不孝的女儿,他早就不想管了。一家子的体面都几乎葬送在她手里,生生叫外人看了笑话。皇长子还在呢,他总不能为了个不孝女,就把亲儿子、亲外孙的前程都给耽误了。

曲水伯走得快,皇后拦不住,就向皇帝发难:“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臣妾的父亲赶走?!”

皇帝冷着脸道:“你冷静些吧!当着皇儿的面。你对自己的父亲可有半点礼敬之处?你不觉得丢脸,朕还担心你把皇儿教坏了呢!”

皇后一窒。回想起来,方才对父亲似乎确实有些过分了。可她心里如今更关心的是儿子的婚事,连忙抓住皇长子的手臂:“大郎,你老实跟母后说,这门婚事你是不是不满yì

?对着母后,你完全不需yào

有半点顾虑,只管说心里话就是!”

皇长子为难地对她说:“母后,儿臣并未对婚事不满。李家姑娘……儿臣是见过的。皇祖母是见儿臣答yīng

了,才下了旨意,并不曾逼迫儿臣什么。”

皇后根本不肯相信:“李家丫头有哪里好?朝中重臣的女儿,还有那些公侯之家的千金,你也没少见。她们难道不比李家丫头强么?”

皇长子却摇头说:“那些姑娘自然也有她们的好处,但若不是因为儿臣即将册封为皇储,只怕她们还未必看得上儿臣。况且她们家世太好,就怕心思也大。日后入主东宫,容易生事。倒不如选些官位不高的世家之女,知书达礼,知所进退。”

皇后只恨儿子太天真:“大郎,你懂得什么?家世好,她才能给你带来助力。你如今还不曾立储呢。”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即使立了储,也不代表就一定能坐上皇位了。广平王不正是最好的例子么?

皇长子微笑道:“儿臣用不着靠岳家的助力。”

皇后急了,还想再说他几句,皇帝在旁冷笑了:“真是笑话。朕的儿子,朕的嫡长子,想要立储,原来还要依靠媳妇娘家的助力?他若如此无能,还不如直接放qì

储位算了。靠着吃软饭上位,日后就算继承了朕的大位,也没法在朝臣面前立起来。”

皇后咬了咬牙,紧握着儿子的手腕说:“若你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想娶高门大户之女为正妃,母后也由得你。只是李家丫头不论家世,单论品貌,也不是最出众的那个,你怎么就看中了她呢?”

皇长子平静地回答:“儿臣对李家姑娘并不熟悉,却听说过些她的事。她随蒋家六表姑入宫陪伴皇祖母,侍奉皇祖母十分用心,足可见她纯善仁孝。而她与蒋家六表姑要好,蒋家六表姑性情开朗,时常出宫回家去探亲访友,李家姑娘留在宫中,并无怨言。皇祖母让她抄经,她就抄经;皇祖母让她读书,她就读书。皇祖母曾问她,是否觉得无趣。她却回答任何事情只要用心,就能寻得其中乐趣。所以儿臣想,她一定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在深宫中生活,能耐得住寂寞,才是最要紧的。即使儿臣日后因为政务冷落了她,她想必也能自得其乐吧?”

皇后愣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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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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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万万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经lì

,面露苦涩:“傻孩子,那样的姑娘有什么好?你冷落了她,她还能自得其乐,只能证明她对你并无情意。身为妻子,却对丈夫并无情意,又怎能算得上是个好妻子呢?母后绝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皇长子却不赞同她的看法:“母后,儿臣不日立储,将来注定了要将心思放在政务之上,不可能耽于情爱。儿臣的妻子,只需yào

尽到她应尽的责任就好,不需yào

对儿臣有多深的情意。儿臣既不能专情于她,又何必苛求她必须专情于儿臣呢?”

皇后看着儿子的眼神,就象是他说了什么荒谬的话:“那依你所言,你的妻子不爱你才是好的了?你是不是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皇长子低下头说:“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人生在世,还有许多事可以做,把男女情爱看得太重,只会误事。若儿臣只是平民百姓,又或是寻常宗室子弟,整天想着风花雪月之事,倒也无妨,不过是误了自己的前程罢了。可儿臣若为一国储君,却将情爱看得太重,极有可能会误了大事的,那时候误的就是天下臣民了。儿臣的妻子能敬爱儿臣,那当然最好,但儿臣希望,她不要太看重这些,因儿臣不能陪她,便郁郁寡欢起来。那样儿臣在忙于政务之余,还要分心担忧她。岂不是更添烦恼?”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你的妻子若是一心爱重于你,就算心里不好受,也不该让你烦心。要你担忧她。便是她的不是。你却不应该因为这点小小的忧虑,就选择一位不爱你的妻子。你不必说了,母后自会为你挑选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贤妻,那位李家姑娘就算了吧。若你实在喜欢,就让她做个侧妃也无妨。”

皇长子低声说:“儿臣不想要侧妃。母后不是说过……夫妻之间本不该有旁人插足么?父皇与母后多年恩爱,儿臣也十分羡慕。”

皇后露出苦笑:“你这傻孩子,这怎么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皇帝忽然插嘴。“儿子如此懂事,因你言传身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难道不该高兴才是么?”

皇后猛然转头看他。脸色都变了:“皇上这话是在暗示些什么?”

皇帝冷笑:“朕能暗示什么?皇后如今越发糊涂了。难道大郎聪慧懂事,又明白事理,你却非要他照着你说的去做,到底是真心为他着想。还是只为了自己的面子?”

皇后浑身一震。瞪着皇帝不说话,皇长子见了担忧,连忙哀求:“父皇,母后,请你们不要再吵了。”又去求皇后:“母后,儿臣对这门婚事真的没有不满之处,李家姑娘,儿臣也是看中的。母后属意的那些高门大户之女。儿臣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无一人能称儿臣的意。母后就别再生气了。只当成全了儿臣!”

皇后气得直跺脚:“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今儿闹这一场,还不是为了你么?!”结果事情没成,儿子倒来拆她的台了,叫她如何不生气?

一直躲在殿门后的皇次子忽然冲了过来,一把将皇长子推开:“皇兄不要再哄母后了,你方才说了半天,不就是嫌弃母后整天为了纳妃的事情跟父皇闹,不识大体么?母后处处为了你着想,你怎能站在父皇那边伤母后的心?你这是不孝!”

皇帝皇后与皇长子都没料到皇次子会忽然冲进来,齐齐愣了一愣。皇帝最先反应过来,怒道:“二郎,住口!”

皇次子没有顺从,反而不甘示弱地与父亲对瞪:“父皇也不必拦着儿臣,儿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皇兄能得父皇松口立储,还不是母后的功劳?如今他可以立储了,就嫌弃起母后来了,这不是不孝又是什么?”他反抱住皇后的手臂,气呼呼地说:“母后别生气,您还有儿臣呢,儿臣会孝顺您的。”

皇后看着皇次子,眼圈也不由得红了。她抱着小儿子哽咽道:“母后知dào

你的孝心,只是你皇兄是你兄弟,你不该指责他的。母后相信你皇兄并没有那个意思。”

皇长子连忙辩解:“是呀,皇弟,你误会了。为兄只是不希望父皇与母后继xù

争吵罢了。”

皇次子冷笑:“你说得倒是好听,可别想骗过我。你若是真的心疼母后,就不该站在皇祖母与父皇那边欺负母后,而是听母后的吩咐行事才对。母后一心为了你好,你却为了储位,只想着讨皇祖母与父皇欢心,无视母后的心意。如今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皇长子只觉得冤枉死了,手足无措地看着父母,也红了眼圈:“我没有!”

皇后虽然觉得长子的言行令她不大满yì

,但也不相信次子的指责。她此刻最心惊的,是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似乎恶化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无措地打着圆场:“都别吵了,兄弟之间有什么好吵的呢?有话好好说。”

皇帝此时心中已经灰心至极:“皇后如今倒会打圆场了,可若不是你总是在二郎面前言语不当,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他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我们夫妻生隙,儿子失和,从前的一家和乐就仿佛是笑话一般。看到这样的情形,皇后是不是满yì

了?”

皇后气愤地道:“皇上这是什么话?这难道是我的责任?!”

“难道不是你把孩子教成这个模样的么?”皇帝淡淡地唤来宫人,命他们将皇次子带走,不是带回乾清宫,而是另行安置在乾西五所处的皇子住处,由侍卫、宫人严加看管,禁足三个月,并抄写经义十遍。

这个“经义”,指的是四书五经全部典籍。要把它们全部抄写十遍,三个月绝不可能完成。皇帝还特地嘱咐了,一日未抄完,便一日不许皇次子出乾西五所,分明就是重罚超过三个月的意思了。皇后一听就为儿子叫屈:“皇上,二郎不过是对兄长无礼了些,又不是什么大过,你怎能如此重罚于他?!”

皇帝冷声道:“顶撞父亲,冒犯长兄,在皇后的眼里还算不是大过?那是不是要等到他谋朝篡位,弑父杀兄之时,皇后才觉得是大过呢?!”

皇后脸色白得象纸一样,颤声说:“你竟然如此猜疑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大声叫长子:“大郎,你快说些什么呀!”

皇长子正要张口,皇帝就阻止了他:“为君者当有所决断,不能为私情所误。若你只是一名宗室子弟,要做个好兄长,不在意弟弟的冒犯,朕也由得你。只是你如今是一国储君,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况且朕不过是罚你弟弟禁足抄书罢了,又能让他受什么委屈?正该叫他好好反省,自个儿都做错了什么。”皇长子顿了一顿,为难地闭上了嘴。

他虽然心疼弟弟,却不会看着弟弟走歪了路。即使母后与弟弟埋怨他,他也认了。皇后看到他的反应,心不由得凉了。皇次子的眼神却越发怨恨。

皇帝便对他说:“年后朕会命皇子傅前往教导你学问道理,你若是不用心功课,就在乾西五所多禁足些时候吧。朕说到做到,别以为你靠着大喊大叫,就能让朕改变主意!从前朕是太过宽纵你了,今日就叫你明白,你既在朕面前自称儿臣,就该懂得,你是儿子,也是臣子!什么是人臣之礼,你给朕好好学一学!”

皇次子抖了一抖,脸色有些发青。他怔怔地看向忽然变了脸的父皇,回想起从前温和慈爱从不生他气的父王,忽然发觉对方是那么的陌生。

内侍上前请皇次子移步,他紧紧抱着皇后的手臂不肯走,直到皇帝沉下了脸,他才被几个内侍合力拉走了。可他才离开,内殿里又传来了小公主的哭声,不停地叫着娘,也不知是为何发作起来。乳娘无措地哄着她,生怕扰了帝后,忙不迭将孩子抱走了,哭声渐远。

皇后只觉得心如刀割,恨恨地看着皇帝:“皇上好恨的心!先是嫌弃臣妾,如今连儿女都不顾了!皇上是不是觉得,早日把臣妾与皇儿们都逼死了,就没人再拦着皇上纳妃了?到时候又有新人给皇上生儿育女,皇上一点都不稀罕臣妾生的孩子了,是不是?!”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看了好久,看得她心中生出了极大的不安来,嘴上却不服输:“皇上瞪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皇帝轻轻一笑:“皇后糊涂得久了,一向只会说糊涂话,不过今日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皇后久病,又不能教养皇嗣,后宫事务还要母后操心,这不是长久之计。朕这后宫之中,确实该添新人了。”

皇后只觉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瞪着皇帝。即使她猜忌过无数次,也总拿喜新厌旧、负心薄幸之类的话来埋汰皇帝,有一个事实却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皇帝从未松过口答yīng

纳妃。她埋怨得再厉害,也清楚宫外尚未有人能获此殊荣。就算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可那一日还未到来,她就还有底气。

然而,一向拒绝纳妃的皇帝,现在却说出了要添新人的话来。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qì

都消失了,眼前天旋地转起来。(未完待续……)

PS:皇帝终于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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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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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皇后与皇长子面前松口说要纳妃,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用不了多久,就连前朝那边的臣子,也要听说了。

宫人之中,也不乏妙龄女子,其中有心上进的,闻讯不由得暗暗欢喜起来。谁乐意一辈子做个侍候人的使女?即使年纪大了可以放出宫去,也觅不到好姻缘了。从前皇后厉害,皇帝又只认定皇后一人,身边连个侍过寝的宫女都没有。宫人们即使万般想出人头地,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美梦不成,自个儿倒先把小命给丢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皇帝松口,她们怎会不欣喜若狂呢?虽然皇帝没说这添的新人要如何择选,但只要皇帝愿意纳妃了,还怕她们没有机会么?

消息传到慈宁宫,那些陪着太后住的太妃、太嫔们也都坐不住了。她们自然是没有了前程的人,但她们家族里还有年轻美貌的后辈呢。从前她们就打过送亲眷家的女儿入宫为妃的主意,只是皇帝不松口,太后也不肯插手,她们只能扼腕长叹。如今这事儿又有了希望,她们都忍不住跑到太后面前探口风了。若这事儿是真的,那她们那些侄女、外甥女们也就有了进宫的希望。若有哪个得了帝宠,生得一儿半女,别说她们背后的家族会如何风光了,就连她们自己,在宫里也会更有地位体面。

然后,太后怎么可能会给她们准话呢?这事儿她也是刚从传闻中知dào

的,还未问过皇帝呢。面对太妃太嫔们的询问。她只是微笑着说:“皇上自有主张,哀家是做祖母的人了,平日里只要吃好喝好。跟儿孙们说笑逗趣,就行了,旁的事实在无心去理会。”

不过,等把这些太妃太嫔们都打发了,她还是忍不住让宫人去请了皇帝前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想多说,总不能对一向不喜皇后的太后坦言说出坤宁宫中发生的那场闹剧吧?不管是皇后的荒唐言行。还是皇次子的鲁莽无礼,说出来只会让太后烦心,倒不如不提。如今皇后继xù

在坤宁宫“卧病”。皇次子被关进皇子所,曾经目睹的宫人都得了封口的命令,皇长子又是个懂事的,想来不会有没眼色的人将事情捅到太后跟前来。

他只是对太后说:“儿子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皇后卧病太久了。后宫诸事竟要让母后操心。不如早日纳个贤良女子入宫为妃,也好为母后分忧。”

太后道:“后宫事务虽繁忙,但底下的人还算得力,我也不觉得累。你要纳妃,这是大事,需得好生挑几个合适的人选,万不可再挑个象皇后那样不懂事的人了。等人入了宫,把你侍候好就是第一等要紧的大事。至于宫中事务。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调|教着就行。你要纳妃。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好人儿,又不是挑管事的。”

皇帝笑了笑:“儿子也没空闲去管这个,皇后病着,更是不能指望。要挑什么样的人,还得请母后帮着掌一掌眼呢。”

“这是自然了。”太后当仁不让地答yīng

下了这件事。

不过等皇帝离开了,她还是暗下派人去打听坤宁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是她亲生儿子,十月怀胎,又从小亲手带大,她对他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都了如指掌。就算皇帝不愿意说,她也能猜到必然发生了什么事,让一直坚持不肯纳妃的他说出要添新人的话来。她无意插手儿子媳妇的闺房密事,可若是有人让她儿子难过了,她自然不能轻易饶过!

皇帝虽然下令封口,但他对后宫宫人的执掌力却没法跟久居后宫数十年的太后相比,况且宫人里也不是个个都有硬骨头,很快便有人将情况泄露给了太后知dào



太后气得不行,又有几分心疼皇长子,对那出言不逊的皇次子,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厌恶来。那本是她疼爱的小孙子,如今她却连问都不想问一声了,还觉得皇帝罚得太轻呢。

太后是经lì

过两朝皇子夺嫡之争的,对其中的凶险处再了解不过了。本朝眼下仅有两位皇子,都是嫡出,一母同胞,本该没有前头两朝的危险才是。但皇次子年纪这么小,就能冲撞父兄,心中也没有多少孝悌之情,将来还能长成贤王么?该不会再出一次夺嫡之祸吧?一想到这点,太后就觉得皇次子成了隐患,而把皇次子教坏的皇后,简直就是高氏皇室的大罪人了!

她知dào

皇帝心里不好受,皇长子又是皇后亲生,她不能在这对父子面前说皇后的不是,但对着长子广平王与嫡长孙高桢,却没有那么多忌讳,便在他们面前尽情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又为儿孙们委屈:“皇帝对妻子这么好,怎的就摊上这么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呢?还有皇长子,多懂事多乖巧的孩子呀,却没个好母亲,亲弟弟还要跟他过不去,简直苦死了。”

广平王面对母亲,依然是温言微笑:“母后别生气了,皇上不是已经松口说要纳妃了么?母后与其背着皇上生闲气,倒不如多花些功夫,为皇上挑个合适的妃子。皇上一个人也孤寂得太久了,可不能再委屈了他。”

一说起这个,太后果然就收了怒气,郑重道:“你说得不错,这妃子的人选必须得好好挑。那丘家的女儿是断不可能入宫的。哼,皇后能看得上的人,又是什么好女儿?”

广平王劝她:“母后且别忙着生气,依我说,皇上的妃子,家世、容貌尚且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品性贤良,为人正派,还要有过人的手段。宫里几位皇子、公主年纪都还小,若是挑个私心重的人进来,万一得了宠爱。生下皇嗣,便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几个孩子哪里禁得住磨蹉?尤其大郎。他即将立储,一旦有个好歹,就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了。”

太后忙道:“这是当然了。我既要挑,定不会挑个心术不正的。要紧的是为人老实温顺,能把皇帝侍候好了。”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疑惑:“你方才说这妃子人选需得品性贤良,为人正派。这是理所当然的,可要有过人的手段,又是什么道理?手段厉害的人。怎能放心让她入宫来?”

广平王正想回答,便听得皇帝在门口处说:“朕也想不明白,皇兄为何这样说呢?”边说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后头跟着面色不太好kàn

的皇长子。

高桢神色微微一变。担心地看向广平王。广平王却依然面带微笑,同样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等众人彼此见过礼后,各自重新落座,皇帝又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广平王微笑着说:“皇上松口要纳妃,想来并不是仅仅为了给皇家开枝散叶吧?总该有别的理由,比如宫务繁忙,总不能一直让母后操心。又比如几位皇子、公主也长大了,皇后一直卧病。无法好好教养他们,总要有人代劳的。如此一来。若新入宫的妃子是个老实软弱的人,没什么手段,又如何能料理得来宫务,如何管教皇嗣呢?再者,皇后娘娘可不是能轻易容人的,新来的妃子若不能哄得她高抬贵手,又或是保住自己,那便是添十个、百个新人,也不中用。”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叹了口气,低声道:“朕不叫皇后有机会折腾新人便是。横竖皇后如今只在坤宁宫中起居,她不见新人,新人也就不用担心她会生事了。”

广平王却摇了摇头:“皇上此言差矣。皇后毕竟是皇后,宫中自有规矩。新来的妃子无论品阶如何,依礼当拜见皇后,每日依时请安。这是皇后该得的尊重与体面。你若不给皇后这个体面,又叫大郎如何自处呢?”

皇长子猛然抬起头来看向广平王,眼圈红了,心中感激无比。

如今宫中人人都在议论着皇帝要纳妃的事,有哪一个还记得皇后的体面呢?无论皇后如何荒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母亲真的失去皇后的尊严。

皇帝显然没想到广平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皇兄想得周到,是朕……疏忽了。朕从前还能忍她一时,只是听到二郎竟然说出那样的话来,心中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当着太后的面,他也无心再隐瞒。他之所以会来,也是因为听说太后已经知情了,正在发火,特地赶来安抚罢了。隐瞒已是无用功。

广平王自然只能温言安慰他了。太后如今早就消了气,虽然对皇后依然气恼,却已经淡漠了许多,也不想再管了,便也跟着安慰起皇帝来。

高桢看了看神情难过的皇长子,心中一动,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二郎会说那样的话,倒未必是皇后娘娘教唆了他什么。他早在一年多前就与大郎一起搬到乾清宫去住了,他要上学,要做功课,能有多少空闲?即使去坤宁宫的次数多了些,每次也留不了多长时间。况且皇后若真个在他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旁边侍候的人难道是聋子?早该报上来了,否则便是失职。”

皇长子惊讶地看着他,他反冲着皇长子眨了眨眼睛,便转头看向太后与皇帝:“我觉得最奇怪的是,二郎还没过十周岁生日呢,不过是个孩子。他心里若真有那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平日是不可能不露半点端倪的,怎的他身边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到底是太过愚钝,不曾发xiàn

,还是有心帮着隐瞒?二郎年纪还小,他身边侍候的人,品性最是要紧,可别有什么人在他身边尽谗言吧?”

皇长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皇帝哀求:“求父皇明察!”倘若皇后能摆脱教唆的罪名,处境必定能大大改善。即使新人进宫,皇帝对皇后总有一份情谊在。

皇帝心下微动,觉得皇次子身边侍候的人可能真有些不妥,但他并不认为皇后就全无责任了。然而,皇后对高桢多番猜疑,高桢却能不计前嫌,为她说好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他也留意到了方才高桢与皇长子之间的互动,难道说……他们堂兄弟之间真的十分要好,高桢就半点野心皆无么?

“父皇?”皇长子还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太后却早已低头喝茶,不想插手这件事了。广平王也微笑不语,但显然并不反对儿子所说的话。

皇帝略一思索,便道:“此事朕会细查,绝不会放过真zhèng

的罪魁祸首。”皇长子只道父皇相信了高桢的话,心下一松,对堂兄的感激之情顿时大涨。

皇帝却微笑着看向高桢,道:“好孩子,你是个宽宏大量的,朕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心胸。大郎的婚事虽然因他母后病了,不得不拖延下来,但你的婚事却不该再拖下去了。明儿朕就下旨令礼部去筹备,你只管高高兴兴做新郎吧!”

高桢眨了眨眼,已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但他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欢欢喜喜地答yīng

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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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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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开了金口,让高桢出宫回王府筹备自己的婚事,高桢自然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在宫里本来也住得够久了。

只是他可以走,却放不下父亲广平王。广平王的眼睛经过连月治疗,有医术高明的叶大夫出手,有太医院院使、院判们打下手,用的药全是最好的,效果自然也不差。如今广平王已经可以辨别光线明暗,能看见面前晃过的人影,可以模糊地辨别出颜色,只不过还看不清什么具体的东西罢了。但对于太后与高桢而言,这已经是极大的惊喜,就连皇帝知dào

了,也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不过眼下大过年的,天气又寒冷,药力发挥受了点影响,所以叶大夫主张,暂时结束了一个疗程,先给广平王补补身体,等春暖花开,再继xù

治疗。眼下广平王最重yào

的就是巩固原有的治疗成果,调理好身体迎接下一个疗程。但在这个过程中,太医们不会再象之前那样小心地守在他身边,谨慎地再三检查他所用的每一味药,还有院判亲自去熬药。就连太后也松懈了,高高兴兴地拉着儿孙们一道过年,还分心去管皇帝纳妃与孙子定亲等大事,不象原来那般盯得死紧。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对广平王下黑手,高桢不能担保他一定不会成功。

所以他想要紧紧守在父王身边,确保万无一失。

广平王也早有心要离宫回王府了。他并不觉得自家王府有什么不安全的,只怕比宫里还要强些。因为王府中侍候的都是他的亲信。之所以答yīng

在宫中住那么长的时间,不过是为了慰籍母亲的一番爱子之心罢了。

况且,皇宫大内固然是金碧辉煌。但他们这些从小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的皇家子弟心里清楚得很,宫中的房屋住起来,其实未必舒适。太后、皇帝与皇后等身份最尊贵的人物,自然样样都能享shòu

最好的,住的屋子最大最宽敞,冬天里的取暖设施也十分完善,可别的宫室就未必了。

广平王仍旧住在从前住过的乾西二所。这里房屋比不得乾清宫、慈宁宫的高大宽敞,屋内采光也不佳,且多年未经修葺。许多用具都有些旧了,就连内院的过道也不甚平整。他目不能视,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其实有很多不便。况且乾西二所虽有地龙。却无火墙。冬天里取暖还要靠炭盆、暖炉,炭气盛时,常熏得他喉咙难受。

相比之下,他在王府内的住所是失明后特地改建的,宽敞通风,地面平整,所有家具都是特制,绝不会给他造成负担。也不会拦住他的去路。就连王府里侍候的男女仆妇,也都经过多年训liàn

。知dào

该如何侍候他这个目不能视的主人。宫里的内侍与宫女,却未必能做得比她们好。

此外还有他在宫里毕竟是客居,行事多有不便,在自家王府却能随心所欲等种种原因,总之,他也想回家了。

太后自然是舍不得,她劝广平王:“桢儿回府是去筹备婚事的,你在那里能帮上什么忙?倒不如留在宫中,多陪陪母后。”

广平王微笑道:“母后也别太高估了桢儿的能耐。他才多大?能知dào

什么?成婚这么大的事,没儿臣在府中镇压,他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况且,儿臣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要娶媳妇了,儿臣怎能袖手旁观呢?怎么也要过问一声的。再者,儿臣在宫里已经住得太久了,只怕朝臣们有非议,还是早些出宫的好。母后若想念儿臣,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太后心里本不情愿,但听到广平王说起朝中的非议,也就不再坚持了。她心里埋怨那些大臣们多管闲事,可又知dào

拦不住他们说。这个大儿子的命已经够苦的了,他贴心又懂事,一心为了她这个母亲与皇帝这个弟弟着想,就算受了委屈,也默默忍让。她怎么忍心让他无端再受他人非议呢?

况且正月里,慈宁宫中每日都有太妃太嫔以及外命妇前来贺岁请安,她本来也不得闲,广平王就只能待在乾西二所独处,那还不如让他回家去呢。至于那未完成的治疗,叶大夫的水平她已经试探过了,可以相信,倒也不必再放到眼前事事盯紧了。过完年,她既要忙着为皇帝选妃,又要忙着筹备两个孙子的婚事,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太后松了口,只是心里郁闷。高桢便小声对她说:“父王出去了也好,这大冷天的,他若到温泉庄子里多住几日,岂不是比在城里舒服?叶大夫也说过,父王的身体,要尽量不要受寒,能多泡泡温泉,也是有好处的。”

太后马上就被提醒了,忙催促孙子:“那就赶紧送你父王去温泉庄子上,让他在那边多住些时日。也是我忘了,往年他可不是一入冬就住过去的么?去年他在南边过年也就罢了,今年却是我拘着他了。”

高桢顺利地奉广平王出宫回王府,临开那日,皇长子特地来送,直送出皇城为止,言行间对伯父与堂兄十分感激。皇帝那边查出了皇次子身边的人确实言行有问题,常在皇次子耳边说些不恰当的话,引得皇次子越发暴躁。如今皇帝已经将人打发了,另换了老实本分的人侍候皇次子,可惜皇帝对皇后依然冷淡,也不曾改变要纳妃的想法。

如今京城里已经热闹起来了,请求入宫请安的牌子每日都有几十枚递进来。幸好太后与皇帝听了广平王的劝说,决定这回选妃要以德行为先,家世并不重yào

,极有可能不会从高门显族中选人,也就不会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否则皇长子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

还有,皇次子因身边近侍被撤换之事,记恨上了他这个兄长。即使他百般解释。这么做对皇后有利,皇次子也听不进去。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常常站在他这边的伯父与堂兄离开,让他十分不舍。

广平王便温言安抚他道:“大郎无须惊慌。你父皇心里有数呢。他十分看重你,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就可以了。至于你母后,她本就极疼爱你,总有想通的一日。二郎如今年纪还小,才会这么不懂事,过几年他长大了,也就好了。”

皇长子心里觉得安稳了许多。对这位伯父也更亲近了。

不过他没想到,回到王府之后的广平王,在与儿子高桢独处时。如此评论:“大郎真不容易,皇上倒是有心回护他,只是一味隔绝他们母子,未必是好事儿。他还是个孩子呢。父亲严厉。总需得有个能温言抚慰他的人,多多关怀他。你皇祖母事忙,至多每日见他一回,不能事事过问,即使他有什么难过的地方,她老人家也未必知情。皇后早就不中用了,皇次子不懂事,公主年纪还小。大郎若不是满心苦闷无处诉说。也不会听我们说几句空话,便亲近起我们来。”

没错。广平王与高桢心里都清楚得很,他们在宫里看似多番为皇长子说好话,甚至为皇后与皇次子说情,但他们都明白,那些话不会对皇帝的决定造成什么大影响,不过是听着让人心里舒服些罢了。可皇长子却因为这些没有效用的话,不知不觉就亲近起他们父子,也算是意wài

之喜了。广平王府受到皇帝猜疑,若能得储君信任,将来的日子当然会好过得多。

高桢道:“他如今是没处诉苦,等他娶了正妃,兴许会好些。李家表妹的性情,我是知dào

的,看似天真烂漫,其实心里明白着呢,想来必会成为大郎的贤内助、解语花。只要拉拢好了大郎,皇后日后即使成了太后,也休想再为难我们。”

广平王笑了笑。皇后原本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与两个儿子。如今皇帝松口纳妃,皇长子与皇后生隙,皇次子又被禁足,还受太后与皇帝厌恶。皇后的倚仗早就不能跟从前相比了。她能不能活着熬到可以当上太后的年纪,还是未知之数,他根本就用不着担心这一点。

他对儿子说:“宫里的事我们就别管了,好不容易回了王府,咱们可得好生歇一歇。建南侯府那头,你也当上门问个安。既做了姻亲,你就要敬重长辈,不可失礼了。还有你那院子若真打算翻修,就赶紧催工部把图纸画了来。”

高桢高高兴兴答yīng

了,忙叫了王总管与烟霞等人过来侍候父王,自己回院中料理一回杂物,便打发人去工部问话,同时又派了墨池往建南侯府送信,告sù

赵琇自己出宫了。

赵琇收到信时,刚刚与祖母张氏、兄长赵玮一道,送走了媒人尚太傅。本以为他们要等到皇长子册妃的旨意下来后,才轮到自家的,没想到皇后“病了”,皇长子婚事押后,皇帝就先把高桢的指婚旨意颁布下来。尚太傅做了媒人,提了亲,宗人府、内务府与礼部也先后派了人过来,建南侯府每日都十分热闹。

虽然热闹忙碌,但张氏还是抓紧时间,赶紧把赵玮的婚事先定了下来。她请动了赵玮乡试的恩师李光地为大媒,亲往米家暂居的小院提亲。以李光地在士林中的地位,他亲自光临米省之这位同进士的居所,实在是大大的体面。米省之高高兴兴地正式答yīng

了亲事,很快赵家就送了六礼过来,两家交换了庚帖,一口气把六礼中的“纳采”、“问名”都给办完了。只等正月结束,张氏往庙里合过八字,就可以下聘。

米家本是客居,年后米省之述完职,随时都要回任上。因此婚事进行得快速一点,倒也不是赵家失礼。米家上下并无不满之处。只是因着建南侯府联姻宗室亲王的消息传开,米家又与建南侯定了亲,在京中立kè

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一些八百年没联系过的亲友纷纷找上门来道贺,还有米省之的同年们也都特来拜访,就连他那一年的头榜三甲,本是从来没把他这个同进士放在眼里的,也和颜悦色地与他结交起来。

米省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不等他纠结完,又一封门上递进来的拜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拜帖上的署名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不争气的堂兄弟,米大舅米度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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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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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赵家祖孙随着广平王离开山东,抵达江南的时候,任职山东平度州知州的米大舅,就开始麻烦缠身了。

经过赵玮派出的人四处放风声,那山东省的官员知dào

他其实跟外甥建南侯关系不怎么好,外甥一家都不爱理会他,便再无顾忌了。曾经被他折腾过的几个世家也联起手来跟他做对。而事前曾得到过暗示的济宁知府方崇山,也利用自己的人脉在暗中推波助澜。没过多久,米大舅就因为贪腐、渎职、滥用职权等种种罪名丢了官。

若不是对他下手的人顾虑到建南侯毕竟是他外甥,就算不爱理会他,也不会乐意见到亲舅舅入狱,说不定米大舅的下场还要再惨一些。

丢了官后,为了避免牢狱之灾,米大舅一家四处打点,加上有心人为难,他们这些年捞到的钱财几乎花得精光。最后米大舅性命是保住了,也不用坐牢,一家老小却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带着的财产比刚来平度州时还少些。可即使如此,米大舅也不甘心回老家去种田度日,反而带着一家老小上了京城,想着建南侯是他亲外甥,怎么也不会不管亲舅舅的,就算不管,他也可以死缠着建南侯府不放。侯府那么有钱,就算他三天两头过去打秋风,也足够吃香喝辣的了。相比之下,老家那边他多年未回,族人从来与他不合,米省之还隔着老远就写信来骂他,他为什么要回去看族人脸色?

米老太太自然是赞成儿子决定的。当年儿子还未做官时,他们母子不正是这样靠着嫁入建南侯府的继女米氏过活的么?

可惜,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建南侯赵玮还在江南呢。米度之找上建南侯府,侯府门房的人却不肯放他一家进府住下,只答yīng

收下他的名帖。虽然听说过自家小侯爷还有个亲舅舅活着,但门房上当差的没几个是旧仆,大多是赵玮袭爵后才添的新人,无人认得米度之。府中没有主人,万一来的是恶客。要如何收场?万一是个骗子,趁着主人不在家来招摇撞骗的,那就更麻烦了。门房才不要冒这个险呢。答yīng

收下名帖就不错了,若真是舅爷,等侯爷家来,自会上门请罪去。

其实府中也不是没有旧仆见过米家舅爷。但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认不认得出人是一回事,知dào

赵家祖孙与米氏娘家关系不好,又是一回事。十来年米家都不见有人上门,就算这回来的是真舅爷,主人家又不在,他们何必多事呢?这米家舅爷从前就是个无赖,放他入了府,请神容易送神就难了。

米度之本想着上京后。一家老小就可以住进侯府享富贵的,梦想就这么破碎了。他就算在人家大门前骂。正主儿不在家,也不管用。没办法,他只好花自家的钱,在外城赁了个小院暂且住下,然后三天两头地打发人来探听建南侯府主人回来了没有。

可惜等到赵玮回京了,就立kè

投入了工作中,日夜泡在刑部、大理寺这样的地方,协助审理堤坝案,每天早出晚归的,即使是休沐日,也没多少空闲。米度之几次上门,都扑了空,门房还是那句话,主人不在家,请他改日再来。

米度之心里是一把火,他不相信他名帖都在建南侯府门房里待了两个月,赵玮居然会不知dào

?明摆着就是在装糊涂,故yì

不见他这个亲舅舅罢了!既然外甥如此不知趣,就别怪他这个舅舅狠心不讲情面了。

米度之跑去茶馆里人多的地方,故yì

说赵玮的坏话,又听闻明知书馆的名声,特地跑到书馆大门口诉苦。可惜并没有什么用。明知书馆与建南侯府的名声好着呢,人家读书人都不爱搭理他。多说几句,人家打听得他的来历,知dào

是个因罪丢了官的,都看他不起。人人嘴上挂着忠君爱国、忠于职守的大道理,哪个要跟他这个没了前程的人为伍?

即使米度之祭出自己是建南侯亲舅舅的身份,也没几个人相信是赵玮做错了。反而因为米度之藏头露脸的故yì

在人前败坏赵玮的名声,别人都觉得他人品有问题,信不过。赵玮还不曾露脸呢,人人就帮着他指责起米度之来。后者是有苦无处诉,等回了家,家人都惊恐万分。原来是大理寺来人了,要为他的案子问些“从前遗漏了的地方”,还要搜索些什么被他“藏”了起来的“证据”。几个差役将他家租的院子搜得一团乱,摔了一地东西,凶神恶煞地又走了。米家人担心是他的案子有反复,都慌成一团,努力劝说他回老家去避一避。

米度之心里清楚,赵玮如今就在刑部、大理寺泡着,若真是愿意给他脸面,大理寺的差役又怎敢找上门来?难道赵玮对此一无所知?看来这个外甥是真的恼了他。他不敢再造次,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便老老实实在小院住着,再不敢到外头乱说话,也不敢再上建南侯府的门了。

当然,他并没有完全死心,心里想的是,总有一日能寻到机会,哄得外甥消了气,愿意帮他这个舅舅一把的。其实他求的也不多,只盼着能再做官就好,若能是个肥缺,那就更棒了。建南侯不是正得皇上重用么?这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难道这点小忙,也不愿意帮舅舅么?只要舅舅得了官,一定不会再来烦他……

米度之就抱着这样的心思,一直等呀等呀,直等到夏去秋来,江南发了潮灾,张氏与赵琇祖孙俩随广平王的船驾回了京城,他便又起了别的念头。他们母子俩当年都跟米氏的婆婆张氏打过交道,知dào

这是个脾气软和好说话的。就算赵玮心肠够硬,不肯帮舅舅一把。老亲家到张氏面前哭诉一番,难道张氏还能不帮忙么?

米度之又往建南侯府递了名帖,并且很有心计地将母亲米老太太的名帖另行投了去。他没料到。门房的人早得了赵玮吩咐,扣下了所有姓“米”的名帖,连姓葛的(米老太太娘家姓氏)和姓邹的(米度之妻子娘家姓氏)都不放过,另行禀报给赵玮,再决定要不要递到内院去。张氏与赵琇压根儿就不知dào

米度之一家到了京城,又怎会见他们?

米度之天天在家急得发慌,一边着急还一边骂人。早知dào

赵玮如此冷酷无情。他还不如回老家算了。如今在京城住了将近一年,手中的积蓄用得七七八八,再打不到建南侯府的秋风。他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风去!此时想要回乡,路费也不够了,回了乡后,也不能坐吃山空呀。

直到消息传开。说米家女儿马上就要嫁进建南侯府了。这门亲事是亲上作亲,李光地大学士做媒,建南侯为人毫不势利,凭他的身家人才,还愿意迎娶母亲娘家兄弟米省之的千金为妻,实在是难得云云。米度之一听就炸了,米省之算哪根葱?论跟建南侯赵玮的血缘亲疏,米省之哪里比得上他米度之亲近?

如果赵玮是真有心要娶生母娘家的姑娘。那也该先轮着他的女儿米玉莲!

这么一想,他就美滋滋的。若女儿真个做了建南侯夫人。他还愁没官可做么?这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米省之给抢了去!

米度之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往米省之的住处递了名帖。虽然明知dào

真要议婚,他就该去找赵玮,可惜赵玮不鸟他,他也不敢去招惹赵玮,只能先捏一捏看起来比较软的杮子米省之。

米省之虽不乐意见他,但两人毕竟是一族里的兄弟,米度之此时上门,多半是道贺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米省之也不会失了礼数,于是便把人请进了门。

哪里想到,这米度之进了门,不但没一点笑容,反而张口就骂:“二堂兄也太卑鄙了吧?你的闺女嫁不出去了么?竟要抢我闺女的亲事?!”

当时小院里还有其他来道贺的客人,米省之也没提防,听到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全都愣住了。米省之很快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这是什么胡话?我女儿何曾抢了你女儿的亲事?!”

米度之大声说:“外甥想要娶他娘的侄女儿,那自然该先轮着我家闺女,又怎么会是你的女儿占了先?你还说不是你家闺女抢了我女儿的亲事?!”

米省之气得脸都白了:“胡说八道!建南郡公夫人直接向我们夫妻提的亲,哪里有旁人什么事?你张口就污蔑别人,还有没有天理?!”

米度之哪里肯听?反而扯着他的袖子说:“我们到衙门里评理去,你女儿抢了我闺女的好亲事,还问我有没有天理?”

米省之气得浑身发抖,幸好这院子只有一进,米夫人在后头听得动静,赶忙打发了人出来阻拦,又叫人去唤了这院子里侍候的门房过来。

那门房原是建南侯府派来的,比别人更有底气些,又恰好是个旧仆,多少知dào

些米氏娘家继母弟弟的糟心事,当下就拦着米省之嘲讽道:“米舅爷也太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我们侯爷几时说过要娶亲娘的亲侄女儿来着?原是我们老夫人看中二舅爷家的姑娘贤惠,才为侯爷提了亲。我们未来侯夫人乃是官宦世家出身,贤良淑德,正匹配我们家侯爷。米舅爷家的千金却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也不打盆水照一照,竟也敢肖想做侯夫人了?”

米省之虽只是杭州知府,却是个四品官。皇长子娶的妻子也只是三品官的女儿,米颖芝嫁进侯府,这出身也不算低了。

可米玉莲的父亲却半点品阶俱无,是个因罪丢了官的闲人,她如何能与米颖芝相比?光从出身看,就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建南侯了。

米度之眼见着在座的人都纷纷点头认同,心里一冲动,便随手扯下腰间一个玉佩扬了扬,脱口而出:“我姐姐生前就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婚事的,我连表记都有呢。就算我如今不再是官身,这亲事也是铁板钉钉的。若侯府嫌贫爱富想变卦,我就上官府告他们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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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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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度之闹这么一场,固然是冲动所致,但在场有那么多人目睹,也不是说压就能压得下去的。米度之本人又有心闹大,所以米省之气得半死,却又拿他无法。若是直接把人打出门去,又怕他在外面乱嚷嚷。就算事情到最后,能还得他家一个清白,女儿米颖芝的闺誉却已受到了损害。

米省之只能急速命人将事情报到建南侯府去。事实上,他心里也有几分疑惑,难不成米氏生前真个与娘家弟弟许下过婚盟?否则米度之怎么敢胡说八道?若果真如此,就算再可惜,就算他再爱惜赵玮人材,也不能将爱女许给对方了。

正月里,衙门封笔,赵玮正好在家,陪着祖母张氏与妹妹赵琇说话,商量着要如何办婚事。派到米家小院的仆人急速赶来禀报,赵玮起初也没提防,只当是米省之夫妻那边有什么吩咐,就直接将人传进院中。等那仆人将事情原委一说,他就不由得勃然大怒:“胡说八道!”

张氏有些慌神:“这是怎么说的?你们舅舅几时进的京?我们怎么不知dào

?”

赵琇心里也奇怪,但瞧见兄长赵玮眉间微蹙,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怎么意wài

,更多的是恼怒,便猜想他早就知情:“哥哥,你知dào

舅舅进京的事?”

赵玮有些气愤地说:“我还不曾从江南回来,他就已经到京城了,几次三番想住到我们侯府里来。因我们祖孙三人都不在家,门房的人不认得他。不肯放人,他便带着一家老小在外城赁宅居住。后来我回了京,他也曾上门求见。只是我想着以他的性情为人,找上门来,定是有所求。”

米度之本是因在任上犯了大过,方才丢了官的。山东一省的官员看在建南侯的面上,饶了他一命,让他平安脱身。就凭这一点,赵玮自问自己这个外甥也算对得起舅舅了。但米家母子二人不象是懂得分寸的人。只怕还要来求官,又或是求财。建南侯府若收容了他,他日后仗着侯府威势。在外头胡作非为,岂不是败坏了建南侯府的名声?

赵玮将自己的顾虑向祖母与妹妹解释清楚,又道:“舅舅吃了几回闭门羹,想来已明白我的意思了。他不说打消念头。老实回乡安居。反倒跑去明知书馆散播谣言,污蔑于我。幸好前来书馆的学子们都是明事理的,不曾信他。没想到他一计不成,如今听闻我与二堂舅联姻,便又上门使坏。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他好不容易才能定得米颖芝为妻,米度之居然要坏他的姻缘,就算是舅舅,他也不能原谅。

张氏与赵琇这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张氏便有几分埋怨:“你瞒着我们做什么?若是早知dào

他在京城。好好地打发些银子,送他回乡。也就罢了。那等穷途末路之人,最是凶恨,只因他没了前程,也就没了顾忌,即使胡作非为,结果也坏不到哪里去。我知dào

你们兄妹都怨他当年无情,我心里也怨。可他如今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何必再与他计较?随便送上千把银子,几匹尺头,客客气气送他走人。叫外人知dào

,我们也落得个宽宏大量的好名声。若是他不愿,叫人押着他走就是。怎能放他在外头胡说八道?”

赵玮心中自知疏忽,低头认错。不过他现在最重yào

的事,还是把米度之所谓的“婚约”给解决了,不能让对方真个在外头乱说,坏了建南侯府与米省之两家的名声。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米度之怎么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米氏当年绝对不曾答yīng

过什么婚事,就算是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有意,当年后者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赵玮却是侯府嫡孙,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如何能说亲呢?他们提,米氏也不可能答yīng

,但那“表记”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赵琇哂道:“这有何难?我们一起去问个究竟就是了。他若真的是在撒谎,大概是想钻母亲早逝的空子。现放着祖母在这里,祖母说没有这回事,谁能反驳?”

张氏一想也对,只是她的意思与赵琇有些不同:“叫他们来府里对质便是。”

赵琇便劝她:“堂舅那里还有几位客人呢,也算是个见证。就在他们面前将此事撕掳开,也免得他们不清不楚地走了,却将这事儿传出去,坏了米家表姐的名声。况且我们主动上门将事情说清楚,也是表达我们家对这门亲事的诚意。免得堂舅书呆子脾气上来,为了不损及米表姐清名,就退了亲事。”

张氏连忙道:“那可不行。我们去便是。”

赵玮有些过意不去:“大冷天的,为了孙儿的事,却累得祖母奔波……”

张氏笑着打断他的话:“休要作小儿女状。你的亲事是祖母心中最要紧的一件大事,不过是多走两步路,能累到哪里去?赶紧过去将你那荒唐舅舅的谎言揭破了要紧。”

祖孙三人便分别骑马乘车,齐往崇文门外的小院来。

到得米家人暂居的小院时,这里已经颇为热闹了。米度之在院子当中撒泼,吵着闹着要去告官。其他来道贺的客人尴尬地坐在厅中,想要告辞,米省之却请求他们暂时留一留。他清楚这件事的影响,又得知赵家祖孙已经闻讯赶来,当然不愿意让客人们不知结果便先离开了,将闲言碎语散布开去。

米省之还特地打发人去请了大媒李光地来。李光地住得离崇文门更近,比赵家祖孙早到一步。他是这门婚事的冰人,本是一桩好事,传开来也是美谈,不想忽然生出这等变故,也是又惊又怒。他不知赵家与米家的纠葛,心里想着,倘若赵玮真个早与舅家亲表妹定了亲事,如今却因舅家落败而变卦,另娶其族姐,那可就是丑闻了。连他这个做媒的,也要受连累呢。

不过再看一眼那在院中撒泼的米度之,李光地又露出了鄙夷的目光。就冲着这人的性情为人,赵家怎么也是公侯门第,怎会为自家嫡长子娶了他的女儿为妻?多半是他编造的!

赵玮与赵琇分别扶了张氏进门,米度之正在院中,一看到他们,立kè

就住了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眼珠子转了两转,心里也不是不害pà

的,但一想到这门婚事若真能做成,日后他女儿就是侯夫人了,富贵荣华享之不尽,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赵玮怎么也是他亲外甥,难不成还能打杀了舅舅不成?

心中一定,他越发有恃无恐,直接跳起来就冲着才进门的张氏嚷道:“亲家太太,当日我大姐已经为长子求娶了我闺女为妻,不过十几年过去,你们怎的就变了卦呢?难不成是欺我不再是官身,便要背信弃义不成?!”

张氏一愣,当即气得反驳:“你胡说什么?我媳妇何曾为孙子求娶你的女儿为妻?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米度之又拿着那个玉佩摇晃:“这就是表记,是铁证!你们休想否认!”

赵琇扬声问:“舅舅说那是表记?拿了来给我们瞧瞧吧。若真是表记,总该有些记号或来历吧?”

米度之一愣,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见是个妙龄少女,身材高挑,虽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但瞧着似乎就是他那外甥女,眼珠子又转了一转,便将那玉佩收回怀中:“那可不行,万一你们借机将表记抢了去,反口说东西不作数了,侯府势大,我岂不是有苦也无处诉去?”

赵琇微微一笑:“听闻哥哥的恩师也在厅中,他是本朝名士,最是公正,无人不叹服的。你可将那玉佩交给他一观,再请他向我们描述,便知真假了。若真是表记,那总是有点来历的。否则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拿着个玉佩呀镯子呀找上门,就说是跟我哥哥订了亲的女子,我哥哥哪里娶得过来?”

米度之脸色顿时一变:“你这丫头好生无礼,我是你亲舅舅,你竟敢说我是阿猫阿狗?!”

赵玮冷笑:“我妹妹又不曾指名道姓,舅舅怎的就自己认了那名头呢?若不是心虚,倒也不必如此。”

米度之气绝,瞥见厅中众人大都伸长了脖子来关注院中的争端,索性把心一横,大声道:“我不跟你们小孩子家一般见识,总之,这门婚事是你们死了的娘生前应下的,出于孝道,你们不认也得认!”

张氏啐了他一口:“做你的春秋大梦!我的孙子是什么身份?你闺女有什么资格肖想他?当年他们娘还活着的时候,你不过是七品,还是靠着我们侯府的势才补的官。他们娘再糊涂,也不会看中你家女儿!”

赵琇掩口笑道:“就算看中了也是无用的。我听说舅舅家的表妹比我还要小一岁,离京的时候还没出生呢。先母连舅母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都不知dào

,又怎会为哥哥求亲?若是舅母生了位表弟出来,那可不是闹笑话了么?”

米度之脸色一青,却是忘了这个破绽。

赵玮冷着脸道:“先母在世时,最是贤良知礼不过。我是祖父嫡孙,先父嫡长子,我的婚事,先父尚且做不得主,更何况是先母?上头还有祖父在世,祖母当家,我竟不知这世上竟会有人觉得,先母会瞒过公婆丈夫,替我定下一位不知男女的表亲为妻。世间荒唐之事,莫过于此!”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喧哗声。不久乌来兴便走进了门,向赵玮禀报:“侯爷,米家老太太、太太与少爷、姑娘到了。他们眼下租住的宅子房东也到了。”

米度之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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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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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出门前,就先嘱咐了那乌来兴前去寻人,将米家内眷请过来。那米度之胡说八道,也不知他家眷是否知情,若是不知,一对质便要露馅,倒省了许多功夫。

至于那房东,他倒是没提过,但乌来兴办事向来妥贴,其既然把这人也请了来,定有缘故。

看到米度之脸色忽变,赵玮就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米老太太与米大舅母邹氏进得门,原本脸上还带着喜气,忽一见院中情形,都变了脸色,不知dào

这是怎么了。

米度之的女儿米玉莲今年正值豆蔻年华,虽生得不算美貌,倒也有几分清秀,戴了几朵新买的大红纱花,穿着一身七成新的棉衣绸裙,外头又罩了件暗红色的团花绸面比甲,却是用母亲旧衣改成的,十分不衬她少女的肤色长相。她紧紧挽着祖母一臂,虽缩了脖子作腼腆状,一双眼睛却溜溜地灵活转动着,只往院内扫视一圈,便迅速将目光定在赵琇所穿的华服上,接着又去看她头上簪的宝石珠花,目光就没再移开过了。

她哥哥米修明年不过十四、五岁,神情木讷,呆呆地跟在祖母与母亲身后,见到父亲在院中,却半点没察觉周围的气氛,反而露出笑来,呵呵地叫了声“父亲”。

米度之被他这一声惊醒,从发呆的状态中迅速恢复了正常。看到老娘脸上明显的笑意,他下意识就觉得不好。定是赵家人将她诓了来。他提出那所谓的“婚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他到了此处才忽然有了这个想法。自家老娘根本不知情。万一她说漏了嘴,他岂不是要被拆穿了?

米度之身上一个激灵,决定先下手为强,就抢在赵玮面前开口,冲着他老娘说:“母亲,你还记得当年临离京之前,大姐跟我们约定好的亲事吗?当时说好了的。修明他娘正怀着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儿,便与大姐的长子玮哥儿结为夫妻。还拿了个玉佩做表记。现在赵家人见我们落了魄便不认这门亲事了,我不服气,定要他们给个说法。你们来得正好,快告sù

他们。大姐确实许了婚呀!”

米老太太听得脸上喜气瞬间消失不见。颤抖着声音问:“有……有这么一回事么?”同时目光闪烁地看向乌来兴的方向。乌来兴淡淡笑了一笑。

米度之根本没发xiàn

老娘的神情有异,连忙说:“当然了,大姐答yīng

婚事的时候您就在场,您快跟亲家与外甥说清楚吧!”

米老太太的脸涨得通红,却是迟迟没有照儿子的意思说出那些话来。

米度之急死了,上前挤开妻子,扶住老娘的手臂,拼命向她挤眉弄眼地做暗示状:“母亲。您是怎么了?放心,这里有好几位贵客在呢。都是有名有望的人物,绝不会坐视赵家背信弃义的。”看到女儿在旁,又连忙加了一句:“母亲,若我们玉莲能依照婚约嫁给外甥,她便是堂堂建南侯夫人了!此时关系到您孙女儿的前程,您可不能因为顾虑赵家权势,就任由他们欺负了去呀!”

米玉莲呆了一呆,忽然浑身一震,总算把目光转回到父亲身上来了,双眼异彩涟涟:“父亲,您说什么?我能嫁给赵表哥?”

米度之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说什么傻话呢?你本来就跟你赵表哥有婚约在身,自然能嫁给他。”

米玉莲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来。赵琇是建南侯府千金,那一身妆扮就是她平生从未见过的华贵。若是能嫁给赵玮,岂不是也能得享同等富贵?

可惜,他们父女二人做得好梦,老实巴交的米大舅母却在旁不合时宜地开口了:“可是……老爷,不是说外甥愿意替我们做主,给修明与莲姐儿各寻一门好亲事么?怎的如今又成了外甥要娶我们女儿了?”

米度之脸色一变,愤nù

地冲她发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米大舅母忙缩了脖子,再不敢出声,可是她脸上仍旧是疑惑不解的,只能无措地去看婆母脸色。

米老太太心中动摇,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吞吞吐吐地开了口:“这么说来的话……我好象确实听我们大姑奶奶提起过……”

她话还未说完,侍立在旁的乌来兴便忽地一笑,向张氏、赵玮与赵琇行了一礼,恭敬道:“小的奉侯爷之命,前去接亲家太太与舅太太、表少爷、表姑娘,还把侯爷的意思透露给亲家太太与舅太太知dào

了。亲家太太与舅太太得知老夫人有意为表少爷与表姑娘说一门好亲事,都十分欢喜,已是应承下来,因担心事情拖久了会有变故,便将表少爷与表姑娘的八字庚帖交给了小的,由小的带回府中,交给老夫人,随时可将亲事定下。不曾想亲家太太与舅老爷会变了卦,小的没把事情办好,还请老夫人、侯爷责罚。”

听到乌来兴这番话的人,面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米家女儿确实与赵玮有过婚约,米家人又怎会高高兴兴地将儿女婚事尽托付张氏之手?米老太太进门的时候,脸上确实是有笑容的。况且看米度之妻女的反应,显然并不知dào

什么婚约之事。米度之所言,多半是在撒谎。

米度之也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顿时急了,质问老娘:“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会答yīng

的?!”

米老太太原本还想依儿子所言,赖上建南侯府,此时见乌来兴当众说出真相,便知dào

事情不成了。乌来兴手里还有米修明、米玉莲的庚帖呢,可恨她方才叫这贱奴几句话就唬住了,居然生怕会错过了攀附富贵人家、借力为儿子谋取起复的机会,主动拿出了孙儿孙女的庚帖。如今却成了自家与赵家并无婚约的明证。有了这明证,赵玮祖孙又怎会被他们母子几句话就逼得答yīng

了婚事呢?

无论那建南侯夫人的名头如何诱人,赵玮不肯应下。便是无用。告到官府又能如何?赵玮随意就能支使了大理寺的差役来寻他家晦气,难道官府还能偏着米家?儿子米度之是侥幸才逃脱了罪责,万不可再出事了。

这么一想,米老太太就把话风一转:“儿啊,你大姐虽然有过这意思,可那时她公婆尚在,你姐夫又孝顺。外甥的婚事,你大姐自己是做不得主的,因此并没有说定。原本是约好了等两个孩子长大了再议的。如今你外甥既然已经聘了你侄女,可见我们莲姐儿与他无缘,你就别再强求了。”

这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在为米度之开脱罢了。米度之之女确实不曾与赵玮订下亲事。一切都是他痴心妄想。而那所谓的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再议婚,自然也作不得准。先前建南侯之妹说得好,米度之女儿当时还不曾出世呢,连是男是女都不知dào

,议的哪门子的婚?

米省之见此,神情便是一松,旋即又露出冷笑来:“原来如此。亲家老夫人与外甥倒是一番好心,可惜这世上总有些人贪心不足。为了私利,不惜颠倒黑白。背信弃义!”

想到自家独生爱女差一点儿就背上了姐妹夺夫的污名,自己的清名也差一点受损,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等此事了结,他若轻易放过了米度之,如何对得住父母亲族?如何对得住家族的好名声?!

拿定了主意,米省之便沉下了脸,对米度之怒喝道:“混账!你母亲都说清楚了,你还不赶紧认罪赔礼?!真想要亲家将你扭送官府,告一个讹诈之罪么?!”

米度之怨恨地盯着老娘,却是不甘心认命:“母亲!这么一门上好的婚事,您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米老太太瞪儿子一眼,压低声音道:“不要再说了,真得罪了侯府,你不要命了么?”

米度之冷笑:“我是建南侯亲舅舅,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赵玮听了,脸色顿时一沉。

乌来兴迅速朝房东使了个眼色,那房东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看打扮也是小康之家出身,本来一直站在边上做壁花,收到乌来兴的暗示,便上前对那米度之说:“这位米老爷,老夫听小儿说,你今日出门前,借走了老夫的一枚玉佩,说是借戴一日。只是老夫偶遇一位友人,说起他老父近日要做寿,打算借老夫的玉佩去做个样子,也雕一对玉佩送给老父做寿礼。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因此老夫想问米老爷讨回玉佩,不知可否?”

米度之的脸色又变了,瞪着房东,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玉佩?你不要胡说!”却把右手悄悄往身后藏。乌来兴眼尖,迅速上前两步,将那玉佩夺走,惊得米度之跳起:“快还给我!”

乌来兴也不理会,只将玉佩交到赵玮手中。赵玮摊放在手心,让院中所有人都能看见,那是个青玉佩,玉质平平,上头刻的是松鹤延年,正是祝寿的好礼物。

可正常人会拿这种东西做婚约的表记吗?建南侯府又是何等人家?怎会用这等粗劣之物?没看那乌来兴腰间系着一枚碧玉佩,成色都比这只玉佩强十倍吗?

房东又笑着从腰上拆下另一只玉佩来,展示给赵玮以及院中众人看:“那正是米老爷从老夫家中借走的玉佩,与老夫身上佩的这枚‘蝠寿祥云’佩正好是一对。”

众人也看得分明,这两枚玉佩颜色相近,还真象是从一整块玉上切割下来的,纹样也正好配作一对。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清楚了。在场所有人都知dào

那所谓的婚约完全是子虚乌有了,建南侯与米省之之女好好的婚事,被亲族如此扰乱,实在是恼人得很。

那几位宾客心中疑虑尽释,知dào

接下来就是人家处理家务事的时候了,他们这些外人留下来却多有不便,连忙提出告辞。米省之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这回却没有再作挽留。

李光地落到最后,面带亲和慈爱之色,对赵玮道:“我知你心中怨恨,只是此事若是闹大了,于你两家名声也有碍,还是尽量以和为贵吧。”眼睛却瞥了米度之一眼,心中暗道此人绝不可得势,记得传闻说他身上有官司,是仗了建南侯府之势方才脱的身。赵玮这学生品性正直,为人温厚,对上亲长却是束手束脚。他忝为师长,就为学生解了这一难吧!

李光地扬长而去,院中便只剩下了赵米两家人。

赵玮淡淡地对未来岳父道:“恶人虽是赵玮舅父,却也是米家子弟。该如何处置,还请岳父示下。”

米省之微笑着点点头,转向米度之,脸色却忽地一沉,冷声吩咐:“左右,给我关上大门!”

米度之不由得浑身一颤,背上顿时冒出冷汗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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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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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小院大门关闭,院中只剩下米赵三家人,而且除去米度之自己的家人外,其余人等个个目光不善,米度之打了个冷战,知dào

今日是断不能善了。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图谋赵玮这门婚事了。大姐早逝,自己这些年对待外甥兄妹俩的态度有些差了,又得罪了人丢官去职,几乎众叛亲离,本该想个法子将外甥与外甥女哄转,让建南侯府继xù

庇护他一家老小才是。米省之要把女儿嫁给赵玮,又有什么要紧?这门婚事做成,米赵两家再为姻亲,他就顺势缠上去,两边都是他亲眷,届时他求个什么不成?哪怕是无法起复,也有了两个打秋风的去处。

如今一念之错,两边都结下了仇,这事儿要如何了结?

米度之眼珠子转得飞快,终究是把心一横,扑倒在地,大声哭起自己的困难之处来。什么为官艰难,才出仕就没了靠山,被上峰与同僚逼得无法升迁;什么被派到贫地为官,无法脱身,身为一县父母,竟连家人温饱都无法保证;什么好不容易升到从五品,又因为处事公正严明而被当地豪强所忌,设计陷害,落得个丢官问罪的下场;又什么举家上京投亲,却无处可投,亲友皆避,家财散尽,不日就要流落街头……说得自家好不可怜,本也是正直人士,却被奸人所害。

他还说自己之所以妄言婚事,不过是一时嫉恨罢了。堂兄是宽厚之人。想来不会与他计较,又说张氏素来是仁厚长者,还请她怜惜他家中老母弱妻幼子。饶过他一回,最后又求到赵玮赵琇面前:“外甥,外甥女,舅舅知dào

你们心中怨我。只是当年之事,我远在千里之外,得讯时已经逾年,又身负职守。无法走开,否则怎么也不会不去看你们的。并不是舅舅不顾手足之情,实在是不得已啊!”

米度之这一番唱念俱佳。七情上脸,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说不定还真的就信了他的话,同情起他来。米省之脸上就一度有过犹豫。只是后来听到他说自己是因为被人陷害才丢的官。便知dào

他在撒谎,顿时面色一肃,半句话都不相信他了。

赵玮赵琇更是没那么容易上当,至于张氏,她本是个最容易心软的人,只是当年合家遭祸,尝到了人情冷暖,有些事情她没那么容易忘记。在她心里。越是亲近的人家背叛,她就越记得深;平素就交情平平的人家不再理会他们祖孙。她倒只是淡淡的。米省之不但是米氏同父异母的亲弟,丧父后还时不时要求长姐接济,一个月要上建南侯府打三四次秋风,又得赵焯西席指点文章,方才顺利考中,授官时,又是凭建南侯之势得了蜀地的肥缺。可以说,米度之的前程都是依靠他们小二房而来,却在老郡公去世、小长房袭爵后,翻脸不认人,简直可恨之极!

若是平日,张氏心情好时,见米度之哭得如此可怜,还可能会怜他几分。今日米度之先是胡诌了一个婚约,妄想破坏赵玮亲事,强逼赵玮娶其亲女为妻,张氏早已恨极,原先心中那几分仁慈早就抛到了脑后。不等赵玮赵琇表态,她就冷声道:“米舅爷还真是厚脸皮,明明是自个儿做了错事,倒有脸说是别人害得你。依老身说,你丢了官,倒是那一方百姓的福气呢!若不是你上峰顾虑我们建南侯府之势,轻饶了你,你本该是个抄家流放的下场,若是判得重些,秋后处斩也是应该的。我们家救了你性命,你不心怀感激就是了,竟还妄想坏了我孙儿姻缘。以往看在你姐姐份上,我们祖孙对你多有容忍,从今往后却是不能了。你聪明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再不要提什么亲戚,我的孙儿孙女没你这样的舅舅!今后不许你再上门,否则休怪我们家不顾亲家的脸面!”

米度之一愣,眼珠子又是一转,心道这老婆子怎的忽然聪明起来了?从前明明很好哄的。他只能继xù

求赵玮,认定了自己只要把外甥哄好了,张氏这老婆子自然好对付。

可赵玮根本不愿意听他多说什么,径自对米省之道:“米家内务,小婿却不好掺一脚,岳父大人自决便是。若需yào

人手,小婿府中尽有,岳父大人只管吩咐。”

米省之看得分明,赵玮确实是不想再跟这外祖母与舅舅来往了,本来就是隔了一层的血缘,米氏又不是米老太太所生,当日与继母关系也不好,若不是张氏垂怜,早就被她母子二人不知害成什么样子了。既如此,他也无心再为米度之说什么好话,这等奸邪小人,纵容了他,便是害了无辜之人。赵玮既然有意相助,他便借了人手,将米度之一家押送回老家广德州,令族人看管,也免得其再生事端。

米省之于是就真的向赵玮要人了,要了二十个青壮家人,声明需得个个孔武有力,最好是通晓南方道路,正好把人押送过去。这对赵玮来说容易得很,外六房既有船行,就连送人用的船都齐全了,六房的管事伙计们还可以帮着看守……

米度之在旁越听脸色就越难看,没想到外甥这回真的下了狠心,心里更后悔了。他又不是没有吃过外甥的排头,怎的就那么傻,又把人给招惹了呢?

他知dào

求赵玮是无用的了,只能再去求赵琇。米老太太也见势不妙,含泪帮着一道求情,瞄准的目标也是赵琇。她素来精乖,见米省之与赵玮没有轻饶的意思,张氏又一脸怒气,有机会被她说动的就只剩下赵琇一个了。小姑娘家脸皮薄,性子也天真,想来不难说服。

她没想到,赵琇心里对他们母子半点感情都没有。只怕比赵玮更能放得下,只微笑着说:“回乡也挺好的,外祖母愁什么呢?舅舅不是说在京中住不下去了。都快要流落街头了,如今我们家免费送你全家一程,让你们回乡安居,不正是好事吗?母亲在天之灵知dào

了,也一定很高兴吧?”

她顿了顿,还要火上浇油:“对了,你们走的时候。可别忘了把外祖父的骨灰一并带回去呀。他老人家去世这么多年了,族人多半还不知dào

他的死讯呢,总要让他落叶归根才是。”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才想起来,米老太太与米度之当年瞒下米老爷子死讯,带了他的骨灰上京投奔米氏,这么多年都没提过送灵返乡的事。以致于米省之等米氏族人不知dào

他已过世。更不知dào

米氏嫁到了哪里。提起这事儿,米老太太便也有了罪名,等回到族中,自有族老处置。

米老太太深知这一点,听赵琇说完,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心中懊恼:本以为这个便宜外孙女好哄,没想到她倒比她祖母哥哥还要更狠心几分。她祖母哥哥只冲着米度之这个罪魁祸首去而已。旁人不过是顺带,她却是连自己这个外祖母都不肯放过。

米老太太立kè

就哭出声来:“当年我们孤儿寡母的。度日艰难,实在是不得已。我心里也知dào

对不住你们外祖父,只是他平生最大夙愿,便是你们舅舅能科举高中,出仕为官,为此,我才不得已带着儿子媳妇旅居京城,并非贪图富贵呀!”

赵琇迅速接话:“既如此,如今舅舅也没官可做了,外祖母想必能安心送外祖父落叶归根了吧?”

米老太太一噎,剧烈地咳嗽起来。

米舅母连忙为她抚背,站在另一边的米玉莲呆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惊叫:“怎么了?你们是要赶我们走吗?可你们不是答yīng

了,要给我和哥哥说一门好亲事?难道是哄我们的么?!”

乌来兴一哂,心道可不是哄你们的么?侯爷与大姑娘出门前分别暗地里嘱咐过的,为的就是拿住米度之家人的话柄。米度之厚脸皮要坏侯爷婚事,他的女儿居然也有脸要求侯爷帮她说亲?真不愧是米度之生的,家学渊缘呀。

赵琇便笑吟吟地望向米玉莲:“表妹的意思是,到现在还愿意接受我们家的安排了?那倒也无妨,为你兄妹二人说个门当户对的婚事,还难不倒我们家。只是你可得想好了,我们家安排了,你们可是不能反悔的。”

米玉莲瞪大了双眼:“门当户对是什么意思?你们明明说了是好亲事的!”

米舅母连忙阻止女儿:“莲姐儿,不要再说了!”她虽老实,却不是蠢人,到了这一步,两家已成了仇,就算建南侯府依然愿意替她儿女说亲,她也不能答yīng

了——谁知dào

他们会找来什么样的亲事?到时候想反悔都做不到了,岂不是害了儿女一辈子?

可米玉莲哪里肯听:“他们明明答yīng

了……”

“原本我们家确有此意。”赵琇打断了她的话,“只是我们一番好意,你父亲却贪心不足,想要图谋不该肖想的东西。既是你们家失了道义在先,我们家不肯履行之前的诺言,也没什么不对的。”

米玉莲咬了嘴唇,冲着米度之直跺脚:“父亲!都怪你!”

米度之差点气得吐血了。

赵玮冷笑一声,就吩咐乌来兴:“你带人将舅爷一家送回他们的住处,吩咐人好生侍候了。等船行定好了日程,便将他们送回广德州去。”乌来兴恭敬应下。

米省之也道:“我这就写一封书信,交由你府中人带去,交给长房兄长,请他做主,处置了这对母子。”

两边商定好了,乌来兴带了男女仆妇,又套好了两辆大车,半强迫地“请”了米度之一家上车,便扬长而去。米省之又请张氏祖孙进厅内奉茶。方才在院子里站了半日,人人都冷得快僵住了,可得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才是。

不料后堂忽然有个丫环,满面惊慌地跑了来,对米省之禀道:“不好了,老爷,夫人忽然晕过去了!”

米省之大惊失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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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喜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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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省之匆匆赶往后堂。赵琇祖孙三人也十分关心,连忙跟了过去。

到得后堂,他们就看见米夫人面色苍白,坐在炕上,倚着一堆儿引枕,却是已然醒转了,只是瞧那脸色,就知dào

她还是十分不舒服。

米颖芝站在炕边担心地安抚着母亲,手里拿着个小瓷瓶,见父亲来了,连忙让出位置,站到一边,抬头瞧见赵玮扶着张氏,连着赵琇一起进了房间,她顿了一顿,低下头去。

米省之担心地看着妻子的脸色:“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米夫人惨白着脸微笑,声音有些虚弱:“妾身无事,只不过方才受了些惊吓,闻说事情无碍了,终于松了口气,却是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晕眩难受。如今略歇了一歇,已是好得多了。”

米省之这才略放了一半的心,忧心道:“夫人素来体弱,想是叫米度之的无赖行径气着了,先头因心中担忧,提着一口气,直到松懈了,才开始发作。虽夫人说无碍,但稳妥起见,还是请位大夫来把把脉吧?”

米夫人微笑道:“哪里就到这地步了?往年我身体比现下还不如呢,三天两头就晕一回,不也没事么?”她看向丈夫身后的赵家祖孙,还有些不好意思:“老夫人,真对不住,为着晚辈这点小事,还惊动了您老人家。”

张氏皱眉道:“我们两家如今都是姻亲了,你何必如此客气?你虽是个省事的。但亲家老爷说的也是正理,还是请位好大夫来瞧一瞧吧,怎么也要开个宁神益气的方子。让你补一补才是。”

米夫人笑道:“当真无事,何必劳师动众?这大过年的,街上的医馆也不知开了几所,仓促间寻了大夫来,也未必能为,叫人知dào

了也不大吉利。”却对女儿说:“把那药瓶儿给我吧,我闻一闻。想来会好过些。”

米颖芝忙将手中的小瓷瓶递了过去。这是他们家在杭州时请到的一位大夫开的方子所制,瓶中盛的不是药丸,而是药汁子。并不是用来服用的,而是用来闻味道。米夫人从前气虚体弱时,容易觉得胸闷难受,便拿这药汁子来闻。药香清冽。可以提神醒脑。闻了以后会好过许多。但自从得了叶大夫的补身方子,米夫人已有许久不曾用过此药了。这回北上京城,她想着路上不知会不会晕船,就特地命人新制了几瓶,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方才米夫人就嘱咐过女儿,将这药瓶寻出来,只是还未来得及去闻罢了。

米省之亲自动手,打开药瓶的塞儿。递到夫人鼻下,清香顿时飘了出来。连赵琇都闻见了,清冽芳香,果然能让人精神大振。

可谁都没想到,米夫人闻了那药味后,不但没觉得好受些,反而更难受了,捂住了嘴,似乎有些想作呕。米颖芝见得脸色一变,忙叫丫环捧了痰盂过来。米夫人很快就吐了些茶水出来,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米省之见了大惊,连忙叫人:“快请大夫去!”

赵玮忙上前劝道:“岳父大人,如今正值新年,只怕外头没几家医馆开门。就算开了门,也未必会有医术过人的大夫坐堂。而叶大夫身在广平王府,与此地隔着大半个京城,也是赶不及。正巧我们家认得一位江太医,就住在崇文门内的水塘胡同,快马赶去,不过两刻钟就可回转。若您不介yì

,就让小婿走一趟吧。”

米省之怎么可能介yì

?反而催促:“快去快去,劳驾贤婿了。”

赵玮看了米颖芝一眼,便迅速出门请江太医去了。米颖芝低头脸红了一红,忙去倒了杯热茶来,想喂母亲喝上两口,让她好过些。

米夫人却摇头拒了:“喝了只会吐出来,不如不喝。”又羞愧地向张氏道歉:“实在是失礼了。”

张氏叹道:“都说是自家人了,你实在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长年病弱之人,身体不适时的苦处,我最清楚不过了。我带着孙儿孙女进屋,原是担心你的身体,若反叫你不得自在,岂不是违了本意?我们这就退出去,你们一家自便,却是保重身体要紧。”

米省之连忙起身行礼道:“叫老夫人操心了。”

张氏微笑着摆了摆手,扶着孙女转身离去,早有机灵的丫头掀起了帘子,米颖芝也赶紧跟了出来送行。

赵琇便对米颖芝说:“表姐不用管我们,舅母的身体要紧。若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地方,我们就在外头厅上坐着,你别跟我们客气。”

米颖芝感激地道:“多谢表妹了。”

赵琇扶着张氏到了前厅坐下,见几上的茶具俱已撤掉了,有小丫头十分机灵地在她们祖孙坐下后送了新茶上来,才刚退下,便紧接着又有仆妇送来了两个脚炉,服侍她们祖孙踩了,并给厅中炭盆添了新炭,方才退去。

赵琇见状,倒有些佩服米夫人管家之能。方才那般混乱,才送走了客人,米夫人就晕倒了,米家的仆从倒还稳得住,记得将残茶撤去,送上新茶暖炉等物,不见慌乱,颇有大家气象。如果米颖芝能得米夫人几分真传,将来她也能放心把建南侯府的中馈交到嫂子手中了。

张氏并不在意这些,还在担心米夫人的身体:“好好的,往日也不见她气色如此糟糕,到底是怎么了?”

赵琇便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方才堂舅也说了,想必是被气着了的缘故。”

张氏叹了口气:“虽说这是你舅舅惹的事,但归根到底,却是你哥哥疏忽之故。若是他把你舅舅一家安排妥当了,早早打发回广德,又怎会有这等祸事?虽说如今已经将事态平息,但后患也不是没有。还是赶紧料理干净吧。你舅舅却是不能再留在京中了。”

赵琇也这么想,她都不知dào

这个便宜舅舅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难道就凭着一句“赵玮能对亲舅舅做什么”。便有恃无恐了?他们兄妹压根儿就用不着对这个所谓的舅舅做什么。以建南侯府如今在朝野中的地位,有些事,不必他们出手,甚至不必明说,只需yào

暗示一下,有的是人帮他们解决。

又或者,根本不必做什么事。只需yào

公开宣称不会包庇米度之知法犯法,让大理寺公正处理他的案子,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建南侯府还能得个清正的好名声呢。反正米度之在任上做的事。是实打实地犯了国法,谁都不能说他是无辜的。

还有,米老太太这个便宜外祖母,也不是个聪明的。说得好听是精明。说得不好听是目光短浅。明明知dào

乌来兴已经拿住了他们的话柄。又有实证在手,偏还要被儿子的话引诱得睁眼说瞎话,到头来只能丢尽老脸。

米舅母看起来老实巴交,在婆母丈夫面前十分软弱,但反而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她生的一对儿女都有些呆。儿子只是呆头呆脑而已,女儿的脑子却十分不好使,反应迟钝。还没什么良心。

赵琇心中冷笑,若没有米度之今天的事。她或许还会说服一下祖母与哥哥,帮米家兄妹寻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不过现在她也懒得去管了,赶紧把人送回广德老家,由得米家人犯愁去吧。

没过多久,赵玮带着江太医回来了。江太医过年时待在家里,正与妻儿过得快活呢,冷不妨被赵玮请了出诊,心里老大不愿意。不过想到两家多年交情,赵家与广平王府又即将联姻,既是赵玮岳母身有不适,他也不能推托,所以没耽误功夫就赶过来了,就是来的路上没少抱怨。

赵玮一一受下了这些抱怨,只催他走快些,迅速将人拉去了后堂。

江太医眯着眼睛给米夫人把着脉,把了半晌都没吭声,又要换另一只手。

米省之看得忧心不已,眼巴巴地问:“请问江太医,内子可是……可是……”

江太医抬起一边眼皮瞧了瞧他:“急什么?这月份还小呢,脉象尚不显,我自然要把得仔细些。”

米省之愣了一愣,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月份?”米颖芝避在屏风后,也是大吃了一惊,旋即露出几分喜色来。

江太医不紧不慢地道:“米知府,你也不是没有过儿女的人,怎的就没看出来呢?”却叫了米夫人身边侍候的丫环过来,细细问些米夫人日常起居之事。丫环脸上也满是喜色,先是看了米夫人一眼,得她首肯,方一一答来。

米夫人也是又惊又喜,神色不属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清醒过来,问那江太医:“请问太医,我这脉象……果然是喜脉么?”

江太医微笑道:“我于妇科上并不十分擅长,但看这脉象,应是喜脉无疑。若是不放心,京城中现下称得上是妇科圣手的,便只有太医院的封太医。你们请了他来,只要是满了一个月以上的,哪怕月份浅些,他也能把得出,到时候便可确信无误了。”

米夫人的眼圈瞬间红了。就算江太医不是妇科圣手,但既能入得太医院,又得建南侯府上下赞许,医术定然不凡。他既然说她是怀孕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自从生下长女颖芝之后,多年来她就再也没有过动静了。她知dào

自己身体不好,娘家姐妹们多半如此,名声都早已传开了,累得侄女们婚姻艰难。而她同辈的姐妹当中,除去两三人生了儿子,其他人都是生了女儿或无所出,而且无论是生儿生女,都多是只有一胎。有人怀得次子或次女,多数是保不住的,若是运气不佳,连性命都要丢了去。她生下长女后,只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别的儿女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有好消息。

米夫人怔怔地落下了泪水,而站在一旁的米省之,早已欢喜得傻了,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醒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那江太医:“内子素日体弱,方才又晕眩过去,不知可有妨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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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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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张氏等在前厅上,江太医来时只匆匆打过一声招呼就去了后头,赵玮也跟着去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回转。赵琇忧心米夫人病情,探头往后堂张望,却什么动静都没听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想要去后堂看看情况,张氏却拉住了她:“休要失礼。江太医医术高明,不久就会有结果了,等他出来再问个清楚就是。”赵琇只得按捺下来。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江太医才从后堂出来了,赵玮与米省之一路相送,面上都带着喜色,米省之还不停地问着江太医什么,问得江太医都一脸无奈了:“米知府,这话你方才已经问过两回了,难道方才没听清?”米省之只是傻笑。

张氏关心地望过去,赵琇也走到堂前相问:“舅舅,哥哥,江太医,不知舅母的病情怎样了?是什么症状?要紧么?”

赵玮冲她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江太医也乐呵呵地道:“赵姑娘,你放心吧,这是一桩喜事。”又向张氏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赵琇还在讷闷,米夫人病了,又怎会是喜事?回头看向张氏,张氏仿佛猜到了什么,也露出惊喜之色来,问米省之:“难不成……亲家夫人这是……”

米省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江太医说,应是喜脉,只是月份还浅,过些日子会再来诊一次脉,到时候便可确定了。不过十有八|九是喜脉。让夫人好生养着呢。”

张氏见果如自己所料,也十分欢喜:“那可真是太好!若亲家这回能一举得男,往日忧虑岂不是再不必有了?”

米省之笑得很开心:“若果真如亲家老夫人所言。自然再好不过。但即使夫人再生一个小女儿,也是件喜事。我夫妇二人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又即将出嫁。若能再添骨肉,无论是男是女,也足可承欢膝下了。”

赵琇高高兴兴地向他道贺,又说:“舅母素来体弱。想必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吃了叶大夫开的补身药,身体渐渐强壮起来了。不过舅母也不能掉以轻心。接下来肯定需yào

多补补身体的。舅舅舅母在京城是客居,若有什么需yào

的东西,只管开口。我们家的管事还算能干,又有族人在城中经营南北货行。采买东西要比你们自家出面方便多了。舅舅可别跟我们家见外才是。”

米省之其实很想说自家可以搞定的。但想到外甥女的话说的也是正理,他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比得上侯府的人办事方便?事关夫人身体,他没必要太过固执了,只当是赵玮这个未来女婿孝敬岳母便是,就微笑着答yīng

了下来。

张氏想要到后堂去看望米夫人,顺道恭喜一声,还是赵玮劝她:“岳母方才知dào

是喜脉。一时欢喜得很了,又有些不适。江太医劝她尽量平心静气。这两三个月内少操劳走动,这会儿想必已是歇下了。祖母过去,岳母又要起身相迎,倒违了祖母的本意。不如改日再来探望,也是一样的。”米省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不好说出口罢了。

张氏闻言连忙打消了主意,她倒是明白米家人的担忧,米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好,今日才晕过一回,年纪又大了,万一折腾得厉害了,动了胎气,那后果可大可小。她方才已经看过米夫人一回,对方既然已经歇下,倒是不必再看一遍。

不过,她担心米家人客居京城,身边侍候的人带得不够,米省之大老男人不懂得照顾孕妇,米颖芝又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米夫人身边的人做事会不过周全,特地说了许多禁忌之处给米省之知dào

,又打算回侯府后,挑几个能干有经验的仆妇过来帮衬。

米省之犹豫了一下,也答yīng

了。他一家三口这回上京,妻女身边总共只有四个大小丫环、两个婆子并一个厨娘侍候,接下来还要准bèi

女儿的嫁妆,这点人手肯定是不够的。素日里妻子最为倚重的一个嬷嬷留在了杭州坐镇,并不曾跟来。妻子当年生长女,便是这位嬷嬷侍候的。她既不在,自然要另外寻一二能干的仆妇来照看妻子起居。建南侯府既是姻亲,他家的仆妇又比外头的人更可靠些。

不过,小院本就只有一进,就算地方再大,添了人手之后,住着也有些挤了。

赵琇马上就发xiàn

了这一点,提议说:“不如搬到我们家去吧?我们家地方大,房舍也多,离得近了,我们想要帮忙也比往日便捷。”

米省之笑道:“这事儿我自有主张,外甥女就不用操心了。”

赵琇心知他还是有点读书人脾气的,他可以接受赵家借出房舍与仆从,送来补药,也可以带着妻女到侯府小住二三日,但如果是长期借住,就有寄人篱下之嫌,他又不是没有钱,怎会答yīng

?况且自家独住一宅,想要个汤儿水儿的,也能自己做主。住进别人的家,待遇再好也只能客随主便,多少有些别扭。

可惜她手头上如今没有合适的房子,要再找就只能另租或买,倒是侯府后街有两个院子不错,偏又是从前下人住的地方。赵琇想了想,决定派人到自家附近寻一处大些的宅院,或租或买。等事情办成了,直接跟米省之说,先斩后奏,想来他不会拒绝。舅舅舅母住着舒服些,两家平日往来也更方便。

拿定了主意,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米家如今的情况不适合继xù

待客,她祖孙三人也当告辞了。赵玮留下了两个熟悉京城事务的家人帮米省之跑腿,与妹妹一道扶着祖母出门上了车,回返侯府。

他们走后,米省之又回了后堂。米夫人见丈夫进来了,撑起身体想要说话,慌得米省之忙忙止住她:“夫人别起来了,你我夫妻,不必讲究这些虚礼。”米夫人羞涩地笑了笑,又重新躺了回去。

米省之便坐在炕边问她可好些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然后不等米夫人回答,就支使着丫头们去倒热茶、取点心、给手炉添炭,还叫人把窗户关得紧些,免得妻子吹了冷风。

米颖芝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婆妈的时候,不由得僵在那里。

米夫人心里发甜,看见女儿呆站在那里,脸顿时红了,轻咳了一声,嗔了丈夫一眼:“老爷,女儿还在屋里呢,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米省之仿佛现在才看到女儿的,也不由得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一脸肃然地抚了抚胡子,吩咐女儿:“侯府留了两个伶俐家人帮忙跑腿,你快命人把江太医的方子送到他们住,让他们赶紧抓了药回来,好熬与你母亲吃。”

米颖芝连忙出声应下,取了药方出门。

米省之把丫头们也都打发出去了,方才笑着问妻子:“这下夫人就放心了吧?”

米夫人轻啐他一口,心里更甜了。夫妻俩一个坐,一个躺,手拉着手说了几句私房话,米夫人才提出一个担忧:“妾身有孕在身,也不知几时能坐卧如常,若是要一直躺着,颖姐儿的婚事该如何筹备?况且,亲家虽然不曾明言,但听老夫人口风,似乎是打算让颖姐儿与侯爷在年内完婚。这便要撞上妾身分娩的日子了,这可怎么好呢?”

米省之想了想:“这倒无妨,亲家老夫人最是通情达礼不过的。她初起此念时,还不知夫人有孕,如今想来也愿意作个变通。把婚期推到明年,等颖姐儿的弟妹满了百日,她再出阁,也就妥贴了。”

米夫人却没他那么乐观:“琇姐儿已是被指给了广平王世子,听闻最迟明年及笄便要出嫁了。颖姐儿嫁过去,怎么也要有几个月的功夫,才能接手中馈,又要帮着筹备小姑婚事。这时间来得及么?若是为了我们家便利,让亲家退让,他们兴许不会说什么,但若心里有了怨怼,日后于颖姐儿也没什么好处。”

米省之道:“我明白夫人是想尽量迁就亲家的安排,只是你有孕在身,如何能为女儿筹备嫁妆?即使捎信回广德州,请得一两位嫂嫂前来相助,女儿出嫁这等大事,也是少不得夫人出面的。生产之后,又要坐月子。夫人身体不好,这月子可不能轻忽了,倘若留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大事。如此说来,倒不如把婚期往后再推迟些的好。颖姐儿本来聪明,在家中也帮着你料理中馈,侯府事务想必还能应付得了。再不济,有亲家老夫人在呢,便是少了外甥女,又有什么要紧?”

米夫人却知dào

张氏在家是个甩手掌柜,只怕未必靠得住,依旧忧心忡忡。

米颖芝吩咐了人去抓药,这时候回转,见父母似乎有些为难之处,便问是怎么了。

米夫人不好直说婚期的事,只道:“你父亲担忧我身边没个经年知事的长辈看护,过了正月他要入朝述职,交际来往又无人可以操持,因此正在犯愁呢。”

米颖芝想了想,道:“若是官面上的打点、礼尚往来,女儿在杭州时也曾帮着母亲料理,可以略试试手。若有什么不知dào

的,母亲也可以在旁指点。但母亲身边没个经年知事的女眷照看,确实多有不便。女儿想请问父亲与母亲,不知今日来的那位叔父……他家婶婶性情如何?”

米省之与米夫人齐齐惊讶地抬起头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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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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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省之与米度之年少分离,直到后来重遇赵家祖孙,才知dào

他的下落,后来也不过书信往来,今日还是他们分离后头一回见面呢。他对米度之妻子的情况,又能知dào

多少?

因此他坦言说:“今日还是头一次见,不过听闻她是常熟邹氏之女,也不是没有根底的人家出身,想来不是粗俗无礼之人。然而她既是嫁给了米度之,无论她性情如何,都是靠不住的。颖姐儿莫非是想让她来照看你母亲?这只怕不太妥当吧?宁可费些事,先请赵家人相助,再去信广德州,请你伯母或是婶娘们上京,方是正道。”

他述职过后,就得返回杭州做他的知府了。妻子眼下的情形,怕是未必能同行,加上女儿又要出嫁,她母女二人定是要在京中住上一年半载的。到得年底,他任期满了,正好上京与妻女团聚。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不放心让妻女独自在京城生活,但又没有合家住进建南侯府的道理,自然是要请一两位嫂嫂或弟妹带个侄儿过来坐镇的。

米颖芝抿了抿唇,心想与其去信老家,请伯母或婶娘上京来照看母亲,倒不如只托付赵家算了。她虽然即将出嫁,但既是嫁到建南侯府,同在京城,怎么也不会无暇照看母亲。赵家家大业大,仆从也多,总有几个能干的。自己既要做赵家主母,也不怕这些仆妇不愿出力。托了她们,比伯母或婶娘更好呢。族中女眷虽说在生育一事上经验丰富。身份却也不一般,请了来,就不是好打发的了。也需得以礼相待,难免要受其制肘。

米颖芝平日协助母亲打理中馈,也帮着料理父亲上峰、同僚、亲友间书信往等事。父亲为了过继一位堂弟继承香火之事,与族中通了数十次信件,每一封她都看过。而她母亲米夫人为了说服叔伯们同意过继,也派了心腹家人回广德打听消息,托亲友做说客。因此米颖芝也探听过族中的情形。

本来米省之看中的是长房伯父家的嫡出幼子。米颖芝这位小堂弟生来聪慧,昔日她祖父在时,十分宠爱。因米家家规。除去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外,其余诸子在父母过世后便要分家,为了保住嫡支的产业,其他人也就是分些房屋田产及些许财物。过的日子远不如未分家之时。长房的幼子虽是嫡出。但也不过是多得些母亲的嫁妆,终究还是受些苦的。米颖芝祖父怜惜幼孙,便早有提议,倘若二房米省之无嗣,便让长房将这幼子过继给二房。因此米省之一直认定了这个孩子就是自己想要过继的人。

没想到老人家去世后,嫡支兴旺,米省之在外为官多年,少有还乡之日。而长房的嫡幼子又露出过人的天赋,眼看着科举有望。长房夫妻就有了变卦的意思。既是舍不得过继一个前程大好的儿子,也怕儿子过继之后,便要与他们分隔两地,难以相见。后来是三房出面,表示自家也有一个嫡子,愿意过继给二房,才平息了事态。米省之虽然觉得可惜,但只要后继有人,倒也不必非得认定了一个孩子,闹得兄弟离心。

可是米颖芝看了书信,又从心腹家人处打听,发xiàn

三房子嗣众多,家产日渐减少,日子只能说是小富而已。若是过继一子出去,就可以省下一笔养孩子的钱,并从二房处得些好处,倒也划算。再者三房所许诺的孩子,却是三叔第二任妻子所出,确是嫡出不假,原本是排行第二。然而前年原配所出嫡长子病夭,这次子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嫡长子。如今三叔的妻子却是第三任了,她十分好生养,入门八年间,已生了三男二女,几个儿子都聪慧。无奈前头挡着嫡长子,她这些儿子终究还是无法继承家业的。若借过继之事,把人给解决了,三房家业就会落到她儿子手中。

本来这是三房内务,米颖芝也不想理会。只是他们二房倘若真的把那位堂弟过继了来,虽是香火得续,却无意中坏了家规礼法,更助长了三房如今那位填房婶婶的阴谋,多少有些不妥。可要是拒绝了,又要上哪里再找一个合适的嗣子人选?四房早已拒绝过了,三房剩下几子都是如今这位三婶所出,不论过继哪一个,他既有父母又有同胞兄弟,日后继承了二房香火,只怕会把二房这份家业,都一并带回到三房去,也未可知。

米省之不过是不忍见侄儿与父母分离太早,才把过继之礼延后再办,但迟早是有那么一天的。对三婶的猜测,米颖芝心头已经惦记了一些日子了,却不敢对父亲米省之提及,怕他会斥责自己妄议长辈。她倒是试着在母亲米夫人面前提了提,米夫人却叫她不必再说了。二房外出做官,族里有些什么事,也轻易沾染不到他们身上。况且四房人眼下也还相处融洽,即使三房婶娘有些个小私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她真有心要保亲子上位,那前头填房留下的嫡子便是她眼中钉。与其让那孩子吃她的亏,倒不如把他过继到二房来算了。他若对父亲继母有了嫌隙,日后也会更亲近嗣父嗣母。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还很难讲呢。

然而如今米夫人既有身孕,若能生下一个男孩,这过继之事就不必再提起了。米颖芝心里有些担心,若真要请一位伯母或婶娘上京,长房伯母身为宗妇,不敢轻离;四房婶娘孩子尚小,只怕也脱不得身;最有可能来的就是三房的婶娘。她这人太过精明,又有所图谋,万一对米夫人腹中胎儿使点坏,那可就糟糕了。况且到时候二房在京中没有男丁支撑门户,三婶多半还要再带一子随行。无论她带来的是亲子还是前头填房留遗的嫡子,都不能叫人放心。

与其担惊受怕,米颖芝还真的宁可留下米度之的妻子邹氏了。一来两房人之间隔着血缘,没什么利益之争;二来她先前在后堂倾听前院争吵,知dào

这位婶娘并不是米度之母子那等无耻之人,也许性情懦弱些,倒还能说两句真话。况且她又没打算把米度之一家都留下,只留这邹氏与她的儿子罢了。有儿子牵制,也不怕邹氏不敢尽心。至于米老太太、米度之和那不知好歹的米玉莲,就一并送了米老爷子的灵柩返乡去吧。

米颖芝略过自己对三房婶娘私心的猜测,将自己欲请邹氏援手的理由说给了父母知dào

。米省之皱起眉头,沉吟不语。米夫人想了想,道:“这位妯娌,我年轻时也是见过的,她比我年长两岁,在闺中时也有些贤名。只是不惯与人相争,因此闺阁中皆称她是个糯米人儿。除此之外,倒也还算明白。她已经生养过一儿一女,想来也是经过事的。我们不妨遣人去试她一试,若是合适,就留下她母子二人也无妨。今日玮哥儿厌弃了舅家,欲断了联系。只是世人不知内情,多半会有所非议。若是留下米度之长子,稍加照拂,就可免去他人非议,也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那孩子性情如何,若如他父亲一般凉薄,那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米省之便道:“既如此,还是跟玮哥儿说一声吧。看他意思如何。若他有意留人,那就无妨。若他不愿意,那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米夫人与米颖芝都没有异义,后者当即便照着父母口述的意思,修书一封,命人送去给张氏。

张氏得了信,有些惊讶,忙叫了孙儿孙女过来商议。赵琇看完信后,有些不解:“这又何必?虽然我看舅母也确实是个老实人,可她再老实,也是舅舅的妻子,有儿有女,怎么可能会丢下丈夫女儿,独留在京中呢?堂舅母身边若少人服侍,咱们家有的是经验丰富的婆子媳妇。如果是担心家里没人支撑门户,堂舅走后,堂舅母与表姐会有所不便,那请她们搬进咱们侯府来住就行了呀。”

张氏嗔她道:“胡说,两家接下来就要办婚事了,到时候纳吉、纳征、请期等等,都要有所往来。米家人若是住进侯府,到时候怎么算呢?米家也有脸面,怎会贪图方便,就叫人说嘴?必是要分开两处住着的。我虽厌恶你们舅舅,但他们姓米的是一家人。你们舅母也没什么坏处,亲家想要请她过府,也是人之常情。”

赵玮想了想,便道:“这也无妨,料想舅母也不敢不尽心。”说完就命人去传乌来兴。后者押送米度之一家回住处了,只怕这时候还未回侯府呢。赵玮就下令门房处,等乌来兴一进门,就叫其来见。

赵琇问赵玮:“哥哥,你真的打算让舅母和表哥留下吗?就怕外祖母和舅舅不答yīng

。舅母那个女儿,也不象是省油的灯。”

赵玮笑笑:“他们答不答yīng

,有什么要紧?难道如今他们就答yīng

回乡了么?不过是无力违抗我等罢了。如此分开了也好,表弟在京中,我们可以慢慢调/教,免得养出个白眼狼来。若他在读书上有点天赋,我也可以助他一把。有他制约,舅母不敢做什么,况且我看她也不会做什么坏事。而独子在我们手里,舅舅在广德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免得他们母子回了家乡,借着我们建南侯府的名头为非作歹的,倒叫我们吃亏。我们总不能到处跟人说,不待见舅舅一家吧?”

