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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趣》


第一章 远客

丰满轻盈的新雨,多日来淅沥连绵,若珠玉串成的帘幕悬于天际,将盎然春.色抹上了几分梦幻朦胧。

及至暮色,方风歇雨止,荣国公府周家的后院泥平如掌,不见人踪;明镜似的澄塘毫无涟漪,只余岸边柳条轻曳,偶有黄鹂鸣啼,宛如天音。

梳着双鬟的丫头坐阶堂前,旁边一株芭蕉挺拔葱郁;忽而风袭而摇,“簌簌簌”的雨露顷刻抖落,惹得女孩娇嗔不已。

静颐堂院内安谧无声,堂屋前的百花团锦帘内却不时飘出清脆笑语。

陆思琼倚在外祖母身旁,耳听着锦杌上四表姐慷慨激扬诉说的寺中趣事,亦被逗得笑颜满面,连正拿着镶珠银签子剔果肉的右手都在轻颤。

蹲在炕前持捧小碟的书绘忙低声提醒:“姑娘小心。”

一句喃语引来正听得入神的周老夫人转首,慈爱的目光落在外孙女白纤的细指上,怜道:“这等费神的事让底下人去做,外祖母虽爱食这核桃嫩肉,却也不舍琼姐儿你这般辛苦。”

话落,望向近侍,立马有伶俐的婢子上前接手。

陆思琼亦不坚持,将签子与干果顺手递给对方,便端了书绘手中的碟子起身,绕至炕几另边,勺了细糖撒上,推至外祖母眼前。

被打断的四姑娘见状,忙起揶揄:“琼妹妹惯是贴心,怪不得祖母总记挂着你,真教我这做亲孙女的都瞧着眼红呢。”软软糯糯,十足的撒娇语气。

陆思琼的生母陆周氏,乃荣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十五年前嫁与德安侯府世子陆文青为妻。

次年,诞下嫡长女陆思玬,奈何未满月余便于襁褓内夭折;后虽再生次女陆思琼,却大伤元气、体虚多病,又一年病故。

周老夫人伤心欲绝,卧病于榻之际思念爱女,又怜外孙女早早丧母,同陆家妥谈后将其接进府亲自抚养好几载,自小便是百般疼宠。

此刻见亲孙女故作酸味的调侃,知其玩闹的心性,望着眼前俩表姐妹更是笑不拢嘴。

屋里老少欢聚,正是温馨融洽之时,却听外边庭院里传来急切脚步声。

不肖会,本守在门口的婢子掀帘入内,立在月洞珠帘外福了身禀道:“老夫人,外头福管家来了,说是有急事通报。”

周老夫人年事已高,早已将掌事家权交给了长媳沐恩郡主。

福管家在国公府服侍多年,自当明白规矩,如今却匆匆跑来静颐堂,断是真有急事,老夫人敛笑端坐,忙让人进来。

福管家请安后,将缘由道明。原是有远客来访,自称为国公爷故交,指明要见老夫人。

说完即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侍婢接过送至帘后。

陆思琼心知外祖父家乃太后娘家,不单是京都里的显赫望族,更是皇亲,往常亦不乏登门攀亲之人。

然而这福管家素是有眼见之人,如何会在还未证实身份之前便先来惊动外祖母,暗中好奇起来人身份,便将目光锁在了渐近的玉佩上。

放眼望去,陆思琼只见是枚色泽极佳的羊脂玉玦,周边雕刻着缠枝细纹,及垂了琉璃圆珠的明黄穗苏。

穗苏颜色稍显暗沉,该是枚有些年份的玉佩,但并不见如何奇特。

周老夫人刚抿了口温茶,手中的和阗白玉盏尚未搁下,左手接过玉佩,面色就是一变。

飞快的翻过玉佩,似是证实了心中所想般,瞬间将大掌合住;右手一抖,玉盏不曾落稳,若非陆思琼眼明手快,必碎无疑。

周老夫人乃稳重内敛的人,不怒于色,从来都是安之泰然的神情。

陆思琼何时在外祖母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既震惊又慌乱,更多的还是不可思议。

周四姑娘亦惊在原地,她本站到了表妹身旁,亦想跟着一探玉佩究竟,不成想祖母是如此神色。

姐妹俩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言,又因玉佩被周老夫人握于掌中,乾坤难窥。

可周老夫人终究不是寻常的内宅妇人,片刻后恢复如常,望向福管家问道:“来人现在哪?”

“老奴不敢怠慢,见他神色匆急,便自作主张先领了进来,正在院子外候着呢。”

“快请。”

老夫人理了理衣襟,指腹摩挲着掌中玉佩纹络,眸底若潭水般深邃,不见浮沉。

陆思琼再次惊叹,福管家竟然能吃准外祖母会立即接见。

登门的到底是何人?

早有丫环出去引了远客,屋帘掀起间,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竟是位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

男子年莫弱冠,轮廓分明、鼻梁异挺,颀长高大的身躯拢在绛紫色的锦袍内,风姿凛凛的站在那,整个人都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他只抱了抱拳,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嗓音洪亮有力:“荣国公老夫人,故人相托,嘱必亲交予您手,望您与国公爷过目。”

几个字说的很慢,不见恭敬之意,却也听不出唐突无礼,语调则是一口的京腔。

陆思琼听到外祖母说了个“快”,催促着婢仆将信传来。

拿到信笺后马上打开,取信纸而阅。

觑了眼,外祖母虽面容佯安,却眉头紧锁,委实难掩心急之情。

她越发的好奇。

正纳闷着,衣袖轻动,感受到拉扯。

陆思琼转目,只见四表姐正给自己打着眼色,示意她瞧珠帘外男子的靴子。

表情微讷,颇有几分尴尬,现今的大夏朝风气虽不似前朝守旧严谨,但终于男女有别。

来人初进屋时观上几眼便罢,表姐如何还对人评头论足了起来?

周四姑娘性子爽朗,并不拘小节,愣是示意了眼前这位不在状态的表妹好几回,非要让人去瞧对方的靴子。

陆思琼愣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原是这位远客的靴底沾了湿土,或是赶路时途中所带,踩在驼色无人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泥印。

若是寻常的世家子弟,自该觉得失礼,偏生这男子立于屋中,脸色不卑不亢,纹思不觉。

瞧了泥靴印子,倒是留意到一点,该男子的双足既宽且长,异与常人。

姐妹俩打着眼色,忽闻耳旁传来“砰”的一声,却是周老夫人手边的玉盏难逃命运,硬生生的被其胳膊碰到了地上。

陆思琼连忙起身,少女的担忧声前后响起:

“外祖母”,

“祖母”

老夫人紧捏住信纸,面色泛白,激动的情绪掩盖不住,任谁都瞧出了她的反常。

茶水蜿蜒了整张几面,染湿了周老夫人的衣袖,婢子们欲上前收拾,奈何被主子制止。

她握着信纸,竟是缓缓站了起来,望了眼帘外挺拔的男子,刚张口想出声突然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陆思琼。

“琼姐儿你过府有一阵子,也该回德安侯府了,免得你祖母跟父亲挂念。”

说着招来亲信董妈妈,直接吩咐下人给表姑娘收拾细软,安排车架送回陆家。

立kè

、马上……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陆思琼惊诧,周四姑娘更是不解,“祖母,您怎么突然就、”

话未说完,即被打断:“灵姐儿也先回去吧,顺道送下你表妹。”

虽说对周老夫人突来的这一举动都很不明所以,但大家族之女皆懂礼规。

何况如今屋内还有外人在场,便是平时长辈再慈爱,也断不可能现场任性撒娇。

表姐妹跟着董妈妈欠身告退。

出屋时,陆思琼显然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紧随着自己移动。

是来自那位神mì

的远客。

他的视线赤.裸而强烈,自外祖母说出“表姑娘”那三字后乍然就凝射过来。

该人行事大胆不羁,根本不计较他人想法感受。

出了堂屋,周四姑娘便问:“表妹,你识得那人?”

陆思琼讶然,她怎可能认识?

但那人表现得这般明显,陆思琼觉得“不认识”这回答多余苍白,一时间竟有些哑口。

隔着帘子,能听到外祖母吩咐福管家去外院收拾上房,并派人去请老爷子回来的指令。

竟是要惊动在朝行公的外祖父?

这人究竟什么来历?

还有,外祖母突兀的潜自己回侯府,显然是在避着她。

陆思琼心头疑云密布。

荣国公府上下对于表姑娘天黑了要回侯府的事亦不能理解,然而主子的吩咐只能遵从,故而半个时辰后陆思琼就坐上了回陆家的马车。

她常来外祖家小住,根本没什么细软需yào

收拾。

从荣国公府的駉马街到弘仁大道上的德安侯府,往常一个时辰即可。

但因雨后路滑,待到达时天色已黑。

陆思琼掀起车帘,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意,她方知又飘起了雨。

借着檐下灯笼的烛光,德安侯府的朱红大门显得格外冰冷,甚至连那两座石狮子,瞧在眼里都似乎显得狰狞。

她的唇边泛出几丝苦涩。

小厮前去敲门,中年发福的管事开门,看清外面的队伍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忙哈着腰冒雨跑出来,“二姑娘您怎么突然回府了?瞧怎么不事先派人送个信回来,也好让奴才们准bèi

准bèi

。”

说完招呼着后面小厮去开西墙的角门迎车架进府,又让人往内院送信。

这种恭敬疏远的语调,不知怎么就让陆思琼生了厌烦,她淡淡的言问:“笑话。我这回的是自己家,难道还需yào

你们待客般准bèi

些什么不成?”

管事连连告罪,“是奴才嘴拙,奴才失言,二姑娘见谅。”

陆思琼突然就没了兴致,闭目不语,任马车行进侯府。

早有软轿候着,换乘后进内院。

小轿刚进二进的垂花门,陆思琼就觉得府中气氛不对,掀轿帘四下望了望,路边灯影下枝叶层层,细雨依旧。

书绘打了油伞跟在旁边,见状不由俯着身开口:“姑娘,夜风寒,您身子娇,仔细受凉。”

或是洞察了自家主子的心思,又添安慰:“舅爷府上定是有事,姑娘住着不方便国公老夫人才送您回来的。她往常最是疼您,今儿这般安排,定是有缘由的,您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

知晓这丫头是怀疑自己在为外祖母送她回来的事钻角尖,陆思琼摆手明道:“外祖母是打心眼里疼我,我怎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误会她?书绘,我只是觉得,家里似发生了什么事,不太对劲。”

书绘沉默了会才接话:“姑娘许是多心了,侯府里要有大事,哪能不给您送信?”

陆思琼笑笑,“这可未必。”话音落,又吩咐前面抬轿的婆子:“去静安堂。”

书绘就劝:“姑娘,这时辰怕是老夫人已用了晚膳,各位夫人姑娘们正陪在那呢。您刚回来,要是去了又半天不得空,不如奴婢陪您先回娇园,您还没用饭呢。”

近侍劝着,陆思琼的视线却已望向不远处匆匆提灯而来的身影,“书绘,这会子怕是我想先用晚膳都不能了。瞧,母亲派人来迎我了!”

第二章 受宠

踏雨而来的正是锦华堂一等侍女红笺,远远瞧见软轿,足下生风般走得极快,瞬间便至眼前。

她喘吁不稳的请安问好:“夫人得闻二姑娘归来,心生欢喜,但见天黑风寒,特命奴婢过来迎接。”

“母亲关怀之情,我自铭记于心,倒是劳你辛苦冒雨跑来。”陆思琼闲淡的声音从轿中飘出,听不出波澜。

红笺望了眼迷蒙的前路,将手中提灯交予随行在末的丫环。拨开额前湿发,复含笑再语:“姑娘舟车劳顿,此刻必定乏了,夫人交代奴婢服侍您回娇园歇息。老夫人怜惜姑娘,亦免去了您的定省。”

这些年,府中待她,可谓盛宠。

陆氏门楣日益没落,族中子弟仕途不顺,鲜有作为。

月余前,任职在外的三叔刚被贬了官阶。

此次去外祖家之行,祖母便异常热情,让俞妈妈带了好些贵礼相送。

陆思琼看在眼中,自能明白其中深意。

有些事心中通彻,血亲间便有了隔阂,做不到真zhèng

亲近。

轿中的陆思琼闭了闭眸,确有些酸累,若是往日,许还真就回娇园去了。

然而,或是心中异感促使,她并不愿就此安歇,便不顾红笺之言坚持去了静安堂。

院里掌事的江妈妈早得了风声迎在院门口,见人下轿亲自上前撑伞,哈着腰连说道:“这时辰又下着雨,二姑娘您还过来,老夫人见了准得心疼。”说着往身后一招呼,捧着软毛织锦斗篷的婢子忙上前替她披上。

暖意袭上心头,陆思琼敛眉莞尔,美眸明亮如水。

这时节乍暖还寒,最是反复无常,临行前风还不似这般刺骨的。

提足时她拢了拢身上斗篷,掌心触感温软,将原先的烦郁一扫而尽。

老夫人信佛,正堂横案上供了樽白玉观音;陆思琼一进门,便瞧见缠叶桃形的三足薰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佛香满室。

屋里并不似她料想的那般热闹,只四婶母楚氏陪在祖母身旁。

祖母慵懒的斜卧在临窗暖炕上,婢子拿了美人锤跪在脚边服侍;并坐的四婶母一如既往的锦衣辉煌,烛光下满头金钗玉环的熠辉将多宝槅上的翡翠玉石盆景都比了下去。

见她进屋,招了手展笑道:“娘,儿媳就说琼姐儿会过来,府中这么多姐儿属她最孝顺,断是要来给您请了安才放心。”上前,牵起侄女的手,按坐在自己原先的位上。

陆思琼欲起身行礼,怎奈祖母已怜惜得握了上来,“手这样凉,那些个丫头没把你服侍好。”

谴责中带着心疼。

随陆思琼进屋的书绘等人忙跪在两侧,向老夫人告罪。

“不怪她们,出发的急,是孙女自个没注意。”

“服侍主子本就是她们的本分,偏你总往自己身上揽,真是纵坏了这些丫头!”说是教导,可话温温柔柔,并无凌厉。

陆思琼腼腆的笑了笑。

陆老夫人究是给孙女颜面,没有真苛责婢仆,仅告诫了几句,就让她们退下。

俞妈妈领着婢子摆上几碟精致的点心,陆老夫人关切得询问起在荣国公府的事;闻者作答得体,用“思家”解释了她的突然归来。

暖炉里的火似又旺了几分。

半晌,陆老夫人松了手叹道:“去见见你母亲,珏哥儿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她守在床前人也清瘦了许多。”

陆思琼微滞,心道原是珏哥儿病了。

珏哥儿乃继母宋氏所出,家中行四,亦是父亲唯一的子嗣。

下意识的望向随她而来的红笺,后者张口似有话要说,却因场合不适又合上了双唇。

就势起身,福身应下:“是孙女疏忽,这就过去。”

四夫人随即站起,忧心道:“珏哥儿病情不见好转,儿媳心中亦是惦念,就跟琼姐儿一道过去瞧瞧。”

陆老夫人自然应允。

两人同乘一撵,四夫人表示惊诧:“珏哥儿病了数十日,你母亲竟没给你送信?原以为是得了信才匆匆回来,不成想琼姐儿你居然不知情。

唉,你虽不是她亲生,可怎么着也是珏哥儿的姐姐,这事婶母替你不值。”

陆思琼未置可否。

她的生母陆周氏在自己周岁后不久便过了身,当年尚是德安侯府世子的父亲守丧一年,继娶了如今的宋氏过门。

宋氏出身书香门第,家族虽有底蕴,其父亦是外祖父荣国公之门生,可在朝中官职不高,并无多少根基;曾经,还因牵扯进先太子一案而身陷囹圄,亏得外祖父方保全家安然。

故而以宋氏的门第得嫁进百年侯爵之府,便为继室,亦是高嫁。

如今,宋氏主持中馈,不说出身世家的四婶母颇有微词,便是当年周家陪嫁奴仆,如今不少服侍在娇园的,对这位新夫人亦不见如何敬服。

在她们心里,宋家不过是依傍荣国公府方得以留存的家族,如何有资格承袭旧主地位,受二姑娘的一声母亲?

然于她来说,亲娘早殁,父亲娶谁,不都是娶?

非亲生母女,对宋氏从未有过期待。

可即便心中明白,但贵女出身的她亦不免傲气,私心里瞧不上继母出身,表面上却也维持着“母慈女孝”的表象。

不过,再怎么说,这关起门来是长房里的事。现听闻四婶母如此挑唆,黑暗中陆思琼不耐的皱了皱眉。

她最厌背后蜚短流长。

四夫人未觉,口中仍继xù

着:“要说珏哥儿也是可怜,本只小感不适,哪知纨娘没有及时发觉,误了就诊,害得这孩子至今都没好。

珏哥儿是咱们侯府的长房嫡孙,将来要请封为世子,身边伺候的人能不精挑细选?

按婶婶说,当年这乳娘人选就不该要她们宋家荐来的。小户门第眼界低,挑出来的终究比不得大族里受过规矩的人好。”

“四弟的风寒多少日了?”

陆思琼对这埋怨的话语并无共鸣,她虽不喜继母,但珏哥儿终究是她兄弟,孰轻孰重心里很是清楚。

“你去荣国公府的那天就病了,已有十来日,你说你母亲这做得多欠考lǜ

,瞒着你算什么事?”

“想来母亲自有她的道理,我身为晚辈,怎能心生抱怨?倒是婶婶,长幼有序,私下这般编排家嫂,终有不适。”

出身高贵又如何,尽做些背后挑拨补刀的事!

明明是家中最小的媳妇,平日奉承着祖母得了协理侯府之权,难道还不知足?

四夫人言行失当,不料侄女会说得这般直白,尴尬无比。

可毕竟理亏心虚在前,立马噤了声。

老夫人都捧在手心里疼的人,难道自己去计较她“目无尊长”?

楚氏素是识趣之人。

珏哥儿不过龆年,尚未搬至外院,居在锦华堂旁边的清风小筑。

院子里灯影重重,透过轩窗依稀能看到内间人头攒动、婢仆忙碌;檐下红穗随风飘摇,陆思琼踏过青阶芳菲,入了室内。

厚重的毡帘落下,遮挡了风霜寒气。

“姐姐!”

方过屋槛,便见个穿着大红薄袄的女童跑了出来,两丫环弯腰张了胳膊虚围成圈,跟在旁边生怕她摔着。

是宋氏的女儿陆思瑶,家中行七。

冲上前一把就抱住陆思琼的腿,抓了裙角扬起白玉般的脸蛋,漆黑如墨的眼珠眨了眨,突然张口哭了出来:“姐姐你怎么才来?哥哥他躺在床上都不看瑶儿,瑶儿说话也不理,瑶儿还找不到姐姐……”

瑶姐儿刚满六岁,从小就爱缠在陆思琼身边。

宋氏哪怕不喜,可平时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儿子身上,相对就疏忽了对她的管教。

陆思琼弯身拿帕子替幼妹抹泪,缓声哄道:“七妹妹不哭,姐姐这不来了吗?哥哥也不会不理你的。”

女孩儿澄亮的眸子似懂非懂的望着姐姐,哭声却神奇的止住了。

紧跟着的婢子们这才松口,欠身行礼:“二姑娘安、四夫人安。”

陆思琼握了瑶姐儿的小手,教引道:“快叫婶母。”

瑶姐儿听话的喃道:“见过婶母。”

四夫人是跟在后面进的屋,早就习惯了二侄女凝聚众人视线的场景。

不说自己,便是这府里,谁又敢说琼姐儿的不是?

她有显赫的荣国公府撑腰,是周老夫人的掌上明珠,要在侯府里受委屈,陆家子弟在朝堂上便更要步履维艰了。

楚氏笑着正想弯腰抱抱瑶姐儿,就见内室里的大夫人走了出来。

宋氏衣着简洁,许是操心亲子安危几夜未寐,眼下泛青,满脸倦色。

她缓步出来,至主位而坐,待陆思琼见礼后方勉强笑道:“琼姐儿来啦,你刚归府,本该早早回去歇息的。我想着你芳诞将至,恐珏哥儿这屋里的病气过了你不吉利。”

算是给之前不通知她珏哥儿犯疾的一个解释。

陆思琼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红笺,了然的颔首,接道:“女儿在外多日,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已属不该。如今珏哥儿抱恙,我若再无动于衷,岂非枉为人女?”

宋氏自表示欣然,连赞了好几声。

随即,视线落在陆思琼身边的小人儿身上,挥手示意侍女过去,口中威道:“瑶姐儿快松手,你二姐刚回府身子乏累,别总缠着她。”

婢子握了瑶姐儿的胳膊要抱走,谁知瑶姐儿用力拽住陆思琼的裙摆,扭着身子嘟嘴直道:“我不,我要姐姐,我就要姐姐。”

四夫人瞧着,不甘冷落,提声开口相劝:“大嫂,您何必呢?瑶姐儿喜欢亲近琼姐儿又不是什么坏事,指不定将来就有泼天的好处呢。”

虽是笑着,语气里的轻蔑却不言而喻。

陆思琼眉头微蹙。

宋氏又怎会不明白对方想法,奈何忧心亲儿,着实没精力应付,刚想说几句话打发人走,就听内室里传来叫声,“夫、夫人,四少爷不好了……”

第三章 幼弟

守在里头的是大夫人的亲信宋妈妈,慌乱出声的却是个年轻妇人。

纨娘?

陆思琼自幼耳力过人,哪怕以前不常来这清风小筑,但珏哥儿的乳娘总还是有印象的。

四婶母方说是因为纨娘疏忽才致使四弟未能及时就医,不由心中惊诧,竟没处置了去还留着伺候?

“珏哥儿……”宋氏心焦,已从主位站起,搭着红笺的手往内室走。

然而,才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猛然倾前,险些就倒了下去。

红笺忙扶其胳膊,忧心道:“夫人,您怎么了?”

陆思琼上前,唤了声“母亲”。只见其面色晄白,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婢女身上,显然是肢体无力。

红笺欲搀她回位上再歇会,宋氏抬手尚不曾拒绝,就见垂地的帘子自内掀起。

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纨娘正跪在踏板前,低头抽着双肩,近看了方知是在无声哭泣。

听到动静,她抬头急欲开口,被宋妈妈一个眼神给慎住了。

宋妈妈老练能干,自不会冒失莽撞。

见四夫人与二姑娘在场,她虽着急,却也不曾忘了规矩。

福身后对上主子的气色,先是关切了几句身子,随后才言道:“夫人,四少爷全身发烫。”

“这是怎么回事?张御医不是治好了珏哥儿,说只要再服药调息几日便可痊愈,怎么突然发烫了起来?”

宋氏急至床前看儿子,谁知昏头又是一阵晕眩,忙抚额止步。

“夫人、夫人,您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守着四少爷,定是熬坏了身子。依老奴看,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宋妈妈到底是稳重之人,虽也忧心四少爷的病情,但更明白大夫人不能倒下。

四夫人怪调附和:“可不是嘛,大嫂,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你这半旬又是愁心珏哥儿又是打理侯府,着实辛苦,若是真病了倒下,这侯府上下可怎么办呀?”

明明是关怀的话语,但听在人耳中就是别扭。

陆思琼凉凉的瞥了眼四婶母,她不服宋氏掌家是众人皆知的。

然即便楚氏出身高于宋氏,如今二人皆嫁为人妇。

在德安侯府里,看的不该是娘家声望,而是府中长幼之序。

宋氏乃父亲续弦,明媒正娶的妻子,堂堂的德安侯夫人,怎的要受个妯娌的编排?

这点亦是陆思琼瞧不上宋氏的根本,她完全有底气应对,甚至训诫弟媳,却总是忍让怯懦。

自己不争气,还能怨别人欺她头上?

果然,宋氏似没听出楚氏的音调,语声低微的回道:“劳四弟妹关心,不过是小毛病,这两日受了凉气又没歇好,等回去服几颗理中丸就好了。”

闻言,陆思琼不由开口:“母亲,许多人都是小病熬成重病。您看四弟,不就是之前没能及时就医才这样的吗?”

宋氏虽知她是好意,可如今满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摆摆手即回道:“琼姐儿的心意母亲明白,但此刻天色已黑,再请人不免麻烦,等明儿个白日我再让人请大夫进府。”

没有直接拒绝好意,却也没承下这份情。

陆思琼敛眉不语。

宋氏由红笺扶着坐到床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灼烫如火,竟是起热了!

她心下一惊,脸色大变,挥着手忙下令:“绿莲,快、快去请郎中来。”

哪里还记得自己刚说过“天黑请大夫不免麻烦”的话?

绿莲是锦华堂另一得力侍婢,本就伴着宋妈妈守在床前,闻言连忙点头,欠欠身刚转身要出去,却停了下来。

竟是迷茫的开口询问:“夫人,是还请仁心堂的刘郎中吗?”

德安侯府信赖刘郎中多年,但凡哪位主子抱恙,请的都是他。

陆思琼有些惊诧这个提问。

谁知素无讲究的宋氏却断然回绝:“不、不请他!就是他诊错脉开错了方子,害得珏哥儿受了这么多苦,我不信他。”

她思索着,又觉得之前请的几个郎中都不靠谱,便道:“你去外院找侯爷,就说四少爷病情反复,烦他再派人去请张御医过府。”

张家与侯府,素有往来。

“哎。”绿莲应声,急匆匆的退出去。

宋氏身子倾着,爱惜的摸摸儿子额头,又摸摸他的脸。

突然,闭着眼的人儿似喘不了气般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紧张的忙问:“珏哥儿、珏哥儿,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宋氏搂着孩子手足无措。

“夫人别急,等会张御医到了就好。”宋妈妈在旁安慰。

陆思琼探头,见本如玉雕琢般的珏哥儿如今面色泛黄,任谁都瞧出了那份苦楚煎熬。

她自幼体弱多病,养在荣国公府时外祖父遍访名医,十几年来不知服了多少灵丹妙药。

因饱受病靥折磨,陆思琼极热衷于对医术药理的研究。

此时,见幼弟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忍不住就上前,搭了脉细细诊断,秀眉越拧越紧。

二姑娘懂得医理,这在德安侯府并非秘事。

宋氏见其面色正经,沉思凝眉,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期待,松开儿子使之平躺,遂侧身将位置让给了对方。

陆思琼亦不推托,坐在床沿又诊了会脉,随即摸了摸珏哥儿的额头及身上几处,皆是起热肤红;

紧接着,拇指与食指按其下巴,迫使幼弟张口。观其舌苔,遂又按其腹部,刚使力,便见珏哥儿喘声促急,较之前愈发严重。

众人本就都留意着床前举动,尤其是宋氏,见亲子状况似有加剧,不由就唤:“珏哥儿……”

刚想拉开陆思琼按在儿子腹部的手,后者就已收了回来。

陆思琼转头,声音并不焦虑,坚定道:“母亲,珏哥儿这犯的是燥结。”

燥结并非奇病,不过是津液亏损,胃肠干燥而致大便秘结。

“琼姐儿你诊出来了?”

本疲累无神的宋氏眸光骤亮,情绪还似有激动,将儿子的情况道了个细楚:“珏哥儿早前受了凉气,请大夫一瞧,皆说是外感所致,开了些驱寒温补的药,谁知不见其效。

纨娘后又说珏哥儿多日来如厕不通,这方请了刘郎中来,他则道乃热结所致,开了承气汤的药,谁知dào

珏哥儿服了还是无效。”

闻言至此,陆思琼皱着眉头插话接道:“四弟先前虽微受外感,然并未传里化热,燥结成实,用承气汤诛伐无过,实非所宜。

且承气汤虽可峻下热结,可用之不当,易伤脾胃。四弟年纪尚小,脾胃脆弱,一旦受损便升降失宜,胃气不合,反倒加重了他大便不利的病况。”

“对对对,之前张御医也是这样说的。”

若说刚才宋氏并没有对陆思琼的医术抱什么希望,那此刻眼眸里的亮光便昭示了信任。

她点着头激动道:“张御医说胃不和则卧不安,早前珏哥儿寝食难安都是燥结作祟。

可恨那些个市井郎中,竟然当成了普通风寒,还说珏哥儿如厕不顺是食错了东西,白白耽误了病情!”

宋氏一下子来了精神,想继xù

说下去却又存了小心思,不由就问:“那依琼姐儿之言,该如何治?”

陆思琼微顿,随后言道:“珏哥儿之前是证实脉虚,本虚标实之证。

这种症状,扶正易留邪,攻邪易伤正,且四弟乃稚童,许多药用起来甚感棘手,用葱白熨法才最稳妥。”

见众人皆无声的望向自己,不由又解释了番:“葱白辛温微通,米醋酸苦通下,用热熨的法子,使药力从脐部而入,待糟粕下行之后,再用猪胆汁跟米醋灌肠,以润燥通下,便诸症自除。”

宋氏以前常听说娇园里的丫鬟婆子病了,往二姑娘处讨剂方子吃了就能痊愈。

那时总觉得是下人们浮夸,故yì

吹嘘陆思琼的医术,又想着许是小毛小病才药到病除,从不曾认为她有真材实料。

毕竟深闺里的女子,能做到略通药理已是难得。且琼姐儿是那样娇气的姑娘,怎可能与外界专术的大夫相较?

她刚任由琼姐儿给珏哥儿把脉,亦不过是心知绿莲去外院禀侯爷,待等侯爷再去请张御医过府,没个个把时辰不能,心中焦虑亦有种病急乱投医的心理罢了。

何况,这种场合,琼姐儿终究是丈夫的嫡女。她身为继母,不能落个排挤嫡女的名声,便给了她这个颜面。

可如今,听到这些条条是道的分析,心中早已惊叹不已。

她说的,与之前张御医所言,相符甚多!

张御医先前,便是用葱白熨法治了珏哥儿的燥结,后又开了几味补胃的药调理。

这两日,珏哥儿病情本渐渐好转了的,谁知这会……

宋氏认可了陆思琼的医术,不免期待的又问:“那琼姐儿,之前珏哥儿燥结已除,现在怎的又忽然起热?”

陆思琼低眉,望向还跪在床前抹泪的纨娘,冷道:“这就要问纨娘了,她服侍四弟,到底是怎么当的差?!”

被点名的纨娘后背一颤,抬头泪眼婆娑的望向年轻高贵的姑娘,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其话深意,连忙摆手解释:“奴婢不敢加害珏哥儿,奴婢怎么敢生那种歹念?

二姑娘、二姑娘您莫误会了奴婢,奴婢见珏哥儿这般,心中简直比自己遭罪还要痛苦……夫人、夫人,您要相信奴婢……”

她哭哭啼啼的模样,惹得陆思琼一阵反感,开口斥道:“够了!”

第四章 威信

二姑娘赏罚果duàn

,在侯府里是出了名的。

纨娘受了这声喝斥,双肩都缩抖起来,战战兢兢的“奴婢、奴婢”了几声,却是不敢再说求饶的话,只得咬着下唇求救般的望向大夫人。

她负责照顾珏哥儿,却没能及时发觉主子有恙,过失在前,然此刻仍出现在清风小筑里,显然是宋氏从轻处置了。

纨娘是宋氏娘家送来的人,她护短是人之长情。

可再怎么护短,毕竟只是个下人,想起这些时日珏哥儿受的苦,心中亦是气愤。

此刻乍闻亲儿病情反复又与眼前人有关,饶是宋氏脾性再好,也不免动了怒,厉色诘问:“纨娘,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珏哥儿怎的又会起热?”

求救无望,纨娘既慌又乱,脑中一片空白,结结巴巴的回道:“奴、奴婢不知。”

“不知?你是珏哥儿的乳娘,你不知谁知?”

宋氏言辞咄咄,想是真的恼了!

她本就虚弱,方一动怒,整个人又晃了晃,足下虚浮无力,喘着气指向跪着的纨娘。

“哎?大嫂先前不是说珏哥儿受寒实乃纨娘小过,仅罚了些月钱责骂了番就作罢,现在这架势是要严惩了?”

四夫人自后走出,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打量了眼面色苍白的宋氏及泪流满面的纨娘,眉眼间透着嗤笑。

近了床前,又似觉得内间药味刺鼻难闻,拿起帕子阻了阻鼻子。

待她扬起眼角抬头再要开口时,余光不禁然瞥见陆思琼怔怔的望着自己,嘴边的话顿时就压了下去。

强颜笑了笑,轻声发问:“二侄女,你这样看着婶婶是作甚?”

楚氏势力,在内宅里嚣张无非也是仰仗老夫人恩宠。

当年,她刚进门不久,先大夫人陆周氏过身。

府中没有长嫂,二夫人与三夫人皆是庶房媳妇,她作为老夫人的小儿媳,身世又好,难免得宠。

第二年,产下侯府嫡孙三少爷珉哥儿,代权掌家几载,俨然就将自个当成了侯府主母。

待宋氏进门,她交出大权,却总念着那几年的风光,哄着老夫人得了个协理侯府的权力,但行事作风上却多有出格。

楚氏认不清自己定位,她终究只是德安侯府的四夫人,仅此而已!

陆思琼从小养在外家,说到底与家中亲人并无深情。

且说她娇气狂妄也好,有恃无恐也罢,作为长房嫡女,自然见不得别人欺负到他们头上。

奈何继母不中用,总前瞻后顾的委曲求全,这方纵容了四婶母。

可这些年处下来,陆思琼也知楚氏实则外强中干,是个欺软怕硬之人。

她年纪虽小,却有脾气,在侯府里自有威信,平时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楚氏当然是其中之一。

虽有不甘,却也现实,心知琼姐儿不是好糊弄的,从不敢用婶母的身份去压她。

如今被对方这般瞅着,想起方才途中既似提醒又似警告的话,不由就心中犯虚,添道:“婶婶也是紧张珏哥儿,想他年纪这样小却要受如此病痛的折磨,都是这些没心肝的东西失责怠慢。

纨娘拿着月银却不尽心,琼姐儿你说该不该罚?”

楚氏是看出了陆思琼厌恶这位乳娘,说话投其所好,拿捏的极有分寸。

可她到底算错了心思,陆思琼虽然对宋氏之前包容纨娘不满,但她素来识大体。

长房是个整体,无论私下里她们继母女如何待彼此,也不会容外人看笑话。

“该不该罚、该怎么罚自有母亲做主,我和婶婶您需yào

有什么想法?要知dào

,母亲她才是这个府里的主母,怎么处置一个下人,难道还要看旁人的眼色?”

陆思琼说话时是对着宋氏眼眸的,她希望对方能够争气长点自信。

德安侯府的主母,不需yào

在一个弟媳妇跟前犯虚。

宋氏却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敢应对,可话还是接的:“纨娘有过,自该重罚。”

她之前有心放纨娘一马,是看在娘家的份上,毕竟侯府里她从宋家带来的奴仆不多。

亦不愿被人私下议论,道宋家的下人如何如何。

可现在这样的场面,也无法徇私。

琼姐儿虽然嘴上没有明言,但那表情、眼神都透着对纨娘的不满。

自己不能驳了她的面子,何况对方刚还在楚氏面前帮自己说话。

纨娘听见要处置她,顿时惊慌失措,二姑娘在侯府里的地位自不用说,夫人更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去与她作对。

可现在如果再不给自己喊冤,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服侍不周这种罪名不小,要真按规矩处置起来,轻则再无机会于主子跟前当差,重责杖责了赶出侯府都不为过。

德安侯府未来世子的乳娘,这身份可不低。

她已经努力了八年,难道要在这时候付诸东流?

于是也不敢再辩,连连磕头,认错道:“奴婢没能及时发xiàn

珏哥儿受寒得了燥结,是奴婢的不是,夫人要怎么罚奴婢月银怎么骂奴婢,奴婢都认。

但现在珏哥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病情如何尚未可知,奴婢着实放心不下。还请夫人跟二姑娘念在奴婢服侍珏哥儿这么多年的份上,等珏哥儿病好之后再行处置,到时候就算要卖了奴婢,奴婢心中也无了牵挂。”

宋氏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心里还真松动犹豫了起来。

陆思琼却柳眉倒竖,直接将不悦不耐表现了出来。

这种关头的话,能有几分真心?

要真对主子尽心,珏哥儿今天就不会这样。

她从不姑息这等奴才!

从床沿站起,踱步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纨娘,陆思琼冷冷的反问:“仅仅是没能及时发xiàn

四弟受寒而已吗?”

声落,室内众人都不解的望向她。

纨娘心底一慌,按在地上的双手掌心渐渐冒出了薄汗。

难道二姑娘晓得了那件事?

不、不可能!

于是,她故作无辜,抬头迷茫的接话:“奴婢不明白还有哪里做错了,请二姑娘明言。”

“呵,你做错的事可多了!”

陆思琼冷笑一声,随后望了眼继母,又瞥向等着看热闹的四婶母,终究没有将有些话道出口。

转身望向床上的珏哥儿,心知眼下他的身体才最重yào

,缓缓分析道:“四弟先前确实只微受外感,并未传里化热,所致燥结用葱白熨法得通而痊愈。

可我方才诊视,其脉弦长有力,重按甚实,按其腹部,胀满结硬,舌苔厚而已黄,且多芒刺,乃伏气化热。”

涉及医术名词,有些人听得一知半解,但宋氏却抓住了关键——伏气化热。

她很惊诧,反问道:“琼姐儿,你之前不是说珏哥儿并非传里化热吗?怎么现在又说他体内有热?”

觉得前后矛盾。

纨娘亦专注得听着解说,跪仰着头却不妨就对上了二姑娘目光,不敢直视主子忙垂下脑袋,却总觉得对方的视线不曾移开,心中更为发憷。

“纨娘,先前四弟可出现过小便不利,大便燥结不行的情况,而你未有留意?”

被问的人低头的死盯着地砖,没敢答话。

陆思琼就知dào

她心虚,喊道:“这屋里还有谁当差?”

清风小筑里服侍的人自然不少,问话刚落,就有清秀的婢子站了出来,福身行礼答道:“奴婢千岚,三年前进的院子,去年被分配到四少爷屋里服侍。”

“既是四弟跟前的人,那我方才所问,你定是知情的。”陆思琼望着她。

千岚能站出来,就不会顾忌纨娘,颔首如实的应道:“回二姑娘,您刚刚所述情况确有其事,上个月四少爷如厕不顺。”

这回不待陆思琼催促,宋氏就纳闷的开口接着问了:“具体是什么情况?”

“回夫人,四少爷那几日就是、就是……”吱唔着,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表述。

陆思琼便接过话:“四弟是否小便犹可通滴沥,大便则许久不通,有时还直喊心中发热。”

千岚点头如捣蒜,紧跟着亦跪了下来,首先告罪:“当时奴婢们是想着禀报夫人的,但纨娘说四少爷不过是误吃了食物不打紧的,道若是惊动了夫人跟侯爷,咱们满院子的人都逃不了处置。”

说着又磕了个头,续道:“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进屋服侍不久,想着纨娘是四少爷乳娘,那样说了定是真不打紧,且后几日四少爷情况果有好转,便就没放在心上。”

听到这,陆思琼又问:“这种情况,不止一回吧?”

“是、是,月初还有过一次,同上回一般也是没几日就正常了。”

千岚抬眸觑了眼二姑娘表情,亦不知是怕受连累呢还是也心虚,声音渐小了下去。

“呵,好你们这些人!”

这回,宋氏是真的怒了。

“砰”的一声,她拍了旁边案几即怒道:“我将你们挑到珏哥儿身边服侍,没想到竟都是些报喜不报忧的东西,简直白养了你们!

四少爷有异况不报上来,熬跨了珏哥儿的身子,你们难道就能平安无事?!”

大夫人鲜少动这样大的怒火,主屋里当差的婆子丫鬟都跪倒在地。

这些可都是她精心挑选来服侍儿子的,如今却出这种状况,发觉旁边四夫人还冷眼望着跪满屋的众人,又觉得被弟媳看去了笑话。

气得狠了,宋氏张口,还要再说的时候,怎知眼前一黑,竟是整个身子都往后仰了下去。

第五章 开药

“母亲。”

陆思琼顺手拉了把继母胳膊,示意另边的红笺配合着将她搀到雕花圆桌前的凳子上落座。

这等场合,四夫人自不好再冷眼旁观,亦随行过去,还亲自斟了杯茶。

琼姐儿的护短心理自不用说,楚氏晓得有她在场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何况还当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言行亦得注意。

于是,柔声了关切道:“大嫂你就别逞强了,珏哥儿如今病情不明,整个屋里还得劳你拿主意。你还是听琼姐儿一声劝,找个大夫进来瞧瞧。”

宋氏并非晕厥,只不过是疲乏之时激动过甚方没缓过来,坐下急喘几声后,又抿了几口温茶,渐渐就恢复了清明。

她神倦乏力,招手唤来红笺,吩咐道:“你去锦华堂将我的理中丸取来。”

随后,肘撑在桌面上,叹道:“珏哥儿这个样子,我哪还有心思看大夫?”

陆思琼见状,不再相劝,心中却生出几分羡慕,别过了脑袋。

她生母若还在世,也定会如宋氏照顾珏哥儿般衣不解带的照顾自己。

想起幼年在外祖家,虽说有外祖母疼宠,大舅母亦将她视如己出,可再怎样也代替不了亲人间的关拂。

小时候,黝黑苦涩的汤药,从来都是自觉喝完;

那些时刻,多么希望娘亲还在,同大舅母抱着几位表姐般哄她服药。

正思忖着,耳旁传来继母的怒责声:“来人,纨娘侍奉不周,欺上瞒下耽误四少爷病情,拉下去打二十板子再赶出侯府。”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砰砰砰”的磕头声响起,纨娘本哭红的眼眶更是泪水不止,跪行到宋氏脚边,拽其裙角央求道:“求夫人念在奴婢爹娘服侍老太太那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奴婢一条生路,别赶奴婢出府。

奴婢若是离开了侯府,连累爹娘在宋府都没了脸面,让奴婢如何再回去见他们二老?求求夫人,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珏哥儿还没怎样呢,你在这尽做些不吉利的事!”

人的耐心便是这样,先前对她再宽容却也有个限度,这纨娘触犯到的是宋氏亲子的安危,岂是捧出在宋家的爹娘就能饶过的?

眼下宋氏本就焦躁,又当着继女与弟媳的面,这当家主母若是连处置个乳娘都优柔寡断,往后治理侯府上下哪还能服众?

不愿再听这烦躁的哭声,鲜是凌厉的拍桌喝起左右:“你们还杵着作甚?吵吵闹闹的,还不打发了下去!”

宋妈妈心知往日温和温气的主子这次是真诚心要办纨娘了,忙张罗婆子把磕得额上淤青泛红的纨娘拖了出去。

随后,宋氏扫了眼满屋子跪着的奴仆,言简意赅的又道:“至于你们这些个没心肝的东西,知情不报,每人扣两个月银钱,以后若是再犯,都跟纨娘这样打发了卖出府去!”

其他人幸免于难,不由皆在心里松了口气,以千岚为首连忙谢恩示忠:“请夫人放心,奴婢们自当谨记,往后好好侍奉四少爷。”

她到底是个明白人,主次分明,心知眼下收拾下人并非关键。

便满眼希冀的望向陆思琼,柔声道:“琼姐儿,你既能诊出珏哥儿的病因缘由,可知该如何对症下药?”

陆思琼一愣,继母竟然要自己给珏哥儿开药方?

四夫人难得见长嫂这样威严,还没从刚刚处置纨娘的事里缓过神来,乍闻这话,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大嫂,你莫不是糊涂了?琼姐儿又不是大夫,你让她给珏哥儿瞧瞧病因也就罢了,怎的还让她开方抓药?”

楚氏虽然平时奉承吹嘘陆思琼,可在她心里,这位侄女到底只是个十二三的女娃,哪里能与那些有资历的郎中名医相比?

宋氏自个也吃惊如何问出了这样的话,她只是觉得,琼姐儿不过刚回府,一眼就能瞧出珏哥儿先前的病症,比民间那些个乱开方子延误病情的庸医能干。

是早在陆思琼道出与张御医不谋而合的分析跟见解时,便信她医术了得。

一时间却忘了彼此身份,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

琼姐儿是闺中娇养的姑娘,哪能真让人给诊断看病?

宋氏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亦不是白当的,私心里当然是更倾向于张御医,可话已出口,便只能听听对方看法。

陆思琼倒不见怪,慢条斯理的缓析道:“四弟此证盖因冬日或春初感受微寒,侍从疏忽,未能即病,所受之寒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气化,久而生热,至春令已深;

而其所伏之气更随春阳而化热,于斯二热相并,脏腑即不胜其灼热矣,此原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与外感深入阳明者治法相同?”

宋氏对儿子的病症十分重视,之前过府来诊病的每位大夫说法她都记在心上。

此刻听眼前人称要用治外感深入阳明者之症的法子来给珏哥儿治病,心中就起了狐疑,“琼姐儿,先前仁心堂的刘郎中便道珏哥儿患的是此症,可随后张御医说当时所受外感并未传里化热,你刚亦说用药有过会伤脾胃。

怎的现在外感已除,珏哥儿燥结有缓,却又要用这法子?”

她听得云里雾里。

不止是她,满屋子的人都用怀疑的眼光望着陆思琼,分明是不信。

后者却不急不躁,浑然不在意她们眼光,解释道:“四弟先前的燥结情况与现在并不相同。病症本就反复多变,稍有不慎便生异样,他先前是受了外感但不曾传里,随后张御医用葱白熨法是有缓解。

可这回之症,是与前几回反复的病况相似,是珏哥儿早前所受的寒气伏藏在内。原先只是小恙,可四弟服用承气汤后脾胃受损,近来调养虚空,体内寒气发作,便有此症。”

这些仅是陆思琼一己之见,没有张御医的诊断在前,听在宋氏耳中就无信服力。

陆思琼亦不强求,张御医先前能治好珏哥儿,那想必医术不凡,自能对症下药。

她只是尽了为人姐的本分,将自己所知晓的道了出来。

继母与她,本就不似亲生母女般毫无芥蒂,有所戒备亦是情有可原。

宋氏确实是有所顾虑,在她的心里,琼姐儿是丈夫原配之女,是德安侯府的掌上明珠,自幼随心所欲惯了,陆老夫人又纵溺着,怕她表现之心过烈,只是想逞风头的心思在作祟。

她并不敢将儿子交予对方手中。

可琼姐儿的心情,又是侯府谁都不敢轻视的。

宋氏想了想,将自己的手腕伸出,笑着道:“琼姐儿,我身上不舒服,你不如先给我瞧瞧?”

四夫人一眼就瞧出了长嫂的心思,心中暗道:是担心二侄女多想,随后哪日去外祖家说她这位继母防备她吧?

毕竟,宋氏父亲乃周国公门生,全家族都仰仗着周府;且周家又是京都第一望族,其荣耀连许多王府都赶不上。

思及这荣国公周家,连一向以家世为荣的楚氏都不由心下惭愧。

常言总说盛极必衰,想当年德安侯府亦是荣华一时,但几代过后,也到了没落的时候。

然而,这个道理,却并不适用荣国公府。

先帝在时,中宫悬空,凤印由周贵妃执掌。

周贵妃便是荣国公亲妹,身下有四子二女,当年作为国丈之府本就风光一时;

而如今的炎丰帝便是周贵妃第三子,连圣上都要唤荣国公一声舅舅,试问这偌大的京城,有谁家能胜过周府?

何况,早两年周家的嫡长女又成了太子妃,侯府上下谁都知那是与二姑娘一同长大的,两姐妹自幼情深。

太子妃富贵了,能忘记她这位表妹?

且看娇园里诸多宫中赏赐便知。

否则,琼姐儿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又是女儿身,哪怕是长房嫡女,在侯府又怎会有如此地位?

事实上,宋氏心中所想正如楚氏所料。

她担心问了对方珏哥儿的病情却不让她施手,年纪娇气的女孩子难免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让她给自己诊个脉,以此安抚对方情绪,表明自己并非怀疑她的医术。

府中人的歪歪肠子,陆思琼早已心如明镜。

她心底十分清楚,家人对待自己的这种疼、这种宠,都是因为外祖家。

亦深知族中堂姐妹有私下埋汰她仰仗外家争宠的闲言碎语,可这又如何?

她不可能因为这个缘故,就疏远了真心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

继母为安抚她情绪而请脉,她便顺势就诊。

脉虚,面白乏力又晕眩,要求对方张口看了看舌苔,陆思琼直问:“母亲近来是否总犯倦意,且食少便溏?”

闻者颔首。

“不打紧,只是脾胃肾虚之症。”

宋妈妈关注着自家主子病势,闻言不由插话:“二姑娘真神了,早前大夫也是说是这病症,开了理中丸给夫人服用。”

刚说到理中丸,去锦华堂取药的红笺就回来了,疾步过了礼便将瓷瓶送上,宋妈妈拿起温水就要给主子送服。

陆思琼当即阻道:“且慢!”

宋氏看了看手心的药丸,不解的望向对方。

后者接过药瓶闻了闻,又问:“母亲您服这药多久了?可有见效?”

“已有月余,本有好转,近来想必是照顾珏哥儿劳累了些,便又有些不舒服。”

宋氏没精打采的,“琼姐儿,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思琼不答反道:“母亲您面白食少,气短乏力,舌淡苔白,脉虚弱,确为脾胃气虚证。可女儿觉得服用这理中丸并不合适,而该用四君子汤。”

四夫人站在一边,听这侄女今儿说的是有模有样。

起初本只是听个热闹,现在却还真想知她有几成本事了,忍不住即问:“这是什么缘故?”

“四君子汤实则就是从《伤寒论》中的“理中丸”脱胎,只是把原方中秉性燥烈的干姜去掉,换成了性质平和的茯苓,由驱除大寒变成温补中气。

古话有云君子致中和。四君子汤方中只用人参、白术、茯苓与甘草四味,不热不燥,适度施力。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曾有记载,两方虽仅一药之别,而功能相异。四君子汤以益气健脾为主,主治脾胃气虚之证;而理中丸用干姜,以温中祛寒为主,适用于中焦虚寒。”

顿了顿,望向宋氏添道:“母亲您如今虽跟之前一般气虚乏力,然未受外感,不用驱寒,自该平补脾胃,服温而不燥、平补不峻之药。”

也不知是这套说辞唬住了宋氏,还是她相信陆思琼不会害自己,搁下药瓶即道:“那琼姐儿给开个方子吧。”

旁边的宋妈妈面有微讶,却很快掩了下去。

陆思琼不卑不亢,使丫鬟取了文房四宝来,便将四君子汤的几味药写了上来。

彩笔生芳,墨香含素,陆思琼写的一手行楷小字。

纤细的玉指操着笔管,写完后却没立即放下,而是抬眸又看了眼宋氏,继而又补上“枳壳、陈皮”两味药。

待笔墨微淀,拿起来递给宋妈妈,陆思琼吩咐道:“上为细末,每服约一两剂量,水一盏,煎至七分,通口服,不拘时候。我见母亲左手抚胸,想是胸膈犯闷?”

见宋氏点头,方继xù

言:“故特添了枳壳跟陈皮,一起煎服即可。”

“是,老奴记住了。”

接过药方,宋妈妈似乎还有些拿住不准,站在原地又抬头望向自家主子。

得后者认可,才出去吩咐婢子抓药去煎。

可刚至门外,迎面就看见冒雨小跑而来的绿莲。

第六章 心思

绿莲带回来的消息令人失望不已:宫中甄皇后凤体违和,张御医及几位御医皆随侍在凤坤宫,已两日不曾归府。

闻得此讯,宋氏内心一凉,望着儿子即心乱如麻。

这可怎么办?

竟鬼使神差的转向了琼姐儿。

难道,要开口请琼姐儿开方救治?

她能担得起这份信任吗?

珏哥儿的身子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正徘徊之际,绿莲安慰道:“夫人莫急,侯爷已派人去请了慈济堂的朱大夫。朱大夫惯善治少儿病症,四少爷定会没事的。”

刚起的念头就这样压下,宋氏抚额,她真是糊涂了。

没有刘郎中张御医,还有其他大夫,怎么就要去指望琼姐儿了?

察觉到满屋子人,尤其还有四夫人楚氏,宋氏思忖了开口:“四弟妹对珏哥儿的关怀,我记在心上了。等珏哥儿病好之后,定亲自带他去永乐堂见你。此时夜深雾重,我就不虚留你了。”

说完又转向陆思琼,语气和蔼:“琼姐儿也是,刚从荣国公府回来,想来还没有用晚饭。让你在这儿陪着干着急,是我当母亲的疏忽,回头让厨房送些精致可口的小菜到娇园,你用了膳就早些休息。”

这是下逐客令了。

二人皆是识相之人,接过话道别,并行离去。

离屋前,陆思琼忍不住又回头望了眼珏哥儿,那瘦小的身子躺在宽大的床榻上,衬得越发单薄。

这是她唯一的兄弟。

哪怕不是一母同胞,却是真zhèng

血脉相连的兄弟。

往常,陆思琼之所以落在人眼中有清高冷傲的形象,正是因性子清寡,平时除了瑶姐儿,与府里其他兄弟姐妹均不如何亲近。

这亦与她自小在荣国公府长大有莫大的关系。

然到底是血脉至亲,心里又哪能真不在乎?

珏哥儿小小的燥结被耽误成这样……

可惜,宋氏不信她。

低头跨过门槛,陆思琼无声轻叹;

罢了,自有大夫来治。

出清风小筑的路上,四夫人又褒奖起她:“以前只知dào

琼姐儿你通晓医理,却不知到了这等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是不知,珏哥儿的病,早先前请了多少名医郎中,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你父亲请了张御医出手,才有所缓和。

你刚进屋时把个脉就将病情道了个明细,瞧你母亲脸上的表情,都惊诧住了。”

前一刻还对宋氏请自己分析珏哥儿病情的行为表示质疑,如今出了屋子,却又说起这些好听的来?

陆思琼止步,凝视着楚氏缓缓道:“婶母您是知晓的,思琼娘亲去的早,从小药不离身,对病魇最是痛恨。

往常闲来无事,多翻了几本医书,不过是略懂些皮毛。四弟这回的病症,与我曾经所阅的某一案例较为相似,故而才有那番分析。

再者,我虽没有言错,但到底不敢与出师行医的老大夫相比,您用炉火纯青来抬举我这见识浅短的闺中姑娘,侄女愧不敢当。”

四夫人一滞,显然是意料之外。

琼姐儿平素是何等性子的人?

高傲、娇气,说她行起事来有恃无恐皆不为过,这会子……却是在谦虚?

楚氏不敢相信,二侄女从不是低调之人。

否则,早前自己虽说是有背后编排长嫂之嫌,可若是府中寻常的姑娘,哪怕听出了自己本意,聪明人又怎可能直接警告她这做婶母的?

然琼姐儿就敢,还说的那样直白,便是认定了自己不会与她计较。

亦无从计较。

在楚氏的印象里,二侄女就是个年轻狂妄、被宠坏的闺阁娇女,自己夸她医术能耐,这又夸错了?

总在晚辈跟前吃瘪,她心里也有了几分窝火。

“呵,琼姐儿莫不是在开玩笑?

咱们这德安侯府里,可属你见识最为宽广,过去些年跟着荣国公老夫人连宫苑都进过,更是蕙宁公主府的常客,试问这京都城里还有哪处是你去不得的?

你若见识浅短,婶婶我岂非更为微薄?琼姐儿,妄自菲薄也要有个度数。”

说起这些话,虚荣心强的楚氏亦不免语气泛酸。自己活了这小半辈子,居然连个黄毛丫头都不如。

想从前待字闺中时亦是阖府宠溺的贵女,现如今讨好个夫家侄女,还要被人轻视。

陆思琼微有莫名,不知四婶母这火力怎么就对着自己发了。

她府中争强好胜,往日就屡次挑zhàn

宋氏之主母威严,现如今跟自己个晚辈闹什么?

刚刚那些个词句,明面上虽都是好话,但句句不离荣国公府,听在她耳里能是悦耳?

陆思琼自觉医术本事如何,尚不用眼前人来肯定附和。

她就不喜欢这等做派。

事实上,今儿确实累了,心中亦记挂了几分珏哥儿病情,如今着实没心情站在风雨里与人周旋如此无关紧要的话题。

因而,亦懒得再多说,淡笑着福身,“天色不早,侄女先回娇园去了,婶母路上小心。”

四夫人原还打算与她好好说辩一番,想着自己夸她难道还有错,不成想眼前人直接告退。

却又不好强留。

否则,回头这娇滴滴的琼姐儿若又病了,老夫人岂不得怪自己非拉着她在风雨里说话?

这罪名,可不好担。

只能点头,并出声嘱咐丫头们路上好生伺候。

可盯着那渐远消失在院门口的倩影,楚氏又不甘心,拽着手里帕子就恼道:“瞧她这轻狂劲,若不是有周家替她撑腰,一个没了亲娘的姑娘,敢这样同我说话?”

近身的楚妈妈自是宽慰:“夫人您何必与她计较?荣国公府再如何荣耀光鲜,可二姑娘终究是咱们侯府的二姑娘,难道还能指望外祖家过一辈子?”

“说的是,琼姐儿也不过是小人得志,要没有周家,我犯得着这样低声低气的说好话?”

楚氏话落,转首望了眼依旧明亮的屋子,想起长房里这一个两个的踩在自己头上就不甘心。

可有些话,在脑海里一转,最终也就只能是化作一声叹息:“唉,我的珉哥儿样样能干,是府里的嫡长孙,可惜啊……”

垂着头举步离去,背影清寂,看不出人前的丝毫盛气。

入夜,凉意更浓。

娇园里,一株海棠含苞待放,沐雨鲜丽。

周妈妈领着宝笙跟南霜侯在廊檐下。

瞧见陆思琼身影,下阶便迎了过去,“姑娘,您今儿怎的这么晚还回府?老奴听说您回来了还不敢信,周老夫人怎会放心您傍晚离开?”

根本不顾身后宝笙跟不上她步伐而致使细雨淋满肩头,凑上前先是紧张的替陆思琼拢了拢身上斗篷,又去伸手握她的手。

感受到掌中冰凉,紧张的又道:“手这样凉,快进屋去,省的被寒气侵了身。”

转身又吩咐南霜去将备好的香汤添上,准bèi

服侍主子沐浴。

周妈妈是已故大夫人的陪嫁,先主子过身后,就守在小主子身边服侍。

陆思琼一直很敬重她,对她亦有股特殊的情愫。

闻言,笑呵呵的亲切道:“外祖家府上有点事,我便先回来了。妈妈放心,我如今身子比幼时好许多了,再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了,这点风雨无妨的。”

周妈妈还是立即迎她入内。

净房里摆了座紫铜鎏金鼎,早早燃上了银碳,暖意流淌满室。

更衣后,陆思琼穿了件半旧的家常小袄坐在妆镜台前,任由书绘服侍。

周妈妈领了宝笙跟南霜将饭菜送进来,在外边靠窗暖炕的矮几上摆好,随后掀帘绕至陆思琼身后,接过梳子亲自替她打理。

从镜中发觉身前人神色疲倦,眉宇间似有忧愁,忍不住轻问:“姑娘有心事?”

能在屋里头服侍的婢子,自都是信得过的,不用防备,主仆交谈间亦不拘着。

陆思琼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有些担心珏哥儿。”

稚子年幼,早前卧病在榻,受了那么多病魔折腾,既伤身又伤神,若再有个不慎……可真是禁不起了。

“四少爷有大夫人成日守着,满屋子奴仆服侍,姑娘您操什么心?”

周妈妈自认为私心,素来对新夫人无多少好感,故语气并不怎么友善:“再且,姑娘您担心四少爷,也要看大夫人承不承这份情。您不是她亲生的,面上再如何亲和,心中的想法又有谁知?

姑娘再想想七姑娘,她自幼跟您亲近,您对她亦可谓是付了真心的,可大夫人呢?每回七姑娘来咱们娇园,她不都派人盯着,生怕姑娘欺了她闺女似的?

国公爷虽然早年前对宋家有恩,可这世上的人,真心知恩图报的又能有几个?”

陆思琼未接话,只是抽开妆匣子下面的抽屉,取出摆在里面的典票,唤道:“书绘,拿出去烧了吧。”

书绘本就侯在旁边,闻言接过拿在手里,面色讶然。

周妈妈亦开口:“姑娘,这是纨娘偷拿了府里东西在我们宝鉴行里典当的存票!”意味强调。

“烧了吧,本就是死当。且纨娘已被驱赶出府,留着也无意义了。”

陆思琼满脸无谓,见近侍徘徊,不由添了句解释:“终究是宋家出来的奴婢,有人护短在前,我若揭穿在后,丢脸的虽说是她,可我身为长房之女,难道就能有好处?不过是白白让人看笑话罢了……”

书绘明白主子是从大局着想,并非图给大夫人添堵这一时之快,亦理解府中其他各房看热闹的心理,忙应道:“是,奴婢这就拿去焚了。”

第七章 宋氏

空阶疏雨,帘幕潇潇,院静无声如谧。

清风小筑的主室里,大夫人宋氏正伴在床前,手指轻轻的抚着儿子面颊,满面皆是母性独有的温柔与疼溺。

济慈堂的朱大夫刚刚离去,他道珏哥儿病情并不严重,根本就不似琼姐儿说的寒气伏热而突发。

听闻有御医诊治过,说的便越发肯定,称只是之前燥结而使糟粕久阻不下,又因刘郎中开错了汤药,故珏哥儿肠道甚虚,近两日所食消化较缓,遂有此证。至于发热,小儿易受凉,乃寻常外感所致。

虽然宋氏起先亦被琼姐儿的那番说辞唬住了,但想着自己并不通医理,许是她照搬了书中案例,是以叙述起来有条不紊,并不能当真。

且身为母亲,当然不愿听到儿子病情恶化加剧那种话,何况朱大夫作为济慈堂的坐堂大夫,说出来的话当然更为可信。

珏哥儿昏睡中灌了汤药,不复先前般喘息难挨,该是起了药效。

宋氏如是想着,此刻倒也不慌张急迫了,只静静盼着儿子退热醒来。

宋妈妈守在旁边,见她气色仍显苍白,不由劝声又起:“夫人,您这几日操劳过度,身子着实熬不住。如今哥儿既然无碍,就先回锦华堂歇歇,这边让奴婢守着就是。”

她是宋氏乳娘,自小就服侍她,二人情分非凡,说出来的话从来分量不轻。

后者却闻言未接,只突发感慨:“妈妈,今儿琼姐儿回府,前脚刚踏进这屋子,珏哥儿就起了异样。你说,之前法华大师说的话我没有信,是不是真的错了?”

宋妈妈面色微变,惯常谨慎的作风使得她首先将左右服侍的人潜退了下去。

待等只余她主仆二人,方开口反问:“夫人是觉得,二姑娘真的冲着了哥儿?”

“不然你说是为何?”

宋氏叹息,无奈的接过话:“琼姐儿一过来,珏哥儿就犯苦楚,只等她离去后才有所缓和。妈妈,我原先是不信的,也不愿去信,但法华大师素来德高望重,且他是问了琼姐儿八字才有此定论的。

定是我当时没将话放在心上,怠慢了佛祖,现在报到珏哥儿身上来了。”

满满的都是悔意内疚。

宋妈妈听得心塞,惟有宽慰:“夫人,您这么想不是为难自个吗?二姑娘的身份摆在那,既是先夫人之女,又是周国公爷的外孙女,您若是追究起她这生辰八字,说出来府里也难有人信,只会说是夫人您容不得她。

夫人的难处,旁人不清楚,奴婢心里最是明白。

何况二姑娘从小就有主见,明面敬您是母亲,但私下里又岂是真zhèng

亲近咱们的?法华大师的话,您稍稍表露出分毫,她那样聪明定要察觉,想她平素的娇气,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宋氏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否则也不可能至今不动声色,连琼姐儿进了清风小筑都不将她拦在屋外。

然爱子心切,心里又甚不是滋味,想着这些时日来儿子所受的苦,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妈妈,出嫁前母亲与我说继室难为,当初年轻不懂事,如今可算是真明白了。”

宋氏的生母,便是宋老爷的第二任妻子。

宋妈妈蹲下身,拿了帕子替她拭泪,轻语道:“夫人您可不能这样说,要让人听见那还了得?

何况,当年的情况您也清楚,侯府向咱们府里提亲,虽是继室,但老爷又怎可能拒绝?侯府毕竟是簪缨勋贵之家,当初若不是出了那些变故,也不可能低娶,老奴想这便是冥冥中的机缘。

想如今,虽谈不上荣华一身,可您贵为侯府主母,身下哥儿姐儿双全,侯爷待您也好,相较其他姑太太,唯您最有福分了。”

宋氏心中是百感交集。

当年,先太子因私受贿赂出卖朝中要职而被免去储君之位,先帝改封其胞弟二皇子为东宫之主;

而作为废太子妃娘家的德安侯府,自然免不了牵连,当时的世子夫人陆周氏又凑巧在那一年过身,陆家与周家关系渐渐疏离。

废太子被囚,不过一年就病逝,而已故的老侯爷当时却成了二皇子.宫里的谋臣,且深得重用。

谁知,先太子殁引出当年其买卖官职之罪乃是冤案,事实上是二皇子为争夺储位而故yì

设计陷害,先帝大怒,又处置了二皇子。

德安侯府两次受连,从此声望没落,及至先帝六子、如今的炎丰帝登基近十载,亦难振门楣。

不仅如此,还得处处小心,生怕惹了先帝及炎丰帝的猜疑,这些年过得可谓是战战兢兢。

老侯爷便是受此打击,后郁郁不志,从而英年早逝。

再观荣国公府,无论是先太子或是二皇子,乃至如今的炎丰帝,均为周太后之子,如何都动摇不了其家族的地位。

这亦府里要捧着琼姐儿的原因,毕竟她是目前德安侯府与荣国公府有所关联的唯一纽带。

宋氏出身低户,待字闺中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入主侯爵之府。

当初陆家来提亲,父亲大赞而母亲有所犹豫,私下里对她道填房难做,她却执意嫁了过来。

外人皆道她贪图富贵,便是府中婆婆妯娌亦是如此想她,却唯有她自己知晓,是因为如今的丈夫。

她做姑娘时曾跟着父亲去荣国公府拜访,偶然间碰见了尚是周府女婿的他,与陆周氏锦衣华服的站在一起。

她心向往,后得知有机会嫁与他,又岂会拒绝?

可真嫁了过来,才方知名门媳妇不好当,尤其是出身低微的媳妇。

宋氏抚着亲子的眉眼,满心惆怅。

宋妈妈见不得她难过,便试探的问:“夫人,不如将法华大师的话告sù

侯爷跟老夫人?二姑娘再如何矜贵,难道还能胜过四少爷?

再且,法华大师也说这相冲不过一时,可暂将二姑娘送出去住一阵子,等咱们哥儿病愈之后,再接回来即可。”

话声落,知对方优柔难断,又添道:“奴婢相信,侯爷不会误会您是在故yì

埋汰二姑娘,毕竟您往日待二姑娘如何,府中人都瞧在眼里的。”

“侯爷不会误会,那琼姐儿呢?”

宋氏愁苦,“我自然是不想琼姐儿留在府里的,可把她送出去,又能送去哪?荣国公府得了风声,难道还会不接去?送去周家,惊动了周公爷,连带着我父亲日子都不好过。”

琼姐儿要是这般容易动,哪会等到现在?

主仆二人,最终也没想出个法子。

珏哥儿依旧未醒,屋外却响起了红笺的唤声,“夫人,塞华来了,说是侯爷今晚回内院歇息。”

宋氏忙站了起来,应道:“知dào

了,我这就回锦华堂去,告sù

屋里的都仔细服侍着。”

外头红笺“哎”了声。

丈夫回主院就寝,她自不好再在这待着了。

想着朱大夫说珏哥儿没有大碍的,便吩咐宋妈妈留守,临走前想了想又转身,“妈妈,你明儿亲自去法华寺添个五百两香油钱,且问问大师这相冲之命可有解法。”

宋妈妈显然被这“五百两”的大手笔惊住了,但不过片刻就回过了神,点头回道:“夫人的意思,奴婢知晓了。”

闻者这方离去。

锦华堂烛影重重,宋氏亲自服侍了丈夫洗漱,便替执书阅览的德安侯锤肩捏背。

心中却总想着上回去法华寺,大师所言的琼姐儿命格与珏哥儿相冲的话。

德安侯生性敏锐,对着文字察觉到妻子的心不在焉,轻声询道:“珏哥儿怎么样了?之前张御医不是开了方子,你刚也派人跟我说没有大碍,难道是又起了变故?”

“没,没有。”

宋氏忙让丈夫安心,“朱大夫说只是调养不当,不打紧的。”

“这就好。”

许是早早承袭了爵位,肩上承担着振兴门楣的重任,故而德安侯年不过三旬有余,却养成了寡言少语的性子。

室内一时又静得落针可闻。

“夫人,您的药好了,是这会子喝吗?”绿莲端了红木描金托盘进来,福身后询问。

她的药?

宋氏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先前在清风小筑琼姐儿给开的四君子汤。

让绿莲近前来,自己亦走过去,望着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却没立即端起。

德安侯已搁下了手中书籍,正色道:“今儿琼姐儿回府了,给你来请过安没?”

宋氏即又转身,含笑作答:“回侯爷,琼姐儿刚回来就去拜见了老夫人,听说珏哥儿身子不适,也到过了清风小筑。”

“说是还给你把了脉?”

他显然是早听底下人禀明了,瞄向那端着的药碗,指着道:“这是琼姐儿给开的方子?”

见妻子点头,皱眉不悦:“简直是胡闹,你身子不舒服请大夫瞧了便是,哪能由得琼姐儿放肆,她个闺中姑娘能懂些什么?”

“侯爷莫要动气,琼姐儿能道出珏哥儿先前病症,妾身信她。”

说着似为了证明自己真心信任,端起那碗药就饮了下去。

汤汁入腹,温热感袭遍全身,倒是舒适了几分,回头又对丈夫笑着说:“琼姐儿是我闺女,其他人质疑,难道我还能不信她?”

德安侯见状,亦不再说些什么,只边拿起刚搁下的书边嘀喃道:“琼姐儿如今这样娇气,便是你们给纵的!”

“姑娘家本该娇养,琼姐儿又是打小身子就虚,妾身身为其母,自然该多疼惜些。”

德安侯没有再语。

次日清晨,宋氏服侍完丈夫更衣上朝。

还未再歇上,就见宋妈妈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夫人,四少爷似是又不好了,您快去瞧瞧。”

第八章 信任

彼时天色尚暗,屋里廊外皆燃了灯烛,宋妈妈如此慌张的摸黑跑来,不用问也知是出了状况。

所幸清风小筑就在隔壁,片刻便可赶到。

宋氏见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均面色疲倦,瞧她时埋头不敢直视,内心大骇。

病况定是格外糟糕!

路上听宋妈妈说了大概,道夜间珏哥儿醒来,本惊喜了众人。

谁知尚不待她们反应,竟是大吐起来,将早前朱大夫开的汤药吐出大半。

宋氏直奔床前,亲子两眼无神,面色晕黄,小手正无意识的捧着腹部,神情痛苦,却是较昨儿个更严峻。

至床头坐下,把珏哥儿抱在怀里,捧着他的脸疼惜的柔声问他到底何处难受。

珏哥儿形色难耐,脑晕头疼,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力qì

都没有,哪里还讲得出话来?

千岚本跪在床边,手中尚拿着欲垫在四少爷身下的绣玉簪花面引枕。

见来人匆匆,赶忙侧身避让,此时闻言便接话回道:“夫人,您且先放平少爷。四少爷夜间醒后,便呕吐难止,时而咳喘急剧,他如今这样定是不舒适的。”

宋氏昨晚听了朱大夫的话本已安心,一夜好眠之后神清气爽,再没了那种头重脚轻的困倦与疲惫,脾性亦冷静耐心上许多,随即就放平儿子。

眼瞧着珏哥儿脑袋将要落枕,谁知又起咳声,旁边伶俐的婢子捧了青花小痰盂跪前,千岚搁下引枕,服侍主子吐痰。

痰中见瘀,将宋氏吓了一跳。

“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珏哥儿病情怎的又加剧了?”

宋妈妈亦慌色具显,“夫人,如今先救四少爷是关键。这症状,怕是没有朱大夫说的那般轻巧。”

“对对,请大夫了没?”

宋氏颔首认可,“去把朱大夫再请进府来,他不是治小儿杂症的好手吗?我倒是要问问他,我的珏哥儿服了他的药,如何就这样了?!”

红笺应声出去,然人还未至门口,又听得“等等”,转身只闻对方继xù

道:“派人将城东城南的几位大夫也都一并请来。”

已对朱大夫的医术起了质疑。

珏哥儿病情反复的消息不胫而走,陆思琼刚起榻便知晓了,待到该去锦华堂向宋氏请安的时辰,便直接前往临近的清风小筑。

小筑院外,绿莲正与同来问安的陆思瑾说着话。

陆思瑾只比陆思琼小半岁,家中行四,是她的庶妹,生母乃姨娘王氏。

王姨娘本是娘亲的随嫁,却在娘亲怀她之时被父亲收了房。

非主子安排,王氏心思可见。

陆思琼喜憎分明,瞧不上王氏,对这位庶妹自更无好感。

绿莲注意到来人,止了与四姑娘的对话就迎上前,“二姑娘您来了,夫人说四少爷身子不好,免了今儿的晨昏定省。”

四姑娘见嫡姐亦被拦在外面,并非只针对她一人,心情稍霁。

随即亦过去,微欠了身唤道:“二姐。”

陆思琼淡淡的应了,并未多看,只追问起绿莲细况,“父亲昨晚不是已请了朱大夫过府给四弟看病,难道没开方抓药,如何又病重了?”

后者恭敬作答:“姑娘有所不知,昨晚朱大夫把错了脉,四少爷的情况根本不似他说的那般简单。”

把错了脉?

陆思琼闻言,面上忧色渐深,心底则并未如何惊诧。

珏哥儿体内伏寒积之已久,蓄至如今才发,来势虽然凶猛。然因之前受寒浮于表面,又有刘郎中及张大夫诊断在前,加上燥结,多病而发,寻常大夫究不察其根由,并不稀奇。

可这被误诊的是她的兄弟,陆思琼虽理解,却仍有薄怒。

侧身望向院口,追问道:“那四弟如今怎样了?朱大夫既是不行,可请了其他大夫?京中不乏名医,总有人能治。”

“回二姑娘,天没亮夫人就使人去请了,如今满屋子的大夫都围着四少爷呢,可、可……”

绿莲是新调至锦华堂当差的婢子,往日办事周全,心性却尚不成熟,想起方才屋里大夫所言,眸眶都红了一圈。

陆思琼皱眉,她就见不得这底下人动不动红眼睛流眼泪的行径!

“到底怎样了?”语气微肃,满面正色。

绿莲双肩一颤,忙收起悲伤,脑海里组织着该如何接话。

四姑娘站在旁边,忍不住开口:“二姐莫要着急,四弟的病……”

被人插话,总有不悦,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刻。

陆思琼倏然转向她,直问道:“四妹你知晓情况?”

闻者启唇:“我也是才来,”

解释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完,陆思琼即不耐的又问:“既然才来也不明就里,那你接什么话?如今四弟病情不明,这是说那些个安慰场面话的时候?”

四姑娘抿了抿唇,垂着脑袋小声认错:“是我不对,还请二姐别见怪。”

陆思琼这才重新转向绿莲,见对方亦说不出个具体来,不由就朝院口而去,想亲自进屋去看个究竟。

绿莲回神,她哪能让二姑娘踏进这院子?

下一刻就追了上前,劝阻道:“二姑娘,夫人说了今日的请安免去,您先请回吧。”

陆思琼素是通窍玲珑之人,这话中深意,怎会听不出来?

是宋氏不想见她!

脚步顿在原地,陆思琼心有不解。

平时宋氏虽不喜珏哥儿跟瑶姐儿与自己太过亲近,但明面上的功夫素来做足了份,断不会将这份心思表现出来。

那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还是有特殊缘由?

回忆起昨晚宋氏还请她分析珏哥儿病况,当时脸上的表情是信任自己的,可现在却不想她近珏哥儿的身……

“两位姑娘,夫人如今心忧四少爷,又恐您二位身子娇染上病气,且屋里还乱作一团,便吩咐婢子请姑娘们先回去。”

这是直接在拿她母亲的身份来压。

陆思琼亦不勉强,点头称知晓了。

四姑娘自是跟随嫡姐。

二人并行去静安堂,在路上就碰见四婶母楚氏扶着祖母,正匆匆要往清风小筑那去。

都惊动了老夫人!

陆思琼心底疑惑,珏哥儿这是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昨晚他的病势虽看着凶猛,可实则开剂去邪降热的汤药细心调理便可除之。

她锁眉沉凝。

“琼姐儿和瑾姐儿这是刚从清风小筑那过来?珏哥儿的病情如何了?”

连素爱说笑的四夫人此时都满脸严肃,眉宇间透出真zhèng

的焦急和关切,“你们母亲刚使丫头去静安堂,道请进府的大夫们对这病束手无策,居然都说没法子了,怎的突然就这般严重?前几日珏哥儿服了张御医的药,不是渐渐好起来了么?”

老夫人亦是迷茫的等着答案。

这问话,陆思琼难道就知晓了?宋氏连个面都没让她跟珏哥儿见。

不过,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她不可思议。

旁边四姑娘已经答了话:“回祖母四婶,我与二姐本想去清风小筑那给母亲请安,且探望下四弟的病情,只是被绿莲姐姐拦在了外面,说是我们不方便进去。”

她声音低低柔柔的,说完立即低下脑袋,似受了难言般的委屈。

陆思琼瞥了眼她,没说什么,只福身道:“祖母,孙女与您一块过去。”说着就主动搀上了老夫人的胳膊。

一行人赶到清风小筑。

守在屋外的两婢子,一掀帘入内通报,另一个忙上前相迎。

老夫人先是在床前看了会孙儿,问大夫们病势,换来众人的摇首,随后又起身去外间落座。

宋氏是擒住泪水跟出来的,见了礼便泣道:“母亲,大夫们都道珏哥儿要不行了,一早上请了五六个大夫,竟没一个有把握治好的。”

“大媳妇,你是主母,这种场合如此哭啼,也使得?”

陆老夫人瞪了眼宋氏,心里暗恼她的小家子气。

低户出身的,便是进府这么多年,还改不了那遇事就慌的心性!

想当年,她当家的时候,先帝两次降罪侯府,府中上下人心不稳,不都是她撑着?

宋氏往日是极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亦明白婆婆最讲究这个,可这回着实是心焦,事关她儿子的命啊!

不过到底心畏婆婆,不由拿其帕子抹了抹眼眶,再抬头余光瞥见琼姐儿,眸底就生了几分怨艾。

她眼里的情绪,陆思琼察觉到了。

一直都知继母反感她的存zài

,可未料到对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

陆思琼念想刚过,耳旁却又传来宋氏令人哑口惊然的话:“琼姐儿,不如你进去给珏哥儿瞧瞧?”

不止是她,满屋子的人都睁大了双眼。

陆老夫人直接斥骂:“老大媳妇,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琼姐儿是咱们府里的姑娘,你要她给珏哥儿瞧病,你是犯糊涂了吗?”

宋氏本只是随口一说,但想起昨儿陆思琼那番被朱大夫推翻的病情分析,不由就肯定了这念头。

朱大夫既然是错的,那琼姐儿早些说的不正是对的?

她断得对珏哥儿的病,自然有药开!

心中燃起了希望,一心只想陆思琼给她儿子看病,哪里还记得早前还怕人冲了珏哥儿的顾忌?

宋氏心有激动,直接跪在婆婆身前,解释道:“琼姐儿懂得医理,母亲您也是知晓的。昨日琼姐儿就瞧出了珏哥儿的毛病,是媳妇没用她的药,如今大夫们都不得其法,为何不能让琼姐儿试上一试?”

“胡闹!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琼姐儿就有法子?”

陆老夫人面红赤怒,这当家的媳妇太不靠谱了!

甚至忘了当众要给孙女留份颜面。

宋氏却不知哪来的信心,语气格外坚定:“母亲,儿媳昨儿身体不适,正是服了琼姐儿的药才没事的。母亲就当可怜可怜珏哥儿,且让琼姐儿试一试又有何妨?”

已是病急了乱投医。

陆老夫人怒不可遏,拍案刚要再训,突然听得旁边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祖母,孙女愿意一试。”

第九章 施展

陆思琼主动提出要给珏哥儿诊脉。

陆老夫人心有不悦,她对这孙女素来有求必应,可也不代表真就能任其为所欲为。

珏哥儿终究是长房嫡出,她不满yì

宋氏是一回事,可嫡亲孙儿的性命,难道就这样交到琼姐儿手上?

正当开口之际,却又听少女徐徐再道:“祖母,孙女幼时在外祖父家时,经替我调养身子的妙仁师姑点拨学了几年医术,这事您是知晓的。

思琼从小体弱,俗话说久病而成医,这些年是花了心思在这方面。虽不敢说有妙手回春的本事,但自诩谨慎,无把握的事亦不会去做。

如今只是先给四弟把个脉,又不是立即开方吃药,你且听听我如何说可好?”

她说话得体,不过是求个诊断的机会,最终服药是否,关键还是在老夫人手中。

既是如此,便当哄哄这丫头,不驳了她这份殷切。

见陆老夫人点头,宋氏忙起身拉了陆思琼往内室去。

刚转过屏风,就松了手。

陆思琼本就不习惯与继母亲近,原没觉得什么,但想起先前在外时对方的反常,不由抬眸去看。

这一抬首,就见继母怔怔然的瞅着自己。

“母亲,怎么了?”

宋氏内心矛盾,既觉得是琼姐儿命格冲了珏哥儿,眼下却又要将救治儿子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这决定,是对是错?

犹豫了片刻,想到外间满屋的人,场合不适,终未将有些话道出口。

“没事,你赶紧去瞧瞧珏哥儿。”

昨儿见过她的身手,何况自己服药后今日气色大好、胸膈不闷,宋氏对她是真有几分信任。

至于外面的郎中,她是再也不敢信了。

珏哥儿并不似昨日般昏睡不醒,如今两眼眯忪,浑噩中勉强知是母亲与嫡姐进来,却提不起劲去看。

千岚卷了主子刚咳痰用过的帕子,起身行礼后就要退至旁边。

陆思琼喊住她,瞧了眼珏哥儿的痰液,随后才去诊脉。

顷刻,她又前倾了身子,柔声道:“四弟,我是二姐,张口我给你看下。”

珏哥儿平素与嫡姐虽不亲近,却亦敬重。

迷糊着倒是听话,乖乖张了口,陆思琼看了看他的舌苔。

半晌,才在宋氏无比期待的眼神下开口:“母亲,您还记得女儿昨日曾说四弟之证在于早前所受微寒未能即病,其寒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而久致生热,脏腑不胜其灼的话吗?”

“你昨儿才说过,我自是记得的。”

陆思琼点头,续言道:“四弟昨儿发热灼烫,今日已有缓解,可见朱大夫所开降温驱寒之药,是有效矣。”

“但珏哥儿都吐出来了,朱大夫的药若是有用,又怎还会这样?”

“盖因呕吐。”

陆思琼想了想,终是言简意赅道:“我先前就说,四弟的燥结尚未除愈,其脾胃已损,朱大夫所开之药性烈过猛,四弟根本承shòu不住。”

“那该开什么药?”

宋氏心中稍定,知晓一般医者能诊断有所结论,便肯定有相应的药方可对症病除。

“《景岳全书》中有载:‘呕吐一证,最当详辨虚实,实者有邪,去邪则愈;虚者无邪,则全由胃气之虚也。’

四弟之病起于燥结,因其热上逆,故无论所服何药,下咽即吐。气机升降失常,遂津液聚为痰饮,而痰、瘀皆为“实者有邪”也。

若是寻常,可用二陈汤加味去其痰饮,调其气机,而后再以瓜蒂散酸浆涌吐,导其膈间积瘀,瘀去痰消,届时病自霍然能愈。”

闻言,宋氏大喜,“二陈汤?那就请琼姐儿快给写个方子吧。”

陆思琼却没干脆应下,只是为难道:“母亲,我刚便说了若是寻常,可用二陈汤主治,配以瓜蒂散相辅。可四弟这情况……”

宋氏丧气,表情失望却仍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珏哥儿这情况不可以吗?”

内室说话声响起,外面的陆老夫人自能听到,她与四夫人楚氏对视一眼,起身往内。

刚掀起帘子,就听屏风后的宋氏说出这话,又起疑惑。

不是只听听如何分析,怎的到了要开方论药的地步?

珏哥儿的身子,可不能草率。

陆老夫人不客气的出声打断:“琼姐儿,给你四弟把脉得如何?”

“母亲,琼姐儿有法子治!”

宋氏答话,语气里隐约夹杂着欣喜,莫名的就信任陆思琼肯定可以。

闻者随即冷眼,不悦道:“没问你。”

陆思琼知晓自己年小无信服力,可珏哥儿已经被耽误成这样……要知dào

病情越是严重复杂,大夫便越不敢随意开方抓药。

如今的郎中,谁不是明哲保身?

真要治坏在他们手里,且不说侯府会如何追究,亦是砸了他们的招牌,故若是无十足把握,寻常大夫肯定宁说另请高明推辞而去。

此时,要么就眼睁睁看着珏哥儿受苦不管,要么就尽lì

说服祖母,让珏哥儿服她的药。

陆思琼思量着,接话道:“回祖母,四弟脉象沉滑,舌苔白滑或腻,咳嗽痰多,色白易咯,且又胸膈痞闷。

这诸多症状,归根究底是因寒气化热,热邪积于胃肠之腑,且伏藏较深,这亦是四弟燥结未能完全根除的原因之一。”

陆老夫人专注听完,沉思片刻复问:“如此说来,琼姐儿是有治法了?”

“《伤寒论》中有记∶伤寒脉浮滑,此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孙女想以白虎汤治之。”

陆思琼语调自信,深知心理之作用。

既决定放手治珏哥儿,便要让他人都信她。

宋氏听到有法,亦不知何时起内心就认定了唯有琼姐儿能治她儿子,忙向老夫人求道:“母亲,珏哥儿可再也耽误不得,媳妇求您让琼姐儿开方抓药,珏哥儿再也受不得这苦了。”

陆老夫人嫌弃的挪开视线,暗想这宋氏果然一遇到她儿子的事便连理智都丢了。

暗叹了声,然又有何法子,如今治好珏哥儿才是正经。

陆老夫人不太敢放手由琼姐儿做主,却又觉得她说得似模似样有些可信,沉着脸色很是纠结。

过了会,直接让人将早前的几位大夫请进来,要求孙女又将珏哥儿的病理说了一番。

可令人失望的是,那些个大夫已无话可说,显然是都不愿再接这档子事了。

毕竟,在他们心里,这位侯爷小姐说的若是对的还好,那认可了便是功;可若是言错了,侯府这矜贵的小少爷用了药不好,他们可是要担责任的。

最合适的就是谨言慎行。

陆老夫人想法落空,不甘心便又使人去打听张御医从宫中回府了不曾。

结果又是失望。

她们还在徘徊犹豫,但床上的珏哥儿却等不住,时不时的猛咳一阵,听在宋氏耳中简直心如刀绞。

她跪在婆婆脚下,求她应允。

陆思琼心知继母对自己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信任,着实是因为珏哥儿情况紧张,她只能期盼自己。

放手一搏,总比看不到希望要好上许多。

陆老夫人被缠得久了,终于点头。

陆思琼这才着笔:白虎汤方。

方中生石膏用三两,为其呕吐加生赭石细末一两,为其小便不利加滑石六钱,至大便许久不通,而不加通大便之药者,因赭石与石膏并用,最善通热结之大便也。

写完之后,先言道:“四弟此病,须用大剂白虎汤生津以治之不可。这诸症状中,大便燥结尤为突出,其原因为热邪与燥粪互结于胃肠之腑。

本当用大黄、芒硝之属,以峻下热结,然此类药极易损伤正气,着实不适四弟服用。故我改用了生石膏、代赭石相伍,亦可达通便之目的。”

众人闻之恍然,虽一知半解,却纷纷点了点头。

陆思琼便又吩咐伸手来接方子的宋妈妈,叮嘱道:“妈妈,俾煎汤一大碗,服侍四弟徐徐温饮下即可。”

“是,奴婢记住了。”

不时,珏哥儿服后,将药吐出一半。

众人见状,皆以为药方无用。

宋氏渐渐烦躁,众人亦质疑的眼神投向陆思琼,珏哥儿却突然有了反应。

小便稍通,大便仍未通下。

意料之中。

陆思琼暗松口气,她虽肯定药方无害,却也不能保证就能有此效。

毕竟,她阅览的病例医书多,然真zhèng

替人问诊看病的机会甚少。

她对祖母解释:“四弟如厕不通已久,加之先前几位大夫所开之药误伤了他的脾胃,如今想要根治,不能一蹴而就,只可慢慢控zhì

药量调整配方,须得徐徐图之。”

是有心一步一步渐渐来的意思。

珏哥儿前几次燥结发作,都是小便可通滴沥,大便许久不下。

如今大便不见成效,是因未加通便之药,而小便已正常许多,便是乐观现象。

宋氏心中有了盼头,主动留陆思琼在清风小筑里。

午饭在锦华堂齐用,膳毕,陆老夫人同四夫人见珏哥儿病情似稳,没有继xù

恶化的趋势,便先行离去。

是默许了由陆思琼治他的这一举措。

宋氏吩咐婢子将西次间收拾出来,作二姑娘午憩之所。

陆思琼亦不放心珏哥儿,应声留下。

私下里,宋氏却与亲信叹道:“妈妈,你说,琼姐儿到底是珏哥儿的贵人呢,还是相克之人?法华大师的话,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第十章 求助

陆老夫人回了静安堂,四夫人依旧服侍在侧,于其身后捶背缓倦。

楚氏珠环摇曳,身姿婥婥,嫣然笑之道:“母亲,您瞧琼姐儿医术精湛,连大嫂都为之叹服,儿媳晨间所言,不曾浮夸不是?”

闻者眯了眸,语调淡淡的,听不太出喜怒:“闺阁之女,针凿女红精湛才是能耐。”

楚氏微滞,转瞬敛起笑容,附和了接过话:“您说的是,儿媳也不明白周老夫人是如何打算的,居然让琼姐儿跟个江湖道姑学医。

这若是让外面人知晓了,指不定就以为咱们公爵侯府里的嫡出小姐,以后还需yào

抛头露脸的给人治病呢。”

陆老夫人半晌没有回应。

楚氏手下动作不停,眼神却不由觑向对方,暗忖着语气小心的又添道:“不过这回珏哥儿的病还真多亏了琼姐儿。”

“琼姐儿自小不在我们跟前长大,被纵得难免有些不知轻重。珏哥儿的身子她最好是能治,否则母女间总要有嫌隙。”

陆老夫人说着,缓缓睁开眼眸,疲乏的叹息又语:“你大伯这些年精力都花在了朝堂上,不关心内宅琐事,你有时间就多帮衬点你大嫂,好好把府里的风气给治治,别让底下那些奴才懈怠了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说话时表情是严肃的,但听在楚氏耳中却格外顺耳。

婆婆虽说没有明言,可昨儿清风小筑里处置珏哥儿乳娘的事早已传遍阖府。

这是对早前宋氏徇私的做法表示不满。

赶忙福身应了。

适时,大丫鬟彩鸳掀了毡帘进屋,福身行礼后禀道:“老夫人,二姑太太携表少爷跟表姑娘过府了。”

陆老夫人精神一震,本后仰懒散着的身子坐起,面露欣喜,“阿雅来了?怎么今儿都没使人先打个招呼,快请进来。”

“二姐许是想您就过来了。”

二姑太太陆文雅是老夫人的幼女,亦是如今唯一的女儿。

这话中听,她眉眼开怀,让媳妇到跟前来,吩咐道:“斌哥儿跟敏姐儿都来了,你快让厨房做些可口的点心来,记着,敏姐儿最喜食甜的。”

“儿媳这就让丫头去传话。”

颔首后,楚氏朝自己的得力侍女碧云使了个眼色,后者就欠身退了出去。

“说起来,二姐有半旬没过府了呢。”

留意到老夫人眼底的思念,楚氏又道:“不过近来雨水不歇,只等到了昨儿下半夜才停,瞧二姐今日就过府来了,可见平素心里定是百般挂念着您。”

陆老夫人听了,自然更是欢喜,拉起小儿媳的手放在掌中拍了拍,满脸欣慰的由衷道:“阿雅在闺中时就孝顺。那时候呀,她跟阿颖姐妹俩总……”

话至一半,就顿住了,眼神于追忆中透出淡淡的哀伤。

楚氏进门时,大姑子陆文颖尚是废太子妃,被先帝下令随先太子同囚于幽宫内,婆婆每回念起她便惋惜不止。

说起来,这事谁听了都不甘心。

大姑太太陆文颖本乃东宫太子妃,德安侯府当年亦是荣盛京都。

若无先二皇子的夺位陷害,如今早已入主中宫,陆家又岂会是这番光景?

沉默间,便闻少女清脆的说话声从院里传来,二人俱恢复了常色。

廊外有婢子的通传声响起。

下一刻,身着团锦琢花对襟裳的胡陆氏便领着一对装束光鲜的儿女进了屋。

屋里红炉高燃,暖意汩汩。

三人解了身上披风,在陆老夫人的殷切注视下走近。

胡陆氏领着儿子胡斌请安,粉霞衫裙的少女则直接蹿到了炕前,撒娇的唤了声“外祖母”便扑进老夫人怀里。

陆老夫人本最重礼数规矩,此时却笑呵呵的搂住女孩,柔声让女儿与外孙入座。

随后,拽起眼前少女的小手打量了番,待看清其身上衣缎,不由紧张道:“敏姐儿你怎穿的这样少,也不怕冻着,瞧手都晾了。”满目皆是疼惜。

“不冷,我这不是刚从外头进来嘛。”

胡敏从她怀中挣脱,站在屋中转了个圈,乐道:“外祖母您瞧,敏儿这样穿好kàn

不?这是云州刚出的碧蕊绯妆轻缎,裁衣的师傅说最适合我这样年龄的女孩穿,我可是特地穿来见您的。”

“好kàn

,配我的敏姐儿最是恰当。”

胡敏年方十二,正是娇气任性的时候,闻言不依不饶的嗔道:“外祖母每回都这么说,定是哄敏儿的。”

陆老夫人自然了解外孙女脾性,本想顺势再夸上几句,谁知被那头本左右张望打量室内摆饰的外孙先抢了话:“得了,妹妹,你明知外祖母一向顺着你还在这撒娇,娘跟四舅母都还没说话呢。”

儿女嬉闹,胡陆氏咧嘴笑了笑,只是笑容勉强。

陆老夫人立即就留意到了,再想到女儿这次无预兆的突然过府,便知定然有事而来。

素眼观四方的四夫人亦察觉到这点,站出来拉过胡敏赞许道:“敏姐儿这身衣服是好kàn

,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了,头上这支紫色簪花色泽略显不适,我那屋里有对香纱做的玉兰簪花,是特地留给你的,不如敏姐儿去舅母屋里坐坐?”

本被兄长轻喝了两句正不悦的胡敏立即点头,“四舅母果真疼我。”

她二人告退,陆文雅望了眼儿子,后者亦起身道:“外祖母,我去前院找大表哥与二表哥。”

陆老夫人应允,后屏退侍女,只留几位亲信在旁随侍。

正欲询问,谁知胡陆氏已然开口,却是冲着旁边的俞妈妈吩咐:“妈妈,你们也退下吧。”

闻者望向自家主子,见其颔首方退出屋外,心底却忍不住疑惑:姑太太这是怎么了,连她们都要潜退?

胡陆氏随即就从位上站起,几步上前跪在对方跟前,“母亲,您这回可真要帮帮女儿。”

“这是怎么了?阿雅快起来说话。”

许久未过府的女儿行如此大礼,慌乱央求,陆老夫人虽方才已隐约不详,然终究不明所以。

过去拉女儿起身,见后者不起,连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陆氏满脸颓败着急,“娘,是老爷,老爷他一时糊涂,犯事了……”

陆老夫人本前弯着身子,听到这话,脑中一空脚下便是踉跄。

胡陆氏见状,这才起身去扶,嘴上仍是乞求:“娘,女儿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求府里的。老爷私收贿赂的事要是被查出来,回头不说官职不保,怕是还得有牢狱之灾。”

姑老爷胡恒瑞在刑部当差,虽只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却担着上报案事的职责。

有些案子,报上去了或许不定能被关注严办;但若未报上去,那苦主便真是有冤亦无处可诉。

见对方沉默不语,胡陆氏唯恐其不知此事之严重,便将来龙去脉都细说了番。

原来,胡陆氏的丈夫因为私下收了被控人的银钱,悄悄将有些案件的诉状书压了下来。

这等事,过去亦不是没做过。

只可惜此次是命案,苦主报了官迟迟不见动静,最终闹起来惊动上面。

东窗事发,派人来查,姑老爷这方慌了。

胡家在名门集聚的京都本为低户,如今出了这事,除了求到陆家来,还能有什么法子?

陆老夫人听后大怒,骂道:“混账!姑爷做出这种事,侯府能有什么办法?”

胡陆氏忙又跪在亲娘膝下,哭道:“娘,刑部里收银子的本不止老爷一人,可如今事发,老爷却要被推出去,这不公平!

娘,无论怎样,他是您的亲女婿,您不给想想办法,他可就真没活路了。”

“阿雅,”陆老夫人去拉她,皱着眉为难道:“你又不是不知,侯府哪还是昔日的侯府?你大哥不得圣上信任,如今在朝中也说不上话。”

“大哥说不上话,总有人能说上话。”

胡陆氏攀住对方胳膊,“当初,您把我嫁进胡家,现在胡家遭难,娘您难道就真的要不管女儿吗?”

当年,德安侯府尚是先太子外家,门第高人一等。作为太子妃亲妹的胡陆氏,早早便与另一望族甄家的嫡子定了亲。

谁知后来太子遇事,甄家恐受牵连,宁退亲改娶荣国公府庶女过门。

德安侯府本就受太子之案牵连,胡陆氏闺中又被退亲,这方只能匆匆将她许给门第稍低的胡家。

如今她说出这话,陆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埋怨?

女婿出事,她自然紧张,可女儿这样来逼自己,却真教人寒心。

陆家的状况,她又不是不知……

“娘,娘,”胡陆氏连唤两声,突然问道:“女儿听说,琼姐儿从周家回来了,是吗?”

陆老夫人眸光恍然,原来刚所谓的“总有人能说上话”,是指荣国公府。

她尚不曾回应,又闻眼前人低道:“这回来查老爷的,便是荣国公府的二老爷周给事中,他可是琼姐儿的舅舅。”

“你想琼姐儿出面?”

胡陆氏目露希冀,点头接着道:“周国公爷跟老夫人素来就疼琼姐儿,她若开口,定不会拒绝。

何况,太子妃与琼姐儿又姐妹情深。女儿相信,只要琼姐儿肯帮忙,老爷的安然,不就是周家一句话的事?”

陆老夫人却是摇头,“阿雅,你如今嫁了人,却是越来越糊涂了!

姑爷的这种朝堂之事,你让琼姐儿怎么去开口?你就是再着急紧张,如何能连理智都丢了?”

“娘!女儿以前是不这样,可这胡家的门,是我想进的吗?”

胡陆氏却也委屈,“当初那明明是我的未婚夫,过府来瞧见了她周氏的庶妹,后退亲改娶,就这事我还没怨琼姐儿她娘呢!”

口中的周氏,自是她的先大嫂陆周氏。

提及这事,陆老夫人沉默半许。

又对上亲女哭红的双眸,终似妥协了道:“珏哥儿最近身子不好,你大嫂与琼姐儿都在清风小筑里。你身为姑姑,过府一趟,去瞧瞧侄儿吧。”

闻者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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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拒绝

庭前风起花落,芳草清香浮动。

西次间的横堂案上,玉瓶储新枝,娇蕊盈盈而绽,姿曳生辉。

未初时分,陆思琼午寐初醒,望着茜红色的弹珠帐幔,有片刻征然。

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她别别嘴,眨了眨眼径自朝里翻身,心头微燥,这床她睡不习惯……

合上眼,似又过了许久,她翻身朝外,木木的睁眼望向珠帘。

睡不着了。

轻微的脚步声入耳,见是书绘,陆思琼以为是珏哥儿那边有事,开口低问:“可是有事?”

她向来眠浅,就寝的时候最烦有人时不时的近身瞧这瞧那,身边当差的婢子都清楚。

故书绘突然进来,定然有事。

“姑娘醒了?可是婢子惊扰了您?”

陆思琼从床上坐起,摇了摇头,伸手取过旁边海棠花缠枝的落枕放在身后,没精打采的靠着,显然是不愿起来。

书绘便过去替主子扯了扯被子,轻道:“回姑娘,是二姑太太带着表少爷和表姑娘过府了。

姑太太刚到院子里来看四少爷的病况,还惦念了您。夫人便让奴婢过来瞧瞧,请您醒了之后过去说话。”

闻言,陆思琼秀眉微蹙,“二姑姑还在院子里?”

书绘颔首答道:“在呢,夫人在厅里陪着。”

陆思琼将身上锦被又往上扯,整个身子则往下一蜷,懒懒的说道:“她们问起,你便道我还未醒。”

二姑太太同自家姑娘不亲近,书绘听到这话便知眼前人是不想去见。

想了想,不由添道:“姑娘,奴婢见二姑太太的架势,来瞧四少爷是假,寻您才是关键。

若是往常,奴婢们何时见她进侯府去娇园寻过姑娘?姑太太刚主动提起您,夫人又几次催着奴婢过来,想是有要事找您呢。”

既是特地而来,那不见着陆思琼是不会甘心离去的。

床上的人不耐怒了努嘴,二姑姑怨当年娘亲的庶妹嫁给她原先的未婚夫入了甄家,而甄家如今又是炎丰帝外家,心底的怨愤从没少过,是以过往待她亦不曾有过好颜色。

她不是个爱贴冷脸的人,二姑姑疏远自己,那自然就鲜少走动。

此时却说主动要见自己,难道还有好事不成?

磨蹭了会,却不是躲事的性子,便掀了锦被下榻。

书绘忙招呼外头的丫环送水进来,亲自服侍起更衣洗漱。

陆思琼任其系扣理袖,突然似想起了什么般,询道:“对了,竹昔身子怎样了?好些没有?”

竹昔与书绘均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子,上回去外祖家没几日竹昔受寒不适,便先潜回府休养了。

闻者笑着答话:“姑娘您还记着。竹昔拿了您给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吃了几天已然大好。只是未料昨日您会回府,刚从家里来,此刻人怕已经在娇园里候着了。”

“没事就好。”

更衣漱毕,陆思琼去了厅堂。

胡陆氏早已翘首企盼,见着来人忙站起身,三步并两的过去想握侄女的手,口中热切道:“琼姐儿来了,姑姑许久未见你,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她心底不喜陆思琼,姑侄间亦从不亲近,此时说出这话,显得分外别扭。

宋氏坐于主位,心中不定。

琼姐儿的性子最是鲜明,本身亦有主见,小姑子刚才所说之事,怕是没谱。

果然,眼见着胡陆氏的手就要够着琼姐儿衣袖,只见后者已不露痕迹的侧身朝主位走来,宋氏忙恢复了常色。

陆思琼请了安,唤道:“母亲。”

“琼姐儿来了,快坐。”

宋氏下令,绿莲即过去引她到左首位的梨花靠椅处。

丫鬟入内上茶,陆思琼单手抚着粉瓷茶壁,宁静不语。

胡陆氏望了眼长嫂,见其不替自己开口,难免有些尴尬,坐回原位主动道:“琼姐儿的芳诞快到了吧?姑姑记得是四月初二。”

“烦姑姑记着。”她淡淡接话,垂敛想着对方何时才会切入主题。

小姑到底是陆老夫人允了过来的,虽说琼姐儿是这般淡然的面色,但宋氏怎么着也不能不给婆婆颜面,便给旁边的红笺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领着屋内随侍在旁的丫头都退了出去。

陆思琼的手从瓷盏上挪开,抬起了眼眸,眸底一片清明。

胡陆氏顿时只觉底气不足,内心彷徨。

琼姐儿显然有所洞察,并已暗中摆明了态度。

可思及丈夫前程,终究还是拉下了脸,含笑亲热道:“听说琼姐儿昨儿才从荣国公府回来,姑姑刚去瞧了珏哥儿,已然清醒不少,我听你母亲说,这都多亏了你。”

长辈褒奖的话语,陆思琼自幼没少听。

真心与否,亦能相辨,尤其是在知晓会有下文的前提下,自是更宠辱不惊。

她恬淡的回以一笑,后望向宋氏,言道:“姑姑谬赞了,珏哥儿的身子,是亏得母亲费心照料。”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谦虚。”

胡陆氏处事说话显然没有四夫人的得体到位,心底里不喜这侄女,便是想表达亲切,亦是牵强。

她呵呵笑了,沉默半许不知如何开口,就望向长嫂。

宋氏收到眼神,虽有不愿,却仍替她说了话:“琼姐儿,母亲让您过来,是有件事想你帮个忙。”

“二姑姑的事?”陆思琼转望向对面。

这是让胡陆氏自己说的意思。

宋氏忽然有些感动,琼姐儿没让她为难。

胡陆氏便不得不开口,可她到底心骄,不太愿意跟个不顺眼的晚辈服软示弱。

然又形势所迫,终是颇不好意思的言道:“其实这事事关你姑父,本怪难为情的,不过,好在都是一家人,姑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琼姐儿,你也知晓,你姑父在刑部当差,近来周给事中有些公事方面,或是会让你姑父不太好做。你常出入荣国公府,周给事中又是你二舅,你看能不能……”

丈夫贪污受贿的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但陆思琼是何等聪慧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明白了来意。

她这位姑姑,从来都心高气傲,能来跟自己开口,可见是已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明白过后,心中却是大骇,断断没料到是朝堂之事。

祖母居然会同意让姑姑来找自己……

视线又凝向高坐在上的继母,后者许是心虚,并不曾与她目光交接。

“琼姐儿?”胡陆氏好声好气,摆足了善脸。

陆思琼站起身来,摇首道:“姑姑,这事侄女无能为力。”

见对方又欲开口,接着再道:“姑父有事,我亦心忧,然思琼虽年幼无知,有些道理却也明白。

外祖父与外祖母对我有抚育之恩,我哪怕不能投桃报李,却也绝不可贪得无厌,拿这等大事去让他们难做。

既涉及刑部公事,姑父若是清白,那无论谁去查都不会有事。如若不然,寻我二舅又有何用?届时,岂不是连累我二舅也被治个包庇徇私的罪名?”

“琼姐儿,你这是不肯替姑姑开这个口了?”

她回绝的话说得太直接,丝毫不留余地。胡陆氏气从心来,语气不由凌厉了几分:“我是你亲姑姑,找你办点小事,你竟这样不给颜面?

周国公爷是你外祖父,对你有抚育之恩,可你到底是陆家的女儿,我大哥生你一场,你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亲姑姑不会拿这种事来为难做侄女的。”

陆思琼亦是强硬,冲胡陆氏微福了身,“思琼并非不敬姑姑,着实这事爱莫能助。”

话落,转向宋氏又一欠身,“母亲,若没有其他事,我想去瞧瞧四弟就回娇园了。”

得后者颔首,她转身欲走。

却被胡陆氏抓住了胳膊,只闻身后人叱道:“这是你祖母吩咐你的,难道在琼姐儿你心里就只有周家,连自己的祖宗姓甚都忘了吗?!”

陆思琼身躯挺直,语气不卑不亢,“思琼是陆家的女儿,从不敢忘。”

话落,挣了她的束缚就抬脚离去。

胡陆氏怒形于色,眼睁睁的望着那道细影消失在门口,忿怒不得发泄,转身朝长嫂怒道:“嫂嫂,你刚为何不出声?你是她母亲,你说话她还敢不听吗?我瞧你是没将娘的话放在心上。”

“这事本就强人所难……”

宋氏刚开口,就被打断:“什么强人所难?周家老公爷和老夫人对琼姐儿素来百依百顺,这事若换在别人府上,或许还真有所顾忌,但周家是何等门第,那是周太后的娘家,这点小事谈得上什么为难?”

“二妹,话不能这么讲。”宋氏起身,面色亦是愁苦。

作为出身不高的填房,压不住继女,亦不能得罪婆婆与小姑。

夹在中间,着实为难了她。

“我刚就说,琼姐儿不是容易糊弄的,是非曲直,她心中明白的很。”

宋氏只能劝起眼前人,“姑姥爷的这个事,你是她亲姑姑她都不肯出面,我这做继母的,难不成说话她就能听?”

“呵,别以为我不在府里就不清楚。”

胡陆氏嘲讽,冷道:“你虽是琼姐儿的继母,但瞧她对珏哥儿与瑶姐儿的在意,哪里是没把你放在心上的意思?琼姐儿最是护短,四弟妹往日有什么做过的,她不都帮着你出面?

大嫂,你刚若肯替我说上几句,琼姐儿能走得这样干脆?”

她哪怕嫁入了胡家,但身上总带着侯府里自幼养成的嫡女娇气,对这位出身卑微的大嫂,亦不看重。

何况,她还有亲娘兄长在,哪里需yào

忍让宋氏?

说完不等解释,性急急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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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是本土女,非万能完美,会带点闺阁里娇养出来的脾性,亦有些傲然。亲们看简介就知晓了,她做事有自己的原则风格,说话就是这样干脆直白,最初设定如此,希望不会招大家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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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赞许

陆思琼来到珏哥儿屋外时,凑见千岚自内撤了饭菜交给廊下的丫环。

“二姑娘您来啦。”

几人行礼,陆思琼点点头,目光落在俱是鱼肉的佳肴上。

千岚见状,无力的解释道:“四少爷近来进食本就极少,奴婢们担心主子身体挨不住,想着今儿他服了您的药后好上许多,便让厨房送了饭菜来,谁知四少爷仍是没有胃口,分毫未动。”

“四弟他燥热积滞,先前就耗津伤液、燥结脏腑,如何还能用这些吃食?”

陆思琼皱了皱眉,吩咐道:“去让厨房做碗凉薯粥来。”

千岚不可思议,“凉薯粥?”

见对方肯定,虽颔首却仍试探的低问道:“姑娘,四少爷先前元气大伤,如今难道不该滋补固元,如何还让他吃这个?”

“四弟阴血亏虚,肠失濡润,便是想要补元,亦不能急在一时,快去。”

千岚没听懂原理,却也不敢再多问,忙应声而去。

陆思琼这方入内。

珏哥儿正靠在床上,虽仍体虚面白,可清早一剂白虎汤入腹之后,清热解许,人比早前清醒了许多。

他已知事,平时与嫡姐虽亲疏有度,但此刻心中亦明白是谁治了自个,满是感激的唤了声“二姐”。

陆思琼冲他笑了笑,走上前坐于床沿,低声叮嘱道:“以后身子不舒服,不能不说,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底下人若有服侍不周到的,也要跟母亲说,你是当爷做主子的,没必要去迁就忍让谁,明白吗?”

“谢谢二姐。”闻着点头,目光真诚,眸底似有热泪萦绕。

她伸手,替对方拢了拢被角,继xù

道:“我吩咐千岚去厨房拿了碗凉薯粥来,等会你用点然后歇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珏哥儿仍是听话的点头。

陆思琼便站起了身,说到底她跟眼前人终究不是同胞姐弟,平日沟通得少,关系不亲密,并没有多少话题。

却不知身后,珏哥儿的视线紧随了移动,及至她离屋,仍久久不曾收回。

他已启蒙,很多事藏在心里,可不代表分不清好坏。

幼时总听人道,这位父亲原配所生的嫡姐心气极高,对他乃至母亲妹妹都是排斥无好感的,故总刻意保持着距离。

然而,这回他出事,替他出头忙碌的,恰恰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嫡姐。

开个药方虽说不是很难,但二姐从提笔的那刻起,身上就担起了自个安危的责任。

原先,她若不站出来,亦无人会怪她,何须顶着这份被人质疑的压力?

人的直觉最是敏感,刚对方不过几句话,却是真暖到了他的心窝里。

二姐表面不说,可心中有他这位弟弟。

宋氏刚进屋,便见儿子坐着不言不语,眼神呆滞,以为又是哪里不适了,忙赶过去问了道:“珏哥儿,可是又哪儿不舒服?娘让人将你二姐请来。”说完就招手要让宋妈妈去把陆思琼给追回来。

“娘,孩儿没事。”

这一句对话,可激动坏了宋氏。她眉眼开笑,伸手摸了摸儿子额头,“不热了?珏哥儿你的烧退下去了。”

“嗯。”珏哥儿与母亲对视,眼神清明。

宋氏大喜,连连赞道:“果真是琼姐儿的药起了作用,早晨见你虽有好转,却仍是昏昏沉沉的不知娘在说些什么,这会子是真好了。”

顿了顿,又问儿子是否饿了,唤来红笺命其去厨房传膳。

珏哥儿出言阻止,“娘,二姐已经让人去厨房做凉薯粥了,她说我现在不适合吃其他的,孩儿也没什么胃口。”

宋氏本不愿儿子大病之后吃那等粗糙的东西,却在听得是陆思琼交代的之后,便没了意见,颔首慈爱的道好。

待等千岚取了凉薯粥回来,宋氏亲自喂他服下,满满的一碗,全用完了,竟是未吐。

等珏哥儿睡着,宋氏交代屋里人仔细服侍了准bèi

回锦华堂,刚出院子迎面却遇到静安堂的大丫鬟琉璃。

老夫人请她过去。

不用说,亦明白是何事,宋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正色对来人道:“知晓了,你先回去,我回屋换件衣裳就过去。”

送走琉璃,她便对身边人叹息:“姑太太这事,想来是真盯准了琼姐儿。可琼姐儿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又岂是我就能说动的?”

暖风熙熙,午后的天空若澄明透彻的碧玉,剔透无暇。

娇园里的海棠及早花期,点点胭红若雪中寒梅,香雾转廊,崇光轻泛。

刚进院门,竹昔便迎了上来,笑呵呵的福身乐道:“姑娘。”

竹昔是周妈妈的小女儿,正值豆蔻年华,着了件淡绿色的棉纱小袄,亭亭站在院中,鲜嫩得的如三月柳梢上的嫩芽。

陆思琼与她年纪相仿,自幼一同长大,情分非凡。周妈妈总嫌女儿不够稳重,这却是她最看好的一点。

“身子都大好了?”

“姑娘您的方子最是有用,奴婢两服药下去早好了。本想着再去您跟前服侍,又恐夫人不准,便只能巴巴的盼您回府。”

她心性活泼,平素在娇园里亦得主子宠爱,说话偶有撒娇。

陆思琼并不介yì

,佯嗔了道:“怪你自个身子娇弱,刚到外祖府上没两日便病了,如今怨在家里无趣,怪得了谁?”

竹昔无话可接,最后只得苦笑:“姑娘您每回都编排了奴婢寻乐。”

几句话惹得满院子都欢笑了起来。

进了屋,陆思琼吩咐人将暖炉撤去,“这天渐渐暖和起来了,等夜深的时候在床幔上挂两个镂空银熏球便罢。”

“姑娘,您身子可受不得寒气,各屋里现还都用着呢,不如晚些再撤?”书绘不放心。

陆思琼摇头,“无碍,师姑给我留的驱寒丸还有,且这几年我底子也好了许多,不妨事的。”

话中的师姑,便是从小替她调养身子的妙仁师姑。

妙仁师姑医术高超,不但替她治病,亦传授医术,陆思琼对医理的许多认知便是得她真传。

二人感情甚笃,只可惜师姑行踪成谜,往日在京城时,从不出荣国公府半步。

亦无人知其来历。

书绘等人皆是她近侍,自是了解,见主子思念,不由跟着道:“师姑自去年八月离京,至今已半载有余,往年便是离开,但逢姑娘生辰,无论如何都是要回京替您祝hè的,这次怎的……”

她的话,正中陆思琼心底,忍不住忧虑接话:“师姑定是出事了。”

否则,如何还不回京?且连封信都没有。

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前几日,陆思琼尚在周府时,跑去问外祖母,得到的仍是音信全无的回答。

“姑娘莫急,师姑本领那么大,又有一身好功夫,绝不会有事的。”

竹昔年纪虽小,却最通主子心意,“没有写信回来,许是有事耽搁了,姑娘且再等等,说不准等下个月您芳诞之时,师姑就出现了。”

陆思琼却仍不安心。

脑海里止不住浮现出昨日在周家见到的那名男子,当时对方的眼神,尤其是在听得外祖母道出“表姑娘”之后,那种毫不掩饰的专注与探究……总让她隐隐觉得,对方是冲她而来。

她天生敏锐,直觉极准。

那名男子的到来,定然与师姑有关。

这是陆思琼昨夜的猜测,虽无实据,却就是莫名的肯定。

开春后的这几月来,陆思琼总不时梦到师姑,回回尽是其身陷囹圄之境。

外祖父惜她担忧之切,便派人出去寻找,只可惜至今总无进展。

她满怀愁闷的靠上暖炕,随手取了多宝槅上的《医镜》翻阅。

这是师姑留给她的。

看着医书上记载的珍药解说,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后又小眯了会,等再睁眼,已是暮色四合。

传了晚膳用毕,便起身又往清风小筑而去。

替珏哥儿诊完脉,提笔调整了药方剂量:将原方里的石膏改用五两,赭石改为两半,且仿白虎加人参之义,又加野台参三钱。

吩咐下人再次煎汤,珏哥儿徐徐温引下,仍吐药一半,大便仍未通下。

宋氏略显慌乱;陆思琼轻轻蹙眉,却不焦躁。

思忖片刻,考lǜ

到珏哥儿先前服药过猛,以致肠胃大伤,于是变汤为散。

用生石膏细末一两,赭石细末四钱和匀,叮嘱宋妈妈为一日之量,鲜茅根四两,煎汤分三次将药末送服。

这是明日的方子。

宋氏闻言照做,如今亦只能信她。

陆思琼叮嘱完毕,便福身告退。

宋氏望着对方背影,想起午后静安堂内婆婆的叮咛,张了张口,却是没唤出声。

次日,珏哥儿按新方服药。服后分毫未吐,下燥粪数枚,小便则甚畅利。

翌日,陆思琼又更仿白虎加人参汤之义,改用野党参五钱,煎药送服从前药末,又下燥粪数枚。

后调养数日,珏哥儿病始霍然痊愈。

张御医从宫中回府之后,被德安侯再次请来替珏哥儿诊脉。

他把脉之后连连颔首,问宋氏拿了先前所服药方,待看之后,不由赞道:“小少爷这病已然痊愈,只是不知这些方子是出自哪位大夫之手?

竟然能想到用生石膏与赭石相伍以达通便之目的。此二药质量而坠,直接服其细末,更可直趋下行,使通热结之力得以充分发挥,且石膏善清里热,热邪清而不语燥粪互结,则其便自下。”

又见药方中有生石膏、代赭石细末,曾先后用野台参和鲜茅根煎汤送服之言,张御医不由摞了胡子指着同德安侯激动道:“野台参可补气生津,用其之意是伏气所入较深,惟正气旺盛,才能鼓邪外出。白茅根滋阴生津,并善清脏腑之热。

热清不与燥粪互结,津液充足则肠道自润,故小少爷便秘之症可除。这位大夫若不是深谙医理药性,焉能有如此配伍之妙?”

宋氏听到儿子病情确实已然痊愈,自是开怀,以致张御医后面所言,并未如何细听,只知是琼姐儿的本事能耐。

然德安侯听后,面色虽然如常,心中却是别扭。

他嫡出的闺女,被人当成市井里以医谋生的郎中了……

第十三章 来访

德安侯致力于朝堂,家中子女姨娘的事素来交由妻子宋氏打理,鲜少过问。

因而,当塞华到娇园传话,道父亲要她去外书房之时,陆思琼感到格外惊诧。

内心于期待中泛着欣喜,却又有些迟疑,不知父亲是否亦是为了二姑父的那件事……

因那日她回绝了姑姑,近来连带祖母待她都冷淡了许多。

虽不明显,然相处间,总能察觉。

珠玑阁坐北朝南,是座二层的阁楼,院内墙隅处植了大片的金棣棠梅。

这时节,棣棠柔枝垂条,金花满树,一眼望去,别具风姿。

踏上走廊,将书绘与竹昔留在下面,陆思琼只身随塞华上楼。

绣鞋踩上红漆木梯,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衣袖里握着木匣的右手紧了紧。

父亲喜诗弄词,最擅书法。

徽墨乃墨中佳品,其色泽黑润,舐纸不胶,入纸不润,香味浓郁,宜书宜画,素有“落纸如漆,万载存真”之美誉,颇受文人推崇。

这是上回在荣国公府时,外祖父见她习字颇妙而赏的。

陆思琼亦擅书法,闲来无事时摹上一帖。可这方宝墨,却总舍不得用。

转瞬间,已至门外,塞华敲了门于屋槛外禀道:“侯爷,二姑娘到了。”

“嗯,让姑娘进来。”

塞华应声推门,弯着腰做了请的手势,语态恭敬:“二姑娘,请。”

陆思琼颔首,提步入内。

屋内窗牗大敞,清风徐徐,虽闭门却并不闷热,显得分外明亮。

德安侯坐于紫檀桌案前,手持了本古籍正阅,因翻卷着,陆思琼只见能观其蓝皮盖封,却不得其名。

她上前福身,“女儿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搁下手中书籍,抬头望向女儿,招招手:“琼姐儿过来。”

陆思琼应声上前,视线越过墙上的四君子图,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将手里的这方徽墨送予父亲。

她尚沉默间,对坐的人却出了声:“为父问你,你二姑姑是不是私下来找过你了?”

德安侯为人干脆,虽是文人却并不爱拐弯抹角,尤其面对的还是自己女儿,更不必含蓄客套。

寻她过来的目的开门直言,见对方愣愣的注视自己,正色再道:“琼姐儿,这事你暂且别管。你是个闺中姑娘,别什么事都掺和进去,回头见了你外祖父与几位舅舅,亦不要提起这事。”

原以为是怪她拒绝了姑姑,不成想是这番意思。

陆思琼心情明霁,点头应道:“女儿明白轻重的,请父亲放心。”

右手间木匣下滑了些刚要取出,却见父亲又满脸严肃的开口:“还有,为父平时忙碌,对你难免疏忽管教。可你是我陆家的女儿,有些关系亲疏远近心中自该分明。

周国公爷与老夫人待你再是亲近,终究不是亲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别每回从周家回来都尽得了好处,让外人瞧着还以为我们陆家图那些个东西呢。”

陆思琼握着木匣的手瞬时收紧,又慢慢的挪进了衣袖。

她羽睫轻扇,敛去了笑意,规矩的应道:“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嗯,没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德安侯话落,又拿起了手中书卷。

陆思琼抬眸看他,坚毅分明的轮廓上找不到渴望中的丝毫暖意,压下心头失落,欠身退出了屋。

塞华送她下楼,及至离开珠玑阁,陆思琼都没有任何表情。

父亲的心里,终究只有家族荣誉。

唤她过来,亦无非是担心她年少无知,会在外祖父跟前说错话,将话柄落给外人……

掏出袖中木匣,上好的描金楠木盒子,暖阳下夺目熠熠,却再无了欣赏的心思。

耳旁似又回响起父亲冰冷肃然的嗓音:别每回从周家回来都尽得了好处,让外人瞧着还以为我们陆家图那些个东西……

父亲心气高,不喜她收旁人家的贵重物品。

可这些个东西,在陆思琼眼中,只是外祖父对她的疼惜。

现儿告诫她要跟周家保持距离,不能让人想成攀亲附荣,可当年又为何要将自己交与周家抚养?

陆思琼的童年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便是外祖母的静颐堂,身边亲近的除了妙仁师姑,便是待她视如己出的大舅母沐恩郡主。

那么多年的情分,她从未将周家人当成父亲口中的“外人”。

“咦,姑娘,这方墨您留了许久,不是打算献给侯爷的吗?”

竹昔嘴快,只等问出来才留意到主子颜色不对,后面的话便吞回了喉间。

陆思琼未答,只将匣子递给她,“拿回去收起来吧。”

竹昔捧着,双眼迷茫,垂头看了会匣子发怔。

再抬眸,见前方主子已然提步,又忙跟了上去。

回到娇园,陆思琼心情仍显低潮,空闲时又总挂念不知踪向的妙仁师姑,坐在小书房里,看什么都兴致缺缺。

自她记事起,师姑就在她左右,陆思琼总觉得她身上藏有秘密。

否则,何以每回都不敢在京中久留?

称是外出游历,却更像在躲着什么人。

外祖父与外祖母定亦知晓其来历,只是不说,或者说不能让自己知晓而已。

陆思琼本不在意这些,只要关切在乎的人陪在身边即可,可师姑这回离去这么久,她心中甚是不安。

但愿她没事……

心中祈愿着,隔着轩窗却见小厮匆匆跑进院子。廊外的南霜上前问了话,随即只见她转身笑着朝书房这儿来。

“姑娘,荣国公府的四姑娘来府上瞧您了。”

四表姐?

自那次匆匆回府后,倒是有些时日没见她了。

想起上回四表姐在外祖母屋里说笑的场景,陆思琼脸上泛出笑容,起身就走了出去。

荣国公府的四姑娘周嘉灵乃当今太子妃亲妹,其母沐恩郡主又是皇叔裕亲王之女,身份尊崇。因着府里二姑娘的缘故,常常过府,侯府上下对她并不陌生。

周嘉灵对娇园亦是轻车熟路,刚进院子瞧见亲自候着她的人,含笑的伸出手就唤:“琼妹妹,我来瞧你,可是高兴?”

“可巧正无聊着呢,表姐你能过来,我自然开心。”

陆思琼笑容满面,两人携手进了屋。

茶水瓜果摆好,姐妹俩便潜退了其他随侍,屋里只留几个亲近的婢子。

“表姐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叫我一点准bèi

都没有。”

“不是突然过来,怎么给你惊喜呀,傻妹妹。”

周嘉灵素来喜欢取笑,喝了口茶添道:“大姐出阁后,府里就清冷了许多。你又不常过去,我在家烦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便只能主动过来寻你了。”

她口中的大姐自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周嘉云,如今人在宫闱,想见上一面可是困难。

陆思琼当年母逝之后被接去周府,便是大舅母沐恩郡主带着抚育,因而三姐妹感情素来亲密。

提起周嘉云,她亦是怀念,叹道:“大表姐进了宫,真是快两年没见着她了。”

“是呢。”周嘉灵支着下巴,表情失落。

若说思念,自是她这做亲妹子的更多。

陆思琼见不得素来笑容不减的四表姐露出这等表情,扯开话题道:“不过府里还有三表姐啊,你怎么会闷得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荣国公府的三姑娘周嘉乐年十四,在周家与她们年纪最为相仿。

“三姐?”

周嘉灵别嘴,不以为意道:“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就不爱跟她一道玩。何况,她近来忙着呢,哪有功夫理会我?”

在陆思琼看来,三表姐除了爱逞强出风头外,为人还算可以。

偏生,四表姐就惯受不了她这点,因而眼前人平素有什么话,都宁愿对自己说。

这方还没再开口问三表姐近来所忙何事,只见对面的四表姐突然就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的故作神mì

道:“妹妹,你还记得那日离府时,府上来的那位远客吗?”

怎会不记得?

当时陆思琼还被眼前人拽着对人评头论足,何况又遭陌生人莫名注视了番,外祖母反常的送她回陆家,想她忘记那人都难。

“怎么了?”她好奇发问。

周嘉灵正了正坐姿,回道:“那天没到时辰,祖父就回府见了那男子,还将人安置在了外院,当成了贵客呢。”

接着又似想到什么,绷着脸不悦道:“见他时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谁知却是个莽汉。次日景凡表哥过府,谁知那人自己溜达到了内宅里来,遇见景凡表哥时,非拉着人出去骑射。

景凡表哥平素何等性子的人,哪里理会他?若是识相的人,自不会强人所难,可那人上前两步,却是将景凡表哥直接摔了个过肩……”

“啊?”

陆思琼本是欢乐,等听到这句,诧异道:“怎会这样?那人认识龚二爷?”

“景凡表哥才不识得他呢。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莽汉,一点规矩都不懂,内宅那等地,也是他个外男可随便闯的?”

周嘉灵似乎对那人意见颇多,嚷了个不停:“祖父祖母知晓后,还护着那所谓的贵客。

说来也奇了,景凡表哥被人莫名欺负了,蕙宁公主竟然没有来追究。”

闻言,陆思琼微滞。

蕙宁公主乃天子胞姐,往常最是护短,这回居然不替儿子出头?

探身询问:“表姐可知那人的来历?”

“只知他姓韩名邪。我这两天缠着祖母打听,没问出来,今日还被我娘给训了顿。”

提起这个,她就委屈,“娘说那人不是我能打听的,让我少管这事。我一气,索性就跑来找你了。”

大舅母为人宽和,待她这外甥女都素来疼爱,何况是亲闺女?

陆思琼隐隐觉得韩邪身份不凡,可连表姐都不知就里。

抬眸见其表情哭丧,刚想安慰几句,却听对方幸灾乐祸了道:“不过他初至京城水土不服,这两日连床都下不了,祖父跟父亲正愁着给他找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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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院子童鞋打赏的平安符~

第十四章 庶妹

周嘉灵说了许多,皆是关于那名外来男子的,陆思琼隐约觉得,四表姐对他很感兴趣。

“……妹妹,你说那人是否过分?且不管他是受何人所托来府里送信,可我们周家礼待收留他,他却这样不自觉,将国公府的宅子当成自家后院似的,想去哪就去哪,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无礼的人。”

她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颜上表情激动多变,倒引得听者好笑。

周嘉灵见对方笑然,不由佯装恼了嗔道:“琼妹妹,你怎的还笑?”话落,伸手就去就挠对方痒痒。

陆思琼素怕这招,后仰了身子歪在暖炕上躲个不停,嘴上连连告饶:“好姐姐,不笑了,我真不笑了,你饶了我吧……”

周嘉灵虽比她年长,可自幼被宠着长大,女儿家捉弄的心思颇为浓烈,何况此时又是私下,哪里肯轻易停手?

姐妹俩打作一团,笑声不时飘出屋外。

陆思瑾刚踏进娇园,便被这阵欢快的笑声吸引。

她脚步顿在院口的石阶上,目光自然而然投向声源处,心中想象着平日端庄高贵的嫡姐,私下里与人吵闹玩乐时的模样。

南霜跟宝笙本在屋廊下侯侍,见人进院,两人对视一眼。

宝笙转身通禀,南霜迎上前微微一福,“四姑娘安。这时辰,不知姑娘怎的有空过来?”

奴承主意,虽说面上笑吟吟的,语态却不亲热。

陆思瑾似察觉不到她的冷淡,谈笑得体的说道:“姨娘做了些点心差人送到兰阁,我见有姐姐喜爱的藤萝饼跟榆钱糕,便送过来请姐姐尝尝。”

她身后的婢女听雪,手中持了个雕漆食盒,适时的往前一步。

南霜唇际笑容不减,引了路接话:“四姑娘客气了,娇园里从不短这些吃食。再且,既是王姨娘特地给您做的,再送过来让我家姑娘收了,岂非过意不去?”

“不过就两道点心,有何好过意不去的。”

陆思瑾莞尔,添道:“望姐姐莫嫌弃才是。”

屋里早已息声如常。

锦帘掀起,进屋,便见嫡姐与周家姑娘并坐于炕上。

其间的梅花式填漆小几上摆着各式瓷碟,盛列的点心无一不精致,好些她甚至连名都唤不出来。

若说刚还觉得南霜这丫头说的话是在拿乔,此刻她心里却真开始犯虚。

自己拿这样的点心来……

视线交接,陆思瑾阖眼敛下万般思绪,挥手让听雪将食盒放于圆桌上,展笑复述道:“二姐,今年院里的紫藤花开得极早,姨娘做了藤萝饼,我给拿来你用些。”

“四妹妹有心,倒是劳烦王姨娘了。”欢闹时被人打断,任谁都难有好语气。

何况陆思琼对王姨娘母女本就无好感,又见对面表姐神情亦是无趣,是存了心思要早些打发来人,睨向听雪摆在桌面上的那碟子藤萝饼,视线却有片刻凝征。

她沉默着,还未开口,旁边人却先出了声,“陆四姑娘果然心思玲珑,这藤萝饼,是我姑姑生前最爱呢。”

陆思瑾容上的笑容瞬时有几分尴尬,刚垂下眉眼,却听周家姑娘又吩咐道:“既是给我琼妹妹的,怎么不送过来?”

几面上已摆满了碟子,哪还有余空?

然周嘉灵的眼神紧锁着她,陆思瑾只得端了碟子过去,嗓音仍是轻轻柔柔的:“二姐跟周姐姐尝尝好不好。”

紫藤花香甜雅清香,萦绕鼻前。

陆思琼不曾动筷,抬眸望着满面真诚的庶妹,喃喃道:“四妹,其实我从不喜这藤萝饼。只是听身边人道娘亲喜欢,因而每逢紫藤时节,才会用些。”

王姨娘乃陆周氏生前侍婢,这是不可抹灭的事实;

是以,陆思瑾每回遇见嫡姐时,都会气短上几分。

“我,”她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解释什么。

不顾对方茫然,陆思琼接过碟子,顺手又交与旁边的竹昔,“好了,点心我收下,以后不必特地赶过来。我这若有需yào

,自会让丫头去请你。”

闻者眼皮一跳,心思被拆穿的窘迫致使双耳皆热了起来,心跳甚快,忙挪开视线不敢直视。

“还有,告sù

你姨娘,她如今已是半个主子,府里上下皆知她是父亲的枕边人,就不要再做那些与身份不符的事。”

陆思琼语气肃然,话中不免带了几分冷讽:“她既有了今时地位,就算不顾我爹爹体面,也要替你这做姑娘的着想。大厨房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是,妹妹定谨记姐姐之言。”

陆思瑾是不敢在娇园放肆的,唯唯诺诺的应下。

只那低躬着的身子,似无声诉说着委屈。

“你难得过来,本也该留你说会话的,”

陆思琼欲要送客,然话还没出口,却又闻门外宝笙急急的声音传来:“姑娘,前院管事传话进来,蕙宁公主派了车架过府,称是公主想见您。”

陆思琼起身,为之一愣。

周嘉灵亦是惊诧,望着身边人问话出声:“妹妹,蕙宁公主怎么突然要见你?”

陆思琼摇头,她更不明就里。

她与蕙宁公主相熟,亦不过是因着周家的缘故。

蕙宁公主乃周太后长女,当年下嫁给永昭伯府的三少爷龚时霆。

龚家三少爷平乱有功,且身为驸马,早在先帝在位时便被加封为建元侯。

如今龚家一府二爵,文武相辅,可谓昌盛。

先前四表姐口中的景凡表哥,便是蕙宁公主与建元侯之子,在龚家行二;因尚未请封为世子,因而只称龚二爷。

而在陆思琼的印象里,蕙宁公主远不似外界传闻的冷艳,待她时总温温柔柔,鲜少红脸。

然以往去公主府,皆是小住在荣国公府时,蕙宁公主接大表姐与四表姐前往,顺带会请她。

故而,如此大费周章的特地来侯府相请,实乃头遭。

“二姐,既然你要外出前往公主府,那妹妹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打搅。”

陆思瑾亦不是无眼色的,这种场合,她难道还能留着?

虽不明白蕙宁公主为何突然召见,但公主相邀是断不可能回绝的。

陆思琼心想着要进内室收拾一番,便也没如何留意陆思瑾,点了点头,冲外吩咐道:“南霜,送四姑娘,再让小厨房包几份新鲜的点心带上。”

娇园里,私下亦可开火。往日,点心羹汤之类,从不间断。

“是的,姑娘。”

南霜掀了帘子站在门口,又恭敬的请了四姑娘出去。

陆思瑾至娇园外,待南霜回了院子,方停在小径上。

她转首望着墙垣,神情黯淡:“姨娘明知二姐不喜我,还让我过来。周家姑娘纵是矜贵,但二姐那性子,能容得我去巴结她的表姐?”

年轻女孩,受了委屈难免要有怨气。

听雪便在旁安慰:“姑娘莫气,府里向来就属二姑娘得宠。她的脾性,又何时迁就过旁人?

咱们许是去的不是时候,打搅到了她跟周姑娘谈事,否则往常二姑娘待您虽说亦不热络,却也不至于冷淡如此。”

“可我瞧着,周四姑娘待我也是无好感的。”

与亲近之人,陆思瑾便不再掩心中不平:“二姐她命好,投到了先夫人腹中,是府里的嫡姑娘。往日祖母疼着,母亲宠着,连父亲也在意她,就只请她一人去书房。

还能有整个周家傍身,万千宠爱在身,自是不会将我这庶妹放在心里。何况,姨娘当年又是瞒着先夫人使了那种手段近父亲的身……”

言刚至此,便被不顾主仆规矩的听雪捂住了嘴。

听雪慌张的左右遥看,见四下无人方缓了口气,提醒道:“姑娘,您怎么能说这话?仔细隔墙有耳,何况姨娘平日做的一切,甚至今儿教您来讨好二姑娘,不都是为了您的前程着想吗?

姑娘这话要是传到姨娘耳中,准得伤了她的心。”

陆思瑾到底不是不知事的,点头表示明白。

扯开丫鬟的手,又羡慕似的望向娇园,应道:“我知姨娘都是为了我好,当初若没有她,亦不会有今日的我,只是……”

只是,可惜她不是与二姐同胞。

陆思琼对府中姐妹自有处法,虽看不上王姨娘与四妹的做法,却也不会刻意落她们颜面。

说到底,心太小,藏不下那么多人,亦给不了她们如何重的分量。

陆思瑾离去后,她便进了内室更衣梳理。

换了件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衣衫,配了同系绢裙,便坐于妆镜台前。

见的是蕙宁公主,虽说谈不上如何陌生,却也不能草率轻视。

周嘉灵站在她旁边,眼瞅着那锦衣上的花纹言道:“蕙宁公主不知为何,特别喜欢你用牡丹花纹的衣饰。琼妹妹,说来也奇怪,往常我也见其他人着过这类衣裳,却都没你穿着好kàn

。”

陆思琼忍不住笑,“姐姐这是在取笑我呢?”

“没有,我何时糊弄过你?”

生怕好意被曲解,周嘉灵急道:“每逢我赞你几句,你便谦虚不受,再这样下去我可要不开心了。”

她边说还边围着绕肉步,瞧瞧镜中的人儿,又看看眼前的背影,突然嘀咕了句:“咦,琼妹妹,我发xiàn

你的容貌,出落得越来越似蕙宁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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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九贤王

“哐当!”几乎是周嘉灵话音刚落,屏风外就传来了瓷盏落地的声响。

陆思琼转首望去,只见周妈妈正手忙脚乱的弯腰拿帕子拭综裙上被溅到的茶渍,因垂着脑袋而看不清表情。

她只道是对方不小心滑了手,摆手使竹昔过去,言语柔和道:“妈妈怎么过来了?你放心,我与表姐一道去公主府,不会出差错的。”

竹昔低语关切了几句,确认亲娘无碍,方弯身拾捡碎片。

周妈妈举步入内,至镜台旁福了身,颇不好意思的笑着告罪:“奴婢笨拙,原是沏了茶,不成想失手落地,还惊扰了两位姑娘。”

“妈妈不必惊慌,我在琼妹妹这又不是外人。”周嘉灵笑着,和颜悦色的接话。

后者低首,随即开口反问:“老奴刚听表姑娘在说,我家姑娘出落得似蕙宁公主?”

“可不是,妈妈,你看像不像?”

说着就绕到陆思琼身前去,细细端量了道:“都是外甥女,偏生就属琼妹妹尽承了公主姨母的样貌。你们瞧,妹妹的眉眼跟家里几位姑姑都不一样,却似有了皇家公主的风范。”

且不论周家与皇室的关联,周嘉灵的母亲沐恩郡主便是亲王之女,与蕙宁公主乃堂姐妹,私下里素来就唤姨母。

“哎哟,我的表姑娘,您这话可不能说。”

周妈妈竟是轻颤,眼神则忍不住瞥向自家姑娘,澄清道:“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蕙宁公主是先夫人的表姐,我家姑娘承袭夫人容貌,从小模样与国公府上的诸位姑娘就相像。

不说这容似蕙宁公主,便是与四表姑娘您,也像是亲姐妹一般。”

“可是,我见过姑姑画像,表妹长得,”

周嘉灵支起下巴,不确定的嘀喃道:“表妹跟姑姑不太像,再说我是公主姨母的亲外甥女都不像她,怎么就……”

尚未说完,又被周妈妈“呵呵”着打断:“表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姐妹这么多年,怎的突然就注意起我家姑娘模样来了?”

她问完,却又不等其答话,径自至陆思琼身旁执起案上罗列的头饰比划,“姑娘,这套宫妆千叶攒金的牡丹头面极好kàn

,配您这身衣裳正合适。”

周嘉灵心性浅,且刚本就是随意说起容貌,此刻闻言顿时被勾去了注意,亦跟着探身查看。

“这套首饰我记得,是去年蕙宁公主在妹妹生辰时赏的吧?”

她琢磨着,恍然道:“琼妹妹,我明白了,蕙宁公主召见肯定是因为你下月的生辰。”

“公主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陆思琼是真想不明白,虽说私下时遇蕙宁公主心情好,亦让自己随着表姐们唤她一声姨母。可对方终究是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平时断不敢造次。

“表姑娘同我家姑娘一起去公主府?”

周嘉灵应道:“嗯,我本就是来找妹妹解闷的,这才刚来呢。她若出门去,我自是要跟着的,左右我也许久未见公主了。”

蕙宁公主嫁与建元侯后,有独立府邸,平日除了龚府里的人,往来最频繁的当属荣国公周家。

未免让公主府的人久等,陆思琼妆扮得体后,便与四表姐同去静安堂向祖母告别,这方随乔嬷嬷而去。

公主府雕梁画栋,玉宇琼楼,踩在白玉石砖铺就的径道上,入目皆是名卉珍品。

她不是初回过府,亦没了以往的惊艳,对美景兴致缺缺,心中思忖不明公主特地寻她到底能有何事。

花园里百花争放,牡丹国色千娇,风姿正盛。

花丛深处,只见一人锦袍玉带,负手而立。听到动静,转头凝来,眉宇微皱,似不甘被扰。

却又在看清行人后,舒展而笑,笑容儒雅。

陆思琼本垂在裙边的手指微起,转瞬松开。抬眸望向他,见其仍是惯穿的贵紫锦袍,温和清俊的容颜上眸光亲和。

是周太后幼子,先帝的九子,贤王。

她刚眨了眨眼,前头领路的嬷嬷已带众人行礼:“九王爷安。”

旁边四表姐亦拽了她衣袖福身,“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他嗓音温润,似珠玉落盘,有种道不清的情绪夹杂其中。

视线由心落向某处,启唇问道:“皇姐又请了周四姑娘与陆二姑娘过府来?”

“回王爷,公主使奴婢去德安侯府请陆二姑娘,凑逢周家姑娘亦在,便一道过来请安。”

乔嬷嬷话落,复添了句:“王爷可是来见公主?”

“闲来府中无事,来皇姐这看花。”

他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只在说到“看花”二字时不觉柔了几分。

陆思琼抬眼觑去,见其正对牡丹,颀长的身形立于芳华中,有种灼目的明艳。

蕙宁公主府里的牡丹乃太后亲赐,同御花园里的一样,四季不败。

世人皆知,九贤王钟爱此花。

“既是皇姐寻她们,你便先领人过去吧。”

他亦是公主府的常客,同蕙宁公主姐弟情深自不讲究客套,乔嬷嬷闻言,颔首称诺。

周嘉灵注视着对方,想寻机会开口。她自小与这位表舅亲近,只如今场合不适,亦不敢造次。

眼见着就要擦身而过,他却突然出声:“又是一年芳诞了吧?”

问的自然是陆思琼。

她压下诧异,止步福身:“回王爷,是的。”

有了对话,本沉默的周嘉灵顿时插话:“表舅你记得下个月是琼妹妹生辰啊?今年打算再送个什么,不会又是玉雕吧?”

陆思琼忙拽了她的胳膊使眼色。

九贤王性情温和,不拘礼数,虽身份高贵且为长辈,但因年仅二旬有余,私下相处时向来自然。

可对方不追究无礼,现如今当着嬷嬷丫鬟们的面,怎能直言这样的话?

他但笑不语,顷刻,突然弯唇开怀而笑,“是二姑娘不喜欢?”

陆思琼抬眸,对方视线里的柔意似能直通人心,灼得她难以直视,忙又低下了脑袋,“没有。”

幼时尚住在荣国公府,那时九贤王常常过去,一逗留便是整日。

他精通书画,好吟诗作词,少年高贵的他不同于其他名门子弟般轻狂,耐心十足的若位老成长辈,经常带着她与诸表姐妹在花园亭榭内玩耍。

每当那时候,陆思琼总想,爹爹在侯府里,是否亦是如此陪伴弟妹,坐在朗朗白云下解说诗词、点拨棋艺。

六年前,太后亲选贤王妃。

成婚后,他去周府的次数越来越少。而自己亦被接回陆家,相处的时间极少,再见面却也生疏起来。

三年前,贤王妃病逝,不曾为他留下一儿半女。贤王丧妻而哀,自请离京,年前方才归来。

不过,无论是成婚后还是云游在外,每年的生辰,他都会命人送上一份贺礼。

礼同幼年,精雕玉牡丹,从蓓蕾初绽到含苞待放,姿态各现。

此时,陆思琼望着他脸上笑容,与记忆中的不同,像是少了几分温暖。

而对方的眼神,却一如当初,明明注视了你,可透不出神采,似是在透过她望向其他。

既似缅怀又似惋惜,她读不懂。

因着贤王性子随和,周嘉灵在他面前素来不重礼节,闻言接话道:“表舅真无新意,每年都送这个,让琼妹妹都没了惊喜。”

他依旧抿笑,不辨不驳,右手负在身前,左手却不经意的把弄起佩玉流穗。

随后,语气欣慰道:“你们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继而复叹:“确实该送些旁的了……”

几位主子说话,身份特殊,乔妈妈不敢提醒,只得站在旁边。然想起公主命她去德安侯府接陆二姑娘时的表情,又觉不该耽搁。

现见几人如此不紧不慢的谈话,终忍不住开口:“九爷到这,奴婢派人去侯府请侯爷跟二爷过来陪您。”

“不用,我一个人站会。”

他话落,摆了摆手,“带她们过去吧,免得皇姐久等。”

“是。”得了这话,乔妈妈才敢重新提步。

衣罗裙带拂过,一行人渐远。

他的目光从娇艳的花上挪开,视线飘远,那抹纤细的身影,似正与什么在慢慢重合。

稍走远些,周嘉灵轻道:“琼妹妹,你觉不觉得,表舅跟过去变化好大,都不爱说话了。”

陆思琼压下浮出的某些思绪,留意了眼前面的乔嬷嬷,转首看着表姐回道:“贤王妃的离世对九王爷打击很大,有所变化也在情理。”

“这倒是。贤王妃过世后,太后娘娘几次提出选妃,都被他拒绝了。”

至公主寝殿外,不待乔嬷嬷进去通传,便见姜御医垂头丧气的退了出来。

陆思琼与周嘉灵都识得他,后者边摇头边走,碰着她们客气的打了招呼。

两人微微欠身,回了礼:“姜御医。”

他往前行了几步,突然又似想着了什么般回头唤了声“周四姑娘”。

乔妈妈已经入内,周嘉灵自是上前询问何事。

姜御医似是受了挫,脸色颓废,“烦请四姑娘务必提醒贵府客人,这水土不服之症可轻可重,如今调养不当若再不忌口,恐情况愈糟。”

周嘉灵愕然的点头,待姜御医走远了才纳闷出声:“祖父竟然为那人惊动了公主府上的御医?”

陆思琼亦甚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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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恩泽

蕙宁公主风华绝代,三旬出头,身着瑰红色织金的明媚衣裳,金丝牡丹披帛长长的流曳于殿前,似两缕金红霞光自云端拂过。

她坐于高位,鬓边的海水纹青玉簪上明珠濯濯瑟动,如娇蕊一般;案边一株绿玉翠竹盆景,虽说玉光清雅,却莹然如水,益发衬得她容光四射。

皇家公主风范,自是灼灼夺目,耀光无限。

两人规矩的行了礼,蕙宁公主瞅着她俩温和言道:“近来天气转暖,不似前几日般细雨绵长,今见院里花开正艳,突然想起下个月便是琼姐儿的生辰,原是闲来招她过来说说话,倒不料灵姐儿你也过来了。”

往常,皆是蕙宁公主派人去国公府请周家姑娘,若是陆思琼在那,亦顺道请来。

如今日这般状况的,还真从未有过。

“嘉灵凑巧去侯府找琼妹妹,听闻您寻她,便主动跟着过来了,姨母莫要见怪才是。”

她虽被宠得有些骄纵,但大家族里的女儿哪可能真不懂场合要次。见眼前人语笑晏晏便知其心情不差,想着自己终归是不请自来,便先主动喊了姨母告罪。

蕙宁公主对周家人素来宽和,当然不会怪罪。

且她今儿目的并不在此,视线落向一袭牡丹锦衣的陆思琼。

只见其满头青丝梳得整齐细致,戴了她赏的缠丝牡丹金蝶,步摇上垂下的串珠银线粟粟晃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鬓旁的紫瑛色复瓣绢花更添瑰丽娇美。

蕙宁公主就喜欢她的芳华盛装,眸角笑容渐甚,伸出戴了翡翠护甲的右手,招了招语态亲和:“许久不见琼姐儿,跟姨母都生疏了。你这孩子,当学学你表姐的伶俐,在我府上还要拘着?”

她自称对方为外甥女,陆思琼往前两步,亦从善如流的笑着回话:“不曾见外,只想着姨母或是有话与表姐交代,知不该插话而已。”

以往蕙宁公主待她虽说亲近,却也不似这回,整个人从神态举止到言辞话语都透着股热情。

陆思琼深知自己身份,于许多人前得以长脸都只是因为外祖家的缘故,故而时常把握着度。

譬如现在,虽口唤姨母,然心中亦知不能真如表姐般自在随意。

不能将长辈的疼惜当做理所当然,她素懂得感恩这理。

蕙宁公主见其亭亭玉立在瑰紫金毯上,原想再唤她近前几步,却又似有什么顾忌般收回了手。

余光瞥向另边的周嘉灵,片刻开口:“灵姐儿难得过来,你这坐不住的性子定比不得你表妹,去园子里转转吧。”说着吩咐旁边的乔嬷嬷领了两侍女过去。

“周四姑娘,奴婢伺候您去园子里歇歇。”

乔嬷嬷最懂主子心意,语气含笑着带了几分诱哄:“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赏下来一只灵猫,是鲜见稀奇的品种,通体雪白仅其尾泛黄,进贡的使臣道这叫‘金簪插银瓶’,说是此猫寓意极好。

公主本想差人送去国公府供您玩耍,已命人驯服了它,如今温顺的不得了,姑娘不如提早过去瞧瞧?”

周嘉灵沉默了会,看看蕙宁公主,又瞅了瞅前侧的表妹,了然的点头:“好啊,这么罕见的猫,我真要去看看。”

她话说完,只见蕙宁公主唇边的笑容更深了,灵姐儿亦是个心细的。

陆思琼略有踌躇。

这会子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蕙宁公主是在故yì

支开众人。

派专人寻她过来本就突兀,如今私下里,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室内转瞬便剩下她二人,一坐一站,一端量一垂首。

“琼姐儿过来。”

没了外人,蕙宁公主直接喊她到身边来。

陆思琼刚走近,手便被人握在了掌心,抬眸正迎上对方慈煦的目光,不由复唤了声:“姨母?”

“你这孩子从小失了母亲,便是周家有再多的照拂,终归也肯定是受了委屈的。”

蕙宁公主语调疼惜,凝视着她继xù

道:“我虽是皇家公主,却也是你母亲的表姐。

你从小知书达理,懂得礼规是好,但在这并不用客套。在我眼里,你与灵姐儿她们姐妹都是一样的。”

陆思琼内心动容,对方寥寥数语,却直达她心底。

德安侯府的众人平素见自己衣光鲜亮,便羡慕她有周家倚仗;可因自小不在府里长大的缘故,连祖母父亲与她相处时皆不免带了几分客套生疏,从不曾真zhèng

亲近。

而在外祖家,虽说舅父舅母视她如女,但她心底明白,自己终究是个外人。

衣食无忧是好,光鲜荣华亦夺人眼球,可都填补不了她生母已逝的事实。

这些想法,陆思琼心里是有的,但从不曾表露,不成想眼下道出她心声的,却是高高在上的蕙宁公主。

福身谢恩,她用词仍是周全得体:“姨母疼惜,思琼感恩不尽。”

闻者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悠长得略显惆怅。

辉煌华丽的室内,半晌没有声音。

蕙宁公主期盼眼前人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却又知晓不能急于一时,琢磨了再次开口:“待生辰之后,你便十三了。上回周老夫人与我说起,道你母亲虽然不在,可终身大事是断不放心交与宋氏之手。”

陆思琼征然,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对方见她如此,安抚道:“你莫担忧陆家会多想,这事关系到你一生,断不可能退让草率。我虽不是你至亲,可真要干涉,却也不怕陆家不同意。”语气坚定,暗带保证。

“让姨母操心了。”

蕙宁公主见状,似心有无力,松开对方之手,闭了闭眼改言道:“罢了,此事暂且不论,省得你总紧张。”

陆思琼其实不曾紧张,无措倒是真有。

她怎么也想不到,蕙宁公主特地遣人接自己过来,是为了谈以后的终身大事。

若是外祖母寻她说这些,或者大舅母出面,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然蕙宁公主……

她对眼前人今日所表露出的情绪,有些茫然。

印象里,公主从未待她如此热切过。

她思绪万千,却不知蕙宁公主亦心中挣扎着。

深思熟虑了番,又凝望起眼前少女,最终隐约无奈道:“这事琼姐儿你且放在心上,无论是周家还是本宫,都定会护你。”

特改了称呼,陆思琼明白,对方这是在用“公主”的身份允诺。

她受宠若惊,为突来的这份关怀感到莫名。

至旁再次谢了恩。

蕙宁公主这方挥手,“去园子里寻灵姐儿走走,这公主府你往后有时间便常来走动,你知dào

本宫欢喜你。”

陆思琼应了,退出寝屋,徒留蕙宁公主一人独坐。

她抚了抚额迹,半晌从广袖里取出一枚羊脂玉玦。

捋过那半旧的明黄流苏,未戴护甲的左手指腹轻轻摩挲。后又低首,视线定在被缠枝脉络围绕的二字之上:隆昌。

侍女引路,陆思琼到了花园偏隅,果见四表姐正抱猫逗弄。

看见她,周嘉灵将怀中之物交给旁边婢子,上前关怀询问:“琼妹妹,你过来了,公主寻你什么事儿?”

何事?终身之事?

陆思琼不便启齿,只好kàn

了看左右。

后者暗想蕙宁公主是潜退了众人私下与表妹所谈,定是秘事不该说于人前,理解之后倒也释然,转身跟对方论起猫宠。

及至离开,蕙宁公主都未再寻她谈芳诞之事。

马车里,锦绸名绣为枕,珠帘摇晃。

周嘉灵嘀咕费解:“本以为蕙宁公主寻你是因为生辰之礼的事,既然没提,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觉得今儿姨母对你的态度也有点不太对劲,总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还让我避开,后来到底对你都说什么了?妹妹,没为难你吧?”

她突然语气急切,满目关怀。

陆思琼心暖,握了她的手摇头,“没有,公主说她待我与你一般。”

顿了顿,究是没有瞒她,“有跟我提到生辰,只是深意好似是觉得我年纪大了,怜我生母不在,道想替我终身做主。”

“终身?”周嘉灵惊呼反问。

陆思琼刚想让她轻点,却正闻道上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高马上少年与车厢擦身而过,疾至公主府门前停下。

翻身下马,将绳栓交与上前的侍卫。他回头望了眼渐远的华盖马车,随口问道:“刚是何人离府?”

侍卫恭敬应答:“回二爷,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与荣国公府的四姑娘。”

“母亲请了周表妹过府?”

少年轻声低喃,那侍卫以为在问自己,忙又接话:“是公主特派人去侯府请的陆姑娘。”

“陆家?”他眉宇微皱,眸光探究寻味。

车厢内周嘉灵放下帘幕,同对面的人言道:“是景凡表哥呢,他准是得了九王爷在公主府的消息而来的。”

“该是这样。”陆思琼心不在焉。

“嘻嘻,想景凡表哥往日那般骄傲,自不设防被人欺了之后,到现在都没再去府里。”

提及这话,周嘉灵却又好奇:“话说,公主这回确真奇怪,不替景凡表哥出头便罢了,还使姜御医去给韩邪问诊?着实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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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家人

因顺道要将周嘉灵送回荣国公府,故公主府的车架在抵达德安侯府后,并没有入内拜会。

陆思琼独身去了静安堂,屋里二婶母孙氏与三堂妹陆思瑜正陪着祖母说话。

见她归来,陆老夫人笑盈盈的招手,语态慈蔼:“琼姐儿回来了?”

闻者福了身,低眉应允:“是的,祖母,孙女回来了。”

话落,又朝坐在旁边锦杌上的二夫人欠了身。

三姑娘随即上前,两人拉着手互相屈膝见礼。

二夫人中等身材,穿了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杭绸褙子,圆髻梳得整齐,并插了对赤金填青石的如意簪;

她面颊满月,眼目舒展,显得慈眉善目。

此时眸光亲善的望向陆思琼,含笑说道:“午憩醒后听说蕙宁公主派人请了琼姐儿你过府,婶母原还想着是否有要事,或可能就在公主府待上几日,不成想今儿就回来了。”

“劳婶母挂心。”

陆思琼应对得体,语气柔缓:“侄女本也这样以为,可过府后公主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寻我去说话解闷。”

闻言,二夫人浓眉微挑,目光深邃了几分。

旁边陆思瑜小接了话,“蕙宁公主真是将二姐你放在心上。”

她身姿娇小,粉色薄袄配碧绿色的综裙,穿在身上如朵含苞欲放的春花。

陆思琼素知这位妹妹私心对自己是存了嫉妒的,但面上仍回以淡笑。

而将要回话时,只听祖母已开了口:“现天色不早,你们母女过来也有会子了,且先回去吧,琼姐儿你留下。”

二夫人应声而起,拉着女儿告退。

待等到了屋外,孙氏方小声叮嘱:“瑜姐儿你莫要眼红,蕙宁公主如今既无事都念着她,想必琼姐儿是真在她跟前得了脸。”

迎上女儿似有不甘的目光,按着她手背继xù

道:“娘知你羡慕她,但人各有命,琼姐儿有个身居高位的外祖父,咱们比不了。再说,你俩是姊妹,也用不着同自家人比。

何况,琼姐儿的性子娘是摸透了几分的,平时与咱们虽谈不上热情,可实jì

上最重感情。他日琼姐儿若是富贵,她照拂起娘家时,难道还能短了我们的好处?”

陆思瑜被说穿心思,心虚得双颊泛红发热,低着头应道:“娘平时说的,女儿都有记着。她是我二姐,如今闺中交好,往后她富贵了,女儿身为她妹子,在外人面前也是脸上有光的。”

孙氏欣慰的拍了拍她,满yì

接话:“你能明白就好,要沉得住气,娘就担心你学了胡敏那丫头。

唉,按理说你二姑姑也是侯府里教养出来的,怎的眼见如此短浅,把敏姐儿纵成了那样?

老夫人年迈,对外孙女难免多疼爱些。但这里是陆府,胡家的姑娘任性到这种地步,平时连你大伯母都不放在眼里。呵,现如今得yì

,往后可有她们悔的。”

先大夫人在世时,二姑太太陆文雅便看不惯长房,连带其所出的琼姐儿都不乏冷言冷语;后宋氏进府,因她出身低微,便越发瞧不上。

往日但凡这对母女过府,从不曾给过长房好脸色。

孙氏在旁瞧着,少不了给闺女分析利害,因而陆思瑜对这些道理都分外透彻。

只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偶尔沉不住气,见着同龄的姊妹风光得宠,眼红亦是难免。

此刻,听了开解,她反握住亲娘的手,乖巧得似做承诺:“娘您放心,女儿绝不会去跟二姐争一时风光,得空的时候我会多去娇园走动的。”

“好,娘便知你是个懂事的。”

母女俩携手而去。

西边的径道上,得了消息的四夫人楚氏正匆匆赶来,远远瞧见二房母女离开的背影,不由停在了原地。

大丫鬟碧云随之望去,出声道:“夫人,那是二夫人跟三姑娘。”

瞥了眼静安堂的院门,又不确定的添道:“她们是刚出来的,二姑娘从公主府归府便来向老夫人问安,难道是被潜退的?”

她的问话正中楚氏所想,“该是这样。”皱着眉却又思索了咂舌:“这孙氏倒是怪聪明,赶早了来这候着。我现在过去,琼姐儿已经在那,老夫人怕是不会见了。”

“夫人您先前不是猜二姑娘指不定今儿不回府的吗?”

楚氏望了眼近侍,不耐道:“所以才说孙氏聪明,琼姐儿平素待在娇园里不喜走动,她们若主动赶上门去,不显得刻意巴结?

如今在静安堂候着,若是琼姐儿回府便多了个联络感情的机会;若是不回府,过来侍奉老夫人亦无错。”

“没成想二夫人平日里不吭不响的,却还真精明。”

四夫人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嚣张霸道,连大夫人对她都要礼待三分,故连带着她屋里当差的人都有恃无恐。

楚氏确实不计较碧云的口无遮拦,斜斜得又瞥了眼孙氏母女的背影,不以为意了冷嘲道:“再如何精明也不过是个庶出的,我才是琼姐儿的亲婶母,难道还想越过我?”

碧云自是附和:“可不是?夫人您对二姑娘素来疼爱,她准会记在心上的。”

“我是疼她,可、”楚氏蹙了蹙眉,颇有些怒其不争:“我每回给琼姐儿在宋氏跟前长脸,她都不领情。

那丫头真是白得了这么好的出身,连个出身低微的继母都忌惮。宋氏就算是她母亲,可有周家在,难道还能做了她的主?”

“是啊,奴婢也想不通,二姑娘有荣国公老夫人护着,又得蕙宁公主的欢心,按道理就没必要对大夫人如此恭顺。”

碧云是揣了主子心思在说话,“这回四少爷病危,二姑娘还亲手施诊,难道还真当了亲兄弟不成?

她就算这样,侯爷待她的宠爱也没有比对四少爷跟七姑娘的多。奴婢听说,今儿刚过午,二姑娘就被侯爷唤到了外面大书房,出院子的时候整张脸气色都不对了。”

“此事当真?大伯找了琼姐儿?”

楚氏刚听说,有些吃惊。

毕竟今儿的事过多,又是周家姑娘到访,又是蕙宁公主派人过府,她还真没留意。

碧云郑重点头,“夫人,奴婢哪里敢糊弄您?这事确确实实,听说二姑娘是被侯爷训了话。”

“哟,这倒真是奇了。”

楚氏难以置信,连语调都提高了几分,“琼姐儿刚治好了珏哥儿,怎的反倒要被训话?”

她亦不是真的想听侍女回答,犹自笑了抿唇:“敢情我这大嫂待琼姐儿的真心还真少得很,定是给吹了枕边风,否则你们何时见侯爷过问过后院的事?就算要训诫子女,也都是交给宋氏的。”

话音落了,侧身改了前往锦华堂方向的路,同近侍再语:“既然老夫人这忙着,我就去见见宋氏。

呵,打理府事无能,尽包庇底下奴才,对琼姐儿倒是苛刻的很,想来她都忘了那天是如何拉人救她儿子的。”

“夫人这般为二姑娘着想,她若知晓了,定要感恩。”

楚氏听了,含笑道:“继母就是继母,琼姐儿该明白,在这府里,只有我这位亲婶母待她才最好。”

“夫人说的是,奴婢相信二姑娘会明白的。”

静安堂外的风云,陆思琼自是不知,眼前祖母正问着公主府里的事。

陆老夫人总觉得蕙宁公主贵人事忙,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请自家孙女过府。

要说解闷,姜家跟周府里的姑娘能少?怎么都没有特地请个表外甥女的道理。

“祖母,真没事儿。您说我平时若非跟着四表姐,与公主府都不怎么走动,她能有什么要紧事,是非寻我不可的?”

陆思琼不慌不急,正对了祖母眸光接着道:“若定要说公主提及了什么,便是孙女下月生辰的事。”

见对方视线澄净,语气坚定,陆老夫人也不再执着追问,“前阵子珏哥儿身体不好,你母亲分身无暇。生辰的事,我便交给了你四婶母操办。”

陆思琼颔首,应道:“四婶母办事,自然周全,就是劳累她了。”

老夫人温和而笑,“你是她侄女,谈什么劳累不劳累。”

说完松开手,疲累的闭上眼,凝神道:“你出门辛苦,回去歇息吧,晚膳后就不用过来了。”

“是的,祖母。”

热情跟疏离,陆思琼自能感觉出来。

祖母原先的意思,是要留她在这边用晚膳的。

然因未得到想要的答话,嘴上虽不再说什么,心中却是不满的。

她知祖母不好敷衍,但蕙宁公主的原话,着实不能转述。

陆思琼心中明白得很,自己是德安侯府陆家的女儿,这辈子都是。

因而,不管是周家还是公主府,想要给她做主当依靠,说到底都以权势在干涉陆家家事,无论是祖母还是父亲,都不会乐见的。

便是有顾忌外祖父跟公主,表面上无所谓,但私心里岂会痛快?

陆思琼不是糊涂人。

如今祖母这般说,虽有忐忑,却也只能起身告退。

回到娇园,用膳洗漱,宽衣后躺在床上却如何都难以安寝。

蕙宁公主今儿为何反常?

她信对方是好意,对自己亦是真心。哪怕今日她不说那些话,其实陆思琼也断定待等将来谈婚论嫁时,外祖父与外祖母皆不会袖手旁观,或许那时亦会惊动蕙宁公主,却不想对方能说的这般直白。

却是在刻意强调了。

突然强调,是近来生活可能要有变数的深意吗?

辗转反侧,次日天明,果然精神不济,气色微差。

荣国公府清早上就使了人来,欲请二姑娘过府。

陆思琼得信时尚在用早膳,闻后恍惚得半晌没反应过来。

外祖母上回的意思相当明显,甚至完全可以理解为,因为那位神mì

远客的到来,她不愿自己留在周家,故而才匆忙送走。

今日,又匆匆来请?

她隐约觉得,有些事在渐渐偏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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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指名

去静安堂请辞的时候,陆思琼看得出祖母情绪低迷,该是对她时常外出却又不把事告知的不满。

但周家已然派人,侯府便不可能落对方颜面。

望着孙女消失在门帘外的身影,陆老夫人拧了拧眉头,同身边人叹道:“我的亲孙女,终日被旁人请来请去。不是我养大的,终归跟我不亲,琼丫头心里怕是只有外祖母,没有我这个亲祖母了……”

俞妈妈听了,自是安慰:“老夫人您别多想,老奴瞧着二姑娘不是个没心的,您待她如何想来都会记在心上。”

“仅仅记着又有何用?心向着外家,我平素那般疼她,问起话来总藏着掖着。”

陆老夫人心有薄怒,孙女得权贵照拂呵护对她来说确实是喜闻乐见,可这关注越过了本家,教外人瞧着岂不以为侯府是在巴巴的送姑娘去攀亲?

“自琼丫头被接回府后,每年年关刚过,周老夫人总要将琼姐儿接去荣国公府住段时日,甚至小摆宴席贺她年长,好像在我们陆府过的春节便不算似的?”

她语气微忿,眉头紧锁:“二月中才送回家来,这月又接去小住,住了半个月,这没几日又遣人来接了。

我念她追思亡女,将孙女养在她二老膝下,如今却是越发过分了,这到底是我陆家的姑娘还是她周府的?”

俞妈妈懂得主子心思,往常二姑娘前往荣国公府再是频繁,她皆是乐见其成。

这回迁怒,八成是因为前几日姑太太来府上找二姑娘出面去求周家被拒,便难免对荣国公府存了怨念。

在旁斟了茶奉上,宽解道:“您何必为这动怒,二姑娘是周老夫人养大的不差,可您才是她亲祖母,这血缘至亲的关系,怎是旁人几年抚育恩情就能抹掉的?

况且,二姑娘年纪虽小,可知书识礼,往日待您孝顺之至。您若真不喜她常去周府,待她回来后说了便是。”

陆老夫人哪里是不愿孙女去周家?

十年前,她便是顾着陆家的前途才允许亲孙女被抱去荣国公府抚养,为的就是以防周家因陆周氏的离世而渐渐与侯府断了往来。

事实上,近年来荣国公爷在朝堂上,对德安侯这过去的女婿亦多有照拂。

谁能说不是因为琼姐儿的缘故?

是以,阖府上下皆知二姑娘同周家感情亲近,对陆家来说是有益无弊。

老夫人心中自然更是明了,然她日益年迈,想有些事亦不如年轻时理智。长房的嫡孙女她重视,但如今在她膝下承欢的日子倒是比不得外人,有所气愤亦属人之常情。

可事难两全,俞妈妈暗叹了声,只能劝解着让对方想开些。

陆思琼乘坐小轿到颐寿堂外,由丫鬟念夏迎了进去。

大舅母沐恩郡主与三表哥周希礼皆在屋里,她莞尔笑着逐一行礼。

没等周老夫人开口,沐恩郡主便先起了身两步过去,拉了陆思琼的手道:“那日你离得匆忙,我还是后来听灵姐儿说了才知dào

。怪我这当舅母的思虑不周,让你冒了雨回去,身子没着凉吧?”

她是真将眼前人当亲闺女待的。

望着鲜亮夺目的妇人,陆思琼摇首:“舅母,我没事。没跟您辞行是外甥女的疏忽,还请您别见怪了好。”

笑语微嗔,带了几分鲜有的撒娇。

闻者将她搂了便同老夫人佯怒:“娘,您下回若在这样着急了把琼姐儿送走,我可是要跟您急。”

周家婆媳相处素来融洽,后者闻言,眉眼开怀着笑了接话:“你做足了好舅母的样,当着琼姐儿面编排我,倒显得我这当外祖母的狠心了。”

这等场合亦是惯有,陆思琼并不见外,只又过去攀了周老夫人的胳膊道:“外祖母哪里会狠心,您待思琼从来便是最好的。”

“你这丫头,我一把年纪,倒是要你来哄了。”

嘴上说着这话,眼角的笑纹却深了几分。

站在一旁的周希礼不时抬眸瞅向少女娇笑明媚的容颜,又似害pà

被人撞见般很迅速的挪开,周而反复,耳根子却渐渐红了起来。

几人说笑了番,周老夫人突然询道:“听说侯府里的珏哥儿前阵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陆思琼微滞,她们相处的时间虽多,但外祖母并不喜欢与她谈陆府里的事。

不过转瞬亦如常答了话:“没什么要紧,四弟只是小毛病,耽搁了救治才闹了一场,现在用汤药调养着不日就能痊愈。”

“琼姐儿你开的方子?”

她懂医,在周家便更不是秘密。

陆思琼点头,“父亲本是请了张御医给四弟诊治,但那天张御医在宫中侍奉皇后娘娘,四弟的情况又严峻,我便开了药。”

“你从小聪颖,学什么都快,那些个医经药本,但凡过目便不会再忘。”

周老夫人并未责怪,亦无不悦,只似在做感慨:“然你到底是世家之女,有些言行还得注意。你父亲在朝为官,他闺女与人救治这等事到底不能外传。”

“思琼明白。”

她隐约有些理解父亲昨儿寻她训话的原因了,想来他以为自己如此是外祖母培养的吧?

怪不得隐约对周家透着不满。

陆思琼何尝不明白其中要害,是以她懂医多年,不说周边亲属抱恙,但凡自己身体不适皆是请了大夫来瞧,那日给珏哥儿看诊,实乃事急从权。

见她低眉认错的模样,沐恩郡主心中不忍,启唇说道:“娘,琼姐儿心善,爱hù

幼弟才出手的,且又不是给治坏了犯错,您就别说她了。”

周老夫人本不是怪罪,但见外孙女表情乖顺,又心生怜爱。

张了口想说什么却突然止住,改同儿媳妇叹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意思,哪里是在怪琼姐儿?”

“儿媳自然明白。”

沐恩郡主话落,瞅了眼外甥女,竟是同老夫人一般欲言又止。

陆思琼心思敏锐,早觉得此次去陆府接她定然有事。

现见二人皆是犹豫徘徊的神情,不由主动开了口问道:“外祖母,是否有事要交代思琼?”

婆媳两闻言,对视了眼。

沐恩郡主思忖了会,率先回道:“琼姐儿,你懂医术,府里有位客人,想你去给看看。”

陆思琼双眸呆滞,完全反应不过来。

让自己来问诊的?

荣国公府里但凡有人身体不适,从来都有名医照看,何况太医院里还有许多御医,皆可召来。

如何就用得上自己?

且祖母刚还与她说了问医这事,提醒着往后要多注意,眼前这状况……陆思琼很不明白。

而府里的客人,这亦不难猜。

四表姐早就告知过她,道那名唤作韩邪的男子水土不服,近来都下不得床,昨儿在公主府又碰着了姜御医。

是以,除了他,不会有旁人。

思及此,陆思琼眼前似又浮现出那双赤.裸寻味的眸子。

转望向外祖母,见后者颔首。

她迷茫不止,适时三表哥匪夷的嘀咕声传了过来:“娘,那个韩公子到底从哪里听说表妹会医术的,还指了名要她去看?”

听说、指名?

随声望去,只见素来温文儒雅的三表哥正满面烦躁,盯着大舅母无声的表达不满。

沐恩郡主似没想到儿子会在这时出声,瞪了眼对方,同陆思琼解释道:“琼姐儿,是这样的,他初至京城,水土不服人有些发热。

早前请大夫开了药皆不见效,前儿蕙宁公主府上的姜御医过来给他诊脉,那韩公子却是不配合了。”

“不配合?”

皇家御医自然医术高超,陆思琼亦不认为姜御医会治不了个水土不服之症。

然回想起昨儿遇见姜御医时他沮丧的表情,原是病人不肯配合?

她还真不明白那名韩公子为何要如此。

“可不是?现如今还躺在厢房里,也不知是从哪得到了风声,非说只信得过你的医术。”

沐恩郡主说完这话,表情都有些尴尬。

陆思琼虽不自然,但因早就隐约觉得那名男子是在针对自己,故除却之前的惊诧,现在便没有太多震撼。

毕竟,被人那般瞅了番,如何还可能当做若无其事?

此刻奇就奇在,外祖母与大舅母居然会同意那人的要求,真让自己去给陌生男子问诊。

荣国公府注重礼规,且以周家的地位与大舅母的身份,不可能随便对人服软。

韩邪,到底是何身份?

既是冲着她,陆思琼亦不是怯懦的,且心中诸多谜团,乃至昨儿蕙宁公主寻她反常说出那些话,都是在韩邪出现之后,她自怀疑这其中有所关联。

陆思琼干脆应下,倒是让屋内人有些吃惊。

不过这会也不是能耽搁的时候,得了陆老夫人的点头与叮嘱,沐恩郡主亲自带她去外院客房。

韩邪被安排在独立的院落里,刚进院门,便见侍婢们端着饭菜退出。

陆思琼随意扫了眼,皆是羊乳肉食等食,且已被动去大半。

她不由纳闷,这人当真水土不服、食欲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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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轻狂

院中残叶满地,花木参差不齐,一派狼藉之象。

陆思琼诧异的望向大舅母,后者亦是不解,招手唤来廊下婢子一问,方知是有人练鞭所致。

此处是待客的院落,除了那位传说不能下榻的韩公子,焉能有谁?

沐恩郡主同她低声语道:“琼姐儿,这人狂妄轻礼,待会你只管替他诊脉,开剂方子便罢。”

“舅母,这人是否没病?”

闻者惊叹她的聪慧,却又忍不住摇头,“韩公子的侍从认定了他家主子身子不适,府里只得给他张罗大夫,方子开了不见效倒成了咱们不上心。

这主仆二人皆怪异的很,总道水土不服食不惯府中饭菜,这两日你大舅特请了城东香满楼里的师傅过来,专门给韩公子置办膳食。瞧,清早的就食那些,每餐没少用,却总还说不欲饮食。

总之,你就问诊开方,其他的舅母来应付。”

“嗯,我知dào

了。”

陆思琼颔首,暗道这人既然如此麻烦,外祖母怎非得留下来折腾府上人呢?

方至庭中,便见一高大的男子从廊西拐来,手按着腹部,步履阑珊。

听见动静,抬头见着来人,忙将手收回到身后,挺直了腰杆快步而来。

陆思琼听得舅母轻语了声:“是韩公子的侍从,阿史那。”

阿史那体格魁梧,生得宽脸大耳,直裰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异常违和,此刻强忍着不适前进,令人忍俊不禁。

不过为人还算有礼,单手负在身前低了低头,算是问安:“世子夫人。”

嗓音不同于京都男子的温雅轻磁,洪亮有力的招呼声使得陆思琼细细端量了番。

这人,怕不止是非京都人这么简单。

正寻思着,阿史那的目光已然留意到了旁边的锦衣少女,因揣度不定故直言问道:“这是我家主子等的那位陆姑娘吗?”

“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

沐恩郡主敛声屏恼,这做奴才的果然跟主子一般,毫不懂规矩。

陆思琼对上其目光,正欲点头算做见过。

谁知对方伸出手却是要来拉她胳膊,口中还急道:“是陆姑娘啊,可快些进……”

尚未够着衣角,陆思琼便不动神色的往旁边侧了身,前跨小步看向他:“不知你家主子在哪?”

沐恩郡主见状,亦上前将外甥女挡在身后,语气威严道:“快些带路吧,省得你家主子病情又加剧,这耽搁坏了,岂非我们国公府的不是?”

阿史那讪讪的收回手,约是明白了自己言行失当,拱手连忙道:“对不住,小人只是一时心急,不是有意冒犯。陆姑娘,您别跟小人计较。”

他说得坦荡荡,丝毫不为自己的过失辩解寻由。

“无妨的。”

陆思琼看得出来,这名侍从是真不懂这些缛节,自不会怪他轻佻。

心底,亦有所了然。

几人刚要抬步,院门外却传来唤声,“夫人。”

是来寻大舅母的丫环。

陆思琼转身望去,是大表嫂身边的侍婢杏雨。

只见其跑得气喘吁吁,近了身不及请安便道:“夫人,小少爷给摔着了,大奶奶让奴婢来请您。”

“什么?平哥儿摔着了?”

沐恩郡主大惊失色,平哥儿是她的嫡长孙,亦是唯一的孙儿,哪能不紧张?

她缓了口气,追问道:“屋里人是如何服侍的,怎么能让哥儿摔了?这若有个好歹,仔细你们的命!”

在陆思琼的印象中,大舅母虽治府甚严,但平时待下人还算宽和。

这回事关平哥儿,想来是真让她焦了心。

她往前,说道:“舅母,既然大表嫂都使人来请您了,想必不是小事,您还是先去瞧瞧平哥儿吧。”

沐恩郡主下意识的前挪了步,却又挂念着什么般回身望向阿史那。

这院里住着的也不是能轻视的,婆婆将这事交给自己,如果把琼姐儿只身留在这儿……

看出她的迟疑,陆思琼再添道:“舅母放心吧,这儿丫头婆子们都在,我等诊完脉开了方子就离开,还是大表嫂那边要紧。”

沐恩郡主到底护孙心切,如此叮嘱了几句便随杏雨匆匆离去。

陆思琼跟着阿史那来到主屋外,前者转身道:“陆姑娘稍后,容小人通禀声我家主子。”

“好。”

他前脚进去,竹昔就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

陆思琼侧首,听得身后人低道:“姑娘,侍从都这么不懂规矩,您待会可要与那位韩公子保持距离。否则若又是个鲁莽性子的,连累了姑娘名声怎么办?”

“这个我自然知晓。”

她淡笑了笑,心想着这位韩公子指名要她来问诊,不知是为了什么。

回想那日他直白的目光,那样的放肆大胆,性子较其侍从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不过一会,阿史那便自内打起了帘子,伸手道:“陆姑娘,您请。”

跨步进屋,随之而来的便是扑鼻的羊骚味。

书绘与竹昔对视,皆是苦脸状,恨不得捂上鼻子才好。

陆思琼亦不适,望向四周窗牗,忍不住道:“大白日的门窗紧闭,好身子的人都要闷出病来,开了东西的窗通通风吧。”

阿史那是只听从自家主子的,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书绘与竹昔得话,应了声便分头行事。

暮春的晨风,微有些凉意,却消散了屋里的那股气息。

望着那座山水屏风,陆思琼正想着是否要进内,便见那抹颀长的身影绕了出来。

韩邪身着白色祾衣,外批了件紫色锦袍,腰带未束。因刚起榻,长发懒散的披着,配着他泛白的面庞,倒比初见那回娇弱了些。

陆思琼亦不知自个怎么就联想到了“娇弱”这词,只觉得正适合形容眼前之人。

“主子,陆姑娘来给您请脉了。”

阿史那欲过去搀扶,被韩邪伸手制止。

隔着珠帘,他望了眼那名正打量着自己的少女,微微勾唇,含笑了走过去。

“陆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今儿多有劳烦。”

他身高远比她高了个头,如此居高临下的俯视,眸中寻味端量。

这等姿势,自让陆思琼不自在。

她边挪了步伐往炕前走边道:“韩公子既然抱恙,还是不宜久站为好。”

声音极轻,似从天边飘来的般,显得不太真实。

韩邪笑声而起,过去坐于炕上,径自倒了杯茶饮尽,这方将手腕伸出搁在几面上,同对方客气道:“鄙人初至京城,这风水不服,最近总感发热,听闻德安侯府的二姑娘妙手能医,只好请了荣国公劳烦你。”

这人说得一口好京腔,言辞用语亦是正常,倒让陆思琼有些纳闷了。

“公子是贵客,您客气了。”

听闻她医术很好?

这可尚不曾传到外界,若非调查,怎能得知?

陆思琼面色如常,过去搭了脉细诊,刚思忖了番便觉手腕一热,却是对方抓了上来。

她纵早知其不羁无礼,却也不曾想到对方会如此大胆,起身挣了挣,没挣开。

“韩公子,你这是作甚?”

见她变色,韩邪笑容渐深,不答反问道:“你们京城的姑娘都跟你这般,面对衣衫不整的男子恍如未见,如此镇定?”

陆思琼暗恼,这人自己如此,却还怪到她身上。

“公子是病人,我来请脉,是医者与被医者的身份,不讲男女之别。”

她瞅着对方,目光犀冷,“如若韩公子这会要与小女子谈这些,又如何非要指名了让我来诊脉?”

“京都的姑娘,都这样伶牙俐齿?”

似是与想象中的不同,韩邪眸中兴趣愈浓,继xù

道:“可真有意思。”

这语态、这眼神……如此轻佻!

被调.戏的羞辱袭上心头,陆思琼抿唇刚要回话,那边竹昔已然察觉,惊道:“姑娘!”

一声惊动了另边的书绘,二人急切欲要过去,却遭阿史那阻拦原处。

书绘相对沉稳,见不得近前便忙出声:“韩公子,我家姑娘过来替您诊脉,您如何能,”

尚未说完,就被人直接吼断:“哪来的丫头,聒噪成这样,阿史那快打发出去!”

“是!”

陆思琼闻言,想着若是被传出去来问诊却成了屏退左右他二人共处一室,往后她怕是都有口无辩。

恼得狠了,眼下挣不开又离不得,只得瞪向对方,冷笑道:“韩公子,你虽非大夏子民,却不是不懂中原礼数的,如此为难我是何缘故?”

韩邪本戏谑的表情瞬时滞住,吩咐了声“阿史那且慢”,便反问起眼前人:“姑娘怎说我非大夏子民?”

“你的侍从可没你这份本事,他的言行举止较你明显得多。”

韩邪睨了眼阿史那,后者惶恐,动了唇唤道:“主子。”

他却已收回了眼神,静静凝视了眼前少女半晌,突然凑近了低道:“你们中原女子,都这么聪慧的吗?”

话落不待对方回应,又低头轻柔了问:“思琼姑娘,如若我便是想不顾你的闺誉,使你跟我走,你待如何?”

陆思琼错愕,直以为是她听岔了,抬眸却迎上对方满目认真,表情严肃,瞧不出半分玩笑意味。

第二十章 施诊

“姑娘!”

她们离得远,听不到韩公子的话,只能瞧见对方低了头附在自家姑娘耳畔,姿势暧.昧。

竹昔是个沉不住气的,提足重重踩了眼前碍事的阿史那,几步就到炕前,亦不顾规矩直接去扯抓着陆思琼手腕的胳膊,“你快放开我家姑娘!”

出乎意料,韩邪很听话的就松了手。

见刚被自己握着的雪白手腕上一圈红晕,亦不见歉意,后仰了身子便道:“京都的姑娘就是娇贵,碰都碰不得。”

“姑娘,您没事吧?”

书绘上前,护着主子紧张道:“姑娘,咱们走吧,回头陆老夫人问起,亦不是您的错。”

“怎的要走了?陆姑娘,我这病症,你还没开药呢。”

真当陆思琼是没脾气的,遭人戏耍了都不会不动怒?

她淡淡瞥了眼对方,见其安之若素,徒然不觉得有何不对,冷笑了接道:“可不是,我是来问诊的,韩公子是贵客,哪能轻待?”

话落,招手让书绘附耳,轻语交代了番。

闻者望了眼半躺悠哉的人,点头而去。

韩邪见了,不由奇道:“我的病你真看出来了?”

陆思琼不答,唤竹昔去备纸墨。

没被搭理,也不顾他刚得罪了人家,笑着就凑上前去,继xù

缠了追问:“你真懂?那个,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我是说真的你可别不信。”

陆思琼抬眸凉凉瞥了眼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的人,十分无语,这人怎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懒得理会,继xù

写字。

“你字写得不错,倒真是才学渊博啊。”

韩邪挤开磨墨的竹昔,捣着墨汁再道:“思琼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总板着脸做什么?我这同你说话,罔若未闻,是你们的礼数?”

“韩公子,你这自然而熟的本事,我也同样不能理解。”

陆思琼写完,落下笔杆,刚要抬眸再道,只听阿史那低低的唤了声“主子”。

众人俱是望去,阿史那正捂着腹部,神色痛苦,欲言而止。

韩邪不问而明,叹声摆了手道:“快去吧。”

竹昔挠头,对这主仆皆是纳闷。

陆思琼想起刚在院里碰见阿史那时对方的神色,转侧问道:“他这是晨泻?”

“咦,你真能一眼看出来?”韩邪正了色,在凳上坐定。

“可是来了京城才有的?”

后者摇头,“他那是老毛病了,以前在草、在家时就这样,好几年了。”

陆思琼凝思,喃道:“这便不是水土的问题了。既是好几年,怎的不请个大夫治治?”

事涉亲信,韩邪收了玩笑的脸孔,丧气道:“怎么没请?早几年就开始治,都没根除。

听说京城名医齐聚,我这趟出门还特带上了他,不过瞧了几个药堂,仍久治不愈。”

话落兴致满满的望着对方,试探道:“你能瞧出他的病状,可有治这病的法子?”

陆思琼并不掩私,直言道:“此证多为肾阳虚衰,命火不足,不能温煦脾阳所致。其根在肾,故又称肾泻。”

说至此,她顿了顿,问道:“先前大夫给他开的方子,可还在?”

韩邪起身,进内室寻了番,拿出来几张纸递于她,“在这呢,前几日他见着实无效,方断了药。”

陆思琼拿来一瞧,思忖了番才又开口:“阿史那如为肾泻,必常伴有形寒肢冷,腰膝酸软,舌淡苔白,脉沉细之征象。当用四神丸温肾健脾,固涩止泻以治之。

你瞧,这张方子用四神、桂、附之剂,却不见功,可见本证不在肾。”

韩邪听得糊涂,皱眉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文绉绉的术语,我听不明白。陆姑娘,你直言,他这病,你能不能治?”

陆思琼见他这模样,倒像是信了自己的。

她有些动容,自己不是专术的医者,眼前人能对陌生人做到信任,自是不易。

原真只是听从舅母所言,瞧了对方的病症,能治则开方,不然则离去。

而此刻韩邪,显然是想自己给阿史那救治了。

她眨了眨眼,终是遂心接道:“非简单的肾脾问题,我得等会给他诊脉后方能判断。”

刚说完,便见阿史那掀帘走了进来,步履再不复先前的矫健,有些腿软无力。

他进屋后,见三人皆望向自己,不由站直了身,佯装若无其事的走到自家主子身旁。

韩邪直唤道:“阿史那,过来让陆姑娘把个脉。”

被唤的人一怔,有些迷茫的看看他,又望向端坐着的陆思琼,有些不明所以:“主子,是您发热水土不服,属下没病。”

“就你那陈年旧症,天天清早就要泻上三回,赶紧让人瞧瞧。”

“主、主子您……”

阿史那彻底惊呆,黝黑的面颊不由红起来,“属下那是小事,怎么好麻烦陆姑娘?还是主子您身子要紧。”

“赶紧的,何时这样婆婆妈妈了,还要爷请你不成?”

韩邪说完翘起长腿,俨然不顾下属脸上的的窘迫与尴尬。

阿史那只得红着眼皮凑上去,视线都不敢看对面少女,吱唔了道:“麻烦陆姑娘了,您就随便看看,小人这身糙肉厚的,其实也不打紧。”

那头竹昔听后,不由捂嘴笑了。

听到笑声,阿史那便越发脸红,恨不得早些将手收回来。

陆思琼看了症状,又问道:“每日晨泄,皆是如此?”

“是这样,不过每年春季时略有严重。”

“春季乃肝木生发之时,肝旺横逆犯脾,脾失健运,泄泻发作,此乃“肝强脾弱”之症。”

陆思琼心中有数,让竹昔铺了纸又写了方子。

递给阿史那时,解释道:“白芍养血柔肝;白术、茯苓、苡米、橘皮、木瓜等药健脾和胃化湿;黄连清湿热;川棟、蒺藜舒肝理气;桂枝味辛,《本草经疏》里道其可“主利肝肺气”,用这味药,不在温经化气,而在疏散肝气,肝不侮土。”

阿史那听得一愣一愣,完全不明白,接了药方只知方中每味药都有功效,但最终效果如何,却仍不确定。

他望着对方,想了想直接询道:“陆姑娘的意思是,我服了这方子,清早的腹泻就能好?”

“每日睡前一贴,三贴过后自有成效。”

提起旁的陆思琼或不能断言,然这医术药理方面,她还真有把握。

韩邪忙潜了下属吩咐道:“阿史那,赶紧出去让人给你抓药,回头好好调养调养,省得每日清早都不得安稳。你这毛病,累了多少年,爷清早可是连差事都不好交给你。”

闻者讷讷的颔首,转了身没走几步却又回头,望向桌上的另一张药方,“陆姑娘,这可是我家主子的药方?”

在他心里,自然是主子更为重yào



陆思琼尚未答话,但见门帘自外被掀起。

早前离去的书绘端了碗药回来,进屋后行了礼,走到韩邪跟前请道:“韩公子,您的药。”

韩邪抬眸觑了眼,药味极弄,心道定不好喝。

转看向对面的人,指着药碗问:“这是什么?”

“韩公子先前道食欲不佳,我特让婢子下去熬了碗三黄汤来,专治这个,您还是趁热服了吧。”

陆思琼起身直言:“您让外祖母请了我过府,替你诊断,该是相信小女子医术的。既然如此,这汤药又有何好犹豫的?”

亲手端了药碗送到对方眼前,“您是府上的贵客,汤药着实对你有益,难道还担心我害你不成?”

韩邪抖了抖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对方,手却不得不伸了出去。

在陆思琼的直视下,他端起药碗竟是一饮而尽。

旁边书绘都睁大了双眼,这喝得也太干脆了吧?

还没反应过来,药碗已经递到了面前,她忙接过放回端盘上。

韩邪喝完了直接用袖子抹了抹嘴,满嘴苦涩,眉头仍是紧皱,问对面人道:“什么是三黄汤?”

“就是黄芩、黄连、黄柏熬成的汤药,可清热解毒,专治经日不欲饮食之症。”

三黄汤乃是苦药极品,寻常要清热解毒自有其他方子,至于不欲饮食……这症状本就是在混淆视听。

见了先前撤下去的饭菜,要人如何再相信他胃口不佳?

韩邪根本就没有水土不服。

不过诊了脉,其确有发热,小受外寒,实乃轻症。

先前诸多大夫所谓的药石无效,怕是眼前人在故yì

糊弄。

陆思琼不由生出几分反感,他如此放肆,整得荣国公府上下不宁,还累外祖父与舅父替他寻医问药。

于是,拿了桌上方子亦递给阿史那,言道:“你家主子只是风寒发热,我开了桂枝汤方,其中去白术加生姜,又名茯苓甘草汤,治伤寒、汗出不渴。你让人一并抓药煎了,早晚各服一剂,不日便愈。”

阿史那性子如他主子一般,并不质疑,应了声道谢就退出屋子。

陆思琼亦欲要告辞。

韩邪拢了拢身上外袍,突然制止问道:“陆姑娘,你真不好奇我为何待你这般了解?又因何而非得寻你?”

她果然止步。

竹昔与书绘见他站起朝自家姑娘走去,不由皆上前伴在两旁,他嫌弃的瞥了眼,不耐道:“你这两丫头,就不能潜出去吗?”

陆思琼抿笑,头也不转的直接走向门口,“韩公子既是寻我,那早晚都会说。”

她委实受不了这厮的轻浮语气,外加这屋里的羊骚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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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好奇

陆思琼带着侍婢离屋,韩邪不顾外袍倾落,跟着掀帘至外。

晨曦的暖阳照在人身上,温柔缱绻;天际碧空如洗,春风和煦,夹杂了花草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他衣着单薄的立于檐下,院中仆妇见了,忌其脾性怪异而不敢上前劝语。

视线中的人儿及至背影消失,亦不曾回眸望上一眼;韩邪饶有兴味的望着空荡荡的院口,目光如隼,凝神思索。

“主子,您身子还发着热,先回屋吧?”

阿史那将药方吩咐下去,回来便见此次景,转头看了眼门口,重复道:“属下心知主子心切,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且您与荣国公爷已约法三章,陆姑娘的事还需徐徐图之,毕竟此地乃大夏京都,您可得万事小心。”

“嗬,你倒是入乡随俗,哪学来的词?”

韩邪一拳打在亲信肩上,笑声爽朗,“这些道理难道还用你说?主子我心中明了得很。”

话落,他转身进屋,目视了前方语气坚定:“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随我离开。”

阿史那挠了挠头,憨言反问:“可您今儿的举止,属下瞅着怕是已冒犯了陆姑娘。”

他们相处不似寻常主仆间般小心谨慎,素不拘小节,直言了再道:“京城里娇滴滴的姑娘,怕都不好糊弄,何况这位陆姑娘自有主见,属下担心她与您相处太久,恐先猜着了您的身份。”

“猜着又如何?”

韩邪语气豪迈,浑不在意,坦然笑道:“她若能猜到,我便直言其真相,也省得如此麻烦。”

“可荣国公爷不是……”

阿史那话音顿止,想了半晌却是愁得跺脚皱眉,躁道:“直接把人敲晕了带回去,就省得这些事了!”

“哈哈,你懂什么?”

韩邪笑对方急性,“现在明白了什么叫说得比唱的好听了吧?阿史那,你就是学得来他们那些文邹术语,可说到底还是个急性子。

你要真把人直接扛了带走,那些个烈性女子怕是路上就做傻事轻贱自个了。”

阿史那显然无法理解,好一会没接话,最终询道:“那主子,现已见了陆姑娘,下一步该如何?”

“去拿笔墨来,我要给母亲修书一封。”

他坐于案前,笔下如飞,很快便叠好封蜡,递给对方道:“你出城去,寻个无人的地方召了雕来,把信传回去。”

“是。”

阿史那接了信笺却没立即下去,微忖片刻开口:“主子,这周府上下似是不太欢迎咱们,今早大夫人那态度,明面上皆是敷衍。属下想着,住在这儿终究诸多不便,不如别……”

话没说完,就被坐着的人拿起桌上折扇敲了下脑袋,“爷我本就不指望周家人的喜欢,讨人嫌便讨人嫌,他们就算再嫌弃咱们不还得吃喝供着?

阿史那,我发xiàn

你来了京城后脑袋都不如以往灵光了,爷是真来做客的吗?离开周家,我还怎么把陆思琼给哄骗了带走?”

对方说得义正言辞,阿史那默默无声,颔首拿了信笺就欲退离,再不敢多话。

韩邪却乍然开口:“等等!”

闻者抬首以待。

他招招手掌,待人上前了吩咐道:“你去静颐堂找周老夫人要副肖像,同信笺一起捎回去。”

“是,属下得命。”

离开厢房,陆思琼本欲去大表嫂处瞧瞧平哥儿的情况,可半路上碰到了外祖母派来寻她的念夏,便只好先去静颐堂回复。

周老夫人待韩邪的病况似早心中有数,并未表现出如何在意,只颔了首回道:“既然韩公子信任你的医术,也让人去寻方抓药了,那剩下的事交给底下人办即可。”

陆思琼应声,心中匪夷,既然外祖母早知韩邪所谓的病重乃是浮夸,怎的还让自己过去诊脉?

“琼姐儿,这回辛苦你了。”

她拉着外孙女的手,有些心神南宁,眼神总避着望向旁处,似不愿与之对视。

陆思琼敛神未语,她知对方在躲避些什么。

是唯恐自己问关于韩邪的事。

羽睫轻扇,她主动反握了外祖母的手问:“先前听说平哥儿摔着了,可要紧?”

提到曾孙儿,陆老夫人目慈神祥,回道:“当差的媳妇子没服侍好,清早让平哥儿在床榻板前磕了下,正磕到额头,把满屋子的人给吓坏了。

你表嫂毕竟年轻,一下子六神无主匆忙请了你大舅母去,后来大夫进府瞧了,道只是擦破点皮,虽不打紧,却总是一场惊吓。”

“没事就好,平哥儿年幼,表嫂为人母难免要紧张些。”

陆思琼同外祖家感情亲厚,尤其是长房中的表兄表姐,更是打小的交情。

平哥儿乃希祈大表哥嫡子,亦唤她一声姑姑,出了事自甚忧心,此刻听了确切话方缓了口气。

周老夫人亦是如此,寻思着添道:“你表嫂本想来见见你的,奈何余悸未消,恐平哥儿再出事故,且又感念此次乃菩萨庇佑,早早命人拾掇了出府去法华寺祈福还愿了。”

“表嫂这是应该的,平哥儿有惊无险,确实该向佛祖谢恩。”

大表嫂顾氏信佛,陆思琼虽不深迷,却也不会阻拦旁人。

有时候,果真就如佛所言,信则灵不信则无。大表嫂信奉这个,平日行善积德,在她看来并无可厚非。

“你是个知礼的,不过她离了府,你大舅母放心不下就把平哥儿抱回了朝华楼,想来今儿倒是脱不得身了。”

她说着紧了紧掌中小手,“灵丫头清早上被你五姨母接去了甄家,道宰相夫人府上有宴,让她也带几个亲近的姑娘过去。请柬昨儿傍晚就送了来,你三表姐跟四表姐都去了。”

这话中的五姨母,便是母亲那位代替家中二姑姑陆文雅嫁去贵勋甄府的庶妹。

现如今,五姨母已是甄家主母。

甄家乃皇后娘家,秦宰相的夫人便是皇后胞妹。

陆思琼先前随大舅母去甄府时,见过秦夫人一面,年二旬有余,容貌甚艳,妆扮得更是贵气逼人。

她只记得对方气势昌华,满座贵妇人皆奉承以待,连大舅母沐恩郡主都敬她三分。

这亦难怪,想秦宰相年轻时只是宫中一皇子伴读,谁知而立之年便已为天子近臣,位高权重,秦夫人妻凭夫贵,诰命加身;

何况还有甄皇后的恩宠,京中自是无人不敬。

说来也甚奇,因着甄家这一关系,荣国公府同宰相府亦常有往来,然从小在周家长大的陆思琼,对秦家的人事却极为陌生。

以往同周家有所关联的府邸,皆知其府上有她这位得宠的表姑娘。

只有宰相府例外。

不过,秦夫人脾性难处,外祖母让五姨母少带自己与之往来,想来亦是出自好意。

她素不疑外祖母待她的真心。

“你大舅母照看着平哥儿,灵姐儿与乐姐儿也不在家,琼姐儿你看要么现在我这坐会,要么先回你的暖阁去歇会?”

陆老夫人正担心她无趣出着主意,外间的侍婢就通禀了韩公子身边的随从求见的信儿。

陆思琼明显察觉到眼前外祖母的掌心一紧。

抬眸,便听对方同自己说道:“琼儿你这几日就住在府上,先回屋去收拾收拾。”

她素来灵慧,应声而起。

陆思琼在周家长到六岁才被接回德安侯府,起初皆是外祖母亲自抚养,撇了这静颐堂的西边一隅扩做暖阁,充其寝屋。

后虽年长,亦常来小住,但并没有再安排另外住处。

倒不是说荣国公府短座院子,而是外祖母喜爱,她亦乐得亲近,如此见面方便,便没有再调。

现如今对方要会见阿史那,而显然是自己不便在场。

陆思琼亦不是任性无知的女孩,哪怕好奇亦不可能死缠于此。且她相信,外祖母瞒着她,定然就有必要的原因。

故而,哪怕之前在外院时韩邪道出那样的话,她亦没有止步追问。

若是可以,她自希望从亲近之人口中得知。

外人说的,不足为信,无非只会乱了自己心神。

婢子打起帘子,同阿史那错身而过。后者面有讶色,对视时似有心虚的别过目光。

陆思琼心中一滞。

与阿史那虽仅处了半个上午,但对方的性子并不难懂,直白憨然,不是懂得掩饰自己情绪之人。

他刚不敢看自己,大致是因为前来寻祖母是与她有关吧。

下了轻阶,回眸而望,厚重的毡帘已然落下,探不清其中情景。

“姑娘?”旁边书绘轻唤了声。

陆思琼回神,踏上西廊,过洞门朝暖阁而去。

闺阁陈设,优雅精致,无一不是按着她的喜好安排;银瓶里,海棠花蕊娇艳清丽,暗香浮动。

留侍的婢女笑着道:“表姑娘,这是老夫人一早特地吩咐,命奴婢挑了园里最好的花苞插瓶,您可喜欢?”

“外祖母心意,我自然喜欢。”

在这儿,陆思琼并没有诸多客套,眼前的侍人她皆熟悉,笑盈盈的与她们说笑起来。

红菱雕花长窗外,牡丹妖娆,明媚夺目。

陆思琼余光扫到,不由潜退左右,绕过屏风入了内室。

妆镜台的抽屉里,摆着松檎双鹂图的锦缎盒子。

她没有取出,轻抚了上面花纹。

顷刻,打开盒盖,匣内陈放的,赫然是十二枚玉雕牡丹,大小不一,姿态各异。

会有第十三枚吗?

似是有所感应,竹昔推门进屋,“姑娘,九王爷与龚家二爷来了府上,周老夫人差人请您过去呢。”

“啪”的一声,盒盖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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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如嫣童鞋打赏的平安符。行衣不太擅长写男女相处,所以但凡有男性角色穿插剧情时,码字就更磨叽了,望大家见谅。新人不敢奢求评论打赏,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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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会面

陆思琼未有贻误,推上抽屉即起身外出。

回至厅堂时,阿史那已然离去,外祖母身旁并坐了紫袍加身的九贤王与另一蓝绸华服的贵少年。

她方踏进,少年便止了掌中把玩霁蓝五福瓷盏的动作,视线投来,眸中有种怨恼不悦的错视感。

陆思琼凉凉的挪开视线,不去理会。

此人便是蕙宁公主之子龚景凡,她其实并不陌生,幼时随四表姐亦唤过他表兄。

奈何对方寡言沉默、性格阴晴不定,她向来都敬而远之。

一道视线专注而灼热的紧随着她。

陆思琼直视外祖母,垂敛请了安微微侧身,语音轻缓:“见过九王爷,龚二爷。”

“行了,琼姐儿你过来坐吧。”

周老夫人直声唤她,语笑晏晏的瞧了眼对面,言道:“小时候你九表舅还带过你,凡哥儿不过大你两岁,更是一同长大的情分,与府里的兄弟姐妹无差,这私底下还如此拘礼?”

“可不是?一转眼,琼姐儿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显然,九贤王亦不似昨日在公主府上时循规蹈矩。

他接了话,眸色愈深,似含执念的打量着她,语气若寻常长辈般透出宽慰,声调则是他惯有的儒雅。

视线上下扫了眼,轻蹙着眉头乍然又语:“琼姐儿年纪轻轻,怎穿得如此清浅?女儿家衣衫靓丽些好。”

他性情温和,在荣国公府时素不端亲王架子,亦不摆长辈威严,对国公爷与老夫人都以晚辈自称,同周家子女更是亲和,是以相处间多如兄妹。

而事实上,他长陆思琼亦不过九载。

贤王音落,周老夫人也抬眸去瞧外孙女的衣束;只边上的龚景凡仍低着脑袋,像是手中的瓷盏能看出朵花来般不舍挪目,连余光都未曾瞥去一眼。

陆思琼一身月白色的云锦广绫衣装,衣襟和袖口边缘有各有一溜细窄的胭脂色花线做点缀,配着精简的妆容,清丽脱俗。

这本是她在侯府时随意的装扮,没成想外祖母会突然遣人去请,出门匆忙亦未换衫。

现落在他眼中,便成了不适。

不知为何,陆思琼隐约就觉得,眼前人喜欢她着明艳华丽的衫裙,正如之前那身牡丹锦缎华服。

周老夫人倒不觉如何,伸手拉过尚站着的外孙女,笑道:“府里不是旁处,琼姐儿自在些即可,不用特地盛装,反显得生分。”

陆思琼望了眼外祖母颔首,并不去与那道视线对接,目光落在几面上摆着的灵芝纹粉彩水呈上,不由奇道:“这水呈小巧雅致,是用来染墨濡笔的佳品,是献给外祖父的吗?”

旁边一方砚田色如漆黑,光泽极好。

文房摆件,该是九贤王念及许久未有登门而特地带来的。

“琼姐儿独具慧眼,这什么物事给你一瞧便知优劣。”

九贤王接话,随手拿起水呈递给对方:“此物小巧,便于女子摆用,怎适合摆于舅舅的书斋?”

他微顿了会,语声愈柔:“是赠与你的,本王记得你青丹尤佳。”

“丹青……许久未练了。”

陆思琼美目宛转,起身接过道谢,递给立在旁边的书绘。

他似是不习惯这种客套,唇际的笑容有些僵硬,改同老夫人道:“几年未见,人事皆变,琼姐儿连本王都生疏了。”

“九爷多来走动走动便好,琼姐儿是回了侯府,难免更守规矩,比起小时候自然要拘束些的,灵姐儿待您不仍是没大没小的样子?”

闻者轻笑了笑。

周老夫人瞅向那头安静不语的龚景凡,唤来屋里的瑞珠吩咐道:“你去外院瞧瞧,三少爷怎的还没过来?”

“不碍事的。”

龚景凡终于抬首,制止了欲去催促的婢子,起身道:“先前姜御医失职,不曾医好府上贵客之疾,母亲甚忧内疚。

我此次过来,特带了伯府里的两名大夫,虽说其声名不及宫廷御用医师,可都是见多识广的老郎中,其中有位还随我父亲出征过,医好过不少将士。”

周老夫人闻言,为之一愣:“你领了郎中过来?”

龚景凡点头,“正是。”

“现人呢?”她仰头望向外面。

陆思琼亦为不解,这龚景凡带人过府给韩邪看病,外祖母竟然不知?

忆起先前四表姐所言,道他不慎被韩邪摔了个过肩,忍不住瞧过去,却着实想象不出当时场景。

他素来心高气盛,任谁都不放在眼里,遭了韩邪那手,不知当时是何心境……

陆思琼突然挺想知晓的,可惜没能亲眼目睹。

她这忍俊不禁的表情,落在同样站立的龚景凡眼中,虽不知其所想为何,却油然生出种自己被嘲笑的感觉。

不过,他是不可能问出口的,视若未见了只对老夫人答道:“刚进府的时候便使人引路去了外院,想必此刻已经过诊完毕。

姜御医昨儿同我母亲复命时,道他发热难耐,想来并非什么杂症,拖上这些时日委实不该。”

正说着呢,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有丫环通禀,道永昭伯府上的两位郎中过来了。

龚景凡放眼门口,周老夫人自是让他们进来。

谁知,进来的两位中年医者,皆是衣袍脏污,束髻微乱,颇有狼狈之态。

其中一位,甚至眼角淤青,右手抬高以衣袖遮掩,眨眼时强忍疼痛。

众人吃惊。

周老夫人率先回神,面带窘迫的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那两位郎中先是同众人见礼,随后纷纷望向龚景凡,只等他点了头才回话:“老夫人,贵府上这位客人性躁脾烈,小人这尚未近身呢竟动起手来。他染疾在身还如此不愿就诊,是何缘故?”

原是被韩邪给赶了出来。

陆思琼闻言,暗想倒真可能是那对主仆能做出来的事儿。

龚景凡直接询问:“此人是何身份,性情如此怪异?”

他自是对韩邪好奇的,试问谁好端端到旁人府上走动时遭陌生男子缠着非要去比骑射,这没有认同便直接就动手摔人过肩。

着实猖狂!

这般专注的望向老夫人,后者不得不答:“韩公子是公爷早年故友之子,后举家迁往北地,这些年家族经商常出塞外,他便染了些许外族人直率不羁的习性。

此次初至京城,公爷念及旧情收留在府上难免要照拂一二,他性子虽怪了些,却无恶意。上回的事,凡哥儿你……”

话未道尽,只听龚景凡干咳了两声。

面颊浮上了鲜有的红晕,左看右顾的,显然是故yì

打岔。

周老夫人自明白他,言至于此,侧身望向两位遭罪的郎中,聊表歉意。

那两位郎中,自是不敢当,纷纷低头拱手。

“这么说,没把到脉?”

龚景凡询问,得到肯定的答案,复望向周老夫人:“他这不肯就诊,岂非辜负了大家对他的关心?如此,这病怎能痊愈?”

“二爷,那位韩公子道他的病自有人会治,用不着小人。”

那位被打伤了脸的郎中接话,显然是对这顿莫名的被揍亦很憋屈怨愤。

“既是当事人自己无所谓,那府上也莫要操心了。他日若有什么,亦不是旁人的错。此人自己作病,不愿就医,难道别人还能逼着不成?”

龚景凡此话说得可谓相当不客气,俨然是生死由他的意味。

周老夫人听了,都不好接话。

私心里,她也认可这话,韩邪自己称病又不配合,旁的大夫所开之药皆给倒去,便是小小的风寒,如此拖着自难见好。

然荣国公府真能不管他吗?

难就难在,明知对方装病,还得配合着替他张罗。

而韩邪,指名了要琼姐儿。

能如何?

以他的身份,明知其目的,却无能为力。

周老夫人轻叹了声,回道:“凡哥儿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来者是客,终归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管,这事本是府里的,惊动了公主府,连累你都操心了。”

陆思琼在旁听着,心道祖母这话便更不能认同了。

且不说韩邪乃商贾出身这话信不得,便是眼下,以她对龚景凡幼时的了解,这人怎会管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

不过他还果真特地领了大夫过来,陆思琼心知对方不是个以德报怨之人,那这中间……是有什么缘由吗?

她如此迷茫,九贤王亦不知就里,匪夷道:“早前是有听闻,周府上来了位贵客,没成想连景凡都惊动了,这人是有什么来历吗?”

周老夫人重复了方才所言,坚持韩邪是名商人。

不愿几人再继xù

纠缠下去,为转开话题,她突然道:“琼姐儿,九王许久未至府上,你领他们去花园里走走。”

竟是让她招呼。

陆思琼微讶,转瞬即无,毕竟她早就将周府当成了家,且对这荣国公府确实熟悉,而身旁的两人,亦算不得客。

屈膝应后,便请他二人先行。

颐寿堂外,龚景凡交代那两名郎中再去外院,吩咐了就在那边服侍。

她有些纳闷对方的执着,可这人的想法素来不是常人可理解,且关系不近,转眼亦抛之脑后。

三人站在门口,陆思琼正准bèi

遵从外祖母之言领他们去花园,只听旁边的九贤王开口,却是要支开龚景凡的意思。

闻者瞧了瞧两人,不发一语,走了开外。

她与九贤王并行,不一会儿,身边人压低了嗓音,“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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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情结

她过得可好?

陆思琼脚步微顿,侧身昂头,望向对方。

熟悉的眉眼,脑海里浮现出其以往的音容笑貌,皆是他少年青涩、意气焕发时的风华。

那时的九王,修眉端鼻,双眸湛湛,整个人神采奕奕,虽沉稳耐性,却笑如春风,不似眼下这般空洞静郁。

她自小离家,久不在父亲身边,亦无兄长,极喜欢他说话时的温润清朗,透着长者的呵护关怀,却又如兄长的纵容溺护。

过往,他们不是这样相处的。

现闻得这话,想回句“很好”,却不知为何卡在了吼间,难以启唇。

小径通幽,沿边澄塘波影,柳色新新,丝绦迎风垂杨;远处碧色妆成,娇蕊初绽,蝶舞莺啼,春.光正好。

她看他不语,他认真凝视。

这非回京后初次相遇,却是鲜有的独处,如此近距离的对视,早已不同往日。

她不再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儿了,失了活泼灵性,少女的婀娜曼妙初绽。豆蔻芳华的她,美目蛾眉,修态姱容,任谁都无法忽视其姿容。

昨儿皇姐府上相逢,眼前人盛装娇美,艳姿灼灼,他不可否认的惊艳到了。

此刻见其秀敛沉默,忍不住怜惜又问:“陆家,待你不好?”

提足倾前一步,声调柔绻:“受委屈了?”

说实话,这种姿势场景,易引人遐想。

虽说侍从早被屏退,然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后院,陆思琼心底再有感触,亦不可能失去理智。

对方上前,她脚步后退,压下多生的联想与思绪,摇头回道:“没有,家里对我很好。”

他单手负在其后,凝望了她许久,终是轻叹:“你与我,生疏许多。”

“幼年思琼不懂事,难免逾矩,如今年长了,自是要注意身份的。”

话落转身,踏过卵石小径,立在塘边。

轻风拂柳下,水面银光粼粼,几尾七彩鲤鱼正到处游荡,不时用头顶着脆嫩水草。

“身份?”

他无奈低嘲,走到她身旁同看水中光景,轻语道:“你如今也说身份……琼儿,你在躲我。”

唤的是曾经称谓,语气陈述,并非疑问。

陆思琼未语,未辩。有些人事,总有尴尬。

她亦曾如嘉灵表姐般,被外祖母纵得开朗活泼,贵女惯常的任性骄傲,她样样皆有。

哪怕现在,她仍是骄傲。

正因为骄傲,与眼前人再处,方回不到从前。

小时候,她贪婪对方所给的温情,乃至在得知太后赐婚贤王之后,尚曾任性的跑去找他。

幼年时期的想法,简单而偏执,总觉得他成家立业之后,便不可能再如先前般来周府陪她。

她便是自私,发觉九王待她比待周家其他表姐妹更特别时,会窃窃欢乐。

然而,那回面对她的私心,他惊滞过后,一如既往的揉着她的发说她傻,道这不过是因为她父亲不在身边,渴望至亲感情而生出的寄托。

她曾大胆表露,固然她或可能是分不清那份情愫,可想独占的心,却极为肯定。

他则似寻常长辈般,循循善诱的教导了番,当时说的具体是什么,已记不清。

可事后想想,才发觉,她是真的傻。

贤王如期娶妃,她搬回德安侯府。不在周府,见面的次数愈发廖少。

眼前人却仍是一如过往的待她,见面时依旧呵护备至,每年生辰之礼亦如期而至。

那时九王的身边,站着他美丽的嫡王妃。

陆思琼的印象中,那是个相当温柔贤惠的女子。

随后懂事了,便也释怀了。

眼下,却跟她提起幼年的时光。那段自己绕着他嬉闹玩乐的日子,早已遥远……

既沉淀为忆,何必再提?

陆思琼不否认,自己是在躲他,因为当时她摒去骄傲去找他的场景,永远停在了脑海深处。

哪怕被他当做了童言无忌。

可自己已然做过的事,试问,她还怎样待之如常?

她虽放下,他却在追忆:“还是以前好,没有拘束没有顾忌,你现在是连跟我说句话都不肯了?”

贤王故作轻松,牵强笑了又侧首觑她,“女儿家长大了,心思确实不能再随便对人言了。”

不知为何,心中满满的都是惆怅。

他近乎是看着她长大,亦伴着。

“九王爷,我当年说,不要再对思琼太好,我会多想。”

她往旁处挪,与对方总隔着段距离,眸光无波无澜:“我已通世事,不再是当初那个幼稚任性的孩子了。”

话落又转看旁处,然久久未曾等到回话,复又扭头。

九贤王的视线,凝视中带着迷离,有些空泛。

陆思琼鬼使神差的开口:“有人说,我的眉眼有些像贤王妃呢,九王爷这莫不是在寄情思人?”

闻者惊顿,匪夷苦笑了道:“你怎会是似她?”

他终是提步,逗留在水堤边,徘徊了几圈见对方总不开口,很是无力的又道:“我只是想知dào

你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自是好的,侯府是思琼的家,又有外祖母的疼爱,如何会不好?”

陆思琼笑,她确实过得很好。

只是,在陆家,寻不到一个真zhèng

纯粹是只因喜她而纵她溺她让她的人。

哪怕是,她所期待了许多年的爹爹。

再也没有。

“你好,便好。”

九贤王挤出这几字后,收回了视线,放眼远处,喃喃道:“你且先离去吧,我在这站一会。”

“好。”

陆思琼福身,便起步。

刚走两步,却又听那人再道:“我待你好,从你出现便开始,如何是因你的眉眼略似王妃?”

她步伐微顿,片刻提起,几不可闻的“嗯”了声,身影飘远。

连走了两条小道,脚步急切,随后才放缓了速度。

她刚满周岁便被抱到了外祖母屋里,从记事起,九王就已在她身边。

陆思琼当然清楚,他对自己的好,不是因为只在他生命中出现两三载的贤王妃。方才那般说,只是觉得再待下去亦是尴尬,不如早些脱身。

九王是长情之人,从他十几年来待她始终呵护关怀便知。

娶贤王妃成家之后,两人便出双入对,夫妻感情极好。王妃离世,他亲写铭文,放逐自我以此追悼。

其实,早在他成婚之后,见他夫妻琴瑟,她便想明白了许多,孩童时期的执念早已解去。

可这多年来,为断念想,再面对他的关切时总有种别样的感觉生出。

或躲或避,生怕自己糊涂。

陆思琼是受不了暧.昧的性子,何况她已知男女之别,幼年时对他再亲近,如今面对异性,终究要保持距离。

九贤王的温柔,与幼年时心安理得并依赖倾占的不同。

她敏感,会多想,所以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最好方法,便是远离。

抿抿唇,告诫自己莫要再陷,再抬头时,发觉前方站了个人。

是刚被九王支开的龚景凡。

他临风而立,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坚毅的侧脸毫无表情,漠然难近。

陆思琼收回跨出的右足,欲装作未见,转身回去。

那人却倏然转首,正看向她。

举步过来。

“谈完了?”

龚景凡是九贤王之亲外甥,两人年差七岁,感情甚笃。

陆思琼恼他惜字如金,开口便是这三字,她要怎么回话?

然龚景凡却并不等她答话,皱眉添道:“你是侯府千金,当重伦常,当明身份。”

说完,两人交错,他人走远。

独留她站在原地,伦常、身份……这人忒的犀利!

蕙宁公主是那般和善近人的性子,其子如何会这般难处?

龚景凡过去亦常来周府,同四表姐很是相熟,她亦记得对方小时候还经常同自己说笑,后来不知怎么,人突然就变了。

他本就身份尊崇,又天资奇才,六岁时便能驯服烈马,能文能武,在炎丰帝与周太后跟前都格外得宠。

是以,养成了如此不可一世的性子。

陆思琼简直没见过比他更高冷的人,说要给人家看病,这领了郎中就过来,不顾被韩邪打出,硬是命了他们过去服侍。

他绝对不会是以德报怨,上回遭韩邪那般下脸,现如今还肯请郎中来,难道真是蕙宁公主交代?

可是,龚景凡性格执拗,认定的事怕是谁都拽不回来,不愿的事亦谁都无法勉强,按说蕙宁公主亦不可能为难亲子才是。

想着想着,便走回了静颐堂。

无法,外祖母要她招呼游园子的二人皆各自而行,陆思琼当然只能回这。

院口,碰着了正准bèi

外出的念夏,对方见着自己,上前即道:“表姑娘,您在这呢?九王爷刚使人来传话道先回王府去了,老夫人差奴婢来寻你,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午膳都还没用呢。”

她入内,同外祖母回道:“怕是九王爷府中有事,因而离开得急。”

周老夫人没有多想,点头欲要再道时,外面的丫环突然禀道:“老夫人,大奶奶回来了。”

大奶奶是大表哥周希祈的妻子顾氏,待她亦如亲妹。

顾氏进屋后,先向老夫人告了礼,随而走到陆思琼身前,握了她的手忿忿不平道:“妹妹,你在陆家受了委屈,怎么不说?

呵,我今儿不去法华寺不知,原来这德安侯府夫人是这般性子的人,往常表现得待你如何好,私下里却连同宋家太太,在寺庙里拿了你的生辰八字做法。简直是欺人太甚,陆家老夫人难道就不管,由得她这样待原配之女?”

陆思琼惊诧,周老夫人亦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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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说亲

大奶奶语气愤激,直说得髻上凤头步摇上的红翡滴珠晃曳不已。

见众人不明,解释又语:“祖母,您是不知晓,宋家太太还想让陆夫人将琼妹妹送到庄子上去,道若继xù

留在府中,早晚会害了她们的珏哥儿。”

她瞧陆思琼唇瓣抿紧,脸色已有微变,至其身旁缓了声再道:“琼妹妹是他嫡姐,这姐弟多少年都过来了,今儿却说会害珏哥儿,岂非是笑话?”

听了这些,周老夫人眉宇骤拧。

她亲手带大的外孙女,是什么性子能不清楚?可德安侯府的陆宋氏,每年随宋家太太来府上拜会,亦不陌生。

“可知是何缘故?”

老夫人觉得事出有因,看向孙媳追问道:“她们母女皆非容不得人的性子,怎的突然会说出这话?”

陆思琼自更想知晓,瞅看着大表嫂。

“说是年后陆夫人拿了琼妹妹与珏哥儿的八字寻法华大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二人命格相克,尤指今岁,道妹妹命煞甚浓,最损至亲稚子。

陆夫人想起春后其子多灾多病,前些时日又遇此危难,便联想到了这话,认为是琼妹妹冲了他。是以,特去寺庙做法解命。”

“荒唐!琼姐儿的八字不可能冲了陆家的珏哥儿,绝对不可能!”

周老夫人直接否定,不带丝毫迟疑,“我知陆宋氏为人迂腐,不成大器,可心地不坏,便是因着国公府,她亦不可能为难琼姐儿。”

说着,招手唤了外孙女过来,慈和道:“你心思向来敏感,不要将这话放在心上。她们珏哥儿的病与你命格可没关系,相反,这回的病疾,还是你给治好的。”

周大奶奶是个急性子,陆思琼尚未怎样,她先接话道:“可不是?琼妹妹救了自家弟弟,却还要遭继母如此编排,真是可气!”

陆思琼苦笑,原来上回在家时继母避着自己亲近珏哥儿,是这缘故。

命格相冲……

“妹妹,你可别伤心,回头到了陆家,告sù

你祖母,让她给治治。”

“表嫂,这事我去与祖母说倒是不恰当了。”

陆思琼反安抚起顾氏,“我是被周家接来的,这刚回侯府便去告状,哪怕祖母有心在母亲跟前袒护我,可私心难免要认为我是在仗着外祖家去找自家人的麻烦,这不合当。”

“也是,妹妹顾虑周全,倒是我鲁莽了。”

周大奶奶嘀咕了声,愁眉苦脸的像是在想法子替她鸣不平。

“琼姐儿说的在理,祈哥儿媳妇,这事没这么容易。”

老夫人幽幽叹息,“你妹妹终归是陆家的姑娘,你我便想照拂,却也不能太落侯府颜面。

此乃陆家家事,何况琼姐儿为人子女,若去编排继母是非,传出去了对外名声也不好,其他人只会道她不懂事。”

“可这事,难道妹妹就要白受这份委屈?”

顾氏虽然明理,却不是能忍的性子,“今儿这事我是撞见了她们母女才知dào

,可我能打听来,旁人难道就打听不来?

琼妹妹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若让人发xiàn

她曾被拿了生辰做法,这往后说亲办事时可怎么好?”

“罢了,嫂嫂,这事我回去自己与母亲说。”

陆思琼倒是平和,“这些年她待我虽谈不上如何真心,可也没亏待过我。家里该有的该给的亦不曾缺我短我,命格相冲的事必然有因,我回去私下寻她即可。”

顾氏显然不满,可还未再道,便被周老夫人制止了,改了话题说道:“祈哥儿媳妇,你刚回府就来了这,想来还没去看过平哥儿吧?

近来你母亲身子抱恙,你既回了府,该多替她分担些。”

闻者自明深意,颔首应道:“孙媳明白,这就去给母亲问安。”

大奶奶说完福身,却不即刻离开,又望向陆思琼柔声嘱道:“妹妹,你敬她是母亲待她宽容有礼,可这说到底也无甚好容忍的。

这趟回去,她若不给个好解释,嫂嫂去替你要说法。否则,她还真以为姑姑不在了,便当我们周家无人,把你好欺负了不是?”

“我知晓的,谢谢嫂嫂。”

大奶奶出自世家贵族,从小便被顾夫人捧在手心,自不懂得委屈是何,养成了好强不屈的性子。

她与大表哥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幼更是青梅竹马,因二府世交的缘故,在国公府长大的自己与她更有手帕之情。

陆思琼知其好意,只是自己与对方情况不同,外祖父外祖母再心疼她,却也不能罔顾陆家。

好容易劝了大表嫂离开,外祖母便拽住她的手坐下。

周老夫人满目疼惜,怜爱道:“你母亲去的早,留你一人在侯府,哪怕面上风风光光的,这日子终归不易。

琼姐儿,这里无旁人,外祖母问你一句,这回陆府的几年,过得可快乐?若是,若是有离开的机会,你……”

容色肃然,俨然正经的表情教陆思琼一愣,仔细凝视了眼前人等待下文。

说话的人却停顿住了,似深思过后方重复问:“你喜欢陆家人吗?”

“外祖母,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陆思琼惊愕,过去对方虽然疼她替她出头,却从不会逾越陆家,素来讲究大局,现如今竟问出这话?

“我是陆家的女儿,侯府是我的家,谈什么喜欢不喜欢,总是至亲。”

周老夫人望了眼许久,有些话却仍隔在腹中,“对,陆家是你的至亲,不管感情如何,说到底都抚育了你一场。

陆宋氏便是不喜你,可终究只是续弦,侯府有老夫人、有你父亲在,总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

“嗯,祖母在家里,惯是袒护我的。”

老夫人陷入熟虑,陆思琼瞧着,总觉得对方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刚刚那话:若是有离开的机会……

离开的机会,是指离开德安侯府吗?

可她是陆家的女儿,外祖母怎会说出这话?

以陆思琼对眼前人的了解,外祖母若没什么根据,是断不可能说这等言语的。

连日的疑惑萦绕于心,现面对至亲的外祖母,她再也未忍住直问了道:“您刚刚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想着你马上就又要生辰了,这姑娘年岁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

周老夫人话落,凝思了再问:“昨儿蕙宁公主召见了你?”

“是呢。”

她不答,陆思琼亦不会让对方为难,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接道:“蕙宁公主遣人到侯府,外孙女亦是惊讶,没成想只是过去说说话。”

“有些事,蕙宁公主与你说了不曾?”

听到这话,陆思琼便知上回公主寻她,是早与周家通了声的。

不过昨儿是拘束,可此时面对的人换做外祖母,便自在了许多,回道:“您说的是,外孙女的终身大事?”

周老夫人颔首,“琼姐儿你情况与旁人不同,且先不论刚你大表嫂说的那回事,便是平日,宋氏待你虽未苛刻却亦不真。

何况,她终究不是侯府能主事的人,说到底你的未来还不是握在你祖母手里?有些事,外祖母不愿说得太多,但你要明白,我待你自是为了你好。

永昭伯府里的二爷,与你一同长大,蕙宁公主从小就看好你。琼姐儿,你可明白?”

陆思琼满目震惊,龚二爷?

她如何都没想到,这所谓的离开机会,是外祖母与蕙宁公主想替她说亲。

自己其实从未生过离开陆家的念想,那终究是她的家,还有爹爹。

再者,她便是过了四月初二,亦才不过十三。离笈笄之日尚远,何必急于一时?

“怎么,琼姐儿不愿意?”

周老夫人凑近了过去,仔细查看着少女容上的表情,又似劝了添道:“凡哥儿秉性好,往日虽不爱说话,但实是个外冷内热的。

他亦是外祖母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家世人品都在那,能文能武,往后前景自不用担忧。你若嫁过去,蕙宁公主必会视你如亲女,也不会委屈你。”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陆思琼压下诧异,心想着这种亲事自然不可能委屈她。

事实上,以陆家的门第,自己还是高攀,可她就总觉得其中有些怪异。

这平白无故的,怎突然就会生出这份心思?

她才十三,亲事并不用着急。

“是外祖母与蕙宁公主提的,适逢她也有此意。琼姐儿,你若觉得突然,郑重考lǜ

下也无不可,只是女儿家亲事还是早些定下了好,也免得往后生出变故。”

变故……

陆思琼眸带疑虑的望过去,她知这是真的为自己好,亦不怀疑外祖母对她的爱惜。可之前从未有过征兆,现突然说要将她许给蕙宁公主之子,一时间着实难以接受。

周府里,待字闺阁的表姐妹并不少。

蕙宁公主若是因着周太后的情面,对周家另眼相看,那该选做儿媳妇的,亦该是荣国公府的姑娘,怎轮得到她这位表姑娘?

何况,她儿子那般骄傲的人,能容得这三言两语就把他终身定下?

对了,龚景凡!

“祖母,这事,龚二爷知晓吗?”

“凡哥儿?”

周老夫人语调不确定,却仍坚持道:“他那边,自有蕙宁公主操心。琼姐儿,我只问你,这门亲事,你可同意?”

这架势,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给她定亲。

如此急迫,究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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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答应

周老夫人静静的等着答案。

陆思琼见对方这般郑重其事,俨然是非讨个确切回话不可,不由心下迷惘。

她长在深闺,结交的皆是循规守礼的名门闺秀,受的亦是尊长敬亲的道理。

如今要替自己终身拿主意,说实话略有无措。她并无旁的心思,未来归宿的问题从不曾有过考lǜ

,按理说,听从外祖母的话是最合适不过的。

毕竟,若换做旁人,哪家不是长者做主,又岂会去询问小辈意见?

她知这是外祖母待她的尊重,在尽可能满足自己意愿。

而这门亲,说实话,龚家门第显赫,蕙宁公主凤仪尊华,其驸马建元侯不仅为名门之后,更是军功加爵。

龚景凡作为他二人之子,本就贵不可言,娶个宗室女亦不为过。

没成想,会说亲与自己。

“琼姐儿,”握着她的手掌紧了紧,仰首又闻道:“你这模样,是不中意凡哥儿?”

陆思琼想了想,抽出手起身跪在对方脚下,“外祖母,思琼知您待我是打心眼里的疼爱,这几年哪怕鲜少承欢膝下,可您待我的呵护从不曾少过。

娘亲早早离世,若没有您与外祖父的庇佑,亦不会有如今的我。此刻能有这样的亲事,想必劳您操了不少心思,我、听您的。”

颔首应下的瞬间,陆思琼眨眸敛神,浓密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犹豫。

其实,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不是吗?

这亲事,长者殷切,夫家显赫,未婚夫人中龙凤,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好孩子,快起来。”

周老夫人竟是泪眼婆娑,心中感慨这些年没白疼了她,拉起身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叹道:“你这孩子命苦,自幼生母去的早,我虽将你接到周家,可你到底因着那声‘表姑娘’不敢逾矩,总难自在。

外祖母给你说这门亲,也是仔细想过的。永昭伯府虽不曾分家,可建元侯封爵之后,早在旁边建了宅子,虽谈不上真zhèng

独门独户,可你未来的婆婆是蕙宁公主,跟家中小姑妯娌处起来,不会吃亏。”

“外祖母的苦心,思琼明白。”

闻者欣慰,点头又道:“今儿凡哥儿随九王爷过府,怕亦是有你在府上的这层缘故。说到底,你俩好歹是表兄妹,感情虽不亲,可以凡哥儿的秉性,是不会亏待你的。

如此你既应了,明儿我就去与蕙宁公主商议一下,寻个好日子请了保山夫人去德安侯府提亲。”

“龚二爷,已知晓了?”

周老夫人闻言只笑,以为陆思琼是在担心龚景凡不肯娶她。故拍了拍她手背,宽解道:“琼姐儿不用多想,凡哥儿会应下亲事的。”

“是。”

后者应了,脑海里却浮现出方才园子里遇到龚二爷的场景,对方冷冰冰的话语既似提醒又似警告,有种洞察一切的气势。

她抿紧双唇,挥去思绪,回望向外祖母正要开口,便听瑞珠在外请示:“老夫人,午膳已经送来了,是现在传还是待会?”

“摆上吧,就在东次间用。”

侍婢应声而去。

陆思琼原先欲道的话,顺势便咽了回去。

事实上,亲都将要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午膳过后,祖孙俩又聊了会。

周老夫人问她宋氏的那回事,是要今儿就回去讨说法,还是过几日再离开。

原先,是准bèi

留她在周家住几日的。

陆思琼思量了会,回道:“过几日再回去吧,她不过是迷信了些,说到底都是为了家中四弟。

四弟是爹爹唯一的子嗣,谨慎些也是应该,况且前段日子我在家时,她也不曾为难过我,想来她心里比我更知轻重。”

“我也是这般想的。”

周老夫人满yì

颔首,添道:“你大表嫂什么都好,就是做事不假思索了些。这种事闹大了,吃亏的还是你。”

“嗯,她请大师做法,也是求个心安。”

“虽是这样说,可如果你亲娘还在,绝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陆思琼眨眨眼,眸底一片平静。

这假设,多年来,她何曾少有过?

回暖阁歇个午觉,然而许是那门亲压在心上,辗转反复如何都难就寝。

外祖母应了,蕙宁公主应了,她亦同意了,这门亲该是不可能再有变故的。

等保山夫人到侯府正式提亲,到时候对八字纳小定,以后再见到那人,可就真成了他的外甥媳……

想到这个,她心口便似堵得闷闷的,极不舒服。

又翻身平躺,望着彩绣花簇的茜红连珠缣丝帐顶发呆,思绪仍无比清醒。

遂坐起身,掀帐幔圾鞋下榻,至妆镜台前将那盒玉雕牡丹的锦缎盒子捧了出来。

细细抚了其上的松檎双鹂,胳膊撑着下巴抵在案面上,却没启开。

如此姿势保持了许久,才将盒子放回去。

“竹昔。”

唤了侍婢进屋,她更衣洗漱。

“姑娘是要去世子夫人处?”

“嗯,平哥儿摔着了,我也该去瞧瞧,就不知他还在不在大舅母处。”

竹昔边替她腰间系上佩玉边笑了回道:“小少爷若不在世子夫人那,便是给大奶奶抱回了院子,姑娘多去两回,定能见着。”

“嗯。”

闻者点了点头,待衣妆皆毕,方推门出去。

平哥儿果然已经被顾氏抱了回去,听完迎她的妈妈说出这话,陆思琼莞尔接话:“那便来拜见下大舅母,不知会不会打搅到她。”

“表姑娘说笑呢,您过来夫人惯是高兴,且现儿三爷也在呢。”

三表哥?

先前听闻三表哥是陪着龚景凡的,他进了内院,那……她不由随口又问:“对了,龚二爷带来的两位郎中,都安置了?”

引路的妈妈忍俊不禁,掩嘴笑了回道:“表姑娘有所不知,龚二爷不止派人郎中去,还同行了两名护卫。

这韩公子是个倔强性子,道不要用外面的郎中医病便如何都不肯同意。午时让侍从打他们出去,没成想龚家的护卫也都是能手,这两方竟是掐起了架,最后惹得咱们三爷跟龚二爷都过去了。”

掐架?

陆思琼错愕,这一个非要让郎中去医、一个如何不从,两爷们还打起来了?

“后来呢?”她边行边问。

那妈妈继xù

道:“韩公子身边的随从虽然生得人高马大,却是个只懂蛮力的,以一对二自是不敌。眼见着那两郎中就要近前,没成想他主子不顾身份,亲自上前撂倒了两名护卫,把人都摔了出去。

龚二爷赶到的时候便见这个,当时气得脸都黑了,直道韩公子如此身强力壮,显然不是抱恙在身,命人拿走了屋里所有药方。”

“韩公子就由得他取?”

“哪里肯?韩公子见着龚二爷,调笑着又说起上回比骑射的事,龚二爷见自己带来的人被打成这样,动了怒直接回手。”

这妈妈显然是个八卦的,说得是口若悬河:“表姑娘,您想想,他是何等的身手,这京都城名门子弟里的翘楚。

韩公子根本讨不得好,龚二爷直接拿了药方就走,还命人往咱们夫人这传话,道韩公子已然痊愈,不必再医。”

这亦是个狂妄的!

陆思琼对龚景凡的反应其实并不如何意wài

,只是觉得那个韩邪,怕会不甘如此。

他自进了京,便被荣国公府奉若上宾,可遇到了龚二爷落得这般下场,且他本为装病,不知接下来要如何才是。

话说着也就到了屋外,莲叶青的帘子垂在门外,刚近前便听得里面传来了少年激动的说话声:“娘,您不是也喜欢琼妹妹吗?怎么能让祖母就这样将她许给龚表弟呢?您得替孩儿去说说……”

陆思琼步履顿沉,忙挥手潜退了引路的妈妈。

她在周家素来得宠,更是这朝华楼的常客,婢仆们平日就惯有眼色,闻言自退了下去。

“娘早跟你说过,别对你表妹起那份心思,她的终身不说是我,便是你祖母也不能全然做主。”

大舅母的劝声飘出,“你别看以往蕙宁公主待你几个姐妹比待她在意,可知琼姐儿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便是两个灵姐儿都不及。

我的傻儿子,不是为娘的不心疼你,是咱们周家配不上她。琼姐儿早晚都要嫁给你龚表弟,这是十多年前就定下了来的!”

“为什么?”

激动的声调,是周希礼的不甘。

陆思琼上阶一步,其实她亦想知晓,什么叫做是一早定下来的?舅母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内室却久不见动静。

她左右看了看,退下石阶,转身离开朝华楼。

那样进去,三人皆要尴尬。

只不过,这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多了。

而刚出院子,尚未走远,迎面便遇着一行人。

为首的是四表姐周嘉灵与三表姐周嘉乐,陆思琼止步迟疑:她们不是随五姨母去宰相府赴宴了么,怎的这样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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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嫉妒

瞧见陆思琼,周嘉灵兴奋异常,几步过去携了她的手就笑:“琼妹妹你怎么在这,何时过府的?早知你要来我今儿就不随姑姑去宰相府了。”

“清早外祖母派人去接的。”

“我让你昨儿跟我一起回府,你非家去,现如今可是折腾?”

周嘉灵娇嗔埋怨着:“祖母也真是,要寻你过来却不告sù

我,秦府里可无趣了。”

陆思琼作奇出声:“宰相府的宴会,这般早就散了?还不过未正呢。”

这回尚不待周嘉灵作答,紧随过来的周嘉乐已接过了话:“表妹,是这样的,甄府老夫人晕厥,差人去秦家通禀五姑姑,秦夫人闻言哪还有心思继xù

设宴,将府里事宜交给秦家大小姐,便与姑姑一同去了甄府。

我与四妹妹皆是姑姑带去的,留在秦家亦无甚意思,而甄家府里想来也诸多不便,便先回来了。”

三表姐是二舅嫡女,生得杏眼桃腮,长眉入鬓,眼角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风情外露。只她说起话来婉转娇柔,端的又素大家闺秀的做派,故并不显轻浮。

说来也奇,陆思琼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可就是亲近不起来。

“原是这样。”

简单回应了三表姐,便被周嘉灵拽到旁边,对方轻声低问道:“妹妹,祖母这么急找你过来,是为何?”

陆思琼语塞,外祖母寻她……说到底是因为韩邪。

正是因为韩邪装疾,折腾走了其他大夫,偏指名要她来。

然这话,又怎么好直言?

余光瞥了眼旁边,正对上三表姐满是打量的兴致眸子,以及站在她身后的诸多婢仆,不由先扯下胳膊上四表姐的手,嘀咕了句“回头再与姐姐说”,便又走了回去。

她正对周嘉乐,惑问道:“对了,表姐,甄老夫人怎的会晕厥,可是要紧?”

“甄老夫人的身子,表妹你又不是不知。”

因着五姑太太的关系,周甄二府往来甚密,周嘉乐叹道:“甄老夫人犯的是旧疾,她年过五旬,身迈体虚,项后筋缩作疼。每每头向后仰时,总不能平视,腰背又强直,连膝后及足跟都皆疼。

甄府上这几年不总寻医问药来着吗,连甄皇后都派了好几位太医前去诊治,说是服了不少灵丹妙药,但总是治标不治本。”

说到这她望向眼前人,“琼妹妹,你是先前回了侯府不知,近来甄老夫人的病情便因寒气反复而有所加剧,早已是牵周身无一不疼了。”

话落,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思琼暗自思忖,甄老夫人这病多是经络方面的缘故,怎会广延医者诊治而皆无效呢?

“这事五姑姑已然回府去处理了,琼妹妹,你去我院里,我有话跟你说呢。”

周嘉灵是直性子,她虽然也替甄老夫人的病情忧虑,但人都道这是旧疾了,而自己并非医者,在这里忧心忧身的也于事无补。

她拉了陆思琼的手就要离开。

后者自是与她亲近,方想点头同三表姐告辞,却没想对面的人先有了动作。

周嘉乐去牵堂妹的手,笑道:“四妹,姐姐知你与琼妹妹感情好,可你昨儿方去了陆府,及至傍晚才归来,有什么话昨儿还没说畅快的吗?”

她笑得和煦,拨开了周嘉灵对陆思琼的钳制,柔声道:“你且先回屋去,我久不见表妹,与她真有点事要说。”

“三表姐,不知是什么事?”陆思琼茫然。

周嘉灵有些不悦,又因素来不喜对方性子,语气颇有些胡搅蛮缠了起来:“你与琼妹妹有什么要说的,我昨天见了她可今天该说的还没说呢。”

“四妹,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让你跟琼妹妹说话。”

周嘉乐宽和劝她,想了想添道:“那不如妹妹等上一会,我与表妹去去就来。”

陆思琼见四表姐还要再说,忙使了眼色接道:“姐姐暂且去亭子里歇歇。”

闻者这方转身离开。

陆思琼与三表姐并行,其实心底亦是费解,她事实上同二舅这房并不亲近,往日与身边人亦只是明面姐妹。

着实想不出对方要说些什么。

周嘉乐屏退了侍从,转身开口:“妹妹,你姑父的事,你可知晓?”

姑父、二姑父!

陆思琼恍然,是了,上回二姑姑来找自己,为的就是想她来外祖家替姑父求情。

是二舅舅在查刑部公事。

三表姐这特地留下自己,是姑父当真被查出来了?

周嘉乐见对方两眼睁大的望向自己,缓声再道:“妹妹别紧张,我是那日去寻母亲,碰巧听到爹爹在屋里说起。

父亲知晓,刑部的胡大人是你亲姑父,可这回犯了事,如今就差受贿银额尚在整理,等证据应全,过段时日怕是要不好了。”

陆思琼听到这话,哪里还有方才的诸多思绪,脑中乱作一团。

二姑姑待她是不好,胡家表姐过府亦爱在祖母跟前争宠讨好,时常寻她麻烦。

可那毕竟都是小吵小闹,抹不去血脉相连的关系。

二姑父若真进了牢狱……她素来好强的姑姑怕是也要倒下。

“琼妹妹?”

周嘉乐轻推了推她,满面忧愁了叹息:“毕竟是父亲公事上的事,我不敢多问。前几日知晓了,奈何总没见到你,也无机会告知一声。

想着胡大人毕竟是德安侯府的姑姥爷,你回家时要不同你父亲说说,看看有无什么门道求求情通融一下?”

陆思琼摇首,“表姐,这若是真的,难道要舅舅徇私枉法不成?”

她抬眸,三表姐寻她说这事,绝对是出乎她意料的。

“凡事有因才有果,我二姑父犯下大错,我虽担忧,却也无法,这事多谢表姐提醒了。”

周嘉乐惊诧,“就这样?要不你去祖父那边求求情,我爹爹惯是听祖父跟大伯的。”

“表姐,其实这事我之前有得过风声,可这毕竟是公堂上的事,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陆思琼微微欠了欠身,“总之,姐姐的好意,我记在心上了。”

这事不能跟周家提,却是可以回侯府告知声祖母的。

二姑父若是不日便要被判罪,早做准bèi

也好。

她心中沉重,在周嘉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离开。

只等见她与周嘉灵走远,周嘉乐方揪着帕子冷嘲道:“我本以为琼妹妹是真好心的人,不料也是个冷心肠。胡大人可是她的亲姑父,我告知她马上要出大事了竟还无动于衷,居然这么平静的就走了。”

“姑娘,您不总说表姑娘是个聪明人吗?”

她的侍婢慕青接话,同是不耻的语气:“这事她若去跟公爷说了,确实是为难人。这些年,老夫人那样宠她,焉知不是她会做人?

如今她在您跟前是这般说,可指不定回头就去静颐堂哭了,边道不愿老夫人操心边替她姑父忧心,说不准老夫人见了又要一通怜惜,到时候传到陆家去,陆家上下还得感谢她呢。”

“呀,那我不是帮了她?”

周嘉乐懊恼不已,“白白送了她个消息,没成想她却这样。”

“告sù

了她又如何?”

慕青是个惯会看主子神色的婢子,奉承了眼前人道:“您这已是卖了她情份,回头自然可在旁的方面讨回来。

其实依奴婢看,老夫人疼她早已不是一日两日,您再为这个不平着实不该。倒不如,跟四姑娘般投她所好,往后也能在公爷和老夫人跟前得宠,否则这什么好处,岂非都让四姑娘得了去?”

她这刚说完,便被周嘉灵冷喝道:“荒唐!你让我去讨好她?”

“奴婢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这表姑娘得宠已久,老夫人怕是不会轻易对她恼动怒。”

“真是搞笑,我才是国公府里的正经姑娘,琼妹妹不过是个外姓人,真不明白祖父祖母为何要如此偏袒她。”

周嘉乐语气泛酸,“还有四妹妹,完全不知事,任性妄为。昨儿被大伯母说了几句就跑出府往陆家去,等到傍晚才回来,居然还谁都不追究。”

“姑娘,您别这样。”

慕青刚要劝慰,谁知周嘉乐自己先恢复了常色,望着那边远去的背影,跺脚道:“我就不信,我总比不上她们!”

尚停留在原地,只见旁道上有丫环走来。

来者是周二夫人身边的婢子玉芍,她行了礼说道:“三姑娘,二夫人听说您回府了,请您过去一趟呢。”

周嘉乐轻喃了句:“母亲寻我什么事?”

满是好奇的到了那,刚请完安,周二夫人便挥退了左右。

她让女儿近前,丧气道:“阿乐,可知你琼表妹今儿又过了府?”说着也不等对方接话,添道:“娘刚听说,你祖母要将她许给龚二爷呢。”

此话一出,周嘉乐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景凡表哥怎么会娶她?娘您是不是听错了。”

周嘉乐径自摇头,“这绝对不可能啊,琼妹妹怎么配得上他?蕙宁公主也不会答yīng

的!”

“别激动,你要叫嚷得外边人都知dào

吗?”

周二夫人瞪了眼自己闺女,别嘴道:“你祖母的心思娘是这些年来也没摸透过,有这等好事不想着自家府上的姑娘,竟去个便宜外人。”

第二十七章 胡闹

周嘉灵性子孔殷,拽了陆思琼的衣袖就问三堂姐寻她何事。

闻者也不瞒她,直言道:“事牵家中二姑父,近来二舅在刑部当差,是官场上的事儿。”

“这么严重?”

周嘉灵表情狐疑,费解道:“这等事二叔应该不会随便说,她怎么知dào

的?”

话落又望着眼前人反问:“那三姐找你,难道是有法子?”

“她要我去求外祖父。”陆思琼抿唇苦笑。

“寻祖父?这怎么成!”

周嘉灵语气惊乍,一口否定道:“祖父往日虽然疼咱们这些小辈,可最不喜的就是家中女眷过问他庙堂上的事了。

琼妹妹,你可别犯傻,再说官场上的事你我本就不该过问,清者自清,浊者也该受诫,没什么好徇私的。”

“我知。”

陆思琼颔首,低声回道:“我自不会做那等糊涂的事,何况外祖父与舅舅们处理公事向来公正,我亦不可能去让他们为难。”

“嗯,你这么想就好。”

周嘉灵是个心直口快的,平时就藏不住话,想着还嘀咕了抱怨道:“何况,你那二姑姑怪嚣张的,听说那位胡家表妹还总在你祖母跟前编排你是非,琼妹妹你又何必去替他们操心?”

陆思琼闻言,心知四表姐是替她着想,可此时对胡家落井下石,却也不妥。

执起她的手回道:“好了,咱们且不说这事,你刚不还有话要跟我讲吗?”

旁边的人却突然安静了,她只得止步再问:“姐姐,怎么了?”

周嘉灵脸颊绯红了抬头,张开唇瓣却又咬住,欲言还休得矛盾了好一会,才回身望向远远跟着的丫环,似担心被听到又挥手让她们退得远些。

“琼妹妹,你、你能,”说着说着,脑袋又低了下去,声若蚊呐道:“你能去给那人看看病吗?我信你的医术。”

“那人?姐姐说谁?”

陆思琼呆愣,随即意识过来,瞠目道:“是外院的韩公子?”

后者点了点头。

怪不得昨儿在娇园里,四姐姐三句话不离韩邪,明明是抱怨责怪,可这投入的注意也太多了。

思及此,陆思琼惊骇,难道表姐她……

韩邪来历不明,举止言行皆与京都人不同,做派乖张,四表姐性喜新鲜,边说他狂妄边却又边在欣赏人家这种性格。

紧了紧对方的手,沉声道:“姐姐,韩公子来历不明,你可不能对他起旁的心思。”

“我哪里有?”

周嘉灵恼羞成怒,抽出手拍开对方即侧过了身,语句急耐道:“我就是见祖父祖母都在为这事忧愁,而其他大夫都束手无策,这不想起你来想你去试一试吗?

哪有你说的旁的心思,你休要胡说!”

陆思琼知她颜面薄,并不纠缠,只回道:“我清早已去看过了,他并没什么要紧的,也开了方子。”

话落,又将龚景凡来府上的事一一告知。

“咦,景凡表哥在府上?”

得知祖母早让眼前人去给韩邪诊过了脉,周嘉灵懊恼不已,双耳亦红得发热,却深谙越描越黑的理,怎样都不能辩驳。

陆思琼应声。

闻者则迷惘了起来,“景凡表哥上回吃了亏,怎么还会给他请大夫?这与他性格不符啊。”

挠了挠后脑勺,兀自好奇了嘀咕道:“还将其他大夫开的药方都夺了走,非要他们龚家的郎中来治,这是什么道理?”