赵琇明白了,这是要留下米修明做质子的意思。既然赵玮有把握去办成这件事,她也就丢开手不管了。大不了将来多加观察,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他们一家还怕米家人能闹出什么大事来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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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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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乌来兴将赵玮与米省之夫妻的意思转达给米度之一家的时候,米度之全家都几乎惊呆了。

米舅母瞬间无措起来:“这……这……这如何使得?”她下意识地去看婆婆和丈夫的脸色。

米老太太惊讶过后,就露出几分窃喜,继而沉思不语。而米度之也很快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说:“这是好事呀!二堂兄实乃仁厚君子是也!我先前因一时误会,给他添了麻烦,他竟不怪我,还想要拉兄弟一把,叫我这个兄弟实在汗颜。乌管事,还请你回去转告我那二堂兄和外甥,就说我们夫妻一定会尽心尽lì

帮堂兄堂嫂做事的。”说完瞪了妻子一眼:“太太,你说是不是呀?”

米舅母结结巴巴地点着头:“是……是……”

米老太太隐晦地看了儿子一眼,用眼神表扬他“干得好”。

乌来兴却笑了笑:“舅老爷听错了,我们侯爷与亲家老爷说的是,想请舅太太与表少爷留在京中。舅太太可以帮衬亲家太太,表少爷还年轻,听说也是从小读书,正好在京中好生苦读两年。我们侯爷认得不少士林名家,我们侯府还有一座明知书馆,表少爷尽可多向人请教学问,多看些前人名家著作,日后下了场,也更有把握些。但除此之外,旁人就不必留下了。我们侯爷有话在先,他外祖父的灵柩必得还乡,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舅老爷身为人子,怎能不先尽了孝心再谈别的呢?”

一番话说得米老太太与米度之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他们之前怎会听不出乌来兴话里的意思?方才不过是想再搏一把罢了。只是这样的安排。他们是绝不会甘心接受的。

米老太太便慢慢地对乌来兴说:“乌管事,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媳妇虽是个再周到不过的人了,可她是我的媳妇。是我儿子的妻子,我孙儿孙女的母亲!无论他米省之如何位高权重,他跟我儿也是堂兄弟两个。我儿就算丢了官,身份也不差他什么。凭什么我儿媳妇就要去侍候他妻子?玮哥儿就算是贵为侯爷,也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般看不起人,非得叫亲娘舅去他岳父跟前作小伏低。这种话传出去。对他名声也不太好吧?他莫非以为自个儿是侯爷,这里又是京城,他就小看了我们家了?哼。就算我们在京城不敢多说什么,等回了老家,亲戚朋友们得知他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只怕也要议论他母亲不会教儿子。”

米度之也附和着说:“没错!我妻子离不得丈夫。我母亲离不得儿媳。还有我的一双儿女,也离不得母亲。”接着看了一眼儿子,又添了一句:“我儿子的功课,也离不得我的教授督促。想叫我妻子与儿子独个儿留下来,那是不成的!要留,就全家人一起留!”

其实他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就这么灰溜溜回老家,他还能落着好?若是留在京城。怎么也能想到法子把外甥和外甥女哄得好了,从他们那里打秋风。外甥是侯爷。外甥女是世子妃,这么粗的大腿不抱紧了,他就成了傻瓜!

不料乌来兴听了他这话,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还露出微笑来:“既如此,我便回了侯爷,请他收回成命吧。”

米老太太与米度之闻言一愣,仔细看了乌来兴的神色,似乎真的不在乎他们母子的拒绝,不由得有些慌了。米度之忍不住追问:“乌管事,你没把你们侯爷吩咐的事办好,回去不怕会受责罚么?”

乌来兴笑笑:“侯爷仁厚,怎会责罚我呢?况且此事本来也是亲家老爷提出来的,不过是顺口一说,本就不是非要办成的事,侯爷自然也不会强求。我们侯府里有的是能干的仆妇,不怕亲家夫人面前无人使唤。若是亲家老爷当真不放心,我们老夫人和侯爷也可以请了亲家夫人母女住进府里来呢。”

米度之这回可真是后悔极了,听乌来兴这语气,赵玮似乎还更希望他们一家拒绝呢,不过是因为米省之开了口,才勉为其难地打发人来问罢了。他们拒绝了,可谓是正中赵玮下怀。可他们一家就真的再也没有留京的希望了。

米度之立kè

改了口:“既然是二堂兄的意思,那我们也不好拒绝。二堂兄宽厚,就算是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我也不能看着他为难,也不肯伸出援手是不是?”迅速向妻子使了眼色:“太太,赶紧答yīng

吧!”

米舅母一脸无措:“哎?这……”米老太太瞪了她一眼,还伸手大力拍了她一下:“发什么傻?!没听到我儿的话么?!”米舅母缩了缩脖子,只能弱弱地答yīng

下来。

米度之这才满yì

了,不过他可不是真心想要便宜了妻儿,只不过是打算借此为日后谋划罢了。不能留京确实可惜,但妻子带着儿子留下来,他将来还能以探亲的名义重上京城。况且妻子与儿子在米省之妻子与赵玮跟前,总有沾光拿好处的时候,这些好处肯定要分给他的。

儿子从小就愣头愣脑的,他怎么教都没用,书倒是背得精熟,文章却做得不好,若真能让赵玮请了名师指导一番,日后功名有望,成了官身,他这个父亲也可以沾光了。

若自家无法起复,留在京城里依附建南侯府过活,就只能打秋风,以外甥如今的态度看,他顶多也就是得些钱粮。但如果是儿子将来做了官,他就是老太爷了,跟到任上作威作福,那不叫打秋风,那叫理所当然!

米老太太也明白了儿子的用意,虽然觉得这么做太过便宜媳妇了,但自己的孙子也能得些好处,只当媳妇是留下来照看孙子的就好。于是她便对乌来兴说:“不知二房侄儿打算什么时候把人接过去?我们好给他们母子收拾行李。”

乌来兴笑笑:“我会派车来接的。舅太太和表少爷只管收拾了东西就成。至于亲家老太太与舅老爷、表姑娘,船行那边已是打点好了,等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运河解冻,自会有人送诸位上船返乡。”他没有多留,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米修明虽然有些呆,但此刻也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太理解赵玮为何要这么做,便问米度之:“父亲,孩儿真要留在京中读书么?”

米度之摸了摸胡子:“这是当然。”然后狠瞪了儿子一眼,厉声道:“你给我好好用功!把书读好了。把你侯爷表哥与世子妃表妹也哄好了,还有你二房的姐姐处,也要殷勤些。不可得罪了人。只要哄得他们高兴,日后他们一松口,你就不愁没官可做。你需得记得,你祖母和父亲都还在家里指望着你能出人头地。好跟着你沾光呢!”

米修明缩了脖子。小声答yīng

着。

米玉莲却忍不住跳了出来:“祖母,父亲!哥哥能留下,我为什么不能留呀?我虽做不得官,但也想要好前程的。先前侯爷表哥还答yīng

了要给我说好人家,因为父亲去闹了一场,他就变了卦。但现在他既然愿意留下母亲和哥哥,应该也愿意帮我了吧?我也不指望向二房的姐姐那般嫁进侯府,但好一些的官宦人家。总能求到吧?”

米舅母忍不住小声说女儿:“莲姐儿,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怎能说这些话……”

米玉莲不耐烦地挥挥手,不肯听母亲的话,只盯着米老太太:“祖母,你可不能偏心。我一向最孝顺您了,是不是?”

米老太太沉吟片刻,便对米舅母道:“我们还有些日子才能出京,你这就搬到二房那边去,尽快把米省之夫妻笼络好了,让他们松口,答yīng

帮莲姐儿说亲事。就算他们不认得什么达官贵人,只要他们开口,玮哥儿那边就不会回绝。莲姐儿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若是就这么跟着我们回老家,定会耽误了她,倒不如叫她跟着你留在京中。”

米舅母担心这么做会惹恼二房与建南侯府,但她被婆母丈夫拿捏惯了,事情又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虽觉得不妥,但还是没吭声。

米度之迅速给妻儿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叫看守他们的建南侯府家人帮着出钱雇车,要将妻儿送到米省之一家的住处去。那些家人虽然不屑他为人,但因乌来兴早有吩咐,倒也没拒绝,爽快地将人送过去了。

过得两日,米舅母那边托人带信回来,说已经安顿下了,只是因小院地方窄,米省之在邻近的地方另租了一处小院给他们母子住着,又分拨了一个婆子过去侍候。平日里他们母子早出晚归,吃饭在二房,夜里却要回自己的小院去住。米省之问了米修明的功课,正指点着,已是说好了,过得几日便带他去拜访一位同年。后者如今在宛平县开馆授徒,带得几个学生,去岁七人参加童生试,就有三人中了秀才,在当地很有名气。米省之打算将米修明荐去附馆,束脩与日常用度什么的他会包了。

米度之不太满yì

,本来说好了是让赵玮照指米修明的,怎的就成了米省之?后者虽说是个杭州知府,但跟建南侯相比还差得远。他不耐烦地让赵家家人再帮着传话,问妻子打算几时提米玉莲的事。

那家人心中厌烦,也有几分警觉,在传信给米舅母之前,先把事情报回府中。赵玮皱眉,便跟赵琇商量:“终究还是尾大不掉,要么……还是算了?”

赵琇说:“我听米表姐说,堂舅母与舅母相处得倒还融洽,只要不是在外祖母与舅舅面前,舅母做事也没什么大毛病。只是那米玉莲,我却不耐烦应酬她。哥哥不必担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

她吩咐下去,让看守舅家人的仆从故yì

在米老太太与米度之经过的时候,“窃窃私语”:“亲家太太与舅太太似乎颇为投缘呀,日后我们还是对舅老爷一家客气些吧?”

“没必要,我看舅太太对舅老爷母子也不是太上心,等他们回了老家,她一对儿女都在身边,儿子前程有人看顾,女儿的婚事也有了着落,还理婆婆丈夫做什么?成天不是打就是骂,谁有好日子不过,非要找气受?”

米老太太与米度之的脸色都绿了,彼此对视一眼,沉下脸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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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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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舅母得知婆婆与丈夫变了卦,忽然不肯把女儿留在京城,而要带回老家去时,顿时急了,立kè

就回来问个究竟。

她儿子米修明还在宛平县附学,并不在她身边,她也没个随身侍候的丫头,家中仅剩的下人都叫婆婆留在身边了,因此她带着同行的,只有建南侯府拨到米省之小院住,又被米夫人借给她用的一个婆子。

米舅母进了院门,就先去拜见婆婆,正好丈夫就在婆婆屋里,她就连忙问了是怎么回事。

米老太太一脸漫不经的模样:“我也想过了,莲丫头年纪还小,性情又跳脱,还得放在身边好生教两年,才敢将她嫁出去呢。你要陪着侄媳妇,哪里有空管教她?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况且她素来就与我这个祖母亲近,你跟修明不在家,我也只有这个孙女儿可以承欢膝下了。你就当你的女儿是在为你尽孝吧。”

她这么说了,米舅母也不好反驳,只是心里老大不情愿,低声问得一句:“那莲姐儿的婚事……怎么办?”本来都说好了要靠建南侯府或是米省之夫妻那边寻婚事的。

米度之一脸不耐烦地说:“广德也有好人家。咱们米家在广德也是名门,你还怕莲姐儿嫁不出去么?啰嗦什么?难不成你一心想要把儿女都留在身边,就可以不用我和母亲的死活了?我告sù

你,你休想!若不想女儿受苦的话,你就得给我乖乖听话。把外甥和二房的人都奉承好了,得了银子就想法子送回家里来。若是有机会,就把我重新弄回京城。我过得好了。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和你的两个孩子,听清楚了么?”

米舅母听得目瞪口呆,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两个孩子固然是她亲生,但也

同样是米度之的孩子,他又没有别的孩子了,怎能拿一双儿女来威胁她?!

米老太太也觉得儿子这话说得不象,轻咳了两声。皮笑肉不笑地对儿媳妇说:“修明他娘,你也不必担心了。我是莲姐儿亲祖母,难不成还会害了她?你就放心吧。万事有我呢。莲姐儿养在我身边。只要有我一口气的,就绝不会饿着她。”

换言之,若是米老太太过得不好了,不高兴了。米玉莲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米舅母心都灰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婆婆和丈夫怕她日后过得好了,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因此特地把她亲生的女儿拿捏在手,威胁她呢。她要是心疼女儿,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呢?

离开前,她去见了女儿。米玉莲气得要哭,从知dào

了祖母与父亲的决定后。她就一直在房间里生闷气。她向母亲抱怨:“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惹得祖母和父亲生气了。他们才会拿我出气?我不管!明明说好了的,我要留在京城享福的,凭什么变卦?!”

米玉莲从来没去过广德州,她是在父亲做了官以后才出生的,就算中间也过了几年苦日子,但近年已经算是养尊处优了。享惯了福,就会特别不习惯清苦的生活。更何况,米老太太与米度之不愿意回老家,一直在说广德州的坏话。米玉莲听得多了,在她的想象中,老家是个比平度州还要差的地方,她怎么肯回去吃苦?

米舅母只能劝女儿:“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但你祖母和父亲既已拿定了主意,就没法子了。好孩子,你听话些,米家在广德也是大户,日子过得不会差的。”

米玉莲冷笑:“米家再是大户,过得好的也是别房。咱们家与他们不是一支的,回去了难道还能分一份家产不成?祖母私下跟父亲说,弃了祖宅族田多年,现在回去,也不知dào

那屋子还能不能住人呢。就凭咱们家剩的那几个钱,吃穿都不够的,叫父亲想法子问侯府要些盘缠。父亲还说没法子,想叫母亲问二房要一些。你当我不知dào

么?”

这话米度之确实说过,米舅母没法否认,只能说:“如今惟有见步行步吧。你父亲拿了主意,我还能怎样?”

米玉莲气得哭了:“别家的娘为了儿女,都愿出力的,为什么就我娘这么没用,从来只会说没法子?你不是哄得二房伯母高兴么?侯爷表哥不是发了话要留你在京么?他们既然愿意给你面子,你就求他们一求好了。只要他们发了话,祖母和父亲又能怎样?我不管,你必得答yīng

了我,否则就别怨我不认你这个娘!”

米舅母脸都青了:“你胡说些什么呢?!”

米玉莲冷笑:“我哪里是胡说?事关生死呢。你以为我跟祖母回去,就能过得好了么?你不在父亲身边,父亲本就有个姨娘,回了老家说不定还会多纳几个,那些贱人若生得一儿半女的,父亲眼里哪里还有哥哥和我?到时候说不准会把我胡乱嫁了,那我还不如去死呢!”

米舅母气得浑身发颤,但也真有些担心,一脸灰败地回了居住的小院,就犯起心口疼来。

随行那婆子见状就劝她:“舅太太,虽说你这闺女不太懂事,但她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便想法子留了她下来,又有何妨?”

米舅母凄苦地道:“他们不知dào

也就罢了,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侍候,难道还不知dào

我的难处?我哪里有法子呢?”

她虽说是去了米夫人处陪伴,但米家中馈有米颖芝掌管,根本用不着她。因米颖芝还未出阁,不清楚如何照看孕妇,需得寻妇人来帮衬,她还以为能搭把手。不料米夫人身边,又有米家和建南侯府两处的得力仆妇在,从衣食住行到喝的补药都全包了,同样用不着她。她在二房处。每日除了陪米夫人说话解闷,说些自家怀孩子时的保养决窍——人家只是听听,未必照办——就没别的可做了。连针线活都有人负责。

顶多就是在有亲友带着女眷上门道贺的时候,米舅母会出面招呼一下女眷。但别以为她就真的出了什么大力了,米夫人身边的得力人会跟她一块儿出去,告sù

她来客是哪一位,跟二房是什么关系,然后还代她招待来者。她从头到尾,除了问一声好。请人喝茶,叫人慢走,就连多一句话都不必开口说。摆明了。人家二房不缺人手,请她去,不过是要借她米夫人妯娌的身份,表示出面待客的不是个下人罢了。

米舅母只在那里待了一天。就明白了自己的角色。非常配合。可就凭她这样的角色,想要求人答yīng

自己的请求,她又哪里来的底气?

那婆子却劝她:“我们家侯爷总有用舅太太的时候,舅太太去求一求也没什么。顶多就是欠下一个人情,日后没法再求侯爷在表姑娘的婚事上出力罢了。其实那也没什么要紧,舅太太若是留在了京城,只要在亲家夫人跟前得了好,我们侯夫人念你的情。总要给娘家亲眷一点脸面。高门大户不敢肖想,一个殷实人家总还是能求得的。不是小的说话难听。就凭舅老爷如今的身份,表姑娘本来也嫁不着什么好人家。若是能留在舅太太身边,舅太太亲自替她看亲事,总归比别个挑的可靠些,是不是?”

米舅母想了半日,又想了一晚上,想得有了黑眼圈,才下了决心,必须要把女儿留下来不可!她本来还在犯愁,不知该怎么向米夫人开这个口呢,如今倒能下决心了。

米夫人可不想留下米玉莲,就冲着这丫头差一点坏了她女儿的亲事,她就不能容!只是米舅母开了口,她不好直接拉下脸来,便淡淡地说:“弟妹也不必过于担心了,我如今身子不好,身边才需yào

人来照看罢了。等这胎怀得稳了,原也用不着弟妹再操心。弟妹若不放心侄女儿,只管回去与家人团聚。侄女儿年岁尚小,倒也不必急着定亲。”

米舅母脸绿了,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若实在不行就算了,好容易才哄得米夫人的脸色好转。

米舅母事情不成,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赵琇坐了车过来看望米夫人与米颖芝。她便眼巴巴地看着赵琇,想要求后者。但赵琇对她淡淡地,打过招呼后,便直入后堂见米夫人母女去了,并没有坐下与她说话的意思。

赵琇探望过米夫人,问候了她的近况,得知她这几日一切都好,虽有些害喜,但症状也不是十分严重,心里也就放心了。她这回来还兼着信使的任务,为祖母张氏捎来了一封信。

信里说的不是别的,就是赵玮与米颖芝婚期的事。米家如今的情形,张氏不好时时过来打扰,赵玮那边来得多了,也不合适。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尽早定下的,否则两桩婚事的准bèi

工作也没法开展了。张氏心急,想尽可能在二月十五赵玮十八岁生日之前,把婚期议定。

这事儿要米省之夫妻商量着办的,米颖芝就得回避了。她羞红着脸,拉了赵琇去她房间小坐。经过游廊时,瞥见米舅母在花厅里坐着,米颖芝顿了一顿,进了房间后便先向赵琇陪不是:“因我一句提议,倒累得你我两家都不得安宁。我看叔叔一家终究还是靠不住的。婶婶虽然性情还好,可太容易受家人调唆了。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些。”

赵琇笑道:“早前我们家就想到会这样,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不管亲戚情份的话,我们家若连一个丢了官的亲戚都无法压制,我哥哥这侯爷就算是白做了。表姐不必操心,他们再蹦跶,也成不了气候。”

米颖芝叹道:“就算府上有法子压制他们,平日里看得多了,也是烦心。先前只有婶婶与弟弟还好,如今婶婶似乎还想将她女儿也一并留下来。那位堂妹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只怕留下来了,会后患无穷。”

赵琇却道:“没关系,一个小丫头,留不留的有什么要紧?只要舅母拎得清就行了。”

从米颖芝房间里出来,赵琇就特地去寻了米舅母说话,问她平日生活起居,又问了她娘家的事。米舅母受宠若惊,只是她与娘家人久不来往,只知dào

父母都已亡故,两个兄弟多年不见,也不知近况如何,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她趁机提了想要留女儿在身边的事,还再三保证,会把女儿教好了,绝不让她闯祸。

米玉莲从前能嚣张,能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不过是仗着祖母和父亲的宠爱罢了。离了他们,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米舅母知dào

事情轻重,为了达到目的,她必须得拿出点什么能让侯府满yì

的。

赵琇笑眯眯地道:“这事儿也容易,只要舅母答yīng

,别再让表妹多话惹事,留她下来也没什么。以舅母每月用度,多一个人吃饭也少不了多少钱。我明儿就打发人去接表妹,只是舅母别忘了今儿说过的话才好。若是表妹不乖,我可是随时都能将人送走的。”

米舅母吓了一跳,连忙小心地说:“我一定把她管好了!”

赵琇第二天果真打发人了婆子去接米玉莲,要将她送米舅母小院里去。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怎么可能答yīng

?死死拦着不许米玉莲出门。米老太太还大声嚷嚷:“建南侯和米省之把我媳妇与孙子抢走就算了,如今为什么还要打我孙女的主意?若是有心要纳我孙女做妾,好歹要写封婚书来!”

赵琇派来的人本也不是真心要把人接走,听到她这话,立kè

就收了手,回头一五一十地跟米舅母说了,把手一摊:“我们侯爷可经不起这样的胡说八道。实在是没法子了,舅太太见谅。”

米舅母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她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关上门,眼里就流露出对婆婆与丈夫的恨意来。

都是他们在生事!若不是他们拦着,她又怎会与女儿分离?明摆着女儿留京会有更好的前程,他们却只想着要借女儿来拿捏她!以往打她骂她也就罢了,她自己吃苦没什么,可儿女却是她的命根子!

米舅母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明摆着建南侯府与米家二房都比婆婆丈夫更好说话,只要这两家愿意照拂她,她就不怕婆婆与丈夫真敢亏待了她的女儿。

转眼就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是米度之母子出发的日子了。建南侯府准bèi

了二十两盘缠,又派了家丁相送,临上船前,又送来了两个婆子和一房家人,美其名曰是赵琇派来照顾“外祖母”的。

只是看那两个婆子的气势与言行,摆明了是精明人。米老太太看着她俩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的模样,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了。

再看米度之那边,身边也有两个人跟得紧了。他上哪儿,那两人就跟到哪儿,与其说是来侍候人的,倒不如说是来监视看押的。

难不成,这些人不但要送他们回广德,等到了老家,他们还得继xù

留在母子二人身边不成?

米老太太顿时觉得前程灰暗,整个人都不能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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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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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米度之母子连带一个小女儿一起送走了,赵琇也能松了口气。

多派几个人跟去“侍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这对母子回到了广德州,打着建南侯府姻亲的招牌四处诳人,给赵家惹来麻烦。他们要是在老家对着族人说米省之一家的坏话,也是不好的。那些话赵家人是不必放在心上,可米省之一家将来还得回家族生活。留几个人看着,也能避免米度之母子俩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

如今米舅母带着儿子留在京城。赵玮与赵琇兄妹俩有心要拿他们牵制米老太太和米度之,但仔细一想,万一他们反过来利用米玉莲牵制米舅母,不是更糟糕吗?索性就为米舅母解决了这个后患吧。这个时间也不算长,只要等到米省之一家不再需yào

米舅母时为止。到时候米舅母回了老家,跟婆婆丈夫要如何相处,就跟赵琇他们没关系了。她的儿子若是个可堪造就又心性正直的,提携一二也没什么。她的女儿就让她自个儿操心去。

赵琇甚至还事先嘱咐了自家在杭州那边的茶行,让蔡掌柜帮着买个小点的田庄,五六十亩地也就够了——当然不是送给米度之一家的,那也太便宜了他们。米度之如今身上不剩什么钱了,将来回了老家,日子太过拮据,族人肯定要过问,还少不得三天两头送东西过来,也许还要非议建南侯府几句。赵琇就预留了这几十亩地的出产,专供米度之一家的日常用度。足以保证他们吃穿不愁,勉强维持个乡绅人家的体面,却也没什么多余的钱财积存。而且钱粮都是交到米老太太身边侍候的那两个婆子手里。绝不过米家人的手。他们不想受穷,就乖乖听话吧。一旦不听话,赵家派去的仆人随时可以截留这份供给,反正那地契还在赵玮手里呢。就算别人知dào

了,肯接济舅家,那是建南侯厚道,什么都不给。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谁说做外甥的就一定要养活舅舅呢?

米氏族里不必因为担心米度之一家会饿死而伸出援手。米度之一家也没有了上门打秋风的理由。如果他们还要厚着脸皮求上门去,知机的族人就该知dào

要如何回绝。要是还回绝不了,赵玮赵琇也帮不上忙。

为防米度之一张口颠倒黑白。往旁人头上泼脏水,赵玮还特地写了信给米家长房族长呢。当然,那信写得极有技巧性,既告了状。为米度之拉了仇恨。又不叫人抓住了话柄。赵玮在官场见识了一番,已经lì

练出来了,笔杆子功力大涨。

也不知米舅母是不是明白了赵玮赵琇兄妹的一番苦心,自她婆婆丈夫离开后,她整个人就好象摆脱了无形的枷锁一般,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她对米夫人这个妯娌十分上心,样样照顾得周到,什么汤水补身体。什么小菜可开胃,她就给米夫人做。二房中馈她不插手;需yào

她出面待客。她就客客气气尽到礼数;太阳一下山,她就立kè

回自己住的小院去了,直到次日用过早饭再过来,实在是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特地让女儿买了一个小丫环和一个书僮,书僮直接送去了宛平,照看米修明起居,小丫环则送了米舅母,省得她身边只有一个借来的婆子,跟着出门,帮着打扫,还得端茶倒水做饭洗衣。

米舅母越发感米夫人的情,更用心的几分。招待来道贺的女眷时,有些也曾听闻过传言的,得知她是米度之的妻子,丈夫婆婆先前才来米省之家闹过一回的,见米夫人请她来待客,都暗暗吃惊。有眼色的人就不提了,没眼色的却忍不住要八卦一番。若是换了从前,米舅母定会拿话搪塞过去。如今她却不是这么做的,反而哀声叹气一番,也不明说,只道是自家的不是,又夸米省之夫妻仁厚,顺便还感激了一番他们提携自家儿子读书,最后还要说几句建南侯府的好话。谁可疑心建南侯对外祖母与舅舅不睦,她必要跟那人好生辩上一辩的,摆足了爱hù

小辈的好舅母模样,处处维护赵家兄妹。

来人一听,便知dào

先前那事儿是米度之理亏,如今连米度之的妻儿都承认是自家错了,那所谓的谣言里,谁是谁非就一目了然了。建南侯府与米省之夫妻都得了赞誉,米度之却越发名声扫地,从前与他同榜的进士们私下提起,都不耻得很。虽然也有人连着米舅母都觉得不耻,叹米夫人太过仁厚,但米舅母都忍了。只要建南侯府与米家二房愿意帮她的儿子,这点儿闲话又算得了什么?如今她过得舒心,吃穿不愁,又不用被朝打暮骂,儿子还有了前程,可比从前好得多了。若说有哪里不足,那就只有她儿女的婚事还未定下这一点。

对此,米夫人已经给了米舅母一个定心丸。二房总有回老家过年祭祖的时候,在广德也有不少亲友,与长房的关系还挺好。在广德为米修明与米玉莲姐弟寻个门当户对的姻缘,并不是难事。再者,如果米修明读书不成,在庶务上还有点长进的话,米省之也可以带着他在任上见识见识,到时候还怕说不着好亲么?

当然,这都是作为后备手段留着的。米舅母还是想在京城为儿女寻亲事,眼下已经暗暗在打听左邻右舍可有殷实知礼的人家,有适龄儿女了。如今她没脸去求建南侯府,只能找这种她可以接触得到的人家。

米舅母这点心事,赵琇自然是不知dào

的。她如今也挺忙了。

出了正月,赵玮又回衙门里办差去了。礼部拟了广平王世子婚礼的章程,送到广平王府去,偏偏王爷带着世子去了温泉庄子上避寒,还不曾回城。王府总管往温泉庄子上递了信,世子就回信说,叫把章程拿去给建南侯看。礼部只得将文书又送到建南侯府来。赵玮不得空,赵琇只得代劳了。虽有张氏从旁参赞,但自个儿决定自个儿婚礼章程的闺阁千金,她还真是本朝头一位呢。

张氏却还念叨着,要赶在孙女儿下定礼前,先把孙子的婚事章程给议定下来。她特特请了不止一位得道高僧为孙子和米颖芝合八字,都说是大吉大利的上等婚,喜得她笑逐颜开,立时就命人准bèi

小定礼,看好了吉日往米家小院那边送过去了。

建南侯府送来的小定礼,定然也是丰厚的,虽比不得大定礼,却也有十六抬。什么果饼酒茶一应俱全,金银首饰、各色衣料,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儿,热热闹闹地抬到米家去,左邻右舍都来道贺,远亲近友纷纷上门。

过完小定礼,就得议定婚期了。米家这边想要尽量推迟些,张氏那边想要尽量提前办好,两家虽然相处融洽,但还是免不了有所冲突。

赵玮想了想,就劝张氏:“祖母,他们家也是为难,过得两日,岳父就得回杭州去了,年底才能任满回京,下一任官还不知要去哪里做呢。颖芝是他长女,养了这么大,如珠如宝,总要让他看着女儿出嫁才好。况且那边虽有舅母帮衬,到底是隔房的女眷,名不正言不顺。平日里招待几个不甚亲近的人家女眷也就罢了,嫡生女儿出嫁的大事,总不能还叫妯娌操持。岳母想来也盼着能亲手去办吧?等到她分娩,坐完了月子,明儿春天再办喜事,也是一样的。”

张氏便道:“你道祖母为什么急着把你媳妇娶来家?你妹妹明年出嫁,总不能真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筹备自个儿的婚事吧?你又不得闲,祖母年纪大了,家里有谁来出面管事才好?你媳妇早一日进门,就能早一日将这些事担起来,说出去也体面。若你明春才娶亲,今年这许多事,难不成真要你妹妹去办?到得明年你媳妇过门,离你妹妹出嫁也就是三两月功夫,万一她学不完怎么办?你别以为她在家里帮着她母亲管家,就是个能为的了。咱们堂堂侯府,规矩跟他们书香人家不一样。别的不说,京中亲友总要领着她去见,宫里太后那儿是定要请安的,老家的田地产业,京中各处庄田,难道不用叫她都熟悉一遍?你妹妹管了这几年的家,会的东西多了,可不是旁人随便说学,就能学得起来的。”

赵玮听得一呆,还不知dào

家里的事有这许多讲究,连忙去看赵琇。

赵琇抿嘴笑道:“这个也无妨,要是哥哥放心,大不了咱们现下就把家里的产业提前透露给嫂嫂知dào

,让她早些熟悉起来。”

张氏断然否决这个提议:“不成。她还未过门,就算不得咱们家的人,怎能将咱们的家底告sù

她?”

赵琇一哂:“那也没问题,如果她真的来不及学会,哥哥就亲自教她嘛。在那之前,我先教给哥哥好了。”

赵玮听得一呆。他平日里有公务在身,若是还要花功夫去熟悉家中庶务,哪里挤得出时间?

张氏又再次否决了:“你哥哥哪里受得了?他光是忙公务,就够劳累的了。”

赵琇眨眨眼,凑到张氏面前:“要不……祖母就勉为其难,帮孙子孙媳妇一把吧?您年轻时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呀,是不是?”

“啊?”张氏愣住了。(未完待续……)

PS:今天真的很晚了,抱歉,中间写完小定礼之后,才发xiàn

每本都写一回,太繁琐,索性删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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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请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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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在老郡公在世时,是建南侯府的主母,虽然小长房牛氏与蒋氏也曾插手家务,但大部分事务还是要靠张氏来管着的。虽说她管家也说不上十分出色,但也称得上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最大的纰漏,大概就是没有发xiàn

赵炯夫妻中饱私囊,贪了公中的银子去资助颖王这件事了。

老郡公横死,事实上也是由此事引起的。

自从赵琇日渐长大,张氏与赵玮听闻广平王中毒而去了京城之后,赵琇便开始接受家中庶务,年复一年,手中权柄日重。到得最近这几年,家中中馈就几乎都是赵琇执掌了。张氏虽说还挂着主母的名头,但也就是陪着孙女听听管事报账,时不时从旁指点一番。遇上赵琇从来没办过的事,没听说过的人,她在旁充当一个顾问,把背景情况和相关章程说一说,后面的事就不必她多操心了,赵琇自会料理妥当。

因此张氏这些年,名义上说是参与了管家,其实悠闲得很,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看看账册,出几个不一定被采用的主意,然后在孙子孙女们需yào

的时候,出面做个招牌。说到家中具体的庶务,她已久不接触了。

可如今若要把中馈重新接回去,帮着孙子孙女筹备婚礼,在孙媳妇进门后充当教导之责,这千头万绪的,就令她有些抓瞎了。

孙女的婚礼还好,嫁的是宗室亲王世子。自有宗人府与礼部操办一应事务,建南侯府照办就好,就连嫁妆。那都是有定例的。张氏只需yào

为孙女儿添私房就可以了。也许琐事不少,可有个框架在,宗人府又是办熟了的,不怕会出什么差错。

可孙子成亲,却有些麻烦。张氏本来是想照着当年儿子娶媳妇时的规格来办的,问题是当年赵焯不过是建南侯之子,如今的赵玮却是正经的建南侯。婚礼的规格自然不可能等同。京中也有不少侯门子弟娶亲的先例在,打听一下,做个参考也行。但有侯爵在身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娶元配正妻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就算可以打听得他们当时的做法,也早就过了气。照办不是不行,就是容易叫人笑话。

张氏只有赵玮一个孙子。他的婚事。自然需得办得尽善尽美。家里又不缺银子,只要不是过于靡费,张氏很舍得花钱,就是不知dào

该怎么花才好。

原本这些事都是赵琇帮着拿主意,拿了去年一位公府嫡长子娶元配的婚礼,以及另一家侯爷续弦的婚礼,作为参考,把自家哥哥的婚礼规模定在两者之间。略作修改,再叫赵玮出面。找了尚琼请教,把礼仪给打听清楚了,确保万无一失。

张氏原还嫌赵琇这法子太过轻忽。那公府子弟虽是嫡长,又是初婚,却还未被册封为世子,娶妻的婚礼自然比不得公府世子的婚礼隆重。赵玮既是侯爷,婚礼又怎能比一个寻常公府子弟寒酸呢?那侯爷续弦的婚礼,就更没有参考价值了,续弦而已,还是第四任填房,能跟侯爷娶元配正妻相比吗?就连用的物什都是不同的。张氏将孙女的提议打回,赵琇还未想出新主意呢,如今前者就要接手中馈,没法再让孙女代劳了,张氏一想,就觉得压力山大。

幸好她觉得为难的,也就是这一桩婚礼而已。建南侯府早被赵琇管得井井有条,事事都有规矩可依,男女仆妇也都顺服,并没有什么大毛病。那些寻常高门大户里常见的吃酒赌钱、争闲斗气等事,在建南侯府并不多见。主要是赵琇管得严,规矩又早就定死了,谁立功谁受赏,谁犯事谁受罚,多少年的老资历都不管用。就算有亲戚儿女在三位主人身边侍候,也没法帮着说情,因为一开口,说不定就连自家都要倒霉了。若是老老实实认罚,反倒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从前有人不信邪,见张氏心软好说话,又是长辈,便想着法儿求到张氏面前。张氏初时也曾帮着说过情,让赵琇御下别太严苛了,尤其是对那些积年的老仆——不是受召重回侯府的那些,而是从奉贤老家就开始服侍他们的人。这些人可以算是跟赵家祖孙共过患难的,这么多年不容易,多少给些脸面。若只是犯些小错,就饶了他们吧。若是犯了大错,略作责罚也就是了。没必要撵人,还要连家眷一起撵。

赵琇一概不听,还道:“老资历的仆从,得的赏都比旁人多些,在人前也更体面,平日说话,更得人信服,就连给他们安排的差事,都比旁人的好。既如此,他们就该做得更好,给别人做个表率才对,方对得起我们祖孙三人的重用。可有人倚老卖老地不干好事,挖起主人家的墙脚来了,我为什么要饶了他?难道我信任他、重用他,就是为了叫他来坏我规矩的?”

张氏不至于为个仆从跟孙女争吵,笑一笑就作罢了。既然赵琇连张氏的账都不买,下人自然不敢再奢望有人能求情,只能认罚。从此之后,家下人等便老实了许多。

张氏从前还嫌孙女严厉,如今真zhèng

重新上手管家了,才发觉其中的好处。赵琇列下了条条框框,手下的人只要不是傻子,无论是精明还是平庸,照着规矩做,就出不了大差错——当然,精明能干的人,会做得更好,主人家也是能看出来的。照这个做法,张氏管家也费不了多大的力qì

。底下还有几个颇为能干的管事在,她就更省力了。

这回张氏心里终于信服了孙女的管家本事,心道:“琇姐儿这孩子从小儿就喜欢自作主张,没想到这自作主张,也有自作主张的好处呢。她这法子虽严苛些,用起来倒便宜。事事皆有章程,就算孙媳妇进门了,无人教她。照着办也不会出错。”

想到这里,张氏不由得欣慰地看了孙女一眼,觉得赵琇总算是历练出来了,也不枉她这多年的用心教导。

赵琇正低头看历书呢,若真要把哥哥的婚礼推迟到明年春天再办,那能挑的吉日可不多。看着看着,她察觉有异。抬起头来,见祖母张氏微笑着看她,只觉得有些莫名。便还了个笑回去。

赵琇的管家办法好,早已跟家下人等磨合好了,张氏也就懒得更改了,只管萧规曹随。

然而。就算规矩一样。管家的人不一样,效果也是会有所不同的。

赵琇执掌中馈时,底下人都要绷紧了神经,务求不出差错,事事都要谨慎小心。但与此同时,他们心里也清楚,只要把份内的事做好了,该得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也不愁没门路往上爬。

换了张氏来执掌,她是出了名的心软好脾气。底下人偶尔犯了点小错,她觉得没什么要紧的,顺口就饶了。旁人见了,便知dào

这位老夫人好说话得很,又见大姑娘赵琇为了备嫁,对一些琐事不怎么理会了,就渐渐松懈起来。又有人发xiàn

若自己说话讨喜吉利,哄得张氏欢心,她顺手就会赏些好东西,安排差事时,也爱用自己看得顺眼的人,众人便心思松动起来。

大家想着,大姑娘明年就要出嫁了,日后不会再管侯府的家;新奶奶还未进门,虽不知是个什么脾性,但新嫁娘管家,总要腼腆上两年。眼下可不就是他们最逍遥的好时候了么?这时候不求上位,什么时候求上位?这些人有一大半是从前旧仆,新来的人也多在高门大户里头混过,本就擅长巴结讨好。没了赵琇弹压,众人竟又有几分故态复萌的趋势了。

张氏又不是真傻,身边也还有几个忠心婢仆,赵琇那儿更是时刻留意着提醒她呢。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心中暗悔,很是斥责了几个想挑事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深知自己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却又狠不下心来改了。眼下孙女还在家,倒也罢了,等到孙女出嫁,她真能应付得来么?

她只得私下对孙子说:“还是早些把你媳妇娶进门来吧。有些事儿,我没法教她,还得叫你妹妹来做呢。不是我做祖母的爱偷懒,我就怕我的性子容易坏事,把你媳妇也给教坏了。”

赵玮想了想,便拿起礼部送来的章程道:“米家那边,日子实在没法提前太多,总不能叫岳母挺着肚子操办女儿婚礼,也得留够让她坐月子的时间。今年内是来不及了,明年春最合适,可以定在二月。我与表妹都是二月过生日,过了生日便嫁娶,春光也正好。倒是妹妹的婚礼日期,可以往后推些日子。礼部选了几个吉日,六七月里有,八|九月也有,不如定在八月如何?过了中秋,再让妹妹嫁过去,咱们一家人也好团团圆圆地过中秋节。”

这么一来,两桩婚礼之间便隔了半年的时间,怎么也够米颖芝向赵琇讨教管家之法了,也足够让米颖芝参与准bèi

赵琇的嫁妆,为张氏分忧。

张氏想得明白,当即大为赞同。祖孙俩细细商议一番,便给米省之与米夫人送了信。米省之夫妇见赵家定的婚期在明年二月下旬,十分照顾亲家方便,心里也很感动,立kè

答yīng

了。米省之还想着,等年下任满回京,新官职怎么也得拖上些时日,等女儿出嫁回了门,才好领差事离京呢经。

米家既然答yīng

了,张氏与赵玮这边便就此定下了婚期,接着,又将礼部的章程还了回去,言明他们选定了明年八月二十二为吉日。礼部的人早前得了广平王世子高桢的话,说要先看建南侯府的意愿,便把侯府的意思转达给王府的人知dào

,王府总管立kè

派人往温泉庄子上送信。

高桢接了信,二话不说,当日就快马赶回京城了。连广平王府都顾不上回,他直接就上了建南侯府的门,找到赵玮问:“这婚期也定得太晚了吧?不是说好了,等明年六月就办我与赵妹妹的婚事么?”(未完待续……)

PS:杮子表示他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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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大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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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看着来势汹汹的高桢,一脸的镇静,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淡淡地道:“婚期有什么问题么?我又几时跟你说好了是明年六月嫁妹?明明当时说的是,婚期需得在明年六月我妹妹及笄之后。如此说来,定在八月里,已经算是快的了。若不是担心冬天太冷,冻着我妹妹,我还想把婚期定在十月里呢。”

高桢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来:“玮哥,你我也算是总角之交,自幼相熟,这么多年下来,总比旁人亲近些。那些虚话,我也不必跟你提。这婚事我早就盼着了,你也是要娶亲的人,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

赵玮听了,不由得笑了笑,也不再维持原先摆出的架子,反而露出无奈的表情,对高桢说:“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再想早日娶亲,也要受诸多掣肘。世子与我原是一样的。八月当真不算早了。我本来还想要在今年以内娶妻呢,如今直接推迟到了明年春天。我又向谁抱怨去?”

高桢无语了,感情赵玮是想拉他一块儿下水呀?可这怎么能比呢?赵玮婚期要推迟,完全是岳家情况特殊,与他有何相干?

他不由得向赵玮低头拱手:“哥哥,你就饶我一回吧。”别因为自个儿倒霉就非得拉着别人一起倒霉呀。

赵玮听得想笑,但心里还是挺爽的。好吧,就算这位世子爷身份高贵,还要抢走他的妹妹。到头来还不是得在他面前低头,尊称一声“哥哥”?

赵琇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kàn

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呆完了,她又有些害臊,高桢怎么也叫赵玮“哥哥”了呢?就算是跟着她叫的,这日子还早着呢。

高桢见赵琇来了,双眼顿时一亮,视线就粘在她脸上了。仔细说起来,两人都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呢。他心里实在想得紧。

赵玮本来都有几分心软了,瞧见妹妹来了,脸上带着羞意。还跟高桢偷偷对视,顿时又硬起了心肠。他重重咳了两声,警告般瞪了高桢一眼。高桢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乖收回了视线。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恼大舅哥为好。来日方长。等他把赵妹妹娶回去了,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不必争这一会子。

赵琇知dào

哥哥那两声咳是什么意思,脸上更烫了,嗔了赵玮一记,便大大方方地笑问高桢:“世子怎么来了?王爷身体可好?在温泉庄子上过得还舒心吗?我也有心要陪祖母到温泉小庄上住几日,无奈家里事情太多,实在无法分|身。只好打消了主意。”

高桢笑道:“温泉庄子比城中要舒服多了,即使府上眼下有事。不能赶在这时候去庄上避寒,也可以等到有闲的时候再去。叶大夫也说,体弱之人时时在温泉休养,对身体有好处呢。”

赵玮眼看着他俩就要聊起来了,又重重咳了一声。赵琇不高兴地瞄向兄长:“哥哥,你喉咙不舒服吗?是不是上火了?”

赵玮瞪了她一眼:“冬春之交,最容易生病,妹妹也得小心别吹了风。祖母那边正忙着呢,妹妹过去瞧瞧她吧。世子交给我来招呼就好。”顿了一顿,又忍不住多添了一句:“你俩收敛着些吧,就算是订过亲的未婚夫妻,也别不把外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赵琇脸又是一红,匆匆一礼,扭头走了。

高桢目送她远去,又是一叹。不过今日来建南侯府,能见上赵琇一面,他就已经很满足了。他心里早就清楚,一旦正式订了亲,两人见面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今日只不过是他偷跑,才挣得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却不能再强求更多了。

他有些恹恹地回头对赵玮说:“玮哥,你跟我实说了吧,到底能不能把婚期再往前提一提?你婚期虽然推迟了数月,但也只需等上一年,就能抱得美人归。我想赵妹妹想了好多年了,至今才算有了准信,还得再等上一年半呢。我比你要可怜得多啊。”

赵玮冷哼一声:“这日子已是我千挑万选过,才定下来的。六月太早,天气还热呢,叫我妹妹穿着喜服顶着盖头,在大热天里出门子,也未免太辛苦了些。七月没甚好日子,只能拖到八月。你也知dào

我们祖孙三人这些年相依为命,过得不容易。妹妹即将出嫁,总要让她在家里过完中秋节了再走。定在八月二十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既定了这个日子,自然是有一堆理由的。高桢听着,只觉得每一条都在为赵琇着想,似乎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他考lǜ

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也罢,赵妹妹若看中了这个日子,我也只能答yīng

了。本来还想着,明年中秋应该可以让我父王享用儿媳孝敬的月饼呢。他盼着这一天盼了许久了。”

听到这话,赵玮倒有些不安起来。对高桢他是有些心结,但对广平王,他是绝对敬重信服的。若这真是广平王的愿望,那么……

赵玮迟疑起来:“其实……八月初八也是个不错的日子……”

高桢立kè

抓紧机会:“这日子确实不错,皇祖母先前替我看历书时,也说过这个日子最好,只是我那时嫌太晚了些。”

若连太后也是这个意思,赵玮倒不好再坚持多等十几天了,便道:“既如此,那便定在八月初八吧。”

虽然只把婚期提前了十几日,但高桢心里还是很高兴,他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他走后,赵玮细想了想,疑心自己可能是上了高桢的当,但又拿不准高桢是不是真的算计了他。想了半日,他自己就先笑了。起身往张氏处,将这个消息告sù

了她与赵琇。

张氏正为孙儿孙女的婚事烦恼了,一听婚期又提前了十来日。就叹气了:“但愿来得及吧。虽说还有一年半,但要做的事多了,还有你娶妻的事儿,也不知忙不忙得过来。”

赵玮连忙问妹妹:“真有这么难为么?”

赵琇只是笑笑:“也不算很麻烦,就是琐碎些。该做些什么,一条条列出来,分派人手去做就行了。我们不缺人。又不缺钱,还有足够的时间。只要不出意wài

,也没什么难为的。”

张氏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象被打脸了。不过她没露出半点异样,只对孙子道:“你的婚事在前,虽然还有一年,但该办的也要办起来了。你那屋子才修了没两年。也不必翻修了。重新刷刷灰,里里外外打扫过就好。只是你日后有了媳妇,这屋里的格局就跟现下不一样了。你暂时搬到外书房来住,待我替你重新收拾一下屋子,再换了新家具。之后你就先住厢房,正房等办婚事时再住进去。”

赵玮连忙答yīng

了。

张氏又对赵琇说:“你兄妹二人一嫁一娶,需yào

用什么东西,也该采买起来了。尤其是大件的木料。更应该提前订好货,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有银子也买不着。还有各色衣料、珠宝、脂粉、酒水等等。都需yào

准bèi

起来。虽说咱们家有六房帮衬,但这种事还是要自家派人去办更妥当些。回头我们细细定下需yào

采买的名册,让汪福来带了人下江南去办。还有人手,你们二人都需yào

添侍候的人。若家里这些不够挑,就得再上外头买去。等买了人,还得调|教上半年,才能使唤呢。”

赵琇想了想:“人手应该没问题,咱们自家就有人,先紧着家里的挑,挑不到合适的再往外头买。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方便。还有其他要采买的东西,除去木料这种需yào

事先订货的,其他衣料、酒水、脂粉等等,最好是先找了可靠的老字号订货,等到快办婚礼时,再进行交yì

,也省得早早买了东西回来,放得不新鲜了,衣料花色也不是最时兴的。”

张氏想想也对,就答yīng

下来。

祖孙俩又开始算各项开支,张氏看着赵琇列衣料单子,忽然想起一事:“琇姐儿,你的嫁衣开始做了么?那是要你亲手绣的,还有孝敬太后与广平王的鞋子,也需yào

你亲手做。”

赵琇轻咳一声,道:“嫁衣宗人府会帮我预备的,不必我亲自绣,不过孝敬太后和广平王的鞋子,我早就画好花样了,只等过些时候闲了,就开始做。我还打算给太后多做一条抹额,回头画好了式样,先给祖母过目。”

张氏听了还算满yì

,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赵家祖孙讨论婚事筹备工作的时候,高桢返回了广平王府。他今日心情正好,打算要在王府过一夜,明儿再回温泉庄子上去。因此刻正得闲,他一进自己的院子,就想起了一事,命人去工部催问,翻修院子的图纸可得了。

工部那边还未画好图纸呢。刚开始春播,前些时候为着趁农闲时兴修水利,他们才忙过一轮,刚歇了口气,尚未有闲心忙这个。但高桢都打发人来催了,他们也只能一边说“快好了”,一边再催底下的人赶工。

高桢正有些郁闷呢,宫里便忽然下了旨意,太后听说他回了京城,命他赶紧去慈宁宫相见。

高桢只得进了宫,太后一见面就开始埋怨了:“这一去就大半个月了,虽说三天两头的有信来,可你也不见时常回京看望皇祖母,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高桢连忙道:“皇祖母冤枉孙儿了。叶大夫在温泉庄子上为父王用药,孙儿一刻都不敢轻离呢。到得这两日停了药,方才敢走开一阵。”

太后早在孙子的信里得知了这个情况,不过是白抱怨一声罢了。她叹了口气:“若是你父王身边有别人相伴,你也不必寸步不离地留在你父王身边照顾了。”她看向孙子,“桢儿呀,你觉得……你父王是不是该再续一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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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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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桢愣住了。

关于广平王续弦一事,太后确实早有前言。但自从他们父子从江南返回后,高桢定下了与赵琇的婚事,广平王府即将迎来主妇,广平王便明言不想再娶。太后当时虽难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怎的忽然间又重提此事了?

太后看着高桢的神情,就叹了口气:“皇祖母也不是不明白你父王的想法,只是你母亲去了这么久了,你父王现下不过三十多岁,还年轻,他身边也没个侍候的人,难不成这辈子剩下的几十年,都打算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即使有儿子儿媳孝敬,也始终有不足之处。”

高桢低头不语。

太后见状,又叹了口气:“皇上和你父王两个,都是一样的牛脾气,爱讲究个一夫一妻。说来这也是因为他二人小时候亲身经lì

过皇祖母得宠失宠,为先皇宠爱旁人而怅然若失、悲伤难过的情形,皇祖母知dào

他们孝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如今你母妃去世多时,三年孝期都满了,你也将要娶妻了,你父王便是有再深的情意,如今再娶,也对得起你母妃了吧?相比之下,还是你母妃有亏欠你父王之处。她生前还算贤惠,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着你父王一辈子受她拖累,孤苦终生。”

高桢知dào

,到了这一步,若他还不说话,太后对他去世的母妃只会怨意更深。

他对太后道:“皇祖母让孙儿说什么呢?孙儿既为人子,怎好妄评父母之事?又怎能开口劝说父王忘情于母妃?这不是人子之道。”

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她心里太着急了。好好的长子。从小就优秀过人,一路平安顺遂,哪里想到活到三十岁。就会遇上这样的祸事?衰弱的身体可以慢慢补回去,失明的双眼如今也有望复明,可心气若丧了,今后长子又要如何过日子?他还不满四十岁,将来还有好几十年可活呢,难不成就这样孤零零的,闲散虚度大好时光?

太后苦口婆心地劝着高桢:“你父王一向最疼你的。你若肯劝他一句,他怎么也会听进去半句。你难道就不想让你父王过得舒心一点么?好孩子,皇祖母知dào

你素来孝顺。也不想看着你父王继xù

孤寂下去吧?即使有你和你媳妇在膝下承欢,终究比不得贤妻爱子,一家团圆的福气。”

高桢不由得露出了苦笑。他母妃早已去世了,即使父王再娶。又哪里来的什么贤妻爱子。一家团圆?

太后又说:“皇祖母也明白,你父王不肯续弦,一半儿是因为无法忘情你母妃,一半儿是担忧你日后吃亏。你是皇祖母第一个孙子,又是嫡长,皇祖母自然也是疼你的,不愿意叫旁人亏待了你。这样好了,若你父王执意不肯续弦。那就纳一位侧妃吧。侧妃的身份地位比正妃差得远了,即使将来生下子嗣。也无法撼动你世子之位。但有一位侧妃在,广平王府日后中馈就有人打理,与人交际时也有人出面了。你正要办喜事,有个侧妃,也可以帮着操持,免得你父子二人还要为庶务操心。等到你媳妇进了门,再把中馈接过去,让那侧妃专心侍候你父王,岂不两全其美?”

高桢直起腰道:“皇祖母容禀,孙儿从来就没有顾虑过自己世子之位的得失,并且因此期盼着父王不再续弦。”

太后笑道:“皇祖母知dào

,你是个最孝顺不过的孩子了,怎会有那种念头?只是你父王素来疼你,总会为你设想周到。他有这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出奇。”

高桢知dào

,太后今日既然提了这样的事,还把一些不该说出口的话也说了出来,就证明她是下了决心,定要把这件事做成了。他不知dào

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回答:“如此大事,孙儿不敢擅自作主,还是要禀明了父王。等父王点头,孙儿才能给皇祖母一个答复。”

太后笑了:“傻孩子,这是当然了,只是到了你父王面前,你记得多劝劝他,让他答yīng

。”

高桢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心里却十分不自在。

看着太后心情不错的模样,他忽然心中一动:“皇祖母,若是父王答yīng

纳侧妃,那您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太后笑道:“近日为皇上选人,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只是还拿不定主意。皇上说明了只要一个就够了,其他的闺秀都得落选。皇祖母瞧着实在可惜了。当中有年纪稍大些,贤良温厚知礼的,容貌也不错,家世差着些,做个侧妃倒是够了。等你父王点了头,皇祖母就把人选告sù

他知dào

。”

这莫非是要防着广平王父子用别的法子拦下此事?

高桢拿不准太后是不是会想得这么多,不过听她的口风,似乎是因为皇帝选妃一事,让她有了这样的想法。莫非太后是觉得,原本同样坚持一夫一妻的皇帝都松了口,答yīng

纳妃了,丧偶三年的广平王就更加没有理由为亡妻守下去?

高桢心里有些郁闷。皇帝下决心要纳妃的时候,他只想到皇后终于作死了自己,以及拉拢皇长子正是良机,却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会对自己家产生影响,真是世事难料。

太后又问起广平王在温泉庄子上治眼睛的进展。虽然高桢隔日就会写信进宫报gào

详情,而且进展总是缓慢的,有时候几封信报gào

的都是同样的情况,太后还是十分关心。

高桢便告sù

她,广平王的双眼恢复速度虽然缓慢,但依然卓有成效。双眼是极为脆弱娇贵的部位,叶大夫不敢轻忽,因此宁可慢些,也不能鲁莽地下虎狼药。比起刚开始治疗的时候,现在广平王的恢复速度虽然放慢了,但并未有所停滞,接下来只需yào

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广平王还说,不必这样隔日就向宫里汇报一次,等到有明显的好转了,再告sù

太后和皇帝,也好让他们高兴。

太后无奈极了,她其实也知dào

这种事不能着急,只是现在她不象之前那样,可以天天见到长子,天天问叶大夫进度,所以急躁了些。她没有追问什么,只嘱咐高桢一定要把广平王照顾好了,等到天气暖和些,就回京城来吧。温泉庄子虽好,到底比不得城里方便。叶大夫那里,若需yào

什么药材,只管去太医院要。太医院没有,就叫内务府采买去。

高桢应下了,又陪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接着皇帝召了他过去,也问了广平王的近况。他用同样的话回禀了,皇帝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好生侍候父王。

不过高桢准bèi

退下的时候,皇帝多说了一句:“你皇祖母一心要找个妥贴的人去侍候你父王。长辈一番好意,不好辜负了她的心。若是你父王担心侧妃的娘家会如钟家一般不安份,叫他不必忧虑。朕会为他挑选合适的人,不叫不相干的人给他添麻烦的。”

高桢怔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躬身一礼应下了。但迈出殿门的时候,他心中却凛然:“莫非皇帝打算在父王身边安插自己人?若果真如此,那就真的比皇祖母的旨意还要叫人难以抗拒了。”

出了宫,先前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高桢想了想,就悄悄吩咐了心腹之人,在京中打听近期曾出入慈宁宫的官家女眷,有哪几家得了太后青睐,其中又有年纪稍长、性情温厚的待嫁闺秀的?

高桢在京城逗留了两日,期间也曾再度入宫向太后请安,旁敲侧击着那可能的侧妃人选。但太后一个字都没透露,只拉着孙子说些广平王日常保养之事,再来就是高桢娶妻的安排。高桢只能扼腕。这时温泉庄子上来信了,广平王疑惑儿子一去不回,不知是不是婚期又有变故?高桢知dào

自己不好再拖延下去了,连钟雅卓那边也没去过问一声,就赶紧快马出城,返回了温泉庄子。

关于广平王有可能要纳侧妃的消息,渐渐在京中开始扩散。虽然没有明确的传言指出,哪一家的闺秀得了太后青眼,但太后很明显已经拿定了主意,在次子纳妃的同时,必要给长子也挑一个人在身边。无论是后宫妃嫔的人选,还是广平王侧妃的人选,都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女方家世不能太好,本人性情又必得温厚柔顺,贤良端庄。京中闺秀,年纪稍长又未嫁,还符合这个要求的,其实有不少。各家也都拿不准自家女儿是否能中选,纷纷在私下议论。

这传言也传到了建南侯府。起初只是与赵玮交好的一些公侯子弟与书香子弟从家中长辈那里听到了传闻,透露给赵玮知dào

,后来曹太夫人、曹方氏以及方家那边的一位太太,也都给张氏递了信来。再过得几日,连蒋六姑娘也给赵琇捎信了。可见这个消息已日渐确实。

张氏有些犯愁。她不知dào

宫里是个什么章程。但孙女儿嫁进广平王府,本来是一进门就直接做主妇,执掌中馈的。如今多了一位侧妃,就等于多了一位长辈。虽说不是正经婆婆,但也需得敬着。若这侧妃先于赵琇进门,肯定要先一步执掌王府大权。等孙女儿接手时,还不知dào

会被安插多少颗钉子呢。而等到侧妃生下儿子,倘若心大了,高桢那世子之位岂不是要起波澜了?

想到建南侯府最初就是因为世子位之争,才导致了赵焯夫妻的惨死,张氏怎能不引以为戒,为孙女赵琇与孙女婿高桢担心呢?(未完待续……)

PS:我不知dào

附近的工地是怎么回事,白天施工就算了,现在几点了?还不停,吵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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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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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氏的担忧,赵琇倒是很镇定。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也对广平王和高桢有信心。如果那侧妃是个靠谱的,自然知所进退,不会给她造成什么麻烦。如果那侧妃是个不靠谱的,以广平王与高桢的行事风格,又怎会给她在府中作威作福的机会?

要知dào

,侧妃也就是个侧妃而已,身份地位没法跟正妃比,也不如世子妃名正言顺。太后选人时,既然是在家世不显的人家里挑,那也就意味着这侧妃不可能凭借娘家权势争权。更何况,这侧妃入府之后,能不能得到广平王的宠爱与重视,能不能压得住府中众人,还是未知之数呢。

赵琇从十来岁开始,就经常出入广平王府,与王府内外管事与有头有面的大丫头、婆子们都算相熟,自认为有能力镇得住场子。侧妃新来,想要在王府中安插钉子,还得看王府里其他人乐不乐意呢。至于侧妃日后生子,会不会对世子之位产生妄念——那都是多少年后的事了?以高桢的本事,年过三十了,还会被小弟弟踩下去,有可能吗?他若真的如此无能,也就不是高桢了。

赵琇对传闻很淡定,而反过来安抚祖母张氏:“您着什么急呀?王爷还当着家呢,他是个最明白睿智不过的人了。有他在,别说一个侧妃了,就算是来上十个八个,只要王爷不许,就谁都成不了气候。”

张氏素来对广平王十分信服,听了这话。想想也对,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赵琇又道:“其实说真的……王爷如今的年纪确实还轻,要是之后的几十年都要做鳏夫。身边没个人陪着,也太可怜了。若他真能找到一个愿意携手的人,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很多时候,不是有儿子媳妇陪伴,有奴仆婢从侍候,广平王就能过得幸福的了。有些事情,是儿子媳妇和下人都无法带给广平王的。

张氏听着也忍不住点头。但她没忘记告诫孙女儿:“这话你心里想想就是了,千万别在世子面前泄露一句半句。无论如何,先王妃也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哪有做儿子媳妇的劝着父亲续弦的道理?”

赵琇笑笑:“那当然了,他若没这个意思,我又为什么要挑这个话头?”

张氏看着孙女,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又对她说:“日后你嫁进王府。就是王爷的儿媳妇,世子的妻子,与从前咱们两家来往结交时可不一样了。你千万别再象小时候那样随意,要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谨守礼仪才是。还有,若王府真要添个侧妃,你就多了个长辈。虽不是正经婆婆,礼数上也不可有所轻怠。宫里过些日子应该会赐下嬷嬷。教导你礼仪,你到时候可得好好学习。别出了差错,叫人笑话了才是。”

赵琇也听说了这个规矩,顿时有些沮丧起来,没精打采地答yīng

了一声。

皇室子弟被指婚之后,宫中就会赐下教养嬷嬷到新娘子家里,教导新娘子宫庭礼仪。这也算是本朝开国以来的传统规矩了。若只是寻常宗室,就不必遵守这一条。不过规矩大一些的王府,也有可能由王妃或老王妃派两个身边的嬷嬷到未来媳妇、孙媳妇家里去。高桢已是宗室,本来是不需yào

守这条规矩的,但因他是先帝嫡长孙,太后亲孙,因此太后格外开恩,一切都照着皇子皇孙的待遇行事。

近日太后正忙,赵琇婚期又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宫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未有动静。但高桢临行前已经派人来送过信的,指太后露过口风,应该有这样的打算,还让赵琇不必太过担忧。他事先打点过,派来的嬷嬷性情和气,不会与她为难。

可就算是这样,赵琇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学规矩礼仪什么的,一听就是千金小姐们的受难课程,她也来这么一遭,日子就别想过得好了。

就在赵琇为自己的礼仪课忧心时,关于广平王纳侧妃的传闻也在京中越传越开了。有人旁敲侧击过太后的意思,听太后的口风,这事儿已有了八成了,只不过广平王眼下还在休养身体,因此未曾决定人选。太后倒是看中了几家闺秀,却也还不曾拿定主意。

消息传开,不少中等官宦人家都有些蠢蠢欲动。皇帝后宫嫔妃的名额,他们是不敢指望了。皇后再不受太后与皇帝待见,有两位皇子在,皇长子又即将立储,那还有旁人什么事儿?自家既没有能力将皇后与皇子们拉下马来,送了女儿进宫,也不过是指望她生的儿子搏得一个亲王之位而已。若是运气差一些,以皇后的擅妒名声,火气上来直接把人殴死了。皇后有皇子傍身,难道他们还能追究凶手的罪责么?

皇长子妃的人选又已经定下,只有一位正妃,不曾松口说侧妃事。

皇次子还小,听闻已在御前失宠。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想要依朱丽嫔旧例,指望凭女儿攀龙附凤,除了这三位,也没别的目标了。相比之下,广平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膝下只有一子,就算将女儿嫁过去做个侧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前程?况且不续弦娶正妃而只纳侧妃,说明广平王对先王妃情深意重,无意再娶。做了他的侧妃,也就不必担心头上还会有一位正妃压着了。名为侧室,实则与继室无异。至于还有一位世子妃,那是晚辈,彼此相敬如宾便是,又不碍着什么。

这些中等官宦人家里头,有人顾忌那侧妃的名分,觉得不好听,望而却步,却也有人觉得这侧妃的好处更多,拼了命想要为女儿争取。哪怕太后都说过了,她已看好了几个人选,依然还是有人想要到她面前露脸。争夺这难得的机会。

宫里城中每日热闹非凡,但在内城的一个角落里,眉山伯府却格外寂寞清静。

自从闹出眉山伯次子丘惠友宠妾灭妻。皇后出尔反尔不肯保丘媛进宫为妃的事情之后,眉山伯府就安静了许多。不但府中女眷平日甚少出门交际,就连当家的男人们,从眉山伯到他长子丘惠权,都很少再与外界来往了。宠妾灭妻的传闻只是损害了眉山伯府的名声,但女儿被皇后耍了一通,才是真zhèng

让眉山伯府成为众人口中笑柄的原因。眉山伯既气愤。又不敢公然抱怨,只能闭门谢客。

倒是他母亲丘老夫人有些不以为然,平日里心情好了。还会时不时出门访友。她年纪大了,辈份也高,就算是做个不速之客,那些往日相熟的人家也不好把她赶出门。但自从她露出口风。要为嫡次孙丘惠友挑选一位样样不逊色于其前妻方慧珠、甚至还要更出色的妻子之后。那些人家也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生怕哪一日她寻不到好的孙媳妇人选,会看中了他们自家的女儿。不是借口出远门,就是让长辈装个病,免得丘老夫人再来他们家久坐了。

丘老夫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反而认定是别人狗眼看人低,要寻人家晦气。还是眉山伯好说歹说,将人劝回了家。不过城中传言一起。丘老夫人便又得了信,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她叫来儿媳眉山伯夫人。道:“宫里既要选妃了,你怎么也不想法子再为媛姐儿打点打点?论理她才是最有资格进宫的人,当初她就差明旨宣召了。皇后可是答yīng

过的!如今皇上都松了口,若叫别人后来居上,媛姐儿将来还怎么见人?”

眉山伯夫人忍气答道:“母亲,皇后娘娘那话明摆着就是不怀好意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帮媛姐儿进宫?况且太后娘娘宣召的女眷里头,并没有咱们家的人,显然无意于媛姐儿。咱们家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

“胡说!”丘老夫人十分不以为然,“太后看中的那些人家,又有哪一个比得上咱们媛姐儿?单论家世出身,媛姐儿就强过所有人一百倍了。就算是比品貌,也不比别人差。凭什么别人能行,太后不能行?分明是你进宫少了,太后不知dào

媛姐儿的好处,又或是因皇后之故,对咱们媛姐儿有了误会。你听到消息就该带着女儿进宫去的。你不去献献殷勤,太后又怎会知dào

媛姐儿的好?”

眉山伯夫人心里无限委屈,丘老夫人却只叫她想法子去,还说,若真个没法子争到后宫妃嫔的名份:“广平王那个侧妃之位,也勉强将就了。”

眉山伯夫人差点儿被气哭了,待回到房间里,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命人请了眉山伯过来,把方才婆婆的话都告sù

了他,气道:“我的女儿再不成器,也是伯府嫡出的千金,怎么可能给广平王做侧室?!况且当初我们家本来是打算让女儿去嫁广平王世子的,如今嫁不成了,却要给广平王世子做庶母,我可没有这个脸去开口!”

眉山伯也十分头疼,只是劝妻子:“母亲老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横竖宫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只说没有门路进宫见太后就是。时间长了,等人选定下来,母亲也就死心了。”

眉山伯夫人哽咽道:“这样下去不成的。我瞧媛姐儿平日跟着她祖母,也不知会不会被她老人家说动了歪心。老爷还是早日给媛姐儿定下亲事吧。她嫁了出去,心思也就安定了。况且以咱们家的门楣,只要不指望攀龙附凤,还怕结不得好亲么?京中的好人家找不到,外地的好人家多得是,总有匹配得上咱们女儿的人!”

眉山伯一阵为难,小声对妻子说:“这哪儿成呀?你忘了?当初皇后娘娘可是对外人说过,要让咱们女儿进宫为妃的。虽说如今皇后娘娘没再提起过这事儿了,可谁敢当她说话不算数?如今咱们女儿已经算是皇上的女人了,除非宫中另行赐婚,否则我们自家怎敢做主嫁她出去?”

眉山伯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照老爷这话,难不成宫里一日不赐婚,一日不宣召,我们媛姐儿这辈子就只能守着了?!”

看到丈夫无奈地点头,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天眩地转,身体一歪,就晕过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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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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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伯夫人这一晕,就晕了整整一天。等她醒过来时,紧跟着又病了,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面色苍白,什么事都不想管,什么话都不想说。

丘媛来看她,方才坐下,张口叫得一声“母亲”,还没说别的,就先拿帕子捂了嘴嘤嘤哭起来。

眉山伯夫人看着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的女儿,想起她不幸的命运,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我从前说什么来着?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硬是强求不该自己得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丘媛哭道:“母亲!女儿不甘心!女儿本来都有一只脚迈进宫廷了,皇后娘娘答yīng

了的!只差皇上点头,女儿就是皇妃了,所有亲友都知dào

,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皇上为什么就是不肯点头呢?女儿哪里比不上别人了?”

眉山伯夫人闭了眼:“到得今天,你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用?皇上若是有意于你,太后若是看得上你,宫中早有旨意来召你晋见了。如今连后廊下张主事的女儿都进过一回宫了,你却一点儿信都没有,可见你往日那点想头已是不成了。你赶紧打消了那念头吧,先在家里安心待两年,等事情过去,母亲再想法子托人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情,讨一个许你自主婚姻的恩典回来。到时候母亲会帮你看一户好人家,不叫你受委屈的。”

丘媛咬着唇流泪不语,但看她的表情。显然还是不想认命的意思。

她怎能认命?她只差一步就成了凤凰,如今却是落魄得不如一只鸡。连亲友都对她冷嘲热讽的,外头的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她本来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怎的就落到了这个田地?若她认命,这辈子就都得背负着骂名了,叫她如何甘心?

眉山伯夫人见状火了:“你还要怎样?!一家子都为你误了前程,你还不足?!那是九五至尊!不是你可以肖想的!皇上不要你,你还做什么白日梦?若真惹恼了皇上,我们一家人连性命都没了。你又有什么好下场?!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从前何曾有过这等妄念?怎的如今大了,反而越发不懂事起来?!”

丘媛被母亲的怒火吓了一大跳,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女儿……女儿自知进宫无望,可是……可是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祖母说……”

眉山伯夫人把脸色一沉:“你祖母说什么?别告sù

我,连你也昏了头。想要给广平王做侧妃了?我告sù

你。你娘我丢不起这个脸!你爹也丢不起这个脸!你若当真敢去出这个头,你也别再认我这个母亲了!”

丘媛哭道:“为什么?就算是侧妃又如何?上头没有正妃在,跟继妃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名份上差着些,只要我生下了儿子,日后不也一样是大好前程么?”

眉山伯夫人气道:“你把人都当成是傻子了?从前你想要嫁给广平王世子,母亲又不是没帮你往宫里递过话,知dào

这事儿的人就算不多,也绝不会少。你如今又想给广平王做侧妃。叫人知dào

了,我们丘家上下还有什么脸面见人?我宁可把你嫁给一个家世不显的地方官家子弟。也好过一辈子叫人指指点点!”

丘媛扑通一声在她床前跪下了:“母亲,您是我亲娘,就当是为我着想一回吧!难不成您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就凭宫里如今对咱们家的态度,就算您日后托人到太后面前去求情,太后也未必会饶了女儿,那时候女儿该怎么办?若是太后心狠一些,直接把女儿赐给一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那女儿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太后若是真个饶了女儿,女儿能嫁给别人了,母亲又怎知那家人知dào

女儿的事之后,不会看不起女儿?到时候女儿的日子只会比如今更惨!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倒不如我们自己再拼一拼,若是上天垂怜,兴许前面就有锦绣前程等着女儿了。若是上天不愿庇佑女儿,再差,也不过就是如今这样而已。母亲,您就帮女儿这一回吧!”

眉山伯夫人只觉得心如刀绞,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只吩咐旁人:“把二姑娘送回她院子去。”

丫头们只能硬着头皮来扶丘媛,丘媛哭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大声哀求着母亲,眉山伯夫人只当没听见,闭着双眼转过头去,不看女儿的样子。

丘媛被拖回了自家院子,伏在床上大哭一场,又想去祖母处讨个主意。可她身边的人早就得了眉山伯夫人的吩咐,不肯放她出院门,还是丘太夫人打发了大丫头来看她一回,她才安静下来了。

眉山伯夫人那边还病着,听得丫头们回报女儿的情形,还是挺心疼的。等到长子丘惠权之妻丘大奶奶来了,她便让儿媳去给女儿送些其爱吃的点心。

丘大奶奶对这个小姑子其实也只是平平,不过她素来做足表面功夫,无论心里怎么想,既领了婆婆的法旨,自然要照做。到了丘媛面前,她也是温言相劝:“妹妹想要做成的事,实在难办。不是婆婆不肯帮你,实在是婆婆也无能为力。若是力所能及的,婆婆早就去做了,又怎会病倒在床上难过?还不是为了妹妹么?”

丘媛咬着牙道:“进不了宫就算了,当初是皇后应的我,可如今皇后自身都难保了,能派什么用场?我早知进宫是不成的了,可广平王府那边,父亲和母亲明明是有办法的,却不肯帮我,就因为嫌弃那侧妃的名头不好听。他们若是真心为我着想,就不会在乎这点虚名了。如今我没法嫁人,说出去还不是有损丘家的名声?大嫂也不必劝我了。我心里清楚,只能怨自己命苦罢了!”

丘大奶奶心下惊讶,原本还当丘媛一心要进宫为妃呢。原来已经改了主意?难不成真是叫丘太夫人给说服的?她平日听着太婆婆的异想天开,心里还当是笑话,怎的听丘媛这意思,还真有门路?

她便问丘媛:“广平王府那边,公公婆婆哪有什么办法?皇后早有言在先,除非太后或是皇上松口,否则世上有谁敢娶你?哪怕是广平王。也不会这么做吧?”

丘媛冷笑:“广平王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他若想要娶谁家女儿,只要他开口。太后还能驳回么?况且我又不真的是皇上的女人。就凭我的出身,要嫁进广平王府,自然只有正妃之位才配得上我。到得那一日,还有谁会没有眼色地提皇后说过什么话?”

丘大奶奶觉得小姑子大概是魔怔了:“妹妹。广平王怎会向太后开这个口?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丘媛瞥了大嫂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知dào

父亲和母亲有这个门路,只是事关重大,不好告sù

大嫂了。”

丘大奶奶眉头一皱,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她胡乱跟丘媛说了几句话,便寻借口离开了,回到自己院里想了想,就命人将丘惠权请了回来。将丘媛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他,又问:“公公婆婆那里。莫非真有什么门路?大爷可得防着些,无论是不是有门路,都别叫妹妹钻了空子,省得日后闹将起来,咱们家就更没法见人了。”

丘惠权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勉强笑着对妻子点点头:“我省得了,奶奶放心吧,那不过是小丫头心有不甘,随口乱说罢了。”

但他背过身,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出门就直接去了书房,叫了心腹家人来,问丘媛身边侍候的人最近有些什么动静,还顺便打听了一下,丘太夫人那边的下人近日有什么动静。得知结果后,丘惠权就立kè

来寻眉山伯夫人。

眉山伯夫人听完长子的话后,脸色都白了,几乎没当场再晕过去一回。

原来丘媛与丘太夫人早有默契,并不是只跑到她面前哭求一场而已。当初为着谋求广平王世子这门婚事,眉山伯夫妻下了先手,在广平王府的属官里头,事先埋了一颗钉子。原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在广平王父子面前多说说丘媛与丘家的好话罢了,只是从没派上过用场。这事儿丘太夫人是知情的,如今眼见着广平王要纳侧妃了,孙女丘媛的婚事却没了希望,就打起了这颗钉子的主意。

皇帝与皇子都住在皇宫大内,想要打偏门主意,实在太难了。但广平王眼下却在城外的温泉庄子上休养,只要打通了门路,并不是全无机会与他接触。丘太夫人私下命人给那颗钉子送了信,约人见面,想要让孙女再一次攀龙附凤。无论最后中招的是广平王还是广平王世子,反正总不会让孙女嫁不出去就是了。皇家为了保住脸面,肯定会给丘媛一个过得去的名份。

丘太夫人甚至还想过,如果条件允许,索性就将目标直接定为广平王世子。横竖世子高桢如今还不曾娶妻,就算有个指婚的未婚妻,也不是没法把人挤下去,实在挤不走人,大不了在建南侯府千金之下做个二房就是了。日后的宠爱,子嗣,世子位,还有的是办法去争呢。

眉山伯夫人喘着粗气,沉默了半晌才对长子说:“若真叫她们做成了这件事,你父亲肯定会乐见其成的,到时候要承shòu恶果的,就是你了。”

丘惠权心情沉重地点头,他曾在御前当差多年,也在广平王身边待过,知dào

他们兄弟二人都最恨被人算计。如果丘媛最后真的成了事,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未嫁进广平王府,就先“病逝”了,眉山伯府的其他人却要为她承担贵人们的怒火。眉山伯赋闲多时,也没什么要紧,丘惠友本就是个闲人,最终受害最深的,还是他这个本来前程大好的嫡长子。

丘惠权咬咬牙,下了决心:“儿子会去向广平王世子赔罪。”只要断了祖母与妹妹的门路,她们两个宅门女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眉山伯夫人叹了口气:“日后……绝不能受你祖母和父亲的摆布!”又有些哽咽,“明儿就把你妹妹送到家庵里去吧,叫她去念两年经,只当是为你祖母祈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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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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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媛知dào

母亲与哥哥要送自己到家庵去,自然是不肯的。她又哭又闹,动静大了,丘太夫人与眉山伯听见,都很不高兴,认为眉山伯夫人这是自作主张。

丘太夫人更是恨得直骂儿媳:“现在是什么时候?宫里有好前程,广平王府也有好前程,你放着女儿的大好前程不管,要送她去做姑子?你安的什么心?!”

眉山伯也非常不能谅解。

眉山伯夫人拖着病体前来解释:“母亲容禀,儿媳也是为了媛姐儿着想。老爷先前不是说了么?皇后娘娘当时有话传出来,即使宫里迟迟没有旨意,世人也把媛姐儿当成是皇上的女人了,家里想要给她另寻亲事,是不成的。可是宫里一直没有动静,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媛姐儿一辈子不出嫁吧?因此儿媳想着,借了母亲的名儿,只说是让媛姐儿去为祖母祈福抄经,让她在庵里待些时日。这话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媛姐儿有孝心,宫里知dào

了,说不定太后一时高兴,就有旨意下来了呢?”

丘太夫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原来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庵中清冷,媛姐儿从小儿娇养,哪里受得了那个苦?要祈福抄经,在家里做也一样。”

丘惠权插嘴道:“祖母,若是妹妹在家里祈福抄经,又有谁来为妹妹传播美名?难不成是我们家的人自卖自夸么?”

丘太夫人顿时噎住了。眉山伯咳了一声,道:“这话也有道理。若是担心家庵中太过清冷。吩咐底下人先去好生布置一番就是。横竖是自家地方,不比外头的野庵,总不缺人侍候的。”

丘惠权又道:“父亲。若是事先派人去布置,不知要拖到几时了。宫里办事再拖,也不会拖过半年。若是我们家慢腾腾的,等宫里定好了人选,妹妹的孝顺名声方才传开,到时候即使得了宫里的奖赏,也不过是在外头寻个人家匹配罢了。”

丘太夫人一听。连忙道:“既如此,就赶紧把人送过去!”又道:“抄经的事,先在家里抄着也无妨。家里有闲人识得字的。也让人帮着抄,抄好了赶紧送到大寺大庙里叫人看去。过两日我出门做客,正好跟人说说我孙女的孝心。”

丘惠权笑了:“祖母,您要夸妹妹孝顺。总得有千儿八百篇经文做底子。才夸得出口,否则别人是不会当一回事的。大户人家的姑娘抄几篇佛经罢了,又算得了什么?谁家女儿没做过?哪里就显得特别孝顺了?祖母若真想为妹妹着想,还是得耐心些才是。再者,若是三五日就有几百篇经文出来了,谁会相信那是妹妹亲手抄的?既要搏一个好名声,就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横竖又不是什么难事,就让妹妹自个儿抄去。庵里无事可做。一天抄个十几二十篇,并不费事儿。过得两个月。就好有上千篇经文出来了。拿给人看,别人也挑不出错来。”

眉山伯觉得有理,就劝老娘道:“媛姐儿如今的处境,若是好解决,儿子也不必犯愁了。确实应该正经花大力qì

,让宫里知dào

媛姐儿的好处。外头的人说话难听着呢,媛姐儿头上的污水若是不拿美名去了,日后如何再图好前程?即使有那福份,旁人也会说三道四,把好事给搅了去。”

丘太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再也不拦着了,非常干脆地答yīng

下来,还主动命人去准bèi

马车,将丘媛送走。

丘媛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连祖母都放qì

了自己,直到丘太夫人细细跟她说明了原委,她才安静下来,乖乖由哥哥丘惠权护送,去了城外家庵,还带上了最心爱的文房用品,一心要抄出上千篇佛经,叫人知dào

她的孝顺美名。太后要是听说了,想必也不会再厌恶她了吧?说不定就会召她进宫去,把她指给自己的儿孙……

丘媛哪里知dào

,大哥丘惠权这头把自己送进了家庵,只留下个管事去安排她的食宿,便掉转马头,往昌平方向去了。

丘惠权快马加鞭赶到了广平王府的温泉连环庄门外,就联系上了眉山伯府安插的那名暗桩。那是广平王府的良医副,从八品的官职,倒不是眉山伯府的仆从或亲军出身,应该算是亲戚。这位良医副的姐姐嫁到了丘家族中,平时经常到眉山伯府打秋风。良医副家里靠着这位出嫁女,也得了不少好处。眉山伯有所差遣,他自然是要应承的。就连这王府良医副的职位,也是眉山伯的嫡长子丘惠权托人给他弄来的呢。当时丘惠权还在御前得用,颇有体面。

丘惠权只要那良医副帮忙给广平王世子高桢递个信,想要见个面。那良医副平日里给叶大夫打下手,帮着熬个药、抄个方子什么的,也算是时常能见世子的人,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只是有些担心这事儿会暴露了自己跟眉山伯府的关系,日后不好说话。丘惠权让他只管递话,不拘什么理由都行。那良医副便借口说是路过时碰见眉山伯大公子来访,顺口帮忙传话的,向高桢报gào

了此事。

高桢心里有些讷闷,他平日与眉山伯府就没什么交情,只是小时候见过丘惠权几面罢了,不知他来做什么。

广平王正好在旁边听见了,就对他说:“丘惠权并不是个蠢人,不会无的放矢。他特意前来,必有缘故,你去听一听就是。”

高桢笑笑:“他也许本身不是个蠢人,只是他家里人不聪明,他便也跟着犯蠢了。如今投置闲散,可别是求官来的吧?那他可就糊涂了。父王能荐他一回,却不会再荐他第二回。他自家不争气,得了今日的下场,又有什么好埋怨的?”话虽如此,他还是出去见了丘惠权。

丘惠权见到他。略寒暄两句,就开门见山地向他坦白了安插钉子的事,并且直言。这是因为当年祖母与父亲有意为亲妹丘媛谋求世子妃之位,才做了先手,但从来没派上过用场。只是如今家里老人糊涂,可能要用上这颗钉子,她手里有这良医副的亲人,就怕会行那威逼利诱之事。就算这良医副没有答yīng

帮她的忙,温泉庄子到底比不得王府守卫森严。广平王与世子又经常出门,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算计呢?丘惠权在高桢面前磕头,为家中长辈的罪过请求高桢的原谅。那头磕得十分响,几声过去,他额头上就多了一大片深红色的印子。

那带话的良医副,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两脚发软。跪倒在地。

早知dào

丘惠权今日前来,是要出卖他的,他就算死也不会帮忙递这个信!

只是怨恨过后,他又生出几分后怕来。万一那丘太夫人真个拿他姐姐与外甥来威胁,他多半是抗拒不了的。可若真的照着丘太夫人的吩咐,算计了自家王爷或世子,他这官儿也别想做下去了。他自小家境清贫,不过是靠着姐姐姐夫接济。才读了几年书,科举不成。转去学了医术,但又不算精通。若没有眉山伯府帮着疏通,他这辈子都别想进王府做属官。虽说只是从八品的小吏,好歹也是官身了不是?

况且这差事平日里十分轻省,王爷另有信得过的太医和大夫,很少传唤府中的良医。不过是皇上厚待兄弟,见广平王府属官凋零,特命重新组起属官班底,才让他得了这个机会罢了。他平时也就是每日来点个卯,喝喝茶,翻翻书,到了时辰就回家,逢年过节的赏赐是从来都不少的,出去见人也体面。这样好的差事,良医副绝对不想丢掉。

良医副双股战战,几乎把头埋到地上去了,心惊胆战地等待着世子高桢的怒火。然而高桢只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就淡淡地命他下去了,让他务必用心做事,不必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良医副心想:“莫非这是不追究了?”顿时觉得逃过大难,千恩万谢了向高桢磕了头,踉踉跄跄地退了下去。他本就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从此以后更是不敢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一心只想着要报答王爷与世子的大恩了,倒比原来更勤勉了几分。

屋里只剩下高桢与丘惠权,后者跪在地上,低头不语。高桢对良医副的处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同时,也让他对自己能顺利逃过一劫更有信心了。

高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丘大公子这是要向我投诚么?我并不曾发xiàn

良医副有何异样,你就先告了他一状,把自个儿的后路绝了,倒叫我不知该如何待你才是。”

丘惠权低头道:“惠权并无他意,只是担心祖母糊涂误事,才会特地前来提醒世子一声。”

高桢笑笑:“你对你祖母倒是不大客气,你就不怕我觉得你是个不孝之人么?”

丘惠权把头垂得更低了:“惠权深知罪孽深重。”

高桢挑了挑眉,这是主动将把柄往他手上递的意思?倒也难得了,只可惜广平王府无意再招揽门人。

他淡淡地道:“你起来吧,我已经知dào

了,自会命人好生提防着。”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妹妹真个有趣,从前就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耍心眼,想要嫁给我,为此还差点儿把我的未来世子妃说给了别人。皇后娘娘略露出个口风,说要为皇上选妃,她就把这事儿给抛开了,又上赶着讨好去。如今见进不得宫了,听闻我父王要选侧妃,她又打起我父王的主意来。她一个小姑娘,到底想要嫁几个男人?敢情这天下的男子,无论身份有多高,都得随她挑拣才是?!”

丘惠权听得面色涨红,羞愧低头不语。他并不知dào

妹妹从前为了做广平王世子妃,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耍过心眼。但听高桢的语气,就知dào

他心中怨气不小。幸好自己果duàn

向高桢坦白了,否则这怨气将来可就算到自己头上了。

高桢仔细看了看丘惠权的神情,见他并没有怨恨的意思,心情好了许多。他对丘惠权道:“你妹妹还是早日嫁出去吧,嫁得远一些,宫里我会替你们兜着,不会有人追究的。其实令尊所担忧的事完全是杞人忧天。皇上可从来没把令妹当成是自个儿的女人。不过令祖母实在是操心太多了。老人家太过操心,恐于身体有碍。你若是想做个孝顺孙子、孝顺儿子,就该知dào

要怎么做才是。”

丘惠权心中一跳,已经明白了高桢的意思,低声果duàn

了应了一声:“是!”(未完待续……)

PS:奇怪了,现在的工地都喜欢白天不开工,大半夜地忙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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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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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惠权得了高桢许诺,连夜赶回京中。第二天一大早,他回到眉山伯府,就先去见了母亲,向她禀报此行收获。

眉山伯夫人听说广平王世子高桢已经答yīng

了会在太后面前帮忙说项,又打包票说皇帝绝对没打算召丘媛进宫,让他们家尽管放心将丘媛嫁出去,她心里就不知dào

是该高兴还是该为女儿悲哀。丘媛曾经一心以为自己得了皇后认可,就可以进宫,但如果皇帝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就算皇后真有心要选丘媛为妃,也不管用。

眉山伯夫人暗暗为女儿掉一回泪,就很快冷静下来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立kè

就命人请了眉山伯前来,与儿子一道将母子俩这两日所做的事告sù

了他。

眉山伯大惊,恨得跺脚捶胸:“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广平王父子分明不曾察觉有异,惠权却自个儿送上了门,这不是犯蠢是什么?!”

丘惠权低头道:“父亲,那颗钉子压根儿就没什么作用。我们家虽时常照应他姐姐姐夫,他的官职也是靠咱们家得来的,可他帮着在广平王面前说说我们家的好话也就罢了,想让他帮忙做些冒险的事,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咱们家的奴仆,怎会乖乖听话?此路分明不通,祖母却要一意孤行。等到她老人家向良医副说出真zhèng

用意,良医副为保自家的官职与富贵,定会马上向广平王父子告发我们家。等到那日,我们哪里还有好下场?祖母那里。儿子拦不住,只好犯一回蠢了。如今广平王世子已经知dào

我们父子的心意,往后便不会与我们为难。”

眉山伯听了这话。稍稍冷静了些,但还是觉得妻子和长子太过鲁莽了。如今广平王父子愿意放过丘家,确实值得庆幸,但如果他们不肯原谅呢?丘太夫人的举动虽然冒险,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希望,也还有把握遮掩一二,比起主动送上门去说出自家的计划。无疑要稳当多了。眉山伯只觉得儿子的举动完全断了自家后路,实在是太不智了!

眉山伯夫人与丘惠权听得一阵恍然,方知原来眉山伯并不是碍于孝道。不敢劝阻丘太夫人的谋划,而是心中同样抱着一丝妄念,想着说不定她能成功呢?若是成功了,眉山伯府的坏名声就可以洗刷掉了。还成功攀上了高枝儿。至于失败的结果会如何。眉山伯并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存了侥幸之心而已。

眉山伯夫人还犹自伤心着丈夫的瞒骗,丘惠权心中已经迅速做了决定,冷静地说:“父亲,如今大局已定,祖母的谋划注定不能成功。您再生气也是无用了。不如与儿子一道去劝说祖母,打消了主意吧?妹妹既然可以自家婚配,我们还是早日为她寻个好人家要紧。她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定亲,就要成老姑娘了。”

眉山伯被他气得够呛。但他的话也有道理,现在再存妄念,只会让全家人死得更惨。如今丘太夫人还不知dào

真相呢,得告sù

她一声才行。事关全家前程,若老娘要一意孤行,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再纵容了。

眉山伯此人,惯了左右摇摆,不过当他心意坚定之时,他还是颇有魄力的。他带着长子去见老娘,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丘太夫人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再醒转就说不出话来了,一边脸颊是僵硬的,另一边脸颊却时不时抽搐一下,模样十分怪异。眉山伯夫人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中了风,需得小心休养,不可再动气,毕竟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只怕是很难好了。

眉山伯夫妻于是日夜在丘太夫人床前侍疾,府中内务全都交到了丘惠权之妻手上。没有了太婆婆、婆婆、妯娌和小姑子的制肘,丘大奶奶正好大展身手。至于丘惠权,则把丘惠友叫了回来,不计较他宠爱庶妾之事,也不叫他再娶新妻,给了他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叫他护送丘媛去外祖家,顺便在那边住个两年再回京。

眉山伯夫人决定要将女儿远嫁,别家她都不放心,只好打起了娘家亲侄儿的主意了。她嫂子早年提过一声儿,只是被她婉拒了,如今旧事重提,想来嫂子不会拒绝。如今她母亲哥哥尚在,一向疼丘媛,虽嫂子精明利害些,侄儿略嫌平庸,但丘媛嫁过去,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被夫家欺负,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已经在书信里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又给女儿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哪怕是看在嫁妆面上,她嫂子也不会挑剔丘媛已经名声扫地的。

等丘家兄妹的行囊准bèi

妥当,禁卫那边就来了通知,让丘惠权重入禁卫军了。虽然只是府军后卫里一个小小的总旗,跟从前的御前侍卫没法比。但至少,丘惠权终于重新回到了官场上,他被中断的仕途再度开始了。

这让丘惠权越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眉山伯也不再啰嗦,反而费心思为儿子的新职位四处打点起来。

丘媛在庵中住了不到两日,才抄了十来篇经文,正抱怨着佛经没有大哥说的那么容易抄,就冷不妨听说祖母病了,接着二哥就要送她出京嫁人,嫁的还是她一向看不上的舅家表哥。她只觉得是晴天霹雳,吵着闹着不肯嫁,被母亲派了心腹丫环来,一碗汤灌下去,无知无觉地睡到了通州码头,上了船,这才悠悠醒转。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知dào

船马上就要离岸了,到时候自己就休想再逃了,顿时不管不顾地闹起来,甚至一度挣脱了丫头婆子们,跑到了甲板上。

丘惠友正与爱妾在舱房里调笑,听到消息后,怒气冲冲地带人跑了来,当场让婆子把妹妹捆了,重新丢回舱中去,还大声嚷嚷:“我在大哥面前打了包票,绝不让你走脱。我劝妹妹还是老实些吧!妹妹没有贵人命,何苦去妄想攀龙附凤?倒害得全家人不得安宁!若不是你成了别人的靶子,我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境地?!你若是老实听话,二哥也不与你为难。若你总是吵闹,就休怪我不顾兄妹情份,把你一路捆到外祖母家去!”

丘媛眼神悲愤不已,被婆子们捂了嘴拖下船舱,却是再也无力挣扎了。

这一幕落在了岸上一些人的眼中,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不知dào

丘家来历的人只当是件秩事来说,那些听说过眉山伯府传闻的人,则在暗地里嘲讽几句。其中有一位看客,不是别人,正是那寄居在钟雅越院中的堂姐钟雅致。她今日特来迎接亲兄钟雅卓,后者从家乡赶来,是要为她作臂助的。

近日因钟雅越要备考会试,嫌她在家中吵闹,就与母亲妹妹商议了,打算送她到有名声的庵堂里寄居些时日,等他考完殿试再说,也许就不再接回来了。当初他放钟雅致进门,也是因为长房老仆们拿着过年团聚的借口逼他点的头。如今年都过完了,钟雅致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住的理由。钟雅致心慌慌地找各种借口拖延,眼见着再也无法拒绝了,听说兄长赶到京城,顿时大喜。

钟雅卓从来都是家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其他人只有听他号令的份。有他出面,钟雅越想必不好再赶人了。钟雅致顾不得其他,带着老仆们赶到通州来接人,没想到会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她从前未落魄时,也曾见过丘媛,只是彼此并不相熟。她那时认定自己是凤凰命,怎会看得上平庸的眉山伯府的千金?倒是丘媛的同胞姐姐,一度被她视作竞争对手,但也很快被淘汰掉了。如今事过境迁,两人的处境已大不相同。眉山伯府千金被皇后涮了一把的传闻,她也听人提起过,知dào

丘媛只怕是走上了她的老路。明明距离梦想得到的身份只差一步了,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只能扼腕长叹。

想必丘媛也会跟她一样,十分不甘心吧?可再不甘心又如何?丘家显然跟钟家一样狠心,竟然如此决绝地对待血亲。

钟雅致想到自己,心里不禁一阵灰心。丘家至今还有眉山伯的爵位在,除了名声上差着些,其他样样不缺,丘媛尚且要落得如此境地。她能有什么?她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是她可以争得到的吗?