“你要想知晓,可以去问他呀。”

陆思琼看着好笑,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清早刚在外祖母屋里应了那门婚事,心情便沉重了起来。

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事实上彼此又有几分了解?

但终身大事,无外乎长辈做主,她养在深闺,本就不可能会发生与谁情投意合的事。

周嘉灵并未留意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听了这话努嘴摇头:“我才不去,你又不是不知三姐姐那人,表面上看着大方得体,可实则心眼小的很。

那日景凡表哥被韩公子给摔了,她近来可是殷勤,依着二婶母的名义就让人送东西去永昭伯府。我若对景凡表哥表现得过分关心,可不就碍了她的眼吗?”

三表姐和龚二爷。

陆思琼阖了阖眼帘,她现是尚不知祖母与蕙宁公主有这份安排,若是知晓了,怕是要记恨自己吧?

周嘉灵本是归来后要去向沐恩郡主问安的,后碰到陆思琼两人便在附近边走边聊,距离朝华楼并不远。

福管家进来寻世子夫人,便先在路上遇着了她们。

他跑得满额薄汗,用袖子抹了抹弯身请安,“见过四姑娘、表姑娘。”

福管家管着外院的事,周嘉灵暗道外院如今也就一个韩邪,不由出声询问:“你这匆匆忙忙的,是怎么了?”

“回姑娘,是韩公子让小人来传话,道这之前表姑娘开的药方丢了,他如今发热难受,想再请表姑娘过去看看,小人便来通禀世子夫人,请她拿主意。”

晨间确实是沐恩郡主领了陆思琼去的外院。

只是,这药方,她记得当场就交给了阿史那,后者应该转身就吩咐人去抓药才是。

因而,哪怕龚景凡夺走了所有药方,可这今早自己要求的配药是甚并不难知。

联想到韩邪所谓的水土不服,细细一想,不由就明了对方的意思。

敢情是以为她终日无事,想着法来借故折腾呢?

“龚二爷不是留了两名郎中在那吗?”

福管家听得这话,直接“哎哟”了出来:“表姑娘您还没听说呢?那韩公子怕是在针对咱们龚二爷,人家越是要给他治,他还非不要。今儿这厢院里可是热闹,服侍的人都去了好几波。”

他神色苦恼,怕是没服侍过这等麻烦的人,叹息道:“国公爷早前再三交代,道这韩公子是贵客,要小人好生照顾,如今这般,小人也是无法了才来寻世子夫人的。

对了,表姑娘您若得空,还请随小人一起进趟院子。”

“去,我正巧也要去给母亲请安呢。”周嘉灵拉了身边人就往回走。

再进朝华楼的时候,屋里静谧和谐,瞧不出先前母子争执的半分迹象。

然陆思琼方请了安,沐恩郡主便凝了目光问道:“琼姐儿,你刚来了怎么不进屋?”

她这话说完,立在旁边的周希礼便不自然的挪过了视线。

“本是想来见见平哥儿的,可听闻舅母您同三表哥有事要谈,便先退了出去。”

陆思琼落落大方得答话,她心知早前自己进院子的事瞒不住,狡辩扯谎亦不是她的作风,索性直接认了,左右那等事不可能点破。

“你有心了。”

虽说神色如常,可话里行间,总觉得较以往冷淡了几分。

又去瞅三表哥的脸色,亦是难以捉摸,想来方才的对话是不欢而散。

“夫人,您瞧这事怎么办?”

福管家久不见主子提这事,有些焦躁,不由就提醒了下。

周嘉灵似未察觉母兄间的异样,接了这话走到沐恩郡主身旁言道:“娘,不如就让妹妹再去给韩公子把个脉吧。祖父都说他是贵客了,进府后总水土不服食欲不振的,让人总病着也不好是不?”

“灵姐儿,这事你插什么话?”

沐恩郡主昨日就意识到了女儿的变化,不愿对方再花心思在韩邪身上方语气重了些将爱女气出府。

可换在今儿,亦不可能容忍她陷下去,语气凌厉了几分道:“你个姑娘家,这等事可是你合适过问的?李妈妈,姑娘外出劳累,送她回院子去。”

“娘,您干吗要赶女儿走?”

周嘉灵皱眉撒娇,“我要在这陪着琼妹妹。”

沐恩郡主不由就睃了眼陆思琼,心生郁结,仍是同近侍道:“送姑娘回屋。”

“是的,夫人。”

李妈妈上前福了身,同周嘉灵道:“好姑娘,您就听夫人的话,老奴送您回去。”

后者不情不愿的咕哝了几句,任谁都没听清,知晓拗不过母亲,满脸委屈,走前却忍不住再道:“我回去就是,那娘你让琼妹妹去给病人看诊啊。”

沐恩郡主没有回应。

只等闺女离开,方对福管家摆手,语气沉肃:“你回外院去,告sù

韩公子,我们京都里的侯府千金可不是那市井郎中,问诊这种事自该有专业的大夫来治。

龚家二爷府上的两位郎中尚且还在,医术高超经lì

丰富,如若真不满yì

他们,亦可再请其他郎中进府。咱们国公府敬着他,却不代表就可以由他胡闹,请他莫忘了为客之理。”

福管家意识到对方的恼意,不敢多话,忙应声退了出去。

沐恩郡主又潜退了周希礼,让丫环们出去,目光直射向外甥女,似有千句话藏在腹中。

最终,只喟叹了声招手,“琼姐儿,舅母问你,你表哥的话,可是听着了?”

陆思琼近前两步,可还没等答话,外面又传来阿史那的声音,嗓音洪亮放肆:“你们这些娘们拦着我作甚?我要见的是你们夫人,我家主子病危,贵府竟然有人能医还不肯请的,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病危病危,韩邪他生龙活虎的,哪有半分病态?

陆思琼都不禁蹙起了眉头。

孰知沐恩郡主直接拍起了桌案,喝道:“琼姐儿,你看看,这对主仆简直胡闹狂妄,还真是缠住了你!”

第二十八章 娶你

沐恩郡主心情不霁,怒目圆睁的瞪着门帘。

她情绪鲜有失控,此刻却浑然不觉迁恼了眼前人。

见状,陆思琼虽有尴尬,却也不认为这突如其来的韩邪同阿史那如此纠缠上她,是自己的过错。

然大舅母素来疼她,见其怒形于色,亦忍不住上前,柔声了宽慰道:“舅母,您别动气,客人终究只是客人,外祖父敬着他们,您尽全了待客之道,其他的亦不是府上过失。”

沐恩郡主兀自摇头,意识到自个情绪起伏太大,捧起手边的粉瓷花盏小抿了口,待缓上几分方无奈接话:“琼姐儿你不懂,这若是旁人,我哪用得着费这心思?

偏这位韩公子,他可不是自觉之人,当日公爷客套了句要他当做自个府上别太拘束,回头第二天人就闯进了内院,要这要那的可就还真没将自己当做外人。”

“实在不行,不如安置他住到别院去?”

陆思琼寻思着提出建议:“外甥女瞧着他主仆二人亦是不羁惯了,给他们个独立独院,再差几个仔细稳妥的人过去服侍,到时候他就算要留京,也打搅不到府里。”

“遣出去?”

沐恩郡主不以为意,无力答道:“从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这还是自个找上门来的,若这般轻易能送走就好了。”

“夫人、夫人!”

守在外头的流朱脚步不跌的跑了进来,急禀道:“韩公子的侍从闯院了,说是要见您。”

搁下瓷盏,沐恩郡主容色威严,“让他进来。”

陆思琼顺势站到舅母身旁。

方过去,便听身边人嘱咐道:“琼姐儿,你是年轻的姑娘,偶尔任性些并无妨。何况,与龚家二爷的事想来你已知晓,需得注意言行。

韩公子是周家的客人,你亦是,从来没有说让客人给客人就诊的道理。舅母的意思,你、明白吗?”

“思琼明白。”

她眨眸敛神,心底却有些小不舒服。

自己视为家的周府她只是外人;实则是至亲的陆家却待她如客。

阿史那阔步进屋,额上淤青,唇角泛紫,想来是之前同龚家那两位护卫交手时吃的亏。

只是人虽狼狈,腰身依旧笔挺,进屋后收了在外的狂气与嚣张,单手下意识的横在身前,却又落下,改成拱手作揖:“小人阿史那见过世子夫人。”

“是你家主子差你来的?”沐恩郡主神色不动,明知故问道:“可有何事?”

“夫人,您当已见过福管家了吧?”

阿史那是个直白人,开门见山道:“我家主子身体不好,午时又受了惊吓,小人着实想不通,堂堂的大夏朝公爵府邸,竟然会出现外人闯院打搅我家公子养病的事来。

本是指望贵府跟夫人能给个说法,但我家公子生性不爱计较。可这吃药养身的方子被人强拿了去,如今小人想请陆姑娘再去趟厢院。”

说完便望向陆思琼。

后者并未做声。

沐恩郡主沉思,像是考lǜ

了番方回道:“你家公子住在府上,身体抱恙我自是要寻人替他问诊的。

只不过,我这外甥女是来家里做客的,亦不是郎中,哪有三番两次过去给你家公子看病的道理?”

“可我家公子的病,只要陆姑娘看。”

阿史那并不拐弯抹角,说话时仍紧紧的瞅着陆思琼。

陆思琼视若未见,就是不接话。

沐恩郡主依旧面色和善,低声了笑着婉拒:“你家主子的意思,府里皆明白,这若是方便,亦无可厚非。

只是我们琼姐儿到底是个闺阁姑娘,这定亲在即,若让人传出什么蜚言流语来,到底对闺誉不好。我虽是她大舅母,可到底不是德安侯府当家的人,哪能随便做主?”

“什么?陆姑娘要定亲了?”

阿史那提声惊诧,表情激动,根本不顾脸上被牵痛的伤,看着沐恩郡主质问道:“这之前还没有听说,怎么现在突然就要定亲了?世子夫人,您不是在唬小人吧?”

陆思琼亦惊滞原地,大舅母怎么与阿史那说这个?

定亲不定亲的事,不是才私下里商榷着吗?这是对龚家应亲的满怀信心,还是真完全不顾陆家看法?

在她心中,是没必要如此早道明的。

还是说,只是为了告知阿史那的主子?

韩邪,到底是什么人,来京又有什么目的,为何她总觉得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甚至在改变她原本的生活轨迹。

陆思琼隐隐意识到,韩邪的到来,于她存zài

着某种威胁。

“这种事本夫人何必唬你们?我这外甥女豆蔻年华,知书达理,京都里不知多少名门夫人都瞅着她要娶做儿媳妇呢。”

沐恩郡主说着唇角上扬,颇有几分引以为傲的意味,“何况,这男婚女嫁,本属正常。只是之前没有外传,而你与你家主子方到京城,对这些事自是不知。

如今亲事初定,陆二姑娘即将定亲待嫁,这等好事,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阿史那似格外不甘,忧容满面,改同陆思琼问道:“陆姑娘,世子夫人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嫁人了?”

“婚姻大事,岂容玩笑。此乃家中长辈安排,自是属实。”

陆思琼低眉轻回:“再说,男女有别,我亦非医者,给你家公子诊脉着实不适,还请听从府中安排,使郎中瞧了才是。”

“小人明白了。”

阿史那垂头丧气,摇着头就退了出去。

沐恩郡主这方同外甥女颔首,“唉,早该这样,晨间那会就不该依着他们。”

“舅母,”陆思琼忍不住,询问道:“您刚刚,是刻意告知阿史那,我快定亲的事吗?”

“你看出来了?”

沐恩郡主不是个爱辩驳的人,并未否认,“琼姐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韩公子虽说进京来拜谒的是国公府,可说到底是为你而来。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dào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问,能憋到现在已是不易。可舅母有句话却是真要告sù

你的,哪怕你心中有再多疑团,可这能与你说的舅母就绝不会瞒你。

你从小在府里长大,唤我一声舅母,我也把你当成亲闺女疼的。有些事现在不能说与你听,却是真为你好,你也莫要太过执着。”

陆思琼从善如流,颔首福身:“舅母的意思,外甥女明白。思琼不是个没心的,您这些年对我的爱hù

跟疼爱,定不敢忘。”

“好孩子。”

闻者拉过她的手,柔声又语:“之前舅母语气重了点,你也别放在心上。”

“不会的,您放心。”

“嗯,还有你三表哥……”沐恩郡主言止声停,皱了眉接道:“他是你兄长,哪怕将来你出阁,也还是你兄长。

现如今你与龚二爷定亲在即,这些旁的听过且过,别记在心上影响了兄妹情分。”

说至最后,语调渐重,已不是纯粹的提醒。

陆思琼容色微凝。

离开朝华楼,她却有些迷茫。

外祖母本召她过来是应韩邪要求给他诊脉,但如今舅母的意思分明是不愿自己再与韩邪多有纠缠。

这架势,她到底是留在府上呢还是就此离开?

捉摸着,就并没有急着回静颐堂。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心中又本积着疑惑,舅母虽说不要去多问,可谜团堆在那,并不好受。

想了想,唤来书绘,先吩咐道:“你回侯府,替我向祖母传几句话,便道二舅在刑部的差事不日将毕,请她让二姑姑做好准bèi

。”

虽然无法改变结局,但这声提醒,是她作为侄女唯一能做的。

陆思琼但求无愧。

书绘离去后,她便站在园中,竹昔远远侯着作陪。

没一会,只闻大舅母沐恩郡主备车出府,前往甄府探视甄老夫人。

甄家五姨母与周府情深厚重,府中有事,舅母作为娘家长嫂,是该聊表关切。

她静静望着远处,芳园静谧、暖风和煦,远处却骤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主子,您瞧,陆姑娘在那呢。”

陆思琼蹙眉,循声望去,果然是阿史那引了韩邪正往这来。

他还真阴魂不散了!

竹昔亦有察觉,忙走到自家姑娘身边,紧张道:“姑娘,您瞧这韩公子前头还说病危下不了榻,怎么转身又跑到了这?”

“怕没好事,这人忒得难缠。”

竹昔见两身高体壮的男子渐行渐近,不由轻问:“不如奴婢去请人吧?”

“不用,这儿是花园里,平时行人并不少,待会自有人见了去通禀外祖母。何况,你若是走了,我与那人孤男寡女的在这,传出去免不了闲言碎语。”

陆思琼虽有忌惮,却不慌乱。

韩邪虽然轻浮放肆,可她隐约能感觉出,对方对自己并无恶意。

倒像是那种类似玩笑的挑逗。

转眼,韩邪就到了咫尺。面对陆思琼,他直言便问:“你要定亲了?”

没有半分陌生与礼数的讲究。

陆思琼并不否认,亦不反问,语气肯定:“是。”

“和谁?”目光阴鸷,似蓄着无尽恼火。

闻者微笑,后退一步回道:“韩公子不觉得,你无这立场过问吗?”

“如何没有?”

韩邪直接逼近,紧紧凝视她双眸亦笑着接话:“如果说,我要娶你,是不是就有立场了?”

第二十九章 玉字

陆思琼呆愣原地,他说什么?

娶她?

四目对视,对方眸中的认真与严肃无半分先前的调侃玩笑之意,竟是无比专注。

“韩公子说笑了,你或许性子不拘,可说出这种话终归不妥。若是让人听了去,于公子名声亦无好处。”她装傻充愣,挪步至旁。

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陆思琼侧首望去,目光生寒,冷笑道:“这是你寻我的目的?”

明明没说什么,韩邪却自觉的松开了手,似有讪意。

转瞬,又饶有兴致的看向她,“清早我欲告知,而你却不想听。”

见其不耐又要提步,忙答道:“是,也不是。”

“韩公子这话敷衍得巧妙,倒不如不答。”

陆思琼还真想不通自己与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能有什么牵扯,使得对方这般兴师动众的赖在周府里,不惜装病撒泼的使劲折腾,还引得大舅母跟整个国公府都不得安宁。

先前一系列的事亦让她心烦意乱,心中渴望知晓真相,却又想着大舅母的话。

她未曾捏造说辞来哄骗自己,而是直言不能坦白,那自然是有不能道的缘由。

陆思琼自幼丧母,是打心底里敬重沐恩郡主的。可作祟的好奇心,却又无法克服。

“你真想知?”

韩邪至京本就有自己的目的,此刻自不愿错失良机,续言道:“你有没有想过,荣国公夫妇为何这般重视你,要将你自小养在膝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是她们的外孙女?

陆姑娘,容在下问一句,你可知自己是谁?”

她是谁?

陆思琼凝眸,思绪纷繁的看着对方。

“姑娘愿意搭理在下,想来也是认可了韩某非存心歹意之人。毕竟我乃周家客人,是以你其实是不提防我的,因为你相信荣国公府,对吗?”

虽说是问语,可声调肯定,一语中的。

陆思琼确实是这般想法,毕竟外祖母与舅母都能放心自己与他打交道,那显然不会害她。

只是未料对方表面大咧粗狂,心思却这般细腻。

她不应话,便是无声的沉默。

韩邪扬起唇角,心知已然勾起了眼前人的好奇,从袖中取出玉珏,握于掌中。

陆思琼的视线,便紧随了那被春风吹曳的明黄穗苏移动。

她认得这枚玉佩,是那日令外祖母大惊失色的信物。

只是不知,这玉珏的主人是谁?

韩邪显然很满yì

对方的反应,久久不松掌心,足下亦跟着挪步过去,直视了复问道:“你是真的要跟人定亲?是之前早有打算,还是近来匆匆安排?”

他言辞犀利,声落徒然松手,玉色华熠的羊脂挂珏便荡在陆思琼眼前。

伴随琉璃圆珠旋转的是玉珏的模样,两面都是缠枝花纹围绕,一面雕凤;另一面只两个字:蕙宁。

陆思琼本惊诧对方这般轻易便将玉佩呈现在她眼前,这尚未反应过来却又被这二字惊颤了内心。

韩邪拿来会面外祖母时的信物,却是出自蕙宁公主!

难道,他是公主府的人?

目光尤带了几分怀疑,却又立即否定。他若是蕙宁公主的人,哪里敢那般对待龚二爷,这个假设并不靠谱。

“这、是蕙宁公主的?”

她脑中乱作一团,手已不自然的抬起,想去触及眼前的玉佩。

韩邪却突然收手重新握在了掌中,笑了道:“可看清了?陆姑娘冰雪聪明,这问题心中想来早有答案,韩某就不多费唇舌了。”

陆思琼收起征然,理了理脑中思绪,换了个问话:“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玉佩这等贴身物事,而且是蕙宁公主的,被盗被丢皆不可能,何况韩邪显然亦是个有身份的。

这其中,必有不为人道的蹊跷!

韩邪却故yì

卖关子,只将玉珏送至对方手边,“这个给你。”

顿了顿,又郑重添道:“陆姑娘,我且不管你所谓的定亲是荣国公夫人的意思还是蕙宁公主的意思,总之你了拿它替我传个话,便道那门亲事,这玉珏的主人不同意。”

陆思琼抬起右手,欲去接对方手中之物。

眼见就要够着,却不料旁边突然横出一只胳膊,直接夺去了两人中间的玉佩。

“龚二爷?”

陆思琼侧首对上龚景凡,想起之前的说亲一事,心态与之前大相径庭,竟是挪开了目光。

“怎么是你?”

韩邪今儿已在眼前人手上吃过一次亏,现见这人又出来搅他好事,暴躁道:“别人的东西,你抢什么?”

说着大掌侵向对方肩膀,脚下划起就要抄对方下膝。

龚景凡这回是有备而来,哪那么轻易再被他撂倒,轻而易举就避了开来一跃至旁处,冷冷的望向对方:“有疾就要治,是我家那俩郎中服侍的不好?”

说着翻过手中玉佩,看清后抬眸惊愕:“我母亲的?”

韩邪没讨得好,亦或是早前交手已知非眼前人对手,便停了动作,只是表情仍是恼怒不已。

此刻闻言,亦无好声的回道:“谁说这刻了你母亲名字的便是你母亲的了?这玉佩本属于我,你这不问自取,便是京中贵门子弟的修养?还来!”

陆思琼见他这怒火滔天却又强忍不发的神色,又去看龚景凡。

后者却根本没瞥她一眼,仍盯着手里玉佩思索。

这等场合,她身为姑娘不好掺和,何况又是在外祖府上,一瞬间倒有些无措。

适时,静颐堂的董妈妈已奉命赶了过来,看到龚景凡亦在此倒有些惊讶。

不过这得体的妈妈片刻失神后,欠了身即道:“表姑娘,铺子上刚送来些新鲜花样的钗环进府,老夫人已命人送到暖阁请您先选,不成想您在这里。”

她容上堆着笑意,又同旁边两人道:“可巧龚二爷与韩公子也在,老夫人正好有事寻你们呢,还请随老奴过去一趟。”

董妈妈像是根本没察觉出他二人间弩拔剑张的气氛,笑吟吟的说完,便做了个请的动作。

龚景凡自不会拂长辈颜面;韩邪心有所虑,亦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

待进了院子,陆思琼便自觉的先回暖阁,她知这时候祖母与他们定然有话要说。

估摸着会与自己有关,却又偏偏是她不能知晓的。

周家金铺珍珑阁倒是真送来了批首饰,管事的是个女掌柜,侯在屋里等她。

见陆思琼进屋,迎上前即讨好了道:“表姑娘,老夫人特让奴婢送来的,您瞧瞧,中意与否?”

闻者扫了眼桌上陈列珠環的托盘,皆是时下流行的金钗玉饰,往日她亦会选上一选,如今却兴致缺缺,随手指了几样便潜对方离开。

陆思琼不知龚景凡与韩邪是何时离开的静颐堂,晚时见外祖母的时候对方亦未提及。

午后的事,周老夫人没有于她一个交代。

她亦聪明未问。

沐恩郡主回府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

她过来回话,道甄老夫人的身子此次病势凶猛,五姑太太在榻前服侍得战战兢兢,秦夫人做主甄家,颇有宣兵夺主之嫌,还埋汰了姑太太好几句。

周老夫人面色犯沉,府上的姑太太被人看轻,哪怕是庶出,到底也唤她一声母亲,闻得这话心中甚为恼怒。

“你小姑往日如何服侍公婆,可是整个甄家都看在眼里的。甄老夫人往日还是个明白人,这病痛一袭身就爱拿儿媳妇撒气,也不想想如今这长媳已是甄府主母,如此折她颜面,让底下人怎么想?”

周老夫人生平仅得一女,便是陆思琼的生母陆周氏,红颜早逝。

这些年,几位早年不怎么上眼的庶女,出嫁后孝顺惦念她,说到底也生了舐犊之情。

但凡想到甄夫人遭排挤,便忍不住替她鸣不平,“这秦甄氏仗着胞姐是皇后,连娘家长嫂都不放在眼里。她夫君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京都难道就没比她更尊贵之人?简直可气!”

沐恩郡主亦是叹气:“娘,你是没瞧见,这秦夫人一位位御医的往府里召,当场说五妹请去给甄老夫人医治的都是庸医,道她并非诚心孝顺。

您是知晓的,甄家的奴才从来就会瞧眼色,加上甄老夫人身边的侍从皆是向着秦夫人,五妹简直是有口难辩。今儿是儿媳在那,秦夫人还顾着些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只是这往后……”

“甄老夫人那犯得本来就是顽疾,秦夫人要有法子,怎么早没治好?”

周老夫人恼怒,冷哼了道:“请来请去不还是那几位御医,每回兴师动众的,不就是想彰显她宰相夫人的身份?说到底,这京都城里的贵妇就没一个如秦甄氏那般盛气凌人的。”

这亦是荣国公府不常同宰相府往来的原因。

沐恩郡主见婆婆动怒,忙上前抚背宽解,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外甥女,突然开口:“娘,倒不如媳妇明儿带了琼姐儿过去,也给甄老夫人瞧瞧?”

“琼姐儿?”

闻者诧然,婆媳多年却也通彼此心思,沉凝片刻应道:“也好。”

陆思琼则满心不解,这离祖母提醒她不要在外人面前行医把脉,尚未过去多久吧?

她本自以为这么多年已能摸透外祖母的几分心思,可近来其举止完全异于常行,她看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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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院子和了如焉两位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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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能力

次日晨曦,陆思琼同外祖母共进早膳,席间无声如常。

膳毕,周老夫人将她唤进里屋,祖孙俩屏左右而谈。

前者语挚情长道:“琼姐儿,昨日韩公子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亦交代了他,男女之礼他虽不讲究,可于你名誉却甚为重yào

,他往后不会再对你做那些个唐突举动。”

话至一半,沉吟了续说道:“至于旁的,有些难处你大舅母已与你说过。琼姐儿,有时心中不知情确是难挨,可有时知dào

了一切也未免就会好受。

你年纪还小,等时机成熟,我们自然会告sù

你的。”

陆思琼乖巧点头,“思琼明白了,谢外祖母教诲。”

“真是个通事理的孩子。”

周老夫人满脸欣慰,想着待会她要随沐恩郡主去甄家,忍不住又道:“对了,甄府你亦不是初回过去,凡事多听你舅母的。还有,这两日秦夫人怕是也会在那,少不了就要碰着。

宰相府的人不好处,你也莫怪她到时说话不留情面,左右皆是不往来的。之所以让你去甄府,重点是给甄老夫人诊脉,也好使得你五姨母在夫家好过些。”

陆思琼连连应允,然而忍了一晚上,如今终于可以问出口:“外祖母,甄老夫人的身子若连御医都治不好,想来是难证。

外孙女就这几份能耐,您让我过去,如果办砸了,岂不还要连累姨母?”

她知何时该表露信心以安人心,亦知何时不能逞强。

秦夫人与五姨母的姑嫂感情素来不和谐,自己若治不好,连累的并非她一人,还有五姨母同周家。

兹事体大,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想担这事儿。

周老夫人却但笑回道:“琼姐儿,你不必妄自菲薄,侯府里的珏哥儿不就是你治好的?

你打小受妙仁师姑的点拨,又阅遍医经藏书,何况我知你性子稳重,不是爱逞一时义气的人。等瞧了甄老夫人,你心中若无底,是不会随便开药的。”

“可外甥女如果无法,岂非累五姨母被秦夫人嘲笑?”

陆思琼担心的,是姨母甄周氏。

“你这孩子,总是替人着想。”

周老夫人握着她手,直言道:“其实你大舅母带你过去,亦不是真的要你非治好甄老夫人的病,只是怜你姨母在甄家处境,而秦夫人又服侍榻前,她难免要受气受累。

我们周家若不替她出个面,还有谁能?琼姐儿,这事你亦莫要有压力,能治是好,不能治,也谁都不会怪你。”

“嗯。”

陆思琼暗想着就当探望前去探望下姨母便是,亦不多纠结。

刚对方提及妙仁师姑,她联想起早前在家时的揣测,不由询问道:“外祖母,近来可有师姑的消息?”

她依旧认为,韩邪的到来,与妙仁师姑有关。

果然,周老夫人闻言几不可见的面色一僵,虽转瞬恢复如常,却到底被陆思琼留意到了。

她不动声色的等待答案。

如果外祖母不愿说,亦不去勉强。

不过出人意料的,周老夫人竟是叹了声:“嗯,有信了。”

“她在哪?”

“塞外。”

周老夫人不作隐瞒,直视了外孙女接道:“其实我与你舅母都知你从来都是有自个主意跟想法的人,外院那位韩公子的到来确实与妙仁师姑有关。

不过琼姐儿,有句话你要记住,他虽不会害你,可待你也未尝就如明面上的那般真心。他来京城有他的目的,而实不相瞒,我与蕙宁公主急着要你与凡哥儿定亲,亦有我们的目的。”

“嗯。”陆思琼听话的没有追问是何目的。

后者见状,欣慰之余又起怜惜,语重心长的继xù

道:“你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孩子,疑惑委屈都藏在心里。哪怕在陆府过得闹心不愉快,亦从不在我跟前抱怨一句。

可是,琼姐儿,你就是这样,才教外祖母更为不舍啊。”

既无奈又感慨的话语,透着万千心绪。

陆思琼只等她说完,方应了句:“师姑没事就好,我只是担心她。”

周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松开了闭上眼:“好了,收拾收拾去朝华楼寻你大舅母,去甄府吧。”

“是。”起身告退。

刚转身,却又听得外祖母添道:“你从小兴致医术,我们总教育你名门闺秀不该从那些事,如今……你喜欢,便为吧。”

陆思琼内心激湃,转身面色动容:“谢过外祖母。”

原来,让她去甄家,实则是放任她施展本事。

踏出屋子,阶下竹昔迎前便道:“姑娘,阿史那来了,在外面说要见您。”

陆思琼蹙眉,下意识的以为又是韩公子派来的,不悦道:“你去告sù

他,他家主子若有什么需yào

,尽可去找我大舅母,或者烦福管家添置。”

“是。”

竹昔应声而去,陆思琼回暖阁小小整理了下妆容,衣着得体。

“姑娘,”不一会,竹昔进来回话:“阿史那说不是他家主子派来的,是他自己想来感谢下您,道喝了昨晚您开的方子后,才一剂药今早的晨泄便好了许多。”

“哦,原是这事。”

陆思琼暗道竟是自个误会了对方,复问道:“人可还在?”

竹昔摇头,“他听了您的话,以为您还在因昨儿的事生气,亦不敢久留,让奴婢传了这份谢意,人就回外院去了。”

陆思琼点头,并未如何放在心上,起身道:“我们去给大舅母请安。”

到了朝华楼,可巧四表姐亦在。

沐恩郡主尚有事处理,让人去备车架,便让她稍等。

周嘉灵就拽了她到隔间,低声了问道:“妹妹,听说昨儿韩公子来内院找你了,是看病还是有其他事?”

表情狐疑,有些探究,目光却聚得晶亮,显然十分在意。

陆思琼一时有些难答,表姐的心思她是看出来了,可韩邪先前的那些荒唐话,祖母的忠告言犹在耳,自知不能当真。

却怕直说了,四表姐会当真。

“怎么了?不能说吗?”

听到追问,陆思琼忙点头,“是,是药方的事,之前不是被龚二爷拿走了吗?韩公子便想让我再写一份。”

周嘉灵心无城府,闻言即信,“哦,我想也是这回事。”

陆思琼便问对方是否也要去甄家,后者摇首:“不去,秦夫人在那呢。昨天若不是姨母相邀,那宰相府的设宴我亦不愿去的。”

说着看向对面人又提醒道:“母亲带你过去,八成也会碰到秦夫人,妹妹你千万莫去得罪她。她说什么话且让她说,咱不记着就是,否则真是平白添堵。”

陆思琼笑着道好。

甄府早就得了沐恩郡主今儿要去的信,使人候着一路服侍进内宅。

五姨母亲自侯在垂花门前,几人步行去了甄老夫人的院子。

路上,甄周氏与沐恩郡主又说了几句,便将目光投到陆思琼身上,笑得和煦:“琼姐儿也来了,自春后府上那次筵席后,我都有两个月没见着你了,可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

她的夸赞,并非客套,而是由衷。

陆思琼近来眉眼长开了许多,相较去年的青涩,成熟了不少。

她腼腆笑着谢过姨母。

沐恩郡主引以为傲,似为人母般乐着回道:“琼姐儿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再等过两年,还要出落得好kàn

呢。”

都是自家姑嫂,她也不谦虚。

甄周氏强颜笑着,却掩不住她眸下的乌青与疲倦。

沐恩郡主又问了几句甄老夫人的病情,相比昨天并未改善,不过秦夫人倒是回了宰相府,说是秦宰相昨夜里差人过来,道有事要她回府。

秦夫人不在,连沐恩郡主都莫名松了口气。

一路跟着五姨母进屋,甄老夫人躺在雕花梨木的大床上,身后枕着好几个墨色弹珠绣枕,面如槁木,神色恹恹,目光空洞。

左右婆子、侍婢站了一屋。

沐恩郡主带陆思琼过府的意思,甄周氏是知晓的,至床前柔声的同甄老夫人说了几句,便要外甥女上前。

后者浑身犯疼,连昨儿的脾性都失了,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倒是配合的直接把胳膊往床沿一递。

陆思琼福了身问安,上前弯身,诊断后又问姨母要了先前大夫所开方子。

甄老夫人患的是筋脉挛缩疼痛,入目一看,方上所用之药,不外散风、和血、润筋、通络之品。

她思量了下,起身同甄周氏说道:“甄老夫人脉数而有力,微有弦意,断其为宗筋受病。罹是症二载,大夫们遍用散风、和血、润筋、通络之品无效,由此可知其病非同一般。如今她病转增剧,卧不能起,起不能坐,饮食懒进,已属筋脉挛缩之重证。”

“琼姐儿,你这么说,是好治不好治?”甄周氏听得重症,有些焦虑。

陆思琼缓声叙回话:“姨母,其实您也不必着急。筋脉挛缩疼痛,一般或为风寒湿邪滞经络,气血运行不畅,致使筋脉受病;或热邪炽盛,消灼津液,阴液不足,筋脉失于养;或为气血亏损,筋脉失养;或为瘀血内阻,血行不利,皆可引发本证。

有道是肝主一身之筋脉,然宗筋却属于胃。此证脉数而有力,可知其胃腑有燥热,久而灼伤津液,阴液亏损,不能养宗筋,宗筋为筋之主,故宗筋拘挛,则周身牵动作痛。”

说着让人取来笔墨,边开方边说道:“甄老夫人这病,可治以活络效灵丹,加生薏米八钱,知母、玄参、白芍各三钱,连服三十剂而愈。”

写完又抬头解释:“活络效灵丹由当归、丹参、生明乳香、生明没药等提炼而成,是治气血凝滞,痃癖癓瘕的良药。

它可活血、舒筋、止痛,而生薏米性味冲和,善能清补脾胃,亦即能荣养宗筋;知母、玄参能生津滋液;因其脉微弦,恐其木盛侮土,故又加白芍以柔肝。”

说完,将墨迹挥干的药方递给姨母,然对方正要接过,便被旁边站着的一婆子先拿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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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质疑

陆思琼晓她资历尚且,故每每与人诊治,皆将各种医理及所用之药药效逐一解释,便是道个明白。

沐恩郡主及甄夫人皆是亲人,不说其他,便是那份护短的心理亦不会疑她。

谁知做主的人都投以了信任,最后跳出来质疑阻拦的,却是个婆子。

夺方子的姚妈妈是秦夫人的亲信,穿了身玄青素面的衣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金簪,板着脸显得很是严肃。

“舅夫人,陆姑娘虽是您外甥女,可到底是个不知事的年轻姑娘,您让她给老夫人开方抓药,究是何目的?”

她是被主子留在甄家的,说话代表的是秦夫人,腰杆笔直,气势凌人。

甄夫人待她客气,未有计较对方逾矩,解释道:“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从小懂医,往常亦给人瞧诊过,本夫人非是当姨母的在自夸。她若没几分能耐,我母亲与大嫂又岂会派她过来?”

虽说她原本心中亦有不定,可这会子哪能表现出来?

终究是娘家差来的。

“既是侯府姑娘,怎会懂这个?”

姚妈妈反问了句,转首望向陆思琼,语气沉然,皮笑肉不笑的小屈了身询问:“陆二姑娘,您是闺阁千金,从小学的难道不该是诗书礼仪,怎会精通医理?还是说,德安侯府的教养,便是不用学那些,而专注这些之流?”

言语犀利,咄咄逼人。

一个婆子就有如此胆量,在甄家质问主母,可见平日五姨母被秦甄氏都欺压到了何种地步。

陆思琼心中替她不平,旁人府上的夫人无不威严鲜光,可姨母却要受这种委屈。怪不得连好性子的外祖母都看不下去,要插手甄府上的事,强出这个头。

“这位妈妈,你这是以何身份问得这话?”

陆思琼柔语轻声,并未表露恼怒,慢条斯理了接道:“你既知这些,可见是个懂规矩的。可懂规矩的奴才,在主子说话时插嘴,难道便是你所谓的礼仪?

我姨母是府里主母,是甄老夫人的儿媳妇,她都未说什么,你又凭了什么道出这些?而我非你主子,你这样过问他府上的姑娘,是替你家主子问的,不知以的又是何名目?”

甄夫人或是忌惮着秦夫人这位小姑,没有道姚妈妈什么,给了几分颜面。

然而沐恩郡主,她本就是亲王之女,素来尊贵,后主持周家中馈,昨儿便是面对秦夫人,亦敢对峙出面帮小姑说话,况且今日只是个妈妈?

听外甥女如此一说,她美目厉色,直瞪向姚妈妈,示意自个身边的李妈妈过去将方子拿回,冷冷道:“秦夫人教养的奴才真是懂规矩,这没召唤呢,就自己站出来了。

本夫人不管你平时在宰相府多得器重,可这儿是甄府,陆二姑娘是德安侯府的千金,是我周家的表姑娘,哪里轮到你个下人在这嚣张?

呵,你好在不是在我府上当差,否则这乱插话语,目中连主子都没有的叼奴,早就拖出去打了!”

她素来威严,语调凌厉,说出的话使得姚妈妈倍感心虚。

而心虚之下,手指脱力,转眼药方就被李妈妈拿了回去。

姚妈妈本就是仗势欺人的主,因着秦夫人地位华贵,她得其倚重素来顺风顺意。

无论是宰相府的下人或是其他过府宾客,其中亦不乏名门贵妇千金,待她无一不是客气讨好,口口“妈妈、妈妈”的喊着,如何能料到今儿会被人称之为叼奴?

她其实站出来之前是有在心中夺量过的,德安侯府陆家早已没落,宰相府每每设宴,均不在邀请之列,根本就无法同寻常公爵之府相比。

而甄夫人虽是府中主母,可往常就不敢对自家主子提出异议。

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哪能想到这沐恩郡主会如此激动?

但她已然站出,若现在气短示弱,岂非给主子丢脸?

“周夫人,瞧您说得,奴婢不过是谨慎起见,替老夫人的身子着想罢了。”

她脸上堆着笑,表情牵强:“老奴怎会对陆二姑娘心有不敬?着实是我家夫人昨夜离开前交代了,要奴婢好生照顾老夫人,您说这御医们都没诊治好的病疾,劳烦侯府姑娘出面,终归多有不妥。

陆姑娘刚说的,奴婢委实没有听明白,又心挂老夫人病情,方做出了不妥之举,还望您跟舅夫人莫要见怪。”

她是个识时务的,知晓秦夫人不在,便失了嚣张的资格。

不过转身,姚妈妈就跪在床前同甄老夫人言道:“老夫人,夫人走前要奴婢好好照顾您,现在舅夫人找陆家二姑娘给您看病,您可要吃她开的药?”

甄老夫人躺在床上,目光迷蒙,正病痛得呻.吟不已。

她心情本就烦躁,又久受此证折磨,这递胳膊诊脉或是这两日常有的动作,方才根本没细想是何情境。

如今听清明了,隐约觉得陆家的姑娘还是个孩子,要对方给自己开药,想着这几年服用的各种苦涩浓药,胳膊拍着床沿就恼道:“这请的不是大夫呀,要能治好就罢,不能便走。啊,吵吵闹闹都在这干嘛呢?”

说话时根本没转首看屋里情景,她现在是恨透了这些大夫,吃了那么多药还要受这份苦楚。

姚妈妈闻言,背对着众人露出了抹得yì

的笑容,再起身时故作为难了接着说道:“周夫人,您瞧,倒不是奴婢轻待舅夫人跟陆二姑娘,这亦是老夫人的意思。

再说,我家夫人要奴婢守在这,本就是担忧老夫人。您说,这种方子上的药要是让老夫人服了,喝出个好歹,可要奴婢怎么回去与我家夫人交代?”

沐恩郡主满脸好笑,直言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方子是说与你听的?我这外甥女开的药怎么了,还得非顾着让你个做奴才的听懂?简直好笑。”

姚妈妈脸色一黑,虽不敢顶嘴,眼神却是格外不甘。

她连圆场面的话都不愿说了。

说者却不顾她,重新将方子交给甄夫人,“五妹妹,快让人抓了药煎后送来吧。”

甄夫人伸手。

“舅夫人,”姚妈妈却又语调怪异的开口,“奴婢可先跟您说了,这要是没治好老夫人的病,回头您与我家夫人解释,这就不是奴婢的责任了。”

甄夫人亦不是个没脾性的,奈何不了出嫁的小姑,难道还治不了个奴婢?

姚妈妈当着满屋子下人与她叫嚣,总也面上无光,板着脸终是出声喝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退下!”

闻者惊诧,急道:“舅夫人你……”

“朱妈妈,姚妈妈服侍辛苦,送她下去歇息。”

甄夫人唤来亲近,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可这场面,到底惊动了本在榻上不理事的甄老夫人。

后者扶着额头,激动出声:“大媳妇,你嚷什么?难道真要个闺阁姑娘给我看病?”

这陆二姑娘她有印象,被荣国公老夫人宠得骄狂,自然不信她有能耐。

“母亲,儿媳相信琼姐儿,您且试试,或可能就有效了。”

甄夫人并不敢肯定能治好,只是想着多份希望亦是好的。

谁知听在甄老夫人耳中,却成了对方不拿她身子当回事的意思,“混账!你将我当成什么,让我去试药?老大不在家,你就这样服侍我?”

甄夫人面露窘意。

“五妹妹,”沐恩郡主上前,拉了小姑站到旁处,劝道:“甄老夫人如今病入膏肓,说的话岂能当真。

琼姐儿过府,是母亲亦认可了的,你是当家主母,这要人下去取药煎药,难道还做不了主?”

甄夫人迟疑之色未退,说到底先前姚妈妈的话亦听进了耳中的。

回眸觑了眼陆思琼,她同对方低喃道:“嫂嫂,你又不是不知我那小姑的脾性,回头姚妈妈再添油加醋一番,这可不是琼姐儿药效无用就能搪塞过去了的。

要是这方药起不了作用,不说我小姑回头质问我,就是老爷回来,我亦不好交代。”

这请了这么多大夫都没治好的病,甄夫人原想着无论是否有效,不能拂娘家好意,试试也无妨。

可刚闹了这出,就姚妈妈说的那话,只要没治好,估摸着宰相府就不会罢休。

甄夫人心中便没了信心。

沐恩郡主理解她的心境,琢磨了番突然凑前耳语道:“妹妹尽管放心,琼姐儿的医术承自袁家人,你不必担忧。”

袁家?

甄夫人显然听过,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似在无声的寻求确认。

后者再次颔首。

“当真?怎么会……”

沐恩郡主摇首,示意她莫多问,安抚道:“先前是母亲不欲将琼姐儿懂医的事传出去,可不说是她,便是我打心眼里都是信任她的。

这两日她亦治了几个病症,所开之药皆有疗效,所以妹妹,你但可一试。”

握着甄夫人的手,她语重又添话:“要知dào

,若是治好了,在你婆婆跟小姑面前,也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甄老夫人往日是个明白人,若非受此病魔折磨,不会待你这样,秦夫人亦不能欺到你头上来。”

这些话,显然打动了甄夫人。

她揆情度理了番,点头应允,没再顾忌甄老夫人病中反对,命人煎了药来就伺候着服下。

沐恩郡主与陆思琼被留了午饭,膳后没多久,婢子通禀,道姑姥爷同姑太太回了府。

是秦宰相夫妇。

甄夫人微显慌意,自知是姚妈妈寻人回了秦家报信儿。

可眼下人已至,不容怠慢,又忙亲自迎了出去。

秦宰相不过而立,生得玉山倾倒、龙章凤姿,是位丰神俊秀的美男子。

他与妻子并行而来,目视前方,刚进院门尚处庭院,不经意瞥见廊下一抹倩影,征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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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了如嫣童鞋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二章 秦相

宰相秦沐诚年少时乃炎丰帝伴读,出身世家、才华横溢,现如今备受倚重,可谓权倾朝野。

甄夫人不容疏忽,上前笑了即道:“姑太太携姑老爷一同过府,怎么先前没差个人来知会声?”

“大嫂,我回娘家而已,又不是寻常客人,难道还要计较那些个虚礼不成?”

秦夫人穿着真红蹙金双萧海棠锦春长衣,高髻上簪了双凤卫珠的金翅玉步摇,三缕金线串南珠蔷薇晶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配上她过人的容色,颦笑举止间,娇艳妖娆。

她说话时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回廊,长眉高挑,透着淡淡讥诮。

陆思琼随大舅母立于檐下,不由轻道:“舅母,秦夫人特地过府,想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沐恩郡主以为她慌乱,温声安抚道:“琼姐儿莫急,这秦夫人往日虽嚣张,在我这可不受用。只不过这回竟请了秦相一起,怕是你姨母要为难。”

她按着外甥女的胳膊,眸带忧愁,思忖了突然又道:“你且先回你姨母屋去。”

“舅母?”

陆思琼惊愕,自己是甄老夫人顽疾的诊断之人,这秦家夫妇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事,怎要避开?

她满眼的不确定。

“快回去。”语气中带了几分催促。

陆思琼不解,要知晓她已同院中二人照面,此刻避开,显得刻意无礼。

大舅母从来稳重,不可能做这种落人话柄的事,虽说匪夷,却还是听话的转身,欲要掀帘进内。

就在这时,乍闻得五姨母唤声:“琼姐儿,过来。”

有轻叹声入耳,回神时只见手已被大舅母握在掌中,两人下阶过去。

刚近前,甄夫人便介shào

道:“妹妹怕是没印象了,这是我姐姐的闺女,德安侯府的二姑娘。”

“哦,原来是陆家的千金。”

秦夫人接了话,余光不由瞥向身旁丈夫,不明白他怎会突然发问。细细端量了眼前少女,开口便询道:“这就是给母亲诊病的姑娘?”

亦不等甄夫人回话,语调稀奇的又语:“早听说荣国公府有位得宠的表姑娘,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是走到哪带到哪,却总没机会见见。

今儿会面,我却没看出有何过人之处,使得郡主都插手起我甄府上的家事来了。”

话尾处,恼意渐显。

“琼姐儿是我外甥女,自然是我这心里的稀奇人物。”

沐恩郡主从容大方,脸上笑意不减,正视了秦夫人目光继xù

道:“这就好比秦夫人您是甄老夫人的亲闺女,自然比我这五妹妹要得脸。

否则若在旁家,我还真没见过出嫁的小姑子来问罪娘家长嫂的事儿。”

“你……”

秦夫人妙目一睁,嘴边反击的话却没道出来,只侧首望向丈夫,轻轻拽了拽他衣袖,柔声唤道:“老爷。”

秦相目不斜视,似若未觉,问起面前少女:“你是陆家的姑娘?”

陆思琼微愣,舅母跟外祖母都教导过她,秦夫人虽然气盛,可她的话,自己身为闺阁之女不能接,亦不要往心里去,只当没听见便成。

是以,哪怕方才秦甄氏在针对自己,然这等场合,她亦不便开口。

却不料秦相会注意到她,抬眸只觉对方眸光深邃,情绪难明。

旁边沐恩郡主往前两步,似要将她掩在身后,同秦沐诚笑着回道:“我家外甥女养在深闺,没见过大场面,见了相爷难免紧张无措,还请不要见怪。”

甄夫人见状,忙扯开话题:“姑太太与姑老爷是来瞧母亲的吧?我带你们过去。”

“这就麻烦嫂嫂了。”

丈夫当场,秦夫人很是得体。

然发觉身边人仍注意着那位陆姑娘,不由心下酸楚,压了恼意婉转声言:“老爷,您许久未曾过府,母亲惦记着您呢。”

秦相微微颔首,收了视线,任由娇.妻挽着。

刚抬脚,留意到沐恩郡主两人似不欲同行,复又开口:“陆姑娘既是给老夫人诊治了病情,也请一同过去,好与御医说说。”

甄夫人这方知晓,原来秦家又请了御医上府。

“可不是?你虽然我大嫂的外甥女,却终究不是专业的大夫。我这也并非质疑,只是想着多个人诊治,稳妥些不是?”秦夫人附和。

沐恩郡主见推托不掉,只好应允。

御医早来给甄老夫人诊了脉,见众人进屋,逐一行礼后手持药方,问道:“甄夫人,不知这药方出自谁手?”

“是我这外甥女写的,可是有何不妥?”

甄夫人回了话,心中亦有所不安。

秦夫人随即追问:“廖御医,你是太医院的能手,这方子若有不对可要直说,否则耽误了我母亲身子,可别怪本夫人追究于你。”

恢复了她惯有的气势,说完像是才意识到丈夫亦在,又干咳了几声放缓语调,不自然的添道:“廖御医你资历渊博,我信得过你。”

“秦夫人谬赞了。”

廖御医面色如常,只侧身望向陆思琼,皱眉好奇道:“陆姑娘,恕老夫斗胆问一句,你是怎么想到这味活络效灵丹的?”

“书中有记,此药可缓心腹疼痛、内外疮伤,一切脏腑积聚,经络湮淤。”她解释。

廖御医却重复问话:“老夫问的是,你如何会想到它?”

对上众人迷茫的目光,又说道:“活络效灵丹,古书中并无记载。这是前太医院院判袁怀的独门秘方,是为治先太后凤体违和特意研制,配药及剂量都是经过多次尝试方才得出。

当年袁家冤案,获罪后太医院中有关袁院判的所有皆被销毁。老夫在太医院任职多年,亦未找到这方。陆姑娘,请问你是从何得知?”

前太医院院判袁怀本是济世名医,被召进宫为先太后治病,因功而身居高位,显赫一时。

后遭人诬陷,袁家获罪,冤案多载,袁家只留一脉。

被当年尚还是贵妃的周太后接进宫做了医女,可那位袁医女,早在十多年前就……

众人面觑,探究的目光纷纷投向陆思琼。

德安侯府的姑娘,怎会有袁家的秘方?

甄夫人早前是听沐恩郡主说过的,道琼姐儿医承袁家人。

联想到过往娘家为治这外甥女体弱之症寻访名医,后去了位年轻师姑,再联想到当年那名医女的年纪,她顿时明了。

怪不得周家平时对外都保密那位妙仁师姑的事情。

她心里惊然,谜团愈多,只好望向沐恩郡主。

后者不慌不急,见众人如此,坦然开口:“当年袁院判治先太后用的活络效灵丹,我裕亲王府也有。当年母妃犯疾,我父王为解母妃之痛,请名医取药研究得出此方,廖御医可还有疑问?”

裕亲王乃先太后幼子,是当今炎丰帝的王叔,府中曾有这药确实不足为奇。

廖御医连连摇头,“原来此方是郡主给的陆姑娘,是下官多虑。”

他只是对灵丹妙药的探索,其他的,并不在意。

“如此,这方子可是无不妥之处?”

各有各的关注点,甄夫人见方中之药果真是当年袁院判所用过的,不由大喜,本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此方开得甚妙,甄老夫人的病在下之前亦有所诊断,与同僚商榷皆苦无良药,如今还要感谢陆姑娘出手,也让这灵丹重现于世。”

廖御医是个实在人,并未因对方年纪尚幼便有所轻慢,他只看真才实学。

可秦夫人倒似在暗里较劲些什么,听到药方于她母亲有用并未大喜,还要执着追问:“廖御医,这方子果真有用?你可看仔细了?”

“秦夫人放心,令堂之病用这药调理最合适不过。”

秦夫人还要再语,被旁边秦相的一个眼神制止,只听他微微颔首了道:“今儿有劳廖大人了。”

“相爷客气。”

众人交谈皆在外间,秦相命人送走廖御医后,端着茶盏凝向陆思琼。

须臾,起身同甄夫人道:“大嫂,岳母既然无恙,我就先告辞了。”

有些生疏,并不热络。

秦夫人紧随站起,惊诧道:“相爷,娘用了药还没醒来,您不见见她再走吗?”

“不了,你在这服侍也是一样的。”

说完,就准bèi

离屋。

众人自是相送,秦相至门口瞥见妻子旁边的姚妈妈,语重又道:“你身边的这些人成日搬弄是非,目无规矩的,大嫂请人给老夫人看病难道还有不妥的,如此一惊一乍的,你也该好好管管,平白让旁人受委屈。”

“是,妾身明白了。”

秦夫人心有怨愤,却不敢多话,只能目送丈夫离去。

今儿这是怎么了?

相爷平时从来不过问家中奴仆下人之事,此刻却在娘家落她颜面。

姚妈妈是差人回相府报信,可这不也是替自己办事吗?

平白让旁人受委屈……这指的是陆家二姑娘?

秦夫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陆思琼身上。

回想起刚刚丈夫的眼神,心底就是一惊。

而秦相一路严肃的出了甄府,及至官轿前,方止步招来亲信,低声吩咐道:“去查查十三年前随隆昌公主和亲突厥的那位袁医女如今身在何处,可曾与荣国公府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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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敏感

秦相一走,秦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敛了下去,睨了眼家嫂,又瞅瞅沐恩郡主同陆思琼,颇为恼愤的转身回了甄老夫人的屋子。

药方无过,她还能怎样?

无理取闹的事儿胡搅蛮缠下去,有失.身份,何况有那个必要?

说到底,她也就平时嫌甄周氏碍眼了些,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需得罪荣国公府。

至少,明面上不去招惹。

进了内室,她尚未曾开口,姚妈妈已弯腰在旁挑唆:“夫人,您就这样不计较了?舅夫人今儿好大的脾性呢,直接当众使人将奴婢赶了出去。

奴婢是得了您的吩咐留在这照看老夫人的,这随随便便用药,奴婢不过是谨慎多问了几句,她就这样落您颜面,还说夫人您往日请来的太医都是无能之者,真是完全没将您放在眼里。”

秦夫人锁着眉头没有接话,似在思索。

说者则继xù

道:“还有沐恩郡主,她仗着是裕亲王的女儿,就这样目中无人。

您可是皇后娘娘的胞妹,平时哪怕去宫里,那些个嫔妃贵人又有谁敢给您这样的气受?”

说完再次望向自家主子,见其仍是不语,不由轻推了推她胳膊,低声提醒道:“夫人?”

姚妈妈自诩为秦夫人的亲信,平日里嚣张惯了,清早在甄家受了那般对待,心中怨恨不已,是满心思想说动主子为她做主。

然秦夫人心念的只有自个丈夫,今儿秦相难得愿意同她回娘家,还没见着病重的母亲便离开,岂不怪异?

本专心琢磨着原因,非被人生生打断,不由暴躁的喝道:“唧唧歪歪的说些什么呢?成日搬弄是非,还有没有规矩了?!”

姚妈妈为之一惊,“夫人,您怎么……”

可话还没说完,秦夫人就怒了拍案道:“就是你这爱嚼舌的东西总在我跟前啰嗦,还说沐恩郡主的不是!

她是宗室之女,以往仗着出身就没与谁低过头,你倒是好,以着我的名义去叫嚣,替我开罪人,否则相爷方才能生气?

做奴才的居然敢跟主子较劲,我嫂嫂到底是甄家主母,有什么不对的自有我这做小姑的提醒,容的你在这编排?”

她喜怒无常,把满心的怨气不满都撒到了姚妈妈身上,哪里还管是不是自己亲信,不过只是个下人而已。

没了她,就没其他婆子了?

当下不顾已跪倒在地连连认错的姚妈妈,喊了人就拖下去打板子。

在她看来,丈夫方才之所以不悦,都是因为跟前这人。

她需yào

泻火。

一番动静,惊动了里面熟睡的甄老夫人。

屋里服侍的人早前本是想提醒的,但见姑奶奶气盛,谁都不敢上前触霉头。

姚妈妈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不是说杖打就杖打?

秦夫人从小被甄老夫人纵溺着长大,既雷厉风行又自私果duàn

,除了秦相之外,是谁都不在意的,哪里会注意处境在哪,是否会烦扰人休息这点。

不过,意识到之后,秦夫人自然是在意母女之情的,忙绕过屏风入内。

亲自接了丫环递来的茶盏,服侍对方饮了水后,又亲自在其身后垫上靠枕,缓了语气问道:“娘,您好些没?是女儿不好,吵到您了。”

甄老夫人待她素来宽容,醒来就见到她,自更欢愉,拉过对方的手就笑:“蓉姐儿何时来的?等好一会了吧?”

说着侧首望向沙钟,倒似有些惊讶,“这一觉竟是睡得极好,也没疼醒,没想到已过了午时。”

她身边的大丫鬟适时解释:“午时用膳奴婢见您睡得沉,没敢打搅。老夫人,现在可要布膳?”

“蓉姐儿可用过饭?”甄老夫人先问爱女,满目疼爱。

秦夫人还念着早前的事,没什么精神,点点头语调丧气:“用过了,和相爷用了饭才过来的。”

甄老夫人闻言,目光放亮,惊喜道:“姑爷也来了?”

说着撑着身子就要坐起,还对身边近侍埋怨道:“你们这些丫头,姑老爷来了府里也不叫醒我,让人好等。”

丫鬟们忙告罪,甄夫人则按住对方,容色尴尬的接话:“娘,您别动,相爷只是来瞧瞧你,还请了廖御医过来呢。

他孝顺您,不好意思打搅,又因公中有事,已经离开了,说回头再来看您。”

“走了?”

对于这位贵人事忙的女婿,甄老夫人自然重视,可往日对方并不怎么来府上,现听闻这话难免失望。

不愿让女儿为难,又因素了解眼前人脾性,笑了道:“姑爷是宰相,又得圣上器重,难免忙碌,你平日也多体谅些,能分担的就分担点,府里的事别叫他费心。”

“女儿都知dào

的。”

秦夫人说完,沉着脸色忍不住询问:“娘,您见过德安侯府的那位二姑娘吗?”

“德安侯府?”

甄老夫人先是微愣,继而才反应过来,“是你大嫂那外甥女是吧?每每同周家人过府,我见过几回,倒是个文静的姑娘。”

说着似想起之前迷糊时听到的话,不由添道:“我早晨服的药就是她开的吧?

你嫂嫂把人请过来给我诊病,我当时还不信,现在想来该就是起了药效,身子比之前好多了,脊背也没那么疼。”

说着说着就笑了,又赞许道:“那丫头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可不是?她能耐大着呢。”秦夫人语带酸味。

甄老夫人这方觉得蹊跷,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动怒,蓉姐儿,你今儿不对劲。”

“相爷之前见到了那位陆姑娘。”她扭过头,很是别扭。

甄老夫人起初没理解,转念无奈了道:“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醋?陆家那丫头还是个孩子呢,娘瞧着你是太过敏感了。”

她这闺女,大的毛病没有,就是这辈子被秦相吃得死死,但凡是与秦相有关的事立马惶急,乱了手脚,往日就爱吃酸捻醋。

秦夫人听到这话,连忙否认,“娘,这不是女儿多疑。年纪轻怎么了?相爷若是中意,何曾顾及过什么,往常那些纳进府的小妖.精,怎样出身修养的都有。

女儿就是觉得,相爷刚刚的异样,是因为那位陆姑娘!

娘,您是知dào

他往日性子的,方才居然主动向大嫂问起,我看那陆姑娘的模样,就是相爷喜欢的。”

甄老夫人毕竟因服了陆思琼开的药而缓了疼痛,对人那是大有好感之时。

何况秦夫人这思维,她亦不认同,总觉得是女儿大惊小怪了些,并没怎么上心。只安抚了道:“蓉姐儿,你就是爱胡思乱想。姑爷是何等身份的人,难道会做那些有失.身份的事来?

何况,德安侯府虽然如今不怎样,过往也是显赫过的,世家贵勋之族,哪容那等事发生?那位陆姑娘又是荣国公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你切莫再杞人忧天。”

“但女儿就是感觉不妙嘛。”

秦夫人激动站起,娇气上来,亦恼起了亲娘,绷脸道:“您又不是不晓得我对相爷的心思,这么多年夫妻,他的想法我还能不清楚?

女儿说有问题,就真的有问题!不行,这个事,我得回去查查。”

说着,哪里还记得来甄府的目的,急冲冲的就走了。

甄老夫人靠在床头,扶额疲倦,抬手恹恹道:“传膳吧。”

她本已有饿意,原是想让闺女陪着一起用,没成想听了一堆苦水后,对方走人了。

就在这时,外头婢子通禀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甄夫人进内,福了身问好,上前柔声道:“母亲,您可好些了?清早儿媳多有得罪,还请您别见怪。”

“无妨,倒是让你操心了。”

这时候看到周氏,甄老夫人无疑的万分感慨的。

她不是不明理的人,想到早前病痛中对儿媳妇的态度,不由添道:“这几日辛苦了你,娘也不是故yì

使你难堪,就是疼得烦躁,糊涂时候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您言重了,服侍公婆本就是儿媳的本分。”

甄夫人笑得得体,正巧婢子摆膳进屋,便亲自布菜服侍。

膳毕,她笑道:“您今儿胃口好,晚上再让厨娘做些新鲜清淡的来。”

“多亏了那帖药。”

甄夫人听到这话,自是高兴,“琼姐儿虽是儿媳的外甥女,可若无把握,我也不敢给您用的。

如今有效便好,姑老爷请的廖御医也说这开的药甚妙,母亲您且安心服用。

等过几日,我再请琼姐儿过来给您瞧瞧,早日治愈了这病痛才好。”

“好。”

见气氛甚好,甄夫人这方问起心中疑惑:“对了,儿媳刚来时看见四妹离开,怎么走得那样匆忙?”

“相府里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她那急性子。”后者明显不愿多谈。

甄夫人亦是聪明人,从善如流的止了话题。

“那陆家姑娘,可还在府里?”

听了女儿的说法,甄老夫人突然想再见见陆思琼。

“已经离府了,我大嫂说过来有些时辰,就领着琼姐儿回去了。母亲您问起,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这药开得好,想谢谢她。”

甄夫人笑意更甚,忙接道:“您这可是折煞她了,琼姐儿是晚辈,哪里当得您的谢意?”

婆媳两又说了会话,甄夫人才起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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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固执

离开甄府,沐恩郡主便是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翠盖珠缨的华盖马车内,玉锦为幔,名绣做帷,她锁眉沉凝。

陆思琼垂首低眸,指尖无趣的绞着帕子,感受着大舅母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舅母素是沉稳聪睿之人,刚在姨母院中却让她避开秦相夫妇,实在有违她往日作风,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周家与秦家均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望族,可哪怕有着五姨母的这层关系,往日却仍甚无往来。

便是宰相府设宴,两位表姐亦是由甄家出面才带过去的,更别说过去荣国公府大小喜事宴客,也从无向秦家递过请帖,着实怪异。

方才,甄老夫人服了她的药,本是该待人醒来之后再诊脉瞧瞧的,姨母也曾出言相留,舅母却坚持带了她离开。

“琼姐儿?”

正想着,听到唤声,陆思琼抬头即应:“舅母,怎么了?”

沐恩郡主容色并不轻松,端视了她言道:“舅母突然想到有点急事,要去趟蕙宁公主府。这样,我先叫车夫去公主府,然后再吩咐他们送你回府,可好?”

“好的。”

虽然诧异,但她不会主动过问长辈的事。

紧跟着一路无话,耳边只有朱轮滚滚的声音。

沐恩郡主同蕙宁公主是堂姐妹,便是出阁之后感情亦是甚好。

公主府的人见来的是她,忙毕恭毕敬的迎了进去。

从这回駉马街的荣国公府并不近,要绕好几条胡同街巷。

马车转向,驶入了旁边的长春胡同,正好经过公主府的偏角门。

西偏门外系着两匹高马,一左一右正横中间,挡了去路。

“谁将马留在了这儿?这可怎么是好?”

行路静止,外面先是传来车夫的埋怨声,紧接着就是告罪。

陆思琼掀帘望外,待看到两匹猖狂挡道的马后不由皱眉。

慕曾街大道康庄,往来之人非富即贵。

名门女眷出门多为马车,若是身居官位之人无非官轿,踏马而来的多为世家年轻子弟。

可便是如此,这附近皆是皇亲贵戚府邸,礼数周全,便是来做客,下骑后这马亦会有专人牵进府入厩清洗饲养,哪里会搁置在这儿?

“表姑娘,您看这样也过不去,奴才只得退回去走旁的道了。”

陆思琼点头应允,正要放下帘子,便见公主府偏门大开,从内走出两个人来。

她瞠目原地,久久没反应过来。

这两人忒的眼熟!

韩邪带着阿史那从公主府出来,刚下台阶便瞄到望着自己的陆思琼。

他容色如常,毫无被人撞破的尴尬及慌乱,阔步上前就道:“陆姑娘,您这是专程在这等在下吗?”语调.戏谑,笑容满面。

他生来警觉,洞察力极强,何况这不宽的胡同里停着这样一队人,就在他们坐骑边上,想忽视都难。

车夫识得这是府里的贵客,拉着缰绳的动作本就一滞,又见其搭讪了表姑娘,这主子们说着话,他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陆姑娘。”阿史那心存感激,很是有礼。

“韩公子是来拜见蕙宁公主的?”陆思琼直言询问。

韩邪理所当然的回道:“这是她的府邸,我不来拜会她,难道还是来找龚家二爷不成?”

他倒是还记得龚景凡。

“你那般得罪龚二爷,蕙宁公主倒是让你安然走了出来。”陆思琼微带嘲讽。

闻者浑不在意,仍是坦笑接话:“本公子既然过来,便是公主府的客人,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难道是我之前有所误会?

再说,我们相谈的是正经事,哪有龚二那小子的事?”

不过就比龚景凡年长了几岁,却如此老成得yì



陆思琼懒得理会,松了手使帘子垂落,对外道:“胡叔,走吧。”

“是,表姑娘。”

后者应声,刚抬起马鞭开驭,就被人按住阻止,抬头费解反问:“韩公子?”

却见韩邪直接撩起袍角一个跃身就蹬上了马车,边掀帘子边言道:“本公子也要回荣国公府,可巧遇着你们车架,顺道把我捎回去吧。”

说完,又随意的添了句:“阿史那,自个跟上。”

“哎,韩公子这是我家姑娘的车架,您怎么能上去?!”

因这本是沐恩郡主同陆思琼的坐车,那些个大丫鬟妈妈都在后面小车上。

然因先前的那番动静,竹昔下车正欲来瞧情况,刚近前就见有男子要与自家主子同坐一车,急得直接伸手就去拽对方胳膊。

韩邪被生生拉住,这弯腰进车厢的动作就停在一步,正对着车厢内的陆思琼,颇为恼得晃晃胳膊想挣脱身后人的束缚,“赶紧放手!”

陆思琼倒不是说被吓到了,只是着实没想通这人穿得衣冠楚楚,怎的会如此一副登徒子做派。

现见如此,冷声道:“韩公子,您怎么来的,自然就怎么回去。”

又喊胡叔,让他将后面随行的护卫叫来,请韩公子下车。

韩邪见她这般严肃,也不敢再闹。

不等人动手,自己先退了下去,只是手依旧掀着帘子,凑在车前同里面人解释道:“你可别把我想得太不堪,我这不就是想搭个车吗?与人方便而已,你们怎么什么都计较。”

嘀咕着见其面色仍然不善,不由缓了语调再道:“你别动气,我不是冒犯你,这回头你跟周老夫人一说,她又要来找我警告了。”

“松手。”陆思琼语气不重,却极坚定。

韩邪讷讷的松手。

珠帘为沿的锦绣软帘刚落下,本被韩邪惹得颇有恼意的胡叔就直接后退了驶出长春胡同。

韩邪站在原地,颇是无辜的问阿史那:“她刚是不是生气了?这不是一个方向么,我就搭个车而已,有那么难吗?”

阿史那憨憨的挠挠头,“属下也没觉得怎样,这儿的规矩真是太多了,这不行那不行的。主子,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早着呢。”

韩邪说着至旁翻身上马,愁苦道:“这蕙宁公主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京城里的人个个都精明得跟那山里的猴子似的,完全讨不得好。要是不能把她带走,咱们就一直住在荣国公府,看谁先失了耐性。”

等着阿史那解马绳的空隙,他又望向消失在胡同尾处的马车,信誓旦旦道:“就算是真的定亲又如何?

成了亲还难保他们感情不好的,到时候我还有机会说动她,就不信我磨不过这帮人,想我知难而退,也不问问我那两只雕答不答yīng

!”

“主子,陆姑娘一定会跟咱们走的。”

阿史那附和对方,亦是对眼前人能力的肯定。

可等他自己解了另外一边的绳子上马时,又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只是,要大阏氏等那么久,是不是不太妥当?

主子,您当初何必跟荣国公爷约法三章,害得如今处处受制,这不为难了自个吗?”

“你懂什么?周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

韩邪意味深长,尚未说完,突然就一个转身。

长长的胡同巷内幽静无声,不见人踪。

阿史那踢着马腹靠拢,亦跟着转身望去,紧张道:“主子,怎么了?”

韩邪在凝视了许久未过之后,才转回来摇头,可没等一瞬又紧接着侧身,这方留意到高巷墙边上匍匐着个将要起身的人。

他抽出随身的马鞭就喝道:“杀了他!”

阿史那自然追上,踏墙而起。

那人却亦是个身手敏捷的,被发xiàn

后连忙翻越进了隔壁宅子。

两人哪怕追赶及时,可跟了一段,因不熟悉地形,被人甩开了。

阿史那如临大敌,变色道:“主子,怎么办?您来京城的消息,怕是瞒不久了。”

“这会是谁?是冲着蕙宁公主来的,还是针对我?这中原里,应该无人会留意到我们才是。”

韩邪不显焦色,阿史那只得再劝:“这段时间我们要不要避一避?今年进贡的使节也快到京了,等那时咱们再以使臣名义光明正大的出现,比您现在孤身涉险要稳妥。”

“不行,等到时候以突厥人身份过来,她怕是更要避着我了。”

“陆姑娘不像是那等会歧视外族人的。”

韩邪仍然摇头,“你让我好好想想,这京城中竟然有人来调查监视我,不会是寻常身份的。走,回国公府再议。”

但等回到长春胡同时,却发xiàn

偏角门外停了辆马车。

公主府的侍从见二人言道:“公子,这是我家二爷吩咐的,他道您若想坐车回去,咱们府上多的是马车,您可随意挑乘。”

“你家二爷?龚景凡?”

韩邪反问:“他人呢?”

那侍从却是笑笑,不答反道:“您先瞧瞧,若是不中意,小人再给您换一辆。”

“谁要做你们家破车,矫情!”

韩邪不以为意,翻身骑上自己的爱驹绝尘而去。

走到半路,那马却突然似受疼脱力,前面双蹄下屈,将人摔了出去。

好在韩邪身手矫捷,在将摔地之时翻身打个滚就又站了起来。

他的马,已经伏在了地上。

还没过去看清状况,旁边的阿史那亦是如此。

两匹马的蹄子都受了创伤,伤到经脉,淌了点血,不严重却不能再行路了。

韩邪恨得牙痒痒的,直接啐了骂道:“这儿的人就是爱玩背后捅刀的事,不就被我摔了一回么,至于计较到今天吗?

昨儿在周家不已经讨回来了么,有本事当面来找我打架啊!”

阿史那没他那么激动,很是苦恼的问:“主子,现下咱们可怎么回去?”

韩邪恼过之后,却也无法,只得道:“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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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往事

回到荣国公府,自是先回静颐堂见过外祖母,回禀了在甄府里的情况及遇到韩邪的事儿。

周老夫人在听闻秦相亦去了甄家时微显异样,可终究比不得当日韩邪到来给她的震惊,不过顷刻便恢复了常态。

她淡淡的言道:“秦相是甄家的女婿,去探望岳母亦是应当,遇着了也没什么奇怪。”

顿了顿,却是又叮嘱道:“只是琼姐儿,你那剂灵丹,开的是袁家秘方。”

她容色犯愁。

既然说到这份上,陆思琼思量着便是问了也无妨,就道:“外祖母,我自幼起妙仁师姑便伴在左右,照料我身子又关心我,您吩咐我别问我亦不曾多过话。

她往常神神mì

秘的似有着诸多心事,从不提起过去,我想着那般自是有难言之隐,亦不想她为难。

可今儿廖御医提到了袁家,既然活络效灵丹是太医院袁院判的秘方,那师姑是如何得到的?大舅母道是她自裕亲王府取来的,这却只是对外的搪塞之语。”

她话理清晰,是心中早有想法。

周老夫人的性子同沐恩郡主如出一辙,要么就不说,要么就直接坦白,是断不会去编造谎话骗对方的。

是以,她才为难。

有些事藏在心里,便如同压了块大石,教她难以喘息。

可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了开端,后续怎么办?

总不能和盘托出吧?

抬眸,对上外孙女明亮期盼的目光,她慈和的容上终显不忍,颔首回道:“当年先太后身染顽疾,太医院束手无策,先帝仁孝,发皇榜广纳名医,袁院判便是从民间而来。

他进宫替先太后诊治,多方试药后练出了这味活络效灵丹,缓解了先太后疼痛,使凤体得以痊愈。

先帝大喜,留他在宫里,且直接任命为院判,为众太医之首。当年,袁院判的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备受圣恩。”

这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陆思琼从未听说过,自然不明。

她认真听着,问道:“后来呢?”

“后来,”周老夫人言辞惋惜:“贤才招妒,先帝晚年有宠妃董氏,董妃患疾请袁院判诊治,可服了他的药之后却毒发身亡。

先帝大怒,命人彻查,结果说是袁院判弄错了一味药,使得本是救命的良药成了夺命的毒.药,袁家满门获罪,袁院判亦难逃赐死。”

“就没一人生还?”

这种事,到底听得心情沉重。且又隐约觉得与师姑有关,陆思琼满脸悲恸。

周老夫人闭了闭眼,启唇道:“有,袁院判的小女儿,当年随袁夫人回老家祭祖。可袁夫人在得知丈夫身亡后于途中自缢,只留袁氏女一人,避开了这场灾难。

多年后,太医院中的一位太医犯事获罪,牵扯出这件冤案,先帝一心补偿,派人于民间广寻袁氏血脉。

太后娘娘怜她一介孤女,便建议将她接进了宫,养在身边,可袁氏女承父业,执着医术,后便做了医女。”

“那这位袁医女,如今不在宫中?”

陆思琼这话是明知故问的,毕竟内宫她亦曾有去过,周家同皇室关系亲密,从来不曾听说太后娘娘跟前有位姓袁的医女。

何况,若是袁医女尚在,今儿廖御医便不会露出那般难以置信的神色,也不说说出那样的话。

周老夫人内心感叹外孙女的聪慧,但这又是自己引出的话,只得继xù

接道:“十三年前,隆昌公主和亲突厥,太后娘娘怜她独自塞外,便派袁医女同往,做了她的随嫁。”

周太后育有四子二女,长子先太子与次子皆因夺储之争不在人世,如今的炎丰帝乃她三子,幼子便是九贤王。

蕙宁公主是她长女,嫁给了永昭伯府的三老爷建元侯;

次女便是隆昌公主,生得美艳如花,听闻是先帝在世时最喜爱的一位公主,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养得娇气任性。

却也是命运最为堪怜的一位公主。

当年突厥进犯,常年战争不断,后建元侯亲自挂帅应战,大败突厥后凯旋而归。

次年突厥发出和亲,并愿签下停战协议。

多年战争导致民不聊生,大夏子民苦不堪言,先帝自然以天下众生为重。

可那时,尚未出嫁的公主,便只剩隆昌公主。

她自是不愿,周太后亦不舍,便提出以亲王或大臣之女代替,以公主仪仗出嫁。

谁知突厥却不是个好处的,道天朝若不以真公主相许,便是轻视他们单于,亦无和亲诚意。

先帝为免子民受苦,忍痛将爱女和亲,隆昌公主是被逼着嫁去的突厥。

虽说是为大阏氏,可老单于年迈,嫁过去不过五年便离世。

他的长子哈萨陌继承单于之位后,又娶隆昌公主为大阏氏。

而隆昌公主自出嫁塞外之后,便再没同皇室有过联系。

周太后终年企盼,每每等到四月底突厥进贡之时,亦等不到小女儿的只言片语。

这亦是她的一块心病。

关于隆昌公主的事,其实陆思琼是听说过的。

她当年虽然是含泪嫁去的塞外,但这数十年来两方相安无事,前不久哈萨陌单于又续签署了和平协议,边关安宁,百姓与将士对她感恩爱戴。

只是,总觉得她的一生太过飘零,身不由己了一辈子。

她本是皇室最尊贵的公主,有着得宠的母妃与疼她的兄姐,自幼无忧无虑的,哪能想到这国家大业都要系在她一人身上。

无论她愿意与否,都必须承shòu。

如若她尚在京城,嫁个普通公侯,如今的生活定然要比她的胞姐蕙宁公主更好。

陆思琼一声轻叹,为这位终身都献给了大夏的公主。

她沉默的时候,周老夫人便一直望着她,没有再开口。

感慨之后,陆思琼回归正题。

毕竟,她最关心的到底还是妙仁师姑的事,直言问道:“外祖母,师姑便是当年那位随隆昌公主出嫁塞外的袁医女,是不是?”

“对。”

“那她怎么不在突厥,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还藏匿在府里?”

之所以用藏匿,是因为真的除了周家人,外人皆不知妙仁师姑的存zài



哪怕是德安侯府,也只晓得周家曾为她寻了位医术高超的师姑调养身子,并未见过,更别说其身份来历。

这问话一出,周老夫人久久没有回应。

陆思琼不由探前,低声又唤:“外祖母?”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问到了那个外祖母同大舅母都不能对她言的关键。

妙仁师姑,是袁氏医女。

袁医女当年受周太后恩惠,进宫做医女,是否能认为她是为了报恩才愿意随隆昌公主去的塞外。

可既是如此,怎的这些年没有服侍在隆昌公主左右,却藏身在京城里?

难道是因为隆昌公主怨恨当年皇室将她嫁去突厥,所以不想见到与母妃有关的人,便潜了回来?

这也不对,如果是这样,袁医女不用藏着掖着,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

何况,隆昌公主独身在异乡,哪怕心中堵着那口怨气,可在那等人生地不熟的边塞,也断不可能将亲近之人赶走。

到底是为什么呢?

等等,突厥、塞外……

韩邪!

韩邪的到来又与师姑有关,这是早前外祖母就承认过的。韩邪身份神mì

,却是要让整个国公府都礼待有加的人物,必定是身份尊崇之人。

陆思琼接着再问:“外祖母,韩公子,是不是突厥王族之人?”

突厥、王族、隆昌公主……

如今妙仁师姑人在塞外,那必定是同隆昌公主有关。

韩邪的到来,会是受命于隆昌公主吗?

可他又为何说要自己跟他走?这素未谋面的,她不信没有原因。

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若什么都不知情便还能将好奇心压压,最怕的就是一知半解,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委实难受。

陆思琼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问了,然后双眸炯炯的盯着外祖母。

她很想听到回答!

周老夫人仍保持沉默,许是在心中度量利害,矛盾无比。

“老夫人、老夫人。”

就在这时,外头却传来了婢子的声音,“韩公子要见您,说是有万分紧急的事。”

陆思琼暗自泄气,失去这次机会,外祖母以后怕是更不会告sù

她了。

闻得韩邪有急事,周老夫人自是忙说“快请”,跟着同眼前人严肃道:“琼姐儿,这事你还是莫要过问了。

外祖母就是想同你说,那味灵丹的事,你只需记得你舅母说的,是裕亲王请人研制出来的,千万不可对外人说是妙仁师姑授予你的,记住了吗?”

陆思琼乖巧颔首。

“还有,袁医女的事,你也要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她就是妙仁师姑的事,更不能同人提,便是陆家人也不可以。”说话的语气强调味很重,与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虽然不知根底,可陆思琼也能察觉到事关重大,或许还会关系到师姑性命,郑重承诺道:“外孙女都明白的,您安心。”

“好,那你先下去吧。”

她应声而起,退出去的时候与韩邪擦身而过。

鲜见的,他没有同她玩笑,甚至都不曾关注她,脚步不停的走向外祖母,竟是万分火急的架势。

第三十六章 召回

陆思琼回了暖阁,不多会,周嘉灵便跑来找她。

“琼妹妹,甄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你有法子治没?”

陆思琼只得又将在甄家的事说与她听,并避开了廖御医质问灵丹的那一段。

周嘉灵听得气愤,替她委屈道:“这秦夫人性子忒的难处,我母亲好心带你去给甄老夫人看病,她还疑这疑那的,连个底下婆子都敢那么大胆,简直可气!”

说着握了身前人的手又问:“对了,我母亲呢,怎么没与你一道回来?”

这位表姐的性子她是了解透彻的,快人快语从不在意这话传出去会不会招人恨意,只顾自个痛快说出来便罢。

“舅母去蕙宁公主府了,说是有事,让我先回来的。”

周嘉灵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话落瞥了眼窗外不远处的拱门,纳闷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个个都出门?

清早你与母亲去五姑姑家,之后三姐跟二婶母也出府,午后又听说连外院韩公子都不在府上。”

陆思琼循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心中无奈,四表姐的来意何其明显?

她对韩邪,是真的上了心。

外祖母刚刚虽没有承认,可顺势推断下去,韩邪是突厥人的身份无疑。

现如今突厥对大夏称臣,连年进贡,可塞外人生性掠夺,谁能保证这些年不是在休养生息、伺机而动?

隆昌公主能保突厥永不进兵吗?

这连她都知不可能。

韩邪若非突厥王族,亦肯定是贵族。

这若不是皇室和亲,平白无故的哪家世族会同外族人联姻,且两方身份都显赫不凡的。

陆思琼暗道,四表姐肯定没有想那么多,觉得中意便喜欢了。

可这委实不能动情,怪不得舅母最近都待表姐严厉了许多,她确实不能泥足深陷。

只是,陆思琼有些不定,不知该不该同眼前人开口。

若放在往日,她得知了别人心事,惯常的便是不动神色。

毕竟,对方若想让她知dào

,早晚会说;可若是隐晦的事儿,她不愿意别人知dào

,那主动去问便只会让彼此尴尬。

可韩邪的这个事,牵连太多,她还真犹豫不决。

“妹妹,你想什么呢?”

周嘉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接着问:“话说,韩公子的身子是否大好了?我听说他都能骑马外出了,该是无恙了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舅母后来并没有让我去外院把脉。”

陆思琼兴致缺缺,并不太想谈韩邪,可又不忍表姐如此身陷,终是启唇:“姐姐,那位韩公子……”

话未说完,外头竹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姑娘,府上江妈妈来了。”

“江妈妈?”

闻者轻喃,有些匪夷祖母怎么使人过来了,却还是应道:“请妈妈进来。”

“韩公子怎么了?”

周嘉灵则继xù

追问,“妹妹,你刚想说什么?”

虽然低了嗓音,可那份对有关韩邪之事的在乎及好奇却没能压住。

江妈妈进屋在即,哪里还适合说这些,陆思琼只等含糊了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韩公子无碍,早前我初回把脉的时候,他就只是微感发热而已。”

“嗯,这就好。”

周嘉灵应后,瞥见屋帘自外被掀起,这方疑惑:“陆家突然来人找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江妈妈并非陆老夫人跟前最亲近的人,却是静安堂里的掌事妈妈,年轻时候帮着陆老夫人处理过各种场面事件,为人惯是精明。

她穿着得体,进屋福身了道:“给二姑娘请安,给表姑娘请安。”

陆思琼笑着让她免礼,又让丫头搬了凳子过来请她坐。

“二姑娘客气了,奴婢站着说话就成。”

江妈妈推辞着,往日若是其他姑娘她也就不拿乔了,可这二姑娘的屋子着实非她能倚老卖老的地方,何况此处还是周家。

陆思琼并没有相劝,主仆规矩而已,直言询道:“妈妈过来,可是祖母有事交代?”

后者即满脸堆笑,上前了接话:“回姑娘话,老夫人惦念您,让奴婢来接您回府,这不马车都在外候着了么。”

竟是派了车架来……

这回她来周府不过两日,祖母怎的这般急的寻她?

过去派人来接她过府亦不是没有,可都只是传话,毕竟这边若外祖母想再留她,亦可推延几日,如若当场要离开,用的也是周家马车。

“好,那妈妈你先下去歇会,待会我辞行外祖母后便随你回去。”

侯府毕竟是家,陆思琼没有多问缘由,应后让竹昔带江妈妈下去吃茶。

两人刚出屋,周嘉灵就按了她的手不满道:“妹妹,你又要走了。”

她忍不住笑,“好姐姐,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终究是陆家的人,长辈有命,都派人来接了,难道还不走?”

每回她归家,四表姐总是副难舍难分的模样。

周嘉灵松开手侧了身娇嗔:“我这不也是舍不得你嘛,你走后我无趣了又找不到人说话。”

陆思琼想了想,三表姐周嘉乐与眼前人到底是同宗姐妹,不由劝道:“姐姐,其实三表姐她……”

可还没说下去,就被人打断了:“哎,你可别说她,她跟你不一样。我的心里话要是告知了三姐,她准能在私下里琢磨,再说她的事儿也不与我说,我干嘛要去找她?”

陆思琼只得笑笑,四表姐对三表姐成见很深呢。

其实在自己看来,周嘉乐性子并不坏,就是往日扭捏,讲究虚礼,为人目的性强了些。

她若说些什么,必得深思考lǜ

一番,因为三表姐不会做于她无利之事。

四表姐性子单纯,不会拐弯抹角,确实不适合与这等人相交。

如此,陆思琼便没有再劝。

同外祖母告辞之后,便随江妈妈回了侯府。

下车坐轿进了内院,她想着路并不远,便步行了过去。

江妈妈只得随行在旁,走了没多远,她觑着二姑娘侧脸轻声说道:“姑娘,二姑太太与表姑娘在府上呢。”

闻言,陆思琼心中恍然,还是二姑父的事儿。

可祖母这时候叫她回来,不为难她吗?

心中不由犯起堵来。

“多谢妈妈提醒。”

这江妈妈素有眼力劲,知dào

府中谁该巴结谁不该巴结。

若是得宠的人,不用问她便会主动告知;可若是不得宠的,但凡想问她些老夫人屋里的事,便是塞了银子都难得到消息。

陆思琼了解她的作风,亦没给银钱打赏,不过接了话便是承下这份情。

江妈妈身子半弯,依旧恭敬的在边上引路,恍若常色。

等到了静安堂,果真见到了二姑姑与表妹胡敏。

她这还尚未上前请安见礼,依着陆老夫人的少女就开了口:“表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每回过来都瞧不见你,要外祖母派了人请你才回来,这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周家的姑娘呢。”

胡敏语气尖锐,听在耳中有种道不清的刺耳。

“表妹过府为客,如此说我,且不说姐妹有序,但凡这架势,不知情的怕也会以为你才是陆家的姑娘。”

陆思琼接了话莞尔,状似玩笑,却又有些反讥的意味。

她往日敬着二姑姑为长辈,又看着祖母颜面,这方不同她计较。

可今儿,胡表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当她好欺负不是?

二姑太太见爱女受委屈,心生疼爱,直言道:“琼姐儿,你别怪我这做姑姑的偏心,你自个想想,一个月你有大半个月不在家,谁家府上有你这样做晚辈的?

敏姐儿的这几句话虽是过了些,但说的难道不是实情?

你祖母年事已高,往日最疼的不还是你,你如今还在闺中,不多陪着她些老外外面跑是怎么回事?”

陆文雅今儿不似那日的急迫,说话条理清晰,是硬要给陆思琼扣上个不孝的罪名。

陆老夫人端坐正中,没有替孙女说话。

陆思琼的心中便凉了一截,眨着眼跪了下来,“祖母,孙女没能服侍好您,请您责罚。”

所谓疼爱,无非是与家中其他姐妹对比,在她真重视的女儿同外孙女面前,祖母的疼爱太过微薄。

“你知错便好。”

陆文雅提声开口,旁边胡敏见这位往日神气的表姐如此,面上难掩笑意,添道:“可不是,我说的表姐你还不认,我虽然不是外祖母的亲孙女,可比你尽孝多了。”

“敏姐儿。”

陆文雅见女儿越说越得yì

,忍不住轻声提醒了下,这满屋子丫鬟婆子呢。

胡敏这方不情愿的怒了努嘴。

又过了稍许,陆老夫人叹息一声,似才心疼起孙女,抬手说道:“好了,起身吧,你自幼在荣国公府长大,与你外祖母亲近些也属正常。”

见对方悠悠站起,话锋一转却又道:“不过,你终归是我德安侯府的姑娘,这心不能向着外面人。”

“孙女知dào

了。”

陆老夫人颔首,表情不比往日温和,让左右退下,又哄着胡敏去外边玩。

屋子里便只留她、陆老夫人与二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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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计

陆老夫人今日一身丁香色仙鹤纹的杭绸锦衫,头戴姜黄色寿字抹额,梳着简单发髻,两鬓银丝外露,不苟言笑的容上透着几分严肃。

陆文雅站在边上,衣着虽不似往常艳丽,但她先发制人,浑身都显出股气盛高涨的意味。

小小的人儿站在中央,等候着位上祖母的开口。

“琼姐儿,你昨儿差婢子回府传的话,可是当真?”陆老夫人语态郑重。

陆思琼微微一福,轻缓回道:“不敢欺瞒祖母,此事千真万确。”

“你是如何得知?”

问者追问,再言道:“莫不是你二舅或外祖父告知于你?”

“外祖父从不曾在我面前谈论朝堂之事,实乃三表姐巧然得知,适才说与我听。”

“周三姑娘?”

这回不待老夫人接话,陆文雅便先插了嘴:“琼姐儿,你与周家姐妹素来情深,她既然将这事透露给你,可是有法子的意思?”

她难得放下身段,语气低柔了好言又道:“姑姑知dào

之前有些误会,可毕竟是嫡亲的姑侄,你姑父这事,相信琼姐儿必不会袖手旁观。”

先是给她安了个不孝的罪名,现倒论起感情,随后高帽子一扣,是想逼她不得不答yīng



陆文雅表情不定,既牵强尴尬,又夹着几分期盼,目光却不曾避开,紧紧的凝对上侄女。

见对方未应,思量着踱步近前,“琼姐儿,你之前说不方便过问你舅舅的公事,可如今是你表姐主动提及,想来你再开口,也不难的对吗?

“我表姐是私下与我说的。”

陆思琼密睫轻扇,视线坦然,徐徐回道:“姑姑,该说的侄女上回便说了,这不是小事,否则若是方便我自然会替姑父求情。

至于我表姐,她好意提醒,难道我还要借着她的名义去为难她父亲?这事我昨儿知晓后便让书绘回来报信了,也只能做到这点。”

话落侧向正方,无奈添语:“祖母,您也清楚,在凿凿证据之前,本就无法徇私。何况,二姑父的事,父亲先前就寻过我,道这不是孙女该过问的。”

说完又福身一礼,请罪道:“孙女实在无能为力。”

她这是,坚定了绝不会为胡家去周府开口的意思。

“我大哥?”

陆文雅惊诧,难以置信的转向老夫人,苦脸道:“娘,大哥怎么能这么做?老爷是他亲妹夫,他不帮着想法子,还不让琼姐儿插手?

说什么兹事体大,荣国公府要真想保个人,难道会没能耐?今儿这出事的是我家老爷,若换做大哥,周家看着琼姐儿颜面怕是早就给暗地里处理妥当了,何来的什么证据还公事公办?”

她声音尖锐,语气咄咄不平,满是埋怨。

闻者脸色当即就是一沉,什么叫出事的换做德安侯?

陆老夫人虽说疼爱女儿,可显然更偏向长子,这是整个陆家的支撑,岂容她随随便便咒这些不吉利的话?

当下厉色喝道:“阿雅,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个人有像你这么说自己亲大哥的?”

“娘,女儿失言。”

她在陆家之所以能如此嚣张依靠的便是亲娘,意识到自己刚说的话连忙赔罪,急急的解释:“女儿只是没想到大哥会交代琼姐儿这个,您说周家若不肯帮忙,咱们胡家岂不是全完了?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爷也只是一时糊涂,您与大哥若不帮着周旋,女儿还能去求谁?我刚也是心急了才说错话,并非有意,娘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再心急也不能说这些,你大哥素来疼你,对姑爷也是当兄弟待的,要听到你这话,岂不伤心?”

陆老夫人没有计较,不过训了几句便挪过视线,瞅向孙女叹道:“罢了,既是你父亲交代的,便先退下吧。”

“是,孙女告退。”

后者转身欲离,陆文雅伸手就唤:“琼姐儿……”

只是话未出口,便被陆老夫人制止了,只等陆思琼出了屋,方言道:“琼姐儿还是个孩子,你抓着她也没用。

唉,你以为她跟普通闺阁里的姑娘一样,之前用几句话便能将她吓到,然后吩咐她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丫头心思灵活着,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

家中有位如此有主见的孙女,陆老夫人不知是该喜还是愁。

“娘,刚确实是女儿失算。但琼姐儿心里怕也真没您这位祖母多少分量,何况我说的难道不对?她是别人家养大的,心能向着侯府吗?”

陆文雅本就堵心,再三出面请求侄女遭拒,对她的怨恨便越发浓烈,愤愤道:“她若是以陆家为重,这回就不可能不帮我。

她口口声声说不愿意让舅舅跟外祖父难做,说到底就是在为周家的荣华考lǜ

,生怕国公府因为包庇之罪而受牵连。但凡她心里有我这位姑姑一分一毫,就不会拒绝的如此果duàn



上回是大嫂开口,这回又是当着您的面,她都不为所动,侯府跟周家,在她心中孰轻孰重不很明显?”

陆老夫人早就对亲孙女常往周家去的这一行径颇有微词,如今再听女儿一挑拨,心底便更是不舒服。

她闭眼不悦道:“好了,现在姑爷大难临前,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娘,老爷的事,您真得帮帮我。”

陆文雅蹲在对方身前,双手趴在其双膝上楚楚央求:“他要真的入狱,胡家倒了,以后斌哥儿的前途、敏姐儿的归宿,可就全没了,那女儿下半辈子,还能有什么指望?

娘,我这辈子没能嫁个好人家,就只能盼着他两出人头地。可如果老爷被定罪,以后谁家还会嫁娶我这两个苦命的孩儿?”

陆老夫人听得动容,心生不忍,拉了女儿的手让其起身,宽声道:“我知dào

你委屈,胡家这门亲事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也总还有着不甘。

可是阿雅,这就是命。人呐,都有命,你总是想象当年嫁进的若是甄家,如今便是另番光景,不是为难自个吗?”

“什么命?当初咱们侯府相较国公府周家并不差多少,若不是先二皇子的诬陷,大姐现在就是皇后,怎会同先太子被幽禁那么多年,最后郁郁而终?”

陆文雅说着说着,泪水便溢出眼眶,“大姐若一直是太子妃,当初甄家也不会来退亲,女儿又怎会匆匆嫁去胡家?

您瞧现儿的甄夫人何等的光鲜,甄皇后都唤她一声嫂子,与秦相府又是那般关系,谁见着都奉承巴结几句。

娘,若没有琼姐儿的那位姨母,甄夫人这位子本该是女儿我的呀!”

“说什么糊涂话?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斌哥儿与敏姐儿都这般年纪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仔细姑爷知dào

。”陆老夫人皱眉相劝。

“他知dào

又怎样?没出息的出了事连累我担惊受怕,要不是为了他,我能对琼姐儿低三下气吗?”

陆文雅语中满是嫌弃,怨天尤人道:“他这辈子什么都没给我,斌哥儿与敏姐儿的未来还得我自己筹谋,除了拖累,这些年可曾让我享过一日的福?”

拿着帕子拭泪,满是心酸。

陆老夫人瞅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世人多势力,当年先太子蒙冤被囚,作为先太子妃娘家的侯府当然是备受牵连,甄府退亲虽不厚道,却也是人家自保的手段。

若换做是自家,怕也会那般做。

是以,这些年陆老夫人虽然是怨着甄家,倒也能理解。

亲女儿这辈子嫁得不如意,就只能在婚后对她补偿多疼惜些,要是往日亦是有求必应,否则这回亦不会急召琼姐儿归府。

她是有这份心,让孙女去走周家颜面的。

可是长子不同意。

他思虑周到,既然这般叮嘱了琼姐儿,想来是分析透彻了其中利害,陆老夫人也不敢拿家族前途开玩笑。

可女婿的事,就真的不管不顾吗?

“哎,娘,女儿想到一法子。”

陆文雅泪水未涸的眸子一亮,喜道:“这个法子,能让周家主动帮老爷度过难关。到时候就算琼姐儿不开口,周老夫人亦不会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胡家倒下。”

“有这种法子?”陆老夫人面色狐疑,询道:“是什么?”

“您瞧,琼姐儿不是马上要芳诞了吗?”

她语调激动,“十三岁,这么好的年华,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说亲了。娘,您看斌哥儿,他是你看着长大的,若是将琼姐儿许给斌哥儿,周家为了琼姐儿还能不帮胡家吗?”

“斌哥儿?”

陆老夫人低喃,不确定的问道:“阿雅,亲事可非儿戏,你若只是想借着琼姐儿让荣国公帮姑爷免罪,事后再退亲什么,我可是不依的!”

在她心里,女儿终究是因为甄家那回事而记恨着长房先媳妇的,连带周氏所生的女儿亦是诸多不满,如此要她怎么信眼前人肯娶琼姐儿做儿媳妇?

而若只是为解燃眉之急而定亲,事后又解除,陆老夫人岂能忍受?陆家的姑娘连被退亲,以后旁的姑娘还怎么说亲?

“娘,琼姐儿虽然顽劣了些,可若是能帮上老爷,女儿也可以勉强接受。再说,往后她进了门,我是婆婆,她是媳妇,我会亲自调.教她的。”

陆文雅却很坚持。

她心中清楚,以琼姐儿在荣国公府的地位及受宠程度,若是真与自家订了亲,周家必会扶持。而丈夫的这回事亦肯定会帮衬,说不准连带将来斌哥儿的前途都有了着落。

她盘算的完美,攀着眼前人的胳膊晃道:“娘,您就应了这门亲事吧,老爷那边可等不得。女儿相信,只要您点头,大嫂那边必不会有异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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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傲气

陆思琼回了娇园,庭院里海棠花苞临期,猩红鹦绿,天巧相配。

书绘侯在廊下,迎了主子嫣笑道:“姑娘回来了,奴婢还以为您又要过阵子再归府呢。”

若在往常,陆思琼自笑笑而过不会多想,然之前在静安堂里二姑姑的话言犹在耳,她便再打趣不起来。

亦是到了今日,她方知晓,原来祖母虽忌惮荣国公府,哪怕时有送礼交好,可私心里却并不喜她同周家过多接触。

到底是因为她这回帮不了二姑父才生出的迁怒,还是平时就压抑着?

书绘心细,寻思着对方心情不霁,便适时的住了嘴。

寝室布置奢华,一应皆是上品,四下窗牗半敞,春.风袭来。

墙的东北角摆着一绛紫色的多宝槅,小巧精致,陈列了不少玉饰赏品,莹亮剔透;

阳光从朱红的雕花木窗透进,零碎地撒在支起的刻梅古筝上,纱帘飘拂过琴弦,伴着阵阵袅袅的果香,卷裹着幔帘,弥漫了整间香闺。

陆思琼喜欢用香,清新淡雅的果香尤佳,屋内陈年不断。

这会却如何都平缓不了内心的浮躁,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身携的娇气与任性并不比别的姐妹少。

人前表现得再得体从容,换来长辈一句“懂事”,却不代表她真成熟得可以不将任何委屈放在心上。

二姑姑敢那般出言教xùn

,不就是因为自己生母已故?

背门而坐,陆思琼唇瓣紧抿。

余光瞥见手边堆叠的物事,正红色纸包的礼匣,大小不一,随言就道:“这是哪来的?”

“回姑娘,是前儿宋太太过府带来的。”

书绘应答,身后竹昔睨了眼反问:“这么多?亲家太太这回出手好生阔绰。”

陆思琼想起大表嫂从法华寺回来时说的事,冷笑着刚要接话,门口就传来了周妈妈的不屑声:“再阔绰又如何?我们姑娘治好了四少爷,夫人与宋太太可不都将姑娘当恩人待着么?

再说,不过是些金银首饰,咱们姑娘什么稀罕的东西没有?这些礼物再贵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还不如夫人平日待我们姑娘能多出几分真心来的实在。”

陆家的亲家,曾经是荣国公府。

作为周家的旧仆,心气难免高些,周妈妈本就觉得宋氏承姑娘一声“母亲”已是抬高了她,何况如今还要主子从母去唤宋家太太一句“外祖母”?

宋家那样的门户,能与周府相比?

周妈妈的话虽说直白犀利,现如今却真说到了陆思琼心坎里。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真金白银再名贵,哪比得上真心?

宋氏是她继母,但亲疏远近,她护短瑶姐儿与珏哥儿是人之常情,又怎能盼她会给自己同样的真心?

“姑娘,您离府那日,宋太太便来府上探望四少爷。这些东西说是给您的,可宋太太往日盘的什么心思您又不是不知,还不是希望借您的关系同国公府攀好?”

周妈妈直言相告:“不是老奴眼里没有主子,不懂得自个本分。实则是宋家乃国公爷一手扶上来的,若没有周家,她们如今哪知是什么光景,又岂会同侯爵之府联姻?

大夫人不懂得感恩,还总防着您,七姑娘要来娇园玩都被拦着,哪里有将您当自家人的意思?”

“妈妈,这些我心里都有数。”

陆思琼轻蹙,随手开了个盒子,里面是支合菱玉缠丝曲簪;再启旁边,亦是些精致的钗环饰物。

宋太太表面重礼相酬,转身却又同宋氏去法华寺拿了自己生辰作法,呵,摆得一手慈爱。

合上盖子,她闭眸倦倦:“送去锦华堂吧。我救我自己的手足,要外姓人的谢礼做什么?”语调傲然,透着薄恼。

“姑娘,这些您再原封不动送回去,大夫人若问起,可怎么说?”

书绘知晓主子情绪不对,但没料到会下这般吩咐。二姑娘处事素来稳妥,但凡是逢长辈送来的东西,便是不喜,亦不会如此驳人颜面。

“怎么说?”

想起宋氏的行径,怕自己冲了珏哥儿……陆思琼苦笑了起身,“我亲自去送还。”

也该同她好好谈谈。

周妈妈察觉异样,近前两步紧张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宋太太的东西您不喜欢,打发了赏给下人也好,就这样送回给大夫人,老奴担心传出去被人说您不知轻重。

对了,姑娘刚回府,是去静安堂了吗?听说老夫人特地请人去接您回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是陆周氏留下的旧人,陆思琼待她极为敬重。

亲娘不在身边,她自小许多事都是由周妈妈打理。

周妈妈有时候说话虽不中听,还常念宋氏的不是,可那份心是真真为她好,陆思琼清楚眼前人对自己的在乎。

她手按着圆桌沿边,思忖了复又坐下,潜书绘与竹昔退下后,失落的言道:“妈妈,你知晓吗?就这些礼,宋太太前脚刚搬到我园里来,转身就同母亲拿了我的八字去法华寺做法,说是因为我克了珏哥儿,还建议着将我赶出府,送去庄子上。”

“姑娘,这是真的?她们怎么、怎么敢……”

周妈妈瞠目结舌,走到陆思琼身旁,手抚上其后背,仍是不可思议的摇头:“那日宋太太是来邀了大夫人去法华寺,说的是替四少爷还愿。老奴当时还奇怪,明明是姑娘您治好的四少爷,却说成神明保佑,也没见大夫人过来谢您。

可拿了八字去庙里做法,这种侮辱人的行为,她们怎么会有这份胆量?宋家上下都仰仗着国公爷,竟然私下做这种事?!

再说,您怎么可能冲着四少爷,简直是荒谬滑稽。老夫人可知晓了,难道就由得她们这样?”

周妈妈以往亦常随她去荣国公府,此刻说及“老夫人”,陆思琼一时倒还真没明白她指的是祖母还是外祖母。

只是,对方这坚定的语气,同那日外祖母如出一辙。

陆思琼是有怨愤,但脑中清晰,忍不住询道:“妈妈,您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八字是不可能会冲了珏哥儿的?”

“这是自然!”

“怎么这么肯定?妈妈,这佛理是有命格一说的,最常见的便是结两姓之好时,要拿了男女八字而对。”

陆思琼并不信两个人的命运会同彼此出生时的时辰有关,更不信所谓对八字的结果就会决定那两人一生的命数。

可时下有人信,她亦尊重别人的想法。

毕竟,往往有时候,预言确能成真。

法华大师是德高望重的大师,陆思琼相信对方不会信口雌黄,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法。

珏哥儿与她同脉,难道就真的不能做一对寻常的姐弟?

不喜欢宋家人,却不代表她连自个的弟弟都反感。

了解她几分的都晓得,其实她惯会护短,心里对瑶姐儿与珏哥儿的重视与在乎,非寻常人所知。

周妈妈凝噎,避而不谈道:“姑娘这问话,叫奴婢怎么说?总之,您的八字,是不会冲了四少爷的。”

“是吗?”

陆思琼眨了眨眼,突然启唇又问:“对了,妈妈,您听说过隆昌公主吗?”

闻者大惊失色,整个人突然就局促不安起来,结舌反问:“姑、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与我母亲是否有过交情?”

韩邪是从突厥来的,突厥那边只有隆昌公主一人,她与荣国公府关系匪浅,而娘亲便是周家嫡女。

近来自己周围发生的诸多事情,大都是从韩邪的到来而开始,他若关注自己,想来也是与隆昌公主有关。

外祖母那,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目光凝视着眼前人,她肯定周妈妈知晓许多。

“先夫人同隆昌公主是表姐妹,自是有情分的。”

周妈妈强作镇定,试探着轻道:“姑娘,这隆昌公主都出嫁塞外十多年了,您怎么会突然提起她?”

都不肯与她说实话……

陆思琼骤然便没了交谈的心思,几句话打发走对方,仍是往锦华堂而去。

无论如何,有些事总是要有个说法。

她可以忍一时,却不代表她真的就会受这份莫名的委屈。

宋氏的屋里,四姑娘陆思瑾正陪侍着,见到她娇俏笑颜凑过来,乐着就道:“二姐姐来了。”

“妹妹好。”

她淡淡的打过招呼,又同宋氏请安。

对于她的归来,宋氏谈不上惊喜,毕竟眼前人外出的次数着实太多,来接的又都是不可得罪的大人物,陆府从不拒绝。

就随口问了几句周家国公爷与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便让庶女先回去。

陆思瑾乖巧听话,福了身出屋。

宋氏和颜悦色,招手唤她近前,温声道:“琼姐儿,去见过你祖母跟姑姑了?”

“回母亲话,已过去请了安。”

“为难你这孩子了,胡家的事你父亲已嘱咐过你,不用去勉强。”

宋氏真心诚意,怜爱添道:“你年纪还小,顾好自己便成,能得周老夫人疼爱是你的福气,莫要为些明知没希望又不值得的人事去让真zhèng

关心你的人失望。”

陆思琼心中一滞,没料到眼前人会对她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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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九章 和谐

情深意切的说完,宋氏对她招手,轻道:“总站着作甚,快过来坐,在这儿还客气?”

陆思琼从善如流,谢过后在其对面落座。

关于法华寺八字做法的事,噎在吼间打转。

她来时满腔恼怒,连着早前在静安堂受的委屈都迁发了出来,原是想质问,却不料对方会提及二姑姑的事。

宋氏往日以祖母之意为重,上回便帮着二姑姑主动说起胡家之事,这次却又为她考lǜ



究是怎样的心思?

陆思琼实则是最受不了别人的好,闻得关怀,早前的脾气便去了大半。

她望着慈眉善目的继母,开口询问:“这些话,是父亲让您来提醒女儿的?”

宋氏莞尔,似想到了什么般柔声接过话:“琼姐儿,你爹平日事多,抽身不易,凡事总不能都亲力亲为。

你是他长女,心里自是在意,往常侯爷就总将你挂在嘴边。那日书房里的话,他事后与我道或是言重了,恐你心思敏感往心里去。”

见她不语,宋氏叹声再道:“侯爷就是面冷心热,待你虽严厉了些,疼爱却不曾少过。

今儿我说句不该说的,你与荣国公府往来太密,你爹让你保持距离,也是怕外面的人多闲言碎语。

毕竟,你是陆家的女儿,这家中长辈均在,可留在周家的日子比侯府还多,你如今年纪不小,影响总归不好。”

她吃了口茶,担心对方误会,搁下茶盏复又解释:“这些话我本早想与你说,又怕你多心。琼姐儿,说句真心话,你我母女虽不亲热,可我也不是那种见不得你好的人。

周家愿意给你支撑仰仗,这是好事,但你毕竟年轻,有些事总要有度。且不说外面人怎么看待陆二姑娘与外祖家的关系,便是这府中,也难免让有心人多话挑拨了去。”

陆思琼并非不辨好坏,这道理她亦明白,且从刚刚祖母的表现,便已经深刻感受到了。

侯府里的人,表面都羡慕她在周家的得宠,奉承巴结着,可私下里却也有人羡慕嫉妒,甚至跑到祖母面前去说。

这种阳奉阴违的人,最是可气!

不过宋氏一番好意,她亦不会辜负,抬眸站起福了身,清声回道:“母亲的教导,女儿定当铭记。

父亲为侯府操劳,我亦不该再让他费神。外祖府上,我以后也会少去,多留在家里侍奉您与祖母。”

“不是不让你去周家的意思。”

宋氏以为对方误会,想继xù

辩说却又觉得无力。顿了顿,索性扯开了话题:“那日周老夫人匆匆请你过去,是不是有要紧事?”

“没有,只是点小事。”

见对方不愿多说,宋氏亦止了话。

须臾,陆思琼还是问出了来意:“母亲,前儿您可是去法华寺了?”

闻言,宋氏神色一变,后背微僵,“琼姐儿,你怎么知dào

?”说着不待人答话,又问道:“那我去的目的,你也知晓了?”

陆思琼轻轻点头。

宋氏心中一沉,连忙解释:“这事你莫要误会,我若真那般想,早就与老夫人提出来了。

琼姐儿,我不是不记好的人,珏哥儿这回多亏了你才得以痊愈,不说是我,便是整个宋家,都是感恩你的。”

“宋家?”

陆思琼低喃重复,“四弟身子能好,我哪需yào

谁的感谢?我是她嫡姐,总不会想去害他。

母亲,病疾之事,与往日调养有关。四弟的病因我先前说得明白,是积寒所致,您若想成是我冲了他导致有此一劫,女儿也是冤枉的。”

她站在屋中,语气不卑不亢,直视对方。

“是是是,我没说珏哥儿是你害的。”

宋氏亦跟着起身,近前了急言道:“去法华寺本只是给珏哥儿还愿,我也不是糊涂人,自明白生辰八字之说不能尽信,琼姐儿你切莫多想。”

有种使坏被当事人发xiàn

后的心虚感,宋氏手足显慌,就怕对方生出成见,再三安抚:“我若真容不得你,这些年又岂会如此?你是侯爷的闺女,便是我的女儿,我待你的心同珏哥儿和瑶姐儿都是一样的。

这话,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自问对你无愧,也从未想过攥着什么名头去编排你。”

平心而论,宋氏待她确实不错。

这点,陆思琼从未疑心过。

只是,判断不出她是本性如此,还是因着宋家倚仗荣国公府的缘故。可无论怎样,除了她往常不喜瑶姐儿与自己亲近外,其他并无苛刻,甚至可称得上宠爱有加。

何况,宋氏为人谨慎小心,最怕落人口舌。

如此想着,陆思琼颔首启唇:“我知您没当真,这事既是说开了,往后也莫要再提。”

停顿了会,又添道:“再说,既是法华大师说我与珏哥儿八字相冲,不是凭空捏造,母亲您便是告知我,我非不知理的人,总不见得要与你生气。

反倒是您瞒着我,又私下与宋太太有那般一出,经人之口入得我耳,这意思总归两样。何况,您也常说府中多嚼舌之人,这种事你我没说清楚,随后被人添油加醋挑拨一番,岂不平添烦恼?”

宋氏见其面色不改,语气释然,知她果真并未生恼,这方缓了口气。

“确实,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是我欠妥。”

陆思琼微笑,心中郁闷散去,彼此又说了些其他,这方离开。

见她出去,宋氏手抵了额头微微闭眼,再睁眸时开怀一笑,同身旁人轻松道:“好在琼姐儿不是个蛮缠的,否则要揪着这事闹到老夫人处,传到那几房人耳中,怕是又要以为我看不惯琼姐儿故yì

给她按罪名了。”

“是啊,”宋妈妈应声,同是欢愉:“四少爷是二姑娘治好的,她若真会冲哥儿,这事就无从解释了。

夫人您处事稳妥,没听太太的提议把二姑娘送去庄子果真明智,否则如今老夫人跟侯爷处便难以交代。”

“娘的话,我怎么能听?”

想起先前宋太太起的点子,宋氏当即摇头,“琼姐儿不比瑾姐儿,好随随便便处置。我要给她受了委屈,周家是绝不会轻饶宋家的。

何况琼姐儿她心肠不坏,往日待我也敬重,每每楚氏挑事时没少帮我,你道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

她还是个孩子,心里若没将咱们这房人放在心上,身为晚辈怎么可能去跟婶母较劲。”

宋妈妈想起早前在珏哥儿病危时,自己也曾说过鼓动主子将二姑娘送走的话,不由懊悔:“夫人说的是,奴婢现如今方真明白您为何从不敢小瞧二姑娘了。她是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亲自养大,从小和太子妃吃穿用度皆是一般,真不是那些个只知冲动任性却不明事理的闺阁小姐。

刚刚二姑娘进院子时显然是带着恼意,奴婢还听迎她的婢子说书绘竹昔是捧着匣子来的,就是前日太太带过府送去娇园的那些礼物。二姑娘过来必是想退回的,可等到刚才离开都没说起,想来已是息怒。”

“琼姐儿是明白人,我既说了是误会,她自会给我台阶下。”

宋氏欣赏陆思琼的处事方法,感慨道:“我再怎么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不是爱逞性子的姑娘,与我闹得不和睦,传出去总归是长房的笑话。

其实这丫头心底里孝顺着,表面上风轻云淡浑不在意,可实jì

上比谁都重视侯爷和我们,她是个识大体的。”

“夫人突然这般赞誉二姑娘,是因为刚刚四姑娘……”宋妈妈欲言又止,不确定的望向主子。

“瑾姐儿?”

想起那个面上总低眉恭顺的庶女陆思瑾,宋氏摇头不语,眸底却尽是失望之色。

屋帘掀起,侍婢红笺进屋禀道:“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宋氏疑惑,她知晓小姑还在府上,她们母女相聚突然就唤自个去,蓦然生出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了静安堂,听完陆文雅的话,于心中暗叹果真不是好事。

在琼姐儿的生辰宴席上将她配给胡家斌哥儿?

不是宋氏看不起胡家,着实是这想法太过荒唐。

她满脸为难,同陆老夫人开口说道:“母亲,这门亲事,想来还未曾告知琼姐儿。您叫儿媳过来,是想我去开口,可琼姐儿的亲事,媳妇真能做得了主吗?”

“大嫂何必妄自菲薄,您是琼姐儿的母亲,父母之命难道她还敢有违?”

陆文雅好不容易磨得亲娘点头,自然趁热打铁要说服这大嫂同意,因为已有挽救胡家的途径,她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走到宋氏身前,开口就是激将:“您可是侯府的主母,这门亲事娘亲都应了,你这么吞吞吐吐,莫不是惧了琼姐儿?

我说,你是瞧不上胡家呢,还是看不起妹妹我,说什么儿女的婚事做不了主,简直有失陆家百年威望及我大哥的颜面。”

宋氏怯懦却不愚蠢,自不会被这两句话激得入套。

她仍是看向老夫人,直言说道:“母亲的主意必定是极好的,只不过儿媳想着,琼姐儿的未来归宿,是否要请问下周国公爷的意思?”

陆家门第没落,日渐萧索,族中子弟仕途坎坷,原就是要走周家门路的。

陆老夫人虽然不喜自个的亲孙女跟别人甚她亲近,可亦不过是私心想法,要真从陆家的家族利益考lǜ

,当然是希望周家人越重视陆氏女越好。

可是,不用多想,她也能猜到周家人不会同意把琼姐儿嫁去胡家。

若不是这提出的是她亲闺女,斌哥儿是她亲外孙,陆老夫人亦不用应允这等亲事。

可眼下,这是解救胡家的唯一办法。

是保亲女婿还是家族前途?

正为难之际,便听侍女匆匆通传,道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沐恩郡主来了府上,是特地来拜见老夫人的。

众人皆为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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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提亲

此时申正已过,天边云霞漫弥,沐恩郡主居然过府拜会。

更关键的是,琼姐儿不过才回府几个时辰,周家的人便又登门,任谁都瞧得出这份在意。

然而,虽说心惑,但沐恩郡主如此身份之人亲自过府,德安侯府怠慢不起,宋氏亲自出去相迎。

陆老夫人身为长者,见个晚辈却依然紧张,入内室正衣理鬓,添戴了支金松灵祝寿长簪,再换了件新裳以表重视。

陆文雅随在旁边,心中愁恼。这沐恩郡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们商议斌哥儿与琼姐儿亲事的这档口过来,可别坏了事才好。

思量着宋氏去的是垂花内门迎客,必不会很快过来,不由钻了空子开口:“娘,您刚刚到底为何犹豫?要知dào

,只有琼姐儿嫁去胡家,荣国公府才可能出手帮忙,否则便是逼得老爷没有活路。”

“好了,婚姻大事总非儿戏,哪有这么快就定下来的。”

陆老夫人好奇来客目的,满心思都想着如何才能说动沐恩郡主,使周家在朝堂上多多提携陆家子弟,根本没有其他耐心。

见状,陆文雅则不依不饶起来:“娘您答yīng

过女儿的,可不能反悔。”

“阿雅,这沐恩郡主就快过来了,你怎么还说这些?琼姐儿的亲事容后再议,何况你大嫂方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得再好好想想。”

她本就是被女儿软磨硬泡得点头,刚没经起宋氏几句话有所动摇亦属正常。

闻者不甘,却又无法,只恨透了宋氏。

往日没什么主见的大嫂,对母亲素来是毕恭毕应,怎么偏就这回迟疑起来,莫不是还真把琼姐儿当亲闺女疼上了?

沐恩郡主过府匆匆,坐的尚是蕙宁公主府的车架。

得知这点,陆老夫人由衷起肃。敢情沐恩郡主今儿已经外出过,是先到了公主府转而再来的自家府上,那便定是有事而来。

且事情非同小可,否则不会劳她亲自走一遭。

翘首以待着。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沐恩郡主的身影才终于在宋氏的陪伴下出现她视线里。

“给陆老夫人请安了。”

沐恩郡主没有自恃身份,给位上的人行了个晚辈礼,含笑着和声道:“没投帖便过来叨唠,您老别见怪才是。”

陆老夫人忙说“不敢当”,笑容满面的起身请人入座。

江妈妈领着婢子上了茶水。

几句寒暄过后,沐恩郡主望向旁站的陆文雅,随口道:“我来得不巧,贵府上原是有客。哎,其实是该挑个好日子过来的。就我这急性子等不得。”

陆老夫人是聪慧之人,闻言即明白了深意,笑着接过话:“郡主严重了,我这女儿无事便来府上,没什么要紧事。”

说着就让陆文雅暂先出去。并潜退了屋内众人。

沐恩郡主见宋氏亦跟着出去,出声道:“我这过来也是受人所托,事关琼姐儿,陆夫人是琼姐儿的母亲,且留下拿个主意。”

能劳她亲自过府的目的自然只有一个陆思琼,是以话出并无人意wài



宋氏就此止步,陆老夫人便冲她招手:“你是琼姐儿母亲。郡主既然有事要吩咐你,还不快过来。”

“老夫人这话真是折煞晚辈了,我就是过来说个事,谈不上吩咐不吩咐。”

陆老夫人笑意不减,探前问道:“不知郡主所为何事?可是我家琼姐儿在府上不乖巧,惹得您或者国公爷不高兴了?”

“怎会是这个?”

沐恩郡主含笑否认。提起陆思琼亦不吝褒奖:“琼姐儿知书达理,乖巧懂事,我们国公府上下对她是喜欢得不得了,这都是老夫人您教养有方。”

“我这孙女年轻,时常去贵府小住。没少麻烦郡主,还请多多包涵。”

陆老夫人一贯的客套。

沐恩郡主这方开门见山,直言说道:“我刚从蕙宁公主府过来,想必老夫人您也知晓,琼姐儿自幼没少出入公主府中,蕙宁公主对她更是中意至极。

如今琼姐儿即将十三,听说贵府上已在筹办她芳诞之宴。陆老夫人,我亦不同您卖关子,蕙宁公主有意娶琼姐儿做她的儿媳,是特地让我过来当媒人的,不知这门亲事您可同意?”

提亲的话刚说出来,不论宋氏,便是陆老夫人,亦是瞠目惊讶。

蕙宁公主的儿媳?

“郡主,您不是同老身开玩笑吧?”

京中谁人不知,蕙宁公主仅有一子,便是永昭伯府龚家的二爷,亦是建元侯的独子。

龚二爷身尊位高,颇得炎丰帝及周太后欢心。

眼前人刚是说,蕙宁公主想替龚二爷求娶她们家琼姐儿?

陆老夫人虽说容上震惊,然更多的却是欣喜,她从不曾想过以陆家今时今日的门第,还能攀上那等尊贵的家族结亲。

与公主成为亲家,换在过去她都没曾想过。

目光紧紧的锁在沐恩郡主身上,紧张得似是怕错过对方的任一表情。

哪怕压抑着,但沐恩郡主仍是一眼瞧出了陆老夫人的欢喜。

她敛唇微笑,心中笃信陆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便不急不慢的回道:“公主亲口与我说的,我都过府来提亲了,老夫人您还不信?这门亲事,现在只要贵府点头,便就成了。”

宋氏虽说早就有所预料琼姐儿的亲事必定会是周家筹划,却没想到沐恩郡主是为蕙宁公主的提亲而来。

毕竟,若有这等好事,她为何没有先想到周家的姑娘?

据自己所知,沐恩郡主的小女儿周四姑娘周嘉灵便尚未定亲,这亲闺女的婚事不急,却先给了琼姐儿,是多大的喜爱?

似乎,真得重估下琼姐儿在荣国公府的地位了。

陆老夫人心中亦有此感,蕙宁公主的独子,这等亲事本身就代表着泼天的富贵,她不留给自己闺女却要让琼姐儿嫁过去……

不过。她惊喜过后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若是寻常情况,怎么也会挑个日子正式递帖过府,可今儿沐恩郡主过府草率,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脑中聚着诸多想法。一时间倒将早前应允女儿把孙女许给外孙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沐恩郡主见这对婆媳皆凝噎不说话,忍不住再问:“老夫人,您是不同意蕙宁公主的提亲?”

“不,不是的。”

拒绝公主,急求出路的陆家自不会这般做。

陆老夫人急急否认后,回了个稳妥的话:“郡主,这门亲事来得太过意wài

,琼姐儿她父亲也尚未归来。我虽是她祖母,可婚姻大事总不是小事,还是得问问她父亲看法。”

“您说的是。事关琼姐儿的终身,谨慎些也是应该。”

沐恩郡主表示理解,可转而又望向宋氏,出言道:“陆夫人是琼姐儿的母亲,不知你可有什么意见?”

宋氏似乎有些不习惯。素来都是有婆婆在的时候便没有她做主的权力,如此被重视还真是头一遭。

不由对沐恩郡主生了几分好感,她道出心中想法:“蕙宁公主能看得上我们琼姐儿,是她的福气。龚家二爷又是人中之龙,我虽身处内宅,却也听说他文武双全,是京都名门子弟中的翘楚。

琼姐儿若是能得此良缘。我这做母亲的自是替她高兴。何况,这亲事又是郡主您亲自来说,着实是看得起我们陆家,又怎会不同意?”

她刚说完,旁边就传来了陆老夫人打断的干咳声。

宋氏便停了话。

陆老夫人睨向儿媳的眸中有些不悦,这门亲事虽然确实是求而不得。可怎么能表现得如此急切明确?

沐恩郡主身份尊贵,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替人保媒的地步。蕙宁公主若是当真想要娶琼姐儿当儿媳妇,自然会选另外适当的保山过府,今儿这般不庄重,倒显得有些轻率。

还是。她们都觉得陆家不可能拒绝,便随随便便想打发了来?

家中有女被求,陆老夫人敛去了先前外露的喜意,端着面容接话道:“郡主,老身知晓您疼我们家琼姐儿,这若是换做旁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劳您亲自出面。

我与我家媳妇一般看法,既然是周家肯定的亲事,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沐恩郡主知晓对方是在拿乔,但今儿若不是有了变数,她亦不可能就这样来侯府。

自身先表露出了急切,便也不能怪眼前人自恃身份。

她好脾气的颔首,回道:“老夫人您说的是,左不过大家都是为了琼姐儿好,这事不急,当然不会逼着贵府立马就做决定。

不过,蕙宁公主的意思我传达到了,也请陆老夫人早日决定,我总是要给公主个答复的。”

她说完站起,便要告辞。

陆老夫人见她不愿多留,心中忖度着自己是否言辞有失,面上却仍与对方客套着让宋氏送她离开。

沐恩郡主同宋氏并行,路上不由再道:“陆夫人,蕙宁公主是真心喜欢琼姐儿方要她做儿媳,往后过门自然不会舍得她受委屈。

您要想,这样的亲事怕是整个京城里也挑不出几桩。这回是公主府提亲,往后采纳聘礼一应自然不会轻慢,您若是真心替琼姐儿的下半辈子着想,也该知这是门好亲事。”

宋氏笑着点头,“郡主的意思,我明白,这事想必荣国公府定然也出了不少力的。您与周老夫人这般看重我家姐儿,我们陆家断不会辜负。”

素来优柔寡断的她,却在这事儿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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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翻脸

宋氏一路将沐恩郡主送到侯府朱门前,瞧着带有公主府标志的华车消失在弘仁大道尾处方转身进府。

“夫人,荣国公可真疼二姑娘,能得这样好的亲事。”

宋妈妈随在旁边,笑着感叹:“还是沐恩郡主亲自过府说的媒,这往后您与公主便是亲家了。”

“亲事确实是百里挑一,可我就没明白老夫人怎的会没应下。”

宋氏寻思着,忍不住嘀咕道:“莫不是还真想将琼姐儿许给斌哥儿不成?”话落,便皱起了眉头。

后者闻得主子细语,不由惊讶:“夫人,您是说老夫人要把二姑娘许给表少爷?”

连她这个做奴才的都觉得不可思议,放着公主府公子不嫁,去嫁个身世平平的胡斌?

宋氏点头,侧首了无奈开口:“妈妈,你道老夫人为何突然遣人寻我过去?沐恩郡主来府之前,屋里正商议着与胡家的亲事,姑太太也是想在琼姐儿生辰宴上定下的。

如果不是我提到周家或是要插手,老夫人顾着这一层,郡主怕是就来晚了。”

提起这位小姑,宋氏就满是嫌弃,若非她挑唆,好端端的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想起给琼姐儿定亲?

“是姑太太主动提及?”

宋妈妈费解,“她平日那般待二姑娘,现在竟想表少爷娶她做媳妇?”

宋氏冷笑,语带讥讽:“我们侯府,最尊贵的不过一个琼姐儿。你以为姑太太是傻的,看不惯是一回事,可利字当头,娶了琼姐儿便等同连上了整个周家。

她这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同老夫人提的,这些年老夫人怜她夫家过得不如意,是求什么应什么,只是如今有蕙宁公主府的提亲,姑太太怕是难如愿了。”

表情窃喜。透着几分得yì



“可不是?蕙宁公主是帝姐,身份尊崇。龚二爷虽尚未请封世子,但建元侯只得他一子,往后这龚家最显赫的怕就是他们这房了。”宋妈妈笑着。同主子一般引以为傲。

回到静安堂,尚未进屋,走到檐下便听得里面姑太太不满的说话声:“娘,蕙宁公主怎么会要琼姐儿做儿媳?你刚可已经答yīng

将琼姐儿许配给我们胡家的,难道要言而无信吗?”

许给胡家?宋氏心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婢子掀帘,她入内向陆老夫人请安,“母亲。”

陆文雅本激动得面红耳赤,正缠着亲娘要她履行早前承诺,很是不悦来人的打断。可当着下人,只得收敛起来。

陆老夫人询问:“沐恩郡主走了?”

“回母亲话,是儿媳亲自送到大门口的。”

闻者满yì

颔首,复问道:“临走前可还有说些什么?”

“左不过是琼姐儿与龚二爷的婚事。”

宋氏答着,意有所指的睨了眼旁边的陆文雅。

声调则不知觉的提起。她表情认真的又说:“郡主道蕙宁公主十分重视这门亲,若不是担心罔顾了我们侯府颜面,想着将来是亲家要伤和气,龚二爷的终身之事本是可求得太后赐婚的。”

太后赐婚这四个字,她是特地加重了语气。

果然,陆老夫人与陆文雅皆是惊诧。

旁边的宋妈妈亦忍不住侧首,夫人这般说。是在用皇家威严压老夫人,想逼得老夫人做出抉择,拒绝二姑太太。

“沐恩郡主真这样说?”

陆老夫人神色不定,早前脸上的犹豫之色渐淡,取而代之的尽是惶恐。

太后赐婚?

依着蕙宁公主的身份,想这样求一道懿旨定然不难。而若是懿旨颁下。届时哪还有侯府说话的立场,总不见的要抗旨不尊。

这是她们陆家女儿的高嫁,若放在别的府上欣喜都来不及,哪肯不应?

陆老夫人突然有些懊恼,她刚刚那样回沐恩郡主。传到蕙宁公主耳中,怕是要以为自己看不上她儿子,岂不显得不知好歹了些?

如此想着,便坐立不安起来。

她瞅着宋氏,轻问道:“郡主离府前可有不高兴?这事怪我,蕙宁公主想娶谁家闺女当儿媳,哪有娶不着的。

她如今请人来问我们的意思,是看得起陆家,我竟那样、唉!”

“母亲不必担心,媳妇瞧着郡主没有生气。再说,咱们是琼姐儿的长辈,为她终身多考lǜ

下本就无错。”

宋氏安抚之后,便请言试探:“不过这亲事,母亲您怎么看?”

“哪有怎么看?我求亲在前,便是公主,也总要有个先来后道吧?”

陆文雅急急插话,就生怕亲娘要同意,尖了声口不择言起来:“娘,沐恩郡主来得突然,谁知dào

是不是早前同琼姐儿通了气的?

琼姐儿近来去周府如此频繁,说不准就瞒着你早把亲事说好了,现还装模作样来问您意见。”

她没想到求娶个往日碍眼的琼姐儿也这般麻烦,又加上这些时日为丈夫的担忧,脾气暴躁,很是怨愤:“您要想想,琼姐儿在周家长大,龚二爷又是国公府常客,这年轻男女说不准私下有些什么,所以蕙宁公主才勉为其难的赶着来提亲。”

“荒唐!”

若说之前陆老夫人对女儿还有所愧疚,这几句话便真挑起了她的怒火:“荣国公府是怎样的人家,会允许那等事发生?何况,我陆家的姑娘难道在你眼中就那般不知礼?

阿雅,你是我亲闺女我才向着你,但你这口口声声可有替侯府想过一丝一毫?”

“娘,您别生气。”

这当着长嫂被训,陆文雅咬唇,满脸委屈:“我只是心急,您知dào

琼姐儿对胡家的重yào

。若非走投无路,我又怎会想这法子?娘,女儿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老夫人这回却再没心软,改同宋氏言道:“文青今儿不在府中,你使人去外院边候着,他一回府便请过来。

不管怎样,蕙宁公主的颜面拂不得。这亲事若他没有异议,你就亲自走趟荣国公府,将事早些定下。”

“是,儿媳明白。”

宋氏昂首离去。

陆老夫人这才看向女儿。见其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叹息道:“姑爷自己不争气,做出那等事来。”

摇摇头,无力再道:“阿雅,你好好抚育斌哥儿跟敏姐儿。将来侯府若能重振门楣,我与你大哥自不会不顾你。”

“娘,您这是、要放qì

老爷了?”

陆文雅瞠目,整个身子一软,就斜倒在旁边槅柜上,面如死灰。

德安侯府都放qì

解救了。这便是真的再无希望了。

陆老夫人心中也不好受,但总归家业最重,何况拒绝蕙宁公主便是得罪周龚二府,她不可能选胡家而弃荣华。

屋内气氛正沉重之际,陆文雅身边的陆妈妈走了进来。

她行礼后。便匆匆走到自家主子身边,扶了她急道:“太太、太太,老爷使人来请您回府呢。”

“回府?回去有什么用?”

陆文雅心中对丈夫一直都有嫌弃,想到胡家马上便要倒下,她从官太太成为罪妇,埋怨道:“他倒是对我呼来喝去的,我出门不还是为了他那破档子事想法子?”

“太太。是老爷说找着了门路,胡家不会有事,请您回家去。”

陆妈妈哪怕压低了声音,但这话亦清晰的传到了陆老夫人耳中。

她好奇出声:“什么门路?姑爷会没事?”

陆妈妈本是侯府奴仆,闻言自然恭敬答话:“回老夫人,姑老爷没说具体。只是让小厮来请太太回去。不过,听小厮说,姑老爷这几日常去相府。”

相府,宰相府秦家!

陆文雅显然是知晓丈夫行踪的,只不过仍觉难以置信:“秦相真的愿意帮忙?老爷竟然有法子说服他。”

她改悲为喜。搭着身边人的胳膊站直,同陆老夫人冷声道:“母亲,女儿这般苦苦哀求,您与大哥都不肯相助。

到头来,这至亲却还比不上外人,看来想保老爷平安,也不是只有求荣国公府一条出路。”

“阿雅,你劝姑爷莫要冲动。秦相是什么人,他不会平白无故出手的。”

陆老夫人担忧,苦口婆心道:“再说,就算这回姑爷真的没事,往后岂不是攥了个把柄在秦相手中?你们可不能糊涂。”

“母亲,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爷有救,您还不高兴了?”

陆文雅憋了满腹怨气,根本听不进去,“你可真是我好亲娘,女婿有难都不帮,非得巴着琼姐儿去攀荣华。您的心中只有陆家,早前居然说疼我,枉女儿还真信了。”

说完,直接告辞离开。

她再也不要留在这娘家了!

陆老夫人出声挽留,然对方头也不回,头疼道:“阿雅这是在怨我了,我当娘的哪里会不心疼她跟姑爷,实乃侯府本就自顾不暇,哪有能力帮她。

现在倒好,秦相出手,便连娘家都不要了,竟与我说出这种话来。”

她是真伤了心,捶胸无奈。

俞妈妈只得在旁宽慰。

二姑娘与龚二爷亲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在侯府传的沸沸扬扬。

陆思琼是在二姑姑离府之后听闻的,当时七妹妹瑶姐儿正在屋里缠着自己玩耍。

她显然没想到亲事会被这么快提出,听闻家中并未立即同意,便有些猜不透祖母心思。

庭院里,步伐声传来,有客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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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恭贺

来者是她的庶妹陆思瑾,穿了身荷绿色的春衫,粉黛微施,盈盈然的进了娇园。

依旧是南霜上前相迎,语调不冷不热:“四姑娘这么晚还过来?”

陆思瑾容色安娴,莞尔应道:“听闻姐姐回了府,我过来寻她说会话。”

话落绕过对方,坦然的朝正屋而去。

刚进屋,一眼就瞧见临窗炕上相依的两个身影,视线下移,踏板上并列着一大一小两双绣花鞋。

不知怎么的就被这一幕刺得有些眼红,不过还是很快压下了那股不适,她开口笑道:“本是来拜见二姐,不成想七妹妹也在。”

瑶姐儿靠在嫡姐怀里,如玉般的脸上染了墨汁,手中还把着笔杆,炕几上的多格水呈里是丹青所用的各色调料,她正兴致浓浓的落笔涂鸦,恍若未觉。

陆思琼招呼过后,轻拍了拍瑶姐儿胳膊,嗓音温柔似哄:“阿瑶,四姐姐来了,快叫姐姐。”

怀里的人并未抬头,只听话糯糯的跟了声“四姐姐。”

陆思瑾面露欢快,羡慕的看过去,说道:“七妹妹平时最爱玩闹,母亲苦恼已久,还是二姐您有办法,她一到这儿就安静了。”

“阿瑶还是孩子,性情活泼,难免坐不住,平日多陪陪她自然乖巧。”

陆思琼说着,伸手抚了抚身前人的头发,眉眼皆是笑意。(平南文学网)她很喜欢瑶姐儿,以及这种被需yào

和依赖的感觉。

再次抬眸,她问道:“四妹过来有事?”

闻者即贺道:“妹妹特来恭喜姐姐,沐恩郡主来府上替蕙宁公主提亲,府里都说姐姐的好日子近了呢。”

她娇俏笑嫣,端的是为眼前人得嫁高门的欢喜愉快。

意料之中的回答,陆思琼淡淡接话:“事儿还没定下,妹妹这话说早了。”

闺阁之女,素来不乏虚荣攀比之心。她们皆是侯府千金。得宠或是不得宠,说到底在外人眼中并无多少差别,走出去都是陆氏女。

同宗姊妹,真zhèng

想要攀比的。无非是终身之事。妻以夫贵,未来夫家的显赫,决定她们下半辈子的荣华。

“不早,沐恩郡主亲自提亲,说的又是龚家二爷,难道府里还有拒绝之理?”

陆思瑾似比当事人还要激动,笑着继xù

道:“姐姐能得此良缘,妹妹真替你高兴。”

二姐本就有荣国公府做依靠,是府中众长辈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儿。如今又说亲与蕙宁公主的独子,这等夫家门第。除了天家,还有谁能媲美?

她嫉妒之余,愈发深知讨好对方的必要。父亲只得一子三女,自己哪怕是庶出,但比起其他堂姐妹。在嫡姐心中的分量怕是要更甚一筹吧?

姨娘说眼前人实则与父亲一般,外冷内热,陆思瑾眸带期盼的看着对方。

陆思琼哪里会不知庶妹心思,她与王姨娘均是急功近利的性格,每做一事每说一话,都想着能给她们带来什么好处。

往常周家表姐登门,她便总寻思着送点心茶果的名头来娇园。为的就是与贵女相交,她念着姐妹情分,从来没有点破。

陆思瑾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对方是因为亲事没完全定下而不便表露,含笑再道:“这事我是听母亲院里的丫鬟说的,如果不是已经定下。怎么会有这种消息传出来?

如今府中上下皆知,就算爹爹回来,顾着姐姐名声,也不可能拒绝。”

“母亲身边人说的?”

此言倒是令陆思琼意wài

,这门亲事无疑是好的。如果祖母自己同意了大舅母的提亲,那早就唤她去静安堂了。

可事实上没有,这便说明府里还有顾忌,祖母为人缜密,未曾定下的事是绝不会传出风声。

本以为或是携怨离府的二姑姑快嘴传出来的,没成想竟然是宋氏。

提亲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如若之后陆家拒绝,蕙宁公主颜上无光,便是得罪了龚周两家。

是以,正如眼前之人所言,既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侯府若还想再京中有一席之地,便不可能拒绝。

只不过,宋氏这般做,虽说最后可推到下面嚼舌根的人身上,但祖母过问起来,怕也少不了要被训诫一番。

她这是,为了自己?陆思琼迷茫不定。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婆子的声音:“宝笙姑娘,我家姑娘可在这?”

屋内人闻言,视线皆落到了尚低头乱画的瑶姐儿身上。

七姑娘院里的掌事邱妈妈,嗓音洪亮,最是好辩。

陆思琼示意书绘过去掀帘,邱妈妈进屋,给众主子请安后,哈着腰走到炕前伸出双臂就要把瑶姐儿抱过来。

这种场合显然不是初回,瑶姐儿在对方进屋的时候就丢开画笔抱住了身后嫡姐,见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嚷道:“瑶儿要姐姐,瑶儿不走……”

脸颊上、双手上的墨汁,瞬时蹭到了陆思琼胸前的衣裳上。

邱妈妈急忙开口:“我的小祖宗,您怎么哪儿不去偏跑这来?瞧把二姑娘的衣衫都弄脏了,快松手,跟妈妈去锦华堂,夫人寻你用晚饭呢。”

她说着又厉色训起服侍陆思瑶的丫环来,“让你们送七姑娘去夫人处,怎么到了娇园来?夫人没瞧见姑娘,这会子正着急呢,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自作主张?”

瑶姐儿的侍婢一股脑的跪下,有大丫鬟解释:“本是去锦华堂的,可姑娘听说二姑娘回了府便闹着要见,奴婢们只得送到娇园来。”

瞧着她们战战兢兢的模样,陆思琼忍不住开口:“邱妈妈,是我接七妹妹过来的,与她们无关。

怎么,我做姐姐的,请妹妹来趟院子,都不可以?”

“二姑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邱妈妈干笑,表情尴尬。

陆思瑾左右瞅了瞅,思量后附和道:“妈妈真是小题大做了些。姐妹间串个院子,多大点事瞧你紧张成这样。

七妹妹来找二姐,便是母亲知晓了,难道还会怪罪于你?要知dào

。母亲素来疼爱二姐,你这架势,不知情的见了岂非误会母亲不准七妹妹来娇园走动?”

“奴婢当然不是这么认为,四姑娘您严重了。”

邱妈妈抹了抹额上薄汗,望着正因二姑娘低哄而逐渐平静下来的陆思瑶,简直是倍感无力。

须臾,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姑娘,这时辰不早,夫人还在锦华堂等着七姑娘一同晚膳,奴婢得把姑娘带过去。”

“知dào

了。”

陆思琼并未抬眸看她。自顾哄着瑶姐儿,低声劝她离开;

瑶姐儿蹭在她怀里,不情愿的嘟着嘴撒娇,陆思琼冲她耳语了几句,后者终是点头跟了邱妈妈离去。

炕上一片狼藉。陆思琼亲自收拾瑶姐儿留下的摊子,耐心十足。

陆思瑾主动上前帮忙,柔着声说道:“姐姐好生厉害,七妹妹的拗脾气,这阖府上下也就肯听你的。”

“没什么厉害的,我真心待阿瑶,哪怕她年幼。也是能感觉出来的。”

继而,她抬眸睨了眼对方,添道:“这人与人相处,不是光靠嘴皮子说的。”

陆思瑾整理的动作一滞,接着才应道:“姐姐说的是。”

陆思琼再开口:“时辰不早,我也就不虚留你了。晚些时候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

后者似还有什么要说,可欲言又止,等离开了也没道出来。

听雪跟在陆思瑾身后,只觉得跟不上主子步伐,小跑过去了匆匆问道:“姑娘。您刚怎么不说?”

“说什么,怎么说?”

陆思瑾愁恼无奈:“姨娘在父亲跟前本就不得宠,如今被发xiàn

当年偷拿了先夫人的首饰,还是父亲发xiàn

的,我刚就是开口,你觉得她能帮我?

我原想着二姐定亲在即,心情大悦会好说话些。可是听雪,我这位妹妹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你瞧她待七妹妹多好?

父亲嫡出的就是不一样,哪怕二姐与母亲感情不好,可她们姐妹俩亲密无间,你瞧她对瑶姐儿的袒护与心疼。我也是爹爹的女儿,但二姐从来不多看我一眼,因为什么?还不是看不起我是姨娘爬床生下来的!”

“唉,我的姑娘,您怎么又说出这种话?”

听雪急急劝道:“姨娘也真是,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可先夫人的首饰多么名贵不凡,她竟然当着侯爷的面簪戴,也难怪侯爷要动怒。

姨娘本就不得宠,如今出了这事,往后就更没指望了。侯爷若不是顾着姑娘您,也不会网开一面,如今这事没惊动老夫人,二姑娘也不知情,不如就真的算了?”

陆思瑾闻言,瞪了眼对方,斥道:“给我出主意让我来二姐这求情的是你,现在又劝我不去管姨娘,你到底让我怎么做?”

“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姨娘早早传信让你去夫人处撇清干系,就是不想连累你。”

听雪叹息,关切道:“姑娘您置身事外,总比和姨娘一起受处罚要好。

奴婢瞅着二姑娘性子,怕也不是会轻易原谅的。当初大夫说先夫人病逝的原因,一是由于生二姑娘后元气大伤,另一方面不就是说她积郁于心,终日心神不宁导致的吗?”

陆思瑾的姨娘王氏本是陆周氏身边最为得宠的丫鬟,但趁主子有孕勾.引了德安侯,等到有了身子才说,对当时的陆周氏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可陆周氏顾全丈夫血脉,愣是压下那份怒火留下了她,只是王姨娘做出这种事,也怨不得旁人不待见她们母女。

陆思瑾亦是个通透的人,表情沉重着沉默许久,最后却仍是未替自己姨娘返身回娇园求情。

她听从了听雪的意思。

第四十三章 转变

暮色蔼蔼,偏巷幽长深暗,石青色的角门外,停了辆半旧不新的平头马车,几个身着灰麻衣裳的婆子正搬着行囊上去。

同行的丫环低声抱怨,有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喝声催促:“可都麻利些,赶紧搬,磨蹭什么呢?我说这又不是去游玩,带这么多东西干嘛,等到了那种地方还用得着这些?”

姗姗来迟的是一身素衣的王姨娘,两眼红肿,面色颓败。她低首抹着泪水,走到车前回望了眼,满是期盼。

其身旁的宋妈妈即道:“姨娘别看了,四姑娘不会来的。你犯下这般大错,只将你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已是夫人仁慈。

你若不想连累四姑娘,使得府里上下皆知这件丑事,便不要再闹了,赶紧上车启程吧。再晚,城门就关了。”

王姨娘点头,哑着声泣求道:“妈妈,你让我再见四姑娘一面,求求你了,我这回离开怕是再难有机会回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先夫人待你不薄,你却这样恩将仇报,又是在侯爷跟前闯的祸,没连累四姑娘已是万幸,你就莫要纠缠了。”

宋妈妈不为所动,话落对旁边人吩咐道:“还不快送王姨娘上车。”

有婆子上前,王姨娘还要攀着宋妈妈胳膊央求,被强行架了上去。

德安侯府的下人返身回院,角门被重重关上,只有檐下的两盏纸笼发出昏暗的烛光,随着晚风摇摆,若这个时代女子漂浮的命运。

王姨娘坐在萧冷的那车里,除了她往日惯用的一个侍女,如今还绷着脸满是不愿,便只有外面驾车的车夫。

她掀起布帘,恋恋不舍的望向陆府高墙,心有不甘。

坐下一动,车驶向前。

王姨娘的心瞬间就沉到了低谷。悔不当初又挂念亲女的她泪如雨下,可还没缓过神,只觉马车骤停,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是听雪早早侯在巷子深处。使了银子与车夫买个方便。

车帘掀起,听雪弯着身进来,唤道:“姨娘。”

王姨娘目露惊喜,立马擦干泪水,眼神放光的盯向她身后。

听雪开口:“姑娘担心被夫人发xiàn

所以没来,让奴婢来送您。”

她说完,又递了个荷包给车内的另一侍女,请她下车。

王姨娘闻言失望,然仍是点了头道:“瑾姐儿这么做是对的,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若是能有出息,往后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听雪是陆思瑾最得力的婢子,自然是向着她们母女,当下安慰道:“姑娘让姨娘忍耐几年,您的担忧她一直放在心上。待他日谋得好归宿,定会接您回来。”

又从怀里掏出钱袋递过去,言道:“这是姑娘让奴婢交给姨娘的,庄子上日子不好过,那些人又多势力,指不定要给姨娘委屈受。

您身边多放点银子,总不会吃太多苦。如今府里二姑娘就快定亲了。咱们姑娘想来也快了,姨娘您且等着姑娘。”

王姨娘是昨晚侍奉德安侯的时候簪戴了陆周氏的首饰,从事发到现在一直被关着,除了托人给女儿送了个要自保的口信,其他的府中之事一概不知。

现如今听到这个,不由奇道:“二姑娘要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说的是哪家人家?”

“是傍晚沐恩郡主亲自登门做的媒,说的是永昭伯府的二爷。”

“永昭伯府?龚家的二爷,那岂不是蕙宁公主与建元侯的独子?”

王姨娘惊叹:“竟然是这样的好人家,周家果然厉害,二姑娘有这样显赫的外祖家。这辈子都不用愁。

唉,我的瑾姐儿若也能有这样的姻缘,该有多好。”

她羡慕之后,将钱袋塞还给听雪,反而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匣子,吩咐道:“我人在庄子上,哪花的上什么银子,倒是瑾姐儿,府里上下多要打点,比我更需yào

这些。”

她握上听雪的手,并未将对方当下人看,语重深长道:“瑾姐儿毕竟年轻,往后我不在府里,你要多帮衬她。

二姑娘毕竟是她嫡姐,哪怕再厌恶我,可她们姐妹的血亲关系却抹灭不了。你让瑾姐儿多花心思在二姑娘身上,得了她的欢喜,还担心老夫人、夫人不喜欢她?

还有,你将这个交给她,若是有困难,就拿着它去找二夫人。”

将一物事交到听雪手中,王姨娘似终安了心。

听雪一一应下。

“听雪姑娘,小人得送姨娘出城了,否则今儿就出不了城,大夫人处没法交代。”外头车夫出言催促。

王姨娘再三叮嘱:“让瑾姐儿千万照顾好自己,该争的就要争,好日子自己不努力是不会有的。

我走了也好,走了别人想不起我,瑾姐儿许是就能抬头做人了。”

话至最后,尽是心酸。

不过也听的出,她并未后悔。事实上,这一直是王姨娘的信仰,当初自己若不把握机会,就一辈子都是奴才,她的子子孙孙也都难脱奴籍。

哪里会像现在,她的闺女是侯府正正经经的姑娘,将来做人正妻,生下的子女也都是主子。

听雪将这些话带回去后,陆思瑾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注意力放在王姨娘给她的匣子上。

打开,尽是金银珠宝。

她两眼惊诧,不解的问听雪:“姨娘怎会有这些?”

王姨娘平时就总偷偷拿首饰或银钱给她,总以为是她省出来接济自己,可这一匣子钱财,怎么可能省得出来?

姨娘并不得宠,就算父亲逢年过节的赏她几样,也不可能会这么多。

闻者也是摇头。

“对了,姨娘还让奴婢把这个给您,说是姑娘遇着困难,就去找二夫人。”听雪将一直握在掌心的东西拿出来。

陆思瑾接过细细看了,发xiàn

是枚印章。

她这方觉得,自己的生母有那般多的秘密。

不过,虽然疑惑。但能得到这么多钱财,对她以后的生活无疑是个帮zhù



陆思瑾低笑了出来。

听雪提醒她好生收着,接着再道:“姨娘让您多花心思在二姑娘身上,您若成功嫁进龚家。往后所认识的达官贵人自是更多。

就在是现在,二姑娘往来的也都是世家名门,听说她今儿还去了甄府,见了秦相呢。

姑娘多跟她交好,以后要有好事,她也能记着您。”

“好事?”

不过几个时辰,陆思瑾的心态便变了,不以为然的回道:“听雪,姨娘被送走,我也想明白了许多。我不能总指望着别人给我好处。姨娘有句话说的对,该争的就要争。

我是侯府千金,身份不差,做什么要活的那么卑微?我就不信没有二姐,就不能出人头地。府中谁都把着二姐。我偏不!”

“姑娘,您可别冲动。”

听雪惊呼,连忙劝道:“您若是得了二姑娘的关系,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载,姨娘便能回来了。

二姑娘不是个硬心肠的人,您努力几年。不说换个好前程,到时候只要二姑娘开口说两句,还怕夫人不接姨娘回府?”

“不求她,就没有办法了吗?”

陆思瑾突然有了好胜心,语气坚定:“姨娘有今日,不都是跟二姐姐有关?先夫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不就是几样首饰吗,偏得让我们母女分离,。

敢情她自己没有亲娘,就也要把姨娘从我身边赶走。”

听到主子这偏执的语气,听雪紧张的看了眼屋外。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见外头无动静,她才叹息:“好姑娘,这事跟二姑娘有什么关系?送走姨娘是夫人的主意。”

“母亲还不是为了讨好二姐?”

陆思瑾眸眶一红,难受道:“为什么都是爹爹的女儿,差别就这么大?我往日那般尽心侍奉祖母和母亲,她们正眼都不瞧我;我哄七妹妹,她也不受用;而父亲心里,怕是更没我这个人了。怎么什么好事就都让二姐一人占了,到底凭什么?”

因为心态变了,陆思瑾对陆思琼的态度也与过去大相径庭。

晚间在静安堂请安,几位婶母堂妹都齐聚一堂,本以为会说起今儿沐恩郡主登门提亲的事,然而没有。

待得散去,祖母亦没有将她留下说话。因为一直记挂着这个,等到院门口碰到,陆思琼方察觉到七四妹妹的异常。

若是过去,满屋子姐妹一起时,她总是站在自己身旁,时不时的寻话题交谈。可今日,只等到现在,她才留意到对方。

娇园与兰阁相近,往常她们总一直回去,哪怕路上无话。

然此刻,陆思琼望着已然走远的庶妹,不由问身边人道:“兰阁里今儿可发生了什么?四妹妹看着好似心情不好,我之前去锦华堂的时候瞧见她便觉有异,只是当时寻母亲有事没有过问。”

她记得在娇园的时候,起初四妹妹还满开心的,说着往日客套的祝hè言语,只是走的时候像是有话没说完。

那时离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吧?

身后竹昔回道:“姑娘,刚在院子里听人说,王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陆思琼侧首,“发生了何事?”

竹昔摇头,“具体不知,只听说本来昨晚是她服侍侯爷的日子,可侯府去了没盏茶的功夫就走了,然后今儿夫人就将王姨娘送出了府,许是冒犯了侯爷。”

陆思琼颔首,她不是爱打听父亲私事的人。

可等回到娇园,看到宋妈妈送来的那些首饰,说是当年先夫人留下的,前不久收拾时发xiàn

了,夫人让送来给姑娘,她便明了了。

第四十四章 父爱

陆周氏过世之后,其嫁妆体己一应全交到了女儿手中,并未经宋氏之手。

是以,突然多出来的这些首饰,道是早前遗落的,着实牵强。

家丑不外扬,父亲非苛刻之人,王姨娘这些年小错亦不少,可正儿八经如此处置的还真是头一遭。

毕竟,庄子上不比其他地方,送去了多半就不可能再接回来,等同侯府里今后就不再有这个人。

陆思琼虽然不齿她的行径,但不可否认其慈母之心。平日四妹妹的诸多做法,均是王姨娘在背后点拨,如今没了王姨娘,四妹妹在这府里就犹如失了帆的船,顿时没了方向。

怪不得刚会那般反常……

送走了宋妈妈,陆思琼低头望着这些首饰,大都是多年前的样式,但因做工精细且如明珠宝玉等物,哪怕时至今日亦不掉价。

王姨娘倒是挺有眼见。

其实,若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人,以往便是拖出去打死都不为过。只不过怜她是四妹妹生母,法外开恩罢了,这件事上,宋氏做的并不过分。

唤来书绘让她将东西收下去,便坐在桌前凝思,心道这王姨娘不在也好,省得将四妹妹教坏。这攀附之心是可以有,但取代了人与人相处间基本的真心,也不怪做不了亲近姐妹。

陆思琼终归是心软的,她自己有过丧母之痛,心知四妹妹此时的感受。对方这往常总来自己院子来,见着了嫌烦亦是因想到了她姨娘的事,但偏见是一回事,彼此间终究是亲人。

陆思琼的心里,有她陆思瑾这位庶妹的分量,只是轻重问题罢了。

可自己作为长姐,宽容些也无妨,抬头招来竹昔,吩咐道:“等明儿你去小库房挑两匹湖绿色的上好绸缎亲自给四姑娘送去。便说是给她做夏裳的,对了,将我妆匣台上那支白玉金蝶步摇也一并拿去。”

竹昔并不迟钝,王姨娘的事也能想出个大概。但正因为了解,便有些替主子不平。

她不是个忍得住话的性子,闻言即道:“姑娘,这本是王姨娘的错,当年就是她对不住夫人,您怎的还给四姑娘送东西?”

“她是爹爹的女儿,是我的妹妹。”陆思琼叙述着这一事实。

周妈妈刚进屋就听到这话,请了安见女儿还杵在原地,忙催道:“姑娘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何时这么多话了,快下去。”

竹昔倒也不怕训,不过依旧听话了退离开屋。

“妈妈来了?”

对于身边人的到来,陆思琼并不意wài

。祖母等人或许可以暂先不提龚家提亲的事,可身为亲近之人。周妈妈是不可能忍到明日的。

周妈妈眉眼笑着,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夸道:“姑娘好心肠,王姨娘这一离府,哪怕侯爷与夫人将事瞒了下来,但府中闲言碎语总少不了。

您让竹昔送东西给四姑娘,可不就是告sù

那些个势力奴才。王姨娘无论犯了何错都牵连不到四姑娘吗?”

陆思琼淡笑,叹道:“王姨娘当年背主做下那等事毕竟是她个人之行,我因着情绪往日对四妹妹也多有疏冷,可说到底那回事与她又有何干?

现如今王姨娘出了府,她只身在府里,又不得父亲宠爱。若再传出些碎言碎语,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姑娘心善,这四姑娘哪回来娇园不是心存目的而来?她总想着攀上周家几位表姑娘,您现在还待她这般好。”

“终归是爹爹的女儿,又不是说她过得不畅快我就能得好的。没那个计较的必要。”

说完,陆思琼便昂首问她:“妈妈过来,是想说大舅母傍晚来府里的事儿?”

周妈妈却是摇头,“国公府里给姑娘筹谋的,定然是好的。何况周老夫人素来疼您,姑娘若不同意,想来也不会勉强,如今既然已提亲到府中,自然是说妥了的。”

她语气顿了顿,目光柔和关爱的望着身前少女,继xù

道:“奴婢就是突然想瞧瞧姑娘,如今你已这般大了,夫人若是还在,也定然要欣慰的。”

陆思琼捕捉着她说话时脸上的表情,突然问:“妈妈似乎对这门亲事一点都不意wài

?”

家中很多人都能猜到自己的亲事多半会是外祖家筹谋,但现在来得如此突然,祖母等人听闻时都有惊诧,对方却处之如常。

“意wài

是没有,老奴更多的是惊喜。”

周妈妈含笑接话,“蕙宁公主中意姑娘不是近两年的事了,您样样皆好,她想你做她儿媳妇也是正常。”

陆思琼眨了眨眼,并未继xù

追问。

周妈妈却突然叹气,语气里带了几分愁苦:“只是那龚家二爷,听说从小就是个主见性极强的人,不知这终身大事会不会听任公主安排,奴婢担心姑娘您受委屈。”

“随缘吧,定亲也不是成亲,他日不同意再解了便是,我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

陆思琼故带任性的随口道了句,“左右过了这阵子便好。”

周妈妈大惊,“姑娘何出此言?婚姻大事怎容儿戏,您这是不中意龚二爷呢还是怎样,如何存了这往后要退亲的念头?”

“这本就是权宜之计,不是吗?”

陆思琼说得认真无奈,盯着对方又道:“妈妈,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且都毫无征兆的,您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外祖家的那位韩公子,是突厥来的。”

周妈妈哑口无言,征征的发呆在原地。

陆思琼瞅她神色,心道果然。按理说若有秘密事关自己,那娘亲当年肯定也是知情,周妈妈乃她近侍,虽说这些年身在陆家,但心里认的主子怕也就自己和外祖母。

何况,能留在自己身边,必然是信得过的。

是以,她故作失落的又道:“蕙宁公主与外祖母急急的给我定亲,也是生怕变数,想我留在京城的意思。

妈妈,那位韩公子的来意何其明显?”

这前后细想之后,她突然觉得那日韩邪拿着蕙宁公主玉佩对自己说的那些荒唐话,也未必不能当真。

“老夫人,都告sù

您了?”

周妈妈的容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根本就手足无措起来。

问出之后,还使劲摇头,只觉得难以置信:“这事怎么会说?那姑娘您以后在侯府,该怎么立足?”

她这话说的让陆思琼费解,正寻味着,外头突然传来宝笙的声音:“姑娘,侯爷来了。”

爹爹,这么晚?

陆思琼表情一喜,对于父亲的到来总是开心的,忙起身往门口去迎。

周妈妈看着她急切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可恍然之后,却是替她心酸。

姑娘对侯爷的父爱,如此期待呢……

德安侯穿着寻常的家居直袍,腰间空无一物,头发束得整齐,一如他往日严谨的作风,单手负在身后走了进来。

陆思琼请安之后,上前奉了茶,启唇道:“父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您有吩咐,使人传个话给女儿就成。”

细辩之后,便能听出向来自信无比的她,

这话里透着小心翼翼。

屋内烛光映射,明亮如昼,德安侯端着望着女儿递过来的茶,送至嘴边饮了两口,只觉得满口茶香。

他看着少女精致的容颊,脑海里回想起昔日与原配新婚燕尔时的日子,表情松缓了几分,露出鲜有的笑意,与她道:“琼姐儿坐吧,为父平日少在内院走动,对你不免疏忽了。”

“父亲严重了,女儿一切安好。”

她开怀答话,似有汩汩暖流淌进心里,遍袭全身。

德安侯微微颔首,继而挥退了左右。

周妈妈临至屋槛前,回身望了眼,父慈女孝,显得格外温馨。尤其是姑娘脸上的笑意,由衷的笑颜,比往日更加灿烂。

德安侯就这样凝望了女儿好一会,接着才放下茶盏开口:“沐恩郡主今儿来府里的事,你母亲与我说了。”

陆思琼呼吸微促,她担心父亲生气自己婚事又让外祖家过问,而府中到现儿才知晓。

“这门亲事是好,你祖母的意思也是应了。”

德安侯话至此,语气悠长:“只是,琼姐儿,你自己可愿意?有时候亲事再显赫,你若不中意,也无意思。”

竟是在问她的意愿!

没有人比德安侯更在意陆家的前程,但府里除了陆思琼,还有哪个姑娘可能和龚家这等门第的人家结亲?

这个认知,不只是陆家众人,连陆思琼心中都明白。

可父亲居然亲自来问她的看法,陆思琼心中动容,开口就道:“女儿听父亲的。”

“你这孩子,”德安侯欣慰的语调里加了几分心疼:“这关系到你的一辈子。琼姐儿,你莫要因为旁人说好便应下,我陆文青虽无本事,却也不屑用女儿做去换所谓的前程,你也不必在这方面受委屈。”

他话落起身,走过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低头看着她清声再道:“你娘亲只有你一个女儿,要知dào

你若嫁得不称心,也是要怪我的。

这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若是不愿这么早定亲也无关系,为父总不见得连个女儿都养不起。”

直等德安侯离开娇园,陆思琼仍久久未曾回神。

第四十五章 刺杀

蕙宁公主向陆氏女提亲,当是十分了不得的大事。然接连几日,侯府内平静如常,除去底下人的窃窃私论,毫无涟漪。

祖母更没寻她谈过话,陆思琼那日听了父亲的话,近来心情大霁。

只是,虽说让她自己选择,但以她一闺阁之女,婚事自然是听从长者。何况这门亲事显然不简单,既是关心在意她的人撮合期盼着的,她亦不会拒绝。

陆老夫人让宋氏往荣国公府递了拜贴,想她早日将应允的回信给沐恩郡主。然而,那次匆匆过府提亲的沐恩郡主却没有立即安排接见,反而以府中近来事忙不便接客为由,拒绝了会面。

侯府众人费解不明。

如此又过了几日,周家仍是没有动作,陆老夫人终是坐不住,唤了陆思琼到静安堂问道:“琼姐儿,你大舅母是怎么回事?

那日急着登门说亲的是她,现在避而不见的又是她,难道还要我们直接跑公主府去不成?”

陆思琼亦不明缘由,她已经有阵子没同周家联系,着实不知大舅母的想法。

陆老夫人没得到回话,恼着又道:“这门亲事难道不是你外祖母给你安排的吗?

若没有确定,怎么就来咱们府里提亲了?这提了又没有后续,莫不是拿我们德安侯府开玩笑呢?”

祖母鲜少对她厉色,陆思琼欠身应道:“事儿自不会是玩笑,大舅母不是那等草率之人,她既然登门,便肯定是得了蕙宁公主吩咐的。

祖母您请别动气,或是国公府里真出了状况,我大舅母抽不得身才如此。”

她心中愁恼,想起那日离开周家前碰到的韩邪,那般郑重其事的神色,显得非比寻常。

有这么个人住在周家。还真指不定就会出什么意wài



陆老夫人见孙女口口声声都在替周家和沐恩郡主说话,不由愈发郁闷,下拉了脸再道:“什么状况有比这亲事还重yào

的?这可马上就月末了,事不定下。你生辰宴上便无法公布,岂不麻烦?”

她早早吩咐下去,准bèi

好了京中诸多名门的请柬。若是以往,许多贵妇看着陆家没落定然不会出席,可今岁琼姐儿再过生辰,便可以用蕙宁公主未来儿媳的名义,想必众世家不会再拒绝。

在陆老夫人眼中,这是个广交人脉的大好时机。陆家已经许多年不曾风光过,她如今俨然是盼着这门婚事定下,省得夜长梦多生意wài



她比那日的沐恩郡主还要着急。

陆思琼本不知晓祖母想在她芳诞上公布自己婚事。闻言即讶道:“祖母,您何必这么急?”

因那日陆文雅拂袖而去,母女感情受挫,陆老夫人近来心情本来低落。

此刻听到这话,她怒笑反问道:“我这是替谁急的?周家先帮你想好了亲。沐恩郡主来府那日你刚到家,你敢说你不知情?”

却是如此重声,满是质问。

陆思琼坦然回道:“祖母,不论你信是不信,那日大舅母来府里,我确实是事先不知的。

当日我与舅母去了甄府,午后才离开舅母道有事往公主府去。我便只身回了周府。之后等到我随江妈妈回府,都没再见过舅母,我如何能得知她要来府里提亲?”

她最受不得冤枉,清晰解释与对方听。

闻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语气,缓了声咳道:“琼姐儿,我不是疑你的意思。只是想着国公府此次闭门谢客有些异常。

周家往日待你不薄,若有什么事,我们侯府能帮衬的也自是要帮的。这样,你往国公府去走一趟,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原本的不满。变成了对周府的担忧。

她这样说,陆思琼便不好再拒绝了。

事实上,她也担心外祖家,毕竟周府素来不将自己当外人,若真有事,必不会瞒她。

她颔首应好,陆老夫人便忙吩咐下人备车。

送走孙女,她方忧心的与身边人道:“你说是不是蕙宁公主不肯要琼姐儿当儿媳妇了,不然怎么沐恩郡主不见我们?

唉,公主该不是因为那日我说考lǜ

,便动气反悔?”

俞妈妈请她宽心,“两姓之好这等事怎会因为您的一句考lǜ

便收回?老夫人尽请放心,凡事等二姑娘从周家回来再说,指不定没咱们想得这么复杂,就真的如姑娘所言,国公府里有事沐恩郡主不能抽身呢。”

“你说的有理。”陆老夫人也觉得是自己浮躁了,闭了闭眼想起一事又道:“对了,四丫头最近怎么样?”

“四姑娘一如往常,该去大夫人处服侍的时候从没疏怠,作息也与往日无异。”

闻者即讶,片刻沉吟道:“王姨娘被送走了,她还能这样,倒是个心思沉的。”

俞妈妈弯着腰就道:“不然能怎样,她难道还能去求侯爷?

四姑娘已是个聪明的,老早置身事外,还主动把平日王姨娘给她的接济交给了大夫人,在锦华堂里声声母亲喊得人都要心软。

只是奴婢想着,四姑娘表面无所谓,私心里怕是要有怨气。”

陆老夫人点头表示认可,却还是忍不住道:“瑾姐儿年纪还小,能做到这样已是了不得了。”

说着转开话题,添道:“只是苦了青哥儿,这些年除了宋氏就只有一个王氏,现在王氏被送走,身边连个贴心人都没有。

这事你且上上心,他在外不容易,别回了家也不称心,有合适的叫过来给我过个目。”

俞妈妈连连应好,却又迟疑:“这事,要不要先寻大夫人过来商议下?”

“她能有什么主意?这些年老大待她也是全了意的,如果连添个可心人都不同意,也就真失去她主母的风度了。”陆老夫人直接摆手否定。

陆思琼奉祖母之命去荣国公府,坐在车上总觉得不自然,这般赶上门去找大舅母,倒显得她着急嫁人似的。

周家大门处守着的是福管家,瞧见来人迎上前就道:“表姑娘您来了。”

她有些意wài

,没成想福管家会亲自侯在门口,便问:“府里可是不见客?”

否则,怎么安排了他守门?

福管家面色泛苦,侧了身请道:“表姑娘还是先进去再说吧,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她们都在三少爷院里。”

既是都在外院,陆思琼便直接下车自正门而进,心想着周府里果然发生了大事。

她边走边问:“三表哥怎么了?”

福管家垂着脑袋摇头,叹息道:“三爷他,不太好。”

陆思琼闻言心里便是一滞,三表哥周希礼待她素来照顾有加,自己更是将他当亲大哥看的。

就是前不久,她还在大舅母屋里见过表哥,怎么这不过十来日,便不大好了?

福管家点到为止,没有多说;陆思琼想着事儿重大,便想着等见了外祖母再说。

有小厮先一步报信,故而陆思琼随福管家过去时,四表姐周嘉灵已侯在了门外。

她望见陆思琼,快步就跑过来,拉了她的手就道:“琼妹妹,三哥他……”没说完就拿帕子捂了嘴。

周嘉灵最是乐观的,可刚走近了陆思琼便瞧出了她的消瘦,忙唤了句姐姐。

福管家给四姑娘请了安,见状便退了下去。

陆思琼这方追问发生了何事。

周嘉灵红着眼眶,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回府没几日,那晚家里遭了刺客,打伤了府中好些护卫,直冲厢院去。

我三哥那时候不知为了何事去寻韩公子,被来人刺伤了胸口。

那刺客下的是杀手,三哥……三哥他至今都昏迷不醒,已有五六日了。”

刺杀!

陆思琼脚下不稳,差点跌倒。这天子脚下,国公府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可此刻不是纳闷这个的时候,她接着问:“刺客抓住了吗,可知晓原因?”

周嘉灵摇头,“那人身手太好,给跑了。我隐约听我母亲说,那人是针对韩公子来的,没成想让我三哥遭了罪。”

韩邪?

怪不得那日他神色那般匆忙,原来是他连累了三表哥……这般想着,陆思琼对韩邪就生了几分反感。

“三哥现在还浑身发热,姜太医止了血又开了药,但总不见醒来。我母亲这两日彻夜守着,琼妹妹,我好担心三哥醒不过来了。”

周嘉灵说着说着,泪水就又流了下来,直接前倾了身子靠在对方肩上。

陆思琼忙搂住她安慰:“姐姐别急,三表哥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虽然有些失望周府里发生这种大事没有告知她,但自己毕竟是个外人,也没有这个义务。

何况,如今亦不是闹情绪的时刻,她拍了拍对方,柔声道:“我先去瞧瞧表哥。”

说着转身就要进院,周嘉灵却伸手拽住了她。

陆思琼转身不解,周嘉灵支吾着开口:“妹妹,我母亲这几日担忧我三哥,所以心情不好,待会你进去后你别在意她的态度。”

闻者点头,表示明白。

表哥重伤,大舅母身为人母,怎么可能还会有好脾气?

可等她进屋后,才意识到表姐所说的沐恩郡主态度不好,并非是针对所有人,而仅仅是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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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袒护

屋子里聚了不少人,均围在周希礼床前。

见她进来,表嫂顾氏率先迎道:“琼妹妹怎的过府了?”

陆思琼微微福身,抬眸唇启轻言:“在家无事,想着许久未曾给外祖母请安,便过来叨扰走动。”

若是往日,她自不会说这等客套话,着实是从刚踏进屋开始,便留意到了大舅母看她的目光。

那种带着不满、杂着怨意的陌生视线直射向她,凌厉锋锐,让她避无可避。

她心中茫恐,三表哥重伤明明是因为韩邪,为何如此看她?

硬着头皮走过去,同外祖母与舅母请了安,便转向另边的那抹紫色身影,垂眸喃语道:“见过九王爷。”

“不必多礼。”

九贤王坐在旁侧的梨花靠椅上,身边两名御医正相对低声讨论着,想是请人来断诊的。

她谢恩抬首,二人视线交错,对面人在对上她容颜时眸光微凝。

又露出这种失征的模样……

陆思琼不露神色的侧身,走到床榻前歉道:“我不知三表哥身负重伤,若是早知晓,定不会不闻不顾。表哥的伤势,怎么样了?”

“你早知晓了又能如何?国公府上的事本就不必弄得人尽皆知。再说,你要是又闻又顾了,”

沐恩郡主语气不善,本就疲倦的脸上还露出难得的不耐,正要说下去时接收到婆婆眼神,语气不由就缓上几分:“左右不过是多个人着急,还能如何?”

竟似是透着股敌意。

大舅母平日不是这样的,陆思琼不明白如何惹怒了她。

适时,周老夫人开口:“礼儿和琼姐儿兄妹感情要好,他如今是昏睡不醒,等醒来听到你专程来看他,必会高兴的。”

她替外孙女说话,将陆思琼的来意说成特地探视周希礼。

“外祖母。表哥这事可报官了?那刺客可有寻着?”

周家显赫多年,荣国公父子在朝堂上总有与人意见相左的时候。

这在朝为官,得罪人实难避免。

可对方若是因寻仇而对周家子孙下手尚还说得过去,偏生那刺客要下杀手的是从异地而来的韩邪。而周希礼只是阴差阳错代受了那剑。

如此,便没这么简单了。

韩邪是突厥贵族,这点陆思琼已然推断确定了的。而除去荣国公府主事的人,外人对他的身份怕是无从得知。

刺杀难道是一路尾随韩邪到了京城,然后才寻思时机动手?

可这也说不过去,陆思琼虽对韩邪并无多少好感,但对方着实不像是个会在大事上莽撞的人,该不会将祸引到周家来。

而若是京中之人,谁又会关注周家府里突然来的一位客人,且还下如此杀手?

陆思琼思维敏捷。突然联想到韩邪在突厥必定身居高位,蓦然就有了个大胆揣测。

韩邪若是不幸身亡在大夏,势必会影响两国关系,保不准就又要起战事。

突厥已臣服天朝数十年,哈萨陌单于刚刚续签署和平协议。隆昌公主尚是他的大阏氏,该不会是突厥故yì

挑事。

这一深想,陆思琼便觉得愈发可怕,不知那派刺杀前来杀韩邪的人究竟是何目的。

思及韩邪,她环顾四周,方觉未见其人。

连累了三表哥,竟然置身事外?

陆老夫人没有应她的问话。仍是沐恩郡主接的口:“报官又有何用?我们周家便是国公府,歹人敢闯进府里来行凶,焉知这背后无人?

再说,当务之急是你表哥的身子要紧,琼姐儿怎还关注那些?”

她精神不济,虽有怨愤却也不会当着众人做出有*份之事。觉得碍眼不去瞧了便是。

走到九贤王身旁,改问起两位御医儿子的伤况。

大舅母对她如此冷淡,陆思琼心生难受。

走在她身后的周嘉灵便拽了拽她衣袖,压了声安慰道:“妹妹别在意,我娘心情不好。这两日大夫都被骂走了几个,好在今儿表舅领了御医过来,否则她还要躁怒。”

听了这话,陆思琼更是诧异:“怎么之前没请御医吗?”

周家嫡出的少爷命在旦夕,这消息传到宫里去,无论是周太后还是周太子妃,谁可能坐视不管?国公府发生这么大的事,不报官不说,连宫里都不惊动?

周嘉灵摇头,“没有,只请了蕙宁公主府上的姜御医来瞧过,我劝过母亲的,可祖母也是这个意思。”

她语气闷闷,很是匪夷。

陆思琼刚至周府,自更不得知。

周大奶奶见老夫人神色不好,过去劝道:“祖母您守了三叔一早上,不如回静颐堂歇会吧?三叔这边,有孙媳跟母亲在。”

后者点头,由顾氏扶着起身,却没立即离开,反望向九贤王开口:“王爷来了这般久也未好好招待,真是失礼。”

“老夫人您还同我客套?”

九贤王自诩晚辈,从不在周家端架子,过去扶了老夫人另一边准bèi

离开

周嘉灵却突然出声:“祖母,三哥哥的伤势,要不要让琼妹妹瞧瞧?她医术一向了得。”

“不必!”

老夫人尚没接话,沐恩郡主已出言否决:“有御医在,烦劳琼姐儿做什么?灵姐儿你莫要乱出主意。”

大舅母这显然是针对了她。

“郡主担忧亲儿,可也不必殃及无辜。”

素来温和的九王皱眉,突然说道:“表侄的伤本王亦是心急,可琼姐儿过府关切乃好意,堂姐如何能这样?”

竟然直接下了沐恩郡主的颜面。

陆思琼本心中堵滞,闻言低首,不看他亦没去瞧舅母。(平南文学网)

何必?

这点委屈,比起往日大舅母待她的恩泽着实不算什么。何况,这等场景,计较这些作甚?

再且,他的袒护……

周嘉灵似乎愣住了,左顾右看了好一会,端的是对九贤王之言感到震惊。

沐恩郡主亦感微诧。气氛瞬时僵硬。

“琼姐儿随我同去静安堂吧。”最终,还是陆老夫人出言打破宁静。

她走到沐恩郡主身边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她,交代几句方率人离去。

本以为事儿如此便罢了,陆思琼想着待三表哥好转后再去寻大舅母。若有什么误会解开就是。

谁知到了外边,九贤王续道:“老夫人,琼姐儿是您外孙女,过去些年寄居在府里自不比家中自在。

当年是您同德安侯府提出要将她接过来抚养的,她这自小离家哪怕长大后归去,与家人情分终归与寻常不同。身居二府时难免会尴尬拘谨,她面上淡然可心中怕也有委屈。

您既是疼她,便该多照顾着些,刚刚那种情况……”他欲言暂止,却意思明了。

几句话让闻者止步。半晌后才接道:“王爷如此关心琼姐儿,倒是我以前疏忽了。”

九贤王笑而不语,目光温柔的望向未语的人儿。

周老夫人端量二人,宽袖下的手掌微微收紧,沉声又道:“先过去静颐堂吧。”

“说实在。本王同希祈、希礼一般,幼年惯是来府上,与琼姐儿也算多年相识。”

九贤王虽是太后幼子,然年幼时宫中动荡,刚知事便亲眼目睹两位兄长因夺储之位而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心性早熟,对凡事皆极看淡。

这样性子的他突然站出来替一人说话。是周老夫人从未见过的。

哪怕是当年贤王妃过世,外界均传九王爷痛不欲生,但实jì

上却言过其实。

九王对王妃的重视,并没有那么深。

眼下用祈哥儿与礼哥儿说事,是真将自个看成了琼姐儿的同辈?

本就挂心着孙儿伤势,这突来的思绪涌进脑海。令她烦恼不已,生怕某些不该发生的发生。

陆思琼已经抬起头,看向眼前人的目中满是不懂。

九贤王竟然还冲她一笑,毫无遮掩那份柔情,甚至还往前两步。清声道:“老夫人,本王许久未见她,有些话想说,可能行个方便?”对周老夫人说话,看的却是陆思琼。

他用“本王”自称,虽仍是温文尔雅的表情,浑身已显了皇族威严。

周老夫人自然只能道好,却很是失望的回看了眼外孙女才离开。

待外祖母稍远,陆思琼张口就道:“王爷您失态了。”

闻者自嘲的笑了笑,笑容苦涩,“你上回说谎,原来你过得不好。”

他在计较沐恩郡主待她的态度。

其实大舅母对她,也就今儿这一回。

陆思琼着实不是为了应付对方而故yì

称自己过得好,方才的状况也有前提,再说以她对舅母的了解,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然而,她此刻再强调,落在身前人眼中,怕又想要想成是委曲求全了。

她觉得今儿九王的情绪不太对。

果然,说者的那句话只似感慨,接着又开口:“听说,我皇姐已经向陆家提亲,想景凡娶你?”

他听说了婚事。

“嗯。”陆思琼应声。

九王闻言,忍不住再道:“你年纪还小,婚事何必急于一时?这事是老夫人和郡主给你安排的,非出自你本意,对吗?”

陆思琼突然就有些看不透他了,想到对方刚当着外祖母还那般说,颇恼了回道:“婚事是外祖母为我安排,不过亦是得了我同意的。思琼感谢王爷关心,只是终归身份有别,还请您莫要……”

“莫要如何?”

他抢言打断,又往前一步,别有深意了言道:“琼儿,我突然悔了。你说,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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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替身

九王常年带笑,说话素来温润儒雅,本是陆思琼觉得最悦耳动听的。

他此时眸带情意,绵绵细语若似低喃,偏这认真的神色紧凝着她,有种迫人的压力。

有些事彼此之间心照不宣最为恰当,他竟挑明?

上回见面时相谈亦不曾有何逾矩,现儿却又突然提起,甚至不带丝毫遮掩,居然还当着外祖母的面表露出来。

“王爷说的,思琼不明白。”

她语气淡然,抬眸直视:“您与大表哥、三表哥在我心中一般,亲如兄长,小时候对思琼的爱hù

不敢有忘。”

她话落福身,便不想再继xù

下去,“外祖母还在等我,恕思琼先行告退。”

方侧身,左腕便被人握住。

九王面色微变,隐隐透出焦急,哪怕是被眼前人侧眼瞪着,亦没有将手放开,直说道:“你不是爱逃避的性子,你明白我的意思。”

停顿了片刻,接着又问:“你难道真的要嫁给景凡?”

“王爷,请您自重。”

陆思琼只得再转身,轻挣了挣没挣开,便望向左右,妥协道:“你松开,我与你好好说。”

见她肯留下,九王松手收回,讪讪的解释:“我怕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

“我已经长大了,孩童时的想法当不得真,也请王爷忘了过去的事。”

陆思琼静静的注视着,她确实不爱逃避,但对方想说什么她亦大致明了,是以方更觉得听不如不听。

他与母亲是表姐弟,是自己的长辈。

年幼无知不懂事时曾为一时私心偏执而枉想独占犯过错,可如今怎还能不知其中利害?

且他贵为亲王,刚说出那些话已有违身份。

“忘了?”

九王遥望远处,语气低沉:“你上回便是这个意思。”

转过身来,继xù

说道:“我从未对一人如此上心。哪怕幼年与我皇姐,也未曾有过这样。

你牙牙学语时我就识了你,虽长你九载,但以前总想着那层道不尽的亲戚关系。提醒自己同希祈希礼不同,待你只是晚辈。

可是琼儿,你心知我待你有多特别,是与所有人都不同的。”

“王爷是思琼长辈,思琼时刻记在心上。”

“你这是在怨我?”

他叹息,想起多年前眼前人对他的依恋,感慨道:“或许那时候,我真不该娶王妃。”

“王爷王妃琴瑟和鸣,怎的现在后起悔来?”

陆思琼皱眉,轻冷道:“您娶了王妃。此乃事实。她如今若泉下有知,听到生前最爱的夫君说出这等之言,该如何自处?

王爷是顶天立地的丈夫,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这话思琼且当没听过。也请王爷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往后莫要再做冲动之行。”

“你现在,如何听我几句都没了耐心?”

九王伤感,“正是有了王妃这事,方让我明白不该迁就而活,否则对她对我均不公平。有些感情,只能给该给之人。”话尾处。又恢复了柔调。

既然应了他要好好交谈,陆思琼便不愿在闪躲,言辞坦然的反问:“王爷话中之情,是对思琼?”

她亦不知这直白的性子是承了谁的,不过家中爹爹处事多有含蓄,娘亲早逝。便自想成了是随母。

“是。”闻者无惊无讶。

陆思琼泰然,“王爷懂情,而思琼不懂,只当这是长者待我的关怀,未曾想过其他。”

“你还是在怨我。”

她这话似在使性子。然九王闻后却笑了,淡淡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接道:“我多年前一句话,却成了你今儿的回绝之言?琼儿,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王爷指的是?”

一样的人?

陆思琼还真没想过自身与他有哪处是相像的。

九王却不再纠缠这一话题,只重复着先前问话:“你真的要嫁给景凡?你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但嫁给景凡,真是你心中所愿?”

“女大当嫁,总是要说亲的。”

陆思琼低了声,足下轻挪,立在了花坛旁处。

沿边植了些重瓣牡丹,开得繁艳芬馥,同边角未凋的白玉兰相映,彩蝶蹁跹。

她只是不想对方洞察自己情绪。

她曾任性过,那时的他理智守礼,如今怎又表现出一副罔顾一切的模样来?

陆思琼心中犯愁。

“与没有感情的人说亲,又有什么好?”九王心有感触,“日久生情之说,也是要对人的。”

话落跟着绕道对方身前,细凝了再道:“你长大后,顾忌得多了,过去不会说这种话。你的性子我了解,其实不是寡断之人,诸多说辞终究是对我的心态变了,其实上次见面,我就知晓。

只是,不亲口说一次,没亲耳听你的回话,难以说服自个罢了。”

见她不接话,无奈又道:“这几年母后总让我选妃,京中世家小姐亦不是没说过,我总以时机不到而推辞。

琼儿,终是我的错,总觉得等上一等并无大碍,实则却已物是人非,你早不是当年的那个你了。”

“人总是要变的。”

陆思琼受他感染,心烦意乱了道:“以前王爷也不是这样想的,过几年说不定就会有新看法了。”

“原来你是信不过我。”

九王理解之后,若承诺的开口:“这几年在外,身自漂浮,京中惦念的。除了母后,便也只一个你。”

“王爷误会了,思琼不是信不过你。”

陆思琼解释:“只是想告sù

王爷,您现在听闻思琼定亲,许是同当年思琼听到您要娶妃时的心情一般,并非是……”

非是男女之情。

她抿了抿唇,续道:“周府里这么多姑娘,从小王爷便对思琼好,难道是事出无因?”

说着福身,身姿交错时,她又添道:“思琼不做旁人的替身。”

九王滞在原地。

他这回没有阻拦。陆思琼拐入灌丛旁的小径,刚抬头便撞上一人。

三姑娘周嘉乐正双眼发愣的看着她,许是过度震惊,双方都没有喊出来。反倒是相对无言了。

陆思琼暗道糟糕,心责自己疏忽,居然在三表哥院外就同九王说起那些话。

见三表姐似仍未回神,不由余光回望留意了下那抹高大身影,继而方眼神示意了眼前表姐同自己前去。

九王便站在牡丹坛处,望远方凝思。

自是未留意到,不远处的一丛枝杈,无风自动……

周嘉乐本是来外院探视堂兄的,没成想会在门口碰上眼前人与九王。

听了对话,她等走远些拉了对方就问:“琼表妹。你与九王爷是怎么回事?你俩竟然、”或许寻不到合适的言辞,最后只皱眉道:“他可是长辈!”

强调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但说完之后,却又不等陆思琼接话,复开口:“既是如此,你同景凡表哥说亲作甚?如此。待他亦不公平,何况你心有所属,不如去祖母那坦白,把亲事推去?”

周嘉乐心思转得极快,这什么人伦常理她并非是最为关心。

表妹与龚二爷亲事不成,才是她喜而乐见的。

她拽着陆思琼的手就要往静颐堂去。

后者挥了挥胳膊,抽出自己的手。不慌不躁的说道:“三表姐,您是故yì

站那偷听的。”

其身后没有婢仆,想来早被打发了下去,如此便表明,这场窃听实乃有意。

陆思琼不知对方听见了多少,不过这种事关系不小。又牵扯亲王,想必她再冲动亦不会往外道。

“我是想去瞧三堂兄,怎知你俩竟在光天之下谈情说爱?这外院里人来人往,表妹也不多注意些,这若是有客来访。听着了岂非连累我周家名声,你可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

周嘉乐私心不掩,厉色说完继xù

追问:“你莫不是既要同景凡表哥定亲,又想同九王爷牵扯不清?”

这话,说得便严重了。

陆思琼不答反问:“表姐何来此言?我刚的哪句话,让你想成了同九王牵扯不明?还是说,姐姐是这般想王爷的?”

她亦不是愚蠢之人,大舅母积怨在心与她发泄,自己顾着对方长辈又恐有因方不言不语。

然三表姐,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可虽明白她对龚景凡之意,但长辈替他做主的婚事,无必要缘由,为何要轻易更改决定?

何况,今儿若是真退让了,眼前人怕是自以为手持了她之把柄,往后会更得寸进尺。

“你还狡辩?”

周嘉乐自上次听说了那门亲事,总想找机会劝眼前人放qì

,这好不容易等到她过府,又被自己瞧见了刚刚那一幕,如何都觉得她会听话就范,谁知如此顽固。

“祖母这般疼你,你却背着她与九王交往,被我撞上了还不见丝毫悔意。”

说者容色严肃,添道:“表妹,你可莫要不知羞。府中虽然宠你,却也不会纵容你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你要想若是祖父知晓,对你该有多失望,又会怎么罚你?”

“外祖父外祖母那边,我会自己交代,不劳表姐费心。”

陆思琼心知三表姐的转变是因为龚景凡,但原则问题,她不受不该得的,亦不会将属于自己的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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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私心

因为九王,陆思琼本已心乱如麻,如今便更没心思同三表姐周旋。

她表明立场后,直接离开。

周嘉灵不甘受挫,无奈跺脚,瞪着其远去的背影言道:“表妹,你莫要太猖狂放肆!”

前边的人身姿未停。

她只得绞帕咬唇,秀丽的容上皆是怨愤。

如此不顾伦常之人,怎配有资格嫁给龚二爷?

她脑中哪还有病危在榻的堂兄,急急的跑回去,寻了亲娘就将自个所听到的道了出来。

周二夫人张氏沉默半晌,不顾女儿激动的情绪,郑重询问:“阿乐,你真肯定九王爷与琼姐儿有私情?”

“女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会有差?”

见其不信,周嘉乐不平之心更烈,“以前九王就对表妹诸多照拂,待她比大伯母生的大堂姐和四堂妹还要好,我总觉得蹊跷。今儿让我撞上了,她还不承认。”

“琼姐儿是你祖母一手带大的,诗书礼仪无一不精,怎会这般不知分寸?”

张氏非轻率之人,没敢尽信,只思量了回道:“阿乐你太冲动,竟然直接给琼姐儿撞破,若是还拿这事做文章,她必然疑你。

否则,这便是没有什么,亦可有些什么。我就不信蕙宁公主是诚心想琼姐儿当媳妇,龚家二爷那般出色,娶她为妻岂不委屈了?

陆家门第衰败,除了你祖父祖母的疼爱,琼姐儿还有什么?”

“所以娘您也觉得是祖母给表妹筹谋的婚事,对吗?”

周嘉乐眼眶一红,怨道:“祖母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可是周家的姑娘、是她的孙女,她不想着自家人总偏着外人作甚?”

“这有什么法子?”

张氏长叹一声,无力道:“琼姐儿的娘是老夫人唯一闺女,哪怕是去了那么多年都难忘怀。你那姑姑又只得琼姐儿一女。老夫人是千般爱万般宠都给了她。”

见女儿丧气,心疼得拉过她爱惜道:“阿乐莫急,琼姐儿不是说要自个去跟老夫人交代吗?咱们且看看她要怎么解释。

况且,府里最近不太平。你父亲又总与你大伯父处在一块,这两日都歇在了外院,娘是什么事都不知dào



礼哥儿又在昏迷中,你若跑去说这种事实在不合时宜。去侯府提亲的是你大伯母,但眼下她哪还有心思再顾这事?”

周嘉乐听了这话,心中好受不少。

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又道:“娘,女儿听说琼表妹的姑父安然无恙,爹爹为何要放过他,不是都已经有证据了吗?”

乍闻这话。张氏面色一沉,“你竟偷听我与你父亲说话,阿乐,你真是越发大胆了。”

后者忙解释:“女儿不是诚心偷听的,就那回凑巧。”

她根本不惧对方。凑上前拽了其胳膊撒娇道:“娘,贪污受贿的罪名不是很大吗?爹爹怎么不办那位胡大人,难道是祖父顾着琼妹妹特地交代的?”

“胡说,这种事你祖父怎可能让你父亲徇私?”

张氏不愿同女儿说这些,却又架不住对方纠缠,最后模棱两可了道:“胡家另外找了人,这事上面有人疏通。好好的铁证也能变成证据不足。

所以,阿乐,娘总跟你说权势的好。有了权,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咱们女人这辈子,嫁个显赫夫君,以他为荣。下半辈子还愁过不好?”

“就跟秦夫人那样吗?”周嘉乐歪着脑袋询问。

甄家本也只是普通世家,当年甄氏女得幸选为皇子妃,炎丰帝阴差阳错被立为储君。

新帝登基,甄氏入主中宫,又重用伴读秦沐诚。甄家这方显赫起来。

提起宰相夫人,张氏亦露出羡慕。

甄秦氏当年已是太子妃胞妹,却独独钟情秦相,甚至不顾家族之命非他不嫁,有今日荣华亦是她该得。

只是性情无常,猖狂了些……

但以她如今之尊,有恃而骄,又有何过?

张氏感慨:“秦相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子伴读,谁能料到他今日权倾朝野,门生遍地?

甄家当年觉得秦家门第不足匹配,现如今却反巴着秦家,真是世事无常。”

“秦相确实厉害。”

周嘉乐似懂非懂的附和,随即又道:“不过女儿听说秦相惯是风.流,身边新人一个个的添,还有说不只是良家女,甚至连勾栏里的女子都接进府去呢。”

“这等事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的?”

张氏松开手,当即厉声呵斥:“我瞧你身边的人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话都在你面前说!外头的街巷流言,你个姑娘家听了作甚?”

“女儿知错了,娘您别生气。”周嘉乐察觉失言,忙起身认错。

张氏面色稍缓,继xù

道:“知晓内外大事是好,可也该有所闻有所不闻。

你如今年纪不小,怎么连什么话能不能说都分辨不出,风.流、勾栏这等字眼,也好挂在嘴上?”

“我也就在您跟前说说,其他地方都绝口不提的。”

“在这也不能说。”

张氏恼瞪了她眼,教xùn

道:“再说,秦相的私事有何好议论的,咱们跟他们家也就逢年过节走动走动,往日你瞧什么宴会可有互请的?

也就是你跟灵姐儿,会随你们五姑姑去去宰相府。其他的,便是琼姐儿,何时见你祖母、大伯母往秦家里带的?”

“哦,女儿以后不说这话就是了。”

突然觉得甚了琼表妹一筹,周嘉乐憨笑应了,抬眸则又问:“娘,秦相这么神通广大,又得圣上喜欢,咱们家干嘛不和他们经常走动?

说来也奇怪,秦相的妹妹秦大小姐那般喜欢九王,等做贤王妃都等了好些年,秦相也不给她求道圣旨。”

“你以为圣旨那么好求?秦大姑娘是宰相亲妹不假,可九王更是天子胞弟,他若是不愿。太后娘娘岂会勉强?”

说来说去,倒是又转回了之前的话题。

想到琼姐儿同九王的私话,张氏沉吟道:“九王过府,老夫人该是亲自相陪。怎的那时辰会两人独处?还在礼哥儿的院前?”

她话刚落,之前派出去打听的玉芍便回来了。

来人进屋行礼后,回禀道:“夫人,奴婢去三少爷院里问过了,说是今儿表姑娘来府后,世子夫人待她的态度较以往疏远冷淡不少。

适逢九王在那,当着众人便开口替表姑娘说话,暗责世子夫人的不是。

后来老夫人请王爷去静颐堂接待,一并唤上了表姑娘。但最后也不知为何,老夫人会先行离去。”

“瞧。我就说她俩不正常。”

周嘉乐激动而言,“九王爷平时虽说温和,待谁都好,但也不曾会这般。他那时看琼妹妹的眼神就不对,她还狡辩。简直是……”

“好了,你激动什么?”

张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过去,挥手打发走婢女,说道:“就算他们真有些什么,又如何?

琼姐儿虽然姓陆,可自小却是咱们周府教养出来的,她若是德行失当。旁人会怎么想你们姐妹?这事不准对外嚷嚷。”

“女儿当然不会对外说,怎么着她也是表妹。”

周嘉乐只是心存嫉妒,有些女儿家的私心,又无深仇大恨的,当然不可能对外宣传,让旁人看自己表妹的笑话。

她只是有着自我的私心算计。低声了说道:“娘,我就是想着,她若是跟九王一起,那同景凡表哥的婚事……”

停了半晌,见对方无回应。娇嗔了添道:“她总不能朝秦暮楚,有了九王,还占着亲事。再说,咱们周家又不是没有姑娘,祖母何必非要给琼妹妹?”

这方是她的深意。

张氏自然是了解闺女的,心虽如此盼着,却知实并无多少希望,摇首道:“你若能许给蕙宁公主之子自然是好,只是咱们母女在府里人微言轻,这等好事你祖母能惦记着你?

没有琼姐儿,还有灵姐儿,她虽是你堂妹,但你两年纪相近。何况有你大伯母那层缘故,蕙宁公主多半会考lǜ

长房嫡女。”

“娘,女儿就是想嫁给景凡表哥,您帮我想法子。”

张氏只得点头,拍了她的胳膊应道:“好好好,娘给你想法子。”

有些事,总要筹谋一番方会断了念想。

站在静颐堂院口,陆思琼抿紧下唇,她在三表姐面前还能保持镇定,但外祖母这边……

眼前似又浮现出她临走时看自己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失望。

她定是误会了。

可误会了什么呢?

幼年时,自己确实依赖贪恋着那人的柔情与关怀。只是对方成亲之后,那些本不该有的情愫已然斩去。

然如此解释,外祖母会相信她吗?

大舅母今儿那般待她的原因还未可知,可在三表哥屋里外祖母仍是护着自己,陆思琼着实不想失了外祖母的疼爱。

“表姑娘回来了?”

还在迷茫时,侍婢瑞珠自内走了出来,看见她欠身说道:“老夫人刚吩咐奴婢去花园找您呢。表姑娘既然回了院子,怎的不进去?”

闻者淡淡莞尔,“刚到,这就进去。”

静安堂里,寿字镜屏旁,周老夫人正襟危坐,左右皆退。瞧外孙女进来,沉着嗓音喝道:“琼姐儿,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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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身份

地上已安好了蒲团,陆思琼依言跪下,蒲絮下倾,膝盖处并无意料中的冰冷与疼意。

她望向外祖母的眸光,于歉意中和着几分感激。

周老夫人面庞紧绷,目光锐利,冷着声道:“你自己说,同九王是怎么回事?琼姐儿,你竟然瞒了我们所有人。”

“外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样。”

陆思琼连忙接话:“我与九王之间并无私情,思琼从小受您教导,是断不敢做有违常伦之事。

九王的性子您亦知晓,他年少时经常来府里,外孙女同几位表姐常受他照拂。他对我,亦不过是长辈待晚辈的……”

话没说完,坐上的人却拍案而起,俯视着娇小的人儿怒道:“满口谎言!琼姐儿,这些年当真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当着我的面都敢说谎,枉我这般信你。

你往日素是乖巧听话,是从何时起变的?你可知晓,九王按辈分是你的表舅,你们是舅甥关系,如何能动私情?”

周老夫人苦口婆心,长叹了又道:“我刚问话,你竟然还骗我。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故去的母亲,又如何同陆家交代?”

“我真的没有,外祖母,您相信琼儿,我对九王爷当真只是敬重。”

见亲近之人伤怀,陆思琼愈发难受,坦白细说道:“思琼自小离家,周家待我是万般恩情,但幼年瞧着几位舅舅舅母疼爱表哥表姐们,时而亦有羡慕。

我总想着,若是娘亲还在,若父亲在思琼身边,许是也会那般抱我哄我。

九王是长辈,这一点自思琼明理后就总牢记于心。只是确不敢期满外祖母,幼年时他对我的眷顾之恩,是思琼期盼已久的。”

抬头,对上眼前人悯惜的目光。不由添道:“小时候思琼不懂,是有对九王生过依赖的心理,但我如今明白,人的感情分为多种。我不会混淆,亦不敢混淆。”

“你的意思是,你对九王只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之情?”

听了这席话,陆老夫人情绪缓和,本悬着的心终放了下去,平和道:“你起来吧。是我的疏忽,这些年对你关心不够,让你在周家受委屈了。

九王今天的话说的对,你本是陆家女,我接你到府中却不能给你在家的自在。待你再回到陆府。却总觉得主不似主,客亦非客。”

陆思琼起身,走上前接道:“外祖母别这么说,您的关爱,思琼一直记着。”

二人对视。周老夫人执起外孙女的手,柔了声询问:“琼姐儿,你是这般心思,我信你,可九王呢?”

她察觉到掌中小手倏得一缩,目光紧然。

“九王他……”陆思琼辨得清自己想法,可九贤王。对方刚刚在三表哥院口的话,算是表明了他的心意。

她不敢欺瞒眼前人。

“九王的脾性你我都了解,最是和善不过。虽为亲王,但对我、对你大舅母素来敬重有加,从不拿身份说话。”

提起这个,周老夫人又皱眉。“可今日,他当众指责你舅母,更隐晦的说我对你照顾不周。他能站出来替你说话,想来你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陆思琼张了张口,凝噎无言。

她亦是今儿才知晓的。

“琼姐儿你知dào

他对你……是不是?”

说者表情渐肃。“九王非无轻重之人,既然已到了承认这事的地步,想来对你用情至深。

这件事,是我没有重视。那时禁宫动乱,太后娘娘分身无暇,九王便常来府上,你又在家里,还记得他第一眼瞧见你时就说你与他有缘。

当初只当是童言碎语没有多想,亦不曾注意防范,如今竟成了这般。”

说完,她握紧对方,郑重其事道:“琼姐儿,你若没那份心思自是最好;若是有,也定要答yīng

外祖母,不能荒唐下去。”

“外祖母,我不会的。”

陆思琼内心骄傲,如果终身之事由长辈做主,那往后只求做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她不会要求太多;

可如果牵扯到感情,且不论九王与自己的辈分,只他感情曾有归属这一点,便不能接受。

要么守心而活,要么付出就必得有所回报。

她承认,自己从来就很自私,容不得瑕疵。

她不会轻易动情,那种终身为一人而活,无私奉献的情况,不可能发生。

对于九王,若说孩童时期果真是因为内心渴望父亲疼爱而有所迷乱,但那份感情,亦早在他娶妃之时便消失殆尽。

陆思琼清楚自个身份。

周老夫人见其应允干脆,又知其不是反复无常之人,温声让她坐下,言道:“不是外祖母待你苛刻,着实是那人为九王。若是旁人,或还可以考lǜ

再议。

琼姐儿,你是我亲手带大的,说句私心话,我疼你之心不比家中其他姑娘少,甚至更多。

不过好在你是个明事理的,那日提出与龚家二爷定亲之事你没反对,便料想与九王之间是真没什么。我刚虽那般问你,可心底其实也是不信的,然而九王那边,得让他断了这份念想才是。”

话及此,面色为难。

九王是长情固执之人,动了情想他改变意愿,怕不容易。

可陆思琼却已开口,接过话道:“外祖母,其实九王对我可能并非是那种感情。小的时候,他都未及冠便总伴着我,丝毫少年心性都不曾表露,好似对我的好便是无缘由的。

后来想想,总觉得奇怪,等到大些,便更觉得他与我一起时,更像是在想一个人。(平南文学网)”

她道出对九王的疑惑:“外祖母,他望我时,看的似不是我。”

周老夫人神色微凝,顷刻有所领会,眉眼舒展了喃道:“原来是这样。”语调释怀,倒像是真的放心。

陆思琼目露好奇。

周老夫人解了心事,安心道:“这个事,之后我会同王爷谈的。只是。男女有别,如今不是幼年,琼姐儿你还是少与他往来,省得招人闲话。”

“思琼明白。”

见其不欲再深问下去。她方得空询问:“对了,三表哥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四表姐道是有刺客闯进韩公子的院子,后来如何了?”

“这事,是我与你祖父没安排妥当。”

周老夫人话落,忧心忡忡的接道:“刺客身手不凡,非寻常人。韩公子的身份,怕已经泄露,他如今被你祖父安排出府,暂时不会再露面。”

陆思琼早前心中有过揣测。闻言即问:“那韩公子若是出事,是否会影响两国和平?”

“这是自然。”

周老夫人这回却没瞒她,直言道:“韩公子,实则是突厥的左谷蠡王呼韩邪。”

“左谷蠡王?”

陆思琼对突厥的等级称谓并不熟悉,迷茫的望向外祖母。低问道:“那他是哈萨陌单于之子,还是手足?”

“是手足,最幼的一位胞弟。”

周老夫人索性坦言:“左右谷蠡王与左右贤王乃突厥“四角”,分居部族东西两方。不过如今的突厥四角之位未全,呼韩邪年纪虽轻,却是众王之首,亦是哈萨陌单于最重视的一人。”

“他的年纪。不是隆昌公主所出吧?”

“自然不是,隆昌公主嫁去不过十三载,左谷蠡王是先大阏氏的幼子,只不过自小丧母,却是隆昌公主抚养长大。”

陆思琼兴致盎然,听完解释。恍然道:“怪不得府中如此礼待他,原来是这般身份之人。外祖母,那他当日见您时所持的信物,是隆昌公主的信物?”

“对。”

早知韩邪,不、呼韩邪乃突厥贵族。却没想到竟然是左谷蠡王。

他是隆昌公主抚养长大,怪不得说得一口京腔。

既然确定了他受公主之命而来,那便不怪周家如此放心他。

可提到这位隆昌公主,陆思琼便觉得极其怪异,一和亲公主身处异乡,该是最思念故土的,可数十年来她却从不给太后娘娘带回只言片语。

突然有所动作,却是遣了继子来荣国公府。

能派了如此身份的呼韩邪亲自前来,想必事关重大。

她莫名缓了口气,觉得之前呼韩邪所言要带她离开的那话,失了可信度。

这人本就难以捉摸,或许只是掩人耳目,刻意为之。

继而想起外祖母的忧虑,迟疑问道:“他既是左谷蠡王,大可表明身份来朝,这悄无声息的来到京城,是为何?”

陆思琼神色凝重,思量了仍然添话:“这般私下往来,会不会连累外祖父?何况,他如今身份暴露,都引来了刺客,府中是否会受牵连?”

“琼姐儿不必忧心,这事我们自有安排。”

周老夫人亦是聪明之人,镇定自若的回道:“这京城尚无人知晓突厥的左谷蠡王来到京城,那杀手的主人若是要以此为由向咱们国公府发难,势必就要暴露身份。

我们周家这回疏于防范让他险些得逞,却不代表就真是刀俎鱼肉。但凡他再有动作,光这刺杀他国重臣,蓄意挑起两国祸端的罪名,便不是那人能担得起的。

何况,太后娘娘与圣上,不看其他,也会给隆昌公主几分颜面。现在我们唯有以静制动,不然恐受制于人。”

陆思琼见外祖母思虑周全,微微颔首,亦定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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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拌嘴

祖孙二人交心谈话,室内气氛温馨和洽。

只周老夫人还惦念着外院孙儿的安慰,心中略沉,抿着茶水眉头难舒。

陆思琼亦挂心着这事,欲张口打破宁静关切几句时,念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道龚家表少爷来了。

龚景凡在荣国公府。

她闻声后似方回想起自个过府的目的,本是来打探亲事进度。

然这会子,或是心态变了,再看到来人进屋时,其并不陌生的容颜,落在她眼中竟生出几分异样。

不管怎样,蕙宁公主府提亲是事实,而侯府亦准bèi

应允。

若非三表哥突然出事,大舅母怕早已见了宋氏,比照当时提出亲事时的急切,眼下说不准小定完毕,那眼前这徐徐走来的少年,便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

待他同外祖母请安,陆思琼起身福了福,后者冲她微微颔首。

“凡哥儿你何时过的府,怎么都没人通禀?”

周老夫人和声发问,心中却微诧,眼前人昨日刚来瞧过礼哥儿,今儿竟是又来了。

“方过府。”

龚景凡言简意赅后,又道:“我听王叔带来的御医说,表哥伤势不重,昏迷只是发热而致,您不必着急。”

“都说是无性命之忧,可总不见醒来。”

见不到孙儿睁眼,老夫人恐生变数,自然寝食难安。

她说话时精神倦倦,显得无精打采,随后想起什么般,侧首望了眼外孙女,接着道:“你们儿时相识,也不是生疏的,琼姐儿你陪凡哥儿坐坐吧。”

周老夫人进内室小憩,徒留两人。

陆思琼微愣稍许,意识到外祖母的深意。不由心生窘态。这龚景凡她确识得,可不生疏却也不代表就相熟,哪怕定亲在即,总也有尴尬。

她径自沉默着。本站着的人却慢慢挪向了她,转眼便至跟前。

龚景凡凝向她,眼前少女生得桃羞杏让,眉黛春山,眨眸间,说不尽的灵动秀气。

他启唇即问:“亲事,你同意了?”

闻者抬眸,对方双眼如潭,深邃犀利,正紧紧的锁着自己。

这门婚事。她之前就有所心惑,外祖母与蕙宁公主商议得再好,然眼前人若不同意,必费波折。

此问话,是表示生气还是反感?

无奈这人情绪藏得太深。陆思琼亦不愿去揣摩,只认了字面意思便点头,轻轻回了个“嗯”字。

谁知有人就非要深究,追问道:“你喜欢我?”

陆思琼愕然的望过去。

她之前没怎么与他独处过,印象还停留在儿时,那会子龚景凡并非如此高傲,反倒像是个邻家大哥。待人接物都格外有礼。

只不过后来她搬回德安侯府,离开周家后彼此少了往来,只在闺中偶有听说他围场如何英勇、骑射如何精湛等传言,却并不怎么接触。

而这两年,每每瞧见他,他浑身都是副“生人勿近”的气势。陆思琼不爱碰人冷脸,亦不过点头而过。

是以,对方突然问出这话,让她一时瞠目无语。

龚景凡见她不答话,开口再问:“既不是对我有情。为何同意嫁我?”

这人整得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倒显得陆思琼再不说话便成了矫情。

她不答反问:“那二爷是同意还是拒绝了?”

他都能问出来,自己为何不敢接话?

闻者眉头微皱,兀自强调:“我先问的。”

语气渐高,倒与他绷劲的面容有些违和,却像在使性子。

陆思琼柳眉微挑,平心静气了说道:“找不到不嫁的理由。”继而又出言提醒:“该二爷作答了。”

“我,”龚景凡微顿,挪过了视线回道:“我也没拒绝。”

“这便是应了?”

陆思琼突然起了玩闹的心思,怀着还之彼身的心理问道:“按二爷的道理,是得喜欢才会娶了?”

“你别自作多情。”

龚景凡急急开口,刚触及她目光又忙别过,辩说道:“谁说我喜欢你了?我就是来问问,你们女子,难道不担心嫁错郎吗?”

眼神却不敢再看过去。

陆思琼自然知晓他是不喜欢自己的,刚那一瞬亦不知为何起了捉弄的心思,不过瞧着他泛红的双耳,本总绷紧的心情倒蓦然轻松起来。

这人忒得有意思,一句话都说不得的,还主动来扯这种话题。

她抿唇压住笑意,继xù

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二爷都不担心娶错妻,我又为何要愁这个?”

龚景凡余光觑去,就是没侧身,瞧见对方清眸内的精光,暗道莫不是在嘲笑自己?

心生懊悔,早知就不那么问了。

他生性好强,误会对方看低了自己,脱口就回击:“婚事决定你们女子的一辈子,又不会拘着我们男儿,难道你不该仔细考lǜ

么?”

问话刚落,自个就锁了眉,回神发xiàn

少女眉眼处原本的笑意不在,解释之词便如鲠在喉。

陆思琼将他刚刚的话,听成了对方默许一妻多妾的意味。

成亲后会定下女子的一辈子,却没拘住男儿。所以,他便是觉得就算妻不如意,往后有的是机会寻对的人,这也是刚刚那句“没拒绝”的深意?

哪怕知晓父母之命的婚事不能期盼太多,可现在对方就说这话,听在陆思琼耳中自是不好受。

她敛去了早前的嬉俏表情,福身正词说道:“外祖母为我安排的,我便接受。”

龚景凡的眸中就浮现了恼意,原来是因为长辈授命……

他肃身追问:“你的意思是,如果老夫人为你说亲的是旁人,也会同意?”

陆思琼心中堵着气,毫不犹豫的应“是”。

龚景凡少年心情,悒悒犟道:“你怎么能这样,一点自己的看法都没有?”

语速都不知不觉得快了起来,口不择言道:“是你嫁人,又不是老夫人嫁人。你听她的做什么?要知dào

这往后的日子,还不都得你自己过。

你若是瞧不上我,说句不想嫁能有多难,非得委屈自己。你现在不说。成亲之后如果成了怨偶,相看两相厌的,你到时找谁哭去,你怎么能这样没主见?”

“我本来就没主见,难道二爷您有?”

陆思琼早已被他挑起恼意,现又被这般指责,也忍不住嘲讽了回去:“你不还是听了蕙宁公主的话?”

“你,”他容颜忿然,伸手指了对方,最后泄气般咬牙道:“你根本不明白。真是愚笨!”

陆思琼瞪眼,他骂人!

“我回去就与母亲拒绝,不会有定亲的。你既然那么随便,那找别人去。”

龚景凡怫然作色,起步绕过对方。直直的就朝门口去。

那脚步跨得极大,可真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下了。

他等了片刻,身后总无动静,最终还是转身。

正见对方瞅着这边,便缓了情绪想等她先开口。

陆思琼本百感交集,半晌没反应刚刚的对话是怎么回事。自己居然会和寡言少语的龚景凡吵起来?

还亲自将外祖母替她筹谋的好亲事推拒掉,正矛盾着该如何交代,可着实没准bèi

留住龚景凡。毕竟,这人现在都能说出那种话,往后还不定怎样呢。

看着道貌岸然的,怎知年纪轻轻就存那等心思。真是男大十八变。

她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嫁也罢,并不可惜。

可眼下,他到了门口又停下,还转过了身,便不由换上了副静观其变的心态。饶有兴致的望过去。

龚景凡侯了半晌也不见对方说话,先“哎”了声,才别扭的问她:“你没什么要说的?”

陆思琼摇首。

“你真没有?”

龚景凡急了,重复道:“你再不说,我回去就跟我母亲说,咱不定亲了。”

陆思琼还是不语。

龚景凡恼羞成怒,“你小时候不这样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笨?!”说完掀起帘子,就急急得冲了出去。

被留下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连续被同个人骂了两次笨,龚景凡到底怎么了?

他与自己说了一通,最终也没道个所以然来,难道就只是来吵架?

陆思琼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好一会才提步。

可到门外,那抹早该消失在视线中的颀长身影,却还在庭院里。

他背对着自己,面向西墙,像是在赏花。

陆思琼在石阶处停了停,并未搭理,跟着直接回了自己的暖阁。

原专心致志看花的人回首,见倩影远去,随手拔了旁边的花叶,合拢掌心便是一番揉碎。

望着那道月洞小门,龚景凡克制住上前的冲动。

她怎么可以这样?

颇有几分自怨自怜的心酸。

他的小厮平安进院,至主子身前请安就道:“二爷,您还去见九王爷吗?奴才听说他快离府了。”

“又无事,有何好见的?”

他语气带着迁怒,平安这方察觉对方身携怒火,不由纳闷。

自家主子同九王感情素来就好,平日无事亦常在一块,可刚话里的嫌弃味是闹哪样?

他小心开口,哈腰再道:“但奴才听说九王爷知晓您来了府里,正命人找了想见您呢。”

“那你不早说,一句话还分成两次。”

龚景凡低骂了他一句,随口自言自语道:“见了也好,我正有话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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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挑拨

龚景凡心中积着怨气,郁闷到不行,出静颐堂的时候整张脸都沉着。

周嘉乐闻声而至时,正撞上他离开,忙快步过去拦了对方,笑着就道:“二表哥,你在府上啊,是来瞧三哥的吗?”

“嗯。”

龚景凡耐心缺缺,遭人横扰微有不满,却还是止步同她打了招呼,“三姑娘寻老夫人的话,快些进去吧。”

“我,”周嘉乐打扮得粉雕玉琢,垂着眼眸低低道:“我不是来找祖母的。”

“那是找陆家姑娘?”

一贯的生疏语气,提起陆思琼的时候平淡如水,瞧不出半分异常。

周嘉乐到底是闺阁女子,虽说她心仪眼前人并非秘密,然到底顾着分寸,是以矜持着只好点头,“有个事想找琼妹妹,她在这儿吧?”

明知故问后,再次抬首,看着龚景凡似在等回话。

“在的。”

他简单作答,正欲错身而过告辞时,却又听其道:“二表哥,我有些话想告知你,不知可方便?”

闻者迟疑。

周嘉乐再道:“是关于琼妹妹的。”

龚景凡到口的推辞之言便咽了回去,转身吩咐平安远远跟着,直入主题的问道:“她有什么事?”

周嘉乐心觉失落,然想到那门亲事,便在心中告知自己,二表哥只是因为这个方对琼表妹有兴致。

她转身亦打发走侍婢,方神神mì

秘的说道:“二表哥是否知晓,我祖母要将琼表妹许配给你?”

“这与你何干?”

龚景凡语气可谓直白,不悦的反问:“你就是想说这个?”

周嘉乐见其露出恼意,紧张的忙摇头,“不,这不是重点。”

虽说对方口吻不善,然她心中仍欢喜,二表哥果然是因为亲事才对表妹另眼相看的。

她接着试探的又问:“表哥你应了吗?”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龚景凡置若罔闻。再提醒道:“你虽跟着阿灵唤我声表哥,可如此过问我的私事,想做什么?”

他的这种冷淡,是惯常就呈现出来的。所以周嘉乐尚还习惯。

但她在意对方对自己的印象,即解释道:“我其实是担心表哥你知晓了这事会失落,不过如果亲事没定,那便无所谓了。”说完,冲对方婉转一笑。

周家二老爷乃庶出,非老夫人亲生,周嘉乐在府中自比不上长房的姑娘。

是以,同蕙宁公主原本也算不得亲近。

她喊龚景凡表哥,是随了堂妹周嘉乐的唤法,大伯母是眼前人的姨母。她便跟着以表妹自居。

龚景凡平时性子清冷,自不会为了个称谓说事。

他淡淡的望着对方,静等开口。

周嘉乐左右瞧了瞧,才言道:“表哥别怪我直言,琼妹妹其实早心有所属。这亲事是要不得的。”

“谁说我会娶她?”

龚景凡星目微眯,“婚事不过刚提,有说就真成了吗?”满目冷然,透着骄傲。

闻者窃喜,双眼发亮,“表哥的意思是,你不会娶琼表妹?”

“娶不娶。都与你无关,你这般在意作甚?”

龚景凡声沉音重,早已怒上心头,却没想对方竟是这样不识相的。

顿了顿,他开口:“你怎么知dào

?”

周嘉乐自动忽视了对方表情,整个人都沉浸在他不答yīng

婚事的喜悦中。

听到问话。还生怕对方主意摇摆,继xù

言道:“琼妹妹同人在园中私会,我亲眼见到的。”

“够了!”

龚景凡低喝,制止道:“她是你表妹,就算感情不好。可这话是你这做姐姐的该说的?”

“我没别的意思。”

周嘉乐恐对方误会自己恶意抹黑陆思琼而生出厌恶,连连道:“表妹的事我当然是关心才会放在心上,也就是与表哥您说,对其他人自是闭口不谈的。”

她内敛垂眸,小声的再道:“我就是想着表哥你若应允了婚事,表妹辜负你总不合适,就寻你说了几句。”

“你费心了,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龚景凡不起波澜。

拦住他就为说这回事,有何好新鲜的?

瞥了眼对面的人儿扬言道:“我还有事,就不与你多说了,你找陆姑娘,便快进去吧。”

说完,提足离开。

周嘉乐搓着帕子,不情愿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跺脚道:“难得见一会,又不肯多留。”

她的婢女慕青乐颠颠的跑过来,激动道:“姑娘,龚二爷听了之后,是不是就不娶表姑娘了?”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他本来就不娶琼妹妹。”

周嘉乐应话,讥讽道:“他真娶了才奇怪,琼妹妹哪里配得上?”

“可不是,德安侯府这些年早已不如往日,表姑娘白顶着个侯府千金的名号,怎比得上姑娘您?咱们荣国公府可是京中最贵重的侯爵之府。”

慕青奉承主子,却亦没忍住瞥了眼远去的人影,敛了思绪再道:“只是姑娘,夫人吩咐您表姑娘那事不能对外道。您现在将这事告知给龚二爷,可是要紧?”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要让景凡表哥知晓,琼妹妹不能娶。”

周嘉乐浑不在意亲娘叮咛,含笑道:“景凡表哥那般骄傲之人,怎会要一个心中藏着别的男人的女子?

我这么说,是绝了他的意。毕竟,我虽觉得这门亲事不会成,但生怕他就听了祖母跟蕙宁公主的话应下亲事。现在,听到他亲口说不会娶琼妹妹,我便安心了。”

慕青点头,又讨好道:“到时候龚二爷瞧不上表姑娘,老夫人自会另荐他人。现府里除了四姑娘,合适的便只有姑娘您了。”

“四妹妹是不可能的。”

周嘉乐一口肯定,“她的性子怎合适景凡表哥?何况,她要是有那份心思早有了,我反倒觉得四妹对那位韩公子颇为上心。”

“韩公子只是客人,此次又连累了三少爷。世子夫人怕是不会同意。”慕青惊讶。

周嘉乐睨她一眼,无所谓道:“管大伯母同不同意,左右是四妹的事,我顾着自己的就成。”

话落转过身。低声喃道:“这外姓的就是外姓的,祖母再偏心疼她,琼妹妹也无福消受。她与九王爷私下往来不说,还敢应允亲事,这般贪心,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表妹,你自个做出的事,非我对不住你,将来可怨不得我坏了你的好事。”

她的心中,终究有几分歉意。但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她只是争取自己想要的,琼妹妹挡了道,如此做无可厚非。

慕青伴在旁边,不停说着表姑娘的不是。

周嘉乐没有生气,反觉得悦耳。

不过这都到了静颐堂门口。自然得进去一趟。

她去暖阁寻陆思琼,屏退左右率先言道:“妹妹,之前我与你说话时重了些,当时并非有意,你我姐妹一场,可别放在心上。”

周三姑娘最会收拢人心,府中谁与她关系皆好。受人敬戴。

她的脾性,都只在私下时发泄;早前若非事关龚景凡,她亦不会失控。

陆思琼知其非出自真心,然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抿笑道:“表姐言重了,不过是几句误会。”

算是给了她面子。

“你不怪就好。”

周嘉乐伸手想去握她手。被对方不动神色的避开,她便顺势端起了几上的茶盏,改问道:“对了,祖母怎么样?她这几日总往外院走,今早又守了三哥一清早。身子可有不适?”

“外祖母无恙,现儿正歇着呢。”

“这便好。”

闻者接话,叹声又道:“唉,三哥也是命苦,大晚上的竟会去找韩公子。

这韩公子不知哪招来的杀手,居然让我们周家人遭罪。现在府里乱作一团,他倒好,竟然离开没了踪影,简直过分。”

周嘉乐抱怨起韩邪,试探道:“听说表妹之前给他看过病,可知对方来历?”

陆思琼自然摇头,心道原来那位左谷蠡王只是秘密被周家安排到了旁处,连二舅母与三表姐都不知。

祖母却毫无遮掩的告sù

了自己。

这是多大的信任?

她的心中感念。

“我还以为妹妹你知晓呢。”

周嘉乐淡笑,意味深长道:“三哥从小待你就不一般,那份情愫大家都看在眼里。琼妹妹,我听说三哥是因为之前韩公子与你园中牵扯才过去的,瞧三哥对你多重视?

等他醒来,你必要好好谢他。三哥多有含蓄,有些话总藏在心中,你说傻不傻,他不说你怎么能知晓?”

陆思琼但笑不语,她算是听出三表姐的来意了。

原是想撮合自己与三表哥。

看来为了拆她与龚景凡的婚事果真下了重心思,瞧都操心起她以后的归宿来。

有这个必要吗?好似没了自己,她便就能嫁给龚景凡一样,如此针对……

思及龚景凡,不由就想起方才那一幕,事后想想,倒是觉得有意思。

陆思琼没想到平时那般吝啬表情与言辞的一个人,真较起劲来,是那般幼稚,倒真是开了眼界。

周嘉乐没听到应话,见她凝思,只以为对方是害羞不好接答,柔声再语:“琼妹妹,我三哥对你一番情意,你可千万别辜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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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秦氏

周嘉乐说了不少儿时事,皆是堂兄周希礼的各种好,大有陆思琼若不珍惜便是罪过的意思。

闻者不予回应,只等对方说够了自行离去。

三表哥待她的情谊,她自然明白。

若说过去是隐晦,那前不久在朝华楼内听到的对话,便是肯定。

独自静坐,陆思琼叹息,只愿三表哥早日醒来。

其他的,她不会多想。

约莫个把时辰后,大舅母身边的流朱过来传话,道世子夫人有请。

她想起早前舅母对她的冷淡,不由比往日谨慎了些许,不敢怠慢,忙随婢子到了朝华楼。

路上问起三表哥病况,知其未有起色,神色渐重。

出乎意料的,沐恩郡主并未沿承疏远的态度,如常请她坐后说道:“方才甄家来人,你五姨母听说你在府上,想你方便的话过去再为甄老夫人把个脉。”

“方便的。”陆思琼乖巧应话。

沐恩郡主闻言便吩咐身边嬷嬷下去准bèi



她望向下座的外甥女,这个她视若亲女的孩子,终究不忍重声,想明了又道:“你的事我有放在心,只是如今你表哥身子不好,待过阵子才能有时间置办。

侯府那边,你代为解释下,也莫要让你母亲多生心思。”

沐恩郡主一眼便看穿了外甥女过府的目的,这话算是给上回婉拒宋氏的一个解释。

陆思琼听出其关切柔语,忙感恩接话:“舅母放心,我会同家里说的。现在三表哥昏迷病榻,其他的都不急。”

只有亲密之人,有些话方不说亦能意会。

常言总道“知女莫若母”,但在沐恩郡主心中,琼姐儿实则与她闺女无异。

然正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凡遇到点事便更为严厉。

“你这回去甄家,见了甄老夫人便早些回来。莫要久留。”

她说话时似有所顾虑,念着心中心事又忍不住添道:“琼姐儿,这回你表哥若是能挨过去,等他醒来后稳定些时日。你便与他将有些话挑明说了吧。

他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既不知变通又执拗。你对他没那份心思,就明白的告sù

他,省得他总惦记着做些糊涂事出来,最后受这等无妄之灾。”

陆思琼闻言,便知晓了为何先前舅母会那般待她。

原来事实果真如三表姐所言,三表哥是因为她才去找的韩邪。

她抿唇即回道:“舅母的意思,思琼明白,我从小就将表哥当亲兄长看待的。”

“我知dào

。”

沐恩郡主叹息,都是她膝下长大的孩子。谁有情谁无意能看不出来?

她抚着盏壁,语气无奈:“原本就与你无关,我确不该怪你。”

话落不等人接话,话锋一转,严肃又问:“刚刚在礼哥儿屋里。九王当众替你说话。琼姐儿,我是他堂姐,他为了你竟也说得出那些话。”

“舅母,”听出轻责,陆思琼起身,垂首欲要解释,却又被对方制止。

沐恩郡主兀自感慨。“你自幼聪慧,样样都是顶好的,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有些事想必不用舅母点破,便知可为还是不可为。”

“舅母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令您失望之事。”

后者颔首。亦不多言,挥手让她去与老夫人辞行,准bèi

前往甄府。

说实话,前不久的那趟甄府之行,对陆思琼来说并不愉快。

总觉得秦夫人对她有种莫名的抵触与厌恶。

但想着五姨母。便只得应允。

周老夫人听说她要去甄家,不知为何表情略显沉重,只是到底没有阻拦,只吩咐她如若遇着秦家人,能避则避,切莫冲动逞口舌之快。

陆思琼一一道是。

坐的是荣国公府的马车,五姨母亦早有安排,一路驶向甄府后院,便有侍婢领了她到老夫人的住处。

非初次过来,并不陌生。

然甄夫人还是亲自到门口接了她,先是亲热的关怀了几声,继而避过旁人压低了嗓音就道:“琼姐儿,秦夫人跟秦大姑娘在里面,你待会就站在姨母身边,没问话不要开口。”

又是秦夫人?

陆思琼面不改色,心中却是腻烦。

她很少对陌生人多生情绪,但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欢那位秦夫人。

还有秦大姑娘?宰相的亲妹妹?

她该是来探视甄老夫人的。

刚未觉得怎样,只听眼前人又道:“想必你有听说过,这位秦大姑娘素是个厉害人物,秦夫人那般要强的性子,却对这位小姑言听计从。哪怕秦夫人是看在秦相的颜面多有忍让,但谁又不敢小觑秦大姑娘的能耐?

琼姐儿,今儿提出让你来府上把脉的不是秦夫人,恰恰就是这位秦大姑娘。她言辞状似随意,但我瞧着是有旁的目的。”

甄夫人说着又皱眉不解,“怎么今儿大嫂没陪你过府?否则也好挡上一挡。”语气失落。

听到这话,陆思琼暗想着莫不是姨母并不知三表哥遇刺受伤的事。

突然意识到那件事事关韩邪,周家连日闭门谢客,更是连太医都没请,亦不敢多话。

“大舅母府中有事,便没有一同过来。”她如此解释。

甄夫人点头,并未多想,“原是这样。”说着轻轻拍了她,携手进屋。

陆思琼知晓秦相有位妹妹,被母兄宠溺得如珠如宝,闺名沐诗,已过及笄之年,却不曾见过。

此时更不懂为何对方会说那话。

秦夫人陪在甄老夫人榻前,母女俩说着话,服侍的人站了满屋,倒显得热闹融融。

陆思琼一出现,旁坐在甄夫人旁边的女子双眸微瞠,容显异色,低低喃道:“像,真像……”

声音不大,却正入了邻座的甄夫人之耳。

她在外嚣张气盛,却对小姑重视非凡。哪怕在娘家侍疾,亦担心怠慢了她,总留意着秦沐诗。

此刻听到这二字,忙疑惑的望过去。

随着对方视线。最后落在随甄周氏盈盈而来的少女身上。

看清陆思琼,心中又浮现出上回的恐慌。

秦夫人趁对方尚未近身,飞速的凑到小姑耳边,紧张的问她怎么了。

秦沐诗本百无聊懒的坐在那,此刻却全身绷紧,眸中尽是不可思议,并未搭理身旁的人。

转眼间,甄周氏就带着陆思琼到了床前,行了礼道:“母亲,这便是琼姐儿。”含笑温声说完。就让外甥女请安。

陆思琼一一见过。

并未忽视正炯炯盯着自己的陌生女子,料想对方便是那位秦大姑娘。

甄老夫人这回精神昂昂,面上露着长者的慈和说了几句褒奖之话,又让近侍去取了之前备好的礼物,名为见面礼。

陆思琼能感受到她的感激。

长者赐物。她先是望向姨母,见后者颔首,方接过道谢。

甄夫人虽不知小姑心思,却也看不惯眼前少女受尽众人瞩目,不由开口:“陆二姑娘本事了得,这医术都胜过宫中的御医,手中还有袁氏秘方。

德安侯府调.教姑娘的手段可谓非同一般。这往后京中再有疑难杂症,倒是不用麻烦郎中,请了你便好。”

端的是一脸笑意,话中却尽是讥讽。

甄老夫人微微蹙眉,自己闺女这小心思,是还存着上次的荒唐想法?

在她看来。眼前这眉清目秀又落落大方的女孩,根本就不值得她抵触,真不知女儿是怎么想的,竟然对个孩子感到威胁。

“秦夫人谬赞,思琼可担不起您这话。”

陆思琼刚想不动声色的反驳回去。谁知那边的秦沐诗突然插话,询问道:“陆家二姑娘,甄夫人,您这位外甥女是德安侯早前原配之女?”

被问之人有些惊诧,这点秦大姑娘早就知晓,怎的还问?

然还是回了话。

“哦,”得到肯定之后,秦沐诗望向陆思琼的眸光越发狐疑,似含着某种猜测。

众人都望着她。

可等了顷刻,只见其笑了同秦夫人说:“嫂嫂,这陆二姑娘生得好标致,我刚一见她就觉得有种莫名亲切,真是讨喜。”

她是秦老夫人晚年之女,年纪同秦相相差甚多,实则并未比陆思琼年长几岁。

但这自然而然以长辈口吻说出的话,却总有种道不清的深意。

秦夫人听了,更是茫然。

这位小姑早前之所以跟自己一道来甄家,便是冲着这场面而来,是她想见周家的这位表姑娘。

秦夫人深知其因,秦沐诗心高气傲,如此显赫身份却至今待字闺中,为的就是等九王选妃。

清早丈夫回府,兄妹俩在书房交谈了好一会,这午后她就提出此行。

秦夫人虽不知对方是什么目的,却也明白九王与荣国公府关系甚好,心中便有所猜忌。

怎知现儿却道出这话?

难道小姑想见陆氏女,不是因为九王?

她思忖间,站着的少女已客气道谢。

秦沐诗凝视着她,突然站起朝对方走去,上下打量了又道:“真是生了副好模样。”

甄夫人左顾右看,牵强笑了接话:“秦大姑娘客气,我这外甥女可受不得你如此赞誉。”她说完又怜爱的侧首,蓦然微征。

琼姐儿的眉眼竟有几分秦大姑娘的神韵。

气氛正僵滞之时,外头婢子突然扬了声通传,道姑姥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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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远离

陆思琼曾听说秦相与岳家关系浅浅,平素往来并不密切。(平南文学网)她心中纳闷,怎的自己每至甄府,偏生就能遇见。

秦夫人已迫不及待的起身前迎,亲自给夫君打了帘子,竟都不愿假于人手。

她声音婉约轻柔,美目含情:“相爷怎么突然来了,早知您有此意,妾身与妹妹便不急着出府了。”

“嗯。”

秦相随口一应,眸光并未扫向妻子,只在触及亲妹时方有所缓和,却不似往日亲近,反多了几分深沉。

秦沐诗唤他“哥哥”,后者并未回应。

秦相觑了眼旁边静谧宁和的少女,心绪不复初回的起伏波动,视线转瞬别过,改同甄老夫人请安问好,“岳母身体抱恙,小婿今日才来探望,还请莫要见怪。”

甄老夫人忙笑着说免礼,欣慰回道:“你公事繁忙,抽不得身,无妨无妨。”

秦夫人笑盈盈的走到丈夫身边,收敛了气焰棱角,整个人端的是得体大方。

甄夫人吩咐婢子上茶,一瞬间满屋的人都围着秦相打转,连婆子侍婢都凝神屏息,生怕犯错。

秦相坐定,端着茶盏送至唇边,没有饮用,突然似笑非笑的看向秦沐诗。

后者就站在秦夫人边上,当下解说般开口:“听说甄老夫人病了,嫂嫂要过来探视,我想着身为晚辈未尽关切自该随同,没事先告知哥哥是我的疏忽。”

闻言,秦夫人面色惊诧。

小姑是自行提出要来甄家的,现儿怎推到了她头上?

亦是到此刻方明白,原来丈夫早前并不知她们此行。

秦夫人虽出身高贵,亦为正妻,然在秦相面前却甚卑微,毫无人前的底气威严。

她尤恐惹恼丈夫,又怕得罪婆婆与小姑,在秦家过得可谓战战兢兢。

就是现在。也不敢替自己辩驳。

秦相听了妹子的话,又睨了眼妻子,冷漠无情,偏生这无澜的目光更叫人心慌。

秦夫人终究没能忍住。开口轻道:“老爷,是妾身挂念母亲,方唤了妹妹出府。”小心翼翼的语气,倒像是交代。

秦相执着杯盖拨弄茶中的叶片,热气氤氲飘浮,朦胧了他的表情。

陆思琼站在姨母身旁,总觉得怪异,这秦家夫妇、兄妹间,怎么都瞧着不似表面和谐。

秦相抿了茶,随手搭在几上。

侧首。他开始询问甄老夫人的身子及近来状况,一副贤婿的孝顺,声音温温和和,很平易近人。

甄老夫人身子转好,按时服药后日益康复。满是感激的说道:“真是多亏了陆二姑娘,今儿还特地来给我把脉。(平南文学网)”

陆思琼福身,谦虚的回话“不敢当”。

秦相似乎这才留意到她,薄唇微起:“陆二姑娘。”

只四个字,却像是在舌尖上绕了许久,出口时显得yì

味深长。

甄家老夫人不由目光微深,仔细探量起女婿容色。未见异常。

陆思琼被唤名,自得往前两步,欠身行礼。

上回见面匆匆,秦相只问了她一句陆氏女,并不多言。

“你年纪轻轻,医经倒是通透。连这太医们束手无策的病症都能治好。”秦相目光如炬,语调微重:“不知可有经人指点?”

“相爷谬赞,小女只是略懂医术,又巧得灵丹配方,正对老夫人之症。”

她说完侧身。望向榻前添道:“老夫人鸿福高照,自能逢凶化吉,安然康健。”

几句话说得甄老夫人眉眼开怀,直说这姑娘嘴甜懂事。

甄夫人伴在外甥女身边,见状不由欣喜,然想着早前娘家大嫂的叮嘱,言道:“母亲,让琼姐儿再给您把个脉吧,也好让媳妇安心。”

闻者点头,伸出胳膊;陆思琼上前。

活络效灵丹是治气血凝滞的良药,对甄老夫人的病格外有效,筋脉疼痛之感缓解不少,脉象亦不似从前。

她又开了调血养气的方子,减轻剂量,让甄老夫人好好调养。

甄家信得过她,秦夫人因丈夫在场,哪怕心中不如意亦没有恶语相向,甄夫人便交给亲信吩咐其依方抓药。

随后,她便提出要带外甥女回自己院落的话。

“这就要走了?”

率先开口的竟是秦大姑娘,她笑颜以待:“我初见陆姑娘,只觉得一见如故,甄夫人这么快将人藏起来,莫不是还担心我们欺了她?”语调玩笑。

“秦姑娘这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我这外甥女生性内向,又嘴拙不会说话,怕在这冒犯了您与相爷。”甄夫人从善如流。

陆思琼顺势立到对方身后,众人只见她一副对姨母十分依赖的模样。

甄家老夫人对她颇有好感,见状摆手应道:“陆姑娘来府上是贵客,你千万好生招待,让家里的姐儿来陪陪她,年轻姑娘们处在一块儿总不会无趣。”

甄夫人一一道是,随后领着陆思琼离去。

“琼姐儿,你大舅母有交代我让你远离秦家人,今儿姨母也猜不透这秦大姑娘的目的。”

至院外,甄周氏松开掌中小手,语重心长道:“秦大姑娘与我们府里并无往来,今儿随秦夫人过来还真是头一遭。她刚待你那般热情,姨母这心里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她说话时紧皱眉头,想到外甥女前脚刚到,秦相便随后而至,更觉得事有蹊跷。

不敢耽搁,甄周氏压低了嗓音又语:“琼姐儿,我让人送你回国公府吧。”

话落恐对方多心,再解释道:“不是姨母不留你,只是秦家……”顿了顿,在眼前人好奇的目光中继xù

:“秦相身居高位,为人处事可谓凌厉风行,我们甄府是无法避免,可你能不打交道就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这番话说得yì

味深长,陆思琼听了不由心中一震。

联想到二姑父在证据凿凿的情况下还能安然无恙,徒然就对秦相的作风起了怀疑。

怪不得,周府与相府往来平平,原来这秦氏是不能深交的。

眼前人替她着想,陆思琼自不会拂她好意,颔首道:“嗯,我听姨母安排。”

内室里,待二人离开,秦相便从位上站起身来。

他瞧了眼亲妹,示意对方随自己出去。

刚至无人处,秦沐诗便被兄长一声叱喝:“胡闹!你怎么能唬着你嫂子去把陆家姑娘弄来,见到了又如何,清早我交代你的话都忘了?”

“哥,你别动气,我就是想瞧瞧这位让九王另眼相待的人是何模样。”

秦沐诗软声撒娇,根本不惧眼前人,凑近了反问:“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

“什么像一个人?”秦相冷着脸。

秦沐诗径自接话:“怪不得那次大嫂和你从甄家回去后,连着好几日心情的都不好,敢情是见了这位陆姑娘。

哥,陆二姑娘的生母周氏是蕙宁公主的表妹,容貌上有三五分肖像,可更像的,却是当年和亲突厥的隆昌公主,是不是?”

最后几字她重声说完,明显留意到自家兄长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秦相语气颇沉,“乱猜忌这些做什么?隆昌公主出嫁时你才多大?”

“没见过真人,难道还没瞧过……”

话没说完,只见身前人蓦然转身,秦沐诗识相的马上转开话题,好言道:“我不是故yì

说隆昌公主的事,只是现在终于明白九王为何会对她另眼相待。

九王幼年同隆昌公主感情甚好,依恋的不是太后娘娘而是这位皇姐,听说故贤王妃便是因神似隆昌公主方被九王选中。陆家二姑娘说到底还是因为生了副好容貌,九王思姐心切,将她做了替身,实则并非喜欢。”

“这些想法,你是何时有的?”

秦相不喜谈这些,然还是包容了亲妹,只语气仍是肃冷:“你想要做九王妃,我自然会替你安排,私下里来见个小姑娘作甚?甄氏对你言听计从,若不是你唆使,她能突然想到来这?”

提起发妻,满满的都是厌恶。

“我就是想见见,难道哥哥过来,不也是如此?”秦沐诗歪过脑袋,仔细留意对方神色。

秦相盱衡厉色,“你简直放肆!”

“好嘛,我不说就是。”

秦沐诗浅笑,似因确定了九王感情而分外开怀。

眼见身前兄长不悦,她柔声关切的劝道:“哥,你恨当年甄家逼你娶了嫂嫂,但这些年来她待你也算尽心尽lì

,何必还总计较着过去?

再说,你就是不为她想,也要替秦家着想。家里只有一个珑姐儿,你纳的那几房妾侍也从无所出,娘焦急之心,你又不是不知。”

“我屋里的事,何时要你来过问了?”

秦相仍绷着脸,瞪了眼妹子抬脚就准bèi

离开甄府。

秦沐诗见了,亦不敢阻拦,只得折回甄老夫人院落。

进了院子,发觉廊下侍婢皆被打发了去,至门边隐约能听到里间对话。

“娘,您刚难道没发xiàn

相爷看陆家那丫头的眼神不对?还有我小姑,跟我过府居然都没事先告知老爷,您说她为何要见那丫头,指不准就帮着相人来了!”

是大嫂秦甄氏的声音。

秦沐诗闻言冷笑,相人?

这么愚蠢多疑,怪不得大哥十年来都不待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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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姐妹

回到荣国公府,陆思琼去朝华楼寻大舅母时方听闻三表哥已醒的消息。

复又匆匆赶去。

沐恩郡主守在床前,亲自舀了羹汤在喂周希礼。

瞧她进来,随口就道:“甄老夫人无事吧?你姨母倒是没留你,这般早就回来了。”

“甄老夫人病情减缓,未有异常,秦相夫妇同秦大姑娘在甄府,姨母便让我先回来了。”

闻言,沐恩郡主执着青花瓷勺的动作一滞,转首凝眸:“秦相也在?”

“嗯,本是秦夫人与秦大姑娘在那,秦相是之后到的。”陆思琼如实作答。

周希礼单衣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视线则不时朝不远处的少女瞅去。

沐恩郡主察觉,搁下汤碗,接过婢子手中的帕子替儿子拭了嘴角,随后开口:“礼哥儿你刚醒来,还是多多歇息,娘就在外边,有事让丫头来唤我。”

话落起身,又同陆思琼道:“你表哥需yào

静养,我们外头说话。”

陆思琼乖巧颔首。

沐恩郡主不愿亲子与外甥女过多接触,是刻意避过,等到了外间,方继xù

之前的话题。

她容色严峻,“甄家来人请你,怎的没告sù

我秦家人也在府里?”锁着眉头略有不悦。

陆思琼费解询问:“五姨母说,是您关照她让我尽量避着秦家人的?”

“不单是你,就是咱们周家,与相府也从不深交。”

沐恩郡主板着脸,语气颇有几分锐利,“只因两府同朝为官,有时候难免应酬,故才有几分交情罢了。”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听到应话,沐恩郡主再道:“何况。袁家的事,想来你外祖母也同你说过。

琼姐儿,近来有人在查早年失踪的那位袁医女下落,还查到了我们国公府。这事多半是秦相之命。”

“秦相?”

提及妙仁师姑,陆思琼浮想揣摩:“相爷识得师姑?”

“秦相年少时是皇子伴读,袁医女又长居内宫,你说他们认不认得?”

听到这话,陆思琼联想二人年纪,莫名的心中微顿。

她尚思忖着,沐恩郡主又问:“对了,你刚说秦大姑娘也在甄家?”

“是,她同秦夫人一起。”

陆思琼将在甄府的发生的事道了一遍。

沐恩郡主未语,抚了抚额头颇是愁苦。终是叹息,无可奈何般道:“你以后还是莫要再去甄府了。”

陆思琼不明所以,然大舅母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以往的态度,并不敢问太多。

她很珍惜与对方的感情。

二人接着又说了几句其他,四姑娘周嘉灵便跑了进来。

她见过母亲。就去拽陆思琼,“琼妹妹,你跟我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沐恩郡主见她俩要好,没有阻拦,心中惦念最深的还是亲子,也就由得人去。

“姐姐。什么事?”

眼前人性子火燎,平时急冲冲惯了,陆思琼待等到了院外,方停下步子问话。

周嘉灵没带侍婢,松了对方的手张口就问:“你是不是早识得那位韩公子?他喜欢你对不对?”

“姐姐听谁说的?”陆思琼大愕。

周嘉灵负气,“哼。枉我将你当好姐妹,你却瞒着我。我就纳闷三哥那么晚能有什么事要去厢院的,原来是因为韩公子倾慕你。琼妹妹,你上回骗我,还说没什么?”

“姐姐。你听我说。”

陆思琼心急,伸手刚触及袖口,便见对方侧身避过。

她只得解释:“我与姐姐一同长大,这些年来有什么事是瞒过姐姐的?那位韩公子来自塞外,便是外祖母外祖父亦不过初回相见,我又何来的早有相识?

三表哥在韩公子院里受伤,原因是何我也是刚听三表姐说的,”

话及此,蓦然反问:“三表姐找过你了,是不是?”

周嘉灵背对着她点头,紧随而道:“是不是三姐不说,你就要一直瞒着我?”

陆思琼是知晓眼前人中意韩邪的,若早前坦白自然就会有损姐妹情分,她就担心对方因此而疏远自己。

何况,如今她已知呼韩邪乃突厥的左谷蠡王,便更知四表姐的这份情愫难有善终。

周嘉灵问完没有听到答话,又回身追问:“你还真是这样想的?”

“我知姐姐心思,所以才没有告sù

你。”

陆思琼坦言:“姐姐,你要知晓,那位韩公子迟早是要离开的,我们没必要因个外人而生分。”

“这我当然明白。”

周嘉灵应了,红着脸低声再问:“你怎么知dào

的?”

“姐姐不怪我?”

陆思琼见话都挑明了,眼前人还肯站在原地与她言语,不由心喜。

“谁说没怪你?我都生气了,”

周嘉灵转身不看她,表情说话却很激动:“刚刚三姐姐去找我,跟我说韩公子倾慕你的事,我全然不知,跟着傻子似的由她说。

你若早些时候跟我说,我也不至于在她跟前短了脸,琼妹妹,我还以为你不会对我有秘密的。”

她委屈嗔怨:“你了解我,我也从不担心你看穿我的心思。可妹妹你若以为我为了那谁就会跟你反目,着实是多想。

我与他才见过几回,什么交情都没有,但和你可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我们是姐妹,一起发生过那么多事,难道谁轻谁重我还分不清?

我就是气你,心中藏了事不跟我说,使得三姐有机会来挑拨,说若非是你,我三哥如今也不会重伤在榻。”

“姐姐,”陆思琼听得惭愧,暗道自己杞人忧天,眼前人性子虽大大咧咧,但心思清晰,从不糊涂。

这今儿若换做旁人,听到心属之人倾慕别人,只怕生气都来不及,哪还会有理智分辨其他。

可想起周嘉乐。她到底心寒,“三表姐竟找你说这些。”

“是啊,你不就是在景凡表哥说亲么?她便这般不待见你,是想着法不让你好过。”

周嘉乐语气低讽。“都是姐妹,何必呢?”

“好姐姐,你是这样想,但人总归有点私心,三表姐的想法你我又不是不知,罢了。”

陆思琼珍惜该珍惜的,歉意的望向眼前人,道:“这事是我不对,好在姐姐没有误会,往后定再不如此。”

“你知错便好。我难道是那等肤浅之人?”

周嘉灵佯装生气,“且不说这些感情是非,便是韩公子真倾慕你,又与你何干?我可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生你的气做什么?”

闻者自说她好话。哄得对方笑颜逐开。

陆思琼本是为婚事过府,并不小住久留,去静颐堂同外祖母告辞后,便由四表姐送到门口。

“再过七日便是你的生辰,礼物我已准bèi

好,等过些时日咱们再会。”

站在马车前,周嘉灵说完这话。又凑前低语:“今儿景凡表哥也来府上,我听说你们在祖母屋里见过了,妹妹好事将近,可是大喜了。”

戏.谑的语气,却是真心替她高兴。

陆思琼耳根子一红,想到龚景凡离去时说的话。面色倒有些沉重。

周嘉灵见其异色,不由惊问:“怎么了?”

门前许多人,陆思琼没有细说,只简洁的答道:“亲事怕没这么顺利,许是难成。”

周嘉灵最受不了一知半解。自己率先上了马车,于车厢前弯着腰就道:“妹妹上来,我送你回侯府。”

是想在路上交谈。

陆思琼跟着上去,进车厢迟疑道:“这岂不麻烦?舅母都不知你出门。”

“我让丫头去传个话就成,再说是你府上,她不会怪罪的。”

周嘉灵豪爽不羁,待对方并坐于旁,对外吩咐了几句便命车夫起路。

“到底怎么回事,是你不愿意?”

周嘉灵兴致昂昂,“琼妹妹,你要再敢瞒我,我往后可就真不理你了。”

“不瞒你。”陆思琼淡笑,将同龚景凡的对话说与了她听。

“我说是什么事呢?景凡表哥也怪小气的,跟咱们姑娘家较劲,忒的幼稚!”

周嘉灵抱怨着,又宽慰道:“他的性子总喜怒无常,就是我去蕙宁公主府见着他时,对我也难有好脸色。不过妹妹,景凡表哥平时寡言,偏生今儿愿意同你多谈,想来对你是与旁人不同的。

再说,你自个都问了他意见,表哥说没有拒绝亲事,那便是同意娶你。我瞧他是因为太好面子,担心被你嘲笑才说不定亲的那种话,回去哪里还记得?”

她生性阔达,什么大事到她眼中都成了不值一提。

陆思琼有时就羡慕她的乐观,笑了笑回道:“顺其自然吧,他若不愿意,我也不是就非嫁他不可的。”

勉强来的,未免就有好结果。

她亦是个骄傲的,如果人家不愿,何必相逼?

“也是,其实我都不懂为何要这么早给你定亲。如此仓促,若是定得不妥,往后岂不误了你?”

周嘉灵道出心中疑虑,“妹妹你这般好,许给景凡表哥,就他那性子,定是都不知冷热的,我还替你委屈呢。不过好在有蕙宁公主,又是祖母安排,定是真心为你好。

至于我三哥,我虽是他亲妹,但哥哥这些年来连心意都不敢表明,平时处处就只听娘安排,倒不见得就有景凡表哥合适。”

陆思琼见她一副老成语气,明明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非要分析个透彻,到最后都自相矛盾口无伦次了,不由笑出声来。

“你这一会龚二爷不好,一会又他很好,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你别打岔,”周嘉灵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还是努嘴坚持道:“姐姐我这是为你操心,还不领情,真是没良心。”

厢内笑语不断,陆思琼早前的烦恼一扫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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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天伦

陆思琼是遵祖母之意前去的荣国公府,陆老夫人早早就命人留意着门房,她这马车刚抵,便有人请她去静安堂。

周嘉灵跟到陆家,又因惊动了人,自然得随着进府向长者请安。

二夫人孙氏、四夫人楚氏皆在内堂,陆老夫人瞧见盈盈走在孙女旁边的少女,含笑就道:“琼姐儿,你周家姐姐要过府,怎么之前没往府里报个信儿?”