钟雅致呆坐半晌,等到钟雅卓在她面前坐下,她还没反应过来。钟雅卓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钟雅致怔怔地转眼看他,忽然落下泪来。她低声问他:“哥哥,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钟雅卓讶然。

会试即将开始了,赵玮赵琇对这一场考试十分关注,因为三房的赵焜打算参加,此外还有明知书馆的工作人员,包括易家兄弟中的哥哥,以及另两名读书人,都是考生。

就连温泉庄子上的高桢,也抽空赶回京城来。他的表兄弟钟雅越,同样要参加会试。

这是新君登基以来的第二次会试,同时也是第一次正科会试,朝野上下都十分关注。皇帝亲自决定试题,点了信任的大学士为考官。为了这一场胜事,朝中其他不重yào

的事务都得押后再提。

其中也包括了皇长子、广平王世子等一众贵胄子弟的婚事,因为礼部需yào

专心举办会试与殿试,抽不出空来管别的了。

可赵琇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太后为她准bèi

的教引嬷嬷,终于奉旨降临建南侯府,要开始指点她的宫廷礼仪规矩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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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嬷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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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派到建南侯府的两位教引嬷嬷,一位姓宫,一位姓左,都是四五十岁年纪,在宫中当差多年,老资历了。其中宫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左嬷嬷却是尚仪局的女官,本身有掌籍的官位。

宫嬷嬷年纪虽然不小了,但仍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容貌清丽。她气度不凡,举止优雅,出口成章,显然是位很有教养的女士。她来建南侯府,主要的职责就是指点赵琇的礼仪,并教导她皇室、宗室里的规章制度。

至于左嬷嬷,却是个未语先笑的乐天性子,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也是五官端正,脸圆圆的,瞧着就觉得有福气,但又不会让人觉得肥胖。她虽然给人的感觉要比宫嬷嬷接地气些,但礼仪举止也是无可挑剔的。她是尚仪局的掌籍,本身其实也是熟读诗书之辈,只不过性情开朗些罢了。她负责教导赵琇的宗室常识、典故,就是要让赵琇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把大楚王朝所有的宗室成员、皇亲国戚等记熟,免得她将来做了广平王世子妃,在与人交际时遇到了别的宗室亲眷,却不知dào

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对方有何忌讳。

张氏十分客气而郑重地迎接了两位嬷嬷的到来,赵琇跟着她身后拜见了二人。她见两位态度都颇为和气,目光很正,瞧着不象是会刁难人的样子,心里就不由得想起了高桢说过的话。他让她别担心嬷嬷的事,说已经打点过了。莫非这两人就是他特地挑中的?

不管怎么说。宫嬷嬷与左嬷嬷确实都是很好相处的人。赵琇只陪着张氏与她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就开始喜欢上她们了。

宫嬷嬷的性情淡泊些,但绝对不是孤高之辈。谈话间也不会用自身的学识给人造成压力。张氏与她交谈,心情就十分愉快,因为宫嬷嬷聊的话题,她全都了解,了解的水平与宫嬷嬷还是半斤八两。张氏并没觉得自己在学问上被人压倒了,还能反指点对方几句,同时她收藏的书本还让对方十分羡慕。另一方面。宫嬷嬷擅长调香,这种事张氏就只有虚心请教的份了,不过宫嬷嬷在丹青上头又不如张氏了。还说在建南侯府逗留期间,要多向张氏请教呢。

赵琇微笑着冷眼旁观,心里也拿不准宫嬷嬷的学识水平是否就真的与张氏差不多,又是否真的不擅丹青?宫嬷嬷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位教养极好的淑女。礼仪规范的模板。本身又书卷气十足,看起来比张氏还要有范儿。赵琇心里总觉得,她应该相当有学问才是。

其实赵琇对左嬷嬷的印象更好一些。虽然左嬷嬷有时候说话间带了奉承之意,让人觉得她是在巴结讨好赵家祖孙,可考lǜ

到她的身份,听她说快到出宫的年纪了,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岁数大了的女官,出宫后若是没有娘家亲人可依。自身身家钱财也有限的话,多半是需yào

寻个府第做供奉养老的。左嬷嬷要是投了赵琇的缘。以后说不定就能进广平王府了,那可是难得的好去处。她刻意奉承些,也没什么出奇的。

赵琇欣赏她,是因为她既能做到礼数周全,举止端庄,又能不失开朗活泼的本性,十分难得。在后宫之中生存几十年,身份还是地位不高的女官,历经数次宫变政变,也依然安然无恙,自然不是寻常女子。听左嬷嬷的语气,她还懂得烹调、养生、种花、刺绣等许多生活上的知识,就算没有那一身的书卷气,也依然是位学识渊博的长者,还更让人有亲切感。

也不是说宫嬷嬷就让人觉得不亲切了,只是她那样的作派,跟传统的宫廷淑女非常象。赵琇见过太后与广平王妃钟氏,举手投足都是那种范儿,端庄是有了,优雅也是有了,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装逼。不过太后与广平王府钟氏装得十分自然,倒没让人觉得她们是在装,反而有一种自然的优雅之感。相比之下,宫嬷嬷就略嫌刻意了些。不过比起赵琇所认识的许多名门闺秀与高门贵妇,宫嬷嬷已经比大部分人都要自然优雅了。

张氏就对这种优雅非常推崇,私下对孙女赵琇道:“你可要好好跟着宫嬷嬷学习礼仪。平日里你总是乍乍乎乎的,虽学了十几年的规矩,可也就是有个虚架子而已。偶尔露一手,骗骗人是够了,可要长年在贵人们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用不了两天就得露馅,到时候还不得被人笑话死?这一年里,你给我专心地学,什么时候不用别人提点,你就能象宫嬷嬷一般行止优雅了,我才能放心呢。家里的事有我,你不必担心。”

赵琇都愣住了,接着便不由得苦笑起来。当初把张氏请出山来重掌中馈,她只是想要找人分担一下罢了,没想到张氏如今习惯了,倒反将了她一军。管家不管家的,赵琇并不在乎,可若真要跟着两位嬷嬷学足一年的礼仪规矩,闷也要闷死她了。

可张氏却下定了决心,绝不允许赵琇偷懒,甚至还说服了赵玮来劝妹妹:“妹妹如今不过是偶尔进一次宫,偶尔见一回太后罢了,又是外人,即便礼数上有什么疏失之处,太后也不会跟你计较。但你一旦嫁入广平王府,便是太后的孙媳妇,自然少不得进宫尽孝。到那时候,太后对妹妹也会更加严厉。为了日后安稳,妹妹这一年里就多辛苦些吧。”

赵琇只好无奈地答yīng

了。

张氏在赵琇的院子后方特地腾出了一座小楼来给两位嬷嬷住,既保证了她们各自生活的独立性,又方便她们每日前来指点赵琇功课。除此之外,两位嬷嬷并不曾带有侍女,张氏就给她们各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侍候她们日常起居。

就这样。赵琇每日清早起来,陪张氏用了早饭,便要去寻宫、左二人。开始练习礼仪。地点并不在她的院子里,而是选在了花园中的听风堂。那里地方又大又亮堂,四周景致也好。宫嬷嬷与左嬷嬷都是风雅之人,一致认为在美景环绕之下练习,可以保持好心情。听风堂又清静,除了宴客外,基本不会用到。平日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搅,最合适不过了。

自从定下了听风堂为练习场地,宫嬷嬷与左嬷嬷就带着人去将那里布置了一番。她们还特地去跟张氏打过招呼。讨要些家具、摆设,张氏命大丫头夏露带着库房钥匙,领她们过去挑东西,随她们挑什么。

她们就叫人搬了各种常见的家具——包括不同规格大小的坐椅、床榻、桌几等等。还有许多茶具、食具、香炉之类的日常用品。将听风堂布置成了一处集各种用途于一身的屋子。比如正中间的位置照着宫室的模样进行布置,就象是举行正式仪式的场所;东间被布置成了起居坐卧之处;西间就成了宴席的模样。赵琇进去瞧了,心里有种实境演练的感觉。

宫嬷嬷教习礼仪,也确实是从实境演练开始的。最先教的就是走路。也不曾规定什么特别的姿势,她只让赵琇在屋里不停地走路,有时候走得慢些,有时候走得快些,在走的过程中不停地提醒她调整自己的姿势与步伐。若是哪里让她觉得不舒服了。那就立kè

更改,务必要找到一种走起来又优雅好kàn

。还让本人不觉吃力的走路姿势。

除了走路,就连起身、坐下的姿势都得从头开始学起。这都是基础中的基础了。据宫嬷嬷介shào

,等学完基础了,就该开始练行礼了。见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接见不同的人,也需yào

在别人行不同的礼之后,做出不同的应对。除此之外,还有吃饭的礼仪、喝茶的礼仪、说话的礼仪……林林总总,十分繁琐。赵琇听了,只觉得用一年的时间去学会所有这些,还真不轻松。更别说宗室的规章制度同样十分复杂冗长了。

相比之下,赵琇就比较喜欢左嬷嬷的课程了。两位嬷嬷的课程并不是各自独立进行的,通常在赵琇练习坐姿的时候,左嬷嬷就会开始讲授她要教导的内容。

她负责向赵琇介shào

宗室皇亲里的各种复杂亲戚关系以及历史典故,并不是生硬地作出说明,而是象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她从太|祖皇帝的出身谈起,说老高家的出身来历,太|祖皇帝的后宫妃嫔,诸皇子之间的关系与彼此间的明争暗斗等等。许多赵琇从前并不了解的东西,如今听她说完,也就一目了然了。

这其中,还有许多是不为人之的秘闻,通常只在宫廷或是宗室内部流传,外人少有人知。哪怕是象建南侯府这样与皇室关系密切的人家,如今的当家人也未必清楚这些秩事了。赵琇直到今日,才知dào

太|祖皇帝为什么会不喜欢先帝而更宠爱颖王,却还是选择了让先帝继承大统。

还有颖王生母郭淑妃,原来在太|祖皇帝即将大行之前,曾经意图对先帝下毒手,好为爱子夺得皇位,却被太|祖皇帝发xiàn

并制止了。传闻中殉情的郭淑妃,其实根本就是被先帝奉了太|祖皇帝遗命赐死的。

还有先帝还是储君的时候,那真的是众口称赞的温文君子,哪怕才能明显不如兄弟,也依旧有大把老臣支持。赵琇猜想,自家祖父老郡公大约也是这样看走了眼吧?

除去宫廷秘闻以外,还有哪家王府与哪位勋贵不睦,哪位公主跟哪位国公府的姑奶奶抢过丈夫,哪家宗室女眷差一点就嫁进了某国公府……这些京城上层圈子里秘而不宣的情报,也都有着重yào

的参考价值。

赵琇就这样每日辛苦地练习着礼仪行止,快乐地听着皇家宗室的八卦。日子一天天过去,二月会试的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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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杏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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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试,三房的赵焜与明知书馆三名工作人员都有参加,因此赵玮赵琇也颇为关注结果。

到了放榜的日子,赵玮一大早就派了多名家人去礼部大堂前等待张榜。虽然天刚亮,但礼部前头已经聚集了许多举子以及他们的家人仆从,个个都是为了等待结果而来。

吉时未到,榜单迟迟未出,人们等得都着急了,却不敢大声喧哗,只见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都为了同一个目的。就连距此不远处的街道两侧,茶楼酒楼里头,都挤满了等候的人。

等到辰正时分(早上八点),赵玮也与尚琼结伴而来,登上礼部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层雅间,透过窗口遥望礼部大堂前的景象了。这一科赴考的明知书馆人员,在课业上几乎都受过尚琼的指点,算是半个门生,因此尚琼也很关心会考结果。

他们来了没多久,礼部的人便从大堂内走出,将榜单缓缓张帖在堂前的空墙上。即使有士兵在他们身边维持秩序,但围观的人还是一阵激动地涌上前来,几乎把士兵都给挤倒了。还是其他的礼部官员见状不妙,大声喝斥几句,众人方才冷静了些,但依旧两眼紧盯着榜单,全神贯注地浏览着上头所展示的每一个名字。

当中有人在榜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地欢呼,赢来身边人的艳羡或是嫉妒;也有人在榜上看见了自家主人或是亲友的名字,欢天喜地地呼朋唤友。一路挤出人群去向当事人报喜;更有人迟迟未能找到自己的名字,只当自己落榜了,失魂落魄地或是发呆。或是痛哭;不过更多的人,是在发xiàn

自己的名字可能不在榜单上之后,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又从头到尾再把榜单细瞧一回,生怕是先前漏看了。

等到负责张贴工作的礼部官员撤走时,围观的举子们更是一涌而上,将榜单前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几乎把眼睛贴在榜单上,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就怕漏了自己的名字。

榜单之前。众生百态,看在远处的赵玮与尚琼眼里,都感叹万分。

他们二人相交莫逆,虽然都是饱学士子。却因为种种缘故。无缘登上杏榜。这些举子们此刻的悲喜交加,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了。但亲眼目睹别人或嗔或笑,或喜或悲,他们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其中,大约又以尚琼的心情更复杂一些。赵玮还参加过乡试,高中亚魁,登过桂榜,尚琼却是连乡试都不曾参加过。哪怕人人皆知他学问出众。他还是因为面部有瑕而无缘科举,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了解他的人。自然知dào

他的学识渊博,可是不了解的人,却未免会拿科举成绩来衡量他的本事,从而对他产生轻视。况且世人多有俗见,许多读书人读书就是为了科举做官。尚琼学问再好,也做不得官,别人当面说佩服他的学识,背过身就有可能笑话他是个白身。从小到大,尚琼已经见识过许多回了。就连方家嫡长女方慧珠,当年也是因此而悔婚。

尚琼以前从来不去看张榜,今日为几位半徒而破例,心情却又不一样了。

赵玮看着他面上无悲无喜的模样,便想要转移话题:“我堂伯如今正端坐家中,等候家人报信。他老人家素来端得住,也就罢了,没想到易家兄弟也心宽得很。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不见他们前来看榜。吴元二人却已经在底下等候了。”

尚琼淡淡一笑:“易大郎学问扎实,理应有把握,故而坐得住。不过他们易家族人众多,就算他们兄弟不来,只怕也早有人前来看榜,更少不了人上门报喜。他们兄弟来不来,都碍不了事。倒是吴、元二人,把握不足,心里难免要焦虑些。”

他们说的吴、元二位举子,却是这回赴考的明知书馆工作人员,都是出身清贫的读书人,借着在书馆工作之机,既保证了温饱,又有了参阅典籍、请教翰林学士的机会,各自的学问都有了极大的长进,因此才会毅然决定参加这一科会试,而不是多等三年。虽然赵玮与尚琼清楚他们三人的文章都写得不错,可会试却不是平时文章写得好就够了的,若是落第还好,万一运气不佳,考了个同进士,那可不是晦气之极?

赵玮的岳父米省之就是同进士出身,他平日没少念叨,如果当年多等三年再来考会试,也许就能得个进士出身了,名声会更好听,仕途也会更平顺,可惜这种事没有如果。

吴举人与元举人两位,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参加会试的。但他们家境清贫,哪怕有钱粮可领,身后也有一大家子需yào

养活。早一日考中,就早一日减轻家里的负责。迟迟考不中,家里就只能继xù

供着他们。如今他们有明知书馆的工作支撑,衣食不愁,学习环境正好,应试状态也极佳。可这份工作是不可能长期做下去的。最多两年,他们就得离开。到时候已经习惯了书馆优渥环境的他们,重新回到那种清贫的生活中,回到那种无论是书籍、老师还是笔墨纸砚都十分缺乏的环境中,是否还可以保持这么好的状态呢?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果考中了当然最好,考不中,也可以吸取经验。

两位举人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会冒险。易家大郎同样家境平平,但比他们更有把握些。赵玮与尚琼只能在学问上给他们提供帮zhù

,其他的决定却要尊重他们自己的意见,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祈求他们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不一会儿,赵玮与尚琼就看到吴举人欢欣无比地挤出人群,往自家方向去了,显然是榜上有名。与其形成对比的,是元举人,他一脸沮丧,难过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摆明了是知dào

自己名落孙山了。

赵玮与尚琼对望一眼,都叹了口气。赵玮让人去把元举人请到楼上来,勉励几句,让他不要气馁。他年纪还轻,不到三十岁,已有举人功名,过三年再考,也不算晚。

尚琼也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又给他分析他的文章。当日他从考场出来,就把文章默写了一遍,拿给尚琼与自己的师长看过,几乎所有人都评价他这篇文写得平平,本就在中与不中之间,就看考官的喜好了。现在看来,运气没有落在他身上,可再努力三年,他未必就没有把握了。

元举人被两人轮番劝说,好不容易重新露出了笑容来,向二人道了谢,打起精神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赵玮的家人来报,赵焜考中了,名例榜尾倒数第十三名,但好歹是上了榜。他今年都六十七了,真真是白头贡士,还不知dào

殿试会考个什么成绩出来呢。但三房那边已经欢喜之极,家人来请赵玮示下,是不是要回府去了?在京的族人们兴许会齐聚侯府,一起庆祝的。

赵玮让人回府去向张氏与赵琇报喜,再打点贺礼,自己坐在原位上继xù

等。不一会儿,又有家人来报,易家大郎考中了第四十六名贡士,名次相当靠前。这是个大好消息,连尚琼听了,也非常高兴。

他们二人结伴前去明知书馆,向馆中的工作人员与前来借阅藏书的学子们传达了好消息,又让人把易、吴二位高中的喜讯拿红纸写了,张贴在书馆的茶室中,广而告之。这个好消息让书馆人员们更坚定了自己的向学之心,也令更多的人对书馆的工作产生了兴趣,有心要争一争易、吴二位高中之后,空出来的职位。

不过这些,就不是赵玮与尚琼所关心的内容了。他们在书馆门前分了手,各自回家。赵玮回到建南侯府的时候,三房、六房以及赵启轩、赵游等人都已经到了。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人人都十分欢喜。

赵焜年纪是大了些,这时候再出仕,也未必能有什么好前程了。可他能高中,却意味着奉贤赵氏宗族,除了二房的建南侯一系外,又出现了一位有品阶的官员,可以支撑家族。赵氏一族,终于不再只有二房独力支撑了。

赵焜本已是白发老人,但今日却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般。不过高兴之余,他还不忘谦逊地表示:“这还只是会试罢了,总要过了殿试,才知dào

前途如何。”他其实心里清楚,自己多半是要得个同进士出身了,不过以他的年纪,就算只能做个同进士,也是件喜事。他们三房一脉,总算弥补了老父在科举仕途上的遗憾了。

赵焜同时也是明知书馆的副馆长,馆内四人参加会试,有三人得中的结果,他也听说了。他与张氏、赵琇等人商议:“吴贡士年轻有为,听闻他丧妻多年,因家贫,至今未能娶妻。沐哥儿的妹妹淑姐儿今年十六了,尚未许人,不知是否与吴贡士有缘呢?”若是能赶在殿试之前定下亲事,那就最好不过了。等吴贡士前程定下来,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家看中他做女婿。

赵琇在旁听见,嘴角差点儿抽搐起来,幸好连日来的礼仪特训起了作用,她表面上维持了优雅的微笑,心里却在腹诽。吴贡士都是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儿子都可以打酱油了,还是死过一房老婆的。赵淑姐身为三房的嫡长女,虽说长相平凡了些,但好歹也正处于水灵灵的十六岁花季,用不着嫁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做填房吧?

张氏也觉得这门婚事有些不配,反而问赵焜:“易家大郎同样年轻有为,还不曾娶妻,更是世家出身。焜侄儿为何不提他,反而看中了吴贡士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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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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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大郎比吴贡士年轻,比吴贡士家世好,比吴贡士更有学问。吴贡士家境清贫又是鳏夫,元配还留有一子;易家大郎尚未成婚,虽然家境不佳,但族里却有一位学士,族人兄弟里也有不少科举出仕的人,怎么看都比吴贡士强得多了。

赵焜要为嫡出的长孙女挑夫婿,怎么看都没有理由舍弃易家大郎,选择吴贡士的道理。赵家三房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世代书香,又是建南侯府的亲支族人,从家世上讲,并不比别人差。如今赵焜又是新出炉的贡士,就算他年纪老大,有很大可能会考得同进士,也没必要太过小看了自己,委屈嫡长孙女嫁人做填房吧?

然而赵焜却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吴贡士虽家贫,但学问扎实,今科当能挤身二甲,今后前程不可限量。他是有一子不假,但元配早逝,岳家势微,若得他为婿,即使淑姐儿名义上只是个填房,也不会受人轻视,正室体面更是不会有半分受损。至于他的儿子,好生教养了长大便是,也不碍着什么,反而可以成全了我们家淑姐儿的贤名。易家大郎虽然比吴贡士要强,可太过出色,淑姐儿却未必配得上了。我与易家大郎相识,也知其有高志。若仗着侯府对其有知遇之恩,便强行将这桩婚事订下,日后夫妻之间有了嫌隙,岂不是害了淑姐儿?况且易氏族中多是读书人,子弟婚配选的也都是书香世族之女。我们家虽说也是诗书传家。但淑姐儿却只是比识字强些,并不擅诗书,日后妯娌间来往。也要叫人笑话的。齐大非偶,还不如另觅良缘。”

他想得明白,张氏也尊重他的意见,只是心里未免要为赵淑姐委屈。赵淑姐长相是平凡了些,但也算得上是清秀了,若在奉贤老家嫁人,上海府内的大户人家。基本都可以匹配,如今却不但要远嫁,还得进门就做现成的娘。那是元配留下来的嫡长子。份量还跟庶妾所生的不一样,轻不得重不得,日后淑姐儿有了儿女,还要处处排在此子之后。换了谁不在意?

张氏自己就是填房。深知这填房的苦处。然而这桩婚事是淑姐儿的嫡亲祖父起意,她这别房的曾叔祖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答yīng

赵焜,会让赵玮向吴贡士透个口风。

不过等宴席散了,赵氏族人各回住所之后,张氏还是免不了要私下嘀咕两句。正巧卢妈今日回府,被张氏留下来帮着料理家中庶务,筹备孙子孙女的婚事。听到旧主人的抱怨,便笑了:“老夫人也想太多。焜老爷又不是糊涂人,怎会不为孙女儿着想?他都觉着自个儿做定了同进士,那吴贡士却有极大可能考中进士,同进士的孙女儿嫁给了进士做填房,进门就是现成的官太太,又哪里吃亏了?三房的淑姐儿虽说年轻,但留在南边嫁人,顶多就是嫁个秀才举人罢了,哪里比得上做进士太太体面呢?况且以吴贡士的家底,日后多半还是要倚重妻族,自不会亏待了淑姐儿。”

张氏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但仍忍不住感叹万分。

吴贡士那边虽然还要准bèi

殿试,但得了消息,心下也十分惊喜。赵焜既是明知书馆副馆主,又是建南侯府族亲,他娶了赵焜的孙女为妻,日后便是建南侯府的姻亲了,这样好的亲事,他怎会拒绝?况且他在赵焜手下做事已久,知dào

其为人秉性,相信对方的孙女儿就算容貌平平,教养却不会有差错,应当是个贤妻。他当即就寻了同乡做媒人,上门求亲,不到十日,就将这门婚事定了下来。

赵焜心情很好地一边准bèi

殿试,一边写信回奉贤,将这门婚事告sù

家中老父与老妻儿孙。他还提到,次孙女润姐儿也有十二岁了,他在京中时会好好留意合适的孙女婿人选,让家里人千万别自作主张,把润姐儿定出去了。

赵焜开了个头,其他知情的赵氏族人也开始心动了。眼下京中才子云集,正是给家中女儿或孙女寻婚配的好时机。只要是条件不错,又知根知底的考生,就算这一科成绩不佳,也可以考lǜ

定下的。说不定未考中的人,反而更容易说定呢。

赵启轩的女儿沅姐儿也有十四岁了,六房几名在京的族人也有女儿或孙女,都不由得留意起合适的人选来。又因为明知书馆聚集了不少出身清贫的读书人,他们便总是寻了理由来拜访赵焜,借机观察一众青年才俊。易家兄弟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易家大郎更是今科高中了,自然是他们最为热衷的对象。

易学士之子素来与赵玮交好,受了易家兄弟的托付,悄悄来找赵玮求情。事实上,除了赵氏族人以外,也有不少亲友托人来说项,欲与易家兄弟联姻。不过他们兄弟都不想在这时候定亲,眼界也比较高。他们娶妻,也同样只愿求书香淑女。至于对方家世财产容貌等等,都在其次,关键的是品行和教养。易学士父子都不想让他仓促定下婚事,请求赵玮拦上一拦。

赵玮有些哭笑不得,但易学士父子与他交情不浅,他只能答yīng

下来,私下去寻了几家族人说话,让他们别扰着人家贡士读书了,殿试还未进行呢,万一误了人家的前程,岂不是结仇了吗?赵氏族人连忙收敛了许多。

吃晚饭的时候,赵玮把这事儿当作是趣闻,跟张氏提了提。张氏就在那里叹气了:“三房倒也罢了,六房行商贾事,怎么好与书香门第联姻?若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倒也罢了。可别让他们遇着个前程大好的青年才俊,就拿着我们侯府的名头,逼得人家答yīng

婚事才好。”

赵琇连日练习礼仪,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饭,闻言差点儿呛着了,忍不住笑着对张氏道:“不至于吧?六房就算是做生意的,也是我们建南侯府的族亲,在江南也算是声名赫赫,家中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哪里就到了要逼人来娶的地步?”

张氏忧心忡忡:“人心难测,六房行事,素来就霸道些。”

六房当然不是软和人,当初长房与小二房积弱时,六房也不是没想过要夺走宗族话事权的。但赵琇并不认为他们如今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们如今的生意已不再局限于区区的粮食棉花买卖了,店铺也不再局限于江南地区,没有建南侯府支撑,随便来个县令就能夺走他们的财富。就算有个进士女婿,能量也没法跟建南侯府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赵琇便劝张氏:“祖母若是不放心,不如就帮着几位堂妹、侄女儿挑一门合适的婚事?有您做媒,族人们定会觉得十分体面。”

张氏有些心动了。如果是由她做主的话……

做媒拉纤,还真是中老年妇女的一大爱好呢。虽然她如今管家很忙,可她手头不缺出色的年轻学子,又有曹太夫人等几位好友可以提供更多人选,说不定真能撮合几桩好姻缘呢。

第一个让她挂心的,便是易家大郎的婚事。易家大郎年纪已不算小了,家世除了清贫些,各方面都还不错,又即将考中进士。若是殿试之后,他被授了官,却还未娶妻,那象话吗?她得好好想想,认识的适龄女子中,是否有与他相配的好姑娘?

赵淑姐已被赵焜许给了吴贡士,赵氏族中剩下的女孩儿都不合适,曹家那头认识的多是青年武官,张氏只能问米夫人,是否有匹配的人选了。

米省之这时候已经述完职,启程回杭州任上去了。米夫人留京养胎,等胎儿情况稳定了一些之后,就带着女儿,再多带上一位妯娌米舅母,连同家下人等一起搬进了内城,就住在建南侯府附近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却是米舅母寻了当初进京时找过的一位经纪帮忙找的,前后两进,地方比原来的小院大些,房屋也足够,与侯府离得更近,彼此来往要方便得多。自米夫人母女搬了过来,建南侯府那边几乎每日都有人过来请安送东西,赵米两家来往十分紧密。

得了张氏的信,米夫人就开始回忆认识的女孩儿里头有哪些还未定亲:“米家四房人,倒有五、六个侄儿还未说亲,侄女儿却少,虽有三两个,多年未见,也不知容貌品性如何。卞家……”她顿了一顿,忍痛将娘家的女孩儿剔除出去了。卞家女的名声在外,虽说易家人不知情,但万一将来计较起来,结亲也跟结仇无异了。

米颖芝便对她说:“母亲,您这一两年经过叶大夫的药方调理,身体已好得多了,如今又有了身孕,可见这方子十分对症。何不将方子也抄一份送给姨母、表妹们?若是她们身体好转,日后不用再为子嗣犯愁,婚事上也就不用再为难了。”

米夫人想了想:“也好,我回头便写了信去奉贤给你姨母。她与你陶姨父也是只有一女,早就盼着能再生一子了。”

米颖芝想了想,笑道:“母亲不如索性把姨母请到京里来小住几个月好了。婶娘虽好,但事情繁多,全要倚仗她一人,未免辛苦些。若再有姨母坐镇,必然万无一失,女儿心里也更放心。”

请陶太太到京城小住?米夫人吃了一惊,但很快就真的考lǜ

起这个提议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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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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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颖芝的提议,米舅母也听说了。她一开始下意识地猜想莫非是米颖芝在猜忌她,想要请别人取代她?但很快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她无权无势,就是靠着米家母女的同情才能留在京城。米颖芝不想要她住下去,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用不着如此麻烦。

其实她这段时间一直竭尽全力照顾米夫人,帮忙照管家务,没有伸手多管不该她管的事,但又时时给米颖芝提供参考意见,虽然很忙碌,压力也大,但自认为跟米夫人母女相处得很好。米颖芝想将米夫人的姐妹陶太太请到京城来小住,也许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来分担一下家务,又可以陪伴米夫人。毕竟米舅母一个人,也没法做太多的事。

况且米家与建南侯府的婚事已经定下,接下来要忙的就是为婚礼进行筹备了。照着习俗,米家需yào

为米颖芝准bèi

嫁妆,还要照着建南侯府的新房打家具,林林总总,绝不是一个米舅母就能处理得过来的。米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虽然胎儿已经稳当了许多,还是不能劳累。米颖芝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不能让她来筹备自己的婚礼吧?建南侯府虽然派了人过来帮忙,可有些事不能总依赖亲家。米家也是大族,也有自己的骄傲。

与侯府联姻,跟一般的婚事嫁娶是不一样的。米夫人自己还有些勉强,需yào

时时向人打听请教呢,更何况是米舅母?她虽然也算是出身于有根底的人家。祖父曾经官至正四品,否则当年米家老爷子也不会为独子订下邹家这门婚事了。然而邹家自从祖父去世后便衰落下去了,如今远支族人里头还有做官的。隔房的叔叔也有功名,但她这一支就真的没有一个男丁是有出息的,否则米度之也不会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出身教养有限,婚后又一直在中低层官眷圈子里混,米舅母的能力比起米夫人还大大不如,为米颖芝筹备婚事,对她来说太过吃力了。

请陶太太来帮衬。想必情况会好许多。陶澄虽然品级不高,但他是翰林院出身,曾在京中住过许多年。他的妻子。自然比米夫人与米舅母要有见识些。至不济,也应该可以找亲友或同年们打听一下规矩。

米夫人很快就派人往奉贤送信去了。南汇终于又有了新县令,陶澄不必再身兼二职,不如先前忙碌了。听闻他即将高升。却不知要升到哪里去。这种时候。他家里想必也是极忙碌的。米夫人若不是不得已,也不会向姐妹开这个口。

在信里,米夫人还隐晦地提到了易家大郎的事,还顺嘴说了一句,明知书馆聚集了不少青年才俊。别的她也没提。不过陶太太自己也有女儿,陶灼华也有十三四岁了,陶家想必也会有所考量吧?

广德州离奉贤也不是太远,赵家六房还有人定期往那边做生意。米舅母便借了东风,也给自己家里写了封信。给丈夫的信不过是照惯例说了些套话。顺道问候了婆婆一声,米舅母的重点是女儿的婚事。她在信里提起了易家兄弟的情况,有意请米夫人帮着说说情,看能不能把米玉莲说给易家二郎。易家大郎有张氏做主,肯定是轮不到米玉莲的,但易家二郎却未必不可能。后者还没过乡试呢,就是个小秀才,但听说也跟他大哥一般有才华,将来定然前程似锦。若不是趁着如今他还未有大出息,米舅母也不敢肖想有这样一个女婿。但世事就是这样,若不趁着好东西还未为人所知时,就赶紧抢先拿下,将来人人都知dào

那是宝贝了,可就轮不到她肖想了。虽说她如今深恨丈夫婆母,但事关女儿终身,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求丈夫答yīng

下这门婚事了。

信很快就送了出去,米家的生活依旧平静而有序地进行着。

米修明在宛平求学,也不知是他忽然开了窍,还是先生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名师,本事强过米度之许多,原本在米度之教导下,怎么都显得木讷平庸的米修明,居然有了不小的长进。书读得懂了,文章也能理解了,对对子勉强可以应付,遇事遇人也敢大胆说出自己的见解了。若不是本身见识还浅,写出来的文章太过干涩,米修明勉强也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材。

他的先生私下念叨,说他本来可以更好些,只是被父亲错误的教学方式误了,如今勉强扭了回来,还有许多不足。

米修明不敢抱怨父亲,心里倒是挺高兴的。本以为自己是块朽木,却原来还不曾朽到底,还可以有些用处。他写信给母亲说起这事儿,米舅母也非常高兴,连夜就派人送了不少补身体的东西,还有几本米夫人给的书,以及米颖芝所赠的文房用品,让米修明好好用功,不必挂念家中。

米修明的先生无意中看了他家里送来的书,顿时惊住了。原来那书不是外头随便能有的,却是从明知书馆里抄出来的。米夫人虽没空,但她平日无事,也爱看书,就雇了人去书馆里抄了几本书出来。看完之后,觉得好的就留着自家日后慢慢再看,觉得一般的就送了旁人。米舅母也得了,当成是宝贝一般送到儿子处。

米修明的先生问起那书的来历,米修明老实说了。虽然米家与建南侯府联姻不是秘密,但先生还真是头一回得知,米修明跟建南侯府的关系还要更亲近些,只是平时来往得少罢了。米修明不好意思说自家父亲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惹得建南侯一家生气,先生就只当他们是正经亲戚,指点他日后有空,可以往明知书馆去,无论是借阅各种杂学书籍,还是向那里的前辈求教,都能有不少助益。米修明缺的是见识和学问,既然无法四处游历,最好的办法就只能多看点书了。

米修明掩饰了一回真相,如今却再也没办法说出实情了,只能硬着头皮跟母亲说。米舅母也为难了,小心问了身边那侯府派来的婆子,那婆子一哂:“这有什么?咱们侯府的书馆,只要是读书人,谁都能进去,不必问过侯爷。表少爷若有意,只管去就是了,也不必说自个儿是侯府的亲戚。”

米舅母连忙对儿子说了,米修明等到学堂上巳节放春假的日子,便回了京中母亲所住的小院,寻个空,往明知书馆去了。

这一去,果然无人拦他,也无人理会他是谁。去书馆的人,个个都是自寻想要看的书,想要谈天说地的,就得往前头茶舍去,不得留在馆舍内扰人。米修明向四周看了一圈,见无人理会,只得细细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

原来借书需得先向一名青衣少年要牌子,笔墨需得自备,也可以就将在茶舍旁的文房柜台买。每间馆舍里收藏的是不同类别的书。他若想借些杂书开眼界,当往收藏风俗地理民生农事这一类书本的馆舍去。

米修明小心向一名青衣少年打听了,才找到了那间馆舍,一进门,正面墙上就挂着两幅白描画,一幅《南汇繁华图》,一幅《南汇灾后图》,让他震了一震。仔细凑前了看过,他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那年随父离了蜀地,往山东上任,他也曾路过江南,听说过南汇的好风光。虽不曾亲眼目睹,但看着这两幅图,知dào

繁华商埠一朝化为乌有,心里还是颇为遗憾的。

米修明叹息几声,又去瞧那画的落款,想知dào

是谁画了这样两幅了不起的画,却发xiàn

上头并不曾署名,只有“明知堂”的落款。这“明知堂”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指明知书馆?他心里正疑惑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画前停留的时间长了,便有馆中执事的青衣少年走过来,小声相询,又向他说明书馆将这两幅画挂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有些什么用意,不外乎是要劝诫前来书馆的学子们,日后为官做宰,当清廉自守,莫要害人害己。

米修明连忙恭敬听了,又打听画的作者,那少年只是微笑,又问他:“你想找什么书?”米修明连忙说了,那少年便将他引到一处书架前,告sù

他:“这一整架的书,都是关于地理民生的,你自找去吧,只别把书页折了。”

米修明往书架上看去,果然满满当当的都是介shào

各地风俗地理出产等知识的书籍,难得的是竟然还有介shào

西洋、南洋等地的,他前所未闻,一时好奇,便拿了一本下来翻看,发xiàn

书后头落的也是“明知堂”的款。难不成这书的译者,竟与画的作者是同一人么?到底会是谁?竟如此多才多艺,令人惊叹。

他见这间馆舍里执事的青衣少年亲切和善,很好说话,便凑过去搭话,想向对方打听。那少年听说他想问“明知堂”是谁的落款,只笑说:“你别问了,这里的人不会回答你的。不过馆中署这个名儿的书也不少,时日长了,你自然知dào

,只别往外头说去。若说那人多才多艺,让人佩服,那自然不假,可她令人佩服的地方可不仅仅如此。我们这些在书馆里做事久了的人,自问也算是饱读诗书,私底下说起,也只有叹服的份儿。”

米修明惊叹了一番,见他不肯说那人是谁,也只得不再追问。只是他想着自己将来说不定要常来书馆借书看的,若能与这少年交好,也能方便许多,便问对方姓名。

那少年微微一笑:“我姓易,在家中行二,别人都叫我易二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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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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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二郎温文和气,学问见识也比一般人强,米修明跟他相处得久了,心中生了敬佩之心,也不把他当成是寻常执事小厮,而正经将他视作友人了。

易二郎虽不知dào

米修明来历,但见他人才虽平庸了些,却是个老实人,也乐得与他结交,得知他的来意,细细问过他师长对他文章的评价,便好意指点他应该去看哪方面的书。

米修明起初还以为自己来明知书馆,是要看些各地风土人情,开开眼界,长长世面的,原是冲着那些游记、农书等去的。不料易二郎介shào

给他的却是另一类,多是官员在外任时的随笔手记,又或是读书人游历天下时写下的杂谈等等。这种书,本来应该是消遣用的,谁家当它是正经学问?米修明实在不明白易二郎的用意,不过人家好心推荐了,他又拉不下脸来拒绝,便接下来寻了个空位,坐下看了。

这一看,米修明就看出点意思来了。

那些书说是消遣的杂书,但里头也不是没有大学问的。比如官员的随笔手记,除了记载这名官员所任职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外,还有审案子时的趣闻,或是处置政务时的吐嘈。从这些文字中,阅读者可以学习到官员审案子时的决窍、处理政务时的关键,将来做了地方官,遇上类似的情况,也就不会两眼一摸黑了。那些手记里头,甚至还提到各地官衙里头吏员的弊端,跟上司同僚们相处时的难处。送礼打点的苦处……可以说,但凡是做官的难处,都提到了。

米修明自个儿也是跟着父亲在任上见识过的。手记上提到的许多难处,他都经lì

过,但当时没反应过来,如今对比手记中的内容,可不正好对上了么?不过米度之解决那些难处,跟手记的作者完全是不一样的做法,怎么看。都觉得后者更正派、更高明些。

米修明看了一眼那本手记的作者署名,顿时肃然起敬了。那可是本朝一位颇有名望的官员,如今已是正三品了。进士出身,正经从小小县令开始,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政绩斐然。名声极佳。还有青天的美名。能够从这位能吏的手记中,学习他的为官之道,理政手法,那可真真是涨了大见识了!

米修明被那本手记迷住了,看完之后,又去翻易二郎推荐的那本士人杂谈,发xiàn

也很有意思。那杂谈里头写着作者游历各地时的所见所闻,记载的除了风土人情。更多的是他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位作者有大智慧,也很会看人。他跟人萍水相逢,能轻易从对方的交谈行止中判断出对方的性格为人,骗子遇上他,本事再大也会被拆穿;打肿脸充胖子的人遇上他,言行之间已经泄露了真相;心怀不轨的人遇上他,往往被他避过圈套……此外还有各地宗族与地方官府的争端、商家以次充好的手法、灾年时百姓的惨状以及好官、昏官救灾所用的不同方法等等。可以说,这是一本人生百态,世俗文章。若只当成是闲书来看,实在是可惜了。

米修明甚至觉得,要是他父亲米度之做官之前看过了这两本杂书,也许仕途会顺遂许多。不过想到父亲在任上做的那些好事,他又迟疑了。最后只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明知书馆里收藏的书,果然有大用处。易二郎给他推荐这两本所谓的杂书,真真是让他涨了见识。

他开始明白师长说他少了历练见识,是什么意思了。他跟在祖母与父亲身边,素来是唯唯诺诺,遇事都听长辈指令,从来不自己拿主意,自己也不愿多花心思去想事儿。他做文章也只会照着前人之言照本宣科,不见有自己的主张,基础又不扎实,所以写出来的文章才会显得生硬空乏。他这样的性情,即使读书科举,日后做了官也是白搭,难不成还真要带着祖母与父亲上任,事事听凭长辈的命令不成?那到底是他做官,还是祖母与父亲做官呢?

米修明感叹一声,就听得易二郎来寻自己:“要闭馆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他一抬头,才发xiàn

外头天都快黑了。

还了书,他辞了易二郎走出大门,回头再看一眼书馆,心里十分不舍。待回了家,他便对母亲说:“明知书馆果然是个极好的地方,儿子明儿还去。”

米舅母听了欢喜,忙叫人摆饭,一边陪儿子用餐,一边问他在书馆的经lì

。得知他得了一位易二郎的帮zhù

,米舅母连忙问:“这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学问好不好?是不是有个哥哥今科高中?”

米修明哪里知dào

这些?便老实回答:“儿子不知,瞧他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颇为俊秀,听他说话,也是熟读诗书之人。儿子觉得,他学问比儿子还要强许多呢,字也写得好。”

米舅母心里有数了,也不多说,便笑着劝儿子多吃些菜。

米修明接连两日都去了明知书馆,专心致志去看易二郎推荐的书,自觉进益不少。离开的时候,他与易二郎混熟了,觉得朋友之间应该坦承,就老实告sù

了对方自己的身份。他父亲米度之曾经来过书馆闹事,身为工作人员的易二郎自然印象深刻,听说米修明是米度之的儿子,顿时大吃一惊。不过这两日他旁观米修明行事,觉得对方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心。他面上不显,待送走了米修明,却把这事儿报了上去。

赵焜近日要为殿试做准bèi

,书馆中的庶务他已经暂时抛开了,东邻那位老翰林学士也素来不管这些,最后事情传到了尚琼耳中,他便告sù

了赵玮,由得赵玮自行处理。

赵玮只交代书馆里的工作人员,若米修明再来,留意他都看了什么书,跟什么人说过话,也就行了。如是他没有做坏事的苗头,也不必管他。

赵玮又遣人去问了侯府派到米舅母身边的婆子,得知米修明只是单纯来看书的,也就不再理会了。不过私下里,他跟妹妹赵琇说起,还有些欣慰:“若舅舅家里真的出了一个明白人,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吧?”

虽然米度之惹人厌烦,但到底是母亲米氏的娘家人,他一家太过不堪,米氏脸上也无光。

赵琇便笑道:“哥哥若瞧他顺眼,那就关照一下好了。只要外祖母和舅舅老实留在广德州,别出来指手划脚的,我们家拉扯一把米家表哥,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玮想了想:“且看两年再说。”却派了人去观察米修明日常活动,看他性情为人。

赵琇跟着宫嬷嬷与左嬷嬷学礼仪规矩,也有一个多月了。如今已经可以初见成效。比如她走路坐卧的动作明显斯文了许多,举手投足间也似乎变得优雅了,说话用辞讲究了,喝茶吃饭时淑女了,陪祖母坐着聊天时,可以长达半个时辰都依然坐得直直的,没有歪到身后的引枕上去。虽然她自个儿觉得这样挺累的,不过张氏非常满yì



除了礼仪外,她听了左嬷嬷说了这么久的故事,对皇家的种种秘闻就算说不上了如指掌,比较有名的典故人物也都能熟记在心。左嬷嬷考她时,提了某个人名,她就能立kè

反应过来那是某位王爷的某位小妾,曾经在内宅斗争上有过辉煌战绩,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得胜后被大妇给踩死了,甚至连那小妾生了几个孩子,是男是女,男的娶了谁家女儿为妻,女的嫁给什么人,都说得出来。

宫嬷嬷与左嬷嬷对她的成果十分满yì

,张氏也对宫嬷嬷与左嬷嬷十分感激。她终于觉得,孙女儿是个真zhèng

的名门淑女了。

赵琇只觉得蛋疼。

就算她礼仪规矩上粗疏些,但平日也够用了。她有那么多的事要忙,为什么非得受这个罪呢?为了礼仪课,她连日常的书画练习都停下来了,除非是宫嬷嬷与左嬷嬷教习的时候,需yào

上到相关课程,她几乎没有练习的时间。

她如今硬是挤出一点空闲,还能继xù

进行的活动,就是翻译手头上的英语书籍了。她觉得除了自己,大概也找不到别人做这件事了吧?其他的事都还好说,家务有祖母带着卢妈处理,大管家们很能干,底下仆从也都老实,她暂时放下一段时间,是不会有问题的。至于书画,她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成不了名家大手了,就算有那本事,也传不出那个名声,倒是婚后有闲,可以多练一练,以作自娱。

但翻译西洋书籍的事,她不想放qì

。威尔斯商行的小威尔斯以及他的妻子珍妮,大概是有心要讨好她,知dào

她有意收集西洋书,便帮着收罗了许多,还把广州、澳门一带的传教士们自行翻译的中文书也都送了不少过来。其中有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赵琇留着自己翻翻;有些绝对不能拿给国内的读书人看的,赵琇直接叫压了箱底;只有那些确实对国民开阔眼界有益,也符合后世科学发展观,不会造成太大错误认识的,赵琇才留了下来,预备慢慢翻译成本国文字,存进明知书馆中。

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从书馆工作人员那里反映上来的学子言行看,似乎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西洋诸国对海外各国的经济与军事手段,以及本国该如何防范了。

不过这是个水磨功夫,赵琇也不用心急。她比较关心的是,挂到明知书馆的那两幅画,给读书人圈子带来的震憾与影响,似乎已经在新科贡士的圈子里扩散开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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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新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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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三年的正科殿试,在四月风和日丽的时节,于太和殿进行了。

这一次殿试共有二百六十八名贡士参加,皇帝亲自出题,亲自带着一众大学士们阅卷,比起去年春天那一回的恩科会试还要更上心些。

今年是他正式登基的第三年,朝中已经增加了不少他属意的官员,一些老迈多病、尸位素餐、心思不正的官员已经被他先后用不同的理由挤出了朝廷。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yào

更多的只忠心于他的人手,他要完全掌控整个朝廷,整个国家,他需yào

更多忠诚优秀的新进士。接连两年的恩科及正科会试、殿试,就是他收罗人材的最佳时机。

就连殿试的题目,他也非常用心,从古书里挑了两句先贤名言,主题就是两个字:“忠君”。什么叫忠君?该如何忠君?不忠君的人是如何表现的?会有什么下场?周围的人应该怎样应对不忠君的人?

皇帝的本意也很清楚,接连两次逆乱,连皇帝自个儿都差点丢了性命,他当然会对心怀谋逆之人深恶痛绝了。他这是要收拢天下士子之心,让那些附逆不忠的臣属与世家失去民心,从此沦落为丧家之犬,让天下臣民都忠心为君,再也不会有人生出谋逆之心来。

皇帝的想法很正常,知dào

这个题目后的大学士与朝廷重臣们也非常了解明白,就连太和殿内的贡士们,看到题目后。也大部分都明白了皇帝的想法,知dào

该如何写这篇文章了。

可谁也保不准,这世上总是有人会出人意料的。

两场谋逆都早已事过境迁了。而且因为主要发生在京城与江南两地,其他地区的人只是听闻,并没有亲身经lì

,感受就不是很深。朝廷又没有公开对全天下的人说哪里的贵族、官员或是什么家族附逆需yào

被审判,皇帝刚上位的时候为了稳定大局还说了只处置首恶,不追究其余人等的话,所以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已经不把这两场谋逆当一回事了。颖王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想要谋反但又失败了的炮灰而已。

这些地区出身的贡士们,上京后在读书人圈子里混过。又去了明知书馆,看到皇帝所出的题目,第一反应就是:忠君,就是忠于朝廷。不事二君。尽忠职守,爱民如子。再进一步发散思维时,没往皇帝想要的“不事二君”的方向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提过就行了,重点是另外三条“忠于朝廷”、“尽忠职守”、“爱民如子”。

简单来说,就是官员该如何尽自己的本份,为君王分忧,治理地方,造福百姓。这其中自然免不了要提到清正廉洁。最近的堤坝案便成了极好的例子。贪污腐败,弄虚作假。既对不起朝廷,也害了百姓,最后自己和家族也没落得好结果,这就是“不忠君”的下场了。所以为官者要忠君,就要廉洁,要爱民,要尽责……否则就是上对不住君王朝廷,下对不住家族亲人,还对不住天,对不住地,简直就是世间的罪人……

皇帝带着重臣们阅卷的时候,心情还真有些复杂。二百六十八名贡士,倒有四五十个是这么写的,哪怕用辞各不相同,表达的意思却非常相近,而且大部分人都拿了堤坝案来做例子。皇帝当然也很重视堤坝案,只是他的重点跟这些贡士们不太一样。贡士们关注的是贪官理应受罚,廉洁是官员的本份,可皇帝更重视那些被抓起来的犯人的口供,想从他们嘴里知dào

曾经依附过颖王的人,到底还有谁。

皇帝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迟迟没有给堤坝案结案,所有犯人都还在牢里,除去中途死了的人,没有人被判决。外界不明真相,已经有许多议论了,大理寺、刑部以及所有参与审案的人员都承shòu着莫大的压力。可是皇帝还没满yì

呢,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而那些迟迟不肯开口的犯人还很嘴紧,他们虽然未必受得住大刑,可是他们身后还有家族,为了护住全族上下,他们必须要闭紧了嘴巴。

因为贪腐渎职而被处死,跟被卷进谋逆大案里头,后果是不一样的。前者只会罪及本人,顶多是家眷受连累,但若有亲友族人援手,日子还能过得;后者却是全族一起倒霉,那就真真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也曾有人想过,如果能跟皇帝做个交yì

,换取自家活命,也不是不行,自己也能少受些苦楚。可是皇帝曾经许诺过不追究附逆之人,如今却要赶尽杀绝,他们能冒险去相信他吗?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皇帝心里正烦躁呢,忽然发xiàn

今科贡士们的殿试文章里,居然有那么多人提到堤坝案,他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就发作了,担心这里头会不会有颖王余孽的手脚,故yì

借贡士们来试探他?他派了人去打探,没想到探子们回报,说有那么多的贡士关注堤坝案,是因为明知书馆里挂着两幅南汇港的画,书馆里的人也经常在议论堤坝案。

以明知书馆如今在京城的名声与地位,本地的读书人常去就不必提了,外地来的读书人到了京中也肯定要去看一看的。无论是自己借阅书本,还是跟其他读书人交流,都是常事,期间难免要提到这个热门话题,况且那两幅《南汇繁华图》与《南汇灾后图》,也令看过的人印象深刻。贡士们会在应试文章中提起堤坝案,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皇帝一听是这个原因,就知dào

自己是想多了。别家还罢了,明知书馆之主建南侯府却是绝不可能跟颖王逆党有勾结的。没有赵家祖孙,他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更别说是登基为帝了。天下谁都有可能附逆。独赵家不可能。

赵家祖籍奉贤,就挨着南汇,去岁也曾遭受潮灾侵袭。赵家族人也好。建南侯府的郡公夫人张氏与大姑娘赵琇也好,都曾参与了救灾,再加上赵玮也参与了堤坝案的审理,赵家人因此对案情格外关注,并不是奇怪的事。他家以此教育前来书馆的学子们,要为官清廉,尽责爱民。也是应有之义。皇帝不好埋怨什么,反而还对那两幅画有了兴趣,特地命身边的内侍前往建南侯府。要赵玮把画送进宫来让他看一看。

赵玮照做了。皇帝在乾清宫里欣赏着两幅画,啧啧称奇,问赵玮:“此画到底是谁人所作?这‘明知堂’的落款,恐怕不是不相干的人能署的吧?”

赵玮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敢隐瞒圣上。这两幅画是微臣妹妹亲笔所作。只是闺阁丹青。不好轻易叫外头人知dào

,便署了这‘明知堂’的款。微臣妹妹还翻译了一些洋文书籍,收入书馆之事,俱都是以此为名。”

皇帝十分惊讶:“朕在太后处也曾见过你妹妹的画作,当时只觉得她颇有灵气,万万没想到,她还能画出这样的画来!”而翻译洋书,就更不容易了。不过这对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能。朝中的译官品级本就不高。只是赵琇这样一位闺阁千金能有这样的本事,十分难得罢了。

皇帝对两幅画再赞叹几句。便让赵玮收回去了。画虽难得,但技法并不算十分出色,还够不上宫廷收藏的标准,只是那种真实性极强的画面感让人震憾罢了。皇帝也是去过南汇的,看了画有些不好受,便不再多看了。

弄清了事实真相,皇帝就放下了心中的猜疑,为殿试的结果烦恼起来。提到堤坝案的贡士有许多文章都非常出色,是优秀的人材,他不可能放qì

的。可是这些文章对于他来说,又有些偏题了。有大学士认为不应该把偏题的人名次取得太前。问题是那些没有偏题的人,一心一意论述“忠君”主题的贡士们,文章又不是最出色的,甚至整体的水平,都要比偏题的人差一等,还有些人的文章有拍皇帝马屁的嫌疑。在一些读书人脾气比较明显的大学士与重臣们眼中,这种人缺少风骨,成不了大器。所以就算皇帝看这些人的文章看得很爽,也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感想。

最后是深受信重的大学士李光地向皇帝进言:“偏题”的人其实也不能说真的偏了题,他们写的也是忠君的正理,只要文章好,为君者就要公正评价,不应该太过以个人好恶行事。

皇帝也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是不好公开说出口的,所以采取的李光地的意见,文章写得好的,就算提了堤坝案,也依旧名列前茅。拍他马屁拍得他很爽的,只要文章有所不足,就只能往后面排名了。

四月中旬,殿试的结果出来了。金榜之上,那些提到堤坝案、经常出入明知书馆的贡士们,有三十来人名列二甲,有一位还是二甲传胪。易家大郎高中二甲第六十七名,吴贡士是第一百二十九名,赵焜居然也坐了二甲倒数第二位,出人意料地不曾落到同进士行列中去。

建南侯府中,在京的赵氏族人再一次聚集起来为赵焜庆贺了。与此同时,因着有那么多关注堤坝案的贡士得了好成绩,在他们庆贺小聚的场合中,偶尔谈论起自个儿的殿试文章,堤坝案自然免不了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些进士、同进士们只觉得皇帝认可了他们的文章,就一定也赞同他们的想法。那堤坝案的犯人审了这么久,还没审出个结果,也没有主犯被处刑,真是太不象话了!刑部和大理寺在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黑幕吗?真真是尸位素餐之辈!朝廷六部腐朽无能,正需yào

他们这样的正直人士肃正清风呢!

就算原本对堤坝案不太关注的新科进士们,也被同年们感染,对他们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新进士们年轻气盛,又正是春风得yì

之时,满腔忠君爱国之心无处发泄,便诚意拳拳地用各种方式向皇帝上书了。他们表示要为皇帝分忧,请皇帝处置堤坝案的犯人们,又参刑部与大理寺拖沓、渎职……

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都快哭了,而皇帝的心情则更加复杂。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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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追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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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帝在为要不要应舆论所请,对堤坝案的犯人们做出最后判决而烦恼之际,米夫人派往奉贤送信的家人也到达了目的地。

陶澄刚刚接了调令,即将升为上海府通判。由正七品的县令一跃而成为正六品的通判,他连升两级,可以说是相当少见的。因他曾经兼任奉贤、南汇两地县令,在任期内政绩显著。潮灾发生时,上海辖下数县,除了府城嘉定,就数他任职的奉贤受灾情况最轻,在全府的同级官员中,就数他功劳最大,今番破格提拔,也没几个人反对。况且这调令又是京城吏部下达的,有谁会多嘴呢?

上海府因为堤坝案与潮灾,一下折进去大半官员,如今正缺人手呢。虽说朝廷派了新人来接任,可哪里比得上陶澄这种知根知底又熟手的官员?上海知府对他求贤若渴,吏部的调令才发下去,就立kè

发了公文来,命他三日之内前往嘉定报到了。

接任奉贤县令一职的,是原本的县丞。大约是上头也明白,虽然潮灾过去大半年了,奉贤本地的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完成,受灾民众也重新安家,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但全县大好局面,若因为走了一个陶澄就不能维持下去,也太可惜了些。这位县丞一直以来就是给陶澄打下手的,没有过人的能力,却也不是蠢人,萧规曹随并不难做到。他本是举人出身,做个佐贰官,如今却是坐上了正职之位。真zhèng

入了流,对他而言是件喜事。本地还有一个建南侯府的赵家在,离龙兴之地也不远。上头有厉害的上司盯着,他得yì

之后是不敢忘形的,只能继xù

战战兢兢地治理奉贤,以求日后能再往上升一升。

陶澄急着要去嘉定上任,得知妻子收到了娘家姐妹的信,看过内容后,便劝她:“你往京城去住些时日也好。灼华也到了看人家的时候。若真有难得的青年才俊,就写信来跟我说一声。我们的掌上明珠,可不能随意许配了人。”

陶太太也有几分意动。女儿一年比一年大了。这婚事就叫人忧心。奉贤虽好,县中的青年才俊却不多。她心目中的青年才俊,当然不是有个秀才功名,家境富裕。称得上是公子哥儿的就算了。她与陶澄都是书香大族出身。盼着女儿能嫁个有出息的读书人,日后做个诰命夫人。若在奉贤本地为女儿择配,人选倒也有几个,比如赵氏家族子弟里头,就有几个读书读得不错的。有建南侯府撑腰,也比一般人家的子弟要有前程。可陶澄夫妻俩总觉得有些不足,认为女儿可以嫁个更好的人选。赵家真zhèng

出色的子弟都早早订下了婚事,轮不到陶灼华了。本地其他人家的子弟。又总是缺了点什么。

米夫人信中的建议给他们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既然明知书馆有许多读书人出入,那在会试期间。自然会有出色的青年才俊聚集了。那些早已高中的进士,京中自然少不了榜下捉婿的人家,陶家也不敢指望。但落第的举子里头,未必就没有好人选。他们不过是会试落第罢了,身上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却比一般的读书人条件好太多了。

陶太太想了想,就对丈夫说:“信是上个月写的,就怕建南郡公夫人为那易家大郎做媒,此时已经看好了人选。我们灼华上了京,也赶不上了。若是上京后另看其他人,妾身未得老爷应允,又不好擅作主张,书信往来两地,费时日久,怕会耽误了女儿的终身。”

陶澄倒不在乎:“太太只管放心,谁家选女婿不是精挑细选,看个一年半载的才拿主意的?议亲议亲,议上两三年也不是奇事。若有哪个人等不及了,后头还有别的人选。易家大郎不成,不是还有易家二郎么?明知书馆里还有别的士子,当中兴许就有灼华的良配。你我夫妻膝下只此一女,自然要细细考察过,才能定下她的婚事了。”

陶太太得了他这话,心中稍定,便答yīng

下来。还有一件事,她心中犹豫许久,才向陶澄开口:“老爷,我妹妹身子也不甚康健,原与我有一样的毛病。她如今身怀有孕,却是因为吃了那位叶大夫的补药,不过年余,就有了这等奇效……”

陶澄听得笑了:“太太若是能讨来这张方子,也吃上一年半载的药,把身子骨养好了,为夫心里也高兴。只是儿女缘份是天注定,倒也不必十分执着于子嗣。有个乖巧贴心的女儿,比养三个不成器的儿子都要强。”

陶太太十分感动,心中却是拿定了主意,定要向妹妹求来那张补身方。她不过三十来岁人,拼得一拼,未必就不能给丈夫再添一两个孩子了。丈夫为着无子之事,在族中没少受人嘲讽。婆母平日也没少说她不贤,为此还让她女儿陶灼华吃了不少苦头。让她松口给丈夫纳妾,跟别的女人分男人,她是不愿意的。但若能亲身为丈夫诞下一子,延续陶家香火,便是叫她折寿,她也心甘情愿。

夫妻俩便商量定了,陶澄先到嘉定上任,陶太太带着女儿把行李收拾收拾,与奉贤县中的熟人辞别一番,就随后跟去。等陶澄在新地方安置下来了,陶太太再带着女儿上京。过程算起来也费不了两个月的功夫。米夫人那儿还远未到临盆的时候呢,时间很充足。

次日,陶澄就与县丞做了交接,轻车简从先往嘉定去了。陶太太一边带着女儿四处辞别熟人,一边托了赵家六房的伙计,将米夫人的家人送往广德州去。

过得几日,广德州的米家人便收到了米夫人与米舅母的信。

米家几房族人看了信,私下有些小小的骚动。没人想到米夫人居然还能再次怀上孩子。若这一胎是儿子,那三房那个嫡长子的去处就不好说了。三房的填房脸色不太好kàn

,在丈夫面前提起过继那事儿。嘀咕米省之夫妻不厚道。

幸好她丈夫不是个糊涂人,反骂了她几句。米省之能有子嗣,这是好事。亲兄弟为他高兴还来不及,怎能反而责怪他呢?至于过继之事有可能要取消,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家有了亲生的嫡子,还要过继别房子嗣来继承香火、传承家业?眼下是暂时还说不准,但米省之的妻子要是真的生下了儿子。那三房的孩子还是继xù

留在家里吧。除非米省之的妻子这一胎仍旧是女儿,日后又没法再生了,他们再提过继的事不迟。

米家几房家主都同意这个做法。三房的填房心里有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继xù

看那前头填房留下的嫡长子不顺眼了。

而在另一边,回乡闲居的米度之收到妻子的来信。得知她给女儿看中了一门亲事。也懒得关心,直接将信丢给母亲就算了。回广德后,他除了老房子与几十亩族田,几乎一无所有,日常用度还要靠赵家那几个婆子拿来的钱贴补,万事不得自由,日子过得十分无趣。

赵家那几个婆子家人还十分可恶,不等他借着建南侯亲舅的名头哄了周边的人来捧自己。就先一步将他与赵玮祖孙交恶之事宣传出去了,就连他因罪被贬了官的真相。也都人尽皆知。如今老家的亲友都远着他,连族人也待他淡淡地,他连出门寻个伴吃酒都找不着人。想要往青楼里转转,**还要先看他打赏得是否大方,赏钱少了就直接给他脸色看,叫来的姑娘都是最丑最老的,真是晦气!

赵玮兄妹待他这个亲舅如此刻薄,偏偏无人说他们的不是。旁人只道他因罪贬官,是自作孽,赵玮兄妹还愿意拿钱养他,实在是再厚道不过了。又有谁知dào

,他们兄妹派来的人只给他足够吃穿用度的钱,而且只给实物,没多少现银,真真是供他花销的余钱都没有。他想要给爱妾买件新首饰,都拿不出钱来,去族人处打秋风,也很少有成功的机会。因为人人都知dào

他不缺钱,不会被饿死,还吃香喝辣、穿绸着缎的有下人侍候呢。

谁能明白他心里的苦?!

米度之如今百无聊赖,只顾着跟爱妾在家中厮混,其他万事不管。家务就交给老母去处置,反正也没什么油水。女儿米玉莲如今跟在祖母身边,心中存了怨恨,但小姑娘家城府不深,被老太太哄得几句,又跟祖母亲近起来了。

其实也由不得她继xù

闹别扭下去,母亲哥哥都不在,父亲不管事,她要想过得好,还得巴结好了祖母。

米舅母写信回来,说想给女儿说亲事,米老太太一看那易家二郎的条件,就撇了嘴:“可惜了,若是他哥哥倒还罢了,已是稳稳当当的贡士。这会子殿试结果想必也出来了,他一个进士应当是跑不了的。莲姐儿若嫁给他,便是现成的敕命夫人,即使家境差些,等授了官,少不了捞钱的机会。可这做弟弟的,不过是个秀才罢了,天知dào

他是不是象他哥哥一样聪明?万一到死都只是个秀才,我们家把女儿嫁他,岂不是吃亏了?”又问米玉莲:“这就是你娘给你看中的夫婿,真是糊涂。就算他哥哥是个新进士,到底比不得那些世代官宦的人家。”

米玉莲也不乐意。她很想嫁到京城去,她本来差一点就能留在京城的。可是正如她祖母所说,易家兄弟家境清贫,若是象易大郎那样已经稳得功名,可以做官的也就罢了,易二郎不如他哥哥本事,将来未必能有出息。母亲怎么就放着易大郎不选,非要看中易二郎呢?

虽然她知dào

母亲这么做总有理由,但她还是顺着心意,也顺着米老太太的口风,说了这么一番话:“我是官家嫡女,爹好歹也曾经做到从五品的知州,虽然丢了官,但功名还在。易家大郎就算是考中进士,授了官,也不过是七八品而已。嫁给他,我都是委屈了,更何况是他弟弟?我才不要答yīng

呢。祖母说得对,母亲就是糊涂了,才会写这封信来。”

米老太太听得满yì

,便让她代笔,自己口述,写了一封回信。在信中她还提到,已经给米玉莲看好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广德州州同的嫡出二子,家境豪富,虽然不是名门出身,但无论品貌都跟米玉莲十分相配。她已经托了熟人去说项了,虽说米度之已经丢了官,但当初的官职比州同的从六品还要高两级,背后又还有建南侯府这门亲戚,这门婚事自然是门当户对的……

米玉莲听了,暗自窃喜。果然,这样的婚事才配得上她这样的官家嫡女呢。

谁知这信才送出去两日,广德州学政那边就来了坏消息。米度之因罪去职,当时是从轻发落了,才让他全须全尾地回了乡,连家都没有抄。可是吏部岁初翻查,认为当时的处置太轻了,决定要追加惩罚,把他的功名给革掉了。

米度之再度成为了白身,而米玉莲也失去了官家嫡女的身份,她这回可真要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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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 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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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度之功名被革的消息很快传开,州同家的太太本来都答yīng

了两家相看之事的,闻讯立kè

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中间的冰人。

本来嘛,象米度之这种因罪丢官的人,州同家就算官职低些,也是看不上的,就怕未来媳妇的品性随爹,不正派,将来进了门不得安宁。不过米老太太寻的说客有张巧嘴,说得天花乱坠,一边说米度之有功名也做过官,米玉莲就算不再是官家千金了,好歹也曾经是,教养眼界都不是广德州这边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比的;一边又说米度之还有建南侯这个亲外甥,外甥女马上就要嫁给亲王世子了,虽然传闻里他们甥舅有隙,但亲甥舅之间哪有隔夜仇的?若建南侯兄妹真个记恨舅舅,又怎会花钱供养舅舅一家?米度之的妻子和儿子又怎能留京?

——这说客是把米舅母与米修明留京的原因给含糊了,又拿米修明正得建南侯赵玮看重,而他又是米玉莲同胞哥哥的事说嘴,说得那州同太太心动,才会答yīng

了相看之事。

可如今米度之连功名都革了,从此就是白身,就算他背后还有个建南侯府在,他的女儿也配不上州同家的公子了。更何况,建南侯若真个对舅舅还有几分情份,怎会不想法子保住舅舅的功名?至于米修明,他是龙是虫还是未知之数呢,等他有了出息,再说米玉莲的身份吧。

州同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婚事,连相看都省了。米老太太深知是怎么回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为了做成这门婚事,她特地为了相看给孙女做了新衣裳,打了新首饰。那可是把她一对私房金镯子当了才置办回来的,如今都打了水漂。更可恶的是,儿子成了白身,将来她想给孙女说官宦人家的婚事,就千难万难了。连那些本来满脸堆笑见面就讨好的媒婆冰人,如今也是变了脸,连上门都不肯了。

之前还米度之就算丢官去职。只要功名还在,在广德州本地仗着米家的名声,还能哄几个不知内情的人。如今学政那边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开。人人都知dào

米度之没有了翻身的希望,恐怕只要是读书的人家,又或是有意上进的殷实之家,都不会娶米玉莲过门了。难不成要从小门小户的穷小子里找孙女婿么?

米老太太深深地烦恼着。米玉莲直接哭闹起来了。她又怨上了祖母:“母亲写信回来说的那门婚事,其实也不差,好歹也是做官的人家,那易二郎也是要科举的,日后说不定也能象他哥哥一样高中。祖母非说不合适,如今回绝了,日后却往哪里找一个更好的去?!”

米老太太气得摔了茶杯,随手拿起蒲扇就往孙女儿身上招呼:“当初是你说那姓易的配不上你。这才拒的婚,怎的如今就全怪在我身上了?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居然敢对祖母无礼!都是你母亲教坏了你!”

米玉莲哭着躲开蒲扇。心中越发怨恨,哭道:“你打我做什么?若不是你先说了那门婚事不好,我又怎会听你的话?若不是你当初非要把我带回来,这会子我母亲早给我定下婚事了,哪里还用得着两地通信?你误了我的终身,还不许我埋怨两句么?有本事你就给我把婚事弄回来,我定给你磕头赔礼!”

米老太太啐她一口:“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就冲你这作派,哪个好人家看得上你?!”不过心下却有几分动摇。信才送出三天的时间,若是派出去的人脚程快些,说不定还能追回来呢。就算追不回来,信晚几天到京城,也未必就没有回转的机会。

米家第二封信送出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米老太太原想着叫赵家派来的仆人做这件事,可是那些仆人受命守在米家人身边,才不肯听米老太太差遣呢。她又想去走赵家六房的路子,但赵家的伙计早已离了广德州,想要六房在本地门店的伙计代劳,人家又说要到下个月才有空。无奈之下,米老太太只得把家里一套老青花器皿给当了,换得几两银子,寻到个准bèi

要上京的客商,将信托付给他。等到那客商出发,到得奉贤附近地界时,陶太太母女已经收拾利落离开了此地,在嘉定盘桓几日,便又出发坐船沿运河北上。

陶家母女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六月里。赵琇刚刚过了十四周岁的生日,听闻旧友来京,十分欢喜,立kè

就派了碧菡去看望陶太太与陶灼华母女。

陶太太与陶灼华暂时住在米夫人租住的宅子中。她们带的仆从不算多,挤一挤也够住了。陶太太与米夫人姐妹俩多时不见,久别重逢,十分激动。陶灼华与米颖芝也分别多年了,表姐妹俩比往日更加亲香。赵琇派了碧菡过来,与她们表姐妹俩都是相熟的,高高兴兴地坐在一处说话,陶灼华便问起赵琇的近况。

碧菡笑道:“我们姑娘在府里学规矩呢,老夫人如今连门都不许她出了,我们姑娘总抱怨闷得慌。从前认得的几位交好的姑娘,如今不是随父去了外任,就是同样拘在家里备嫁,都没法上门了。表姑娘也不好到我们府里去,好容易陶姑娘来了,千万要来陪我们姑娘说说话才是。”

米颖芝微红着脸,抿嘴笑而不语。陶灼华心里自然是想去看赵琇的,又不知母亲那里怎么说。陶太太得知,有些犹豫:“就怕侯府门槛太高……”

米夫人笑了:“原是故人,在奉贤时也是通家之好,怎的到了京城,倒生份起来?老夫人与侯爷兄妹都不是那等俗人,既然表姑娘相邀,姐姐只管大大方方带了闺女过去做客就是。赵老夫人前儿还说呢,想要寻个家乡来的人说话。问一问奉贤灾后如何了。姐姐想,哪里还有比你更适合回答这件事的人呢?”

陶太太心下稍安,笑着对碧菡道:“改日安置好了。定要带小女上门叨扰。”

陶灼华欢喜不已,等碧菡走了,她便拉着米颖芝一起清点从奉贤带来的东西,里头有好几件是她预备着要送给赵琇的礼物,都要拿出来好生装点了,才送得出手。看着表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模样,米夫人心里也开心。她悄悄给陶太太使了个眼色。姐妹俩转到内厅里来。

米夫人小声问陶太太:“妹妹在信里提的那桩婚事,姐姐觉得如何?若是觉得不错,妹妹就给亲家老夫人回话。请她安排个日子,两家好相看相看了。”

陶太太早得了丈夫的准话,道:“赵老夫人与妹妹一并推崇,可见那易二郎是个好的。烦情妹妹替我给赵老夫人递话吧。”

米夫人一听。心头大石就落了地。笑道:“姐姐未到京城前,我心里就一直在担忧,就怕姐姐赶不上。姐姐不知dào

,那易家大郎中了进士,又考中了庶吉士,如今已是入了翰林院。上月他经亲家老夫人做媒,聘了尚家旁支一个嫡出的女孩儿为妻,已经定下明年完婚。这门婚事一定。外头的人都说,易家大郎这是要发达了。连他弟弟的婚事,也有不少人过问。只是易家早早托了亲家老夫人,旁人不敢造次罢了。姐姐若来得再晚些,只怕这东床快婿就要叫别人抢了去。”

陶太太听得瞠目:“竟然抢手到这个地步?”

米夫人点头:“其实旁人看好易二郎,未必是觉得他有出息了,不过是想要借机跟尚家攀上关系罢了。那可是今上帝师,素来深受恩宠。虽说易家未过门的大奶奶只是尚家旁支的女儿,可尚家嫡支压根儿就没有适龄的女儿,旁支的女儿就够金贵的了。这样的女孩儿,别说嫁进高门大户了,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是配得上的,可她父母谁都没挑,只挑中了易大郎,定是看好他的前程。这哥哥前程似锦,弟弟也是个会读书的,又能差得到哪里去?若不是姐姐家里与亲家素有旧谊,易家又受了亲家大恩,我也不敢说有把握。”

陶太太心中有数了,决定今晚要好好嘱咐女儿一番,让她万不可在侯府做客时掉了链子。

卞家姐妹俩这边议定,那边厢米舅母心里着急了。米夫人知dào

的消息,她自然也听说过些,见这陶太太带了女儿来,女儿又秀气端庄,本身也是知书达礼、举止娴雅的,便知dào

是女儿的劲敌。偏偏广德州家中迟迟未有信来,难不成是婆婆与丈夫不答yīng

?若是这样的婚事,他们还要嫌弃,那可真的没法说了!

米舅母心焦之余,也有几分灰心。

次日陶太太带着陶灼华,在米夫人身边仆妇的陪同下,往建南侯府给张氏请安去了。而米舅母则恰好在这时收到了广德送来的第一封信。这是经由赵家六房那位送信去广德的伙计之手辗转送上京城的,信里写的自然是回绝,还说了许多看不上易二郎的话。米舅母看出是女儿的笔迹,落款却是婆婆,显然家里人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至于那家州同的婚事,米舅母却不大看好。米度之到底是丢了官的,如今功名也被革了,人家正经官宦人家的嫡子,还愿意娶米玉莲,定是看在建南侯府的面上。等他们知dào

建南侯府压根儿就无心照拂米玉莲,将来女儿即使进了门,也不会有好日子过。齐大非偶,婆婆与女儿怎的就不明白呢?

米舅母这次是真的灰了心,易家婚事不成就算了,但看婆婆信中的语气,就知dào

能被她看中的绝不是一般人家。照着这等规格去给女儿选婿,只怕米玉莲要做老姑娘了。而米舅母在京城能为女儿谋来的亲事,都难入婆婆的眼。这样下去,女儿几时才能出嫁呢?

易家婚事已是不成了,米舅母只好死了心,继xù

在米夫人母女面前献殷勤。她其实也非常关注陶家母女此行的结果,很想知dào

那看起来秀气柔顺的陶灼华,是否能如愿觅得好姻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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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章 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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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太太携女上门拜访的消息传来时,赵琇正在宫嬷嬷与左嬷嬷跟前听课。

今日是宫嬷嬷讲起宗室中辅国将军这一级别子弟的婚礼章程,各式礼服、佩饰、婚车、仆从又是什么规格等等,十分繁琐。近日宫嬷嬷一直在讲不同爵位、出身的宗室男女的婚礼规格,横向对比,更容易让人弄清楚其中差异。等婚礼讲完了,后头还有丧礼、冠礼、册立礼等等,有的是规矩要背诵呢。宫嬷嬷没法将所有实物拿给赵琇看,就用精美的图册来示意,务必要赵琇记清楚所有的细节,最好是她走在大街上,离着对面另一位宗室成员八丈远,也能凭着对方身上的礼服,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估量出对方的身份。

左嬷嬷今日就是做补充授课的。她给赵琇讲的是本朝所有宗室辅国将军的名字、家世以及婚配、子女情况,顺便也提了一下,所有可能会被册封为这一爵位的宗室子弟的名字,以及各家各户里办婚礼时发生过的八卦传闻趣事典故等等。这里头的故事就长了,有三天功夫都未必能说完。所以宫嬷嬷要先讲,讲完了正题,再说闲事。

所以当赵琇的丫头来报gào

客人上门的消息时,她们才刚刚讲到礼服的部分。赵琇听说陶灼华来了,心下恨不得立kè

就去见人,只是经过了几个月的淑女教程,暂且还按捺得住,依旧维持着八风不动的端庄仪态,优雅而缓慢地转向宫嬷嬷与左嬷嬷。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这位陶太太乃是我们老家奉贤县父母官的夫人,从前在老家时,便与我祖母交好。两家时常往来,乃是一位亲近的长辈。今日她携女上门造访,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出面见见,不知嬷嬷们可否容我请一个时辰的假?我去去就来。”

宫嬷嬷与左嬷嬷对视一眼,后者笑眯眯地不说话,前者则淡淡笑着回答:“既是府上的亲友。这也是应有之义。等我说完这一段,姑娘就只管去见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再继xù

授课。”

赵琇请一个时辰假,其实只是虚指,没想到宫嬷嬷就真的只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是要先讲完礼服这一段内容之后。赵琇无奈。却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xù

老实听课了。

辅国将军夫妻的婚礼礼服倒也不算繁琐,但要弄清楚婚服、平日大礼服与吉服之间的差别,还是挺费事的,更别说礼服的范畴还把冠与鞋都算在了里头。而既然说到礼服,就不能不把佩饰也一并给讲了。等宫嬷嬷讲完所有内容,都快过半个时辰了。但她给的时间,却是把这半个时辰也算在里头的。

赵琇气结,忽然一笑。淡淡地道:“宫嬷嬷记错了,你方才说的是一个时辰的时间。怎的如今又只剩下半个时辰了呢?如此待客,却是怠慢得紧。建南侯府虽然不如宫中讲究礼数,却也没有这个规矩。”

宫嬷嬷也淡淡地道:“姑娘记错了,我方才说给一个时辰,是从说的时候开始算的,如今却已经过了一半时间了。至于待客,不过是县令之妻,有半个时辰也就够了。”

赵琇用一种优雅而又带着几分高傲的眼视瞥了她一眼:“嬷嬷方才怎的没把话说清楚?授课的时间就是授课的时间,我既然要了一个时辰的假,那自然是不打折扣的。嬷嬷许诺在先,只怕不好违诺吧?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的。”说罢慢慢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慢慢走身离开了。

她知dào

这听风堂是四面有窗的,眼下正值盛夏,为了通风凉快,四面门窗都全开了,周围花木又不高,从堂中可以环视花园里的四面景致。所以赵琇不能走得太快,还要维持着仪态,否则被宫嬷嬷从背后发xiàn

,等一个时辰后回来,再加上方才拌的几句嘴,她定要说教上半天的。

这两位教引嬷嬷倒是不会公然体罚她,但有时候,一些惩罚的方式并不是通过明显的惩罚手段施展开来的。赵琇就算有耐心去听人说教,也要顾虑宫嬷嬷在祖母张氏面前说嘴,张氏啰嗦起来,才是真zhèng

令她头疼的事。

宫嬷嬷看着赵琇用无可指责的仪态离开,眉头却皱得死紧。时间距离赵琇嫁入广平王府,已经一日比一日近了,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学呢,这建南侯府的大姑娘怎的就一点都不着急?一个知县太太,就能让她丢下功课去见。以她将来广平王世子妃的身份,别说是知县太太了,就算是知府太太,也没有资格让她礼贤下士。

左嬷嬷知dào

宫嬷嬷在想什么,便笑着劝她:“那本是她家故交,又不是一般的知县太太,自然不能以寻常礼数看待。姐姐何必如此较真?我瞧这赵大姑娘极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教她的东西也记得牢,平日待你我也是极客气的。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姐姐又何必惹她不高兴呢?”

宫嬷嬷正色道:“你我奉了太后之命前来,自当恪尽职守才是。即使贵人心有不悦,我也只会做该做的事而已。”

左嬷嬷轻笑:“姐姐太过拘泥了,说到底,那位赵大姑娘眼下只是侯府千金,日后却是太后的嫡亲孙媳妇,是皇家的贵人。我们只是太后身边当差的人,尽lì

侍奉了便是,哪里就真能惹人家不高兴了?若把今日之事报给太后知dào

,太后也不会说赵大姑娘的不是。姐姐可别因为见赵家人客气好说话,就真把自个儿当成是姑娘的师长了,张口就挑剔来挑剔去的,一句好话没有。”

宫嬷嬷肃然:“我哪里是这等不懂分寸之人?我只是担心罢了。这位赵大姑娘瞧着礼数周到,可心里却傲得很。你也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了。难不成看不出来,赵大姑娘表面上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错,实则心里从来都十分不以为然么?她是聪明没错。也有才学,但宗室命妇,要聪明与才学何用?太后娘娘何尝不是名门世家出身,进宫几十年,又何尝有过半点傲气?若不把赵大姑娘这股傲气打下去,让她真个懂得了天家的规矩,日后定要闯祸的。她的礼仪是你我二人所教。但有差错,贵人或许无事,你我却是必得受罚的。此时严厉些。日后才能省事。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怎的反说起我来?”

左嬷嬷不以为然:“她是聪明人,怎会轻易闯祸?真闯了祸,自有广平王府兜着。你我都是快要出宫的人了。操这个心做什么?况且我没觉得赵大姑娘这脾气有什么不好的。她本性如此。太后慧眼,难道还能看不出来?若没有了这聪明与才气,太后还未必瞧得上她呢。我劝姐姐别多事了,咱们只是来教授宫规礼仪的,不该咱们操心的,你何苦非要得罪人去?”

宫嬷嬷叹了口气:“你道我真想得罪人么?连你我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上头的贵人?这时候教她个乖,她日后才能少吃苦头呢。别当广平王府体面。她这位世子妃日后就不会受欺负了。宗室里头的长辈们,那是太后与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广平王世子妃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独她得了去。再没别个能与她相争的。你道那些人日后就不会盯上她?她若学得好了,端庄大方叫人挑不出错,才能真zhèng

得个清静呢。”

赵琇并不知dào

两位嬷嬷在她身后说了这么一番话,等离了花园,确定嬷嬷们看不见了,她就立kè

卸下了原本的端庄架子,欢欢快快地向祖母的院子跑去。陶太太与陶灼华今日过来,就在张氏的院子前堂内吃茶。

她到达的时候,张氏与陶太太、陶灼华母女正聊得兴起,屋中欢声笑语一片。见她进来,张氏还抱怨:“怎的这么久?劳你陶伯母久等。”赵琇连忙赔了不是,又说是嬷嬷们不肯放人。张氏笑道:“胡说,嬷嬷们素来讲理得很,定是你不认真听课,才被嬷嬷们罚了。”

赵琇“呵呵”两声,迅速转移话题。坐下后,她问了陶家母女上京可顺利,以及上海府近况如何。陶太太已经回答过张氏一回,如今便又再回答了一次,张氏还从旁帮忙补充几句。

得知陶县令高升上海府通判,赵琇也为他高兴。以他的品行才学,升迁是迟早的事。况且他本是翰林院出身,最多在地方做上三任官,就该调回京城,入职六部了吧?他这样的官员,本就是以阁臣为人生奋斗目标的。

陶太太对此非常谦逊:“可不敢这么说,我们老爷读书出仕,乃是为百姓立命。我们老爷还常说,在京中那几年,加起来还不如在地方上一年见识得多。真zhèng

想要做点实事,还是要在地方上多待几年。”

这还真象是陶澄会说的话。赵琇心中感叹了一番。从她私心讲,她也盼着陶澄能成为阁臣呢。

陶太太又说起此行目的,原是为了照顾妹妹米夫人而来。张氏对此十分重视:“你来了也好,亲家老爷在任上不能轻动,留着亲家夫人带女儿在京中过活,肚子里又还怀了一个。虽说身边有舅太太在,到底经的事少些。我瞧舅太太那性情,也不象是个有主见的。陶太太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日后彼此都是亲戚,你们也别跟我客气了。若缺了什么,只管跟我说。令妹是我孙子的嫡亲岳母,她肚子里怀的是我孙子的嫡亲小舅子,我们不好生照看着,又有什么脸去娶那么好的一个孙媳妇进门?”

张氏诚意拳拳,陶太太也落落大方,郑重谢过,便答yīng

下来。她想得明白,现在可不是说风骨、说客气的时候。她也是子嗣艰难的人,深知妹妹这一胎有多么重yào

。只要妹妹能顺利生产,又顺利将女儿嫁出去,一时的面子,外人几句闲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陶太太此行上京,还有另一个目的,此时也同样关心,那就是陶灼华的婚事了。她想要跟易家相看,张氏却有些犯难。易家兄弟父亲早逝,母亲病弱,不好出面交际。若要相看,就只能委托易家嫡支的女眷了。说起来,易学士昔日在翰林院,还曾与陶澄共事过,两家并非陌生人。但若真的到了那一步,似乎劳师动众了些。亲事能成还罢了,若不能成,陶、易两家日后相见未免尴尬。

张氏跟陶家母女更熟悉些,略偏着她们,想要让陶太太先见一见易二郎。若是陶太太相中了女婿,再跟易家嫡支提议亲的事也不迟。

可陶太太犹豫了,她又不认识人家易二郎,张氏无来由也不好叫人家上门的,这要如何见?况且她私心里,也希望女儿可以见一见对方,总要让孩子自个儿心里乐意了,才不会委屈。

陶灼华羞红了脸,脑袋低垂不语。赵琇含笑道:“祖母,若陶太太只是想寻个借口见一见易二郎,我倒有个法子,容易得很,灼华也可以见到人,却不会让对方知晓。”

陶太太闻言一喜:“姑娘有何法子?快跟我说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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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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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二郎易宗淕本来在明知书馆里好好地抄着书,同时尽着工作人员的管理职责,却忽然收到建南侯府的召唤,让他送两本书到侯府去。

其实建南侯府的三位主人都是熟读诗书的,这样的吩咐也是常有的事。当初建书馆的时候,建南郡公夫人将自己生平所收藏的书籍拿了大半出来,自家府中却不曾来得及留下抄本。虽说那些书都是她平日极少会翻阅的,但如果遇到想要看的时候,常常会叫了人来取,待看完了再送回来。当然,若是书馆从别人手中得到了郡公夫人十分感兴趣的书,她也会叫人来借。不过建南侯府的三位主人都十分体恤怜下,借去的书都会尽快看完,又或是尽快抄好一本,就归还书馆,绝不会妨碍到书馆的日常运作。

身为书馆主人,这点权利当然还是有的。

今日建南郡公夫人忽然动念想要借阅的书,就是前不久才由一位致仕的大学士捐出来的,是他年轻时候的几本游记、诗集,都是自家抄写的孤本,并非印刷品。他早前就已经捐过不少书了,如今再捐,只是为了让归乡的行囊能轻便些许,又舍不得把那些书烧了罢了。这种游戏之作,送人有些拿不出手,似乎捐到明知书馆,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日后若有子孙后代对先祖的笔墨感兴趣,只需yào

到明知书馆去借阅就行了。

易二郎心里其实不认为这几本书有很大用处,那位致仕的大学士在游记中记载过的地方。其他人的游记或手札里早就提过了,比他描述得还要细致些。他在游记中,很少谈及当地风光民俗。更多的是说自己的感想,对所见所闻评头论足,见着个乞丐就要抨击当地官员无能,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见着个寡妇改嫁,便要骂一声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书生气十足。不过那已是前明末年时的事了。他发表的任何评论,在如今大楚朝廷眼中都是无伤大雅。

至于诗集,收了有四五十首诗词。都是这位大学士入仕前所作,倒也看得出才气,不过真zhèng

的好诗不多。好诗都已传唱久远了,剩下少为人知的。都是平庸之作罢了。这位大学士是以理学名家而闻名。诗名不显,如今又致仕了,没留下几个有出息的门生在朝中,即使有人对他的作品感兴趣,也只会借他第一次捐的理学著作。估计他这游记诗集捐了出来,会翻看的人也不多。易二郎心里还在奇怪,张氏为什么想要借这几本书来看呢?

但无论张氏是出于什么想法,想要拿这几本书来看。易二郎都要亲自跑这么一遭。这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尤其近日建南郡公夫人替他哥哥易大郎易宗澪作媒。定了尚家女,易家上下都感激万分。他心里十分高兴能有这么一位嫂子,听说建南郡公夫人有差遣,别说是点了他的名了,就算没点,他也要主动揽下差事的。

易二郎迅速把书找到,拿包袱皮包了,放进竹编的书箱里,寻管事之人说了一声,便出门叫车了。

书馆一带近年多了读书人往来,便有商家在周边开了茶馆、饭庄、文房铺子、书铺等店铺,也有知机的平民收拾了干净的马车、骡车,候在附近路口等着拉客。读书人大部分都偏文弱,但凡是口袋里还有余钱的,都不在意花几个钱换得少走几步路的便利。那些机灵的平民趁机赚得些微薄收入帮补家计,倒比做粗重活计要轻省些。

易二郎如今手头比从前宽松许多,几个坐车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他叫了一辆骡车,只花了三个大钱,就坐到了建南侯府门前。侯府门房上当差的人都认得他了,见得他来,便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又恭喜他哥哥高中进士,定了婚约,语气亲切之余,还带上了几分殷勤与恭敬。

从前易二郎来,他们可以当他是个小辈,随意说笑也无妨。但人家哥哥进了翰林院,侯府的下人就不可以再怠慢他们兄弟了。他们是士人,是官家子弟,可不是他们能看不起的平头百姓。若叫上头知dào

他们礼数有失,就算易家人不在乎,老夫人、侯爷与大姑娘也不能容。

不过易二郎对待建南侯府的人,依然是客气有加,又不显谄媚的。就算是哥哥做了官,他也不会忘记这一切是谁的恩赐。若没有建南侯府,他们家依旧贫苦无依,他哥哥依旧是个连院试都过不了的童生,他更不可能拜得明师,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而如今,家中境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母亲病情也有了好转,哥哥入了翰林院,聘得尚家女为妻,他也成了玉树先生的门生,日后前程似锦。易宗淕知恩图报,绝不会认为自己身份不一样了,就在恩人面前摆架子。

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门房立kè

引了他进偏厅。不一会儿,赵游来了。他如今在建南侯府,就是半个管家、半个主人的角色,专门负责招待一些不那么重yào

的外客。建南侯府让他来招待易二郎,也暗示着易家兄弟的地位变化。

易二郎脸上微笑,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变化似的,很亲切地跟赵游打着招呼。他俩年纪相仿,其实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早已混熟。赵游每次往书馆去寻三房的赵焜孙子赵沐说话,都要跟易二郎碰面。

赵游是奉命前来招呼易二郎的,从他手中拿了书,便叫来个婆子,把东西送到后头去了。接着他又笑着拉易二郎坐下喝茶,说:“上回见面,你托我打听有没有便宜的好印石,我帮着问了,六房的铺子里还真有,是块上好的封门青,雕成兽钮方章模样,就是角上磕破了一点儿。卖不出价,所以烂在手里了。我瞧过那东西,如果磨掉一角。虽说短了些,倒还能做个闲章,只是不知dào

你要不要?若是要,八两银子拿走。”

易二郎双眼一亮:“要,当然要!我哥哥想要孝敬岳父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听说他老人家喜欢刻印章,就想要寻一块好石头呢。寻了许久。又便宜又好的真真难找。八两虽然也不便宜,但能买到一块上好的封门青,已是极划算了。”

赵游笑道:“既如此。你什么时候得闲?我跟你约好了到那边铺子去看货,已经跟他们说好了,我这里没说不要,他们就不能把印石卖出去。只是你手头银子可方便?八两银子可不是小钱。若你为难。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先替你垫着。等你有了钱再还我也是一样。”

易二郎犹豫了一下,就摇头了:“我哥哥既打算了要备一份重礼,八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若不行,宁可改送别的,也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道理。你放心,说好了八两银子,只要我哥哥瞧着那印石好,绝不会少一文钱。”

赵游笑了:“我还不知dào

你们兄弟的为人么?拿里就是替你们撑虚面子呢?只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罢了。若换了是我手头不便。向你借几个钱,只要你有。难道还会拒绝我?”

易二郎听得笑了,也释然了许多:“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担心自己一旦借开了头,以后便存了侥幸之心,遇到什么难处,也只管依靠别人,还总是做些自己做不来的事罢了。今日只是八两,日后若是八十两、八百两,我要如何偿还?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明知堂的两幅画还挂在书馆中,我天天看着,又怎能容许自己犯错?”

赵游叹道:“你太小心了。”不过他没有再继xù

这个话题,而从袖中掏出一本手抄的册子出来:“这是我姑姑新近译好的一册书,说只是一部分,后头还有,未曾译完,等译完了再送去。你先把这一本顺道带回书馆去吧。”

易二郎接过来看了,见书名是《论降低利息和提高货币价值的后果》,后头跟着个大大的“第一册”三个字,笑道:“明知堂主依然专注于经济事务,只是如今看这个的人少,一般人想借西洋文书,都是冲着外国的风土人情去的,想开开眼界罢了。”

赵游道:“姑姑喜欢译这些书,自有她的道理。有人能体会她的苦心,那自然最好,若别人只拿这个压箱底,看都不看,姑姑也不会理会。她常说,后世总会有人知dào

她译这书的价值的。”

易二郎把书收好了,又道:“近日倒是有人来问,想知dào

书馆中可有教习通译的书本,乃是一个多年不第的穷举人,想试一试译官的路子。书馆中是没有的,但侯府里只怕有。我多嘴问一句,不知侯府可有意要放几本进书馆里头?”

赵游想了想:“我会报上去的,说不得姑姑真会放几本小词典进书馆里头呢。若能多几个能干的通译,姑姑也能少辛苦些。”

他与易二郎约好了去六房铺子的时间,便送了对方出门,回来时却在偏厅门口住了脚,并不进去,只问:“姑姑,客人可走了?”