陆思琼尚未回答,周嘉灵便先行接了话:“老夫人客气了,我本是不舍妹妹送她回来,没想着惊动您老人家,这不请自来,还请别见怪的好。”

四夫人楚氏最会看老夫人眼色,起身过去即道:“周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同我们家琼姐儿那是顶好的姐妹情分。这里是琼姐儿的家,你过来难道还要与旁人般客套不成?”

“见过四夫人。”

周嘉灵微微福身,含着笑回道:“您既这般说,那我也不拘着。德安侯府我过去亦是常来,您与老夫人现叫我莫要客套,那也请您别太多礼,否则我这做晚辈的可受不住,往后就不敢再来串门瞧我琼妹妹了。”

她说完又朝安静坐在旁边的孙氏行礼,“二夫人好。”

楚氏只待对方站定之后,方拉了她的手继xù

:“我们自然是不拿你当外人的,你既是琼姐儿的姐姐,就莫要再生分,随她一道喊我声婶母吧。”

周嘉灵莞尔,微笑着没有接话。

陆老夫人瞧着,不由出言打断儿媳的热情,“周姑娘请坐,你和我家琼姐儿感情要好,此次过府倒不如住上几日。”

“老夫人盛情,我本不该退却,只是近来我兄长身体微恙,我便是在外面也寝食难安。还是等过些日子我再来陪琼妹妹,到时候老夫人别嫌我叨扰就成。”

周嘉灵婉拒,随后从楚氏掌中将手抽出,对身旁人柔声说道:“妹妹既已归府。天色不早,我便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

楚氏惊讶,“周姑娘不如等用了晚膳再离开?”

陆思琼闻言回道:“婶母,表姐只身出府,走前尚未请示舅母,她若回去的晚了,家里自要挂心。”

“既然这样,就不留周姑娘了。”

陆老夫人睨了眼楚氏,唤俞妈妈安排车驾,又对陆思琼吩咐道:“琼姐儿。送送你表姐。”

“是。”

两人到了院外,缓步并行,陆思琼打趣道:“瞧这送来送去的,旁人看着还以为你我如何难舍难分呢。”

“本来就是不舍,难道妹妹舍得我?”

周嘉灵欢乐。笑过之后目露惋惜,“唉,你若是我亲妹妹,咱们终日在一块儿才好呢。”

往前行了几步,迎面遇上堂弟陆思玧和堂妹陆思瑜。

二人见礼,招呼道:“二姐。”

陆思琼点头,侧首与表姐介shào



周嘉灵过去虽没少来侯府。但常常是身在娇园并不外出,同陆家之人实则陌生的很。

除了长房,好些人在她看来虽说眼熟,可真要说起来,却分不清谁是谁。

她微微开口,喊了声“大少爷”与“三姑娘”。

陆思玧同陆思瑜皆是二夫人孙氏所出。乃双生兄妹,容颜有七八分相似,感情素来要好,平时去静安堂晨昏定省亦是同进同出。

此行相遇,陆思瑜上前亲热道:“之前听说二姐不在府里。原是去了周家。”随后侧首,又福了福身,有礼的唤道:“周姐姐好。”

陆思玧跟着作揖。

陆思琼急着送表姐出府,只彼此寒暄了几句便别过,提步远去。

陆思玧兄妹却停在原地。

“这时辰,周家姑娘怎么来了府上?”

陆思瑜自语纳闷,旁边人则碰了她询道:“妹妹,这是周家的几姑娘?”

“能随二姐来府里的,自然只有国公府长房的姑娘。周大姑娘已是太子妃,那便是沐恩郡主的幼女四姑娘了。”

其实她是记得周嘉灵的,只是觑着同胞兄长那随之飘远的眼神,刻意强调了这点。

见其还没将视线收回,复提醒道:“她身份贵重,可是周家的掌上明珠,哥哥你别多想了。”

“我多想什么?不过就随口一问。”

陆思玧知亲妹思维敏感,颇不自在的转身言道:“走吧,咱们还要去给祖母请安。”

陆思瑜应声。

前行了段,趁着亲妹不注意,陆思玧再次转身,目露留恋。

陆思琼将四表姐送上了马车,待她再回到静安堂时,正遇着二婶带着儿女离去;

四婶随后走出,两人门口相遇之时,楚氏意味深长的冲她笑了笑。

陆老夫人等了一日,见着来人便唤她近前,急问道:“琼姐儿,你大舅母怎么说?”

“回祖母话,周府里最近事忙,舅母抽不得身,那事还得过阵子再议。”陆思琼恭敬作答。

闻者不满,蹙眉反问:“事忙抽不得身?果真是这样?”

该不是悔了吧?

“确实是这样,我表哥犯疾,舅母终日都在床前照顾。”

老夫人似信非信,却知不好再追问下去,继而只道:“琼姐儿,莫看祖母焦急,着实这事关系到你的终身。我正是因为心疼你,才想要将亲事早日定下,生怕夜长梦多。

毕竟,蕙宁公主府的公子可是百里挑一,你能有这样的归宿,不说是我,便是你几位婶母,也都替你高兴。”

“孙女明白的。”

“嗯,你知晓就好。”

老夫人轻轻点头,“我刚还与你两位婶母说起,本想着就在你生辰时将婚事定下,咱们府中可是许久没有喜事了。

现如今你舅母既还未告知蕙宁公主咱们家的意思,那这事想来就只能拖些时日了。”

“祖母,不急的。”

虽然在路上已被表姐劝过,但陆思琼总觉得以龚景凡的脾性,回去后真同蕙宁公主将这门亲事闹没掉的可能性极大。

而眼前人如此寄予期望,她都有些不好开口。

她方十三。本就不着急终身。

是外祖母为了某不知名的原因方有此决定。

想起这个,便联想到韩邪那些烦心事,她压压思绪,不去琢磨。

“女儿家的归宿怎能不急?眼下有这样好的选择。琼姐儿你要珍惜才是。”

陆老夫人望着孙女,心觉得她被周家人宠得有些不识相,这样好的婚事不牢牢抓紧还如此不紧不慢的,她真当京城里能有几人如龚家二爷那等身份的?

莫不是,她觉得往后荣国公府还能替她寻个更好的?

这能将龚二爷比下的,也就属皇室宗亲了。

她看向陆思琼的眼神,蓦然就微变,心道对方难道是有这心思?

陆思琼听了对方这话,倒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祖母的意思其实无错,但总让她觉得对方这般焦心。颇有些想急于攀上龚家的意味。

闭了闭眼,突然很想知晓,对于这门亲事,祖母可有真心替她斟酌过。

稍顿之后,她只能应是。

老夫人兴致缺缺。又得不到自己想听的回话,没多会就让她退下,还免去了晚间的定省。

自上回二姑姑与祖母闹得不愉快后,陆思琼明显感觉到,祖母是责怪她的,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胡家攀上相府后,已好些时日没有登门。

祖母私下念叨了敏表妹好几回。可姑父的事,侯府没有尽上力,二姑姑至今还气着,又因有秦相庇护胡家得以平安,哪还有再过府的理由?

大有种此后不再往来的意味。

陆思琼虽知祖母思女之心,可并不认为自己就当得这个和事老。

她不可能去与二姑姑道歉。

晚膳之后。陆思琼到锦华堂,适逢珏哥儿同瑶姐儿都在那。

明烛之下,母子三人一同用膳,气氛甚好。

宋氏看见她,搁下碗筷。柔声道:“琼姐儿来了,可用过晚饭?宋妈妈,再添副碗筷。”

她吩咐左右,含笑再道:“珏哥儿身子大好后,整个人也精神,刚与你七妹妹在这玩闹了许久,耽搁到现在才肯用饭。”话落,又让子女上前问好。

瑶姐儿是惯依赖陆思琼的,早由婢子服侍着下了桌,小跑过去便糯糯的喊着姐姐。

陆思珏年长几岁,通了事故,过去本与这位嫡姐并无情感,然因上回缠绵病榻之时的照顾,心中总带着感激。

他没有同幼妹般缠住对方,却由衷的唤了“二姐”,目光较过去亲近不少。

陆思琼如常的回唤了声,复同宋氏道:“母亲不必麻烦,女儿是用了晚膳再过来的。来得不巧,倒是打扰你们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做什么?”

宋氏面露慈爱,坚持添了碗筷,和声道:“既已用过饭,那喝碗银耳羹吧。瑶姐儿这喜好随你,每日必要喝,哪日没有,得闹上许久。”

她笑颜说着,请陆思琼入座。

宋妈妈已布好碗碟,上前道:“二姑娘请。”

陆思琼盛情难却,坐了下来,瑶姐儿缠着非与她并坐,宋氏只得让丫鬟们都跟着服侍。

银耳羹味甜香浓,入喉润滑,陆思琼用了大半碗。

膳毕,宋氏又道:“你父亲平日总忙碌着,鲜少在内院用饭,你得空的时候多来院子里坐坐,陪我用顿饭也是好的。”

暖光之下,她显得慈眉善目。

陆思琼不知觉的就点头道好;宋氏先是微征,既而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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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矫情

陆思瑾来向嫡母请安之时,便瞧见眼前这幕,忍住心中的那份酸意,她提步入内。

往日锦华堂里用膳,她亦曾来布菜,却还真没见过二姐这般和颜融洽的陪伴。

刚一眼望来,还真有些母慈女孝的感觉。

然这又怎么可能?

二姐心气那般高,能瞧得上嫡母的出身?

她心中讥诮,面色却纹丝不改,上前福了身唤道:“母亲,二姐。”

“瑾姐儿来了?”

宋氏早已放下木筷,席上只瑶姐儿尚把着羹勺。

她孩儿心性,不要婢子服侍,非闹着自己食用,这要吃不吃的劲儿上来,让人苦笑不得。

珏哥儿起身,淡淡的喊了声“四姐”。

陆思琼亦冲她颔首,又让身边的瑶姐儿打招呼。

后者专注的正用勺子搅了羹汤玩,脑袋都没抬一下,只闷声闷气的喊了声“姐姐”。

陆思瑾自然不会露出不悦,恭敬的站到宋氏身旁,寻了话开口:“母亲这儿真是热闹,早前女儿听说二姐姐去了荣国公府,倒是没听说回来的信儿,不成想已经在这了。

女儿来得迟,还请您莫要见怪。”

自王姨娘被送去庄子后,四姑娘浑然跟没事人般,一应如常,教人看不出半分伤心。

宋氏不喜王氏,对这位庶女自更无好感,平素便是疏冷不近的态度,眼下亦不过是明面功夫。

不过小问了几句,便打发对方离开。

陆思瑾立在屋中,没有如常乖巧的福身告退,却似是有些尴尬僵硬,抿着下唇无措怯懦,又委屈不已。

“可是有事?”宋氏开口。

闻者摇头。

宋氏便微微蹙起了眉头,目露不解。

陆思瑾双手垂在身前,紧着帕子。如漆的眸瞳转了转,最后垂下秀颈,却是欠了欠身,“女儿告退。”

余光则不由朝嫡母身边的人瞅去。

陆思琼凝了凝神。跟着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母亲早些就寝,女儿告退。”

宋氏征征然的颔首,见她们姐妹相继离去,不由纳闷:“今儿这是怎么了?瑾姐儿这扭捏的,倒是把琼姐儿引出去了。”

红笺就立在她身旁,本是帮着在服侍瑶姐儿,闻言思忖了接道:“许是四姑娘寻二姑娘有事,不过奴婢瞧着。四姑娘最近也确实跟过去不大一样了,好似在夫人您这边都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王姨娘被送出去,对她终究是有影响的。”

宋氏只当庶女是因为王氏的离去而抑郁寡言,并不作多想。

说到底,她亦是个明白之人。谁该重视谁可轻视,心中跟明镜似的。

每个人精力有限,她既要照顾一双儿女,又要照料府中之事,早已分身无暇。(平南文学网)

琼姐儿是原配嫡女,她再忙抽身顾暇都是应当,但一个作风不正的姨娘所生的女儿。有什么好紧张的?

“只不过琼姐儿跟她打交道……”感慨着顿了顿,复添道:“终归是不妥。”

红笺以为主子只是重嫡轻庶,暗想着不喜两位姑娘太过密切也是人之常情,便没有接话。

陆思琼到了院外,只见庶妹身影早已远去。

她这是打了眼色又不等自己?竟有些不明白对方心理了。

“姑娘,四姑娘这是怎么了?”竹昔在旁低问。

刚在屋里。陆思瑾的目光何其直接,显然是欲言又止,最后意味深长的睨向她,现在却又跟没事人般蒙头走路。

“我们回娇园。”

陆思琼直接改道,径自朝自己的院落而去。

莫不是以为要她追上去?

简直天真。

王姨娘偷窃娘亲体己这事。她没怪罪,只当不知情已是宽厚。

作为感情不深的姐妹,陆思琼自认为不曾亏待过这位庶妹,往日从外祖家回来,或是得了宫内的什么赏赐,送去各院时,何曾少过她?

现在却来跟自己摆脸色,难道还要去哄着她不成?

一行人兀自远去。

那边陆思瑾故yì

放缓脚步,却迟迟不闻后面动静,待到后来一步都分做两三走时,还没见嫡姐追上来,不由就停了下来。

她顿在原地,装作不经意的为旁边花丛逗留。脑袋微微侧过,钗上流苏倾落,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光,与侍婢手中的灯烛交映。

她的余光望向自己身后,只见通幽的小径上除了她们,并无他人。

陆思瑾瞬时就站直了身腰,瞠目道:“二姐她还没出来吗?”

“怎么会?”

旁边听雪亦是惊诧:“奴婢明明在外面听了二姑娘向夫人告辞的声音才走的,她没在这儿,难道是去静安堂了?”

“不可能,二姐今天刚回府就去见过祖母了。”

陆思瑾话落,恍然道:“她定是回院子去了,还特地走了别的路,这是特意避过我吗?”

手摘了旁边花叶就一点点掐碎,懊恼道:“做什么不想见我?我姨娘被她那些个死物连累去了庄上,我还没生气,她倒是较真了。”

听雪左右瞅了瞅,轻声道:“那姑娘,您还找她吗?”

“找,为什么不找?”

陆思瑾倒是个能想通的,不满过后,折身返回走向另外条通向娇园的远路,循着嫡姐的步伐往前。

“她不想见我,我还非见她呢。”

听雪见她急急忙忙的,提着灯笼小跑着跟上去就劝:“姑娘您慢些,这既是去二姑娘院子,您还怕她不在吗?天黑仔细脚下,别摔着了。”

前面的人闻言,便缓下了步子,却因心中堵着气,脸色仍是僵硬着。只在对上亲近人时,微微怒道:“听雪,你说为什么都是姐妹,他们偏得排挤着我?

姨娘不在府里,她们有哪个是怜惜心疼我的,我不表现出去。还真都当我是硬心肠没感觉的吗?”

“姑娘,您怎么又想这个?”

嫡庶有别,夫人在意二姑娘,四少爷、七姑娘爱与她相处。本就是命。

何况姨娘之前做的那几件事,还能指望二姑娘好好待自家主子吗?怎么就非得钻牛角,如此为难的不还是自个?

“我就是想,她们若能摒弃过去,好好待我,我也就不必犹豫那事了。”

陆思瑾咬着唇畔,直直的望向前方:“我今儿再去找二姐一回,她若能待我好些,我自还向着侯府,否则他日有什么对不住的。也怨不得我。”

听雪暗惊,可心中又矛盾,想劝什么但张了口也没说出来,最后只道:“姑娘,您还是谨慎些好。

二姑娘。不说是她,就是夫人,平时待咱们院子也没什么亏待的。”

“没亏待,那我姨娘的事怎么说?”

提起生母,她就怨恨,“姨娘这辈子都是为了我,走的时候还惦念着我。我若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岂不是枉为人女?

左右我是不会去求二姐,向她求饶的。这回就当是我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这份姐妹情还要不要,全在看她。否则,她当她的明珠。我也自有法子谋我自己的未来!”

本着这样的心思,陆思瑾到了娇园。

夜晚的娇园,灯如明昼,花香弥漫,夜色不挡风景色。

听到宝笙同传。陆思琼一愣。

这是跟过来了?

她心中好笑,四妹妹还真有趣,在母亲屋里明摆着是有话要说,可自己真随她出了门却又不等她,佯作无事般一直往前。

现儿没见到自己,却又特地登门。

这副别扭的心态,是跟她拿乔呢?

竹昔快嘴,开口就问:“姑娘,四姑娘这是有事寻您还矫情着呢。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非以为您会主动凑上去询问,也不想想凭什么?

现在还不是要到娇园里来,她这会不会是因为王姨娘的事,来求您了?”

陆思琼亦是不明,摇首不确定道:“她最近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看她刚刚在锦华堂里,虽说还是恭敬的对母亲,但哪还是过去卑微着脑袋都不敢抬的模样?

你猜她是为了王姨娘,我看不尽然。王氏都被送去庄子上有些时日了,她都没甚反应,要真是求情,怎会拖到现在?”

陆思琼不是个爱猜测的性子,随即就让婢子将人请了进来。

陆思瑾进屋,礼数周全,唤了声“姐姐”立在炕边,等着对方说“请坐”,随后自然的坐了下去。

眼珠子左右环顾,再遮掩,却也没藏得住那份羡慕之意。

陆思琼不动神色,待婢子上了茶,她方启唇:“四妹妹特地过来寻我,是为了何时?”

人都特地跟到了娇园,陆思瑾亦不否认。

她在心中不停的告sù

自己,这是抉择前的最后一次摇摆。望着眼前人,想起平时对方不经意的照拂,说不挣扎是不可能的。

但人生在世,最该为的不还是自己?

二姐姐有锦绣前程,可她没有。

陆思瑾搁下书绘接过的茶盏,直言道:“姐姐,你让她们都退下吧。”

闻者点头,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待人皆退走,她好整以暇的望向对面,不无意wài

道:“说吧,什么事?”

陆思琼正儿八经的问她,这种随意的语气,又让听者略感不满。陆思瑾突然就觉得,在对方心中,自己甚为不重yào



这认知一有,竟然脱口而出的直问了出来:“二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就没把我当成过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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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昨天木有更新,粉红加更的行衣还记得,欠着的也都记得,会慢慢补上。

感谢亲们的打赏跟粉红票,么么哒,居然在这么忙的上班时间还摸鱼摸粗来一章,好胆战心惊的样纸~

第五十七章 无情

陆思琼闻言即笑,直视着对方不答反问:“你见过谁家姐妹间会有这样的对话?四妹,你若是有身为妹子的自觉,今儿就不会问姐姐这话。”

她将粉彩百花的茶盏捧在掌心,语气悠然平静:“你心思敏感,又颇有主见,哪怕平日里扮拙藏掖,可心底却是个聪慧玲珑的人。

王姨娘离开侯府,你身为其女,心中必有怨念,无论是对我还是母亲都会有迁怒,这点我可以理解。”

陆思瑾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话,瞠目结舌的喃道:“你理解?”

“我从小没有亲娘,你说我会不会理解?”

吹了吹氤氲的热茶,她摩挲着杯壁轻道:“再怎样,你亲娘还在,又不是如我这边生离死别,便是思念,脑海里也幻不出人性容颜来。”

压下惆怅,陆思琼抬眸再道:“四妹,你从小羡慕我,可你自己的幸福,怎么不多注意些?人有所得,必有所失,你不用总惦念着我有些什么,最该关注的是你拥有哪些,好好珍惜才是。”

这是陆思琼第一次这样与她对话,陆思瑾莫名的心中一软,喉间酸意楚楚。

原来,二姐这样的了解她,并非如表面般冷冷淡淡,自己的想法眼前人都明白。

她动容不已,踌躇着起身就应道:“姐姐,是我错了。我总羡慕你疼七妹妹,和母亲一般无论眼里心里都没有我,有时候我都觉得在这侯府我是不是多余的,姨娘的出身又……”

要强的自尊心没有让她继xù

下去,不过话锋一转,直接攀上对方胳膊就求道:“二姐,我真的只有姨娘。首饰的那回事,是姨娘对不住您娘亲,可咱们姐妹一场,还求您跟母亲说说。把她从庄子上接回来吧。”

对上这双满是期盼乞求的眸子,陆思琼慢慢的将她的手拿开,摇了头。

陆思瑾的面色即是一变,满是迷茫的望向她。

“你有你作为女儿的职责。但我也是为人子女。”

陆思琼答的平静:“四妹,王姨娘待你是真心,但不代表她犯下的错就可以轻饶,这不是我替她说说话就可以的。她但凡有几分良知,当年就不会做出那等背主之事,要知晓那种罪名,我娘亲都给过她一次机会了,她竟然后来还敢行窃。

四妹,这不只是作风问题,她是贪得无厌。为人野心太过。这样的人,我娘当初姑息过一回,但我不可能给她第二次机会。”

“如果,如果姨娘她会改过自新呢?姐姐,这样也不可以吗?”陆思瑾心沉到底。木木的问话。

陆思琼语气坚定,“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改过自新,你觉得以后可以?四妹,她过去的有些事我不是没听说过,没跟她计较也是顾忌着你,不想让你难堪,但是一再纵容下去。谁知晓往后会闹出什么事来?

再说,现在不过是送出府,不过是小惩大诫,她若诚心改过,往后母亲自然会接她回来。”

陆思瑾见她如此,本卑微的姿态徒然一变。站直了冷笑道:“呵,姐姐说的一口好听话,说到底我在你这又算什么呢?我都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你若真将我当姐妹,会这样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

陆思琼语气低低。淡淡的瞥过去,气极反笑:“妹妹,我若真铁石心肠,会由得王姨娘平安出府?当时这事我不是不知情,你知dào

手脚不干净这种罪过可是大罪,不说送官,便是家法处置打死了都不为过,我可曾有说过什么?”

被人这样埋怨,她亦是恼火的,凌厉的眼神瞅过去,满目失望。

忒的不知足!

陆思瑾被这话一呛,长期自卑的心使得她在嫡姐面前并不敢反驳。

事实上,她又能怎么顶嘴?

惹恼了眼前人,指不准还真追究起姨娘那事,到时候重责丧命,轻则怕也要受皮肉之苦,那母女相会之日,便更遥遥无期了。

她此刻就是懊悔,自己刚怎么就突然伏低了,为何要去自取其辱?

二姐是真不会轻饶的。

双手在宽袖下微微握紧,隐忍着欲要爆fā

的情绪。

“给王姨娘求情该不是你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直说吧,我这不是锦华堂,你的性子我亦不是不知,不用吞吞吐吐。”

其实,眼前人能过来娇园,陆思琼便笃定了她必然是要说的。

陆思瑾听了这话,双目瞪得更大。

二姐竟这样聪明!

她试探着问:“姐姐知dào

我来是为何?”

“不知。”

“那……”后者迟疑。

陆思琼接话:“你今儿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态来的,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算没有怎么交流,可你的变化我能察觉不了?

四妹妹,有时候你确实知分寸,但有时候你也太不知分寸。或者,刚刚刻意提起你姨娘,便是给你自己下决心,觉得我不偏袒了没宽容你姨娘,便是我的不是,对吗?”

“姐姐,你怎么都清楚?”

庶妹的这种反应瞧在眼里,陆思琼不无惊讶的抿笑:“你是我妹妹,在我心里虽可能达不到你期望的那般分量,却也不用轻视你自己。我待琼姐儿跟珏哥儿是好,但你也要换位想想,瑶姐儿是怎么对我的,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大家都不是没心的人,谁总做着无私奉献而不求回报的事?人与人相处间,本就是这样。相反,你若有了旁的心思,可得明白个道理,所谓因利而聚者必因利而散。”

陆思瑾久久没有接话。

二姐姐太过睿智,在娇园根本讨不得好。

许多事,她还没开口,对方就看出来了。

蓦然就觉得愈发自卑,二姐的这种气场同与生俱来的那种贵气,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学到的。

她思量了片刻,后退上几步。(平南文学网)

陆思琼便一直凝视着她,对方容上的犹豫、矛盾,及眸底的那种挣扎。都尽收眼底。

四妹妹确实与以前不同了。

但她自认为没有做错,她本就非圣人,难道还不能有自己喜恶的。

王姨娘这人,如她刚说的那般。根本不值得同情跟原谅。四妹妹从小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早已变得不简单,别看眼前人现在这般楚楚动人的惹人怜模样,但心里指不定就有其他想法。

不该退让的时候,陆思琼是断不会退让半分。

“二姐,我没什么事,夜晚打扰了,您早些歇息。”

沉默过后,陆思瑾提出告辞。

陆思琼没有挽留,也没立即应允。只定定的瞧了她半晌,最后言道:“我不喜欢王姨娘是真,但你是我妹妹,有些事我会包容你,前提是你莫要太过分。

我总说你是个有心思的。但这心思最好别是坏心思。还有,这侯府是你我的家,要知dào

无论这家里的谁遭罪,对你都没有好处,你是依傍侯府而生。”

“姐姐错了,侯府只是你的依傍,又何曾重视过我?”

陆思瑾好似想明了。态度亦不复往日卑谦,竟是出人意料的语气,“姐姐您生的好,有父亲的重视,母亲的关照,祖母的宠爱。便是荣国公府与蕙宁公主,待您都非比一般。

您是家里的宠儿,马上又要与公主府公子定亲,自然不会有愁苦。你刚说的是理,但对我来说。一个连生母都护不了的人,又有何意思?”

她从被拒绝的那一刻起,就知dào

眼前人靠不住。

至少,不是自己的期盼。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陆思瑾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又急急走出院门,一路走了许久,方停在一株白桐树下。

这样的夜晚,微微还泛着凉意,她直接靠在树干上,单手撑着流水就流了出来,“她为何不能做我的姐姐?听雪、听雪,我刚真的就心软了,我就想着她若是肯将姨娘放回来,我便绝了那份念想,但是她没有。

我今天抛下了所有的自尊,几乎就跪倒在她脚下,她还是不肯松手。你说,她怎么能这样无情?”

“姑娘,”听雪看得也是心酸,拿着帕子去替自家主子拭泪,“您之前就说二姑娘不会为了你破坏原则,但还是坚持去寻她,奴婢知dào

您是想彻底死心。可您要是同意了那个人的话,与他合zuò

,这往后可就真没有退路了。”

“退路?”

陆思瑾嘲讽,“难道我现在就有?与其这样窝囊的过一辈子,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者,等到他日我富贵了,爹爹的眼中、二姐的心里,也会有我这个人。”

听雪安慰不得法,只得静静的陪在旁边。

主仆俩身影纤瘦,渐渐没入黑暗。

书绘只等她们进了兰阁的院门,方回娇园复命,“四姑娘在路上哭了许久,只是奴婢跟的远,只能看到听雪再给她擦脸,听不到两人对话。

姑娘,奴婢瞧着,四姑娘只是表面坚强,心里到底还因王姨娘的事伤心着呢。”

“她伤心?我娘当年知晓亲近的人做出那种事,难道就不伤心了?”

陆思琼答得无情,“王姨娘若非生下了四妹妹,我顾着这份血脉至亲,能容她到今日?本就不是个善茬,送去在庄子上就算养到终身,难道还委屈了她?她当年有胆子做,就要有承shòu这份惩处的心理。

四妹妹哭与伤心,道我不饶了她姨娘便是狠心,用我对她的姐妹之情来说事。她能这样,也教我寒心,左右我该说的都说了,他日她若也糊涂,亦不会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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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她是人人羡慕的世家嫡女,温婉清丽。

他是备受瞩目的商界绅士,风华绝代。

四年前的秋天,他们在帝都偶遇相爱,可他的戒指还未套上她的指,她却已经不告而别……

四年后的某夜,再见时,她已变得如罂粟般妖冶……

豪门的圈,因她而乱!!!

第五十八章 懿旨

次日,四夫人楚氏领了婆子侍婢来到娇园。

她含笑着进屋携了侄女的手言道:“琼姐儿真是一年比一年标致,婶婶还记得去年你的芳诞也是我操办的,就跟昨儿发生的事般,眨眼间就这么大了。”

说着挥手使身后捧着红木托盘的婢子上前,捻起上方叠得整齐的裙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的蜀锦衣裳配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芳华国色,艳姿灼灼。

“上个月便去千锦阁寻了绣娘给你制衣,本是前些时日就送了来,可惜当时你不在府里。”

楚氏拿着衣衫在对方身上比划,边点头赞赏边语:“前儿我取来过目,发觉这上衣的镂金丝钮竟有一枚瑕疵,便又送回千锦阁返工,耽误了不少功夫。

来,你趁早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再让人送去调了来。”

“千锦阁的绣娘素来谨慎,该是不会有差的。”陆思琼伸手接过,随口回了话。

楚氏微征,转瞬再道:“瞧婶婶这记性,千锦阁便是裕亲王府的铺子,你自小的衣着都是沐恩郡主亲自吩咐了里边人裁制,自然是了解你尺寸的,倒是婶婶给忘了。”

陆思琼微微莞尔,千锦阁闻名京都,非贵不接,是城里数一数二的衣铺。

她从小寄居在周府,大舅母视她如女,吃穿用度都是比照了大表姐与四表妹来,这是事实。

侯府亦是早就知晓的。

眼下四婶如此反应,刻意吹嘘着,她也不好说长辈些什么,径自取了衣裳,由书绘、竹昔服侍着转进内室,在屏风后更衣了方走出。

楚氏正坐在桌边吃茶,见侄女换上新衣,“啧啧”的起身再赞:“这样的衣裳,也就琼姐儿你能称得上。这若换做其他姑娘,定是要被这金丝牡丹的华裳给比下去,偏你穿得风姿正好,倒是那花更逊色了一筹。”

她身后的侍婢。忙跟着附和称赞。

莫不是是些“二姑娘风华绝代”之言,陆思琼并非浅薄的女子,虽喜却不失理智。

牡丹配她……这意思好些人都说过。

由得四婶母绕着笑了番,便又换了下来。

楚氏满yì

道:“正好合身,千锦阁的绣娘果然名不虚传,等你芳诞宴上,定会让其他府姑娘眼红了去。”

她当陆思琼是个爱攀比的孩子,说着讨喜的话,又让人将一应饰物呈上来,诸如牡丹薄纱菱扇、金丝攒牡丹绫帕、蝶戏牡丹挂玉等物。做工无一不精。

陆思琼从善如流,欣喜的福身感激:“劳烦婶母费心了。”

“琼姐儿你说这话做什么?你是我侄女,不帮衬着你费心,我去替谁费心?”

楚氏对她从来都不乏恭维之词,滞留了许久。眼看着就要正午,方才离去。

别人替自己劳累了番,陆思琼虽往日看不上这位婶母与继母的争强好胜,可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

对方终归是好意,便亲自将人送到了院口。

楚氏提足前又添道:“对了,这回的宴席比往年要热闹些,琼姐儿你这两日好好歇息。等生辰那天,怕是要受累。

好些府邸的夫人小姐将要过来,你是寿星,总得一一见过才是。”

“我知晓了,多谢婶母提醒。”

陆思琼神色不露,心中却道。哪怕不能借此公布她与永昭伯府龚家二爷的婚事,但祖母还是没压下那份笼络众府的心思。

请柬还是派了出去……

见四婶母身影远去,她闭了闭眼,有些闹心。

侯府在拿她的终身之事大做文章。

思及这个,她便想起那日在外祖家面对龚景凡的场景。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并不曾见永昭伯府与蕙宁公主府有任何动静,难道果真如四表姐所言,龚景凡只是好面子故yì

使性子放话?

没再起波折,是贪享安然的她所期盼。

但这也意味着,自己真的要和有那种想法的男子定亲,怎的想都觉得……锁紧住眉头,陆思琼有些后悔当初答yīng

了我祖母。

这顺其自然的,貌似有些不称心。

不过,她亦不喜庸人自扰,想着不开心的事便不去多想,转身就抛到了脑后。

时光消逝,转眼便入了四月。

四月芳菲,莺雀轻啼,柳条如丝,花开正好。

德安侯府上下忙碌,皆在为明日二姑娘的生辰宴做准bèi

,连宋氏都不放心妯娌而亲自过问。

陆思琼待在娇园,心如静水,竟提不起多少兴致。

有小厮进院,弯腰讨好的喊着廊下南霜“姐姐”,笑禀道:“烦请进屋通传声二姑娘,贤王府来了人,称是奉王爷之命来送礼的。”

听说是九王府的人,南霜忙不迭的掀帘进屋。

每年都是四月初二当日才命人送礼过来,不成想今年却提前了。

陆思琼想起在公主府花园与九王相遇时,他被四表姐调笑着追问今年送自己什么,后者模棱两可的道会较往年有所变化。

除了牡丹玉雕,还真想不出能是什么。

她让人去请王府的人进院。

来人是九王身边的亲卫元姜,陆思琼见到他时一瞬滞然。

只是送给东西,怎的派上了他?

元姜是侍卫出身,出自京都将门,非一般人。

他进屋后,拱手道:“见过二姑娘,王爷差属下给您送上今年的生辰礼。”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珐琅镶金匣,细细长长,算不得宽,却是双手托着,显得十分郑重。

书绘欲上前去接,后者却直接走过去放到了对方旁边的桌上,严肃道:“二姑娘,王爷吩咐了,这份礼还请您无人时再看。”

停顿顷刻,元姜坚毅的轮廓正视着对面的人儿,语气颇重:“王爷盼您收下。”

陆思琼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吓了一跳,什么礼需yào

如此?

视线下移,定在那匣上的目光久久不明。

“二姑娘,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告退。”

元姜没有过多停留,交物后便离开了侯府。

陆思琼拿起木匣,有些沉重,想起九王,心底终究起了涟漪,她挥手让左右退下。

刚打开匣盖,借着缝隙望见里面的东西,双眸便惊诧瞪大。

明黄凤纹的布卷……是一道旨意!

九王怎么会命人送这东西来?

好似已有所猜疑,她将木匣放平在桌上,打开取出其中之物,便认出此乃太后专用的懿旨。

陆思琼曾随外祖母到过宫里,亦见过周太后,十分的慈眉善目,逢年过节赏东西去荣国公府时,也都会给她专门备上一份。

她对太后娘娘的印象极好,但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收到她的懿旨。

何况,这份旨意不是宫中内侍来传,却是由九王府的侍卫送来。

这般悄无声息的。

蓦然的想到上回在周府时的对话,九王的转变与不曾遮掩的情愫,陆思琼便似明了了什么。

她迟迟没有卷开懿旨。

若自己所料不差,这并非出自周太后之手,而是九王自己所写。

当年贤王妃过世后,九王伤心欲绝,太后娘娘悔自己当年催促幼子选妃,便赏了他一份空白旨意,道待将来王妃的人选,她再不干预,由九王自行做主。

那日自己的意思,不是与他说明白了吗?

陆思琼从来不是暧.昧不清之人,现下他让元姜送这样的懿旨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她顿时心乱如麻。

视线凝着它,半晌不曾动作。

待缓缓打开时,看着上方熟悉的字迹,那一言一语,竟果真如她所料。

这居然真是道赐婚的懿旨!

九王真是疯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

捏着明黄的缎布,陆思琼恨不得将字掩去,抿着唇复又卷起,不再去看。

贤王妃的头衔,他凭什么以为自己会要?

“姑娘,您在里面吗?”

正思忖着,外头传来周妈妈的声音。

陆思琼忙将懿旨放回了木匣,合上盖子对外应道:“在的,妈妈进来吧。”

“姑娘,您明儿就是生辰,来试试老奴做的这双鞋。”

瑰色的绣花鞋,镶了明珠,绣了牡丹,倒是与前阵子四婶母送来的那套锦衣十分相匹。

陆思琼抬脚试了,大小正好。

周妈妈见状,满脸笑意,直起弯着的腰说道:“奴婢年纪大了,手脚不比当年,磨蹭到现在才好,差点就赶不及姑娘的生辰。”

“妈妈有心了,其实这交代府里绣房里的人去做就可以,何必费这神?”

陆思琼由衷感激,却又不忍对方太过操劳。

“穿在姑娘您身上的,奴婢假以人手,总觉得不踏实。”

周妈妈应对方手势落座,余光瞥见着实的珐琅匣子,好奇的开口:“听说九王府送礼来了,可是这个?姑娘,王爷还跟往年般,送了玉雕牡丹花吗?”

她本只随口一问,却见对方并未立即应话,唇际笑意微微敛去。

“姑娘,怎么了?”

周妈妈觉得蹊跷,伸手想去碰那匣子。

陆思琼意识之后,倏得将匣子取过起身,“妈妈,与往年不一样,不过也是些诸如珠钗环佩这类的物事,没什么稀奇的。”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愿让人知晓九王送来的这份懿旨。

明知自己在同龚景凡说亲,素来沉稳的他,为何突然会有此举?

第五十九章 生辰

百花开,国色为王,芍药相于阶,木香升上,杜鹃归,荼蘼香梦。

陆思琼往年生辰,皆是艳阳高照,风和旭丽,此次亦不例外。

清早高枝上喜鹊报喜,院外往来的忙碌声不绝于耳,陆思琼对如何应付这等场合并不陌生。

说到底,多贵重的人她亦打过交道,只是年纪尚小,许多时候不用她周旋,而只需在人前扮演知书达理的娴静小姐即可。

换上四婶母特地为她在千锦阁裁制的锦衣,由着侍婢为她施粉妆扮,镜中的人黛眉弯弯,如琬似花。

“姑娘,早膳备好了。”

周妈妈亲自来知会,走近了笑道:“说是过了巳时就开席,可每每总有延后,各大府邸的夫人姑娘们难免怠迟,不至午正怕是入不了座。

姑娘您是今儿的主角,想来大家都是要绕着您说话,更是抽不得身,待会多吃点,省得回头饿着。”

陆思琼被逗得一笑,“妈妈,我晓得的,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每次都吃不饱似的。”

“奴婢这也是担心姑娘,刚听进来的管家说,今儿过府的人极多。”

周妈妈喃喃不断:“不说是荣国公府和甄家,便是永昭伯府、相府等家族都送了请柬,他们也早使人回了要来的信儿。”

“相府也使人来?”

陆思琼闻之好奇:“咱们家跟秦家可从没交情的。”

“是呢,老奴也正不解。”

周妈妈伸手接过竹昔手中的木梳,柔柔缓缓的替眼前人打理着满头秀发,匪夷道:“请帖都是四夫人派出去的,本以为请的都是往年的那些客人,谁知这回邀了城中许多世家名门,无论是有交情的还是不走动的,都打发人去了。”

她话落,再添道:“说来也蹊跷。咱们府派帖,人家还真都应了,听说就没几家拒绝,今年可是给足了我们侯府颜面。”

“是给足了咱们姑娘颜面才是。”

竹昔快嘴。随着她娘的话就忍不住插嘴:“这得是我们姑娘过生辰,那些个贵太太们才肯赏脸,要是换做了其他任何一姑娘,便是老夫人派帖,怕也难出席。”

“你这丫头,什么话都说,要是给姑娘惹了麻烦瞧我怎么治你!”

听到女儿说出这般没分寸的话,周妈妈忙绷了脸教xùn



陆思琼见状,尚未开口,竹昔便攀了她的胳膊求助:“姑娘。您瞧瞧,奴婢这说的本来就是事实。那些个贵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因为顾着您的颜面才来的?”

周妈妈听了,更是愁恼:“让你闭嘴,你还说起劲了?”

“好了。妈妈,竹昔还小,何况她嘴皮上这样说,但心里是明白的,这些年在外面也从没给我招过什么事非。”

她护短,拍了拍近侍的手,安抚的笑笑亦道:“不过你这样的话。就准在我娇园里说说。”

“还是姑娘疼我。”

竹昔嬉笑着,周妈妈拿闺女没办法,且本就不是真要追究,如今又听了主子这样的话,自然松口。

宝笙掀了屋帘,扬声禀道:“姑娘。三夫人与五姑娘过来了。”

“快请。”

不肖会,从门外走进来一对母女。

三婶母萧氏穿了件石青色缂金瓜蝶纹的上裳,玄色素面的素裙,低梳着圆髻,簪了支嵌蜜蜡石的赤金簪子。似为了应景又象征性的戴了朵珊瑚缀绿松石的珠花。

她常年卧病,深居简出,并不常在府中走动。

此刻面色憔悴,由庶女陆思琪搀扶而进,容上带笑,透着几分苍白的和蔼之气。

绯色娇小的少女乃五姑娘陆思琪,其父三老爷陆文乔在地方任职,留妻女在家尽孝,已数年未归。

她往日便服侍在嫡母萧氏身边,同进同出感情甚亲,两人情分较寻常母女更深。

“二姐,恭喜生辰。”

她福身微笑,笑容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谨慎。

陆思琼早起身请了三婶母高坐,与之回了礼便同长辈开口:“婶母身子不适,不必为了侄女特地出门的,虽说近来天气渐暖,但清早露重霜浓的,若是受了寒气,侄女怎么过意的去?”

萧氏为人不比二夫人孙氏主动,亦不似四夫人楚氏热情。

她待人自然,不亲不冷的望向对方,回道:“阿琪说我总闷在院子里也不好,人总是要出来走走。何况,今儿是你生辰,我身为婶母,怎么能不亲自来给你道个喜?

上个月便琢磨着送些什么好,琼姐儿你是什么都不缺的,婶母也不好那些虚的。

记得我刚进府的那年,你娘亲刚怀上你,有次与她谈话,听她说起你长姐彤姐儿,道没能给她过个生辰礼总是遗憾。”

陆思琼的胞姐,即德安侯府的大姑娘陆思彤,未满周岁便夭折离世。

她说着望了眼陆思琼,继xù

道:“你娘亲说她也不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等将来就想亲手给她的孩儿做碗寿面,愿他平平安安一辈子即好。

琼姐儿,你娘亲当年身子不好,不曾圆了这个念想,近来不知为何我总梦起她,今儿就给你做了碗面来。”

话落,使了身后婢子端上食盒。

揭开盖子,正是冒着热气的清面。

做法简单,只撒了点葱花,却香味扑鼻。

陆思琼不知怎的就听的心中一暖,她感激的望向萧氏,“谢谢婶母。”

后者微微笑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懂这些,若是不合胃口,你便尝个几口,也算解了你娘亲生前的遗憾。”

陆思琼连连点头,就在屋里,用完了四婶母的这碗寿面。

萧氏总笑眯眯的望着她,目光欣慰,等她放下碗筷才转看向身边人,温和道:“阿琪,你二姐今日还有事要忙,咱们就不要在这耽搁她了,把你给你姐姐准bèi

的礼物拿出来,我们就走吧。”

陆思琪是个十分乖巧的女孩,听了嫡母的话便从身后丫头手里取过一方绣帕,走上前开口:“二姐,这是我自个绣的,母亲说礼只在心意不在贵重,还请你不要嫌弃。”

是方红梅傲雪的祾缎白帕子,绣工精巧,枝上骨朵栩栩如生,还透着种淡淡的梅香。

陆思琼很喜欢,伸手接了便由衷谢她:“五妹妹好手艺,我很喜欢。”

“姐姐喜欢便好。”

她软软的说完,走回到嫡母身旁。

萧氏提出离开,陆思琼略有不舍,却心知她不能出来太久,恐对方乏累并没有挽留,“婶母好走,五妹妹说的对,平日多去园子里走走,如今天也暖了,您总闷在屋里确实不好。”

“好。”萧氏应着,仍由庶女扶着出了屋。

陆思琼送她回来,周妈妈即道:“三夫人是这府里最淡薄不争的人,她待姑娘您是真心的好。

老奴刚听她说起往事,便忆起了先夫人跟大姑娘。唉,大姑娘若是没有夭折,您现在还有能有个互相扶持的人。”

陆思琼实则对胞姐陆思彤并不深刻,亲姐过世的太早,那时娘亲甚至还没怀上她。

但这思亲的情绪一旦被勾起,她亦起了好奇,兴致浓浓的询问道:“妈妈,我与姐姐长得像吗?”

闻者微滞,继而回道:“像,大姑娘与姑娘您小时候的样子宛如双生,连夫人都说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顿了顿,复语道:“说来也奇怪,大姑娘刚出生时有次蕙宁公主来探视,众人皆说像极了公主殿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四表姐也说我跟蕙宁公主有几分肖像。”

陆思琼释了疑,瞧见桌面上的食盒,唤外头的南霜进来收拾。

周妈妈见状,再问道:“姑娘可还用早膳?”

“不用了,婶母亲自为我下厨,情谊非凡。”她唇角带着笑意。

周妈妈应衬:“五姑娘的这方帕子亦是下了功夫的,她们待姑娘很是用心。”

陆思琼颔首,仔细的将五妹妹送的帕子收好。

过了辰时,陆陆续续的便有客来府里。

首先登门的自是荣国公府周家,大舅母沐恩郡主、二舅母张氏与诸位表姐表兄皆来了府里。

宋氏一身红艳艳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裙,郑重迎了她们先去见过老夫人,后又亲自于锦华堂作陪,将其他之事皆交给了妯娌孙氏与楚氏。

四表姐周嘉灵自然坐不住,瞧准时机退了出来,轻车熟路的到了娇园。

“琼妹妹。”未过通传,她直接进了内室。

陆思琼见来人是她,自然欢喜,过去握了手即道:“姐姐来了,何时到的?舅母可有过来?”

“来了,都来了,妹妹你过生辰,我们怎么可能不来?”

她含笑答话,“只是祖母进宫去了,便没有来。”

“外祖母去了宫里?”

周嘉灵点头,“可不是?家里前阵子就给宫里递了帖子,太后娘娘前儿才送信出来。我还劝祖母,道今儿是你的生辰,可她非去,我就想不通能有什么要紧事,非凑在今日。”

她替对方鸣不平,但多愁善感素不是她的脾性;陆思琼亦见不得她如此,改问起三表哥伤势情况。

“三哥醒后十分稳定,御医说再调养些日子便可,只是今天不好过来呢。”

周嘉灵话落,转身从丫鬟捧着的手里取过木匣,刚递过去欲开口,就听外面婢子又禀道:“姑娘,周三姑娘来了。”

却是周嘉乐紧随而来。

第六十章 意外

乍闻堂姐在屋外,周嘉灵握着匣子的手一紧,急急忙忙的跑进内室。

她先是在妆镜台前拉了个抽屉,放进去却又觉得不妥,复转向床前,竟是将礼物藏到了枕下。

陆思琼随至屏风旁,瞧着对方这神神mì

秘的模样,不禁疑惑:“姐姐,怎么了?”

“我们待会再说。”

周嘉灵正了正容色,将慌张掩去,拉了她的手坐回位上。

周嘉乐走进,只见表姐妹一派亲密无间的场面,不由笑了上前:“四妹妹走的好快,我本也是来找琼妹妹的。刚在陆夫人屋里,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你人,不成想竟是早到了这儿。”

“我瞧你与二婶母同陆夫人谈得融洽,便没有打搅。”

周嘉灵尚记恨着那回堂姐来挑唆她与表妹感情的事,哪会有好语气,淡淡敷衍着就收回了视线。

陆思琼不失礼数,起身见了礼,轻唤对方:“三表姐”。

周嘉乐在周嘉灵处受挫,便愈发热情以解尴尬,伸出胳膊去拉对方的手:“琼妹妹今儿好生漂亮,这身行头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也就妹妹你这样别致的人才穿得出这牡丹的国色,我看着看着就不想挪眼了。”

“琼妹妹好kàn

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三姐你说这些做什么?”

陆思琼还没接话,周嘉灵便不留颜面的开了口,“只有那些个生分的外人才夸这些虚的,琼妹妹何时在意过这些?姐姐你要真有心,待咱们多几分诚意便可,否则嘴上说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她懒懒的撑着几面,眼都没抬一下,毫不客气。

闻者的脸色便显得十分难堪。

她自然没料到,这二人的感情如此要好。自己用韩邪挑拨竟然都没用。

按理说,情窦初开的少女,听到自己心仪之人另有所属,而所属对象还是她十分信任又隐瞒她的人。定是要少不了怒气。

谁知,自己上回兴冲冲的跑去知会,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四堂妹居然直接坦白的问陆表妹!

陆思琼是惯了解四表姐性子的,她对三表姐如此脸色,说到底还是因为彼此的姐妹关系。若是换做不相干的人,看她还会不会搭理计较?

谈三表姐的那事,做的确实太不厚道。

好在四表姐信任自个,否则要真挑拨成功,还不定被唆使成怎样呢。

若说没有怨气,亦不可能。

不过陆思琼亦不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外祖家对她有恩,她对周家的人事素来宽容,亦不愿在今儿这种日子闹得大家都不欢快。

“三表姐特地来给我祝hè生辰,又如此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她说着走过去推了推闷头不语的人。“四表姐,你在我屋里说这样的话,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毁了,可不带你这样的。”语气微嗔,目露暗示。

周嘉灵或是真不愿扫了表妹的兴,努努嘴睨了眼旁边道:“我就是爱说胡话,三姐姐你是知晓的。不用放在心上。”

都给了台阶下,周嘉乐自然识相,干笑着扯开话题。

先是周家姐妹来了娇园,后又有几位世交亲戚府上的同龄女孩由婢子引了路到这,等到巳时过半,甄家府上的几位表姐妹亦至。

陆思琼招呼着。屋子里热闹不已。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陆思瑜同陆思瑾姐妹领了秦家大姑娘秦沐诗进院。

秦大姑娘乃相爷胞妹,众人见之皆讶,意识过后更谁也不敢怠慢,匆匆上前相绕。

“二姐。”陆思瑾低声唤她。

这位庶妹自那晚不欢而散后。再见面就又处之如常,好似彼此间从不曾闹过矛盾。

陆思琼听到喊声,过去随对方到了角落,反问对方何事。

陆思瑾启唇回话:“二姑姑府上迟迟不见人来,祖母便让母亲使了人去,可胡家的门房说今儿二姑姑带着敏表妹外出了。”

这是不来侯府的意思。

思及陆文雅,陆思琼倒也不甚在意。

对方本就不待见她,现因上回自己拒绝向外祖父家替姑父求情的事便迁怒至今,身为长辈与自己这侄女计较,心胸忒的狭窄。

她随口问:“请柬是送去过的吧?”

“这是自然,姐姐你的生辰宴,家中怎么可能不请二姑姑?”

闻言,陆思琼颔首,“既然如此,二姑姑不肯赏脸,咱们也无可奈何。”

陆思瑾见她如此风轻云淡,不由添道:“听说祖母很生气,当时秦夫人刚好在静安堂,听到胡家人的答话气得脸色都不好了。”

“那气的也是二姑姑。”

虽说清早吃了三婶母的寿面又听了娘亲生前往事,陆思琼的心中有些惆怅,可她又不是悲观厌世之人,自己生辰宴席上还去多愁善感。人家不给面子,难道还求着胡家过来?

胡家母女来了亦不会有好脸色,来了作甚?

陆思琼听到甄家姐姐在唤她,转身便走了过去。

陆思瑾见此,视线越过哄闹的满堂,扫视了眼四周,未语沉默。

只是,因为有秦沐诗的在场,众女或是顾忌其身份,或是觉得陌生不敢放开,气氛不似早前融洽。

周嘉灵似乎爱玩的性子,见状不满的拽着陆思琼就问:“妹妹,你何时同秦大姑娘有了交情?你瞧她望这一坐,人都跑院子里或你里屋去了,都不好玩。”

“没,我就见过秦姑娘一回,是上回在五姨母府里。”

陆思琼亦郁闷得很,她和秦沐诗何曾有过交情?

不过,除了对方,其余的姑娘因或多或少同陆家都沾亲带故,是以并不陌生,而又因无长辈在场,嬉闹得都十分愉快。

娇园里服侍的婢子们进出不暇。

陆思琼本寡淡的心态亦受这气氛感染,容上始终带着笑意。

午膳开席,陆思琼见到大舅母等诸位长辈,少不了上前逐一请安,在场的更是将她好一番夸赞。

席毕,主宾齐聚在静安堂,陆思琼坐在祖母身旁。

陆老夫人虽说因爱女的缺席而心情不佳,然当着诸多夫人贵客的面亦不会表露分毫,怜爱的拽着孙女的手同大家说话,慈和蔼蔼。

“德安侯府将姑娘养得这样水灵,可比我们家那几个姐儿好太多,将来也不知谁家有幸能娶到她做媳妇。”有太太开口试探陆思琼的婚事,语气奉承巴结。

这与陆家今日的地位是不符的。

陆思琼心道难道已有风声露了出去?

陆老夫人只是笑,眉眼舒展了接道:“真是谬赞了,我家琼姐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过了今儿十三,年纪也不小。”

说着意味深长得瞧了眼沐恩郡主,含笑又语:“我这把老骨头是早没精力了,我孙女往后还得要郡主多照拂些。”

竟是当了众人的面直接说这话。

沐恩郡主似也意wài

,然顷刻便接了话:“老夫人真是客套,琼姐儿是我外甥女,照顾她是我这做舅母的职责。”

她有些看不懂陆家的处事,一边不喜琼姐儿同周府过多往来,省得旁人闲言碎语;可另一方面,却又故yì

让人想成周陆两家关系斐然,哪怕如今不是请假,可因着琼姐儿的缘故感情如初。

如此,有何意思?

这京中有点眼色的人自然能看出,荣国公府和陆家的交情,全系在琼姐儿一人身上。

然而,众人听了她俩的对话,便纷纷附和起:“沐恩郡主待外甥女如此恩德,真是有情有义。”

察觉众人目光,不说是沐恩郡主,便是她的妯娌张氏,也瞧出了陆老夫人的深意。

是直接点明告知大家,琼姐儿的婚事,将会由荣国公府安排。

而周家安排的婚事,多半是贵不可言。

有些个暗打主意的太太夫人们,便收回了心思。

吃茶说聊了会,陆老夫人又迎众人去园子里看戏。

年轻的姑娘们坐不住,一场过后,便纷纷结伴去外边玩。

周嘉灵自是陪着陆思琼的,不过她对这些戏剧亦无感,见人散的差不多,便扯了旁边人衣袖说道:“妹妹,咱们也走吧,你瞧这都只有些夫人太太,无趣得很。”

陆思琼临近祖母,另一边则是三表姐同大舅母,位子醒目,想随随便便闪人确实不容易。

她刚昂首,欲要开口时,就闻大舅母先道:“琼姐儿跟灵姐儿都去花园里玩吧,不用在这陪着我们。”

“正是,要这些年轻的姑娘陪咱们看这个,确实是闷。”甄夫人亦道。

秦夫人斜眼觑了眼陆思琼的容颜,没有说话。

陆老夫人便招了陆思琼叮嘱:“你且出去好生陪伴各府姑娘,也莫要冷落了你周表姐。今日家中客人多,都是来给你道贺的,别怠慢了大家。”

“是,孙女知晓。”

姐妹俩福了身,退出戏台。

德安侯府是祖宅,早年前风光时扩过好几回,占地极大,各院云集,办起宴会时显得十分喜庆。

等到外面,发xiàn

众府的姐妹早已分散。

陆思琼与四表姐走了圈,刚要回娇园去坐坐时,突然听到亭榭红栏处传来喧嚣,有婢子匆匆跑过。

她唤住丫鬟,问明情况,竟是有人落了水。

第六十一章 溺毙

闻得此讯,连周嘉灵都为之一变,抓住身旁人的胳膊目露紧张,追问道:“是哪家的姑娘?”

“现儿还不知是谁,只是有人经过观荷榭的时候发xiàn

水上浮了人,三姑娘命奴婢去通禀老夫人呢。”

陆思琼脚下一惊,差点没有站稳。

水上浮人……这是已经气绝了的意思。

府里,闹出了人命!

“妹妹莫慌。”

周嘉灵自然明白这事的利害,无论是谁家的姑娘,均是陆家请来的,如今出了事,德安侯府难辞其咎。

传话的婢子已匆匆跑开。

陆思琼惊诧,“观荷榭池塘里的水不没人膝,便是不小心失足落了下去,又岂会成这样?”

观荷榭邻近娇园,从院子后门出去,无需半刻钟的功夫就能到。

那地清幽偏僻,周围的院落本已荒废,还是前年她闲来漫步过去,觉得萧条与祖母提议植了几株荷花。

姑娘们要游玩,亦该在花园与湖心亭附近的山石灌木间嬉闹,谁会跑去那?

“姐姐,我们去看看。”

陆思琼强作镇定,心知事既已发生,便只能面对。

赶到观荷榭时,池中的人已被捞起,周边唏嘘声不断。

近前了方知,遇难的是甄家二房的五姑娘。

甄家的人,陆思琼与周嘉灵皆不陌生,有年长管事的婆子用布围了个圈,努力说服着围观的人散去。

可别看这些样似娇弱的深闺小姐,凑起热闹来竟没了恐慌与焦躁,均不肯离开。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陆思瑜不敢得罪,正无措间,瞧见堂姐忙走了过去,“二姐,你可来了。甄五姑娘出了事,可怎么办?”

本就都是些年轻姑娘玩在一块,她没主持过这种场面,自身就惊吓不已。然自己是陆家人,长辈们不在,只有她这做主子的指挥。

陆思琼尚沉浸在甄五离世的哀伤中,闻言微滞,顷刻才开口:“谁先发xiàn

的?甄五妹妹又是同谁一起来的?”

陆思瑜摇首,扫了眼周围的人,低声回道:“我刚已经询问过,但各府的姑娘都称不曾与甄五姑娘同行,谁都不清楚人是怎么来的这。

二姐,甄五姑娘没来过咱们府。你说她只身来这儿干什么?”

“甄二夫人可就这一个闺女,”

陆思琼皱眉,想到出事的是甄家,乃五姨母带来的,如今这样。回去怕是都无法同妯娌交代。

她抬眸,瞥见旁边的四妹妹。

后者往前两步,亦苦着张脸,“二姐,出、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办?”吓得整个人呆愣呆愣的,说话都结巴。

“事情已经发生。你再这样慌慌张张的也无济于事。”

周嘉灵插话,提醒道:“大家可都睁着眼在看,你们是陆家人,先乱了阵脚还怎么办?现在已经有人去通禀了,自然会有长辈来处理。”

陆思琼颔首,刚要接话。只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戏园中的人来得要比她们想象中的快,诸位夫人太太一听有姑娘落水,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唯恐就是自家孩子。

等到了观荷榭,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甄夫人周氏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亏得旁边婢子扶住,摇摇晃晃的喊着“秋姐儿”就冲向那幔后。

秦夫人紧随而上,但顾着身份没有如甄周氏般扑到在侄女遗体上。

她举帕掩面,环顾了眼四周凤眸一眯,张口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姐儿怎么会掉到水里,当时都有谁在场?”

说完转身,紧瞅着陆老夫人婆媳,再三质问:“都是来给贵府千金贺生辰的,现在秋姐儿丧了命,你们陆家可得给出个交代。”

交代,哪里来的交代?

大家都在戏园里,陆家人也是刚得了信,更不明真相。

宋氏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满脸歉意,上前好声回道:“秦夫人,这事真相如何尚不得知,甄姑娘遇此意wài

,我们阖府亦感悲痛。”

“什么意wài

?这池塘里的水瞧着就浅,怎么可能要了我家侄女的命?定是有人谋害,陆夫人,这事发生在你们侯府,秋姐儿好好的被我跟大嫂带出来,现在要怎么回去与我二嫂交代?”

秦夫人由衷悲痛,本就凌人的怒气高涨,言辞咄咄的逼迫道:“这是条人命,没这么简单。”

说着横扫众人,厉声再道:“今儿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不准走,哪个害了我们秋姐儿,待我禀报皇后娘娘,定要她偿命!”

都搬出了甄皇后,在场谁都敛声屏息,无人敢吱声。

“姐姐,”陆思瑾扯了扯嫡姐衣袖,轻声道:“是秦大姑娘先发xiàn

的。”

秦沐诗?

陆思琼身为陆家人,自然瞧不惯秦夫人如此嚣张跋扈的这幕,虽说甄五的事府上有责任,但自家又没说不调查草率揭过,何必这样对所有人放话?

还搬出了甄皇后。

她望向秦大姑娘,后者就站在白色的幔旁,表情不定。

陆思琼走过去,刚要开口,只见本抱着甄五姑娘身体的甄夫人站了起来,“这不是秋姐儿的东西。”

这话响起,秦夫人率先撩起白布问道:“什么东西?”刻意别过视线,不去看侄女被水泡涨的苍白脸颊。

“妹妹,你瞧这珍珠手串。”

甄夫人从侄女手腕上退下一串莹白珍珠穿成的手串,哑声道:“秋姐儿清早是来我屋里一起出府的,想着今儿人多,未免失礼我还特地察看了下她的穿戴,根本没有这物事。”

秦夫人接过,只觉得眼熟,那旁本不做声的秦沐诗便开了口:“珍珠手串是我的,我送给她的。”

“妹妹?”秦夫人疑惑。

秦沐诗目光坦然,浑似不觉众人目光,徐徐说道:“大嫂,你与甄夫人都忙着同人说话,周家的两位姑娘也都忙着与其他人玩。我见她无趣,便与她在凉亭里坐了坐。

与她投缘,送个手串又有何不对?”

秦大姑娘出手素来大方,在相府是打赏下人便出手不凡。秦夫人是知晓的。

何况,本着丈夫的原因,她亦是向着对方的,闻言接话道:“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秋姐儿得你眼缘本是她的福分,可谁知就没这个命,这孩子命苦。”

“秦大姑娘最后见秋姐儿是什么时候?”

甄夫人虽然伤怀,却思维清晰,才不同小姑那偏向秦家的心思,极直白的添道:“疏忽了她是我这做伯母的思虑不周。如今她出事,总想弄明白她下午都经lì

了些什么。

你既然同她见过,是在哪个凉亭?可知她后来为何会来观荷榭这儿?”

“大嫂,你怎么回事?秋姐儿出了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真相。你说这话,难道在怀疑我妹妹?”秦夫人向着秦沐诗,不满甄周氏。

陆思琼见状,突然开口也问:“秦大姑娘,听说是您先发xiàn

了甄家妹妹遇难。容思琼冒昧再问一句,您来这边是为何?”

被连番追问,这下便是不知情的人都认定秦沐诗与甄五溺毙有关。均带怀疑的眼神望去。

秦沐诗倒处之泰然,横扫了眼众人不急不躁的冷笑道:“你们莫不是都以为是我害了她?笑话,我与她又无恩怨,做什么要谋她性命?

我不喜听戏,在园子里到处走,正遇上秋姐儿便结伴在解花凉亭里说了会话。珍珠手串便是一时兴起送与她的。

之后她说想去找周家的两位表姐,我就在亭子里又坐了坐,后捡了条清净的路逛逛,正好走到这观荷榭,就发觉有人落了水。”

“观荷榭在解花凉亭的西面。而戏园在东边,甄妹妹若是要去寻周表姐同我,怎么会往西边去?”陆思琼再问。

秦沐诗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可笑,“说不准她以为你们在娇园里,所以才过去的呢?陆二姑娘,你们侯府虽然急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也不能逮着谁就污蔑是凶手。”

“琼姐儿!”陆老夫人闻言,忙喊了她一声。

陆思琼收到警告,不得不止住问话,“我只是了解下情况,没有污蔑谁是凶手的意思,秦大姑娘不用紧张。”

秦沐诗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蹙紧了眉头,想再说话那边秦夫人抢先替她出面:“陆二姑娘,现在是我找你们要说法,你这样为难我秦家的人,难道是想随便找个人赖了责任不成?

我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但别自侍不懂事便真无法无天起来!”

她这样教xùn

别人家姑娘实则是格外逾矩的,然而宋氏却不敢替女儿说话,连陆老夫人都只能让孙女住口。

沐恩郡主瞧不过去,不有走过去站到外甥女身边,看着秦夫人道:“你是宰相夫人,如此逼迫个孩子做什么?我倒没觉得琼姐儿问得有何不对。

秋姐儿身上有秦大姑娘的手串,两人见过面,之后又是秦大姑娘先发xiàn

的,换了谁都是要多问几句的。秦夫人你偏爱小姑之心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要欺人太甚,这事不说你想要个明白,大家谁不想知dào

个究竟?”

“就是,这事琼姐儿问之有礼。”

谁都有护短心理,秦夫人护着小姑秦沐诗,沐恩郡主同甄夫人护着外甥女,本就是情理之中。

如此,便显得陆老夫人与宋氏格外势弱。

然又有什么立场?

德安侯府得罪不起甄家,更开罪不了相府,此时又身负责咎,根本不敢多言。

第六十二章 失窃

甄五溺毙,显然暗有蹊跷。(平南文学网)

如今诸多线索都指向秦沐诗,然因她身份特殊,且又有秦夫人所护,连出声质问几句都不成。

气氛,突然就肃寂起来。

宋氏鲜有主见,此等场合自是更加无措,依在陆老夫人身旁凝噎不语。

四夫人楚氏见状,不由站出来好言语道:“秦夫人您莫动气,郡主也请息怒,现如今出了这事谁心里都不好受。

事是在我们侯府发生的,陆家不会推卸责任,我家琼姐儿心中内疚难免多问几句,也并无冒犯秦大姑娘的意思,还请不要见怪。”

“我是不见怪,可这好生生的人儿转眼就没了,总不能糊里糊涂的丧命,必须得有个说法。”

秦沐诗接话,颇为怜惜的望了眼白帷,视线坦然,不见丝毫异色。

“那四夫人倒是说说,要怎么给我们个交代?”

秦夫人从来都不好处,闻言自是咄咄紧逼,往前两步冷声道:“瞧这池塘附近怪萧条的,秋姐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儿。”

说着远望了眼,继xù

道:“此处同娇园相近,我家妹妹刚说的有理,指不定秋姐儿就是来寻陆姑娘和周姑娘的,我看应该去娇园瞧瞧。”

“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家琼姐儿?”

宋氏不开口还好,这维护闺女的话刚落,秦夫人就冷笑起来:“陆夫人何必紧张,我们就是想弄清楚秋姐儿为何会过来,你说她一个人总不见得莫名其妙到这偏僻的道儿来。

如此荒凉,若非我家妹妹经过,怕一时半会都没人发xiàn

得了。”

“秦夫人说的是对,但秦大姑娘刚不过就被问了几句,你便那般激动。现如今,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闺阁被你带了人去搜。传出去可怎么好?”

宋氏不肯示弱,反唇相辩。

陆思琼微滞,侧目而去。

眼前人过去在祖母跟前,便是遇着不公的事。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今日竟敢与秦夫人反驳?

这是真的在替自己的闺誉着想?

“妹妹,事是在这发生的,你去查娇园做什么?”

甄夫人伤心之余,去拉小姑的胳膊,哀声劝道:“现在秋姐儿遇了难,查明真相是要紧,但最关键的还是先送她回去。

二弟妹尚不知情,府中也还没得到消息,真相不是一时半会能查出来的。咱们得先让秋姐儿安息。”

“安息?秋姐儿现在才难安息。”

秦夫人并不卖帐,反厉色讥讽道:“亏得你有脸提二嫂,咱们此刻回甄府该如何交代。我晓得陆二姑娘是你的外甥女,可秋姐儿难道就不是你侄女?

你若真伤心,就不该再多言。否则这心偏得也太过分。”

甄夫人被她的话一呛,面色发白。

她是有维护外甥女之心,然这话里的明嘲暗讽,是怪她这做大伯母的对侄女之死虚情假意了?

陆思琼不忍见姨母为难,想着自己院落本就无甚见不得人的,刚要说话,只听身后祖母便先开了口:“秦夫人说的没错。发生在我们家的事,总要先调查个明白。

甄五姑娘多半是去娇园寻人的,到那边问问丫鬟婆子,许是能知晓些情况。”

是对相府权威的妥协。

宋氏微有不满,这自家人查自己院落都是对人的侮辱,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让他人指手画脚?

期待般的往沐恩郡主那看去。希望对方能出面。

然沐恩郡主权衡再三,终究没有开口。

甄五的事,总要调查,现在若挡着甄夫人,回头惊动府衙官差。到时候是整个德安侯府都不好kàn



何况,又是在琼姐儿的生辰宴上。

遂就由得秦夫人。

众女眷不得退场,只得跟去。

侯府里今朝本就往来频繁、人手忙乱,娇园作为陆思琼的住处,前来送礼之人更是门庭若市,周妈妈管着院里婢子接待了整日。

还是迎了众人,方知甄五姑娘溺水的事。

她闻言惊愣,“甄姑娘不曾来过娇园。”

说着还怕自己记错,喊了女儿的名添道:“今儿甄五姑娘是没来院子吧?”

竹昔颔首,肯定道:“甄五姑娘若是真进了院子,奴婢肯定是知晓的。清早来送姑娘生辰礼的人不少,都是奴婢跟宝笙在接待收拾。

午膳之后也是有姑娘来玩,但见我家姑娘不在,便都不曾久留。”

“秋姐儿没来这里?”

甄夫人低喃,疑惑道:“她既不是找琼姐儿与灵姐儿,那来这边作甚?”

秦夫人不信,再问道:“你们确定甄姑娘没进过娇园?”

周妈妈与竹昔皆点头。

“午后哪些姑娘来了院子?”沐恩郡主插话。

能知晓个来这附近的都有哪些人亦是好的。

“三姑娘与四姑娘陆续领了几回姑娘过来,有周三姑娘、石姑娘……”

竹昔说了几人,视线落在秦沐诗身上,添道:“秦大姑娘来了这边,不过只在院外走了走,没进来。”

“我是来过。”

提到这,秦沐诗并不否定,“我对侯府不熟,到处走走,想着娇园里热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可转念想着就是进来也无事,便又走开了。

之后,我就在观荷榭那边发xiàn

了甄五姑娘在水里……”

三姑娘陆思瑜同四姑娘陆思瑾作为侯府之人,帮着堂姐招待客人本就是情理之中。

一圈问话之后,也没发xiàn

那几位来娇园的姑娘有何异样。

事情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蹊跷。

陆思琼同样满心疑问,现在表面好似就真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落水而亡。

但池塘的水那般浅,就算刚刚发xiàn

尸体的那般,便是横躺在里面,都无法没过全身。

怎么就能溺毙?难道当时甄五在水中没有意识?

可她身上若有受伤,不可能不被人发xiàn



众人皆站在院中,甄五既然都没进院子,那秦夫人亦不能说入内搜查所谓的蛛丝马迹。

陆老夫人便请大家去了大堂。

陆思琼原想跟去,却被周妈妈突然唤住。

私下问了。方知自己寝屋有不对。

直接进内,只见清早妆镜台上罗列整齐的诸多钗环皆被乱了顺序,显得杂乱无章。

“怎么回事?”

竹昔、宝笙随即跪倒在地,“姑娘。奴婢们也不知情,屋子里好似遭了贼,连您的床褥都乱了。”

陆思琼转身,果见床上绣枕倾斜,一派狼藉。

匆匆走过去,翻过睡枕,枕下空空如也。

早前四表姐送她的礼物,不翼而飞。

她浑然一惊,低身沿着踏板前的雕花床面上一模,至花纹复杂处抽出一个小屉。

那只珐琅镶金匣。亦不见了踪影。

陆思琼直接跌坐下,九王送来的那道赐婚懿旨,没了!

“姑娘,怎么了?”

周妈妈上前,见她这般魂不守舍的反应。开口道:“奴婢检查了桌上及盒子里的首饰,来人好像只翻乱了并没有拿走任何。

姑娘,您这暗格里放了什么,是丢了吗?”

“妈妈,丢了样最重yào

的东西。”

陆思琼脸上浮出难得的慌色,这到底是谁,拿走懿旨是要做什么?

偏生那还是太后赐婚的旨意。这落到有心人手中,可怎么好?

“是什么东西?”

周妈妈瞧她这样也跟着着急,却又纳闷:“今儿进院的人虽然多,但奴婢和她们都是陪着的,断不能说有人可以私自进您这房间还盗物的。但凡有谁来了,南霜都是先引到偏厅招待的。”

说完。侧首道:“竹昔,你去喊南霜进来,问问今天有没有遗漏的人进院,或是咱们没注意的。”

竹昔从地上爬起,刚应声要出去。陆思琼就道:“罢了,那人都能带走东西,怎么会让你们留意到?”

她径自起身,拂开周妈妈的搀扶,冷静道:“何况你们早就发觉了这事,若真有疑心之人,刚刚就说出来了。怪我自己不当心,把东西轻率安置了。”

“可姑娘这床下的暗格,连奴婢都刚知dào

,旁人怎么知晓的?”

陆思琼苦笑,“所以才说那人利害,在短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关键。”说着侧首瞄了眼床褥,叹道:“连四表姐送我的礼物,都还来不及打开,就被拿走了。”

“姑娘,您这里,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竹昔忍不住好奇。

陆思琼却不想多言,赐婚的懿旨丢了,还是如此性质的懿旨,怕是要有场祸事。

宝笙还跪着告罪,“姑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们没能看管好院子,丢了您重yào

的物事,还请您处罚。”

“现在说这些还如何来得及?”

陆思琼并未迁怒,让丫头起身吩咐道:“既然那些姑娘都是由着你们伺候的,那便是最不可能独身进我屋子的人。你们都说没人进来,那么就……”顿了顿,喊道:“宝笙,从现在起你帮我盯着南霜。”

“姑娘您怀疑她?”

陆思琼不置可否,“人能送我这拿东西出去,那肯定就是进了院子的。这进了院子你们却不知dào

,你说我该问谁?”

说完,又吩咐书绘与竹昔去守着陆思瑜同陆思瑾。

她心中有自己的猜疑。

周妈妈见丫环们应声而去,近前了重复又问:“姑娘,那物事当真如此要紧?”

陆思琼也不瞒她,点头就道:“妈妈,东西丢了,稍个不慎,怕是连命都要丢掉,更别说整个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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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关心

陆思琼心乱如麻,然今儿芳诞,她又是主角,自不可能在院落里逗留太久,使人将屋子收拾了便往厅堂去。

因信得过的丫头都被吩咐了任务,府里又热闹,随处可招侍婢婆子,便没有带人。

刚出娇园不久,迎面就遇上了龚景凡。

他竟然也来了?

说实在,侯府这回请的世家着实太多,陆思琼便是到此刻都不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户名门过府。

内宅女眷尚且如此,外院的宾客自更无从得知。

也是见了他,方知祖母竟然连永昭伯府都下了请柬。

她不由心生烦躁,陆家与龚家素来没有交情。不似甄家般平时虽不见如何往来,然因有着自己同姨母的感情在那,这请了亦是请。

可相府、龚家这等门第,祖母与四婶母到底是以什么名义去邀请的?

她驻足原地,龚景凡则渐行渐近。

越近,脚下步伐便越慢。

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见面,这要说的话还没想好呢。

若似不经意的别过视线,佯装着观赏风景,又远望向蓝天白云,就是不敢往前方看。

“龚二爷。”

待对方与自己相差三五步时,陆思琼见其都将缓步变成了原地踱步,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便主动开了口。

这大老爷们的可都在外院里吃酒,便是有听闻内宅出事的消息,然谁会真冒失的进来八卦打听?

还这么巧就走到这清幽静僻的地儿来。

这人明明老早就看到了自己,还刻意磨蹭着。

她往前几步,对视问道:“二爷来这做什么?”

自上回二人在周府里不欢而散之后,定亲的事虽无进展,却也没传出什么取消的音讯。

她脑中似还能想象得出眼前人面红耳热的别扭模样。

都到了跟前,龚景凡自然也不好再装什么没看到,只还略似惊讶的瞅过去,淡淡道:“我随便走走。”

这话说得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似担心被对方看成欲盖弥彰。又因着心中焦虑,倒也索性坦然问了话:“你没事吧?”

陆思琼摇首,她能有什么事?

“听说甄五姑娘出了事,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陆思琼虽然因上回的事对他没什么好感度。然此刻闻言到底也忽视不了对方言中的关切。龚景凡是想着终究是她生辰宴,怕她难堪。

“没事,就是不知事儿真相如何。”

听她语气柔和了起来,龚景凡亦卸下了那份尴尬,说话间瞥了眼娇园的墙垣,再问道:“你院子里也没什么事吧?听说出事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我院子里有人看着,没事。”

虽说语态变好,但陆思琼同他到底不是相熟之人,自不会将情况告知对方。

毕竟。若非所谓的定亲,他们至今都不过只是在荣国公府有点头之交的人。

思及这个,她又想起上回眼前人嚷着说要回府同蕙宁公主道取消亲事的事。

只是,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陆思琼突然觉得,龚景凡这人也甚有意思。

若非出了甄五的事。或许自己还真能有兴致与他玩笑番,只是此刻自没那份心思,她还是想去厅堂看看情况。

微福了身,她轻声道:“我先过去了。”

若是寻常人,了解明白眼下情况,也知对方心绪,自是不会干扰阻拦。

但龚景凡听了。就觉得自己特地从外院进来,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走到这来关心她,还没说上几句话,对方却要丢下他自个走了。

当下就有些不快,直接在对方擦身将过时,突然出言:“我与你一同去。”

陆思琼顿时愣在原地。侧首仰视了对方,“你也去?”

龚景凡昂头挺身,目视前方,“是啊,不成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不成的问题。关键是他去做什么?再者,那边那么多人,瞧他俩一起过去,要怎么想?

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刚刚说待会再去,是为了等这人呢。

她突然有些无奈,低问道:“二爷去那做什么?”

龚景凡皱眉,不答反问:“你不知dào

?”

他都特地进院子了,她还看不出来?

审视了对方几眼,眼前少女盛装艳丽,粉黛微施,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还要精致动人。

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顺眼。

半晌,在陆思琼疑问的目光下,龚景凡再次开口:“这身衣裳真难看。”

“啊?”闻者一愣。

“从头饰到鞋子,每一样能入眼的,真没品味。”

某人无比高傲的点评完,率先提步,径自往前走。

陆思琼意识过头,直觉得刚生的几分好感又消失殆尽。这人是来关切自己的,还是特地来挖苦的?

上回在外祖家说她蠢笨,现在又说难看……

虽说她不是高调之人,然今儿是生辰,如此装束早前受尽众人夸赞,虽说谈不上多喜欢听,但总是满足了为人难以避免的那份虚荣。

这人却说没品位?

陆思琼好似忘却了甄五及懿旨失踪的烦心事,总觉得情绪受龚景凡影响得厉害,留在原地无语的看了对方半会背影。

着实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是在逗她吗?

龚景凡往前走了段路,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又犯起老样子,停留转身:“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陆思琼根本跟不上对方思维,呆呆得摇头。

前方的人再道:“那你站在那做什么?快走啊,不是要去厅堂么?”

说着又很随意的转过脑袋,再次往前。

陆思琼这才反应过来甄五的事还没有说法,祖母与母亲在秦夫人面前根本讨不得好,自己得赶紧过去,现在跟这人叫什么劲?

于是,提步往前。

龚景凡就一直走在前面,渐渐的放缓脚速,想着身后是个女孩子走的难免慢些。于是刻意等待。

没成想,又是许久都没动静,他耐心告罄,转过身去。

这才发xiàn

。预料中的那抹身影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在早前分叉口往北的那条小径上。

龚景凡双耳一热,方记起这是德安侯府,他根本不认识路。

就是刚刚去娇园,都是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找路边小厮问出事的地点方向。

顿在原地,又生出恼意。

她居然不唤他!

明知自己对陆家不熟,还由得他闷头往前,也不提醒一下。

这恼羞交赤着,使得他进退不得。

可纠结之后,见那边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还是折身回去。

他是男子,步伐矫健,没多会就赶上了陆思琼。

二人并行,他惘若无事一般。

然走了几步,见旁边人真当他不存zài

般。不由又生不愉,开口即问:“你刚怎么不叫我?”

“我瞧二爷的那劲,以为你认识呢。”

陆思琼轻声答着,侧首看了他一眼,又道:“何况,那边也可以走。”

“我第一次来你家,怎么会认识?”

龚景凡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这不是摆明了刚刚他是刻意去娇园找她的吗?

陆思琼早看出那意思,闻言倒是没有多话,只淡淡的接道:“我以为二爷可以随便走走,走到厅堂的。”

“你、”龚景凡凝噎,“你在笑话我!”

倒知不是问话,而是陈述语气。

陆思琼心情蓦然一松。在龚景凡又要放恼话的之前,突然启唇由衷道:“谢谢你。”

闻者的满腔怒火,顿时无了踪影。

却仍沉默着别过脑袋,不作回应。

之后,一路无话。

待到厅堂外。陆思琼止步不前。

龚景凡自作多想,柔声了低头问她:“紧张什么?这事跟你又没关系,谁还能为难你不成?”

“没,我在想你怎么进去。”

“自然是跟你一起走进去。”龚景凡鄙视般的望过去。

陆思琼迟疑着,添道:“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

见她别扭,他倒是不理解了,“我又不是见不得人,难道都到了外面还不能进去?再说,我姨母也在里面,难道我就不能是来看她?

你不说,谁知dào

我是跟你一起来的,又是来做什么的。”

陆思琼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再不能交流。

这人想法还真是天真!

不过瞧他这阵势,上回的事该没放在心上,多半也都是玩笑。

既如此,亲事早晚会公布,她亦不是矫情之人。

懒得再去搭理,抬脚进内。

刚上石阶,就听到屋里秦夫人的声音,十分凌厉:“你们陆家这么说,是想推得一干二净了?我们甄家好好的姑娘来了你们德安侯府就进了鬼门关,现在一句不知dào

就想了事?

她是在你们的亭榭池塘里出事的,不问你们拿说法,问谁去要?”

陆思琼蹙起秀眉,格外厌恶这位秦夫人。

旁边的龚景凡直接询问:“这说话的是谁?”

据他所知,甄家的主母是周氏女,乃身边人的姨母,定不会这样为难侯府的人。

而且这嚣张的气势……亦生烦躁。

“是秦相的夫人。”

听到回答,他凝眉不解,“你过生辰,请她做什么?”

陆思琼哪里晓得?

本松懈了些的心境徒又提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直接入内。

众人见来的是她,本不见多少反应,然待看清其身后的少年,不由都征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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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亲密

龚家三老爷龚时霆乃当朝驸马,是蕙宁公主之夫,更是炎丰帝御封的建元侯,功勋显赫,统领三军将士。

若说大夏朝文为荣国公与秦相分庭抗礼,武则独以建元侯马首是瞻。

建元侯唯有一子,便是龚家二爷龚景凡,更是炎丰帝唯一的嫡亲外甥,出入宫闱,集聚荣华。

他此刻出现在陆思琼身后,俨然是副紧随趋势,收了围场上的狂妄之气,温润得似位寻常贵公子。

却是谁都不敢小觑。

有未出阁的姑娘们本站在各家长辈身旁,严守礼仪静娴不语着,此时见了来人,皆忍不住放下矜持,时不时的投去倾慕目光。

周嘉乐同周嘉灵并列,心砰砰得急跳,她抿唇低首,面颊绯红。

正心猿意马之时,耳边突然响起轻声的提醒:“三姐,景凡表哥可是琼妹妹的未婚夫。”

容上的笑意瞬间僵滞,周嘉乐侧首,正对上堂妹似嘲讽又似警告的目光,恼意乍生。

她敛神冷冷的接话:“还没定亲呢,谈不上是未婚夫。”

周嘉灵就不喜欢对方这心思,想不通天下儿郎多得是,怎么堂姐就非得去盯着自己姐妹的未婚夫。

她沉了嗓音,绷脸道:“三姐,外人不知情,难道你还装糊涂?旁的人肖想景凡表哥便罢了,可你这样,对得起琼妹妹吗?”

因之前挑拨之计败落,堂姐妹间算是红了脸。

周嘉乐眼瞅着少男少女在众人注视下走近,似金童玉女般般配,直觉得碍眼。

自己的心思藏掖不住,便索性坦白了意思,“四妹妹,你我都是周家的女儿,你有必要为了个外人同我生分?

何况,本就是我喜欢景凡表哥在先。琼妹妹若是有把我当姐姐,自然该拒绝这门婚事!”

“呵,三姐你说得轻巧。”

周嘉灵略有激动,声音稍高。“你就是中意景凡表哥,但表哥不中意你,又有什么用?你让琼妹妹去回绝,但就算真的回绝了,你就能如意?

再者,顶撞长辈?回头若是祖母给你说亲,我看你敢不敢反驳。”

“我不敢反驳祖母,难道琼妹妹不可以?”

她几斤咬牙,说完瞪了眼身边人,脚下后挪。却听身后传来声压抑的闷哼声。

姐妹俩赶忙转身,只见陆思瑾满脸痛色的站在身后。

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

周嘉乐踩了人,但见是陆家的姑娘,想起屋中正耀眼夺目的表妹,便没了好脸色。

她淡淡的瞥了眼。也不道歉,反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陆思瑾怯怯懦懦的道歉,说不是故yì

的。

周嘉乐还欲再言,被周嘉灵拽了袖子,抬眸只见大伯母沐恩郡主正盯着自己,忙噤了声。

此刻,进屋的陆思琼与龚景凡已一一见过诸位长辈。

陆老夫人哪敢受龚景凡的礼。只觉得这般人物能出现在自家府上,是倍感荣幸,连连请他入座。

心中却分为惊诧,请柬明明是被龚家驳回了的。

龚二爷怎的会过来?

视线在自家孙女与他之间移动,想起那场被耽搁的亲事,顿时了然。眉眼舒展,露出笑意。

秦夫人瞧见龚家的人,不免跟着收敛。

这可是炎丰帝与周太后跟前的红人,其母蕙宁公主凤仪万千,试问这京中谁敢得罪?

何况。总听闻这位龚少爷为人喜怒无常,又素不拘礼规,平素连朝廷重臣都不放在眼中。训起人时来可不顾对方身份,任性狂妄,偏生炎丰帝身为其舅,最爱hù

短,谁都拿他无法。

是以,寻常人都敬而远之,并不敢去招惹。

不过,秦夫人因素敏感多疑,现见他现出现在陆家这丫头身边,心中就起了怀疑。难道……

“凡哥儿,你怎么也在侯府?”

沐恩郡主是他姨母,自然要开口关切几句。

龚景凡并没有落座,闻言当众突然去牵陆思琼的手,拉着她就走过去。

陆思琼如何都料不到对方会有此举,惊诧得都忘了挣开。

等到了大舅母面前,意识过来,正要挣脱时,旁边人已然识相得松了手。

微微侧首,只见那人正装模作样的同沐恩郡主行礼回话,表情自然的浑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沐恩郡主亦是讶然,凡哥儿今儿是怎么个意思?

他同琼姐儿何时这样相熟了?

龚景凡神色自若,没有回应,根本就不打算解释一二。

众人便将疑惑的目光都投到陆思琼身上,她只觉得身边人是来给自己招仇恨的,尤其是三表姐那凌锐锋利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般。

而她的沉默,便成了众人眼中的默认。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口,同陆老夫人道了声“恭喜”。

这京中名门里的女眷多半都是有眼色劲的,早前亦是因为听说某府接了德安侯府的请柬,便都附和着来赏脸。

秉着宁结交而不得罪的原则,想着陆家突然得脸,不可能无缘无故。

实则是,许多在场的人,等用过了宴席,还不知到底有什么内情。

然眼下,却是都明白了。

龚景凡用一个动作,告sù

大家如今的陆家已不同往日。

陆老夫人乐见其成,心中幸喜,亦不否认说什么尚未确定的话。

这场盛宴,还是达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如今,便是沐恩郡主再有其他心思,蕙宁公主反悔,都不可能了。

龚二爷当众对琼姐儿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凭着他性子,想来侯府同龚家秦晋之日不远。

似吃了定心丸般笑着。

这氛围感染的很快,陆思琼甚至来不及生恼。

如今世风虽说较前朝开化了许多,但哪有人当众这样的?

便是再亲密的人,也都是要循规守礼的,何况自己与他本就清清白白的。这龚景凡居然如此不靠谱,他不顾脸,自己还要呢!

她真是越发看不懂这人心思了。

好似。彼此间的关系,在亲事被提出后,就有了质的转变。

她甚至都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何时开始,因何而来。

抬眸去看对方。谁知后者瞧这瞧那,就是如何都不看她。

陆思琼无奈,不动声色的挪过几步。

必须要保持距离,否则对方又突然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可怎么办?

这在场的夫人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恭贺起陆家,好似都忘了之前遇难的甄五。

然秦夫人不会忘。

她见不惯陆思琼,对她厌恶,不过此时却由衷的安心。

凭自家老爷对她有多兴趣,难道还能去同龚家抢人?

虽说过去或有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时候。但也是要掂量下对方身份。

如龚景凡这般承蒙圣宠之人,秦甄氏敢肯定自己丈夫不会去招惹。

定了心,但不代表该追究的就能妥协。

她干咳几声,出言打断众人:“我家秋姐儿不能白白失了命,这事侯府若不调查个究竟。那就公事公办,让衙门来办。”

公爵之府,最忌惊动官府。

陆老夫人闻言变色,刚要开口,没成想那边已有人先出了声。

龚景凡颇是奇怪的说道:“原来是秦夫人,我听着这口口声声的自称为甄家人,还以为是某位未出阁的姑娘呢。不成想您已为人妇。”

漫不经心的语调,既缓慢却又不乏猖狂,继xù

道:“出嫁随夫,秦夫人现在到怎么还以甄家人自居,难道不该是秦门甄氏?

还是我年轻不懂你们老一辈的想法,不知秦相知dào

您在外如此。会怎么想?”

说完,似才留意到对方旁边的秦沐诗,徒然又一惊一乍道:“原来这儿有秦家人,是相府默许的?”

秦夫人有多在意秦相,怕是认识她的人都知晓。哪里敢让丈夫知dào

这个?

面色变白,气焰就去了大半。

陆思琼见他连秦沐诗都认得,想来不是个只知逞强而心中无数之人。

那刚刚他对秦夫人的那些话,显得格外目中无人,是真不在意他自个在外的名声?

但不知怎的,就觉得这的“目中无人”恰到好处,甚至觉得若能更过分些堵得秦夫人哑口无言便是更妙。

这坏心思也不知是怎么来的,陆思琼觉得碰上龚景凡后,自个就不正常了起来。

什么礼仪规矩,统统都抛到了脑后。

其实,能嚣张狂妄,亦是他的本事。

龚景凡左右无长辈在场,没人说他,又因随心所欲惯了,不受管束,怎会在意晚辈冒犯长辈那些虚礼。

否则,在外也不可能落得那样名声。

其实秦夫人已经有避着不去招惹了,但不针对其身旁的陆思琼,却忘了这里是陆家。

龚景凡如今明显是护着陆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而她在娘家素爱越权做主的事亦不是秘密,身为秦家人却还总管着旁人府上的事,被龚景凡刚刚那么一说,许多人私下里已闲言碎语了起来。

秦夫人唯恐传到丈夫耳中惹他不快,不敢再道,就碰了碰旁边甄周氏的胳膊,使眼色道:“大嫂,你是秋姐儿的大伯母,怎么都不说句话?”

将话语权让给娘家大嫂。

甄周氏在小姑那受挫多了,原就没想着与她争执。

现在让她出面,自是想大事化小,否则整坏了陆家名声,对琼姐儿有何好处?

第六十五章 宾散

甄夫人为人和善,又护短陆家,虽为侄女的死感到悲伤,却因更在意亲外甥女而不愿为难德安侯府。

她低调行事,秦夫人看在眼里心有不满,然顾忌龚家二爷在场,生怕对方又说些抹黑自己名声的话,只得息事宁人。

宋氏见状,方站出来说话,同甄周氏一番致歉后,扬言必定会查个究竟,给甄府一个交代。

陆老夫人满心思都在龚二爷身上,忖度着他与自家孙女的感情,心道或真就是在荣国公府里有了私情。

否则,琼姐儿终究只是客人,到底能有什么事得时常去国公府?周家人再喜欢思念她,还能胜过自家?

不过,这个认知,若说放在其他前提上,自然是要道几句作风不检,侧目以待的。

但对方既是龚家的儿郎,又是如此年轻才俊,能成为她的孙女婿,亦是给侯府添光的事,此刻心潮激动,难掩兴奋。

自更无心思去过问甄五之事。

好在甄家没有严查,她们松了口,秦夫人又不能越俎代庖,早前狠话落得是干脆,此刻却不敢再强调,在场的宾客没多会便告辞离开。

秦夫人领着小姑准bèi

同行去甄府。

宋氏亲自送她们到垂花门外,刚出陆家,秦夫人就冷眉讥嘲:“嫂嫂,你那外甥女可真有能耐,原来是早勾.搭上了蕙宁公主之子。

我说这趟德安侯府怎的置了这样大的场面?原来是借着龚家的噱头。”

刚刚当众被个晚辈嘲笑,现离开了自然忍不了那口气,便只能对自家嫂子发泄。

她扬声再道:“就是可怜了秋姐儿,无缘无故丧了命还没个真相。陆家刚刚明显是在推脱责任,偏生你性软,此刻不质问,回头还能有机会?

之前没说龚家人在这,等出了事倒是跑出来,怪不得你那好外甥女不肯与我们一起去厅堂。敢情是找情郎做主呢。光天化日的就做那种事,真是不知羞!”

“够了!”

如此难听的话,甄周氏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板着脸看都不看对方。怒声道:“秋姐儿溺水的事谁都不想,你作为她姑姑,现在竟然有心思与人逞口舌之快?

琼姐儿再如何也是德安侯府的千金,你见不惯我不用拿她出气。

好歹是宰相夫人,说话不要这么刻薄难听,刚在屋里的时候闷声不响,现如今出来后脾气倒是大了。

这甄家的事,你如今已是秦家人,也要有个自知之明才是。”

话说完,直接由婆子搀着下了石阶。朝马车走去。

侄女出了这种事,回府里还指不定怎样呢,哪有心思来哄这位姑奶奶?

秦夫人见平日怯生好欺的嫂子突然发威,把自己吼训了一顿,征然得竟没反应过来。

秦沐诗颇有几分烦躁的睨她一眼。低声道:“大嫂,上车走吧,不是还要先去趟甄家么?”

一语惊醒,秦夫人不甘的瞪着秦周氏的车帘,恼怨道:“你看到没有,她居然那么大声的对我说话,等回了甄家。我定要母亲好好说她!”

德安侯府的门外,宾客尚未散尽,人来人往的,见着相府的人难免要投以目光。

秦沐诗只觉得丢人现眼,连口舌都不愿多费,直接先上了马车。

秦夫人接连受气。苦于在他府门前,只能憋着离开。

相府的马车刚去,陆思琼便送大舅母出来。

周家姐妹紧随在旁。

最尾处,却跟了个龚景凡。

行在一堆婆子侍婢之后,保持着距离。刻意营造出并非同行的意思,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目光却忍不住往前看,被人发觉后又赶忙移过。

陆思琼不转身,亦能想象到那副光景。

没去在意,停在大门外听大舅母说话:“琼姐儿,甄家五姑娘遭此噩耗,甄府怕是还要有人过来,甄家的二夫人是个烈性的脾气,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姨母虽说是主母,但人是她带出来出了事,理亏在先,回去同甄老夫人本就不好交代,怕是维护不了多少。

这事你莫要慌乱,让你祖母和母亲也别太着急。”

说着顿了顿,拉了对方的手凑近又耳语:“回头彻查,若真是跟侯府里的人有关,私下处置了只对外道甄五失足;若是旁人府里的,那便是人家的责任。

不过舅母瞧着,这事大不了,你说平白无故的有谁会谋她性命?”

话落,安抚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陆思琼心中一暖,大舅母并没有因为上回三表哥的事就迁怒于她。

哪怕那次在周家时态度不佳,但真当自己遇着了事,还是会替她出面想法子。

诚如刚刚在秦夫人面前。

她伸手反握住对方,颔首应话:“我都知dào

的,舅母。”

陆思琼心中思量,人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人性命。可自己娇园里也出了事,那道赐婚的圣旨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行窃。

观荷榭临近娇园,若是甄五妹妹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而被灭口……这亦不是没可能。

正迟疑着,察觉手上力度,抬眸就见大舅母示意她回头。

龚景凡尚在朱门内,侧站着看向远处,似在望天。

沐恩郡主目露疑惑。

陆思琼深知其意,然而这让自己如何解释?她亦不明白何时与龚景凡成了这样的关系。

在她的预料中,便是订了亲,彼此间亦是相敬如宾的,不陌生亦不会太过亲近。

然而,如今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节奏,跟自然熟般突然就出现在她身边。

不说是旁人,便是自己,瞧着好似也真有什么。

她冲大舅母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沐恩郡主将信将疑。

或是有九王的事在先,她觉得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其身上带着许多秘密。

连周家人都不知情的事。

人的眼神表露心情,陆思琼自然察觉得到舅母的怀疑。

她真心对方的呵护与关怀,不愿彼此生出芥蒂。何况。如懿旨的事自己断然不能与祖母或是宋氏言,那能信得过的便只有周家。

她不想拂舅母的好意。

是以,陆思琼启唇:“姨母,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沐恩郡主亦是个聪明人。闻言就让周嘉灵姐妹先去车里等,又屏退了左右,拉着外甥女的手站到旁边。

周嘉乐跟上了车厢,不经意的嘀喃道:“琼妹妹这是有什么秘密非拉着大伯母单独说,连四妹妹你都不能听呢。”

“自然是有不能言的事,你休要再说琼妹妹的坏话。”周嘉灵认定了眼前人故技重施,并不上套。

有些事谈开了,周嘉乐亦不遮掩,好笑的接道:“四妹妹你当她是好姐妹,可琼妹妹的事你又知dào

多少?

就如刚刚。她是何时与景凡表哥亲近的,你知dào

吗?

景凡表哥平素那样冷淡的人,竟然为了她当众冒犯秦夫人,我看你刚刚的表情,亦是事先不知情的吧?”

周嘉灵不接话。眼神却透过车窗的薄纱望向侯府门前。

娘亲同琼妹妹靠的很近,不远处景凡表哥已转过了脑袋,正兴致盎然的盯着表妹。

他们何时这般亲近的?

琼妹妹同九王的过去,她也不曾透露自己知晓半分。

心中明知堂姐是在挑拨,却还是忍不住生出质问。

再望墙角那边,不知琼妹妹说了什么,只见娘亲突然一个踉跄。似是受了惊。

周嘉灵总笑朗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愁恼,秀眉蹙起。

那边沐恩郡主听了九王懿旨的事,满心震惊,紧张的连连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现在懿旨弄丢了。说不准就会牵扯出什么事非。

琼姐儿,他竟然为你用了那份旨意,他难道真的想娶你做九王妃?这可是断断不能的!”

她的脸色都发白了,手指轻颤,也不知是被吓到的还是因为生气。

“舅母。我知dào

不可以。”

陆思琼忙接话,对方的反应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扶住对方亦是恼苦:“先前三表哥受伤,您与外祖母都照顾着他,我便没去干扰。

想着既是私下里送来的,便有商量的余地。何况,这道旨意既然在我手上,他便是真有那份意思,我不交出来,亦是不能够的。

我就是没想到,懿旨会被人盗走,又巧在今儿的日子上。”

“你屋子里遭了贼。这么说,秋姐儿的事就不是巧合,她定是瞧见了什么。”

观荷榭池塘里的水那般浅,换谁掉下去都不会在短短时间内溺毙的。

沐恩郡主面容严肃。

她思量了会,开口道:“懿旨的事事关重大,不能轻率。琼姐儿,你回去同你祖母讲,必须在府中严查。

就从秋姐儿遇难的这事开始调查,两者必有关联。那人敢在侯府行凶,不是有背景主使之人,便是你们家里的。”

陆思琼听得心中一颤,应声道好。

沐恩郡主自个心里都无头绪,带着满脸愁容离开。

荣国公府的马车离去,陆思琼转身,本在门内的龚景凡非但没有别扭避开,倒是迎面走了过来。

他开口就问:“出了什么事?”

陆思琼坚持隐瞒,“没事。”

“都这么笨了,还学人撒谎。”

龚景凡恼声低怨后,再次追问:“我又不是外人,你瞒我做什么?明明有事,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事,真是口不对心。”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被他用这种鄙视的语气道出,着实让人难领那份好意。

陆思琼瞪他一眼,亦是语气不善:“既然都写在我脸上了,那你倒是读啊。”

明明就是个外人。

闻者被这话呛在原地,久久不知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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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腻缠

眼看着陆思琼进府,龚景凡郁闷过后,还是提步追了上去。

虽说对方不肯对他坦言有点闹心,然方才她的回话与表情,可是过去从未见过的。

陆家二姑娘,荣国公府的表姑娘,素来以端庄大方、知书达理闻名,何时有听过刚刚那般娇嗔的语调?

至少,不是对旁人千篇一律的态度。

有了这个认知,龚景凡烦闷尽散,自觉在其眼中与众不同,不由心生窃喜。

陆思琼察觉到身旁多了个人,倍感无力,止步言道:“龚二爷,我这是回内院。”语含强调。

“嗯,我知。”

倒是恢复了他如常的寡言。

知dào

还跟来?

他是个客人,此刻宾客渐散,他是回府也好,想继xù

留下吃酒也罢,总跟着自己做什么?

可某人好似就没这份自觉。

见她如此,龚景凡还格外不解的询问:“怎么不走了,不是回内院吗?”

今日意wài

接踵而至,陆思琼急切想弄清楚午后娇园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又都有什么人进去。三妹妹与四妹妹是否知情,盗走懿旨的人是谁,拿走又是为了什么……

她心中有诸多未解之谜,哪有功夫招待这位大少爷?

可看着眼前人容上的无辜,便觉无奈,难道直接赶走?

顷刻,见其果真耐心十足的架势,她只得妥协:“二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

龚景凡回以反问的目光,甚是理解道:“你不必招呼我,该忙什么忙去。”

这还是外界传言中那位清冷孤傲的龚二爷吗?

陆思琼只觉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对方口口声声说着他不是外人,这还真是没半点做客的样子。

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下眼前人身份,“内宅无趣,我让小厮领你去前堂宴客的地方。”说着左右张看,就冲不远处的布衣侍童招手。

胳膊刚抬起,手腕就被人抓住。动作制止。

这一触碰,陆思琼似被火灼般忙抽回,挪过几步瞠目向龚景凡,“你做什么?”

“我不去前堂。”

后者说得一本正经。“那又没意思。”

敢情跟着她就有意思?

“那你回家。”陆思琼直言。

龚景凡瞪眼,“你赶我?”还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好言相劝:“客人都走了。”

“我不是客人。”

这执着坚定的语气,陆思琼都不知对方是哪来的自信。

龚景凡却好似责怪她没有自知之明,提醒道:“你已过生辰,我母亲过两日就会派人来侯府拿你的八字,之后纳了小定,你便是我未婚妻了……”最后几字,声若蚊呐,都不敢与之对视。

又提起这事,上回还满脸不情愿的。这回倒是肯了?

陆思琼赶不走他,想起那日的不快,也不知是否魔怔了,脱口而出竟然反问道:“你怎么突然肯了,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定亲的么?还说回去就同蕙宁公主道拒绝。这今儿唱的又是哪出?”

待话出口,自己便怔住了。

她同这人说这些做什么?

果然,龚景凡满脸涨红,恼羞成怒的瞅着她,视线直勾勾的,“你记着那些做什么?再说,刚刚大家都瞧见了。咱们的闲言碎语少不了,我不娶你,你还嫁的出去吗?”

陆思琼被这话一激,也是动气。

不会说话,就不要开口,简直是分分钟气死人的节奏。

他倒是还清楚刚大庭广众下自个做了些什么。居然当着满屋子的长辈去牵她的手,现在还说这话,也不知那些闲言碎语是谁招来的。

就见不得对方这欠训的表情。

可依着趋势,再争辩下去怕只会纠缠更深。

且陆思琼性子原就温顺,十三年来从未与人红过脸。更别说争执,遇上龚景凡这样的人还真是没辙。

都开了口赶他都不肯走,非纠缠着她,一点都不识相。

于是,只能抬脚走人。

龚景凡将她这反应看做默许,随行过去。

陆老夫人已回了静安堂,四夫人楚氏伴在旁边。

若是往日,甄家的姑娘在她们府里出了事,必然是人仰马翻,慌乱无措,想着该怎么同甄府交代。

然此刻,婆媳的重点皆放在了龚家二爷同陆思琼身上。

楚氏替婆婆锤肩,脸上还挂着笑容:“母亲,您之前的担忧着实是多虑,瞧刚刚龚二爷对咱们琼姐儿的紧张与维护,怕是早已情根深种,这门亲事必然是妥妥的。”

陆老夫人颔首,满yì

道:“蕙宁公主本就对琼姐额疼爱有加,现如今龚二爷自个心思又如此,想来不日公主府就会有人上门来。

你说,今日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连沐恩郡主都治不了秦夫人。

这秦甄氏仗着自己丈夫是当朝宰相,素来就嚣张,没成想今日在龚二爷这吃了瘪,等到离开都不敢再说什么。”

楚氏亦眉眼开怀,“总听闻龚家二爷目中无人,谁惹了他都讨不得好,今儿见了果真放肆,居然直接开口就嘲笑起秦夫人,一点儿也不忌讳秦相。”

“他需yào

什么忌讳?”

陆老夫人竟然还称赞起这种行为,“不想想建元侯是何等人物?龚家二爷随父好武,脾性自然要直白些。

他不懂得绕那些弯弯肠子,对我们琼姐儿的心意倒是明了,”顿了顿,突然感慨叹气:“琼姐儿可是瞒得我们好苦。”

楚氏端详着对方容色,附和接道:“唉,怎么说琼姐儿也是咱们侯府的长女,明知大伯在朝堂上有多艰难,有这等事不早说,也省得咱们陆家总看人眼色,这些年在京中都抬不起头。”

陆老夫人沉脸不语。

“不过她将来嫁去了龚家,成了建元侯的儿媳,往后自然富贵。对咱们侯府总是好的。”

“好?”

陆老夫人低低反问:“她要是有良心记得提携娘家才叫好,怕就怕琼姐儿心中没有侯府,只有荣国公府。你说咱们陆家能给她什么,周家怕才是她心中的家。到时候就算成了龚少奶奶,别只将周家做娘家就好。”

“琼姐儿该不会吧?”

楚氏语气不定,佯似安慰,却又紧着道:“虽然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素来宠她,但我们陆家才是她的家,就算这些年没给她带来些什么,可也不曾亏待她。”

“但愿吧。”

陆老夫人心情欠佳,抚额精神不济。

过了会,屋外传来婢子的通禀声,道二姑娘同龚二爷来了。

陆老夫人闻言一震。“龚家二爷还没离开?”

楚氏即道:“看来对琼姐儿的心思大着呢。”

不容怠慢,连忙道请。

龚景凡对陆家人陌生,却因着身边人的缘故,以晚辈自称,礼数十分周全。

这自然好使。陆老夫人笑不拢嘴,百般关切招待。

龚景凡鲜有的耐心,一一周旋。

陆思琼心中藏着事,恨不得对方赶紧告辞,可等了半晌,都不见龚景凡有这趋势。

而祖母的热情,竟似舍不得放人离开。

她又等了会。实在忍不住,出声道:“天色不早,想来二爷也该回府了。”

这声刚落,陆老夫人便有些脸色微落,这丫头忒的没眼色!

自己还有很多事没问呢。

正想责她无礼,龚景凡不待其出声挽留。便顺了陆思琼的话告辞。

终归是初回登门,陆老夫人不好多留,亦担心太过巴结被看轻,只要松口。

龚景凡作揖后,侧首理所当然的问静静而立的少女。“你不送我?”

温温润润的声音,透着柔情。

陆思琼恨不得直接装聋,可那旁祖母亦出言嘱咐,她只好送大佛出去。

到了静安堂外,她急着回去与祖母商量搜府的事,便道:“二爷好走。”语气并不算好。

听者却似喜欢她这带小性子的模样,“哎”了声道:“我不认识出府的路。”

言下之意,自是要陆思琼送她。

“我使婢子给你引路。”

龚景凡拒绝,“我又不认识她们,不要。”

“我还有事。”

“但你刚不是说没事吗?”龚景凡的语气得yì

,似在抬杠。

陆思琼不得不伏低,示弱道:“你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你我不熟悉。”

她挪眼,“现在也不熟。”

“可马上就是未婚夫妻了,该多相处。”

这处法,陆思琼嘴角微抽,“好,我送你出去。”

心道这人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转变成这幅德行?

龚景凡如愿以偿,没有再纠缠,心中却甚为喜悦。

好不容易又走到大门口,陆思琼还亲自吩咐人将他的爱驹牵了出来,就等着对方上马离开。

那人却又不动了。

她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过去,“还有事吗?”

龚景凡启了启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最后很迅速的说道:“你太没用了,别让自己受委屈。”

不等陆思琼应,就下阶翻身上马。

哒哒的马蹄声,绝于耳旁。

陆思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被龚景凡取笑了。

其实她心知对方好意,但这表达方式,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虽表面佯装不明白,但相处时较过去的变化还是能感受到的,她只是有些不懂龚景凡的想法。

莫名其妙的,突然如此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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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严查

然而,懿旨遗落的事刻不容缓,陆思琼摒去这些儿女私事,回到静安堂。

祖母正等着她。

她开门见山,道有要事相告;陆老夫人便潜退了儿媳与左右。

四夫人至门外,斜眼后睨了眼,低怨道:“琼姐儿如今是越发大胆了,见了我还没说几句,就使老夫人把我赶出来,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

楚妈妈即低声劝言:“夫人您莫生气,二姑娘今儿又得了脸,身后有龚家二爷与蕙宁公主做依傍,难免放肆些。您在这说她,仔细让人听了去。”

“听了去?”

闻者无谓的笑了笑,正准bèi

再道就见不远处二夫人孙氏携女陆思瑜而来。

她顿在原地,待那对母女近前,方拉长了声调开口:“二嫂这会子过来,老夫人怕是没时间见你。”

收到其疑惑的目光,复添道:“琼姐儿在屋里呢。”

听着这拈酸的语调,孙氏岂会不知首尾,妯娌这是被赶出来了。

无由的心生几分快感,出口则温声宽解道:“琼姐儿芳诞,老夫人难免多疼她些,要私下说些体己话亦是平常,我和瑜姐儿本就不该来打搅,现真是多亏四弟妹你提点了。”

楚氏见其从容大方的模样,觉得有些碍眼,然又不好多说什么,抿了抿唇先行离去。

这假惺惺的模样,自己就不信她心里能真疼琼姐儿。

妯娌退去,孙氏拉着女儿的手凝望向静安堂的院墙,感慨道:“琼姐儿真是泼天的富贵与荣华,咱们这侯府里可就属她为尊了。”

“二姐说到底都是因为有个出身高贵的亲娘,如果没有荣国公府周家,哪来今日的一切?”

陆思瑜语带羡慕,想起今朝的排场与娇园里的布置及那些名贵赠礼,如何能不嫉妒?

都是同龄的姑娘,同宗姐妹。待遇却天差地别。

孙氏知晓闺女心思,握紧掌中小手,语重心长道:“人这辈子,拼的不就是个命?各有各的运。她能如此,你是她妹妹,将来也总能依靠几分。

你现在诚心待她,她自能感受到你的好,珍惜这段姐妹情。

可别像你四婶母那样,表面讨好,背后却又总去找长房的不是,自以为将你祖母哄得开怀,却忘了这府中将来当家作主的是谁。”

她是比较识时务的,从小耳濡目染亲娘想法的陆思瑜自然亦是如此。

后者颔首应是。二人远去。

内室里,陆老夫人听完孙女的话,胳膊一颤,手中茶盅骤抖掉落。

“砰”的一声,瓷裂满地。

她惊恐道:“琼姐儿。这事不兴玩笑,你说的可是真?”

“孙女不敢欺骗祖母。”

陆思琼面色沉重。

得了确认,陆老夫人“啪”的重拍桌案,厉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情竟然瞒着府里。九王早已送来赐婚懿旨,你却迟迟不予回应,可知得罪了亲王。是多大的罪过?

何况,那是太后懿旨!琼姐儿,你知dào

抗旨不尊的后果有多严重?你、你简直是糊涂!”

她戟指怒目,气的脸红筋涨,孙女竟然拿整个侯府冒险!

“孙女知错,只是这种事……”

不忤逆九王。遵从旨意,岂不是真要嫁过去?

又怎么可能。

陆思琼承认自己对九王的情绪有些复杂,孩童时候对方填补了她空失父爱的那段日子,她依赖他信任他,或许曾真有过不该有的念想。

然而。再复杂不明的感情,都在对方几年前娶王妃时烟消云散了。

她就是这般,若要有所付出,必得有所得到。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这种事怎么了?九贤王乃天子胞弟,当朝亲王,难道还配不上你?”

陆老夫人恨不得直接说眼前人愚蠢,龚二爷再得圣宠,出身再好,能比得上皇家宗室?

若是府里出了位王妃,还愁什么前程富贵?

她怒其不争的望着对方。

陆思琼亦是知晓对方深意的,其实家族对她好的目的并不隐晦,这些年来她亦心知肚明。

只是,她是陆家的女儿,若真能帮着点家里,亦不会拒绝。

可这种利用她终身来谋利的行径,却着实让她寒心。

或许是因为自幼在周家长大的缘故,她对侯府中的亲人总带着股疏远的客气,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些事便也不去计较。

然婚事,她不会将就。

至少,不会用陆家利益去衡量未来夫家。

哪怕她深知,只要自己点头,便是懿旨已丢,九王自还能再求一道来。

但陆思琼不会那么做。

陆老夫人见其不语,也不敢将她逼迫的太急,沉声反问道:“这么重yào

的东西,你放在哪儿的,怎么就让人拿了走?

你院子里的人也真是……”

侯府素来不干涉娇园里的人事处置,婢仆婆子均是陆思琼自己赏罚。

“孙女还在查,不过想来懿旨还在府中,请求祖母允许我彻查。”陆思琼低着脑袋,不愿再惹怒对方。

“在府中?”

闻者惊异,追问道:“可是已经有了头绪?”

“还不确定,不过寻常的客人,怕是支不走我院子里的人。何况,若非对侯府熟悉了解,也不可能在那般短的时间内就盗走懿旨。”

陆思琼寻思着,缓声添道:“懿旨的事我未告知任何一人,那人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音讯。”

陆老夫人似乎不太愿相信盗走懿旨的是侯府中人,此事关乎重大,自家府里的便是盗走了又有何用?

是能绝了九王娶琼姐儿之心,还是陷害的了琼姐儿遗失懿旨的目的?

她不信家里有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琼姐儿是集荣耀一身,但她若遭难,侯府必然受牵连,对族中哪个人都不会有好处。

“或者,可不可能是从九王那得的信?”

陆老夫人排除自家人的可能性,迟疑道:“现在虽还不知是谁下的手,可家中人要你与九王赐婚的懿旨做什么?

就是到了谁手里,还能做出文章来?你心思太多疑,总觉得家里谁碍眼了就认定了府中人下手,咱们陆家可出不了那种人。”

她对府中的教养还是蛮有信心的,说话言辞都维护着陆家声誉。

倒显得陆思琼无中生有。

“祖母,孙女是觉得,午后出过甄妹妹的事,刚但凡进了我院子的人都被仔细询问过,想来也不可能将东西带出府里。”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外人拿了藏在我们府中?”

听到这么说,虽然意思还是那个,但到底顺耳多了。

陆老夫人其实是不将眼前人当普通孙女看待的,其他的晚辈她或训或诫,便是动手处置了也无所谓,然在琼姐儿跟前却不好摆祖母威严。

不只是因为她身后有荣国公府,更由于她将来的归宿必定不凡。

侯府必须与她保持好关系。

是以,此刻也不驳她,徐徐道:“懿旨的事确实不能松懈,你午后又同龚家二爷当众演了那一出,若是懿旨的赐婚内容又传出去,怕是要两头落空,连累你闺誉往后都难说亲。”

老夫人分析着利害,应允了对方请求:“既然你心中有数,便集人去查吧。

今儿府里人多手杂,你只当是丢了个贵重东西,莫要透露是懿旨,免得走漏风声,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陆思琼道“孙女明白”,又谢过祖母。

“那你先回娇园,我交代俞妈妈待会过去寻你。”

闻者再应,恭敬的退出屋子。

陆老夫人使婢子唤了亲信进来,将事告知对方,吩咐道:“咱们侯府弄丢懿旨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将是满门祸事。

琼姐儿虽然早前瞒着我,我却不能拿阖府上下由她胡闹。太后娘娘的懿旨可大可小,且又涉及九贤王,必须查个清楚。”

俞妈妈震惊于二姑娘竟然瞒了府里有那样一道赐婚懿旨,称诺后费解反问:“主子,二姑娘为何放着九王妃不做?这种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哪里晓得那丫头是怎么想的?”

提及这个,陆老夫人就来气,“她从来就是个有注意的,心里想着什么又不告sù

我,我如何能料到?

摆着王妃娘娘不做,难道还另有图谋?这龚家的二爷往后再是富贵,也终究是外姓人臣,怎比得上九王尊崇?那个傻孩子!”

“老奴也觉得,二姑娘多半是因为龚二爷。”

俞妈妈觉得只剩下这个可能,想到外边的闲言碎语,再添道:“奴婢听您的吩咐去外院问了,龚二爷今儿根本没来府上用席,是午后才来的,进府后没有耽搁直奔内院,明显是为咱们二姑娘而去。

这龚二爷来了之后,一直就在二姑娘身边,寸步不离的,想来感情好得很。”

“感情好?唉,我这做亲祖母的竟然事先丁点都不知dào

,早前见婚事没定下来,还寝食难安的,琼姐儿也眼睁睁就瞧着。”

语气薄怒,带着不满。

后者便不好再说下去。

陆思琼回到娇园,请人喊来周妈妈,解了其之前的疑惑,叮嘱对方待俞妈妈过来之后,便搜查各院。

周妈妈只知是道懿旨,并不知内容,微微惊讶后就福身而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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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烧毁

梨苑临西,竹影葱葱,芳草青郁,远离了白日的喧闹,是方静地。

三姑娘陆思瑜同母亲孙氏分别后,便回了院落。

刚进门,侍婢芙冬就迎了过去,神色慌张,不顾主仆规矩就在人前凑去耳语了番。

陆思瑜闻言,惊诧万分,美目瞪大,“有没有旁人知晓?”

后者摇首。

陆思瑜便快步进了自己内室,绕过珠帘走向床前,果见粉色绞丝珠帘的帐幔内的床褥上,静静的安置了只珐琅镶金匣。

她缓步走进,将匣子拿在手中,只觉得这小小的盒子似有千斤重,让她抬不起手。

匣子无锁,轻轻用力便能窥见里面的明黄绣凤缎布。

陆思瑜心中紧张,转身同随行归来的丝竹吩咐道:“你去外边守着,谁来都不准进。”

丝竹狐疑,瞥了眼那只珐琅匣子,颔首应是。

等人到了外边,陆思瑜方取出里面懿旨。

芙冬识字少,只猜着是宫中旨意专用的缎布,并不知其上的内容。

她却能辨出,此乃周太后所用。

既是太后懿旨,怎的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

徐徐卷开,待看到其上“陆氏三女贤良淑德、娴雅端庄、誉重椒阁……今特赐婚与贤王,择日完婚”等字样,后背一震,手中脱力,懿旨便落到了踏板上。

“姑娘、姑娘,怎么了?”

芙冬见主子失态,连忙上前,关切着欲弯身去捡。

谁知陆思瑜转瞬便反应过来,着急的伸手先拾起再次握于手中,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芙冬从未见对方有过如此神态,有些被吓到,圆眼睁得大大,又低声试探的唤了声“姑娘”。满是担忧。

好半晌,陆思瑜才回过神来,抓住婢子的胳膊心跳的急快,“芙、芙冬。你知dào

这是什么吗?”

“奴婢不知。”后者规规矩矩的答案。

问者即道:“是太后娘娘的懿旨,赐婚懿旨。”

“赐婚?”

身为侯府千金身边的大丫鬟,闻言细想了下自然就发觉蹊跷,忍不住询问:“姑娘,太后赐婚的旨意,怎么会出现在咱们院子里?

奴婢不过就拾掇了下小书房,离开没多久,回来就发xiàn

您床上莫名其妙多了个匣子。

本是想出院子去寻您,可听说观荷榭那出了事,府中动乱。又恐这东西生出事端,便不敢移步。”

“我也不明白,咱们侯府里怎么会出现太后娘娘的懿旨。”

陆思瑜喃喃低语,添道:“还是道赐婚的旨意。”

她坐在床沿,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

芙冬见她这般。料着主子是想与她说话,便也壮了胆子开问:“姑娘,是谁的赐婚懿旨?”

“是我的。”

陆思瑜没有隐瞒近侍,“是我与九贤王的。”

“啊?”

芙冬惊呼,继而变讶然为欢喜,“那姑娘您岂不是要做九王妃了?恭喜姑娘。”

“何来之喜?”

陆思瑜虽爱慕虚荣,却也没丧失理智。正色道:“我足不出户的,从来没见过九贤王,好端端的太后娘娘怎的会下这样的旨意?

芙冬,这绝不会是真的。再说,若真要赐婚,当有宫人来宣旨。怎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屋里?”

“那是有人造假,故yì

来骗咱们?”

芙冬百思不解,“可那人目的又是为何?”

“这上面有太后凤印,怕是造假不来。”

陆思瑜翻看着,琢磨再道:“可太后不识得我。九王亦不知我。不过,他们知晓二姐。”

“二姑娘?”

芙冬低问,“是了,二姑娘常去荣国公府,九王爷又是周家常客,或许暗生情愫,便求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说完歪着脑袋又觉得矛盾,“但求的旨意,怎么会写上姑娘您?”

陆思瑜无奈苦笑,“陆氏二女与三女,一横之别。”

手上拿着如此一道旨意,却是假的,想想便觉得心酸。

若能成真,她做了九王妃,该有多好?

亲王嫡妃,多么尊荣。

低首瞧着锦缎上的字,越看越觉得讽刺。

“二姐姐的东西,这是谁要送到我这来?”

心中觉得不详,可却不舍得挪眼。

芙冬见状,不由建议道:“姑娘,不管其他,现在这旨意上写的是姑娘您,若是将它公告世人,太后懿旨总不能出尔反尔,到时您便是九王妃。”

“人家要的不是我,我眼巴巴的凑上去,逼得人娶我,往后能有好下场?”

陆思瑜无奈,瞅着对方叹道:“好芙冬,我知你是为我考lǜ

,可这旨意在我手里就犹如烫手山芋,早晚要出事。

指不定,懿旨被篡改的罪名就得由我担下,何必呢?”

“那姑娘不觉得可惜吗?”

“自然可惜,但不是我的,注定不是我的,娘说这是命。”

再是不舍,也要将懿旨卷上。

“二姑娘真是好命,奴婢听说今儿建元侯家的公子都来了府里,为了她不惜开罪秦夫人呢,当场维护。”

芙冬身在梨苑,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感慨道:“没成想与九王爷也有私情,这封王妃的懿旨就在手中,可真是厉害。”

“二姐姐一向是厉害的。”

将懿旨重新安置进匣内,她握在手中静静坐着,不太愿意撒手。

“那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思瑜心中亦是纠结,刚刚入目的几行字字还浮现在眼前,这若是公诸于世,她便是贤王之妃。

王妃的位子,触手可及。

如何是说放qì

就弃得了?

“要告sù

夫人吗?”芙冬低询。

闻者摇首,“告sù

娘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倒是想弄明白,这份懿旨是不是从二姐姐院子里出来的,她这改成了我送过来,是想做什么。”

芙冬异想天开,“会不会是二姑娘想将这桩好事送给姑娘?”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何况如此大事。若真是二姐的意思,自然是要亲自与我说的。

你看今儿府里有多忙,甄家五姑娘还溺了水,她分身无暇哪还有工夫起这心思?”

说完这话。陆思瑜似想到了什么。

“甄姑娘是在观荷榭那边遇难的,离娇园可不远。”

她脸色一白,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惊得忙松开匣子,慌道:“芙冬,你说甄姑娘的死,会不会与这道懿旨有关?”

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哪怕它再好,拿着总也是心虚。

芙冬没有主见,愣在那边不说话。

“姑娘?”门外突然响起丝竹的声音。

陆思琼将匣子搁在一边。反问道:“何事?”

“老夫人院里的江妈妈在使人各院传话,道从现在起谁都不准出屋,晚些时候俞妈妈和娇园里的周妈妈有事要过来。”

丝竹掀了帘子站在门口答话,“还免去了今晚的晨昏定省。”

“是每个院子都传了话?”

陆思瑜惊诧,“可知是出了何事?”

“说是二姑娘屋里丢了东西。老夫人正使人严查呢。”

陆思瑜闻言,顿时心慌。

她已推测出懿旨是二姐的,现在在自己屋里,若是被查出来,就百口莫辩。

若说自己清白,道不知懿旨是从何而来的,旁人会信吗?

“我知dào

了。你先出去吧。”

芙冬凑前就问:“姑娘,二姑娘是不是就丢了这个?”

“怕就是这个,若不是懿旨,二姐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

陆思瑜答着,忍不住急道:“不行,要是在我这被搜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可怎么办?姑娘,俞妈妈素是个厉害人物,周妈妈亦不容小看,她两人一起搜寻,怕是藏匿不住。”

“去取个火盆来。”

她冷静以对。不去看婢子脸上的惊诧,催促道:“快去啊!”

芙冬转身出屋,取了火盆进来,放在踏板前。

尚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您可要想清楚,这烧毁懿旨可是大罪。何况,这道懿旨……”终究见不得主子白白将如此好的旨意烧毁。

哪个丫头不盼主子前程似锦?

在芙冬看来,太过可惜。

“我知dào

,但不烧毁,回头遭难的就是我们。”

陆思瑜自然更为不舍,这烧掉的不只是懿旨,还是她的前程。

但再如何,也比众矢之的好。

她重新取出懿旨,翻开看了又看,眼神留恋,最后果duàn

的丢落火中。

懿旨是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火光旺盛,没多会就烧没了。

只余其上缀着的金丝徒留盆中。

金丝不难解释,芙冬改望向珐琅镶金匣,“姑娘,那匣子怎么办?”

陆思瑜执起,想一并丢落火中,却被其上的精致花纹及嵌着的金玉乱了心神。

关键是这懿旨,不是吗?

“这匣子好漂亮,一瞧就价值不菲,姑娘您真的也要毁掉吗?”芙冬目露纠结。

陆思瑜亦是不忍。

然就这一会的迟疑,外头丝竹又禀道:“姑娘,俞妈妈同周妈妈带人过来了。”

这么快?

怎么第一个就来梨苑?

陆思瑜觉得自己着了人的道,不再多想直接把木匣也丢到火盆里,又吩咐芙冬去取了两件旧衣裳来,一并丢进去,遮住下面的匣子。

然后使婢子端到外边,自己正了正衣裳。

芙冬想把火盆藏在外边不起眼的角落,可刚出屋还在廊下,就见一行人进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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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将计就计

搜查的人进了梨苑,守在暗处的书绘便退身离开,回到娇园。

陆思琼是得了信,听闻三妹妹回院后反应异常,闭门进屋后半晌没有出来,觉得事有蹊跷方让周妈妈等人提前过去。

她对三妹妹印象尚佳,心中微躇。

没多会,周妈妈引了陆思瑜过来,身后丫环端了个火盆。

“姑娘,您瞧,”待婢子将火盆放下,周妈妈复命道:“奴婢等进院子时,三姑娘屋里正烧着这个。本来还有两件衣裳,已经燃尽,奴婢瞧芙冬那慌张失色的模样,就觉得火盆里有秘密。

灭了火发xiàn

底下这物,才刚起火没烧去多少,其上的纹路依稀可见,是个罕见宝贝,可是姑娘您丢的那个匣子?”

陆思琼取了帕子伸手接过,珐琅镶金匣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会在梨苑……

木匣已被处理过,除了某些位置有些焦黑,并不烫手。

她启开,意料之中的空无一物。

抬眸,望向周妈妈,面色沉重:“里面的东西呢?”

“回姑娘话,没有东西,这匣子是空的。”

周妈妈答完话,又添道:“奴婢当时就觉得事有不对,同俞妈妈商量了去搜三姑娘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您说的那份懿旨。”

陆思琼凝眸,“三妹妹由得你们搜?”

寻常人可受不了这种委屈。

后者点头,解释道:“之前老夫人已下令道要细查各院,三姑娘许是早得了音讯,见奴婢们动手并没有制止。

姑娘,这匣子在三姑娘手中,那她肯定知dào

里面的东西在哪。”

“她人呢?”陆思琼总感到隐隐不对。

周妈妈回话:“就在外面。”

“请她进来。”

陆思瑜进了屋,视线直视对方,倒没了先前的紧张,眸光平静如水。出声唤道:“二姐。”

“妈妈,你先退下吧。”

陆思琼屏退左右,待屋内只余她二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妹妹坐吧。”

陆思瑜不动。坦然直白道:“东西不在我这。”

见堂姐盯着自己,继xù

道:“懿旨,我烧掉了。”却是没有隐瞒。

她是个聪明人,自己刚回院子没多久,甚至连销毁的时间都不到,周妈妈就带人来了,显然是眼前人早有防备。

是早就派人盯着她的梨苑。

既如此,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再谎话连篇的,只会更招人怀疑。

陆思瑜将发xiàn

匣子的过程。以及懿旨内容重述了遍,至最后语重道:“二姐,东西不是我拿走的,我之前没回过院子。

这事我没必要骗你,那东西我便是得到了也无用处。你说我何必冒这么大的险致自己于如此境地?”

陆思琼静静的望着她,顷刻回道:“我信你。”

此言让陆思瑜惊诧,不可思议的反问:“姐姐信我?”

陆思琼颔首,“诚如你所说,你没理由骗我。”

何况,且不说她有何动机,便是真从娇园将懿旨偷了出去。能等到周妈妈她们去查?

她从来不小觑任何人,三妹妹要真有目的,就不会兜圈子再将懿旨烧掉,又如此容易的露出马脚。

“你刚说,懿旨被篡改了?”

陆思瑜点头,许是因得了对方信任。定心后慢声回道:“我不知那人是何目的,但我不傻,这种东西留在身边,早晚会惹祸上身。

不论是谁将懿旨篡改后送到我手里,怕只是想挑拨我与姐姐的关系。若非姐姐是个明白人。要真的以为偷盗之人是我,妹妹怕是只能白白受这份冤枉了。”

陆思琼没再质问,只感叹道:“都烧没了,便是想认个字迹都不能。”暗含可惜。

听得这话,陆思瑜恍然,顿感内疚,歉意开口:“姐姐,是我思虑不周。”

“不怪你,正常人遇着这事,难免都要紧张。”

陆思琼望向对方,若自言自语的喃道:“至少懿旨没有传到府外,烧了也好,倒是干净。”

“毁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没有关系吗?”

陆思瑜不明究竟,只觉得这蔑视皇权的罪名极大,怎的从二姐口中说出便如此随意?

难道不担心太后怪罪,九王生气?

她双眸不解的望向对方。

堂妹替她着急,然于陆思琼来说没了懿旨倒是释然。

人有时候难免就会糊涂,她虽意志坚定,然当时留下那道懿旨,说到底心中多少也是有所犹豫的。

否则,自己就该果duàn

销毁,绝了所有念想,又何来今日之事?

九贤王的赐婚懿旨,本就不该留着。

现如今,确实干脆。

陆思瑜见其不说话,试探性的开口:“二姐,难道这道懿旨,不是太后娘娘下的?”

她也不知怎么就有了如此大胆的想法。

可若是出自周太后,自该由宫人宣读,怎会丝毫风声都没有?

她紧紧的凝视对方。

“你回去吧。”

陆思琼语气淡淡,并不愿与其说太多。

陆思瑜庆幸自己避过一难,已是感恩,亦不敢追问太多,只目光复杂。

然等她刚转身往前,又听身后人出声:“等一下。”

走到对方面前,陆思琼锁眉迟疑后开口:“三妹,你还不能就这样走。懿旨虽然没了,可这背后之人还没查出,那人既然能出入你我院落,多半就是府中之人。

今儿你我未生芥蒂,显然是她之遗憾。好在你是清明人,没有拿懿旨做文章如对方之意,否则若有个什么荒唐念想,那遭难的可不止你我。”

“那种事我自然不会做。”

陆思瑜亦是个有想法的,转念主动问道:“姐姐唤住我,是要查那背后之人?”

陆思琼目露欣赏,笑道:“妹妹好聪明,不过这事,怕是要你受些委屈。”

后者并未拒绝。

明烛下。姐妹俩心领神会,相顾不语。

戌时的德安侯府,被暮色遮掩,弯月如钩。万般繁华尽褪。

二房三姑娘因犯错,被老夫人一通训斥,下令关进祠堂,不准任何人探视。

二夫人孙氏得信,急急赶去静安堂,只得知女儿已被送走。

她跪在老夫人身前,求道:“母亲,瑜姐儿年纪还小,若有什么不妥当的,还请您从宽处置。”

“你是不知她做的糊涂事!”

陆老夫人厉色以待。满目怒火,“你是她娘亲,管教无方,我没惩罚你已是网开一面,休要多言!”

孙氏怎么肯?

她就这一个闺女。在府中隐忍多年,就盼着子女富贵。

是以,她从不敢得罪任何人,遇着不公的事亦都是忍着。

现在将她的瑜姐儿关禁起来?

身为其母,她着实接受不了,跪着朝对方磕了个头,含泪求情:“瑜姐儿犯了错。是儿媳教导无方,儿媳愿意代瑜姐儿受罚。

只是,恕儿媳迟钝,瑜姐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竟然如此严重?”

“今儿下午,琼姐儿屋里丢了东西。”

听到回答。孙氏即望向立在老夫人身旁的陆思琼,吃惊道:“不,不可能!瑜姐儿不可能做这种事,母亲,此事必有误会。”

她其实已经知晓周妈妈俞妈妈带人去搜梨苑的事。但她不认为自己教养出来的闺女会做那等事。

“人赃并获,瑜姐儿都放qì

了狡辩,你还有话说?”

陆老夫人疾言以对,“好了,都回去吧,我不过就教教他规矩,动不了你那宝贝女儿。”

二房本就是庶出,孙氏素不敢触怒。

闻言,饶是再不甘,亦只能退出。

待陆思琼从静安堂出去,便见着了侯在外头的二婶母。

孙氏见她,匆匆忙忙就上前拦住,“琼姐儿,你不能丢了个东西就赖在自家姊妹身上。瑜姐儿同你一起长大,从小就敬着你这位姐姐,她是不可能拿你东西的。”

“二婶,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

陆思琼冷淡出声,“何况,这事祖母已经处置了,不过就小惩大诫,您不必太过紧张。”

“什么小惩大诫?现在整个府里都知dào

瑜姐儿犯了大错,回头传出去,这窃盗的罪名加身,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孙氏言辞激动。

陆思琼回道:“不会传出去的,她到底是我妹妹。”

“既然你当她是妹妹,就不能放她这一回?”

孙氏鲜有的强硬,语气力带了几分薄怒,“不是婶母偏袒,这肯定误会,我相信瑜姐儿不会做那种事。”

“可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婶母您不能来为难我。”

陆思琼心软,见不得对方这表情,压下那份不适,出言告别。

孙氏望着远去的身影,原地懊恼,抱怨道:“她的东西重yào

,难道我瑜姐儿的名声就不重yào

了?有什么事非得追究成这样,我瞧着就是看咱们母女好欺负,刻意逮了人来办。”

陆思琼就算听不见,也大致能想象出二婶母的心情。

但这不就是那背后之人所喜闻乐见的?

她必须狠心,否则暗中藏着那样一个人物,谁能保证以后不再出事?

回到院落,周妈妈亲自伺候她洗漱宽衣。

“姑娘,奴婢有个事不知当不当讲。”

陆思琼十分疲惫,没精打采道:“什么事?”

周妈妈轻声作答:“奴婢今儿搜查三姑娘梨苑时,发xiàn

她屋里有好多藏珍古玩,抽屉里皆是贵重首饰,好些都能与姑娘您这儿的相比。”

“三妹妹屋里?”

陆思琼不明,二婶母孙氏家世平平,并无多少积蓄,三妹妹如何会有这些?

从妆镜台前站起,她恹恹无神,摆手道:“算了,今儿的事太多,不想再琢磨这些,你们都下去吧。”

她有些乏累,伸手拢了拢身前长发,正要走向床前,却听屋后的轩窗那传来一阵动静,似是有人在敲她的窗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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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夜访

陆思琼心生警惕,目露堤防。

窗栏敲打的声音还在继xù

,“笃笃”的富有节奏,好似就为了引她注意。

这半夜里,会是谁如此鬼鬼祟祟?

想起白日娇园里发生的事尚且不明,她自不可能傻傻过去。

足下后退,方要唤人,就听窗栓松动的声音。

下一刻,轩窗自外被打开,一抹熟悉的人影跃身跳了进来。

“是你?”

她松下防备,却横目而视,疑惑道:“左谷蠡王?”

韩邪仍穿着中原衣饰,如初回见面般端的是大家子弟风度。

刚上前闻得这话,下意识的接道:“周家竟然告sù

了你我的身份,那其他呢?”

其他的,陆思琼不由想起上次同外祖母的谈话,那被生生打断的可惜,以致根本不明其他情况。

然而,此刻却不愿透露,她更在意眼下处境。

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寝衣,陆思琼对对方的问话不予回应,不快的说道:“你是赛外人,风气难免与夏朝不同,可并非不知中原礼仪,这夜半私闯女子闺阁,就是你们那的礼数?”

“哎,不用这么严肃吧?”

韩邪见她生恼,双手举起略显无措,解释道:“我不过就是想着你今儿生辰,有份礼物要送给你罢了。

你也知晓,我白日不能出门,就只能天黑了来这。”

他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银鞘镶宝石的短小匕首,递向她,“我不懂你们女儿家喜欢哪些玩意,但想着这东西精巧,你拿着防身亦好,给。”

陆思琼没有伸手。

韩邪就前移两步,嗓音清朗干脆,催促道:“快拿着啊。你知dào

我不能逗留太久,若是被发xiàn

了连累你怎么办?”

闻者见他满脸盛情,想起这段时日确实没再听闻过其任何消息,想来是秘密藏身着的。如今特地冒险出来给她送贺礼,再拒绝也说不过去。

将匕首握在手中,灯烛下细看,发xiàn

刀柄上是精工雕花,抽丝银线巧手编织;

刀鞘雕有金狼献宝,并以莲花,火炬围绕,大气又不失细腻。微微用力,抽出刀身,竟是乌金所铸。

拿在手中轻巧不重。贴手舒适,确实可以做防身之用。

“谢谢。”她亦不矫情,大方收下。

韩邪见状,面露笑意,恢复了以往随意的语调。开怀道:“好在你没跟我推三阻四,我本来还想着要寻什么理由劝你收下呢。”

“你送给我,我又喜欢,为何要拒绝?”

这份直接,最是赛外人欣赏的。

韩邪大笑:“有意思!我之前每回在周府里见你,你都是扭捏捏捏的无趣模样,显得沉闷。

我最见不惯的就是你们中原人那份犹豫不决。有时还总心口不一,不干脆。”

他这语气,陆思琼不喜欢,走过去将匕首放在镜台的抽屉里,接话道:“与人打交道,谁能不瞻前顾后下。这儿是京都重地,哪能说冲动就冲动?”

谁都想秉性而为,但谈何容易?

顺应环境,方能活得更好,说到底陆思琼也不喜欢人前的自己。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无可奈何。

然眼前人推崇的那种相处模式,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大夏皇朝。

这里有很多尔虞我诈,便是自家府里,也避免不了勾心斗角。

“我知dào

,处境不同,是我该入乡随俗。”

韩邪今日倒是出人意wài

的顺眼,说的话不似之前般刺耳,陆思琼待他的态度难免好了些。

他自能察觉到这种转变,心有不解,想起刚刚的话,重复问道:“你都知dào

了些什么?”

陆思琼不答,故作深意了轻道:“这个月就是突厥使臣来朝之日,今年怕是要与往年不同,隆昌公主遣你先行一步,定然也是为了那件事吧?”

“你知dào

?”

陆思琼低笑,“你身份暴露,紧接着就招来杀身之祸。那日受伤的是我表哥,我去外祖府里时,舅母待我有异样,外祖母自然就同我说了。”

“周老夫人真的告sù

你了?”

韩邪半信半疑,端量着对方脸色似在判断。

“那你还要留在这儿?”

顷刻,他问出这话,亦留了几分心眼。

陆思琼乍然就分不清“这儿”指的是陆家,还是京都,面上则不动声色。

她抿唇低首,似在挣扎。

韩邪见此,再次开口:“你本就不该属于这。”

“不在这,难道随你去塞外?”她做了大胆试探。

妙仁师姑明明多年前就随隆昌公主陪嫁突厥,可这十余年来竟是陪伴在自己身边。前不久流落塞外不归,隆昌公主便突然派了继子来京,入住荣国公府。

韩邪最近的动态她或许不知,但以对方对自己的兴致,以及那些轻狂的话,她孤注一掷。

要么就说到点上,要么就暴露。

“当然随我过去,她还等着你呢。”

韩邪脱口回话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陆思琼却肯定了心中猜测,这人之前说的,难道是真的?

他还真是为自己而来?

虽然谜团很多,但越是这样,越是要谨慎,她想着从对方口中得到很多。

“袁氏多年来对你照拂,难道你忍心看着她身首异地?”

韩邪突然板脸,“作为潜逃的人,你说会有什么下场?”

他说得一本正经。

身首异处!

闻者面色一白,“师姑她,她怎么了?”

“你道她为何连你生辰都不来?你觉得以她疼你之心,会这么久杳无音信,都不来看你吗?”

听了韩邪这话,陆思琼紧张反问:“她是被隆昌公主关禁了,对不对?你们那边,是怎么处置背叛之人的?”

她听说过突厥刑法,很是残酷。

韩邪凝视她许久,见其如墨的眼瞳满是担心,突然语气一松:“原来你什么都不知dào

。”

话落再语:“别再试探了。我与你外祖父有过约定,绝不会将事情真相透露给你。所以,你想知dào

什么,还是去问周家人吧。”

陆思琼这方意识到落了对方的套。紧绷的身子一松。

她在镜前的凳杌上坐下,忧愁道:“你们都只跟我说有秘密有真相,却又都不肯告sù

我,如此有何意思?”

“时机未到,不是我不想说。”

天知dào

他多想把一切说出来直接再将人带走,但事关重大,韩邪还真不敢。

这京都城里,还有人要杀自己呢。

杀了他,和平之约必定瓦解。

没有人期待战争,韩邪自然是以大局为重。

陆思琼心有余悸。还是关心妙仁师姑,忍不住再问:“师姑她到底怎么样了?”

对方有句话说的很对,师姑那般在乎她,若是可以,怎么忍心让自己为她担惊受怕?

师姑肯定是没办法传消息给她。若非被人关禁,绝了对外的联系,外祖父之前派人寻找,怎的会没有任何消息?

要知晓,周家清楚师姑就是袁氏女,也就必然晓得隆昌公主会寻她。

“她没事,也不会有事。”

韩邪如实作答。没有再惊吓她,“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听说陆家今天下午还出了事,见你无恙那我先走了。”

陆思琼没有留他。

韩邪似乎有些失望,人走到进来时的窗前。动身前转头突然再道:“陆思琼,我要走了。”

“嗯,”后者应声,“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被人看到,如何解释得清?

何况。彼此间并没有那么熟的。

“我好歹是顶了被追杀的风险出来找你的,你这样也忒绝情了些吧?”他站在窗边,很是怨愤。

陆思琼恍若未闻,添道:“不要直呼我的名讳。”

“你还真是,”韩邪咬牙切齿,却没说下去,最后丢下句“我还会来找你的”,纵身就离开了屋子。

找她?

陆思琼苦笑了笑。

到底是突厥的左谷蠡王,丝毫不易糊弄,旁敲侧击了番什么都没套出来。

侧首又拉开抽屉,望着匕首,沉默了好一会方又闭上。

往床前走上几步,犹似想到什么般,走到韩邪进来的那个窗牅前,重新紧上。

被人这番打搅,她困意顿消,躺在床上许久未寐。

明明发生了很多大事,心中藏着很多烦恼,但静下来,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龚景凡。

他这回待她的态度与以往都不同,过去总是冷冷冰冰的,就算碰上,也不会多话。

陆思琼还记得,前不久在周家碰到他,自己还被其嘲讽,提醒着什么人伦事故。

思及此,她徒然一滞,龚景凡知dào

她与九王的关系。

他知dào



作为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的人,居然了解这个,她莫名的感到心虚。

是了,九王与他关系那般亲近,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陆思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辗转翻身,盯着幔上的环形挂玉发呆,他说过几日蕙宁公主便要派人来府里取她的生辰八字,仍觉得不真实。

不过,他的反应与态度,该是满在意自己的。

只是表达方式不对。

这点,陆思琼还不至于糊涂。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到了何时才睡着。次日清早,刚用完早膳,竹昔便进了院子。

她昨晚,在四姑娘陆思瑾的院外守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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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同心结

竹昔回禀,道四姑娘院内一应如常,不见丝毫异样。

陆思琼似感意wài

,狐疑着再问:“果真没有事发生?”

也不知是为何,她总觉得如今的庶妹较过去变了许多,虽样似乖巧,但这种卑微听话和她过去是不一样的。

或许旁人无所知觉,然自己不会忽视。

上回王姨娘的事,她在这边甚至都没掩住其本质情绪,竟敢生口角之争,这让陆思琼如何再信她是温顺之人?

可转而于人前又表现正常,年纪轻轻,隐忍之心倒是厉害。

昨儿下午的事,陆思琼对陆思瑾其实是有疑心的。

然此刻听了竹昔的肯定,又觉得莫的轻松。

她到底不愿相信妹妹是那等重心机之人,宁愿自己杞人忧天。

竹昔面有倦色,陆思琼吩咐她用食后退下歇息。至于兰阁那边,改派了书绘继xù

盯紧。

她携宝笙与南霜去锦华堂,到的时候陆思瑾已在屋中,珏哥儿同瑶姐儿亦在。

宋氏见到她,不顾瑶姐儿的撒娇,便让乳娘将儿女均带了下去。

陆思琼瞧在眼中,难免心沉了几分。

继母于人前表现得对她再是维护,但只这让瑶姐儿避着亲近自己一点,就知她并非真心以待。

其实,非亲生母女,不是血亲,又有何好期待的?

将那份不适压下,摒弃不该有的妄想。

闭了闭眼,陆思琼仰头,心道没什么好羡慕的,若是娘亲还在,定会比是寻常母亲更疼自己。

如常的行礼请安。

宋氏忙唤她坐,寒暄几句后,先将庶女遣退。

这亦在陆思琼意料之中,昨儿发生了龚景凡的那一幕。府中谁都惊诧好奇着,宋氏身为母亲,于情于理都是要寻她谈话的。

果然,宋氏开口即道:“琼姐儿你昨日生辰。发生甄五那等不幸,是我操料府事不当,扫了你的兴致。

唉,这个事还没同甄家交代,昨儿秦夫人逼迫的架势,若非有龚二爷在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龚家到底不可能时刻护着咱们,之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她问的隐晦,满脸愁恼。闻者便装傻做没听明白。只循了字面意思接道:“比起甄家妹妹遇难,扫了个生辰宴的兴致哪值一提?

这事家里总要彻查的,无论有没有秦夫人,到底要给甄家一个交代。”

人家好好的闺女来做客却失了性命,总不能不清不楚吧?

陆思琼对甄家是有歉意的。这本就是陆家的过失,难道还不准人逼问追究几句的?

谁的感情都需yào

发泄,这点她能理解。

宋氏则面露尴尬,“我不是说不给甄家解释,彻查也是应当,就是想着要怎么查。再说,昨儿府中人那么多。怕是查不出个什么来。”

她心中有想法,为顾大局,只能认定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这是最稳妥的解释。

至于甄家,无论信不信,没有证据。还能怎样?

这想法确实自私了些,宋氏面对眼前人,竟然开不了口。

她迟疑着,改了话题再道:“之前你大舅母来府里曾为蕙宁公主提亲,后来听说荣国公府里有事。你舅母分身不暇便耽搁了这事。

昨儿我见了龚家二爷,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疼人,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她放心?

陆思琼自个都不放心呢,这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好听,怕是要引出下文吧?

她对宋氏有成见,但也没表现出来,只静静不语。

后者心中不定,还似有些紧张,揣摩不出对方意思,最后直接询问:“琼姐儿,你可知龚家何时来纳小定?”

“不知。”

陆思琼起唇,反问道:“这个我如何得知,难不成还主动问他?”

府里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浮,急切的心都不掩藏一二,让人倍感不满。

若是旁家,自是要轻看了对方,往后就算真的过门,能有几分重视?

陆思琼心生恼意,表情肃然的对着眼前人。

宋氏察觉出对方情绪,也不敢再追问,气氛瞬时有些僵硬。

正当人想寻个理由离开时,红笺掀了帘子进来,面露惶急:“夫人,甄家二夫人来府里了。”

甄二夫人,甄五的母亲。

宋氏暗道不妙,却又不能退缩,竟然看向身边人,主动开口:“琼姐儿,你与我去看看。”

主母担不住事,陆思琼只能同行。

她就是瞧不上宋氏这点,昨儿场面动乱,她身为陆家大夫人,竟然哑口无言,要四婶母出面应对。

而当秦夫人质问自己时,倒是跑出来逞强维护了,对她是爱hù

好意,陆思琼还不能说什么,否则就显得自己太不知好歹。

无力的伴在旁边,一道进了大堂。

甄二夫人一身素衣,梳了个圆髻,只簪了朵白色绢花,容上泪痕尚显,没有入座,侧对着门口而站。

宋氏率先开口,好言相唤:“甄二夫人。”

后者淡淡一瞥,情绪还算平和,只嗓音嘶哑:“陆夫人,我想去看看秋姐儿出事的地方。”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皆是一身白衣,还有人捧着蜡烛冥纸等物。

这是要来给甄五送行。

但此地乃德安侯府,宋氏当下心中不快。

陆思琼有些惊讶,早听闻陆二夫人是个厉害角色,现在失去爱女,竟然能如此平静?

然人家终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定然不佳。她体谅对方,见宋氏征在原地,便率先开口道“请”。

她领路,宋氏不好说什么,一行人往观荷榭而去。

刚到地,甄家的下人就开始摆台忙碌。

宋氏忍不住,终于开口:“甄二夫人,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

甄二夫人似乎忘了追究,没有开口问一句女儿的死因。只望着那汪潭水出神,目光滞滞,眸角渐湿。

她语气颓废,“我的秋姐儿就丧命在这。我作为她母亲,来给她送个行而已,你们难道还要阻拦?

陆夫人,秋儿尚未过七,我不想让她不得安宁,亦不愿在这与您争执,其他的事容后再说,现在还请贵府行个方便。”

宋氏往前两步,将要再语,却被旁人轻轻拉住。

陆思琼示意对方与自己站到旁边。轻言道:“母亲,您就成全甄二夫人这个心愿吧。”

这种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但甄家昨晚就得了信,自家府上还如此安宁,显然是甄二夫人没有惊动官府。

容后再谈是默许私了的意思。既如此,人家有礼,自家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宋氏似乎很听她的话,马上变了立场,同意了甄二夫人的要求。

不过,倒是没忘差人给老夫人送个信。

陆思琼见她应允,心生感慨。或就是因为对方性子怯软,自己方能与她能处得如此融洽吧。

没去打搅甄家人,又因等着后续,便先到邻近的娇园里小坐。

陆思琼领她到了偏厅,屋里还陈列了各家送的贺礼,满满的对了整张桌子横案。

昨儿得力的婢子皆被安排了任务。自然就没有人手收拾这。

宋氏瞧着,笑得和气:“琼姐儿还没打开看呢?这回确实与往年不同,城里好些人家都来了。”

“嗯。”

她淡淡应了,本就心情沉重,哪有谈这个的心思?

在她看来。今年较过去最大的不同,便是发生了昨日甄五的悲剧。

至于其他,哪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二人有一言没一语的说话,虽谈不上亲昵却也和谐。

没过多会,有小厮进来通报,道公主府来了人。

陆思琼惊愣,下意识的就想到昨儿龚景凡的话,以为来人是蕙宁公主使来拿她八字的,莫名的就有些紧张。

不是说还要过几日的吗?

宋氏闻言,显然十分愉悦,让近侍出去相应。

来的是乔嬷嬷,乃蕙宁公主身边的得力妈妈,进屋后见了礼就呈上贺礼,开口道:“昨儿二姑娘芳诞宴,公主本是要亲自来道贺的,没成想太后娘娘召了我家主子进宫去,这便耽搁了,今儿特让老奴给姑娘送来。”

陆思琼亲手接过,并且让对方代转谢意。

乔嬷嬷笑着应是,又从随行婢子手中接过一细长的匣子,再次递去。

陆思琼已将手中之物递给左右,接了眼前之物,有些不明的惑道:“这是?”

“是二爷给您的,他说他昨儿揣在身上,走的太匆忙便忘记给您了。”乔嬷嬷笑容渐扩,目中的晶亮似有几分调笑的意味。

陆思琼面露窘态,有种被取笑的感觉。

龚景凡送的?

以往他亦赠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非她所好,便从未放在心上。

她以为,今年的贺礼,跟昨天众人的都早送进来了呢。

没成想,还特地借乔嬷嬷之手。

她握在手中,心情较过去有些不同。

乔嬷嬷又问:“姑娘不打开看看?”

说着还添道:“二爷说很担心您不喜欢呢。”

陆思琼低头,心道龚景凡肯定不会让人传这样的话,要是知dào

乔嬷嬷跟自己说了他这想法,怕是又要面红耳热了。

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红绳编织的结。

有些杂碎复杂,不太成样。

陆思琼取出,两面瞧了瞧,没看出个究竟。

乔嬷嬷见其不明白,好似亦有几分尴尬,直白的提醒道:“姑娘,这是枚同心结。”

收到对方视线,还强调的再语:“是同心结,您仔细瞧瞧。”

陆思琼闻言,恨不得直接甩开。

这人哪弄来的,根本没有半分同心结的样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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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院子打赏的平安符~

第七十二章 心喜

送走乔嬷嬷,宋氏便立到陆思琼身旁。

她双眸炯炯的盯向那枚并无神样的同心结,含笑道:“龚家二爷怪用心的,这是亲自给琼姐儿你打的吧?”

“母亲多心了,他乃建元侯之子,手执的是宝剑,指勾的是节鞭,怎会摆弄这些女儿家的玩意?”

陆思琼面不改色,言辞淡淡。

话落侧身对她,复语道:“您该关心的是尚在观荷榭的甄二夫人,待会她祭拜完之后,总是要寻我们府讨个说法的。”

闻者表情讪讪,对方这话便有些不客气了。

身为子女,对母亲这般说话,实则是很无礼的。

细听此言,又觉得透着几分傲娇。

眼前的这枚红色花结,且就称它为同心结吧。

同心结是传情达意之物,非有情人如何会相赠?

再观做工,粗糙简陋,浑不似样,显然执手者青涩生疏。

而以龚家二爷的身份地位,若是从外购得,不说是红绳,便是金丝银丝的花结亦不为过,其上又怎会空无一物,连基本的流穗都如此参差不齐?

回想刚刚乔嬷嬷的神色,显而易见,定然是出自龚二爷之手。

思及此,宋氏微有不满。

琼姐儿又是何等聪慧的人,自己都能洞察,她怎会看不明白?

恭维她一句,她倒是反去强调龚景凡的身份能耐来,这是合着不想与自己说话呢。

陆思琼凉凉的说完那句,折身坐回了位子。

确真是不太想说话。

若站在跟前的是娘亲,这女儿家的心事,当是该说上一说的。

然与宋氏,着实没那必要。

她也懒得敷衍。

顷刻,沉默的宋氏开口:“琼姐儿你说的是,甄家的事才最重yào

,我这就去找你祖母。合着商量个说法来。”

陆思琼象征性的站起,微福了福身,低声道:“女儿送您。”

“不必了,这日子渐热。此时将近正午,你身子弱,刚又一场走动,还是别出门了。”宋氏满容慈爱。

后者没有坚持,只道了声谢。

宋氏前脚出屋,随旁的周妈妈便上了前,关切询道:“姑娘精神不大好,可是身上不舒服?

这又是换季的时节,前阵子还乍暖还寒的,最易染上风寒。姑娘您若有哪里不妥的。可不能瞒着奴婢。”

“妈妈,”陆思琼冲她摇头,“我没事,就是懒得应付罢了。”

“甄家二夫人的事,自然有老夫人跟大夫人去应付。这本就不用您来操心,何苦累着自己?”

周妈妈惯是偏主子的,只是没能解意。

“我是不大想应付她,”陆思琼顿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自嘲道:“清早我去锦华堂里,瑶姐儿见了我就要我抱。缠着“姐姐、姐姐”的喊。

最近我确实有阵子没见她了,原想着在那好好陪陪,可惜她不准我亲近瑶姐儿。”

周妈妈闻言,心里亦不是滋味。

自家姑娘离府的早,同各房同龄姑娘的感情其实并不算好,而独对宋氏所出的七姑娘分外在意。

当初陆思琼刚刚归府。瑶姐儿尚是蹒跚学步的年纪,作为长姐,难免对她呵护一二。

这年复一年,感情渐深,宋氏总这样干涉姐妹相处。不怪主子要寒心。

“我自认为待瑶姐儿是真心的好,可落在人眼中,总成了不怀好意,倒是要防着戒着了。”

陆思琼叹气,语气无奈:“妈妈,你说我是女儿身,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等到将来,这份家业除了珏哥儿又能传给谁?父亲子嗣单薄,我也就这一个兄弟,她是嫡母,我心中纵待她再有意见,难道还能去逆了她不成?

如今这样,何必呢?”

总是被误解,陆思琼也会使脾气。

“好姑娘,是这宋氏不理解您。你现在怎么要强怎么争,还不都是为了长房,否则何苦一次次的为她去得罪四夫人?”

周妈妈满是心疼的抚上对方胳膊,轻拍了拍宽慰道:“您的心思,老奴最是清楚,可惜宋氏迎合着老夫人,哪里会用真心待您?

这过去是因着荣国公府的颜面,眼下是瞧着与永昭伯府的那门亲事。

今儿见了乔嬷嬷替龚二爷送来的同心结,以为您二人早已情投意合,这便又说起好听的来。”

“可不是?我就是知dào

她是这份意思,才故yì

说那话的。”

陆思琼鲜有的赌气口吻,俨然是在使性。

其实,她何尝看不出手中这枚同心结是出自龚景凡之手?

那人怪是如此性子,好似想他说几句好听的真话出来,便跟要了他的命一般。

捏了捏宽袖中并不平整的花结,陆思琼低头一笑。

有人喜欢,自是高兴的。

具体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龚景凡这人挺有意思。

周妈妈见她莞尔,隐约透着几分羞涩,瞥了眼旁边的空匣子,又低眉瞅了眼对方藏在袖中的手,心领神会道:“姑娘,您刚刚刻意对夫人否定同心结是龚家二爷所做,可心中怕是已有答案吧?”

“妈妈何故取笑我,如此笨拙的手艺活,除了他,还能有谁?”

与亲近之人,陆思琼娇嗔半笑,并不掩情绪。

周妈妈自是高兴,“二爷待姑娘您这般用心,想来往后不会辜负了您。”

这话,陆思琼便不好接了。

亲事,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现在就只等一纸婚书。

既然未来是夫妻,他中意自己,待她用心用情,自然值得欢喜。

可受了人家的情,若不能等同以待,恐心中难安。

故而,实则是,陆思琼怕会辜负了龚景凡。

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许是过早逝母,从小便失去安全感,自我保护的意识过强。她不会轻易交心。

“妈妈,这个言之过早,且再说吧。”

陆思琼不愿再就去想这个,神色倦倦的挥退了身边人。吩咐午膳晚些时候再传,便要小憩些许。

周妈妈见其果真面色无神,没有耽搁,退出了屋子。

而陆思琼虽告sù

自己不要去多想,可等人散后,揣着手中花结便盯上了。

或是实在嫌弃这外观,忍不住去笸箩里翻出了银针,摆在几面上入神的挑着重摆改动。

虽说结果还是较寻常的同心结差劲了些,可不知为何,莫名的就是顺眼。

眼前似乎浮出了那人扭头尴尬的模样。陆思琼笑溢眸角。

然宋氏携着恼意出了娇园,并未急着往老夫人处去,脚步滞在院门前,满脸沮丧。

宋妈妈识得主子意思,转首先使婢子们远远跟着。自己则轻声言道:“夫人,今儿二姑娘忒的过分,她这同外男私相授受的,收这等露骨之物,还容不得您问上几句的。

刚刚说话的那语气,是炫耀着龚二爷的出身低位呢。

她现在可还没过门,尚是侯府的姑娘。便敢如此说话,这以后若真成了建元侯与蕙宁公主的儿媳妇,还会将您放在眼中吗?”

“好了,你少说几句,也不看看地方?”

宋氏低斥了身边人几句,并不严厉。足下轻抬,缓步边走边道:“她有周家做傍身,这辈子本就不凡。

饶是侯府萧条没落,她这侯府千金还是照样光彩夺目,你道别人看她看的是陆家姑娘?呵。人家念着的是国公府表姑娘。

就昨儿那场面,偏生就她二姑娘的芳诞宴才可能集这么多贵客。

再想想刚她厅里的贺礼,不谈蕙宁公主的,便是宫里就有许多份。连太后娘娘都记挂着她,东宫里太子妃命人一送,许多贵人美人也都争相来表示了。”

周妈妈感慨:“二姑娘往后是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龚家二爷齐射素是京中一绝,各大世族子弟中的翘楚,又有此出身,再加上深蒙圣宠,今后必然前程似锦。”

宋氏语气欣慰,并不失落,反带着几分深以为傲的意味。

后者则不明白的低道:“夫人,七姑娘喜欢亲近二姑娘,其实也无什么不妥的。

奴婢瞧着,府中好些姑娘都讨好着二姑娘,争相攒段姐妹情分,咱们姐儿本就颇得二姑娘欢心,您何必还……”虽未道尽,意思已不言而喻。

“你不懂,这府里的事,没这么简单。”

宋氏并未深言,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兰阁,突然奇道:“对了,最近瑾姐儿怎么回事,正常的有些反常呢。”

“左右不过是因为王姨娘的事,奴婢听说不日前她还去娇园求过二姑娘。”

“去找琼姐儿?也怪是个没脑子的。”

宋氏微微一嘲,“这府里要说谁最厌恶王氏,当属琼姐儿。她能不计前嫌待瑾姐儿姐妹之礼已是宽宏大量,如今手脚不干净,还敢去求情?简直是不知死活。”

提到手脚不干净,徒然想到昨儿的事,出声又问:“昨儿琼姐儿安排人搜院,老夫人还办了瑜姐儿,你可知是何缘故?”

宋妈妈即回道:“回夫人话,奴婢寻三姑娘院里的人问了话,说是她家主子毁掉了二姑娘的一件重yào

物事,至今都还没寻着。

对了,奴婢还听说,二夫人派人盯着四姑娘呢。”

闻言,宋氏神色一凛,压低嗓音严肃的吩咐道:“王氏那等德行教出来的女儿你那个有多好,琼姐儿怕是也明白这点。

那个王氏,既然去了庄子上,这了出府哪里还有再回来的道理?这事你去办,别让人起疑。”

宋妈妈郑重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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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打赏~重感冒发烧,昨天挂了一天点滴周末根本没有玩到,昏昏沉沉的,实在抱歉。今天上推荐被编辑大抽,只得爬上来写,睡了整天应该蛮有精神的,可就是手上无力,断断续续的写了好久,下一章可能要到早上了,真心不好意思,等行衣好点会补上的。

第七十三章 婆媳

出乎意料的,甄二夫人并未如何相逼,好似其府上不曾有深究之意,于观荷榭处祭奠之后,没多久便离了侯府。

陆老夫人与宋氏招待,本意是想推脱到池塘经年久失修、水有尖石,甄五姑娘不慎掉落有所磕碰等因由上。不曾想对方这般好糊弄,从头至尾好似都不是来追究陆家责任的样子,仅去了趟观荷榭便轻易走了。

婆媳俩面面相觑,宋氏率先开口:“母亲,总闻这甄二夫人爱女如命,平素便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在府里就爱同琼姐儿的姨母较劲,今儿怎的这样好说话,是真信了我们的说辞?”

“这说辞刚刚连你都说牵强,她怎可能信以为真?”

陆老夫人咋舌,颇为费解的自语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如此安平,着实不寻常。

甄五好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那日秦夫人的话撂的是狠,但也是真。

这若是换了谁家,也不会是这副息事宁人的样子,甄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宋氏忍不住心中编排。这原就怕着别人计较究责,眼下甄家没有过多问话,反倒还不舒坦了?

安逸点,难道就不好?

不过她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含笑着不确定道:“儿媳听说前不久琼姐儿去过几回甄府,还治好了甄老夫人的顽疾,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不想扫咱们家颜面?毕竟昨儿是琼姐儿的芳诞。”

“哦?有这事?”

陆老夫人诧异,打量着眼前人询道:“琼姐儿治了甄老夫人,这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语中带着不满,不待答话又斥道:“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去医别人的身子?简直不知轻重!

甄老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这若是被治出个好歹,咱们侯府如何担待的起?

你也真是,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明白利害?知情不报,只会纵得她越发率性,这往后眼里岂不是更没了我们?”

宋氏一时口快,心中早已懊悔。现今再辩已是苍白,只得告罪:“母亲,这事是媳妇思虑不周,其实我也就前儿刚知晓。

本是想禀报给您的,但昨天发生的事故太多,回头儿媳便给忘了,还请您原谅。”

她低头站在婆婆面前,思忖了添道:“不过好在琼姐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病,否则甄家怕也不会卖咱们家这个情面。”

“可便是治好了甄老夫人的身子,这情面给的也有些大。”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忧虑道:“何况还有秦夫人,我瞧着她昨儿摆了一天脸色,该是不喜咱们琼姐儿的。

再说,便是甄老夫人顾着琼姐儿的恩德,可甄二夫人丧女之痛。又怎会如此轻易抚平?”

“这个儿媳就不明白了。”宋氏低语。

后者轻哼一声,“你不明白?你这当母亲的,竟然对琼姐儿的事都不明白!

她治好甄老夫人顽疾的事你不明白,她何时同龚家二爷有了私情你不明白,她屋里丢了要物你还是不明白!”

此语极其厉声,是在怪她为人母而不尽母之职,失责之过。

宋氏本就知婆婆对她不满。这些年来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闻言自然不敢托大,直接跪倒在了陆老夫人脚下。

她磕了个头没有立即抬起,“儿媳知错。”

上面迟迟不曾传来声音,宋氏只得再次解释:“母亲,您也知琼姐儿非我亲生。她待我心有隔阂,实则并不亲近,心中有什么事发生过什么,怎会来告sù

我?

儿媳没有事先洞察是一过失,但琼姐儿不愿与我交心。我又有什么法子?”

“你没法子?琼姐儿可不是个没心的人,你待她真心些,她怎会不跟你交心?”

陆老夫人说的义正言辞,然自己心中却并非如此认为。

她又何尝不是心戒着孙女,埋怨对方亲外祖而疏自家?

宋氏是知晓这点的,但为人儿媳,婆婆训诫,只得应声认错。

陆老夫人道完,见身前人沉默着不吱声,或是满yì

她这副乖巧卑恭的模样,渐渐的消了怒气。

她缓声再道:“好了,起身吧,总跪着让外头婢子见了,还以为我这当婆婆的为难你了。”

“儿媳不敢。”

“叫你起来就起来!”

说者横眉一斜,不悦的皱着眉头,“既然之前琼姐儿治好了甄老夫人,甄家倒是连礼数都没有,都不曾登门来拜访道个谢,也难怪府中无人知晓。”

竟是反说起别人家不懂规矩了。

宋氏犹豫着,迟疑开口:“母亲,琼姐儿是沐恩郡主领去的甄府,甄家有人登门去拜访过周家。”

“周家周家!琼姐儿姓的是陆,是我们侯府的女儿!”

老夫人闻言面怒于色,狠狠拍了横案即道:“不过是吃了他荣国公府几年的口粮,琼姐儿忘了自己祖宗姓啥,旁人还都忘了不成?

她是我陆家的长女,总以着周家的名头在外走动,是个什么意思?!”

说完上不过瘾,又厉色等向眼前人,“你虽非她生母,可也是青哥儿明媒正娶进来的,名义上你就是她母亲。

你倒是给说说,你有何好顾忌的?”

“儿媳,儿媳,”宋氏低眉颔首,支吾着答不出个话来。

“这点威严都没有,连个小辈都镇不住,怎么当侯府的主母?!”

这话说得相当严重,宋氏这还没缓过酸楚的膝盖,再次扑通跪了下去,“儿媳今后定当好好管教琼姐儿。”

“定当定当?这话你跟我说了多少年?”

陆老夫人颇多微词,怎么瞧怎么觉得眼前人碍眼,训了这么多年翻来覆去也就这样,没多会便失了兴致。

“你下去吧,甄家那边再派人盯着动静,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谁家平白无故失了个嫡女都不会善罢甘休,甄家现在却是肯配合着息事宁人的趋势,让人怎能大意?

宋氏连连道是,弯着身后退到了屋外。

这刚出去。就大大松了口气,抬眸望了望远处的天际,足下稍顿,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宋妈妈见状。心有所悟,主子这必然是遭了委屈。

便无声的伴在旁边。

主仆一路无言回了锦华堂,宋氏进屋后便懒懒的躺在炕上,任由婢子敲着她的腿,面显疲色。

耳旁似乎萦绕着那个沉声严厉的训骂声,使得人莫名烦躁。

她的手往矮几上一摸,不小心便将茶盅扫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吓的跪在炕前的红笺手中动作一滞。

夫人心情不好。

这是她自迎主子时便有的认知。

宋氏微微睁眼,见虽旁的丫头要上前收拾,抬起胳膊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宋妈妈张口,“夫人?”

闻者摇头,亦不要她作陪。

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

这续弦当得太过艰辛,婆婆继女无一个是省心的。

老夫人要当好人,做慈祥祖母。她自个都顾忌着荣国公府,平素对琼姐儿睁一眼闭一眼的,何时当众说过她什么,现在却要自己去扮这恶人。

难道自己就要去招惹琼姐儿?

她是出身低户,却也不是个傻的。

何况宋家便是依附荣国公府而活,怎么可能去得罪?家族盼着她做德安侯夫人是为了振兴家业,又岂会心中无数。

这些年来她服侍丈夫。孝顺婆婆,养儿育女,操持家业,可落在众人眼中,倒成了一无是处,落得里外不是人。

想起早前在琼姐儿那受的委屈。宋氏心中便更不是滋味。

不由就拿起帕子拭了拭眸角的泪水,满眶湿润。

正惆怅着,察觉到门帘外的动静,恼着抬眼望去,就见瑶姐儿粉琢玉雕的脸凑在门口。忙低头整了整情绪,冲其招手。

“瑶姐儿,快过来。”

和颜悦色的,很是温柔。

对待儿女,她一向如此。

瑶姐儿笑着蹦了进来,跑到对方身边就喊“娘”。

宋氏伸出胳膊把她抱到膝上,含笑着逗她,“怎么这个时辰到娘这儿来?”

“瑶儿想您了。”

她嘟着嘴撒娇,小手紧着对方衣襟,仰头软软开口:“娘,我还能去找二姐姐吗?乳娘说姐姐院子里事多很忙,不让我去。”

“你二姐最近不得空,你去了也没时间陪你。”

宋氏神色微凝,哄道:“瑶儿乖,你若真想去便去,咱们瞒着乳娘悄悄去,可好?”

“好。”

瑶姐儿笑,搂着她的脖子就腻腻而语:“姐姐对瑶儿最好了,我想跟她一起玩,她是所有姐姐中最好的。”

宋氏点了点女儿鼻子,跟着凑近小声说了几句。

服侍的人就站在廊下,只见七姑娘进屋没多会便传出了哭声,皆左右相看。

这是怎么了?

顷刻,听得屋内夫人唤人。

红笺忙掀起帘子入内,就见七姑娘在自家主子怀中蹬脚挣扎,口中嚷着要去寻二姑娘。

小孩子声音响脆,很快外边的人便知晓了大概。

宋氏似乎无法,最终妥协了让红笺送女儿去娇园。

瑶姐儿一抽一噎的出了锦华堂。

须臾,瑶姐儿的乳母杏娘匆匆进院,听说小主子去了陆思琼那,惊诧着表情略有不对,被宋氏冷着脸直接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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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扮拙

瑶姐儿被红笺送到娇园的时候,陆思琼正在小书房里。

将纸笺折平封好,递给身旁的书绘,吩咐她去内室取了玉牌,悄悄送去九贤王府。

懿旨的事,无论如何,总是要给他一个回话。

陆思琼只道是自己焚了旨意,当从未有过此事。

算是拒绝。

耳旁似还回想着那日元姜送来时的说语,称九王盼她收下。

收下?

便是没有龚家那门亲事,她又如何可以?

如今阴差阳错的烧没了懿旨,倒也干脆,连犹豫迟疑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了。

书绘领命,刚开门对上院中的七姑娘,忙福身行了礼,继而转身传话:“姑娘,七姑娘来了。”

瑶姐儿?

清早上在她屋里时还阻拦瑶姐儿与自个亲近,现在居然派了大丫鬟送过来?

陆思琼微愣。

瑶姐儿已乐着小跑进来,红笺再旁紧张的直喊“姑娘当心”,两条胳膊环在左右生怕其磕着碰着。

陆思琼赶忙从座上起身,绕过桌案蹲身接了幼妹,柔声道:“瑶姐儿怎的来了?”

“瑶儿想二姐。”

瑶姐儿奶声奶气的答话,整个身子都靠在对方身上,端的是撒娇亲热。

红笺在旁低语:“七姑娘闹着要来寻您,夫人拗不过,便让奴婢送过来,打搅二姑娘了。”

“她是我妹妹,谈得上什么打搅不打搅?”

陆思琼虽然纤瘦,然瑶姐儿亦是轻巧,抱起来虽说有些费力,然并不是动不了的,转身坐会梨花木椅上,瑶姐儿便坐于她腿上。

红笺拿视线一撇,上好的书写宣纸散落着,却白洁如雪。空无一字;目光偏移,留心到毫笔上墨汁未干。

心里立马有了认知,二姑娘是动了笔的。

她思量着开口:“奴婢来得不巧,没成想您在练字。扰了姑娘的雅致。”

“既如此,便退下吧。”

陆思琼言辞淡淡,见身前瑶姐儿要去抓笔,抢先取了递给对方。

又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画,低眉专注,“瑶姐儿才来,等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将她送回锦华堂的。母亲身边需yào

人服侍,你且去吧。”

红笺本意是留此服侍七姑娘,然闻了二姑娘此言,亦不敢过多滞留。颔首应是。

刚下青阶,正进那旁正屋的门帘自内被掀开,早前的书绘正将一事物往袖中塞。

二人在院中相遇,红笺开口:“书绘妹妹这是往哪里去?”

她是大夫人身边的,又是一等侍婢。哪怕宋氏威严颇失,可到底是侯府正经的主母,平素任谁见了都不敢轻待。

然陆思琼身边的人却就是不吃这套,书绘见对方端量着自己,直身回话:“姑娘吩咐我出府有点事,难道夫人要问话?”

“自然不是,”红笺不过一时起意询问。根本非宋氏授意,自不敢拿大,略有尴尬的接道:“二姑娘做事素有道理,夫人深信姑娘,妹妹说出这话,不知情的人怕是要以为我家夫人刻意为难了二姑娘呢。”

“既如此。那我送姐姐出去。”

左右顺便,书绘亦不是没分寸的人,情面上还是要留几分的。

红笺万分不满的离开了娇园,回到锦华堂便将这事告知了自家主子。

宋氏听后,并未激动。只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没事去招惹娇园里的人做什么?那书绘服侍了琼姐儿这么多年,深得信任,难道还会有生出二心?”

“夫人,奴婢只是一时好奇,您说二姑娘在小书房里,书绘那鬼鬼祟祟的模样,指不定就偷拿了姑娘屋里的物事。”

红笺这话刚落,便听“啪”的一声,宋氏肃容道:“你跟我的时间不短,怎的说出这种没分寸的话来?

琼姐儿是何等性子,能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红笺,你自作主张跑去问话,回头那丫头定会将那些话告知琼姐儿,岂不白添了她与我的误会?”

宋氏道完,再细琢眼前人之前的话,亦不是糊涂的。

“我知你的真意,是想道琼姐儿私下与人书信往来。红笺,你怀疑的不是书绘手脚不净的事,而是琼姐儿的事……”

她说着,语气拖得悠长,“可这等事关乎女儿家名誉,我若去寻了她,总要生出事非。何况,她识人多,见面广,以往就没说要与我这母亲交代的,现如今又何必去追究?”

也追究不了。

宋氏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不该多问多绝不多言。

对老夫人、对琼姐儿,均是如此。

红笺颔首,“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犯,请夫人处罚。”

她着实是替自家主子鸣不平,因为二姑娘,对方没少受老夫人责骂。

今儿从静安堂回来,夫人就是悒悒不乐的模样,红笺忠诚于她,自然想替其分忧。

然宋氏其实本就没抱有管束琼姐儿的心思,她自有周家人教导养育,说实话对方能敬着自己一声“母亲”,已是难得。

“罢了,这事也不怪你,退下吧。”

红笺这方后退出屋。

宋妈妈这才开口,往前一步道:“夫人,红笺的猜疑并非多事,这阵子来二姑娘总神神mì

秘的,往来的人也着实太多。

何况,老夫人对您施压,您也不能每回多搪塞过去,总是要有些做法的。

二姑娘到底是闺中少女,如今说亲在即,若被人知dào

与人私下不清不楚着,惹恼了永昭伯府与蕙宁公主可如何是好?”

她知对方素来优柔寡断,苦口婆心的再道:“再说,不论二姑娘认不认,满yì

或是不满,您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

她若有所失当,旁人只会说您教女无方。您就算自己受的这份委屈,也要替瑶姐儿的将来着想。”

提到闺女,宋氏面露动摇。

转念却又显得无力,“可我问了又有什么用。难道琼姐儿会告sù

我那信是写给谁的?

其实不问也知晓,若真是送去荣国公府的,也不必如此折腾,但可大大方方的寻人去传话。可见那信……怕不是龚家二爷。便是九王吧。”

“九王?”宋妈妈惊讶。

宋氏这方意识到身边人不知那事,因是自个的陪嫁,她也不见外,直言道:“你道昨晚府里忙上忙下的,最后周妈妈同俞妈妈去搜了三姐儿的院子是为何?

虽然没说原因,但老夫人跟我的说法是瑜姐儿犯了糊涂,拿走了娇园里的一件贵重物事。”

“三姑娘不似是那等人吧?”闻者迟疑不定。

“寻常的东西自然无可能,但能让琼姐儿变色惊动老夫人的,可见非同一般。”

宋氏沉声,缓缓道:“是道赐婚懿旨。有太后娘娘印章的懿旨。”

“懿旨?”

宋妈妈脚下一软,震惊道:“咱们侯府何时接过太后娘娘的懿旨了?这赐婚的、是二姑娘?”

宋氏颔首,续言道:“可惜被瑜姐儿拿去,将二变三,换成了她自个。后来事情败露。便将懿旨给烧了。”

见对方变色,复又道:“你也不必紧张,这懿旨旁人不知,是九王特地求来的,本就没惊动众人,如今烧没了,只要琼姐儿处理得好。也不会连累府里。

刚刚红笺的话,倒是让我想到了这层可能,或是送去九贤王的吧。”

她条理清晰,哪里是人前那个嘴拙懦弱好欺的软性子大夫人?

捧着茶盏低抿了口,一脸镇定从容。

“夫人,这是老夫人告sù

您的?”

如此的主子。或是不常在人前表露,连宋妈妈都感到陌生。

听得这话,宋氏冷笑几声,搁下茶盏嘲讽道:“她怎会将这么重yào

的事说与我听?这些年来她如何待我的你又不是不知,这侯府大事可是能瞒着我就瞒着我。

我在她心里。不过是个卑微无用的儿媳妇罢了。若非有珏哥儿,这陆家大夫人的位置,哪里还留得到我?”

听了这些,后者未语,并不能多话。

本总觉得主子闺中时聪慧过人,过门后却总因为侯爷而处处隐忍太过委屈可惜,没成想主子只是面上糊涂,心中什么事都清明着。

她只是装作不闻不问,但暗地里却一派清明。

“对了,王氏的事如何了?”

“回夫人,药已经送去了,王姨娘身边的丫头当初就不肯跟去院子,现在吃了那边的苦头更是满心怨愤。

如今能有这样个回府的机会,自然不会推拒,道定会好好服侍王姨娘的。”

“嗯,”宋氏低低应了,添道:“事后给那丫头家里送五十两银子去。”

宋妈妈稍顿,继而明白夫人是不想留下那丫环的意思,忙应允称道:“夫人放心,庄子上奴婢会安排人盯着,不会出任何差错。”

宋氏这方安心闭目假寐,宋妈妈见了忙上前替她垫起软枕,服侍对方躺下。

出屋子的时候,大大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自己都紧张出了身汗。

红笺尚在檐下,半福了身道:“妈妈,夫人歇下了?”

“刚被七姑娘闹了半晌,没有午憩,此刻自然是真的累了,你们莫要进去打搅。”

宋妈妈叮嘱着,再添道:“对了,你让厨房备些吃的,夫人指不定过会就醒,要好生服侍。”

红笺随即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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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死讯

随后几日,竹昔时盯着兰阁,然不知陆思瑾是当真与芳诞意wài

之事无关,还是她果真沉得住气,竟是都不曾表露丝毫异样。

血亲姊妹没有异心,与人命扯不上干系,本该令人愉快;

可陆思琼的心不知为何,就是难以安下,总觉得悬着。

甄家自二夫人离开后,便再没有人登门,对外只宣称是五姑娘失足成悲,没有追究。

倒是有传相府秦夫人进宫拜谒甄皇后的事,不过凤态如常,也无任何指令。

一时间,好似所有的事都恢复如常,陆家本战战兢兢惧怕被究责的心境得以缓和,府中静如澄水。

又盯了三五日,陆思琼便撤了竹昔的任务,这大丫鬟时常不在娇园,也难免惹人奇怪。

蕙宁公主府,却突然来了人。

乔嬷嬷亲自过府,来取陆思琼的生辰八字。

见到来人的时候,老夫人心情愉悦,却又因憋着股郁闷,送走对方后怏怏不乐。

将娶她陆氏的女儿,都不曾亲自登门求亲,只道待过几日要自己等人去公主府商议定亲事宜。

她哪里不知,早在琼姐儿生辰那日,蕙宁公主与周家老夫人便一同进宫见了太后娘娘。这之后二府又时有联系,如今才来拿八字,想必她们都谈妥了吧?

身为琼姐儿正经的嫡亲长辈,却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只在万事皆定之际才有个知晓权,是拿捏了自家不可能拒绝。

老夫人越想越气,沉着脸很是严肃。

俞妈妈虽知主子心境,然见对方如此,寻思着也便开了口,声音宽慰:“老夫人,二姑娘这婚事定了可是好事,无论如今怎样,届时她的娘家可只有咱们侯府。

蕙宁公主结亲的是陆家,旁人眼中也必是明白的。”

“这个我还能想不通吗?”

闻者兀自瞠目,“我就是想着往后,才同意这门亲事的。否则,我若真心不给,纵使她为公主,还能强娶了我们家的姑娘?

我原以为,她二位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人,谁知如此不尊重我们侯府,这婚事从头至尾,蕙宁公主都不曾与我细谈过,哪有半分诚意?”

俞妈妈作为近侍,最是了解她这种心理,就是亲事未成前忐忑不安着生怕对方反悔,待真的定下后,又开始拿乔不满摆身价。

然这是她主子,此等话可意会而不可明言,现无非就只能安慰几句:“老夫人,其实二姑娘的八字,荣国公府肯定亦是有的,但蕙宁公主还是派了人亲自登门来取,可见是对咱们侯府的重视。

奴婢听说,这乔嬷嬷,以往可是周太后身边的人,在宫中服侍多年,她特地过来,也是给足了颜面,”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听“啪”的一声,陆老夫人横眉斥道:“你这话说的还是我多心了不是?

你自己瞧瞧,咱们侯府的嫡长女马上定亲,可这府里可有半分如此的趋势?

乔嬷嬷资历再深,也不过是个奴才,离了深宫,随公主嫁去龚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家奴。

待他日我们琼姐儿过门,便是主仆之别,我可是琼姐儿的祖母,难道还担不起她跑这一趟?”

俞妈妈连忙告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老夫人请息怒。”

她躬身不敢直视,再添道:“您是二姑娘的亲祖母,这份血缘关系谁都比不了。何况咱们二姑娘最是护短,凭她往日待大夫人及四少爷七姑娘的态度,便知她有多在意侯府。

这些时日来,姑娘确不曾如何出府,上回去荣国公府还是您授意的,想必蕙宁公主如此行事,她亦是不知情的。

奴婢多言是担心您若心中有恼,去迁怒二姑娘,平添了祖孙情分的隔阂,这才是真的将二姑娘往外人面前推呢。”

老夫人恍然,自恼道:“是了,我若将这份不满表现出来,岂不是白费了对的多年疼爱?

咱们这侯府也就独一个琼姐儿,她有荣国公府换取锦绣前程,之后陆家门楣自然可东山再起。

再者,有了她这位长姐在前,其他姑娘的亲事自然好说,便是不冲着咱们侯府,也会顾着蕙宁公主与永昭伯府,何况龚家二爷的父亲建元侯手里可是有三军重兵。”

将话听了进去,她抚额摇头:“我真是糊涂了,近来竟比不得年轻时清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俞妈妈暗松了口气,揣摩其面色缓缓再语:“老夫人您再想想,甄家五姑娘的事,为何甄二夫人痛失爱女如此平静,连甄家都没有追究?”

“你是说,因为蕙宁公主?”

老夫人道完即摇首,“不不不,便是看在蕙宁公主的颜面上,我想此事也不会如此罢休。

甄府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不是出来个达贵之人便能使她们了事的,我觉得这事中蹊跷多着呢。”

主子见解自然要比她多,闻言俞妈妈便没有再接话;

等对方情绪平静得差不多之时,她退到廊外。

江妈妈正在阶柱旁,瞧见她便笑着唤了声“姐姐”。

俞妈妈乃老夫人陪嫁,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平时掌管着她的起居饮食;而江妈妈则是老夫人主持中馈时亲自培养的人,数十年来帮衬着料理府事,平素颇得脸面。

本以为二人共事一主,总要有所矛盾一较高下,然她俩虽表面关系平平,私下感情却极好。

上回江妈妈主动提点陆思琼,便是受了俞妈妈的提点。

两人凡事有商有量,此刻亦不例外。

寻了安静处,俞妈妈开口:“你下回再去二姑娘跟前办事,得建议她机灵些,好好修补下与老夫人的感情,主子对她常与周家人交涉意见颇多。”

“怎么?”江妈妈惊诧,费解道:“老夫人恼了姑娘?”

后者摇头,却又迟疑:“能怎么说?老夫人便是心里再恼,也不可能真与姑娘撕破脸。

毕竟,荣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有周太后与周太子妃坐镇,哪怕中间隔了位甄皇后,但后.宫不还是周氏的天下?”

两人心如明镜,知二姑娘是连老夫人、大夫人都要攀着的人物,早就是能帮衬着就帮衬着,只愿陆思琼将来心中能记得自己曾经的用处,以后逢事时好给几分薄面。

何况,侯府未来当家做主的是大夫人,而大夫人又素是听二姑娘之言,她们的子孙若想在众多家仆中出人头地,便得目光长远些。

江妈妈明白了,颔首应道:“这个我记住了,下回再有娇园的差事,我便隐晦的同二姑娘说说,她本就心窍玲珑之人,想来一点就明。”

“嗯,你放在心上便成。”

俞妈妈说完,不由叹了一声:“其实这些利害老夫人心中本是清明的,过去这十多年来她亦不曾对二姑娘与周家来往表现过什么不满。

说到底,还是因为二姑太太。

姑太太上回连二姑娘的生辰宴都没有携表少爷与表姑娘过府,发生甄家五姑娘这么大的事也没使人来关切几句,老夫人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期盼着的。”

“谁说不是呢,二姑太太这回做的着实太过了。”

江妈妈附和,“如今胡家攀上相府,听说前不久姑姥爷就升了官,现如今姑太太领着儿女往秦家跑的可是勤快,巴结秦夫人巴结的那般殷勤,哪里还会记得咱们侯府。

唉,也不知秦相是为何会青睐起姑姥爷,我那日瞧着,秦夫人的态度可不好,她对二姑娘似有不悦,那怎的其丈夫还会提携起胡家?”

这等外边人物间的是是非非,哪怕她俩阅历再多,也是弄不明白的。

没再说多久,便分散各自离去。

夜色渐拢之际,有消息传进府,道庄子上的王姨娘没了,随行的侍婢追念旧主,亦一并跟去了。

陆老夫人闻言,表情微顿,挥挥手满不在意的说了声知dào

了。

一个姨娘而已,纵使有为老大育女,可又如何?

左不过是个低贱婢子出身,没什么好在意的。

陆思琼听说后,倒是愣怔了许久,“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那等背主黑心肝的东西,夫人生前多半就是被她怄的,若不是有四姑娘,哪能容她多活这么些年?如今得病去了,也算是老天有眼,其实早就该收了她。”

曾经一同侍奉陆周氏,但周妈妈对王氏丝毫不起同情。

在她看来,当初宋氏遣她去庄子上的时候,便太过仁慈。

“她虽是罪有应得,可……”陆思琼顿住,没再道下去。

这世间哪来那么多要命的急病?

王氏虽说是可恶,然身体底子素来不错,若真的得病,怎么着也是能拖上一阵子的。

庄子上的人虽然懂眼力劲,然王氏毕竟是生育过姑娘的姨娘,是家主的女人,这知晓得病之后,怎么着也是要通知声府里的。

还有那个婢子,陆思琼记得当初同去的那小丫头可是不情不愿的,怎就到了忠主随去的地步?

“姑娘怀疑,是老夫人派人去的?”周妈妈见其面色有变,亦是个心中有数的。

闻着却抿唇不语。rs

第七十六章 误会

陆思瑾是晚时去锦华堂向嫡母请安时得知的消息,当场脑子一懵,踉跄着扶头栽了下去。

她身后的侍女听雪忙伸手扶她,紧张开言:“姑娘!”

宋氏见状,微皱了皱眉,还是朝旁边的绿莲递了个眼色;

后者忙过去虚扶,边服侍对方在凳子上坐下边安慰道:“四姑娘要节哀顺变,这人生老病死都是命,您切莫太过伤心,姨娘泉下有知,也不喜看您这样的。”

“姨娘、姨娘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纵是再能隐忍深沉,然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哪里能抵得住这丧母之痛?

然到底是顾着地方,不敢太过失态,只低首举着帕子在嘤嘤抹眼泪。

“说是得了急诊,是北方那带惯有的疫病,也不知她说是怎么染上身的,这匆匆一日,还没挨到第二天就去了。”

宋氏语气颇是怜悯,和声劝道:“瑾姐儿你也要看开些。”

看开?怎么看开?

那可是她的亲娘!

陆思瑾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唯恐就恼了嫡母。

只是,她仍忍不住起身,试探开口:“母亲,不知姨娘身前的物事……”

“那都是她病中用过的,已让人拿去焚了。”

“焚了?”

陆思瑾两眼睁得大大,这同行的婢子随姨娘去了,连个遗物都不曾留给自己?

何必这样狠!

她心有愤懑,却是敢怒不敢言,只是眸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淌,眼眶瞬时就肿得发红。

宋氏不知怎么就见不得她这哭哭啼啼的模样,骤然重声道:“好了,这府中好事将近,你莫坏了气氛。”

好事,自然是陆思琼与龚景凡的定亲。

陆思瑾亦是明白的,闻言不得不收住泪水,暗自憋回,袖中双手则握得紧紧,连指甲陷进掌心都不觉疼痛。

“王姨娘的事,我自会安排人操办。她生前虽说失品缺德,但怎么说也服侍了侯爷一场,我不会亏待她的。”

宋氏道完,抬眉瞅了眼少女,嘱咐道:“不过红白相冲,大办是肯定不成了,你也莫要逢人哭三说四的。

说实话,王氏那样的德行,提起来连累的是你的名声,瑾姐儿你当知晓闺中女儿最重的便是声誉。”

“母亲教诲,女儿断不敢忘。”

陆思瑾道谢,接着没有如常般留此服侍,反而开口道身子不适先行回去。

宋氏又说了番宽慰的话,方允她离开。

只等到了院外,陆思瑾便如泄了浑身力qì

般一侧,歪靠在近侍身上,喃喃重复道:“听雪、听雪,姨娘没了……她怎么就不多等等呢?”

无声的流着泪水,万分悲恸。

听雪让其靠在自己身上,轻拍了对方后背柔柔安慰:“姑娘,您节哀。”

“我不信姨娘是得病去的!”

身边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将听雪惊得一下,浑身都僵住,“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姨娘身子一向康健,怎么就突然没了?”

陆思瑾说完站直,直接用手背抹了颊上泪水,咬唇道:“听雪,你还记得姨娘离府前说的话吗?她要我努力成为人上人,然后接她回来,她说过要等我的,怎么会失言?

姨娘最疼我,肯定不会骗我,再说那丫头也没了,你觉得会没有蹊跷?后事处理的这么仓促,连让我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她们忒得过分!”

“她们?”

听雪反问,惊讶后忙转身睨了眼身后的主院,近前低道:“姑娘,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心里有委屈,咱回去说。”

陆思瑾虽说冲动,但这话还是听进去的,点了点头就随她举步。

可等到了兰阁,陆思瑾哪还有前些时日的淡然平静?进屋直接赶出了所有服侍的人,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出去。

她需yào

发泄。

但听雪还未丧失理智,忙过去拦住对方拿着茶杯的胳膊,开口匆匆道:“姑娘,好姑娘,您不能砸。咱们这院子里的风吹草动,回头就传遍整个侯府,您若是发了脾气,之前的委屈不都白受了吗?

要知dào

,姨娘在大家眼中是名罪妇,便是传来死讯,可老夫人侯爷等人都不曾过问一句,你若为此大动干戈,失了您的体面,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话虽说得难听,却字字真切。

陆思瑾慢慢的松了手,这委屈憋着,最后直接坐在地上,捂嘴痛哭了起来。

她以后,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听雪忙整理碎片,捡起来拿到屋外递给廊下张头探脑的小丫头,只道是不小心打碎的。

等回了内室,见自家主子这副脆弱的模样,知此刻相劝徒劳,索性就背身出去,又让人送了水与巾帕过来。

陆思瑾精疲之刻,她便拿了湿帕子上去替其擦面。

这再多安慰话,也于对方无用啊。

“听雪,你说姨娘不在了,谁最高兴?”陆思瑾的嗓音有些微哑,表情则是冷冷的。

哪怕是这样的主仆关系,闻者也不敢暗猜府里的主子,便摇了摇头。

“是二姐!”

陆思瑾的声音却分外肯定,“她本就不喜欢我与姨娘,过去亦总不待见。我知dào

,她娘亲去的早,便觉得是我被我姨娘给害的,人前表现的道貌岸然,可心中岂能不恨?

说什么姐妹情深,因为我的缘故过去才没苛待姨娘,可现实呢?这才出府没多少日子,姨娘便连性命都失了,能说不是她下的手?”

“姑娘,二姑娘不似是那等性子的人吧?她若是想对付姨娘,过去在侯府就可以。”

陆思瑾却不赞同这种说法,反问道:“怎么能一样?她在府里动手,若是被查出来,这好孙女好女儿好姑娘的形象可就什么都没了,也就是姨娘到了庄子上,她才没这么多计较。

红白相冲?呵,好一个红白相冲啊,她贵女锦绣前程,姨娘身死潦倒……”这讽刺到最后,竟是笑了。

听雪被她这模样着实给吓到了,“姑娘,您没事吧?这都只是揣测,若是冤枉了二姑娘呢?”

“冤枉?我怎么会冤枉她?你又不是不知,她前阵子派人日夜盯着我这院子动静,能说有把我当姐妹的?”

话音刚落,想起那事,听雪眸底立马浮出心虚。

她见主子沉浸在思绪里,担心对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再次开口道:“可奴婢刚瞧着,大夫人如今与过去亦变了许多,您瞧她刚刚的冷漠,都没了往日的和蔼,说起姨娘的死时浑不在意。

姑娘,会不会不是二姑娘,而是夫人?”

她是个细心的婢子,在锦华堂内便留意到宋氏的反常了。

“是她还是二姐,又有什么区别?一个要做慈母,一个要做孝女,你可见过谁家的继母女能好成这个样子的?”

想起好几回去晨昏定省时遇见的温馨画面,陆思瑾内心的嫉妒之火便越发浓烈。

“都一样!”她咬牙,目光阴鸷。

接着不等身边人有所回应,自个就进了内室。

从床底取出个精巧的小匣子,打开,摆在里面的是串白珠手串。

其上的珠子颗颗大小相等,丰盈饱满,教人一眼望去便觉是上好的珍珠。

但细看了方知,这就是白玉所雕的珠子,莹白如洁,触手温润,是上上佳品。

其中的两颗玉珠上,刻了“思琼”二字。

听雪跟着进去,就见主子正拿着此事在发呆,不由喊道:“姑娘?”

这是要做什么?

这玉珠手串纵然是好,但雕了二姑娘的闺名,根本带不出去。

陆思瑾却在圆桌前坐下,将手串放在福字的红色桌布上,吩咐道:“听雪,去备笔墨。”

后者似乎料到了某种可能,呆愣着竟是原地不动。

“快去啊!”

陆思瑾不耐催促,心底下了某种决心。

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听雪很快就拿了文房四宝进来,摆好之后在那边研磨,陆思瑾凝视着白纸,一言不发。

磨墨的动作并不快,似是刻意放缓。

就在陆思瑾执起毫笔之际,听雪实在没有忍住,开口问道:“姑娘,您真的要?”

“又有何不可?”将笔毛染湿,认真执着悬于纸上。

一滴浓黑的墨汁滴落,晕开,染污了信纸。

听雪伸手抽出。

陆思瑾闭眼,再睁眼时落得干脆,行文迅速,不带丝毫犹豫。

听雪站在旁边看着,满脸纠结。

四姑娘,临摹得一手好字。

临的,便是二姑娘的。

字迹可混真。

顷刻,陆思瑾落笔,待墨迹干涸之后,便放入旁边的信封内,又将手串放于其中,一并封上。

她将东西递给身边人,郑重开口:“听雪,你知dào

怎么做的。”

听雪伸手接过。

“院子外或许还有人盯着,你便是出府,也可能有人看着,所以,用那个人的法子,可懂?”

听雪不敢有违,重重点头。

心中却无奈道:姑娘,您陷的越来越深了……

陆思瑾却根本不顾这些,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已经毫无所谓。

何况,那件事,不已经授人话柄了吗?

她早就没了回头路。

既然这样,何不拉人一起?rs

第七十七章 八字

陆思琼素是敏感之人,自能察觉到庶妹的疏离,本以为只是因为王氏噩耗而心情不佳,然时过几日,亦不见其有所改善,便知她定是误会了什么。

而她自认为无任何对不住旁人的地方,陆思瑾如此,她亦不可能去主动示好以表善意。

对方于自己有成见,便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

何况,她本就问心无愧,没谁会爱贴人冷脸。

虽有珍惜姐妹情分,然陆思瑾不识相,难道还要去巴着她不成?

她如常生活,或是察觉到了祖母对她的微妙情绪,每日晨昏定省必守时而到。

以往只知祖母对她非十足真心,然这些时日过去,还能体察不出?

又因有江妈妈的暗示,近来同外祖家都保持了距离。

自生辰宴那日别过,除了外祖母使人过府传个话送些东西外,再无其他走动。

连四表姐赠她的生辰礼被窃,都还没机会说。

她在静安堂内陪着祖母说话,正觉微乏,只见侍婢琉璃掀帘入内,满脸笑容的欢快道:“老夫人,二姑太太同表姑娘来了。”

“什、什么?”

听到爱女归府,老夫人整个身子一颤,竟是少露的激动,眸中喜悦之色溢于言表,“阿雅来了?敏姐儿也来了?”

千盼万盼,终是盼到了。

没想到女儿还肯带着外孙女过来,她连忙道请。

陆文雅母女盛装而来,月余不见,胡敏更显娇态,随其母盈盈前进,身姿婀娜,眉眼高挑,愈发的自信迷人。

陆老夫人眉开眼笑,浑似忘了上回所受的气,招手就道:“敏姐儿,快来外祖母这儿。”

她可是心疼这唯一的外孙女,素来不舍得对方多礼劳累。

胡敏却似成长许多,没有如过去般莽撞的就跑上前,反而紧着陆文雅福身请了个安,“见过外祖母。”

模样很是乖巧讨人。

陆文雅站在前方,开口便是告罪:“娘,女儿上回糊涂说了些荒唐话,您可别放心上。

许久没来看您,是阿雅不孝,这些时日着实内疚得很,还请您莫要见怪。”

端的是卑谦有礼,虚心认错。

不只是陆思琼,便是陆老夫人,都十分惊讶。

自己的闺女自己还能不了解吗?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如今也就仅剩眼前这个小女儿,自然是能宠着便宠着,多宽容担待些即是,素来没见过对方如此的。

老夫人甚至已隐隐有些后悔,上回何必要闹得那般不快?她真怕女儿再也不过府来。

现如今听了这些,虽说心情舒畅,但总觉得对方并非出自真心,定是有什么要事,然面上还是一派笑容。

陆思琼起身福礼,“二姑姑。”

“琼姐儿,”陆文雅意wài

的好脸色,十分友善的过去牵侄女的手,“啧啧”赞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出落的得越发标致了,连我这亲姑姑都要认不出来了。”

居然不计前嫌,还如此浮夸。

陆思琼能怎么说?

其实她并不是个爱记事的人,上回姑父的事她没帮忙是原则问题,但说到底只是对二姑姑的态度不满,其实对方除了刻薄一些,也无什么对不住自己的。

这许久没见,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身为晚辈,自然不好拂了热情,忙道谢说言重。

“来人,把我带给表姑娘的礼物呈上来。”

陆文雅松手招来后边婢子,口中再道:“上回你生辰,我正好有事外出了,不巧没赶上,琼姐儿可不要生姑姑的气。”

送的是对翡翠玉镯,翠绿剔透,晶莹明亮,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陆思琼尚是待字闺中的年轻少女,其实并不适合戴这等首饰,而如翡翠明玉等物,她亦从来不缺。

然眼前人一片盛情,且以胡家的家底,能送出这样的东西,比往年敷衍的已好上许多。

她接过,福身道谢。

老夫人很是欣慰的看着这一幕,笑容满面。

彩鸳又送了吃点上来,胡敏到底还是女孩心性,见到喜爱的边吃着边陪外祖母说笑,将她逗得笑声不止。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倒是极好。

陆文雅难得过来,自是要与老夫人独处的,陆思琼便没留多久,离了静安堂。

至外,书绘轻声嘀咕了句:“姑娘,今儿姑太太跟往日不大一样呢。”

这月余来,陆文雅都在与相府打交道,按理说不提过去,便是因着秦夫人,她亦不该对自己如此热情。

这姑侄情分,可从没有如今日般和谐的。

便是上回欲求她替姑父在二舅面前得个徇私机会时,也没有像今儿这般和颜悦色。

她素来喜欢盛气凌人的用长辈身份压自己下令,再说得难听些,二姑姑不是个宽宏大量之人,怎么刚刚……

她的这份疑惑,亦是陆老夫人心底的好奇。

可陆文雅便似换了个人般,只字不提上回的不快,对老夫人孝顺至极。

后者端量着她,顷刻便将外孙女潜了去外边玩,对女儿问起女婿近况,语气小心翼翼。

是担心又惹恼了闺女。

陆文雅倒没见异样,如实道了胡家的事,不过谈起丈夫官运时还是满脸骄傲,亦体贴的解释道,近来丈夫官事繁忙,待过几日便来拜见老夫人。

后者自然乐闻。

母女天伦,和洽无比,老夫人一扫多日阴霾,整个人精神不已。

兴致正浓之际,陆文雅开口,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娘,琼姐儿与龚家二爷的婚事,可是已经定了?”

这个话题就有些尴尬,毕竟早前胡家曾提过亲,想替胡斌迎娶陆思琼,甚至还因陆老夫人的后悔而闹过矛盾。

现在,她竟然主动问起。

陆老夫人略显紧张,不知女儿突然问起是何意,便没有立即答话。

陆文雅见状,似乎也有所意识,干笑着再次开口:“娘,您别误会,我没其他意思,就是关心下琼姐儿。

怎么着,她都是我亲侄女,现在都快说人家了,我这做姑姑的,哪有不闻不问的?”

闻者虽觉疑惑,却还是点了头,接话道:“基本已定下,前儿公主府还来人取了琼姐儿的生辰八字,估摸着也该有定数了。”

“哦,听说是沐恩郡主亲自保的媒?”

“嗯,上个月来提的。”

陆老夫人没有隐瞒,对面人则笑道:“可真是好福气,郡主保媒,公主为婆,龚家又是那等门第,琼姐儿的将来也算是定了。”

她的语气只有欣慰,并无其他酸味怪调,好似是真心替侄女高兴。

但陆老夫人是惯了解对方的,她对琼姐儿情绪复杂,可断然没有喜欢。

她不由直白发问:“阿雅,你是不是还介yì

我上回……”

“没有,我若还介yì

,今日又怎会过来?”

陆文雅连连摇头,强调道:“娘,过去是女儿不懂事,也不经事,以为有您的疼爱,有胡家人的恭维,便不知外边的事故。

之前那件事,也算是给了我跟老爷一个教xùn

。如您所言,侯府都不再是昔日的侯府了,我却还端着侯府千金的架子,殊不知这外面贵重的人多了去。”

这话听着竟有些委屈。

陆老夫人是知dào

近来女儿女婿同相府走得近,想起秦夫人那个声名在外的脾气,不由握了对方的手心疼道:“阿雅,你可是在外受了苦?秦夫人不是好伺候的,她可是为难你了?”

陆文雅只微微笑着,摇头道“没有”。

陆老夫人不信,但女儿不说实话,还牵强笑着,怜由心生,只得叹气:“是娘跟你大哥没本事,要你去外面受人脸色。”

“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陆文雅调整情绪,想起过府的正事,突然容色严肃了纠结道:“娘,其实我过来,是有个事想与您说。只是,这个事我不太确定,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犹豫不决,满是迟疑的样子。

“何事?”

陆老夫人心知这或可能才是此行目的,但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问了下去,“可是与琼姐儿有关?”

否则,刚刚如何会问起亲事?

她眼皮一跳,婚事可千万别再出差池。

只见陆文雅垂首拧眉,满脸不确定的开口:“娘,是这样的,之前女儿随秦夫人去千秋观,在那撞见了个事。”

说着顿了顿,拖长了语调:“蕙宁公主派人去观中为龚家二爷的亲事对八字,但那纸条上的、却不是琼姐儿的生辰八字……”

抬眸,见亲娘已经怔住,她仍续道:“您看,这整个京城都知dào

,琼姐儿前几日才过的生辰,我也记得她是午后出生的;

可那纸条上与龚二爷八字并行的,却是元月三十的日子,标的是子初时分。

娘,蕙宁公主是真的要聘咱们琼姐儿当儿媳妇?可依女儿之见,她们龚家筹备的,却是另外一名女子。”

老夫人早已变色,嘴唇发白,不知是气愤还是着急,竟有些哆嗦,“这算是怎么回事?婚事都说好了,那日是乔嬷嬷亲自来的府上,怎么会弄错了八字?

龚家不娶琼姐儿,之前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

不,阿雅,这绝对不可能,我瞧着龚家二爷,也是中意咱们姑娘的。”rs

第七十八 推敲

陆文雅亦满脸凝重,接话道:“女儿也不想这般以为,但此事千真万确,蕙宁公主给龚二爷对八字的对象,不是琼姐儿。

娘,您不愿相信,其实我也不愿。您说以龚家的门第,怎么可能在婚事上轻率?

但千秋观是皇家道观,只招待皇亲国戚,女儿还是跟着秦夫人才得幸进去。

发xiàn

那纸条纯属意wài

,可就是这么好奇一看,便发xiàn

了这则消息,外人皆在传龚二爷与琼姐儿的好事,可八字又如何解释?都到了这一步,相信不会有假。

就是,不晓得荣国公府知不知情,如此又置琼姐儿同陆家于何地?”

她语气悠长,说完便见对方容上浮上了慌色。

陆老夫人无疑是信任女儿的,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

龚家来侯府提亲取八字,可真的等到与龚二爷对八字时,却又换成了别人。

蕙宁公主不是喜欢琼姐儿的吗,心心念念的要讨她做儿媳妇,且龚二爷亦钟情于自家孙女,此刻到底是什么状况?

若是有旁的人选,又何必来招惹陆家?

她完全想不明白。

陆文雅柔声宽解:“娘,事情如何尚且不知,您若是有疑惑,不妨找琼姐儿谈谈?”

“琼姐儿?”

陆老夫人喃喃出声,“她能知dào

什么?这种事,龚家若真的做得出来,最受亏的还是琼姐儿,我不认为她会知情。”

“这可难说,琼姐儿与她们的感情,可顶的上咱们侯府里的人呢。”

陆文雅说着说着,就带上了个人对陆思琼的情绪。

然而她较过去聪明许多,很快就意识过来,复缓了语气再道:“不过女儿也相信琼姐儿不会拿自己的名誉开玩笑,现在且不说龚家是什么目的,这龚二爷若是对咱们琼姐儿有真情,以他天之骄子般的气傲与往常作风,是不会将就妥协旁人的。”

“你这意思,那龚家娶的,到底是我们琼姐儿,还是别家姑娘?”

老夫人被她绕的有些晕,刚抚上额头,却又立马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倏然抬头,“阿雅,你说这么多,是想告sù

我,琼姐儿的八字有问题?

这龚家要娶的确实是琼姐儿,只是八字变了,对吗?”

陆文雅颔首,低声解说道:“娘,周家那样在意琼姐儿,您就没怀疑过吗?

当初大嫂刚诞下琼姐儿时,因伤了元气,母女俩俱是细养着,琼姐儿养在主院,便是您见到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等后来出月子了没两个月,大嫂不顾您的劝语抱着孩子回周家小住。归府之后,没多久大嫂本已经养好的身子却突然大病一场,病中时刻要琼姐儿陪着,除了当时她院中的人,旁人可是连身都近不得的。”

这些事,老夫人自然还记得。

但当年先太子已经被废,对于高门儿媳,她这做婆婆的便是想立规矩都没有底气,加上周家人常常过府,她不得不妥协。

当时以为,是因为周氏自知身子不好,故不愿琼姐儿离身,理解成她为人母难舍爱女的心思。

毕竟,那场大病之后,没满一年,周氏便去了。

虽说,那时候老夫人也奇怪,毕竟周氏生琼姐儿时又不是头一胎,便是元气有伤,可月子里仔细调养得已差不多,怎的回了趟娘家之后反倒病情加剧,似受了什么打击般再也没振作起来。

那一年,周氏守着刚出生的女儿,便是在病中,自己派人去将琼姐儿抱来看看,都被拒绝。

若非她离世,怕是真要等孙女都呀呀儿语时才可见得。

想起这事,老夫人就心有怨气。

要知dào

,早期老大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自己心疼都来不及,难道还能害了不成?

先儿媳却非阻拦着不给见。

她总觉得,琼姐儿至今同自己不亲,便有当年周氏之过。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眼前人突然提起……老夫人寻思着突然开口,“阿雅,你在怀疑什么?”

“娘,女儿只是猜测。”

被看穿,陆文雅没有否认,反徐徐而言:“就是撞见这个事,不清不白的心里不安,就总想着是个什么缘故。

要说按目前的趋势,蕙宁公主不会拿独子的婚事同您开玩笑,那乔嬷嬷女儿也听说过,最是稳妥精明。

既然是她亲自来府里取的八字,便不可能说会弄错的,显然是蕙宁公主故yì

换了年月时辰。

对了,这被换上的年月时辰,在年关之后。娘,您还没有想到吗?”

年关之后……荣国公府每年年关之后就会派人来接琼姐儿过府,甚至小摆宴席贺她年长,待等到二月初才会送回。

陆老夫人一直都有这个心结,好似周家人觉得,琼姐儿在侯府过的年不长岁,非得再办一次。

但现在细细一想,周家每年摆宴,好似都是在元月之末,三十那日!

她整个人都僵滞了,双眼瞪大,“难道说,那日才是琼姐儿的生辰?”

这么说,那千秋观里的八字,便真的是琼姐儿的?

可这怎么可能?!

不等人接话,老夫人自个就出言否定:“不,周氏是四月临盆,就在锦华堂内,那时大姐儿刚没了,我满心希望她那次能给你大哥添个儿子,是亲自守在屋外的。

琼姐儿落地哭声的时候,我还进去看了的,她怎么可能变成元月出世?”

如此重声,不知是在强调给对方听,还是在心底告sù

自己。

不然,难道要说琼姐儿不是她亲孙女?

虽说祖孙感情谈不上如何深厚,但自己多年来对琼姐儿的疼爱可是真的,那时她尚不在侯府,自己对孙女的牵肠挂肚,亦绝非作假。

她接受不了这种可能。

但陆文雅并不容她逃避,直言道:“说实话,琼姐儿模样生得好,大家都说她像故去的大嫂。

但大嫂去了那么多年,许多人不过人云亦云,见她模样似了周家人几分便如此说。

可是,娘您现在想想,她有哪里,是长得像大哥的?”

一语中的,似敲在老夫人心上,将最后的希望打破。

“她不是大哥的孩子。”

此言对老夫人打击不小,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却难以反驳:“琼姐儿若不是,那真zhèng

的琼姐儿去了哪?

当初周氏回娘家小住,换了个假的琼姐儿回来,怪不得那阵子都守着不准人见,连我这做婆婆的都拒之门外。等到她去后,我再看琼姐儿,哪还能看出个什么样?”

陆老夫人,乃至整个陆家,对陆思琼的容貌开始有印象,都是从周氏过世之后。

后来哪怕被接去周家,但陆家人过府,也都是能瞧见的,这隔天半月的,那时若被人换了,不可能不被发xiàn



“好一个周氏,将我陆家的骨血换成不知来历的东西,竟瞒了我这么多年!”

她怒及反笑,“现在这个琼姐儿居然不是老大的孩子,我却捧在手心疼了这么多年,她到底是谁?”

因为过去荣国公府做的着实太过,以往没深想过,现如今有生辰八字的根据,真相何其明了。

二孙女,比她真zhèng

的亲孙女,要大上三个月。

周家人好大的胆子,瞒天过海,让陆家替别人养女儿。

等等,周家,是了,这事荣国公府是知情的。

老夫人激怒过后,也有所明白,先周氏不是无情之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弃了亲生女儿而抱其他女娃回夫家,周老夫人便更不可能了。

周老夫人这些年对琼姐儿的疼惜堪比周家的嫡亲孙女,如此便更为蹊跷。

琼姐儿既不是她亲外孙女,那所谓的追悼亡女便只是个借口。

没有血缘关系,何故要替她安排身份,又厚待了这么多年?

陆文雅观其面色,若能读懂对方心意般轻声低道:“娘,您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阿雅,我问你,你是如何看到的纸条?”

陆老夫人突然问出这话,终没有再循着对方的话一步步深想下去。

她蓦然想到,既是公主府拿去对八字的纸条,又是千秋观那等地方,怎的就如此轻易的落到了阿雅手上?

她是怎么看到的?

陆文雅没料到会有这个问话,一时间没接上话。

见其不语,老夫人再问:“你如今同秦夫人感情好,那日秦夫人亦来了府里贺琼姐儿生辰,可态度却并不是很好。

阿雅,你今儿突然就登门,不说其他,就来跟我说这个事,你难道真当我好哄骗不成?

是不是秦夫人让你来的?”

居然如此犀利。

陆文雅目露窘态,挪过视线解释道:“娘,是女儿想您了来看看,你怎么能把我想成是别有目的呢?

再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女儿又不是侯府的仇人,还能藏了祸心不成?”

望着亲娘,她抿唇再添:“此事关系到陆家血脉,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信手捏来哄骗您。

我是不喜欢琼姐儿,可若她真的是大哥的孩子,我还能起这样的心思?千秋观所见确有其事,您若不信女儿,那女儿也无法了。”双眸真挚,不闪不躲的,一片坦然。rs

第七十九章 登门

或是感受到了眼前人的真诚,又或是老夫人打心眼里不愿将闺女想成别有用心之人,整个人身子一软,却是胳膊撑在几面上,似认了这事。

琼姐儿不是老大的孩子,不是自己孙女……

荣国公府知情,蕙宁公主亦知,却是陆家不得任何风声。

她们,到底将德安侯府当成了什么?

如此欺人太甚!

“娘,事关陆家血脉,可得好好查查。”

陆文雅见对方伤怀,心有不忍,然还是道了下去:“女儿知您这些年对琼姐儿的感情,但总要讨个明白,不能让大哥一直被蒙在鼓里。

再说了,这若是周家人的计策,且不论现在的琼姐儿是谁,当年总是荣国公府对不住咱们侯府。

周老夫人与蕙宁公主都如此在意琼姐儿,不惜早早替她定亲,就嫁去龚家,可谓万般宠爱。

琼姐儿若有这等分量,那现在挂的是陆家的名义,娘不觉得可以用这个,寻周家一个解释吗?”

周家理亏,侯府便能占得上风。

而若是正常人家的闺女,不可能被瞒天过海送到陆家来,可见琼姐儿身份不凡;

周家多年深瞒,其中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陆家若是得了这个把柄……还担心家业不振,门楣难耀?

算是掐住了荣国公府的软肋。

可这样,二府关系就再难和谐,往后逢人见面,便落了个卑鄙的名声。

陆府,好歹是百年清隽世家。

陆老夫人亦不知为何,明明这事是当年周氏之过,可她就是强势不起来。

或许,她觉得以自家孙女的归宿换取府中荣华,能用结亲为梁则是惯寻常之事;

而现在女儿说的这种想法,便显得不够光明。

“阿雅,你在这事上积极过头了。”

她的眼中再次浮出怀疑,“你刚说的或可能是真的,不是杜撰编排,但之后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人授意?

阿雅,你是我亲闺女,娘不愿多想,早前的事确实有对不住你的,但现在时过境迁,希望你不要耿耿于怀。

你现在老实跟我坦白,说这些话到底想做什么?”

陆文雅三番强调,见仍没有除去对方疑心,加上心虚所致,一时间竟有些凝噎。

半晌,在老夫人的注视下,她终于开口:“娘,纸条上生辰八字的事,是秦夫人给我看的,女儿也不知她是从何弄来的。

不过她与我肯定了,纸上八字是真的,我本来是没想过琼姐儿不是大哥血脉的可能,这也是她提醒的我。”

“她提醒?你听了个外人的话,跑到我这来搅得天翻地覆。”

老夫人现在苦恼,甚至都不知dào

等晚时要怎么面对那位被她捧在手心里疼了许多年的孙女,心中谜团万千,语气难免差了些。

这是秦甄氏搞出来的事!

她闲来关注自家与周家做什么?

老夫人继xù

追问:“然后你将自己的猜疑也告sù

了她?说了周家每年元月给琼姐儿摆宴的事,去附和了秦夫人的意思,对不对?”

见其颔首,她恼声再道:“阿雅,你真是糊涂!这种事,你怎么能同外人讲?

不管琼姐儿是不是我们陆家的女儿,世人眼中她就是,你把这事透露出去,是想让整个京城来看侯府的笑话吗?

再说,明知琼姐儿得宠,你将她的事说与外姓人知晓,回头定要惹怒了周家与蕙宁公主,竟还有脸要我拿这事去讨便宜?

这也是秦夫人给你出的注意,对吗?”

陆文雅其实并不算强势的性子,加上最近伏低做小服侍着喜怒无常的秦夫人,本嚣张的气焰早收了不少,闻言只讷讷的点头,不敢反驳。

老夫人心有气愤,却又不愿再次弄砸母女关系,不由克制了几分情绪,只淡淡道:“阿雅,你回去吧,你过来只是给秦夫人办事,哪见得对为娘的半分情谊?”

“娘,女儿不是诚心的,但这事您难道就真的不查了?”

“怎么?秦夫人把持着甄家大事,你如今也想学她,插足起侯府的家事来?”她语气凌厉,透出不满。

陆文雅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亦不是真心要同亲娘决裂,不敢再辩解触怒,站起身告辞。

她久未归府,却又走的匆匆,府中人皆觉奇怪。

俞妈妈转进内室,无声的侯在旁边,本以为主子会与她说上几句,可等了半会,老夫人仍是一脸严肃的坐着,没有出声半句。

如此不知坐了多久,后者才开口:“你去把琼姐儿给我唤来。”

请二姑娘?

想起早前姑太太对二姑娘的热情,俞妈妈暗自思忖了下,不敢有误忙亲自去请。

听到召唤,陆思琼倍感惊奇。

今儿的怪事着实多。

没有多话到了静安堂,要进屋时,俞妈妈突然轻道:“姑太太在里头同老夫人说了好一会话,老夫人情绪不太好,姑娘仔细着多哄哄主子高兴。”

算是隐晦的提点。

陆思琼忙点头道是,谢了对方。

“老夫人,二姑娘到了。”

俞妈妈进屋通传后,便被遣了出去,竟是连上个茶水的差事都没让办。

陆思琼福身请安,见对方只盯着自己,不由唤道:“祖母?”

老夫人心绪复杂,一眼一眉的细细打量起对前少女,娇羞初绽,若花园里盛放的牡丹天香,正是女儿家好年华的时期。

陆思琼被看得费解,忍不住近前一步,柔声关切道:“祖母,您怎么了?”

“没怎么,想着你亲事将订,突然想看看你。”

闻者更是茫然:“龚家来人了?”

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她在娇园里怎么没听说?

“没有,只是听说蕙宁公主派人去千秋观对了你跟龚二爷的生辰八字。”

老夫人思虑渐渐清明,似突然有了决定:“这样,你随我去趟荣国公府,我也许久没去拜会你外祖母了。”

祖母居然亲自要出门!

陆思琼吃惊,这便是在对八字,自会有公主府送信过来,何须祖母特地去周家询问?

未免显得太过心急。

上回让自己去问亲事进度,已是轻浮,怎的现在又要如此?

她屏退左右,不是要同自己细聊的意思?

尚未接话,老夫人已对外吩咐了人备车,准bèi

出行。

这会子都快午时了,到底有什么事非急于一时的。而对生辰八字的事,定然是二姑姑所言无疑。

然身为晚辈,见对方意思明确,只好随行。

陆思琼几乎能肯定,这是祖母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

外院备车的事置得很迅速,没多会就出发,坐在车厢里,一路无话。

只老夫人时不时端量的眼神,令人心惊,好似自己于她,是陌生人一样。

周家对她们的到来亦非常意wài

,若只有陆思琼一人倒也不奇,然陆家的老夫人,可得用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话来形容。

顾着礼数,沐恩郡主亲自招待,说了不少客套话。

陆老夫人兴致缺缺,总念着要见琼姐儿的外祖母。

沐恩郡主笑得和善:“您有什么话,同晚辈说也是无妨的。说句您别见怪的话,母亲近来身子不爽,不见客人。”

“外祖母不要紧吧?”

陆思琼忍不住插嘴,很是焦急。

她都不知外祖母病了。

沐恩郡主很欣慰的望着外甥女,回道:“没多大的事,就是身子无力,或是这阵子天热起来了,人没什么胃口。”

陆思琼想去静颐堂看看,此时此刻却又不方便开口。

陆老夫人亦象征性的关切了几句,继而开门见山的直白道:“本是不该来打搅的,不过听说咱们家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生辰八字已经对好了,就想问几句蕙宁公主那边准bèi

何时去纳小定,否则侯府里没有任何准bèi

也是不好的。

公主贵人事忙,老身不好打搅,想着同周家老夫人说也是一样,就冒昧登门了,郡主可别见怪。”

陆思琼忍不住侧首,祖母竟然这样直接?

“现在既然周老夫人不便见客,想来同您说都是一样。郡主是琼姐儿的大舅母,当初亲事的事也是您来府里提的,别怪老身心急,这事本就突然,有些方面或者还有些问题,想与您私下谈谈。”

老夫人说完,自然的又说道:“琼姐儿忧心周老夫人,不如让她先过去探视下,也省得这孩子心中挂念。”

沐恩郡主是何等聪慧之人,自然明白了对方来意。

是有要事商议的事。

亲事?陆家难道要有什么变数?

她顺着对方的话,让陆思琼先行离去。

后者心忧外祖母,乖巧应下,离去前眼神却忍不住在祖母身上打转。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沐恩郡主见对方没主动开口,又让左右退下,这方笑着问道:“老夫人您过来,是琼姐儿的婚事上有何疑惑吗?

其实这事都是蕙宁公主在亲自操办,我这几日也不曾见过公主,不过大致的事宜安排也略知一二。”

态度很是友善。

陆老夫人没有立kè

接话,再开口的问话却显得十分突兀:“郡主,恕老身直言,贵府每年元月三十为琼姐儿置办一回筵席,是有何名头吗?”

沐恩郡主眼神一敛。

说者续道:“我还听说,千秋观里,对八字的时候,琼姐儿的生辰貌似出了点差错。”说完就直直的凝向对方,静等解释。rs

第八十章 应付

沐恩郡主极力压制心底的震惊与慌乱,敛去容上异色,仍是含笑和善的表情,“老夫人您这说的是什么,我听不大明白,琼姐儿的生辰有何问题?

这对八字的事是蕙宁公主在安排,我们府里近来也没怎么同公主府走动,这定亲的安排想来还要您亲自同龚家商议。”

“郡主这是在与老身装糊涂?”

若是往日,陆老夫人定不会如此语气,但想起这荣国公府十多年前可能曾做过事,怒从心来,竟摆起了脸色。

她还想问周家要人呢,陆家真zhèng

的骨血遗落在了何处?

陆老夫人知沐恩郡主在周家的地位,绝对是手握实权能当家做主的,这周老夫人见不到,同她放开了说也无所谓。

是以,再开口质问:“郡主莫不是以为咱们德安侯府的人好欺,这被瞒了十来年不够,还想一辈子不成?

我今儿带琼姐儿来,便是想弄个清楚。不然,老身真要等将她养大了都嫁出去,还不知她是何来历吗?!”

语气极重,压抑着浓浓恼意。

她毕竟是长者,沐恩郡主并不敢太过分,她心中不明白的是,陆家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对那件事知晓了多少。

若是琼姐儿的身世被暴露……

沐恩郡主心中一颤,不好再装傻充愣,忖度着到底要不要坦白,毕竟事情不小,且也弄不明眼前人是否在诓自己。

谨慎起见,她不得不郑重其事。

端着茶盏,沐恩郡主冲对方笑了笑,安抚道:“您何必这般动气,怎么着二府曾经也是亲家,这些年来感情从不曾淡过。

今儿老夫人若是听了外边的什么闲言碎语过来追问,可要将事情说个清楚,否则我这不明不白的,也无从说起不是?”

陆老夫人根本不买账,瞥都没瞥手边的茶盏一眼,仍是注视着沐恩郡主。

后者不得已,只得将杯盏搁下。

不过瞬间,她便将方才陆老夫人所言在心中过了一遍。

于是,她开口问道:“老夫人是听何人说,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八字,是在千秋观里对的?”

“这……”陆老夫人微滞,自家女儿从秦夫人处得来的消息,可能这么说吗?

沐恩郡主不由唇角微弯,“这蕙宁公主找哪位大师在对八字,连我们荣国公府都不清楚,我还真不知您刚刚那话,是从何而来。”

见对方答不上来,想了想,分外了然的添道:“千秋观非寻常道观,平时连我都鲜少过去,如今又不是祈福的时候,无宫中旨意,寻常人还真去不得。

老夫人刚刚提及,那想必是从相府里得来的消息,对吗?”

将对方的沉默当做默认,沐恩郡主徐徐再道:“听说秦相刚提携的那位胡侍郎便是您的乘龙快婿,想必胡夫人与相府感情非比一般,这可是秦家给贵府送去的消息?

老夫人,您非亲眼所见,怎的凭他外人一句两句,便怀疑却蕙宁公主来?公主若不是诚心喜欢琼姐儿,能提出这样的亲事?您刚刚这话,若传到她耳中,可……”

似笑非笑的抿唇对视眼前人,气场不小。

陆老夫人本就无十足证据,怀疑琼姐儿非她陆氏女儿,也是由陆文雅先挑唆了才有的想法。

说到底,那什么纸条她根本没有见过,便是女儿再三保证,但受了秦夫人指令的她,有多少真意谁又说得准?

何况,就算那真是公主府送去的,谁又能保证上面写的就是琼姐儿与龚家二爷?

人的思维易受人影响,现在听沐恩郡主这么说,老夫人渐渐的又有些动摇。

她厌极了这种感觉。

沐恩郡主自能察觉到她的转变,心下微定,缓声客气的又说道:“老夫人,你我二府是多年的交情,您这样过来兴师问罪,还真是叫晚辈不明白了。”

“郡主莫要误会,老身没有怀疑公主的意思,她能看上咱们家琼姐儿是我们家的福分,自不会怀疑她的诚意。”

陆老夫人语气好了不少,不若原本的坚定,可心中到底不得法,很是矛盾。

可之前对先儿媳的怀疑,阿雅又说琼姐儿无哪里生得像陆家人。

她皱着眉头,已分不清何真何假,又怪自己冲动,这么快跑来周家,现在要怎么办?

“老夫人,是不是秦家透露给您的?”

沐恩郡主有她想弄明白的事,试探的询问道:“我倒不知,她们怎么对旁人家儿女的生辰八字感起兴趣来了。

再者,便是蕙宁公主真有使人去千秋观,以她的身份,送去的东西能随便被人查到?我倒不知秦家如此来挑唆侯府同周家的关系,是何目的?”

陆老夫人未处下风,不但要好脸收场请对方不要见怪,还要压抑心中郁闷。

现听闻这话,自己亦是一惊。

可不是,秦家在挑拨离间!

居然还是让自己的亲闺女来……

老夫人满心失望,正要说话缓和气氛,然想到一事,不由重复问道:“郡主,那老身刚刚的疑虑,贵府每年元月替琼姐儿置办一回宴席是何故?”

这问话,沐恩郡主笑意便更浓了,“您这又是听秦家人说的?”

不得否认,便再语道:“我还真想不通秦家何故要如此了,每年年后,我们府里的宴席本就不少,谁说那场便是为了琼姐儿置办的?

年后宴请宾客好友,本就是我周家的习俗,这往年都在那一日,没什么特殊原因自不想变更,难道这还有错的?”

陆老夫人窘迫,刚是为何要多这一句?

这特地跑来,竟似在自取其辱。

坐如针扎,她起身歉意道:“是老身叨扰了,我也是紧张琼姐儿,这方犯了糊涂,郡主不要同我这糊涂人一般见识。”

纵然心中再有疑惑,也不便再问了。

沐恩郡主言辞紧密,根本讨不得好。

陆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莽撞,现在反而至彼此尴尬,哪里还留得住,出口就要告辞。

沐恩郡主虚留了她几句,见对方去意已决,便让丫头送她出去。

陆思琼难得过府,自然留下。

见其出了朝花楼,沐恩郡主方长吁一叹,松开掌心,满手都是薄汗。

秦家、秦家,居然在私下调查琼姐儿!

连生辰八字的事都查了出来,今儿是糊弄走了陆老夫人,可下一回呢?

对方定是存了疑心的,怕不用等来日,回头对方细细一想,就能发觉蹊跷。

她抓起手边水盏,大口饮了下去。

没想到,为了防止呼韩邪想给琼姐儿速速定下亲事,居然还能引出这么多事来。

回忆起上回在甄府里碰见秦相夫妇,沐恩郡主满心懊悔,终究是她大意!

出了这么大的状况,她不敢怠慢,起身往静颐堂去,必须要把这事告知婆婆。

周老夫人的屋里,陆思琼刚替她诊了脉写好方子。

沐恩郡主便问了几句,听说不打紧,只是时下轻症便安下心。

周老夫人靠在床头,许久未见外孙女,今儿格外欣喜,拽着她的手就不松开,对其近来生活问长问短个不停。

陆思琼自然答一切安好。

周老夫人本是还要再问,可见儿媳妇站在旁边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先让外孙女去暖阁休息会,等待会陪她午膳。

陆思琼应是,到了外间同书绘纳闷:“祖母怎么先回去了?她这特地过来,找大舅母又说了些什么?”

很是莫名其妙。

书绘自更不懂,只好摇头。

内室里,沐恩郡主将陆老夫人的猜测与问话重复说了一遍,只见陆老夫人本略显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个激动更是咳了起来,抚着胸口喘个不停。

沐恩郡主忙上去服侍,又递上水。

好不容易待周老夫人缓了过来,只听她言道:“秦家莫不是已经知dào

琼姐儿非陆家女儿的事了?

这陆老夫人也不是个糊涂人,现在是被你唬住了,保不准出了府就想通了,这之后发xiàn

我们遮掩,怕是要更怀疑,等那时候,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但当时情况,儿媳没有请示母亲,是断不敢承认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周老夫人面色沉重,无力道:“瞒了十多年,到底还是瞒不住。

早在左谷蠡王进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dào

事情不妙,这其他人可个个都是精明人,稍稍调查下,总是要牵连出来。

唉,我就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沐恩郡主自个已经感慨过了,现下不由催促,“那您说,之后要怎么办?

这若是向德安侯府坦白了,她们肯接受真相吗,还能如常待琼姐儿吗?

她的身世要是被人发xiàn

,怕是更无宁日了。就这现在,左谷蠡王都几番遭到刺杀,回头岂不得更……”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方脸色更是不好。

怎么样,都不能让琼姐儿成为来历不明之人。

“当年的事,没几个人知dào

,连妙仁师姑,也都不在京城。他们就是想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只要我们不承认。”

陆老夫人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心中比谁都不确定。

陆家可就是个关键。rs

第八十一章 她是谁

沐恩郡主从主屋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

见院中女儿同外甥女正坐在石桌前说话,又忙敛去焦虑,面色如常的走过去。

二人见到她,起身请安。

沐恩郡主伸手使她们不必多礼,自己亦随之而坐,宽声询问道:“这正午的太阳,怎的在这儿,晒坏了可怎么好?”

嗔怪心疼的语气,周嘉灵直接挽了娘亲的手撒娇回话:“这不是好些日子没见到琼妹妹,听说她过来就赶来了吗?

妹妹过府,您都不派人去通知我,害得女儿往朝华楼跑了趟空。”

“我不通知你,你不也知dào

了?”

沐恩郡主笑得纵容,又改望向旁边的人儿,轻言道:“陆老夫人已经回府,你在这边用个午膳再走。”

她心中有话,想交代对方,得了眼前人颔首便同自己闺女开口:“瞧你这样子,还当自己是孩子呢?你妹妹年纪小都比你懂事,回去换个衣裳,待会跟琼姐儿一块陪你祖母用饭。”

周嘉灵略有不悦,站起身两手无措于身前,“女儿这不是蛮好的吗?”

陆思琼察觉到大舅母是有话要同她言,偏生四表姐还没看出来,只好跟着说了几句,送走对方。

沐恩郡主目露赞赏,拉过她的手低道:“琼姐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外祖母身子不好,有些话就由我来告sù

你。”

说完,携她去了西暖阁。

熟悉的屋子,亲切的布局,陆思琼给对方奉茶,站在旁边虚心开口:“舅母,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今儿祖母突然找我过来,想必有什么要事。”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心中藏着再多疑惑,别人不主动说,就不问。

沐恩郡主蓦然心疼,拽着陆思琼的手让她一并坐下,不答反问道:“你刚刚想来也看出来了,你祖母今儿待你的态度与平时不大一样,可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家里二姑姑来过,同祖母说了会子话,祖母便带我过来了。”

果然是胡陆氏,不、是秦家!

但现在,要把真相说出来吗?

告sù

她她不是陆家的女儿,这俨然会是个沉重的打击。而琼姐儿的心性,若是委屈着自己不问亲生父母是谁是有可能,但她年纪还这么小,就承shòu这些……

沐恩郡主本与婆婆商量的极好,陆家那边毕竟瞒不了多久,而外甥女敏感,亦肯定会知情,那还不如现在如实相告。

可等真的要开口,却不知怎么说了。

“舅母,祖母同您说了些什么?”

今日祖母态度与往日都不相同,太过反常,肯定不是小事。

舅母既然寻自己私聊,便是想说的。

或许,外祖母早前要告sù

她的那件事,也与这个有关。

沐恩郡主犹豫再三,终是做了决定,握着少女的掌心都加重了力度,似是无声的安抚。

“琼姐儿,其实、你不是陆家的女儿。”

“轰”的似有什么顷刻倒塌,陆思琼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料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大舅母,您是在同外甥女开玩笑吗?”

她牵强笑着,说出的话声若蚊呐,连自己都知dào

对方是认真的。

可就是想问上一句。

“你别怕,琼姐儿,我知dào

你受不住,可……”

向来能言善辩的沐恩郡主竟然觉得此刻嘴拙不知该说些什么,锁着眉头感受着掌中小手的轻颤,却知这话只能继xù

说下去:“当年,你母亲亲的女儿,没过三个月就夭折了。

那阵子她正好回来小住,那孩子出生时本就虚弱,没两日就去了。你母亲亲连失二女,深受打击,又恐无脸面对夫家,便将你带了回去。”

陆思琼哪里听得了这么多,她脑中只有一个认知:自己不是陆家的女儿,不是她亲娘的孩子。

那她从哪里来?

“舅母知dào

,你将德安侯府当做家,现在突然跟你说这个,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沐恩郡主好声宽慰:“现在跟你说这个,也是情非得已。可记得你的生辰八字已与凡哥儿的八字送去了千秋观?

今儿你祖母过来,便是得了信,发xiàn

了你的真实生辰,生出了怀疑。”

陆思琼现在都不知该是何种心绪,感谢大舅母的坦白吗?

“真实生辰?”木木的重复。

沐恩郡主颔首:“四月初二,其实是非你芳诞。你其实还要早上三个月,只是当年你未足月,加上、”

停顿片刻,措词后改言道:“你自小身子不好,也是因为没有足月的缘故。当年你三个月大,同一般的孩子差不多大。

你母亲亲痛失爱女,便将你视如己出。只是她到底没抗住打击,日益思念,郁结于心,还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被侯府发xiàn

,这才早早去了。”

“是我害死了娘亲?”

陆思琼出口便意识到错误,娘亲根本不是她亲娘,却又不愿改口。

周氏给她的温情虽少,但她自幼在荣国公府长大,打心眼里是认了这点的。

她一时间改不了口,手却轻轻的从大舅母的手中抽了出来。

自己能问一句,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吗?

今儿这话由眼前人说出,让陆思琼连半分侥幸的希望都没有,对方是不会骗自己的!

脑中浑浑噩噩,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琼姐儿,你莫要多想,这与你无关。”

沐恩郡主不知她怎么想到这个上,连忙解释:“你母亲生产之后,身子本就虚,是想念亡女才病下的,与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若不是将我抱了回去,她又怎会提心吊胆?”

陆思琼却没有错过刚刚的话,“我总以为,是王姨娘的背叛让母亲心寒,所以才总闷闷不乐,便素来不喜欢他与四妹妹。

可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们?我不是爹爹的女儿,不是陆家的血脉,我这些年在陆家就像是个笑话。”

她以为她是原配嫡女,出身正统,瞧不上庶妹。

然到头来,自己根本没有陆家血缘,这便似从云端突然掉落,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好孩子,你不要这样来难为自己。”

沐恩郡主面露不忍,走近了将她搂过,“就知dào

你晓得真相之后会受不了,所以我跟你外祖母才总瞒着不说。

琼姐儿,要不是走投无路,舅母也不会平白与你说这个。你大可做一辈子的陆家二姑娘,我们都会疼你宠你,现在你这样糟心,让舅母怎么再说得下去?”

陆思琼是真的难过,她虽然最近对家人颇有言辞,不满她们对自己不够真心,但前提是觉得该得到那些。

可事实是,自己于她们不过就是个外人,那又有什么自个去要求那些?

她甚至都不想再回侯府。

自己不是陆氏女,她顶了原本属于陆思琼的一切!

虽然过去在周家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但说到底从心底里她是骄傲自信的。

此刻,从未有过的自备感,席卷了周身。

不是娘亲的女儿,便不是外祖母的外孙女,眼前人亦不是自己的舅母,她却靠着这个身份得尽好处。

还有那门亲事,自己又有何资格去要?

沐恩郡主见她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本是要隐瞒一辈子的秘密,若不是现在眼见着快要瞒不住,亦不会主动说起。

终究还是呼韩邪的过错!

他若没来京城,又岂会有这么多事?

意识到自己也跟着悲春伤秋起来,沐恩郡主忙调整状态,再次握上对方的手,重声道:“琼姐儿,你醒醒,你喊了我这么多年的舅母,我也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你现在难道要因为这个,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我跟你外祖母对你寄予了多少希望,你难道就这样回报?”

陆思琼似被一语惊醒,她望向舅母的视线渐渐清明,启唇张口,却没发声。

她确实心乱。

她本以为,自己足够理智足够成熟,便是再大的事也可以接受,所以之前才几次在外祖母那想知晓真相。

但真的知dào

了,却极为后悔。

她宁愿不知!

“舅母,我听着,您说。”

沐恩郡主只能暗叹一声,却也知这事只能靠对方自己慢慢调节,便捡了正事道:“到了这一步,舅母也不瞒你,咱们府里每年元月三十办的那场筵席,才是替你庆生的。

而你与凡哥儿对八字的纸条上,注的就是这个八字,现在你祖母已经知情,我今儿虽然糊弄了过去,但她已生心疑,就不会这么轻易相信。

琼姐儿,你现在必须自己表现,释了你祖母的怀疑。”

这话,便是要她用“陆思琼”的身份继xù

活下去。

“舅母是要我,一直隐瞒下去?”

陆思琼低喃:“我只能做陆思琼了,是不是?”

“什么叫你只能做陆思琼?琼姐儿,你就是你,这个世间早就没有陆二姑娘了。”

沐恩郡主握上外甥女双肩,用力晃了晃,强调道:“你一直都是陆思琼,也只是陆思琼,你一直都是这样活着。

舅母知dào

你心慌,但你必须度过这个心坎。陆二姑娘的身份从来是你,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rs

第八十二章 脆弱

陆思琼懵懵的颔首,应是,却毫无底气。

沐恩郡主只能再次重复,还站起了身,俯视对方再言道:“琼姐儿,这事算是舅母拜托你,你绝对不能被暴露不是陆家的女儿。

哪怕你祖母那边瞒不住,你也要想办法说服你祖母,要陆家认下你。

德安侯府是百年世家,这件事当年虽是你母亲对不住她们,但这等事外传总是于名声不利。

只要你好好劝,依着这些年你们祖孙的情分,陆老夫人是会听下去的。”

她虽没有直言其中利害,但只这份严肃的表情,就不容人懈怠。

陆思琼何其不想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不是陆家的女儿,也不知dào

如果她成了无名无姓之人,要怎么活下去。

沐恩郡主似承诺般的继xù

说:“你告sù

你祖母,无论你是不是你母亲亲的闺女,都是我们荣国公府的表姑娘,是我与你舅舅的掌上明珠。

陆家对你的养育之恩,我们周家会一定会记在心上!”

这边是赤.裸.裸的利诱。

到了这一步,陆思琼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周家对自己可谓是情深意重,连后路都替她想好了,是真的要保她一世荣华吗?

但自己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根本不是周家表姑娘,外祖母她们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她直接问出了这个疑惑。

沐恩郡主微笑,慈和道:“傻孩子,你是舅母带大的,难道过去那些年的情分都是假的?

就算你现在知dào

你不是我外甥女,难道以后就不唤我舅母了?”

“当然不是。”

只是,还可以吗?

陆思琼实则是个别扭的人,过去些年受了自己本不该得的,总觉得似歉着什么。

她甚至开始感恩,不论真实出身是什么,当年娘亲没有将她抱去侯府的话,现在的自己还在不在世间。

不知为何,竟信起了命。

“舅母,您交代的,我回去会尝试同祖母说的。”

虽是这样应着,却完全没有头绪,到时候要怎么开口?

她心底万分难受。

沐恩郡主又怎会不了解?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琼姐儿你记得,这个事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以后还是和过去一样,什么都不会变。

你永远是我的外甥女,周家也会替你保住陆二姑娘的身份,再等将来,你嫁给了凡哥儿,便是龚家的少夫人,有蕙宁公主在,谁都不会欺你。”

一声一声,都是为了安抚她。

陆思琼或是心中有了新认知,有种担心再给别人添麻烦的心态,便连连点头。

十分乖巧,而这种乖巧,又与过去隐隐不同。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不想知dào

,而是舅母一直在避着不说,她现在的身份,还怎么好追问?

只是,有个事却不得不问。

她亦站起身,仰头轻声问道:“舅母,那蕙宁公主,也知dào

我不是陆家的女儿?”

“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沐恩郡主一脸“白操心”的表情,含笑道:“公主若是有门第之见的人,又岂会来提亲?她是真心喜欢你才要你儿媳妇,再者上回凡哥儿的表现,她又岂会棒打鸳鸯?”

鸳鸯……怎的用上了这个词?

陆思琼暗窘,但现在着实没有那层心思,也就没有答话。

沐恩郡主不放心对方,二人重新坐下,她又柔声说上许多,等到最后,仍然止不住说道:“还有相府,琼姐儿你要记住,不要私底下跟秦家的人打交道。

便是你那位二姑姑胡陆氏,也要多提防着,她如今已成了为秦家办事的人,最好劝你祖母也莫要再信任。”

陆思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自己现在的分量,祖母还会相信?

却只能一一应下。

过了会,见沐恩郡主起身,陆思琼终是压不住好奇,脱口而道:“舅母,我的身世,是不是与秦家有关?”

否则,相府为何要留意这个?

居然还查到了千秋观。

她不是不懂这些。

刚刚思绪急乱,陆思琼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好似自己的平静生活,自韩邪出现就没有了。

虽然她早就有过这个认知,但以往并未怀疑过自己身世,现在却可以联系起来。

外祖母曾经承认过,秦相是认识妙仁师姑的。

妙仁师姑是当年隆昌公主的陪嫁,后不在边塞却总陪在自己身边,而等她身处边塞之后,韩邪便出现在荣国公府,还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走。

去的地方,便是塞外。

她觉得其中必有关联,加上秦夫人对自己的态度……陆思琼心知自己身上还有秘密。

且非同寻常。

荣国公府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而且以当年周家的地位,便是娘亲真的连续夭折两个女儿,但侯府也不会敢说什么难听话为难她。

舅母称是担心夫家会有闲话,所以才将自己抱了回去,这个说法太过牵强。

她有自知之明,已不敢问太多舅母不肯说的。

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怎的好意思让她为难?

可相府这点,却是可以寻个明白的。

“琼姐儿何出此言?”

沐恩郡主知dào

自己接下来的话没有说服力,毕竟一边让眼前人避开秦家,一边却又说她与相府无关,换做谁都不会相信。

可她只能这样说:“你不要想太多,只是相府估摸着是得了点风声,舅母也不知她们目的为何,自然是能不去招惹便不招惹。

我说这个,也是为了你好。琼姐儿,再怎样,我与你外祖母是永远不可能害你的,你别因为听了刚刚的那些话,就生出嫌隙。“

“我知dào

。”

陆思琼自然知晓外祖家不会害自己,自己能有今日,全然是因为周家。

她便是怀疑谁,也不可能怀疑周家。

既然舅母不说,亦不便相问,跟着送她到了房门口。

适逢周嘉灵进了偏门,换了身橘色的鲜艳衣裳,很是激动的过来,撞见母亲方止了步子:“娘,您还在呢?”

也就是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沐恩郡主不会见怪了。

“你来的倒是快,”沐恩郡主觉得此刻外甥女定然心乱如麻,本着让她单独静静的心态,愣是说女儿的装束不好,让她同自己去朝华楼重新添妆。

周嘉灵强扭不过,不情不愿的跟着走了,临走前道她待会就过来。

陆思琼感恩大舅母的贴心。

待她们走远,全身似瞬间泄了气般,无力的就靠在门柱边,面上的欢笑再也摆不起来。

书绘见主子似有崩溃之意,紧张的过去就要搀她,“姑娘,您怎么了?”

心中思量着舅夫人到底与自家姑娘说了些什么,现在眼前人怎的这样样子?

陆思琼还没等对方碰到衣袖,就急忙避开,现在的她,格外排斥别人的触碰。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书绘不放心,同另一边的竹昔面面相觑,于原地不动。

陆思琼不由烦躁,声音高了几分:“都下去!”

跟着转身,就进了内室,只留给二人一抹脆弱的背影。

鲜少听到如此凌厉的指令,竹昔弯身就问:“姐姐,姑娘怎么了?舅夫人是不是说什么刺激我们姑娘了?”

“舅夫人待姑娘素来疼爱,我看不像。”

书绘是很遵从主子之命的,虽还有不放心的,可并不敢久留。

这样在廊下低声碎语,里面的人肯定能听到。

是以,她拉了竹昔,就往旁边的小间去,“姑娘定是心情不好,过去何曾见她有过这样的?你我还是莫要多问了,连四表姑娘刚都被舅夫人带走了呢。”

竹昔点头。

可没多久,偏院中却多了抹紫色身影。

锦袍华贵,来人正是九贤王。

书绘同竹昔见了,格外诧异,九王爷怎的只身一人来这儿?

可对方身份贵重,均不敢怠慢,连忙出去迎接,弯身行了大礼:“奴婢见过王爷。”

九贤王单手负在身前,容色较往日温和中透着几分忧伤,语气如常和润:“你们姑娘呢?”目不斜视,严谨正然。

“姑娘在屋里。”

书绘本是想接话道进屋通禀,但想起早前姑娘的状态,便有所犹豫。

可竹昔却已经撞着胆子主动添道:“王爷,我家姑娘心情欠佳,说是不见人。”

“不见?”

他闻言,某种浮出担忧与好奇。

这是怎么了?

不顾婢子话中的言下之意,举步往前。

竹昔跨步就想去拦,被书绘轻拉了拉,这方意识到,眼前的是尊贵无比的九王爷,并非其他人,可以搪塞几句。

她刚刚说出那样的话,对方没有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终究男女有别,九王爷来这儿,对姑娘声誉可不太好。

从来不知他们私下能有什么事的。

可身份受限,怎敢多言?

书绘寻了妥帖的话刚要开口,就见已步行两步的九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命令道:“若再有人来,便道是本王的吩咐,一律拦着。”

书绘愣愣的点头。

但等对方到了廊下,亦意识到,难道九王独自与姑娘共处一室,便不惹人闲话了?

王爷这是没想到这层,还是无所谓?

九贤王怎会惯她二人如何想她,本就带着心事而来的他,推开门,却正对上满眼含泪的那张脸,顿时足下犹如千金重,僵在了屋槛之外。rs

第八十三章 情意

陆思琼骤然知晓自己原非陆家女儿,哪怕刚在大舅母面前佯装得再坚强,心底终究承不住如此打击。

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她到底来自何处?

大舅母口口声声说一切与过去无异,自己仍可做她的陆二姑娘,是周府光鲜的表姑娘,之后嫁给龚景凡,成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儿媳妇。

但得知了真相,还能一如既往吗?

回陆家去说服祖母,替她隐瞒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然怀着心虚,又如何要求?

侯府与她非亲非故,白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还提要求?

陆思琼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儿舅母的实话,让她无颜以对。

她有她的脆弱,有她的躲避。

趴在桌案上,将脑袋埋在胳膊里,微微抽噎着,泣声不大。

容许自己在无人时如此。

泪水,是一种发泄委屈的方式。

然而,屋门却被人毫无预料的推开。

她既恼又慌,下意识别过脑袋去看。

光亮刺眼,艳阳暖曦映照下,他背光而立,贵紫的衣袂微微飘扬。

怎的是他?