赵琇笑着从屏风后出来:“已经走了,你今日做得好,去吧。”

赵游恭敬一礼,将易二郎送来的书放到离门口最近的茶几上,便退下去了。

赵琇带了书返回张氏的院子,陶太太已经先一步带着陶灼华回来了。方才她们就一直躲在偏厅的黑漆地彩绘山水落地十二扇大屏风后,易二郎在偏厅中与赵游所有的交谈内容,都听在她们耳朵里了。陶太太十分欣赏易二郎的人品,也对他的长相很满yì

。对方一走,她就带着女儿来见张氏,迫切地表达了要与易家议亲的愿望。

陶灼华羞红着脸,头垂得低低的,但两眼之中,却闪耀着不同以往的光芒。

赵琇笑着在张氏身边坐下:“这可好了,真是件大好事。易二郎确实不错,他虽然只是个秀才,但他的功课比他哥哥还要好,如今又拜了尚公子为师,日后前程无可限量。等亲事说成,我一定要给陶太太送上一份大礼。”

张氏哈哈大笑:“我到时候却是要收媒人礼的——我明儿就给易学士夫人下帖子去!”(未完待续……)

PS:中秋快乐~~预祝一声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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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二章 做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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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学士夫人对陶灼华非常满yì

,回头跟易家兄弟的母亲一商量,第二日就递了话过来,要向陶家提亲了。

陶太太火速往嘉定给丈夫递信,赵琇出面,请了柱国将军府曹家船行里的人帮忙。曹家故人现今任职漕运高官,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信只用了十天的功夫就送到了嘉定,陶澄见信大悦,又请漕运快速捎了回信与信物上京,陶太太便立kè

与易家交换了庚帖与信物,将亲事定下了。

易陶两家约好,等易二郎易宗淕两年后下场应乡试,不管中没中都要办喜事了。若是到时候桂榜高中,陶灼华过门就是举人娘子,更体面几分。至于会试,尚琼作为易宗淕的师长,更希望他再沉淀几年,方去应试。如今易家与从前不一样了,已经有了易大郎这个官,倒也不必让易二郎急着科举,可以多积累一下,考个更好的成绩。反正有庶吉士哥哥在,有翰林学士的族叔在,还有一位太傅做师祖,易二郎将来的前程差不了,陶灼华绝对嫁得不亏。

而在陶家夫妻看来,不提前程,易二郎也非常适合女儿。陶灼华别的都好,就是性情懦弱些,比较容易害羞,若是嫁入高门大户,或是显宦之家,规矩严厉不说,公婆丈夫若是欺负下来,她只有吃亏的份。易二郎人品端正,学问好,性情温文,有前程,做人做事又不死板,更兼年纪相貌都与女儿匹配。家庭背景简单,母亲与族人都很和善,相处起来不难。这样的好姻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虽说易家家境是清贫一点。但陶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两人一起过日子,应该会习惯。若不论家境,易学士的隔房侄儿与昔日庶吉士陶澄的女儿,其实门当户对得很。

亲事做成,陶太太非常高兴,送了张氏一份丰厚的谢媒礼。易家那边也很高兴。也送上了一份谢媒礼。

在易家人看来,易二郎的婚事比易大郎的还要好。虽说易大郎娶的是尚家女,可她并不是尚太傅的女儿。只是堂侄女罢了。她父亲身上只有个举人功名,虽说也有才华,身份清贵,到底仅是山野散人。尚太傅为人清正。虽然深受皇帝宠信。但绝不会为族人亲友多说一句话,也从不做求官求情之事。易大郎得了他的侄女为妻,不过是得了一条人脉,能让人高看几分罢了。

但易二郎的未婚妻陶灼华是六品官之女,其父陶澄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庶吉士,翰林院散馆后从县令做起,政绩显著。官声极好,本人才干卓越。深受上司信重,在御前也是留了名的,日后显然大有前程。有这么一位岳父在,易二郎日后入了仕途,能得多少指点呀。

更何况,陶家与建南侯府素有交情,易二郎有了这么一个岳家,与建南侯府的关系就更紧密了。即使不在明知书馆做事,也能保住这条人脉,自然是好事了。

易陶两家都对婚事满yì

极了,张氏也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自己心情也十分愉悦。老太太们就爱做媒,眼看着做的媒两家都欢喜,她自然更欢喜了。

米舅母却不太欢喜,她终于接到婆婆与女儿写来的第二封信了。建南侯府没跟她说米度之功名被革的事,无缘无故的,又跟米度之生事之时隔了几个月,想必并非赵玮含怨报复。她是早有心理准bèi

,米度之失了功名后,一家大小的身份都会有所下降的,外人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了。但米夫人与米颖芝待她如昔,下人们也没给她脸色看,连儿子那边也没有影响,她也就安下心来了。却没想到在老家,婆婆丈夫与女儿的体面大大折损,竟是连媒人都不肯上门了。婆婆看好的那桩州同家公子的婚事,更加没了可能。

婚事不成就算了,婆婆却要求她设法谋得易二郎的婚事。这叫她怎么办?人家庚帖都换了,建南郡公夫人张氏亲自做的媒,哪里有她一个白身犯官之妻插手的余地?

若米老太太与米玉莲有意,当初回信时直接说了,不是很好么?当初嫌弃,如今再想要争,就难了。况且论时间,米家的信也回得太晚了,陶太太那时都到了京城,她与米夫人是姐妹,米夫人自然是先紧着自家外甥女的。她对米玉莲的印象可不好,怎会为了后者而放qì

外甥女的好姻缘?这门婚事,米玉莲从一开始就落在不利的境地。若是她不曾随祖母与父亲返乡,而是留在了京城,这会子早就成事了。

米舅母心里对婆婆与丈夫又多了几分埋怨,回屋就给他们写信,声明他们回信到得太迟,易家二郎已经定亲了,并且直言两地书信往来不便,一来一回,两个月就过去了。就算有好亲事,人家也没法相看米玉莲,她更没办法做主说定,这要如何作亲?米舅母还是希望女儿能跟在她身边的,至少,也要争取一个决策权,就是女儿的婚事,她可以做主,不必非得等婆婆丈夫点了头,才敢定下。

米舅母心里也不是没有主意,易二郎已是有主了,但明知书馆还有别的小工呢。那都是正经读书人家出来的子弟,就是家境略差些,但个个都相貌端正、身强体健,书读得好,品行也佳,有翰林学士与太傅之子指点功课,有馆中前辈照拂,书本资源样样不缺,还能经常出入京中士林名家府上,只要不是笨蛋,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趁着如今还未发达,别人没发xiàn

他们的好处,她正可以细细观察一番,为女儿挑个好的。就算女儿刚嫁过去时,跟着吃两年苦,等女婿金榜题名,再多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但这得保证婆婆和丈夫不会插手进来才行。他们是肯定看不上这种条件的女婿的,只怕连女儿米玉莲也看不上。他们都盯着官宦人家、富家子弟了。却不想想以米度之如今的身份,他的女儿还如何嫁得了这等人家的子弟?米舅母可不想让婆婆与丈夫毁了女儿的未来,满心想着一定要把女儿婚事的决定权争过来才行。

为此她还特地描述了几个同样在明知书馆做事的少年人的条件。把他们的好处夸张了一番,还形容他们如今在京里十分抢手,略慢一些,就被人抢光了。

她说的其实也不算是谎话。明知书馆的工作人员,连同赵焜在内,今科四人应考,就有三人得中。成功率高得令人侧目。紧接着,成绩最好的易大郎就跟尚家定了亲,显见是很受看好;赵焜把孙女儿嫁给了同年吴进士;就连易大郎的弟弟易二郎。也迅速由建南郡公夫人牵线,与官家千金订下婚盟。陶澄虽走了几年,在京中熟悉他的人还有不少,能被他看中做女婿的。肯定不会差。许多人就开始想:莫非明知书馆里的小工们。还真的才学出众,能有好前程?

这么一想,便少不了有心人去观察明知书馆中人了。那些在馆舍里执事的工作人员年纪不一,还真的都是读书人,只有馆舍以外的扫洒杂务才是建南侯府的仆从负责。而那些工作人员在执事之余,也经常向其他饱学之事请教,自己不但看书,还承担着书馆里抄书的工作。与外头一般的学子相比。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大量的经史典籍、前辈文章,也有机会向士林名家请教学问。条件真的比许多读书人都强了。

除此之外,书馆的工作人员薪资不错,一般在生活上都不愁温饱,平日有玉树先生尚琼与多位学士做示范,个个都文质彬彬,出口成章;又有馆中诸多藏书以及建南侯府的福利资源为底气,人人都博闻广记,见识不凡。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诗词歌赋,历史地理,古今中外——什么都知dào

一些,绝不会犯夜郎自大的毛病。他们举手投足、为人行事,都带着大气,没有许多读书人惯有的书呆气息,也没有酸秀才常见的小鸡肚肠。这样的学子站出来,很是拿得出手,说他们是世家出身,也有人信。这不是刻意调|教出来的,而是长年累月在书香学海中浸淫才染上的风度。

这样的青年才俊,难道不是女婿的好人选吗?高门大户、达官显贵看不上,一般的富户商家简直是争着抢了。不过书馆里的青年们都很淡定,一句话:“未有功名,怎好说亲事?”有了功名,就能娶到更优秀的妻子,易家兄弟与吴进士已经给他们做了好示范,他们才不傻呢!

那些有心嫁女的人只得去寻他们的父母,他们父母早得了儿子的嘱咐,也不敢轻易松口,倒是很有些亲朋戚友家有女儿的,满脸堆笑地凑过来想要说亲,让人难以拒绝。书馆的年青工作人员们很犯愁,易二郎就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一律求到张氏头上就完了。若张氏答yīng

保媒,谁敢擅自给他们定下亲事?而张氏做的媒,自然说的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这事儿再合算不过了。

于是张氏手头又添了好些优质青年资源,她乐得不行。曹太夫人那边也送了信来,说她也给儿子手下的一个禁卫小哥说了门亲,对方十分满yì

,最近又有好几个禁军里的小军官求她做媒了。老姐妹俩开开心心地通了几日信,决定日后要互通有无,又要拉上其他熟人加入这个媒人行列。

七夕刚过,张氏便又说成了几桩婚事,都是京中读书人家的子弟,有在明知书馆做工的,也有仅仅是常来书馆借书的,男女双方家庭都极满yì

,对她更是感激。张氏自认为做了大好事,心情十分愉快。

赵琇见她欢喜,也不拦她。虽然给人做媒风险不小,一旦错配,就很容易会引来怨恨,但张氏能看中的男孩女孩,一般都是性情温和的人,就算婚后不算恩爱,也能相敬如宾,成为怨偶的机率不大。因此赵琇并不担心。

她只是留意到,堤坝案的犯人,终于有人被定罪判刑了。有的判了秋后问斩,以时间来算,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命了;有的判了抄家流放,连家人都跟着倒霉;但也还有人依旧没有下文,继xù

在牢中挣命。

今年的新进士们,却为此欢喜不已,认为这是他们的胜利了。只不过朝中的气氛有些微妙,因为很多人都发xiàn

,皇帝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皇帝的心情为什么会不好呢?几个犯官也算不得大事,而且太后为他选中的美人,已经快要进宫了。皇帝要纳新人了,难道不是件喜事么?

五品官之家出身的嫡长女,因为祖父母的孝期而误了婚姻,拖到今年十八岁了还未定亲。相貌中上,温柔婉约,知书达礼,端庄贤淑,完全符合太后的要求,又不会压过皇后去。

内务府已经备好了宫室与礼服,礼部也择好了吉日,一切就续,只欠东风了。太后正兴奋地准bèi

仪式呢,皇帝为什么反而心情不好了呢?(未完待续……)

PS:窗外的月亮还是挺圆的……可惜家里只有五仁的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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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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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皇帝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太后为他挑的那位妃子人选,他是认可的,还见过人。容貌也许比起皇后年轻的时候,还有所不如,但这样温柔和顺的性情,是他眼下最中意的类型。那姑娘知书达礼的,家教也不错,却不是被宠坏了的娇娇女。

她是家中嫡长女没错,父母俱全,但上头的同胞哥哥死了多年,下头的同胞弟弟却才七岁,这哥哥弟弟之间,隔着两个庶出的兄弟,还都是颇为聪明懂事又很受祖父母宠爱的那种。可以想见,在她弟弟出生之前,她跟她母亲在家中有多糟心,但她家却从未传出过宠妾灭妻、嫡庶混乱的风声。无论是外人或是亲友,都说她家十分有规矩,庶子女敬重嫡母,一家子兄弟姐妹长幼有序,嫡庶分明。庶出的哥哥对嫡出的弟弟从来没有过白眼,遇事也处处礼让;庶出的妹妹因嫡出的长姐婚事受阻,即使同样处于适婚年龄,也没有越过长姐先操心自家婚配;家中两个小妾,一个是良家出身,一个是丫头提上来的通房,在正室面前的礼数从来没错过,娘家人也都非常老实,从不生事。这一家子,简直就是本朝官员家庭的典范。

如此典范之家的主妇,自然不是一般妇人。而身为其宠爱的独女,这位姑娘理所应当能得其母几分真传。太后见她时,见其言行举止,就不是个蠢人。心里更有数了。

就是因为她家规矩,名声都好,太后才会越过其他容貌更好、才学更佳、父兄官职更高的候选人。挑中了这位姑娘,就图她够规矩,能知所进退,日后在宫中为妃,也应当知dào

该如何处理与皇后、皇子公主们之间的关系,不让彼此之间交恶。

太后也好,皇帝也好。都没忘记广平王父子的那一番提醒。新纳的妃子光是美貌柔顺是没用的,还得有些小聪明,知dào

该如何安抚皇后。保全自身才是。

照理来说,这位新妃子的人选如此合乎皇帝的心意,皇帝心中应该很高兴才是。他明明都连这妃子将来的封号要怎么定都考lǜ

过了。本来太后还属意封她个“淑妃”的名号,可是太后昔日做先帝妃子时。就是“淑妃”。而颖王的生母郭氏,同样也是“淑妃”,皇帝不打算再为自个儿的妃子选这么一个封号了,就先定了“端嫔”的佳号,等她日后有功又或是有孕了,再升个“贤妃”或“德妃”。他都把事情考lǜ

得这么远了,心中还有什么不足呢?

可他心里就是总觉得不得劲儿!

绝不是因为堤坝案的主犯迟迟不肯招出颖王余党,那本是常态。难道是因为皇后没跟他闹的关系?

如今皇后幽居坤宁宫中。比先前老实了不少。虽然依然日日长吁短叹,哭皇帝薄情背信。但也只是哭罢了。她甚至还曾经对前去探望她的皇长子说,觉得后悔了,让皇长子在皇帝面前为她说点好话,好请皇帝去看望她。皇帝只去过一次,她哭得凄凄惨惨的样子,似乎是真的知dào

悔过了。见到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发妻变得如此可怜兮兮,皇帝心里也不好过,但为了帝皇尊严,他并没有答yīng

她停止纳妃的请求,但也命坤宁宫中人好生侍候皇后,太医日日前去把平安脉,也不拘皇长子前去探望母亲了。甚至一直被软禁在皇子所里读书抄书的皇次子,也得到了三天见一次皇后的允许。

皇帝觉得自己已经够宽大了,皇后也没有再生什么事,他们夫妻之间的僵局应该算是打破了吧?可不知dào

为什么,皇帝总有些心神不定的感觉,总担心皇后会再生事端。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心情才会好不起来么?

皇帝犹豫了一下,决定要稍稍试探一下妻子。他重新提起皇长子与李善文的婚事,因皇后的“病情”而中断的婚礼进程再次开始了。皇家聘礼送进了李家,皇帝对未来姻亲十分礼遇。与此同时,他特别留意皇后的反应。不过皇后表现得相当平静,还主动提出,愿意将身边的嬷嬷派到李家去,教导李善文宫礼宫规,好让她嫁给皇长子后,能迅速成为一个称职的东宫太子妃。

这算不算是皇后接受了这个原本令她不满yì

的儿媳?

皇帝稍微放心了一些,不过没答yīng

皇后派嬷嬷的话。太后早已把人准bèi

好了,这事儿不劳皇后操心,也免得皇后心有不甘,暗藏后手,派出的嬷嬷把未来的皇长子妃折腾得太惨。

对于太后与皇帝这明显的不信任态度,皇后依然安静得很,难不成她是真的知dào

悔改了?

皇帝在派出心腹宫人试探皇后,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示意丈母娘曲水伯夫人进宫探望女儿,再进行一次试探。

面对亲生母亲,皇后的回答带有几分酸楚,但态度基本还是相当平静的:“事已至此,本宫再闹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他是铁了心不要本宫了,父亲母亲和弟弟也不站在本宫这边,连大郎都处处为他说话,常劝本宫放宽心。本宫心里再难过,总要为皇儿们着想。”她还让家里人“好自为之”,因为她以后是再也没办法庇护他们了。

曲水伯夫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女儿总算懂事了,家里人总算不用再为她提心吊胆,生怕她什么时候又触怒了君王。只要女儿肯回心转意,凭她往日与皇帝的恩爱,又有两位皇子与一位公主在,还怕皇帝不重新宠爱起皇后来么?至于那即将进宫的妃子,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家世不显,容貌也不出挑,皇后完全没必要把人放在眼里。只要皇帝恢复了对皇后的专宠,那妃子就是个摆设罢了。也省得朝臣们总说皇后善妒,容不下人。

皇后对母亲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淡淡问她:“弟弟的婚事如何了?拖到今日。应该有结果了吧?”

曲水伯夫人忙道:“是,皇上说会为襄哥儿做主的,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旨意了。”

太后为谢襄飞选择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曹萝,这是早在过年时就定下了的,拖到现在才颁下旨意。柱国将军府的千金,还是方家外孙女。不论品貌,单论家世出身,都是配得上曲水伯之子的。更何况这是御赐的姻缘。以柱国将军曹泰和禁军统领的身份,皇帝能把他的女儿指婚给谢襄飞,足可表明皇帝对谢家依旧信任重视了。因此曲水伯府上下都对这个媳妇十分满yì

,已经跟曹家商量起婚期的事了。还打算把谢襄飞的院子重新修缮一新。好给他做新房。

皇后听说是曹家的女儿,眉头先是一皱,似乎有些不满yì



曲水伯夫人见状连忙劝她:“我见过曹姑娘了,斯文和顺,长得也好,自幼读书,琴棋书画都通的。就算没有太后的旨意,与襄哥儿也算匹配。”

皇后轻笑了下:“那丫头本宫见过。太过腼腆了,小家子气得很。还有个逆党舅舅,没得糟蹋了弟弟。不过既是太后做的主,本宫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好委屈弟弟认命罢了。”她还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了曲水伯夫人一眼:“皇上肯把禁军统领的女儿许配给弟弟,大约也对父亲和弟弟的忠心十分满yì

吧?”

曲水伯夫人心下一硌噔,正想问清楚她这话是何意,皇后已经扯开了话题:“天气真好呀……秋高气爽,正是游山玩水的好时节。本宫却只能坐困坤宁宫中,不得出门,实在是件憾事。”

曲水伯夫人不敢吭声,她当然盼着皇后早日恢复自由,可这种事不是她能做主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家上下只能听从皇帝号令行事。

皇后斜了母亲一眼,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没有再说什么。

曲水伯夫人见过女儿后,便去向皇帝复命。皇帝对于其试探的成果还算满yì

,心里觉得皇后这回是真的要改过了,看来是终于被现实所击倒,知dào

事情不会如她所愿,便恢复了理智。

这样也好,只要皇后不再胡闹,皇帝看在几个孩子面上,看在他们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上,也不愿意真的跟发妻闹僵了。他心里还想,新人入宫后,可以让她去向皇后行大礼参拜,也好明确上下尊卑。

而对于曲水伯一家的识时务,皇帝同样非常满yì

。曹家这门婚事,也算是对曲水伯谢家的奖赏了。曲水伯总是担心皇后地位不保,会影响到皇长子的储位以及谢家的前途。有了禁军统领做姻亲,也意味着皇长子得了一个强援,足可证明皇帝没有易储的想法,他们应该能安心许多了吧?

皇帝便和颜悦色地对曲水伯夫人说:“襄飞的婚期可议定了?他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他要成亲,朕定要好好赏他些好东西才行。”

曲水伯夫人有些受宠若惊:“是,已经在议了,伯爷的意思是,年内办事就挺好的,但曹家想再多留姑娘一年。两家还未有定论呢。”

皇帝笑了:“曹泰和疼女儿,你们家也疼儿子,早些把婚期议定了吧,朕也想早日看到襄飞的孩子出生呢。”

曲水伯夫人回了家,把今日在宫中的经lì

跟曲水伯一说,后者也算是安心了,笑道:“赶紧跟曹家把婚期商量好了,早日娶了曹泰和的女儿过门,皇长子才能真zhèng

安下心呢。”

曲水伯府急于办喜事,曹家那边倒是淡定许多。若不是婚事乃御赐,曹方氏对谢襄飞是绝对看不上眼的——他可不是她中意的书香名门子弟。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她也只能认了,却不想让曲水伯府太过称心如意,便寻了各种理由,坚持要再留女儿一年。

她的理由也很正当,如今已是七月,年内只剩下五个月不到的功夫,办喜事太过仓促了。曹萝好歹是柱国将军曹泰和唯一的嫡女,怎么能随便出嫁?

曲水伯夫人拗她不过,就想要从曹太夫人那边下手。曹太夫人知机,早早避到了建南侯府上,跟张氏吐嘈:“真是晦气!若不是太后的旨意,我再不想跟那家人打交道的。如今做了姻亲,万一日后他们家那位贵人又出了什么夭蛾子,叫我们家怎么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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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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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性情还比较天真,她对太后与皇帝都很有信心,安慰曹太夫人道:“没事的,从前皇后娘娘是闹过,但如今她不是收敛许多了么?宫里还有太后娘娘与皇上在,皇后娘娘连坤宁宫都出不了,顶多就是有几个心腹人手可使唤,又能出什么夭蛾子?你们家在外头,曲水伯府的人也颇为明理,想来是不会出事的。”

曹太夫人叹道:“皇后出不了坤宁宫又如何?听闻皇上如今已经有了心软的迹象,又还有皇子公主们在,皇后总有出来的一日。就算她只能在皇宫里走动,也够叫人担心的了。若换了是别家,还能安心说一句牵连不到自己身上。可我那儿子却是管着禁军的,宫里若出了事,他哪里逃脱得了罪责?若是因为这门亲事,叫皇上猜忌了,那才是倒霉透顶呢!”

跟张氏不一样,曹太夫人的儿子长年在宫中当差,消息灵通得很。她发xiàn

皇帝越发多疑了,不如初登基的时候大方明理。只是这种话,她不好对张氏说,连家里人都不可多说,只能闷在心底罢了。她是真的怕自家会因孙女儿嫁进皇后娘家而受到牵连的。

张氏不知她心事,仍旧在安抚她:“不会的,皇后能做什么事?她就算真的恼了皇上,总还要为皇子公主们着想。皇长子还未立储呢,皇次子与公主又还小。再说,即使皇后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皇上也不会无端怪罪你家将军的。这门婚事又不是你自家要结的。是皇上御赐的,不是么?只要你们家行得端,坐得正。皇上又怎会无故猜忌你们?”

曹太夫人看了张氏一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但愿如你所说的那样吧,我这心里呀,就总是七上八下的。我们萝姐儿虽不错,但在京城闺秀里也不算出挑,太后与皇上怎么就挑中了她做曲水伯大公子的妻子呢?”

张氏笑了:“萝姐儿是你亲孙女儿。你做祖母的怎么反而小看了她呢?我觉得萝姐儿就很好,家世样貌性情,哪里配不上曲水伯大公子了?她若不好。太后与皇上能看中么?再说,曲水伯大公子虽然素来名声响亮,但我见得不多,总觉得他也算不得十分出挑。萝姐儿配他。是绰绰有余的。”

曹太夫人摇头:“你前些年不在京城。不知dào

谢家的儿子名声何等响亮。我老实跟你说吧,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先前闹出来的事,把谢襄飞跟蒋家四姑娘的婚事搅和了,只怕他的名声还要更响亮些。蒋家四姑娘若不是有太后这么一个姑姑在,别人也许还会觉得她配不上谢襄飞呢。就因为皇后娘娘,曲水伯府的名声受了打击,一家子装起了鹌鹑,不敢张扬。否则你也不会觉得谢襄飞不算出挑了。当年他也算得上是京城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不怕你恼。只怕连广平王世子都要排在他后头。世子虽说身份尊贵,但那时候的脾气不大好,又少在外头走动,自然不如谢襄飞耀眼。”

张氏才不信:“世子多好呀,怎么可能会有年轻人比他更好?”

曹太夫人才不会在这种问题上跟她争,只说:“总之,若是提前两年,没有谢蒋两家婚事泡汤的典故,谢襄飞这位青年才俊,是绝对轮不到我们家萝姐儿的。那时候有望嫁给他的,不是国公府的千金,就是侯门闺秀,还有宗室皇亲之家的贵女呢。后来定了蒋家四姑娘,也算是门当户对,哪里想到皇后娘娘会生事?我如今想到萝姐儿将来会有这么一位麻烦的大姑子,心里就发慌。可惜御赐的婚事由不得我们家拒绝,我媳妇是想拖得一日是一日,等皇后安稳了,皇长子立储了,想必大家就能安心些,到那时候再把萝姐儿嫁过去,也应该无碍。”

张氏明白了:“怪不得你今日会躲出来,原来是想避开谢家人呢。你让儿媳妇去做恶人,也算难为她了。”

曹太夫人不以为然:“她素来有主张,同样不喜欢这门亲事,本来都跟李大学士的夫人通过气了,准bèi

要议亲的,哪里知dào

宫里会下旨?就算我不叫她做恶人,她也不会给谢家好脸色。我躲出来,才真真是挽救了她的名声呢,省得叫外人看我们婆媳的好戏。”

张氏听得笑了,知dào

她们婆媳素来有些心结,不过磕磕碰碰的,倒也一路相安无事。曹太夫人是个顾全大局的,绝不会让外人看自家的笑话。她也没有要强的性子,有需yào

让步的时候,她是不会跟儿媳曹方氏硬顶的。如今说这种话,不过是嘴硬罢了。

张氏只含笑说:“你们家想要把婚期拖到明年,也是应有之义。我们琇姐儿要嫁给广平王世子,还定了明年秋天才过门呢,足有一年多的时间备嫁。你们萝姐儿也是家里娇宠的孩子,备嫁个一年半载的,并不出奇。这事儿却是曲水伯府心急了。”

曹太夫人听得高兴:“可不是么?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由得萝姐儿她娘跟谢家吵去。”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就有些尴尬:“那个……好妹子,你们琇姐儿这些日子可有空?我想让萝姐儿过来陪陪她,让琇姐儿开导开导她。那丫头不知是怎么了,竟钻了牛角尖。我和她娘不喜欢这门亲事,自有我们的考量,可她有什么好为难的?竟说那谢襄飞本来是跟蒋家四姑娘议亲的,事情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dào

,如今蒋四姑娘还没定亲,她居然就要先嫁去谢家了,觉得……有些没脸见人。”

张氏听得奇了:“这是怎么说的?御赐的婚事,怎会没脸见人?曲水伯公子与蒋四姑娘又不曾订下亲事,不过是两家有了默契罢了,还叫皇后搅和了,未能成事。太后娘娘与蒋家都明说了,绝不会再跟谢家人联姻,他二人从此就是无缘了。既然无缘,自然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曲水伯公子迟早是要娶亲的,那又跟蒋四姑娘有何干系呢?”

曹太夫人叹道:“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萝姐儿年轻不懂事,才会想左了。她与蒋四姑娘并不相熟,倒是与蒋六姑娘打过几次交道,也不知是不是因此才会觉得对不住蒋家人。”

张氏就说:“没有的事,太后娘娘赐的婚,蒋家人定然早就知dào

了。就连蒋六姑娘,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新年的时候,我带着琇姐儿进宫向太后恭贺新春,太后给她们几个指婚宗室的小姑娘赐了东西,给萝姐儿的是另一样东西,如今想来,大约那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把她指婚给曲水伯公子了。当时蒋家二夫人与六姑娘都在场,脸上都带着笑呢,没有半点勉强的模样。萝姐儿这是钻了牛角尖了。老姐姐只管让她过来,我亲自开导她。”

曹太夫人忙道:“那可真是多谢了,我为这孩子简直是操碎了心,只盼着她早日想开了才好。为了这点小事,闷在屋里不肯见人,若叫外头的人知dào

了原委,只怕要笑话她的。”

曹太夫人便与张氏约定了带孙女上门的时间,约完后,她的心情很好,便问起了赵琇:“琇姐儿今日竟然没来见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张氏笑着告sù

了她原因,自然是因为赵琇要上礼仪课的缘故了。曹太夫人听了就起了兴趣:“听说宫里的嬷嬷到你家都有半年了,还没教完?都教了些什么?竟是每日都要学,连一点歇息的时间都没有么?”

张氏虽然对孙女儿的学习成果很满yì

,但说起这事儿,她也是怪心疼的:“一天要上三四个时辰的课呢,又累又苦,若不是琇姐儿身体素来康健,只怕早就撑不住了。同样是要学规矩的女孩儿,李家姑娘听闻更累些,家里已经请了两回太医。李老夫人听说我们家有方子,可以给女子调养身体,十分灵验,还特地上门来求呢。我跟她说那是妇人用的,年轻女孩儿用不上,她还是死活要了去,预备着以防万一。我心想她与我原是一样的,做祖母的人哪有不心疼孙女儿的呢?还开解了她几句。”

曹太夫人对李老夫人有所了解:“难为她了,她平日是个最省事不过的,明明与太后娘娘是嫡亲的姐妹,却无事不进宫,也不回蒋家,省得有人上门来求,她又不好意思回绝,到时候会给太后娘娘与蒋家添麻烦。她那样一个素来不肯求人的,也要为了孙女儿来寻你要方子,若不是实在心疼孙女,也做不出来。”

张氏笑道:“原来你也认得她,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与她相处得极好,改日你也一起来喝杯茶。我还跟她说了,要一块儿做媒呢。她提起她有个庶女尚未婚配,长相平凡了些,但性情是极好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却不知该说什么样的亲事。这姑娘是长辈,她尚未出嫁,皇长子妃先出阁,容易叫人说嘴,就想寻个知冷知热的好人,把她先嫁出去。我问李老夫人,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是读书人呢,还是军中的才俊?她说读书人重规矩,怕未来的亲家嫌弃女儿是庶出,最好是挑个行伍中人。我想,这门婚事还得找你帮忙才行。”

这有何难?曹太夫人二话不说就答yīng

下来:“包在我身上,我回头就找去。我儿子手下的禁军里头,还有家世不显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都是有品级的武官,也配得上李家的女儿。”

张氏大喜,两人便商量了很久,把手头上的未婚男女资源做了充分的沟通。除去李老夫人外,还拉上了另外几位交好的老夫人、老太太,文武两道都有。这京城贵妇圈的老诰命媒人队伍,越发壮大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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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五章 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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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早知曹太夫人今日上门拜访,可惜她要上礼仪课,在宫嬷嬷面前正确流利地背完太|祖皇帝生前所“作”的诗文。

这些诗有的她从未见过,就是略显直白,类似打油诗;但有的颇为令人惊艳,同时也让她眼熟不已,偏又有这样那样的细节,跟她记忆中的版本略有不同。就因为这些许不同,她背了好多次,才记下了“正确”的版本。即使如此,默诵的时候,若是一个走神,她还是会写成了自个儿记忆中的那一版,然后被宫嬷嬷与左嬷嬷打回重来。

她费了不少时间,才过了关,从宫、左二位嬷嬷处脱身出来。这时候天都快黑了,曹太夫人早已离开,赵琇连她一面都没见着。

赵琇只好垂头丧气地去了祖母张氏的院子呆坐。

张氏笑着安抚她:“没事儿,你的功课要紧。曹太夫人知dào

你忙,也没说一定要见你。她如此体恤,你就不必耿耿于怀了。横竖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

赵琇抱怨道:“我早跟宫嬷嬷说了,想出来见见曹太夫人的。今日不过是要背诗,明儿背也是一样。左嬷嬷都松了口,偏宫嬷嬷就是不答yīng

。自从上回我坚持出来见了陶太太与陶灼华一面,她就惦记上了,每日总要翻来覆去念叨半天。说什么我既许婚广平王世子,身份就不一样了,怎么可能随便一个人上门拜访,就得去见?那样是贬低了自己的身份。她脑子里怎么成天就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亲友间交往。哪能处处都要讲究身份?”

张氏道:“她来就是教你规矩礼仪的,宫里最重身份礼数了,她对你严厉些。才是好事呢。曹太夫人又不是别人,你时不时都能见着一回,又没什么要紧事,不必非得赶在今日相见。”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琇早就采取强硬态度赶来相见了。曹太夫人与赵家祖孙太熟了,两家往来频繁,既有祖母张氏招待。赵琇也不必非得出来待客。陶太太母女那回却不太一样,赵琇与陶灼华一年多没见了,她们母女好不容易赶到京城来。还是为了陶灼华的亲事,日后也不会经常到建南侯府来,所以她一定要出来见她们。

赵琇心里对宫嬷嬷的某些想法,真的不大以为然。规矩礼仪什么的。讲究些没啥。可以显得自家庄重,也方便混进贵族圈子。但若为了规矩礼仪,就把亲情、友情都抛开,只顾着显示自己的身份了,处处在亲友面前摆架子,还自以为得理,这样的贵族也未免太可悲。况且,曹太夫人也是诰命。又与自家祖母张氏交好多年,即使他们祖孙落魄。也依旧不离不弃。对于这样的友人还要讲究什么身份,日后谁会跟她往来?她又不是已经嫁给高桢了,即使嫁过去,也不过是个亲王世子妃,还没尊贵到天下第一的地步,对友人兼长辈摆这种架子,那不是脑残吗?

赵琇决定不理会宫嬷嬷的念叨,反正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了,只要她乐意,上到超品诰命,下到平民百姓,她都乐于结交。若是性情不相投,就算是皇后,她也不乐意搭理;若是性情相投,就算是管事或佃户家的女儿,她也能毫无架子地跟人说话。她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她又没有违反任何的礼仪规章制度。

不过这种想法,赵琇是不会在张氏面前说出口的,因为张氏多半会数落她,叫她多听嬷嬷们的教导。她只是问起了曹太夫人今日过来,都跟张氏聊了些什么。张氏顿时来了精神,把她们的媒人联盟再次扩大的喜讯告sù

了孙女,还提到了李老夫人那个小庶女的亲事。

曹太夫人临走前,已经把自己知dào

的儿子手下青年才俊的名单过了一遍,说了几个不错的人选。老姐妹俩商量了一回,也有了属意的目标,只等李老夫人与曹泰和两边的消息了。她们近来做了几次媒,结果都挺好的,所以对此热情越发高了。

赵琇苦笑着说:“算了,你们喜欢就好,只是做媒的时候,多问问当事人的意思,看看双方彼此性情是否相合,是否有陋习,是否早有意中人等等,也免得撮合出一对怨侣。”

张氏嗔了孙女儿一眼:“这是当然了,你以为我们这些老太婆真的老糊涂了么?”她们又不是真的职业媒人,给人做媒完全是出于好心,也是想要给家中小辈们开拓一下人脉,最怕就是与人结怨了,因此每桩亲事都是小心又小心的,绝对不会做坏招牌的事。

老太太们都知dào

好歹,赵琇也就放心了。张氏也许容易犯糊涂,但曹太夫人她们这些老诰命们,个个都精明得很,有她们把关,张氏犯错的可能性就小,她也能安心些。

她还说笑呢:“祖母,你们这些老太太们真个了不得,算算你们这个媒人联盟的成员,文臣家的老太太有,武将家的太夫人有,还有宗室,有皇亲,有勋贵,连皇商都有,简直就是色色齐全,人数还多。若论起你们每一位的亲友和小辈,只怕朝廷上七八成的官员都扯得上关系。幸好你们只是老太太闲来无事给年轻人做媒而已,若是连朝廷政务都涉及,只怕皇上也要忌惮几分呢。”

张氏吓了一跳,连忙拍打了孙女一下:“休要胡说!我们怎么会做那种事?我们给谁家做了媒,太后都知dào

的。我们无论哪一个进宫去,她都要问起,还很喜欢听我们做媒的经过呢。那回我进宫去请安,恰巧遇见汾阳王太妃也在,太后还跟汾阳王太妃说,真想自个儿也做次媒,只是不知dào

别人家乐不乐意。”

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她的年纪在古代也算是位老太太了。还是位很清闲的老太太。闲极无聊时想要寻点乐子,也不是什么奇事。况且她已经做了好几次媒了。赵琇自个儿跟高桢的亲事,可不就是她做的媒么?

不过凡事到太后面前报备一下。也有好处。赵琇便对张氏建议:“您什么时候得空了,只管进宫去跟太后娘娘八卦这些谁家跟谁家结亲,谁又做了什么媒这种小道消息。太后在宫里也是无聊,她既然爱听,就让她欢喜欢喜。”

张氏笑着点头:“放心,祖母心里有数。”都要跟太后做亲家了,要是她在太后面前有体面。日后孙女儿嫁过去,也能多得些太后的疼爱不是?她又不是真傻,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她只跟孙女提起曹萝明日要过来的事。把曹太夫人的担心都说了,叫赵琇多开导开导曹萝。

赵琇万万想不到曹萝会在这种问题上钻牛角尖,连忙答yīng

下来。等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就立kè

派人给宫嬷嬷与左嬷嬷送了信。明言明日会有友人到访,她是一定要见的。若是两位嬷嬷担心她误了功课,她可以在晚上补回来。

赵琇不认为宫嬷嬷会驳回这个请求。她不是看重身份礼数吗?曹萝已经被赐婚给了谢襄飞,日后就是皇后的嫡亲弟媳妇。若是皇后失势,这个身份入不了宫嬷嬷的眼,那皇长子的未来舅母又如何?难道这个身份还不够吗?

这个身份当然够了,宫嬷嬷原本不大乐意,但一听客人的身份。立kè

就点了头。反正在曹太夫人约定的那个时间,她的课程其实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是左嬷嬷的时间。左嬷嬷笑眯眯地,从来都比较好说话,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答yīng

了,也不要求晚上补课,反而还主动提了个很有用的建议,表示她可以帮忙提供一些曲水伯府的情况,给赵琇的闺蜜曹大姑娘做参考。

赵琇二话不说就让人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明日过来一道喝茶。左嬷嬷笑得更深了,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帖子,还把建南侯府派给她的丫头使唤得团团转,好预备明日的见面礼。

宫嬷嬷瞧着有些不屑,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模样,缓缓转身回房间看书去了。建南侯府不愧是明知书馆的主人,藏书真不少,她看得挺开心的。如今离赵家大姑娘嫁入广平王府还有一年呢,她得抓紧机会多看几本。

次日曹萝随曹太夫人来到建南侯府的时候,赵琇早已陪在张氏身边等候了。两人说来已经有些日子不见了,上回碰面,还是赵琇六月过生日的时候,曹萝特地随母亲上门道贺。但那日来的客人多,她们没多少时间单独相处,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

赵琇一看曹萝的神色,就知dào

曹太夫人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小姑娘从前只是腼腆些,如今的气色却大不如前,还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知dào

有心事。赵琇面上不露,只当是平日招待好朋友一般,与曹太夫人及曹萝见了礼,聊了天,便留下两位老太太继xù

商量别人的亲事,借着要说悄悄话的名义,把曹萝拉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曹萝一直到进了赵琇的屋子坐下喝茶,都一直低着头。无论赵琇如何高高兴兴地跟她说些上礼仪课时遇到的趣事,又或是抱怨嬷嬷们的严厉,她都不吭声。赵琇见状,便停下了自己的话题,使眼色把丫头们都支了出去,然后往她身边一坐:“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管说给我听。无论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好歹能替你排解排解。”

曹萝瞬间红了眼圈,低声道:“好妹妹,你不必劝我了,我知dào

祖母定是把我的话告sù

了你。你来开解我,是好意,可我的心事……真不知该如何跟你说。”

赵琇肃然问:“你到底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乐意嫁给谢襄飞?”又压低了声音,“莫非你早有了意中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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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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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萝吓了一大跳,拼命摇着头,又涨红着脸说:“这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女孩儿呢!”

赵琇一哂:“这又算什么不守规矩?只是喜欢什么人而已,又没做出违礼之事。你道别人家给儿女订亲,那小儿女间就真的不曾事先相处过,彼此有好感?”

曹萝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那是家里亲长厚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家怎能有自己的私心?”

赵琇咳了两声,心想幸好曹萝不知dào

她跟高桢相处的情形,不然照其思路,她也要被说成是不守规矩的女孩儿了。

她干脆地转移了这个话题:“我们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没有意中人,那又为什么不乐意这门亲事呢?你讨厌谢襄飞?我对这个人并不太了解,只知dào

一些传闻,莫非他表面上是个青年才俊,其实内里很不堪?”想想曹家家主曹泰和长年驻守宫禁,对皇家的事消息灵通,也许曹萝是知dào

了什么别人不知dào

的内|幕。

曹萝仍旧拼命摇头。

赵琇就苦恼了:“那你讨厌他,总该有个理由吧?你不说,我又如何知dào

呢?你祖母确实希望我开解一下你,而身为你的好朋友,我也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开心。御赐的婚事难以拒绝,我是没法子帮你摆脱这个未婚夫了,但你将来嫁了过去,要如何对付他,也许我还能帮着想想主意。”

曹萝小小声说:“我没有讨厌他……他那么出色。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

赵琇顿时觉得奇了:“你觉得他很好?那你被指婚给他,不是一件好事吗?怎么你反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曹萝垂头丧气地,沉默了一阵才回答:“他那么好。我哪里配得上?如今是皇上赐婚,我才有这个福气,可他心里会怎么想呢?他一定很嫌弃我吧?”

“瞎说!”赵琇断然反驳,“你哪里不好了?他凭什么嫌弃你?照我说,你没嫌弃他就够好的了。我们私底下说句犯忌的话吧,瞧他家什么名声!有个那样的大姑子,家里人整天担惊受怕的。什么时候受了连累还不知dào

呢。你若不嫁过去,就凭你父亲深受皇上信重,只要不行差踏错。一辈子富贵平安是缺不了的。嫁过去,反而还要冒风险。若不是皇上赐婚,你家里也不会跟他们家联姻呀!”

曹萝听得满面通红:“好妹妹,你别说了。我哪有这么好呀?他又怎会如你所说的一般不堪?这门婚事本是我高攀了。你别为了我就这样贬低他,倒叫我越发羞愧了。”

赵琇不明白地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祖母和父母都没跟你说过吗?这门婚事,本就是曲水伯府占了便宜,他们家正巴不得娶你进门呢,所以他们才会三番两次地上门来求,想把婚期提前。你母亲正因为不乐意,才不肯让步的。只看两家不同的态度,你就该知dào

如今是谢襄飞要求娶你。不是你高攀了谢襄飞了。”

曹萝面上露出了迟疑之色:“这……我听说这是因为皇后娘娘如今在皇上面前不如往日有体面,皇长子又迟迟未能立储。曲水伯府是盼着能早日与禁军统领联姻,好为皇长子拉拢一个强援,方才会对这门亲事如此热络的……”她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若是为了这个缘故,他家方才为了利益而接受了我,将来等皇长子立了储,地位稳固了,我对他们家就没有了用处,那时他会怎么想我呢?夫妻之间,若是仅仅因利益而结合,彼此无情无义,那也未免太悲惨了些。”

赵琇不赞同地说:“世上因为利益而定的婚姻有那么多,难道每对夫妇都很悲惨吗?况且两个家庭要联姻,本来就是要有很多方面的考lǜ

。你方才说,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儿若对任何男子产生了一点好感,就是不守规矩,那她的婚事,自然也不可能是因情而结的了?她的父母为她议亲时,都会考lǜ

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她喜不喜欢对方,而是两家门户是否相当,两家子女年岁相貌才学品性是否相配,这门婚事是否会有好结果,是否会给双方家庭带来好处?照你看来,这是不是也算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呢?”

曹萝又一次迟疑了,这么看来的话……

她想起了之前贴身丫头悄悄告sù

她的话,说母亲曹方氏正打算给她找婆家,看中的是李光地大学士的孙子,已经给李夫人那边递过话了,对方也表示了愿意相看的意思。只是一切尚未有所行动,太后就颁下了赐婚的旨意,两家只好当作没这回事,再不提起。李大学士本与柱国将军府从无往来,是在建南侯介shào

下,才认识的。曹方氏一心要把女儿嫁回书香名门的圈子,看上这门婚事,就是图李大学士在士林中地位崇高,圣眷又隆,儿孙们都读书有成,女儿嫁过去,日后诰命可期,甚至连曹家也能靠这门姻亲,在士林中提升威望,不再象过去一样,总是因为武人的身份而叫人看不起……

不提谢襄飞这门亲事是御赐的话,曹萝也要承认,自家父母考lǜ

她的婚事,确实有从利益出发。那谢襄飞一家为了利益而对她这门亲事表现得很热络,也是正常的了。这并不代表将来有朝一日,她对他们没有了用处,他们就会对她嗤之以鼻。因为其他同样有利益考量而结成的婚姻,大部分都还是有着不错的结果,只有少数被人非议的反面例子。

曹萝的心略安定了一些,但还是十分羞涩:“我还是很害pà

……听说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想来不会当面嫌弃我什么。可一想到我俩之间的差距……还有蒋四姑娘,我心里总觉得渗得慌。”

赵琇看着她的神情缓和,就知dào

她已经软化。笑着安抚她道:“你俩也没多大差距,别太小看自己了。蒋家四姐姐当年只是知府之女,就能跟谢襄飞议亲,还人人都觉得他们十分匹配。你如今是堂堂柱国将军府的千金,父亲品级高过蒋四老爷,又有什么道理要妄自菲薄呢?虽然她是太后的侄女,但你的婚事也是太后亲赐的呀。你应该挺直了腰杆才是。还有。蒋家姐姐其实对当年那桩没有议成的婚事不怎么在意,她对谢襄飞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听从家族安排罢了。婚事不成。她是气愤,但也没伤心过。她至今未曾再行议婚,一来确实有当年那事儿的影响,二来……只怕也是因为她在天津日子过得太逍遥了。她正乐不思蜀呢。以她的家世、容貌。就算年纪大些,也不愁嫁不出去,更不愁嫁不到好对象,你就不用为她操心了。”

曹萝的神情越发缓和,似乎是把赵琇的话听进去了,脸颊上依然带着害羞的红晕,却已经有了几分笑意:“好象真是我想多了……”

赵琇笑道:“当然是你想多了,你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好好的为什么会起这么奇怪的念头?改日我给蒋四姐姐写信时。可得跟她念叨念叨去,她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安慰你呢。”她清楚地知dào

。蒋雯对谢襄飞是真个没什么心思。

曹萝只觉得脸上更发烧了,连忙求饶:“千万不要!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可没那个脸。真要叫她知dào

,日后她回了京,我要如何见她?”

赵琇不过是逗趣她两句,其实也没真的打算写这么一封信,便一笑置之。

曹萝的心情好过了许多,回到张氏与曹太夫人面前时,脸上也有了笑容,看起来开朗多了。曹太夫人见状就松了口气,悄悄对张氏说:“真是多亏了你家琇姐儿,我真不知该如何谢她才好。”

张氏笑着小声说:“这有什么?她们姐妹玩儿得好,这原是琇姐儿该做的。”

曹太夫人还是很感激,表示过后会送谢礼来,临走前还拉着赵琇的手一再说谢谢。赵琇瞥见曹萝在跟张氏说话,就压低声音道:“太夫人留意一下吧,曹姐姐好象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谢家公子,认为谢家公子婚后会嫌弃她,方才郁郁寡欢的。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很奇怪吗?她是不是受了什么错误观念的影响?”

曹太夫人一怔,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肃然。

因为曹方氏的原因,曹萝日常交际圈子,几乎都跟方家脱不了干系,而那一圈子的书香人家女儿,差不多都有轻视武将的观念。就连刘家、冯家这样官阶品级不高的人家,也会觉得曹泰和与曹方氏夫妇比不上他们清贵。曹萝受此影响,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身为禁军统领千金,是多么高贵的身份。面对京中其他文臣高官家的女儿,总有自己低人一等的感觉。

偏偏她所认识的那些方、刘、冯等人家的女儿,面对蒋家、李家这样的皇亲,又恭敬有加,略嫌谄媚。搞得好象她跟那些皇亲人家的女儿相比,差了很多似的。谢襄飞曾经与蒋家四姑娘议亲,如今却要奉旨娶曹萝为妻。曹萝心里又怎会不发虚?

曹太夫人对此早就深恶痛绝了,只是碍着曹方氏是曹萝生母,又有贤名,她不好插手孙女儿的管教罢了。如今看来,有些话必须得在家中说清楚才行。否则曹萝这样的性子,嫁出去了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叫人如何能安心?

再者……曹萝被指婚的消息传开后,那些上门来道贺的曹方氏娘家亲友女眷,特别是其中跟曹萝年纪相近又对谢襄飞产生过仰慕之心的女孩儿们,曹太夫人觉得自己也该提防些了。她就不信,曹萝心生自卑会跟这些人没关系。真当他们曹家是病猫么?

她老太婆不发威,这些人就不知dào

马王爷有三只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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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马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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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夫人与曹萝自那一日回去后,倒有好些天没到建南侯府来了。这也是正常的,两家人关系再紧密,也没有天天混在一处的道理。更何况,曹萝也是要待嫁的姑娘了。

曹方氏与曲水伯夫人讨价还价了两天,终于各退一步,把谢襄飞与曹萝的婚期定在明年春天,三月的时候,正是春光灿烂之时。本来曹方氏还不想答yīng

的,但曲水伯夫人进宫求了一回太后——不是皇后——太后就派了身边一位嬷嬷出宫,名义上是赐给曹萝一对白玉连环佩,祝她日后婚姻和美,事实上是在暗示曹方氏,皇家十分期盼这门婚事早日结成,让她不要拖延太久了。

若是皇后发话,曹方氏兴许还有些底气,但太后都发话了,她也只能咬着牙应了。太后与皇上都想要给皇长子增添些砝码,他们曹家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曹家只会遵照皇命行事,紧随皇帝的步伐。皇帝要抬举皇长子,那他们就跟着抬举呗。反正无论皇长子是否立储,日后又如何风光荣耀,位高权重,曹家依然是曹家,不会得yì

忘形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但如果有朝一日,皇帝不待见皇长子和他背后的曲水伯府了,那曹家也只能忍痛舍了曹萝这个女儿,绝不会为了她而牺牲整个曹家的。

既然定了婚期,时间也就剩下大半年了。曹方氏平日也给女儿攒了不少首饰、衣料、毛皮、木材等物,可要把这些东西都制作成时兴又得体的嫁妆。还需yào

不少功夫。况且曲水伯府好歹也是皇后的娘家,谢襄飞也是皇长子的亲舅舅,曹萝要嫁过去。本就有些高攀(曹方氏依然如此认为),若是嫁妆上不够丰厚,肯定要被人看不起的,将来曹萝在谢家就别想受人尊重了。所以曹方氏把女儿的嫁妆又加厚了三成,还样样都挑最好最贵重的来,务必要让女儿出嫁时风风光光,叫所有看不起女儿的人都瞧清楚了。他们曹家的千金配得上曲水伯的公子!

不过近期内,京城中有好几家要嫁女的,且不说与曹家交好的建南侯府。要把大姑娘赵琇嫁到广平王府去做世子夫人;此外还有滞留在京的真定侯府,要将他家大小姐嫁给汾阳王世子;光是那已经被定为皇长子妃的李家姑娘,要备的嫁妆就都不是寻常规格了。京城再繁华,有些顶级的贵重物件还是有限的。最好的都在皇家手中。这几家人要嫁女入皇家,也只能拼了命地搜罗不在皇家手里的东西。曹家要联姻的是曲水伯府,本就比那三家都稍逊一筹,还要跟人争抢东西,那真是无比艰难。

曹方氏只能一边让船行那边的掌柜想法子多弄些西洋珍宝来充场面,一边去找娘家的亲友,或买或换,弄些珍贵的古董字画奇玩回来。她觉得。女儿本就是书香名门之后,不能跟那些勋贵皇亲们比财力。就只能在清贵上下功夫了。古董字画就很好,既名贵,又显得自家不俗气,有品味。而谢襄飞在京中素来有文武双全的美名,女儿带着这样的陪嫁嫁给他,肯定会被他高看一眼的。

曹太夫人对于儿媳的作为不发一言,管她是怎么想的呢,只要没给儿子和孙子孙女丢脸就成。不过等到儿子曹冉说媳妇的时候,她绝对会亲自看人选的,绝不会让儿媳做主!

曹方氏的娘家亲友女眷时不时上门来,有的是为了道贺,有的是为了来帮忙出主意,也有带了家中收藏的古董字画来给她过目的,甚至还有上门来挑曹方氏珍藏字画的。她出嫁这些年,手里有点银子,也有些私藏品,对她来说不够份量做女儿陪嫁的,或是两幅换一幅,或是两件换一件,总能从姐妹们手里换了更好的东西来。

这些女眷偶尔会带着家里的女孩儿过来,陪着曹萝说话解闷,都说曹萝明年春天就要出嫁了,出嫁后就是夫家的人,想要再跟从前的姐妹表姐妹们见面就难了,所以趁着如今还能自主时就多见见。曹方氏忙着招呼客人,忙着替女儿备嫁妆,忙着留心儿子是否又闯祸了,有没有老实认真地听先生讲课,哪里分得出心来留意这些小姑娘们跟女儿又说了些什么?

还好曹萝在赵琇那里得到了鼓励,已经看开许多。再有小姐妹明里暗里叹息她日后若是不得夫婿敬重会有多么悲惨时,她心里虽还有些难受,但已经不会自卑沮丧了。

那些小姑娘们见状,只觉得她脸皮厚了许多,真不愧是武将人家出来的,就是不如书香门第的女孩儿知dào

廉耻。

谁知曹太夫人这时候会忽然出现在孙女的院子里,一脸的讥诮,她身边还跟着曹方氏今日的客人,其中也包括了那两个说话不当的小姑娘的母亲。不过后者此时都觉得脸上烧得慌,有些话就算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叫当事人的长辈听见呀!曹太夫人可不是曹萝那样的生嫩小姑娘,人家精明着呢,一听就听出来了。

曹太夫人似笑非笑地对那两位太太说:“府上真个好家教,表姐妹快要出嫁了,府上的姑娘就成天在表姐妹面前说她日后不会跟夫婿相处和睦的,还说人家的夫婿有多么出色——怎么?府上的姑娘这是发春了么?真这么痴情,其实咱们家萝姐儿也不在意给夫婿添两个姨娘,就怕府上丢不起这个脸!”

两位太太真是无比丢脸,尤其是此时周围还有其他表姐妹、婶娘、嫂子或是姻亲家的太太奶奶们在。大家都是平日里常见的,彼此的女儿年纪相仿,连日后说亲的对象范围也十分一致,竞争关系明显。就算人家心中与自家女儿是同样的想法,此时也绝不会介yì

对她们的女儿落井下石。她们气愤地骂了女儿几句。就拉着人灰溜溜地跑了,连已经换好的古董或字画都没拿,事后还是曹方氏遣人送过去的。

曹太夫人今日只拿住了两根出头的椽子。心里却清楚剩余的女眷也不清白,便含沙射影地对众人说:“曲水伯夫人三天两头地上门来求,非要把婚期提前,说我们家萝姐儿是难得的贤惠人,她盼着能早日把萝姐儿娶回家去呢。亲家如此盛情,我们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松口答yīng

了婚期。至于我们萝姐儿出嫁以后。跟夫婿能不能琴瑟和鸣,就不劳诸位太太、奶奶、姑娘们操心了。那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外人如何能插手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只能干笑着点头说“是啊是啊”,心里都十分不是滋味。没在曹家留多久,就带着自家女儿,抱着古董字画走了。此后也减少了上门做客的时间。

曹方氏此时闻讯赶来,真有些无措。她赔笑着把客人们都送走了。方才回来见婆婆,忍不住小声抱怨:“您方才是在说什么呢?那都是媳妇特地请来的客人。”

曹太夫人冷着脸道:“你只想着萝姐儿的嫁妆能不能叫人看得起,就没发xiàn

你已经把我们曹家的脸面都丢到地上,叫你那些姐姐妹妹嫂子婶娘们随便踩了么?!几件古董,几幅字画,有什么了不起的?哪里寻不来?非要你把家里变成街头闹市一般?还天天叫你闺女听人家说她跟女婿不般配,你这也叫母亲?!”

曹方氏脸色都变了,苍白着脸低头听婆婆训诫。作为媳妇。这是应有的规矩。

曹太夫人却懒得训她,只道:“我们家是正二品的武职。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寻常亲戚往来,若当真是至亲,那出身官位也不打紧。但不是至亲之人,什么外三路的阿猫阿狗,不过区区六七品的人家,甚至还有不入流的,就少到我们家来打秋风了。你忙着筹备萝姐儿的婚事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跟那些穷亲戚打交道?别说我瞧不起读书人,那也得他们真有读书人的品格才行!成天酸言酸语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明明要抱着我们曹家的大腿巴结,盼着我儿子在宫里帮他们说几句好话,还在我们家的人面前充什么大蒜瓣?!居然还有脸来说我们萝姐儿不好,脸真大!”

曹方氏被训得满面通红,她隐隐约约明白婆婆发作的原因了,虽然心里也对那些姐妹与外甥女们的做法感到心寒,但她还是觉得很委屈。

不过这些委屈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曹太夫人又补了一句:“真以为顶了个书香门第的牌子,就能横着走了么?真惹恼了我,明儿也不必让泰和在宫里说什么,我往六部尚书府里走一圈,让几家老夫人帮忙,把那些嘴巴不好品行不正也不会教女儿的家伙官职给撸了,看他们还老实不老实!”

曹方氏瞪大了双眼看着婆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曹太夫人只觉得儿媳妇蠢笨无比,也懒得跟她多说,径直对孙女儿道:“好萝姐儿,你听祖母说,日后你嫁进了曲水伯府,他家如今虽然不怎么样,日后却极有可能是本朝最有权势的名门。到时候,你身为当家少奶奶,可得拿出应有的派头来。在那等人家做媳妇,并不是你温柔和顺,就能叫人看得起了。你得让人尊重,只管拿出高门贵妇的气势,别叫你娘教傻了,跟底下人说什么亲和体贴,那只会让人轻易欺到你头上!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们说你任何酸话,你都用不着理会。她们就只能在暗地里酸了,等到了你面前,还不是只有跪舔的份儿?”

她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儿媳妇一眼:“只有自个儿身份高了,富贵安闲的人,才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若叫个做了半辈子二品诰命的人自个儿选,武将夫婿高官厚禄,女儿联姻勋贵,儿子不会读书,重活一回,却只能嫁个六七品的小官,做个书香名门的清贫媳妇,一辈子都得了清贵贤名了,瞧她乐不乐意?”

曹萝若有所思,而曹方氏的脸色,已经由红变成了白,又从白变成了青,现在又要往黑色发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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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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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夫人做的事,只要她不提起,本来是不会传到建南侯府的人耳中的,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说不准的。

建南侯府的祖孙三人如今交际圈子已经扩大了许多。张氏因媒人联盟而结识的高门大户老诰命们,赵玮因参与政事以及经营明知书馆而认识的朝廷官员、文学名家以及士子们,还有赵琇因帮了方慧珠一个大忙,而结识的方家女眷们,这几乎遍布了整个京城官宦圈。有些事情,即使他们不主动去打听,也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

起初先是因种种原因到建南侯府看望张氏与赵琇的方家外嫁女眷在她们祖孙面前明里暗里说了些曹家的酸话,张氏与曹太夫人素来要好,自然是听不得的,当面只是淡淡地,却没了早前的热络。对方大概也知dào

自己可能失言了,说说笑笑地转移了话题,把这事儿混了过去。张氏过后跟孙女吐了一会儿嘈,也就完事了。

可偏偏又有大理寺那边的低层官员,因见赵玮年轻,又没有架子,行事很是温和,便忘了他身份是比自个儿高许多的建南侯,偶尔见了他在街上与曹泰和之子曹冉打招呼,就暗挫挫地劝赵玮别跟曹家人来往,说曹家人看不起“他们”读书人等等——赵玮虽是勋贵中的一员,可他身上有举人功名,平日结交的也多是文臣士子,家中还有享负盛名的明知书馆,早已被读书人们视作自己人了。

赵玮对曹家十分熟悉。听了那官员的话,心中自然奇怪,便向人打听了一下。虽然只听说些只字片语,却也能大致推测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回家告sù

了张氏与赵琇,张氏大为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曹太夫人素来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了,怎会瞧不起读书人呢?”

赵琇却想起了曹萝那些自卑的想法,有了个猜测,便笑道:“曹太夫人当然不会瞧不起读书人,她大约只是瞧不起某些读书人吧?那些人先主动撩拨人家。倒也怨不得人家发火。本就是不相干的人,曹家又不曾抢他们什么,只是奉旨行事罢了。他们有不满。只管向太后与皇上发去,酸曹家做什么?”

赵玮听出了几分意思:“妹妹似乎知dào

是怎么回事?”

赵琇便把曹太夫人托自己开导曹萝的事说了,又道:“曹姐姐其实就是对这门婚事没信心罢了,说谢襄飞有多么优秀。她自个儿有多么平庸。两人如此不般配,若不是宫里赐婚,曲水伯府又想要为皇长子争得曹伯父的支持,绝不会甘心接受这门婚事,云云。我略一探她口风,就知dào

她原本只是惊讶,烦恼如何见蒋家六姑娘,并没想过那么多有的没的。是后来不停有人对她说谢襄飞一定看不上她,她才开始担忧的。那些小姑娘们手段浅显得很。打着关心的旗号,行挑拨离间之事,姿态做得这么难看,亏得曹姐姐是个纯善之人,才会没发xiàn

她们的真实目的。若是叫曹太夫人听见,早就翻脸了。我想这种话跟曹姐姐说了也没用,白白叫她难受,便跟曹太夫人说了,让她多留意一些。想必曹太夫人这是采取行动了吧?”

赵玮与张氏恍然大悟。张氏把眉头一皱,道:“这也太过了,人家正要办喜事呢,哪有这样触人霉头的?曹太夫人已是极宽厚的人了,没有到处宣扬此事。换个斤斤计较些的夫人太太,非把这些小姑娘们的名声都败坏了不可!她们的家人也太护短了些,家里女儿做出这种事,理应好生管教xùn

导才是,怎么还帮着倒打人家一耙呢?”

赵琇笑道:“曹太夫人的为人,祖母还不知dào

吗?她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却从来最有分寸不过。那些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小孩子不懂事,跟她们计较什么?骂完就完了,何苦去败坏她们的名声,毁了她们一辈子?她跟那些嘴巴不好心思不正的女眷又不是一路人。”

张氏听得大为赞成:“是这个理儿。”不过她对这场风波的源头也生出几分怨气来:“谢襄飞不过是个勋贵子弟,爵位也不甚高,都说他如何优秀,怎不见他考取功名?也不见他入军伍中历练?当年广平王爷退位,我带着你哥哥上京城时,并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声。只怕他这名声,也是今上入主东宫之后,才凭着皇后娘娘的关系得来的吧?我是不知dào

他有多优秀,但萝姐儿好歹也是禁卫统领的千金,二品柱国将军之女,哪里就配不上他了?况且这门婚事又是太后所赐,还是皇上的意思。若说他二人不相配,岂不是在暗示太后乱点鸳鸯?若有这样想法的人,是本来就在与谢襄飞议亲的人家,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曹家的亲戚。曹家如何得罪了他们,他们要这样与亲戚为难?”

赵玮也赞同地道:“只怕双方积怨已深了,否则以他们几家彼此的关系,又是长年有来往的,没理由闹成这样。就算小姑娘家心生嫉妒,也应当记得自己的家教修养,把嫉妒藏在心底,言行谨守礼节才是。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作派。”

赵琇听得笑了:“这几位小姑娘能见过谢襄飞几次?他们能生出什么情来?谢襄飞认识她们是谁吗?只怕妒忌是真的,想要说几句酸言酸语也是真的,说有情倒未必,顶多就是小姑娘冲着传闻中文武双全出身高贵的帅哥发发花痴而已。只不过曹姐姐脾气太好了,心地又善,压根儿就没发xiàn

人家在发酸,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人家可不就得加倍儿踩人了么?谁知被曹太夫人揭穿了,脸上下不来,回了家只能恶人先告状,怎么也要宣扬开是曹家人理亏。才好为自己洗白呢。”

张氏眉头直皱:“这也太有心机了……”她对孙儿孙女道,“这事儿我们家也不必多管,你们兄妹若是知dào

哪个熟人误会了。跟他们说一声就完了,不是熟人的由得他们去。以曹太夫人的精明,绝不会任由流言继xù

肆虐下去的。”

赵琇想了想,道:“这种事肯定是当日知情的女眷传开来的,虽不知dào

是哪几家,但不外乎曹伯母的娘家亲眷。她们传这种谣言,必定有自己的私心。但曹太夫人并不曾公开她们家女儿做的事。她们又何必非得咬紧了不放?她们是理亏那个,女孩儿们又还未出嫁,真闹大了。大家一起没脸。曹姐姐是御赐的婚事跑不掉,也会让人觉得她性子太软太好欺负了,但那几个生事的小姑娘更要倒霉。咱们家跟曹家相熟,也认得不少文官与士子。跟方家那些女眷亦不陌生。索性就帮上一把,劝她们别再传曹家的谣言了,省得结下曹家这门大仇,到时候会是谁更吃亏?”

吃亏的当然不会是柱国将军府曹家,曹泰和有圣眷,又有实权,还是二品高官,跟他家过不去的人。有几个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更何况,那日的当事人是否愿意把这件事儿闹大。还很难说呢。

张氏想想,似乎这样也好,大家平心静气尽早把事情解决了,对曹家也有好处,就赞成了孙女的提议,不过她行事前还是先打发心腹去柱国将军府跟曹太夫人打了声招呼。曹太夫人其实心宽得很,正盘算着几时发个大招,给那些散播流言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但见得好闺蜜张氏有意从中说和,她也无所谓,只是需得那几家人赔礼道歉才行,日后还不能再有任何贬低曹家的言行了。

张氏认为这个要求很合理,她就让孙子孙女行动起来了。赵玮自去跟衙门里同事的官员说话,赵琇这边则以祖母的名义写了帖子组织一个小型茶话会,请了几位颇有嫌疑的方家女眷——有方家太太奶奶们也有出嫁的方家女儿——上门来,明里暗里劝了几句。

几位方家女眷脸上都一阵红一阵白的,那日出言不逊的,其实不是她们的女儿,却是叔伯妯娌的孩子,但她们心里未必就没有同样的想法,只是碍于教养,不会说出口罢了。如今听得赵琇几句劝说,心里也反应过来了。她们夫家就算再显赫,也不能跟二品实权宠臣过不去呀!况且这本来是件小事,又是她们这边理亏,闹到御前能得什么好?曹家又不曾说些什么,她们还要计较,岂不是自曝其短么?

几位方家女眷维持着脸上得体温婉的笑容,一点异状都没露出来,但茶话会结束后,她们回了家,两天内就陆陆续续打发人到柱国将军府去送东送西了,京中关于曹家看不起读书人的流言也渐渐地减少。赵玮那边也传来消息,先前劝他不要跟曹冉来往的官员已向他赔了不是。

只是依然有人还不肯听劝,还想要给曹家一点颜色看看的。曹太夫人往吏部尚书府走了一遭,跟尚书家同属老诰命媒人联盟的老母亲诉了番苦。没两日,那依然在蹦哒的两名六七品官员就遭了殃。一位被免了有前途的重yào

差事,调去做了闲职;另一位被查出差事出了纰漏,叫上司勒令回家反省去了,什么时候回去上差,还要看上司心情。

没了差事,徒有官职,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又有什么用?起初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运气不佳,直到曹方氏向姐妹表姐妹们递了话,将婆婆的威胁告sù

了她们,众人这才知dào

了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欲哭无泪。幸运的是,曹太夫人手下留了情,他们还能继xù

做官,未来也许还能重新出头,但前提时不要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一场风波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得了赵家祖孙劝诫,及时收手所以逃过曹家报复的几位方家女眷都对张氏与赵琇祖孙感激不已;大理寺的官员私下为自己逃过大难而向赵玮道了谢;曹太夫人也给建南侯府送来的谢礼,因为他们祖孙三人主动帮了曹家的大忙,让她省了许多力qì

,只需yào

对付两个不知好歹的官员就行了,而且对付完之后,舆论也没有攻击曹家,反而大都认为是对方自找的。

张氏得了各方感谢,心情很愉快。她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进宫的时候,掩去具体的人名、身份,简单地跟太后说了,只当是个八卦。太后很感兴趣,多问了几句,也感叹万分:“先帝朝时带坏的风声,如今皇帝登基三年了,朝廷官员也换了不少,只是这风气却没那么容易变好。”

太后是书香门第之后,她只是叹一声风气而已。这个消息传到皇帝耳中后,他的想法却跟太后有些不大一样。

皇帝头一次发觉,原来建南侯府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孤臣模样,交际圈子也越来越大了。曹家这次风波,说起来并不大,但关系到文臣武将之间的积年矛盾,又有女眷因私心故yì

生事,本来只是小女孩不懂规矩,却因把不相干的朝臣给卷进去了,将事态瞬间扩大开来,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文武对立。没想到建南侯府竟然能安抚各方,轻易地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见建南侯府在官员与士林的圈子中已经越来越有影响力了。

皇帝觉得有些不安心。这个曾经为他登基为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勋贵人家,是否仍旧忠诚如初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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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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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旦起了疑心,自然就加大了对建南侯府的关注。

建南侯府上下总共就祖孙三个主人,平日行事十分低调。

赵玮好好在大理寺与刑部协助办案,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士林中人提起,也都说他是个温文尔雅谦逊好学的年轻人。

赵琇好好地坐在家中待嫁,每日勤奋地接受着宫中派出来的嬷嬷教导,虽然曾经画过那两幅引起偌大风波的南汇图,但似乎只是因看到灾区惨状有感而发罢了。至于翻译洋文书籍的兴趣,在皇帝眼中只是小道,不值一题。就算她翻好了一本书就会让人送到明知书馆收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闺阁笔墨只要不署上闺阁名讳,不露脂粉气,那书就跟书馆中收藏的任何一本杂书没有两样。况且前来明知书馆的读书人,又有几个会对她翻译的书感兴趣呢?大家真zhèng

看重的,还是四书五经,还是前人名家文章。

至于老夫人张氏,本是个不爱交际的老太太,性情有些小天真。虽说现如今她在京中人脉越来越广了,但她除了给小年轻做做媒,也没跟其他府第的老诰命说什么。她甚至还把做媒过程中的细节都告sù

了太后。皇帝疑心再重,也不会关注一位爱给人做媒的老太太。

如此说来,建南侯府的三个主人,除了交游日渐广阔,人脉日渐扩大,影响力日渐增加,似乎也没什么好令人防备的地方。他们的影响力。更多的还是在基层官员与京城的普通读书人之中。也许等到那些受过他们恩惠的士子们正式科举出仕,在朝中力拼上游,争得了一席之地。又还记得当初的恩情时,建南侯府的影响力才能算是真zhèng

达到了顶峰。

在那之前,建南侯府还没什么可让人担心的。

皇帝心里还是愿意相信赵家人忠心的。当初若不是赵家祖孙相救,他连能不能保住性命安全返京都不知dào

,更别说登上皇位了。皇帝自认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忠心的从龙功臣之一,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产生异心。

不过他相信赵玮的忠心。不代表他对建南侯府就没有了任何怀疑。因为他清楚地知dào

,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关系莫逆,而且马上就要结为姻亲。自从十二年前。广平王夫妇在南下途中救起赵家祖孙三人那一晚开始,这两家人的命运就紧紧连结在一起了。

广平王在先帝面前为赵家祖孙诉苦鸣冤;广平王目盲退位之时,张氏带着孙子赵玮千里迢迢上京看望;赵家祖孙要建明知书馆,广平王送了自己的文章过去捧场;广平王世子高桢要娶妻。从一开始就盯紧了青梅竹马的赵琇。从来没有考lǜ

过其他人,甚至因为皇后有意为他择选闺秀为妻,他还恼恨上了。

皇帝甚至有些怀疑,若非广平王是他同胞兄长,兄弟俩在夺嫡之争中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赵家祖孙的大仇赵玦一家又是颖王的同党,当初他在川沙堡落难。遇上赵家祖孙的时候,他们还会不会依然甘愿冒大险救他?如果当时不是高桢跟他在一起呢?

有些事情是不能多想的。想得多了,心里就会越发不安起来。

皇帝不想疑心赵家祖孙的忠心,却担心他们跟广平王父子的关系太过亲近了,会在感情上更加偏向他的哥哥与侄儿。他会忍不住去想:若是朕与皇兄争夺皇位,赵家祖孙会支持哪一方?

然后他又会再想深一层:若是皇兄与桢儿决定要争权夺势,赵家祖孙会帮他么?他们所掌握的人脉是否会为皇兄所用?那么一来,广平王不用亲自出面,也能拉拢人心了。

今科殿试那一回,因堤坝案而引起的舆论风波让皇帝心生警醒。虽然那一次,赵家祖孙并不是有意在贡士们当中引导言论,但确实影响到了读书人们的想法,让他这个皇帝一度变得十分被动。若赵家祖孙哪一日想要故yì

引起舆论风波了呢?他实在不敢冒险。

皇帝沉思良久,只觉得烦恼得很。这些想法他没办法跟人诉说,因为人人都知dào

建南侯府是他最坚定的从龙功臣之一,赵玮袭爵以来一直循规蹈矩,差事也办得好,张氏与赵琇更是贞静和善的女眷,又热衷于慈善与文教,一点把柄都没有。若对这样的忠臣,他这个皇帝还要看不顺眼,任何臣属都会觉得心寒的。

就象是广平王当日一力支持他坐上了储位,宫变时更是主持大局,将他送上了皇帝的宝座,如今广平王父子低调又少理政事,更是几乎不与朝臣结交,如果他跟人说自己忌惮广平王,绝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忘恩负义、不孝不悌的牌子,会从此挂到他头上,千百年都摘不下来。

可他心中又实在是免不了要多想,忍不住要担心。

为了让自己安心一些,也不想惹人非议,皇帝经过再三考lǜ

,决定把赵玮的差事做个调整。他不想让赵玮再参与到堤坝案中去了,而是让赵玮正式进入刑部学习办差,却又没个正式的职位,只交代刑部尚书要好生指导年轻人,赵玮他日后是打算要重用的。

刑部这个地方,实权也不是没有,但主管的是刑名,相对来说要单纯一些。它不象户部负责主管全国人口钱粮田地税赋,不象吏部主管全国官员的升降考核,不象礼部总跟国家大事要事打交道,也不象兵部拥有插手军队事务的权利。在六部之中,刑部与工部都是相对来说权力稍弱又不大显眼的部门。赵玮协查过堤坝案,进刑部更加顺理成章。

皇帝希望他日后就留在刑部了,天天跟各地的重大案件打交道就好,旁的事情不要多理,也别做不该做的事。这样君臣之间可以维持彼此的情谊,皇帝也能给予功臣应有的体面。

然而赵玮接到旨意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几个月里一直表现良好,跟其他官员也相处融洽,协助审理案件时,没犯任何错误,也从不越过众人自己出头。皇帝有什么理由要忽然调他进刑部呢?

刑部虽没什么不好的,可他连个正式的职位都没,皇帝只说让他多学点东西,就没别的话了,这又算什么?协审堤坝案,他好歹还有个协审的名头,现在却连个名头都没有了。问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只是微笑着让他明儿一早记得到衙门里点卯,什么都没有回答。

赵玮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在祖母张氏面前,他只说自己因为办差办得好,被皇帝特旨调入刑部行走了,半句话不提心中的疑惑,生怕让她老人家担心。

张氏也没多想,她刚刚品尝了吏部尚书家的老夫人打发人送来的糕点,觉得十分合口,正跟孙女儿赵琇商量着是不是叫厨房的人也试着做一份呢,还在想应当拿哪种点心去回礼。赵玮把这次调职说成了喜事,她也就相信是喜事了。

赵琇倒是看出了哥哥神情中略带着一丝僵硬。等离了张氏的院子,她就把赵玮拉到自己的院子里,摒退左右,压低声音问:“今儿的调令是怎么一回事?出什么事了?”

赵玮也知dào

自己很难瞒住妹妹,便把心中的担忧照实说了,嘱咐道:“祖母那儿,你帮忙先瞒着,别让她老人家担心。其实只是入刑部历练一番罢了,若我是个能干的,皇上自会重用我。”

赵琇皱紧了眉头:“哥哥最近有犯过什么错吗?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或是得罪了谁?”

赵玮摇头,近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堤坝案里没有用处的犯官都判了刑离开了,剩下尚未定罪的都是有可能掌握重yào

情报的人,这些人嘴紧得很,审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每日上差、下差,都是例行公事罢了。

再有,就是为曹家与几个文官做和事佬的事了,但这种小姑娘不懂事引发的小风波,又怎么可能会引起皇帝的怒火呢?况且他不过是充当了说客的角色罢了,那事儿原与他没关系。

赵玮实在想不出自己最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也许……是他想得太多了?皇帝此举其实并没有教xùn

他的意思?

赵琇思考片刻后,道:“哥哥只管听令行事就是。我们家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就算是哪里不慎触怒了皇上,他也不会真把我们家怎么着的,顶多就是训斥几句,罚点俸什么的,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剥夺了哥哥的差事,让你回家吃自己罢了。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不用想太多。明年我就要嫁进广平王府了,若皇上因着某些莫名的原因要罚我们,看在广平王的面上,也绝不会做得太过的。”

赵玮点了点头,却忽然顿住,惊愕地抬头看向妹妹,发xiàn

她脸上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兄妹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可能,只觉得难以置信。

“不会吧?”赵玮喃喃地道,“他没理由这么想呀?”

赵琇抿了抿嘴:“今年从正月开始,大半年里广平王就几乎一直留在温泉庄子上,只回过京城寥寥三四次。高桢说那是因为叶大夫的治疗进入了紧要阶段,不能轻易挪动病人,所以连太后也只是派心腹前去探望,没有再催王爷回京城王府或回宫里住。我每次写信给高桢,问起王爷近况,他都只会说挺好,从不涉及细节。我有些怀疑……王爷的眼睛说不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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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章 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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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南侯府上下完全没有半点异动,赵玮既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这样还能惹来皇帝猜忌,根本就是没道理的。

真zhèng

会惹得皇帝对从龙功臣心生不满的,就只有对皇权的威胁了吧?赵玮自认没有这个本事,而现如今在这世间会对皇帝造成威胁的,除了势力早已消散得差不多的颖王一脉,就只有曾经是先帝朝公认皇位继承人的广平王了。

可是广平王因目盲而退位,又是皇帝同胞兄长,如今更是几乎不涉足朝政,低调得很,还有什么理由会让皇帝心生忌惮呢?除非他继位的最大障碍已不存zài

,他又成为了一个双目能视的健全之人……

叶大夫绝非庸医,广平王若不是双眼确实有所好转,也不至于要长时间滞留在温泉庄子中,连自家王府都不回。算算时间,他们一行人搬到温泉庄子上,也有半年了,以叶大夫的本事,怎么也该有点成果了才对。而广平王虽然半年不曾进过宫,太后却是时不时派人来探望他的,若他的眼睛果真有所好转,太后的人自会知晓。而太后的人知dào

了,皇帝也差不多该知dào

了。

莫非这就是皇帝杯弓蛇影地连建南侯府都要猜疑上的原因?只因建南侯府与广平王府即将联姻吗?

这还是他自个儿做主,让太后赐下的婚事呢。

赵玮与赵琇都不约而同地紧紧皱起了眉头,若这就是前者被皇帝盯上的原因。他们还真要叫一声冤枉。

赵玮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家是断不可能与广平王疏远的!御赐的婚事也不可能有所更改。你嫁过去了,建南侯府也依然是你的家!”

赵琇听得笑了:“这是当然啦,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凭什么要因为皇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就跟自己的亲人疏远?不是我说,皇上如今也未免变得太多疑了些。要不是广平王力撑,我们家又救了他的性命,一路护送上京,他这皇位早就归了别人,哪里还有今日的好日子。我们家就不说了。广平王是他同胞兄长,对他一向关爱有加,若真是双目复明。他做弟弟的理当为兄长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忌惮起来了呢?”

赵玮心中也有同样的想法,不得不说,这样的皇帝让他略有些心寒。以往对皇帝的崇敬之情也削弱了几分。不过他也不该叮嘱妹妹:“这些话我们兄妹间私下说说就罢了。你别再他人面前提起,最好是连在世子面前,你也别说这样的话。有些事,我们心里有数就成了,却不能主动说出来的,否则皇上只会越发恼怒,觉得我们家是在恃功生骄呢。”

赵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还是十分不忿。

又不是要求皇帝给什么好处。不过是想要点清静日子罢了,这也叫恃功生骄吗?皇帝一多疑。立kè

就会变成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呀。

她对赵玮说:“不管了,如果皇上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要整哥哥的话,哥哥只当不知dào

就好。刑部就刑部,不过是差事罢了,在哪里当差不是一样?哥哥参与过堤坝案,对刑部事务也算熟悉,人脉也有,只管依从自己的心意行事便罢。广平王与世子都没有谋逆之意,反而对皇帝一再容忍,我们家更是规规矩矩的。皇上就算想要治我们,也没有理由。所以我们该做什么,就还做什么,用不着特地避讳。”

赵玮想了想,也点了头:“这样也好。料想皇上也不过是有几分猜忌罢了,只要我们不行差踏错,他就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否则又要如何令朝廷上下信服?”

本朝从开国以来,也曾有过勋贵皇亲受皇帝猜忌的例子,他们或是手握兵权,或是功高震主,又或是有过多次故yì

与皇帝做对的行径,但只要他们没有谋逆,也无大逆不道的罪行,就依然安安稳稳地伫立着,依旧安享富贵荣华。

赵琇自从受了宫嬷嬷与左嬷嬷的教导,就听了许多权贵圈子的秘闻,其中不乏类似的例子。所以她心里很清楚,皇帝猜忌——那不代表着什么,会因为受到皇帝猜忌而家破人亡的人家,那都是自己作死,又或是受猪队友连累。建南侯府尚无猪队友,也从不作死,所以应该无碍。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倒退回十年前的光景罢了。老弱病残,退回原籍耕种度日,完全被排挤出权力圈子。当年赵家祖孙可以撑过来,再来一回也不怕。

至于广平王府,赵琇更不担心。宫里太后还在呢,身体健康,平日又很注重保养,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年好活。太后不死,皇帝就得顾虑老妈的感受,如果广平王真个有不臣之心也就罢了,他没有,皇帝还要给哥哥下马威,那就是皇帝的错了。

皇帝登基不过三年,平定叛乱也不是完全依靠一己之力,最初的人手大部分是从广平王手中接过去的,只有小部分是曲水伯府钟家协助收罗。而如今朝中还有不少先帝朝时的遗臣,也有先帝登基初期就告病、告老或以其他理由离开朝廷中枢的官员,宗室皇亲皆有一定影响力,勋贵里也颇有几员大将,新提拔上来看似得皇帝重用的年轻臣子们,却几乎都是性情正直却根基尚浅的读书人,并且深受明知书馆的影响。

——全都不是皇帝的死忠。

而皇帝——他连要不要纳妃子,都未能在朝中做到一言九鼎。不是赵琇小看了他,而是她认为,他尚未有实力将一个从未有过异心甚至助他良多还助得天下皆知的同胞兄长狠手铲除,还不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

而广平王无事,建南侯府也不会有事。更何况,建南侯府同样是一个从未有过异心还曾经助皇帝登基的从龙功臣,天下皆知。

从皇帝平日的言行看,他大约还是非常重视自己名声的。所以赵琇只需yào

自家行事不出差错,广平王府行事不出差错,再提防一下外界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构陷,便可保两家无忧。至于皇帝的猜忌要如何应付?就让他猜忌去吧!反正他也就是想想而已。

也许皇帝心里不爽了,会做点小动作。但广平王、高桢与赵玮三人都不重权势,对那点小动作不会放在心上。

赵琇还笑着对赵玮说:“刑部算是哥哥熟悉的地方,你去了那里,心中也能有数。若是做得好了,说不定也能闯出一片天来。我倒是觉得,刑部比别处都要好,在那里顶多就是会摊上几桩冤案,涉及什么权贵人物,让你难以伸展。但你又不是刑部主官,连具体职位都没有,任何人追究起责任,都轮不到你头上。相比之下,去了兵部可能要上战场,刀枪无眼,出点事就不好了;户部、工部都可能会摊上贪腐案,就算你清白,也容易叫人带累;吏部争权夺利最利害,没必要跟那些奸诈的老头子斗去;礼部事情又多又琐碎,还没什么实权,万一遇上点小毛病,随时都会被上头挑剔。六部之中,竟有五部都容易吃亏,还是去刑部最好。”

赵玮听得好笑:“照妹妹说来,刑部真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赵琇笑道:“可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有功劳少不了你那份,有责任用不着你去背,差事办得好不好,只有‘破了案’与‘没破案’两种选项,岂不简单?”

赵玮哈哈笑了:“既如此,我就试着做一做妹妹说的这简单的差事好了。”

赵玮此人,从来都是不做则已,一做就得做到最好。他派人去明知书馆,将所有涉及刑律的法典都送一份抄本到自家来,他从头细细阅读研究。去了刑部后,他也没有贸然插手任何案子的审讯与复查,只听从刑部尚书的安排,先翻看旧年卷宗,熟悉刑法条文与审案的程序,还跟刑部上下官员打好关系。

起初听闻建南侯要入部学习,刑部一众官员中除了曾与他共事的人以外,都有些担心他年轻气盛,会不好相处。但时日久了,众人就发xiàn

赵玮一如传闻中温和守礼,谦逊好学,心中更添了几分好感。每当赵玮拿着旧卷宗,向人请教其中不解之处时,众人也乐得为他解说。而赵玮出于感激之意,三不五十就要请刑部的人去酒楼茶馆小聚,又或是逢年过节送上节礼,哪位官员自身或家人过生日、家中有红白喜事,都有建南侯府送上的一份贺礼。没到两个月,赵玮在刑部之中,已经是人见人爱的大宝贝了。

刑部尚书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对赵玮赞不绝口,又说他连续帮着审查出三桩地方上的大案要案的疏漏,大大涨了刑部的脸面,皇帝特地将如此优秀的人才安排到刑部,实在是高瞻远瞩云云……

皇帝有些心塞,他很想说朕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但又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玮似乎把刑部上下的人都给拉拢住了,比拉拢了几个新科士子更让他忧心,他却挑不出一根刺来。

他不但不能有所怨言,还不能对刑部尚书的话视若无睹,因为后者是当着朝中多位重臣的面说出这番话来的。不过半日功夫,就连慈宁宫里的太后都知dào

了,还高兴地在晚餐期间对皇帝说:“建南侯如此懂事,皇上可要好好赏赐才是,怎么说也是功臣,明年还要跟咱们皇家做亲家了。”

皇帝僵着一张笑脸应了是,回头便下旨褒奖了赵玮,金银财帛、海外奇珍,如流水一般往建南侯府送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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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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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一堆堆的赏赐,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但嘴上还不忘当着宫中使者的面,嘱咐孙子日后务必要继xù

勤勉办差,不可因为得了皇帝夸奖就心生骄傲。

赵玮自然要把谦卑的姿态做足了,还给宫中使者塞了只扁扁的荷包,叫人一摸就能摸出里头的那叠小纸块来,才把人欢欢喜喜地送走了。

到张氏面前哄过她,赵玮回头就拉了赵琇去说悄悄话:“叫妹妹说对了,不管皇上心里是否真的猜忌我们家,只要我们不行差踏错,他也就是想想罢了。我把差事办得好了,人人都知dào

我的功劳,他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赏我,还得往厚了赏呢。”

赵琇虽然早有这个猜想,却没他那么笃定:“哥哥怎么知dào

皇上心里不乐意还要赏你?”

赵玮笑笑:“今儿来的这位宫使,素来就不是在御前得用的,不过是寻常的执事太监罢了。若是皇上心里乐意,断不会叫这么一个人带着旨意与赏赐来。怕是皇上心里不高兴,又不得不赏,才会随便指了个人,觉得外人知dào

后,兴许就会把这份赏看得轻些,好叫我没脸吧?”

赵琇听得好笑,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他只要赏了东西下来,又确实是丰厚的好东西,那么不管颁旨的太监是不是御前得用的,这份体面也不会有半分打折。居然在这种小细节上做文章,敢不敢再大气一点?

不管赵家兄妹对皇帝的这份赏赐是怎么想的,得了赏总归是件体面的喜事。赵玮根本没想过要瞒人。但也没打算炫耀,次日去了衙门,仍然如往日一般行事。还特地去谢过刑部尚书在皇帝面前为他说好话。

他如此作派,刑部上下就没有不夸的,就算是那些心中嫉恨他年轻显贵又有圣眷的人,也不免酸溜溜说一句:“年纪轻轻的,倒会做人,怪道皇上欣赏他呢。”六部之间日常办公来往不断,不久就连其他几部的官员也都知dào

赵玮的好名声了。几位老尚书、侍郎们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要赞一声“建南侯真是青年才俊”呢。皇帝听到风声,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明明是曾助他登基的青年才俊,怎的就不能一心忠于他呢?

接着皇帝又想起了从太后宫中得来的消息。皇兄广平王的眼睛确实已经好了许多,据说如今广平王已经可以模模糊糊看见点东西了,大白天天气好的时候,不用人扶都可以自个儿出屋子散步!这还是太后上回派人去温泉庄子时得到的消息。眼下说不定又有了更多的进展。再这样下去。广平王的双眼迟早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到了那时候,他会不会又对这个皇位起了想法呢?

皇帝觉得,换了他是同胞兄长,心里是绝不可能没有想法的。

从皇爷爷在世时开始,广平王就是公认的皇储。在他受伤目盲之前,哪怕先帝再糊涂,再宠信朱丽嫔和她生的小儿子。都没想过要换了储君。据说朱丽嫔提过,先帝当时就翻了脸。足有半个月没踏足她的宫殿,后来还是朱丽嫔自个儿知dào

怕了,费尽心思哄得先帝回转,才复了宠。从此她就再不敢到先帝面前拿广平王的储位说嘴了,改为跟颖王勾结——又或者说是上了颖王的当——对广平王下了黑手,让他丧失了成为皇位继承人的资格,这才把事儿给办成了。

不过先帝当时仍旧没有明着说要广平王退位让贤,无他,后者的储位是他老子定下来的,他明明做尽了违背他老子遗愿的事,却还要天下人赞他是个孝子。广平王自个儿不开口,谁敢要他退下来?只是广平王自个儿知dào

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看不见,无法当朝理事,就算没人催着他退位,朝廷上下也不会继xù

认可他这个储君,所以他主动提出退位,却把同胞弟弟给推到了皇储的位子上。

没有他一力支持,还有他手下人的拼命谋划,当时还是乐安王的先帝皇四子,从小就接受闲王教育的当今皇帝,哪有这么容易坐上储位?那时候他连入部学习,都要广平王费力qì

帮忙呢。后来他即使安安稳稳做了太子,论能力,能才学,论经验,论个人魅力,他都远远比不上同胞兄长。这一点,光是看广平王推荐过来的那些潜邸中人的神情,皇帝就能猜出来了。若不是他远不如兄长能干,又怎会轻易中了颖王的圈套,差点儿被堵在江南回不去呢?后来宫变被平息,收拾残局,又是兄长替他操办了一切。没有这位目盲的兄长,他的皇位还未必能顺当坐上去呢。

皇帝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能力不如兄长,名份又不比兄长名正言顺,就连理政经验,也没有兄长丰富。只要广平王没有了目不能视的弱点,朝中重臣肯定会认为他是个比自己更称职的帝王。他只能拼命学习着应该学习的东西,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提防着朝中那些手握大权的官员,努力去做一个称职的君主。对于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事物,他必须警惕万分。

他现在最需yào

的就是时间,只要时间充足,他就可以培养出足够的人手,只忠于他的人手。等到朝廷上都是他的人,军政大权统统掌控在手,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广平王会威胁到他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好好优待这位曾经帮过他大忙的皇兄的。可是现在还太早了,皇兄的眼睛还不可以好起来,他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呢?用不着太长,只要十年就可以了,哪怕是五年呢!

皇帝心中觉得,只怕广平王心里也有些私心,否则为何不肯留在京中医治?难不成他这个做弟弟的还能暗算亲哥哥不成?广平王若是个清白无辜的,也就用不着如此提防人了。

皇帝暗暗咬着牙。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要采取一些行动了。

广平王在温泉庄子上养病,连中秋佳节都不曾回过京城。只派世子高桢回了一次宫,给太后、皇帝请安问好。太后心里十分挂念长子,但听得他的眼睛有了很大的起色,就顾不上许多了,连连嘱咐孙子:“叫你父王只管安心治眼睛,等他治好了再回来看我,我心里也高兴。千万不要因为急着回来见我这个老太婆。就把自个儿的眼睛给耽误了。”高桢自然是答yīng

下来了。

但皇帝如今却去跟太后说:“皇兄中秋都不曾回来,难道重阳也不回么?那他要在庄子上住到几时呢?儿子觉得,趁如今天气还不算十分冷。先把皇兄挪回城中才是正经。否则等到入了冬,寒风刺骨,风雪交加,皇兄想要再回城。可就更艰难了。王府里虽比不得温泉庄子暖和。但建个大些的暖阁也不是难事,母后想要去看望也便宜得很。”

太后皱着眉头道:“这又何必?温泉庄子上暖和,吃的东西也比城里新鲜,就让你皇兄在那里待着好了。叶大夫说了不许轻易挪动的,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她心里还是分得清轻重的,长子去江南一去逾年,她还不至于因为几个月的分别,就不顾儿子的身体强要他回京不可。

皇帝却道:“那叶大夫既是神医。想来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不叫轻易挪动,必是怕皇兄磕着碰着了。可是皇兄平日在庄子里也有散步活动吧?叫人打一辆稳当些的大马车。慢慢儿坐着回城也就是了。温泉庄子再暖和,也不能让皇兄在那里过年吧?这会子再不挪动,等下了雪,路就真的难走了。”

太后这才想了起来,再过三个来月,又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广平王当然要回京城来,不能让他在外头一个人孤零零过年。一些皇家的仪式、场合,也少不了他缺席。虽然养病治眼睛是大事,可广平王若真个连过年的时候都不露脸,外头就该有不好听的闲话传出来了。

太后沉吟片刻,才叹道:“也罢,我明儿就打发人去庄子上问问,看你皇兄几时才能挪动。”

皇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那好,儿子这就吩咐内务府去打造一辆新马车,要比寻常的马车都要更大更稳当。”

太后的人到了温泉庄子,很快见到了广平王世子高桢。他听完那使者的来意,再细问一回太后忽生此念的缘由,心里就有数了,笑道:“多谢皇上好意了,皇上隆恩。这事儿说来话长,叶大夫曾经跟我提过详情,待我过两日回宫,为皇祖母解说清楚吧。父王过年回城的事倒是用不着担心,过些时候,父王就不用担心路上的颠簸了。”

那使者倒也高兴,便照着这话当日回宫禀报去了。太后心中安定,便也不再啰嗦,只有皇帝高高兴兴地派了两个心腹太监,两个心腹侍卫,再有两个心腹太医,往温泉庄子去了,说是给叶大夫打下手的,让他一定要尽快把他的皇兄治好,另外还赏赐了叶大夫许多贵重东西,药材有,珍玩有,衣料毛皮有,医书有,文房笔墨也有,另外还有五百两纹银,着实是一份厚赏了。

可惜叶大夫似乎是个没什么福气的人,才得了赏不到两天,就病倒了,看着症状是伤风咳嗽,又有发烧症状,两个太医围着他把了半日脉,开出一张方子,抓了药吃下去。他汗是发了,烧也退了,病情却越发沉重起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别说给广平王治病了,他还得先被挪远些,别把病气过到贵人身上才好。

广平王得知消息,神色淡淡的,只道:“是我连累他了。”

高桢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半晌忽然笑了一笑,开口说:“儿子马上就回宫一趟。叶大夫撑不住了,两个太医不中用,连伤风小病都治不来,要他们何用?儿子还得回去求皇祖母,请皇祖母另赏两个真zhèng

有本事的大夫来才好。”

广平王看了儿子的表情一眼,忍不住暗叹:“何必如此麻烦?我直接回王府去接着休养,不是更好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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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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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在温泉庄子上休养,已有半年没在京中公开露面的广平王,忽然从小汤山回京城来了。亲王车驾仪仗大举进了城,一行足有上百人,惊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不到半日功夫,全城上下就都传遍了。

建南侯府自然也不例外。

赵琇下了课往祖母张氏的院子里用午饭,就听到乌来兴的老婆在向张氏禀报此事。张氏十分惊讶:“先前没听说呀?侯爷从衙门回来了没有?若回来了,赶紧让他派个人去王府送帖子请安。若是还没回来,就打发人去衙门里告sù

一声。”

赵琇听了便道:“祖母别着急,哥哥还没回来,我们也能给王府送请安帖子。王爷既回了王府,宫里必定很快就会知dào

了,哥哥在衙门里只怕早已得了信儿。”

张氏便吩咐汪福来去送帖子,然后往背后引枕上一靠,开始叹气:“说起来咱们也有小半年没见过王爷了,世子倒是每个月都必来一回,可王爷就真真是许久没露面了。偶尔回一趟京城,也只在王府里待着,过了一夜便又离城,咱们也不得见。不知王爷如今休养得如何了?叶大夫的药可曾见效?王爷的眼睛……不知是否又有了起色?”