惊诧之余,陆思琼连忙折回身,正对室内,取了帕子擦拭眸角,心中百感千回。

九贤王亦是等推开后方征然原地,他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就这样一用力,看到了这样的她。

回眸那瞬间,熟悉眉眼中溢出的湿润,本白皙红润的容颊几近透明,她哭得是如此凄惨忧伤。

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淌的泪水,似利刃般落在他的心上,令他呼吸都不由一滞。

现面对这抹纤瘦的背影,九贤王一改往日沉静,何谈礼仪规矩、男女之别?

走进屋绕到对方面前,蹲下身平视少女,方要开口,陆思琼却先站了起来。

她很快速的离开凳子,后退两步至屋口,低着头屈膝就道:“见过九王爷。”

紧接着,很是恼火的冲外喝道:“书绘、竹昔,九王爷来了怎的不通传,还有没有规矩了?”

因刚哭泣,鼻音很重,嗓音微涩,倒失了凌厉。

院中本抽搐的二婢闻言,忙赶到廊下,跪着就是告罪。

陆思琼察觉到九王凝视的目光,故作不知的侧身,闪躲着责骂了几句近侍,并道:“还不快去上茶。”

她心情十分杂乱,又不知眼前人如何会出现,现在的自己只想一个人独处,竟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可再怎样,她也不想于如此狼狈的时候面对九王。

纯粹的不愿意,若说缘由,怕是连她都说不出来。

书绘等人起身,应了吩咐就要退下。

这时,总默默盯着陆思琼看的九贤王开口,“不必上茶,你们都退下。未经本王传唤,谁都不准进来!”

严肃的表情,冰冷的语调,亲王的威严一展无遗。

陆思琼心有不满,转首看他。

两人对视,偏生原宽容易说话的九王,此时不肯退让半分。

而是直接走过她,伸开双臂,就这样轻轻关上了门。

光线暗下,添了几分柔和、几分静谧。

与陆思琼的心境完全不符。

她忍不住开口,紧张道:“王爷您……”

他则似不愿听她出声,做了个禁语的手势。

伫立在门前,语态低柔:“我本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有我的介入,你会过得更好,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知你的顾忌,也深知世人的目光,可瞻前顾后的,难道就可以快乐了?”

他润润有感,边走边向她挪步,低头俯视,满目竟是怜爱,“你说你焚了那道懿旨,可这又是什么?”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与手串。

陆思琼本听得心虚,迷茫着又看到这个,再观其面色,伸手接来。

玉珠手串有些陌生,玉质倒是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便先抽了信纸阅览,这一看之下,满面异色。

她讶然否定:“这不是我写的。”

“我倒希望出自你手。”对于这话,九贤王完全没有意wài



思琼,怎会写这些情意绵绵的话于他?

她如今,是恨不得同自己撇清了干净,好遵从那些人的意愿,嫁给景凡。

思及此,他便止不住的无奈。

信笺内容,竟都是陆思琼对他诉言在侯府里的委屈与寻求关爱表达心意的诸多字语。

捏着手串的手指微微一紧,便留意到玉珠上的刻痕,举起一看,乃她的闺名。

陆思琼瞠目。

自己的私物,又足以混真的信笺……

她抬眸,询道:“这是谁送去的?”

九贤王摇了摇头,“前不久,突然出现在了我书房里。”

贤王府非同普通官邸,戒备森严,又是书房重地,岂会是寻常人可进的?

陆思琼尚在琢磨个中蹊跷,九王便出了声:“你哭了。”

陈述的语气,并不容她辩驳。

陆思琼不愿被这般瞅着,又侧过了身子。

这回,九王脚下没有再动,只是直接伸出手,搁在了眼前人的双肩上,微微用力,居然迫使对方转身看自己。

这关门独处已是排斥,陆思琼怎能接受这个?

后退了挣扎就要推开。

却被人一个用力,直接搂在了怀中。

宽怀温暖,是她过去依赖,久违的熟悉。

竟有片刻的迷失,推移的双手渐渐放下。

九王言道:“琼儿,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可好?”

这个话,他之前曾问过。

当时遭到拒绝,他尊重对方选择,甚至连听到懿旨被焚的事,他也没想逼她。

可就在刚刚,她刹那的无助,纵使掩饰得再好,也让自己做出了决定。

他想照顾她,至少,可以让她的人生没有泪水,不是吗?

时隔多日,再闻这话,陆思琼当日坚定之心,却犹如决堤之水。

或可能是刚刚得知身世,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他曾经那般呵护过自己……

“琼儿,给我一个机会,你肯定不会后悔。”

如此柔情脉脉的话,让此刻的陆思琼如何拒绝?

他们当初相差的,就是岁月。

侯府不是她的家,外祖母亦不是她的外祖母,她的亲人是谁,她根本不知dào



心如浮萍,一个无依无靠的自己,纵然将来嫁入高门,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龚景凡,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他能接受未来妻子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门亲事,她有了悔意。

过去的生活似个笑话,未来难道还要活在欺骗人的谎言中?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

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九王只将力道增得更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为何不能自私一回?

“我尊重过你的意愿,真的。”

他语带强调:“这封信虽不是你亲笔所写,但你对我是真的有过情谊的,否则又岂会让人察觉?

无论这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对你总是存了坏心。琼儿,你看看,你这样不会保护自己,让我怎能安心放手?”

陆思琼一直没有说话,安静乖巧的浑不似样。

“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皇姐本想将你许给景凡,这事我也会替你拒绝。以后,我会亲自照顾你,照顾好你!”

一直低头的陆思琼,突然就动了,远离对方,扬起脑袋,直接问道:“你说真的?”

“自是真的。”他承诺中透着欣喜。

陆思琼突然喃喃,“若我不是出身侯府,你不介yì

?”

九王似乎没怎的明白,费解反问:“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说了这话,是不是在陆家受了委屈?”

他是在关心自己,但陆思琼亦不知为何,闻言后本想将身世说与对方听得冲动,顿时就没了。

她倦倦的背过身,“王爷还是离去吧。”

“怎么了?”

这种时候,九王怎会离开,他今儿是铁了心要与她说个明白。

绕过去,又四目相视,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谁惹你哭了?”

这样的话,他说得竟然有些结舌。

很陌生的话语。

“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难免失态,”说出这话,连陆思琼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可是心情着实糟糕,又哪来谈情说爱的兴致?

她不再躲避,直言回道:“你先走吧,我会考lǜ

的。”

“你考lǜ

过了,结果却是这样。”

素来温文儒雅的九王,居然没有一如以往的体贴,“这些时日,我亦想过,你可以有你的考lǜ

,但我也能有我的坚持。有些事情可以退让放手,可是你、我不想放手了。

上回我与你表明心意之前,便想了许多,直到听了你与景凡的传言,才真zhèng

下了决心。

你我相识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当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陆思琼见他误了自己意思,解释道:“只是,我们不能一起。”

这是外祖母之言。

可早前是针对身份而言,但现在,自己与眼前人,还有这样的问题吗?

她迷茫了。

“不能?为何不能?”

九王居然低嘲的笑了,“难道你与景凡就相配了?你对他无意,同意那门亲事完全是因为我皇姐与你外祖母,认为景凡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你既然再寻一个这样的人,我为何就不适合了?琼儿,你不能因为之前我糊涂过,便如此狠心,直接否定我,现在已不同往昔。”

他居然,步步紧逼。rs

第八十四章 苦劝

陆思琼骤然知晓自己原非陆家女儿,哪怕刚在大舅母面前佯装得再坚强,心底终究承不住如此打击。

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她到底来自何处?

大舅母口口声声说一切与过去无异,自己仍可做她的陆二姑娘,是周府光鲜的表姑娘,之后嫁给龚景凡,成为万众瞩目的公主儿媳妇。

但得知了真相,还能一如既往吗?

回陆家去说服祖母,替她隐瞒连自己都不清楚的身世,然怀着心虚,又如何要求?

侯府与她非亲非故,白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现在还提要求?

陆思琼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今儿舅母的实话,让她无颜以对。

她有她的脆弱,有她的躲避。

趴在桌案上,将脑袋埋在胳膊里,微微抽噎着,泣声不大。

容许自己在无人时如此。

泪水,是一种发泄委屈的方式。

然而,屋门却被人毫无预料的推开。

她既恼又慌,下意识别过脑袋去看。

光亮刺眼,艳阳暖曦映照下,他背光而立,贵紫的衣袂微微飘扬。

怎的是他?

惊诧之余,陆思琼连忙折回身,正对室内,取了帕子擦拭眸角,心中百感千回。

九贤王亦是等推开后方征然原地,他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就这样一用力,看到了这样的她。

回眸那瞬间,熟悉眉眼中溢出的湿润,本白皙红润的容颊几近透明,她哭得是如此凄惨忧伤。

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淌的泪水,似利刃般落在他的心上,令他呼吸都不由一滞。

现面对这抹纤瘦的背影,九贤王一改往日沉静,何谈礼仪规矩、男女之别?

走进屋绕到对方面前,蹲下身平视少女,方要开口,陆思琼却先站了起来。

她很快速的离开凳子,后退两步至屋口,低着头屈膝就道:“见过九王爷。”

紧接着,很是恼火的冲外喝道:“书绘、竹昔,九王爷来了怎的不通传,还有没有规矩了?”

因刚哭泣,鼻音很重,嗓音微涩,倒失了凌厉。

院中本抽搐的二婢闻言,忙赶到廊下,跪着就是告罪。

陆思琼察觉到九王凝视的目光,故作不知的侧身,闪躲着责骂了几句近侍,并道:“还不快去上茶。”

她心情十分杂乱,又不知眼前人如何会出现,现在的自己只想一个人独处,竟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可再怎样,她也不想于如此狼狈的时候面对九王。

纯粹的不愿意,若说缘由,怕是连她都说不出来。

书绘等人起身,应了吩咐就要退下。

这时,总默默盯着陆思琼看的九贤王开口,“不必上茶,你们都退下。未经本王传唤,谁都不准进来!”

严肃的表情,冰冷的语调,亲王的威严一展无遗。

陆思琼心有不满,转首看他。

两人对视,偏生原宽容易说话的九王,此时不肯退让半分。

而是直接走过她,伸开双臂,就这样轻轻关上了门。

光线暗下,添了几分柔和、几分静谧。

与陆思琼的心境完全不符。

她忍不住开口,紧张道:“王爷您……”

他则似不愿听她出声,做了个禁语的手势。

伫立在门前,语态低柔:“我本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有我的介入,你会过得更好,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知你的顾忌,也深知世人的目光,可瞻前顾后的,难道就可以快乐了?”

他润润有感,边走边向她挪步,低头俯视,满目竟是怜爱,“你说你焚了那道懿旨,可这又是什么?”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与手串。

陆思琼本听得心虚,迷茫着又看到这个,再观其面色,伸手接来。

玉珠手串有些陌生,玉质倒是有些眼熟,一时间也想不出来。

便先抽了信纸阅览,这一看之下,满面异色。

她讶然否定:“这不是我写的。”

“我倒希望出自你手。”对于这话,九贤王完全没有意wài



思琼,怎会写这些情意绵绵的话于他?

她如今,是恨不得同自己撇清了干净,好遵从那些人的意愿,嫁给景凡。

思及此,他便止不住的无奈。

信笺内容,竟都是陆思琼对他诉言在侯府里的委屈与寻求关爱表达心意的诸多字语。

捏着手串的手指微微一紧,便留意到玉珠上的刻痕,举起一看,乃她的闺名。

陆思琼瞠目。

自己的私物,又足以混真的信笺……

她抬眸,询道:“这是谁送去的?”

九贤王摇了摇头,“前不久,突然出现在了我书房里。”

贤王府非同普通官邸,戒备森严,又是书房重地,岂会是寻常人可进的?

陆思琼尚在琢磨个中蹊跷,九王便出了声:“你哭了。”

陈述的语气,并不容她辩驳。

陆思琼不愿被这般瞅着,又侧过了身子。

这回,九王脚下没有再动,只是直接伸出手,搁在了眼前人的双肩上,微微用力,居然迫使对方转身看自己。

这关门独处已是排斥,陆思琼怎能接受这个?

后退了挣扎就要推开。

却被人一个用力,直接搂在了怀中。

宽怀温暖,是她过去依赖,久违的熟悉。

竟有片刻的迷失,推移的双手渐渐放下。

九王言道:“琼儿,你照顾不好自己,我们、还像过去那样,可好?”

这个话,他之前曾问过。

当时遭到拒绝,他尊重对方选择,甚至连听到懿旨被焚的事,他也没想逼她。

可就在刚刚,她刹那的无助,纵使掩饰得再好,也让自己做出了决定。

他想照顾她,至少,可以让她的人生没有泪水,不是吗?

时隔多日,再闻这话,陆思琼当日坚定之心,却犹如决堤之水。

或可能是刚刚得知身世,她竟然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他曾经那般呵护过自己……

“琼儿,给我一个机会,你肯定不会后悔。”

如此柔情脉脉的话,让此刻的陆思琼如何拒绝?

他们当初相差的,就是岁月。

侯府不是她的家,外祖母亦不是她的外祖母,她的亲人是谁,她根本不知dào



心如浮萍,一个无依无靠的自己,纵然将来嫁入高门,又如何能心安理得?

龚景凡,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他能接受未来妻子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门亲事,她有了悔意。

过去的生活似个笑话,未来难道还要活在欺骗人的谎言中?

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下。

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九王只将力道增得更大,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为何不能自私一回?

“我尊重过你的意愿,真的。”

他语带强调:“这封信虽不是你亲笔所写,但你对我是真的有过情谊的,否则又岂会让人察觉?

无论这背后之人有何目的,对你总是存了坏心。琼儿,你看看,你这样不会保护自己,让我怎能安心放手?”

陆思琼一直没有说话,安静乖巧的浑不似样。

“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皇姐本想将你许给景凡,这事我也会替你拒绝。以后,我会亲自照顾你,照顾好你!”

一直低头的陆思琼,突然就动了,远离对方,扬起脑袋,直接问道:“你说真的?”

“自是真的。”他承诺中透着欣喜。

陆思琼突然喃喃,“若我不是出身侯府,你不介yì

?”

九王似乎没怎的明白,费解反问:“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说了这话,是不是在陆家受了委屈?”

他是在关心自己,但陆思琼亦不知为何,闻言后本想将身世说与对方听得冲动,顿时就没了。

她倦倦的背过身,“王爷还是离去吧。”

“怎么了?”

这种时候,九王怎会离开,他今儿是铁了心要与她说个明白。

绕过去,又四目相视,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谁惹你哭了?”

这样的话,他说得竟然有些结舌。

很陌生的话语。

“我刚刚情绪有些失控,难免失态,”说出这话,连陆思琼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可是心情着实糟糕,又哪来谈情说爱的兴致?

她不再躲避,直言回道:“你先走吧,我会考lǜ

的。”

“你考lǜ

过了,结果却是这样。”

素来温文儒雅的九王,居然没有一如以往的体贴,“这些时日,我亦想过,你可以有你的考lǜ

,但我也能有我的坚持。有些事情可以退让放手,可是你、我不想放手了。

上回我与你表明心意之前,便想了许多,直到听了你与景凡的传言,才真zhèng

下了决心。

你我相识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当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陆思琼见他误了自己意思,解释道:“只是,我们不能一起。”

这是外祖母之言。

可早前是针对身份而言,但现在,自己与眼前人,还有这样的问题吗?

她迷茫了。

“不能?为何不能?”

九王居然低嘲的笑了,“难道你与景凡就相配了?你对他无意,同意那门亲事完全是因为我皇姐与你外祖母,认为景凡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你既然再寻一个这样的人,我为何就不适合了?琼儿,你不能因为之前我糊涂过,便如此狠心,直接否定我,现在已不同往昔。”

他居然,步步紧逼。rs

第八十五章 陪伴

周嘉灵同陆思琼是何等的姐妹情分?

她自认为从不曾将这位表妹当做过外人,亦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侍婢阻拦在门外,当即恼了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拦着我是什么意思?是琼妹妹不愿相见?”

“表姑娘,我家主子……”书绘张口,欲要解释。

毕竟,任谁都瞧出了早前的不对,虽说九王已走,然还是不敢随意放人过去。

“她怎么了?”

在自家的府邸里,被这样对待,周嘉灵着实不悦。

听说陆思琼过府,她兴奋的跑来,人家却避而不见,还没有缘由,如何能忍?

她和颜悦色的容上浮出薄怒。

书绘本在犹豫,迟疑着要不要说,又担心自己多话倒是恼了主子。

屋门却突然开了。

“表姐,你进来吧。”

陆思琼一直靠在门后,此刻情绪平静,嗓音却淡淡无神,说话时亦不是面朝院子。

众人听到开门声转过去看时,只瞧见她渐渐往内的背影。

周嘉灵脾气上来,没好脸色的瞪了眼身前二人,举步就走了进去。

刚过屋槛,便闻得对方唤她关门的声音。

两人上回见面,还是在芳诞宴上,临走时周嘉灵满心担忧,却又受堂姐挑唆,对表妹凡事皆瞒着自己的行为颇有言辞。

此刻见状,许是余怒未消,开口就是质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刚见面还好好的,现在摆什么脸色,是特地跑府里来给我置气的不是?”

她到底是闺中姑娘,虽然不是无脑不懂理解之人,却也有自己的性子。

“你哪回过来,我不是欢欢喜喜的迎你,好吃的好kàn

的都同你分享,现在倒让丫头在外面拦起我了?”

其实,自上回听了周嘉乐的那番话,周嘉灵心中便存着几分怨气,只是苦于无法发泄。

以往,表姐妹间没有秘密,处起来也随意,有什么不满不快的当面说出来,弄清楚了也就罢了,感情依旧。

可今儿的这几句话,在陆思琼此等心境下听了,却格外的不是滋味。

眸底本就蓄着的晶莹无声划过脸颊。

她本是背对着门而坐,只留给表姐一个后背,现在悲从心生,又不愿在人前表露,连忙举了湿润的帕子去擦。

就这么一个动作,时刻盯着她的周嘉灵察觉到,终于发xiàn

了异样,忙几步上前,连语气都缓了几分。

“怎么了?”她有些紧张,瞅着眼前人红肿的眸眶,惊讶道:“你在哭?”

周嘉灵顿时慌促,以为是自己惹哭了对方,蹲下身手忙脚乱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怪你。

琼妹妹,我说话就是直接,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就是语气重了点,要真生气,就不会进来了,你别哭呀。”

“姐姐,”陆思琼抬头,一把抱住了对方。

她知dào

身前人对自己是真的好,从小将她当亲妹子般看待。

亦是因为这样,方主动开的门。

她想找个人说话。

周嘉灵不明就里,可见对方伤心,亦没有多问。

两人抱着,拍起表妹后背来,她语气低柔:“别哭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说。”

被眼前人的泪水吓坏了。

陆思琼到底是憋得难受,没有遮掩,直接将大舅母的话道了出来。

周嘉灵震惊万分,“这怎么可能?我娘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会不是姑姑的孩子?”

她又是非刨根究底的性子,好奇心比陆思琼还多,“你不是姑姑的孩子,那是谁?我娘跟你说了吗,如果没说,那肯定是假的!”

“舅母没说。”

听到陆思琼这话,周嘉灵亦是沉默,手中轻拍的动作微止。

她要怎么接受,这当了十多年的表妹,不是自己的表妹?

可也心知,虽口口声声说着不可能,安慰对方是自己母亲胡编乱造,然心中却清明着,娘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再者,身前人的反应,定然是确定了的。

她想起清早陆老夫人过府的事,忍不住询道:“你祖母今天特地过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侯府知dào

了,怎么发xiàn

的?”

“我不知dào

。”陆思琼只觉得脑子发胀,摇着头推开对方,胳膊撑在桌面上,泪痕犹在。

她低声喃语:“我不知dào

祖母有没有确定,但已经是发xiàn

了的,否则今儿就不会这样反常。

舅母说,是蕙宁公主拿了八字去千秋观,然后秦夫人得了消息,发xiàn

那纸条上写着的不是我的生辰八字,这才让我二姑姑来寻的我祖母。”

“秦夫人?”

周嘉灵起初还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相府秦家?”

她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这事与他们有何相干的?那秦夫人是闲着无事还是怎的,怎么总针对你?”

那日芳诞筵上,周嘉灵亦察觉到了秦甄氏对表妹的敌意。

也不知怎的招惹上的。

这个问题,陆思琼自己都想不明白,她过去从未同秦家人打过交道,唯一的交集还是上次在甄家给甄老夫人把脉。

但她医好了甄老夫人,按理说秦夫人对自己应该是感激才是。

这些事便似谜团,如何都理不顺,她此刻亦无精力去思量。

她叹息,愁恼道:“我现在都不知dào

回去要怎么面对家人,祖母定然是要找我的。”

陆思琼望着四表姐,眉头紧皱,“大舅母还让我说服祖母隐瞒这个秘密。姐姐,你说我本就不是陆家的孩子,她被蒙骗了这么久,如何还能再听我的?”

“这事确实棘手。”

周嘉灵并不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顿时就没了主意。

对她来说,影响倒并不是很大。

自己在意的是琼妹妹这人,是与她多年的姐妹情分,而不是所谓的血脉关系。

虽说,眼前人不是姑姑的女儿,跟自己亲疏了不少;然过去的情分还在,自然一切如常,否则也就枉费了对方对自己的信任。

周嘉灵最早前的猜忌跟疑虑早已消失殆尽,琼妹妹都能将这种身世秘密毫无保留的告sù

自己,难道还要去计较早前三堂姐说的那些话?

不忍见其难过,千思百想的最后只好道:“这样,你晚些时候回去,等祖母归府后,再问问她。”

陆思琼启唇:“外祖母出去了?”

“嗯,我进院子前刚出门,去了公主府。”

听到答话,闻者了然道:“蕙宁公主也知晓我的身世,外祖母此刻过去,想来是因为我。”

外祖母可还病着呢。

“蕙宁公主也知dào

你不是陆家的孩子?”

周嘉灵听了半天,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陆思琼只好点头,“乔嬷嬷去侯府取的生辰八字是我四月的,但公主送去千秋观的却是元月,其实我早就过了生辰。”

抿紧嘴唇,有些苦涩。

“那你真实的生辰是元月?”

“元月三十。”

“如此,我比你亦大不了多少。”

周嘉灵感慨之后,发xiàn

并不合宜,忙改了话题再问:“你是不是想知dào

自己到底是谁?我娘竟然说话只说一半令你这般难受,我替你去问她。”

说完站起身就要出去。

陆思琼忙拽住她,“好姐姐,别去。”

见对方不解,复语道:“舅母若是肯说,刚便一并告sù

了我,又怎会遮遮掩掩的?

她不能说,道是为了我好,你又何必去为难她?

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你陪我会,等下午我还要回陆府的。”

“你回了陆府,要怎么办?”

周嘉灵低问,后者只是摇头。

陆思琼从未如今日这般慌乱紧张过,以致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连就刚刚面对九王时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些昏眩。

“不如,你现在府里住几日?”

“怕是不妥,祖母定然是在家等我的,而且大舅母的意思,也是要我早点回去。”

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拖?

陆思琼是不愿面对,可逃避就真的是法子吗?

显然不是。

她是个明白人,发泄过了、难受过了,情绪化了这么久,是时候正视问题了。

尤其是如今的身份,她更没资格去给周家、陆家多添麻烦。

周嘉灵虽然大咧,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半晌没有再说话,过了会视线落向旁处,留意到桌上的信笺同手串。

伸手取了玉珠手串,拉了对方的手就要给她戴,口中佯装生气了嗔道:“你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可再怎么不开心也不准拿它来撒气。

我认定了你是我妹妹,这就是事实。不管你生辰是元月三十还是四月初二,这都是我赠给你的生辰礼物,可别随随便便就丢了。”

“这是姐姐赠的?”

陆思琼虽然早有猜疑,却仍是问了一句。

“自然是我送的!”

后者似乎有点不满,“你难道给忘了?大姐去年赏了我一方白玉镇纸。

当时你见了说这玉晶莹剔透,格外好kàn

,我当时说给你,你没拿,我便让人取了去做成这手串。”

话至此,抬眸睨了眼对方嘟嘴添道:“偏生给了你却不珍惜,竟然就这样丢在旁边,你道这是普通的玉珠子?”

陆思琼凝着手腕上的白玉手串,微微出神。

她本有猜疑,现在却可以肯定以自己名义写信给九王的那人是谁了。rs

第八十六章 赶来

“妹妹,你在想什么?”

周嘉灵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对于眼前人自然是想问就问。

余光瞥见那方信笺,伸手就取了过来。

见此,陆思琼蓦然紧张,抬手就想去阻,可动作却停在空中,随即就收了回来。

其实,也没多大点意思,不是吗?

“是不是我不方便看?”

周嘉灵知dào

对方心情不好,也不敢在这时候玩笑戏耍,较往日便谨慎了几分,捏着信纸询问。

“姐姐看吧。”

她的事,总要有个人说,否则总藏在心中,自己也不好受。

陆思琼是放心眼前人的,但见对方越来越凝重吃惊的表情,开口言道:“这不是我写的,九王他知dào

。”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对九王有那样的情愫?”

周嘉灵本是容色一缓,但说到最后几个字,自己似乎又有了想法,语气渐渐低了下去。

九王与琼妹妹……

那日在三哥哥屋里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讶然的望过去。

原本总是万般藏掖的感情,现在被人察觉,陆思琼反倒是十分平静,甚至好似都没有勾起任何涟漪。

“信不是我写的,上面的内容,却不是无凭无据的。”

提到这个,陆思琼到底有几分不好意思,转过视线喃喃道:“姐姐,你是知dào

的,我从小在周家长大,没有父亲在身边。

那个时候,虽然你们和几位表哥对我都很好,可是总觉得缺些什么。

他早年因宫中动乱被太后娘娘送到周家住的那阵子,教我吟诗弄词、对弈书法……我不瞒你,这种相处,我沦陷过。”

陆思琼那时候,对九王格外的依赖;对方给自己的感觉,不似周家几位长辈般严肃,在他面前也没有那些拘谨。

只能说,日久生情。

是以,其实这封信上的内容,自己根本辩驳不了。

“可、可他是表舅啊。”

周嘉灵一直没有落座,此刻听了这番话后退两步,只觉得脚下发软,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无法理解。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怪不得上回娘跟祖母都生气,原来是真的。”

她自言自语:“我一直以为,这是误会。妹妹你这般明白的人,怎么可能有那种糊涂的想法。现在,现在怎么好?”

手中一松,信笺就落到了地上。

陆思琼的视线随之下移,然没有去捡。

这个认知,对周嘉灵似乎刺激不小,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摇着头觉得不可能。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琼妹妹,你马上就要和景凡表哥定亲了,这样不好。”

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哪里不好,周嘉灵自己都说不上来。

她虽然偶有任性,但礼仪规矩从来不失,太难接受。

“定亲的事,”

陆思琼说得缓慢,她眼前似浮现出九王离去时那坚定的眼神,以及她强势的话语。

且不说自己身世会有什么影响,便是这个,都让他觉得必起波折。

此刻,她只能缓缓喃语:“亲事,或许不会有了吧。”

“不会的,景凡表哥他喜欢你。”

这个,却是连周嘉灵都看了出来。

她上前握住表妹的手,提升提醒道:“妹妹,你忘了?上回在侯府里,他当众还牵你的手,为你出头。

景凡表哥的性子你不是不知dào

,他若不是心中有你,怎么会有那样的举动?虽然他面上不肯承认,但确实是在乎你的!”

见对方不说话,再添道:“何况,他与你才是合适的。祖母同我娘都期盼着你们好,妹妹你现在动摇,是因为身世的事,还是自己变了想法,因为九王?”

这话说得,可谓犀利。

是逼得陆思琼要有个明确说法。

“龚二爷还不知我的身世呢。”

“身世没有那么重yào

!”

听到这回话,周嘉灵都气了,“他怎么可能是那等肤浅之人?你便不是侯府姑娘,还是我的好妹妹,是我们周家的表姑娘,管那些做什么?”

她思维简单,并不觉得身世值得一提。

但陆思琼不一样,她会分析外祖母的表情与大舅母说起自己时的语气。

肯定不简单。

若是她出身不清白,又如何?

这儿是京城,她早前可以压抑的那股自备,一下子蹿了上来,格外强烈。

“这个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着回去怎么面对祖母、怎么面对家人。”陆思琼神色恹恹。

周嘉灵帮不上忙,看了看时辰,说道:“都过午时了,我们先用膳吧。祖母不在,正好我俩一起。”

陆思琼没有拒绝,唤婢子送了水进来,自己洗漱收拾了番。

周嘉灵就站在旁边,不声不响的陪着,没有多言。

转出内室的时候,又看到地上信条,过去捡起侧身询道:“妹妹,你刚说这不是你写的,那是谁写的?”

“家里人。”

“陆家?”

见她说得隐晦,周嘉灵体贴的没有多问。

只是,九王的事,她还是好奇:“今天九王爷过府,来你屋子了是不是?”

“嗯。”

“他的意思……”

就这个方面,陆思琼一句而过:“还是以前的意思。姐姐,去用膳吧。”

以前的意思?

周嘉灵诧异,这是不放手的意思?

半信半疑,她直接随了上前。

饭毕,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陆思琼见外祖母仍没有回府,便起身想要告辞。

周嘉灵拉她,“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总是要回去的,”陆思琼想开了,“再说,外祖母与舅母待我够好了,有些事情毕竟是我个人的,终归要处理的。”

周嘉灵没有再劝,同她一道去朝华楼见了沐恩郡主。

后者亦没有挽留,想来早前说得明白,只是招手让外甥女近前了补道:“琼姐儿,别想那么多,一切照旧,你跟凡哥儿的亲事也不会变。”

陆思琼只是应了,离开。

三表姐要送,被她拒绝了。

她突然很讨厌分别时的场景。

走的是正门,刚到大门外,正好迎上龚景凡从马上下来。

少年穿了身大红的锦袍,腰间挂了玉佩,衬着旁边高大的白马,显得十分张扬。

他似乎没料到会这么快见到陆思琼,在台阶下愣了半晌。

接着才上前,状似漫不经心的相遇,开口问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陆思琼这时候哪有心思与他说这些?只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回道:“清早来的,正准bèi

走。”

说完又是一福,抬脚就要下阶。

陆思琼面色不好,哪怕后来施了粉黛,还是遮不住那份苍白与憔悴。

就这样错身而过?

龚景凡哪里肯,红袍金袖下的手一个用力,就拉住了对方。

他侧着头,凝色沉声:“你不开心?”

自然是能察觉到对方情绪的,他亦改了语调,颇有几分追究根底的感觉,“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陆思琼也不会想到同他说,何况还是在荣国公府的朱门外。

她侧身想挣开,对方却没放。

她治好伸手去拂,没想到那厮竟然直接反握住她的手,还问道:“到底怎么了?”

陆思琼似十分惊慌,抽回手就远离了对方两步,“二爷请自重。”

自重?

龚景凡这会子不是不明白了,而是有些生气了。

他这哪回得了她在周家的信没有赶过来的?

哪怕以往自己同周家表兄弟们一起没有进内院,可要不是她在这,自己会来的这么频繁?

握她手也是一时情急,这不拉住,人不就走了吗?

再说,又不是没拉过……他自己也别扭起来了。

龚景凡见对方一脸不愿搭理自己,只想着早点离开,张了张口又发觉此地太多人,红着脸拉过她胳膊就往府里去。

“姑娘!”书绘二人惊呼。

前方的龚景凡头也没回,只吩咐道:“不准跟来。”

陆思琼没有反抗,这在大门外拉拉扯扯的总是难看,何况龚景凡性子就素来喜怒无常,正如现在不知为何这样待自己般。

好在龚景凡不是个慢性的人,刚转回周府里,也没离大门外多远,就停在了一株白桐下。

四月桐花初绽,花蕊娇嫩,芳香浓郁。

红衣少年很自觉地松了手,瞅着对方想问什么却没有说,最后绕着少女走了两圈。

陆思琼完全没有交谈的兴致,见其如此,不由侧身,直视对方。

龚景凡被她这一看,脸颊却是更红了,语气却不敢强硬,支吾着好容易出了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有事可以跟我说呀!”

语无伦次的,自己都没表达清楚。

又匆匆的扭头。

“是我的一点私事。”

“你的事,怎么叫私事?”

龚景凡却是不满她这话,还想再质问,只见对面的人突然苦笑了笑:“二爷,你的好意我明白,今天太累了,我不想说,可以吗?”

有种盼他放了自己的语调。

龚景凡莫名的心塞,可朦朦胧胧的就点了点头。

陆思琼自然离去。

只等听到外面马车驶离的动静响起,桐花下的少年方一拍额头,懊恼起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人都扯过来了,就那样放走了!

自己可是好些时日没见她了呢,今天她这月反常,是因为与那个人见面了吗?rs

第八十七章 聪明人

对陆思琼来说,龚景凡是个特殊的存zài

,可并不就是那种感情。

或许是因为在与对方说亲,本着将来可能就是自己归宿的缘故,对他同寻常人不大一样。

有时候,她会逾矩随性;而有些时候,她亦想隐瞒避开。

私心趋势,不愿让他知dào



这种心理,陆思琼自己都说不清。

可刚才,的确不愿面对那般耀眼灼华的他。

回德安侯府的路行得特别快,当车夫称到了时,陆思琼微愣,顷刻才就着婢子的手下车,徒步前行。

她没有着急回内院,改去了珠玑阁。

这是父亲的外书房。

还记得刚从周府回来的那一年,她常常跑到这儿来,有时候爹爹不在府中,便坐在院中等。

当时总埋怨父亲太忙,不肯陪她。

现在……

原来自己竟不是他的女儿。

如此真相,说不出是何滋味。

立在院前,不进不退,亦无人敢去催促。

许久,赛华迎了出来,哈着腰道:“二姑娘,侯爷请您进去。”

陆思琼微讶,“父亲,在家?”

“是呢,姑娘请。”

轻车熟路,到了二楼的书房外,赛华推门,又做了请的姿势。

她缓步入内,立在门槛不远处,福身言道:“女儿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着了件青绿的直缀长袍,端坐着手持书卷,听到声音视线从字上离开,抬首点了点头。

随手就放下书卷。

门没有关,德安侯一眼就瞧出女儿面色不对,和声不解的询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听出话中关怀,陆思琼突然十分恐惧,害pà

眼前人知dào

自己不是他女儿。

又惊又慌,连话都忘了回。

德安侯目中忧色渐浓,从位上起身,盯着魂不守舍的闺女重复道:“可是哪里不适?”音落寻思着继xù

:“你与老夫人同去的荣国公府,怎么没一起回来,周家留你有要紧事?”

“没有,就是外祖母病着,大舅母让我多留一会。”

陆思琼私心,不去想身世的事。

“周老夫人病了?可要紧?”德安侯关切。

闻者又答了话,简洁规矩。

她觉得无颜以对,匆匆说了几句就要告退。

德安侯没有留她,心中却分外茫然。

长女对自己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幼时亦常常过来,今天、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侯爷?”赛华站在门外。

德安侯招手,吩咐道:“你去跟夫人说,让她有时间多照顾下琼姐儿。她在家,也没几年了……”说出这话时,语含不舍。

赛华一直都知主子在乎二姑娘,但如此正儿八经的要自己去传指令,还真是头一回。

侯爷今日很忙,可听说二姑娘在外站了许久,还是让她进来。

若是往日,二姑娘定然欣喜无比,可方才走时她反而满脸沉重。

然这些均不是他要明白的,只应了声退出屋外。

匆匆去到锦华堂,如实重复了主子的话。

宋氏闻言,颔首应道:“你回去同侯爷说,这事我记下了。”

等侍从退下,方疑问出声:“侯爷怎的突然要我去照顾琼姐儿?她不是出门时还好好的吗,这去了趟周家回来就不对劲了?”

她深知嫡女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往日就没亏待过陆思琼。

至于诸如这等照拂的话,平日丈夫就算要提点,也是亲自与她说。

今儿却要赛华来传话?

瞅着旁边的宋妈妈,她不安道:“妈妈,你说侯爷是不是在怪我平时为母失责?”

“夫人莫要多想,二姑娘年纪小或是在侯爷处闹了情绪,侯爷寻您安抚下罢了。”

宋妈妈不认为能有多大的事,忙安慰主子,“不过这事侯爷既然上心了,您还是别耽搁的好。”

是,不耽搁,宋氏挥手就让侍婢去娇园唤陆思琼过来。

想到要面对嫡女,心中还有些紧张。

要知dào

,陆思琼往日便不怎么给自己颜面,想从对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宋氏担心自己架不住她那气势。

猜疑着会是什么事,不由想起清晨,又纳闷出声:“对了,会不会和老夫人有关?

午时我见琼姐儿没同她一起回来,布菜时刚问两句,老夫人脸色就变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夫人,您等问了二姑娘,自然就明晓了。”宋妈妈倒是不急不躁的。

可惜,传话的婢子回来,并没有带来陆思琼。

她回禀道:“夫人,二姑娘不在娇园,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既是在静安堂,宋氏便没有什么好说的,摆手遣退来人。

须臾,她起身,回内室理了理衣着,亦出了院子。

陆思琼主动去祖母处,这时老夫人刚刚午睡醒来。

或是根本没有安睡,整个人有些惺忪,精神不太好,但见到她时,眼神仍分外凌厉。

“回来了?”

由婢子搀着坐到炕上,陆老夫人表情严肃,没有请孙女坐下。

“是的,孙女回来了。”她答得毕恭毕敬。

闻者便让左右退下,目光直直的凝向眼前人,质问道:“在周家,你舅母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她当时被沐恩郡主的话镇住了,深怕惹得对方不快,便没有来得及细想。

而回府的那一路,老夫人越想越觉得不对。

蕙宁公主送去的生辰八字,不是琼姐儿同龚家二爷的,能会是谁?

旁人,可还有那资格,要公主府的亲自去办?

再者,秦夫人纵然莽撞多事,可要不是肯定,能让阿雅来侯府?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被骗,归府后心中便憋着恼火。

周家撒谎隐瞒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琼姐儿身世不对,否则何故要如此?

欲盖弥彰。

此刻望着面前少女,陆老夫人没有再等,直言直语道:“你舅母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问出这话,她心中亦不好受。

这么多年的祖孙情分,可不是假的。

现在却成了外人。

陆思琼跪在对方身前,咬唇喊道:“祖母……”

没说完,就被对方厉声制止:“我可当不起你这声祖母,我们陆家的孙女在哪?”

这个,自然是要过问的。

“我不知dào

,”陆思琼低声回了话,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又怎会清楚那些?

其实,她是有记得舅母的话,娘亲真zhèng

的女儿,在回周家小住时没了。

可就是不敢说。

“你不知dào

谁知dào

?呵,你们可真是好手段,骗了整个侯府,若不是这回纳小定要对八字,是不是打算蒙骗我与你父亲一辈子?”

陆思琼听了只能摇头,解释道:“祖母,您相信我,我亦是今儿才知dào

的。”

后者哪里肯信?

可重复来重复去,就那么几个问题,皆是陆思琼答不上的。

若说过去陆老夫人因为顾着周家不忍为难眼前人,也有些是因为对方是长房嫡孙女的缘故,终归是自家晚辈。

但如今,怜惜心疼一概没有,板着脸继xù

追问:“你什么都不知情?周家会无缘无故把你抱养过来,替你安这样的身份?你说你不知dào

,那你外祖母与大舅母呢,她们难道也不知?

我今日都寻上了门,周家还不肯给实话,简直欺人太甚!”

陆思琼辩解不得。

见她不出声,老夫人无疑更为愤nù

,“真是荒唐!我陆家养了你这么多年,却不是我陆家的血脉,如今连姓甚名谁你都道不出来,是存心当陆家人还欺负不是?

琼姐儿,说句难听的话,你若不是我孙女,你当过去些年我能那般纵着你?

这事理亏的可是荣国公府,你以为你有周家做依傍,我就真的奈何不了你?!”

“孙女不敢。”

因是习惯,陆思琼一时改不了口,还是用了如此自称。

她抬眸,朝对方磕了个响头,回道:“祖母,您问的这些,大舅母真的没同我说,我是真不知情。”

陆思琼心中亦不好受,同眼前人毕恭毕敬的强调自己无辜,但说服力较差,这也是意料之中。

“这事,蕙宁公主与龚二爷可知?”

就是现在,陆老夫人还没忘关键。

“公主知晓,至于龚家二爷,我也不知他晓不晓得。”

“原来蕙宁公主知dào

。”陆老夫人虽然早有猜测,可还是难以置信。

这么说,公主果然没将德安侯府当回事。

什么侯府千金不千金的,她竟然完全不在乎。

纵使琼姐儿来历不明,公主也肯为她而与侯府结亲。

陆老夫人眯了眯眼,眼珠子在跪着的人儿身上打转,突然抬手:“你起来吧。”见对方望向自己,再开口:“你舅母可还有说其他?”

她倒是精明,相信周家必定有话嘱托。

陆思琼便将大舅母的意思道了出来,陆老夫人听后,果然不出所料。

可她仍然面无表情的坐着,待对方说完,冷笑的哼了声:“她们凭什么以为我们陆家还要继xù

养你?周家那么大能耐,居然要用到我们陆家?

琼姐儿,你与我说,是觉得我会答yīng

?”

“孙女不知。”

陆思琼还是这句话,她厌烦了猜测。

不过祖母能这样平和的反应,该是同大舅母所料**不离十。

陆老夫人确实不会闹大,一来家丑不外扬;二来都已经养了这么多年,此刻与周家撕破脸,岂非得不偿失?rs

第八十八章 解禁

陆思琼虽说不知,可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对祖母的心思与想法亦有所把握。

她知dào

眼前人会答yīng



诚如对方所言,都已经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时下又有此等婚事安排,怎可能轻言放qì



放qì

她,对陆家有弊无益;

继xù

包庇容纳,那无论是荣国公府还是蕙宁公主,都会记得侯府这个情面。

以往,是最反感家人用利益来衡量她,然而此刻,陆思琼倒庆幸自己还有这个价值。

否则,无家可归的她,真不知何去何从。

她眨了眨眼,乖巧的立在祖母身旁,无比柔顺。

陆老夫人深思熟虑后,沉默了许久开口:“琼姐儿,你竟不是我的孙女……”语气惆怅感慨,透着失落。

这无论平日有多少意见不满,但说到底总是血缘至亲,现在得知如此真相,叫人如何承shòu?

老夫人表情凝重,凝着眉头分外严肃,徒然再问:“你与相府可有过节?这平白无故的,秦夫人调查你做什么?

且不论你二姑姑是何来意,但生辰八字的事想来已传扬出去,以咱们侯府今时在京中的地位,旁人真要拿你的身世做文章,还不定保不保得住你。”

陆家私事,这本无关他人,说到底只要陆家内部有了决断便成。

但现在秘密并非绝对的秘密,让人怎么不忧心?

尤其陆思琼要说亲的还是文武侯爵之府,龚家的门第声望,指不定就有人要从中作梗。

陆老夫人现在对眼前少女最大的期望,就是未来婚事,期待着借此振兴门楣,可以对族中子弟的仕途有所帮zhù



否则,这份欺瞒,也不会如此容易松口。

但身世之事若被暴露,她不是世家名门之女,反倒是来历不明,那便是蕙宁公主与龚家不计较,周府再有本事,也堵不住这悠悠之口。

陆思琼何其想不通祖母担心的是这个,可相府为何会关注自己,又调查她身世,这还真寻不到原因。

是以,她懵然摇头,“我与秦夫人只在甄府时处过,当时甄老夫人身子不好,姨母让我过去诊脉。”

此事,事后陆老夫人亦是明晓的,因而她眉头更紧:“你治好了甄老夫人,秦夫人不感恩,怎的还如此不待见你?”

这怕是众人皆有的疑惑。

然非当事人,谁又说的明白?

陆思琼平白无故被人算计,自己亦满心恼火,可又不能跑到秦夫人面前质问,加上眼下情况,只能暂且作罢。

她其实,也隐隐觉得,自己同相府是有所关联的。

尤其,是秦相。

她深深记得,当日她见到秦相时,大舅母不经意表现出来的慌乱与异常。

然这几句话,又不能说。

“问你什么都不知dào

,你大舅母既然开了口,还不说个彻底,这是故yì

瞒着你还是瞒着我们侯府?”

陆老夫人心情甚为不快,恨不得再去一趟荣国公府,但审度明白不合适,就只将话咽了回去。

她紧盯着对方,顷刻开口:“刚见过你父亲了?”

陆思琼颔首。

“说了?”

“孙女、没有。”后者抿唇,声音极轻。

陆老夫人似缓了口气,脸上却到底不比过去般和颜悦色,嘱咐道:“这事你不必多言,我会亲自同你父亲商量,也莫要走漏风声。”

“是。”她答得毕恭毕敬。

闻者即道:“没什么事,那就先回去吧。”

顿了顿,又添道:“一切还跟往日一样。”

“嗯。”

陆思琼躬身福礼,缓缓退了出去。

书绘同竹昔远远跟在后面,均小心谨慎,照顾着主子情绪。

出了静安堂没走多久,便遇上了宋氏。

宋氏领了两个婢子,着装轻简,看到她笑了说道:“琼姐儿回府了?这是刚从老夫人处出来?”

或是心态变了,陆思琼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对府中谁都存了份感激之情。

望着眼前人,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心虚。

宋氏平日再怯懦,再防着自己接近瑶姐儿,她也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这德安侯府的主母。

而自己,却不再是正统而出的嫡姑娘,甚至连四妹妹都比不了的,又有何资格同她们置气使性子?

她行了礼,低着眉眼回道:“是,刚同祖母说完话,正准bèi

回娇园。”

“周家老夫人身子无碍吧?”

宋氏关切起周家的事来,满脸和颜悦色。

陆思琼则微微惊讶,依着祖母要强好脸色的性子,是不会主动与人说在周府时情况的。

毕竟,当时她在大舅母面前,并没有讨得好。

而同行跟去的,自然也是静安堂院中的亲信,没成想眼前人却能从他们口中套的这种消息。

她隐约觉得,自己过去或是看错了对方。

不过,眼下又有什么好计较,有什么立场可计较?

她平复了心绪,如常应道:“只是小恙,不碍事。”

“这时节是容易身子不爽,等过些时日天儿真zhèng

暖和了,也就好了。”

宋氏心中惊讶嫡女的反应,总觉得今天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颇是和蔼的言道:“你奔波半日定是累着,快回去歇息吧。”

“谢母亲。”陆思琼转身离去。

宋氏倒未有立即提步,只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兀自纳闷:“琼姐儿今儿确实不对,难怪侯爷要我多照顾些,她这是出什么事了?”

红笺与绿莲虽说是近侍,但都恪守礼仪,并不敢多言。

宋氏驻足半会,方进了静安堂。

陆老夫人心情仍是不霁,证实了琼姐儿的身世,却不能随性发泄,反还得顾着周家人的脸色。

明明是对方有过在前,自己却不能追究。

乍听到宋氏过来,面上又浮出烦躁,却还是让婢子请了对方进来。

宋氏一进屋,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本分请安,立在旁边。

陆老夫人就问她:“这个点,怎么突然过来了?”

“儿媳是听说琼姐儿归府了,在您这。”

刚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妥,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是为了琼姐儿才想到她,忙又添道:“侯爷急急地让塞华去儿媳那传话,要我多顾着点琼姐儿。

我这听后,担心琼姐儿有什么不对,就赶了过来。”

陆老夫人就喜欢眼前人这听话的性子,所谓怯懦也有怯懦的好,她自己没有主见,有什么事要做主的就只能来寻自己拿意见。

是以,陆老夫人虽说总心中编排对方,但平日对这大儿媳实则并不差。

当然,亦是与宋氏察言观色机灵有关。

“老大特地吩咐你的?”

“是。”

“那刚刚琼姐儿出去,你可见着了?”

宋氏再答:“见着了,问了几句,她都说没事。”话落抬首,望着对方牵强笑了笑,“您也知dào

,这孩子同儿媳不亲,有事哪怕同身边丫头说,也不愿意与我坦诚的。”

“那是你没本事。”

宋氏连连点头,“母亲教xùn

的是,是儿媳关键无方。”

提起这个,陆老夫人想起一回事,沉着脸问道:“琼姐儿与你不亲,是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那瑶姐儿呢?

自己的闺女难道还守不住的?琼姐儿可是快定亲的人,平日院子里事情就多,你还总让瑶姐儿去打搅?”

这是前阵子的事了,宋氏心中早有回话,此刻不慌不急的接道:“瑶姐儿孩子心气上来,儿媳是拉也拉不住。

我真不知琼姐儿是使了什么本事,儿媳好好的闺女,非得跟她亲近,这几日不见就恼性子,哭得媳妇都没法子。”

“没法子?你就是心思都安在了珏哥儿身上,对瑶姐儿疏忽了。”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不满道:“现在知dào

同我抱怨,早前怎么不好好kàn

着?这管教孩子没本事,照料府事亦没手段,你……”

想说她几句,可见其卑微的模样就失了兴致,闷闷的摆手道:“罢了,先回去吧。”

“是,”宋氏应声,却还似忍不住的询问:“可是母亲,琼姐儿她那边?”

“琼姐儿的事自然有**心,你顾好自己屋里的就成。”

宋氏点头。

陆老夫人只等她出去,才拍了下几面,声音不大,可力道也不轻,懊恼的自语道:“都是些不省心的!”

俞妈妈端着茶水进来,就听到拍案声,脚步在门口一顿,敛了敛心神方走过去。

小心翼翼的替主子换了热茶,见其面色不好,端着那盏失了温度的茶水便要退到外间。

陆老夫人却突然开口,“等等。”

“主子有何吩咐?”俞妈妈提起精神,仔细的瞅着对方。

陆老夫人抚上额头,低声道:“你去祠堂,把瑜姐儿接出来吧。”

三姑娘陆思瑜,尚在禁闭中。

俞妈妈闻言,稍稍愣了,这是事情有了眉目?

但又不好直白相问,只道了个“是”。

“三姐儿受了委屈,你同老二媳妇好好说说,就说是误会一场,也宽慰下瑜姐儿。”

陆老夫人神情无奈,若似惆怅,“琼姐儿的话,如今是真不知哪些能信,哪些不能了……”

俞妈妈只在心底将这话细品了下,没有作声。rs

第八十九章

或是在周府里已发泄过情绪,那种因得知自己身世之后的崩溃感并未延续多久。

等回到娇园时,陆思琼反倒平静如常。

她的脆弱已在人后爆fā

过,哪怕、有他见证。

周身似乎还沾着他的气息,暖暖的怀抱,有些沉迷。

此刻想想,自己没有立即推开,着实大错。

岂不又生误会?

九王离去时的眼神,他所说的话,像是敲在她心上,不容人忽视。

陆思琼面露苦恼。

然思及九王,没由的又联想到龚景凡。

那抹嚣张的红色身影,似还浮现在眼前,满是不悦却又拿她没撤,最后甘于妥协放自己离开。

龚景凡的关怀,她自看在眼里。

但两人关系,还没有到无所忌讳的地步。

陆思琼实则是特担心别人知dào

这个事的,陆家二姑娘这身份虽说没多么了不得,可一旦被发xiàn

非侯府血脉,怕是更不得安宁。

她重颜面,亦不免俗,担心被人低看轻视。

何况,她在这个家待了这么些年,从记事起就记着自己身份,现在要颠覆这一认知,太难。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里,不想出门不愿见人。

可有些人,她不去找,却非主动过来。

听说陆思瑾在外面时,陆思琼低叹了声,视线自然的挪到手腕上的玉珠手串上,并让书绘请她进来。

四姑娘陆思瑾穿了件红梅白绫上衫,配了白色的挑线裙子,乌黑的头发挽成纂儿,插了支金累丝红宝石步瑶,耳朵上坠对紫英石的坠子,看上去十分秀丽端庄。

妆容比以往精致了不少。

陆思琼伸手,请让入座,见其随行的丫头留在外面,待婢子们上了茶,亦遣退了左右。

自己则把玩着白瓷花盏,等对方先开口。

陆思瑾来娇园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惺惺作态表达下关切之情,或者笼络下姐妹之意。

这是过去,现在……

她随和一笑,刚要开口,目光却触及嫡姐腕上玉珠,微微一滞,要说的话就僵在了嘴边。

“二姐,你午前同祖母去荣国公府,没什么要事吧?”

若说这心理素质,还真是谁都比不过这位庶妹。

陆思琼抿唇,暗自苦笑,这不论上回二人闹得有多不快,这等再次见面时,对方总能置若无事,然后轻飘飘的“姐姐、姐姐”唤自己。

是她太不记事,还是自己过于计较?

“你觉得该有什么要事?”

陆思琼不答反问,凝视了对方言道:“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

她亦没这精力过久应付。

陆思瑾见其如此,是连表面该有的姐妹礼数都抛却了,不由也恼。

她早已视嫡姐为杀母仇人,满心都是怨恨,亦是无比压抑着才有此好语气,天知dào

她心理恨不得过去撕了对方。

可惜,不能。

自己要好好活着,等着将来笑看眼前人哭!

现闻这话,也不再装腔作势,弯起唇角冷笑:“二姐,你说,我还该不该唤你这声姐姐?”

陆思琼心中微沉,面色不动,“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姐姐不懂?”

如此旁敲侧击,当真自己看不出来?

目的何其明确?

若是到此刻都看不出这位庶妹大有来头,陆思琼也就枉费这么多年与她的相处了。

对方还卖着关子,她却已直言而道:“四妹你的话中意,我还真不明白。你说,这手串,可还眼熟?”

直接将在周家四表姐为她戴上的玉珠手串取了下来。

“姐姐何必如此?随便拿个话题来搪塞我?”陆思瑾可不会认下。

“搪塞你吗?”

陆思琼根本不摆好脸色,直接将玉珠拍在桌上,厉色道:“你若不明白,可要去对甄二夫人道个明白?甄家五姑娘的事情,你心中难道不明白?”

她本不欲说这些,但见对方着实过分,亦不怕直说出来。

“什么甄家二夫人?”

陆思瑾坐不住,站起身来,佯作不经意的侧身,目光却不敢与之对视。

她只糊涂道:“二姐可不要血口喷人,那甄家五姑娘是失足落水,你难道还要赖在我身上不成?”

“是吗?”

陆思琼也跟着起身,走过去重复追问:“我是不是冤枉了你,你心中会没数?”

见其不答,接着再道:“我们同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是信口开河之人?”

陆思瑾心中慌了,闪烁着觑对方一眼,立即挪开,“二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真的不知dào

?”陆思琼一直没有挑明。

有些事,她本不愿心急。

但陆思瑾却不喜欢这种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的感觉,思量了会竟然转过身来,挺直了腰杆缓缓回道:“二姐,你自己在外做了些什么好事,品行不端,还好意思来教xùn

我?”

是想转开话题。

陆思琼自然看出来了,却也应话:“四妹,这些年我自认为待你也尽了长姐义务,平日也不曾苛待刁难过你。

如今我虽不知你听了谁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但如此心计用在我的身上,你对得起我?”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她是真的被陆思瑾伤到了!

自家姐妹,却如此待她。

取出早前的那封信,直接甩到对方眼前。

笺纸飘落,就落在陆思瑾玫瑰绣鞋的鞋尖上。

她弯腰去取,睫毛扇动,掩去了眸中神色。

心上内容,她自最熟悉不过。

但抬头,仍是一脸不解:“姐姐,你与九王……”

“作何如此惊讶?这难道不是出自你手?”

陆思琼一语道破,脸上浮出薄怒,指着桌上珠串再道:“这是我四表姐在我生辰那日赠与我的,但你趁宾客皆欢之时,避过娇园里当差的人,潜入我的屋子,盗走了赐婚懿旨与这手串。

随后,将懿旨篡改,又送到三姐屋里。而后临摹我的字迹,附上如此信物,又托人送与九王手中。

四妹,你如今可真是好大的能耐!”

她说得陆思瑾后背微颤。

眼前人这是怎么知dào

的?

死撑着仍是惊诧:“二姐,你瞧我不对眼,也不用将这种罪名放在我身上。”

她将信笺放在旁边桌上,很是无辜的解释道:“你芳诞宴那日,我是有同三姐一起招呼过府的姑娘,也曾带人来过娇园。

可是,我们每回进院,可都有你亲信陪同的,谁能从你屋子里取走东西?

什么赐婚懿旨?又有什么信笺,我怎的不明白?”

“不明白?当真不明白?”

陆思琼冷哼,重语道:“要不要我让人去搜搜你的兰阁,看看都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或者,取了你的字画,与这上面对比一下?

四妹,你别以为这临摹的是我的字迹就没法子。笔记这等事,各有各的不同,请个大师来不过就是费点时间,否则真如你这种计谋,天下人岂非都被冤枉没了?”

说实话,陆思瑾真的有被吓住。

她知dào

字迹见识不如眼前人,二姐见多识广,何况又有荣国公府在身后,想找个厉害点的大师,还真不定就成。

她这时才知dào

后怕。

以二姐的身份地位,就算这些字不是字迹写的,但想要冤枉在她身上,还不容易?

陆思瑾一时辩解无法,沉默以对。

陆思琼见状,再言道:“怎么不说冤枉了?四妹,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手段,那可是九王,你蒙骗亲王,可知识多大的罪?”

她闭眼失望,“我总不想去疑你,毕竟都是同宗,可你如此过分!你对我有情绪,我当你年幼不与你较真,可是甄家妹妹、又惹着了你什么,你得置她于死地?!”

陆思琼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但没想到还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陆思瑾面色一白,“二姐,你、你说什么?甄家姑娘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她本就不想谈这个,没料到还是躲不过。

说了许久,还是绕了回来。

“懿旨是你拿走的,你知dào

留着没用,就送到三姐屋里去,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关系?”

陆思琼一一道出,目光凝视:“你是陆家人,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四妹,你别以为这临摹的是我的字迹就没法子。笔记这等事,各有各的不同,请个大师来不过就是费点时间,否则真如你这种计谋,天下人岂非都被冤枉没了?”

说实话,陆思瑾真的有被吓住。

她知dào

字迹见识不如眼前人,二姐见多识广,何况又有荣国公府在身后,想找个厉害点的大师,还真不定就成。

她这时才知dào

后怕。

以二姐的身份地位,就算这些字不是字迹写的,但想要冤枉在她身上,还不容易?

陆思瑾一时辩解无法,沉默以对。

陆思琼见状,再言道:“怎么不说冤枉了?四妹,你何时学会了这些手段,那可是九王,你蒙骗亲王,可知识多大的罪?”

她闭眼失望,“我总不想去疑你,毕竟都是同宗,可你如此过分!你对我有情绪,我当你年幼不与你较真,可是甄家妹妹、又惹着了你什么,你得置她于死地?!”

陆思琼一直不愿意说出这个,但没想到还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陆思瑾面色一白,“二姐,你、你说什么?甄家姑娘的死,与我有何干系?”

她本就不想谈这个,没料到还是躲不过。

说了许久,还是绕了回来。

“懿旨是你拿走的,你知dào

留着没用,就送到三姐屋里去,是想挑拨我们姐妹关系?”

陆思琼一一道出,目光凝视:“你是陆家人,怎么能有这种心思?”rs

第九十章 交锋

陆思琼指间缠了几缕金丝,格外明亮夺目。

她走到庶妹身前,举起手开口:“眼熟吗?”

“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陆思瑾蹙眉,“几根丝线,你想证明什么?”

“几根丝线?”

陆思琼冷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对方,反问道:“只是几根丝线,你能这样慌张?金丝固然非稀罕物,但这金丝可不一样。

四妹定然还记得,两年前我大表姐被选为太子嫡妃,初年赏了我两匹蜀锦,我给让人制成了衣裳。”

语调悠悠,说完侧身绕向侧边,继xù

道:“蜀锦难得,我又不喜重的,每花色便只做了一身。

当时,我将那身金罗蹙鸾勾宝相花纹样色的给了你,想来你不会忘记。”

“这又怎么样?”陆思瑾咬紧唇角,眉目透着慌色。

陆思琼没有她看,自己素来护短,过去便是因王氏而不喜眼前人,可父亲膝下与自己同龄的姐妹只有她一人,情分再怎样也比几位堂妹要近些。

是以,但凡得了好东西,何曾没有她的一份?

现在竟如此嘴硬,都到了这一步,还问又怎么样?

她将金丝放在桌上,徐徐又道:“江南织造的蜀锦千金难得,其每一帧每一线都有讲究,你觉得这是普通的金丝?

蜀锦从来只送进宫里,我过去送你那般多物事,唯这你最宝贝,非盛大宴会你都不会轻易穿着。”

话至此转首,语音微沉:“而那日我生辰,你恰逢穿了。四妹,你说这些金丝,我是从哪里得来的?”

陆思瑾不敢直视,只摇头:“不知。”

闻者突然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致,她今儿心情原就烦恼,本不愿再折腾这些糟心事的。

“既如此,这事交给祖母。”

陆思琼又捡起金丝,继而起身,似是要出去。

“二姐!”

陆思瑾虽说没有面对对方,但余光总留意着其动作举止,见状伸手就道:“你,”咬着下嘴唇,好容易才闭眼说下去:“求你,别把我交出去。”

“果然是你!”

陆思琼挥开其胳膊,冷冷的盯着对方道:“非得拿出证据,你才知dào

认错?”

“我不是故yì

的,”陆思瑾解释:“是她自己,是她逼我的。”

“逼你?”

陆思琼满脸厉色,“甄家妹妹逼你什么了?是逼你盗走懿旨还是这手串?

你年纪这么小,我只当你学了王氏那偷摸的陋习,没成想你倒是心狠,直接要了别人的性命!简直歹毒!”

陆思瑾面色惨白,两手已在哆嗦,愣愣的立在原地凝向对方。

“你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还想再来一次灭口?”

陆思琼这话落下,后者似乎才回过神来,弯身就跪倒在地,解释道:“姐姐,我只是一时糊涂,当时见你屋里没人,瞧见那些珍礼蒙了心,就想偷偷看看。

后来进了内室,发xiàn

手串与懿旨,想着都是自家姐妹,我的生活却与你相差百倍,你甚至还有九贤王的倾心,只要愿意,随时就是亲王妃。

二姐,我真的只是有点嫉妒,当时想着搅了你的婚事,就偷偷拿走了懿旨。”

“拿走了懿旨,然后篡改送去了三妹妹的屋子?”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身前人,满目陌生,“你犯错在前,还心村歹意,害得甄家妹妹丢了命,咱们侯府往后还怎么面对甄府?

这个事早晚都要给人一个交代,我不会纵着你!”

听到对方要将自己交给甄家,陆思瑾连忙拽住其裙角,嘤嘤哭了出来:“二姐,我当时真的不是故yì

的。

我本就心虚,没成想会被甄五碰见,脑子一白就要追上去。她走了后角门,越跑越偏,往观荷榭去,那边的假石铺路,本就不平。

她没跑多久我追上她,原是想好好与她说的,可她如何不听,我们发生了挣扎。”

“所以呢?”

陆思瑾压低嗓音,“甄五人虽小巧,力qì

却很大,我拽不住她,就拿出了迷药。”

说到这,着急的再添道:“可是,二姐,当时我真没想把她怎么样。

她闻了那帕子之后,没有立即晕过去,居然还想转身跑,我心慌觉得事情要败落,刚想抓她,她自己身子一侧,就掉到水里去了。”

“然后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毙在水中?”

“我、我当时也没办法,”陆思瑾松开裙角,去改拉她的手,“姐姐,我没想到她会死掉,我就是矛盾她醒来后跟大家说我的事该怎么办,所以才错过了救她的时机。

二姐,你别把我交给甄家。现在甄府不是没有追究吗?那日甄二夫人过来,也只是祭奠了下她,相信女儿是自己失足落得水,这个事已经罢了。

你若再将我推出去,甄家肯定要我给甄五偿命的。二姐,我不想死……”

“现在知dào

哭了?你不想死,甄家妹妹死的又何其无辜?”

陆思琼厌烦的挪过视线,不去看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听说了原委,心中更寒。

“我知dào

错了,二姐,我真的知dào

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陆思琼只掰开对方缠着自己胳膊的手,视线落到金丝上,低叹道:“四妹,你知dào

吗?其实这不是你衣裳上的丝线。

你或是自己都没记清当时场景,你与甄五虽有争执,但袖口的金丝有没有被扯落,我还真不知dào

。”

陆思瑾瞠目,“那这?”

“不过是普通丝线。”

“二姐你骗我?!”后者质问懊悔。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我能骗的了你?”

陆思琼不妨直言:“我是有怀疑过你,可确实没有证据。不过旁人想在我娇园里做些什么,不熟悉的能在短短时间内有那等能耐?

你之前几次来找我,我就隐隐察觉到了你的异样,总似带着什么秘密般。我们姐妹间情分不深,我知我问你无用,也没有过多多问,但真心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来。

你把懿旨改成那样,送去你三姐屋里,又有何用?”

“我,我也是没办法的,那懿旨留在身边,早晚会查到我。”

“所以你去害三妹?”

陆思琼冷笑,“什么叫做没有办法?真要了事,烧了那懿旨又如何,非得往旁人屋里塞?你敢说,你不是存心想搅得侯府不得安宁,让我与三妹反目?

若不是有意,得知三妹妹被关进祠堂,你怎的就松了口气,又如何会放松戒备?”

“什么?这,三姐去祠堂,也是你设计的?”

“你有一点没有想错,我对你确实不是十分的真心。”

陆思琼说着,觉得口渴拿起茶盏小抿了口,续道:“正如你防备着我,我也疏远着你。但再怎么说,我没有将你当外人,否则这件事,就不会刻意不多想,不多查。

要不是你兴风作浪,又弄出这信笺跟手串的事来,会有今时局面?

我这没去找你,你倒是先来试探了。我与九王之间如何,与你何干?说的再难听些,我的事,容得你暗中摆布?”

陆思瑾仍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她不敢起。

直到这时,才不得不佩服眼前人,虽然她往日看着温和,可这心思,比自己沉得多。

二姐,心机不浅。

她每每同对方交流,总在心中告sù

自己,嫡姐不过就是靠着荣国公府,没什么了不得的;

何况自己已非同往日,不必怯场。

可真的面对了,方知dào

自己同她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说吧,是谁教了你那些手段。”

既然坦白说了,自然要问个清楚。

陆思琼压下私人的情绪,一本正经的询问:“没有人教着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存这份心思。

四妹,你跟我说是嫉妒我,想看看那些好东西,可你虽虚荣,也没这么肤浅。你避过书绘同竹昔,去我内室,肯定有目的。

你想查什么,嗯?”

“我没有。”

陆思瑾抵死不认。

“还说没有?你再聪明,在害了甄家妹妹之后,还能有理智去改了懿旨送到三姐屋子,来一出栽赃嫁祸?”

陆思琼就见不惯这做不认账的样子,语气更是不耐:“你再有本事,还能将信笺与手串送到九王府的书房里去?

你先是想我与三妹反目,之后又以我名义给九王送去那样一份信,如此步步为营,还说没人帮你!

或者说,你到底在替谁做事?你这样算计自家侯府,可对得起这生你养你的家?”

“我没有。”

陆思瑾的回答,却一如早前。

她郑重重复:“二姐,你不要以为知dào

了这个事,就什么罪名都往我身上安。

甄五的事,我认了,但这帮着外人害自家人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

说到这,她自己站起身来,泪痕犹在,人却不似刚刚那般卑微,居然笑了。

她笑得嘲讽,近前开口:“大家谁没有个秘密?比如二姐你,不是也担心被人发xiàn

,你不是陆家的孩子吗?”

居然说出这话!

陆思琼本平复的心,顿时又乱了。

她现在最提不得的便是这个。

一时没有接话,陆思瑾更得yì

了,“瞧,你也着急了。哎,二姐你说,你到底是谁呢?是从哪里来的?我再不济,也是爹爹的女儿,是陆家堂堂正正的姑娘,哪像你来历不明?”rs

第九十一章 冷漠

“你不要胡言乱语。”

陆思琼的声音失了底气。

陆思瑾则笑意更浓,“我可没有胡言乱语,今儿祖母携你去荣国公府,不就是为了这事?”

“这些,都是谁告sù

你的?”她语气微厉。

闻者却似乎寻着了对方痛处,笑得越发肆意,启唇语调悠然:“谁告sù

我的有何关系?关键这是事实。

二姐,我现在唤你一声姐姐,是因为顾着你过去对我的照顾。

否则,你想想,这事若让爹爹知晓了、祖母知晓了,整个侯府皆知后,你还能在陆家呆下去?”

亦是近处了方察觉到嫡姐眸眶的异样,陆思瑾往前两步,几乎贴上眼前人,继xù

道:“姐姐是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心中都有数。

我有我的秘密,你亦有你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各自后退一步,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陆思琼慌过而笑,近距离的凝视她,唇角微弯:“哦?两全其美?”

“是,这样你继xù

做侯府的嫡二姑娘,我还是那个听话的庶女,不是很好?”陆思瑾直觉对方动摇,见好就收,友善了不少。

毕竟自己身负的是人命,真捅了出来,她亦难得善终。

谁知,对面的人笑着笑着,却突然后退了坐于雕花圆凳上,执起茶壶便替她自个倒了杯水,小口抿酌着,端的是闲情惬意。

陆思瑾方要开口,后者即边把玩着杯壁边道:“这是威胁,或是与我谈条件?

四妹,你未免太将自己想的重yào

了些。我若是真对付你,你就不可能到今日,现儿你恩将仇报,我只当过去那些年的感情白费了。

如此不知悔改,我早说过,这回不会再纵着你。”

“你!”

陆思瑾惊诧:“为了甄五,同我鱼死网破,当真值得,二姐?”

称谓两字咬得格外重,透着强调提醒的意味。

“鱼死网破?”

陆思琼却尽是嘲讽,她今儿得知身世后心中就忍着委屈,在荣国公府上压抑,在静安堂里强忍,如今只想发泄。

她脸上没了往日的宽厚温善,斜着眼冷冷望过去,嘲讽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说出来,我还是陆家的二姑娘?

你若是谦卑认错,我或可能心软迟疑几分,现在……呵,我都觉得早前就不该容你逍遥!”

说完,径自起身,就要出去。

陆思瑾根本没料到会发展成这样,都觉得刚刚自己是压对了,明明处于上风的是她,怎的一转眼,又变成二姐掌控自己的局面?

她哪里知晓,心中有畏,方置劣势。

陆思琼的身世,老夫人知晓,周家、蕙宁公主亦心知肚明,对她来说早就不是秘密。

便是在得知的那一瞬间,很惧怕家人得到风声,恐无颜以对,可在祖母表态之后,这些便都不成了烦恼。

之所以失落心情低潮,完全是因为过不了自己那关。

她心中不愿承认罢了。

至于眼前庶妹,其便是想闹得人尽皆知,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机会,且会不会有人相信。

祖母能容得她那般?

相较对方的慌乱紧张,陆思琼更为淡然平静。

而正是这种反应,让陆思瑾焦心万分,眼看着对方就要开门出去,她的手自然抬起,触及头发银簪。

将银簪卸下,握在掌中。

脚步前挪的速度不快,很轻很缓,似有迟疑犹豫,却没有开口求饶。

陆思琼是了解她性子的,便是背对于对方,亦觉得有所不对。

然刚转身,余光便瞥见身后银光,顿时戒心大起,几步就绕到了侧边。

“你心思竟这样歹毒,居然亲手如此对我?!”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陆思琼总觉得彼此间会有几分姐妹之情,谁能想到其狠心程度到了这一步?

见杀意被发xiàn

,陆思瑾居然没有恼怒成羞冲对方扑过去,反倒是手指脱力,银簪便落到了地上,铮然出声。

人则僵在了原地。

陆思琼走过去,甩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对方左颊上。

陆思瑾脑袋偏移,额前碎发凌乱,没有反抗没有动作。

“来人!”

听到唤声,方抬起眼眸,开口却只有一句“二姐”,再也说不下去其他。

“你要是有点脑子,尽管在外胡言乱语,我倒要看看,你能闹到什么地步?”

陆思琼眸光如刃,“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误我多年对你的照拂之情。

你既将我视为仇人,千方百计暗算于我,我再包庇就真是我自己的冤孽了。

你身后有人我知dào

,现在不说,那自己去对祖母交代!”

外头书绘应声,推门而进,便见如此场景。

自家主子满面怒意,四姑娘则很是狼狈的站着不动,泪眼满面,左脸微红。

她顿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请示:“姑娘有何吩咐?”

“送四姑娘去静安堂!”

“二姐?”

陆思瑾目露祈求,陆思琼看也不看,侧身嗓音冰冷,“你自己去交代,不然由我亲自说,你更不得好。”

语气铿锵有力,不容反驳。

闻者足下不动,仍噙着泪水无声注视。

“还不送四姑娘出门?!”

陆思琼催促婢子,书绘连忙应是,跨进屋去扯陆思瑾的胳膊,“四姑娘,请。”

这场景,任谁瞧了都知四姑娘不会轻易顺从。

果然,书绘的手刚触及其衣袖,陆思瑾便侧身一动,“别碰我!”

说完,径自弯身,从地上捡起银簪,又缓缓戴上。

她亦满眼冷漠,瞥着旁边人道:“出去,祖母那,我自己会去。”

亦知对方不会听从自己,转身又同嫡姐开口:“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姐姐。”

没得主子吩咐,书绘立在原地不动。

陆思琼直问:“说。”

“我姨娘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提起这个,哪怕再隐忍,恨意也都从眸中流露了出来。

“我知dào

你不喜欢她,可她好歹是我姨娘。你口口声声说过去些年照拂于我,却不能原谅姨娘。

二姐,你若诚心待我,怎会让我也经lì

这丧母之痛?”

提及这,想起眼前人的身世,不由又添:“丧母?呵,现在想想也着实讽刺,你本没有立场……”

陆思琼眼神一敛,直勾勾的望着她,就是没开口。

陆思瑾抿了抿唇,却也明白要禁口,只重复的问她:“姨娘都已经到了庄子上,你瞧不见看不着的,如何还能烦你心神,何必要那么狠?”

“谁告sù

你,王氏的死与我有关?”

或是被她误解的多了,陆思琼受这份冤枉,竟然平静如常,甚至连丝毫波澜都没有。

她只觉得,庶妹的思维,越发难以理解了。

“难道不是?”

陆思瑾见她否认倒是更为不甘,情绪略微激动,牵动了脸颊的疼痛,坚持质问道:“姨娘身体素来康健,怎可能得什么急症便去了?我不信,定然是你!”

“你若觉得是我,我亦不得法。”

陆思琼懒得解释,神情疏远,“不过,王氏死有余辜,便是育了你,以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难道值得我给她记功?

你今日这样,焉知没有她往日教养之过?

何况,我便是真想弄死她,在侯府就可以下手,有必要那般大费周章?”

她说得并不直白,却也不含蓄。

尤其提到要弄死王氏时语调中的不屑,让屋内两人多为之一震。

二姑娘,似乎也有些变了。

陆思琼确实变了,以往的她还有几分温和耐心,但得知身世后的她,对侯府的依恋与留恋更为浓厚,似是越发想在这证明自己价值,提醒别人和自己,她的地位。

年轻的闺阁之女,心气极强。

哪怕,连她都不知做这些有何意义。

只是想融入这个家的心思,格外强烈。

今日当舅母跟她说自己不是陆氏女之后,她只是感叹难受,却从来没有想过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抛弃她。

陆思琼不愿将自己想成那等可怜可惜之人,引别人同情,如怜悯的眼神,她是受不了的。

是以,陆思瑾越说她身世,她心里的厌恶与不满便越多。

还妄想与她做交yì

,两全其美?

刚刚她若是妥协,以后就一辈子受制于人,陆思琼没有那么傻。

“姨娘虽出身卑微,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哪像……”

陆思瑾闻言后,条件反射的就想去踩对方短处,可说到一半对上其视线,自己就先住了口。

须臾,她转身出屋,没有再言一语。

书绘看得云里雾里,但身为奴婢,不该听的、不该知dào

的,就不会主动去记去想,征然过后,福身忙追上四姑娘,同去静安堂。

陆思琼这才双肩一松,似卸了全身力qì



摇摇头,抛去所有思绪,进内室和衣躺倒床上。

什么都不愿去想,亦不愿面对,只盼片刻的宁静。

轻轻的闭上眼,还没凝绪,竹昔的声音就在外响起:“姑娘,三姑娘来了,要见您。”

陆思瑜?

陆思琼总觉得亏欠了这位堂妹,本想婉拒却又知陆思瑾刚离去,拒之门外显得太过明显,只得坐起身,很是无力的开口:“请她进来。”

说来也内疚,让她在祠堂待了那么久,也不知二婶母的误会消了没。rs

第九十二章 求救

陆思瑜穿了身素雪绢裙,簪着碧玉笄,耳际处戴了支流云花穗钗,形容消瘦,走起路来有种弱柳扶风的别样感。

想是在祠堂受了不少苦。

陆思琼心有惭愧,起身相唤:“三妹。”并伸手去。

“二姐姐好。”

陆思瑜倒不见丝毫芥蒂,姐妹俩携手见礼后入座,她启唇询问:“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见其不语,再言追问:“刚静安堂的人来传话,道祖母解了我的禁足,想是那盗你懿旨的人有了确定,否则也不会轻易饶我。

二姐当初好计,以我受罚之表象迷惑对方,使其心有松懈,如今真相大白,可真好。”

她从祠堂出来,回屋洗漱换了衣裳去拜见娘亲后,就匆匆来到娇园。

害她担惊受怕,险些蒙冤,自然是想知晓那真zhèng

作案之人的。

只是,眼前人的反应,怎像是另有隐情?

她不由低语:“难道事情有变?”

陆思琼着实不好意思,本是计算的极好,谁知陆思瑾心性沉稳,并没有如她们所料露出破绽。

若非今儿自己出言诓她,三妹妹还不知要在祠堂里待上多久。

何况,因自己身世之事乱了心神,说实话还真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她心有歉意,紧了眼前人的手摇头,“她倒没做什么,祖母突然将你放出来,我也是意wài



不过,妹妹你没有做过,也定不会让你白受这委屈。”

“没查出来?那怎么突然就放我离开祠堂了?”

陆思瑜嘀咕费解:“而且还让我不用去给祖母谢恩。”

“祖母想是心中明了吧。”

陆老夫人素不是简单之人,陆思琼见此才知原来早前她并不曾信过自己。

那当时假意说成是三妹妹窃走了懿旨,她没有拆穿反倒做出禁足处置,难道仅仅是为了顾及自己颜面?

“二姐,这个她,可是指四妹?”陆思瑜探视询问,神情则有些小心。

到底是眼前人的庶妹,平日感情虽不深厚,可二姐往常最不喜欢别人拿长房说事,那护短的心可是阖府皆知。

虽然这时对方于自己不差,也知是其内疚作祟,然还是不敢得罪,随时注意着她的表情。

陆思琼只苦笑了笑,没有否认。

“果然是她?”

陆思瑜遭此惊吓,虽然平日总羡慕这娇园里的摆设与二堂姐的用度,但到底感激其上回没有轻率处理懿旨的事,能相信自己的清白。

毕竟,证据确凿之下,连她都觉得定要百口莫辩了,谁知二姐肯信她?

心中终究是存着感恩。

这亦方留意到眼前人脸色不对,眸角泛红,整个人神色恹恹,无精打采显得格外没有生气,丁点儿都不比往日灼华。

她手心覆上其手背,柔了声喊道:“二姐。”

陆思琼抬眸,“怎么了?”

四目凝视,连陆思瑜都替对方感到不值。

四堂妹是怎样的出身?竟然敢欺辱到嫡姐身上,亏得眼前人平日对她诸多庇护与照拂,竟然恩将仇报。

她气愤激动,开口便是指责,“二姐,四妹居然藏有这样的祸心,这般不识好歹,简直与她姨娘一个模样。

这种偷到懿旨还篡改了来污蔑我,挑拨你我之间的感情,最是可恶。

不行,这事必得禀报祖母和大伯母,好好惩治她一番不可!”

陆思瑜终究是少女心性,自己平白无故受了那番罪,若不让那真zhèng

歹毒之人受个教xùn

,岂能咽下那口气?

她若不是想揪出是谁在害自己,也不会配合着堂姐,任由祖母罚她在祠堂待了这么久。

拉起身边人,就要出去,“二姐,我们去静安堂。”

“不必了,我让丫头领她过去了。”

“刚刚?”

陆思瑜站在原地,回头望了眼门口,有些瞠目,“我以为二姐是让人送送她呢。”

话落,又问:“姐姐是才知晓是她?”

“早前有过揣测,方证实而已。”

陆思琼过去或许不会将长房丑事告知旁人,可此刻不知怎的,有种万事都无所谓的感觉,是分毫想替陆思瑾遮掩的心思都没有。

陆思瑜有诸多抱怨,私心催使也想说些四堂妹的坏话,挑拨下她俩的感情,好让自己与眼前人亲近些。

但观二堂姐的面色,又因摸不透对方喜怒,并不敢多言,继而体贴的告辞出去。

待走出娇园,陆思瑜心情格外的好,径自去了清辉堂。

二夫人孙氏见女儿去而复返,茫然询问:“不是去见你二姐了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因陆思瑜早与她说过上回懿旨曲折之事,之前对二侄女所生的误会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想着琼姐儿的不凡,平日讨好都来不及,定然不会真计较,甚至心中还生出欢喜,如此她们堂姐妹的情分便愈发深厚了。

早前送闺女出门的时候,就交代她好好联络下感情,现在还没个把时辰,人就回来了?

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会子不与她处好关系,以后哪还有机会?懿旨的事虽说与你无关,但好歹是被你焚掉了的,琼姐儿心中说不定就介yì

着呢。”

“二姐她不会介yì

的。”

陆思瑜随母进屋,笑着接话:“二姐若真稀罕那亲王妃的头衔,早就与九王爷好上了,怎么还可能同蕙宁公主府的公子定亲?

娘您也莫要再说这些,传出去惹得旁人闲话,如果让龚家二爷知晓了,总归不好。”

“你这倒是替你二姐着想起来的,要有心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

孙氏叹气,横眉道:“你二姐也没大你多少,如今都对八字了,可你看看自己,以后的夫家还不知dào

在哪呢。

娘让你多与她亲近,必然是能有好处的。永昭伯府是名门,结交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你要多花些心思,让你二姐为你筹谋个好夫婿。”

待字闺中的少女,提起这个便羞涩,陆思瑜涨红了脸,嗔道:“娘,您说什么呢!”

说着侧身,低声续道:“再说,二姐就算订了亲,大好之日也是在两年之后了。龚家门第再好,再有权势,她还能干涉了去?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与她开口?”

“怎么不能说?你是她妹妹。”

孙氏说得理所当然,“再者,琼姐儿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日生辰宴上看龚家二爷那表现,早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她要有要求,还能不答yīng

的?龚二爷随便几位同龄好友,给你挑上一个有何难度的?

瑜姐儿我跟你说,你别不知争取。你若不说,回头真有好处,她给了瑾姐儿,就只有你眼红的份了!”

“二姐不会给四妹妹张罗的。”她语气坚定。

孙氏尚不知原委,接道:“怎么不可能?她们好歹都是你大伯的骨血,再怎样也比你亲。

你要不趁着这个机会与琼姐儿提,她往后能想到你?”

“娘你根本不知dào

,偷了二姐那道赐婚懿旨又送到我屋里的人,就是死妹妹!”

陆思瑜转身,道出真相:“二姐如今厌她都来不及,还能给她好处?

四妹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那样本事的嫡姐,居然还要窝里反算计着,活该她就是享不了福的命!”

“什么?是瑾姐儿?”

孙氏身子一软,惊诧万分。

在她印象里,长房的庶女陆思瑾是个怯懦无比的孩子,平时大家共聚一堂时,总是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

可就这样的性子,有胆量去娇园里行窃,还栽赃嫁祸自己的女儿?

简直难以置信。

陆思瑜便道:“娘,我知dào

您觉得不可思议,可这事除了她还能有谁?

二姐都说四妹已经承认了,现在让丫头领去祖母屋子里,想来逃不了处置。

其实,那日我就怀疑,娇园里当差的人没那么疏忽,怎会放外人单独进二姐的屋子?定然是熟悉之人。”

她抿了抿嘴唇,想着又道:“她平素低调不起眼,可别忘了她姨娘乃先大伯母过去的身边人,这大宅院里的手段没少会,否则怎么能算计了自家主子爬到姨娘的位置?

四妹虽说平时与王姨娘不见如何往来,但亲母女都在一个院子里,私下里肯定没少见面,还不知都学了些什么下三滥手段呢!”

这些话即便说的难听,可也是事实,孙氏自然也不会因为那样的低贱母女说自己闺女。

只是听到王氏的时候,眸光一敛。

顷刻,她方出声:“好了,这事既然琼姐儿让你祖母去处理,那想来不会轻饶。

瑜儿,虽然瑾姐儿或许以后再得不到你二姐的照顾,但她的欢心你也要顾着点,让她多喜欢你总归没坏处,你自己要用心。”

“我知dào

了,娘。”

这是真理,陆思瑜乖巧应下。

母女俩又说了会子话,陆思瑜方离开。

然她没走多会,外头就有丫头禀道:“夫人,四姑娘身边的听雪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听雪?瑾姐儿的丫头?

孙氏蹙眉,想拒之门外又想起一事,不情愿的让人进来。

听雪喘着气,刚进屋就跪在对方跟前,央求道:“二夫人,您快去救救我家姑娘,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rs

第九十三章 讨回

书绘惯是心细之人,目送着四姑娘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却并没有立即回去。

没多会,眼见听雪匆匆出来,心神一敛便随了上前。

发xiàn

听雪先是回了兰阁,她踌躇着要不要回去与主子复命之时,又见她满脸急色的跑了出来,转道就朝二夫人的清辉堂去。

四姑娘平日中规中矩,最多的便是在锦华堂里侍孝,同其他几房并不亲近。

怎的现在出了事,竟是去寻二夫人?

书绘满心疑惑的徘徊在清辉堂外,见其迟迟没有出来,又恐自家姑娘等得太久,终是回了娇园。

陆思琼闻言,自也不得其中缘故。

然而,现时的她,没心思花在陆思瑾身上。摆摆手刚要遣退侍女,可转首间视线触及门口,表情便为之一凝。

书绘察觉主子容上的惊诧,好奇转身,瞬时瞠目,结舌着张口:“龚、龚二爷?”

赶忙低头,微福了身行礼。

心中却纳闷无比,人怎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儿?

龚景凡还是早前的红衣锦袍,整个人杵在原地,面上不见往日尴尬,只微微别扭的走了进来。

他负手在后,仰头望向四处,佯装打量的样子,语如常态的说道:“我就随便过来看看、看看。”

他就这么跨进了屋,如此登堂入室!

陆思琼倏然起身,着实没料到眼前人竟然跟来了侯府,甚至如临无人之地般来她的闺房。

“二爷,你、”

话没说出来,就见龚景凡“嘘”了声,目光对上面前少女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他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旁边丫鬟,摆手便吩咐道:“你下去,别惊动旁人。”

这青天白日的,他人都到了这里,还说什么别惊动旁人的话?

细细一想,便品出了其话中之意。

敢情他是偷偷摸摸进的陆府?

书绘人立着,得了令却不敢轻举妄动,只看向自家主子,请示她的意思。

陆思琼想起刚刚在荣国公府门前自己对他的敷衍,又知其一片好意与关怀,冲近侍点了点头。

何况,不遂来人的意也没办法,难道她让他回去,龚景凡就肯真的听话离开了?

书绘弓着身退到外边,方发xiàn

四下无人,这会子竟连修理花枝的丫头都懒了去。

怪不得龚二爷这般轻易的就出现在这。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闭门声,再回头,哪还能窥得屋内半分情况?

知晓人是悄悄来找的姑娘,担心被人察觉误了主子名声,不敢离得太近却也不敢走远。

书绘就坐在院中的花坛边,小心翼翼的留意着左右,做起放风的差事来。

屋内,两人对视,陆思琼见其半晌不说话,复坐下身开口询问:“二爷来这做什么?”

他来这做什么?

龚景凡自己都弄不明白,周家分别之后,他心中越想越不舒坦。

自己满怀悸动的跑去国公府,在大门口相遇,才刚庆幸自己没有来晚错过时,发xiàn

她情绪不对,都不顾下人们的目光拉了她到角落关切问怀,谁知对方这般不放在心上,三言两语打发了自己就走了。

龚景凡是个想法颇多之人,更得知她早前见过九王叔。

而九王叔同她之间那些道不清的感情,让他自然浮想联翩,误会成是因为那人而疏远的自己。

这都快定亲了,自己的未婚妻,他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越想越气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德安侯府。

可以他现在的身份,既不是陆家亲戚,又非其准姑爷,以什么名义登门造访?

这犹犹豫豫了许久,究是耐不住,便不顾礼规闯了进来。

都做了这么多,不见到人,对得起自个吗?

但眼下真的面对面,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此刻听得问话,他含糊着突然接话:“我问你,上回送你的那枚花结,你怎么不用?是不是不喜欢?”

真是脑中灵光一闪说出的话,话落自己的脸则愈发红了,东张西望着以掩尴尬。

“什么花结?”

陆思琼心中藏着烦心事,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枚很特别的花结啊,你忘了?”

龚景凡面露激动,也顾不得那份不自在,几步上前手指指了眼前少女,焦急着想说又偏还含蓄着,“你不要告sù

我说弄不见了!唉,你再想想,仔细想想,就是那枚、那枚红色的花结……”

满眼殷切的凝视着对方,哪还记得原本来意?

他这副着急又还欲语还休的模样,让陆思琼不由得看笑了,臻首低垂,询道:“到底是哪个?”

“就是那枚同心结!”

他终于喊出声来,两耳红得鲜艳,音落彼此都沉默不语。

同心结的意思,谁都心知肚明。

那日乔嬷嬷送来,她当众打开,甚至还嫌弃过它的做工,不过那份心意,却是明了的。

然或许是她到底不曾对其上心,加上近来诸多事情,真将这忘到了脑后。

现在眼前人当面提起了,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而她的不回应,让龚景凡误会是真的弄不见了。

这人心里又急又恨,恼声质问道:“你怎么就真的弄丢了?那可是我花了好多心思编的。

我一堂堂男儿学这个,你知dào

我遭了多少笑话吗?你、你简直……”

涨红了脸,想骂却又骂不出,最后恼羞成怒的添道:“这么不珍惜,简直是可恶!”

如此,算是表明了心意。

龚景凡少年心性,天之骄子素来好脸面,将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

是以,便是喜欢陆思琼,亦从来不曾明言,逢面甚至批评编排都有过,过去对她亦不乏冷嘲热讽,是如何都不愿承认这份感情。

这一点,陆思琼明白。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亦可以装傻充愣,心中告sù

自己,这婚事只是长辈安排,不夹杂儿女私情。

可现在,龚景凡连侯府都私闯了,明显是不愿再遮掩的意思。

她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彼此愈发难处,忙说道:“花结还在,我就是起初没听明白。”

“真的?”闻者不信。

“嗯。”

她是不可能将“同心结”三字放在嘴边的,亦别过了视线。

“那你拿出来我瞧瞧。”

不见东西,龚景凡难以安心。

陆思琼被他这幼稚的说法给惊到了,按理说眼前人比自己还年长两岁,虽说可能被蕙宁公主宠得骄纵任性,但这种固执想法,还真不像名门子弟。

当然,名门子弟也不可能罔顾规矩,就这样安之若素的待在少女闺阁之内。

陆思琼亦不明白自己对他这一行径的默许,是因为晓得劝之无用,还是因有那纸婚约所以觉得无所谓。

她甚至都不理解自己站起,真去内室寻出那枚同心结给他看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在哄他。

不过这份哄,对龚景凡来说无疑是受用的。

他接过握在掌中,心情似恢复了那日编织时的感觉,指腹摩挲着开口:“给了你,你怎么不用?”语气轻柔了不少。

总觉得这花结,比之前顺眼了不少。

他亦不是傻子,自知是眼前人花心思重弄过了的。

“不太方便。”

她一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上佩戴这种东西,如何了得?

总觉得自己与龚景凡的脑回路不在一个层次上,他怎么能这样自然的问出来?

“好吧,”他竟没再固执,好言的应声后,抬眸再道:“既然你不用,我正好缺个玉佩穗子,拿这个回去把玉镶上,正好。”

居然要讨回去!

陆思琼一愣,“这是我的。”

“什么你的,我做的。”他邀功似的强调。

这会子,倒也不怕承认了。

陆思琼被这话一呛,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轻轻的说道:“你送我做生辰礼了。”

“那我送了你东西,你是不是要回礼给我?”

龚景凡笑得欢快,人也跟着近前一步,伸出手颇是无耻的道:“快回礼。”

哪有人这样的?

陆思琼生平就没见过这种人,除了沉默,真不知怎么应对。

手则伸出要拿回那枚同心结,口中道:“你已送了我的。”

“有必要分那么清吗?早晚的事儿。”

他眸中的笑意似要溢出来般,灼的人不敢直视。

龚景凡更为理所当然,把掌心一合,“这个我先拿回去,你想要跟我说,下次再送一个给你。”

若得了糖的孩子般,雀跃得开门走了出去。

陆思琼盯着他背影,自说不出让他还回来的话。

花坛边的书绘听得开门声,忙站起身紧张的又望了眼四周,然后冲着廊下的人请安。

陆思琼本想着走了也好,正要过去关门时又见外面的人反身推门阻了她。

龚景凡执着追问:“对了,你今儿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在周家是怎么了?”

只等要走的时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这事还没问。

他如常的将花结收起来,便直勾勾的盯着屋内人。

听到这话,早前的那些闹心事再次回到陆思琼脑中,也不见之前的笑意与无奈了,面色凝重得不愿答话。

“你不说,我就不走了啊。”

这话,陆思琼还真信不是玩笑。

他都已经因为这个跑来了侯府,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s

第九十四章 不嫌弃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半掩的门,一内一外。

少年满是认真的眼神紧锁着她,双耳羞红得胜过了随风扬起的鲜红衣袂。

他单手推门,如此凝视片刻,许是察觉到场合不适,掌下一个力道人又灵活的闪回了屋。

他是习武之人,虽年少力qì

却不小,这一措不及防的推力,直将陆思琼震得后退不已,踉跄着差点跌倒。

龚景凡忙伸手扶她胳膊,这刚触及却又思及什么般下意识松开,慌乱得错过视线,急急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伤着吧?”

这句歉意,也不知是为那突来的动作辩白,还是这男女相触后的解说。

陆思琼亦不生恼,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似就对眼前人就动不出气。

“什么不是有意的?”

或是真不愿开口同他提自己身世的事儿,便接过话扯开了话题。

她本是没心情与人周旋的,早前便是三妹妹陆思瑜过来都匆匆打发了,现时面对眼前人,倒出奇的好兴致,亦抛去了礼仪规矩多言了几句。

“什么?”

龚景凡呆呆朦朦的反问,继而不待少女接话又言道:“我不是故yì

用这么大力的,我没经验,下手不知轻重,你别怕……”

拙笨的手势,语无伦次的话语,安抚着对方,生怕其生出厌恶。

“我知dào

。”

他从小娇生惯养,众心捧月的被宠着,何时需yào

介yì

旁人的眼光?

陆思琼心中微暖,返身坐回桌前,执起圆盘里的茶壶,替他倒了一杯,笑道:“来了这么久光顾着说话,也喝口水吧。”

闻者受宠若惊,眸光精亮的望过去,不敢相信。

陆思琼瞧得好笑,弯起唇角调笑道:“怎么这会子竟不自在起来了?”

“我、我第一次进女子闺房。”

“你倒是还知dào

这是哪,刚刚进来时怎么不觉得尴尬?”

她越说,龚景凡那东张西望的装模作样劲就越明显,脚下甚至还轻挪着,人亦跟着往圆桌那边靠,可就是不正眼去看。

陆思琼笑意不减,心道蕙宁公主那样的人物,怎的她家公子一点都不落落大方,别扭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倒像是自己调.戏了他一般。

“我这不还是来找你嘛。”

龚景凡干咳几声,端起茶杯一股脑喝了下去,却不减双耳上的热腾分毫。

察觉气氛有异,他抬头故作无恙的强调:“我若不是在周家门前发xiàn

你心情欠佳,怎会到这来?我都是好心。”

“嗯。”

她收起捉弄的心思,替他添了水;

后者拿起又是几口见底。

其实茶水已失了温度,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闲着,得做些什么。

“你跑我这是来喝水的?”

实在没憋住,亦或是在他面前那份玩笑的心思压也压不住。

陆思琼觉得自己都有恶趣味了,见其脸皮着实太薄,又收了话,改问道:“用饭了吗?”

这般柔声细语的,龚景凡还真不习惯,僵怔在原地,摇了头又点头,满脸欣喜的回道:“吃了,吃过了。”

他竟宁愿眼前人与自己拌嘴,那样还好强势着逼她说出不开心的原因。

现在如此待他,反倒是心有不忍了。

是以,他犹豫了半晌,最后只道:“你现在,心情是不是好些了?”

“嗯。”她大胆承认。

龚景凡便喜上眉梢,仰着头分外满足,继xù

追问:“因为我来了是不是?”

这话……陆思琼沉默。

“是不是?你本来愁眉苦脸的。”表情积极得跟邀功得奖一般。

陆思琼哪怕没有正面回答,心底却也知晓此乃事实。

好似每次遇见他,不管怎样,总能将那些烦心事忘到脑后。

她抿唇垂首,轻轻“嗯”了一声。

龚景凡剑眉弯弯,星目如辰,仰头颇为得yì

的自言自语起来:“早知dào

我能逗你高兴,那会子就不放你走了。”

声音虽不大,却也不轻,正好入陆思琼之耳。

她双颊似霞,坐立难安,亦失了平常心,随即就站起身来。

人刚动,还沉浸在愉悦中的少年便变色紧张道:“你去哪?”

“饿了,让丫头送点吃食来。”

陆思琼说完,就开门往院子里的书绘招手,吩咐道:“龚二爷来了府上,你去大厨房吩咐厨娘做些精致点心。”

闻者一滞,意wài

的看向主子,又瞧了眼其身后的屋内人,不确定的开口:“姑娘?”

“去吧。”陆思琼闭了闭眼,点头。

再回屋时,并不掩门。

龚景凡虽说好颜面,是偷偷进的德安侯府不愿为人知晓,然刚刚院中对话亦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不见紧张害羞,反而冁然而笑,甚至还刻意的问她:“你不是最重那些劳什子的规矩,担心被人说闲言碎语吗,怎么现在倒肯让我见人了?”

这说的……陆思琼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人都来了,藏着掖着难道别人就不知晓了?”

“你这是恼了?”

他显然十分在意对方待自己的想法,凑近了又重复问:“你不喜欢我过来?”

她怎么会喜欢?

当时就是避着不想谈那事儿才在荣国公府门口敷衍的。

何况,他二人何时这般娴熟了?

陆思琼弄不明白,好像莫名其妙的,她就同龚景凡牵扯不断起来了。

这时下,哪怕是议亲,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到底对他们当事人私下的感情并不会有多少影响,难道不该是以往如何就还是如何?

现在,他隔三差五的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生活里,竟然又如此的不违和。

对他的突然介入,甚至没有任何排斥;

纵使今儿她是不喜欢眼前人过来的,可人真的来了,不反感的同时,竟然由心底生出几分欣喜。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亦道不明。

“你真的不喜欢?”他急了,两眼瞪得直直,凝视着起身。

“也不是。”

亦不知为何,被龚景凡如此看着,对方不尴尬,自己却紧张了。

“那是喜欢了?”他转而为笑,眸光不变。

闻者摇头。

他见状,又恨又气,大声道:“那到底是怎样,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语气,倒像是她欺了他,受了无尽委屈似的。

陆思琼也恼,抿着唇沉默之后,终于回道:“你真烦。”

说完转身想出去,可刚跨又意识到这是自己寝屋,觉得此举不适,便又停了下来。

胳膊却又被人从后拽住,听得那本中气十足的声音细如蚊讷,“我没想吵你,你别气。”

陆思琼动了动胳膊,后者就松开了。

龚景凡讪讪的收回手,瞅着眼前人的侧面,玉颈皙白,颜光正好,莫名的耳红心跳,随手抓起桌上茶杯就仰头喝了下去。

陆思琼闻得动静转身,惊道:“那是我的!”

龚景凡已茶水入口,正咽在吼间,听到这话,刹那憋愣住,紧接着就呛了起来,咳个不停。

陆思琼忙上前,伸出手想着又不能把他当瑶姐儿般拍背去哄,也是着急,“你怎么样?”

龚景凡低着头,剧烈咳着,根本无暇说话,只伸了手摆摆,表示没事。

陆思琼亦是无措,这种事只能等他慢慢平复,一时僵在边上倒显得格外自责。

顷刻,龚景凡好转些许,再挺身站直时,整张脸连同脖子双耳都似烧着了般通红。

陆思琼瞧了眼挪过视线,低声轻道:“这么大的人,怎么喝口水还会呛着。”

她就是随便一说以解尴尬,可龚景凡就不是个肯势弱的性子。

尤其在特殊人面前,就更不愿被看轻。

人一句无心之话,他非较起真来,反驳道:“哪里是我不会喝水,要不是你说那话,我会呛着吗?都是你吓的我!”

陆思琼接话,并不强硬,“我就说了个事实。”眼神自然落向了对方刚放下的茶杯。

龚景凡随之望去,只觉得满身血气都上了脸,然仍非再回一句:“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嫌弃你!”

这红脸似会传染般,跟着袭上了陆思琼本憔悴无神的双颊。

她怒瞪了眼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娇嗔:“你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龚景凡本也觉得言过,可性子使然,不愿承认,哼了声转过脑袋,显得分外傲娇。

陆思琼只觉得自己情绪受他波动太大,想抑制住心底却又清楚的知晓是有什么在滋生,她本着不愿去细想的心理,故yì

听过且过。

有些事,目前连她自己都茫然着。

“哎,”过了片刻,还是龚景凡先开了口打破宁静,他偷偷瞥了眼过去,又很快转开,只用余光留意着,口中若平常的问话:“你不介yì

旁人知dào

我在你这?”

他素是高调的性子,自然恨不得将他的这点事闹得人尽皆知。

于他来说,感情得事并非丢人的,他可以在面对眼前人的时候抵死不认,但却乐意让大家知dào

他俩人这种关系。

特别是,某个人。

是以,他问这话的表情,是带着笑意的。

陆思琼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他却三言两语不忘,只好装作没听到,不说话。

适逢书绘拿了个食盒从外进来,她便与他说道:“去小厅吧,你匆匆从校场到荣国公府,肯定没有进食。”

龚景凡闻言,满目惊喜。

原来她对自己的事,这般关注。rs

第九十五章 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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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里取来的吃食,虽亦精巧,却谈不上如何精致特别。

龚景凡从小拣衣挑食,蕙宁公主对他的饮食穿行更是格外关照,眼前的点心若换在平时,他定然都不会去碰。

毕竟,他本就非那些贪嘴好吃的闺阁女,从不喜用诸类吃食。

可此时心中记着是身边人特地为他安排的,双手竟未停顿片刻,无论是何品相的糕食,若似失了味觉般,入口只觉得甜。

没了金贵公子的气度风华,颇有几分狼吞虎咽之感。

陆思琼瞧着,无声的替他添水,也不多言相劝。

四五碟吃的,最后盘底明亮如镜。

随侍的书绘伺候其净手漱口之后,退出厅堂。

她手中尚端着水盆,刚出屋外就碰上身后的竹昔,险些将手中之水打翻,缓了紧张就朝对方使眼色。

二人到了东次间的廊外,书绘放下手中东西,开口即是嗔怪:“怎么毛毛躁躁的,刚差点撞了我。”

“姐姐,”竹昔握上对方胳膊,觑了眼小厅方向,凑头过去压低了嗓音询道:“姑娘公然招待龚二爷这事,回头肯定会传出去,可怎么好?”

哪有待字闺中的少女,在自己的院子里款待个外姓男子的?

孤男寡女,哪怕定亲在即,也免不了私相授受等闲言碎语。

自家主子惯是谨慎,怎的最近再三反常,尽做些授人话柄的事儿?

书绘早前虽有同感,见竹昔满面忧心,当下却也不慌,徐徐回道:“姑娘做事定有她的道理,我不瞒你,刚刚她差我去大厨房拿点心时,便直言了是用来招待龚二爷的,想来没忌惮着被别人知晓。

再说,龚二爷是未来姑爷,现在便是与姑娘常走动了些,又有谁敢说他的不是?”

书绘含着笑继xù

耳语:“何况,姑娘这几日情绪不对,今儿更是愁眉苦脸的,也唯有龚二爷来了才见笑容,能说几句玩笑话。

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她若不畅快差事也不好当。

我私心想着,再多的礼仪规矩在龚二爷面前从不值一提,如今姑娘都抛去了,我们若过去说这说那,平白扰了他们兴致。”

竹昔闻之惊诧,这竟然是循规蹈矩的书绘能说出来的话?

她为难着表情,迟疑道:“可、可咱们姑娘情况不一样啊。”紧着眉头,格外忧心。更新最快最稳定

二姑娘自幼丧母,受外祖家养育,归府时早已知事。

她生性好强,总是将最得体的一面呈现给府中,唯恐被人道没有教养,遭了轻看且连累周家声誉。

因而,陆思琼纵使有任性有冲动,亦都能自制住。

可现在这些举动,不是将往日努力付诸东流吗?

竹昔是在心疼、惋惜。

主子若从一早便率性而为,不在意wài

人眼光或者旁人碎语,求个开心倒还值得,现在……

越想越觉得不妥,总觉得二姑娘在自暴自弃。

她心情沉重,转身欲往小厅过去。

书绘见状,忙伸手阻止,拉了对方衣袖摇头:“这会子你去做什么?你要真有什么话,等龚二爷走了与姑娘去说,如何都不能当着……”

话没说完,竹昔就出声打断:“我不会乱来的,再怎样都是主子的事,哪容得我们做婢子的干涉?

我就是想着,你我都走开了,姑娘若有什么事,寻不到人可如何好?”

说着,折回去,立在门外悄悄一看,正见着少年红艳袖角高抬,遮挡了她家主子的容色。

又赶忙将脑袋缩回。

室内,陆思琼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视线被掩去,伸手就要挥开。

耳旁则响起少年温温润润的嗓音:“别动!”有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陆思琼双眸转了转,尽是不解,刚要再开口时,龚景凡又道:“钗歪了。”

钗歪了,他好心替她扶正。

镂空的兰花珠钗,上面缀了几颗莹白珍珠,素而不失雅意。

龚景凡双耳双颊都显红着,指间触及簪身,微觉凉意。视线一滞,继而唇角下弯,露出吃饱喝足后的第一抹狡黠。

两指覆上那枚最大的珍珠,微微用力收于掌中,又随而滑入袖内。

下一瞬取下珠钗,“呀”了声惊道:“你这珠钗坏了。”

刚一系列的想法动作不过发生在瞬间,陆思琼未知就里,“嗯?”了声抬眸,眼神询问。

后者一本正经的将珠钗递于对方面前,不慌不急的说道:“你看,上面的珍珠掉了。”

今儿的事情较多,陆思琼脑中混乱,怎会在意一颗珍珠的掉落,根本不记得是何时何地的事。

何况,她亦不是太在意这些琐事的性子,点点头回道:“罢了,只是支钗而已。”

话落,伸手就要接了置于旁处。

龚景凡自然不肯,眼见着对方的手就要接近,反手就将珠钗收了回去,退后两步道:“这样,你请我吃了一顿,我帮你修这个。如此说来,你便不亏了。”

“不必了。”她有点跟不上这逻辑。

“怎么能不必?我从来不欠人东西的。”

龚景凡不依,坚持中带了几分无理取闹,固执道:“我说给你修好就肯定能给你修好,你莫要小看我的本事。”还似模似样的挺了挺胸。

他是有执着脾性的,陆思琼亦不多纠结,妥协般的点头。

龚景凡满yì

一笑,接着问她:“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钗给你送来?”

这算是约定?

陆思琼实则于感情方面并不迟钝,眼前人的那点心思亦不难懂,如何能看不出来所谓修钗的背后之意?

不过是为他下次来找自己寻个理由罢了。

可就算是没理由,如这回般,他难道就撰不出个名头过来了?

想说他这话有些幼稚,又觉得不妥,只抿唇笑了笑,哭笑不得。

这份笑意,瞧在龚景凡眼中,心中可谓乐开了花。

兴奋之余,又恐对方反悔,强调般严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回我寻你出去,你不准不去,做人要言而有信。”

陆思琼歪着脑袋,凝视他片刻,刚想说话,乍闻得外边动静,有脚步声自院中由远及近。

抬头看去,见是静安堂的彩鸳同琉璃二婢。

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端盘捧物的小丫鬟。

进屋见到龚景凡,均不意wài

,彩鸳行礼后得体说道:“老夫人听说有贵客临门,府中安排不周,特让奴婢送些吃物过来,请二姑娘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来人。”

字字句句,提的不是龚二爷,而仅用贵客代替。

陆思琼目露赏识,到底是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这说法可不周全吗?

人还是自己招待的,他日便是有什么话,亦不是她管教不当。

“搁下吧。”

小丫鬟鱼贯而入,先撤去原先碗筷,又再次摆好。

满桌饭菜。

非用膳之时而如此,祖母果真有心。

陆思琼涩上心头。

抬眸,却笑吟吟的望向龚景凡。

他已起身,吃了东西说了话,又约好了下次见面,谁还有心思吃这些油腻的菜肴?

真要不给面子,他可不顾对方是谁。

直接说要离开侯府,陆思琼没有挽留,让书绘送了出去。

静安堂的人尚未离开,立在原地有些尴尬,陆思琼没说什么,客套了几句让她们传话,替自己向祖母致谢。

之后没多久,府中有传言,道四姑娘惹怒老夫人,两人闭门谈话时,遣退了所有人。

可站在园子里的人却能听到四姑娘的哭声。

直等二夫人孙氏到来才打破那份诡异气氛,后不知二夫人替四姑娘说了什么话,陆思瑾被遣回了兰阁,不准出门。

陆思琼知晓时,微微一愣,二婶母?

在她看来,孙氏是个挺聪明的人。

往日虽比不得四婶母那般能讨祖母欢心,也笼络不了下人,可待人处事却都还算可以,哪怕没有真心也不会有什么害人之意。

她怎么会突然替四妹说情?

联想到书绘在清辉堂外看到听雪进院子,明白其中必然有蹊跷,否则是不可能说动二婶母出面的。

但就这么放过陆思瑾?

连素好性子的陆思琼都觉得不能,甄家五妹妹,那可是条人命。

陆思瑾竟然也做得出来?

其实早前,她就发xiàn

四妹的说辞遮遮掩掩,隐隐觉得甄五的事决非如她说的那么简单。

就当真是用帕子迷昏了,然后甄五不小心失足?

陆思瑾说话时眸中的闪烁,难道不是在替谁掩饰些什么?

她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在德安侯府里安插细作,收拢一个长房不得**的庶女,又有何目的?

若换做自己,寻上四妹,那必定是她有一定价值,可以替人办事。

然以四妹在府中的地位,平日活动交涉的仅在内宅,又能帮人做些什么?

若是朝堂之事,父亲办公在外院,拉拢一个闺阁女显然不明智。

难道,陆家的内宅,还有何劳人兴师动众的?

细细一想,莫不是自己?

赐婚懿旨的盗走,陆思瑾因王氏而厌恶她,却又屡屡登门……

陆思琼面色沉重,独坐了许久。

日落时分,闻得府人议论,道今岁突厥进贡的时臣刚抵达京城。

她的脑海里,蓦然跳出一个人名:韩邪。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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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和亲

韩邪以左谷蠡王呼韩邪的身份进京,因贵为哈萨陌单于胞弟,乃突厥亲王之首,是有史以来出使大夏地位最高的使臣。{}

炎丰帝自是隆重接待,虽说突厥已对皇朝行了臣礼,然其在塞外的势力仍不容小觑,遂奉为上宾,入驻使馆,以贵客之礼相待,更大摆宴席。

朝中重臣皆待他礼让三分。

左谷蠡王的动向,亦引得众人关注。

贡礼交接完毕,大夏也尽地主之谊款待,本以为其身为突厥重臣,自不会久留。

谁知呼韩邪小住半月,仍不见使馆内有任何动身离开的迹象。

又几日,突闻左谷蠡王向炎丰帝递上和亲奏章,请求与大夏朝再结秦晋。

两国和亲,本为好事,又有先例在先,何况对方只求娶京都贵女,非皇室之女,炎丰帝喜闻乐见,当场应允。

谁知和亲人选,却迟迟未定。

因着礼仪之邦,炎丰帝本意使左谷蠡王自选,干脆明了。

然左谷蠡王私下求见周太后,竟是与对方商议。

随后,于万众瞩目下,递帖拜访德安侯府。

陆家上下,无不惊诧。

德安侯心中忐忑,好奇来者目的的同时,又恐今上疑己同突厥暗有往来,戒心满怀的在外书房接待。

呼韩邪见了他,满面笑意,只言过府只为求见贵府千金。

后者愣之当场。

京中名门,有哪个男子会直接登门,说要见别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

见其满脸迷茫,呼韩邪强调般肯定再语:“小王与贵府二姑娘乃旧识,如今身在京中,焉有不拜会故友之理?”

“故友?”

德安侯反问,试探性的追问:“小女从未出过京城,不知谷蠡王您与小女何时见过?”

呼韩邪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答。

德安侯心中迷惘。又不喜来人此等作风,板着脸拒绝说道:“实不相瞒,小女已说亲与永昭伯府的二公子。

您许是不知我大夏规矩,闺阁之女不宜会见外客。还望王爷见谅。”

虽字面客套,但语气早露不善。

现在哪家不担心自家的女儿被眼前人看中?

虽说代表大夏与番邦和亲是家族荣耀,圣上亦肯定会加封进爵,以表对突厥的重视。

可真的把女儿远嫁塞外,再见之日恐难知期,谁又忍心?

就这关键时期,呼韩邪来了自家府上,德安侯本有此顾虑,现在闻言,便愈发担忧不安。

他有预感。这场和亲,针对的就是自家琼姐儿。

陆思琼乃他长女,往日在家之日虽说不多,但骨肉亲情,心中不曾少过疼爱。再怎样也舍不得把她嫁到那种地方。

是以,且先不顾二人何时相识,提醒眼前人琼姐儿已然婚配,望他绝了那份念想。

可呼韩邪何曾不知?

德安侯府与蕙宁公主府欲成好事,早在陆二姑娘生辰宴上龚景凡诸多偏袒爱hù

之行便传的沸沸扬扬。哪怕他是外来之客,这般多时日过去,亦定有耳闻。

但他还是来了。且来意显然。

呼韩邪既开了口,便不会轻言罢休,满脸从容的答道:“侯爷您的话中之意,小王明白。

不过,亲事只是尚在商议之中,还未真zhèng

定下。不是吗?”

他笑意吟吟的起身,目光直视对方,颇有几分嚣张意味。

德安侯眉头微皱,对这位外邦使臣,着实没有好感。

可顾着其身份。又不能得罪,踌躇之际,对方俨然自若出声:“侯爷您贵人事忙,小王来自边远,并不计贵国礼数,您不必招待,我自行即可。”

话落,拱手一礼,随即转身。

如此目中无人!

德安侯心藏怒意,开口即是:“慢着!”

轻喝中透着恼意,呼韩邪佯装不觉,分外无辜的侧身询问:“侯爷可还还有事?”

德安侯正左右为难,外边小厮突然通禀:“侯爷,龚二爷过府,正在院中求见。”

对于准女婿,虽说了解不深,但德安侯素来钦佩建元侯风骨,对龚家人很是礼待。

何况,就这关键,眼前人摆明了冲琼姐儿而来,让龚景凡出面,再合适不过。

至少,是个压得住左谷蠡王身份的人。

他忙说快请。

龚景凡对陆思琼身边的动态素来没少关注,何况他与呼韩邪还有过过节,这不听到风声,便赶了过来。

哪怕没听到先前对话,可在呼韩邪提出要和亲的那日,他就隐约不对。

呼韩邪在京中认识的姑娘,除了陆思琼还有谁?

这几日,他便心有怨愤,可人家不曾挑明,他亦没辙。

现在,居然直接跑来德安侯府?

进屋时满脸沉肃,与德安侯行了晚辈之礼,语气尚可,但其眉宇间的压抑之色,任谁都瞧得出来。

随后,他故作讶然的瞥向屋中另外一人,浓眉斜挑:“左谷蠡王?”

语调上扬,似笑非笑,“许久未见,我正有事寻你,不如外面一叙?”

呼韩邪亦微笑以对:“好。”

德安侯望了望二人,任由他们出去。

呼韩邪早前藏匿京师,除了秘密夜探过陆府,便只在荣国公府与蕙宁公主府出现过。

龚景凡因受母命,知其身份斐然,然真zhèng

身份,亦是在呼韩邪以使臣身份出现那日才得晓。

联想到他乃姨母隆昌公主继子,便理解了当日母亲的叮嘱与袒护。

可哪怕这样,看着隆昌公主的颜面能不计他当日摔自己过肩之辱,但招惹心上人此举,是断不可能容忍的。

从他当日借着水土不服不配合郎中诊断而非要求陆思琼去替他问诊开始,就知眼前人没安好心。

现在,果然露出本意了!

还打着突厥和亲的名号,以为这样就能如愿?

龚景凡心下嘲讽万千,待出了珠玑阁便驻足转身,冷哼了声没好气的开口:“左谷蠡王的记性似乎不太好,之前宫中我便与你暗示过。不要动阿琼的心思。”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亦不含蓄。

他生平最厌,心属之人被窥觑,还如此赤.裸.裸。

“亲事又还没定。龚二爷何必整的她好似就是你的一般?”

原本都已经到了对八字那一步,可本匆匆欲把定亲之礼完成的蕙宁公主,突然迟迟没有动作。

龚景凡本不是无信心之人,可在这件事上却表露得十分急切,好似就担心被人抢了走,几番明催暗促,谁知娘亲并未有反应。

好像,被硬生生的卡住,为呼韩邪留着回转余地。

龚景凡觉得,母亲异常定与眼前人有关。心中日益焦躁。

亲娘不替他操办,他便自己表现,这几日时常出入德安侯府。

眼下面对挑衅,毫不示弱的回道:“这京中何人不知,她就是我未婚妻?”

“是吗?”

呼韩邪语气轻飘。接着重复起来:“就算是未婚妻,未婚未婚,没过门不就仍然与你没什么关系。

再说,本王以突厥之名向大夏求亲,连当今圣上都要细细考lǜ



龚二爷莫要天真,拿着这几字便当保证了。”

嘲笑之意,何其明显?

“阿琼可不会与你去那等蛮荒之地。”龚景凡不能忍对方语态。以陆思琼来堵对方之口。

他私心觉得,陆思琼肯定不会愿意去那等蛮夷之邦,也总认为自己在心上人心中会有一席之地。

至少,肯定比这人分量要重。

他仰头得yì



“你又怎知?”

闻者仍似瞧天真孩童般望着对方,“我若能说服她呢?”他自信满满。

龚景凡摇头,“没那可能。”

心仪多年。对她脾性终究有一定了解,他说得是毫不迟疑。

呼韩邪则弯起唇角,若必与眼前人一较高下,“你怕是要失望了。”

说完侧身欲绕过对方,往陆家内宅方向的垂花门而去。

龚景凡不避不让。“不准你骚扰她。”

双眸瞪大,透着煞气。

呼韩邪则好似从头至尾都不曾将对方当回事,更甚总是以一副长辈的眼神看眼前少年,似乎不愿降了身份与他较真,好笑般的摇摇头,若哄小辈般回道:“不要天真。”

不要天真……

龚景凡眸中戾气更甚,张口要说什么,就见早前被自己甩掉的随从平安出现在视线内。

平安快步跑来,也没管呼韩邪,喘着气就道:“我的爷,您果然在这,公主派人寻您回府呢。”

“母亲?”

龚景凡睨了眼旁边人,固执道:“你去回话,说我稍后就回府。”

他似乎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并不想就此离开。

“蕙宁公主这么急找你,你身为人子,不回去岂非不孝?”

呼韩邪好笑的插话,龚景凡不满横眼回话:“这与你何干?”

他可不似其他朝臣般对这所谓的左谷蠡王毕恭毕敬,一来是以他之性从不曾忌讳过谁;

二则,他有种道不明的感觉,觉得眼前人对自己存着威胁。

就对方刚刚所说,道他可以劝走阿琼,自己嘴上说不信,但心底里却是真担心。

龚景凡知dào

,呼韩邪手上有筹码。

否则,怎可能如此肆无忌惮?

而他如此蛮横不善的态度,呼韩邪亦不计较,反而平气接道:“走吧,我与你一同去公主府。”

龚景凡意味不明,最终为防他同某人见面,还是顺话带走了眼前人。ro

第九十七章 贤惠

左谷蠡王亲临德安侯府的事,陆思琼实则自他进府的时候就知晓了。{}说实话,上回生辰宴当晚,他翻窗而来所说的话,她一直未曾忘怀。

因而,方听闻外院动静,亦算不得如何意wài

。较为忐忑的是,陆思琼不知他此次来意,又会与自己父亲说些什么。

父亲……

思及此,又黯然神伤。

自知明身世之后,她在侯府处得越发别扭。

既恐爹爹得知真相,又惧众人碎语,终日惶恐难安,且隐隐又觉得出身暗藏诡谲,并不似外祖母与大舅母所言的那般简单。

她摒弃杂念,深夜中一遍遍告sù

自己,莫要再去深想究底,然总也控zhì

不住那份思绪。

哪怕宋氏与众人待她一如既往,可心态变了,便觉得自己于陆府就是个外人。

何况,还有不知从哪得了风声的陆思瑾。

那日,二伯母去静安堂替四妹说话,最后便只禁足兰阁,虽说至今都不准外踏,然祖母的护短包庇之心已十分明显。

陆思琼当时是不满的,毕竟甄家五姑娘一条人命,哪能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她虽然与陆思瑾是姐妹多年,然对方先前那般待自己;且懿旨的事,如若九王追究或者风声外漏,哪里是如此轻易便可糊弄过去的?

但她还未开口,祖母便先寻她做了提醒。

那种语调方式,与其说提醒,真不如说是警告。

陆家是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待她有恩,而早前欺瞒之事,亦是她同周家理亏。然得知真相后的祖母,竟拿这说事,颇有几分侯府家事不容自己这外人插手的意味。

道四妹妹此事不必自己过问,排外之意何其明显?

只是,甄家作为天子外家,又有皇后娘娘做主,居然能忍下不追查真相,着实奇怪。

甄二夫人虽说不是主母,但甄老夫人尚在,好端端的姑娘在外丧了命,怎么就肯轻易罢休?

何况,还有位对陆家敌意颇多的秦相夫人。

每每想到相府,眼前便总能浮现秦相当日看她时的眼神,那种探究、那种意wài

,如此复杂。

她这因韩邪过府而生出的想法还没理清,又听竹昔在外轻喊:“姑娘?”

陆思琼抬头,望向珠帘外的门帘,回道:“进来吧。”

后者低眉徐徐而入,于帘外望向妆镜台前的主子。只见其侧身而坐,手边一把精致匕首陈摆在那,金属为身,远远的瞧不清却觉得分外陌生。

她心下微愣,这好似没有入库,是姑娘在外所得?

久不见动静,陆思琼开口询问:“何事?”

竹昔回神,连忙接话:“回姑娘,龚二爷过府,进了珠玑阁,与韩公子一并离开了。”

“哪来的韩公子?”

陆思琼细眉微敛,厉声打断:“你从不曾见过什么韩公子,那是突厥贵使左谷蠡王!”

“是,奴婢失言,姑娘莫怪。”

竹昔倒也清楚其中利害,改了口续言道:“侯爷还在书房里,不知左谷蠡王同他说了什么,待他们离府后,正命塞华过来请您呢。”

“父亲要见我?”

“是的。”

陆思琼倒是惊讶,因她同宋氏素来不亲近,留在锦华堂的时间不多,往年月余才得见父亲一回,近期倒是频繁许多。

韩邪、呼韩邪……他以外邦亲王的身份来陆家,能与爹爹说什么呢?

倏然,她眸光皱紧。

对方迟迟逗留京城不愿离去,难道当真是想将自己带走不成?

这个念想,早时陆思琼是不信的,可时至今日,夹杂她真实身世,早已是不得不承认的信了。

她自己理了理头上发饰,并没要竹昔服侍,又坐了会,塞华即进了娇园。

起身,随之出院。

锦华堂内,宋氏亦听说了外院的事,正分外匪夷。

打发走了报信的丫头,她自言自语的低喃起来:“怎么突厥的使臣,会来咱们府里?”

但凡丈夫在侯府,珠玑阁里的动静她自是了如指掌,平日德安侯会见何人、几时用膳,均一清二楚。

只不过,今儿是闭门深谈,她便不得其内容了。

可以她内宅妇人的思维,哪怕再聪慧,也想不明左谷蠡王能有何事要来密见自家丈夫,如此便烦恼起来了。

宋妈妈陪伴在旁,思虑着说道:“夫人,依老奴看,多半还是与二姑娘有关。

您瞧,这左谷蠡王刚来没多久,龚二爷就到了。

他若是跟以往一样,过府寻的是二姑娘倒也不怪,可老奴听福管家道龚二爷一进侯府大门便是往珠玑阁去的,可见是听了什么风声才过来的。

之后左谷蠡王又被他带走,侯爷就立即派人去娇园,不是与二姑娘有关,能为了谁?”

“左谷蠡王、琼姐儿?”

宋氏怎么想,都想不明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皱着眉头,她轻抚弄着手边茶盏,惑道:“你说的是在理,这府中若要说谁与外面往来最密,当属琼姐儿了。

其他几房,平日交涉的也就那么几家人,只有琼姐儿因着荣国公府的缘故,从小周旋于名门贵勋之中,见识阅历也多。

现如今因为蕙宁公主的公子,以后怕是更了不得。只是,她有能耐本事,到底还是京中闺秀,怎会与番邦有关联?”