赵琇想起上回高桢写来的信,只说有了起色,却不提具体的情形,心里也有些拿不准:“想来总是有的吧?这不是十天半月的功夫,而是大半年呢。或没有起色,王爷与世子脾气再好。也不会继xù

信任叶大夫的,早就换了人。”

听着张氏便又开始发愁了:“既是有起色,怎的还大半年不露面?若连叶大夫这样的医术。治了王爷这些年,还是不见什么成效,那王爷难不成这辈子就真的没法再看见了?”

赵琇想想,心里都有些难过,但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她只能尽量往好的方面想:“看世子来信,似乎并不是非常愁苦的样子。想来应当还是有成效的。”

张氏叹气:“但愿如此吧。都这时候了,再过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要过门了。若是到了那一日。王爷都不能看着世子娶妻,岂不是遗憾?”

赵琇咳了一声,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害臊了:“祖母,这话说得太不吉利了……”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歧义。不好意思地笑笑,就立kè

转移了话题:“王府那边一直在修屋子,听说这半年已经修得差不多了,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完工呢?等那边修好了房子,我们才好过去量尺寸打家具呢。这至少也得留上八个月的时间,否则就怕来不及。”

赵琇眼神有些飘忽:“应该是差不多了,月初听闻屋子里头已经在扇灰了,正打窗格子呢。”

张氏盯了孙女儿两眼:“你怎么知dào

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准是世子在信里告sù

你的吧?”

赵琇讪讪笑着,其实她与高桢之间。是定期就要通信的。这信家里除她之外,再没别人会看,甚至不知dào

每封信都写得很长。从广平王府整修房舍开始,高桢就一直与她保持联系,他想要把自己的院子修成什么模样,哪里添个亭子,哪里雕个花窗,哪里种棵海棠树,哪里要挖莲花池,都会事先跟她沟通过,两人有商有量的,商量出结果了再由高桢给自家王府总管递信,照着他们商量的结果去改建。

若是哪一日,两人中有哪一个忽然有了新的念头,也是一样互相通信商量过,再叫负责工程的人去改。赵琇庆幸自个儿不是爱折腾人的那个,顶多就是要求在凉亭中挂某种卷帘罢了,高桢却已经添建过好几回东西了。

赵琇屋子里,连广平王府世子院的新图则都有三四个版本呢,修整房子的进度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一切顺利,入冬前就能结束所有的修缮工程,明年开春就能移植花木,几个月过去,花木开得最好的时候,就是她以新嫁娘的身份走进王府的时节了。

这是她跟高桢两个人商量好的未来家园,她虽从未亲眼见过,心里就已经知dào

了是什么模样,想起来就觉得快乐,对未来所有的期待都带着甜意。

赵琇心里想着这事儿,就不由得有些走神,嘴角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笑容来。

张氏见状了,心中也欣慰,却忍不住再挑剔孙女儿一回:“笑什么呢?坐规矩些。你跟世子通信也没什么,只是别太张扬了。如今已不是小时候了,你们明年就要成亲,别叫人在这时候讲你们的闲话。”

赵琇冲着她甜甜笑了一下,答yīng

下来:“我知dào

了,祖母。”

张氏见着孙女儿的笑容,心又软了,道:“卢妈昨儿送了首饰花样册子进来,预备给你打陪嫁首饰的,你可瞧见了?有没有中意的式样?”

赵琇有些犹豫:“还有将近一年呢,除了一些规制的金银首饰基本就那几个花样以外,其他的是不是再等些时候才打?就怕这时候打好了,款式到明年已过了气,反而叫人笑话。”

张氏想了想:“就照着最稳妥最不容易过气的样式打了吧,日后若有了时兴新款,你再自个儿打去。若是等到明年才打新首饰,万一来不及了怎么办?倒是陪嫁的新料子,可以等到明年春天再采买也不迟。不过毛皮料子,还有西洋来的料子,珍珠宝石一料的东西,这会子很该预备起来了。那些东西可不是有银子就立kè

能有的。”

赵琇也有些烦心,备嫁时间挺充足的,但有些事情真不是时间充足就一定能办好的。如今她跟着宫嬷嬷与左嬷嬷学了大半年,也知dào

了许多从前不知dào

的规矩。比如宗室女眷们的首饰。那都是有讲究的,不同季节戴什么,不同的场合戴什么。都各有不同,而且还不能仅仅各备上一套。比如配大礼服用的金玉头面,起码也要有两套完全不同的首饰,否则每次出席大场面总是一个打扮,别的宗室女眷瞧了,就该笑话你是个穷酸了。

除此之外,新年或重大节日里进宫朝贺是一种首饰。日常请安是一种首饰,贺寿时是一种,出席婚礼是一种。出席丧礼是一种……不同的首饰需yào

的材质不一,花纹样式不一,全都是有讲究的。若是错了规矩,把不同场合里戴的首饰给弄混了。是要引人取笑的。再严重一些,还有可能摊上个大不敬的罪名,因此绝不能轻忽。

若是娘家实在没有财力,没办法为出阁的女儿准bèi

这许多套首饰,那至少也得有三四套拿得出手的头面,可以应付基本的场合。新媳妇过门后出席皇家的正式宴席,不至于露了怯。新衣裳可以几天就赶制出来,新首饰却没那么容易打好。不事先准bèi

妥当。新媳妇是很容易叫人挑剔的。至于再往后,夫家会不会为她添置新头面。那就要看新媳妇的本事了。

赵琇要嫁的是亲王府世子,从指婚之前开始,张氏就在为她的嫁妆做准bèi

。除了这两年京城侯府里积下的银子,老家那边也送了一大笔银子过来备用,各种金银珠宝都搜集了许多。京城这边有好几家人都在为即将嫁入皇家的女儿备嫁,资源紧缺,所以赵家只能命人往南边置办去。威尔斯洋行可是派上了大用场,帮着搜罗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呢。

如今张氏为赵琇准bèi

用来打首饰的材料,金玉有,白银有,翡翠玛瑙有,青金珊瑚也有,还有洋行那边送来的各色杂宝,全都拿匣子一个个装了,只等着特地从江南聘来的匠人到达,张氏与赵琇选定了样式,就要开始打制了。

赵琇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就对张氏说:“叫人把京中如今能找到的好首饰式样册子都找了来,我再好好瞧一瞧吧?我平时出门也少,能见过几个花样?想来见识还有不足,总要都过了目,才知dào

哪个好,哪个不好呢。”心中想的却是,这种事是不是可以跟高桢商量一下?看他喜欢别人戴什么样的首饰?还有嫁妆里的各色成衣与衣料,也最好问问他的意思,才好择了合适的颜色纹样呢。

先前高桢总是待在温泉庄子上,两人往来通信还要耽搁不少时间,如今他回了城,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跑建南侯府来了,到时候两人也许能面对面商量一番?

这么想着,赵琇心里就有些热,想着高桢什么时候会来呢?

高桢如今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心上人这头,回了王府后,他先扶着父亲广平王在正院上房里歇下,自个儿就整理了衣冠,便往皇宫去了。

父王虽然身体有了很大气色,但在赶路劳累之后,还是要先歇口气的,明儿再进宫也不迟。但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有需yào

为父王打个前站,在皇祖母面前先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太后听闻长子回府了,也非常惊讶,一见了长孙便连忙拉着他问:“你父王怎么了?可是病情有了什么变故?叶大夫怎么说?”

高桢微笑着安抚她道:“皇祖母别担心,父王一切安好,病情并无变故,反而还好了许多,眼睛已经可以看路了。”

太后大喜:“果真?”又开始抱怨:“你父王都回了城,怎么不来见我呢?倒叫我牵肠挂肚的。”

高桢忙道:“父王还有些累,想着养一养精神,明儿才来见皇祖母。”

太后这才满yì

了:“那皇祖母就等着你父王了。”又提起了叶大夫:“果然是位神医,你们可得好好赏他才是。”

高桢便叹气了:“叶大夫不太好呢,他如今病倒了,皇上派过去的太医诊治过,说是风寒,开了药给他吃下去,谁知病得越发重了,这次回城都没办法跟着回来。还是他自个儿昏迷了半日,中途清醒了,挣扎着给自个儿开了方子,叫人熬了药来吃一剂下去,才好了许多。孙儿就吩咐他且在庄子上养两天,等好了再进城来。”

他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皇祖母,您说皇上都给父王派了什么太医来?一点风寒小病,居然还治得人越病越厉害了。叶大夫烧得糊涂了,都能一剂药把自个儿治好了,怪道那两位太医都只能给他打下手呢。”

太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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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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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换了以前,无论广平王还是高桢,多少还会为皇帝的一些行为做点遮掩,在太后面前粉饰太平。这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不想让太后发xiàn

两个儿子间的矛盾,心里难过罢了。

可如今广平王未曾入宫,高桢是从小就在太后面前极受宠爱的嫡长孙,年轻人脾气大,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想再忍下去了,广平王又没特地嘱咐过他别说,所以他就用了一种不那么婉转的方式,将皇帝所做的手脚红果果地摊开在太后面前了。

高桢说的是两个太医无用,其实真zhèng

在质疑的是皇帝的用心。如果太医无用,皇帝还要派到广平王身边,岂不是对兄长不关心?如果太医有用,却把叶大夫治得越发病重,难不成是故yì

要害他病倒,无法为广平王医治双眼吗?谁都知dào

叶大夫是广平王的主治大夫,万一广平王的病情受到影响了怎么办?在太医院当差,还敢如此不顾大局,他们怎么就敢做这种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就差没有明着说,皇帝打发这两个太医来,其实是为了给广平王下绊子的了。

太后历经三朝,是从先帝潜邸时起,生了两个儿子,又一路从后宫熬成了皇太后的人物,脾气再好,她心里也明白得很。若说从前她还只是不愿意接受两个儿子起了嫌隙的现实,这两年里小儿子言行间的些许变化,也足以令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做了皇帝的儿子。已经不再是从前心思纯善,会孝顺母亲,会崇拜哥哥的那个高钺了。

明明长子一心将弟弟捧上了皇位。至今还处处为弟弟着想,不惜牺牲自己的体面与名声,小儿子却还是没来由地一再忌惮哥哥。从前只是心里忌惮,寻了理由不让哥哥参政议政罢了,如今居然还直接对给哥哥治眼睛的大夫下手了……

太后的脸色有些发青,她甚至不敢想象,那两个被派到温泉庄子上去的太医。是不是只给叶大夫开了不对症的药方?他们真的没有在广平王的治疗过程中做手脚么?要是他们真的做了这种事,那是不是皇帝在背后指使的呢?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广平王瞎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痊愈的希望。他就这么盼着他哥哥做一辈子瞎子不成?!他哥哥到底有哪里对不住他了?!

太后的脸色实在难看,身体还有些摇晃,显然是气得狠了。高桢见她这样,心里倒生出几分悔意来。连忙扶着她坐下。低了头小声道:“皇祖母,您别生气,孙儿只是……实在气得狠了,并不是有心要来告状的。从前他有些什么想法,父王只当不知,一心想着骨肉和睦,手足融洽,不能让皇祖母难过。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可是这一回……他真是太过分了!您是不知dào

!叶大夫虽病得很重,人却还有清醒的时候。他给自个儿开的方子,并不是治什么风寒的,而是解毒的药!他根本就不是吹了风,而是中了毒!这样的病因,光喝治风寒的药,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只是他既不是因受了风寒而病倒的,这药……又是谁给他下的呢?”

太后的脸色真个如同白纸一般了:“竟然……是毒么?”居然真是下了毒!

太后忍不住咬牙,她是不是该庆幸,这毒不是下在长子身上的,而仅仅用在了大夫身上?可满大楚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位大夫能治好长子的眼睛,毒了他,长子的眼睛就好不起来了,那又跟下在长子身上有什么区别?

太后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还没忘记,当初长子广平王之所以不得不从东宫太子之位主动请退,就是因为中了颖王、朱丽嫔等人的同党暗中射出的毒箭,毒素伤了身体根基,令他双目失明。为什么,如今连同胞的亲弟弟,也要同样用毒来伤害他了呢?

她勉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只是忍不住有些哽咽:“你父王没事吧?叶大夫既中了毒,那你父王如今又由谁来照看?”

高桢低声答道:“父王如今只需照着叶大夫先前开的方子抓药吃就可以了。他的眼睛已经可以视物,只是不能劳累,需得尽量少用,最好别看书写字什么的……但平日起居坐卧,却是无碍的。”

太后双眼一亮,惊喜不已地看着孙子:“此话当真?!”

高桢低声一叹,点头道:“这是真的。前些日子,父王就已经可以看见了,坐卧行走皆可自如,只是还看得不甚清楚罢了。叶大夫让父王试着用用西洋的水晶镜,孙儿已经交代人做去了。这事儿原想着早些报上来让皇祖母知dào

,也好让您高兴高兴。只是父王能行动自如的时间,一日里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眼睛用得久了就会发黑,生疼。父王担心会有反复,怕先告sù

了您他可以看见了,回京后却又不好了,会让您失望,就嘱咐孙儿先把他的近况压下不报。他在庄子上再好好养一养,等眼睛养得再好些,过年时正好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

太后没听完孙子的话,就先念了十来声佛,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长子终于可以看见了,难过的是,长子长孙推迟把这个好消息上报的缘由,她并不十分相信,她总觉得,这对父子是在防着皇帝呢。

他们防备得也有道理,皇帝都能叫人给为哥哥治眼睛的大夫下毒了,广平王与高桢不过是把消息瞒上几个月罢了,又算得了什么?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瞒住了这个消息,皇帝才会仅仅对叶大夫下手而已。若是他知dào

广平王已经恢复视力了,会不会直接对着兄长下手?!

太后打了个冷战,抓着高桢道:“好孩子。我知dào

你父王受委屈了,皇祖母心里有数。只是……他是皇帝,这事儿说出去了是要叫他没脸的。闹大了对你们父子俩也不好。你们就再忍上一回,皇祖母必不会叫你们吃亏!”

高桢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是叫他们父子继xù

忍气吞声的意思了?不过太后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明白。皇帝已经是皇帝了,真把事情当众摊开来说,就是撕破脸的意思了。皇帝若连兄友弟恭的表面文章都不肯作,广平王岂不是更危险?

他咬着牙答yīng

下来:“皇祖母放心。父王也嘱咐了孙儿,别说出去呢,不然孙儿方才也不会先请皇祖母将左右摒退。方才提起这事儿。可孙儿心里着实害pà

,父王与孙儿自然是会为皇上的脸面着想的,可皇上对父王与孙儿又是怎么想的呢?若是父王与孙儿哪里做得不好了,请皇上明示才好。否则父王与孙儿要如何改正?”

太后听得眼圈又红了。拉着孙子的手一再说:“皇祖母会说他的,你们只管放心!”

要如何说皇帝,太后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定主意,但有些事情她做起来却半点不会犹豫。

不等皇帝那边有所反应,太后已经先给两个太医定了罪,说他们妒恨贤良,因私忘公,以下犯下。意图对广平王不利,直接革职、流放。家眷没入官中为奴,一个人也不许放过!此外,又对叶大夫大加封赏,赐了他一个五品的闲职,追封了他父母诰命,另赏了田地房舍,许他在京中安家,又有两房仆从赐下。这样一罚一赏,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来了。

太后又命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两个太医到广平王府上待命,有明令在先:叶大夫“生病”之前,都把广平王治到双目可视、行走如常的地步了,如果他们暂时接手治疗期间,广平王的身体状况有所倒退,那前头两位大夫就是他们的榜样。

太医院上下这回是再也不敢轻忽了,不管皇帝那边是否暗示过什么,太后要治的人,皇帝难道还能跟自家亲娘做对不成?最后别官职没保住,还要连累全家遭殃。只要皇帝没有明旨下来,他们就别做多余的事了,先用太平方把广平王的身体稳定下来,等叶大夫好了再接手过去吧,再往后广平王是好是歹,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太后吩咐完所有事,又赐了许多珍贵的补身药材,交给高桢带回王府,又特许长子不必进宫请安,知会皇帝不要召见兄长,让广平王清清静静地在王府里养病。

太后忙了这大半天,旨意一道一道地下,有几道还是涉及到皇帝的,他就算原本不知dào

,如今也猜出了几分,心中很有几分懊恼,怨那两名太医无用,居然露了痕迹出来。如今太后既然已经把人处置了,他却是不好驳回的,连忙赶去慈宁宫安抚老娘,同时命心腹之人传令下去,对那两名太医与他们的家眷稍作关照,别让人死了才好,总归是替他办事的。

皇帝来到慈宁宫时,高桢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皇帝没见着他,只能先想法子哄了老娘。他说了许多好话,比如说对两名太医并不了解,没想到他们虽然擅长养生,却连个治风寒的方子也开不好啦;又比如说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在广平王府,怕太后身边没有好的太医照顾啦;又比如说他多日不见皇兄,十分挂念,很想要召广平王进宫一见啦……

但无论他说什么,太后面上虽然笑意盈盈,却完全没有改主意的意思,还十分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皇兄自小就待你好,他被人暗算双目失明,第一个想的就是让你接位,生怕他从东宫退下来后,你没了倚仗会受人欺凌。你皇兄待你如此情深意厚,你也当多多为他着想才是。哀家如今身强体健,皇上也无恙在身,皇后那儿的人哀家没动,不过是给你皇兄派两个太医去罢了,又有什么打紧的?难道皇上还舍不得不成?”

皇帝自然是要否认的,又见母亲眉宇间隐隐带上了几分凛厉,也就不敢多提了,心想来日方长,还是先把母亲哄好了再说吧。

他没想到,太后说完了广平王休养的事,话头一转,就提起后者纳侧妃的事儿了:“端嫔入宫也有月余,哀家瞧她贤淑安静,与你甚是相得,心中宽慰。你皇兄那儿,也该早些进人了。先前瞧着几家的姑娘都有不足之处,正好范将军的家眷近日曾经入宫请安,哀家瞧范将军最小的妹妹长得甚是可人,虽说是嫡出,但他家是从前广平王府旧人,想来不在意这些个虚名,不如就选了她如何?”

皇帝心中大震。范本章如今是辽东前线最有威望的大将,将他的妹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岂不是等于把军中最大的助力交到了兄长手上?那怎么能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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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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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是太后却好象认定了这是个好主意,还说:“这有什么不好呢?姑娘今年十九了,年纪大些,可也稳重。长相哀家见过,温婉秀美,礼仪才学也是极好的。她母亲卧病在床年余,她一直在床前侍奉汤药,十分孝顺。比起哀家先前挑出来的那几个,她无论品貌家世都强出十好几倍去。皇帝已得了一个好的端嫔,难道就不想看到你哥哥也得一位如花美眷么?”

皇帝只能硬着头皮说:“范将军是国之栋梁,为大楚镇守辽东,劳苦功高。若是把他的妹妹嫁给皇兄做侧妃,未免太委屈人家姑娘了。母后别拿范将军与皇兄的旧谊说事,旧时范本章不过是广平王府区区一个亲卫统领,如今却是守边大将,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如何能比呢?”

太后不以为然地说:“难不成还能让旧时亲卫的妹子做亲王正妃不成?你哥哥心里定是不愿意的。”

皇帝赔笑着说:“母后,还是让范家另挑女婿去吧,何苦叫人家的女儿做妾?更何况,范将军既是本朝大将,怎么好让他做了外戚呢?那岂不是有损他的名声?”

太后微微沉了脸:“外戚又如何了?外戚就叫人看不起了么?蒋家也是外戚,朝廷上下谁敢小瞧?!范本章战功赫赫,若是因他把妹子嫁给旧主做了侧妃,别人就说他不是英雄,那这些人也不过是蠢货罢了。理他们做甚?!”

皇帝有些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后也不必在此与儿子生气。皇兄要娶谁做侧妃,还得看皇兄的意思。朕觉得皇兄一定不会应承这门婚事的。”

太后顿了一顿。才道:“你皇兄最是明事理,会明白母后的苦心的。这门婚事范家定然不会拒绝。范将军家中就只有这一个妹子尚未出嫁了,朝中盯着这门婚事的人可不少呢,万一叫个心思不正的人娶了回去,岂不是给皇上惹麻烦?她进了广平王府,才是真zhèng

令人放心呢。你皇兄的人,总不会跟你过不去。你还有什么可愁的?”

皇帝很想苦笑,无论是谁娶了范家女孩儿,他都没那么担心。独独广平王不行!广平王确实不跟朝臣来往,平日里除了建南侯府,也就只有几家宗室、皇亲还跟他走得近些,但这半点都没影响到他在宗室里的威望。若再让他得了军中大将的支持。他对自己的威胁就更大了。皇帝在朝中还不能说一不二。那些文臣也不是个个都对他死忠的,他没有信心能与娶得范氏女的广平王抗衡。

虽然皇帝很肯定,广平王有很大的可能不会答yīng

这门婚事,可如果太后拿稳定大局、拉拢军方支持的理由去劝他,他多半会点头吧?偏偏太后的用意是让广平王帮皇帝的忙,希望他们兄弟互相扶持,皇帝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信任兄长……

最后皇帝还是烦恼地离开了慈宁宫,他吩咐身边的心腹太监去打听范家女眷入宫请安之事。不到半日,便有了回报。

范本章的妹子确实在前些天跟随老母进宫给太后请过安。她今年也确实十九岁了。还未出嫁。倒不是因为姑娘有什么毛病,也不是因为守孝,而是她前头曾经定下过一门婚事,未婚夫却在三年前病死了,她才至今保持未嫁之身。

当时范本章尚未发家,仅仅是一名普通中层将领,家中给妹妹订下的亲事,也不是十分显赫的人家,只是在他老家有些名望罢了,家中倒出过一任进士,两名举人,又有一门大有来头的姻亲,便自诩是当地望族。相比之下,范家则显得单薄多了,因此范家小妹的未婚夫家曾想过要让她守一辈子望门寡。范家却不乐意,去信问了范本章的意思,他也同样不乐意。

那位无缘的妹夫原是个多病的身子,议亲的时候媒人与男方都故yì

隐瞒了这个事实,意图骗娶一位身康体健的媳妇进门,好为男方开枝散叶。范家知dào

后就一直不满,只是婚约已定,他们只能为了女儿的名声一再忍着。范本章在辽东镇守,也没少送名贵药材回老家,给未来妹夫补身体。可惜这一切都白费了功夫。对方天生有不足之症,还有心疾,本就难以活到长大,婚期也一拖再拖,最后还是在三年前去世了。

男方要范小妹守望门寡,范家不肯,两家吵了三年,范小妹也就守了三年。在这三年前,范本章立下赫赫军功,一跃成为辽东守边大将。妹夫一家却因为姻亲被卷入颖王案中落败,声势大不如前。此消彼长之下,范小妹终于摆脱了守一辈子望门寡的命运。不过经此一事,她在老家的名声受损,就不好说亲了,范老太太才把她带到了京城。可她都这个年纪了,想要说门好人家可不容易,她哥哥官职又这样高,若是低嫁了,岂不委屈?范将军在辽东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家里人对于挑选姻亲十分慎重,更不忍见范小妹在经lì

了一桩失败的婚约后,再受更多的折磨,所以迟迟未能定下婚事。

范老太太带着范小妹进宫见太后,其实也是想求太后帮忙,给女儿寻一门好姻缘的。她们并没有想过太后会起意将范小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不过正如太后所言,范本章曾是广平王府亲卫统领,他的家眷对广平王是相当熟悉的,关系也很不错。如果太后下旨赐婚,范家不会有多少抵触,甚至不会在意那个侧妃的名头。

谁都知dào

,广平王要娶的这个侧妃,其实跟继妃没有两样,他不会再娶一个正室压在侧室头上。唯一可虑的,则是侧妃即使生子,也无法动摇元妃所生的嫡长子高桢的世子地位。不过对于本就与广平王父子亲厚的范家而言,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皇帝有些坐立不安。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广平王还在休养是不假,但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入宫给太后请安,万一太后一见到他就提起亲事怎么办?

与其让其他不知底细的人娶走守边大将的嫡亲妹妹。有机会利用这个关系给皇帝惹麻烦,还不如让这姑娘直接嫁进皇家算了。

——只要太后这么说,广平王是真的会听进去的,说不定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名侧妃人选。

皇帝心中烦乱,坐在御案之后翻折子,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心腹太监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皇上,端嫔娘娘命御膳房为皇上准bèi

了滋阴降火的汤水。皇上可要尝一尝?”

皇帝手中动作一顿,是了,太医最近为他把脉。说他有些虚火,叫他用些滋阴降火的汤水,他也觉得心中烦闷非常。也许他这么焦躁不安,是因为虚火的缘故。

他就点了头。

一名容貌清丽的宫女小心捧着汤盅从殿外走进来。奉到御案之上。皇帝随意一挥手:“放下吧。朕一会儿再用。”

“是。”宫女柔声应下,将汤盅稳稳放在了案边。她没有直接退下,而是站立一旁听候吩咐。

皇帝无意中瞥了她一眼,不由得怔了一怔:“你也是乾清宫里的人?”瞧着似乎有些眼生。

宫女不慌不忙地回禀:“回皇上,奴婢文珊,原是乐安王府家生子儿,随驾入宫,一直在武英殿当差。是上月底才调到乾清宫来的。”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是潜邸时的家生子。以这宫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他入主东宫时,她大约还只是洒扫上的小丫头,因此他没见过。他与皇后谢氏成为东宫主人时,身边侍候的人除了部分近侍外,几乎都是东宫原本的人手。直到登基为帝,他才渐渐把那些东宫旧人散了,重新用回潜邸中人。因皇宫比乐安王府要大得多,又不用小厮,所以一些家生子小丫头也被召进来做了宫女。这名宫女大约就是那时候进来的吧?不过他平日很少去武英殿,自然对她没什么印象。

皇后谢氏素来善妒,是不许美貌侍女出现在他身边的,因此他成了乾清宫的主人后,近身侍候的都是太监,即使有宫女,也都是相貌平庸之辈。后来皇后“病倒”,太后接手宫务,慈宁宫中的嬷嬷们对于皇帝身边侍候的宫女是否美貌也不太上心,所以只在日常起居饮食方面小心侍候,从没有过换人的意思。今日皇帝瞧见这宫女容貌清丽,肌肤晶莹,言行不俗,才想起端嫔接手宫务已有一个月了。大约也只有她这样贤惠大方的女子,才会把美貌端庄的宫女往皇帝身边安排了吧?还是潜邸旧人,最可靠不过了。皇帝就算无意宠幸,看着也赏心悦目。

皇帝叹了口气,皇后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若此时她不曾发疯,兴许他还能跟她商量点事儿,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满腹心事也无处说。

宫女文珊再次开口:“皇上,汤快凉了,只恐药性有损,请皇上快用了吧。”

皇帝笑了笑:“你倒是个大胆的。”随手就把碗抓起来,一口气将汤水全都喝了,又把碗随意放下。

文珊小心捧了碗退下,不卑不亢地道:“奴婢职责所在,不敢疏忽。”

皇帝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忽地心中一动。

太后打定了主意要将范家小妹嫁给广平王做侧妃,他做儿子的没法阻拦,但若他往广平王身边也安排一个耳目,为他时时留意兄长的言行……

皇帝又再多看了文珊几眼,连身边的心腹太监都暗暗惊讶,怀疑这个宫女是不是入了皇帝的眼,即将要飞上枝头了?

可皇帝心里想的却是:“潜邸旧人本就比别人可靠,她父母家人也在朕手中。观此女品貌不俗,也有些胆识,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只是不知dào

太后会怎么想……”

此时的广平王与高桢都不知dào

太后与皇帝都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往他们广平王府里塞人。高桢出了宫后,就回王府把进宫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sù

了父王,然后不等后者教xùn

,便急急退了出来,直往建南侯府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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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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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听丫头禀报说高桢来了,心中大喜,便要去见他。

她迅速看了宫嬷嬷与左嬷嬷一眼,脑海中已经想出了好几个应对的理由,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两位嬷嬷放了她!

不料宫嬷嬷与左嬷嬷今天格外有眼色,竟没有再说什么“功课要紧”的话,反而还主动为赵琇提供方便:“既然府上有贵客到,那姑娘就先回去吧。今日的课,明儿再继xù

,姑娘今晚且把这几篇规章背熟一些。”

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容易就松口了,赵琇还呆了一呆,但很快反应过来。

这两位嬷嬷都是太后派来的,似乎还跟高桢是老相识,对赵琇与高桢青梅竹马的情谊是早就知情了,更清楚他们关系亲近,明年就要成婚了。她们会拦着她见陶太太与陶灼华,会拦着她见曹太夫人,但绝不会拦着她去见高桢!

于是赵琇便高高兴兴地去见高桢了。

高桢在陪张氏说话,赵玮今日已经去了刑部,并不在家,自然就只有张氏来招呼高桢了。事实上,高桢对此很满yì

,如果赵玮在家,说不定他还没法进后宅来呢。这位大舅子,如今越发热衷于阻拦他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见面了,还美其名曰“礼数如此”。他高桢若是个讲究礼数的人,又怎会早早就认定了赵琇是他的妻子?

赵琇进了张氏的院子,在门外才上台阶,就瞧见了屋里的高桢。高桢的视线转了过来,看到她的那一刹那。整张脸都在发光。他马上站起了身,脸上露出了笑容。赵琇双眼盯着他的脸,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走进屋内。赵琇已经看了他好几眼,却还没忘了礼数,先与张氏请过安,再向高桢行礼问好。

高桢站得直直的,两只眼睛盯着她瞧,身体却做出了规整的行礼动作:“赵妹妹好。妹妹多日不见,不知一向可好?”

赵琇抿嘴笑道:“我很好。多谢世子问候。”

张氏轻咳了一声,两人迅速收回了视线,各自垂下眼帘。张氏看得分明。干巴巴地说:“都坐下说话吧。”冬霜低着头迅速给赵琇送上了茶水。

赵琇知dào

张氏方才有警告的意思了,连忙又运用上了宫嬷嬷教导的技巧,稳稳端坐在旁,脸上露出端庄得体的微笑。视线也尽可能停留在张氏脸上。只是时不时往旁边偏一下,往高桢那儿转一圈。

高桢也时不时往她那边瞟过去,但身体却朝向张氏,又继xù

着方才与张氏正在谈话的话题:“父王如今已经可以大白天独自行走,不必人搀扶,只是晚间烛火昏暗时,就看不清东西了。但比起从前,已经强过许多。”

张氏喜得直念佛:“佛祖保佑。好人有好报!王爷能够复明,真真是世间第一大喜事了!”

赵琇听了也十分关心:“叶大夫有没有说。王爷再这么治下去,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能够象正常人一样用眼吗?”

高桢叹息着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了,能恢复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是意wài

之喜。叶大夫还让父王不要用眼太多,免得伤眼太过,那就更难治了。不过他也说,若是配上水晶镜,父王应该可以恢复到勉强能自如读书写字的地步,只是用时不可太久。”

赵琇连忙说:“那就让人配去!但这水晶镜片的厚薄与弧度,各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得一片一片慢慢配着来磨才好。况且水晶磨起来也太麻烦了,如今不是有透明的玻璃吗?让人试做一批不同厚度的玻璃镜片来,让王爷一片一片试戴,总能试出最合适的镜片。”

高桢笑道:“这是自然,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过他们用的是水晶不是玻璃,说是上好的水晶更加纯净无瑕,玻璃却总要渗杂些颜色,不如水晶透澈。况且水晶辛寒无毒,能安心明目,对父王的眼睛更有好处。”

赵琇哑然,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玻璃制品,但工艺跟后世相比,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水晶是比玻璃更好的眼镜材料,哪怕它工艺更加复杂也一样。她不是专业的工匠,对这些没有发言权,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她问高桢:“王爷一定很高兴吧?读书写字兴许会费眼睛,可若是游山玩水,却是无碍的。”

高桢笑道:“妹妹怎会知dào

的?父王前些日子才寻思着要去香山看红叶呢,说是好些年没看过了。若非叶大夫忽然病倒,我们父子只好返回京城,这会子说不定已经悄悄到了香山脚下。”

赵琇有些吃惊:“叶大夫病倒了?”张氏也非常关心:“不要紧吧?”

高桢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偶感风寒,原有些凶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病去如抽丝,他如今还在温泉庄子上休养,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回京城。”

张氏轻易被哄弄了过去:“阿弥陀佛。如今天气越发凉了,一不小心就会得风寒的,世子也要多加小心呀。”

赵琇听出了几分不对,她问高桢:“叶大夫病了,所以留在温泉庄子上休养,这无可厚非,可王爷跟你为什么要急着回京城?先前可没听你说起呀。”

高桢冲她眨了眨眼:“因为父王忽然想皇祖母了,所以才特地回来看望她老人家。”

赵琇觉得更不对头了,因为广平王回京后压根儿就没进过宫,太后听说还下旨让他安心在王府里休养,不必进宫请安呢。

她忍不住又看了高桢一眼,见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镇静下来了。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猫腻,只是没必要当着张氏的面说。

可是……如今不比以往,张氏是绝不会让她送客的。她又哪里有机会与高桢单独谈话呢?

赵琇咬了咬唇,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高桢也不知dào

看没看出来她的着急,他脸上倒是一直带着从容的笑意:“今儿回了王府后。王总管跟我说,我的院子都修整得差不多了,只差移植花木,因此我想问问赵妹妹,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赵琇心中疑惑,院子里要种什么话,早在他们在通信中商议院子如何布置时。就已经达成了共识,怎的他今日又问?她心下一动,转头朝张氏望去。

张氏认为这种问题非常有建设性。含笑点头道:“你们的院子,你们自己拿主意吧。其实我们琇姐儿素来随和,什么花木她都喜欢,世子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安排就是。”

高桢笑着说:“也不能都照我的意思。那院子赵妹妹也是要住的。不如我让人把花木图册送来给赵妹妹过目。让赵妹妹挑几种喜欢的,叫他们栽种,如何?”

张氏自然是点头了,赵琇已经猜出了高桢的用意,脸色微红地答yīng

下来。

高桢在建南侯府只小坐了大半个时辰,就告辞离开了,并且没有争取到赵琇送客的待遇,只能叹息着走了。

第二天。广平王府就送来了花木册子,足足有四本之多。十六开的大小,全是白描勾勒的花木图案,一页一花,附有文字说明,十分详尽。册子里头还附有图样,说明原计划哪种花是栽种在哪个位置上的,春暖花开时是什么效果,秋冬凋零后又是什么景象,还附了简单的彩图,一目了然。

张氏翻了几页,就不由得感叹:“真不愧是内务府的工匠,真真细致呀。”却不耐烦逐页去翻,只让孙女自个儿挑去。

赵琇在第四本图册中发xiàn

了夹在里面的高桢的信,信中将叶大夫“生病”的真相与皇帝的用意,以及高桢在太后面前告皇帝一状的事都说了。高桢对她坦白说出这些事,并不是为了让她担心,而是让她有个心理准bèi

。如今的广平王府,已经成为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而即将成为广平王姻亲的建南侯府,说不定也受了牵连,让她提醒赵玮,平日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赵琇心下发沉,更多的是厌烦。广平王何曾做过些什么事?皇帝这都不能容下他,从前只是想想,如今都要动手了?可见人心变得有多快。当年在江南救他的时候,怎的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朝中的大臣难道就没有发xiàn

吗?竟然没个人出来进个谏。从前参赵玮、参广平王的时候,御史们那么积极,如今倒是装起鹌鹑来了!

这还是曾经对皇帝有过巨大帮zhù

的同胞兄长呢,其他血缘更远些的人,是不是就更不用活了?可赵琇也没见皇帝对山阴侯赶尽杀绝,晋阳王如今更是活得好好的,他们都曾经是皇帝的竞争对手,反而无事,偏偏是对皇帝最好的广平王受到了猜忌,这难道不是杮子找软的捏吗?

赵琇心中正忿忿,却忽然听说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皇帝圣驾降临广平王府,亲自探望同胞兄长去了。

张氏很吃惊,还有些感动:“皇上对王爷真是关心呀。”

赵琇呵呵了两声,心下有些担忧。皇帝该不会是跑来算计些什么吧?叶大夫不在王府中,而皇帝下毒,却是有前科的……

皇帝当然不是为了给兄长下毒而来的,他还不至于脏了自己的手。他只是过来“关心”一下兄长的身体,得知他的双眼每天能看清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两个时辰,还不能自如地读书写字,心中就安定了许多,但嘴上还不忘安慰广平王:“皇兄放心,好好养着,照方吃药,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就跟过去一样好!”

广平王笑眯眯地看着他:“谢皇上吉言了。”

皇帝有些不是很习惯兄长的目光,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目光了,里头似乎带着一些难以形容的东西,一种……会让他自惭形秽的东西。

他转开了视线,微笑着示意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来:“这是御前女官肖氏,品貌双全,细心周到。朕忧心皇兄身边没有知心之人照看,欲将肖氏赐给皇兄为侧室,照顾皇兄起居,还望皇兄不要推辞。”

广平王与高桢齐齐一愣,谁都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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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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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纳侧妃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广平王经过太后连番念叨,又有了这么长的时间做心理准bèi

,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排斥侧妃的存zài

。更何况,纳了侧妃还有个更实jì

一些的用处:帮忙管理王府庶务。世子娶亲的事情有人管了,王府中馈也不必让世子高桢操心了,王府日常礼尚往来,也不必再由属官或内外管事代劳,省了广平王与高桢好大的功夫呢。

即使赵琇明年过门后,立kè

就可以接手王府中馈,高桢内心中其实也不大情愿自家小媳妇天天被埋在庶务堆里。他还盼着父王双目复明、生活可自理之后,自己可以带着新婚的小媳妇四处游玩一番,好好过几天甜蜜松快的小日子呢。如果王府中没有个能帮忙的人,赵琇要如何脱身呢?况且他母妃去世都三年有余了,父王正值盛年,他并没有让父王孤单一辈子的执念。

广平王父子二人都接受了侧妃即将进入王府这个事实,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什么人都会接受。太后为皇帝挑了几个月的美人,才挑中了一个端嫔,但同时也在为广平王挑选合适的侧妃人选。能被她看中的,无一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知书达礼、品貌双全而性情温柔平和的闺秀。

皇帝忽然带个女官来说是赐给广平王的侧室,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太后那几个月的功夫都是白费的?那要如何向那些参选的闺秀家人交代?人家好好的女儿,就这么由得人挑拣了几个月。若是输给其中一个还算出色的也就罢了,怎能叫个空降的宫人得了便宜?

亲王侧妃也是有品级的,是要上玉牒的。是被皇家所承认的皇室成员。不是有来历的出身,一般低品级官宦人家的女儿要想坐到这个位子上,尚且不容易,更何况只是宫人?

别说什么女官不是宫人的话,女官可不就是品级高些的宫人么?广平王深知皇帝御前并没有什么女官,得用的都是太监,只有几个容色相当平庸的粗使宫女。若说是新提拔的。那肯定是在端嫔入宫之后。太后派去温泉庄子上的使者,也曾透露过端嫔把宫中其他殿室的出色宫人调到御前当差的消息。这么看来,这肖氏也不过是新近到得御前侍奉的宫人。来历高大上不到哪里去,否则早就被安排到太后、皇帝或是皇后宫中了,再次一等也该在皇子所。如今可不比先帝朝的时候,宫中没几个正经主子。而轮不上这些殿所的宫人。那出身就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而广平王更是早就知dào

。皇帝昔日做储君时,东宫中除了近侍,几乎都是他留下来的人手。皇帝登基后,这些人手或是被赐到了广平王府,或是去了慈宁宫服侍太后,或是被皇帝皇后开恩放还家中,就没几个剩下的了。因为宫中人手不足,皇帝还将从前潜邸乐安王府的家生女儿充入宫中做了宫人。倘若这肖氏也是这般来历。皇帝将她赐给广平王做侧室,简直就象是在打朝中送女应选的大臣们的脸。同样的,也是在打太后与广平王的脸。

广平王看着皇帝的笑脸,觉得有必要把话问得清楚一些:“还请皇上明示,皇上赐下肖氏,究竟是来做侍女,还是做侧室?”

皇帝依然笑眯眯地:“自然是侧室。若只是个宫女,朕早前就已经赐下来了,又怎会特地带到皇兄跟前呢?”

皇帝确实早就给广平王赐了好几个宫人,如今也都在王府里做着侍女的活计呢,只是广平王只用她们做些平常的事,既不让她们贴身侍候,也没宠幸过任何一人,更不曾带到温泉庄子上去。显然,他对她们并不信任。皇帝是绝不会让寄予厚望的肖氏肖文珊落得同样结果的。

广平王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略淡了一些:“皇上,母后正为臣挑选侧妃,你是知dào

的。不知皇上可曾禀告母后?若不得她老人家应允,臣只怕不好交代。”

皇帝笑道:“皇兄过虑了。亲王可有两名侧妃,其下又有庶妃、侍妾等等,又不是母后定了人选,皇兄就不能再纳新人了,又有何不好交代的?皇兄放心,此事朕自会向母后禀明,她老人家绝不会生气的。”

广平王笑笑:“臣倒没什么好担忧的,皇上既然赐下人来,臣欣然接旨便是。只是侧室一词未免太过泛泛,还请皇上明示,肖氏应当是什么品级?在王府中该得何等体面呢?若皇上没有旨意,臣只怕不好安排肖氏。毕竟……她是御前出来的,与母后挑中的人选身份不一样。”

就差没有明说你皇帝不能让王府的家生丫头跟官家千金平起平坐了。

皇帝顿了一顿,他之前还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可肖氏若没有侧妃的名份,日后行事就会受到许多制肘了。况且,太后看中了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他还真不大乐意下这个旨。若能打消太后的念头,随便哪家闺秀,只要品貌过关,往广平王府里一抬就完事了,最好她娘家不要有什么实权或者名望,普普通通的人家就好。到得那时,肖氏凭借御前女官的出身,又有宫中支持,应当能轻易把人压下去。

不过这话皇帝也清楚是不能说出口的,因此他犹豫了一下,便做了决定:“皇兄就让她先做个庶妃吧,等她为皇兄生下儿女,再提为侧妃,也无人会说什么了。”

广平王不置可否,行礼谢过了皇帝的赏赐。高桢咬着牙,心中老大不情愿,但收到了父王递过来的眼色,也跟着行礼了。

肖氏肖文珊就这么留在了广平王府,府中下人皆以“肖庶妃”称呼。王总管给她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却在离中路正院相当远的地方。广平王并没有让她近身侍候的意思。而身为庶妃,肖氏若未得广平王召唤,是不能进入正院的。

所谓“庶妃”。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在亲王府中,侧妃以下,俱是不入流的妾室,只比通房丫头强些罢了。既不入玉牒,也不是正经主人。名义上是广平王的侧室,其实没什么地位。至于什么侍候起居。又或是管家权利,压根儿就没有。王总管给肖氏安排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让她安心留在院中等候王爷召唤,就没说别的了。吃穿住行上的待遇,只能说是比一等大丫头略强一些,正正是通房丫头的规格呢。

可广平王压根儿就没有召她侍寝。她这通房丫头也是名不符实的。她入府三天了。还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转悠,想打听广平王什么时候会召见自己,那些婆子们就劝她:“王爷正在休养呢,什么时候想见庶妃了,自会召唤,庶妃不必着急。”肖文珊也是要脸的姑娘家,听到这话,虽仪态还端得住。脸上早已绯红一片了,自然没脸再提。

她心里想。自己总归是皇帝赐的,广平王也许一时半会儿身体不便,但等到正经的侧妃入了府,皇帝再提上一提,广平王总会召见自己的。于是她便耐下心来,静静等候。

肖文珊可以耐下心来,宫中的太后却没这个耐性。她一听说皇帝把身边的宫女赐给广平王做了侧室,顿时大怒,立kè

将皇帝召了过去,问是怎么回事:“皇上难道就不知dào

,哀家已经给你皇兄挑好人了么?那天哀家跟皇上提过的,皇上怎能自作主张?!”

皇帝忙赔笑道:“母后误会了,朕并没有让这肖氏成为皇兄唯一侧妃的打算,她入府后也不过是个庶妃,除非为皇兄生下一儿半女,否则是不会晋位侧妃的。所谓侧室,只是一个说法罢了,并非侧妃之意。朕怎会不知dào

母后已为皇兄挑好了侧妃人选呢?只是侧妃入府,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完的。如今皇兄在王府中休养,身边需yào

有个可靠的人照顾。肖氏入府,正好可以先侍候着。侧妃之事就不必赶得太急了。”

太后脸上仍旧带着冷笑:“皇上对兄长倒是关心得很,连上这个肖氏,前后已赐了不少美人下去了吧?原来前头赐下去的美人,没有一个人可以侍候你皇兄的,全要靠这肖氏呢!”

皇帝笑笑:“母后,朕原也不知dào

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先头这些既然不讨他欢心,那就另赐好的去。多一个人侍候皇兄,又有什么不好呢?她们即使为皇兄生下了子嗣,也终究越不过桢儿去。”

太后深吸一口气:“也罢。不过是个宫人,多一个人侍候你皇兄,也没什么要紧。只是指婚范家女儿的旨意,要尽快拟好颁布下去才行。皇上就命礼部选个吉日,把这事儿给办了吧,该有的礼仪也该行起来了。总要等侧妃入门,王府才好准bèi

迎世子妃的大事。”

皇帝脸色变了变:“母后,当真要择定范本章之妹么?她毕竟是前头定过亲的女子,另嫁他人也就罢了,做为亲王侧妃,似乎有些不够格?若是她前头的夫家不满,闹将起来,岂不是连累了皇兄?”

太后冷笑:“若叫人欺到你皇兄头上,哀家这个做母后的,还有皇上这个做弟弟的,也没什么脸见人了!”

皇帝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说:“范本章是守边大将,既要让他嫡出的妹妹给皇兄做侧室,总要问过他的意思才好。他若是不乐意,岂不是让皇兄尴尬?”

太后有些不耐:“既如此,就跟范家说一声,让他们写信问过范本章的意思再说。哀家不信,他还能不乐意?”

皇帝见太后总算松了口,暂时拖延住了立范本章之妹为广平王侧妃之事,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回到乾清宫后,他又开始发愁,去信范本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范家人快马来回,只怕一旬之内就能有结果。他该如何阻止这件事才好?

难不成……他得再多纳一名后宫?可守边大将之妹入宫,不是一个嫔位就能打发的,万一生下了一儿半女,对皇后所出二子也是个威胁。此事不可不防,他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皇帝纠结之际,坤宁宫中的皇后知dào

了这个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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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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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如今的处境比起年初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虽然仍旧是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想要到坤宁宫的院子里转一转,是没人拦她的。她身边的宫人也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可以来往坤宁宫与皇子公主们的住所,为皇后传话递东西。一日三餐,饮食起居,样样供给都是上上等的,给足了皇后的体面。皇长子每日过来请一次安,陪她说一会儿话;皇次子三天来看她一次,也能在太监嬷嬷们的监视下和她聊上半个时辰,而且近来太监嬷嬷们的监视力度是越来越松了;至于小公主,乳母每天都会把她抱到坤宁宫来,让皇后看一看女儿,逗弄一会儿。若是皇后情绪平静,小公主待的时间就会长些,若是皇后心绪不佳,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乳母立马就会把小公主抱走。

总的来说,皇后除了行动上受限以外,在坤宁宫中的日子还算是舒心的。甚至在端嫔入宫,接手宫务之后,过得比先前还要舒服些。从别的宫殿调来了几个细心周到又机灵的宫女和小太监,每日跟皇后说话,格外讨喜,不但会将各种好吃的果子点心送到皇后面前,还会把御花园里的各种鲜花采摘下来,插进花瓶中,送到皇后所居宫室里装点环境。若是哪一天皇后心情好些,他们还会看她脸色,说些宫里宫外的趣事逗她开心。

从前皇后心情抑郁,身边的宫人只能跟着抑郁。喜庆话不敢说,笑也不敢笑,连穿的衣裳都不敢带上艳色。头上更是休想戴什么显眼的首饰,新鲜花草是绝不会送到皇后跟前的,瓜儿果儿点心之类的,皇后没心情,谁敢献上来?全屋窗帘都放下来遮住了阳光与微风,殿内光线阴暗,佛堂里燃着檀香。皇后与身边的宫人总是待在佛前,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念经。无论是谁。走进这种环境,除了憋闷与压抑再没有别的感觉。

但如今,殿室的卷帘被挂起,阳光照进宫堂。秋风清劲。吹走了佛前的浓香,却把院子里的菊花香气吹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皇后身边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凑趣,陪着说笑,她抬眼看见的是鲜花,低头桌面上摆放的是美食。无论皇后想要拿些什么东西,做些什么事,新来的宫人们总是先一步想到了。侍候得无微不至。皇后身边的旧人也不用担心自个儿会失业,心下都在暗叹。皇后想必能放宽心了吧?端嫔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皇后足够敬重,也足够殷勤。

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觉得端嫔心里藏奸,表面上做好人,其实是在给自己挣贤惠的好名声,想把她这个皇后给压下去。可恨宫里的人都被端嫔骗了,人人都说她的好话。

端嫔入宫不足两月,皇帝总共就去了她那儿五六次而已,几乎是七八天才去一回,这个频率实在算不上高。但在皇后看来,这已经太过了。她不止一次在心腹面前咬牙切齿地骂端嫔:“狐媚子!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不成?只想着勾引皇上,竟连皇上的身子都不顾了!”又哭皇帝变心,竟然只顾着新人,却再也不来看她了。

新来的宫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才是。若要顺着皇后的口风去骂,他们就真的嫌命长了,就算是骂端嫔狐媚,也说不出口,人家端嫔是真的跟这两字差很远,十分端庄,比皇后更象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这时候就轮到旧宫人们出场了,她们也不骂谁,只劝皇后宽心:“皇上与娘娘是原配夫妻,又有皇子与公主们。眼下皇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他消了气,定会回到娘娘身边的。”

然后皇后就会好受许多,等皇长子来时,她会嘱咐长子:“好生听你父皇的话,提醒他别忘了你母后。”等到皇次子来,她嘱咐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乖乖听皇子傅的话,把书读好了。你父皇一高兴,必会放你出来的。”

皇长子从来都是乖乖答yīng

着的,只有皇次子性子叛逆些,冷笑着撇开脸:“父皇如今有新欢了,新欢也会生儿子,到时候父皇还能记得我么?”

皇后不悦地说:“端嫔如何能与你母后相比?她生的儿子比你差远了!”

皇次子冷笑:“端嫔比不得母后,自有别人比得上。父皇能纳一个妃子,就能纳第二个。母后还是少做梦的好!”

皇后心下一个硌噔,不由得担忧起来。听到新宫人们说起御前一个小宫女闹了笑话,皇上大度地饶了她板子,皇后才知dào

,原来端嫔往御前安排了新宫女,还个个都很是清秀,她心里便觉得难受,觉得皇帝恐怕又要多添几个新宠了。忽一日有人告sù

她,御前最美貌的宫女被皇帝赐给广平王做了庶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吃惊,立kè

就命人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边的心腹宫人亲自去探听了消息,回禀说是太后那边给广平王定了侧妃人选,皇帝却不同意,就将身边的宫人提为女官赐了下去。但即使如此,太后还是没改变主意,皇帝每日都在乾清宫那里发愁呢。

皇后身边的人能去的地方有限,打听起消息来,也不如从前方便了,因此许多东西,他们都只能打听个大概,是真是假,他们也拿不准。皇后得到的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消息,只能自己再做一点脑补。不过她如今的脑补,直接就转向一个诡异的方向了:传言中范家女孩儿生得颇为美貌,性情也是端嫔那一类的,正是皇帝如今中意的口味,皇后怀疑皇帝是看中了那范家女孩儿,才会拦着太后不让下旨,将范家女孩儿赐给广平王做侧妃。

范家女儿跟端嫔可不一样,她若入宫。至少也是个妃,若生了儿子,对皇长子皇次子都有极大的威胁。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皇帝看起来又对范家女儿很是上心,这样的皇子怎会不肖想那张龙椅?!

皇后一想到日后的局面,脸色都变了,急切想知dào

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等皇长子来向她请安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儿子:“你父皇如今可是拦着你皇祖母,不让下旨把范本章之妹许给广平王?!”

皇长子很是尴尬。这事儿他其实私下听身边人说过,皇帝没在他面前提起。他就当不知dào

。父亲跟祖母闹起了矛盾,还插手伯父内院,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他做小辈的能说什么呢?尽管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父亲不乐意这门婚事,多时是在防范伯父,不乐意让伯父接触到军权,对范家女儿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种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父亲无端猜疑有恩于他的伯父。在皇长子心中。同样是件不光彩的事。

他只能劝皇后不要多想:“父皇自有考量,皇祖母会与父皇好好商量的。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只当这是默认的意思了,她盯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倒真是个好儿子,连这种事也帮你父皇瞒着母后。只是你可有想过,你至今还未被正式立储呢!你父皇答yīng

得好好的,却迟迟未曾兑现。一个端嫔成天在宫里宫外挣贤名,就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范氏!她比端嫔出身更高,若真的进了宫。生下儿子,东宫那个位子,还有你的份儿么?!”

皇长子忙劝她说:“母后不要再提这些了,父皇心中有数。君无戏言,他既说了会立儿臣,就不会反悔。况且如今儿臣已开始上朝听政,父皇教导儿臣也十分用心,并无易储之意。端嫔娘娘贤良淑德,对儿臣与皇弟、皇妹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范氏女更无进宫之意。母后实在不必在此杞人忧天。”

皇后心下更恼怒:“你只管做你父皇的好儿子,哪里还分得清谁才是真zhèng

为你好的人?既如此,你就去吧,给你外祖母与舅舅递个信,母后有话要与他们说!”

皇长子还想再劝,见皇后扭头不理人了,只得放qì

。出得坤宁宫,他心中沉甸甸的。其实皇帝将立储仪式一推再推,他心中也有些郁闷,猜想父皇如今威仪愈隆,大约不乐意见储君得立后,朝臣们会有第二个效忠对象,而母后不得父皇欢心,大约也是原因之一。倘若母后再生出什么事来,怕是他的立储仪式又要再往后推了吧?

但愿谢家外祖母与舅舅不要跟着母后胡闹才是。

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受召入了宫,心中也觉得皇后也许又要胡闹了,但听完她的话之后,便有些迟疑起来。皇后这回的担忧,似乎并不是捕风捉影?

范本章的家眷刚刚在京中安顿下来,有不少人家与他家有来往,起初还能见得他小妹妹出来见人,范老太太还向人透露过,欲为小女儿说一门亲。可如今范老太太却再也没提过此事了,范家小女儿也不再出来见人。若有人问起,范老太太就说她身上不好。但有与范家亲厚的女眷带了女儿上门探病,却又发xiàn

她压根儿就没有病容。问了范老太太,她只说宫里的贵人很喜欢女儿,兴许要为女儿的亲事做主,却没提别的。

可这已经够了。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原本还以为是太后要将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但皇帝若是看中了范家女儿,要她做皇妃,似乎也很合理。范本章是军中名将,手握重兵,若是成了皇家姻亲,皇帝心中自然更安心些。

可这么一来,皇后要怎么办?皇长子要怎么办?立储仪式还未举行呢!

皇后向母亲与弟弟提出了要求:“不能让范家女儿入宫!若她做了妃子,在这后宫之中,就更没有本宫立足之地了!武将人家出来的女儿,天生就带了狠劲儿,她哥哥又手握重兵,绝不会甘于人下。”

谢襄飞把眉头一皱:“范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只怕他心中未必就乐意让妹妹入宫。”

皇后冷笑,只对曲水伯夫人道:“母亲若也是这么想的,本宫也无话可说,但愿你们日后不要后悔。”

曲水伯夫人迟疑地拉了一下儿子的袖角,谢襄飞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知dào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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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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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把事情交给了母亲与弟弟,就不再过问细节,只安心在坤宁宫中等待消息。

虽然娘家亲人如今跟她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利益前头,他们只会选择抱皇帝的大腿,不会顾她的死活。但皇长子的储位,本身就关系到他们的利益。皇后非常有信心,只要范氏女入宫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与皇长子的宝座,就不怕谢家人不帮她的忙。

头痛的只有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二人。

曲水伯夫人回了家,与丈夫商量了半日,苦思冥想之后,出了个馊主意:“我听闻范家小女儿前头是结过一门亲的,因未婚夫婿病死了,她守了三年孝,方才上京另觅姻缘。不如把这事儿散布开来,叫人知dào

她前头已经许过人?这是实话,并不曾编排些什么,可京中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轻易再聘她做媳妇的。”

谢襄飞不以为然地说:“可如今我们并不是要拦着京中体面人家聘她为媳,正正相反,若有人抢先一步向她提了亲,反而是好事。我们要拦的是皇上纳她入宫为妃!不过是死了未婚夫罢了,又不曾过门,皇上若有意要纳,这些许微瑕又算得了什么?皇上若真的看中她,也不是为她冰清玉洁不曾嫁过人,而是看在她哥哥手中握有重兵的份上!况且,这种事若无人知dào

也就罢了,叫范家晓得是我们曲水伯府在暗中放消息,坏了他家女儿的名声。他家焉能不记恨?难不成我们家要为皇后娘娘与皇长子添一个手握重兵的仇人不成?”

曲水伯夫人顿时黯然了。

曲水伯心中一动:“那就索性替范家女儿说一门亲好了!我们曲水伯府在京中也有些脸面,又是皇后的娘家,替范家女儿寻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并不难。等亲事定下,皇上也不好君夺臣妻的。”

谢襄飞苦笑了:“父亲的主意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如今合适的时机已经过去了。范家心里清楚自家小女儿被皇家看中了,无论是配给广平王做侧妃,还是被皇上纳入后宫,范家都不可能再把女儿嫁到别家的。再说……若叫皇上知dào

,是我们家在帮范家女儿牵线做媒。皇上又会如何看待皇后娘娘?”

皇帝只会觉得,皇后又想阻碍他的好事了,是妒忌。是不贤,最后的结果仍旧是皇后与皇长子吃亏。

皇帝的后宫里已经有了一个端嫔,出身、容貌、品行、名声都很不错,听闻也颇得皇帝宠爱(因为后宫眼下无人。皇后又“病着”。所以称得上是独宠),迟早会怀上皇帝的子嗣。到那时候,皇长子就不是唯一可以被立为储君的人选了。在立储仪式一推再推的前提下,曲水伯府上下都不能冒触怒皇帝的险!

曲水伯与夫人的法子都不成功,不由得齐齐发起愁来。

半晌,曲水伯夫人才小声道:“不如……让广平王知dào

这个消息好了。他自然不愿意坐视自己的侧妃变成皇帝的后宫,他去寻太后说话,比我们家在宫外使力qì

要有用得多。”

曲水伯皱眉:“他还能不知dào

?就算知dào

了。也不可能说什么的。广平王不是那样的人。”

谢襄飞心中一动:“这倒是未必……皇上即使不乐意把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也未必会透露自己有意纳她为妃吧?皇上还是要脸的。即使真有此意。也会等到广平王侧妃人选定下之后。到得那时,他便不是弟夺兄妾了,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纳妃而已。我们跟广平王说一声,让他警醒些也好。无论他有什么打算,也可早做准bèi

。若他最终决定坐视,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另想法子了。”

曲水伯想了想:“那你就去办吧,记得瞒着些人,别叫外人知dào

了是我们告sù

的。此事许快不许慢,若等到圣旨下来,我们再行事,就来不及了!”

谢襄飞应声去了。他是皇帝夫妻俩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经常出入皇室成员家中,对广平王府也相当熟悉。他倒是没有直接上门,而是命手下的心腹小厮去寻广平王府里的熟人,等把人引到僻静无人处,再出面请对方帮忙捎一封秘信给广平王世子高桢。

他找上的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桢的亲随笔山。昔日高桢与叔叔一家亲厚,不但常与皇长子一道玩耍,谢襄飞也是时时得见的。主人之间的交情无论好不好,手底下的小厮长年在一处打交道,彼此也十分熟悉。笔山并非重yào

人物,虽然时时需yào

陪伴在高桢身边,但回京城后空闲时间就多了起来。谢襄飞的小厮直接找到他家去,很顺利就完成了任务。

笔山将信转呈到高桢手上,高桢看了以后,既有些愤nù

,又觉得好笑,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直接将信拿给父亲广平王看了。

广平王眯着眼将信凑到眼底下看完了,很平静地放下:“范家先时已经给我递过信来。不过你皇祖母只是说要给范家小妹做媒,说一门好亲,并未透露其他。范家只是自己猜测,也许是让范家小妹给我做侧妃,入宫之事却从未听人提起。”

高桢对这个安排并不排斥,他小时候也见过范本章的小妹妹,印象中是个性格很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若是她做了父王的侧妃,至少人品上是信得过的,对父王也会十分忠心。范家更是让人省心,不用担忧会多了一门爱惹祸的姻亲。正因为高桢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所以他才会对皇帝的打算格外愤nù



他对广平王道:“谢襄飞多半是从皇后那里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dào

皇后是胡思乱想瞎吃飞醋,还是确有此事。父王都需yào

早做准bèi

才好。在儿子看来,范叔叔是绝不会愿意让他的小妹妹进宫做什么妃子的。”

广平王沉吟片刻,道:“范小妹进宫确实不是好事。本章在辽东好好做着将军。一旦成了外戚,就会有无数的烦心事,朝上那些大臣也会越发瞧他不顺眼,不把他的兵权给捋了,绝不肯消停。但范小妹若嫁给了我,本章便与我们广平王府更加亲厚了,到时候皇上则会猜忌于他。同样不得清静。最好的安排,是范小妹另寻一门好姻缘,别嫁到我们高家来才好。”

高桢惊讶极了:“父王。你这是打算拒了范家的亲事?可是皇祖母她……”

“皇上会想法子让你皇祖母改主意的。”广平王笑笑,“只不过到时候你皇祖母恐怕会气得厉害,还是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吧。”

高桢想不出有什么两全齐美的法子,他觉得范小妹嫁进王府来做侧妃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帝猜忌就由得他猜忌去。如今他也没少猜忌广平王府。辽东那里难道能离开范本章吗?范本章又素来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从不曾做任何犯忌的事。这么一来,皇帝没有整治人的由头,就不会做任何伤害范本章的事。而有了范本章手中的军权,皇帝对广平王府,只怕也要再客气几分,除了做足面上功夫以久,也能少做些小动作。

可高桢万万没想到,广平王居然连范家小妹都不想要。难不成还真要便宜了皇帝赐下来的那个肖氏?

广平王却说:“能给我做侧妃的人多了。只要不是范家女,皇上就无须担忧。所谓入宫之事,也就不必过于执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趁如今消息还未外传,皇上旨意也未下,赶紧派人给范本章快马去信,让他想个法子,婉拒了宫里的指婚。他好好做着守边大将,何苦搅和进皇家事务中去?”

高桢见父王拿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劝,只能依他所言,写了封信,把事情说得清楚明了,便派了笔山与另一名可信的王府亲卫,快马加鞭往辽东去了。

十日后,笔山二人带了范本章亲笔书信回转,言明他在边疆时,早就为妹妹看中了一桩婚事,对方是辽东守将二号人物的嫡长子,青年英武,二十出头年纪,前头有过一房妻子,体弱早逝,并未留下子嗣,论品貌皆与妹妹十分相配,只是还未曾与家人商量,因此并不曾定下。收到广平王的书信后,他就跟那位二号人物说定了亲事,又互换了信物与庚帖,亲事已经算是作实了,还将定亲的日期确定在两个月前初议的时候。他的家书会比笔山略慢一日回京,向家中老母禀明情况,让老母叫上弟弟侄儿们,尽快将妹妹送到辽东完婚。

很显然,范本章虽然感情上也倾向于广平王,并不反对将妹妹嫁给旧主做侧室,可广平王既然明言做出了指示,他就会听从。身为一个有脑子的武将,他也清楚地知dào

,卷进皇家内部斗争,绝不是他应该做的事。他还有些担心广平王,隐晦地问及广平王如今的处境,似乎也对皇上的态度感到诧异。

广平王将信烧了,命笔山等二人封口,就不再做什么了。过得两日,才听闻范老太太入宫向太后请罪。原来范本章早就在辽东把妹妹许配出去了,他不知dào

太后看中了他妹妹,家里人虽然听说过那门婚事,却不知dào

他已经定下了,两边阴差阳错的,竟闹了一场乌龙。

但婚约既已定下,就要守信。范本章说他在辽东向京城方向磕头谢罪,却请求太后许他做一个守信之人。据说那位辽东守军二号人物为了应下这门婚事,将老上司做的媒都给推了,那位姑娘可是辽东有名的美人呢。人家如此有诚意,范本章怎能辜负呢?

高桢早就提前进宫,在太后这边打过预防针,表示广平王其实不大乐意接受这门婚事,因为范小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心里别扭。太后听了这话,见到范老太太来请罪,心里虽气,却也是有限的,只淡淡地说:“罢了,我原想着那孩子不错,打算在年轻的宗室子弟里寻一个出来配她罢了。想来想去,却没有还未婚配的合适人选。可见她与我们高家没有缘份,这也是天意。”赏了两样寻常物件,也就放范老太太出宫了。

范家小妹的事算是解决了,广平王、高桢与范家人都松了口气。曲水伯府听说了太后的话,也暗暗欢喜。太后既然说范家小妹与高家没有缘份,日后就绝不会让她进宫。皇后终于可以放心了。

只有皇帝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既庆幸广平王没能娶得范家小妹做侧妃,也惋惜范家小妹另配他人,不能入宫伴驾。但不管怎么说,范本章拒婚,就意味着他仍旧是忠于皇帝的,不曾投向广平王。皇帝依然可以放心用他。

皇帝安心之后,就跑去安抚太后了。是范本章不识趣,可不是他这个皇帝办事不力哦。可到了慈宁宫,太后却给他摆了脸色,拒不肯见:“皇上如今称心如意了?范本章竟拒了指婚,皇上到底对范家人说了些什么?你哥哥好好的亲事,到底是哪里碍着皇上的眼了?!”

皇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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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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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正在气头上,已经认定了是皇帝在搞鬼,故yì

坏了广平王的婚事。她再疼小儿子,再清楚小儿子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接受他对兄长已经苛刻到了这个地步。她这个母亲还活着呢,小儿子就已经容不下大儿子了。等她死了,大儿子一家还有活路么?

当初支持大儿子将小儿子推上皇位时,她可绝对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大儿子广平王又从来没做过不好的事,会造成眼下这种局面,自然都是小儿子的错了。太后只觉得心绞痛都快犯了,实在不想看见小儿子的那张脸。连皇帝的体面都顾不上了给了,她连声下令宫人紧闭殿门,不许皇帝进来。

皇帝站在殿门外,心里却忍不住叫起了冤。他确实想过要破坏广平王纳范家小女儿为侧妃的事,也想过要把人纳进宫里做妃子,好彻底将范本章这员大将纳入心腹范围,可他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他只是让范家人写了封信给范本章,暗示对方婉拒妹妹成为广平王侧妃而已。哪里想到,范本章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拒绝了广平王,但同时也拒绝了京中所有的求婚者,直接在辽东把妹妹的婚事给定下了。

不过,只要范家女儿不是嫁进广平王府,范本章并没有成为广平王的人,皇帝心里虽然惋惜,也不觉得恼火。可是,事情最终出现了这样的结果,绝非他所愿。太后居然还把这件事记到了他的头上。他冤不冤?!

可皇帝心中无论觉得自己有多冤枉,这话都没办法在太后面前说出来。他只能再三安抚太后:“母后误会了,儿子什么都没做。谁都没想到范将军早已为他妹妹定下了婚事。只能说是皇兄与范家女儿无缘,母后怎能怪到儿子头上呢?”

太后在殿内冷笑:“除了你,还会有谁?范本章何尝给他妹妹定下过婚事?范老太太进宫时还跟哀家说过呢,不知该给小女儿寻什么样的人家。她写信给范将军,让他帮忙留意,当时他那个妹夫家里倒也上门提过亲,只是范将军嫌他是续娶。当时就回绝了,又在家书中跟范老太太提起。当时既然拒了,如今又怎的说已经定了一段日子?这是在哄哀家呢!”

皇帝的脸色微微变了:“照母后所言。范本章难不成是在欺君?不成,朕得问清楚。皇家能看中他妹妹,是他妹妹的福气,他们竟然还敢托辞相拒?!”

太后冷哼:“你这时候去问又有什么用?即使原本拒了亲事。如今范将军既然说了是定了亲。那这门亲事不成也要成了。人家何曾托辞来着?人家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哀家倒是想知dào

,范将军为何要这么做?皇上先前命范家人去信时,听闻是打发了身边的心腹亲眼看着范家人写信的,又派了亲信的人手去帮忙送信。也不知dào

范将军见过送信的人,又看过信之后,为何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呢?皇上若说这不是你的缘故,那皇上就给母后好好说一说吧?那信里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皇帝一窒,倒有些无言以对了。当日那封信里。确实有些不能让太后看见的辞句,可太后是怎么知dào

的呢?难不成是范家人泄密?还是当日他派到范家去的人多嘴了?又或是范本章身边的人走漏了风声?

皇帝心中惊疑不定。太后继xù

生闷气,执意不肯见他。他在门外劝了半日,见太后迟迟不许开门,他到底要顾及君王体面,只能暂时退开,命慈宁宫里的宫人好生劝解太后了。

他不打算叫广平王父子入宫来做和事佬,也不想请动其他的太妃、太嫔们。这种事说来也挺丢脸的,他才不要传得满城风雨。

只是回到乾清宫后,皇帝细细回想太后的话,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不相信范本章是因为看了他的信,才把妹妹嫁去辽东的。明明当初他命手下的亲信去见范家人时,曾经暗示过范家小妹兴许可以有更大的造化。这句话不曾写在书信上,但范家派去送信的人没理由不告sù

范本章知dào

。京城的范家人并未表现出抵触的意思,对待范家小妹,也象是别家被定下入宫前程的闺秀一般待遇。范本章看了家书,根本没有理由会拒绝这样的安排,另将妹妹许给一个莽夫。

皇帝心中并不认为,范本章会反对妹妹入宫。朝廷上下的官员,哪个不盼着自家女儿能攀龙附凤?一个个争得面目狰狞,平日再淡然的人,这时候都不可能淡定。范本章兴许比他们更端得住一些,但心里绝不会拒绝这样体面的好事。

皇帝同样不认为广平王会从中做什么手脚,因为范本章将妹妹嫁给他人,第一个利益受损的就是广平王。他差一点就能拥有范本章在军中的势力支持了,又怎会傻傻地将利益往外推?这是绝对没有道理的。至于入宫之事,皇帝认为自己瞒得够紧,广平王父子一直留在王府里,不曾入过宫,也没见跟范家人有过什么接触,他绝不可能知情。

于是皇帝就开始调查身边的人了。会知dào

他有过纳范家女入宫想法的人,无一不是他身边的心腹,定是他们走漏了风声,叫某些不想看到他称心如意的人知dào

,使计破坏了此事。也不知dào

他们用的是什么计谋,竟能让范本章这样的军中大将屈服。

皇后很快就暴露了。

坤宁宫的宫人在宫中四处走动,本来就是受到监视的。他们还格外有兴趣地打听了端嫔的事——这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他们连范家女眷入宫向太后请安的事也打听了,还很关心范家小女儿的容貌人品,又问了不止一次乾清宫女官被赐给广平王的细节。

皇帝在坤宁宫中是安插了人手的。那些新调来的宫人虽然大多是端嫔的手笔,可端嫔新入宫,能有几个心腹?那些宫人还不是要听乾清宫的号令行事?先前是皇帝没关注。如今起了疑心,自然要事无钜细地问个清楚。皇后听闻范家女眷向太后请安、乾清宫女官被赐给广平王为妾之后,就在宫中多次哭诉,言语间透露了她心中的猜疑。而这猜疑,也正好说中了皇帝心里的隐秘计划。

皇后还为此召见过皇长子相询,皇长子的回答中规中矩,宫人们照实回禀。皇帝也没发xiàn

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皇后听了长子回答后的反应让皇帝十分不满。都到了这份上,皇后居然还要吃飞醋。她还算是一国之母么?如此小家子气,只怕连一般高门大户的主母都比她强!

皇帝一旦有心要查。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入宫之事,也自然瞒不住他了。皇后与母亲弟弟说话时,新晋的宫人并不在跟前,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守在门外的太监却隐隐听到些只字片语。似乎是皇后要求娘家亲人帮她做什么事,还说他们不做的话,将来定会后悔云云。皇帝马上就猜到了她要求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要做的是什么。

虽然不清楚曲水伯府是如何行事的,但他们是皇后的娘家,代表着皇后与皇长子。若是他们向范本章暗示了些什么,范本章自然不可能跟他们对着干。怪不得他会选择将妹妹嫁去辽东呢。皇后善妒,却是坏了皇帝的好盘算。

皇帝一得出这个推论,顾不上求证。就立kè

心头火起。他气冲冲地跑到坤宁宫,摒退左右。质问皇后:“范本章将妹妹另嫁他人,这事儿是不是你搞的鬼?!”

皇后原本还未得到消息,闻言顿时一惊,但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哦?是么?那真是遗憾,皇上无法抱得美人归了。”

外界都不知dào

皇帝的小心思,皇后这话一说出口,皇帝就知dào

是她干的了,当即火冒三丈:“你坏了朕的大事!你这个皇后除了吃醋,还会做什么?!早知如此,朕当初就不该太宠你了,以至于你如今不分轻重胡搅蛮缠!”

皇后沉下脸:“我胡搅蛮缠?皇上真是会推卸责任!背信弃义的明明是皇上,怎么就怪起我来了?皇上若不是背信在先,我又何至于操心这些事?皇上说我只会吃醋,我还要说皇上除了小心眼就什么都不会做了呢!”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大胆!你……你这个愚蠢的妇人!竟敢倒打一耙!”

皇后冷哼:“臣妾几时倒打皇上了?臣妾说的可都是实话。皇上说了今生只有臣妾一人,难道不曾背信?皇上说了会立大郎为储,立储仪式几时才举行?皇上答yīng

过的事一件都没兑现过,臣妾又怎能算得上是倒打一耙呢?”

皇帝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了,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冷笑道:“皇后心急着要看到大郎立储么?可惜,皇位是朕的,立谁为储也是朕说了算!朕爱几时立,就几时立,皇后只需yào

接旨就是,不必多问!皇后也别以为朕只有两个儿子,都是你生的,最终继位的就只会是你的儿子。端嫔强过你数倍,宫外也有的是名门淑女,朕后宫不缺妃子,哪个妃子都能生儿子!朕还年轻,为什么要急着立储?此时立了储,你们眼里还会有朕么?只怕都盼着朕早日死了,才好成全了你做皇太后呢!你就等着瞧吧,朕绝不会叫你们称心如意!”

皇帝愤nù

地甩袖离去,皇后只觉得身上一阵虚软,无力跌倒在地,两行珠泪滚滚而下,心中却隐隐生出几分恨意来。

皇帝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当真要夺去皇长子的储位么?若是她的后位不保,皇长子无法立储,最终叫其他女人的儿子赢得了那张宝座,那她如今所忍受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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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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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皇帝与皇后又一次闹翻了,但外界的人暂时还不知dào

这个消息。金秋九月,天气渐凉,京里京外如今正盛行赏菊宴,登高望远,对着秋景赋诗呢。

京中的闺秀们又开了两次诗会,也有人给赵琇送了帖子来,不过赵琇没有去参加。如今她正在备嫁,每日光是向宫嬷嬷与左嬷嬷学习都来不及了,有时间也要打理中馈,自己还得抽空翻译西洋书籍,练练字画,哪里有空去跟小姑娘们抢风头?若有几个熟人在,那还可以顺便会会朋友。但如今方仁珠在济宁未归,曹萝亦在备嫁不打算出席,其余的姑娘们,说熟也不算熟,大部分还与她发生过口角,即使如今她可以肯定这些姑娘们必定会改变了态度,她也没心情去了。

她人虽然没去,但诗会的东道主却很是热情,明知dào

请不到她上门了,依然没忘记在诗会结束后把各人的诗稿抄录一份给她送去,还附上了在诗会上广受好评的几样菊花馅点心。赵琇明明记得自己跟这位姑娘只是打过两次照面,连话都没说过,不太理解她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不过碧菡与柳绿反映点心确实挺好吃的,至于诗稿嘛,也就是那样。没了方仁珠,刘家姐妹听闻最近也在说亲,没心思做什么诗,众闺秀们的诗作都无聊得叫人提不起兴趣来。

曹萝还给赵琇写了封信来,说她也得了一份诗稿与点心。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有亲戚家的姑娘出言不逊,被曹太夫人明里暗里数落一通。连家人也多少受了些连累的关系,几个与曹家有亲的人家都一改从前若即若离的态度,变得越发热情殷勤起来。曹方氏从前总要费尽了功夫。才能得到旧日姐妹、表姐妹们的好脸,如今她们居然有不少人主动凑上来讨好了。曹萝从前也是被表姐妹们轻视的对象,如今虽然小姑娘们的态度还有些僵硬,但比起从前真是好了许多。曹萝那手略嫌生涩的画艺,还叫姐妹们夸了又夸呢。

曹萝在信里说她不太习惯,悄悄跟祖母说了,祖母还道这才是正理。从前原是她太过妄自菲薄。可这叫她如何回应呢?她还能说母亲错了不成?

她母亲曹方氏近来心情也十分复杂,竟渐渐地与那些姐妹、表姐妹们来往得少了。除了将从方家带来的陪嫁中的古董字画全都给了曹萝外,曹方氏就没再提起要向什么人淘换这类东西。倒是坐视曹太夫人找船行的人帮忙,寻了不少西洋或南洋来的珍贵宝石、香料、木材,塞进了曹萝的陪嫁里。

而身在济宁的嫡支家长方崇山夫妻为着女儿的婚事,几次派人回京。都打发了人去向曹方氏问好。曹方氏如今渐渐地就消了气。又跟嫡支来往起来。方崇山太太送了些上好的东阿阿胶给她,她除了分一部分出来孝敬婆婆,其余的全都塞进了女儿的陪嫁中。曹萝劝她留一些自用,她都不答yīng

,让曹萝心下颇为感动。

无论曹方氏从前都向女儿灌输了什么观念,曹萝如今对这个母亲,那是绝没有半点怨言的,还向赵琇感叹。说自己太过无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辛苦为她备嫁。自己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赵琇看了信,也只能在回信中安抚一二。其实她觉得姑娘家不能为自己出嫁之事出力,是个很坑爹的规矩,也无稽得很。她自个儿就没少为自己的婚礼出力,张氏理家时,常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不是得她做主吗?也没见谁说她这么做不好了。就算曹萝做不到她这样,帮着打点下手还是没问题的。赵琇就在信里写了,建议她帮着料理家务,让母亲腾出手来做别的事。这也是在锻炼她日后的理家能力,是新娘子的必修课程,曹方氏没理由反对的。

不过两日,曹萝又欢天喜地的写了回信来,说曹方氏不但没反对,还极为用心地教导她理家之道。只是她又有些犯愁,觉得自己好象给母亲添加了负担。曹方氏不但没有少干活,反而还做得更多了。只盼着她能早日学会管家,替母亲分忧,这样母亲也能轻松一些。

赵琇看完信,不由得感叹,曹萝真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就是有时候太好了,倒叫人忍不住为她担忧呢。

赵琇还未感叹完,米家就送了急信过来。米夫人生产了。

米省之不在京中,米家如今除了母女两人,就只有寄居的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三人。有两位主妇坐镇,张氏倒也不必急着赶过去帮忙,只是米夫人年纪也不算小了,三十多岁的人,又是多年未生产,平日身体也不是很好,难免叫人揪心。赵琇不太了解生产方面的事,却没忘派人去刑部衙门给赵玮送信,同时又派了人去广平王府,求问叶大夫回京了没有。

叶大夫刚刚回到京城,住进王府还没几日。他恢复得不错,广平王暂时也不用他当差,所以他眼下正得闲。高桢听说是赵琇派了人来问,就亲自去请动了叶大夫,又命笔山带着几名王府亲卫,一路护送着人前往米家租住的宅子。

等叶大夫到了地方,赵玮也带着太医院的江成江太医到了。

其实无论是叶大夫还是江太医,都不是妇科圣手,不过看在人情份上,只能出动而已。但两位都曾给米夫人诊过脉,不算生手,两人又因广平王之故,相处得还算不错,所以并不曾因为同行相轻而起过争执。他们合力拟了医疗方案,在院子里指挥着屋内的产婆,平安为米夫人接了生,又再合力拟了产后休养的方子,彼此惺惺相惜,竟成了好友。

米夫人在挣扎了半日后,平安生下了一名六斤重的男婴,母子均安。

喜讯传出,米颖芝自然是喜出望外,陶太太母女也欢喜不已,就连米舅母也露出了欢容。

赵玮闻讯也松了口气,继而命人去买鞭炮,散吉果红包,又让人回家给张氏与赵琇报信。

米颖芝抱完了弟弟,安抚了母亲后,出得房门喜极而泣,听得外头的鞭炮声,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连忙叫了人来问。得知赵玮都替她办妥了,她心下一暖,连忙到前院道谢。

虽然未完婚的夫妻不好相见,可如今家中再没有旁人能做这件事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都算是外人,由她们哪一个出面道谢,都显不出诚意来。米颖芝也顾不得许多,低头出来见得赵玮,便盈盈下拜:“多谢侯爷援手。若不是府上请来江太医与叶大夫,家母与家弟还不知会如何呢……”

赵玮起初有些无措,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弯腰搀住了米颖芝,沉声道:“这是应该的,我总不能看着表妹着急。说来也是我考lǜ

不周,请了两位名医上门。若非他们二位都是人品高贵无私之人,性情又再和气不过,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呢。这都是我的不是,还望表妹勿怪。”

米颖芝颊边飞红,忙忙退后一步,避过了他的手,却不敢抬头去看他:“侯爷言重了。江太医与叶大夫都是医术高深的名家。能请动他们来保家母生产,原是别人都没有的福气,侯爷一番好意,妾身深为感激,您又怎会有不是呢?”这时内院传来陶太太的叫声,米颖芝大约是脸皮太薄了,没能撑住,忙又匆匆一礼:“侯爷且安坐,妾身先行告退。”便迅速离开了。

赵玮怔怔地目送她背影远走,低头看看方才与她的手腕有过短暂接触的指尖,忆起那一瞬间的细腻触感,脸也微微地红了。

当赵琇扶着张氏来到米家租住的宅子前院时,看到的就是赵玮傻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看,脸上还发红的景象。赵琇莫名地看着兄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玮这才醒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没什么,祖母与妹妹来了?真快啊。”又向张氏见礼。

张氏正欢喜着呢,没有留意到孙子的失态之处,一开口就问:“听说是母子均安,孩子有六斤重呢,这是真的么?你岳母如今在哪儿呢?如今怎样?孩子可好?我们这就看他们去!”向内走得两步,她又停下了,回头看看孙子,“他们家里人口少,又没有男人支撑门户,今日有大喜事,要忙的事情多着呢,你不赶紧去帮衬,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玮有些窘迫:“刚刚吩咐下去了,孙儿也不清楚这样的大喜事有些什么规矩,只是米舅母与陶太太都是经lì

过的,想必胸有成竹。孙儿只需yào

在这里听候吩咐就是。”

张氏这才满yì

地点点头,又交代他:“赶紧跟你舅母说,把你表弟叫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亲友上门道贺了,后头还有洗三。你虽是女婿,也没有成天在岳家帮忙待客的道理。这是他们米家人的差事,交给他们米家人办吧。”

赵玮答yīng

着,又犹豫着看了妹妹一眼。赵琇挑挑眉:“哥哥可是有话要说?”

赵玮轻咳一声:“没什么,妹妹进去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就提醒他们一声吧,若是缺了什么,也只管从我们家里拿。我瞧他们都高兴坏了,兴许有什么地方疏忽了也未可知。”

赵琇抿嘴笑了笑:“知dào

了,哥哥放心吧。这是咱们堂舅舅家,还是咱们嫂子家,我还能不尽心不成?”

赵玮脸一红,忙掩饰着找人去了。赵琇忍笑扶着张氏进内院,张氏小声说她:“你哥哥脸皮薄,你少打趣他。”

赵琇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不打趣他,回头见了嫂子,我还要替他多多美言几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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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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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抱过米夫人刚生下的孩子,嘴里说不定的好话:“瞧瞧,多精神哪,看这腿脚多有劲儿!等过得两日,孩子长开了些,一定白白胖胖地讨人喜欢。我瞧他生得很象他父亲,眉毛这里又象母亲,长大了一定是个眉清目秀的清俊孩子。”

米颖芝听了欢喜不已,红着脸说:“承您贵言了。”

她将孩子抱过来,放回母亲身边。米夫人躺在床上,看着儿子的小脸,面上一片欢欣祥和,心里说不出的心满yì

足。

张氏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看了看米夫人的脸色,满yì

地点点头:“我瞧你气色还好,好生养着,趁着坐月子的时候,把身体尽快调养好是正经。若是调理好了,日后你身体说不定还能强健许多。这都是长辈们传下来的秘诀,你可千万要谨记在心。在月子里,是万万不能着凉的,也不能耗神,要吃好睡好,宁可养得胖些,也不能亏了血气。现有叶大夫与江太医在,二位虽不是妇科圣手,却是最擅长调理身体的。他们开的方子,你一定要照着吃,万不能错了一点儿半点儿。等这一个月熬过去,你下半辈子就能安心了。”

米夫人知dào

她这是在传授机宜,如今娘家母亲不在身边,姐姐陶太太知dào

的未必有她多,多亏有亲家老夫人张氏在,才让她知dào

了许多从前不知dào

的决窍,她心中十分感激,一再向张氏道谢。

张氏摆摆手:“我们本是亲戚。如今又成了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体好了。儿子也好,便是颖姐儿的福气,岂不是也成了我们玮哥儿的福气?你不必道谢,自家人提个谢字,就显得生份了。”

米颖芝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眼中却露出了十分感激的神色。

米夫人拉着张氏的手,哽咽道:“您这样亲切周到。真叫晚辈不知该说什么了。跟您家里攀了亲,真真是我们家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张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不要哭。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妇人坐月子,是最忌讳流泪的,赶紧收了去。想流泪的话。就低头看看孩子。自然就会笑出来了。”

米夫人连忙答yīng

着,低头擦去泪水,看一眼儿子,果然心里就甜起来,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张氏见状就低声叹道:“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只是孩子还小,明年颖姐儿又要嫁了,需yào

你操心的地方还多着呢。赶紧把身体养好了。才有力qì

教养这得来不易的儿子,送你闺女风风光光出阁。说不定将来还能再给他们姐弟添个手足呢。”

米夫人听了,忍不住脸上一红,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心里倒是隐隐一动:她如今已经养好了身体,能生得一个孩子,说不定就能再生第二个。此时早早断言他们夫妻俩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似乎还太早了些。

张氏探望过米夫人,因见她脸上犹有倦意,也不便在产房内久留,便告辞出来了。在房门口她遇上了陶太太,陶太太一脸的欢喜,只是眼中隐隐又有几分落寞。

姐妹俩本是同病相怜,同为无子而悲苦,如今米夫人喜得贵子,她的儿子还不知dào

在哪里呢。虽然米夫人把调养身体的方子抄了一份给她,但她喝了这些日子,并不见身体有什么起色,跟米夫人当日喝药之后的效果大不相同。她心下暗暗有些着急,却又不好露出来。

张氏与她相交数年,也知dào

她的心事,便低声安慰她:“叶大夫还不曾走呢,不如请他为你诊一回脉,另开一方?你与你妹妹的身体底子不一样,兴许药方不能用一样的呢?你放心,你妹妹能有儿子,你也会有的。”

陶太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了谢,又殷勤送她出去。

赵琇在上房里等好一会儿了,其实她也很想去看孩子,看米夫人,但只能隔着窗户远远瞧了一眼小婴儿,就被张氏赶到上房来了。张氏的想法比较保守,她总觉得未婚的小姑娘不该进产房,又不能把刚出生的小婴儿抱到外头来吹风,所以赵琇要看孩子,还是等到洗三那天吧。赵琇无奈,只能来到上房呆坐了。陶灼华陪她说几句闲话,两个小姑娘是同病相怜,只有米颖芝不管不顾地进了产房照看母亲与弟弟,倒也没人说她这么做不合规矩。

陶灼华小声对赵琇说:“表姐如今变得好能干呢,从前在南边的时候,她虽然能干,但还不至于这般厉害。如今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操持。她让我母亲与米太太专心照顾姨母,其他的事都是她包了去。看到她这样,我真是好生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变得这般能干呢?”

赵琇也留意到了,刚来的时候,因为米家上下人人欢喜,略有过那么一点儿混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如今米家男女仆妇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上茶的上茶,传话的传话,做酒饭的做酒饭,守屋子的守屋子,在门房接待宾客的接待宾客,一丝儿不乱。米颖芝还在产房里陪伴母亲与弟弟,陶太太专门负责招待张氏,米舅母去了厨房,陶灼华在陪自己。宅中上下,没有一位能主事的在管着前院的事,仆人们居然没乱起来,可见米颖芝平日调|教得力。

赵琇在心里想,自己明年终于能放心出嫁了。果然选择米颖芝做自己将来的嫂子,是个正确的决定。有这么能干又心爱的妻子主持中馈,赵玮日后定能生活得很舒心吧?张氏也可以安心做老封君,不必再操心些有的没的了——有时候她真的还是不操这个心更好。

正想着,张氏在陶太太的陪伴下走了进来。赵琇连忙起身迎上去:“祖母,堂舅母如何了?小表弟是不是很可爱?”

张氏笑呵呵地道:“刚出生的孩子自然是可爱的,等洗三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你堂舅母气色还好,养一养就能好起来的。明年你表姐出嫁,她一定会把婚礼办得体体面面。”她又问:“叶大夫与江太医可回去了?方才人多,我就没顾得上。难为他二位忙碌之余还能拨冗前来,我老太婆怎么也该道一声谢才是。”

赵琇答道:“方才哥哥打发人来说,他先送江太医回去了,叶大夫还在前头书房里,说要给堂舅母出个月子里用的补身方子。等哥哥送完江太医回来,再送他走呢。道谢的事,哥哥会代劳的,祖母不必担心,回头咱们再备两份厚礼给他二位送去就是。”

张氏回头看了陶太太一眼,后者脸上略有几分期盼之色。张氏便笑道:“也罢,咱们跟叶大夫回京路上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熟人了,既然遇见,很快去打声招呼。前头没有别的客人在吧?我带你陶伯母过去问候一声,也顺便请叶大夫给你陶伯母诊个脉。”

赵琇马上就明白了,笑道:“我陪祖母去吧?”张氏却摇头,这是要诊妇人症,小姑娘家还是回避的好。

张氏带着陶太太去了前院,陶灼华一路送她们到门边,脸上也隐有几分期盼。赵琇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也盼着能添个弟弟?”

陶灼华抿抿唇:“若能有一个弟弟,当然最好不过。我祖母念叨孙子好几年了,若不是父亲坚拒,她早就塞上两三房侍妾过来了。为此每逢过年,我父亲母亲都是尽量避着回老家去,就怕又被祖母催促。母亲为此在族里从来就没有好名声,连带着父亲也叫人说闲话。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不是儿子罢了。”

赵琇心下暗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叶大夫医术极好,他给堂舅母开的方子就很有效,相信你母亲吃了他开的药,身体也会调养好的。”

陶灼华微微一笑:“其实我倒不是非得要有个弟弟,父亲也说,母亲身体要紧。他命中若注定无子,强求也是无用。但若是叶大夫能帮母亲调理一下身体,让她身子变得强壮些,秋冬季节里少些病痛,不要再犯旧忌,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赵琇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无意中瞥见外头的院子里,米舅母匆匆在游廊下走过,脸色肃穆地出了二门,在二门上跟一个婆子说话,又从那婆子手中接过了一封书信。她转头四周看看,见赵琇正往她这边看,连忙将信塞进了袖中,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就低头重回厨房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二门上的婆子似乎是门房里当差的人,是赵琇从建南侯府派过去的,她给米舅母递的是什么信?

本来这种关系到别人隐私的事,赵琇是不会太关注的。可是米舅母人际关系简单,在京城里除了米、赵两家,也没别的熟人了,顶多是儿子偶尔会从宛平写信回来。但赵玮刚派了人去宛平接米修明,那信总不会是即将回来的米修明写的吧?就算是他写的,米舅母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只管光明正大地看信就是了。

那么剩下可能会给米舅母写信的,就是身处广德州老家的米度之一家了。难道他们又出什么夭蛾子了吗?可派去广德州的侯府仆妇并不曾有相关的消息报上来,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才对。若只是正常家书,米舅母这般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赵家和米家可都没有限制过她跟家人通信呀。

赵琇眉头微蹙,她给站在上房门口的柳绿使了个眼色,又朝米舅母的方向瞥了一眼。柳绿立kè

心领神会,屈膝一礼,便低头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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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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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回到建南侯府后,柳绿就前来向她禀报了打听到的情况。

据那在米家门房当差的婆子所说,米舅母收到的信,似乎是她娘家亲人送过来的。那是一个出身常熟的小官员,姓邹,正好是米舅母娘家的姓氏没错。这姓邹的小官如今丁忧满三年,上京寻求起复,在崇文门外赁了一个小院子住着,已经住了有小半年了。他是两个月前找上门来的,跟米舅母十天八天就通一次信。据车马棚上当差的人说,米舅母有一次出门采买的时候,也曾到他赁的房子去过,跟他和他的妻儿见了一面,聊了半个时辰。

赵琇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米舅母是跟她娘家的亲人联系上了。不知那个姓邹的小官是她什么人呢?她嫁给米大舅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除了去成都那一年,似乎就没回过娘家。米大舅丢官后,她跟着丈夫婆母在京中过着清贫日子,也没见她跟娘家人有什么联系。赵琇差一点以为她跟邹家已是断了联系呢。

不过赵琇还是觉得很奇怪。只不过是娘家亲人罢了,无论是来往还是通信,都是极正常的一件事,米舅母为何收封信还要鬼鬼祟祟的呢?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琇心里腹诽几句,倒是没有再继xù

叫人打听了。她也是很忙的,既然觉得米舅母的举动对建南侯府无害,她也就没兴趣再追查下去了。

不过赵琇没有继xù

追查,不代表她对后续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隔两天正是米省之刚出生的小儿子洗三之日。赵琇一家子都过去了。赵玮带着米修明在前院里招呼客人,后院的女眷们围着新生儿欢声笑语。前来参加仪式的除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以外,还有几位与米省之交好的同年或朋友家的女眷。众人济济一堂,有说有笑的,场面十分热闹。

宾客们相继离去之后,张氏留下来陪米夫人说几句话,赵琇拉着米颖芝和陶太太高高兴兴地说着方才孩子洗三时的可爱模样,说得十分开心。这时候,米舅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纠纠结结地好象想跟赵琇说什么,但又迟迟疑疑地不敢说出口。

赵琇本来说得兴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米舅母的异状。还是陶灼华看见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看过去,她才发xiàn

米舅母就站在旁边的。她心中疑惑。心想米舅母这是要做什么?但看着米颖芝与陶灼华都准bèi

站起身来了。她便也跟着起身:“舅母来了?怎么不说话?快请坐。”

米舅母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就走的。”顿了一顿,“我有件事想问问老夫人与姐儿的意思,却不知dào

该如何说……”

赵琇挑挑眉,回头看了看米颖芝与陶灼华。她们都是一脸的茫然。

连与米舅母同住一宅中的二女都不知dào

她想说什么,这事儿似乎还真有些意思。

赵琇很快就笑着向米颖芝与陶灼华告罪。转身走到米舅母跟前:“舅母有什么事要问?只管跟我说吧。”

米舅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请赵琇移步,随她到她的房间去。自从搬进了内城,她就没有再另赁宅子居住了,地方也比原来的窄些,但来往做事倒是方便了许多。

米舅母住在西厢房里,一明两暗三开间,她住北边那一间,南间是陶太太母女俩的住处,中间一个小厅,三人共用。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看着也算令人舒心。米舅母请赵琇在小厅坐下,命婆子倒了茶,便叫那婆子出去了。这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与赵琇二人。

赵琇见她似乎颇为郑重,便也收起了几分轻忽,认真地听她讲是什么事。

米舅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出来的话,只是这个故事挺长,一切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她有一回出门为米夫人买补身的药物时,无意中遇见了娘家的堂兄弟,才知dào

他近日上京谋求起复,姐弟俩就这么相认了。

她这位堂弟,因生母早逝,小时候曾有几年是寄养在她母亲膝下,姐弟俩一块儿长大,关系倒也亲近。只是后来堂弟之父续了弦,带着一家人搬到别处生活去了,姐弟俩才疏远了许多。这位堂弟前些年也科考出了仕,从县丞做起,到如今已是六品的通判了,三年前因老父病亡丁了忧,回老家常熟待了三年,如今正上京谋缺。只是他虽有些家财,却没什么门路,在座师那儿并不十分得脸,托了好几位同年、亲友,也至今未轮着满yì

的缺,只能滞留在京。幸好他手头还算宽松,又有妻儿相伴,在京城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跟米度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分别多年后,重新遇上了亲厚的堂姐,这位邹大人也感到很惊喜。只是在知dào

米舅母这些年来在夫家的遭遇后,他就十分不平,若不是米度之不在跟前,他说不定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得知米舅母如今寄居在担任杭州知府的堂伯子家中,与其妻女为伴,照顾米夫人生产,心里也有些为堂姐委屈,便劝她搬到他那里去。他在京城虽只是赁了一处小院居住,但家中人口不多,空房也能挤出一两间来,完全可以招待堂姐与外甥住下。外甥的课业,他也可以帮着辅导。好歹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名次稍微难看了一点,但也是从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没有一定的才学绝对办不到。如今他要轮缺,除了偶尔出门访友,打点衙门请托关系,平日里甚是清闲,给外甥做个老师,也不是不行啊。

米舅母自那以后就一直在犹豫。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娘家人依靠。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可她与堂弟分别多年,并不清楚他如今的处境。就这么丢下米夫人母女搬过来真的可行么?

其实米夫人母女对她也算不薄了,衣食住行样样周到,她只需yào

指点下人如何安排米夫人的生活起居就行了,并不需yào

她亲身去服侍。米省之还给她儿子安排了上学的地方,先生是明师,教导儿子十分用心,她儿子极有长进。可以说。在米家这大半年的生活,是她婚后最舒心的日子。若是搬到堂弟那儿去,同样是寄人篱下。堂弟再和气,弟媳却是陌生人,她心里实在没底。

她当时婉拒了堂弟的邀请,只说做人要守信。答yīng

了要照料米夫人生产。就不能中途离开。她堂弟也没强求,但时不时送些果子点心过来,还给她送了些零花钱,与她一直保持联系。时日长了,她见堂弟一家确实和气亲切,就尝试着请他们帮忙,找人给广德州那边送一封信。她不想这信经过丈夫婆母的手,所以才会另外托人。因为米夫人与建南侯府派人送信。是一定不会略过米度之母子,直接将信交到女儿米玉莲手中的。

米舅母真的很着急。米玉莲主动放qì

了一桩好姻缘,虽然她也清楚,就算米玉莲当时答yīng

了,易家二郎也未必会应允这门亲事,张氏与米夫人更不可能为米玉莲说项。只是米舅母心中始终存有一点幻想,盼着女儿也能象陶灼华那样,定下一个前程似锦的夫婿。

可惜米玉莲不太明白她的苦心。那一次她回信说易二郎已经先一步聘了旁人,但明知书馆还有不少青年才俊,请丈夫与婆母许她替女儿拿主意,却被婆母回信狠狠批了一顿,否决了她的申请。不仅如此,米玉莲还在信中抱怨她,说未能考中举人以上功名的青年,谁也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才俊,万一终生都只能是个穷秀才呢?若是家境富裕、父祖有官职在身也就罢了,日后总能有好前程的,但清贫的寒门学子又凭什么说他日后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呢?

米玉莲觉得母亲在坑自己,她是万万不肯受穷的。家里穷了之后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她早就怕了。她不嫁则已,一嫁就必须嫁得好,若不得富贵,宁可做姑子去。

米舅母在那之后就灰了心,只觉得丈夫与婆婆短视,女儿也不懂事。她还不是为了女儿好么?结果根本就没人明白她的心。米舅母难过了一段日子,才刚好了些,觉得也许婆婆丈夫眼界都高,应该不会给女儿安排太糟糕的婚事,老家就来了信。

米老太太把孙女儿许出去了,对方家世倒也不凡,却是内务府的皇商,只是定亲的对象是庶出的,虽说是庶长子,但也是那家的独苗苗。别看他生母只是个丫头,可这万贯家私日后都是他的。这门亲事半点都不亏!

也不知dào

米老太太是如何攀上那等人家的,总之,米玉莲是真的跟人定了亲事,庚帖换了,八字也给了,聘礼也收了,一切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虽说这户人家在富贵二字中只占了富字,但皇商总比寻常商人高贵些,米玉莲嫁过去后,好日子是不用愁的。她本人十分满yì

这门亲事,欢喜得不行了,给母亲写信时,直言要后者不要再操心她的婚事。

米舅母怎么可能不操心?那户皇商她如何不知?虽不清楚他家是如何跑到广德州去给庶长子订一门亲事的,但她在京中却早就听说过八卦传闻了,那家长子是庶出不假,却并不是独苗苗,正室在今年春天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是那家皇商真真zhèng

正的继承人!而且他家的皇商资格,还是从正室娘家那里得的。至于那庶长子,听闻因他与他生母从前过于跋扈,得罪了正室,已是早早就定了要分家出去,能分到的财产也十分有限。他父亲有了嫡子就不再把庶长子当成是宝了,半点没为他说好话。如今他还摊上了一个革了功名的犯官之女做妻子,这里头八成是他嫡母在搞鬼呢!

这样的人如何是良配?那做媒的人分明是仗着广德州中人不清楚京中消息,才骗了米家人。米舅母立kè

就去信家中,将实情告sù

他们。正值堂弟一位友人南下,要路过广德,米舅母就托这人送信,也省得经过米夫人或是赵家的手,惊动他们了。

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收到信后得知实情,自然是后悔不迭。他们回了信,要米舅母想办法,把这门婚事给赖掉,必要的时候,无论是任职杭州知府的米省之,还是建南侯赵玮一家,她都可以去求,去哭。反正她侍候了米夫人几个月,总有些体面在吧?

米舅母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他们不是她,又怎知她的处境?就算米赵两家都待她不薄,这样的话她也是无法说出口的。若不是米度之与米老太太贪图那皇商家的富贵,又怎会未经查证就仓促定下了婚约?那家的正室春天时生了儿子,婚事定下的时候,却已经入秋了!但凡他们能仔细些,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

赵琇听着米舅母的话,见她伤心低头流泪,平静地问她:“那舅母想怎么做呢?”

米舅母疲倦地叹了口气,哽咽道:“我什么都不想做。等侍候完嫂嫂月子,我就带修明搬到我兄弟那儿去了。他今儿探得准信,轮缺的事终于有了消息。若没有意wài

,大约要往保定赴任吧?我打算跟修明一起跟过去,今后就依着我兄弟过活。广德那边,我已经不想再管了。”

她也不怕丈夫与婆婆会找她麻烦,她堂弟是官身,足以震慑仅是白身的米度之。而且米度之没有多少银钱,能不能筹齐足够的路费来找她还是未知之数呢。而堂弟仅是六品,在米度之眼中,又够不上攀附的标准。

她能感受到堂弟两口子都是真心想要帮zhù

她的,今后说不定真能过几年清静日子。等到米修明科举有成,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向赵琇提出的请求,就只是希望建南侯府容许她中途离开而已。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们母子在此一日,米度之母子就不会放qì

攀附之心。若是为了儿女计,她厚着脸皮留下也没什么。可是丈夫与婆婆无心无情,女儿也是个不懂事的,她只有儿子可以依靠了,又怎会把建南侯府与米省之一家往死里得罪呢?离开,便是最合适的安排。

赵琇听完她的请求,半天都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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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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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舅母虽然是赵琇的亲舅母,但她对舅舅一家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也说不上有感情,甚至还可以说有旧怨。

当日留下米舅母照料米夫人,一来是米颖芝一家提出要求,二来也是因为米夫人这里确实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已婚女眷帮忙料理庶务,处理礼尚往来等事。米夫人胎儿不稳,身体虚弱,需yào

静养,而米颖芝又是闺中女儿,不便抛头露面,对妇人生产之事又不甚了解。因此米舅母就被留了下来。

但如今,有了陶太太在,米舅母的作用就不大了。陶太太是米夫人娘家姐姐,与她一向交好,自然照料得更用心。陶太太夫婿官路稳健,对京城人事又熟悉,待客也好,礼尚往来也好,都做得比米舅母更妥贴。自从陶太太来了,米舅母就渐渐变成了主理后宅庶务之人,每日围着米夫人母女的饮食起居打转,对于宅中事务与接待外客等事,已经不再沾手了。而这种工作,随便一个年老经事的婆子就能办到,她是不是留下来,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赵琇心里看得清楚,只是觉得多养米舅母与米修明两个人也不费什么事,而且留下他们,若有朝一日有人攻击赵玮不顾母家亲眷,也可以用这母子二人的待遇来反驳回去。不过她对这件事倒也不是十分执着,如今米舅母主动求去,还是投靠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娘家亲人,那赵琇似乎也没有理由拦着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舅母来去自由。何必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话?您能留下来照看亲家夫人,便是你们妯娌间的情谊,谈何原不原谅的事?只是您这一走。还望留下去处才是,日后年节时问候,也不至于抓了瞎。日后若是实在遇到难处,也不妨说一声,我们建南侯府不敢说在朝中有什么脸面,但几两银子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赵琇说话非常谨慎,既表示了一点善意。也留下了余地,免得日后米舅母为了米老太太、米度之或是米玉莲这几个人求上门,他们一家不好推托。所以只拿银子说事。

米舅母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她一脸的感激,不由得哽咽出声:“多谢了……我就知dào

,你们真是好人……”

赵琇被发了张好人卡。只能微笑着给米舅母递了块帕子。等她渐渐收了泪,才道:“若是定了搬家的日子,还请舅母提前说一声,我与哥哥好给您和表兄践行。”

米舅母笑着答yīng

了。

赵琇回到上房,米颖芝好奇地看过来:“婶娘找妹妹有什么事么?”赵琇微微一笑,便把米舅母想要离开的事告sù

了她,她有些吃惊:“早前我也听人说过,婶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家堂兄弟。私下也有些来往。我原想着,既是正经亲戚。大可以正大光明往来,只是我们家里都是女眷,不便待客罢了。但婶娘要去见她兄弟,母亲与我都从来没有阻拦过,没想到婶娘竟然会想搬去她兄弟家里。”

米舅母说了会侍候完月子再离开,如今有陶太太在,她的离开并不会对米夫人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当初送走米度之时,米舅母是被米夫人留下的,如今她要自行投靠娘家兄弟,就怕米度之那边不好交代。毕竟人是他交到米夫人这一房的,中途私自跑了算怎么回事?

米颖芝不怕米度之母子,就是嫌麻烦。

她想了想,叹道:“罢了,横竖我们家总是要给老家送信,通知他们母亲生下了弟弟,到时候顺便给度之叔送个口信吧,就说是婶娘自个儿要走的,我们家也没有拦着人的道理。”只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托人打听清楚了,那姓邱的官员确实是米舅母的娘家兄弟才好。

赵琇笑说:“舅母方才告sù

我,说她兄弟得知她在夫家的境遇,十分生气,直说要教xùn

舅舅呢。不如就把这话直接告sù

舅舅,再让他知dào

,是他小舅子坚持要带舅母离开的,还说要教导表哥读书,日后参加科举。如此一来,舅舅想必也不敢轻易闹事了吧?如今他无权无势的,但凡是个官儿,都能拿捏他,又有表哥科举一事吊着他,他自然知dào

该怎么办才对。”

米颖芝觉得有理,便照着办了。

等回到建南侯府,赵琇就将这件事禀报了祖母张氏与兄长赵玮。张氏与赵玮都有些吃惊。张氏还抱怨孙女:“这样大的事,你怎的不跟祖母说一声,就先答yīng

了?”

赵琇笑道:“我答不答yīng

又有什么区别?舅母又不是拘在我们家里的,她不过是因着亲戚情份上,留在堂舅母那儿帮忙罢了。如今堂舅母已经生下孩子,还有娘家姐妹照看,等侍候完月子,舅母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她自家愿意跟着兄弟一家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看舅母对我们家还是怀有善意的,若不是她看不惯夫家人的嘴脸,又怕连累了我们家,也就不会提出要走了。同样是寄人篱下,住在堂舅母那儿,好歹一样是姓米,我们家也从来都待她客气的。而那边虽然那是她娘家兄弟,可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能对她好多久。我已经留下了话,让她日后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们,三餐温饱总是能保证的。”

张氏听得叹气:“她也不容易。摊上那样的婆婆和丈夫,还有个不省心的女儿,半辈子操碎了心,也得不了一句好。她跟她儿子倒还算是明白人,若真能长长久久地离了那一家子,只在外头过活,才算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呢。”她转向孙子,“打听一下吧,看她那个兄弟的名声如何,若是个好的,多少帮衬些。他越是得势,你舅舅那边就越是不敢造次,倒比送银子更有用。”

赵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都记着了。”又说:“万万没想到米玉莲会嫁进那一家子,那家人名声可不怎么的。正室厉害,可是那妾室与庶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米玉莲想要富贵安闲,只怕是难了,摊上那等夫婿和婆婆,夫婿又被父亲与嫡母厌弃了,日后有的是她苦头吃呢。”

赵琇有些好奇:“哥哥知dào

那个皇商家?”

这次回答的不是赵玮,而是张氏:“那一家子原是南边的商人,他家太太倒是京城人士。娘家是做脂粉头油的,算得上是老字号了,可惜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只好将作坊店铺,连着秘方儿家私,一并给女儿做了陪嫁。那家家主却是得了这位妻子,方才做了皇商的。现如今宫里用的都是他家的香粉。生意很是红火。因着正妻多年无子,却有个爱妾生了一个独苗苗,那皇商渐渐地便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去岁他正妻怀了身子,做妾的还好几次想要使坏,最后一次叫那皇商当场撞见了,方才失了宠,母子俩一并送回了南边老家。今春正妻生下一子,那皇商就做主分了家。将庶长子分了出去,只给了些田产与银钱。叫他只管在老家过活。正妻发话,要为庶长子娶亲,然后才分他出去。知dào

他家内情的人,都在猜想那正妻会给庶长子说一门怎样的姻缘,万万没想到是在南边定了亲事,更万万没想到,说的还是个犯官之女。”

这一年里住在京城的皇商人家,怎会不知dào

建南侯与舅家不睦?米度之这位犯官,犯事犯得实实在在的,又有人看他不顺眼,断没有起复之理了。给庶长子结这样一门婚事,不但断了他靠妻族发家的路,还能叫他一成婚就先结下建南侯府这门仇人,连山东那边的豪强也要牵怒于他。米度之又没有多少家产,连金钱上的支持都不能给,那庶长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

可偏偏在广德州,不知内情的人还只道米度之有个侯爷外甥,就算被革了官职功名,也还有些体面。攀上他,就有机会攀上建南侯府,再进一步攀上广平王府。米度之同样不清楚那家皇商家里的情形,只听媒人一说,是将来有很大机会继承家产的皇商独子,就答yīng

了婚事。无论是那庶长子还是米度之,订婚时都还以为自家占了便宜呢。

而赵玮和赵琇已经可以预见到,知dào

实情后的皇商庶长子,对于米玉莲这个破坏了他前程的未婚妻,会是什么态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既然那家皇商住在京城,那米玉莲将来也会到京城来吗?不会缠上我们家吧?”

赵玮笑着摇头:“那家的正妻怎么可能容庶长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晃荡?她儿子还小呢,一点波折都经不起的,自然要把人远远地打发了,才能安心。兴许婚礼会在京城办,但完婚之后,断不会久留。咱们也不必理会,那至少也是两年后的事了,那家皇商若是有眼力见儿,只怕连帖子都不会给我们家下。”

既然当事人没有下帖子,建南侯府自然也不需yào

有任何回应了。

赵琇笑道:“这话说得很是,就算那家皇商没有眼力见儿,送了帖子来,咱们不理也没什么。门房一天收多少帖子呀,难道家家邀约,我们都要理会不成?”

张氏笑骂他们兄妹:“你们两个就知dào

促狭,也不怕叫人笑话。”

赵琇笑着挽住她的手道:“由得别人笑话去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不让人说吗?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祖母,如今在京城是越发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了,您知dào

好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事呢。”

张氏嗔道:“老太婆们长日无聊,除了聊些闲话,还有什么消遣?你这丫头就知dào

笑话祖母。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真定侯府的帖子要如何处置呢。”

她说的是真定侯府今儿一大早送来的帖子。真定侯千金被指婚给了汾阳王世子,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她出嫁之前,亲友们还要办个小小的聚会,给她添妆。毕竟汾阳王府位于嘉定,等婚礼结束,她就要随夫返回嘉定,不知几时才有再见娘家亲友的一天了。

可不知怎的,她竟给赵琇也下了帖子。除了大年初一在宫里碰见的那一回,赵琇跟真定侯千金从未打过交道,对方的祖母甚至还得罪了她。真定侯千金下了这帖子来,到底有何用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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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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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真定侯千金有何用意,赵琇都没打算亲自跑这一趟。

不说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在元旦日又结了些小仇怨,光是赵琇身为待嫁之女,就没有必要为了点人情往来的小事出门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出门,米夫人生子,赵琇就去了她家两回,可这回她不乐意呀。

当然,真定侯府既送了帖子过来,赵琇照着礼数,也不会置之不理,备了一份得体的礼物,又添了一对成色不错的碧玉镯子做添妆,命家里体面的婆子送过去,也就是了。两家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她不去,别人也说不得她什么。

张氏倒是有些担心:“要不……我走一趟吧?真定侯府不算什么,可他家姑娘却是要嫁进汾阳王府的。咱们家与汾阳王府素来交好,怎么也要给太妃与汾阳王一点面子。”

赵琇却道:“等她嫁过去了,咱们再来往就是。等到婚礼那日,咱们家就算要出门吃喜酒,也是吃汾阳王府的席,不会往真定侯府去的。”

“话虽如此……”张氏还是有些犹豫,她苦口婆心地对孙女说,“你也别不把真定侯千金当一回事,等她成了婚,就是汾阳王世子妃,是日后汾阳王府的当家主母。咱们老家既是在南边,总有需yào

倚仗汾阳王府的地方。”

赵琇摇头:“都一样是皇家媳妇,她日后与我同辈,说不上谁倚仗谁。有我在,有哥哥在。难道南边还有谁敢怠慢我们家不成?真定侯千金是汾阳王世子妃不错,可汾阳王如今就是郡王,世子要降袭。等他们两口子做了汾阳王府的主人,就连王爵都没有了。我在广平王府,至少也是个郡王妃,没什么好怕的。况且真定侯千金过门后,就算做了汾阳王府的主母,能不能执掌大权还是未知之数呢。上头三层婆婆在,她还不知要熬几年。才能真zhèng

做得了主。”

张氏一想起汾阳王府后院的局势,也不由得同情真定侯千金这位新嫁娘的处境了,叹息道:“你的话也有道理。我跟她家老太太不太对盘。能不去,自然是不去的好。只是这姑娘也不容易,日后你们若是遇上了,待她和气些吧。”

赵琇笑着答yīng

了。心里却不认为自己与那位未来妯娌真会有许多碰面的机会。等汾阳王世子完婚,就该带着新婚妻子回南边了,到时候连汾阳王太妃与汾阳王也会一并离开。日后只要他们不上京面圣,而自己又没打算去嘉定的话,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建南侯府就这样打发了两个体面的婆子,送了一份还算丰厚的贺礼到真定侯府去。真定侯府如今是病愈后的侯夫人重掌大权,比起太夫人,她的名声与手段都要强得多了。半点没觉得建南侯祖孙三人怠慢了自家,反而还笑着连声道:“赵太夫人与赵大姑娘太客气了。你们回去千万要替我谢谢你们家太夫人与大姑娘。”郑重收了礼,脸上带笑地跟两个婆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打赏了两个上等封儿,方才让她们回去了。

只是人一走,真定侯夫人的脸色就耷拉下来,叹息着回了内室。她的女儿在里头坐了好久了,抬起头来问:“建南郡公夫人这是何意?难道他家至今还未消气么?”

真定侯夫人淡淡地道:“这都快一年了,谁有这么大的气性?不过我们两家素来没什么往来,忽然派人送了帖子过去,他们自然要谨慎些。能送礼过来,就是消气的意思了,别的也不敢强求。我只惋惜,若是我这病好得早些,必定早早就跟他们家走动起来,也不至于到得今日,方才临时抱佛脚。”至于不与建南侯府往来,自然就是她婆婆的意思了。

真定侯千金低下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过地说:“终究是女儿无用,未能阻止祖母得罪人家。”

真定侯夫人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傻丫头,这与你有何干系?从未听说过孙女儿约束祖母的。只能怪你母亲的身子不争气,什么时候生病不好?非要在过年的时候倒下,只能由你祖母带你进宫去,才出了纰漏。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提起也无益。等你的婚事结束,我和你父亲就带着你祖母回真定去了,你祖母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你只管好生过日子,不必牵挂家里。等日后得了闲,母亲再去嘉定看你。”

真定侯千金红了眼圈,郑重地点点头:“女儿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真定侯夫人叹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该教你的,我都教过了,宫里派来的嬷嬷,也把你该学的东西都告sù

了你,往后就要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本来我是指望着你能嫁在京城的,这样我上京看你也还方便,京城又有我们家几门亲戚,多少能照看你一下。没想到你会嫁到嘉定去,千里迢迢的,家里也帮不上忙。你一个人在那边,若遇上什么难处,该找谁商量去呢?一想起这事儿,我就担心得夜里睡不着觉。”

真定侯千金微微一笑:“女儿会谨守母亲教导,恪守闺训,随分从时。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女儿能遇上什么难处呢?况且汾阳王太妃十分慈爱,对女儿颇为照应。实在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可以向她请教。”

真定侯夫人嗔道:“母亲难道不明白汾阳王太妃是好人么?只是宫里来的嬷嬷说得明白,汾阳王府三代主母皆在,你上头有三层婆婆呢,亲近了汾阳王太妃这位太婆婆,另两位又会如何?你别忘了,汾阳王世子,可是现任汾阳王妃亲生的!”

真定侯千金道:“嬷嬷们讲过的话,女儿都记得清清楚楚。正因如此,女儿才决定要亲近太妃。嘉定汾阳王府后宅的三位主母,另两位都不是明白人。只有太妃与她们不是一路。太后娘娘与汾阳王太妃之所以选定女儿做世子妃,决不是为了给老太妃与王妃添一个帮手。女儿记得从前先生讲史时,曾经提过‘平衡’之道。想来汾阳王府的后宅,也需yào

平衡呢。”

真定侯夫人听了,不由得叹息:“我的儿,苦了你了。在家时就没少操心,出嫁了还要操心一辈子。但愿汾阳王世子能与你琴瑟和鸣。否则这婚事再体面,又有什么意思?”

叹息完了,真定侯夫人又不忘再嘱咐女儿一句:“嘉定的宗室。要论体面,绝少不了与京中皇室的交情。汾阳王太妃与太后娘娘交好,因此在王府后宅中,即使势单力薄。也无人敢怠慢了她。你也要谨记这一点。但凡你在京中一日。便多去向太后请安。未来的皇长子妃李氏与广平王世子妃赵氏,你能交好,就尽量与她们交好,最好是做个亲近的手帕交。如此一来,即使你远在嘉定,京中也有人可以为你传递消息,或是做个后盾。你受了委屈,也有人可以在太后面前为你诉苦。否则你在千里之外。纵是受了苦楚,也没个人替你出头呢。”

真定侯千金认真记下了母亲的教诲。回头想想,皇长子妃李氏将来就是太子妃,地位高高在上,只怕没那么容易接近。但广平王世子妃赵氏却不一样,多的是机会相见。她日后可得跟这位赵大姑娘打好关系才成。今日对方给她送了贺礼来,她是不是要回个礼笺道谢?

赵琇隔日便收到了真定侯千金的回笺,心里还有些诧异,本没什么交情,怎的对方还正正经经地与她礼尚往来起来?不过日后同是皇家妯娌,她不想受人诟病,所以就照着礼数给予了回应。过得几日,对方或是送几个果子,或是一盒糕点,或是两盆鲜花……竟有些与她朋友往来的意思了。赵琇心里有些糊涂,隐隐约约能察觉到,对方这是有心要跟她结交呢。

赵琇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是想想,她日后肯定要跟汾阳王府保持交情的,现在不打交道,将来也会跟汾阳王世子妃打交道,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便不咸不淡地应对着。只不过心里仍旧留下点疑惑,不明白在结怨九个多月后,真定侯千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对她亲热起来的?对方都快出嫁了,本该专心致志做出嫁前的最后准bèi

,居然还有闲心跟她交朋友。

真定侯千金的礼尚往来,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后,终究还是因为婚期临近而暂时中断了。她风风光光地嫁进了汾阳王一家在京中的府邸。当夜王府筵开三十席,遍请京中宗室皇亲,文武大臣,倒也热闹。赵琇备嫁中,继xù

留在家里做宅女,张氏与赵玮一并参加了喜宴,还被安排在上席中,以贵客礼相待。

汾阳王世子成婚后,带着新婚妻子进宫请安,又与京中众宗室行了会亲礼。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也参加了。这是广平王头一次以双目复明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早有风声传说他已经可以看见了,但众人看到他本人确实可以自行走路,不必他人搀扶,哪怕看得还不甚清楚,也足够惊诧了。

惊诧之后,自然就是欢喜。广平王平日行事低调,但在宗室中的人缘很不错。大家见他复明,都为他开心不已,围着他关心地问起他身体情况。高桢在一旁细细做了讲述,众人又是一番感叹,又邀广平王出门去赏花,去登高,过些日子再去赏雪,又或是开诗会,开宴席等等,请他好好玩乐一番。

广平王笑着婉拒了,他眼睛虽然已经勉强可以看见,但还需yào

调养身体。况且天气渐冷,他不打算冒着得伤风的危险到处乱跑,不过在别人府中赏花或是开诗会之类的,他倒还有些兴趣,当即就答yīng

了其中一位宗室长辈的邀请,过些日子到他家去参加赏菊诗会。

宗室一片和乐,宫里太后听说了,也十分开心,几次召了大儿子进宫说话,不过期间并未请皇帝前来。太后至今还生着他的气呢。

不过这一片和乐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汾阳王世子娶了妻,三日回门结束了,宗人府里也上了玉牒,汾阳王一家就等着皇帝下旨,他们好收拾回南了,可这旨意却迟迟未下。再不走,运河就该结冰了,到时候说不定要改走陆路,一路上可要多吃些苦头的。

汾阳王上了两次本,明里暗里地催促着,皇帝却始终没有动静。等到进了十月,京中下了第一场雪,他才终于下了旨意,许汾阳王回嘉定,可同时,他又留下了世子,说是让世子在京中读书,多与皇子们亲近亲近。

宗室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未完待续……)

PS:临近完结了,先打声招呼,大家不要觉得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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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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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阳王府与当今皇室的血缘比较远。他们家最早的一代王爷,是太|祖皇帝的兄弟,本是近支。可经lì

过三代王爷传承之后,到了高桢这一代,都快出五服了。相比宗室里其他的分支,他们还是跟皇室比较亲近的。但要论继承权排序,那估计要太|祖皇帝所有的男性后代都死光了,才会轮到他们。

汾阳王府从开府起,就一直安守原籍嘉定,没有涉足朝政,也没有军权,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产业过活,顶多就是在嘉定的宗室群体中比较有体面而已。如果换了在京城,这点体面还要打些折扣。因为京中的宗室,大部分人与皇室的血缘关系都比他家近。

汾阳王府,是空有王爵、完全没有实权的宗室王府代表。本朝开国以来,无论哪一位君主当朝,都没人会认真拿他们当一回事。该示恩于宗室时,表示一下就行了,说到防备?警惕?就连先帝都只会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

可是如今,当今圣上素来被公认是比先帝更有脑子的君主,他居然就做出了扣下汾阳王世子的决定来。这个决定带有太深的质子意味,让人不得不多想,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要防备宗室的意思吗?可皇帝真要防备什么人,也该先拿京城里这些手中多少有些实权的宗室开刀才对,拿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闲赋郡王府做靶子,又有什么意义?

众宗室们认真回想近段时间皇帝的举动,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针对他们的动作。可汾阳王府也没见做过任何惹皇帝忌惮的事呀?汾阳王世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为人也十分老实,读书平平。不出挑但也不是蠢蛋,既没有优秀到让皇帝忍不住留下栽培,也不会不学无术到让皇帝下令留他在京里读书的地步。而据汾阳王太妃回忆,早前新孙媳妇刚进门不久,她入宫陪太后聊天的时候,从来没听太后说过,要把她的孙子留下来。皇帝这个决定。必然不曾问过太后的意思。

众宗室们可以暗中议论纷纷,猜想皇帝的用意,但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却没有这个耐性。皇帝旨意都下来了。令他们回南,他们就拖不了几天了。在离开之前,必须得把皇帝的用意弄清楚了才行。汾阳王世子还是少年人,一个人留在京里。没个长辈看顾。天知dào

会不会学坏?他的新婚妻子必须留下来陪他,可是新媳妇连老太妃与王妃都未拜见过,似乎也不合规矩。最重yào

的是,皇帝究竟想要对他们汾阳王府做什么?!

然而皇帝面对汾阳王母子的试探,表现得很平静,很淡然,除了态度不够亲切以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说。想要宗室子弟多读点儿书,进学明理。别总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一点实事都不干。

汾阳王压根儿就不信!宗室子弟里又不是没有聪明能干的,现就有一个高桢伫在那儿呢,又有拥立之功,还是皇帝的亲侄子。除他以外,京城宗室子弟中也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文武都来得,怎不见皇帝有提携的意思?既没有这个意思,那他们家的孩子又何必受那个苦?汾阳王世子在嘉定也有读书习武,并不曾荒废了岁月,横竖他不是纨绔子弟就行了,何必非得逼得他与家人分隔千里呢?

皇帝没有给出回答,汾阳王太妃便去太后面前求。

太后其实也十分意wài

,她生小儿子的气,已经有些时日,皇帝低声下气地哄她,她也渐渐有些回转的意思了,只是对小儿子依然有几分戒心,时刻要提防着他会对大儿子不利罢了。汾阳王府几时得罪了小儿子?她完全没有头绪。

汾阳王太妃见状,倒隐隐有个猜想了。新孙媳妇认亲的那一日,广平王也过来了。见他双眼复明,自家儿子便欢喜地恭贺了一番,又与他一同答yīng

了另一位王爷的邀请,前去赴一个诗会。兴致来时,他还与广平王一边小酌,一边聊了好长一段时间。广平王在嘉定居住时,两人时时有机会相处,本就比旁人都更亲厚些。那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汾阳王一时欢喜,还连说了好几遍:“复明了就好,你这一身的才学、本事,若是真个做了瞎子,岂不可惜?今后你又可以大展鸿图了,我真心为你高兴。”

难道就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惹的祸?可这话里又有哪一句说错了呢?

若只是这个原因,孙子在京中倒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汾阳王太妃一边故yì

用闲聊的方式,将当日的情形告知太后,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着,今年是不成了,来年开春后,是不是让儿子上个折子,推说自己或者婆婆病了,让孙子孙媳妇回南侍疾,好把他们小两口给解救出来?

汾阳王太妃能想到的事,太后也很快就想到了。先前她只是不知dào

汾阳王都说过些什么罢了,如今知dào

了,心中顿时添了几分怒气。当着妯娌的面,她不好发作出来,可是等人走了,她就忍不住摔了杯子。

小儿子的猜忌之心,果然不曾减弱半分。连其他宗室都受到迁怒了,皇帝难不成真的容不下他的同胞亲哥哥?!

太后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召了皇帝来问,皇帝又拿那一番搪塞汾阳王的话来搪塞她。太后心中认定小儿子在骗自己,心中醒悟,自己的话对于一国之君来说,大概没什么约束力了。她一边伤心,一边担忧大儿子和大孙子的未来,彻夜难眠,第二天就病倒了。

太后病情渐渐重了,皇帝也郑重起来,一边命太医院用心医治,一边宣广平王父子入宫侍疾。他其实也明白,母后这是在担心皇兄呢。他心里有几分酸涩。但也认为有皇兄陪伴,母后应该会好得快些。

谁知dào

太后一睁眼看到大儿子就在床边,说是奉旨进宫来侍疾。顿时吓了一大跳。难不成皇帝要趁机使坏?太后忍不住多想,即使广平王与高桢一再安抚,她依旧无法安下心来,根本休息不好。广平王进宫是为了侍疾来的,没想到太后的病反而越发重了。

广平王虽然不清楚母后的心事,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在担惊受怕。现如今在世上还有能令她担惊受怕的事。不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就只有皇帝了,必然是皇帝做了什么让太后无法安心。广平王犹豫了一下。就找了个机会,单独求见皇帝。

他劝皇帝,无论是什么事,若是太后担忧之事。都可以先缓一缓。先让太后安下心来养病比较要紧。

皇帝心里正虚,有些狼狈地说:“皇兄多虑了,母后哪里有什么担忧之事?她担心皇兄的双眼,皇兄如今不是已经好了么?兴许是皇兄久不进宫向她请安,母后心中挂念了吧?皇兄多陪陪母后,也就好了。”

广平王认真看了皇帝几眼,皇帝被看得不自在:“皇兄怎么了?”广平王缓缓摇了摇头,十分严肃地对他说:“皇上有什么可不安的呢?你是一国之君。名正言顺地遵从先帝旨意登上九五之位,世上又有何人能威胁到你?你还是放宽心吧。”

皇帝只觉得自己好象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似的。迅速道:“朕的心宽得很,用不着皇兄操心!”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这句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与他一贯以来在广平王面前的好弟弟形象不符,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但看着广平王那双仿佛明了一切的眼眸,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广平王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下了,回到慈宁宫中,他低声在太后耳边说:“母后放心吧,快把身体养好了。有您在,他心里就算真有些什么想法,也还要顾及孝道与身后清名呢。儿子不会给他留下把柄的。”

太后眼圈一红,默默流下泪来。

从那之后,太后的病情就渐渐好转了。她很快就命广平王父子出宫回府,自己对待皇帝,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亲和态度,只是跟那时候相比,母子间好象总是少了些什么。

太后养病期间,宗室里也有女眷与晚辈前去问候。关于太后的这一场病,宗室中隐约有些猜想。随着汾阳王与汾阳王太妃心怀怨气地留下世子与新出炉的世子妃,踏上回南的道路,这种猜想受到了越来越多宗室中人的认可。

皇帝对宗室是真的起了猜忌之心了,而其中最为他所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广平王。即使广平王曾经为他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双目又有疾,至今未能完全恢复正常,也不妨碍皇帝对这位好哥哥的戒备心。

宗室也有与朝臣结姻亲或交好的,风声在宗室圈子内流转,又慢慢朝臣子的圈子蔓延过去。有不少朝臣都觉得皇帝的想法太小气了些。虽然从前也有过臣子参广平王,或是在皇帝面前劝他提防广平王,但那多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谁都不是真的觉得广平王会做出争权夺势的事情来。他若有那个心,早在颖王生乱、今上未还朝时就有所行动了。更不会在今上登基后,便退回王府中,完全不沾手朝政。

更有些资历比较深的臣子回想起皇帝未登基之前,先帝还在世时,曾经说过不追究颖王、山阴侯余党的责任,只诛除首恶的话。当时他们感叹新君仁厚,如今的想法却非常复杂。虽然世人常道君无戏言,但君主的诺言,也未必能实现呢。

想想因堤坝案被逮进天牢里的官员们,至今还有不少人未被定罪,难道就真的是因为堤坝案的案情未明吗?所谓不追究余党的话,是绝对信不得的。真不知dào

往后又还会有多少人被卷进几年前的颖王之乱中,丢了身家性命?

老臣们不由得私下叹惜,从小被当成闲散王爷放养长大的皇帝,终究还是有些不足的。论能力,论性情,论品格,论气度,都没办法跟做了多年储君人选的广平王相比。只是天意如此,大家又叹奈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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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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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廷上下众人暗地里议论纷纷的时候,广平王……一如既往淡定地生活着。他不是不知dào

周围人都在说什么,但他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他照常在广平王府中生活,看病、吃药、散步、听书僮读书、听乐师奏曲儿——哦,最近因为他双眼能看见东西了,所以又添了一个消遣,那就是忽然对莳花种草产生了兴趣。他命人在王府正院里开辟出一个小园来,翻了土,摆上花架,亲自种了些花草,照料得十分精心,就连让书僮儿念书,也都念起了园艺、栽种相关的书籍,一派乐享田园闲趣的作派。

当然,他也少不了每隔三天进一次宫,向太后请安,问候她的身体,陪她聊一会儿天,再陪她吃一顿饭。日子过得规律又安详。外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皇帝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仿佛完全一无所知。

无论是广平王,还是世子高桢,都依旧坚持着不与朝中重臣来往的旧例。他们不出席文臣武将又或是士林名士所开的宴席、聚会,从不请他们过府作客,王府里除了属官,连个正经清客都没有。一般官员想要接触到他们父子,还真是难上加难。

宗室皇亲与勋贵们倒是有机会跟广平王父子接触,说上几句话,但广平王一旦听到别人“惋惜”他当日因目盲而失去储位,又或是祝他双眼复明后会在朝中有大作为的话,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下,都只会笑眯眯地这么说:“没什么可惜的,退位后我才算是领略到了清闲日子的好处。如今我已经过习惯了,不想再沾手那些俗事呢。”

至于高桢,他连这种话都不会说,只会冷笑着盯住这么说话的人,直到把人盯得灰溜溜走开为止。

他们父子如此回应,旁人还能说什么呢?是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还是痛斥广平王年纪轻轻就如此颓废。太不知上进?

若说朝廷离不开广平王,就仿佛在说皇帝和朝廷上其他的人全都是酒囊饭袋似的,不但犯忌。还伤自尊。

若说广平王不知上进,人家离九五至尊的大位曾经只有一步之遥,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亲王。让人家还要如何上进?真叫他上进了。只怕皇帝就要恼了。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犯忌的话就不该说出口。

——人家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皇帝心里再忌惮这个哥哥,表面功夫也还是要做足的。广平王有安安稳稳的富贵日子不过,冒险跟亲弟弟争权夺利?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犯这个傻?

这么一来,朝上朝下议论这事儿的人渐渐地少了,皇帝的脸色也渐渐地有所好转。即使他心里对兄长依然存有疑虑,但至少。广平王的言行证明了自己还不打算撕破脸。哪怕他只是在做表面功夫,皇帝也能安心几分。

但对于朝野间私下的议论。皇帝心里却是又忿怨,又恼怒,却又不好公开发作出来。他只能暗搓搓地探明几个曾经有过不敬言辞的人身份,然后寻了借口去教xùn

一番。虽然这种教xùn

,通常都严重不到哪里去,但看到那些出言不逊的家伙倒霉,皇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被他整治的人却很不高兴,但绝不敢表现出一丝怨忿。自个儿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自个儿心里有数。皇帝寻了别的理由来给他一个教xùn

,他也只能认了,反正性命无忧,也不用抄家坐大牢,就是会降点职,受点训斥,丢点脸而已,不会觉得自己很冤枉什么的,却会在心下暗暗警醒:“我私下里说的话,皇上也会知dào

,到底是当时在场的几位挚友里有人反水,还是家中有密探?”

几个难兄难弟偶一碰面,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共识。各种小道消息在朝上朝下四处流传,一时间,竟有些人心惶惶了。

广平王府上下依然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世子妃明年就要进门,府中上下为了婚礼,还有许多的事要准bèi

呢。

一日,广平王忽然想起了自进府后就一直被冷落的庶妃肖氏,就把她召到了正院。

肖氏本是奉了皇命而来的,目的有些个不可告人,但她在御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稳重聪慧,自然有些见识,不是装模作样只有小聪明的女子。无论皇帝将她赐给广平王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如今也已经成为广平王的庶妃了。夫主的富贵尊荣,才是她日后能继xù

过好日子的保障。她不会头脑发昏地想要争什么宠爱,或是在王府里上窜下跳地刷存zài

感。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因为得罪了广平王而被责罚,被厌弃,皇帝是绝不会伸出援手的。

她不过是区区一名宫人罢了。进宫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乐安王府的一名家生丫头。她清楚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所以进了王府后,尽管地位被贬成了庶妃,又从未受广平王宣召,只能做一个名不副实的侍妾,肖氏始终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态度,每日照常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身边的丫头婆子客气又不失威严,对自己的衣食住行待遇完全没提出抱怨,甚至没有出过自己的小院子。广平王不召,她就从不主动求见,十分识相。

这份识相令广平王清楚地认识到,她不是个蠢姑娘。既然不蠢,那就好办了。他召了肖氏过去,分派给她一项任务——协助王府总管,为明年的世子婚礼做准bèi

工作。不是叫她主管,而是让她协助,也是省得她得了些权利,便生出什么异样心思的意思。

这个任务却令肖氏喜出望外。就算只是给人打下手,这也是个好的开始。肖氏深信。自己在这广平王府之中,还是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这辈子只能存身王府。不可能再离开。既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好庶妃的职责。以广平王的厚道,总不会少了她吃穿的。至于皇帝的命令?她暂时还顾不上那个。皇帝不是让她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么?她现在正努力达成这个目标呢。

肖氏领命而去,直接找王总管去了。她曾是御前女官,在那之前,又在武英殿做过近两年的管事宫女,对庶务有些心得。管理偌大一个王府。她兴许做不到,但只是做个小管事,带着几个人手完成上头交待下来的任务。对她来说却是最熟悉不过的工作。

看着肖氏兴奋离去的背影,广平王只是微微笑了笑。倒是高桢有些担心:“这样不要紧么?她是皇上派来的人呀。”

广平王很淡定:“那又如何?难道皇上会让她在你的婚事上捣鬼不成?”

那当然不可能。高桢小声嘀咕:“儿子只是觉得,她既然在偏院里老实待了这么长时间,那就继xù

老实待下去好了。何必让她涉足王府内务?”

广平王摇摇头:“有些事。王总管与底下的奴仆是不方便去做的,属官们可以帮着对外应酬,女眷间的来往却不好总是叫烟霞她们出面。肖氏好歹也是御前出来的,又有个庶妃名头。她若能撑起王府内务,我们父子二人也就不必再为琐事烦心了。”

高桢不以为然:“明年赵妹妹就要过门了,况且,皇祖母不是还要给您寻个侧妃么?”

因为太后病倒,所谓选侧妃的工作已经停了下来。如今也没什么人再提起了。广平王觉得不选也没什么要紧的,肖氏一人足矣。他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又不甚康健,何苦再娶个小姑娘进府?

但这话他没有直接对儿子说,只问高桢:“你赵妹妹嫁给你,难不成是为了替你管家来的?你就不想日后有人替你们夫妻把家管好了,你们爱上哪儿游玩,就上哪儿玩去?”

高桢双眼一亮,顿时觉得肖氏的存zài

,确实有那么点好处了。

肖氏还不知dào

高桢把自己当成了好帮工,她很快就热情地投入到自己的新工作中去了。

新修整好的世子套院已经完了工,做完了植树种花的工作,几处需yào

细细雕凿的地方,也都做好了。肖氏因有些怵高桢,不敢做主,就把这处院子交给了烟霞烟雨两个。烟霞一边带着人,按照库存清单上的记录,给新屋子添置些物件、摆设,一边打发人往建南侯府报信。新房既已完工,那么未来世子妃的娘家就可以过来量尺寸、打家具了。

这原是王双福最擅长的事,他带了几名得力属下,奉张氏与赵琇之命来了广平王府,将新房的尺寸细细量好了,又把新的世子套院前后内外仔细观察了一圈,画了简易图纸,问明每处房屋的用途、归属,然后连着尺寸一起带回了侯府。

赵琇拿着图纸与尺寸,跟张氏一起商量着要打些什么家具。

卢妈在旁道:“这陪嫁的家具,通常只要摆满正屋就够了。世子院正屋五间,卧室、书房、净房是必得有的,兴许还得有个暖阁,要个平日里做针线说话待客的地方,该要些什么家具,叫人报了来就知dào

了。别的地方却不需yào

咱们家陪送家具过去,王府想来另有安排。”

王双福在门外听见,连忙说:“小的问过王爷身边的烟霞姑娘了,王府自行布置的屋子有哪些,图纸上都标出来了。没有标过的才是小的要量尺寸的。”

赵琇仔细瞧了图纸,上头确实有许多屋子都标记上了,哪间是近身侍候的丫头们住的,哪间是婆子上夜用的,哪间是茶房,哪间是小厨房,哪间是世子高桢存放兵器的地方,哪间是他专用的书房,哪间是库房……全都标得很清楚。只有正屋五间是完全没有标记的,赵琇马上就能想到,她需yào

在这里布置出什么空间来。

就象卢妈说的那样,卧室、暖阁、起居室、小书房、净房,这都是必备的。图纸上还有上下水设施的标记,净房的位置也能定下了。都需yào

些什么家具,她心里也有数。

不过……她不想按照惯例,叫匠人们打造些华丽的家具,用着传统喜庆的纹样。她想要一些……更独一无二的东西。

毕竟那是她将来要生活的地方,不是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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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打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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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首先翻出了高桢早前送过来的建造图纸。世子院新的格局,她是曾经参与过讨论的。王双福画的图纸太过简单了,但一对比高桢送来的图纸,房屋方位格局就变得一目了然。

五间正屋里的家具是必要备齐的,该有些什么,她心里也有数。打家具用的材料也早就备下了,工匠都是熟手,技术很过关,她现在需yào

决定的,就只有家具的款式以及上头雕刻的图案罢了。

她心里可没打算为了华丽体面而牺牲舒适度,就算家具的外表看起来难看些,也必得以实用性为优先。床、榻、桌、椅、柜……全都要配合着她与高桢的身高体形来打造,尺寸才能刚刚好。时下京城的高门大户打家具,流行贴金银箔、镶嵌螺钿,也有用不同种类的木料雕出繁复花纹,再嵌到家具上头去的。赵琇一概不用这些工艺。眼下流行,也就意味着很快会过气,而家具却是要用上几十年的。

她选择了前明的简洁风格,只在每件家具的边角处点缀一二雕花或是彩绘,作为装饰。不过这雕花或彩绘的图案,则全是她自己画的,每一款都各不相同。她画的可不是常见的吉利图案,除了各色花草纹样以外,她又添了许多风景、房屋、人物图,线条简单,寓意却不简单。仔细瞧瞧,许多都是她与高桢从前经lì

过的事呢。

比如小时候他们在船上玩耍。

比如小时候他们在江南读书练字。

比如他们在温泉庄子里漫步梅花林。

又比如下江南的时候他们在船上看风景。

赵琇在江南时画的那一幅幅风景速写,就成了她如今最重yào

的素材来源之一。书房里的家具。就全都是用了风景雕刻作装饰,简洁而风雅。卧室里的箱柜用的全是他们童年时相会的情形,但画上的他们面目并不清晰。所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当是百子图一类的吉利画。惟有他与高桢二人看见了,才会明白其中真意。

赵琇还羞羞脸地在净房的屏风图案上,选择了这样一幅画:她在温泉池里泡着赏月时,高桢就在墙外吹笛。这幅画画得半点都不露骨,丫头什么的一个没有,泡在温泉水中的“她”只露了半个头。但高桢见了,大约会联想得比较多吧?

赵琇一画完这幅画,瞥一眼丫头们。就迅速将这幅画吹干,藏在其他图纸底下了。这事儿只有丫头们知dào

个大概,叫她们见了,怪不好意思的。但工匠那边倒是无妨。他们又不知dào

这是真人真事。也不知dào

是她画的,大约只会当成是其他匠人设计成的图案。这是要给未来世子妃打陪嫁的家具,历来新媳妇也会带着春宫图一类的东西嫁进婆家的,这点程度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真是再保守不过了。

赵琇埋头为自己婚后的家具设计了上百张的图纸,画了大半个月的功夫,越画越有兴致了。张氏见她久久没能将图纸让人交到工匠处,忍不住来催她,她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绘图工作。将几大捆图纸交给王双福,让他送到工匠中去。

其中一幅长卷。她特地嘱咐了王双福要小心携带。那是她这一次画的图纸中,费的功夫最多、画得也最仔细的一幅,是用在架子床的床围与门罩上的,并非雕画图案,而是彩绘的底稿。她用了她与高桢下江南时的经lì

,采用传统国画的散点透视法,把沿路经过的几个大港或是景色优美的地点都画了出来,还不忘在每个地点都添上一角船头,她与他二人就站在船头上赏景。

赵琇最看重这一幅长卷了,心中总是忍不住在想:等到高桢看到架子床上的彩画时,会想什么呢?

她忍不住偷偷笑了,心中感叹,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能与高桢再去一回江南就好了。到时候他们不必再看着时间赶路,只管慢慢顺流而下,也别选择在秋天时出发——她已经在秋冬时间下过两次江南了——要选也该选在春暖花开的时候,那时节的运河两岸,想必会是更美丽的景致吧?

王双福将图纸送到了工匠打造家具的院子,工匠头子一打开图纸,看了几眼,就感叹不已:“这是从前没见过的图样呀,难道是贵人亲笔所画?”

王双福自然不会多嘴:“你别管是谁画的,总之上头就喜欢这些图样,你们只管照着打就是。图纸上都标明了,不同的图案是用在哪些家具上的。你们可别弄错了。若只是几朵花错了地方,倒也无妨,可那些大幅的风景、房屋、人物若是错了地方,回头上面怪罪下来,我可不会替你们背黑锅。”

工匠头子白了他一眼:“知dào

了。我们又不是头回干这种活了,还用得着你嘱咐?明明府上的主人个个和气怜下,就你最刁钻。”手中将图纸整理了一下,又瞧见了那长卷,拿起来打开一看,眼都睁得比平时大了一倍:“这也是要用在家具上的?我的乖乖,这都可以挂在屋里了吧?到底是哪一位名家大手的亲笔?我瞧着可不是一般人能画得出来的。”

那当然,这是他们家大姑娘画的。他们家大姑娘的画,可是连明知书馆里出入的读书人都赞不绝口的,宫里的太后也喜欢呢。若不是大姑娘爱惜羽毛,不想叫人知dào

是闺阁笔墨,早就成为众所周知的名家了。

王双福有些得yì

地瞥了工匠头子一眼:“都叫你别问了,你照着画就是。记住了,可别糟蹋了好东西,不然,别说我挑剔了,你自个儿的脸上难道能过意得去?”

工匠头子小心将长卷卷了起来,郑重道:“放心,我不会糟蹋了好东西的。这张架子床,我亲自打。”

赵琇把图纸一交,也就没再多想了。横竖工匠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技术也十分过硬,总不会做出难看的东西来。宫嬷嬷与左嬷嬷的课程渐渐进入了尾声,之后也就是重新再巩固过去学过的知识而已,免得时间隔得太长,赵琇给忘记了。再来,也就是重复又重复地温习着各种礼节规矩,以免事到临头会出错。

除此之外,赵琇的嫁衣也开始准bèi

了。内务府会置办妥当,只是他们置办的不过是最主要的大礼服,其余配件还需yào

自家去准bèi

。再有,婚后孝敬给公公广平王以及宫中太婆婆太后的针线,赵琇也该开始做了。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年,若要做些精细一点的东西,早点开始,时间上就会显得更充裕些。

张氏又命人从六房处购入大量的江南上等绸缎、云锦、细棉布,预备给赵琇做陪嫁的四季衣裳与各色绣品。六房不但给打了折,还另送了二十名江南的熟手裁缝、绣娘过来,供张氏使唤。张氏喜出望外,直称六房帮上了大忙。

威尔斯洋行那边送来的各色西洋珠宝、玩物,则不过是点缀而已。张氏并不是很放在心上,赵琇倒是对他们送来的书本很感兴趣。张氏见状便笑道:“难不成你要把这些书也当成陪嫁,带进广平王府去?只是书香人家的女儿陪嫁古书典籍也就罢了,从未听说过还要陪嫁西洋书本的,只怕别人都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赵琇笑道:“既是我的私人藏品,就没有丢在家里的道理。我不带走,难道留给祖母和哥哥吗?你们又看不懂。若是祖母觉得光陪嫁这些太不象话,大不了我多陪送些国内的书,那这几本外洋书籍就不那么显眼了。”

张氏笑着摇头,只当是孙女舍不得一点小消遣了,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两箱书罢了,送嫁妆时不露出来也无妨,大不了另行送到王府去就好了。

祖孙俩正忙碌地准bèi

着赵琇的嫁妆,忽然赵玮从刑部回来,告sù

了她们一个最新的消息:米省之准bèi

回京了。

米省之在杭州知府任上,已经做满了三年,政绩斐然。如今功成身退,听闻杭州百姓要给他送万民伞呢。他这一趟回京,与妻儿团聚,还能抱上期盼已久的儿子,真真是大喜事。而更大的喜事是,他这回定是要往上升的,极有可能要回京,就是不知dào

会是哪个职位。

赵琇便对赵玮提议:“哥哥不如事先帮着打听一下吧?你如今在六部里也算是人脉广了,想来不难打听到些风声。若是不好的职位,咱们赶紧帮着换一下,若是好的,也别叫旁人截了堂舅舅的胡。”

赵玮笑道:“这般浅显的道理,我难道还要等妹妹提醒,才能想到么?我一听说他要回来,就已经寻人打听去了。”

张氏忙问:“那结果如何?吏部可定下他日后的职位了?”

这点赵玮还真的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不过据说上头也还没拿定主意呢。但以米省之正四品的品级,京中有可能轮到他头上的空缺并不多,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两个,一个是顺天府丞,正四品,一个则是小九卿里的光禄寺卿,却是从三品。眼下这两个职位上的人都即将告老,等到米省之回京,正好出缺。但到底是原级入顺天府,还是升一级做小九卿,眼下还是未知之数。

赵琇听得眉头皱起。从品级和体面上考lǜ

,光禄寺卿自然是更好的选择。但这种官职没什么实权,不过是名头上听着好听罢了。然而顺天府丞只有正四品,选择这个位子,就意味着米省之放qì

了升迁,不过是平调而已。他本人会怎么想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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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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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米省之会选择哪一个官职,在他还未回到京城之前,赵玮都有责任去帮他把情况打听清楚了,等见到他后,就可以将所有情报转告于他,让他能够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这个工作可不能轻忽。米省之的性格为人,是于民事政务上有天赋,却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听闻米夫人在京中养胎生子期间,他在杭州任上就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祸,得罪了好些人。如果不是他在杭州已经做了两年多的知府,无论是百姓还是上锋和下属同僚,全都知dào

他是个什么臭脾气,又感念米夫人的情份,他说不定还未必能顺顺当当地离任呢。旁人很有可能会为了出气,在他任期的最后给他添点麻烦,往他的履历表上添个污点,好拦一拦他的升迁路。

不过大家想起他素来是这样的性子,米夫人从前又打点得好,又听说他如今成了皇帝宠臣建南侯的岳父,综合考量之下,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坏心,就是人情世故上差些,早些把人送走,大家也好松口气,等到新知府到任,又可以愉快地共事了。至于新来的人是否能象米省之一样能干,那就是后话了。

赵玮与米省之既是舅甥,也是翁婿,深知他为人,所以在新官职的选择上,半点不敢轻忽。若米省之遇上个心胸狭窄妒忌贤能的上锋,那就大大不妙了;而擅长民政的米省之若是遇上不熟悉、不拿手的工作范畴,以后的前程也会打个折扣。

赵琇跟着宫嬷嬷、左嬷嬷学过朝中大小官员的职责范围。就给赵玮出主意:“光禄寺卿是小九卿之一,听着很风光,但仔细想想。这个衙门是负责祭祀、朝会、宴席等事务的,堂舅舅哪里做过?既琐碎,规矩又多,万一出点差错,上头就要怪罪下来了。挨骂降职还是轻的,如果赶上皇帝恼火,推出去当众打板子都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得丢了官。我觉着,如果不是熟知相关事务。又或是经验丰富的,最好别接这个职位。”她已经尽量往轻里说的了,其实心里已经脑补了各种影视剧小说中无数炮灰被皇帝随口一句就打死了的情节。

赵玮不知dào

妹妹都脑补了些什么,他只是想起自家岳父的性情。还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东西。就已经得出了妹妹的话再正确不过的结论。他叹了口气:“这本是最好的一个缺了,不过不去也好,一来岳父未必合适做这样的差事,二来……在光禄寺卿的位子上坐得久了,若是走运,还能进礼部做个侍郎,可是有这个运气的人,自本朝开国以来。还未有过,前朝倒是有前例。但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是在这个职位上停滞不前。岳父尚在壮年,若是仕途就此受阻,岂不可惜?”

赵琇问他:“那哥哥是打算劝堂舅舅选择顺天府丞的位子吗?其实这个职位虽然只是正四品,但外官跟京官同阶,京官地位更高。堂舅舅平调入京做了顺天府丞,其实也算是升迁了。”

赵玮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顺天府丞的地位不比杭州知府低,只是职责……不过是分管学政事务罢了。岳父在这个职位上,未必能一展长才,似乎同样委屈了。”

赵琇想了想,忽然记起一件事:“我好象听谁提过,顺天府尹年迈多病,总是要告假?”

赵玮怔了怔,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位老大人德高望重,在顺天府衙已经待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了。有他坐镇,衙门里的人都能安心些。昔日颖王生乱时,就是因为他带病上衙,命顺天府上下稳住大局,又通令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紧守城门,加紧在京城各处巡查,防止有人混水摸鱼,才及时阻止了五军都督府内与颖王勾结的将领生乱。因此皇上对他十分倚重,他曾多次上书告老,皇上都不许,而是特旨许他身上不适时,便可留在家中休养。他家其实就在顺天府衙门旁边,衙门里有公务需yào

请示,吏员们不过几步路就走到他家去了,倒也还算方便。”

赵琇觉得有些不对劲:“就算顺天府尹的家就在衙门旁边,来往方便,他也是位年纪挺大的老人家了吧?听说身体也不大好,总是生病。到了这份上,他是不可能象年轻力壮的官员那样,把太多的精力放到政务上的。皇上不许他告老,是倚重他,而不是想让他累死,所以他的副手,必定是年富力强的官员,才能协助他处理好顺天府上下的政务。可哥哥刚才为什么会说,顺天府丞要告老了呢?”

赵玮皱皱眉头:“我是听刑部的人说的,倒是没问这个。他们都说,顺天府可以承接全国各地的诉状,又被称为小刑部,时常与刑部打交道,因此两个衙门的人彼此还算相熟。据他们所说,顺天府老府尹身边的幕僚很是能干,底下的属官与吏员,少有能比得上的。老府尹卧病时,都是这位幕僚在帮忙处理政务呢。”

赵琇挑挑眉,觉得这里头的猫腻大了。顺天府尹有那么多属官,需yào

把政务都交给一个没有品级与官职的幕僚打理吗?就算府丞同样老迈,还有别人在呀。

她与赵玮对望一眼,都觉得有必要把情况打听清楚,免得米省之一回来,就踩进泥潭里,难以大展身手不说,想脱身都得染上一身腥。

赵玮如今人脉颇广,人缘也好,他去打听,大部分人都愿意把他想知dào

的事告sù

他。他也不光是找刑部的人,还找了吏部的熟人,甚至托人找到了顺天府的一名属官头上,没用两天,就打听到了更多的内情。

原来那位预备要告老的顺天府丞,其实年纪才五十出头。远远未到老迈的程度。他硬要告老,其实是因为受不得气的缘故。

给他气受的不是别人,正正是老府尹倚重的那位幕僚。听说他还是老府尹的远房亲戚。精明强干,帮着老府尹处理政务,上上下下都打理妥当,就压根儿没打算叫其他属官沾手。其他人看在老府尹的份上,也乐得逍遥,都不与他相争。只有这位府丞,原是地方上调过来的。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胸怀大志,政绩也有。一心要把这个职位当作跳板,将来好接过府尹的位置,再进一步争取在御前露脸,谋求入阁。老府尹年迈多病。本是他的好机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幕僚居然坏了他的事。对方的手段还十分高明,叫他吃了好几个暗亏,却都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叫他无从应对。

顺天府丞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将近三年,被人挤兑得连本职的学政事务都做不了主,名声也坏了,人缘糟糕至极,前两年的年末考评都没能得“优”或者“良”。再这样下去升职只是做梦,想要调走。也得要有个好kàn

的履历表。他又不想顶着因无能而降职的名头走人,所以一气之下就索性上书告老。等过得一两年,事过境迁了,再谋求起复。到时候只要托个朝中的朋友到御前替他说说好话,证明他依旧年富力强,他想要另谋他职,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不过赵玮觉得,他在告老之前考评不佳,政绩也无从说起,还没保住一个好人缘,将来是否真能起复,还真的很难说。

赵琇则觉得,米省之若真的接任顺天府丞的职位,老府尹的那名幕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虽然现任府丞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能说他的想法就是错的。他只是打算趁着老府尹养病期间,收拢顺天府衙大权,将来后者告老,他好接手罢了,又不是打算简单粗暴地直接取而代之。一个没名没份的幕僚,硬是行使府尹的权利,去挤兑正经的副贰官,似乎有些不大厚道吧?

赵琇认为,这里头应该没有老府尹的授意,他若是个恋栈权位的,也就不会多次上书请辞了。那么就是那名幕僚自个儿在搞鬼?

她问赵玮:“那名幕僚的名声如何?”

赵玮回答:“别人只说他极精明能干,任谁都别想欺瞒住他,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是万万不能的。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名声。”

如果是这样,只要这人确实是能干的,也没有贪腐、谋利等不当行为,就这么把人踢开,好象也有些可惜。

赵琇沉吟片刻,便对赵玮说:“我们也不必多管,等堂舅到了京城,将情况照实告sù

他就是。要不要选择顺天府,也由得他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多打听几个官缺,给他备选吧?但凡是京中各处衙门从三品、正四品的职位,都可以留意一下。若是实缺,从四品也将就了,不在京城,而在周边地区的也无妨。”

赵玮想了想:“这样也好,眼下虽没有好的职位,但或许过些时候,会有新缺空出来呢?”

赵玮于是就留意起了京里京外品级相当的空缺,还真叫他找到了两个,但都不太适合米省之,仅仅是品级上符合他的标准罢了。顺天府丞仍旧是最适合米省之的位子,吏部那边传出来的风声,也说他们有意将米省之安排到这个位子上。因他在杭州任上政绩斐然,正好给顺天府的老府尹做个帮手,协理顺天府政务。

吏部的人可没把那名幕僚放在心上。他再能干,也不过是个白身,占着老府尹亲戚的名头,替他处理日常事务罢了,终究上不得台面。

赵玮为此心烦不已,这时候,米省之也终于到达了京城,与妻儿团聚了。

赵玮闻讯,马上赶往岳家租住的院子问候。到了地方他才发xiàn

,米家三房原说要过继到米省之这一房的那个孩子,也跟着米省之到京城来了。

他来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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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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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心中疑惑,但没有说出口,依礼拜见了岳父米省之,又问候他路上辛苦。

米省之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妻儿的关系,此刻心情很好,笑着免了赵玮的礼,说了些路上的闲话,又问赵玮近日在刑部学习,有何心得。

赵玮说了些自己在刑部的经lì

,大约是因为他处事谨慎,又待人谦逊的缘故,人缘名声都很不错,上司评价也高。米省之很可能是事先从别处听说了他的事,大大夸奖了他一番,又叫他继xù

用心学习。不管日后赵玮是否能正式进入刑部为官,又或是被派到地方上主理一方,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

赵玮谦虚地应下了,便直接转了话题,说起米省之新缺的事。他把打听到的情况都跟米省之说了,诚恳地道:“其他位子都或多或少有些缺憾,光禄寺卿是小九卿,倒也体面,就怕岳父不熟悉光禄寺事务,难以建功,今后想要再向上升,就更为不易。本来顺天府丞倒是个不错的位子,偏偏老府尹身边的幕僚又如此难缠……岳父不如歇上几个月,多陪陪岳母与孩子。如今也快过年了,过了年,小婿就要迎娶表妹,事务繁多,岳母独自一人忙碌也是辛苦,岳父多帮帮她也是好的。等到来年开春,京中空缺想必会更多,当中兴许有更适合岳父的。”

他是真心要劝米省之多歇两个月的,米省之也听得出来他是诚心相劝,不过米省之自己有自己的看法:“不必如此。吏部如何安排,我都听从吩咐就是。光禄寺的事务,我或许是生疏了些。但只要用心去学,未必就学不来。顺天府丞也很不错,我是同进士出身,从前也做过几任副贰官,自问还算有些心得。老府尹的品行为人,我早就听说过,心中十分佩服。至于他的幕僚。也不过是个幕僚罢了,难道我还奈何不了他?”

居然是直接冲着最大的难关去了,半点不担心会遇到麻烦。

赵玮哑然。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再劝。但米省之早已拿定了主意,反劝他不必太过担忧:“我也做了十多年的官了,早见识过不少难缠的人。心里有数呢。你只管安心在刑部学习。无需担忧我。”

赵玮拗他不过,只得放qì

,心中却暗暗盘算着,要寻个机会私下跟米夫人通个气,提醒她早做准bèi

。从前米省之在地方任上能顺风顺水,还真是多亏了这位贤内助替他搞好了人际关系,否则就凭他这脾气,早就被人挤兑得混不下去了。

米省之也不清楚赵玮此时的想法。他只跟赵玮打听些情报:“老府尹的幕僚多大年纪了?可有功名在身?”

这方面的消息,赵玮事前倒是打听过的:“听闻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身上有举人功名,听说还曾经在国子监待过两年,算是个监生。”

“挺年轻的。”米省之眯了眯眼,没有说什么。其实这幕僚的年纪,认真说起来也就比米省之本人小几岁罢了。米省之同进士出身,已经做到了正四品。这幕僚却还是举人功名,凭着东主的权势,有官员之实,但无官员之名,虽说掌握着从三品的职权,但其实完全是镜中花,水中月。老府尹年事已高,又老迈多病,随时都有可能离开顺天府尹的位子。他一走,那幕僚再能干,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要打回原形,做一个举人么?

虽然周遭的人都认为米省之在人情世故上有短板,但他自个儿却不大同意。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明白人,倒是其他人未必明白。比如顺天府的这个幕僚,他行事如此霸道,靠的还不是老府尹的势?难道老府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么?没有他的纵容,幕僚凭什么踩在所有顺天府属官的头上?虽说老府尹他老人家曾多次上书告老,但只要他还在官位上,他就仍旧是顺天府衙的领头人,手下人意欲夺权,他怎会没点想法呢?是风风光光地主动告老,还是被人夺走权力后灰溜溜地离开,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不过那幕僚狐假虎威,也不是个聪明的做法。有心于仕途,就该走正道才是。

米省之捻了捻胡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赵玮看着他的表情,心中惊疑不定,可岳父不肯透露口风,做女婿的也没办法追问。聊了有半个时辰,米省之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茶,赵玮就迟疑地起身告辞了,又约好了改日再来,向岳父请教刑名上的事。

赵玮走出客厅的时候,眼角瞥见游廊角落里有绯色裙角一闪。他脚下顿了一顿,悄悄看去,只认出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他低头抿嘴笑了笑,又忍不住再抬头看那背影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

再有几个月,他就能把媳妇娶回家了。现在当着岳父的面,要矜持一点,矜持一点……

米颖芝重新露出头来,看着赵玮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忽然听见客厅的门吱呀一声,父亲米省之似乎要走出来了,她生怕父亲知dào

自己在此偷看赵玮,连忙快速转身跑了,脚步又轻又快,几乎一点声响都听不见。

跑回后院,她有些喘。米夫人透过窗子瞧见,不由得惊奇:“颖姐儿,你跑什么呢?”

米颖芝脸一红,忙站稳了,斯斯文文地向米夫人行了一礼:“母亲。”

米夫人笑了:“快进来吧,方才我听说建南侯来了,你可瞧见了他?”

米颖芝红着脸进屋在炕边坐下,小声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他已经走了。”

米夫人含笑看着女儿,道:“他也算是有心了,你父亲才回京,他就赶过来请安。”

米颖芝的脸更红了,为了掩饰,凑到弟弟的摇篮去逗他,忽又想起了随父亲上京的小堂弟,便小声问米夫人:“母亲,东耳房那位……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咱们家如今已经有阳哥儿了,又何必再叫他来?是不是三叔三婶还不死心?”

阳哥儿便是米省之与米夫人儿子的小名,如今大名未起,先叫他“阳哥儿”,等过几年他大了,要进学时再起大名。

米夫人对于丈夫带来了三房侄儿的做法,其实也有些疑虑,不过丈夫已经第一时间向她解释了原委,此刻她便照实告sù

了女儿:“你堂弟在家里也是难过,从前有过继之事还好,如今你弟弟出生了,他也没法过继了,你三婶在家便把他当成了眼中钉,你三叔又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米省之带走这个侄儿,一是可怜他,不忍见他受蹉磨,二也是因为大房兄长看不惯三房所为,主动写信给他,让他收留那孩子。不是要他过继,而是让他以教导的名义,把这孩子留在身边,养得好了,将来也可以给阳哥儿做个臂膀。

阳哥儿年纪还小,他出生时,父母都三十多岁了,长姐即将出嫁。他至少还要十几年才能长大,可以一试科举,可以有功名顶门立户。到那时节,米省之夫妻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护他多久?若有个年纪大些的兄长,遇事帮衬着,阳哥儿日后也能轻松些。

因此,米夫人默许了丈夫的举动,反正不必过继,孩子依旧是三房的嫡长子,只不过平日是由米省之带在身边罢了。三房的夫妻离得远,也不可能对孩子做什么不利的举动了。

米颖芝这才明白了,不过又有些担心:“三叔三婶不反对么?就怕三婶见不得他占这个便宜。”三房的继承人选可没换人,那位堂弟不过是搬到别房的叔伯身边过活罢了,该由他继承的东西,仍旧是他的,他底下的弟妹们想抢也抢不到。

对此米夫人只是笑笑:“虎毒不食子,你三叔怎么可能反对?至于你三婶,她怎么想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事儿是长房定下的。”

米颖芝想了想,抿嘴笑了,她叫了丫环来问:“东厢的弟弟可安顿好了?梳洗过没有?这时候离饭时还早呢,可给他送了吃的去?”

丫环回答说:“已经安顿下了,也梳洗过,换了夫人命人送去的新衣裳。厨房虽然送了几样小点心去,但他一个也没碰呢,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人叫,乖巧得很。”她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其实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呢,进屋里收拾水盆手巾的小丫头说,她离着一丈远都能听见了。”

米颖芝笑说:“这也太乖巧了,饿了拿点心吃就是,那本来就是给他的。”

米夫人叹道:“你哪里知dào

他的可怜?只怕在家里没少吃苦呢,明明饿得厉害,点心就放在面前,他都不敢多碰一下。”说罢叫过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叫她去看三房的侄儿,劝他进些茶水点心。现在离饭点还早,要真是饿得厉害的话,忍着不吃,反而容易伤身。小孩子家,还是不要饿着的好。

不一会儿,那大丫头笑着回来了,三房的那名男孩跟在她身后进来,正正经经地向米夫人与米颖芝行了礼,谢过她们给的新衣裳和点心,他已经吃过了。

米颖芝见他小小年纪,却一板一眼地行着礼,十足小大人一般,心中怜爱顿起,忙将他扶起来,笑问:“都是自家人,弟弟不必外道。你既吃了点心,可还觉得饿?我这里还有呢。”

男孩抿嘴羞涩一笑,露出一点小虎牙,小声说:“谢谢姐姐,我已经吃够了,一会儿还要吃饭呢,吃太多点心不好。”

米颖芝见他知礼,更添了几分喜爱,心里想:弟弟将来能有个臂膀也不错,这位堂弟,她会好好照应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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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章 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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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省之在家陪了妻子儿女几日,又四处拜访了一圈亲友。亲家建南侯府自然是他第一个上门的人家,但曾经为他妻子米夫人生产出过力的江太医与叶大夫,也没有落下。米省之特地备了丰厚的礼物,上门向他们致谢。

叶大夫眼下就住在广平王府,一般官员都是要避嫌的,但米省之居然毫不避讳地上门求见叶大夫,还真是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赵玮知dào

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不由得苦笑。皇帝如今越发小气,对广平王的猜忌也越发深了,但愿米省之不要因为这事儿,被上头误会了才好。

这本是一件小事,宫里是否知情还是未知之数,吏部的人倒是有所耳闻,但有赵玮四处打点一番,倒也没什么人跟他岳父过不去。只是米省之有言在先,赵玮不好插手吏部分派官职的工作,所以前者的新任命没多久就颁布下来了。

果然是正四品的顺天府丞。

光禄寺卿的位子早两天就有了新主人,还有赵玮打听过的其他一些正四品或是从三品的职位,也陆陆续续被分派下去了,最后剩下的顺天府丞,自然就是米省之的囊中物了。

每年上京候缺的官员都数不胜数,其中哪里还少得了与米省之同品级的?有好的位子,也不会一直等着他。顺天府丞本是不错的缺,无奈前任府丞抱着怨气请辞,临行前到处放一圈流言。往老府尹的幕僚头上狠狠泼了一盆脏水。如今人人都知dào

此人厉害,无奈有老府尹给他撑腰,只要老府尹一日在这个位子上。旁人就奈何他不得。而老府尹数次上书告老,皇帝都不肯批,似乎是打算让他老死在顺天府尹的位子上了。

老府尹看着年迈多病,可是平时休养的时间多,一年一年地,竟然也熬下来了,半点不见要死的迹象。近半年来也不再提告老之事。在这时候接手顺天府丞的位子,说不定三年任期内都休想有所作为,还有可能被个幕僚挤兑得没地儿站。这又是何苦?没人做官是为了找气受的,三年时间不短,谁浪费得起?况且又不是什么肥缺。先挑其他的职位,等老府尹离开了。再正正经经求顺天府尹的位子。岂不省事?所以比米省之更先一步到达京城的人,都想办法打点过了,将其他合适的职位抢了去。

只有米省之,来得晚,又是外官,还不曾派人去吏部打点过,所以这不讨好的职位就落到了他头上。不过吏部的人也不敢坑他太过,好歹还是建南侯的岳父。又是堂舅,怎么也要看建南侯的脸面的。

众人心下还觉得。老府尹是因为受皇帝看重,所以格外有威望,他的幕僚也是借着他的威望才敢如此嚣张。米省之自身虽不显,但有个建南侯做女婿,建南侯同样是从龙功臣,立的功劳比老府尹还要大些。若那幕僚敢拿前头用过的法子去挤兑米省之,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老府尹面对建南侯,尚不敢怠慢,更何况是仗着他的势摆谱的幕僚?

如此一来,米省之比起其他人,反而是做这顺天府丞的最佳人选了。有能力有资历还有后台,也不怕被人挤兑了吧?那麻烦的官职,正好让他消受了去。

米省之得了任命状,稍稍收拾一下,就走马上任了。

他到顺天府报道的头一天,老府尹正好因身体不适,告假在家,不曾与他见面,派了个仆人来跟他说日后自有相见之时,他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问其他属官。

米省之嘴上答yīng

着,跟其他同僚见过礼,就带着一个小厮,只提着一包茶叶一盒糕点,请了顺天府衙里一个门子做向导,直接往老府尹家去了。他的理由也十分正当,佐贰官上任,怎能不拜见上司?上司既然不方便去衙门,那他上门拜会就是了。

老府尹只好在家中书房接见了他,老人家头发花白了,但精神还好,除了瘦些,说话说上三两句就要咳一轮以外,倒也不显得十分虚弱。

老府尹也知dào

米省之的来历,对他颇为客气,还十分亲切地嘱咐了许多话。米省之投桃报李,也非常敬重老上司,表示非常愿意替他老人家分忧,让他有事只管吩咐,千万不要外道。

幕僚一直站在边上斜睨着米省之,面带嘲讽的微笑。

但米省之就是不理他。

除了一开始见面时,老府尹介shào

了幕僚的身份,米省之跟他打过一声招呼以外,后头几乎完全没搭理过他。他偶尔代替老府尹说几句话,米省之回应时,也是直接对着老府尹说的。在顺天府衙门中,象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心中郁闷,但想到米省之是新来的,还有后台,只能忍了气。

但当米省之说到自己今后的职责时,幕僚就知dào

自己没办法忍下去了,直接开口说:“米大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是,我们大人自会将公务料理妥当,不必劳烦米大人操心。”

米省之仍旧没理他,而是直接对老府尹说:“在吏部领任命状时,吏部右侍郎大人跟下官说,老大人年纪大了,日常多病,让下官多为您分忧,因此下官才会问起此事。老大人真的不需yào

下官帮忙么?既如此,下官回去向右侍郎复命便是。并非下官不遵从右侍郎大人的吩咐,而是老大人您根本不需yào

。”

老府尹自个儿就曾多次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年迈多病,需yào

人帮忙处理政务,否则那幕僚如何能替他掌事?此刻米省之把话摊开来说,倒叫他不好解释了,只能道:“老朽体弱多病,确实需yào

帮手。往后还要米府丞多多出力呢。”

这本是客套话,谁知米省之顺着他的话头就说:“老大人有什么地方是需yào

下官帮手的?还请您分说明白,下官回了衙门后。也好早些熟悉起来。”

老府尹都快忍不住瞪人了,哪有这么直截了当问出口的?难道这米省之盼着他年迈无能,早日将手中的权柄交到其手上么?!

米省之仿佛看懂了老府尹的眼神,直白地说:“老大人别误会,下官只是想着,既要帮忙,那就尽快将需yào

帮忙的地方说清楚。彼此心里有数,日后也能注意莫越过了界限,自然也就能相安无事了。下官早就听说。前任那一位,正是因为职权界限含糊,才会与老大人生了嫌隙,为此请辞的。为了不重蹈覆辙。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这话就有些打脸的意思了。跟前任顺天府丞有矛盾的是老府尹的幕僚,到了米省之嘴里,跟前任府丞过不去的就成了老府尹,这让他老人家如何受得?老府尹不由得咳了起来,幕僚见状,就连忙道:“老大人犯病了,米大人还是先回去吧,至于职权之事。老大人过后自会与您分说,您也不必急于一时。”

米省之没理会他的送客暗示。亲自给老府尹倒了杯茶,等他的咳嗽停下来,才劝说:“并非下官要纠缠不清,而是顺天府处于天子脚下,每日公务繁多,件件都是耽搁不得的。下官既已走马上任,自当早日履行职责,也免得尸位素餐,误了公事。”

老府尹顿时涨红了脸,深吸几口气,才咬着牙道:“米府丞尽忠职守,老朽自然也不会误了你的事!”说罢就摆开纸笔,将打算分派给米省之的任务一一写下——他特地挑了几件十分麻烦的事,连他自个儿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做成。

在他写字期间,米省之头一回搭理了那幕僚:“这位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言谈举子甚是不俗,不知如何称呼?”

幕僚板着脸回答了,心里却在想要如何给米省之使绊子。

谁知米省之话头一转,又问起他:“可有功名在身?”得知他是个举人,中举却是多年前的事了,近两科都不曾下过场,一直在为老府尹做幕僚,米省之便不住地摇头:“这如何使得?你还年轻,又读书有成,何不早日考取功名,正经入仕?为幕虽可增长见识,终究不是正道。我听说你十分能干,比起许多正途出身的官员也不遑多让,但老大人年迈,又能看顾你几年?你若是为高官权势所迷,误了自己的前程,也未免太可惜了。”

老府尹与幕僚闻言齐齐一怔,抬头向他望来,没想到他就不再往下说了,只端坐在那里品茶不言,气得他俩恨不得当场骂人。

等米省之从老府尹手里接过任务清单,扫了一眼,好象完全没放在心上似地袖了,他才又再度开口:“说起来,下官方才在衙门里与众同僚见礼,似乎没瞧见府经lì

,听闻是空缺了。老大人身边既有青年才俊,何不为他补一个官?日后他便是离了老大人的护持,也可以在官场上继xù

走下去。”

老府尹与幕僚眼睁睁看着他走了,面面相觑,倒是深思起来。

府经lì

?那可是从七品的官职,作为举人要入仕,能以府经lì

开始,是相当高的三五了。有了正式的官身,总比没名没份的幕僚强些。老府尹在时可以护持他,不在时,他也可以继xù

往上升,似乎是个不错的安排。

只不过日后要想再往上升,光凭老府尹可不够,他既要有人脉,也要有资历,更重yào

的是,进入这个体制之后,幕僚有了正式的身份,面对其他属官就不能再象从前一样傲慢了。以前看不起的五品、六品属官,都要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他也许就困在从七品上了,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米省之出的这一招,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过几日,米省之又出了新招,老府尹分派给他的几项任务,他已经动作利落地解决了两项,还做得又快又好,第三项也在顺利进行当中。这下不但顺天府衙上下清楚了,连吏部的人都知dào

,米省之着实是个能吏,人家可不是光靠一个侯爷女婿混的。

老府尹思考了半日,便对幕僚说:“此人不可小觑,你收敛着些,细看其行事,若是……若是个可投之人,今后便听他号令行事吧。”

幕僚大惊:“这如何使得?东翁……”

老府尹拦住他,叹了口气:“好孩子,不要死脑筋,你跟着我,又能再跟几年?米府丞看着似乎愿意容下你,若他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你就跟随在他身边吧。有人照看你的前程,我老头子便是去了,也能安心……”

若是幕僚真能有出息,又或是找到一个稳得住的靠山,他那些不成器的儿孙,日后也有人照应……

幕僚闷不吭声了,他心里清楚老府尹最担心的是什么,若真到了那一日,他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护住东翁的儿孙。只是他势单力薄,又能做到哪一步?若是这米府丞真能帮上忙,他便低了头又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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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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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间进入十一月以后,京城下了一场大雪,众高门大户又兴起了赏雪赏梅开宴饮酒的娱乐。建南侯府足足收了三四十张帖子,张氏、赵玮分|身乏术,只能挑几家交情最好或是不好得罪的人家去了,只有赵琇因为要备嫁,对这些邀约一概不必理会,算是最清闲的一个。

说是清闲,其实也是相对而言。因为她还要管家,还要上课,还要翻译西洋书籍,还要练习书画与做针线。

宅在家里的生活太闷了,赵琇就对外界的消息非常感兴趣,美其名曰开拓见闻,其实就只是想八卦而已。

堂舅米省之自从到顺天府上任,人人都道他这顺天府丞不好做,只怕要吃那老府尹幕僚的排头,没想到那人对上他倒是老实得很,一直不见有小动作出来,遇上米省之工作中需yào

老府尹协助的时候,这幕僚还表现得十分配合,让人大跌眼镜。

不但如此,米省之到任后,着实做了好几件漂亮事,把顺天府衙积攒多时的几件难事、麻烦事给解决了,不但府衙的属官们都暗暗佩服,就连朝上的大人们听闻,也都要赞一声能吏。连皇帝都被惊动了,接连夸奖了好几声。

米省之一个刚调入京的外官,在京中除了一个未来女婿是侯爷,就没什么助力了,还是同进士出身,竟然能得皇帝青眼,自然免不了招人嫉恨。有人拿他进京后,第二天就去了广平王府拜访的事参了他一本。想着皇帝如今正看兄弟们不顺眼呢,兴许就此厌弃了米省之,也未可知。

皇帝看到这本奏折。起初还真的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将奏折按下不表——当然了,他也不是傻子,心里猜忌是一回事,当场发作出来,叫人说闲话就是另一回事了。米省之刚刚立了功劳。满朝大臣都夸他是个能吏,就因为只是上广平王府去了一趟,逗留不过两刻钟。而被皇帝斥责,岂不是明晃晃地告sù

所有人,皇帝看同胞兄长不顺眼么?皇帝心里想什么且不提,他还是要脸的。

等下了朝。赵玮得了消息。便急速赶进宫去向皇帝解释是怎么一回事:米省之上广平王府,压根儿就没拜见过王府的主人与少主人,他是为了妻子生产的事,向叶大夫道谢去的。赵玮还着重说明了米省之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十分珍爱,而其妻子生产之前,胎儿又有些不稳,静养了很长的时间。叶大夫与江太医都曾经她看过脉开过方。帮了大忙。

皇帝还不至于丧失全部理智,听他这么说了。心里的郁闷就少了许多。过后叫人去找江太医一打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心情就顺畅了,看米省之也顺眼了,还赏了几样药材下去,都是产妇坐完月子后养身用得上的。到了第二日上朝,他就把那参了米省之的官员给臭骂了一顿。

这下朝野间对米省之的看法就顿时变了。这人不但自己有本事,还有个侯爷女婿撑腰,现在连皇帝对他的印象也很好,简在帝心,再看他的年纪还轻,妻儿都省事,这样的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呀。虽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内阁以外,又不是没有高官。对这样一支潜力股,不赶紧在人家一飞冲天之前结下交情,日后再烧热灶可就没什么意义了!

米省之一时间成了京中红人,不少认识不认识的人都要跟他结交一番,哪怕只是偶然路遇,也要拉着他说上半天的话,烦得他不行。但他这人本就是个直脾气,若是别人拉着他扯半天闲话,没一句有用的,他会直截了当跟人家说他很忙,让对方直说来意,把人噎得不行。有人私下议论他傲慢无礼,但也有更多的人在接触过几次后发xiàn

,他不是傲慢,只不过是不懂得人情世故罢了,背地里吐嘈一番,又感叹皇帝兴许喜欢的,就是这种性子吧?

赵琇听完外头种种关于堂舅的议论,总是觉得好笑。想想米省之这种性格,还是同进士出身,居然一路顺顺利利地升到了正四品,实在是老天保佑。他最初在福建为官,就遇上了愿意护着他、容忍他、给他发挥才能的空间的上锋,真的很幸运。从今往后,护着他的人就要变成自家哥哥赵玮了,这么一想,哥哥的压力还挺大的呢。

米夫人也深知丈夫的性情,刚坐完月子不久,身体才养好了些,她就顾不得天气寒冷,加紧进行夫人外交了。她拜访老府尹的夫人,又与其他属官的妻子结交,还不忘去拜见数名高官夫人,送礼都送得格外精心,就是想让她们的丈夫或儿孙对米省之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连传闻中那位难缠的老府尹幕僚,米夫人也没忘给他太太送了一份见面礼过去,生怕幕僚什么时候就会为难起米省之来。

但那幕僚一直都很老实,不但没给米省之添乱,还在公务上配合他的举动,甚至在听到府衙里有人说米省之闲话的时候,还会斥责两句,叫人不由得啧啧称奇,好奇米省之到底是怎么收服这个刺头的。

其实幕僚想得很明白,老府尹说得好,米省之有后台有能力有政绩,将来是有大前程的,连拜访了广平王府,皇帝都没怪罪过,还赏赐了好东西,可见他简在帝心。这样的人,顺天府丞对他来说不过是个踏脚石罢了,兴许连顺天府尹的职位和权柄,他都没放在眼里。在日常事务上给他添堵是没用的,只会得罪了人,但要是与他交好,等老府尹去世后,其儿孙也好,幕僚也好,都能找到一个靠山,不怕叫人欺负。

至于老府尹与幕僚为什么不用同样的态度面对前任府丞,只看后者的行事风格就知dào

了。虽然没什么坏心。却也不能容人,在府衙受了些气,一怒之下就要请辞。辞就辞了,还要到处宣扬一番那幕僚的坏话。如此心胸狭窄的男人,怎会真心愿意护持外人?米省之虽然常常说话噎死人,但好歹一见面就释出了善意,也没有整治幕僚的打算,甚至劝他入仕。这样的君子,不知几时才会遇上第二个。不赶紧抓住机会结交,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老府尹再度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给幕僚补了顺天府经lì

的职位,年后上任。从明年开始,这幕僚就是一名正式的官员了。他倒也不担心其他品级在他之上的属官会借机压榨他,老府尹还没死呢。

不过府经lì

一职的人选定下。也令顺天府衙上下的人都看明白了。那幕僚是真的叫米省之收服了。虽然不明白前者为何会为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官职而屈服,但米省之从此在顺天府,可就真了没有了制肘。

他虽然只是府丞,是府尹的佐贰官,但老府尹年老多病,一年里倒有大半年是养在家中。只要他的幕僚不跳出来争权,米省之这位府丞就变相成为了顺天府衙实jì

上的主事者,无府尹之名。却有府尹之实,手里不但有权。还有兵,又时有进宫面圣的机会,实在再理想不过了。相比之下,那光禄寺卿不过是名头听着体面罢了,哪里比得上顺天府丞实惠?

有不少逃避过这一职位的官员便在暗地里后悔,早知dào

一个府经lì

的官缺就能将那幕僚收服,他们就不会放qì

顺天府丞的肥差了。米省之能办到的事,他们同样能办到,可惜没有他的运气。

这样的酸话,米省之一家都没放在心上,赵玮倒是暗地里替岳父不平,在家跟妹妹吐嘈说:“当日又不是岳父抢走那位子的,是他们不要了才丢给岳父。那时候他们没本事没胆气,如今倒说起闲话来。真这么能干,怎不见他们在如今的官职上有点建树呢?分明连岳父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只会在嘴上耍威风!”

赵琇笑着说:“哥哥也知dào

,他们除了在嘴上耍威风,原也没有别的本事了。那他们除了说说酸话,还有什么可为的呢?”

赵玮听得笑了:“如此说来,他们还挺可怜的。横竖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酸话罢了,岳父大人也不在意,咱们就别跟那些人计较了。”

不知是不是赵玮提供的消息给米省之帮上了忙的缘故,米省之如今看这个女婿相当顺眼。虽然不可能允许他在婚前与女儿相见,但身为岳父,出于关心女婿课业的原因,时不时叫他过去问一问功课,聊一聊朝中局势,还是没有问题的。赵玮三天两头就被叫到米家去,每一回都是满脸堆笑地出发,一脸发愁地回来。原因很简单——因为每次都没能见着未婚妻呀。

赵琇看到哥哥的模样,总要忍不住在祖母面前笑话他一番。

米省之回京后,米家上下有了顶梁柱,全家都安下心来了。陶太太带着女儿避嫌,自请告辞,却没有返回嘉定,而是在妹妹的院子附近另租了一处小宅院住下。明春姨甥女米颖芝出嫁,陶太太还要帮忙操办呢。

米舅母则跟儿子商量了一番,向米夫人提出了请辞。她那娘家兄弟已经在保定走马上任,家眷也都安顿好了,给她母子二人备下了住处,她也该带着儿子过去投奔了。在离开之前,她给广德州的丈夫写了封信,说明自己的去向,托赵家六房伙计捎过去,便带着儿子离开了米家。赵琇特地安排了家丁一路护送,平安将人送到了她娘家兄弟家中,方才回转。

时间很快进入了腊月。今年的雪格外多些,有人说这是瑞雪兆丰年,也有人担心明年开春会有涝灾,还有百姓小民烦恼着自家屋顶上有太多的积雪,不知屋顶会不会塌下来。这时候,宫中却忽然传出了喜讯。

刚入宫不到半年的端嫔,怀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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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二章 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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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嫔怀孕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在宫里宫外传开了。

皇帝与皇后成婚十数载,膝下有二子一女,孩子数目并不算少。但对于皇家来说,这个数字一点都不够多。两位皇子,皇长子稳重聪慧,已是快要娶妻生子的年纪了,随时都有可能立储;然而皇次子却是个鲁莽的性子,在朝臣们看来,还有一些不分轻重,不识好歹。皇帝就只有这么两位皇子,子嗣未免太单薄些。皇长子就算了,皇次子却绝不是可以承担大任的材料。

不是朝臣们有心要咒皇长子,古往今来,正宫嫡出的嫡长子能继承皇位的,实在少之又少。皇长子是不错,可当年的广平王何尝不是更优秀的皇子?都已经稳稳当当入主东宫了,还能因为受伤目盲而不得不退位,谁又能保证,皇长子不会遇到任何变故呢?

万一皇长子出事,皇次子又是这样的性子,还有不太光彩的黑历史,若让他上位做储君,那定是朝廷的灾难,百姓的灾难。所以,如果皇帝膝下还有别的皇子,那会是一件多么能够安定人心的事呀。

端嫔有孕,就令朝臣们心中难忍欣喜。他们真的不是对皇长子有什么意见,可谁叫他有个不省心的母亲呢?皇帝原本下了旨说要立储的,至今还未举行立储大典,天知dào

皇帝是怎么想的?皇长子还能不能入主东宫了?他们也要考lǜ

万一。

龙椅上坐着的人是什么性情,关系到天下百姓。也关系到他们这些朝臣的未来。想一想,若是日后坐上龙椅的,是一位如先帝一般。甚至还不如他的龙子……那种情形真是想一想都叫人心生绝望。

端嫔若能生下一位皇子,大家可以选择的余地就更多了。大家也是因为经lì

过太多的变故,早已是惊弓之鸟,心里更期盼皇室能子孙繁盛,日后万一有变故,择优也能挑出个不错的皇帝来。

先帝时,可是足有六位皇子呢!后来大皇子没了。六皇子年幼,但还有另外四位皇子,是活到了成年。又智力正常的。可即使如此,当广平王从东宫退位后,还是难以从剩下的皇子中挑出一位出色的成为储君,当今圣上是过三关斩六将才打败了其他兄弟。入主东宫的。如今他膝下就只有两位皇子。又怎么够?

但愿端嫔能生下一位皇子,即使生的是公主,也希望她日后能诞育皇子,又或是有别的妃子入宫,给皇家开枝散叶。皇帝如今的后宫,妃嫔的数量还是太少了呀。这都是皇后不贤之故,还不是仗着皇帝的子嗣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等端嫔生下皇子,皇后应该也能收敛些了吧?

朝上朝下各人心思不同。但大部分的人都对端嫔怀孕一事抱着喜闻乐见的态度。她的娘家一下变得炙手可热,每天客似云来。她的父亲在衙门里做事。连上司看到他都多了几个笑容。

皇帝后宫中的一个嫔,跟皇帝后宫中一个生了皇子公主的嫔,份量是不一样的。这胎只要生下来,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端嫔都算是站稳了脚跟。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没办法再随意蹉磨她了。等她生产后,说不定还要升妃。眼看着她娘家就要飞黄腾达,这时候不去抱大腿,难道要等将来烧热灶么?

京城众人都看好端嫔,可曲水伯府的人,心情就有些复杂了。他们不好说希望端嫔这一胎出什么变故,又或是生下的是公主,但心中确实在担忧,万一这一胎是皇子,不知会不会影响到皇长子的地位?

曲水伯夫人惶惶然:“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们皇后娘娘在宫里还不知如何呢,她应该听到消息了吧?千万别做傻事呀!”又哽咽地哭出了声:“娘娘的命太苦了!”

曲水伯心情有些烦躁:“你少说两句吧,还不都是她惹出来的?惹她仍旧象从前在乐安王府时那样,跟皇上和和美美的,又哪里会有端嫔什么事?她没来由地使性子,倒把丈夫推到别人那里去了,你还要说她命苦!她这样糊涂的人,再好的命也不管用!”

曲水伯夫人气得哭出来了:“皇后娘娘都这样了,你还要骂她,难道她不是你的亲骨肉?就算你生女儿的气,也要为外孙想想。皇长子可还没有立储呢,皇上心里也不知dào

是怎么想的。端嫔如今怀上了,万一生的是个皇子,皇长子可就麻烦了呀!他这样的嫡长子,若是不能继承皇位,将来就只有一个死。你心里怨气更大,也不能不把孩子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呀!”

曲水伯听了,倒是冷静些了,可是心情仍旧好不起来,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去应对。端嫔怀都怀上了,太后与皇帝肯定盯得紧,谢家若胆敢帮着皇后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手脚,一家子的身家性命就要葬送了。可若任由端嫔腹中的孩子出生,日后又不知会有多大的后患。曲水伯虽然怨女儿不争气,可对外孙还是很疼爱的,心里自然免不了着急。

谢襄飞便劝父母:“这个时候,我们家什么都不做才好,皇后娘娘也是如此。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就算是太后与皇上,定然也在提防着我们。我们家但凡行差踏错一点半点儿,就会连累皇后娘娘与皇长子,所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等曲水伯与曲水伯夫人听了他的话,都冷静些了,谢襄飞才继xù

道:“其实,就算端嫔这一胎生下来的真是皇子,也暂时不可能会影响到皇长子的储位。这么小的孩子,天知dào

是贤是愚?又有谁能保证孩子能健康长大呢?即使他平安无事地长大了,又身体康健,聪颖过人,那也得至少花上十几年的功夫。到时候皇长子已过而立之年,只要不犯错,自然地位稳固。皇上又怎会犯天下之大不韪,废长立幼呢?”

曲水伯听得连连点头:“襄哥儿这话说得有理,眼下我们家是一动不如一静。皇家添丁,那是喜事,无论是谁生的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总要叫咱们皇后娘娘一声母亲,将来也是要认咱们曲水伯府为外家的。”

他对妻子说:“你尽快进宫一趟,稳住皇后娘娘,让她千万不要乱来!不为别的,也要为皇长子着想。眼下最重yào

的,还是先把立储之事定下来再说。”

曲水伯夫人连忙应了,当日便往宫里递了牌子,次日进宫,很顺利地就见到了皇后。

皇后如今既瘦又憔悴,肤色白到发青,一双眼睛倒显得越发大了,乌黑幽深的,看人的时候,总让人心下发毛,眉宇间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跟先前她总是动不动就发脾气不一样,现在的她,成天就跪在小佛堂里发呆或念经,有时候坐上一天,都不会动一下。她见不得宫人说笑,也不想看到新鲜美丽的鲜花,就连御厨精心准bèi

的美食,她也兴致缺缺,有时候没胃口了,索性饿上一顿,因此才会瘦得这样厉害。

可是宫人劝她保重身体,她还不肯听,也不理人,比起从前成天自怨自艾时的模样,更让人担忧了。

曲水伯夫人见她这个模样,心疼得很,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娘娘平日可有定时入食?是否身上不好?可曾传了太医来诊脉?请娘娘多保重自己,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皇子公主们着想呀!”

皇后木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轮:“母亲进宫有什么事?”

曲水伯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丈夫嘱咐的话跟女儿说了,又劝她:“娘娘只当是为了皇长子了,暂时忍了这口气。横竖那胎儿又不知是男是女,等到生下来了,至少也要过上十几年,才看得出能不能比过皇长子呢。有这功夫,皇长子早就储位稳固,娶妻生子了。皇后娘娘实在不必担忧。眼下……还是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皇后冷笑了一下:“哦?是为了大郎早日立储么?你们是不想我再生事,惹恼了皇上,再耽误大郎立储吧?”

曲水伯夫人说的可不就是这个么?她连连点头:“这也是为了娘娘好呀。您再这样跟皇上过不去,还不是把皇上往别人那儿推么?趁如今,那端嫔身怀有孕,后宫中再无他人,娘娘赶紧养好了身体,也好早日跟皇上和好。”

皇后心中发凉,母亲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时候,她堂堂一国之母,也需yào

利用贱妾怀孕的时机争夺宠爱了?

父母兄弟心里想的,全是皇长子立储之事。皇长子立了储,将来登上皇位,曲水伯府便有了享不尽的富贵尊荣,又有谁会真zhèng

关心她此刻心中有多么痛苦呢?

皇后木着脸说:“我都知dào

了,母亲回去吧。”

曲水伯夫人一愣,还想要再说点什么,但皇后已经起身进了内室。她犹豫半晌,终究还是离去了,但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曲水伯夫人离开后不久,内室中传来一阵哗声,却是皇后激动之下,把全套茶具都给扫落在地,打碎了。宫人闻声连忙赶过去,见皇后立在碎片中央,不由得小小惊呼一声,忙上前收拾残局。

皇后动也不动,任由宫人在她脚边动作,半晌,才发出命令:“叫大郎来见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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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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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不是整天都很悠闲的,他如今已经入朝观政了,下朝后还得到六部学习,还要到上书房接受太傅的教导,还要到皇帝面前去尽孝心。因此,当他来到坤宁宫的时候,已经是快传晚膳的时候了。

皇后等得面上木然,幽幽地看着大儿子向自己行礼拜倒,轻声问:“如今连母后也请不动你了,是么?”

皇长子吓了一跳,连忙向她请罪:“母后恕罪!儿臣刚刚从户部回来,一进宫听说母后相召,就立kè

赶了过来。儿臣自知耽误了许多时候,还请母后不要生气。”

皇后自嘲地笑笑:“罢了,你起来吧,又不是你的错,何必请罪?”她咬了咬牙:“不过是有人自以为有了依仗,就叫底下的奴才们故yì

不把母后的命令放在眼里罢了。要请罪,也是唆使他们如此行事的贱人来请,与你何干?”

皇长子有些不安,他听得出来,皇后这是在影射端嫔。如今宫中事务,可不就是端嫔在管着么?其实宫人未能及时将消息传到他这里,也是正常的,他轮着去六部,光是今日就去了三部,事先谁也不知他会上哪里。这六部衙门,又不是坤宁宫的太监能随意出入的地方,皇后要派人找他,就得经过乾清宫那边的人传话。若是乾清宫里的皇帝不想让皇后影响皇长子的正事,那话就传不出宫门。皇后把责任算到端嫔头上,实在是有些冤的。

归根到底。皇后还是没适应过来,如今的皇长子已不是她被软禁在坤宁宫前的皇长子了,他如今已经开始参与政事。不再成天围着皇宫转,随她几时叫,都能往她身边去。

但皇长子是孝顺的孩子,这些话他不会跟皇后说的,只委婉地解释:“儿臣今日去了宫外,在六部衙门里巡视,宫里的人如何能知dào

?母后别怪他们了。不知母后今日召见儿臣。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皇后见长子问起,便直接进入了正题:“景仁宫那边的消息,你都听说了吧?”景仁宫正是端嫔的住所。距离乾清宫很近,也许比起坤宁宫都要近,皇后一想起这点,心中妒火就烧起来了。

皇长子闻言一窒。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儿臣早已听闻。父皇龙颜大悦,皇祖母也说这是皇家喜事,已是赏了许多东西下去。儿臣昨日还向父皇道贺了呢。”

皇后越发怒火中烧:“你向他道的哪门子的贺?!这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喜事么?你父皇若是有了别的儿子,还不迟早将你们兄弟抛在脑后?还有,端嫔那狐媚子心里正想着要怎么弄死你呢,你还以为她是好人么?你父皇已经说了,他就是不乐意立你为储君,就等着其他的贱人为他生下好儿子。才继承他的万代江山呢。如今端嫔有了,可不称了他的意了?他如今不把你立为皇储。今后也不会立了,你能不能有血性一些,别再继xù

讨好你那个无情的父皇?!”

皇长子的脸色变得苍白极了,但眉宇间仍旧十分坚毅:“母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叫父皇听见,又要怪罪您了。您这又是何苦呢?儿子的地位没那么容易被动摇,您何必惊惶至此?”

“我惊惶?”皇后又惊又怒:“我哪里惊惶了?我现在是为你担心!你没听明白么?你父皇说了不会立你为储的,将来无论是谁做了皇帝,你还能活命么?你难道就真的不怕死?!”

皇长子沉下了脸,他幽幽看向皇后:“那依母后之意,儿臣该如何是好呢?”

皇后一怔,如何是好?她也说不出来。可她清楚地知dào

一件事,那就是后宫中不能有别的妃子生下健康的皇子,那只会让他们母子四人死无葬身之地。

皇长子见状,低低地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极低:“母后,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儿臣知dào

您在担心什么,但您真的想太多了。父皇虽然至今未行立储大典,但立储的旨意早已颁布下去了。君无戏言,儿臣虽未有储君之名,却已有储君之实。平日里听政理事,入部办事,父皇也都一直精心教导。无论父皇是为了什么原因,至今未行立储大典,他对儿臣还是十分看重的。儿臣相信,他并无易储之心。您所说的那些,大约只是他的气话罢了。”

皇后才不肯相信:“你既然说君无戏言,他说的话,又怎会只是气话?你就不怕他只是哄着你?等到那个贱人生出儿子,就能将你取而代之!”

皇长子却道:“只要母后安安稳稳地坐在皇后的位子上,儿臣就永远是父皇的嫡长子。礼法如此,任端嫔生下的皇子如何了得,如何得圣心,终究还是越不过儿臣去的。”

皇后追问:“那倘若你父皇废了母后呢?又或是直接用个莫须有的罪名罚了你呢?他是皇帝,只要他一句话,谁还能奈何得了他?他要换谁做储君,还不是轻而易举么?就如同他将母后囚禁在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那也要你给他把柄呀。

皇长子叹道:“母后,父皇做事,总还要遵照礼法,还要顾虑天下臣民的议论。只要您不行差踏错,只要儿臣不犯大错,他就没办法废了您与儿臣。”他把声音压到只有母子二人能听见的声量:“父皇……还不能随心所欲呢。所以,请母后稳住吧。您若做了什么,儿臣才真的危险。”

皇后的表情又木了,呆了半日,才问长子:“大郎真的不要母后做什么事么?即使你父皇重视那贱人的儿子多过你?即使你父皇迟迟不正式册封你为储君?”

皇长子低下头去:“母后不必担心,无论日后父皇会添多少子嗣。那些弟弟们又多么聪慧讨喜,儿臣只需yào

努力让自己一直是最出色的那个皇子,就可以了。弟弟们好。儿臣就比他们更好,父皇慧眼,自然知dào

谁才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

皇后的腰杆一软,瘫坐在位子上,扭开头去:“罢了,若你父皇果真能遵守礼法,不做那宠妾灭妻之事。母后就忍了这一回又如何?”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那贱人腹中是男是女,还不知dào

呢,就算是皇子。谁知dào

能不能平安生下来,平安养大?”

皇长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低下头不语。等到皇后情绪平静下来了,他陪着说了几句闲话。便要告辞了。连皇后留饭。他也只说:“父皇嘱咐了,让儿臣回乾清宫陪他用膳呢。”皇后自然不好再留他。

但在皇长子走后,皇后却倚在宝座上暗暗伤心。她觉得,如今连皇长子都重视储君,多过于她的心情了。他让她什么都不要做,还不是怕皇帝怪罪下来,她的后位动摇,他的储位也会越发不稳么?不过。他是她的儿子,十月怀胎。母子连心。若真能帮上儿子的忙,她便忍了这一回算了。

只不过,要她看着端嫔那贱人风光无限,那是休想!不过区区一个嫔,居然还执掌起后宫大权来了。等到新年朝贺那一日,她定要叫这贱人认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任那贱人再得宠,世人也只会承认她这个皇后才是后宫的主人!

皇长子安抚住了皇后,皇后什么也没做,安安静静待在坤宁宫里继xù

发呆。这不但令曲水伯府谢家人松了口气,就连皇帝,也在暗自庆幸着。他觉得,也许是上一回他的话让皇后知dào

害pà

了,因此不敢再造次。

皇帝心中有些懊悔,早知如此,他就该早些对皇后用上强硬的态度,也不会让她往歪路上越走越远了。

他也知dào

,皇后如此安份,竟从不干涉端嫔养胎,连传召后者过去行个礼都不见有过,多半是皇长子相劝的功劳,也许里头还有曲水伯夫人的一份。皇帝开始觉得,儿子还是个好儿子,岳父一家也是明白人。

他颁下了两道延迟了三年的旨意,一道是追封太后蒋氏的娘家父亲为一等承恩公,兄长袭爵为二等承恩公,另一道是加封皇后的父亲曲水伯为三等承恩公。这本是他继位后就该颁布的,却推迟到今日,算是给蒋家与谢家的恩典了。

另一方面,他也赏了皇长子一套全新的文房四宝,夸了儿子最近的勤奋,更难得地允许他出宫去寻堂兄弟们玩耍。不过皇长子十分乖巧,他主动拿最后一个奖赏来交换弟弟皇次子的自由,请皇帝放弟弟出来。皇帝却没答yīng

,皇次子仍旧太过浮躁了,还是继xù

磨磨性子的好。横竖他三天也能到皇后宫里一次,并不是哪里都去不了,没有皇长子认为的那么可怜。

皇长子只好依从。不过想到新年将至,到时候皇次子怎么也会被放出来的,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新年很快就到来了。新年大朝会,赵玮与张氏照旧参加了。但赵琇身为待嫁女,自然不会随便出门,更别说是到宫里去了。那可是她未来的夫家!

大过年的,天气又冷,外头还下着雪。她暖暖和和地穿着新棉袄新皮裙,坐在烧了炕的暖阁里,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管家新呈上来的首饰花样册子,渴了有热呼呼的姜茶,饿了有新鲜的小点心,别提有多舒服了。只是她心里还是免不了要担心一下祖母。张氏那身体虽经过几年调养,已经好了许多,却不知能不能扛得住今日的大雪呢?

午饭前张氏终于回来了,赵玮送她到了门口,又再拍马转头离去。他还有应酬,约了刑部的人去吃年酒。

赵琇搀了张氏进屋,亲手给她倒了热茶,嘘寒问暖。张氏喝了口茶,缓过来了,直冲孙女儿摆手:“今日了不得,我瞧诰命们私底下都要议论纷纷了。若不是有太后娘娘坐镇,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赵琇奇了:“出什么事了?”

张氏叹了口气:“今年大朝会,外命妇们不曾见得皇后。往年也有不得见的时候,这没什么,可是今年却有个端嫔出来了。她一直陪在太后身边,接受众诰命们的参拜,瞧着十分得太后看重。中宫是那样,这新宠又是这般,我们私下都在说,只怕宫里要不得安宁了。”

赵琇皱起眉头:“不至于吧?太后和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叫皇后出来也没什么,可是端嫔……让她好生在自个儿的宫里养胎不行吗?何必非得让她在这大雪天里露脸?”

张氏摇了摇头:“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倒是有从曹太夫人那里听到小道消息,说今年皇后本是要出来的,却预备着要算计端嫔一把,叫太后与皇上知dào

了,就不让她出来了。端嫔受了委屈却没闹,太后难免怜惜她几分,才赏了她体面。”

即使如此,也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这下外命妇们都知dào

了,皇室难道很有脸面?

张氏连连叹气,忽然又提起一件事:“对了,太后还说,新年大朝时不太方便,元宵佳节却不打算办大宴,只摆几桌子,自家人喝两杯就是了。不过皇家人口太少,她想要几个孙媳妇去陪着说说笑笑。如今只有汾阳王世子妃是过了门的,太后便让你跟李家姑娘这两个不曾过门的,到时候进宫去陪她说说话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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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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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听了,只觉得奇了。哪有未过门的孙媳妇在新年时跑到未来祖婆婆面前陪她说笑的道理?况且元宵时太后要在宫中办家宴,皇帝、王爷们肯定要陪着的,各府世子、王子们也会出现,那可都是太后的儿子、孙子、侄子、侄孙子们。这样的场合,就算是已过门的汾阳王世子妃,都不好跟男人们坐一块儿呢,更何况是她与李善文这两个尚未过门的黄花大闺女?

也许太后只是寂寞了想见见小姑娘们,可谁家也没有这个道理。就算皇家尊贵,也要讲究点礼法吧?

赵琇便对张氏说:“这不可能的,我跟李家姑娘还未有名份呢,怎能去参加皇家家宴?到时候我们到了席上见到其他皇室中人,要如何自处呢?”

张氏其实也觉得这么做不妥,只是太后今日兴致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端嫔有孕,她又要添孙子孙女的缘故。她随口提起,众诰命也只能听从了。张氏出宫后,也曾寻了李家老夫人商议过,都觉得太后是知礼之人,若元宵那日真要把女孩儿们召进宫去参加皇室家宴,必有妥当的安排,不会叫人说违礼的。到了那一日,无论是赵家还是李家,都不好寻借口不让孙女儿入宫,否则岂不是扫了太后的兴?两个女孩儿将来都是要嫁进皇家去的,不能在未过门前,就先得罪了婆家最尊贵的长辈。

赵琇听了也无语了,这么说来。她是一定要去的了?不过去也没什么,她还能顺便见一见,皇室里都有些什么人呢。既然汾阳王世子妃也去。那其他王府兴许也会去。她受了宫嬷嬷与左嬷嬷近一年的教导,正好趁这个机会先把人给认一认。

张氏却笑说:“这哪儿能呀?虽说是家宴,但也男女有别,男人与女眷必是分席而坐的,当中立一个大屏风,甚至是在不同的殿室里摆席。你不会有机会见到其他王爷、世子、王子们的。别说如今你还未过门了,就算是汾阳王世子妃这样已经嫁进了宗室里的女眷。也没有跟大伯子小叔子一堆儿人面前露脸的道理。”

赵琇想想也对,就有些郁闷了:“那太后岂不是还要跟儿子、孙子们分开来坐?这样的家宴又算哪门子的家宴呢?皇家规矩大,反而不如咱们一般人家亲近了。”想想高桢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等他们成了婚,当着外人的面,规矩是要维持的,但私底下。生活中。夫妻之间还是不要太讲究俗礼的好。什么规矩、礼数、仪态,偶尔讲究一下就可以了,天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摆出那个架子来,这日子也未免过得太拘谨了些,她可受不了。

不过赵琇还是觉得,在未嫁之前参加皇室家宴,是件挺坑爹的事。她都可以想象到外界会怎么议论了。太后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大众也会为尊者讳。可她与李善文,就有可能会成为大众议论的中心。那可太令人烦心了。

太后怎会有这种念头?

赵琇忍不住去寻了宫嬷嬷与左嬷嬷请教。

两位嬷嬷新年期间休假,不必再给她上课,要过了正月,才恢复正常课程。但她们此刻又不好回宫去,因此赵琇仍旧留她们在建南侯府中住下,仍旧衣食住行照料妥帖,得知她们假期内有意出门访友,还让人给她们各备了一辆马车,以及跟车的车夫、婆子若干,再添一个跑腿的小丫头。过年的新衣裳、新首饰,则是早早就送到她们的住处去了。

两位嬷嬷在建南侯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舒服,与赵家祖孙相处得越发融洽了。就连宫嬷嬷,都认同了左嬷嬷的想法。若真能随着赵琇进入广平王府,成为王府供奉嬷嬷,那可比在宫里苦熬下去要舒服得多。将来年纪大了,只需求一求王府主母的恩典,她们也可以得一笔钱财、几亩田地、几间房屋,安心回乡养老去。不象在宫里,年迈无能了,又或是服侍的主人去世,就只能被送到某个庙里等死,日子过得还不如新进宫的小丫头。

太后的年纪可不轻了。

宫嬷嬷与左嬷嬷前两日才出去访过友,探望了几位早年出了宫的老姐妹,今日倒是闲在家中,见赵琇前来,都颇为欢喜。

冬日无聊,她们都是有文化有品味的女子,跟几个不大识字又早已混熟了的小丫头聊天,能有什么趣味?正月里又不好动针线,写字下棋手会冷,只能老姐妹俩围炉茶话。眼见有了第三人加入,可不得欢喜吗?

赵琇端端正正向二位行了礼,坐下后,先是寒暄几句,问她们近日过得好不好?吃得是否称心如意?炭火充不充足?衣赏被褥是否暖和?丫头婆子们侍候得是否精心?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需yào

……

左嬷嬷笑着代表自己与宫嬷嬷表示:“多谢大姑娘想着了,我们老姐妹俩在府上过得很好,吃穿不愁,炭火足够,底下人侍候得也极好,大姑娘不必担心了。今日大姑娘忽然来此,莫非是有什么事要寻我们?”

赵琇便把太后的话说了,又道出了自己的忧虑。果然,宫嬷嬷立时就皱起了眉头,给出判断:“这不合礼数,太后娘娘断不会如此行事。”

左嬷嬷也觉得不大可能,不过她又问赵琇:“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娘娘大约是一时兴头上吧?想必过两日就会有旨意下来,必不会叫大姑娘与李家姑娘去参加家宴的。既是家宴,怎好叫未过门的新媳妇去?若是大宴,请你们去倒还罢了。”

宫嬷嬷沉声道:“太后娘娘多半会让你们在元宵当日或是前一日入宫陪她说说话,也许还要陪着用午膳。但晚上的家宴,是用不着你们的。”

赵琇听了,心中定了些。不过对于太后给端嫔体面。以及皇后本来要出席新年大朝却又再度被禁足之事,她就不打算跟两位嬷嬷说了。这二位毕竟还是宫里的人,把这事儿告sù

了她们,她要如何解释消息来源呢?总不好给曹家人带去麻烦。

又过得两日,慈宁宫中果然下了旨意,正如宫嬷嬷所说,太后召见赵琇与李善文。并不是在元宵家宴的时候,而是在那天的午后。她老人家想跟几个小姑娘晒晒太阳,喝杯茶。聊聊天,等到天黑前就会把小姑娘们都送回家去了。这一趟受邀的,不仅仅有赵琇与李善文,还有汾阳王世子妃。以及另两位未出阁的小姑娘。都是十四五岁光景,出身于京外中等以上的官宦勋贵家庭,也未定下亲事。

有猜测说,京城宗室里还有几名子弟已到婚龄,尚未定亲。这两个小姑娘,兴许就是要配给他们的。

张氏还很快就打听到,其中一位姑娘,传闻中要被许给一位郡王长子。而她也是那家郡王妃的外甥女,亲上加亲。是郡王府自个儿定下的姻缘,报到宫里去,想求皇帝或是太后赐婚,讨个体面。

为此,张氏就特地嘱咐了孙女儿赵琇:“这两位姑娘,你虽从不相识,也从未与她们打过交道,但日后都是妯娌,当好生相处,万万不可与人治气。那是在宫里,又有太后娘娘在,若你受了委屈,太后娘娘自会为你做主。”

赵琇答yīng

着,为元宵那日的茶话会准bèi

起服装首饰来。忽一日广平王府派了烟雨过来,给她送来了一套珍珠头面,其中一只小珠凤,用的是略带点儿浅粉色的珍珠,既清新粉嫩又少见,十分珍贵,赵琇一瞧就喜欢上了。

柳绿在旁笑道:“姑娘,世子还真是有心,恰巧姑娘这回准bèi

穿进宫去的,就是那套浅绯色的新衣,跟这只珠凤可不正好配得上么?姑娘穿了那套新衣,只需yào

戴这一只珠凤,再配上耳坠,旁的点缀都不需yào

了,已是天仙一般。世子是怎么猜到姑娘正需yào

这么一件首饰的呢?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赵琇听得忍不住把帕子摔到她脸上去:“胡说!不过是凑巧罢了。”然而心里也是有些小欢喜的。未来夫婿的审美观与品味跟她相合,日后在一起生活就好相处了。

元宵当日,她便穿戴一新,头上簪着那只小珠凤进了宫。到慈宁宫门前的时候,她正好遇上了久不见面的李善文。

李善文长高了许多,瞧着已经有大姑娘的模样了,不再象从前那样一团孩子气。她下巴有些尖,人也有些消瘦,不过气色倒还好,举止礼仪已经十分有模有样,看起来竟比赵琇还要端庄几分,见了面,笑不露齿,眼里却闪耀着真心欢喜的光芒:“赵姐姐,好久不见了!”

赵琇拉着她的手,心里也十分欢喜。当然了,同时她也有些警醒,忙将腰板得更直些,步伐缩小一点,不停地提醒自己,要淑女一些,别太随意……

进了慈宁宫,汾阳王世子妃已经在此等候了。她婚后大约过得很好,竟比婚前又胖了些,脸色白里透红,嫩得如同水蜜桃一般。无论是身上的衣赏,还是头上的首饰,都显得华贵而精致,又不失优雅,显然十分受丈夫宠爱。她见赵琇与李善文来了,高高兴兴地拉起她们的手:“多时未见了,你们都变了好多,更象是大姑娘了。太后娘娘见了你们这模样,一定十分欢喜。”

李善文红着脸羞涩地低下头,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她虽是要嫁给皇长子,日后却是极有可能要母仪天下的,嬷嬷们教导她礼仪规范,要比旁人更严厉几分。如今听得已经是皇家妇的堂嫂认可,她心中也略安定了些。只要能让太后满yì

,她日后就能更容易在皇家站住脚了。

赵琇问汾阳王世子妃:“其他人还未到么?”对方答说:“还未到呢,只怕还要再等晚一些。”但她看了看殿后的自鸣钟,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再不来,恐怕就迟了。照着平日的时间,再过得一刻钟,太后娘娘就午睡起来了。”

正说着,另两位娇客也到了。原来她们是在宫门前相遇了,便结伴而来,路上一路说着话,就走得慢了些。汾阳王世子妃介shào

四女彼此相识见礼,就听得内殿传来击掌声,宫人们手捧水盆、手巾、镜奁等物鱼贯而入。

是太后醒了。

太后梳洗,又花了两刻钟的时间。期间赵琇与其他人一直候在外殿,摒声静气不敢出声。两刻钟后,太后穿着常服,缓缓从殿后走出来,见了她们便先笑了:“叫你们久等了吧?哀家是老太婆了,动作总是要慢些的。”

赵琇等人齐齐行礼称不敢,又大礼拜见。

太后摆手命去,笑着说:“今日天气不太好,早起还有阳光,过了午后,倒下起了小雪。本来还打算带你们上花园里走走,如今还是算了吧。你们娇生惯养的,别吹了风。西暖阁里暖和,我们上那里吃茶说话去。”

一众人便转移去了西暖阁,果然暖和得很,落地黄铜大熏炉里燃着清洌的梅花香饼,十分好闻。太后命人上了香茶小点,与众女聊几句家常,不过是问着你的祖母身体如何,她的母亲病好了没有,又或是谁家上京后是否住得习惯,等等等等。

结束了寒暄后,太后就直入正题:“你们可知dào

,我为什么特地将你们召进宫来说话?你们家里的长辈都觉得哀家这旨意很不合规矩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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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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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为何忽然召她们这些新进门或未过门的皇家媳妇入宫说话,姑娘们各有各的猜测,但没一个是确切知dào

答案的。她们基本上都觉得,这大约只是太后一时兴头上来随口说出的邀请,过后又不好当作没这回事,才真的下了旨意。

不过是陪太后聊聊天罢了,她们能走到现在的位置,本也没少陪着太后说笑,讨她的欢喜。

汾阳王世子妃便头一个笑出声来,道:“太后娘娘相召,本就是我们的福份,哪里有不合规矩之处呢?您是长辈,想要见小辈们,本就是再寻常不过了。”

太后微微一笑:“你不必哄哀家,哀家知dào

,就算你们不说,你们家里的长辈们背地里也不知会怎么骂哀家呢。你这丫头已经是我们高家的媳妇了,也就罢了,她们几个都还未出阁呢,大过年的,哀家把人叫到宫里来,谁不多嘀咕两句?只是他们都没摸清楚哀家的用意,因此不好多说罢了。”

赵琇跟太后比较熟,就大着胆子笑问:“那太后娘娘到底是为了什么召我们前来呢?”

太后笑着看了看她:“你想知dào

?”

赵琇抿嘴笑说:“您不是正要跟我们说吗?偏要故yì

卖关子来吊我们的胃口。”

坐在赵琇斜对面的那位姑娘暗暗倒吸一口冷气,诧异地看了赵琇一眼。她今日是头一回见赵琇,虽然从前听说过传闻,但万万没想到本人比传闻中还要胆大。就算是板上钉钉的广平王世子妃,太后的长孙媳妇,赵琇在太后面前也未免太随意了吧?

太后却并不在意。反而笑了:“你这丫头倒机灵,知dào

哀家是在吊人胃口。”随即收了笑容:“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哀家只是想让你们知dào

一下宫里的事罢了。兴许你们早已有所听闻,但详情如何,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哀家来给你们说说真相。”

她说的就是皇后几次三番犯错,新年大朝那日还要故yì

对端嫔腹中胎儿下黑手,结果被太后派来催促的宫人瞧见。急报到太后与皇帝面前,及时制止了皇后的暴行,挽救了端嫔腹中的胎儿。

这些事虽然宫外众人早有传闻。但谁也不清楚内情,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一些,在场众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具体完整的事情经过。汾阳王世子妃与几个姑娘都听得面色青白,尤其是李善文。她既是未来的皇长子妃。皇后便是她的嫡亲婆婆。皇后犯了这样的事,一直被软禁在坤宁宫中,皇长子也受了不少影响。李善文心里自然要为未来的夫婿多担忧几分。

赵琇倒还淡定,张氏从曹太夫人那里知dào

的版本跟真相十分接近,就是略微简洁一点,所以她没什么可惊讶的。皇后胡闹也不是头一回了,太后从前却不曾特地召过什么人进宫说话。此番叫她们这些新进门或未进门的孙媳妇前来,到底有何缘故呢?

难道是拿皇后做反面范例。告诫她们日后别学她一般胡闹?

果然,接下来太后就说出了自己的用意:“皇家媳妇不易做。做得不好,就会象皇后这样,她自个儿难受,皇家也跟着丢脸,臣下还不知如何议论呢。无论是她,还是你们,哪一个不是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个个都知书达礼,理应知dào

《女训》、《女诫》里说的是什么,也该知dào

身为妻子,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一心只想着夫婿是否专情于你,明明没有的事,却成天胡思乱想,胡乱猜疑,甚至不识大体到教坏了孩子,影响了朝政,简直就是混账!”

太后用凛厉的目光扫视了小姑娘们一圈:“你们要引以为诫,若是自知做不到一个合格的皇家媳妇所应做到的,那还不如主动退位让贤!凭你们的家世,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原也不难。可心里若除了这句话,就再也塞不下别的,那还是别嫁进皇家来的好。皇家媳妇,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众女总算弄清楚了太后的用意,一个个都摒心静气,不敢出声。

很显然,太后是吃够了皇后的苦头,生怕日后娶进门的孙媳妇、侄孙媳妇们也要犯那样的错误,所以提前告诫一番,若有哪一个真的不合适,那就趁着还未过门,赶紧打发了,省得日后生事。

这么看来,太后对皇后还真是心结不浅哪。汾阳王世子妃就算了,其他几个小姑娘可都还未嫁进高家来呢,太后就在她们面前揭了皇后的底,也不怕她们回家后会泄露给家人知dào

,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给皇后,想必早就因为之前的事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汾阳王世子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说:“太后娘娘熄怒,我等定会谨记太后教诲……”

李善文身为皇后的未来嫡长媳,也挺直了腰杆郑重许诺:“晚辈定然谨记在心,不敢有违。”

赵琇也跟其他人一起附和。

太后稍稍消了点气,扫视众人一圈,重新露出了微笑:“好孩子,哀家并不是要吓唬你们,只是实在怕了。”她看了看李善文:“善文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么?”这是太后今日最重yào

的问话目标。

李善文连忙坐直了身体,恭谨回答:“善文自从接旨的那一日起,就知dào

自己该承担怎样的职责,也知dào

自己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善文深信皇长子品性为人,也不敢辜负太后与皇上的信任。善文会牢记太后的教导,绝不会让您失望的。”却绝口不提皇后如何。

太后却觉得很满yì

,又转头去问赵琇。

赵琇微笑道:“臣女也知dào

皇家媳妇难做,心中也羡慕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只是若有朝一日。世子让臣女失望了,臣女也不会如何。也许难过是有的,但日子还是照样得过。守住自己的心,让自己不要太伤心就行了。生活中还有许多可爱的事物等着臣女去发掘呢,倒也不必终生只围着一个男人而活。”

太后有些诧异,但随即又笑了:“你倒是个洒脱的,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好。皇后若有你一半豁达,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赵琇笑而不语,她本就是这么想的。人生在世。又不是没有爱情就不能活了。皇后吃醋的最初,皇帝也没纳过妃子,是她自个儿没事找事罢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真个纳了妃子,违了当日誓言,她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吧?儿子女儿,娘家亲人。她似乎全都不在乎了。整天自怨自艾的,就算丈夫原本是专情之人,也会被她越推越远的。

赵琇如今倒是相信,高桢对她一片真情,但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她也不敢担保婚前彼此深爱的男人在婚后不会有出轨的一天,更何况是在这纳妾合法的古代社会?她嫁的还是一个位高权重、有权随心所欲地纳妾的宗室贵胄子弟。就算高桢日后真的纳了妾,她也没办法阻止。

但她不会让自己因为嫉妒而变得面目全非。大不了收回自己的感情,与高桢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也就罢了。广平王府这么大。他们可以不住在一起,甚至一天都不必见一次面,那样的日子也不是太难熬。她可以找很多有趣的消遣来打发时间。

当然了,如今的赵琇尚处于热恋期,理智上她会产生这种想法,但是在心理上,感情上,她极之期盼这一切不会成真。

太后对赵琇的想法表示了肯定,接着又转向了其他人。她问汾阳王世子妃,世子妃结结巴巴地说了半日,就是想表达她是熟读《女训》、《女诫》长大的,知书达礼,会贤惠地侍候丈夫公婆,相夫教子,为丈夫纳妾,开枝散叶等等。什么妒忌呀,陷害小妾呀,妻妾争风呀,忽略儿女教养呀,所有的这些都是不应该的,她绝不会做!

这话倒也不错,就是中规中矩了些,还有些讽刺皇后的意思。也许汾阳王世子妃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在场的人里还有皇后的儿媳,这就显得不太合适了。然而太后此刻正恼着皇后呢,李善文也自知皇后不占理,因此没人说什么。

至于其他两位姑娘,说的话与汾阳王世子妃大同小异,比她略简单些,还很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惹皇后一方不高兴的辞句。不过赵琇留意到,那位传说中是某位郡王妃外甥女的姑娘,说那话时,眼神似乎十分不以为然,看来是不赞同汾阳王世子妃的话,但当着太后的面,又不好公然说出来。

赵琇低头微笑不语,她都看见了,太后虽没什么表示,但太后身边的心腹宫人,可是盯着那姑娘看了好几眼呢,也许会不太满yì

吧。

这个话题也没延续多久,很快太后就觉得满yì

了,重新提起了别的话题。赵琇等人正顺着她的口风说些凑趣的话,便看见有宫人进殿禀报:“太后娘娘,皇次子跪在殿外,求太后娘娘开恩,还皇后一个清白。”

太后的脸顿时就拉下了,她不大高兴地回过头:“他又来了?这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皇后明知dào

外头才下了雪,还叫亲骨肉来受这个罪,她也配做母亲?!”

宫人不敢抬头,只伏在地上不语。

太后生气地说“不见”,又要跟赵琇她们继xù

说笑,不料没过多久,宫人再度回转,跪着向太后道:“皇次子说,若太后娘娘不肯开恩,他就在殿前跪到您点头答yīng

为止。”

太后拉长了脸,面色十分难看。她的亲信宫人立在她身后,小声劝她:“昨儿皇次子已是跪了大半个时辰,皇上来了才把人送回乾西五所去,太医诊过伤势,说是长久以往,必会伤及膝骨,日后极有可能会留下后患。今日才下了雪,皇次子又来……”

太后冷冷一笑:“他们母子也就是仗着哀家不忍心叫亲孙受罪罢了!”

赵琇等人知dào

太后生气了,连忙都站起身来,垂头不语。

太后深吸几口气,对亲信宫人道:“你去吧,叫二郎进来,哀家倒想知dào

,他想要哀家这个祖母如何还他母亲一个清白?他拿着自个儿的身体来威胁祖母,却把孝字放在哪里?他母亲纵容他行如此不孝之事,就没资格跟哀家提什么清白!”

话虽如此,太后到底还是允许了皇次子进殿。她嘱咐赵琇等人:“你们暂且在这里坐着,哀家一会儿就回来。”便转身离开了。

赵琇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些不安。她们坐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心思吃茶或点心了,只静悄悄地倾听着外头的动静。(未完待续……)

PS:要收尾了,不好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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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 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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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主殿地方颇大,赵琇她们所在的西暖阁位于西梢间,但太后见皇次子的地方,却是东次间。此处房屋又高大宽敞,中间隔着层层布幔、毡帘、多宝罩等等,声音传过来时,已经几不可闻了。

赵琇等人也就是听闻有人走进殿内,又往东次间去,期间有皇次子跟引路宫人的说话声,也有他在东次间拜见太后时请求她给皇后一个清白的高呼。除此之外,她们能听到的就只有一阵阵低沉的话音,只知dào

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忽然间,皇次子提高了声量,大声抗议:“皇祖母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母后呢?!母后不曾害过端嫔,是端嫔在撒谎!她故yì

陷害母后!”

“住口!”太后也忍不住大声喝斥了,主殿的另一端还有几位娇客,虽然都知dào

皇后干了什么傻事,可叫她们知dào

皇次子也在犯傻,还很无礼忤逆,那就更丢皇家的脸了。所以太后出声制止皇次子,不许他再说下去:“你又从你母后那里听了什么瞎话来?她有没有害过人,难道哀家与你父皇会判断不出来么?你当周围目睹的宫人是死的?还不快退下!”

皇次子不肯退下,他坚信自己的母亲是清白的,如果有宫人做证说她害了端嫔,那就是宫人在撒谎。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撵出慈宁宫,索性扑上前去抱住太后的大腿哭诉:“皇祖母,您就信母后一回吧。你让她自辩。她好歹是一国皇后,怎的就连个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呢?端嫔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嫔,她腹中的胎儿如何比得过皇兄、皇妹与我尊贵?您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小的端嫔与她腹中不知能不能生下来的胎儿。情愿让我母后蒙冤?!”

太后气得半死,浑身发颤,直叫:“赶紧把他给我拉开!”宫人们都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拉皇次子,太后又命人直接将他赶出慈宁宫去,宫人们用尽lì



去拖,可是皇次子挣扎着不肯屈从。反而紧紧扒住了自家祖母的大腿,一再求她见皇后一面。

东次间乱成了一团。

西暖阁内,赵琇等人听到动静。倒有些无措了。以她们的身份与立场,是不该在这时候露面的。可就算不露脸,听到皇次子的话,也足够尴尬。

汾阳王世子妃就有些坐立不安。因为她听到太后那边似乎十分狼狈。她身为晚辈,是不是该过去帮个忙?可这几个小姑娘又不能就此丢下了,她做长嫂的还有陪伴的义务。因此她便有些进退维谷了。

赵琇与李善文倒还稳得住,虽然很尴尬,但此时此刻最适当的应对方式,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东次间离得太远了,她们在西暖阁里,对外头的一切毫不知情。太后说了去去就来的。她们只要安静等候就是了。若太后不回来,自有宫人前来领她们离开。

新来的两个小姑娘就没她们坐得住。另一个倒罢了,只是忍不住转头去倾听外头的动静,那位郡王妃的外甥女是直接离开了座位,走到多宝罩边上,透过多宝格的空隙,张望起外头的情景来了。

汾阳王世子妃见状,就忍不住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宫里!快回来坐下!”

那郡王妃的外甥女瞥了她一眼,回身坐下,却十分不以为然地道:“皇次子闹成这样,看来皇后娘娘还真个是冤枉的。高门大户里头,小妾仗着怀胎陷害嫡妻的也不少见,没想到宫里也会有这种事。”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太后居然偏信一个嫔,认为是皇后不对,甚至当着她们这些外人的面说皇后的不是,真真是老糊涂了。莫非就因为太后是从侧室上位的,所以不知dào

体谅正室的难处不成?

但就算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光是说出口的两句,也足够让人吃惊的了。赵琇等人顿时瞪大了双眼,诧异地看着她。

她倒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你们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的话不对?”

赵琇迅速移开视线不吭声,李善文也捧起茶碗低头啜了一口。京城大户人家里,确实有妾室陷害嫡妻的事,可皇后娘娘这事儿却未必是她想的那样。皇后娘娘……从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呀。

汾阳王世子妃更是直接低声斥责起那姑娘来:“休要胡言乱语,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自个儿家里么?你什么都不知dào

,不过是听得旁人几句传言,就自以为是的下了断言。你可知dào

什么叫宫规礼仪?教养嬷嬷难道就没教过你?!”

那姑娘撇了撇嘴,冷笑着扭开头去,显然没把汾阳王世子妃放在眼里:“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些?你虽然早嫁人几日,但日后也不过是与我平起平坐罢了,少在我面前充长辈!”

汾阳王世子妃被噎住了,自从成了婚,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气呢。不过她有一位不靠谱的祖母,因此也习惯了听人不靠谱的话,闻言只是冷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说。

这小姑娘仗着有郡王妃姨妈撑腰,以为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了,竟不知尊卑好歹,日后自会有吃亏的时候,旁人又何必拦着她作死?!

汾阳王世子妃不说话了,赵琇与李善文又拿定了主意要装聋扮哑,剩下的一位姑娘还在为邻座的大胆言辞而吃惊,没反应过来,那郡王妃的外甥女没人搭话,自然也就聊不起来了,于是便郁闷地呆坐在那里绞帕子玩。

没过多久,东次间那边终于安静下来了。太后显然已经疲倦至极,无力地道:“好,你既然一再说你母后是冤枉的,那哀家就见她一面。哀家倒想知dào

,她除了喊冤。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皇次子一听,顿时欢喜不已,扑到皇祖母跟前再次磕头。太后气得大声斥责:“给我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混账东西!”皇次子一窒。讪讪地磕完了头,跟着宫人出殿去了。

走到门边,他又被太后叫住:“整理了衣裳再出去,你难道要叫宫里的人都瞧见你堂堂皇次子衣衫不整的模样么?!”

皇次子缩了头,手忙脚乱地理着头发衣裳。闹得这一场,他金冠掉了,头发撒了。腰带松了,衣袍下摆也沾了灰,好不狼狈。这样出去叫人看见。确实很不象话。

可是他都顾不得了,能为母后争取到一个自辩的机会,他心里说不出的快乐。回宫路上,他远远望着远处的景仁宫门。还冷笑了一声。端嫔这贱人。平日里装得如何贤惠,还不是瞒不过他的母后?这下他倒要看她如何收场!

太后命人去召皇后前来,这期间还有个空档,正好平心静气。她的衣衫也叫小孙子拉扯坏了,精神也不济,趁着这个空挡重新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却去见了今日的几位娇客。

她有些无精打采地进了西暖阁。往暖炕上坐了,朝小姑娘们扫视一眼。汾阳王世子妃略有些不自在,但行止还算如常;赵琇与李善文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淡定微笑表情,关心地上来问安,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一会儿,仿佛对东次间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倒是新来的两位,脸上的表情摆明了告sù

人:她们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能说。尤其是郡王府属意的那一位,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太后不用猜,就知dào

她在想什么了。

但太后不会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

太后只是淡淡地道:“年纪大了,精神头就有些不足。说了这半日的话,就觉得累了。哀家年轻的时候,身体比如今要好得多呢。大冬天的,窝在暖阁里读书,能从清晨读到二更天,除了吃饭洗漱,几乎手不释卷。”

这就是要转移话题了,赵琇笑着迅速接上:“怪不得太后娘娘的学问这样好呢。若是臣女能及得上太后娘娘十分之一,这辈子就知足了。”

太后轻笑,又问她:“近日仍在译西洋文书么?又译了些什么有意思的书?”

赵琇连忙做起了介shào

。其实威尔斯商行送来的有用的西洋书籍不多,用英语写的就更少了,她的拉丁语又没好到能应用自如的地步,因此最近她没译什么重yào

的著作,只有一本教士私下撰写的西方宗教战争史罢了,里头有不少教会的黑历史,多少也有些参考作用。她是当成消遣来译的。

太后听了就感叹:“这西洋的和尚,也太霸道些,叫人听了都生气。你译了就译了吧,不必进上来给哀家瞧。”

赵琇恭身应了。

其实这时候,太后就该让姑娘们离开了,一会儿皇后还要过来的。可太后跟姑娘们相处得很愉快,就不由得多留了一会儿,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皇后已经到了。

她进了殿,直接就在正殿明间里跪下了,也不管太后是在哪间屋里,直接就哭道:“母后明察!媳妇冤枉!媳妇真的不曾想过要害那端嫔腹中的龙裔,求母后还媳妇一个清白!”

太后的脸又一次拉长了。这象什么话!

她气冲冲地起身走了出去,本想要把皇后叫进东次间里细说的,可是走到明间,皇后就哭着跪在那里不起来了。整座慈宁宫的人只要经过外头的院子,都能瞧见皇后如何哭求太后,而太后则气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赵琇等人再一次面面相觑。皇后堵在外头的明间,这叫她们如何走人?

这时候,从西尽间的帐幔后头转出一个三十余岁的宫人出来,吓了赵琇等人一跳,万万没想到那里还会有一个人。

汾阳王世子妃脸色白了一下,她担心方才自己与那郡王妃外甥女的对话,已经叫人听见了。太后若是知情,该不会指责她没有尽到长嫂的职责吧?

至于之前跟她拌过嘴的那一位,虽然也吃了一惊,眼中也有几分不安,但大体上还算是镇定的。若这人是有心在旁偷听,就不会在这时候冒出来,她来必然是要带她们从殿后离开的。之此她们几个说话时,这宫人说不定都不在殿内呢。

果然,那宫人走到众女面前,施了一礼,便低声请她们随她离开,说是太后娘娘的示下。众女也听从号令,施然起身,随她穿过幔帐,走进西尽间,往左一拐,就是一道走廊,尽头处有小门出去。

赵琇与众人一道往前走,只听得身后皇后在向太后哭道:“媳妇承认,心中确实对端嫔有孕有过不忿,想着在新年大朝之前,罚她在殿前跪上半个时辰罢了。等外命妇来到殿前,瞧见她下跪的模样,她就什么体面都没有了,哪里还有脸在媳妇面前装贤惠?媳妇既没打她,也没灌她吃什么药,更没想过要害她落胎。就算让她跪着,她也不过是跪了一炷香的功夫,哪里就伤着了?她冤枉了媳妇,母后要明察呀!”

赵琇嘴角一抽,心中微哂,原来皇后也不算冤枉,要一个孕妇在大冬天里露天跪上一个小时,跟害她落胎也没有两样了。亏皇后还有脸叫屈,难不成她以为必要明火执仗地害人,才叫害人吗?

赵琇瞥了那郡王妃的外甥女一眼,只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眼里只剩下理所当然了。

赵琇也懒得理她,跟在宫人身后出了正殿,折向东侧过道,只要绕过一个小花园,就能到达殿前的院子了,到时候她们自然可以悄悄离开,不跟皇后打照面。

谁知就在这时,皇帝带着一行随从,穿过慈宁宫东侧的小门,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赵琇等人连忙跪下相迎,皇帝穿着龙袍,披着一件石青灰鼠披风,脸上淡淡地,缓缓走来。瞧见她们跪在那里,便回头看了身边的内侍一眼。那内侍连忙上前说明原委,顺道介shào

了一番汾阳王世子妃与几位闺秀入宫的缘由。

皇帝叹了口气:“母后是真的恼了,才会召几个晚辈来说这番话吧?”他看了几个女孩子一眼,先是朝李善文笑了笑:“李丫头不必担心,朕心里明白,皇长子还是个好孩子。”李善文勉强笑着应了一声“是。”

接着皇帝又转向赵琇:“你祖母身体可好?朕有日子没见她老人家了。”赵琇忙道:“祖母身体康健,谢皇上关心。”

皇帝点点头:“你与李丫头、侄媳妇略留一留,朕一会儿有话要交代你们。”说完再继xù

往前走了。他从慈宁宫正殿西尽间的后门进了殿中,随从倒留下几个守在入口处。

赵琇等人迟疑着站起身,她与李善文、汾阳王世子妃是不能走了,难道要在这里露天等候?

另外两位姑娘的表情却不大好kàn

。那位郡王妃的外甥女掩不住心中的妒忌,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另一人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着宫人离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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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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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嫔在景仁宫正殿的小佛堂里念完了一篇经,心神稳定了许多。她慢慢捻了一根香,插在佛前的白玉香炉里,嘴里念了一声佛,便扶着供桌要起身。立在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搀了起来。

宫女是她在娘家时的丫头,跟着陪嫁入宫的,此时心中还有些心慌意乱。自从外头传来消息,说皇次子去了慈宁宫跪求恩典,请太后还皇后一个清白,直言端嫔陷害,她就一直是这副状态了。

端嫔在她的搀扶下,往暖阁的大炕上坐了,瞥她一眼,淡淡地说:“慌什么?你又不曾做过坏事,就露出这副模样来,岂不是明摆着告sù

人,你心虚么?”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稳住了,白着脸低下头:“是奴婢失仪,娘娘恕罪。”

端嫔慢条斯理地捧过手炉,低声斥她:“给我把腰挺直了,我们不过是实话实说,何尝真的害过谁来?皇后若不是有害我之心在先,又怎会获罪?况且她如今也不过是被软禁在坤宁宫中,不得外出,与从前有何区别?她仍旧是尊贵的皇后,六宫之主,皇长子也依旧受皇上重用。谁都没吃亏,我们害她什么了?”

宫女静静地听着,喘了几口气,这回是真的镇定下来了。她小声问端嫔:“可如今皇次子亲自去哭求,若是太后与皇上真的听信了他的话,该怎么办?”

端嫔淡淡地说:“他当时又不曾亲眼目睹,所谓喊冤。不过是听了皇后的话,太后与皇上怎会真的信他?况且就算信了,那又如何?我说过了。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皇后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新年大朝这一日,她可以走出坤宁宫的这一天,给端嫔一点教xùn

。皇后的计划是让她在交泰殿前跪上半个时辰,叫所有前来参加新年大朝的外命妇都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好叫人知dào

,无论她是不是怀了孕。无论她有多得宠,她也依旧身份卑下,远不能与皇后相比。外命妇们在宫外。也不要再说端嫔的好话了,因为她不配!

可是,皇后所居的坤宁宫,除了昔日几名亲信宫人外。所有后来的侍从全都是端嫔派来的。即使不是她的心腹之人,也多少有些香火情。再加上端嫔掌管后宫事务,行事温和怜下,又很有手段,在宫人当中颇得人心。有小宫女听到皇后与身边人交谈时的只字片语,生怕端嫔吃了亏,就寻空报到她面前。端嫔得知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

她自问进宫以来。对皇后一直心存敬重,不敢有丝毫怠慢。皇后禁足坤宁宫。但一切衣食都十分精心,日常用度也都是仅次于太后与皇帝,几乎样样都是最好的。端嫔还关心皇后的心理状态,特地派了些性情活泼开朗又有眼色的宫女过来,天天送了鲜花蔬果,就盼着皇后能稍微开心一点。皇长子尚未娶妻,东宫事务有内监主理,但端嫔主管后宫,对东宫的配给也一向是挑好的送,半点不敢委屈了这位未来的储君。皇次子那边同理,只是由于他性情古怪,她不敢轻易与他接触,但在生活上从来都不敢怠慢的。至于那位小公主,先前偶有小恙,端嫔还彻夜照顾,连着两日两夜不眠不休。

可她做了这么多,皇后却半点都没念她的情,反而一有机会就要将她的脸面往地下踩。若只是要打她的脸,也就罢了,身为一个嫔,在皇后面前做低伏小,也是应当应份的,但端嫔无法忍受有人伤害到自己腹中的胎儿!

她怀孕不过三个月,还未到足够安稳的时候。如今又是大冬天,时不时还下一场雪。交泰殿前的那块空地,地方宽阔,地势又高,因此风极大,人在那里站得略久一些,都要冷得受不了,更何况是跪上半个时辰?端嫔不难想象到,自己若真的遵照皇后之命,在那里跪上这么久,人必然已经冻僵了。就算半个时辰后,皇后不再拿别的理由来折腾自己,腹中的胎儿也未必能抗得住。到时候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结果?

端嫔还记得,自己的一位表姐,就是因为在雪天里摔了一跤,把六个月大的孩子给摔没了,从此便无法生育。本来恩爱的夫妻,不得不接受第三者、第四者的存zài

。表姐虽然是世家出身,但因为无嗣,也只能忍气吞声地为丈夫纳妾收通房,想着无论谁能生下一个男丁,她养在膝下,也算是有了儿子。可公婆却嫌弃她寻来的人身份太低,非要为儿子娶进一个乡绅之女做良妾,生了儿子,倒与她丈夫更象是一家人。表姐表面上贤良地接受了这一切,可背地里却不知哭了多少回。

端嫔觉得,若自己也失去了这个孩子,一旦无法再生育,那等待她的,恐怕还不如那位表姐呢!至少表姐还能安安稳稳坐在嫡妻位子上,那庶子日后也要叫她一声母亲,奉她养老。而自己呢?不过是一个嫔,无儿无女,日后就只能在深宫之中凋谢了。有朝一日新人入宫,皇上恐怕也不会再把她放在心上了吧?

端嫔也是个母亲,所以她格外痛恨皇后的所作所为,也绝不甘心就此认命!

她先是不动声色,安抚住那小宫女,然后在新年大朝那一日,穿了可以隔绝寒气的皮袄皮裙,让自己足够暖和。同时,她还安排了人手在暗中盯哨,只要皇后下令,要她在交泰殿前下跪,那人就立kè

飞奔到慈宁宫处向太后求救。慈宁宫离交泰殿并不远,只要事先安排好凤辇和人手,太后完全可以快速赶到救人。而端嫔当时,只不过是让那负责求救的宫人多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想要借机让端嫔落胎呢。”

除了这一句话,宫人跟太后与皇上禀报的所有事。都是事实。坤宁宫上下的宫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除此之外,她还特地提前到达交泰殿,也让坤宁宫的人提前请了皇后移驾。让所有的事情都能保证在外命妇到达前解决。事情没有闹大,只有皇家的人知dào

,太后与皇帝的脸面得保。她再趁机为皇后求几句情,事情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有人受到伤害,也没有人受罚,只不过是皇后的头上被泼了一盘污水罢了。但皇后若能从此被困在坤宁宫中不得外出,端嫔也就能安心养胎了。所有人都会对这个结果感到满yì

的。

端嫔捻着腕间的念珠。再念了一篇心经,低声嘱咐宫女:“记住了,我们没有说谎。一切都是实话实说。你别露出心虚的模样,我们没什么可心虚的。”

宫女摁下心中的不安,低头应了一声:“是。”

端嫔与宫女认为自己没有害人,但皇后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拼命在太后面前为自己辩解。也招认了自己确实曾经有过教xùn

端嫔的念头。可她绝对没想过要把端嫔腹中的胎儿给折腾没了!说她要害人家落胎?那是绝对没有的事!皇后无法接受自己被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太后压根儿就不听她的,听完她的辩解后,反而越发认定了她有罪,心中更加气愤了:“你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你真真是个恶毒心肠的人!就算端嫔腹中胎儿不是你亲生的,将来还不是得叫你一声母后?端嫔何尝对你有过丝毫不敬?还处处殷勤小心,对皇子皇女也是尽心尽lì

,你却要害她……”太后冷笑了下。“也对,你对亲生的儿子尚且冷漠得很。大冬天里还叫他跪雪地为你求情,丝毫不顾念他年小体弱,你对别人恶毒一些,又有什么稀奇?是哀家从前有眼无珠,没看出你的真面目,竟然叫你嫁了皇上做原配嫡妻,如今真真悔之莫及!早知今日,哀家当日就不该选你做儿媳。”

皇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简直要疯了:“母后说的什么胡话?您这是要让皇上废了我的意思么?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气得不想说话了,只吩咐左右宫人:“把她撵出去,哀家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了。”

宫人前来请皇后移步,皇后却怔怔地看着太后,动也不动,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不能叫皇上废了我,我不是皇后了,大郎怎么办?”

太后不理她,哪个要废她了?她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皇后却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冲上去抓住太后追问:“你不能叫皇上废了我!大郎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他对你一向孝顺,你不能这样害他!”

太后吓了一大跳:“你做什么!?”却被皇后晃得头晕脑涨。这时,藏在西暖阁里听了半日的皇帝见局面大乱,连忙冲了过来将皇后拉开,一时激动下,就大力将她甩到了地上:“你疯了!你要对母后做什么?!”

皇后呆坐在地上发怔,皇帝顾不上她,只去安抚母后:“您没事吧?可伤着了?”太后被皇后掐得两边肩头发痛,疑心自个儿叫掐破了皮,却不好验看,只对皇帝说无恙,对皇后却恼火至极。

她直接对皇帝说:“皇上瞧瞧,这就是你纵容出来的好媳妇!你当年但凡对她多管教一些,她也不敢这样大胆。你就算再心疼媳妇,也要为几个孩子着想。有个这样的母亲,他们能学什么好?大郎眼看着要娶亲了,难不成要让孙媳妇看到她的婆婆有多么荒唐么?!”

皇帝低头继xù

安抚:“母后熄怒,儿子担保,她日后不会再犯了。”又回头瞪了皇后一眼,低骂:“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朕滚回坤宁宫去?!”

皇后愣愣地叫人搀扶起身,可她不肯走,她盯着皇帝愣愣地问:“皇上也不相信我是清白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如今宁可信一个贱人,也不信我了?!”

皇帝不耐烦地说:“你哪里清白了?休要再纠缠不清。你本就存了害人之心,就算没把这话说出口,那也掩饰不了你差点害了端嫔的事实。如今母后大度,端嫔贤良,才会不计较你的罪行,仅罚你禁足。你若是真心要为儿女着想,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坤宁宫里,休要再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

皇后低低地笑了:“我就知dào

……一旦有了新人,你心里就再也没有我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忍到今日?十几年的夫妻,你竟然为了个贱人冤枉我,还要废了我的后位,甚至剥夺大郎嫡长子的身份?你是不是还想要让端嫔肚子里的孽种将大郎取而代之?!”

皇帝见她一脸疯狂的模样,嘴里说些不着调的话,也懒得再与她多说,直接对宫人下令:“拉她出去!”

宫人遵令行事,皇后却猛然将她们全都甩开了,发了疯一般向皇帝冲过去。他们本就距离不远,旁人猝不及防,皇帝正好转过身去对太后说话,看见她动作的,只有太后左右站立的宫人。只见她们忽地瞪大了双眼,惊叫一声“皇上”,其中一人扑上前去猛然将皇帝推开。

皇帝在这一推之下,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转头望向皇后的方向,见她手中银光一闪,连忙抬袖抵挡,只听得嘶啦一声,袖子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他心知不好,什么都顾不上了,抬脚就踢向皇后。

皇后被他一脚踢倒在地,手里的利器却不曾脱手,在倒地的那一瞬间,她满腔恨意地将那东西朝皇帝的头脸猛扔过去,随即就被众宫人压倒在地。

皇帝被那银光击中脸面,不由得大叫一声,太后惊呼:“皇帝!”扑上去查看,只听得皇帝痛苦地嚎叫着,右手紧紧捂住右眼的位置,血从指间流出,迅速染红了衣袖。

那利器掉落在地,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根掐丝银凤簪,簪身光亮,簪尖磨得尖细,虽然精细非常,却是旧物了。这原是皇帝昔日还是乐安王时,送给妻子的一件新婚礼物。此时此刻,却沾上了他的鲜血。

皇帝剧痛之下,顾不上看清地上躺着的是什么物件,毫不怜惜地一脚踩上了凤簪。他脚步踉跄,痛苦地嚎叫着:“朕的眼睛!朕的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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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八章 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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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与李善文、汾阳王世子妃候在慈宁宫正殿后的小花园里,正百无聊赖。

京城的冬天很冷,今年的风雪又格外厉害,眼看着天上的乌云又开始积聚起来,天就要阴了,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下雨雪,她们几个女孩子却还要露天站着。皇帝不发话,她们就没法走人,心里却有些发愁。

赵琇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东庑房,心想一会儿若真的有雨雪,到那边的长廊底下避一避,应该不要紧吧?皇帝只是叫她们略留一留,又没说一定要她们留在原地不动,只要离得不远,能让皇帝一出来就看见,想来就可以了。

赵琇心里这么想着,又去打量那几个留在殿外的皇帝随侍,却全是生面孔,也不知跟哪一个打招呼。李善文小姑娘脸皮薄,这种事儿不好叫她出头。汾阳王世子妃却是皇帝的正经侄媳妇,请她出面帮着说一声,想来不难。瞧她如今被风吹得脸色发白的模样,就知dào

她也盼着能稍稍避一避风雨呢。

赵琇凑近了小声道:“世子妃,这里风大,天又阴了,一会儿兴许要下雨。我们继xù

站在这里,若叫雨淋得全身湿透,让人看见了未免不雅。能不能跟皇上身边侍候的公公或姐姐们说一声,让我们到旁边庑房廊下避一避?”

汾阳王世子妃听了,一脸正中下怀的表情,微笑道:“妹妹想得周到,在御前确实不好失仪的。”便真的走上前去,寻了个服装看起来品级是在场人里最高的宫女低声说了几句。对方有些迟疑,犹豫着不敢做主。

倒是一旁的内监很淡定:“无妨的,世子妃与两位姑娘只管过去避着就是了。皇上一会儿与太后娘娘说完了话。想来是不会从这处小门出来了。奴才们什么时候得了令前去侍候,三位只管一同来便是。”他甚至还出了个主意:“西庑房里住的都是先帝时的宫嫔,如今都在清修呢,外人不好随意打搅。这正殿后头是太后娘娘平日礼佛的大佛堂,倒是清静,檐下地方又大。世子妃与姑娘们不妨到那边去避雨雪。等皇上要走,我们这边一动。您三位一眼就能瞧见了,岂不省事?”

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尤其是汾阳王世子妃。先前还去过大佛堂好几回呢,那里侍候的宫女,她都是混熟了的,便笑着回头召赵琇与李善文过去。说:“我们上后头大佛堂去吧。那边廊下还可以坐一坐。”

李善文犹豫了一下:“这样也好。”她算来也是太后亲族中的晚辈。在宫里住过不少时日,清楚慈宁宫的地形。大佛堂前廊下地方宽敞是不假,宫人也很熟悉,可最重yào

的是……从那里可以隐约看见正殿里的情形,只需yào

穿过院中不长的甬道,就能进入正殿后门,再绕两个弯就是前殿明间了。太后、皇帝与皇后正在殿中,不知争执得如何。李善文知dào

自己是必定会嫁给皇长子的。心里总在担忧皇后不知又会闯出什么祸来。就算明知dào

不妥,她还是想偷偷瞧一眼。

赵琇见她二人都赞成。自然也不会反对,便笑着随她们重新折回去,越过院子走向大佛堂。

方才那宫女小声问内监:“这真的不要紧么?你怎么就敢自作主张?当心主管大人知dào

了怪罪!”

那内监白了她一眼:“大妹子好不省事。那又不是一般的诰命与千金,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媳妇与亲孙媳妇,平日里最疼爱不过了,难道还能看着她们叫风吹坏了不成?都是弱不禁风的娇客,眼看着就要下雪,若是真个着了凉,皇上还会怪罪我们怠慢了贵人呢。”

宫女不太放心,正要再说几句,忽然听得正殿内传来一阵喧哗,又有皇帝的嚎叫声,两人都吓了一跳。一众宫人内侍面面相觑,都有些束手无措。方才那内监最是机灵,只一会儿的功夫,就反应过来,往西尽间的后小门冲了过去。

赵琇等人才刚走到大佛堂前,还未来得及跟殿内侍候的宫人打一声招呼,就听到了正殿方向传来的喧哗声。三人都惊得愣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善文侧耳细听,有些迟疑:“刚才……好象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在尖叫……”汾阳王世子妃也不停点头:“是呀,我也听见了。”赵琇皱起眉头说:“现在是皇上在叫吗?怎么好象很惨的样子?”忽然间,她就听到皇帝叫喊“我的眼睛”,愣了一下,立kè

脸色大变地冲下了台阶。

李善文也脸色发青地跟随在她身后向正殿跑去,三两步后就超过了她,抢先奔入殿中。赵琇索性就跟在她后面走,省得自己再找路了。汾阳王世子妃面色惨白地跟在最后。三人进门后在殿中转了两转,只见眼前一亮,明间中的惨状顿时让她们全都惊呆了。

皇后被数名慈宁宫的宫女与跟随皇帝前来的内侍合力压制在地,皇帝一手捂住右眼,满脸鲜血地嚎叫不止。太后面色惨白,哭着拼命抱住皇帝:“皇上,给我看看,给母后看看你的伤势!”皇帝只拼命摇头,却止不住痛苦地尖叫着,手上的血却越流越多了。

赵琇很快就醒悟到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愕然看向皇后,不敢置信她怎么可能会蠢到这个地步!皇帝所有已经出生的皇子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皇长子立储的旨意已经颁布下去了,明后年就要娶妻,本人不蠢,也有能力,皇帝还挺重视的。皇后什么都不必做,她的儿子就能成为储君,如今她给了皇帝这一下,随时都有可能被废后,她儿子的储位还能保住吗?她难道忘了她的丈夫还会有别的儿子?端嫔现在肚子里就怀着一胎呢!

皇后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就因为没人相信她是冤枉的?可她明明就不冤!

在赵琇等人发愣的当口,太后已经半哄半劝地让皇帝稍稍平静了下来。挪开捂住右眼的那只手,只见上头深深的一个血口。那簪子被掷过来时,力道太大。皇帝又没能避开,除了银簪杆尖的伤害,就连簪身也戳到了四周的眼皮,以至眼部看上去几乎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太后只觉得眼前发黑,仿佛再度经lì

了长子被太医宣bù

目盲那一刻的绝望,身体不由得向后软倒。

此时太后身边的侍女几乎都被支使去压制皇后了。剩下一个还站在皇帝身边倒吸冷气呢。太后身边无人扶持,眼看着她就要摔倒。赵琇望见,连忙快步冲上来将她扶住。李善文哭着扶住她另一只手臂。不停地叫她:“太后娘娘,您没事吧?快醒醒啊!”

汾阳王世子妃早已脚软了。

赵琇拿大拇指去掐太后的人中,直掐到她幽幽醒转。赵琇见她眼神都发直了,就知dào

她人醒了。意识却还昏着。连忙在她耳边道:“太后娘娘,您现在不能晕,皇上的伤势需yào

尽快医治,您得赶紧传太医来!”

“太医……”太后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对,太医!”她喘着粗气下令:“快!传太医!把太医全都叫过来!”

“不行!”皇帝出人意料地阻止了她,“不能传太医!”他用剩下的那只眼睛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赵琇、李善文。以及刚刚冷静了一点,才走到太后身后的汾阳王世子妃。眼里流露出忌惮的目光:“不能让宫外的人知dào

朕受了伤!”尤其是有可能会致残的伤!他还没忘记,当初同胞兄长广平王是如何失去储君之位的。

太后却没办法接受他的决定:“皇上糊涂了?你伤得这样重,不叫太医,如何能治好?!”

皇帝犹疑不决,右眼的剧痛令他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他忍不住再次叫出了声。

皇后在宫人的压制下,发出低低的笑声:“他不敢叫太医,就怕人家知dào

他瞎了,会让他退位呢。有那么多人盯着他的位子,他怎能放心?现如今不就有一位广平王世子妃在这里么?”

赵琇狠狠瞪了皇后一眼,她要作死是她的事,还要拉无辜的人下水,就叫人不能忍了!

她直截了当地对皇帝说:“皇上,治伤要紧,您还在流血呢,总要先止了血,止了痛,才能再说其他。若有人胆敢图谋不轨,您难道不会防备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叫太医,难道他打算一直流血到死?还是觉得这伤口放着不管就会自习痊愈?

皇帝总算清醒了一点,明白赵琇说的话是正理,他一咬牙,就下了命令:“让太医院的院使院判过来,只带两个擅长外伤的御医,其余人等一概不必来。就说……就说是皇后发疯,把太后给气晕了。”

那名机灵的内监迅速领命而去,其他人见皇帝血流不止,纷纷寻了干净的白布来给他捂住伤口。太后的心腹宫人也想起了殿中备有救急的金创药,不管有用没用,先寻了出来给皇帝止血。不然等到太医们赶到,皇帝的血也流光一半了。

太后惨白着脸,硬是撑着赵琇与李善文的手,重新站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对心腹宫人道:“你去吩咐下去,立kè

关闭慈宁宫所有大门,非奉旨不许任何人出入!慈宁宫内所有闲杂人等不得擅自走动,各自安份待在宫室中,直到哀家下令解禁为止!”

那宫人白着脸仓惶领命而去,太后又再看向地上的皇后,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来。

皇后却还不知死活,仍旧说着疯话:“这就是报应!叫你们冤枉我……可惜上天没眼,竟然只是叫你伤了一只眼,怎的就没把你的命给要了呢?你若死了,大郎就能做皇帝,我们母子从此以后再也没什么可害pà

的了……”

旁边的宫人都露出骇然的表情,太后气得又要晕过去了,李善文见状,就将汾阳王世子妃接过自己的位子,自个儿扑到皇后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皇后娘娘,您少说两句吧。皇长子何辜?皇次子何辜?公主殿下何辜?您伤了皇上,就不想想您的儿女会遭遇什么吗?您是他们的母亲!求您了,别让他们陷入更为难的境地!”

皇后怔住了,愣愣地看向李善文,脸上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上。

李善文替她摸了一把脉,松了口气,爬起身来,回头望一眼赵琇,眼中含着说不出的悲哀与茫然。

赵琇能明白她的心情,遇上这么个坑儿子的娘,皇长子着实可怜,但皇后好歹是他亲娘,对他有生恩。李善文是太后的娘家亲眷晚辈,却被指婚给了皇长子,硬生生跟这么一个婆婆扯上了关系,日后前程未卜,比皇长子还要无辜。可偏偏,她又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换了她是她,也会觉得茫然。

赵琇与李善文、汾阳王世子妃合力,将太后挪到西暖阁的炕上。皇帝就在西次间里等候太医到来呢。慈宁宫中备下的金创药颇为有用,他的血已经基本止住了,疼痛也稍有缓解,可伤口看上去仍然十分恐怖。皇帝心中恐惧至极,心情暴躁非常。宫人上前替他擦一下血迹,因为力道稍重了些,就被他一脚大力踢开。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只等着太医的到来,宣bù

皇帝的伤势,到底严重到了哪一步。

他会失明吗?

就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太医院院使终于带着人赶到了。他原以为是太后被皇后气得晕倒了,进殿后先去拜见太后,想着自己是给太后看惯了病的,心里应该有数,没想到内监却直接将他领到了皇帝面前。他一抬头看见皇帝的样子,双腿就软了:“皇上!”

皇帝不耐烦地说:“你们哪一个擅长治外伤?赶紧过来替朕瞧瞧!”

太医们立kè

围了上去。

两刻钟后,太医们为皇帝重新清洗了伤口,上药包扎好了,也随即得出了结论:皇帝的右眼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目前并没有完全瞎掉,小心医治,未必就没有痊愈的希望。可想要治好,皇帝就必须要处处小心,不能再让右眼的伤加深了,能不动它,就尽量不要动它,否则略有差迟,便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而如今世上最擅长医治眼伤的大夫,无疑是曾经令广平王复明的叶大夫。若由他来给皇帝做主治大夫,想必皇帝痊愈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皇帝咬着牙问:“除了他,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叶大夫是广平王的人,叫他如何能信任?

众太医小心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声应说:“叶大夫是最好的!”反正比他们强,他们治不好的广平王,都让他治好了。皇帝的伤,自然也该由他负责去。

太后在西暖阁内,已经听得黑了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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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九章 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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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虽然心里不大信得过叶大夫,但也知dào

他的医术确实出众,尤其擅长给人调理身体,在眼疾的治疗上也颇有建树。正如太医们所说,广平王的眼睛,当初人人都说没救了,可叶大夫给他治了一年多,硬是让他双目复明。这样的医术,又怎会不好?

皇帝心中挣扎了一下,就立kè

决定了要召叶大夫进宫给他医治。无论后者是不是广平王的人,不过区区一个大夫,还敢在御前做手脚不成?

他直截了当地就给身边的内监下令,命人去广平王府召叶大夫。可是这时候,太后却从西暖阁里发话了:“叶大夫已经不在广平王府了,你们去了也找不到人。”

皇帝闻言一愣,惊讶地转向幔帐的方向:“母后?”

太后在幔帐后淡淡地道:“皇上忘了?未进腊月的时候,桢儿进宫给哀家请安时就提过,叶大夫为你皇兄医治逾年,已经多时不曾回家看看了。去岁新春,他就是在京城过的,未能陪伴在父母妻儿身边,他心中甚为愧疚。如今你皇兄双目复明,虽然还有不足,但只需yào

慢慢调养,也不会有大碍,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因此有意请辞。你皇兄感念他医治之恩,不忍心见他一家分离,就厚赏了他,命人将他送回家乡去了。皇上那时候不是听说了么?还道叶大夫劳苦功高,也赏了他不少东西呢。他是腊月初就从京城起程南下了,只怕年前就已经到家了吧?”

皇帝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心里还在想,这医术了得的叶大夫走了。若是皇兄广平王的眼睛再出点什么问题,也没人可以医治了吧?因此格外大方地赏了叶大夫东西,盼着后者一去不回,甚至为了让对方安心,特地将太医院的江成给指派到了广平王府,接手叶大夫的职责。万万没想到,这个决定如今却坑了自己。

他一时有苦难言。半晌才道:“命人去请他请回来就是,只是别惊动了地方官府。”

本来,由官方下急令。通过地方官府找人,然后火速送上京城,是最简单又最快捷的方式。可是皇帝一想到自己右眼受伤极有可能失明的消息走漏,会引起朝野间怎样的议论。他又会承shòu怎样的压力。就立kè

否决了这种方式,宁可从宫中派出亲信太监,前往叶大夫的家乡暗中寻访。甚至于,在叶大夫入宫之前,他都只敢让太监托言是广平王眼疾复发,而不敢说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皇帝实在不想走上哥哥的老路。

太后对于皇帝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一股郁色。赵琇站在一旁看得分明,她与李善文对视了一眼。心中都颇为不安。

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帝怎么还要猜忌这个。猜忌那个的?就不怕耽误了眼睛的治疗吗?就算消息传出去了又如何?只要他眼睛上的伤能尽快痊愈,所有人都不会多说一句的。可要是他眼睛上的伤被耽误了,迟迟未能恢复,就算外头的人暂时不知内情,难道皇帝还能一直不露脸?只要他露了脸,任谁都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隐瞒真相,真的有意义吗?

然而,赵琇深知自己人微言轻,皇帝大概是不会听她谏言的,再说了,现在也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可她还是忍不住低声提醒太后:“叶大夫远在江南,就算召他入京,也是许久之后的事了。皇上的伤总要有人先治着吧?”

太后轻轻点头,扬声道:“皇上,即使叶大夫医术再高明,如今也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先令太医院为皇上医治吧。即使无法彻底治愈,至少也能让伤势多少有些起色吧?哀家就不相信,太医院上下全都是酒囊饭袋,离了叶大夫,便什么都不会了,那还要他们何用?!倒不如早日撵了,换上真zhèng

有本事的医者来。”

太医院院正与院判们脸色发青,跪倒在地连声请罪。他们知dào

,定是先前说的话推卸责任的意味太重,让太后听出来了,若面对皇帝的伤,他们继xù

拖拉,一心想让叶大夫回来背黑锅,那他们就休想再留在太医院里任职了,说不定等皇帝明白过来了,还会治他们的罪呢!

皇帝原也是个聪明人,见状哪里还猜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心中一时怒极。只是右眼仍旧痛着,叶大夫又不在,他一时半会儿没处找更好的大夫去,惟有暂时忍下了这口气。但与此同时,他的疑心病又发作了:若太医们生怕担责任,想把叶大夫拉来顶缸,那会不会是他们心里清楚,他的眼睛是好不了的呢?正因为好不了,他们才会让别人出来承担罪责。若是能治好,他们为何不领了这功劳去?

皇帝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他的右眼若是好不了,真个失明了,那他就只剩下了一只左眼,这也算是残疾了。朝臣们会怎么想呢?宗室皇亲们会不会觉得他象他哥哥当年一样,没有资格坐在这个皇位上?正巧,他哥哥广平王如今双目复明了,在宗室中的名望一直很高,又因为堤坝案,在士林中赢得了不错的名声。若这时候朝中有人提出让广平王取代自己,大约会有许多人赞成吧?那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皇帝心中乱成一团麻,忽然有宫人在殿外禀报:“太后,皇上,皇长子与端嫔娘娘在宫门外请见。”

皇帝心中猛然一惊,知dào

这两人大概是听说了慈宁宫闭门的动静,赶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了。然而,端嫔倒也罢了,他信得过这个妃子,可皇长子却……

不是皇帝多心,而是皇后忽然行刺他,若他有个好歹,最有可能得利的就是皇长子了。虽然皇帝一向非常注意减低皇后对皇长子的影响。可皇长子对亲生母亲的举动,事前真的一无所知么?

还有,若不是皇次子向太后苦求。要太后容皇后自辩,皇后也不会有行刺的机会了。皇后做出这种事,皇次子是一定要负责任的。

这么一想,皇帝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沉了。他沉声下令:“让他们回去吧,回自己宫里去!端嫔那儿就让她好生休养,皇长子……命他在东宫静候旨意,未得朕允许。不许他出东宫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去看他!”

西暖阁内众人听得心下一惊,李善文的心更是直往深处坠去。皇后行刺的举动。果然还是影响到了皇长子。这下可怎么好?她毕竟还是小姑娘,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惶恐与绝望的神情。

赵琇暗暗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但此刻,她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帮上皇长子的忙。皇后是他生母。做了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受一点影响的。可若他因此而失去储位,甚至获罪,也委实太冤枉了点。

皇后今日的举动,摆明了是一时发疯,是脑子糊涂了,跟皇长子可没什么关系。无奈皇后错误地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倒连累了儿子。有这么一个猪队友生母,皇长子真是可怜。

更糟糕的是。皇帝只是眼睛受了伤,身体还是健壮的。他也有别的妃子,那妃子还怀了孕。若是他将来再有健康聪明的皇子,有一位曾经行刺过皇帝的母亲的皇长子与皇次子,还能在皇位继承权上继xù

享有优先待遇吗?就怕皇后一旦被废,他们连嫡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了。

赵琇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本朝皇室是又要生乱了吗?她迫切地想要向广平王求教,该如何解决这场变故?太平日子才过了多久?她可不愿意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她正担心着呢,皇帝那边又下了新的命令,让人将皇后押往后殿大佛堂,严加看守,未得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此外,皇次子也要被幽禁在乾西五所的住所中。赵琇、李善文与汾阳王世子妃这三位目击者则要留在慈宁宫中陪伴太后,照顾太后不适的身体,未得旨意之前,不得离开慈宁宫。

赵琇一听,脸色就变了,难道连她们也要被扣押在宫中吗?皇帝这是要彻底封锁住消息?可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太后显然也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她不由得提醒皇帝一句:“皇上,今晚的家宴也该取消了吧?只是需得寻个好理由才行。”

今日是元宵佳节,皇宫之中本有家宴,是在皇室与宗室成员之间举行的。此时此刻,恐怕都已经有人递牌子进宫了。

皇帝脸色一变,总算想起了这一点,他只得下令:“家宴取消,赶紧派人到宫门处,把人都拦回去吧。就说……皇后把太后娘娘给气着了,太后身体不适,不宜饮宴。”

一名太监领命而去。

皇帝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似乎才想起太后方才也是晕倒过了,忙命太医来为她诊脉。赵琇等三女避到屏风后,看着太医为太后诊治,皇帝却已经要起驾回乾清宫去了。他失血不少,此时浑身都不舒服,只想要早些回乾清宫去。但为了不让人瞧见他此刻的狼狈模样,他特地召了暖轿,把自个儿挡得严严实实的。

皇帝走了,太医们诊过脉后也告退了,西暖阁中便只剩下太后与赵琇她们,以及慈宁宫的宫女。经lì

了这半日,她们都觉得疲惫不堪。

但比疲惫更难以忍受的,是赵琇等人被扣在宫中的现实。李善文有些害pà

地问太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呢?皇上会如何处置皇长子?”赵琇也看着太后,等待着她的回答。此时此刻,唯一能左右皇帝决定的人,就只有太后了。

太后面露倦意地闭上了双眼:“哀家也不知dào

。”

赵琇的心直往下沉。

太后累了想要休息,三女只得暂时退下。慈宁宫占地颇大,正殿之内还有空房间,她们也顾不上许多了,只瞧见有炕,就坐上去靠着墙边歇上一歇。就算睡不着,相互看几眼,都不想说什么话了。赵琇就这么挨着炕壁,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间睡了这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大力将她摇醒。她睁开双眼,才发xiàn

是太后身边的宫女。那宫女小声道:“太后召姑娘过去。”赵琇望向大炕的另一头,发xiàn

汾阳王世子妃已经靠在引枕上睡觉了,李善文却在坐着发怔。

太后有召,赵琇连忙下了炕,整理了一下头发衣物,便跟在宫女后面来到西暖阁中。太后方才就是直接在这里歇下的。此时她已经坐了起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但眉宇间依然带着深深的忧色。

赵琇向太后行了礼,太后伸手示意她过去。她走近炕边,就听到太后低声说:“皇上不许你们三个出宫,怕走漏了消息,你哥哥不知情,到宫门前接你,正遇上桢儿陪着他父亲出去……”

赵琇心下一跳,马上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元宵皇家家宴取消,原本要参加宴会的宗室皇亲便要出宫,广平王与高桢大约就是在这时候碰见赵玮的,得知她还在慈宁宫没出来,自然要过问一声。可她却是由皇帝下令,被扣在慈宁宫中的……

赵琇担心地问太后:“难道……家兄和广平王世子去寻皇上问臣女的事了么?”

太后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皇上受了伤,自然不会见外臣,但连侄儿都不见,他们免不了要多疑心几分。桢儿已经让你哥哥回家等消息了,可他自个儿却留在了乾清宫,坚持要见皇上一面,问个明白,不然就让他到慈宁宫来见哀家。皇上怎么可能答yīng

呢?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是最清楚的。”

赵琇心里当然清楚。皇帝如今正犯疑心病呢,不肯见人,高桢在这时候闹着要见他,极有可能会加重皇帝心中的猜疑,这对高桢与广平王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这时候,必须要有人把高桢稳住,让他回去。

赵琇一咬牙,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让臣女见一见世子吧。臣女不会泄露慈宁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只让世子回王府去,这样可以吗?”

太后盯着赵琇:“你真要这样做么?要知dào

……若你说了一个不该说的字,让桢儿知dào

了皇上如今的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的!”

赵琇淡然一笑:“广平王与世子都对皇位没有野心,火是烧不起来的。皇上只是想太多罢了,若他不放心,臣女便当着他的面见世子就是。”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赵琇的手:“好,这事儿哀家会安排。你只需yào

记住一句话——”她眯了眯眼,“若有万一,哀家宁可是自己的骨肉得利,你明白么?”

赵琇惊讶地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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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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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王,乃是先帝第五子,广平王与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生母王贤妃,原本出身官宦人家,长得也美貌,曾经一度盛宠,还恃宠生骄,对先帝的元后不太恭敬。后来不知怎的,就被先帝厌弃了,先是幽禁,接着又病死了,连累得儿子晋阳王也不得先帝宠爱。

他年纪比山阴侯要大得几岁,先帝驾崩前,他已经是娶妻的年纪,可先帝却从来没为他的终生大事操过心。如今他都二十出头了,屋里侍妾不少,庶子庶女也有几个,但正妃却尚无踪影。皇帝想要给他寻个妻子,他也不当一回事,至今还算是个单身汉。

他原是个醉心于寻欢作乐的人物,平日还喜欢让门人奴仆去做生意赚银子,即使再不得圣宠,他身份也在那儿了,可以说是嬉笑怒骂,随心所欲。在兄弟们当中,人缘一般;在宗室里头,也有许多人怵他。先帝对他不闻不问的,但也没有故yì

克扣他应得的东西,若没有意wài

,他也就是个一世闲王的命。

可谁叫广平王受伤目盲,从皇储之位上退下来了呢?先帝召集了其余几位皇子,欲从中再挑选一位合适的储君。广平王是支持胞弟上位,朱丽嫔心怀鬼胎要为儿子排除异己,至于其他皇子,谁都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差。而晋阳王在与兄弟们长期相处之后,赫然发xiàn

自己的智商原来比大部分兄弟都强,仅次于广平王而已。与乐安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不相上下,便也生出了野心来。

那时众皇子夺嫡,斗到最后。朝臣们心里其实都有数,未来皇储不是四皇子乐安王,就是五皇子晋阳王了,朱丽嫔所出的六皇子到底年纪太小了些,又有前朝血脉。最后,四皇子因为脾气比较好,人缘比弟弟们强。也更得皇帝青眼,在储位之争中脱颖而出。晋阳王虽然有些不服气,倒也并不十分忌恨。盖因广平王在东宫位上时。就对兄弟们极宽厚,如今广平王胞弟上位,想来也差不离。

谁也没料到,颖王与朱丽嫔生乱。为了将全部有继承权的皇子都铲除掉。竟然将晋阳王给出继了。这是晋阳王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即使新君继位后,又将他记回了本家,他心头的屈辱感觉半点未消。他再不受重视,也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自问智商超越一般人,居然被一个逆王与一介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连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这对他的自尊而言。无疑是极大的伤害。如果没有权势,即使是龙子凤孙。也只能由得别人摆布自己,这种屈辱他绝对不想再经lì

一遍。

新君继位后,晋阳王重回皇室,一直很低调,安安份份地做着他的闲王。皇帝会猜忌广平王,对他却几乎没有猜疑过。大约是因为晋阳王在夺嫡时就是他的手下败将的关系吧,当然,晋阳王平时喜怒不定不关心朝政的行事风格也让他安心。因此,在右眼受伤后,皇帝猜疑了广平王半日,万万没想到头一个来寻他麻烦的,居然会是一直安份的晋阳王。

皇帝这时候才想起来,先帝诸皇子中,唯一剩下身体健全又没有污点的人,就只有晋阳王了。广平王双目复明了不假,但还未恢复到与常人一致的地步。那晋阳王岂非也是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皇帝心中一时懊恼至极,他过去怎么就没想到要提防这个兄弟呢?

晋阳王带着一众宗室王爷们入宫求见,是打着关心太后与皇帝的名义来的,只当是听说皇后把太后气病了的消息,请求皇帝废后。可皇帝又怎会与他们打照面?自然是寻了理由叫他们回去。晋阳王坚持不走,候在乾清宫前,没过多久,六部重臣与几位大学士都来了,连尚太傅与几位国公都闻讯赶到。

这么多人都来了,皇帝再拒见就显得太奇怪了。他在殿内着急,又不好只传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大臣入殿,只能推说身体不适,让众人回去。

可就在这个当口儿,等候的人群中不知怎的传开了一个消息,说皇后其实不但把太后给气着了,她还行刺了皇帝!皇帝伤重,已经一病不起了。此时不肯见宗室与众臣,就是因为伤得太重了没法见的缘故!君不看东宫都被封了门么?皇长子已经被看管起来了,皇后也被关在慈宁宫大佛堂内,只等皇帝伤情有个准信,就要做处置了。

一时间,宗室皇亲勋贵朝臣,全都恐慌起来。他们见不到皇帝,不知dào

传言是真是假,但若皇帝果真伤重,那就是动摇朝纲之事!更别说刺伤皇帝的还是皇后了。皇帝如今膝下只有两子,俱是皇后所出,若皇帝因皇后行刺而有个好歹,皇后的血脉又怎好继承帝位?端嫔虽有孕,离生产还早,又不知男女。皇帝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国家社稷要怎么办?

别说宗室们了,朝臣就先坐不住了。当中也有不少是皇帝登基后才提拔起来的心腹重臣,他们的身家荣辱可以说都寄托在皇帝身上,是世间最关心皇帝安危的人。他们几乎是在苦求了,无论如何也要见皇帝一面。传言是否属实?皇帝伤得到底有多重?他们总要知dào

实情吧?

再加上晋阳王从中怂恿,乾清宫外一时群情汹涌,皇帝在殿内头痛得要死,却知dào

是不能再躲下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命太监请了几位宗室长辈与六部尚书、尚太傅并几位大学士入殿,告sù

他们,他还没死。

晋阳王不在其中。

众人确实看见了活生生的他,但心中的担忧半点没减少。皇帝眼上的伤太明显了,根本没办法掩饰过去。虽然皇帝召了太医来向众人说明,他的伤只是看着恐怖。其实眼睛没瞎,只要好生休养,就能复原的。但在座的人里信这话的,十个里也就只有三个罢了。大多数人心里都有数:皇帝的右眼看来是很难好了,只用一只左眼,肯定会加重其负担,时间长了说不定连左眼也要瞎掉。那时候该怎么办呢?皇帝根本就没有成年的皇位继承人可以支撑大局啊!

就在有人想起皇长子年纪都十三岁了,也开始听政了,好好教导一下。过得几年就可以接手大位的时候,晋阳王又抢先出面了。他再次恭请皇帝废后,因为气病婆母的罪名远不是刺杀皇帝的罪名能比的。皇后膝下二子。皇帝一旦出事,继位的就会是她的儿子,目的性太强了,已经与谋逆无异。晋阳王认为。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作为惩罚,皇帝必须要将皇后废掉,方能正视听。

皇帝气得要死。他原本还真的挺生两个儿子的气,哪怕明知dào

皇长子是无辜的,也要生出几分猜疑之心,把人禁足了防备着。可如今晋阳王一提废后之事,他倒改主意了。现在他再怨恨皇后,也不能废了她。一旦废了她,两名皇子就失去了嫡出身份。皇长子也不好再以嫡长子的身份立储了。万一如晋阳王所言,还要治罪两名皇子,那又有谁能成为皇帝的继承人呢?端嫔还没生产,皇帝可不相信,晋阳王会好心地等待着他能再生出一位皇子来做储君。他说不定正打着要做“皇太弟”的主意呢!

皇帝心中,此刻早把对广平王父子的那点猜忌给抛诸脑后了,现在对他来说,最需yào

防备的是晋阳王!

见过众臣这一面,皇帝也不理会晋阳王的请求,就命众人退下了。虽然有很多人自认为地位超然,有资格跟皇帝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事计划,皇帝也没留下任何一个人。他将人赶走后,立kè

就命身边的心腹内侍去调查,皇后行刺的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应该不会是赵琇透露的。赵琇与高桢说话时,不但旁边站着人,窗子的另一边也坐着皇帝。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听得清清楚楚,并没有泄密之嫌。那么消息就一定是从别的渠道泄露出去的!

经过一日彻查,司礼监报了上来,却是慈宁宫东庑房里住着的一位皇考贵人,身边有个宫女在皇后行刺之后,皇帝下令封闭宫门之前,溜出了慈宁宫门。

这名宫女原是王贤妃时旧人。王贤妃死后,她宫中的宫人四散,被分配到各处宫殿当差,其中一部分就侍候了后来的低位嫔妃。晋阳王起初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但新君继位后,他不知是不是有感于自己在宫中没有人脉,也没有消息来源,就跟生母的旧仆们重新联系上了。也不费什么功夫,他只需yào

每次进宫时,给他们赏点银子,带点儿成药,让手下的人帮他们传个家书,照应一下他们的家眷。时间长了,这些四散的王贤妃旧人,便又重新投回晋阳王麾下,为他办事了。

那宫女亲眼目睹了皇后刺伤皇帝的情形,当机立断,寻了个借口就溜出了慈宁宫。封闭宫门时,宫内少了人,旁人也只当是被主子差遣出去办事,未能回归的。那名宫女就趁着这个机会,去寻了旧日的同僚,将消息转告给她,就自行回转。慈宁宫监见人数到齐了,就没起疑。而那名宫女的同僚,则趁着往宫外浣衣局送浆洗衣服的空档,出了宫门,直奔晋阳王府报信去了。

得知真相,皇帝便知dào

,晋阳王定是早已清楚实情,早上在御前那一番做作,不过是要逼他在朝臣面前暴露出受伤的真相罢了。紧接着就是逼他废后,继而废储,若这时候他这个皇帝再有个好歹,晋阳王可不就能借机上位了么?

皇帝又气又急,却也知dào

有些事急不得。晋阳王一日未露出马脚,他就一日不能先出手打压,只能先想法子应付着,赶紧将叶大夫找回来治好了眼睛是正经。

但慈宁宫中那三位娇客,却也没有继xù

扣留的意义了。

赵琇在慈宁宫中住了一夜,终于获得了回家的允许。

临行前,她与李善文、汾阳王世子妃前去拜别太后,太后的气色已经有所好转,但依然憔悴。她先是跟汾阳王世子妃说:“这两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一歇。跟你们世子说,宫里的事,哀家与皇上自有主张,叫他只管安心读书,旁的事不必理会。”汾阳王世子妃应下了,领了太后给的赏赐退下。太后又转向了赵琇。

她欲言又止,终究只说出一句:“好孩子,难为你了,回了家好好歇几日。累你祖母也跟着担心了两日,你替哀家向她赔个不是吧。”赵琇忙笑道:“太后言重了。”

太后叹了口气:“你去吧,哀家还有话要跟善文说。”

赵琇依言退下,出殿门的时候,还看见太后叫李善文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凑近了低声商量着什么。

赵琇跟在一名宫女身后往宫门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帮忙拿包袱。出得宫门,她就看见哥哥赵玮等在那里,身边还跟着一辆马车,丫环婆子都在车边候着。

赵玮看到她,连忙迎了上来,说话有些哽咽:“妹妹这两日可好?先前听说消息的时候,真真吓了一跳,祖母在家中也担忧不已。”

赵琇低头说:“叫祖母与哥哥担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赵玮笑了:“妹妹别这么说,这原不是你能做主的。我们先回家去吧。”眼角示意婆子上前拿过包袱,就带着妹妹上马车了。

柳绿为她掀开了一角车帘,赵琇踩着脚凳正要钻进车厢中,猛一看见里头坐着高桢,顿时愣了一愣。

高桢冲她眨了眨眼,竖起一根食指“嘘”了一声。

赵琇一哂,装作无事一般钻进去,在他身边坐下了。柳绿立kè

就跳上了车辕,赵玮翻身上马,就下令回府。

赵琇坐车离了皇城,方才瞥了高桢一眼。他人既坐在这里,必定是经过了赵玮允许的,哥哥什么时候对他如此大方了?

她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压低声量问高桢:“昨儿我跟你说的那番话……”

高桢笑着点头:“赵妹妹放心,我都听明白了。你家三房的叔祖就那么一位,年轻时因残疾而放qì

科举的,并非眼疾,而是残了手。你是在暗示,有人眼睛出事了吧?能如此严防死守,连慈宁宫都不许我进去的,除了皇上受伤,还有第二个可能么?”

赵琇闻言也松了口气,高桢能听明白就好。她忙问高桢:“那你跟王爷说过了吗?他有什么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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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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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元宵节当天晚上,高桢回了王府后,广平王一听儿子说皇帝可能眼睛受了伤,第一个反应就是起身往外走,打算要连夜进宫去探望一下弟弟,确认他没有大碍才好,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完全是一位好哥哥该有的想法。

可高桢却拦住了他:“父王倒是一心担忧皇上,可谁知dào

皇上心里怎么想呢?皇后刺伤了他,气倒了皇祖母,若皇上是个明白事理的,就该马上宣您进宫去,不为别的,也该让您在皇祖母跟前问个安,也是安抚皇祖母的意思。可皇上不但没宣您进宫,还不肯见儿子,为了把儿子打发出来,甚至叫赵妹妹来哄我,可见是一心要瞒我们父子的意思。为此他连皇祖母都不许我去瞧了。他这是为着什么?还不是心里猜疑父王么?您是一片赤诚,关心他的伤势,焉知他不会想歪了,觉得您是心里藏奸,正准bèi

要夺他的皇位呢?”

广平王闻言愣在当场,沉默了半日,才叹了口气:“无论他心里怎么想,总是我弟弟。他受了伤,还不知如何呢,我岂有不担心的?况且你皇祖母那儿,也该去问一声,看她老人家是不是真的无碍才好。”

高桢道:“依赵妹妹所言,皇祖母倒是无碍,至多是心中忧虑罢了。赵妹妹是不会听皇上的话来哄骗儿子的,言谈间还暗示于我,叫我明白事情真相。她既说皇祖母无碍,那必是无碍。有她与李家姑娘、汾阳王世子妃在皇祖母跟前。皇祖母想来也不会忧虑太过。只是这事儿瞒不了几日,皇上是一时糊涂了,才想着掩耳盗铃。可旁人焉能个个是傻子?能瞒到年后开衙,便是皇上走了大运了。依儿子看来,只怕最多也就是瞒个三两天。”

这一夜已是元宵节,年后正月二十开衙,到时候就要开大朝会了,皇帝不可能还躲着不见人的。就算推说病了,朝中重臣也会去探病。还会叫太医院出示病历让他们瞧一瞧,继xù

躲着藏着,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与各种无谓的猜度。而皇上一旦露面。他要隐瞒的事也就暴露出来了,到时候他需yào

担心的事,仍然需yào

担心。可对于被隐瞒多日的人们而言,心里是一定不会太高兴的。

高桢对此看得分明。广平王心里也明白。他同样有些不太好受,更觉得愤nù

与委屈。若是平时,皇帝猜忌他几分,他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当一回事。因为他觉得那种猜忌对他不痛不痒的,除了皇帝心里不舒服,于他却是半点坏处也没有。先前还要担心皇帝在大夫与医药上做手脚,如今他眼睛都好了。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只要他没有任何谋逆之举,皇帝若不想在史书上留个坏名声。就不能对他做什么。

可现在,皇帝眼睛都受伤了,说不定就要留下残疾,犯事的还是皇后,将要立储的皇长子都叫关起来了,太后也气得晕过去。这么大的事,皇帝还想着要瞒哥哥,觉得哥哥会在这个时候夺走他的皇位,广平王这个哥哥自然要生气了。他费了多年的功夫教导这个弟弟,可没叫弟弟连事情轻重都分不清楚!

这一生气,广平王索性也装起了没事人儿。横竖皇帝一心要瞒着他真相,他就真当不知dào

好了。若皇帝还有闲心威胁小姑娘来哄骗他们父子,可见他的伤势并不十分严重,那就出不了大事。朝廷尚稳固,生不出什么大乱子,广平王不出面,局势也糟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晋阳王带着宗室们进宫吵着要见皇帝时,广平王还龟缩在家里赏梅咏雪,悠闲得很呢,只是有些担忧慈宁宫中的母亲罢了。

赵琇听完高桢所言,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想当年,广平王父子与他们赵家祖孙合力保皇帝继位的时候,大家是多么的齐心协力呀。可惜皇帝不珍惜,再多的忠心都叫他折腾没了。连同胞兄长都有些心灰意冷,不再一心关怀于他,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赵琇叹息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将声音压得极低:“元宵那日,我去见你之前,太后娘娘跟我说了一句话,是瞒着其他人说的。”她把那句话复述了一遍,问高桢:“太后娘娘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高桢顿了一顿,忽然笑道:“皇祖母这想法倒是对的,不过我父王自有主张,赵妹妹就别操心了。”

赵琇撇撇嘴:“我倒是不想操心,就怕你们什么时候吃了亏。”她有些担心,“晋阳王忽然冒出来……”

高桢摆摆手:“不妨事,五皇叔也就是闹上一闹罢了,他那个性子,谁敢推他上去?”高桢是真心没把晋阳王当成是个威胁,昔日夺嫡时,他就没争过当今皇帝,早把全身的缺点都暴露出来了。朝臣们又不傻,除非是别有企图的,否则谁会真心拥护他?

赵琇素来对高桢信服,见他说不必忌惮晋阳王,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又趁着马车未到家,先压低声量将皇帝的伤情告sù

了高桢,后来又提到了太后、皇后、皇长子等人的情形。她有些担忧李善文:“皇长子真个不能做皇储了吗?想想他也真是挺无辜的。皇后但凡是个明白人,就不会给儿子挖这么大一个坑。”

高桢道:“大郎确实冤枉,不过二郎却是活该。我瞧着,皇上这回气头不小,大郎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二郎是别指望了。”他心头早转过十来个念头,暗暗拿定了主意。

两人说着话,马车就到了建南侯府。因车上坐着女眷,高桢还是瞒着外人钻进车厢里的,一行人并未在大门前停下,就直接停在了二门前。柳绿掀起车帘。正要扶了赵琇下车,只见得眼前一花,高桢就跳下了地。又回身去扶赵琇。柳绿眨一眨眼,缩回了要去扶赵琇的左手,改用了两只手去托帘子。

赵琇见状,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即使不好意思,她还是握着高桢的手下了马车。赵玮走了过来,瞧见这样。就忍不住重重咳上一声。

高桢笑眯眯地看向他:“玮哥身上不好么?怎的有两声咳?现如今天气寒冷,若是吹了风,极易着凉的。玮哥过得个把月就要娶亲了。可别在这时候病倒才好。”

赵玮听了,自个儿先不好意思了,瞪他一眼,什么都不再说。就直往二门里去。

高桢终于在大舅子面前占了一回上风。心中熨贴得很,忙扶了赵琇进门去见张氏。赵琇自个儿先红了脸,抽回手来,啐道:“世子哥哥如今也越发不讲究了。”悄悄藏在女孩儿的马车里,扶着女孩儿下车、走路,如此种种,他以前可做不出来。如今婚期渐近,他倒越发大胆了。

高桢只笑而不语。待进到正院上房,见过张氏。张氏一把就抱住孙女儿,心肝儿肉地叫起来:“可吓着祖母了,先时不知dào

宫里出了什么事,还当你在太后面前犯了错,受了罚,后来世子过来说你只是留在宫中陪太后,祖母心中稍安,又怕你在太后跟前失仪,担心受怕了一晚上,天快亮才睡着。到得第二日,又有消息说是皇后顶撞太后,太后被气病了。祖母心里既担心你,又担心太后,谁知到了傍晚的时候,又说是皇后行刺皇上,宫中封锁消息,才扣下了你们几个。外头乱糟糟的,一个准信儿没有,甚至还有人说皇上已经重伤不醒的。昨儿晚上,祖母是一宿都没睡,就怕你在宫里有个好歹。”

赵琇听得心疼,忙安慰她道:“让祖母担心了,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只不过是碰巧了,太后正召见我们的时候,出了这个事儿罢了。皇上是怕我们出了宫乱说话,才让我们留在慈宁宫里陪太后的。太后十分难过,有我们几个从旁劝解着,心里也能好受些。”

张氏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太后虽然尊贵无匹,日子也不舒心哪。谁家摊上皇后这样的媳妇,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皇后行刺了皇上?虽说皇上性命保住了,可那样的伤,今后还不知能撑多久。两位皇子有那样一个母亲,也是可惜了。端嫔娘娘腹中的龙种是男是女还不知dào

呢。若皇上有个好歹,叫谁来继承皇位呢?”

听到张氏这么说,赵琇不由得奇怪:“祖母,您是从哪里听说这些的?”居然还挺详细的,真实性也很靠得住。

张氏说:“如今外头都这么传呢。曹家太夫人打发人来,还不如外头说得详细。只怕街头巷尾都有传言了。”

赵琇回头与高桢对视一眼,都有些猜测。

高桢不过是接赵琇回家,顺道陪未婚妻说几句话罢了。跟张氏见过礼,聊上几句家常,就得回广平王府了。张氏没有留客,只叫他:“得了空多去看看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心里必然苦极了。”高桢答yīng

着,不舍地再看一眼赵琇,便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赵琇摒退左右,跟张氏与赵玮说:“如今晋阳王在朝上蹦跶,广平王好象有些袖手旁观的意思,听世子说,晋阳王应该成不了气候。”

赵玮道:“几位老大人还在观望呢,老师那里,我也问过一声,他叫我别理会,更别搅和进去。我还年轻,纵然有什么大事,也是老资历的重臣们冲在前头,几时轮到我这样的小年轻多嘴?况且皇上受伤不假,性命却是无碍的,且瞧瞧伤势治得如何,再说其他。只是皇长子那里,还需保得一保,也是稳定大局的意思。”

赵玮的老师,自然就是李光地了。这位不愧是名臣,几句话说得明白,眼下最要紧的,可不就是他这话里说的几点?

张氏也听明白了,虽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后,但也定了心:“也罢,宫里如今正乱呢,我也不好在这时候去给太后请安。还是等事情平定下来再说吧。过些时候,玮哥儿也要娶亲了,咱们家好生筹备婚礼是正经。朝上的事,自有老大人们做主呢。”

赵琇与赵玮齐齐应了,就真个不管外头的动静,只一心准bèi

起赵玮的婚礼来。在婚礼之前,赵玮还有一个生日要过,就在二月十五日,离眼下也没几天了,家里的事多得很。

他还给岳父家也捎了个密信,米省之虽在人情世故上略有些不足,人却是明白的,自然明白事情轻重。他在顺天府丞位上坐着,代行顺天府尹的职责,也不管朝上如何,只一心命人留意京城内外的治安,免得叫人钻了空子,趁机生乱。除此之外,也是一事不管。有他带着,顺天府衙门上下都稳当得很,京城内外有过大大小小的乱子,也迅速叫人压了下去。

有广平王府与赵、米两家这般低调的人家,有晋阳王这样四处蹦哒的,还有一等人家,却是见京城中隐有波澜,就借机钻营的。有人盯上晋阳王正妃的位子,想烧一烧热灶,搏个富贵尊荣,也有人见皇后犯了事,特地疏远了曲水伯府的,就连与皇长子定了亲的李家,也有人避开了去,生怕他家连累了自个儿。

李家虽好气又好笑,也不会与这等人一般见识,他家倒是四处寻了人联名上书,请求皇帝宽恕皇长子的。不管皇后如何,皇长子一直以来的性情为人,朝臣们都看在眼里,自然知dào

他最稳重正派不过。若因为皇后犯错,就把一个养得这么大的皇储给废了,未免可惜。

这时候,也有重臣醒过神来了,不再由着晋阳王摆布。他想要做什么,明晃晃地谁不知dào

?若真把皇长子给废了,可不就称了晋阳王的意了么?无论皇后的罪行是否影响到皇长子,如今就不是废储的时候。就算要废,也得等到皇帝有了第三个能当大任的儿子再说!

于是,朝中每日都热闹极了,有主张废后废储的,有主张废后保储的,也有主张皇后与皇长子都要保的,还有人说暂立个皇太弟也没关系,还有一小股人觉得废储无妨,等端嫔生下皇子再议新储就可以了。各派人各持己见,每日争吵不休,皇帝被吵得烦了,眼伤又不见好转,每日疼痛难忍,去寻访叶大夫的人还未回来,太医院却已经有两名太医因无能而被撵走……

皇帝心烦意乱之极。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广平王居然一直没有进宫看望过他的伤,他们父子只是去了一回慈宁宫探望太后,之后就一直安心待在家里了。皇帝命人去问过广平王的庶妃肖氏,后者也反映说,他们父子在府中什么外人都没见,就是过着平平常常的日子。

皇帝心中疑惑,他还有些委屈: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皇兄为什么就不来看一看呢?莫非皇兄就不想要他的皇位?

皇帝沉不住气了,他特地下旨,宣了广平王入宫晋见。(未完待续……)

PS:610章先前出了问题,没能及时处理,是我疏忽了,我反应给了技术部门,据说已经解决了,不知大家现在能不能正常看到那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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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劝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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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王镇镇定定地带着儿子入宫晋见,到了乾清宫,先与皇帝见了礼,认真看一回他的伤势,脸上便露出了担忧的表情,又问太医怎么说。

皇帝不知是该相信广平王真个担忧自己,还是装模作样,就含混搪塞了几句,广平王早得了消息,闻言心里就知dào

皇帝对自己的猜忌并未消除,反而还加重了几分。他心里有些难过,不免带出了几分,皇帝见状,拿不准他是什么想法,就试探地问了句:“皇兄这是怎么了?”

广平王也不回答,只叫儿子先去慈宁宫见太后,顺道替他打个前站。他要与皇帝聊一聊,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的。

高桢微微皱眉,有些忧心地看了看父王,广平王一脸平静:“去吧,好生陪你皇祖母说说话,不许惹她老人家生气。”高桢犹豫了一下,才依言告退了。

皇帝倚着大引枕,心头越发警惕了,他用那没受伤的半边眼睛盯着广平王,僵硬地扯出一个笑:“皇兄有什么话,想与朕说么?”

广平王看了看周围的内侍与宫人,就对皇帝道:“臣确实有话要与皇上说,还请皇上摒退左右。若实在要留人,留一二心腹便是。闲杂人等,还是让他们先下去。”

皇帝心里提防皇兄要夺权,心道若只留下一二心腹,反而方便了皇兄,便不肯答yīng

,只笑说:“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殿内侍候的人。自然都是朕的心腹,皇兄有话只管说便是,不必有所顾虑。”

广平王要他摒退左右。不过是想给弟弟留点脸面,既然弟弟不领情,他也不强求,便道:“皇上垂询,臣也就开门见山了。皇上实不该为了隐瞒外人,就耽误了自己的伤势。世上有什么事比龙体安康更要紧?若是担忧有人趁机生乱,就该早早求医。把伤治得好了,任旁人有再多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是蹦哒不起来。可皇上的伤势若是耽误了。便是能瞒得一时,也瞒不了多久,到时候皇上要怎么办?况且知dào

当日之事的人原也不少,慈宁宫内住得许多先帝妃嫔。人多眼杂。哪里是能瞒得住的?此番原是五皇弟抢了先手,可除他之外,皇上焉知宫中就没有别人的耳目了?”

皇帝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些羞恼。被皇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脸上也有些下不来,一个眼色过去,心腹大太监就把殿内的闲杂人等给赶出去了,只留下四个真zhèng

的心腹内侍。皇帝这才认真思考起广平王的话来。

他如今也知dào

当日昏了头。做了几件傻事,谁叫他当时伤得痛极。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记得不能叫人知dào

他有可能瞎了眼,除此之外什么事都想不到了呢?如今回想起来,他并没有后悔当日隐瞒真相的举动,倒是觉得自己本不该中皇后这一刺的,若是早早叫人关住皇后,不让她出坤宁宫,自然就不必受这一番苦痛了。就算关不住她,她把簪子冲他掷过来时,他也该把簪子挡开去的。他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心里这么想着,他就回答广平王说:“朕骤受眼伤,生怕消息走漏,会有人生事,方才对外隐瞒实情。皇兄也瞧见了,宫中消息才传开,五皇弟可不就跳出来了?他在慈宁宫中竟然还有眼线!朕这几年对他实在是太过宽仁,竟纵得他如此不知进退。”顿了顿,他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向广平王:“朕如今要养伤,实在没什么力qì

,还请皇兄替朕教xùn

五皇弟几句。”

广平王苦笑了下:“皇上让臣去教xùn

他?这几年里他才到臣王府里来过几回?哪里是个肯受教的。况且他想要做什么,皇上心里清楚,臣去了,他哪里会放在眼里?五皇弟志向远大着呢,怎会因臣几句说教,就打消了念头?还是皇上去教他吧,皇上也是他的兄长呢。”说完就连声叹气。

皇帝只觉得兄长这是要坐山观虎斗,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皇兄也知dào

五皇弟志向远大。可你既知此事,又怎能不帮着朕呢?好歹皇兄与朕也是同胞兄弟呀。”

广平王叹道:“皇上也不必多说,臣知dào

圣心在忧虑何事。实话告sù

皇上,臣双目虽已复明,却仅仅能看路而已,认人尚且要离得近些,更别说读书识字了。况且叶大夫当日请辞之前,曾与臣明言,臣这双眼睛,是万万劳累不得的。若是不好生保养,必然要重新瞎回去,再瞎一回,可就难以复明了。即使保养得好,等年纪大了,也会比其余同龄之人的眼力更差。皇上想想,臣已是瞎了几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复明。若是从未复明过,也就罢了,既然复明了,若过几年再瞎掉,可不得让臣痛悔莫及么?因此臣自复明以来,从不跟皇上提什么参政议政之事。实在是臣这双眼睛抗不住,与其看见了又再瞎掉,还不如安安心心过几十年悠闲日子。”

皇帝还真不知dào

广平王的眼睛有这个隐患,听了也是半信半疑:“哦?竟是如此?朕只道叶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没想到皇兄双目并未完全痊愈呀!既如此,皇兄又怎的把叶大夫放了呢?”

广平王笑道:“这就已经是极难得了,叶大夫也有力所难及之处。臣这双眼睛瞎了几年,连经脉都被堵住了,能重新看见,已是不容易,怎敢得陇望蜀?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臣堂堂亲王之尊,本身富贵已极,如今日子过得也清闲,闲时莳花弄草,看看戏,听听曲儿,兴致来了,便到处走走,游山玩水一番,这样的日子岂不赛过神仙?何必还要再往高处去?桢儿孝顺贴心,再过半年就要娶媳妇了。到时候臣膝下有佳儿佳妇孝顺,过得几年还能含饴弄孙,心里一想就觉得快活之极。皇上。臣不怕说句逾越的话,只怕皇上还未必有臣的日子过得舒心呢。坐在那个位置上,肩上担着天下万民,日夜都要为政事烦心,皇上一定觉得很累吧?”

皇帝顿时觉得心下酸楚难当。皇兄这话真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登基几年,战战兢兢的,总想把事情做得尽量圆满。却总是这里那里出点差错,事事都没办好。以前看着皇兄为储,帮着先帝处理政务。就好象是分瓜切菜一般地容易,怎的到得他身上,就事事不顺了呢?他总疑心旁人议论他不如皇兄能干,可这话又没法跟人说去。心里的担子就别提有多重了。他是真的累啊!心累!

他提防了广平王这么久。可今日听广平王这么一说,似乎后者的日子还真的过得比他舒心得多,心里就更加酸楚了。他想起了从前还是乐安王时的快活日子,那时候真个什么烦恼都没有,夫妻恩爱,两个儿子也很可爱,母妃虽然不是皇后,却十分宠他。遇到什么麻烦了,自有兄长替他兜着。可自从皇兄受伤退位。他顶替上去做了皇储,那等快活轻松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反而是广平王,如今是真个过上了他昔日的快乐生活,他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

皇帝这一心酸,眼泪就忍不住要冒出来了。可他有一只眼睛还伤着呢,此时是敷着药的,叫泪水一冲,顿时疼痛难忍。旁边侍立的内侍连忙大呼小叫起来,急急宣了太医来为皇帝处理伤口。

广平王起初还紧张一阵,后来听太医说无事,便冷静下来,只管看着太医与宫人为皇帝换药,自个儿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等皇帝换好了药,太医再三叮嘱不可再轻易流泪了,广平王才淡淡地说:“方才让皇上难过了,原是臣的不是。”

皇帝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对自身眼下的境况不想多说,只道:“朕只问皇兄一句话,方才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广平王叹息一声,诚恳地说:“皇上就不要再把心思放到臣身上了,臣自小就学着处理政务,忙了这十几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这清闲日子,实在是不想再回去。臣实话与皇上说,您若真有为难的政务,不好寻人商量,叫了臣来帮着出个主意,也没什么。臣却是不想再入朝去烦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体了。臣瞎了这几年,好不容易能再看见,可不想再因为累着了眼珠子,又再次瞎掉。有些东西,没有失去过,是不会知dào

它有多珍贵的。皇上从前或许不明白,如今也该体会得到臣的想法了吧?”

皇帝是真的能体会了,非常能体会!所以他终于信了广平王几分,心里不由得生出愧疚来——他一直以来对兄长再三猜忌,却是这个结果,他都干了些什么呀!

广平王又道:“皇上是臣嫡亲的弟弟,臣从小就十分爱hù

你。这位子,臣既坐不上去,自然应该由皇上来坐,臣才能安心,母后才能安心。哪怕是为了母后,臣也不会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皇上也该对自己有些信心才是。先帝传位于皇上时,臣可就在旁边,亲耳听见先帝在旨意中说得分明,要传位于皇四子高钺——先帝直接传位给了你,点了你的名,没说是传给储君,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若有旁人拿臣曾经为储来说嘴,你只管当面打回去。我当日既然选择了退位,自然就不会后悔!”

广平王说到最后,从最初的“皇上”、“臣”的称呼,变成了“你”、“我”,却让兄弟间的谈话显得更亲近几分,就象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兄长时时细心教导弟弟的时候。皇帝越听越愧,低头不语,半晌才道:“是弟弟自误了。”

广平王叹道:“也是我的不是,我早知dào

你心结何在,却一直不肯宽你的心,只道你想明白就好了。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该早早上书,将王爵让给桢儿,自个儿到别院休养去,又或是返回嘉定过清静日子。到那时候,你就真个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皇帝已经快要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广平王见他这般,就知dào

他已经有些回转了,索性多说几句:“眼下这样的局势,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最要紧的是皇上先把伤治好了。五皇弟那儿,皇上不必忧心,他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让他继xù

闹下去,到底不象话。皇上还是先把大郎放出来吧,早日正式立储,有了储君,朝臣们心也就安定了,自然不会再跟着五皇弟胡闹。”

皇帝有些犹豫:“这样合适么?谢氏胆大包天,竟敢行刺于朕,她的血脉……”

广平王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也是皇上的血脉!二郎且不论,大郎却是皇上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皇上扪心自问,他是否象他母亲一样糊涂?”

皇帝不说话了,他当然清楚,皇长子基本上还是个明白人,还算得上相当出色。

广平王就说了:“五皇弟在外头闹呢,你一日未立储,又这样关着大郎,外臣们瞧着,心里也要多思量几分。你又没有别的储君人选了,不放大郎,难不成真要便宜了五皇弟?!若不立储,你打算放着伤势不管,自个儿硬扛么?那还要不要眼睛了?!好不好的,大郎总是你的儿子,你又教了这么多年,原就是打算要传位给他的。先让他出来试一试,把眼前的难关过了。日后大郎若是犯了错,你又有了更出色的子嗣,再提别的不迟。”

皇帝叹了口气,点头道:“皇兄说得是,是弟弟想错了。”

广平王放软了语气:“皇上也是一时想不到罢了,或许也有些迁怒的心思。实话说,大郎实在冤枉,皇上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正好叫几个重臣辅佐他,将政务担起来。你得了空,赶紧抓紧时间养伤,早日养好了,大家才能真zhèng

安心。”

这话正是真心关怀弟弟的好哥哥才会说的话。皇帝心下感动,眼圈又红了。广平王忙道:“皇上万不能再流泪了,当心伤口!”皇帝忙又把那几滴眼泪给噎了回去。

广平王见状就微笑着起身道:“臣与皇上说话,也说了许久,母后那里该等着急了,臣先行告退。”

皇帝忙道:“朕与皇兄一道过去吧,朕也有几日未曾向母后请安了。”顿了顿,“皇后至今仍关在大佛堂中,该如何处置,也该有个准话了。不处置了她,等大郎出来,也要叫孩子为难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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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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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坐了龙辇前往慈宁宫,一路上广平王都与他同行,慢慢扶着龙辇边走着,兄弟俩有说有笑。到了慈宁宫门口,皇帝还与兄长手拉手进了殿。

太后看到两个儿子似乎恢复了从前的友爱,眼圈顿时一红,强忍住了往下掉的泪,脸上却已经不由得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皇上怎么与你哥哥一道来了?”

皇帝微笑道:“皇兄进宫跟儿子说了一会儿话,儿子想着也有几日未来见过母后了,特地与皇兄一道过来看您。”

太后叹道:“皇上养伤要紧,何必劳累呢?哀家身体好着呢,看不看都一个样,只要皇上身体康健,你们兄弟彼此友爱,哀家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皇帝听得心中一酸,却是隐隐感觉到,母亲从前也在为他们兄弟疏远而难过,只是不在他面前提起罢了。

广平王神情平静,给太后行了礼。待皇帝也请过安后,自他们兄弟入殿就起身侍立在旁的高桢也过来给他们见了礼,然后扶着父亲广平王坐下。

皇室家庭成员见面,太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细问皇帝的伤势,用药如何,效用如何,饭吃得怎么样,晚上是否睡得好?伤口是否很疼……等等等等。皇帝一一答来。

其实他的伤口还真有些痛,太医给他开了有止痛作用的药,但这药的有效时间,是一次比一次短了。药效过后,皇帝就会觉得右眼疼痛难忍。明明太医说过。那止痛的药不能用得太多,他还是忍不住多用两三回。

除了受伤的右眼,他的左眼如今也累得很。因为他不想让朝臣们以为他真的瞎了一只眼。成了残废,就没办法处理政务了,所以在养伤之余,还每日翻阅大量的奏折,处理政事。他是个伤员,又只有一只眼睛去看奏折,如此疲劳。那左眼怎么可能会不累?处理政务之时,精神也十分不济,记性都差了。有时候他坐在书案后头看折子,看着看着就能睡着过去。太医说,这是因为他受伤时失了血,伤了元气的缘故。还得好生休养才能补得回来。可要他放下政事不管。专心养伤,他又做不到。

这些话,他原是不肯在人前说的,只是如今见了母亲,又刚刚对兄长解开了心结,发xiàn

兄长还是十分关心他的,也没兴趣夺他的皇位,因此他就忍不住说了实话。也算是个撒娇的意思。

太后一听就心疼极了,到底是从小宠着的小儿子。除了江南遇险那一回,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她就劝小儿子:“朝上信得过的重臣也不是没有,若无要紧政事,就叫他们先替你看折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自个儿就能拿主意了,不必来扰你。你也能趁机歇口气。否则你既要养伤,又要看折子看到深夜,身体怎么吃得消?你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竟然不知dào

劝你?!”

皇帝忙安抚她道:“母后别担心,儿子身边还有太医守着呢。他们也劝过儿子,只是政事放在那里,无人料理,全仰仗大臣,又未必信得过,儿子还是自个儿看折子的好。”

太后哂道:“你信不过大臣们,可是他们先前跟着晋阳王胡闹的缘故?那些墙头草自然不必理会,只是你也不是没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先提两个上来替你磨墨抄写也好。你还病着呢,当以休养为要。若臣子里没有信得过的人,你就叫你哥哥去帮忙。”

广平王忙笑道:“母后别提这个了,儿子的眼睛还不如皇上呢。平日里也就是看个路,读书写字是不成的。若要勉强为之,撑上一刻钟,眼睛就疼得要流泪了。不过在朝廷大臣里寻几位靠得住的处理政务也好。内阁的人大都不多,皇上可以多多倚重。再者,大郎如今也大了,又听了几个月的政,想来很可以试着上手政务了。先从简单的开始,让几位阁老去教他,再请太傅从旁辅佐,实在有不懂的,大郎还可以来问皇上。”

太后看了大儿子一眼,想起长孙高桢方才说的话,心知他们父子已拿定了主意。虽然她觉得很可惜,但儿孙们不乐意,她自然也不会逼着他们去做。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和好,再为着那把椅子翻了脸,她这个做母亲的看见了,心里也不好受。横竖皇长子也是她的亲孙子,虽然有个不好的母亲,但只要孩子明白事理就好,她也乐观其成。

皇帝起初听到太后说可以让广平王来帮忙处理政务,还真的紧张了一下,但广平王迅速表明立场,太后也没有再坚持,他心里就松了口气,越发相信兄长是不会与他相争的了,从前却是他自个儿犯蠢。到得如今,兄弟疏远了,反叫异母的晋阳王钻了空子,皇帝心里暗悔,对晋阳王的怨气又添了几分。

广平王对太后说:“大郎冤枉,儿子已经劝过皇上,求皇上对大郎从轻发落,尽早将立储大典办了才好。旨意早就颁下去了,筹备了小两年也没筹备完,再拖下去,只会引得人心思动,倒不如尽早办了的好,即使是简陋些,只要该有的礼数都有,也都无妨的。只是皇后那里不好处置,皇上还没拿定主意呢,母后可有什么想法?”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能有什么想法?当日替皇上选了这么一个媳妇,都是哀家的不是。若不是怜惜几个孩子,哀家早就劝皇上废了她!”可是,如果废了皇后,皇长子的储位就不那么稳当了。他们一家子完全是不肯为打老鼠伤了玉瓶,才会纵得皇后越来越荒唐。

皇帝对太后说:“皇后那里,儿子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就去见她。”

太后道:“皇上有主意,那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管你要如何处置她,都要想想几个孩子的脸面。哀家心里恨得她不行,却也不好打她骂她。还不就是怕伤了孩子们的心么?”

皇帝心里却早有了打算。没多久,就从太后那里出来,径自带了两个心腹内监往后头大佛堂去。

西暖阁里只剩下太后、广平王与高桢三人。太后沉默片刻,才去问长子:“你已经拿定主意了?皇上这一回实在是凶险,若有个万一,母后宁可坐上那位子的人是你。”

广平王微微一笑:“儿子也不是撒谎,儿子的眼睛确实不好。若真个做了皇帝,天天劳累,命都要短几年。还不如象如今这般。富贵悠闲,皇上又不再猜忌儿子,儿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高桢在旁边插嘴道:“皇祖母,如今外患厉害。父王不想再添内忧。虽说都是亲兄弟。可关系到皇位,兄弟也要变仇敌。皇上与父王都是您的骨肉,若是为了皇位相争而翻脸,您心里能不难过么?朝臣们也未必赞成。这两三年里,朝中新上来的臣子,多是皇上提拔的,从前父王得用的几位,不是换到闲职上去了。就是外放或告老。父王也没什么把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父子俩的考lǜ

也很合理。太后叹息一声:“罢了,你们男人才是拿主意的,我一个深宫妇人不懂得,也就不插手了。”顿了一顿,“就怕大郎担不起。”

高桢笑了:“皇祖母担心什么?大郎年纪虽小些,却不是笨蛋,有那么多重臣辅佐,又有尚太傅从旁看着,怎会担不起呢?若真个担不起,还有我,还有父王呢。我们是一定会辅佐他的,也是为皇上分忧不是?”

他与广平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露出了笑容。太后怔了怔,也笑了:“你们有心了。既如此,桢儿日后就做个好哥哥,多多照拂大郎吧。”她慢慢收了笑容,“叫大郎做个明白人,不要象……他父祖那般,成天犯糊涂!”

没过多久,皇帝从大佛堂回来了,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恼色,但情绪还算平静。

太后问他:“谢氏如何?”索性连“皇后”都不叫了。

皇帝冷笑着说:“她是个糊涂人,发了一回疯,如今倒是明白了些,也肯说软话了,只求朕饶过几个孩子——真真可笑!孩子们都是我的血脉,用得着她来求情么?!她如今倒知dào

心疼孩子了?她拿着簪子往朕脸上戳时,可曾为孩子着想过半分?如今倒来装模作样了!”

太后也能想象得出来,皇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只道:“皇上让人将她送回坤宁宫去吧,成天关在大佛堂里,哀家想要去礼佛都不成了。这院里住了许多太妃、太嫔,叫她们看见哀家的儿媳妇发疯,哀家脸上也不好kàn

。”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帝当场就答yīng

了,吩咐下去,叫坤宁宫里侍候皇后的人过来接人。不过他心里是早已拿定主意了,虽不能废后,但也不能再让她安享皇后尊荣了。中宫笺纸是必得停掉的,凤印还要暂时交到太后这边来。端嫔有孕,又因他受眼伤而受了惊,如今成天只能卧床休养,也没法继xù

料理宫务,只怕还得再纳一位贤淑女子入宫。这些事就请太后帮他处置,他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只是皇后回了坤宁宫,还是继xù

“卧病”的好,这一回最好病得重些,若能就此一病不起,倒是省了所有人的事,既不会影响到皇长子的出身,也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皇后若是个慈母,就该知dào

这么做对皇长子最好。

皇后没有让皇帝失望。她从回到坤宁宫的那天起,就一直拒绝进食,也不喝水,只躺在床上昏睡,无论旁人怎么劝她,都不理会。心腹宫人怕她有个好歹,硬是扶着她灌了些参汤下去,一碗参汤倒要溢出八成来。如此过了三日,她便形销骨立,瘦得脱了形。

太医过来诊脉,只说她是病得重了,怕是不能好。刚刚放出东宫的皇长子跪倒在皇后床前,痛哭失声,也没能让皇后睁开眼睛一次。

又再过了两日,皇后薨了。她终究还是以皇后的身份死在了坤宁宫中,没有被废。只是皇帝下令将她以皇贵妃之礼下葬,全国上下官民也只需守一个月的丧,完全不是一个皇后该有的待遇。只是朝中上下无人有异议,宗室皇亲也没说一句不好。所有人都觉得,皇后还能享有这等地位,已经是看在皇长子的份上了。皇帝虽然多心爱猜疑人,但对元配还是十分有情有义的。

皇后孝期一过,皇帝就下旨,办立储大典。皇长子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正式成为了新的皇储。

只是消瘦的他穿戴上储君的冠服,在大殿上向眼伤迟迟未愈的皇帝下跪领旨之时,心里只觉得一片茫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未完待续……)

PS:真的要近尾声了呀~~今天终于送出了一个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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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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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储既立,朝廷上顿时平静了许多。

皇长子的母亲曾经行刺皇帝,以致君主致残,这本是一件极大的罪过。皇帝竟然没有废后,朝臣们不管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心忠君,都觉得这样十分不妥。然而皇后没几日就病死了,死得够快,死后又是以皇贵妃仪下葬的,也算是惩处了。曲水伯父子在宫门前跪着请罪,跪足了三日,听闻曲水伯的腿都要废了,皇帝才下旨让他们父子回家,也没有问罪的意思,只不过那承恩公的爵位,就被收回去了。

既然皇帝这位苦主都大度地轻饶了皇后与她的娘家人,皇后又死了,朝臣们继xù

盯着她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况且眼下时局不稳,皇帝要立储,也是人之常情。若哪个臣子在这时候上书,说皇长子有个犯了错的母亲,没有资格立储,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皇帝现如今只有两个儿子,都是皇后生的,若皇长子没资格为储,被禁足的皇次子就更没有资格了。皇帝的儿子通通没有资格成为皇储,谁有资格?总不能是端嫔肚子里还不知男女贤愚的胎儿吧?

现如今还有一位晋阳王在朝中蹦达呢,把皇帝的儿子都踢出储君候选名单,难不成要选皇弟不成?这话一说出来,无论那臣子的本心如何,都会被所有人当成是晋阳王的死忠。皇帝又不是马上要死了,只是需yào

一位储君来稳定大局。皇长子立储早有定论,只差在仪式罢了。朝中很快就没有了反对的声音。顶多是有些议论,说皇长子先在储君位子上待着,等皇帝有了第三、第四位皇子。再谈论储君是不是要换人做也不迟。

皇长子对此心知肚明。

他被关在东宫几日,一直非常安静,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看书。走出东宫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人却显得更加沉静了。面对皇帝决意要为他举行立储大典的旨意,他平静地接了下来。面对皇后崩逝的消息。皇帝下令以皇贵妃礼葬皇后的消息,他同样平静接受了。他是真的平静,并非装出来的。太后与皇帝看在眼里。只道他是经lì

大变,懂事了,也没放在心上。

没有人知dào

,他在立储大典结束后。在宫中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单独与高桢见了一次面。

高桢恭喜他终于成为了储君,还低声道:“这还是开始呢,你好生孝顺太后与皇上,多听长辈们的话,别闹小性子。只要你地位稳当,二郎与公主也会无事。至于皇后的位份,皇上从未废后,不过是礼仪上稍有欠缺。大不了你日后多给她上几个尊号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的。”

皇长子苦笑:“哥哥不必安慰我了。我心里明白。你放心,我不会犯糊涂的。母亲……就是为了能让我坐上这个位子,才选择了不归路,我若在皇祖母与父皇面前胡闹,把储位给闹没了,岂不是辜负了母后的苦心?”顿了顿,“只是……哥哥也该清楚朝臣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个暂时安定大局的工具罢了。等父皇再有出色的皇子,我就该退位让贤了。”

高桢正色道:“这话最初是我父王对皇上说的,我也不瞒你。”

皇长子一震,难过地低下头去。

高桢却继xù

道:“皇上眼下也许真有这个心,但未来如何,谁也不知dào

。最要紧的,还是让你先坐上储位。如果你一直做得很好,你比底下的弟弟们至少年长十几岁,又有处理政务的经验,皇上不能临朝时,一直是你在监国,朝臣们都知dào

你有多么出色。那即使皇上宠爱小儿子,朝臣们也不会支持他易储的。”

皇长子猛然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高桢微微一笑:“皇上要行权宜之计,难道你就不能权宜一番?”

皇长子明白了,他有些激动,紧紧抓住高桢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我……我……”

高桢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心里明白的。只是,路是给你铺好了,父王与我却没法子替你走。往后如何,还要看你的本事与造化。”

皇长子郑重道:“放心,我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皇叔与哥哥失望!”

只是,他还有一点担心:“父皇让我明日就开始协理朝政,我不知dào

能不能做好……”

高桢道:“你才多大?不过是在朝上旁听了半年,又往各部去转过几圈,大约知dào

些规矩罢了。一开始做不好,才是正常的,只是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愚钝,免得让人误会你不堪造就。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皇上,千万别自作主张。皇上双目不便,你就把奏折上的话念给他听,不要隐瞒一字一句。皇上骂你,你只管听就是,犯过一回的错,就别犯第二回了。政务上有疑问,可以问重臣。学习上有疑问,可以问太傅。若是在宫务上有疑问,就去找皇祖母。旁的你都不需理会。”

皇长子一路听,便一路点头,听完就有些迟疑:“我不能去问皇叔或哥哥你么?”

高桢笑笑:“不能。若是碰巧在宫里碰上,我们哥儿俩私下说几句家常,倒也无妨。你别特特召我进东宫商量就是了。若你实在有为难的事,就去跟皇祖母说,皇祖母自会决定,是否需yào

父王与我援手。”

皇长子听明白了,郑重地说:“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高桢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宗室皇亲,你照礼数敬着就是了,无论谁相请,你都先问过皇上的意思,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最重yào

的是,千万别理会晋阳王!也不必为着交好什么人,就到你不熟悉的地方去。你是一国储君。没必要放下身段去搏个好人缘,那是东宫属官的职责,不是你的。”

皇长子双目一闪:“哥哥是怕我中了别人的圈套?”

高桢笑了:“你心里有数。可见是个明白人。既是明白人,那许多话我就不必再嘱咐你了。你别嫌我啰嗦,我与你说这些,只是盼你好,不求名也不求利,只求你别误会了父王与我就好。”

皇长子红着眼圈道:“哥哥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心里明白谁才是真zhèng

对我好的人。若我也象……”顿了顿。“若我也是个忘恩负义的,管叫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高桢笑道:“好好说话就是。赌什么咒?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么?该你的东西,到底还是你的,父王与我都不会与你争,只是旁人却未必有这么好心。你提防些就是。”

皇长子点头:“我会的。经lì

这一场变故。我心里已经明白,谁才是真zhèng

关心我的人了。我不敢说什么报答的话,却会把恩情牢记在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这是皇长子的心里话,他很清楚,在他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真zhèng

拉了他一把的,是广平王与高桢。太后也庇护过他,未婚妻李善文及时制止了皇后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使他免受更大的打击,李家人更是联合多位朝臣上书保他性命。为了报答所有人的恩情,他今后一定会加倍孝顺太后,敬重皇叔与堂兄,对未婚妻子真心敬爱,绝不叫她受委屈。

高桢闻言笑了,他从皇长子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对方是真心感恩。这也就够了。至于日后皇长子会不会改变初衷——有他在,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是。

当高桢与皇长子堂兄弟俩小聚之时,皇帝与广平王这对兄弟,也在乾清宫后殿里进行着一场谈话。

皇帝在立储大典上,就觉得右眼痛得厉害,明明事先都上过止痛的药,药效却越来越短。若不是他不想失仪,只怕立储的旨意尚未宣读完,他就忍不住转身找太医上药了。

他觉得非常不对劲。

他的眼伤虽重,但太医当日明明说了还可挽救,连日开的方子,也似乎有些效用,他吃了以后就好受多了。然而,时间长了,伤势却没半点起色,右眼反而还红肿得越来越厉害了,这怎么可能会是好兆头呢?皇帝虽不通医术,却不是个傻瓜。他心里隐隐感觉到,太医院的人,医术可能有点靠不住。

可是叶大夫迟迟没有消息。赵琇与高桢提供的信息倒是不假,可惜叶大夫只在老家待到正月二十,就带着书僮出门继xù

求学去了。他游走天下各州府,一边行医积累经验,一边向名医请教医术,行程十分随心所欲,根本没人能事先预知他的去向。宫中的密使在他老家扑了个空,后来再四处找,却始终找不到人。就算听说他去了何地,等他们追上去,人又已经走了。本来,若是通知官府配合,事情会容易办许多。无奈皇帝派人出来前,再三嘱咐过不许让地方上知dào

实情,密使也只能自行查访。耽误到今天,他们还没能将叶大夫带回京城来。

太医院的人靠不住,叶大夫又找不到,皇帝为自己的伤而烦躁不安,广平王这位好哥哥自然不能看着弟弟着急,就向他推茬了江成。

江成本也是太医院的人,只是一直以来,跟广平王一家走得比较近。当年广平王受伤,他是主治太医之一,虽然没有叶大夫那么能干,把广平王的眼睛治好了,但也把广平王的身体调理得不错,没让后者双眼的状况变得更糟,让叶大夫医治时事半功倍。因此,广平王才觉得,就算江成没法治好皇帝的眼睛,至少也能让皇帝稍有好转。

皇帝同意了。他如今对兄长已经恢复了八成的信任,还有两分猜疑,但也觉得一个太医做不出什么事来。况且江成的医术他是清楚的,若不是他早早就将江成指到了广平王府,做了广平王的专属太医,而他又与兄长和好的话,说不定早就将江成给召回宫中了。

谁都没料到,江成跪着为皇帝把了一回脉,又解开眼部的包扎,细细验看一回皇帝的伤口后,就立kè

退开几步,伏跪在地:“皇上恕罪。微臣不敢妄言,只是……看皇上右眼的伤势,分明已是……不好了。微臣无能,实在不知该如何诊治!”

“你说什么?!”皇帝怔了怔,旋即大怒。

广平王也十分惊讶,他压住皇帝:“皇上别着急,待臣细细问来。”就去问江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江成颤抖着声音道:“微臣实在不知。当初皇上受伤时,微臣并不在太医院中,只听旁人提过,说是皇上的眼睛受伤虽重,但还有可挽回的余地,又看了药方,心里想着,从方子上看,皇上的伤确实不重,院正、院判与几位老资历的太医前辈都在,想来是没问题的。这月余的时间,微臣听说皇上的伤势反复,一直不见好,太医院上下都在忧心,心里也曾疑惑过。可今日微臣头一回细看皇上的伤势,才发xiàn

……若是太医院的病历没有记错,皇上的伤势分明是……分明是加重了!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微臣意料之外,因此微臣不知该如何处置……”

皇帝听得气极,浑身发抖,广平王见状,就加紧追问江成:“你先别顾着请罪,我让人取太医院这月余开出的方子,你从头细瞧瞧,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方子很快取了来,还有近两日的药渣。江成细细检查了一遍,发觉没有方子和药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是,皇帝如今的眼伤都这么重了,红肿得这么厉害,负责的太医开出的药方仍旧是四平八稳,不温不火的……这可是要耽误事儿的呀!

如此想想,真不知dào

皇帝刚刚受伤的时候,太医们开出的方子是不是靠谱了。皇帝素来多心,他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受伤之初,太医是用心为他诊治的,那他这会子是不是已经伤愈了呢?

皇帝忍不住脑补了一番,再命人去查问,就发xiàn

当日给出诊断与开方的两位太医,都非常凑巧地在事后几日内,因为一些小问题触怒了他,被他撵出太医院,又急匆匆离开京城了。

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么?

皇帝再命人追查,就不出意wài

地发xiàn

,其中一名太医出宫后,曾经见过晋阳王府上的一个管事。据说两人在街角交谈了片刻,太医就迅速离开了。他们说了些什么,没人知dào



广平王猜想也许是晋阳王的人想从太医口中探知皇帝的伤情,但皇帝脑补的,却是另一个版本。

他认为他的眼伤加重,是晋阳王故yì

指使人来害他的。

皇帝顿时火冒三丈,命人去捉拿那名太医与管事,太医下落不明,而与他见过面的那位管事,则在前两日醉酒失足,坠马死了。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

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当江成判断他的右眼基本注定了失明,还要当心会影响到左眼的时候,他对晋阳王的恨意已经无法掩饰了。

广平王担心地劝他:“皇上熄怒,如今没有证据,只凭猜测……”

皇帝咬着牙说:“皇兄放心,朕知dào

分寸,一日未有明证,就一日不会动他。只是……他既然做得出这样的事,就不再是我们的兄弟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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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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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对晋阳王的态度忽然间变得恶劣了许多。即使他没采取什么实质上的手段去惩罚这个在朝堂中上窜下跳,意图谋夺皇位的弟弟,但从他紧急收缩赐给晋阳王的些许权力,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了。

皇储既立,晋阳王还不肯消停,皇帝会看他不顺眼,也是人之常情。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大局已定,晋阳王还挣扎着不肯死心,妄图搏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就显得太过不合时宜了。不但朝中许多倾向皇帝的大臣对他心生厌恶,连原本觉得他有储君之相的人,也都觉得他不智了。支持他的人瞬间减少了十分之七八,剩下那些,大多是不甘放qì

的庸人,又或是利欲熏心之徒。皇帝看得分明,等他得了闲,定会把这些逆臣赶出朝廷去!

只是还有一些中立派,既不看好皇长子为储,又不支持晋阳王的,比较令人头痛。皇帝也清楚,这些人主要是不太信得过皇长子的能力,也对他是已故谢皇后之子心存疑虑。但凡皇帝还有其他妃嫔所生的皇子,人也不算愚钝,这些中立派大概就会立kè

变成皇长子的反对派了。

至于晋阳王,他们并没有明显的反感,只是觉得他表现得太过急躁了些,不够成熟,这是上位者的大忌。除此以外,他也缺少执政的经验,身后亦没有强有力的后台支持,贸然推他上位,若无能干的重臣辅佐,朝局可能会安稳不下来。不过。晋阳王人不笨,年纪也大些,若皇子当中没有值得扶持的对象。那让他上位,也不是不行,只要选好辅佐的臣子就可以了。

这样的中立派,其实是最让人头痛的。因为他们对于未来的皇帝没有偏向,只要对方对大局有利,谁上位都可以。这种想法不能说有错,皇帝心里就算不舒服。也不能因此治他们的罪。其实在皇帝自己的心里,对皇长子也是持保留态度的,所以他也不急着改变这些中立派的想法。只要皇长子争气。能让中立派安心,他的储位就稳了。而如果皇长子不争气,有再多的人支持他也没用。想到将来,皇帝就觉得自己还是要尽快再生几个出色的皇子出来才行。

如今他的右眼已经注定无法挽回。另一只眼睛也不知能撑多少年。他能做的,就只能是坐在皇位上,尽可能撑久一点,直到他看好的储君成长到可以代替他支撑大局为止。

皇帝心里真的很后悔,如果不是他这几年表现出来的态度伤了哥哥的心,让广平王执意不肯正式入朝辅政,以至于储君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他这个皇帝也少了一位能干的帮手。也许他如今会轻松许多。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当年广平王从东宫退位,他接过储位顶上去的时候。身后还有广平王,身边也有无数帮手,可如今,他要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却只能靠自己了。

刚刚登基不过三年多,皇帝还是一位踌躇满志的新君,却已经要操心退休后的接班人问题了,他的心里是崩溃的。

皇帝心里的伤痛,外人不得而知。象赵琇这样的勋贵门第,也只是看到朝廷平静下来,心里就松了口气。只要这个国家不生乱子就好,皇长子立储不是很好么?皇后也死了,皇帝的伤虽然重,但能看能说能走能动,并没有太大影响嘛。皇家兄弟和好了,不太和谐的晋阳王也只是小打小闹,京城一片和气,不会再象太|祖末年与先帝末年时那样,为了夺嫡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大家如何不欢喜?

既然大家都如此欢喜,有些喜事就该办了。阳春三月,赵玮与米颖芝的婚期将至,建南侯府上下都一片喜气洋洋。

张氏拉着卢妈与一众大管家们最后核对婚礼的流程,赵琇精神很好地指挥着家下人等布置位于中路正院的新房。她们已经忙了好几天了,但一点都不觉得累。

赵琇十分用心地重新布置过哥哥的院子。建南侯府的房舍才翻新没两年,所以也不必象广平王府的世子院一般要再次翻修,只需yào

打扫干净,再上一遍清漆就可以了。院中的花草也经过花匠巧手,重新疏整过,显得样样花木都开得极好,欣欣向荣,还能保证一年四季皆有花景可赏。房屋内部除去正房的摆设,需yào

等女家送来陪嫁的家俱,其他房间的布置全都出自赵琇之手。不但家具样样都是好的,摆设也都件件精品,就连一个瓶子、一个高几的位置,都是精心考lǜ

后的结果。她自己给自己布置房间,都没这么用心过。

除去房舍与花木,赵琇还精心疏理了正院里侍候的人手。赵玮房中并无通房侍妾,本人也是品行端正、不好女色之人——除了米颖芝,赵琇还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外姓女子用心留意呢,因此他院中的丫环,无论相貌如何,都基本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女孩子。不过再老实巴交的人,也不能担保她不会生出别样心肠来,因此赵琇特地细细查问过所有大小丫头,确保全都是靠得住的,才能放心。

这一细查,她还真发xiàn

有两个丫头,因生得比旁人好些,曾经说过有意谋求妾位的话。她们倒不是真有什么坏心,只是在高门大户里见得多了,知dào

男主人总是难免要收房几个人的,少收几个,就已经是极端正极正派的人物了。就算女主人不愿意,也要为了自己的贤惠名声着想。既然一定会有妾室通房,那她们又为何不能做呢?她们本是建南侯府的人,比外头找的不是更可靠些?而一旦做了姨娘,她们家里人也算是发达了。

这样的想法在丫环阶层里并不算出格,只是赵琇心里不乐意。她的哥哥可是正派人。跟米颖芝又感情好,若能一夫一妻恩爱到老,为什么还要旁人来插足?没有妾又怎么了?只要自己立得稳。没有妾也一样会受人尊崇,难道外头的人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成功,是看他有几个妾?即使有人说几句闲话,那又能碍着当事人什么事?嘴长在别人身上,由得他们说去。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人人夸赞的人,人民币还有人不喜欢呢,何必为了几句闲话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呢?

因此赵琇寻了个理由。把那两个丫头调到自个儿院子里去了,另换了两个老实懂事又知所进退的到正院来。事后她还悄悄寻了哥哥,如此这般暗示一番。听得赵玮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呢,这些事是你操心的么?我跟你嫂子好好的,马上就要成亲了,一想到这事儿我心里就快活得不得了。你却在这时候刹风景地说什么我不能纳妾——我本来就没想纳!”

赵琇满yì

地笑了:“行了。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哥哥只看咱们祖父纳妾生庶子,造成了什么后果,就知dào

纳妾的坏处了。你跟米表姐就好好过日子吧,可别犯糊涂!”

赵玮忍不住白了妹妹一眼:“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用妹妹来操心。倒是妹妹嫁给高桢后,打算要怎么办?他可是堂堂世子,金枝玉叶,将来是要做王爷的。就算他不想纳妾。他自己也未必做得了主。广平王也无意续弦纳妾,可他府里还不是添了一位肖庶妃?若真有那一日。妹妹怎么办?你可想好了么?”

赵琇一撇嘴:“广平王妃去世几年了,广平王才接圣旨纳了肖庶妃,还因此拒绝了侧妃,这事儿跟一般的纳妾不一样。当日广平王妃在时,广平王可是一心一意的。老子能办到的事,儿子凭什么办不到?高桢要是真的三心二意,我自会让他知dào

我的手段!”

赵玮忍不住再白了妹妹一眼。

这时候张氏命人来唤他们兄妹去定后确定喜宴上的菜单,兄妹俩才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转眼就到了送嫁妆的日子。米家那边早早就准bèi

好了,也事先派了人过来确定线路和时间。米省之做了顺天府丞之后,全家就退了原本赁的房子,搬进了顺天府后衙的官邸。那宅子是个两进院,地方不大,但房舍很多,足够米家人住了,再多添陶太太母女主仆也不成问题。还因为府丞的官邸挨着后衙后门,进出更方便些。

米颖芝的嫁妆,就是从鼓楼东面的顺天府后衙送出来,一直送到椿树胡同的建南侯府去,一路都是笔直的大道。顺天府尹知情识趣,见衙门里没什么要紧公务,特地叫了衙役们一路护持送嫁妆的对伍,一行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直往建南侯府去了。

米颖芝的嫁妆是六十四抬,在京城里算不上十分丰厚,却也颇为体面了,与她家庭出身相当。陪嫁的东西,有田地房舍、家具摆件、古董字画、衣裳绸料、珠宝首饰等等,还有她平日用惯的琴棋书画,以及她父母准bèi

的书籍。如今建南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勋贵门第,有明知书馆在,他们家就比别的勋贵人家多了几分书香。陪嫁藏书,才是最体面的。嫁妆一路送到建南侯府,沿路行人看见,都赞赏不已。

负责押送嫁妆的,并不是陶太太,却是刚从广德州赶到京城的米大太太。她是米家长房族长之妻,米家宗妇,也是米颖芝的大伯母,与丈夫一同上京为侄女送嫁,十分给面子。

米家族人除了长房夫妻,还有一位四房的兄弟,就没有别人上京了。据说是米大老爷与米大太太觉得没必要——三房的人上京,说不定要对米省之收留他家嫡长子一事指手划脚的,未免太没有眼色;而米度之一家上京又肯定会生事,给亲家惹麻烦,所以米舅母带着儿子从保定过来代表赵玮舅家喝喜酒就可以了,旁人不必奔波劳累。就算他们想要偷偷来,建南侯府派去的人也会按住他们的双脚。

米大太太参观了新房,看了看建南侯府的环境,又仔细瞧了正院里侍候的丫头们,问了几句话,十分满yì

地回去了。这样一位身份显赫的侄女婿,人品还端正,学问也不错,侄女儿真真好福气,他们做长辈的也能安心了。她还在寻思着,是不是把自己的几个孩儿送到京城叔叔家来,让他们在京城求学几年呢。

赵玮彬彬有礼地招待了米大太太一行,恭恭敬敬地将人送走了,回头看一眼已经被布置得满满当当的新房,他吁出了一口气。

明天,就是他成亲的日子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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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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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南侯赵玮的婚礼办得十分热闹,不但皇帝派了宫使赐下贺礼,就连皇长子、广平王世子以及汾阳王世子等皇家贵胄也带着一众宗室子弟前来道贺了,蒋家、李家的女眷也都受邀前来喝喜酒。

除此之外,京中勋贵一系、武将一系,以刑部官员为代表的文官一系,统统都出席了喜宴。尚太傅本身没动,可他儿子尚琼却带着明知书馆一众士子上门做傧相来了,简直就是本朝有史以来第一耀眼的傧相团,差点儿没把新郎的光芒都盖了过去。

托尚琼如今在士林中的超然地位所赐,赵玮去迎亲,有这么一个傧相团跟着,压根儿就没人为难他——这么多才子在,有多少催妆诗作不出来?再说了,傧相团里,也有顺天府衙门属官的世交子侄在,即使女家亲友在前门拦住了迎亲队伍,还有后门与侧门呢。

等把新娘子的花轿迎上了回程,又有顺天府衙役与步兵统领衙门的将官护送。步兵统领衙门的人还顺道与新郎攀了一番交情,据说如今的步兵统领衙门主官,昔日也是在老郡公麾下做过小武官的,还给老郡公牵过马呢。如今认了亲,倒比往日更亲热了,连带的对赵玮的岳父顺天府丞米省之,也多了几分恭敬呢。米省之日后有差遣他们处,想来更加得心应手。

花轿迎回建南侯府,侯府上下也忙开了。今日人手实在充足得很,迎宾的不但有明知书馆的士子。还有易家兄弟与吴进士这位赵家女婿,赵家本家也不落人后。除去本就在京的赵启轩一家与赵游外,好几房都来了人。包括宗房宗子赵璟,他带着妻子沈氏上了京,外六房更是连家主赵珲都亲自上京喝喜酒了。他是个最长袖善舞的人,几句话就哄得来宾欢喜不已。就这么一晚的喜宴,不知被他搭上了几位贵人,说成了几桩生意去。

内三房的赵珉也带着妻子小王氏、儿子赵沐与长女淑姐儿来了。他老子赵焜考中了进士,实在太过欢喜。消息传到家乡奉贤,八老太爷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这辈子不能科举的遗憾也得以弥补了。不过赵焜在京中候缺。一直没发xiàn

好的,他又考不上庶吉士,只能外放,想着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孙子都要娶亲了。上头还有老父,就算得了个好缺,难道还真要千里迢迢跑到任上去?他能做几年呢?只能过过官瘾而已。倒不如回乡侍奉老父,教导儿孙,若能让儿孙也中个进士,他们赵家三房才算是真zhèng

翻身了呢。

于是赵焜就放qì

了候缺,去岁秋天带着孙子赵沐返回奉贤去了。过年时祭了祖,他自个儿留在家乡。却打发儿子孙子上京,顺道送淑姐儿出嫁。他还没忘记自己身上有明知书馆的差事。就命儿子顶他的缺,因此赵珉如今也到了京城。赵沭与明知书馆众人是极熟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也给他父亲打开了人脉。赵珉深觉此行不虚,对赵玮的婚礼也非常上心,亲自以男家代表的身份在大门口招待宾客。他是举人,又是赵玮近支族亲,身份也算拿得出手了。

其实,原本看到他们父子上京,赵琇还曾经担忧过一下下。当日她在乾清宫,可是拿八老太爷做幌子,暗示了高桢皇帝眼睛受伤的真相的。当时赵焜祖孙已经回乡去了,赵家其他族人又很低调,想来不会泄密。但现在赵珉父子回京,若是皇帝知dào

了八老太爷伤的不是眼而是手,说不定又要猜疑几分。不过赵琇只担忧了一小会儿,就很快镇定下来。如果皇帝真要质问,大不了就坦承是在撒谎好了。她当日只是要寻个借口去问高桢讨要叶大夫老家的地址,倒不是真要为族中长辈求医。她可以说高桢也不知dào

这件事,皇帝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筹备婚礼的时候,赵琇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可到了哥哥成亲这一天,她反而闲下来了。她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又是要嫁入亲王府的贵人,无论是张氏、赵玮还是其余族人,都不许她出面迎客,只叫她在屋里坐着,陪来贺的女客们说笑聊天。张氏是老封君,也没人让她干活,同样是在正屋里闲坐陪客。宫嬷嬷与左嬷嬷给她凑个趣。待客的差事则叫赵家宗妇沈氏与赵珉之妻小王氏担了起来,赵启轩之妻马氏从旁协助。有汪福来、乌来兴二人的妻子在旁引领介shào

,三位太太都很稳当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来道贺的女客们,众诰命、各家太太奶奶们,都是在张氏跟前,未出阁的姑娘们则交给了赵琇作陪。今日李善文与曹萝都因要待嫁,不曾过来,其余方、刘、冯等几家姑娘倒是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赵琇婚姻已定、夫家广平王府与皇帝的关系又明显改善的缘故,小姑娘们对她比往日客气了许多,更显得小心敬重些,没人会没眼色地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也没人提起从前得罪过赵琇的人,比如王大姑娘之类的。赵琇看着往日在诗会遇见过的,与王大姑娘十分亲厚的一个女孩子亲亲热热地向她道喜,半点没提起好朋友,心里还有些遗憾。

她近日听闻王大姑娘被许给了舅家的表哥,十分吃惊,还想找人问问事情真假呢。王大姑娘的舅家不是土财主吗?以工部王尚书今时今日的圣眷,怎的还要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王大姑娘素来自视甚高,她真能接受这门婚事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姑娘的智商情商都很感人,嫁回舅家去,也许反而能过得安稳,就算她说话做事再不靠谱,亲娘舅总不会嫌弃她。

赵琇陪着姑娘们说笑,其实心里颇觉得无聊。幸好还有三房的淑姐儿与赵启轩之女沅姐儿在旁帮着应付,否则姑娘们也许早就发xiàn

赵琇的心不在焉了。这些女孩子们上门喝喜酒。也不会说些京城宅门里的八卦,除了说吉祥话,就是问些新娘子的家世背景性情等等。米颖芝进京后。除了管家,就是忙着照顾母亲弟弟,就算出门交际,也只会去米省之那几个朋友家里见见他们家的女儿,除此之外几乎足不出户,更没有在京城打开交际圈。京中高门女眷们几乎对她一无所知,老一辈的只能拿从前与赵琇之母米氏结交时的印象来揣度她的堂侄女。年轻一辈的就得从赵琇嘴里探听了。

但无论米颖芝从前如何不为人所知,今日一过,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建南侯夫人。会成为顶级诰命圈子中的一员。为了正式结交时不会闹笑话,所有女眷都想先做些准bèi

工作呢。

赵琇一边斟酌着回答众人的问题,一边把心思放在外头的礼堂上,心急着想去观礼。其实。若不是礼堂上来了太多外男。她是一定会跑出去看哥哥嫂子拜堂的。如今却只能跟小姑娘们一起挤在后堂中,一会儿行礼时,也要隔着碧纱橱去瞧。

碧纱橱上蒙着轻纱,从外头往里看,只有朦胧一片,约摸能瞧见几分影子晃动;从里头往外看,也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动作。隔着它去观礼,有什么意思?

赵琇心知。这大概是她距离古人的婚礼现场最接近的一回了。轮到自己结婚时,她肯定只能象个木偶一般呆坐。什么都看不到,哪里都不能去。等婚后再去别人的婚礼,就只能当亲友或宾客了。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张氏早就严令她不许跑到堂上去,宫嬷嬷与左嬷嬷更是三令五申这样做不合规矩,赵琇心里气闷,却只能听令行事。

正郁闷着,她便听得外头有人喊“吉时到”,接着锣鼓声齐响,张氏那边一下就喧闹起来了,丫头们扶着张氏到高堂上端坐,预备一会儿受新人的大礼,赵琇则早已按捺不住,跑到碧纱橱后头看热闹去了。在她身边,来做客的姑娘们也都争先恐后地挤到纱橱前往外看,有人在看新人,有人却在看傧相。

赵琇只盯着自家哥哥瞧,至于嫂子,她头上盖着盖头呢,离得远了连红盖头上金线绣着什么花都瞧不清楚。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家哥哥怎么会笑得这样傻呢?笑得那么欢,还裂开嘴露出大白牙齿,看起来是很阳光很灿烂啦,可是在熟悉赵玮的人眼中,这个笑容实在让人忍不住产生幻灭感。

亲友与傧相们都在盯着赵玮发笑呢,他自个儿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继xù

笑得见牙不见眼,赵琇隔着碧纱橱,都不忍直视了。还好他只是笑得傻,人没傻,拜天地时十分端得住,动作也没走型,总算维持住了堂堂建南侯的脸面。等到礼成之后,新人被簇拥着往新房去坐帐、挑盖头、喝合卺酒等等,赵琇因脱不得身,都未能亲眼目睹。等婚礼程序走完,赵玮出了新房,重新回到酒宴上时,赵玮的表情总算恢复了正常。

可惜,他方才傻得太明显了,亲友们都忍不住打趣他:“新娘子在的时候,新郎官儿笑得那么欢喜。怎的新娘子一走,新郎官就不笑了呢?难不成新郎官儿的笑脸,还得看人方才会露出来的?”张氏笑得更欢喜了,她今日笑得其实比孙子更开心,从早上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赵琇都担心她面上的肌肉会不会已经笑僵了。

赵玮被人打趣一句,总算反应过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团团作了一揖:“今日多谢诸位上门道贺,寒舍已备下薄酒,请诸位多喝一杯。”算是求饶。众人又再打趣他几句,方才饶过了他。

喜宴正式开始了。赵玮带着同族兄弟子侄在外院的大宴上招待宾客,赵琇随祖母张氏在花园里招呼女客们。赵琇负责所有未出阁的女孩儿,吃的也是香甜不醉人的果酒。今年庄子上的果子尚未成熟,因此用的是旧年酿的酒,但女孩儿们也吃得非常满yì

。三杯酒下去,气氛就热闹起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母亲长辈们都在别桌上坐着,离她们有些远,主人家赵琇又是个再宽纵不过的,女孩子们很快就觉得自在了,抛开了许多拘束,与好友们有说有笑起来。

赵琇见客人们尽兴,心里也欢喜。她正歪着头听冯秀琴冯姑娘说近日发生的一件趣事,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角,回头一看,却是碧菡。

碧菡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姑娘,有一位郑姑娘,说有极要紧的事要告sù

你,是跟王府有关的,请你借一步说话。”

赵琇眉头一皱,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是哪位郑姑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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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胡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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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有些恼火地找了个借口离席,照着碧菡所说的,到听风堂外映月池边上,揽月亭所在的假山背后的角落去见那位郑姑娘。

她倒也不怕对方会出什么夭蛾子,这是在她自个儿家里,花园中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周围侍候的也是她自家人。她天天管家,手里握着家中奴仆的生死大权,并不担心有谁会被收买了背主,也信得过她指派的婆子们能守住花园门户,不会叫外男轻易闯进来。如果这样还能叫人算计,她不如自个儿撞墙去算了。

她就是想知dào

,这位郑姑娘到底是谁?明晃晃地说有跟王府相关的重新消息告sù

她,还是在距她婚礼只剩下几个月的时候,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等见到那位“郑姑娘”后,赵琇心中的恼火瞬间就消失了一半。原因无他,盖因这位郑姑娘,年纪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还是个小女孩呢,相貌也平常。虽说高桢有些早熟,也有早恋的前科,但也就是对她这个青梅竹马而已,想来不至于禽兽到对这样的小嫩苗下手。

赵琇很快记起了这位郑姑娘的身份。她父亲是漕运衙门的武官,品阶不低,原是曹家老太爷的旧部。曹家与赵家外六房合zuò

做船行生意,还有赵家的洋行生意,都是托了他家照拂。就因为有这样的关系,赵玮娶亲,恰逢郑将军上京履新,便给他家送了帖子。郑将军的太太与女儿都是头一回到赵家来,两家并不是什么深厚的交情。但看在曹家面上,赵琇与张氏都对她们很客气。

这位小姑娘才进京不久,就更不可能跟高桢发生什么瓜葛了。赵琇心想。她大约是误会了什么。想想也对,如果真是情敌来踩场子,以碧菡的脾气只会视若无睹,又怎会特地跑到宴席上给她递悄悄话?

果然,等赵琇与郑姑娘照了面,行过礼,郑姑娘就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赵大姐姐见谅。小妹今日唐突了,实在是有件为难的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才想要来问一问赵大姐姐。小妹的母亲与胡大将军夫人是亲姐妹,小妹自小就与胡家表姐十分要好,这件为难的事,其实是胡家表姐相托。她也知dào

这样做太过冒昧。可她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家里人胡乱将她嫁出去。”

赵琇虽然听明白了,郑姑娘也只是个传话的,事情也似乎跟高桢没什么关系,可胡家姑娘又是谁?她的婚事又跟王府有何关联?赵琇有些糊涂,只能对郑姑娘说:“你慢点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姑娘看起来也是心急了,听得她这句话,方才稍稍冷静了一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她说的胡姑娘,是去年新上任的京西大营统领胡大将军的嫡长女。今年才十五岁。说起胡大将军,赵琇也是知dào

的。他原也是老郡公的旧部,只不过关系浅一点,早早就被调到西北去镇守了,跟赵炯一系关系平平,但在赵家小长房危难之时,也没替张氏祖孙说过好话。张氏祖孙回奉贤后,只跟几家旧部保持了来往,其他人态度淡淡的,她也就不理会了。这胡大将军,就是其中的一家。不过他既然长年驻守西北,山长水远的,交通不便,张氏对他也没有太大的怨气。

胡将军与汪东升同是西北守将,但并不是在一个地方,听闻关系还可以。汪东升受赵家恩惠更深,后来疏远了,就显得更可恶些。汪东升先被调回京中,但没有谋得自己想要的职位,又再被外派,如今只有妻儿留在京里度日。那位胡将军,则是直到去年,才被调回了京城,出镇京西大营,手握五万兵马,也算是军中的头面人物了。

他回京后,一直很低调,除了关系近的几家亲友走了走,就关门谢客,连建南侯府这里,也不过是递了张拜帖,叫子侄上门拜访过,还挑了个赵玮上朝的时间来,双方没有碰上面,对方就回去了。至于胡将军,则是从未上过门。所以赵家祖孙待他依旧淡淡的,赵玮婚礼,帖子是送过去了,对方也送了份中规中矩的贺礼来,却没有出席。

胡将军回京后,做人如此“独”,兴许正中皇帝的胃口,照理说,应该是忠君一派才对。可他最近的行为却有些暧昧,原因就在于晋阳王有意娶他的嫡长女为正妃,他没有直接回绝,而是说要考lǜ



晋阳王在皇帝受伤后,就一直上窜下跳的。他正妃之位尚未有人,侧妃位也没有册封,府里倒是有不少侍妾通房,很可以来几场政治联姻,增加筹码。先前也有不少人家觉得他奇货可居,有意将女儿嫁他为妻,可上赶着攀附的人家他看不上,有权有势的人家又不敢轻易冒险,他挑三拣四的,一直没挑中心水的人选,只知dào

传言说有一个侧妃位上有了人,正妃之位还是空缺。没想到他居然会挑中了胡大将军的嫡长女,倒也有眼光。

胡将军只有女儿,嫡庶共计三人,只有长女是嫡出。他没有亲生的儿子,倒有个侄子继承香火,还有自小收养的同袍遗腹子做养子。若他的嫡长女做了晋阳王妃,他就算不愿意,也要跟晋阳王绑在一起了。如果晋阳王真有大位之望,这门婚事倒是结得不冤。象胡将军这种有能力有资历有战功的人,被压在西北多年,好不容易才回京得用,自然不希望将来又因为没有后台而在仕途上落后于人,所以对权势颇为看重。他回京后行事处处投皇帝所好,也是为了这一点。

但是眼下晋阳王前程不明,胡将军不敢轻易允婚,就怕他倒霉了连累自个儿。可若直言拒绝,也许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因此他才会犹豫不决,只说要考lǜ

。反正他女儿年纪还小,还等得起。晋阳王那边催促了几回。倒也不敢翻脸。除了胡家嫡长女,他也许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正妃人选了。

然而,胡家姑娘本身却对晋阳王十分厌恶。一来她不喜欢这种明晃晃的政治联姻,就象把她当成猪肉按秤来卖似的;二来她外家是京城人士,多年来就没少听说晋阳王的行事荒唐,没一个有名份的正妃侧妃,却有一堆小妾通房之类的。庶子女都有好几个了。胡姑娘也是有傲气的,宁可嫁个门当户对的将门子弟也不肯做王妃,给人当现成的娘。更何况她虽是深闺弱女。也能时不时从外家处知dào

些朝廷上的消息,知dào

晋阳王的野心极大,会看上她这个刚从西北回来的乡下丫头,完全是冲着她老子手上的五万兵马来的。问题是这五万兵马并不是胡家的私军。只要胡将军被调离现在的职位。他就会变成光头将军,她对晋阳王而言也会价值大减。胡将军却有可能会因此触怒君王,使得全家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为了一个镜中花、水中月的后位,胡姑娘认为不值得冒险。

可是胡将军不容女儿在这种大事上插嘴,他觉得女儿只要乖乖听话照他的意思去做就好了。政治上的事,他自会做判断,用不着小姑娘家操心。晋阳王做的事,当然会让皇帝不高兴。但他受晋阳王的劝说影响,也觉得皇帝立皇长子为储。只是权宜之计,等到皇帝伤好了,又或是有了新的皇子,皇长子就没有用处了。问题是皇帝的伤比外界知dào

的要重得多,眼下只是拖时间而已,否则怎会在痛恨皇后行刺于他的同时,还立皇后所出的皇子为储?这都是不得已,因为他没时间了!等到他拖不下去时,即使有新皇子出世,也不过是一个奶娃娃,能是晋阳王的对手吗?皇长子皇次子的生母浑身都是把柄可以做文章,广平王有眼疾又无意于权势,到时候除了晋阳王,还有谁能继任为帝?这事儿只要保密,风险并不大,甚至可能用不着动用兵力,在朝堂上就能奠定大局。胡将军认为赌得过。

对这样的爹,胡姑娘头痛极了。偏偏胡夫人又软弱,不敢反对丈夫的任何决定,胡姑娘无法可想之下,只能跟要好的表妹郑姑娘私下商量了。她们不认识什么人,只知dào

赵琇再过几个月就要嫁入广平王府,做皇帝的侄媳妇,赵家圣眷也隆。既然郑姑娘要来赵家喝喜酒,若能找到机会给赵琇递个话,求她想想办法,请宫里把晋阳王的正妃人选早早定下来,那就没胡家什么事了。

赵琇听完郑姑娘的述说,久久无语。莫非西北的将领政治头脑都不大好?汪东升是这样,如今这位胡将军就更糊涂了。他懂得做“独夫”来迎合皇帝的喜好,怎么就不知dào

避开皇位之争呢?皇帝都立储了,也不停找机会给晋阳王穿小鞋,胡将军到底是心有多大,才会至今不肯放qì

晋阳王这艘快要沉的船呀?若晋阳王本人十分出色也就罢了,连胡姑娘都不想嫁给这种男人,胡将军怎么就昏了头呢?

还有,皇帝的伤也没晋阳王说的那么严重吧?至少如今宫里十分平静。立储大典时,皇帝也有出席。据赵玮说,皇帝行动如常,身体情况应该还好。

幸而这件事至今还不为外人所知,若不是郑姑娘主动找上门,赵琇还不知dào

晋阳王给自己寻了这样一位正妃人选呢。万幸婚事尚未说定,还有操作的空间。若是说定了,胡将军也许就真要倒向晋阳王了。他可是京西大营的统领,手下有五万大军呢。晋阳王打着什么主意,简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了。也就是胡将军才会傻到认为这事儿还能保密——一旦拿到了某种约定婚事的信物,晋阳王若不以此为把柄要胁胡将军助他夺位,那他还不如早点放qì

这个不合时宜的野心算了。

赵琇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能不管,若是广平王与高桢对晋阳王找了五万大军的助力一无所知,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她就正色对郑姑娘道:“妹妹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想法子将这事儿报上去,想来胡姑娘应该是可以摆脱这门婚事的。可今上对胡将军是什么想法,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郑姑娘含泪道:“胡姐姐何尝不知dào

这事儿凶险?可现下若能避开去,吃些小亏,还能保全一家老小,总好过日后抄家灭族。”

看来这郑姑娘心里还是明白的,赵琇便答yīng

了:“我知dào

了,不敢说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我会跟长辈们商量的,至少也会给广平王府递个话。无论结果如何,总会给你们一个答复就是。”

郑姑娘感激地向赵琇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了。”她就算是松了口气一般,眼圈就开始发红。这两天,她时刻惦记着这事儿,现在总算能安心了。

赵琇见状哑然失笑,领着她转身走到听风堂外的檐廊下,命丫环取了水盆来服侍她洗面匀脸,整理了衣饰,又送她回席,自己再回到座位上去。

坐在她旁边的沅姐儿疑惑地小声问:“姑姑方才上哪儿去了?叔祖母刚刚还在问你呢。”赵琇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未完待续……)

PS:这几天到外婆家给她贺寿,小本坏了,只能用表姐的旧电脑,网速比较慢,回评不方便,等我回家了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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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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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玮的婚礼完满地结束了,宾主尽欢。

喜宴过后,新人去过他们的甜蜜新婚夜,因为招待客人而劳累了一晚的张氏幸福地躺到床上休息去了,闲了大半个晚上的赵琇却还有收尾工作要做。

喜棚等物件是第二天白天才去收的,连夜要做的也就是将碗碟洗好、垃圾厨余处理掉,免得一夜过去会发臭。等到赵琇回到房间洗漱休息时,都到四更天了,整个人又累又困,脑子却还在兴奋着。

今晚高桢也来赴宴了,可惜她在花园,他却在外院,两人见不到面。不过她打算尽快把郑姑娘说的事告sù

给他知dào

,所以特地叫家中的婆子给他传了悄悄话,让他明日再过来一趟,最好是避着人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不避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御赐的姻缘,家里又有祖母与哥哥在。高桢到建南侯府多来几回,又有什么不可以?外人要说闲话,就由得他们说去。赵琇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婚前男女双方要尽量少见面的习俗。

本来,遇到胡姑娘这种事,若是在平时,赵琇还能先跟哥哥赵玮商量,让赵玮去见广平王与高桢。可他现在新婚燕尔的,就算明知dào

事关重大,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搅,免得叫嫂子埋怨。高桢不止一次说过,如果她有事找他,可以让人给墨池或笔山捎话。赵琇只是担心,这种事纯粹通过书信形式传达。中间会容易出差错,也有泄密的危险,最好还是面对面转告。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趁高桢到家里来喝喜酒,直接给他递话算了。

要不是举行喜宴的晚上,家里人来人往的,耳目众多,高桢又很可能喝了不少酒,不知神智是否清醒,赵琇还真想在他离开前就把话说了呢。

赵琇脑子里盘算了一通天亮后高桢到了家里。她该说些什么的话,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累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大白天。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高声叫人,问丫环们:“几点了?不,什么时辰了?”

碧菡与柳绿忙忙替她打起帐子。前者回答:“还差半刻钟就到巳初二刻(上午九点半)了。”然后迅速补充一句:“世子巳初一刻就到了。正在陪老夫人说话呢。”后者默默地端来了温热的洗脸水。

赵琇忍不住哀叫一声,她居然睡过头了!忙忙起身梳洗,埋怨碧菡与柳绿:“你们该早点叫我的。”

柳绿不知缘由,只笑道:“谁知dào

世子会在今天过来呢?老夫人今儿早上也起晚了,侯爷和夫人这会子还没起呢。是老夫人说,姑娘昨儿夜里辛苦了,今日就多睡一会子。世子来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老夫人本想要打发人来叫姑娘。世子却拦住了,说让姑娘多休息一会儿。他横竖闲得很,多等半日也无妨。不过老夫人担心真叫世子等上半日,会叫人笑话姑娘懒,所以吩咐下来,若到了巳初二刻,姑娘还不醒,就让我们叫醒姑娘呢。”

说话间,赵琇已经迅速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了。她嘱咐碧菡,梳个简单的发型就好,今日虽然要见高桢,却不用出门,家常打扮就足够了。她与高桢青梅竹马,又不止一次在一艘船上生活,对彼此的素颜都熟悉得很,倒也不用特地打扮一番才敢去见他,只需yào

穿戴整洁就可以了。

碧菡就给赵琇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斜插着两支白玉簪,再在髻后别了两朵今早才从花园里采来的紫玉兰。赵琇又换上一身浅黄色的对襟衫、丁香色的百褶裙,匆匆喝了几口热热的建莲红枣汤,就袅袅婷婷地往张氏的院子去了。

这时候刚好到巳初三刻,叫高桢上门做客,又让人等上半小时,似乎还不算很过分。

高桢一点儿都不觉得过分,他正欣赏着未婚妻一身的打扮,清新婉约又可爱,尤其是腰肢纤纤,就象是春天的柳条儿。他只怨婚期还有几个月,不然真想双臂一弯,就搂上去。没成婚也不要紧,不在张氏面前也行哪,若是只有他与赵琇,总能尝一口嫩豆腐吧?可惜条件不具备,他只能望“腰”兴叹了。

赵琇只跟他对上一眼,就能猜到他在盯着自己哪里,脸上不由得一红,忙低了头去行礼,行完礼直接冲祖母去了,不想给他机会露出真实想法来。当着祖母的面,实在太破廉耻!

张氏心情很好,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还打趣孙女儿说:“懒丫头,若不是世子来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若一会儿你哥哥嫂子过来行礼磕头,你还没起来,可就要丢脸到你嫂子那儿去啦。”

赵琇只能干笑。

幸好张氏也知dào

是在高桢面前,不至于太落了孙女脸面,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世子真是太有心了,你哥哥昨儿顺嘴跟他提了一句,我最近睡得不好,世子就一大早给我送了天王补心丹过来。我从前也请江太医来诊过脉,说是我这症状正该吃天王补心丹的。近来家里为了你哥哥的婚事忙碌,我一时顾不上,想着忙过这一阵,就叫人去配几丸药,没想到世子就给我送来了。”

赵琇怔了一怔,忽然瞧见高桢的眼色,立时明白了,送药不过是高桢上门的借口,想来也是,赵玮在自己的结婚喜宴上有事没事提什么祖母睡不好的话?张氏这阵子睡不好,与其说是身体有问题,倒不如说是太过兴奋了。江太医上门已经是好些时候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在广平王府做广平王的专治大夫呢。他确实提过天王补心丹对张氏有效,张氏已经吃过一段时间,吃完了就没再配了。如今再吃也无妨,反正高桢送来的药不多。等赵玮来磕头了,张氏问起。赵玮若否认了,高桢还可以说是他昨晚上喝多了不记得呢。

赵琇忍住笑意,笑盈盈起身向高桢行了一礼:“多谢世子送药来,你帮了我们大忙呢。”

高桢含笑看着她,回了一礼:“赵妹妹不必客气,你的祖母,也是我的长辈。原该多孝敬才是。”

赵琇脸微微一红,垂下眼帘,咬着唇不说话。高桢则盯着她不放。

张氏看看两个孩子。顷刻间福至心灵,哂道:“你们年轻人呀,就连再等几个月的耐性都没有。”

这话说得高桢与赵琇都红了脸。高桢脸皮厚些,笑着对张氏说:“老夫人。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去办。先告辞了,不知能不能让赵妹妹送送我?”

张氏还能说不行吗?只能嘱咐孙女儿:“你就去送送世子吧,送完了就回这里来,一会儿你哥哥嫂子也该过来了。”这就是提醒她别“送”太久的意思。

赵琇顶着一张大红脸,干巴巴地答yīng

了。

等出了屋,赵琇就忍不住抱怨高桢了:“你怎么好这样直白地对祖母说,想要我来送你?就算你不说,她也会叫我来送的。”

高桢笑道:“这不是以防万一么?长辈们总说。我们快要成亲了,不要总是见面。万一她觉得我跟你们家太熟了,打发别人来送我可怎么办?我今儿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跟你说几句悄悄话,若是不能达成心愿,岂不是白来了一场。”

赵琇听得怪不好意思的,但她也想要跟高桢私下相处,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地抱怨了这一回。她左右望望,瞧着祖母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十分知机地躲得远远地,就立kè

给高桢使了个眼色,带着他到前院小花园去了。

说是小花园,其实是由一组湖石、花草、藤架与石桌石椅组成的一角休憩地。藤架上垂落着稀稀拉拉的紫藤枝条,隐约遮挡住了石桌石椅的景象,赵琇就把高桢拉到此处说话来了。背靠着湖石,两边游廊下无人,正是安静好去处。

赵琇将昨晚上遇见郑姑娘的经过详细告sù

了高桢,郑姑娘提到的胡姑娘的请托,也一句都没有遗漏,完了才道:“这事儿我也不知真假,只觉得,如果晋阳王果真搭上了京西大营的统帅,王爷和你绝不能不知dào

。他要结这门婚姻,自然有他的打算,万一他是存心要效法颖王,凭武力威胁意图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们一定要做好应对的准bèi

。”

高桢皱起了眉头:“我从没想过胡将军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琇也觉得胡将军的脑子有点问题:“他都已经做到京西大营统领了,就算曾经在西北蹉跎多年,如今皇上能调他回京,显然就是重用他的意思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京西大营统帅再往上,又是什么官职呢?”

京西大营统帅再往上,当然还有不少官职,能压在胡将军头上的人还是有不少的。但能做到一营统领,还是京营,足可见皇帝对胡将军的信任与看好。就算他一时半会儿只能待在现在的位置上,也迟早有高升的一天。胡将军居然放qì

稳稳当当的路子不走,非要冒险去做个从龙功臣,脑子里到底是搭错了哪根弦?

高桢猜测:“莫非是看到你们几家因从龙有功而东山再起,所以心中羡慕,也想要学一把?这又何必?难不成就只有从龙功臣才有望得用么?他平日是不是很少关心京中的消息?否则也不会不知dào

你我两家曾经遇到过什么事了。”

赵琇深有同感:“他回京后好象除了几家亲友,就很少跟别人交际来往了。我听郑姑娘的讲述,他的性情似乎有些专横执拗,听不进旁人的劝说。当然晋阳王的谗言也有很大的关系,偏偏有些事,你我都没办法对外说出实情。”

高桢不以为然地说:“晋阳王的话,也不全是说谎,区别只在于外人怎么想罢了。不过皇上还远未到撑不下去的地步,晋阳王拿这种话去诓人,显然是要利用胡将军手上的兵行不臣之事了。胡将军还以为自己不用冒大险,其实是在与虎谋皮。”

赵琇问他:“我们该怎么办?”

高桢想了想:“这事儿一定要拦住,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把胡将军调到别的地方去,让他失去了那五万兵权就是。可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没有适龄女儿的武将取代胡将军的位置,否则晋阳王还可以再聘一位正妃。即使我们想法子,让宫里给他指一个正妃,也拦不住他许个侧妃的位子出去,甚至是行拖延之计,答yīng

事成之后就立某家女儿为后,宫里的指婚就落空了,调开胡将军也无用。”手里有兵权的将领,不少人膝下都有女儿,年纪大些小些都不打紧,只要未嫁,就有可能被晋阳王盯上,才貌反而在其次了。

赵琇原没想到这一点,深觉高桢说的有道理,便问:“那什么才是治标又治本的法子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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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章十章 说客

什么才是治标又治本的法子?

高桢张口就能回答出来:“绝了晋阳王夺位的路就好了。只要他不生事,换谁去做京西大营统领都是一样的,他娶谁家女儿做正妃,都没什么差别。”

赵琇一时无语了。这种法子谁不知道?问题是晋阳王能这么老实吗?他本来就是亲王的身份,皇帝待他虽然不是很优厚,但也没猜疑,他日子过得可滋润了,却一见皇帝受伤就跳出来刷存在感。明明皇帝都立了皇长子当储君,他还不死心,非要争一争那把椅子。这样的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的野心?赵琇都有些怀疑,先帝到底是什么基因,生下来的儿子几乎个个都对龙椅有执念?象广平王这种可以果断放弃权势的,反倒是兄弟当中的异类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太|祖皇帝才会看中他,选他做孙子这一辈的皇储吧?可惜阴差阳错,事情落了空,才会导致如今这种尴尬的局面。

赵琇叹了口气,对高桢说:“晋阳王会放弃争位吗?你有法子说服他?”

高桢摇头:“我与晋阳王叔不是很熟,他年纪比我父王与皇上都要小得多,又比我年长好几岁。他生母去世的时候,我父王已经出宫建府,等他长到可以出宫建府的年纪,我父王又入主东宫了,因此他们兄弟来往不多,也就是逢年过节,在宫里遇上的时候说几句话。我父王待兄弟倒还和气,只是晋阳王叔一惯脾气古怪,我父王纵着就是了,遇到看不惯的就说两句,其他时候。一般是不过问晋阳王叔私事的。”

赵琇也能理解,先帝去世前,晋阳王还有父皇管着,广平王既不是长兄,又与晋阳王隔母,一向关系淡,没事管他的闲事干什么?广平王还要参与政事。要孝顺生母。要照应妻儿与弟弟,他忙着呢。

但高桢既然与晋阳王不熟,那就是没把握说服他了?赵琇都有些糊涂了。他要怎么让晋阳王放弃争位?

高桢的答案很简单:“在皇上面前提醒一句就是了,也正好让皇上知道,我们父子还是很贴心的,让他盯住该提防的人。别把我们当成是贼一般看待。”

赵琇有些迟疑:“要是把这件事直接告诉皇上,会不会……给胡家惹麻烦?她倒不在乎胡将军会不会倒霉。但胡姑娘特地托郑姑娘来向她求助,就是相信她的意思。若是连累了胡姑娘,哪怕对方早就有心理准备,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高桢笑着对她说:“不妨事。我们只要先跟胡将军对好说辞,他家不但不会被皇上厌弃,反而还有机会得重用呢。”

赵琇眉头一挑。不由得笑了:“原来如此,你们想要说服的。其实是胡将军才对。”反正晋阳王已经跟胡将军搭上了关系,就让胡将军做一回无间道吗?胡将军这事儿本来就是不能为外人所知,如今站在皇帝一方的广平王世子找上门来,直言他与晋阳王的约定,胡将军只要不傻,就该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赵琇想了想,道:“他严格来说也算是我祖父的旧部,若叫我哥哥以自己的名义约见他,应该可以搪塞一下外人,免得叫晋阳王知道自己露了馅,打草惊蛇。”她也很快就进入了状况。

高桢同意了,他无端去接触手握兵权的武将,也是件引人疑虑的事呢,叫皇帝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多想。若是赵玮成功约到了胡将军,他大可以微服随行。

不过,要让赵玮去约见胡将军,那就得先等他从温柔乡里脱身出来。想到至今还未起身过来见礼的赵玮,高桢与赵琇对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了。

高桢已经先一步向张氏告辞,没办法死皮赖脸地留到赵玮夫妻过来的时候,只能先一步离开了。赵琇与他约定了时间地址,等说动赵玮后,就让后者在约定的时间到那地方去见他,两人会合了一起往胡家去。若有变故,赵琇会让碧菡或者冬生给笔山送信。

高桢走了之后没多久,赵玮总算起来了,带着羞答答的新婚妻子米颖芝去拜见祖母张氏,又让妻子与妹妹赵琇见礼,彼此叙了称呼。看他们夫妻俩面色红润,时不时深情对视的模样,赵琇就知道他们昨晚一定过得很和谐,暗地里偷笑,心里也为哥哥高兴。

张氏喝过孙媳妇敬的茶,给了红包,就让赵玮带着新媳妇去接受家下人等磕头拜见。赵琇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米颖芝见过家中管事与执事媳妇们,要回新房中休息了,便拉住了赵玮,只说有事要跟他商议,便把哥哥拉到自个儿院子里了。

赵琇将胡家的事以及高桢的应对之法都告诉了赵玮,问他:“你觉得如何?若是你也同意世子的做法,就跟他一块儿去劝说胡将军。”

赵玮叹道:“我怎会反对?胡将军说来也是祖父生前旧部,虽与我们这一房不甚亲近,但香火情还是有的。祖父去后,许多任职外地的旧部都与我们家断了联系。从前我们在老家,路远难及也就罢了。如今我已回京袭爵,又入朝为官,平日里尚且费心去结交新友人,若平白放弃了故交,岂不可惜?我也不忍心看着胡将军行差踏错。就算不能说服他与我们合作,反算计晋阳王一回,只威慑他几句,让他放弃与晋阳王勾连,也是好事。颖王当日手握的兵力何止五万?与他勾结的文武百官又有多少?尚不能成事。晋阳王既无威望,又无实权,更无资历,连得力的姻亲也无,不过仗着是皇上的兄弟,就敢肖想皇位,怎么可能成事?与这样的人联姻,何异于与虎谋皮?”

赵玮拿定了主意,便行动起来。今日他尚在新婚第二日,本该要多陪陪妻子的,只是胡将军之事关系重大。若是拖拖拉拉的,万一胡将军与晋阳王已经达成了协议,那就不妙了。于是赵玮立刻就拿胡家送来的贺礼为借口,打发人送了封道谢信去胡家,附送上一份回礼,还在信中请求见面。

这是正式的会面请求,若是胡将军仍旧冷冷淡淡地。连礼节性的拜见都要拒绝。那赵玮还得另寻门路跟他相见。

还好,胡将军并没有“独”到这个地步。他虽然表现出了要做孤臣的态度,但目的还是为了权势与圣眷。赵玮娶妻。不但皇帝有赐,连皇长子与一众宗室子弟都上门来道贺了,可见在皇亲权贵圈子里混得极开。胡将军暂时还没答应晋阳王,就算答应了。也不可能就立这一回功,以后就不跟人打交道了。所以还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信与回礼,与送信的人约定了会面时间,正好就在高桢与赵琇约定的那个时辰之后。

胡将军其实也有借口探一探赵玮口风的意思。京城上下都知道赵玮一家与皇室走得近,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打听到皇帝确切的伤势轻重。以及皇帝与皇长子的真正关系。

到了约定之日,赵玮穿着不大显眼的便服前往与高桢约定好的地方,就看见他已穿着一身再朴素简单不过的青布衣袍等在那里。咋一看。这身衣裳跟赵玮身后的陈冬生还有点象,只不过陈冬生穿的是候府男仆的制服青蓝布衣。高桢穿的这一身直裰,却是用上等松江细棉布制成的,仿佛雨过天青一般的颜色,显得他格外文雅俊秀。

赵玮就这么带着高桢与冬生,轻车简从去了胡家。胡将军初时只把高桢当成了陈冬生一样的人,等赵玮请他摒退左右,高桢主动站出来自曝身份时,他的脸色才变了。

满朝上下都知道,广平王父子是站在皇帝那边的人。胡将军与晋阳王的协议还未说定,皇帝的人却已经找上了胡将军的门,他怎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神情顿时变得震惊又无措。不过胡将军不愧是久历战阵的悍将,他只无措了那么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了,状若无意地说:“广平王世子怎会到寒舍来?如此藏头露脸的,只怕不妥吧?末将主持京西大营,无事是不该与宗室往来的。还请小侯爷赶紧带着世子离开,寒舍窄小,实在不敢招待贵人。”

高桢只微微一笑:“胡将军装什么傻?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不然我上门来做什么?你也不必把我当成是晋阳王那样心存大志之人,我不过区区闲云野鹤,若不是被人惹到头上,也没打算管旁人的闲事。今儿上门,却是做说客来的。”

胡将军顿时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高桢唱了白脸,赵玮便在一旁唱起了红脸:“胡世叔,世子与我家一向亲近,你又是我祖父的旧部,我难道还会害你么?我们都知道晋阳王找你的事了,但并没有上告,就是为了要拉你一把。胡世叔,你可别犯傻呀!晋阳王能有什么本事?皇上都立储了,即使有个万一,继位的也不会是晋阳王。不管他许了你什么事,都不可能会成功。就怕你答应了他,他手里握着你的把柄,就要威胁你倾力助他夺位了!你执掌京西大营还不足一年,营中的将士都已对你信服了么?他们真能听从你的每一条号令?就怕皇上下一张圣旨,夺去你的兵权,你立时就成了孤家寡人,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抄家灭族了。”高桢利落地接上了话头,“从来富贵险中求。将军想要再进一步,冒点险也是难免的。只是明明有更容易走的路,为何还要冒险呢?”

胡将军冷冷一笑:“更容易走的路?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已经极艰难了,若是不寻个靠山,只怕迟早要从如今的位置上被挤下去,更别说什么富贵荣华,再进一步。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哥儿,又哪里知道我的苦处?!”

赵玮忙追问:“是什么苦处?胡世叔,你只管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

胡将军只问他:“你为何帮我?当日你们祖孙遇到难处,我可没帮过你们。以汪东升与府上的交情,府上尚能对他家横眉冷对。胡某人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小侯爷的援手?”

“你与汪家不一样,他们回京后明知道赵玦附逆,还要为他们说话,指责我们祖孙无情,你却是两不相帮,两边都冷淡以对,不是么?”赵玮苦笑,“一碗水端平,总好过偏向一方。你总归是我祖父的旧部,我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葬送了自己不成?胡世叔,你再好好想想吧,千万不要走错了路。晋阳王有把柄能辖制你,你又有什么法子能辖制他呢?与他勾连,就算最后真能成事,他也有可能会转身就踢开了你,甚至拿你当替罪羊,杀了立威。你到时候就只能落得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局了!”

胡将军犹豫了,他这回是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来。想了想,他只问了一个问题:“皇上的伤势到底如何?”(未完待续)

ps: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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