宋妈妈刚所言不过推理得出,实则心中都不敢确定,此刻满脸不确定:“这个奴婢也想不明白,突厥虽说是礼仪之邦,可京中有哪家敢与之私下联系?

若这位左谷蠡王过府当真是因为二姑娘,先不说他们怎么认识的。就现在他突然上门,传出去,岂不要连累侯爷?”

身在内宅,所关注的自然就只有自家府中的事。至于那些大事,过问不了,也无从过问。

提起这话,宋氏亦十分担忧。

烦躁着,无奈叹息:“现在侯爷寻了琼姐儿过去,等她回内院我再找找她。”

说着顿了顿,再道:“近来琼姐儿行为也颇是怪异,前阵子还好好的,如今与我又疏远了,连瑶姐儿去娇园,没多会都会被打发出来。”

她是明白人,从过门的那日起便知继女有周家做依靠往后定富贵非常,是以从来都宽厚以待。

否则,瑶姐儿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自己所出,如何就单单喜欢她这位姐姐?

宋氏私心明白,自己女儿同瑶姐儿多多亲近,总是有益无弊。

德安侯不喜女色,多年来身边只有一妻一妾。

而自王姨娘离府病逝之后,她便越发将心思花在同继女的感情上。

更因对方护短,重视瑶姐儿同珏哥儿,早前来锦华堂亦愿将时间花在这,甚至还有几次共桌用膳。

眼见着母女感情越来越亲密,可最近……宋氏颇感无力。

“夫人,其实近来不止二姑娘有些奇怪,便是老夫人,不也同以往不一样了吗?”

宋妈妈凑前低道:“过去老夫人见着二姑娘,哪回不是孙女前孙女后恨不得将她院里的好东西都让她带回娇园去?

可这些日子,您没发xiàn

,老夫人都有些冷落二姑娘吗?”

“是啊,”宋氏接话,“确实反常。这么多年来,我们心里都明白琼姐儿对侯府来说有多重yào

,不然难道就姑太太介yì

当年的事?

老夫人就她那一个女儿了,当年姑太太被甄家退亲,或多或少都跟琼姐儿娘亲有关。这事儿就算她没明面儿说过,可婆媳这么多年,我也早已心知肚明的。

若非有荣国公府,她能真疼琼姐儿?

可现在,琼姐儿眼见着就要成为蕙宁公主的儿媳妇了,身份更加贵重,她倒是没了以前的积极,难道就不担心琼姐儿之后不帮衬侯府?”

兀自问着,紧着又添话:“还是说,老夫人有把握能稳住琼姐儿?琼姐儿可不是没主见的性子。”

“夫人说的极是,按理说二姑娘能得龚家这样的亲事,老夫人当更加重视才对。”

宋妈妈紧跟着接道:“毕竟二姑娘从小是在荣国公府长大,与旁家情况不同,等回府的时候都是明白人了,谁真心谁假意心中自是清明。

老夫人过去花了那般多的心思,可不就是想二姑娘相信祖孙情深,以后心里多向着些咱们侯府?”

主仆俩琢磨不透,正思绪烦躁之时,又听外头红笺禀道:“夫人,兰阁使了人来,道四姑娘病了。”

陆思瑾不过一介庶女,宋氏从没怎么将这人放在心上过,只是以往对方来尽孝,自己宽容好颜对她,博个慈和宽厚的名声。

毕竟,继室难为,当孝以待公婆,和睦妯娌,盛待子女,如此才得丈夫敬重。

现今德安侯这般重视信任自己,亦是常年努力日益积攒起来的。

闻言,她下意识的唤近侍入屋,仔细询问了一番,便准了人去外头请大夫。

宋妈妈在旁瞧着,试探开口:“四姑娘如今被老夫人禁了足,还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到现在都没有饶恕的意向,夫人何必还对她这么好?

怎么说,她都是王氏所出……”

宋氏不以为意,“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而已,又是从小在我眼皮下长大的,能有多少能耐?而且,王氏的事侯爷是没有过问,可瑾姐儿总归是他闺女,父女天性,磨灭不了。”

闻者知其是在乎德安侯的想法,但心里就是莫名担忧,愁道:“奴婢是担心,您轻看了四姑娘。”

竟是将这份顾虑道了出来。

宋氏并未动怒,反展笑言道:“老夫人虽总道我没主见不够果duàn

,可她心底就是想要个这样的儿媳妇。我遂了她们的心,就做这样软性子的贤惠主母,岂不是好?”

笑容中,尽是不屑。rs

第九十八章 惩处

早前祖母称自己身世的事会亲自同父亲商量,这之后陆思琼见德安侯的时候便带了几分紧张,总觉得会被私下说些什么,然多日来并不见有何动静。{}

此刻立在珠玑阁中,面对沉木书桌前的熟悉父颜,面临的不是她心忧已久的问题,而是她与呼韩邪的关系。

听到问话时,她下意识的卸下全身紧绷,心情却不得放松。

其实因知了外院动态,她早有感觉,这次找她定然也不是身世的事。

怪就怪在,自己非陆家血脉这等重大的事,祖母竟然一拖再拖,迟迟没有告sù

父亲。

再怎样,眼前人是德安侯府的当家人,祖母如此,难道是另有打算?

德安侯望着规矩而立的长女,见其沉默不言,心中越发疑惑,再开口道:“琼姐儿,你这番反应,难不成真与左谷蠡王是旧相识?”

他沉眉严肃,连语气都凌厉了几分:“你知不知dào

,他是突厥贵族,是异邦之人,便是为父,都不敢私下与之往来,你到底是何时见过他,又有何过往?”

几句话拉回她的思绪,闻者仰头答话:“父亲,我与他,并无深交。”

德安侯年轻时历经家族没落,现仍立足在庙堂,保留着陆家的一席之地,可见性子谨慎,思维敏捷睿智,闻言当即皱眉。

他能捕捉不到话中深意?

“没有深交,便是当真是认识的?”

其实他早有预料,如若不是有些什么,人家突厥的左谷蠡王能亲自跑上门来?担心的事被证实,表情愈发不善。

他面对身前人的目光深邃如潭,亦看出了对方的不情愿,知晓明言直问或是难得什么结果,便改了嘴边的问话:“龚家二爷也知你俩关系?”

这一句,乍闻之下还真要觉得陆思琼与呼韩邪之间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般。

欲要急急辩解,然想解释,势必牵出荣国公府。

当初呼韩邪进京的时候,虽然在周家不曾表露什么隐匿行迹的事,但京都能人众多,除了那日国公府遭遇刺客,使臣抵达至今,也没有传出任何左谷蠡王早就秘密进京的传言,可见外祖父与外祖母都吩咐了周家人缄口不谈。

既如此,自己若是说出,岂不会连累外祖家?

她望着面前喊了十多年、亦心心念念盼了十几年的父亲,再想想凡事替自己着想的外祖母大舅母,决定且先隐瞒呼韩邪早前之事。

不能说是在荣国公府里相识的,她一时倒也没了说辞。

陆思琼不善说谎,这点身为父亲,还是了解的。

平日虽然沟通不多,但长女被荣国公府教养的极好,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性情坦荡,并不屑那等欺瞒哄骗之事。

是以,此刻沉默思忖,一副考lǜ

说辞的表情,让他心底再冷三分。

什么事不能言?

即不可告人之事。

她个闺阁女子,能与突厥男子有何秘密?

再联想到今日龚景凡的神情,毕竟少年心性尚浅,那股争风吃醋的来意哪能瞒得了他?

思及此,德安侯骤然一拍桌案,提声道:“琼姐儿,你身为陆家长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侯府。

你虽自幼丧母,可沐恩郡主待你如女,言传身教,礼义廉耻这些道理周家定然教过你。

你是未嫁的女子,与外男走动过分频繁,传出去像什么话?!

你竟如此,且不说会教坏了家里的姐妹,还招惹那些麻烦回来,眼中可还有没有家中长辈?”

言辞如此言重,陆思琼,莫名感到几分窒息。

似乎又恢复到了过去的样子,父亲总是这样不假言笑,每每见她除了象征性的询问几句,便是教xùn



诚如那日,亦是在这珠玑阁内,父亲责她拿周家之物……

酸楚袭上,低眉无言。

现在,竟然怀疑她作风上,难道自己在眼前人心中,便是那般不堪?

“父亲,女儿没有。”她轻声辩说。

“没有?”

德安侯平日温和寡言,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此时不怒而威,冷冷的瞅着屋中纤细的少女,哼了冷嘲道:“若是没有,左谷蠡王能亲自登门来找你?

你难道没有听说,如今他正在挑选和亲人选,且这是圣上恩准了的。他若回去便说要你,你是真随他去塞外不成?”

提起这个,更多的还是心疼。若非不舍,亦不会如此激动。

德安侯满目失望。

“和亲?”

这个事早前有所听闻,但陆思琼从没与自己联系起来,现在恍悟原地。

是啊,呼韩邪能在京中认识什么女子?

他几番表露出对她的兴趣,只是自己不愿去深想罢了。

和亲……这素来不是件小事。

至此,陆思琼才真的着急。

她自是不愿去边陲塞外等地的,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她毫无兴趣。到了那,甚至不知该如何生存,她害pà

那种未知。

没有哪个女子真能无私到心甘奉献自己。

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和亲的话,会是皇室女吧,再不济也要宗亲之女,不会……”

“不会?”

德安侯出言打断:“若是左谷蠡王直言点名,你觉得还会不会?

他可是隆昌公主的继子,隆昌公主是何人?太后娘娘之次女,圣上亲皇姐!

再说,你觉得圣上会有为了个臣下之女而拂突厥颜面?”

答案显而易见,陆思琼身形微晃。

“他、女儿是说左谷蠡王,同您提到和亲的事了?”

陆思琼此刻心里真是恨死了韩邪,本来她在侯府的处境就不乐观,还来给她添乱。什么和亲不和亲的,他难道真的以为大夏将她送上花轿,便真的随他去塞外了?

其实她不想去考lǜ

这方面的事,毕竟打心底里排斥着,可眼下趋势,还真像是有那么个意思,让她不得不紧张。

“这要是真的提了,你觉得你还能留在侯府?”

德安侯没有好气的接话,不理解女儿对自己隐瞒着什么秘密,竟是丝毫不肯坦白。

书房内,颇有几分对峙之感。

门外塞华犹豫再三,终是伸手敲门,小心翼翼的开口:“侯爷,荣国公府来了人,说是要请二姑娘过府。”

德安侯闻言,眉宇间不满更显;陆思琼则微微意wài



自那日大舅母告知她身世之后,她便许久没有去过周家。外祖母她们自然也知自己近来同陆家人感情为妙,尤其是祖母,除了让人送些东西过来问好,并没有再请她过府。

因为,尤其今年,爹爹祖母对她常常出府去国公府,或多或少表现得不是很悦。

现在……莫不是韩邪招惹的?

她怎么觉得和亲的事,越来越像是真的呢?

她尚在思虑,耳旁已响起父亲恼怒的声音:“告sù

来人,二姑娘身体不适,不宜出门走动,同荣国公老夫人告罪,道他日必定登门拜谢其惦怀之意。”

居然言辞拒绝,不准她去!

“父亲?”

陆思琼刚开口,又听眼前人冷道:“左谷蠡王的事你还没同我交代,心思总想着外出,你还想去招惹些什么人?

你外祖家那么有本事,怎么摆不平一个突厥使臣?

琼姐儿,我与你说过,要记着自己身份,心别总想着外人。不管你在侯府待得如何不快,你终究是我陆家之女!”

话已至此,陆思琼不敢再言。

塞华也有些吃惊,不过做人奴才,怎么敢质疑主子行为,忙应是下了楼,回绝来人。

德安侯让陆思琼回去,去锦华堂接受训诫,好好学学为人子女的规矩。

这是处罚。

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回驳周家,亦是初次这般明了行为父的教导之职。

以致于,宋氏见塞华将陆思琼送来的时候,都惊愣在场。

这算怎么回事?

丈夫的意思,是让她管教。

她满脸和蔼的出声,“琼姐儿犯了何错,怎么还惊动了侯爷?”

塞华哪里知晓,今儿珠玑阁院里的氛围就一直不对,进屋的时候侯爷只简易吩咐几句,便让他引二姑娘回内院寻夫人。

于是,摇头,他弯身答话:“小的不知。”

宋氏的视线便挪至陆思琼身上,尽是心疼的过去牵起对方的手,“我的儿,瞧这满手心的汗,大热的天,你父亲也舍得你徒步奔波。”

根本没追问她,反转身道:“红笺,快给二姑娘去端碗酸梅汁来,解暑最是好。”

塞华跟着德安侯许多年,对侯爷夫妇的脾性也摸透几分。

眼前人便是温和的性子,对二姑娘别说教导,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现在就这心疼的模样,侯爷将人送这来受训,怕是要失望了。

他几句告退,离开了主院。

宋氏虽心有疑惑,早前也猜测了许久,但如何都没料到丈夫会惩处琼姐儿。

夫妻多年,她自明白枕边人对子女的疼爱,尤其是琼姐儿,总觉得自小没养在家里,对她亏欠了许久。

丈夫面冷心热,不善表达,可她是看得真真的。

这等探究的目光,陆思琼当然没有忽略,宋氏肯定在想她是犯了什么错能劳父亲开口处置……

其实,她知dào

父亲动了怒,可呼韩邪的事,确实无从说起。

不是她不信任爹爹,而是毕竟事关外祖家,没得大舅母与外祖母允许,便是至亲之人,她亦不敢妄言。

而眼前宋氏,她自更不可能主动解说。

没有依言入座,将手抽出,她低声道:“母亲,女儿犯了错,父亲让您管教女儿。”

很平淡的一句话,没有夹杂什么感情情绪。

宋氏略有尴尬,适逢红笺捧了托盘进屋,便顺势招手,更是举着帕子亲自替身前人抹汗,“你父亲不过是一时想不开,亲父女哪有真置气的?你这傻孩子,切莫往心里去。”

“亲父女”三个字,大大刺激了陆思琼。

她很不自然的将脑袋别过,心中异样惆怅。rs

第九十九章 开解

让宋氏训诫陆思瑾,她肯定不会有任何顾虑,可眼前嫡女,她还真不敢。{}

虽说对方唤了她十来年的母亲,可宋氏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出身,根本担不起眼前人一声母亲。

宋家至今都还依附着荣国公府,琼姐儿的亲娘乃周家嫡出,本是她闺中时不敢直视的名门贵女。

虽然德安侯继娶了她,亦称得上同周氏共侍一夫,但宋氏从没想过,自己能同琼姐儿的娘亲身份同等。

何况,聪明的做法,就是讨好关怀眼前人。

说的实jì

点,琼姐儿的富贵荣华还在后头,自己做什么去招她仇恨?

可现在,明眼人都瞧得出,陆思琼其实并不受这套。

她亲自捧着酸梅汤,便显得有些急促。

而当着丫头婆子的面,宋氏亦不觉得丢脸,毕竟她平日在侯府就是如此形象,从不苛待任何人,虽说没有主母威严,但胜在众人爱戴。

往常,何曾听过下人有私下抱怨她的?

从来,府中人提起大夫人,均是同情理解,没有半分怨言。

她心知自己求的是什么,容上笑容越发自然,温柔着继xù

道:“这是厨娘刚改的煮法,添了适量糖水,倒没了以往的酸味,入口可是爽口,你试试。”

好言相劝,再不接便是显得陆思琼不知好歹了。

她伸手端了,道谢。

娇园里有厨房,平日饮食虽说也有从大厨房取的,但毕竟不多,许多都是院里人亲力亲为,是以这大厨房的酸梅汤,也算是初回尝试。

酸中带甜,甜而不腻,确实不错。

内外院来回走动,陆思琼确实也渴,便没有客套,喝了大半碗。

宋氏见状,十分开心,又从近侍手里取了新的帕子,亲热的想替对方擦拭唇角。

陆思琼不敢当,忙接过,又再次道谢。

实则,不论真情假意,这些年宋氏待她,的确是不错的。

只是她此刻情绪低落,边想着父亲与她说的和亲之事,还担心着周家派人来找她的目的,整个人有些恹恹无神。

这等时刻,宋氏自遣退众人。二人坐于炕前凉席至上,温声引导。

“琼姐儿,别怪我直言,侯爷是打心眼里疼你的,不管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想伸手去握对方,又恐惹她反感,只讪讪的搭回另只手背,表情自然的继xù

:“这几日我见你时常待在娇园里,性情也比过去沉闷了些,我虽百般担心,可……”

那种害pà

越矩的愁恼表现出来但又很快体贴的掩去,宋氏强颜而笑,添道:“你我母女间的感情说来也微妙,琼姐儿你是干脆的性子,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

有些事我知dào

你不爱同我说,我也不去过问。就如与永昭伯府的亲事,府里人都纳闷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进展又如何,连你祖母都暗示我催促你几句。

但你毕竟是女儿家,这等事要显得着急了,倒显得咱们轻浮。龚家二爷来过侯府几次,我也见过,是个实在的孩子。

无论你信不信,你未来夫家门第如何我虽也看重,却不是最关键的。

龚二爷心里有你,对你好才是最重yào

,这些话平日我也没机会与你说,最近着实是你这孩子,太过反常了。”

字字切心,说得人不动容都难。

陆思琼敛着羽睫,点了点头,又唤了声“母亲”,却终究没再说下去。

她没有亲娘,亦无亲近姐妹,心里的话除了藏在心中,便再无法。

“唉,”宋氏若似心疼的叹息,“你也莫嫌我说的多了些,一个院子里这么多年,总是有感情的。侯爷子女稀少,我待你们与瑶姐儿珏哥儿其实并无二样。”

说的情深意切,陆思琼不免都为之前王氏之死怀疑眼前人有些矛盾了。

“便是瑾姐儿,”提起陆思瑾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身前人反应,见其目光果然微深,只记在心上没有表露,缓缓再道:“老夫人虽然禁了她的足,可怎么说都是你们姐妹,是侯爷的闺女,谈什么亲生不亲生,都是唤我母亲的,哪里会不疼爱?

刚听说她病了,也是立即准了她丫头出去请大夫。这等事毕竟不能等,否则耽搁了落下什么病根,可不是影响一辈子吗?”

“四妹妹病了?”

毫无征兆的,竟是就倒下了?

这倒是真稀奇。

说来,陆思琼现在对陆思瑾还真没什么好感。

她再怎么眷顾姐妹之情,也早被对方给糟蹋没了,何况本就非如何亲厚的感情,凡是做到心有底线,但凡超出,陆思琼便不会再容忍。

眼下闻之有动态,不免就心下生疑。

“说是中了暑气,晕眩吃不下东西,已经接连几顿不曾进食。”

宋氏面色惋惜,叹道:“瑾姐儿她不准身边人惊动府里,待等刚刚晕厥了过去,听雪那丫头才违命赶了来。”

“中暑?”

陆思琼侧首望了眼窗外,枝上碧叶落影,暖阳耀人。

天虽热了起来,但还没到酷暑时节,也就正午的时候颇为闷热,平时若身在内室,并不会有多少不适。

毕竟五月的天,本就非最难捱的日子,自个刚是因为走了许久才出了些薄汗,陆思瑾怎的就中了暑气?

她不由扬唇,低言接道:“听雪她素来和四妹一条心,如果兰阁真的不想惊动府里,还能跑到您这儿来?

这种天气还能昏厥,再过阵子莫非要躺冰窖不成?”

此话则含了几分刻薄,宋氏侧目,十分征然。

琼姐儿可从不是不厚道的性子,以往不喜欢瑾姐儿这个庶妹是一回事,但平日的照顾也没少,在别人面前甚至还能袒护一二,现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联想到陆思瑾当日便是被娇园送去的静安堂,随后老夫人方下了禁足令,心下了然几分,即不再多言。

陆思琼却突然又问:“是听雪亲自出府请的大夫?”

“可不是?那丫头在外头哭了半晌,担心她家主子,我便准她去了。”宋氏回了话,眉宇凝滞。

当时没多想,现在却觉得端倪。

听雪忠主,想亲力亲为替陆思瑾办事本无不妥,但这请郎中跑腿等小事,怎要她个姑娘身前的大丫鬟去?

她再怎么焦心,也该在兰阁里寸步不离守在床前才对。

宋氏原就聪慧,先前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有些事不愿花精力方没察觉,现细细想来,还真难以理解。

她从嫁进陆家,本心则守在丈夫身边,养儿育女,认为眼下吃点亏受些气并无所谓。

左右自己身份在这,正儿八经能给她脸色看的也就老夫人一人。至于其他的,待以后婆婆百年之后,她真zhèng

执掌侯府,那些个挑事不听话的妯娌,怕是要后悔莫及。

是以,宋氏一心只为将来的利益最大化而努力,也没考lǜ

过一个庶女能挑起什么波澜。

但现在,瑾姐儿引得琼姐儿特别关注,她隐约想起早前亲信道自己小看庶女的那话……

瑾姐儿难道还是特地使听雪外出?

可她只是个闺阁少女,在外能有什么人脉,莫不是不满老夫人对她的处置,寻求支援不成?

这想法便有些可笑,她凝望眼前人,觉得对方是不是大惊小怪了些。

陆思琼实则心中亦有此想法,只是并不打算同眼前人深谈。

她自己还一堆事呢。

现在看来,宋氏是不可能如父亲吩咐般对自己教xùn

些什么的。

其实这亦是她素来的作风,不单是对自己,便是过去对四妹妹,每每她犯了不对祖母要眼前人管教时,宋氏都挺身而出道是她教女无方。从来不会说因为不是她亲生的,便顺着其他长辈的意思严厉打骂,而只会将过责揽到自己身上。

她宁愿被人说“慈母败儿”,也不愿行那恶向之事。

父亲应当也是了解宋氏这一秉性的,想到这,陆思琼心道爹爹怕也不是真的想处置自己,而是当时激怒于心,打发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如此,心中骤暖。

同身前人说说话,她心情倒是开解了不少,陆思琼只等暮色四下方离开锦华堂。

宋氏原想留她用晚膳,被陆思琼婉拒。

送走嫡女,宋氏使人去外院,得知丈夫会进内院用膳,又忙吩咐人亲自去大厨房照看菜肴,添了好几道德安侯爱吃的。

等见着丈夫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宋氏喜上眉梢,起身正了正衣角便迎上去。

亲自替他换了居家长袍,只等丈夫入席才在旁入座,布菜服侍。

食不言,鸦雀无声。

德安侯净了手又漱完口,方将拭手的帕子递给妻子,宋氏不愿这些事假于人手,结果后转身,对近侍门挥手。

再转身,只见丈夫上了凉抗,拿了本身后多宝槅上的书籍,至手却没有翻阅。

她忙上前,立在旁边,余光凝视其侧面,心中尽是欢喜。

德安侯沉吟片刻,突然开口:“琼姐儿刚刚在这吧,她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没提闺女犯了何事,只是例常询问,语气如常。

宋氏便知自己揣测对了,丈夫果然不是真心要罚琼姐儿的。

她简单如实答了话,反用好奇的目光无声询问。

德安侯握了妻子的手,无奈开口:“今儿左谷蠡王过来,寻的就是琼姐儿,我担心那和亲的事,怕是要落在咱们府上……”rs

第一百章 价值

宋氏本顺着丈夫的牵拉而欲坐其身旁,谁知听到这样的回话,顿时瞠目,不可思议的喃道:“和、和亲?”

反应过来,也不再入座,就站在踏板上低头瞅着对方,“侯爷,那左谷蠡王是想求娶咱们家的哪个姐儿?”

倒也不是说特别惊讶,毕竟早时有过揣摩,心知来人多半与琼姐儿有关,但亲耳所闻,仍不敢当真。【本书由】

然以丈夫的性子,又怎会空穴来风?

显然是那位突厥使臣做了什么、说过什么。

“府里的姑娘都养在深闺,你觉得除了琼姐儿,还能有谁会被外人惦记?”

“琼姐儿?她怎么会认识突厥人?”

宋氏分外费解,可不等答话,接连又道:“那龚家二爷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她眉头难舒,自言自语的长叹再道:“唉,人说一女百家求,琼姐儿这样高调,也不知是福是祸……”

“招惹个异邦之人,何来的福?”

德安侯显然余怒未消,捧起手边的热茶不待揭开盏盖又重重放下,表情颇有几分些激动,“荣国公府平日打着让琼姐儿多接触世面的名号,给她长这等见识,可真是用心良苦。

我刚问她,还不肯说,替她外祖家掩饰呢!”

见长女那般袒护外人,德安侯又气又怒。难道自己身为她父亲,还不能知dào

这些?

他知dào

被人知晓周家私下结交外族会有影响。可那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岳家,这些年来亦没少走动过,难道他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会随便对外说?

女儿这显然是不信任自己。

当时让小厮将陆思琼送来锦华堂后,德安侯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为人父到这种地步,亦是他的失败,反省过后,心知是自己往日对家事关注力不够,方造成如今儿女对他畏多于敬。

伸手撑在额头,轻声同妻子低诉:“你说在琼姐儿心里。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做她父亲?”

“侯爷您说的哪里话?琼姐儿是个知心的孩子,怎会这样想?”

见丈夫失意。宋氏连忙替他揉肩解乏,满目温柔的笑道:“您在外辛劳,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平日虽说在内宅的时间不多,可心里是惦记孩子们的。

琼姐儿素来懂事。知dào

您对她的疼爱,怎会曲解这份关怀?

现这左谷蠡王的事,牵扯又广,她是女儿家,难免脸皮薄。您直接问她,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自家父女,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德安侯仰头,不太认同的问道:“那她同我开不了口,你是她母亲。怎么与你也不肯说?”

话落,察觉肩上双手停滞,方意识到话有不妥。

宋氏。并非琼姐儿生母。

琼姐儿又被周家养得心性高,这么多年来表面上称她母亲,怕是私心里根本没瞧得上,又怎会如寻常母女般说体己话?

伸手搭上自己肩上的手,紧紧握了让她坐下,德安侯宽声开口:“这孩子从小与府里都不亲。我知你是尽心了。

其实也不怪琼姐儿,要怨也是怨周家。

可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均不是没谱的人。琼姐儿再怎样也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怎么能让她接触外邦人?

且不说左谷蠡王,便是景凡那孩子。男女有别,周家怎么能放任他们私交?”

他有种自家闺女被人教坏了的节奏,是以对素来敬重的国公府颇有意见。

“这、妾身也不清楚周老夫人的想法。不过琼姐儿是她亲外孙女,总不会害她,想来是好意。”

宋氏让丈夫舒心,续言道:“何况,不提其他,独永昭伯府家的这门亲事,便是极好的。蕙宁公主家的公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少年俊秀,旁人家姑娘可都羡慕着,也就咱们琼姐儿有这造化。”

“亲事是好,但现在扯到和亲,还不知要如何呢?”

德安侯何其不知与龚家的联姻是天大喜事,就是现在因为呼韩邪的到来而心里不舒坦,方显得对周家意见颇多。

夫妻多年,宋氏知其心结,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满周家多年来将琼姐儿养在国公府里,迫她们父女分离。

毕竟,他与周氏仅得二女,当年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未淡去,大姐儿便夭折离世。后来好容易盼来了琼姐儿,正想疼爱弥补,谁知没过多久随着周氏病逝,连唯一的寄托都被周家接走,心结已久。

只是他平时公务繁忙,没有外露这份情绪,也就自己这个枕边人,在刚过门之际总能听到他的念叨,担心琼姐儿在外过得如何。

此刻,宋氏反握住丈夫,暖暖的手心似能传递力量,给予对方安慰。

须臾,话题没有再继xù

,宋氏徒然开口:“对了,瑾姐儿病了,侯爷可要去看看?”

德安侯对王氏母女说来并无多少感情,这些年每每看到王氏,便想起当日对亡妻的愧疚,多年来鲜少进她屋子。

也就是瑾姐儿,念着是自己骨肉,逢年过节亦会过问几句,可要说感情,远没其他孩子多。

现在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皱眉,不耐道:“是得了什么病?”

陆老夫人虽然没将琼姐儿的身世告知儿子,可无缘无故要圈禁孙女,不与宋氏明言,儿子那总是要交代几句的。

是以,本就因王氏手脚不干净而对陆思瑾生出反感的德安侯早就知晓了庶女的所作所为,曾亲自进过兰阁,说了些训诫的言辞,之后便再没管过。

对于这等女儿,他深引以为耻。

可家丑不外扬,而甄家亦早就不再追究,他又何必自揭短处?

人,或多或少,总会有点私心。

宋氏见丈夫表情便知他并未走心,语气淡淡的如常答了话。

果然,德安侯嗤笑:“中暑?这天儿她待在屋里是哪来的暑气?”

闻者便说了些场面话,还询问对方要不要去看看。

德安侯起身进内室,冷冷的回道:“不必管她。”

宋氏便晓了丈夫态度,于是再不多言。

兰阁内,橘灯灼灼,光影摇曳。

陆思瑾的床前,独听雪守着。转首,见四下无人,她放下手中的药碗,同半靠着的主子禀道:“姑娘,奴婢无能,没见着人。”

“不怪你,没了价值,自然就不管我了。”

陆思瑾满脸无谓,苦笑道:“祖母都亲自带着二姐去过了荣国公府,回来也不见什么反应,想来是假的。

我原还以为,她若不是爹爹的女儿,我便能高她一等。你瞧,二姐过往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因为她为嫡而我是庶出么?”

她面色苍白,闭了闭眼,无力再道:“罢了,我早说了,去求他又有何用?”

“可当日将甄五姑娘打昏推到池里的明明是他,现在却让姑娘您背了罪名,怎么能不管你?”

听雪很是激动,不满道:“当初是他说可以帮姑娘的,否则您如何会与他们姓秦的合zuò

。现在却这样,那人难道不担心甄姑娘的死因被传出去?”

“他哪里会担心这个?”

陆思瑾满脸嘲讽,接道:“他若是担心,你今儿过去就不会连面都见不着。你说他们能耐多大,还能怕我?”

“姑娘,您说他们为什么要查二姑娘?”

“谁知dào

呢?二姐向来神mì

,之前看着一副端庄模样,谁知私下里竟勾.搭了九贤王与龚家少爷,指不定还与别的男人牵扯着呢。”提起陆思琼,满是不屑。

“奴婢听说,今儿突厥的使臣来了咱们府里呢。”

“突厥人?”陆思瑾茫然。

听雪颔首,“是的,与咱们侯爷在书房呆了许久,之后被龚二爷带走了。”

“难道又是与二姐有关?”

她的思维倒也敏捷,很快捕捉到其中蹊跷。说来亦是她将嫡姐想得太为不堪,总认为只要是个男人与陆思琼有关的,便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然而,她如今自个处境艰难,亦没有想太多,几句过后刚想揭过,突然灵光一闪,招手道:“听雪,你明儿再过去一趟,便说今儿那位使臣亲自过府,要见我二姐。”

听雪没明白,“姑娘,使臣过来,没说要见二姑娘,只见了侯爷就离开了。”

“我知dào

。”

陆思瑾却分外坚持,含笑道:“不怎么说,他怎么会见你。”

闻者了然,点头应是。

随即,听雪又问:“那姑娘,待奴婢见了八爷,要说什么?”

“就说,”陆思瑾凝眸,停顿片刻,“就说,说我打听到了当年给我二姐接生的那位产婆下落。”

“可,可这不是骗他吗?”

“他能利用我?我怎么就不能骗他了?”

陆思瑾挪下了身上薄被,扬起唇角添道:“他们若再想得知,你便说除了我无人知晓。”

听雪有些底气不足,顾虑询问:“可是姑娘,您想他们帮您解开困境,但这毕竟是侯府的家务事,是老夫人下的令。秦家再有本事,也干涉不了吧?”

“怎么不能干涉了?”

陆思瑾笑中带着得yì

,“你说二姐姐都快定亲了,我不过就比她小几个月,也该有好事轮到我了不是?”

“姑娘是想……”听雪惊诧:“那人能同意吗?”

“这就要看二姐的价值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受贿

陆思瑾计划的好,然事情远不如她想象得顺利。

次日,晨曦初映,听雪便来到了锦华堂外,求见主母。

红笺入内室通禀的时候,宋氏正衣装着毕,身子懒懒的靠在炕上续寐。身为官家贵妇,自当早起服侍丈夫更衣出门,是以,她此刻仍未完全清醒。

又听是庶女的事儿,连德安侯都交代不必管的人,她心底便更没当回事。

红笺服侍她多年,惯会察言观色,识相的退出主屋,至外同听雪回道:“夫人这几日操劳颇多,人乏的紧,现儿还没起身呢。”

“可是姐姐,我家姑娘……”听雪自然知晓主母作息,也听出了这话的搪塞,察觉今儿同昨日情况不同,却也不敢多言。

她从袖中掏出一支镂金步摇,梅花款式,不见多么名贵华丽,却胜在其上的流苏嵌坠均是赤金缀明珠的,尤其那尾部的红色水滴,亮丽泛着五彩的光芒,一眼便知非寻常物。

这样一件首饰,没个十几二十两,肯定下不来。

红笺眼前一亮,她是识货的,心道四姑娘屋里竟有如此好东西?

眼前步摇,即便不是顶好的,可也够姑娘们往日去外府走动时穿戴了,这丫头随便一出手就这等分量,可见王姨娘早前真是从先夫人处藏私了不少。

她面色不动的冲对方摆手,虽仍是为难,语气却好了许多,近前留意着左右无人,方低声道:“好妹妹,这不是做姐姐的不帮你,只是夫人休憩,我也不敢妄自打扰。

你先别急,夫人既然昨儿都准了你外出请大夫,今日就没不管四姑娘的道理。可且等等,待再过一会,我替你再通传一回。”

听雪亦知急不得,也是聪明人,忙好颜色的半福了身子道谢:“可真是麻烦姐姐了,你看这……”

大宅院里打磨的婢子年纪虽小,却都深谙为人处事之理,他将步摇用自己的白粉帕子遮了递向对方。

红笺伸手欲拦,口中言道:“就这点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你我都是替主子办事,都不容易,我怎好拿你东西?”

“姐姐可别推辞,这是一早我家姑娘交代了给您的。

往日我与姑娘主仆在院子里承蒙姐姐照顾,我家姑娘都记在心里,如今一点心意,你要不拿可是叫我为难了。”听雪很有眼力,说的话亦分外合理。

后者这方半推半就的收了下来。

宋妈妈正在隔间里布膳,瞧人进屋,随口问道:“可走了没?”

红笺颔首走了过去,将手里早准bèi

的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开口回道:“妈妈,她可不是还在?听雪口口声声说四姑娘病情加剧,想换个大夫瞧瞧,我瞧她这是求不到夫人同意,就不会走的。

给,这是她塞我的,让我去夫人面前说说好话。”

宋氏掌家虽说总被老夫人与四夫人阻挠,可好歹是长房夫人,性情又好,不少下人有了困难总是求到主院来的。

在锦华堂内当差,如她们这些掌事妈妈以及大丫鬟,平时被人塞银钱贿赂亦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

宋妈妈伸手接了,放在手心里掂量了下,笑道:“四姑娘出手倒真大方,这块碎银子约莫也有个一二两,都快赶上她一个月月钱了,倒是直接用来打发你。”

“奴婢当时也被这吓了一跳,妈妈您说就传个话,竟这样大的手笔。”

宋妈妈捏在手里,没有起疑,只是叹道:“怪不怪四姑娘是庶出,王氏又是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人,连带着侯爷都不喜她。

这银子既是给你的,便自个儿收着,回头我会亲自同夫人说。”

“嗯,谢谢妈妈。”

红笺伸手接过,坦然然的走了出去。

一到外边,就见绿莲从隔壁出来,两人碰了面,红笺也将这事儿说了。

绿莲微有羡慕,嗔道:“你可是好,接了四姑娘的院里人,这小钱小银就是拿着也不用觉得烫手。

前年儿,我有回陪七姑娘去娇园里,赶上二姑娘心情好,得了只镯子,禀给妈妈后,愣是没留住。”

红笺掩唇笑了笑,没说话。

绿莲见她握着拳头,掰开一看,瞧见是这么大块碎银子,羡慕之意更显,惊道:“四姑娘还被禁足着,兰阁是发达了还是怎的,出手这样阔绰。”

闻者仍然笑而不答。

辰初时分,待宋氏用好早膳,宋妈妈这才慢悠悠的说起听雪还在外边候着,并道了听雪塞银钱的事。

虽然之前是想着不管,但宋氏总归还是顾着自己“贤夫人”的名声,挥手即道:“那就交代外院的福管家,让他亲自去给请个大夫来给我们的四姑娘看看。

顺带告sù

外边那丫头,她家主子要是没病,便是她口出狂言诅咒主子,这欺主的罪名,可不是好担的。”

其实昨天在陆思琼离开之后,宋氏便怀疑陆思瑾是故yì

谎报病情,也好奇过听雪外出做了什么。

只是,她无心陪无关紧要的人玩这种游戏罢了。

在她看来,一个庶女,终归掀不起什么波浪。若换做是娇园,还可能真放人出去,然后派人跟着细查下目的何在。

宋妈妈察觉此意,应“是”后喊来帘外红笺去传话。

后者“哎”了声到外面,如实说了。

听雪大失所望,苦着脸低道:“夫人是不肯允许我出去?”

“你这傻妹妹,夫人命了福管家亲自去请大夫,你还担心什么?”

到底拿人手短,红笺好言好语的宽慰起来:“按我说,四姑娘肯定是不打紧的。

再说,你我都是内宅里做事的,到底比不得二管家了解药堂郎中的事,由他去请再好不过了。

你既担心四姑娘安危,还是早些回兰阁好好服侍才是。”

听雪心中有话难言,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道了谢才出锦华堂。

红笺莞尔,回到主屋时,凑巧听到夫人提起“王氏”。

宋氏心有所惑,“四丫头屋里可见是还有不少好东西,改**让人注意着点,我看王氏当初没那么老实,必定给留了体己。”

“夫人何不让老奴去兰阁搜查一番,也好将东西收回来?”

宋氏却摇头,“当年琼姐儿娘亲的嫁妆何其丰厚,虽说大部分都有入库登记了,可后来侯府遇到那么多变故,能说后来添置的也都录入了?

王氏狡猾,指不定就挑那些下手。现在就算是去查出瑾姐儿屋里有哪些,也不好随便收回,她现在被关着,生母又刚死没多久,我这样做,难免被人说落井下石,得个刻薄刁难庶女的闲话。

何况说,娇园里什么没有?琼姐儿可不会稀罕这些东西,到时候再说吧。只要瑾姐儿别借着那些东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且先随她去。”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红笺听到里头对话,心底窃喜,敢情那只步摇还可能是先夫人留下的?那指不定要比自己估量的还要贵重。

旁边绿莲见她如此,倒没怎么多想,只觉得往后兰阁里来人或是给四姑娘当差时,若也能得点好处才好。

清晖堂外,听雪踌躇许久,好不容易上前出声求见,被迟迟不见进内传话的知菱出来。

她双手在身前搓着,很是紧张,二夫人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吧?

按理说不会啊,上回她见了四姑娘让她带来的东西,都赶静安堂去求情了,那定是不敢不管自家主子的。

果然,又等了片刻,知菱便走了出来。

来人穿了身湖绿色的衫裙,打扮的衣光鲜亮,相较听雪的急切窘迫,更淡然无谓。

她走在前头,并未侧首,只是语气微微不善,“长房姑娘的事,总是来麻烦我家夫人,你这行为倒也有趣。”

听雪闻言,表情微滞。

奴随主意,这是宅门里最普遍的生存之道。

知菱虽说是二房的大丫鬟,可说到底也跟自己一样,能以这种轻蔑的语气说起四姑娘,显然是二夫人先有不待见。

虽说了解,却也不敢有微词,只老实跟着。

“话说,你来这里也不挑个时间,这大白天的,也不担心被人瞧见。”知菱说这话时才斜睨了眼身边人,“只顾自家院落,也不懂得替我家夫人想想。”

明嘲暗讽得可是难听,听雪替自家主子委屈,可现在有求于人,也不敢得罪,只好又掏了碎银子出来。

她本没想到会有此行,原以为打点好了锦华堂内的人便可以,是以贿赂眼前人并不在计划之中。

可现在,主子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出府找那人,她怎么回去让对方失望?

这便自作主张来寻了二夫人。

二夫人其实在府中并无多少地位,往日亦低调得很,她院里当差的好处自也每一大夫人与四夫人身边人得的多。

知菱伸手接了,也没如何,只是少了些冷言冷语。

停在石阶下,她往竹帘处一指,淡淡道:“进去吧,我家夫人等着你呢。”

“谢谢姐姐。”

后者垂着脑袋,径自走了进去。

室内除了二夫人孙氏,便只有孙妈妈候着,再无他人。

听雪福礼,还没问安,便听位上的人不耐开口:“又是什么事?你家姑娘可别不知好歹,当我这成了问题办事处。”

以往王氏都没这样烦人的!rs

第一百零二章 利诱

“二夫人,您别生气,奴婢只是想求您一件事。”

她说着就跪了下来,“这事不大,也只是您几句话的事儿。我家姑娘身子不好,派奴婢出府,可大夫人不准。

奴婢知dào

您屋里有定期出去添置东西的习惯,只要让奴婢混在其中,出趟府就可以。”

事是小事,对孙氏来说也不为难。

肯定比上回让她去婆婆屋里救瑾姐儿来得容易,要知dào

她往日在侯府本就是庶媳妇,妯娌之间最没地位,上次她特地跑到静安堂,老夫人那探究的目光似还在眼前,可真是紧张的很。

那日与其说是替侄女说情,表现得像个慈和婶婶的形象,可说到底自己是被人威胁着不得不去。

现在,瑾姐儿让身边人外出?

孙氏微笑,“倒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大嫂可非不近人情之人,怎么会不准许你出去请大夫?”

她嗓音轻轻柔柔的,并不怎么严厉,却带着股迫人的气势,继xù

道:“你既是求到我这来,想我给你家姑娘行方便,总要告sù

我到底是什么事吧?

还有上次,瑾姐儿这是犯了什么错,惹得老夫人动那样大的怒火?你们主仆可是到现在还没给我个说明。”

这是要过问到底的意思了。

听雪心知轻重,不敢直言,只是懦懦的言道:“上次的事,奴婢也不知情,是姑娘吩咐奴婢来求您的。”

“那今日呢?”

见她没有言语,侧首对身边人就使了个眼色。

旁边的孙妈妈随即就要出去,听雪知dào

是什么意思,忙答道:“大夫人也不是不给我家姑娘请大夫,已经派了福管家出府了。”

孙妈妈止步,站回原位。

孙氏眯眼,“哦?这倒是怪了,既然大夫人已经让人去请了,你再出府是要去作甚?”

“这……”听雪支吾。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孙氏追问,仍然未果。

于是,她回绝道:“既然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能让人带你出去?听雪,你看不是本夫人不帮你,是你自己这样,我要是贸然助了你,回头闹出什么事来,我这满院子的人都要被你连累。

好了,既然你家姑娘身子不好,就回兰阁伺候去吧。”

“二夫人,二夫人,奴婢求您了。”

听雪“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啧,你这丫头,”孙氏似乎有些无奈,紧接着提升道:“我可不是救世主,你主子危难当头的时候来找我,要出府也来找我。

你若心里拿不定主子,就回去跟瑾姐儿商量商量。我怎么着都是她二婶,真要有急事也不会见死不救。

你们姨娘既然托我照顾她,能做的我自然会做,可他若是将我当外人,什么都不肯透露,我想帮也力不从心啊。”

话落,便看了眼身边亲信。

孙妈妈走过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对方,“走吧。”

听雪心知再求无用,不甘心的起了身。

打发走了院中人,孙妈妈让知菱领她从后院出去,“以后再来找我家夫人,可要挑个时间准,也得看看从哪里走才是。”

说完,侧开的小门,便随着她的背影合上。

听雪垂头丧气的回到兰阁,说明了前后;陆思瑾握拳往床沿上一拍,咬牙道:“昨儿还好好的,今日就不准了,肯定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不用说,也知她怀疑到了谁。

听雪没有主意,只是无奈询问:“姑娘,那现在怎么办?”

“你去找过二婶了?”

陆思瑾倒也不见慌乱,思维清晰。

“是的,二夫人说想她帮忙,除非告sù

她一切。”

“呵,还真不是个省事的主。”

陆思瑾语气鄙夷,“她在这府里,见谁不是低眉顺眼的,到了我这,倒是端起架子了,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姑娘,奴婢是不是坏事了?”听雪有些自责,现在二夫人知dào

兰阁有难,唯寻她这一条出路,岂不是涨了气焰?

“无妨,你想的很对,既然母亲那边行不通,也就只能找二婶了。”

她说着招手,让对方附耳上前,轻轻说了一番。

听雪越听,双目睁得越大,最后难以置信的反问道:“姑娘,这、这样行吗?二夫人能信不?”

“你这丫头,说到底还是不信我昨晚的话。”

陆思瑾却满脸的自信,“他们秦家这么急切重视,多半是分外在意二姐的。既如此,我赌这把,便肯定能赢。

否则,你当真以为是因为要护我,才让甄家息事宁人的?你想,要让甄老夫人与甄家各房都忍下这口气,必定是要秦相亲自出面的。

也只有他,才能让那人陪我交涉这么久,否则你当他是真的喜欢我,肯花这么多心思?”

“但是,八爷不是与秦相关系不好吗?”

“表面关系再不好,骨子里流得也还是秦家的血。秦老夫人再不喜欢她,不也是认了么?

否则,你说她为何突然要对娇园里的那位感兴趣?多半是在替他兄长办事。”

虽然听雪心中还是不敢确定,但还是依言又去了清晖堂。

孙氏似是能料到她回去而复返,知菱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亦不曾让等太久,听雪入内便做了说明。

孙氏大惊,“你是说,秦相的弟弟秦八爷?”

听雪颔首,“二夫人,奴婢不敢瞒您。如今我家姑娘的处境您也了解,大夫人眼里只有二姑娘与七姑娘五少爷,自然不会替我家主子操心。

她如今被禁在兰阁,与外界同不得信,必须让奴婢外出一趟,好让八爷得知我家姑娘情况。

二夫人,秦家是怎样的人家,想必您不会不清楚。如今您施恩于我家姑娘,他日必然会有好处。”

语气不如先时卑微,身杆站得直直。

“瑾姐儿怎么会认识秦八爷?”

这位秦八爷,是故去的秦老太爷晚年所得,比秦相差了十来岁,自立门户,平时与相府虽说不怎么往来,但京中谁都不敢轻视。

他虽说官职不高,只是东宫一小小谋臣,入朝三年也并无如何建树。

可他到底是替太子殿下办事,何况能发展至今,即便表面上秦相不曾刻意扶持,但也没有阻拦过,可见对这位庶弟感情为妙。

许多人本着不得罪秦相的心态,对他也是敬重颇多。

瑾姐儿一个待字闺中的深闺女子,怎么会认识那等人物?

孙氏震惊万分,久久不能平复。

听雪见状便再道:“二夫人,您与我家姑娘是在一条船上的,她若是不好想必您也不容乐观。

姑娘让奴婢传话,她在这侯府所能依靠和信任的便只有您。您现在若是肯帮她一把,今后她必侍您为母,往后八爷自也会同她一起孝敬您。”

孙氏闻言,心有动摇,却还是不怎么敢信,“瑾姐儿有把握,秦家肯定会娶她过门?”

“这还用说?这等事我家姑娘怎会作假,夫人您何必如此多虑,左右只是帮奴婢外出一趟,对您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说,夫人您也要替三姑娘想想。二姑娘定亲在即,我家姑娘即便今儿奴婢没有去找八爷,可他总会觉得不对想法子来找我家主子,之后结亲是早晚的事。

您现在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往后我家姑娘念着这份恩情,也能给三姑娘谋划谋划不是?”

闻者凝视四下,终是点头。

她让听雪准bèi

准bèi

,又吩咐孙妈妈下去安排。

三姑娘陆思瑜进院的时候,就见孙妈妈领着听雪往后廊而去。

她迟疑了下,入内给母亲请安后才奇道:“娘,四妹妹院里的人来过了?”

对于女儿,孙氏也没什么好深瞒的,“嗯,瑾姐儿身子不大痛苦,你有空也可以去兰阁看看她。”

陆思瑜面有不悦。

她自还记恨着上回的事,要不是陆思瑾偷了二姐屋里的懿旨又来嫁祸自己,她怎么会被关在祠堂这么久?

现在她不过是被关在兰阁里,相较早前自己情况好太多了,还让自己去探病?

陆思瑜自认为还做不到那么宽宏大量,她绷着脸,脸色直接写了不情愿。

孙氏就握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阿瑜,你听娘的话,这对你有好处。”

“能有什么好处这是?”

陆思瑜任性抽出来,“以前你让我接近二姐,说之后会有好处,这个我信。毕竟二姐身后有荣国公府,周家那么显赫,二姐注定荣华,那我讨好下她肯定没错。

可是四妹妹?我去跟她打交道,我图什么啊?娘你也不想想,早前她是怎么对女儿的,我都没惹她呢,做什么非要栽赃嫁祸给我?”

这是最令人想不通的。

话及此,孙氏心中亦有疙瘩,然而她素来远虑,也没有再计较。

只是女儿不愿,也不再劝。

孙氏助听雪出府的事,陆思琼早早得了信。

她其实是能料到的,上次二婶就帮四姐说了情,现在锦华堂那边不允许,若是陆思瑾真有非办不可的事,那自然还是会求到清晖堂去。

虽说她现在对侯府的感情不同了,但是也很想弄清楚陆思瑾对自己的那么多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切身的许多事,她不愿不明不白。

正如,她一直想知dào

,最早陆思瑾进她内室,想找的是什么东西。

她在自己身上,肯定是有所图谋。

亦或是,她身后之人。

既然她自己不肯说,那就查,顺带也查一查其中又与二房有何关联。

跟踪听雪的是竹昔,午时正是天儿最热的时候,门房当差的人也是昏昏欲睡的,清晖堂里的人很轻易便出了府。

直过了两个时辰,才见人回来。

竹昔告sù

她,听雪去了秦家。

陆思琼眉头骤紧。rs

第一百零三章 说明心意

秦家……又是秦家!

陆思琼心中是有过揣测的,秦相初见自己时的目光就不对劲,且之后再去甄家时又能巧遇,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但秦相与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呢?

不免就想到早前在周家得到的消息,道师姑同秦相乃旧相识。

细细一想,师姑年纪与秦相相仿,两人早前一为内宫医女,一为皇子伴读,且都出身京都大家。

陆思琼心中一骇,难道……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这念头一出,与之相关的思绪便如潮水般涌来。

否则,何以解释,都已经随隆昌公主和亲远嫁突厥的袁医女,会以妙仁师姑的身份藏匿在京中?

不知怎么,想到自己未知的身世,心跳得越来越快。

陆思琼捂住胸口,她不敢再想下去。

正烦着,屋帘突然自外被打起,听得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琼妹妹,我来找你了!”

抬眸,是抹枚红色的俏丽身影,周嘉灵言笑晏晏的望着她;

她起身大喜,“四表姐?”

还没上前,只见本晃动的帘子又被打起,随之进屋的居然是大表嫂顾氏,忙笑道:“嫂嫂也来了?”

后者还未做回应,周嘉灵便已嘟着嘴上前,抱怨道:“可不是?你都好久没去府里了,昨儿祖母使人来请,你居然还不去。”尽是女儿家的嘀咕不满。

周大奶奶顾氏温声喊了声“妹妹”,接着就问:“听说妹妹身子不好,祖母与母亲心里挂忧,我便同四妹妹一道过来瞧瞧。

现在身子如何,不打紧吧?”

说她身体不好的言辞,不过是昨日德安侯恼火之下打发周家人的搪塞词,没想到却给了周家人登门的一个理由。

陆思琼心中一暖,摇头说“无碍”,忙请两人入座,又命丫头们去沏茶。

“这大热天的还要你们跑一趟,着实过意不去。”

周嘉灵却一点都不客气,回道:“你倒是知dào

天热,舍不得我与大嫂顶着大热太阳跑来,昨儿怎么自己却不动?

我瞧你就是懒,去年也是这样,天热了连门都不愿出,你当我还不了解你?”

被如此挖苦,陆思琼只得苦笑,有口难辩。

顾氏见状被逗笑,笑过之后制止道:“好了四妹,琼妹妹是什么性子的你不了解?要不是真不方便,还能推拒?

你就别埋汰她了,可是做姐姐的人。再欺负人,回去我告sù

母亲,仔细下回就不准你跟来了。”

“好嫂子,好大嫂,你可不能回去告状。”

周嘉灵随即服软,讨好道:“成日闷在家里,我都无趣死了,好容易出门一趟,你要让娘知dào

我这样,回去非得骂死我。”

她说完望向对面人,委屈道:“琼妹妹你瞧,大嫂每回见了你就嫌弃我了,你自己说我哪有欺负你对不对?”

陆思琼乐得嫣笑出声。

亦是才知dào

,原来四表姐被跟着来的侯府,这便说明原只是表嫂有事过府,听刚话的意思,还是大舅母授意的?

想起昨天,便知定有要事。

虽然好奇,可也不急在一时,便没有催问。

三人坐着,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顾氏便开始打发身边小姑了,让她去屋内午睡。

周嘉灵不愿,质问道:“大嫂,哪有人在别人家还午睡的?我今天虽然没睡,但人精神着呢,没关系的。

何况,我难得见琼妹妹,才不想一觉醒来就回府去了呢。”

“四妹,出门前你怎么答yīng

的,可是对母亲承诺了在外要听我话的。”顾氏一本正经的说道。

周嘉灵抿了抿唇,不明白素来宠她又宽和的大嫂怎么突然这样,但她就不是怕人的性子,在外面尤其随心,愣是仰头憋出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来。

惹得满屋子人笑声不止。

周四姑娘,俨然还是个孩子嘛。

陆思琼已经预料到大表嫂是有事相告,她是长房长媳,想来有些事大舅母定已然告知了她。

四表姐不知轻重,还不是能记秘密的人,肯定是要隐瞒她的。

想通之后,也不愿表嫂为难,跟着劝道:“姐姐,我看你气色都不好,还是随书绘入内休息会吧。”

“怎么,你也嫌弃我?”

周嘉灵孩子气的站起来,看看两人觉得委屈了,“我知dào

你们要说悄悄话,这是觉得我碍事对不对?”

“知dào

碍事不方便,就不懂得先回避下吗?”

顾氏说出这话,倒是出乎人意料。

周嘉灵张口眼见着就要喊出来,陆思琼忙起身接着道:“好姐姐,别闹。大表嫂找我,肯定是舅母有所吩咐。”

“就是,娘本来也是让我来跟表妹商议之后定亲宴的事,你说你个未出阁姑娘家合适听吗?

还是四妹妹你也心急了,若是这样,嫂嫂我回去便替你说,让家里也给你赶紧挑个婆家。”

顾氏太了解这个小姑子性格了,说完只见对方脸红道:“谁要听,我才不急呢,你们商量去吧,哼!”

陆思琼忙让书绘跟上,自己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定亲的事儿?

和龚景凡,咳咳,她拿起桌上杯盏,有所掩饰的挡住自己表情。

耳根却又些发热。

顾氏与她本就是闺中密友,手帕之情加上姑嫂关系,更是亲近。

见对方如此,哪能不了解其心中所想,出言便道:“妹妹不必紧张,母亲是有事交代给我,却也不是与龚二爷的婚事。”

说着再“啧”了声不解道:“这个我倒也真不明白,怎么小字都对了那么久,还迟迟不过聘,连我都担心夜长梦多。”

陆思琼能怎么接话?只好说不必忧虑。

顾氏则摇头,“多想是应该的,现在不就难定了么?突厥来的那位王爷,滞留至京这么久,妹妹想必也清楚是什么意思吧?

我早前还真是小看了那人,没想到是身份那般贵重之人,亏得在府里住了那么久我还无所察觉。

琼妹妹,我也是今儿才听娘说,韩公子内定的和亲人选是你,现在可怎么办?”

这话,其实是意料之中,陆思琼沉默。

要她去塞外,她定然是不愿的,但由得她做主吗?

抿唇苦笑,“嫂嫂,我的过去你也了解,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招惹了他。”

“那妹妹的意思,是不肯?”

自然是不肯。

闻者颔首。

顾氏一笑,“这样便最好,既然你选的是龚二爷,就去同蕙宁公主说明心意。”

“什么?”

陆思琼脑子一懵,去找蕙宁公主?

顾氏又重复了遍,“龚二爷虽说是心性未定,但毕竟还年少,以后多加磨练,定是个顶好的人。

他是蕙宁公主之子,配你我其实也不担心你受委屈。琼妹妹,说句私心话,我就算不是你表嫂,心里也是盼着你嫁去龚家的。

你自小没有生母,许多想法没有说,可我总也能察觉一二。以往大家一起走动时,龚二爷虽然不善言辞,但确实是个知疼人的,再说永昭伯府那样的人家,你过去往后也算是依靠。

最重yào

的是蕙宁公主喜欢你,也中意你。娘让我过来传话,让你去公主府找蕙宁公主说明你对龚二爷的心意,求她成全。”

昨儿,就是这事?

陆思琼结舌:“我、我去找蕙宁公主?”语中带了丝侥幸。

眼前人的这些话,她是信的。

但是自己找上门去表明心意,如此不显得轻浮吗?

何况,她要如何同蕙宁公主开口,说自己急着过门,求收她做儿媳,早点定下?

怎么都觉得这行为有些荒唐。

但见表嫂满脸严肃,便知不是玩笑。

后者似亦明了了她的想法,劝道:“妹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这样说,蕙宁公主高兴都来不及。

她好歹是圣上胞姐,若是想留下你,哪怕对方是什么左谷蠡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要表态。”

“可是嫂嫂,我、我……”陆思琼还是别扭,“我说不出口,再说之后我还能见人吗?”

要去未来夫家说出这些话,人家还以为她多么如狼似豺的眼巴巴着龚景凡呢!

从小受的礼仪规矩,以及自尊心作祟,让她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但顾氏态度很坚定,“琼妹妹,这是祖母与母亲交代你,你必须要做到。”

陆思琼为难。

要她这样,还不如直接找呼韩邪让他打消念头。

“别扭什么?你再别扭下去,就称了别人的心了,再说你不是愿意那门婚事的吗?早晚都是夫妻,放轻松。”

顾氏说着还拍了拍对方的手,添道:“等待会你带我去见见陆老夫人,去公主府的事我亲自替你说,便道是公主想见您,想来侯府不会阻拦的。”

“公主知dào

我要去?”

陆思琼想不明白其中深意了。

顾氏摇头,“倒也不是,唉,总之你过去了就成。昨日龚二爷与韩公子都在公主府,两人闹得好不严重,听说还比了剑。”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龚二爷的剑法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韩公子赤手空拳厉害,可这比剑是丁点儿都不擅长,听说是被逼的狼狈无比,口口声声骂龚二小气记仇呢。”

闻言,陆思琼也跟着笑。

龚景凡的性子,怎么说呢,还真有点幼稚。rs

第一百零四章 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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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见陆思琼听到龚家二爷时露出的笑容隐含娇羞,握着对方的手一紧,乐道:“妹妹,你我一同长大,过去虽非亲故却胜亲故,我的事也从不瞒你。如今你好事在即,龚家的这门亲,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嫂嫂,自幼我的事便都是外祖母与大舅母给打点的,这你是晓得的。”

陆思琼如实答道:“以往我没想过这个事,但自外祖母提出之后,从之前的惊诧到现在的淡然,其实我也是慢慢接受了的。

龚二爷,他许就是我的归宿吧……”语调悠长,若似认命,却又听不出什么排斥的意味。

顾氏一想,心知不能强求,这本就是得循序渐进,并不勉强。

两人再说了会子话,便起身朝静安堂而去。

陆老夫人虽说对周家人有所不满,但到底顾着两家关系,何况她既已决定咽下当年那事的怒气,便是以家族前程为重,就不可能说去得罪荣国公府。

否则,养了琼姐儿这些年,岂非白费?

是以,她见到顾氏时照旧的满脸笑意,好似两家不曾有过什么矛盾亦无隔阂一般,热情说完招待对方坐了开口即道:“周大奶奶过府,怎的不早些来,也好在府里用个膳,我家琼姐儿可许久未见您了。”

虽然是晚辈,还是用了“您”字。

顾氏以往其实是来过德安侯府的。只是嫁去周家之后鲜少出门而已,如今闻言自是道对方客气,“正是因许久未见琼妹妹才过来打搅的。老夫人别见怪就好。”

往来了几句寒暄话,她直奔主题:“早前我母亲去公主府,道蕙宁公主时常念叨着琼妹妹,想着如何也不过府去瞧她了,还怪想念的。”

“蕙宁公主要见琼姐儿?”老夫人受宠若惊。

顾氏笑,回道:“倒也不是说非见不可,就是有些想念。”

老夫人望了眼对方身旁的孙女。随即接话:“家里这几日是忙了些,琼姐儿毕竟是要说亲的姑娘。就不怎么好外出走动,想来也是我多虑疏忽了。

公主府不是别的府邸,她得公主喜欢是她的福分,该常去请个安的。”

说话时眉眼开笑。可是欢乐。

顾氏抿唇,心如了意,拉了身侧人上前:“既然老夫人也觉得琼姐儿应常去公主府走动走动,适逢待会我要过去,您看一道可好?”

“这,这自然是极好。”

陆老夫人顺话而道:“那便麻烦周大奶奶了。”

“您客气。”

顾氏话落便起身,承诺道:“老夫人安心,我必将琼妹妹好好的给您送回来的。”

“老身自然不会担心这个。”

陆老夫人和气笑着,眼看着二人行礼出屋。

待人离开。笑容这方敛起,颇是不悦的哼道:“周家可真是煞费苦心,昨儿老大没让琼姐儿过去。今日便亲自登门来领人了。”

她哪里看不出顾氏的意思?

不就是想领着琼姐儿到处走嘛。

以往也是这样,她并不如何计较,现在或是知晓了那非她亲生孙女,是以不论表面如何,心底里还是介yì

的。

这看人不顺眼了,便是看她做什么都不顺眼。

俞妈妈明知主子情绪如此。可还不得不宽慰,“周大奶奶道是蕙宁公主想见二姑娘。她这亦是为二姑娘好。

何况您昨晚不是听了侯爷的话就总担心着那门亲事?现在她常去公主府总是有好处的,指不定蕙宁公主一见二姑娘便紧着定下,进宫求了圣上或者太后娘娘,便也没有和亲的那事儿了。”

“你这么说也对,但依老大的意思,最近是不让琼姐儿出门的。”

老夫人亦觉得这点不妥,“周家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可事实上琼姐儿招惹上外邦人也肯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这次别再整出其他幺蛾子来才好。”

“老夫人放心,荣国公府肯定也不舍二姑娘远嫁的。”

代表大夏和亲虽说荣耀家族,可又能有多久?顶多是头两年的时候赏赐册封下,其他的又能给陆家多少?

老夫人不是眼见浅的人,对比之下自然觉得把陆思琼嫁给龚景凡带来的利益更多。

龚家一门二爵,又是皇亲,将来龚二爷自己也肯定前途无量,作为秦晋之家,能不长久扶持?

不过这也是赌,赌琼姐儿往后能有良心,现在知dào

她不是陆家血脉之后,心底就更是没底,闲时矛盾的很。

“罢了,那丫头的事让周家操心去吧,她们总不会亏了她。”

老夫人随意道了,伸手轻按了按自己额头,隔着抹额有些疼痛。

后者即上前服侍,她闭门养神。

回到娇园,进内室见周嘉灵睡得正熟,顾氏想着她过去公主府亦无多大点事,便没有喊醒,只让婢子们好生服侍,并交代她若是醒了,就说她俩去去就回。

坐上马车,陆思琼搅着手心里的帕子,侧眸看了身边人好几回,目光殷切。

“怎么了?”

顾氏察觉,开口询问后似意识到了什么,笑道:“别尴尬,蕙宁公主与你又不是外人,你同她说自己心属她公子,公主开心还来不及呢。”

怎么不是外人了?她与蕙宁公主何时熟悉过!

陆思琼腹诽了,可也了解眼前人性子,尤其她还是传达舅母意思,便更不可能松口了。

然只要一想到待会面对蕙宁公主时的模样,她就觉得无颜以对。

僵滞了半路,她启唇又问:“嫂嫂,就不能换个法子吗?”

这个。她觉得丢人。

没成想,顾氏直接点头,爽快道:“可以啊。”

正在陆思琼欣喜之时。只听对方继xù

说道:“你去找龚二爷说这个,也可以。”

找龚景凡说……说这个?

表白吗?

那还不美得对方!

陆思琼羞恼,“你就别捉弄我了,这辈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一提到这个,蓦然就想到了九王。

年幼的时候,似乎也不是没做过哦……

正入神,突然就感觉左车厢一倾。往下一低陷就要倒塌的样子,她连忙去扶旁边车壁。

顾氏亦是如此。

马车停下。车子倾倒,似是车轮出了问题。

两人心慌直跳,缓和之后,顾氏对外就问:“怎么回事?”

外面的车夫似乎也分外惶恐。“回、回大奶奶,车轮坏了。”

随即就有周家的奴仆掀开车帘,婆子丫头在外候着搀扶,请大奶奶与表姑娘下车。

待在里面亦不是办法,如便先下了车。

这石板大道,又不是什么泥泞坎坷之路,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问题?

荣国公府的车辆在出行前从未有过这般状况,如今停在中央,一行人分外尴尬。

车夫不停告罪。顾氏也不是刁难人的性子,正一筹莫展着,只见身后一辆华贵车辆停在她们旁边。

赶车的是个黑衣劲装男子。面色严峻,还有些眼熟。

顾氏还没想出是何人时,只听旁边人说道:“嫂嫂,是元姜。”

九贤王的侍卫。

那车中所坐之人,身份不言而喻。

元姜将马车停下,看了眼众人。方隔着帘子对内禀道:“爷,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与陆二姑娘。她们的马车出了事。”

顾氏忙携陆思琼过去行礼问安。

绛紫色的镶金袖角出现杂众人眼前,九王自内打起帘子,望了眼二人点点头,神情淡淡,询问两人情况。

顾氏答得周全,道是要去蕙宁公主府。

闻者颔首,笑道:“本王也正要去见皇姐,既然如此,一并同行吧。”

他说完,且搁下了帘子。

毕竟贵为亲王,不好推辞,顾氏也只好从命。

这随行的人自是不好跟着了,两人直行过去。

元姜便跳下了车,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思琼其实是不大想上去的,那日在周家见过九王之后,她便不知往后要如何面对,也怕对方那时的话当真。

不过好像这么久,对方也不见什么动静,或许只是心血来潮,自己多想了吧?

不管如何,眼下是必须跟着上前了。

就着上前婢子的手,弯身进了车厢。

刚进去,胳膊就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扯了过去,她心下一慌,还未挣扎,便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是什么情况?

手抵着对方想要推开,上方就传来九王不容置喙的声音:“车厢太小,容不得周大奶奶了,本王会再派人来接你的。”

外头的顾氏本想跟着上车,刚被元姜伸手拦下,还不知就里,冷不丁就听到这话,隐隐就明白了什么。

她怎么这样大意?再说马车能坏得如此巧合?

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因着九王在周家并不曾刻意遮掩过什么,是以她亦终归是明白些什么,当下喊了声“琼妹妹”,便道:“既然如此,便不麻烦王爷了,我与琼妹妹一道走。”

“她的事,不算麻烦。”

言下之意:你的事才算麻烦。

顾氏如何都想不到对方会这样说啊,正不知回什么时,只见元姜已然对她一拱手,跳上马车挥鞭驱车走了。

陆家的下人上前紧张的唤“周大奶奶”,后者烦躁的打发走了,交代人回去再安排车来。

就这样停在路中,无论是回国公府还是前行公主府,都得要好些时辰,这算得可是好!

相较她的原地无奈,陆思琼在车内的情况也是糟糕,她这还没反应过来车辆已前行,自个身子也被对方禁锢的紧紧,不由恼火了道:“王爷请自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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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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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

九王垂头,握着对方胳膊的手慢慢下移,竟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柔荑。

小小软软的带着薄汗,他笑而曰道:“琼儿,你在紧张?”

温温润润的语调,带着柔情藏着情感,虽是轻浮的举止,还偏偏说的这样自然。

陆思琼何时受过此种对待,又想明了之前马车意wài

队伍行阻的事,愤nù

交加的横向对方,冷嘲道:“想不到堂堂九王,大夏的贤亲王,竟然做出这等行径!”

“琼儿这是在怪我咯?”

说者俊眉微挑,眉宇间都是随性无畏的神情,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令人猜不透看不明的陌生气息。

这与陆思琼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无声传递,随着对方轻轻的用力,陆思琼回神继xù

挣扎,“你松开!”语气坚定。

“我若是不呢?”

他的答话总是在意料之外,令人无奈之余又倍觉心累。

陆思琼已抬高了手腕,此刻横在两人视线之中,颇有种对峙的紧张气氛。

她微微着力,侧过胳膊,那人便跟着倾近。

终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若妥协般卸了全身力qì

,嗓音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想法,上次在荣国公府就与你说过了。”

九王含笑,见对方总摆着脸。亦好脾气的不曾动怒,只是脉脉深情的凝视眼前少女。

半晌,他再次开口:“琼儿。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我既彼此有意,若再错过,岂不可惜?”

陆思琼嗤笑出声,“王爷何以见得,我会接受一个丧妻的男人?”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大声。

语中不屑,也甚为明了。

九王眸中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满目惊诧。

陆思琼却似不觉,亦不见任何同情。好笑道:“你虽说贵为亲王,但我陆思琼为何要去做人续弦,以至将来百年之后,还对旁人行妾室之礼?

王爷您近来所作所为。是轻看了我,还是太过看得起自个儿了?”

话说得忒的难听!

九王似被打击到了,掌下一松,便还了对方自由。

陆思琼另只手轻轻抚上,被抓得太紧,有些疼。

羽睫扇落,挡住了眸角的不忍。

如若可以,她亦不愿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自己周身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已让她喘不过气来,实在没精力去应付这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

何况。许多时候她虽犹豫别扭,然并不代表就没有主见,同眼前人的事不容拖沓。必须直言以绝念想。

她早就从童年时的错误情感中走了出来,九王便更不该再沉陷过去。

“你还是在怨我?怪我当年成亲,娶了她?”九王低低的言道,垂着脑袋并未直视眼前人,似悔似恨。

“王爷娶谁是您自己的事,我只希望您以后莫要再来找我。该说的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注定了不可能,我未来的丈夫会是龚家二爷。”

这是陆思琼第一次说出要嫁给龚景凡的话。

也是到此刻。方明白原来她早已接受认可了这门亲事。

刚刚在路上还为难着要怎么在蕙宁公主面前说这话,没想到面对九王,倒是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景凡?”

九王低喃,“你俩又无感情,何必要委屈自己?”他伸出手,再想触及,见对方下意识的往外侧闪躲,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但无论走到那里,脑中都映着你的影子。

迟迟没有回京,不是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心中矛盾,待明白了对你的心意之后,还如何如常回来面对?

琼儿,我已知返,你怎的就如此狠心,在我亲手推开你之后,再不肯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不需yào

弥补。”

陆思琼说得平静,“你我只要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互不干扰,这便足够。

再者,王爷也莫要觉得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或许您觉得我同二爷无甚交流、关系寡淡,然这并不就定是真的。”

“是,我不了解。”

九王没有否认,还顺着对方之意说了下去,“我不清楚你和景凡之间的感情,也不明白你是否是因为旁人的意见而应下这门亲事,更不明白你怎么就与突厥的使臣有了关联,也想不通外界为什么都传着德安侯府二姑娘要和亲远嫁的流言。

我对你不够了解,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肯给我了解的机会。”

“没必要。”

陆思琼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伸手掀开帘子,视线望向道边,只觉得四下静谧,入目皆是陌生。

“停车”的话压了回去,她转身质问身后人:“这不是去蕙宁公主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他居然如此大胆,要知dào

自己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带走的!

竟如此卑鄙!

“别紧张,你是知dào

的,我不会伤害你。”闻者一笑。

陆思琼怒愤攻心,回身望着元姜道:“停车。”声音不响,却透着几分冷肃。

她嫌少这样待人。

元姜置若未闻,毫无反应。

陆思琼将帘子打得更高,因本就小巧,侧身出去。

九王见状,心下又慌又惊,赶忙伸手。然平时那抹瞧着纤弱的身姿,速度竟是不慢,连片衣角都没拉住。

“吁”的一声,骏马骤停。

素是不苟言笑的元姜脸上都露出慌乱,瞧着车边靠道半伏着的少女。两眼睁得大大,他自然明白眼前人在他主子心中的分量。

持着马绳的手尚未松开,人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见后背似被什么拂过,意识过来则是九王紧着跳了下去。

他身姿矫健,落地平稳,几步过去就欲搀扶。

陆思琼却已站了起来,她是斜前方跳的,落地时因熟知体位穴点,选择避重就轻。其实并没伤着。

这亦庆幸于马车有意缓慢前行着。

然“跳车”的动作,到底吓到了旁人。

“你竟然这样做。你不要命了?”

九王的声音有些急促,透着颤抖与气愤,虽是质问,可指责心疼的意味更多。

如此危险的动作!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不与自己共乘一车?

逃离他吗?

见对避过触碰,九王心中更是失落,然此时此景,关键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又伤到了哪里,是以他没有多言,只是等对方自己站起。

而当发xiàn

她裙裾袖角都有磨破时,眸光更是一紧,已不顾其他的再次去拉她胳膊,可刚碰到。只听“嘶”的一声,对方眉头皱紧。

九王又连忙收手。

陆思琼其实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到这种地步。甚至连与他单独一起都成了排斥。

刚刚的举止实带了几分冲动,可却不后悔。

比她认命般继xù

坐在车里,任人安排要好得多。

她单手拖住自己的右腕,往旁边挪了一步,“我没事。”

闻者此刻,竟再说不出话来。

陆思琼抬脚。其实脚踝刺痛,但后背挺得直直。

她慢慢前进着。

元姜早在刚刚亦跟着跳下了车。就站在九王身后,见状不由轻道:“王爷?”

难道就不阻止?

九王眸光深邃,未语,视线就这样随着少女远去。

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他方喃喃出语:“她还是在怪我。”

陆思琼只等走过那条长巷,方松了口气。

她就靠在巷边的白墙上,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说不疼是假的。将右边袖子轻撩上去一点,便看到了细细的红丝,擦伤不少。

那样与地面接触,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说特别深,都是破皮,只是伤面太大,一眼过去有些触目。

她到底是娇养在深闺的姑娘,何时遭过这种罪?

可刚刚要是真听话随他走了,以后怕是万口莫辩,旁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九王,是存了心要坏自己名誉吗?

现在,她抬眸望了眼四周,幽巷深深,错综复杂,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竟不似往日常走动的那些官道胡同,他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到这里?

按理说,马车行的不快,不会离得太远。

陆思琼有些茫然了,她先用帕子裹住手臂,再将袖子放下。

天气太热,实则很闷。

现在又身处这等环境,情况着实糟糕,不过好在,那人没有追来。

正想再提足,却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陆姑娘。”

她浑身绷紧,还是来了。

料错了吗?

陆思琼没有转身,伴着车轮滚过的声音,是元姜不带情绪的嗓音:“王爷命属下送您去公主府。”

顿了顿,又添道:“王爷已经先行离去了,姑娘放心。”

“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了。”

她也不知是在犟什么。

“陆姑娘,这儿您不识得,让属下送您吧。”元姜再开口。

陆思琼仍然不为所动,抬脚往前。

元姜不得法,只得就这样慢慢的驱车跟上。

不过每每再分岔路口时,会出声提示。

这儿是新建的宅区,位置算不得偏远,但并无什么人居住,其中地势路道又复杂,没人带路根本绕不出去。

陆思琼虽然没上车,却还是听了身后人的指向。

走了许久,她的面色就有些泛白。

不是伤的问题,是累的。

她就没受过这种折腾,心中怨极了九王,却还得压抑着。再往前几步,眼见着就要走出长巷看见路口,耳旁则传来一阵“蹬蹬”的马蹄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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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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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思琼是极狼狈的,紫罗烟水色的的罗裙早已染上尘埃,几处边角甚至磨破参差,行头虽没大乱,但也失了整洁,庞颊处几屡长发因汗湿黏着耳际,面色惨白,整个人可谓精神不振。

然抬眸时对上坐于白马上的红袍少年,那双布满焦虑的眸子似乎直映到了她的心上,震惊、疑惑、愤nù

等一系列情绪,最后都化为疼惜。

陆思琼止了慢挪的步伐,僵在原地,似乎冲击太大,半晌都没说话。

许久,她才找回了自己声音:“你、怎么来了?”

龚景凡的马骑就停在巷口,整个人若定格了般,忘了上前也忘了开口,只等闻言才意识过来,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刻,他翻身下马。

不过几步的路,却似受着万般煎熬。

是怎样的心理?难以接受又不愿相信。

相较他俩的互相凝望,元姜则只在心中替主子不值。他面无表情的打破宁静,“二爷,小人告退。”

“滚!”

陆思琼只见眼前人高手一抬,手中鞭子直然挥出,入耳的即是衣帛撕裂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被打的人自然不敢还手,实实的受了这一鞭,却没发出任何呼疼的声音。

似乎,那一鞭子,打的不是他。

陆思琼这时也察觉到龚景凡是在迁怒,这亦是头一次见他发怒,表情沉静如斯,没想到内心竟如此激动。

心中像是生出了种莫名的情愫。

这世上,也会有人这样替她出头。

“小人告退!”元姜没有顾忌臂上的伤口,仍是微一拱手。

紧接着,调过车头,便欲离去。

龚景凡却再次出声:“回去告sù

王舅,我上回不是与他玩笑。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旧情!”

本来这辈分在那,寻常亲舅哪有动小辈未婚妻的道理?

龚景凡现在简直是怒火攻心,恨不得刚刚挥鞭打的就是那人!

管他什么长幼尊卑,对方都不计伦常纲要,他先不仁,还能怪自己不义?

血气方刚的少年总有种年轻人独有的热血,何况他本就是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的性子,做起事来自不会瞻前顾后。

他心中不爽,挥一鞭子又如何?

后者没有接话,带着王府标志的马车渐行渐远。

龚景凡收敛怒火,努力压抑着情绪,转身走到陆思琼身边,自责愧疚的望着对方,出声分外低柔:“对不起。”

难以想象平日总高傲不肯低头的龚二爷说出道歉的话来,但陆思琼亦不知木讷的人,到此刻怎还会不明白对方心意?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本是因受不住他这种将过责都揽到自个身上的行为,可话出口倒似有些拒人之外的感觉,觉得不适再要开口,眼前人却已然失了淡然。

不过龚景凡并非一如既往的与人辩解,非要嘴硬的辨出个是非来,只是一味的内疚:“如果我好好照顾你,你就不会这样了;如果不是我做的不够,他怎么敢这么大胆?如果……”

“别如果了,”陆思琼打断,垂下脑袋添道:“我知dào

,你是对我好。”

几个字声若蚊讷。

龚景凡自幼习武,耳力过人,自是听了个清晰,耳根子倏然就红了起来。

他也不死要面子去否认,只是别扭而又坚定的接过话:“我对你一直都好着呢,以前都怪你自己迟钝。”

陆思琼娇羞,侧过脸颊,尴尬过后却嫣然笑了。

龚景凡也跟着笑。

一身红袍的他,面颊如玉,衬着被夕阳染红的天际,似已入画。

陆思琼许久没听到动静,转首正迎上某人深情款款的专注目光,又见其如此风华,虽不免多看上几眼,可到底很快又错过视线。

那么灼热,怕是要烧了她。

一想到这,心跳得愈发快,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龚景凡不曾错过少女的任何一个表情,自然也看到了对方为自己脸红娇羞的神态,只觉得刚刚的满强怒火都消失殆尽了,眼中唯只剩下一个她。

不过女子矜持不好主动开口,自己身为男儿,这时候总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龚景凡想着,试探性的伸出胳膊,也不是一时念想,相反还是考lǜ

过的,欲去牵她的手回去。

因为想着即将碰触,眼睛还刻意得别了过去。

“呃~”陆思琼收手,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早前掌心着地,擦到了道上的细碎石子,伤口微疼而已。

龚景凡虽说不是直视,可余光还留意着,听到哼疼声,又见如此,忙不管不顾的去抓她手腕。

可是因为急,力道没有留意,或是他也根本没想到陆思琼手腕上还有伤,一按下去,又听“嘶”的隐忍声。

他条件般的又松开,紧张的又两步上前,几乎要碰到对方身子,连连询问:“怎么了,怎么会伤着?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弄成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过问九王与陆思琼之间。

刚刚没有问,不是因为不在乎不想知dào

,而是他不想招眼前人生烦。

有些事,很多年前,他就知dào



亦明白,这是个禁忌的话题。

聪明如他,自然不会在二人有机会相处时,总去谈另外一个男人的事。

哪怕是今天,九王当众带走她。

自己追来时,第一时间也不是追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做过些什么。因为龚景凡知dào

,这些,不会是陆思琼想谈的。

是以,他便不问。

可现在,情急之下,他没有忍住。

因为,眼前人受伤,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问话间,陆思琼已经摊平了手心,白皙的手上红红点点,都是细微的小口,没怎么流血,但看过去就是觉得能刺红了人的眼。

龚景凡情不自禁的握住她没有上的手指关节,另一只手慢慢抬起,脑海里造没了什么男女之防,慢慢的将纱袖挽起。

入目的先是一节如藕的玉臂,跟着便是布了血迹的帕子。

他欲揭开,发xiàn

竟是有些粘住,忙细心的抬眸留意少女神色。

陆思琼自是秀眉微骤,龚景凡便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想再继xù

却又不忍,终是疼惜的的盯着对方,“疼吗?”

语气是那样轻轻柔柔,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

陆思琼不自觉得眸眶就泛红,点点头,若被关怀的孩子般如实的答道:“疼。”

“那你怎么不早说?怎么造成的?”

问话时的龚景凡绷着脸,满脸严肃。

似幼年授课的先生。

陆思琼意识过来,发xiàn

自己竟然还会走神,再对上其严峻的面色,着实觉得这种表情不适合他,忙回了话:“也没什么,就是想下车,自己跳了下来。”

“也没什么?”

龚景凡冷抽一声,眸中波涛涌过,“这么大的人,下车不知dào

等停稳了再下吗?”语气不自觉得提高。

这样的语气,倒是吓了陆思琼一跳。

她双瞳转了转,委屈的再道:“车不给停。”

龚景凡说完就想明了当时场景,心知自己不该说那话,但抬头见眼前人如此乖巧,纤手就这样被自己握着,小巧的身子立在对面,秋水剪瞳、颊若眼红,难得的顺从依人,就像、像围场里被驯服得小兔……

他也不知怎么就这么比喻了,然后越想越觉得像,竟就笑了出来。

陆思琼不明所以,抬头。

只觉得眼前人笑容中夹了几分作弄,也是刚发xiàn

,自己的手背他拉了这么久,再想抽回时,某人却如何都不肯放。

“别动,”龚景凡故作正经,“我帮你把帕子拿掉,这样不好。”

陆思琼是懂医之人,自也明白这个道理,便没有组织。

见她配合,龚景凡便慢慢的揭起帕子,明明不过是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花了极久的功夫。

少年背对着夕阳,专注而仔细的神情,陆思琼再一次看呆了。

以前怎么没发xiàn

,他还、还真好kàn



其实因为伤口不深,只是血液凝涸,有些粘帕而已,只是龚景凡但凡一见陆思琼皱眉就停下,还特别耐性的哄她,或者说上些什么话,随后才继xù

,如此反复,方且费时。

等看清那些伤口,龚景凡从腰间掏出随身的金疮药,想撒上去却又似想到什么般,拉了陆思琼走回爱驹前,从旁边取出一个水囊出来。

刚打开塞子,闻到是酒味,又放了回去。

龚景凡“咳”了声,“你的伤口不深,用这个太疼,没有水,等回去清洗了再给你上药。”

其实,陆思琼心知也可以用酒清洗,只是她这也不是刀伤。

而龚景凡则似明白她在想什么般,红着脸添道:“我不想你受疼,走,我带你回去。”

才说完,陆思琼便觉得双脚离地,身子被龚景凡横抱了起来。

仅是一瞬,就落在了马背上。

紧接着,身后靠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整个人被他怀着,听得那人道:“我怕你不肯,就没问你。”

无厘头的一句话,陆思琼寻思了会,才意识到是刚刚那个突然动作的解释。

还没想到如何回应,身后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你今天,好乖。”

好乖?这算什么形容词。

“真的!”

龚景凡还格外认真的强调,“我喜欢你这样子。”rs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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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赠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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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火似霞的宽袍裹着娇小玲珑的身躯,将心仪之人搂在怀中,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

龚景凡觉得自己此刻心跳如鼓,犹似每每狩猎时弦上之箭蓄势待发前的心态,紧张又期待,这种**而别扭的情绪绕在心头,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之**。

陆思琼贴着他,由于动作**并不敢乱动,只脑袋微微侧着。却不想,这让某人的气息尽数都落在了她耳旁,搔搔痒痒的,分外难耐。

路道宽敞,此处行人并不算多,但偶尔察觉到他人投来的眼神,仍是觉得怪异。

顷刻,她开口问话:“我们,去哪?”

“嗯?”

龚景凡过往惯是喜欢疾驰之人,享shòu

的便是马上纵横的畅快淋漓,今儿这般缓缓行进,整个人神情不定,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前的人儿身上。

因为身高优势,二人交颈侧着,形成了依偎的姿态。

路人的目光并未给他带来窘迫,反倒是唇角弯起,眉宇间透着欢快,隐约又让人觉得这是在得yì

,视线更时不时的往少女的侧容瞅去,时而凝视、时而神游。

乍闻此言,他懵懵然的“嗯”了声,竟是跟着询道:“什么去哪?”

陆思琼恨不得直接装死,她现在这模样,回德安侯府显然是不合适的,去公主府亦未免人多口杂,总得先找个地方收拾一下才是。

她以为这人刚刚信誓旦旦的说带自己回去,是因为早有打算,没成想根本就不曾规划,那这是准bèi

漫无目的就这样游街看夕阳?

陆思琼这一沉默,龚景凡也领会了方才的问话,接着再道:“你想去哪?”

陆思琼忍不住动了动,胳膊肘不经意触碰到了身后人的胸膛,引得某人低哼了声:“别乱动啊……”还拖着尾音,分不清是**溺还是撒娇。

紧着继xù

:“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哪都可以。”

要不是背对着那人,她都想白他一眼,自己能了解外面的哪些地方?

她根本就没单独在外过好么。

只是心中如斯想着,嘴上回道:“我想,找个地方换身衣裳。”

女子,仪容总是关键的。

“好。”龚景凡应声之后,想了想试探道:“我在城南有处宅子,离南校场比较近,平日做休整之用,要不我们先去那?”

停顿片刻,似恐对方误会,又连忙添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担心客栈终归不是靠谱的地儿。”

“嗯,我知dào

。”陆思琼微微颔首,她自然是信得过这人的。

想了想,有所迟缓的又开口:“不过侯府那边……”

“德安侯府只知你与周大奶奶一道出门,去的是公主府。

周大奶奶心思缜密,有些话定然不会多说。放心,刚刚的事儿传不出去,晚些时候我命人去陆家传话,道我母亲留你在府里了。”

蕙宁公主喜欢陆家二姑娘的事,京中人早有耳闻。

她身下无女,留人暂住亦是小事,何况她又是未来儿媳的身份,旁人谁会多话?

龚景凡做这样的安排,实为周全。

陆思琼没有再慌,只点点头。

其实龚家在京中的宅业有许多处,不说其他,便是建元侯当年封侯时先帝就赐了一座大宅,只是因龚人口简单,尚未分家,是以未曾住用。

而城南那边的,不过是个私人小宅,龚景凡之所以选那,则是因为他长去之所,又觉那里自在。

可事实上,距离并不近。

陆思琼亦是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才察觉到这点,心道这人刚还急着说要赶紧寻地方替她清洗伤口上药的,现在慢悠悠的算怎么回事?

不过虽说颠簸,可事实上一路平坦,只是同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有些难受。

彼此之间毕竟谈不上熟悉,这等亲密举止,身子时刻紧绷着。

龚景凡却一路悠哉,心情欢快。

路上并没怎么说话,等达到小院门口时,才发xiàn

身前的人双目紧闭,俨然是累得睡着了。

夏日昼长,即便现在,暮色亦未笼罩天际。

霞光红彤,映得佳人姿彩灼目。

他一只胳膊拖着陆思琼的脑袋,另只手松开缰绳,修长如竹的手指缓缓伸向少女脸庞。

骨节轻颤,紧张着,心乱着,怯怯的期待又觉得刺激。

“二爷来了?”

眼见着就要碰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却吓了他一跳,跟犯错的孩子般赶忙收回,还欲盖弥彰的负在身后。

小厮立在高马边上,行礼问安后规矩的侯在旁边,好奇自家主子怀里的姑娘是谁,又不敢逾矩抬头。

陆思琼睫毛动了动,转醒睁眼,迷糊的出了声:“到了吗?”这才转向四周。

龚景凡因为不自然,不知是觉得遗憾还是对小厮懊恼着,少年老成的望着远处,只故作深沉的应了下。

随后,他扶正身前人坐好,又交代了句“且小心”,便先下了马。

将手伸出,陆思琼怔怔望着,也递了过去。

仍是抱着下了马。

她正视前方,四周显得有些荒芜,入眼处,除了这所宅院,竟没有人烟。

龚景凡收到她递来的目光,调侃道:“我要真有坏心,你这么后知后觉,早就被卖了。”

“我又没说什么。”陆思琼脸一红,嘀咕了声。

龚景凡一笑,再去牵对方手,被拒绝了。

下人当前,他觉得有失颜面,固执的跟着陆思琼躲避的手去追,直等如了意才罢休,提步入内。

寻了间干净的客房,妇人送来了水与衣裳。

龚景凡站在屋里,不动。

陆思琼出声提醒,“我要上药了。”

谁知后者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帮你上。”

“不用了。”陆思琼摆手。

龚景凡坚持,“你不必客气,我动作很轻的。”

陆思琼汗流,她这像是客气的模样吗?

“真的不用……”重复了遍,见他仍然不动,低着声音添道:“我还要换衣服,你回避下。”

“我知dào

,等换了药我就走。”

陆思琼还是摇头,最后冷了声:“出去。”

龚景凡也犯了脾气,“你磨蹭个什么呀,又不是没看过。”说着就要去扯她手臂,口中再道:“我是说,刚刚已经看过了伤口。”

这话听着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陆思琼忍不住去看旁边的侍人,垂眸低头,“你就先出去会,不行吗?”

有些人还就是吃软不吃硬,龚景凡见状“哦”了声,妥协起身,走前却忍不住说道:“不识好人心。”

那妇人掩唇轻笑了笑,上前福身:“我替姑娘把伤给处理下。”

陆思琼面色愈发的红,刚挽起袖子,却见早前出去的人再而复返。

龚景凡的脚刚跨进屋,便见少女本娇红的面色瞬间转黑,三两步快速过去后,把手中药瓶放下,命令道:“用这个药。”

话落,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尚不自在着,身边妇人已经开了口:“奴婢还是头回见二爷这样的,姑娘真是有福。”

陆思琼没有言语。

妇人很细心,动作也很轻柔;龚景凡的伤药涂上去,凉凉的、也不刺痛。

足上其实并未如何伤着,除了几处细小磕伤,只有脚踝似被扭到。上完药换了衣裳,棉质的衣裙,不算华丽却很舒服。

衣着得体后,看不出来受了伤。

陆思琼心下一松,打发走了妇人,自己坐于镜前,发上的精致钗环在此刻亦显得有些违和,索性就取了下来,又执起木梳梳了梳长发。

“喏。”

视线里凭空出现一支步摇,并蒂莲样式,海棠花簪身,修翅玉鸾缀着红珠,分外华丽。

她抬眸,只见龚景凡胳膊伸着,脑袋却别开望着旁处。

见对方没应声,他视线不变,开口:“给你的,拿着呀。”

“我不要。”陆思琼拒绝。

闻者恼了,也不佯作无所谓了,转过脑袋刚要质问理由,便见烛下少女正笑脸吟吟的看着自己,“你……”

陆思琼伸手取过,“谢谢。”随手放在了眼前桌案上。

龚景凡咧嘴一笑。

随即见她不戴,惶恐询道:“你不喜欢?”

“没有。”

收人东西,自然是喜欢的。

“那怎么不带?”

陆思琼好笑他这副模样,好言回道:“现在不想。”

“喜欢的话,你就会想戴的。”

陆思琼起身,直视对方,莞尔劝道:“别跟个孩子似的。”

“我、”龚景凡恼怒,不甘示弱:“你才跟孩子一样。”说完夺过桌上步摇,愣是抬手替她戴了上去。

陆思琼只觉得有什么穿过发间,紧接着就是头皮一疼,“呀”了声抬手去摸。

龚景凡也慌了,变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是不是?多怪我手笨。”说着丢开步摇就要去翻她头发。

陆思琼的视线随着他丢开的步摇落在靠墙的角落里,才想抬脚去捡,头发就真的被人扒开了,她忙阻止,“没事,你快收手。”

龚景凡哪里是听话的人,又怪自己又心疼眼前人,口中碎碎念个不停:“都是我不好,你说不戴不戴了就是,做什么这么急,害得戳到了你。”

“没关系的。”

陆思琼冲他摇头,朝墙角使了个眼色:“快去把它捡起来。”

某人浑不在意,固执埋怨道:“不要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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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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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陆思琼盯着他重复。

龚景凡抿了抿唇,“哦”的应了声,依言所做。

拿着步摇,指腹边摩挲其上的花纹边瞪着簪尾,发xiàn

其实也并不算尖锐,便明白是自己刚刚力度太大。

走回陆思琼身旁,低着头都没有直视,只轻声道:“给。”

后者接了,检查了遍确认步摇并没有被眼前人摔坏,这才改了好脸色,口中却忍不住编排:“哪有人性子这么暴躁的,既是给了我的东西,想摔就摔想丢就丢,都不吱一声,好生随意。”

“这本就是我送你的。”

龚景凡不乐意了,虽说强迫她戴步摇是自己的错,但刚也只是心急。

现在不过就摔了一下,既没破也没坏,做什么还为了一件首饰来责怪自己?

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强调了此步摇出自他手之后,继xù

道:“再说,摔坏了这个,我还可以送你其他,别这么大惊小怪。”

陆思琼见他还有理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再斗嘴下去没什么意思,何况有些事表露太多,总归不好,便又合了口。

转身,把步摇重新搁在案上,刚落下又听那人出声:“哎,那你还戴不戴了?”

陆思琼抬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取了起来,正欲在头上比划,触及那杂乱的发,颇是恼得哼了对方一眼。

龚景凡本一副惬意悠然的在灯下赏美人。望着那微微翘起的葱白纤指满足,乍见佳人如斯,不觉其中哀怨。反觉得娇嗔可人。

反应过来之后,他表情讪讪,拿起那木梳就要弥补早前错误,“别气,我帮你重新挽好。”

“不用你。”

陆思琼连忙侧过脑袋,去拿他手里的梳子,“这个你不会。”

龚景凡确实不会。没有固执,松开了木梳。

一头青丝如上好的丝绸。莹亮光滑,巧手穿梭其中,很快就挽了个简单发髻。

龚景凡还没瞧够,木木的开口:“好了?”

“嗯。”

陆思琼应声。将步摇缓缓插入。

未施粉黛的脸颊似能掐出水来,乌黑的发上只簪一物,芙蓉并蒂,菟丝纠缠,半翅含珠,其下的流苏正落在白玉耳边,红润的光泽将雪肌衬出了几分娇红,明耀照人。

龚景凡自然的喃出声来:“真好kàn

。”

屋内仅他二人,陆思琼自然听了个清晰。耳根子再次不争气的红了。

今儿,不论合适的、不合适的词,他夸了她好多回。

两人视线在镜中交融。龚景凡干咳了声补充道:“是我的步摇好。”

这人真是……她又没说步摇不好。

陆思琼莞尔,站起身来。

某人毫不自觉,一点儿都不侧让,就堵在那里。

她分不清这人是没意识到还是故yì

的,寻思着开口:“等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

龚景凡先似乎微愣,继而摇头:“我们今晚不回去啊。我已经派人回公主府给母亲传信了。”

很理所当然的望着对方,有些莫名其妙。

“不回去?”陆思琼却是吃惊。

现在天色是有些晚。再回去必也费时,但早前说不回德安侯府,她还以为最终是要去蕙宁公主府的,怎会料到留宿在此?

她以为只是收拾一下,还犹豫着之后见到公主时怎么说大表嫂交代的那些话。现在听到不离开,心下惆怅,也分不清是什么心理。

孤男寡女在外,感觉也怪怪的。

“你在怕什么?”龚景凡故yì

逗她,还往前倾了一步。

陆思琼后退,见他再往前,便索性从锦杌的另一边绕了出来,随口回道:“我哪里有怕。”

他不依不饶,“那紧张了?”

陆思琼瞪他一眼,“你真多话。”说着就要出去。

龚景凡紧紧跟在后面,口中嚷嚷:“这儿你又不认识,出去干嘛?”

闻者的脚步止在屋槛前。

他追上前,站在旁边,温和道:“你饿不饿?我让他们准bèi

了晚膳,一起去用点?”

“嗯。”陆思琼抿唇点头。

龚景凡今日的心情虽说大落大起,但总体来说还是特别开心的,甚至都忘了听说眼前人被九王带走时的焦躁气愤,现在竟然还有些隐隐窃喜。

给了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且,今儿的她格外温柔,说什么应什么,即便有些小脾气却总让人觉得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龚景凡能察觉到对方似乎接受了他。

这让他欣喜若狂。

是以,一顿晚饭,陆思琼都在他的殷殷夹菜中度过。

龚景凡虽然平时可能有些大咧,可小节上却很细致,鱼肉剔了刺才给他,羹汤必先尝温。

陆思琼起初还不太自然,可那人浑不知觉,她想着再下去未免显得矫情,也没有拘着。

只是有一点没有想通,龚家亦是大族,这膳桌上“食不言”的规矩是彻底被这人无视了吗?话就没停过。

她平时习惯了一个人用饭,一个人生活,蓦然这样,还有些不太习惯,却也不好冷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他。

龚景凡吃得心满yì

足。

饭毕,他起身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思琼脚步一顿,摇头:“不去了。”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龚景凡这才想起来,她足上还有伤,虽说不妨碍走路,总是有所影响的,忙告错道不是。

陆思琼一笑,意思无碍,见其兴致又高,不忍拂意。即道:“我刚见院子里有个葡萄架,不如去那里坐坐?”

龚景凡自然没有说不好的。

今日好似亦是他们许久以来最融洽的一次相处,氛围极好。

陆思琼惊讶他的退让。又暗暗为此高兴。

“那个,”龚景凡转着搁在石桌上的茶杯,视线有意无意的瞥过去,月光下她的她明眸善睐,樱唇水光闪烁,青黛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悬垂过腰际。落于腿弯。

一阵晚风从吹入,带着夏日的热潮。扬起丝丝缕缕,似从他心尖撩过。

“哪个?”

陆思琼听了半句没等到下文,转首就见其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虽说有些情愫心照不宣。但这等炽热的目光,到底承shòu不住,挪过了视线方问:“你想说什么?”

“哦,”他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窘迫,但也不似早前般一触即恼,相反竟然大方以对,如常的接道:“我是想说,你之前去公主府,是有事找我母亲吗?”

有事。当然有事。

可想到那事儿,让陆思琼如何开口?

手指卷着自己的发丝,一圈圈绕起又松开。最后抿着唇小声的回了句“其实也没什么”。

“真的?”龚景凡不信。

但好就好在,他并非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性子,很快就转了话题:“那你喜不喜欢京城?”

“嗯?”陆思琼不解,茫然的眼神望过去,“怎么这样问?”

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亦不曾去过别处,从未考lǜ

过这样的问题。

龚景凡心中别扭了许久。扭扭捏捏的想问又不直问,三两次张口又咽了回去,瞧在人眼中显得磨叽无比。

陆思琼不由直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呼韩邪说要带你去塞外,你会拒绝吗?”龚景凡还是问了出来,紧着身子往前一凑,期待无比的续道:“你会拒绝的,对吗?

那种地方没什么好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会同意跟他走的,对不对?”

怎的突然就话锋转成了这样?

陆思琼囧,却也不忍让他失望,笑道:“我与他又不熟,怎会随随便便的同人离开?”

龚景凡对这回答还算满yì

,可心中还是没底。

他生平从未如此不自信过的。

其实在他看来,陆思琼并不算是有忠诚度的人。

譬如说刚刚,她就跟自己走了,马上还睡得那么安心……

有些人就是庸人自扰,她若刚刚不那么温顺的随他走,龚景凡必定又要生气别扭;可真的这样了,他开心了,又觉得对方给自己的安全感不够。

说到底,就是患得患失。

何况,事实上,他还从未得到过。

更是比谁都明白,九王在其心中的特殊地位。

他承认自己小气,却并不觉得该。现在目光怔怔,耀如星辰,扬唇又问:“那你刚刚怎么对我这么温顺?”

温顺、温顺!!

陆思琼明知他的心理,虽恼这种形容,却配合了对方,“因为信得过。”

闻者唇边弧度更大,“信得过什么?”

她倏然就站了起来,明明是在室外,还是觉得发闷,“等明天,是先去公主府还是直接回侯府?”顾左右而言他。

龚景凡跟着起身,问了早前的一句话:“你想去哪里?”

陆思琼嗔他。

他就笑,“去见我母亲吧,你的事还没说呢。”

陆思琼就不自觉的去掰自己手指,侧过身子望向远处。四处静谧无声,她沉默许久,龚景凡亦不催促,半晌后她突然转过身,启唇低道:“我想知dào

,怎么订亲的事,还没有着落。”

“啊?”龚景凡神情呆滞,喜悦充斥了双眸,他如何都没想到会等出这样的话,两手抬起扳住眼前人肩膀,嗓音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你、你急了?”

陆思琼两眼一黑,什么叫做她急了,急了订亲……这人果真嘴拙,太不会说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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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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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就问问。”

她话落侧首,伸手拉下对方双手,下了台阶走向庭院。

龚景凡不容敷衍,追上前歪着脑袋含笑继xù

追问:“你说呀,是不是急啦?”

他堵着路,你追我赶的,让人寸步难行。

陆思琼恼羞得原地跺脚,连说了好几回没有都无用,最后瞠目道:“龚景凡,你别太过分啊!”

虽是凌厉语气,可那通红的双颊起不到丝毫严肃的作用,眉目娇嗔风情,反露了女儿媚态。

龚景凡心情更是好,“不是着急,那你怎么催问起定亲的事来了?”脑袋凑得更过,表情染上了丝丝得yì

,“还说不是急着想嫁我?”

“你!”陆思琼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了,前路又被堵着,怎么侧对方怎么跟着,“你到底想如何?”竟有些急躁了。

闻者还分外无辜,柔柔的说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说过了,没有。”

“我不信。”

龚景凡带了几分幼稚的偏执,仰头道:“不是我想听的回答,不算。”

陆思琼凝视他许久,最后出声:“我不想和亲。”

龚景凡神色一动,随后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声音轻若幻觉:“原来只是这样啊……”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然而有些事他亦心知肚明,仰头再道:“这个我也不想。”主动松开了对方。

陆思琼知他敏感,但这事既然开了头,便也不忌再问下去,“所以今儿大表嫂找我,让我去寻你母亲。”

“寻我母亲?”

龚景凡重复,跟着困扰道:“我也不明白,母亲之前还惯支持这门婚事的,而且还是他先来劝我娶你,怎么现在万事皆定了,她却似不上心了呢。”

陆思琼对眼前人也算有些了解,以他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说主动去求蕙宁公主成全婚事。何况早前毫无预兆,自己年纪也不算大,他更不可能心血来潮。

因此,亲事的事,实属外祖家同公主决定下来的。

那时候,正式呼韩邪刚刚进京的日子。

她这是早已想明的。

既如此,现在有所耽搁,必然也是同左谷蠡王的和亲奏章有关。

两人心中清明,坐回了葡萄架下,晚风拂过,枝叶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化不开彼此心头的沉重。

这不是个可以忽视的问题,陆思琼不想莫名其妙的去和亲,龚景凡自更不必说。

他心中所属对方,方能允许亲事安排。

那既是心仪,便不可能让旁人夺走。

他原还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在眼前人及笄之前,让她对自己产生感情,之后可以心甘情愿同她一起,没想到现在她同意了,却是因为这个缘故。

谈不上多么失望,却也说不成心情好受。

迟疑再三,龚景凡开口:“他私下找过你没?”

“嗯。”

这答案不算意wài

,可听者的脸还是拉了下来,别别嘴表示不屑,心底却在意得很,干干的问道:“他什么时候找你的?是那阵子在周家?”颇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陆思琼也不刻意隐瞒,“周家的时候是见过几回,还有上次我生辰那日。”

“那日?”他想了想,不解道:“那天甄家姑娘在你们侯府出事,他什么时候找你的?”

“晚间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龚景凡就跳了起来,“他入夜后去找了你?他找你干什么?”

简直暴跳如雷啊!

陆思琼微愣,这方察觉到说了不该说的。

夜会男子本就不是什么光鲜事,她竟然还说与人听,尤其还是眼前人。

见他这般生气,心中隐隐怕对方误会,却又觉得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不由就没了声。

她不答话,有人就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他毕竟是清楚呼韩邪对身前人的非分想法的,然也明白对方不是那等随便之人。

心中是知dào

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事发生,可就是别扭无比,再看陆思琼沉默的表情,反倒是先无措起来,连连开口道:“你别生气,我没多想,就是、就是好奇他找你有什么事。

你知dào

的,他对你就没安什么好心,我怕你被他给骗了!”

嘴拙慌乱的模样,真诚的让陆思琼一笑。

她点点头,说与他听:“是去送生辰礼的。”

正说着,视线瞥见对方腰际处的佩玉挂穗,正是当日那枚他送给自己而后又取回去的同心结,心中莫名的生出几分难言的情愫,不自在的别过了视线。

龚景凡察觉,顺着对方视线低头,将玉佩执起,重点却放在了花结上,还献宝似的凑上前去,问她:“好kàn

吗?”

他自己编织的,还问她好不好kàn



可陆思琼就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龚景凡笑得更欢了,“我也觉得好kàn

。”说完抬头,“你要是眼红,我可以给你编一个?”

陆思琼凝视向他,暗道少爷你是个爷们,不要将做这些女红伙计说得这么自然好不好,怎么同姑娘们说给你绣方帕子一样?

“你说呀,想不想要?”他眼神期待。

陆思琼不乐谈这些,改问道:“你与韩公子,就是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早有交情?”

虽然不喜欢听她说起呼韩邪,但龚景凡讪讪的松开佩玉后,还是点了头。见其仍看着自己,解释道:“他是隆昌公主的继子,我虽然没见过她,但我母亲这些年来从没忘记过。

左谷蠡王早前至京之后,就去公主府拜访了我母亲。我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母亲交代我莫要对人言他的身份。”

这些事儿他也能理解,因此终归是对呼韩邪客气了几分。

“那你母亲,有与你提过隆昌公主的事吗?”

龚景凡颔首,“这个自然是会提的,我母亲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她远嫁突厥成为阏氏,十来年没有音讯,说不记挂怎么可能?”

他话落,好奇的反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其实陆思琼现在对隆昌公主这个人物并不算如何深刻,她更多想知dào

的是师姑的事。但怎么开口呢?

师姑到底是当年在和亲队伍中逃走的,若是被追究,按照大夏律例定不会轻饶,这怕亦是她要藏匿行踪的关键原因。

思及此,她再次望了眼龚景凡,心中矛盾着,到底要不要同他说呢?

后者见她这般犹豫不定的模样,不由有些忧伤,“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定是向着你的,还有何不放心?”

话说得这般直白,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随后,陆思琼便开门见山而言:“你能帮我查一个人吗?”

“谁?”龚景凡竟然两眼放光,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提出要求呢。

她一脸正经:“十几年前,随隆昌公主和亲的那位袁医女。”

“袁医女?”

毕竟算是上一辈的事,当时龚景凡亦不过只有一两岁,自然是没印象的。

不过出入朝堂,从小在名门贵勋中长大,有些事还是了解的。微微一细想,便问:“你是说,前太医院秦院判之女?”

“嗯。”

他不明,“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了她来?”

陆思琼抿唇,在心中组织了言辞说道:“告sù

你也无妨,我自小在周家长大,幼年身子不好,外祖父外祖母替我寻访名医,最后请了位得道师姑替我调养。

说来你怕是不会信,从小伴我长大的妙仁师姑,便是当年的袁医女。她如今失踪已有半年,得到前阵子才知dào

她身在突厥。”

说到这,有些事便也不必再说了。

龚景凡是聪慧之人,从袁医女联想到呼韩邪,自然知dào

其中必有内情。

如此重大的事,眼前人能托付给自己,并直言不讳,这是相当大的信任。

他当下如负重任,应允道:“你放心,我派人去查,会尽快告sù

你的。”说着,又添道:“这个事我会私下去办,不会惊动我母亲的。”

“好。”

陆思琼身在内宅,有些事确实不方便去调查,何况也没渠道。是以,如身世等谜团便只能积在心中,越累越多,令人疲惫。

若是可以,其实谁都不想不清不楚的过日子。

可她已不好再去麻烦周家,有些时候的善解人意,亦并非出自本心。

龚景凡肯帮她,无疑是再好不过。

合了合眼,想着补充道:“还有个事。”

“你说。”

龚景凡其实自认为是了解陆思琼的,她凡事很有分寸,现在愿意麻烦自己,让他分担她的私事,便是愿意让自己了解她,就是没再当外人的意思。

若说今日早前的事,让他感受到了陆思琼对自己的转变,那现在的对话,才是最令他开心的。

这等于,眼前人已经默许了他们的关系!

“你帮我再查查秦相。”

她终是说了出来,迟缓道:“我觉得,他有些奇怪。”

秦相的这个事,就有些突兀了。

可她没有细说,不似袁医女的事说了前因,龚景凡有些不明不白,然还是爽快的应下了。

他不追问对方要自己查秦相哪方面,只是体贴的道“好”。

陆思琼冲他莞尔。

“夜深了,我送你去休息。”又静了一会,龚景凡出声。

二人起身,他送她到门口。

临走前,他又道:“我明儿给你拨两个人,有些不方便的事,你可以吩咐他们去办。”

闻者仰头,望着他,心中感念对方的细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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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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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天明,陆思琼醒来时望着碧水色的罗帐还有些发怔,想起昨儿的事,意识到还在龚景凡的宅子里,笑着拢了拢耳边的发缕。

陌生的环境,睡得竟比在侯府时还踏实。

许是真累着了吧。

起了身,看到**头的矮几上放了套整齐的衣裳,与她自己那套脏污磨坏的如出一辙,可再看裙裾时竟完好如初。

很显然,这是套一模一样的新衣裙。

陆思琼眉眼开笑,他竟如此细心……

自己穿戴完毕,便于妆镜前挽发。

屋外的妇人听到动静,端了水盆进来服侍,待整理好装容,龚景凡已在屋外等候多时。

他没有踏进,后知后觉的性子终是意识了何为女子闺房。

晨曦见佳人,又经过了昨晚非正式意义上的交心,某人可谓是心花怒放、神采飞扬。

“睡得可好?”嗓音缱绻而柔情。

“嗯。”陆思琼亦明白彼此间的那种微妙变化,面对他时总比不上过往自然,好似再也不能坦然如常以对,竟都不敢去直视对方视线。

跨出屋外,并立在廊下,搁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弯起,不知然的捏住衣角,她启唇轻道:“谢谢。”

“谢我什么?”他倒是一改过去的别扭,低头憨笑的注视对方,显得分外坦然。

“衣服。”

再怎么样。也能猜出是连夜命人去城中取同料赶制出来的,定费了许多心思,陆思琼也不与他争口头之快。

“这点小事哪值一提?”

龚景凡仰着脑袋。毫无所谓的说道:“就知dào

你在意那些虚的名头,怕人闲言碎语不停,要是小爷我,可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还恨不得别人猜他俩之间有些什么呢。

如此言辞,陆思琼竟无言以对。

“走,去用早饭。”

他迟疑着伸出手。后者果然只当没看见,径自先下了石阶。

再怎么偏僻无人。言行举止总是要注意些的吧?

这人难道还真当牵过几次手,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她会递出?

见状,龚景凡落在空中的手讪讪收回。或是又觉得不对劲,索性抬起。理了理发,又挠挠后勺,却是鲜有的憨态。

待留意到一旁的下人,这才微微变色,随后脑袋转过望了眼天,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提步跟上。

脚步不慢。

之后二人步行一致的到了厅堂,用完早饭,便坐了早前备好的马车。回公主府。

龚景凡今儿不骑马,两人共处在车厢内,气氛渐渐的有些凝滞。

不因其他。只是有人基本是两眼不眨的注视在同一个地方。

陆思琼再怎样也都是个深闺少女,被他硬生生的瞧得脸颊通红,不抬头只当没发xiàn

吧,他也不会自觉地转开,而且就这么盯着,没有动作没有言语。

后来她索性微闭了眸子佯装小寐。随着马车的前行连头都慢慢的侧移着。然就是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那股视线。

有什么好kàn

的?也不嫌腻。

但到底是女儿家。有人可以厚脸皮的这样看,她却不好意思道破。

就这么合着眼,原是觉得煎熬,也过了会,说来也奇怪,倒真有了困意。

龚景凡见她这样都能睡着,脑袋似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着,轻轻挪坐了过去,就碍着对方,身姿挺得笔直。

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陆思琼顿时困意全无,但还是没睁眼。

还猜着对方要做什么时,就察觉到其长臂自她后背伸过,随后按在她的左肩上,自己身子突然就靠了过去。

陆思琼心跳得利害,想着自己是要不要“醒来”时,发xiàn

自己的脑袋也被人掌心相触,就靠在某人的宽肩上。

一系列的动作做完,龚景凡收回了胳膊,可这时候手已经无处好搁置了,就僵在车壁与她后背的狭小空间内。

并不敢再碰到她,可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重量,又觉得莫名知足,唇角不自觉得翘了起来。

陆思琼见他并无什么过分动作,就那样闭着眸子,没多会竟真的睡了过去。

龚景凡就规规矩矩坐着,右手握着自己腰间的同心结挂玉,时而把玩着穗子发呆,时侧眸近距离观察身边人,好似完全忽略了尴尬不舒服的左胳膊,脸色笑容就没消失过。

因恐扰到陆思琼休息,特地交代了车夫慢行,以致于这段骑马都要个把时辰的路,愣是走了两个多时辰。

等快到公主府时,已过巳时,龚景凡还浑不觉时间长,让马车行到侧门那边停下,就是不唤醒睡着的人儿。

可陆思琼本就是睡足了出门的,且这一小觉又睡了那么久,睡梦里习惯了马车前行时的状态,这一停下反倒觉得异样,悠悠然的睁眼了眼。

刚睁开,就对上了一张春风得yì

的脸。

这么近,吓了正懵然的她一跳,“呀”了声赶忙远离。

这脖颈一后仰,便察觉到了深深的酸楚,手抚上后颈,有些难受。

龚景凡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失态的,不免好笑,又见其如此,右手甩开玉佩就要去碰,口中还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也正因陆思琼挪开了,他本已经发麻的左臂动了动,这种已经完全形容不出的感觉,却没损他半分好心情。

他仍是留意着少女,满眼关怀呵护,出口却带了几分责怪:“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还能吓着你不成?”

陆思琼已经意识清明,想到自己靠在对方肩上睡了一路,也有些羞愧,又望向其左臂,更是懊悔自责。

她当时可真是被眼前人给活生生的看睡过去的。

那时候为避免尴尬才假寐,本来也没想真的睡,以为就算睡也只是一会,现在坐在车里明显感觉到马车已停。

那自个是有多嗜睡?

真是失态又失颜。

她自动接过去,不提这事,望着车厢帘子随口说道:“到了?”

“嗯,刚到。”

可她不提,不代表有人也不提。

龚景凡刻意好笑的看着她,“见你睡得熟,就没喊你。”

陆思琼的脑袋低得更低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又不是存心的。”这睡着了,自己哪里把握得准何时再醒?

“嗯,知dào

你不是存心的,没怪你。”他还是看着她。

陆思琼受不住了,抬头有些愁恼的问道:“都已经看了一路,还看什么啊?”

“原来你知dào

呀,”闻者可惊喜了,嬉笑着凑上前:“你故yì

装睡。”

陆思琼不愿说下去,不再搭理,起来弯身就要出去。

“哎,等等。”

身后人唤住她,陆思琼迷茫的转首,只见龚景凡正捂着刚刚她头靠的地方,脸上没了早前的笑容,反有些牵强。

那么久保持同一坐姿不动,现在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僵麻了。

陆思琼心中愈发惭愧,又是感动又是高兴,无声的挪回了原位。

如此过了一会,她见对方只自己捏着自己左臂,半晌没有声音,又忍不住开口:“你还好吗?”

话落不等他回答,又接连说道:“其实你大可把我叫醒的,这大清早的,我也不是很困。”

“叫醒你做什么?”龚景凡毫不后悔,笑道:“路上乏味,又没事做,你还不喜欢跟我说话,怕我说话惹气了你,那还不如睡着。”

再者,她睡着的模样,娴静安然,还挺好kàn

的。

他都分不清自个这是怎么了,魔怔吗?

听到这样的回话,又是体贴又是委屈,陆思琼都不知说他什么。

“傻。”最后,送了对方这么一个字。

龚景凡原就是好强的性子,尤其在眼前人面前,就更不容她觉得自己弱。是以,原本极好融洽的气氛,终于在他不合时宜的高傲来一句“再傻也比你聪明,笨!”的话中结束。

陆思琼简直有气无处发,她已经至少被这人骂了不下三次的笨。

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了,或是她潜意识里就没想在龚景凡身前收敛性子,直接翻脸撩起帘子就下了车。

下车后才发xiàn

是公主府的角门,门口平安领着两个小厮正一脸殷切的侯在旁边,看见率先下来的不是自家公子,忙收起那副时刻准bèi

着的“恭喜”表情,哈腰道“陆姑娘安”。

三人低头看着地面,心中还又是匪夷又是好奇,最后都觉得是他们主子不上套,竟然不先下车亲自扶陆姑娘。

纷纷在心中升起一个想法:二爷太不开窍了!

不开窍的人讪讪的下了车,也没留意几个小厮的表情,不提车内的事,只对陆思琼道:“从这儿进去不惹人眼。”

还是因为替她着想,怕人知晓实则她昨夜并未宿在公主府,徒惹事端。

毕竟龚景凡虽说是高调的性子,不怕外面的闲言碎语,甚至还恨不得全城的人都知dào

自己与眼前人的关系,但他知晓女儿家的名誉有多重yào



他自然将陆思琼的一切放在首位。

毕竟龚景凡虽说是高调的性子,不怕外面的闲言碎语,甚至还恨不得全城的人都知dào

自己与眼前人的关系,但他知晓女儿家的名誉有多重yào



他自然将陆思琼的一切放在首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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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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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那座高墙红瓦的厅殿,陆思琼站在院外,心情却不似上回般悠然,几分紧张几分害羞,又隐隐还带着惶恐。

今儿再来,早不是以往随周家人前来拜见时的身份了。

实则,自从二府说亲以来,因凡事皆由大舅母或外祖母出面,是以陆思琼还未再见过蕙宁公主。

现在同龚景凡双双出入……眼眸抬起,忍不住瞧了眼身边人。

后者似能明白她的心境,柔声宽慰道:“别担心,你哪回来见我母亲冷过脸?她欢喜你得紧呢。”笑得眼睛都弯起了,显然心情畅佳。

“嗯。”她轻轻应了。

乔嬷嬷亲自出迎,赶上前福了身道:“二爷您可来了,公主刚还念叨着陆二姑娘何时过来,还担心是否路上出了什么事故,正犹豫着要不要命人去接。”

能出什么事故?不就是陆思琼在车上睡着了么。

这话,倒似是蕙宁公主分外期待着。

陆思琼生窘,刚缓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终是不敢松懈,全身的谨慎都拿了起来,端庄而有礼的立着,生怕有失规矩。

“念叨什么,我还能把人藏了不成?”

龚景凡玩笑得接话,随口再道:“母亲在作甚?”

“正候着您二位呢。”

乔嬷嬷说着侧身,请两人入内。

陆思琼能察觉到乔嬷嬷投来的视线。是那种且打量且欣赏的目光,并无不屑轻视,不由就放松了脊背。

她是蕙宁公主的身边人。言行语态自能代表其主子一二。

好在,她昨儿随龚景凡夜宿在外,并没有惹人厌弃。

这种事,最担心的就是遭受猜忌嘲笑,被误认为随便之人。

得见乔嬷嬷待她一如既往,甚至无形中更敬重了几分,陆思琼对公主府的畏惧亦稍稍减少。

龚景凡一直与她保持着同样的脚速。没多会,便见到了端坐在主位上的蕙宁公主。

蕙宁公主妆扮的不似以往般雍容华贵。身着深红色的简约式翟凤宫裙,外罩云霞翟文钑花金坠子烟纱,头戴了几样缀珠金翟和钿花,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皇家威严。浑身都透着亲和。

她见二人进屋,把玩粉瓷盏盖的手一顿,随即推到旁边,容上挂满笑意,冲的不是自己亲儿子,却是陆思琼。

好些时日没见,长高了。

见她与儿子并肩而来,一红一紫、一深一浅,高调又不失违和。连她都忍不住暗赞自己儿子生得好,没有辱没了眼前女孩的美貌与气度。

龚景凡定然不会知dào

亲娘此刻心中是这般想法,见其眼神只关注身旁人。连个余光都没落到自己头上,也不觉得嫉妒,反引以为傲。

他甚至还格外大度的想道:娘要看未来儿媳妇便让她看去,左右这门婚事还得她再费心费力,以后等成了亲,还差这一眼两眼的?

如常的拱手作揖。声音洪亮清晰:“给娘请安。”

陆思琼即随他行礼,“见过公主。”

儿子的问安声那么响亮。蕙宁公主自然得收回视线,看向龚景凡的眼神则是一贯的**溺,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蕙宁公主其实是个很护短溺子的人,所幸的是龚景凡没被她养成“败儿”,只是那份疼爱纵容亲子的心太过强烈,平日更别说讲究什么规矩礼仪了,通常是一见到儿子就拉过来坐下,嘘寒问暖着,事无巨细都要谈个遍。

眼下,龚景凡并未多想,在公主府里亦随性惯了,上前撩了起袍子就要入座。

可动作才做一半,只听对方说道:“凡哥儿你先下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下去做什么?”

蕙宁公主不耐的答话:“随你是练剑也好,看书也罢,且先自己玩去。”

用的还是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闻者顿时就不乐了,可在心上人面前为这发脾气,总觉得丢人,于是强压了那略有急躁的本性,先坐了下来。

蕙宁公主侧头看他,龚景凡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娘,我与阿琼有事要与您说。”

开口都唤作了“阿琼”。

对于这种近称,陆思琼暗生恼意,不喜他在长辈面前如此胡闹,又恐公主觉得自己轻浮,心中乱作一团。

而蕙宁公主却喜闻乐见,她一直就盼着两人能成好事,现在总算放心。

是以,她也不勉强,由得儿子在这,转而再同陆思琼招手,轻道:“琼姐儿也过来。”

陆思琼依言过去,蕙宁公主有意让她在自己另一边坐下,可手势还没出,就见有人急着伸出胳膊,直接把人扯了过去。

龚景凡将人护在身后,浑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的地方,开口直视对面人就问道:“娘,您什么给我和阿琼设订亲宴?”

陆思琼本来就被他那番举止惊得坐如针毡,尚还没来得及观察蕙宁公主脸色,又听到这话,恨得直接用手指戳了下身前人后背。

待等收回手,脸颊更红了,她怎么也变得做事不经大脑了?

这儿可是公主府。

后悔莫及,她垂着脑袋盯着光可鉴人的地砖看,恨不得钻到缝隙里去。

蕙宁公主自问还是了解儿子脾性的,然闻言还是无比惊诧。

要说这门婚事,最早可是自己找他开的口。

当时因左谷蠡王呼韩邪突然至京,担心琼姐儿被带去突厥,与荣国公府一合计,就想着先将人的亲事定下。

她那时候费了许多唇舌,才将这犟脾气的儿子给说服,是哄着骗着道只是权宜之计,让他千万别拆自己台。

否则,若不先得承诺,最终这人当众让琼姐儿难堪,坏事不说,岂不是还害了人?

蕙宁公主是由衷爱hù

陆思琼,替她选择自己儿子,便是最有力的说明。不然,以她的身份,若亲自出面,这京中哪个家族会拒她颜面?

委实是诚心想替陆思琼说门稳妥的婚事。毕竟,她的儿子她了解,京中名门子弟里的第一,谁家的都比不上。

可她记得当时儿子还挺不乐意,连什么骗婚的难听话都说了出来,对她与周家的决定更是嗤之以鼻。

蕙宁公主对外精明,可自己的儿子却从没完全看透过,在他表达了诸多不满后,都以为对方不会同意了,没想到龚景凡却点下了头。

随后,儿子的反应就越发怪异了起来,从早前的勉强接受,到后来的主动,乃至前阵子竟然还询问起定亲事宜。

每每问时,总说什么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这门婚事是权宜之计,那为了大局自然要有始有终,可就是没承认过对琼姐儿的想法。

然身为人母,到底也能看出来几分。

可到底也只是看出几分,还在猜疑阶段,现在凡哥儿直接拉了人家女孩子到自己面前,问什么时候办订亲宴,若是这还都不明白,也就枉为是他亲娘娘了。

蕙宁公主心中欣喜,转瞬却又有些愁恼。

若早些时日,这门亲事倒也简单,现在……

龚景凡见母亲面露难色,陆思琼虽然自欺欺人想置身事外,但亦关心着公主的回答,也不时抬头去看,见其如此,心知事悬,居然不由自主得慌了起来。

公主肯定不是对自己有意见,相反以对方的热情可知,正如龚景凡和周家人所言,公主很喜欢替她。

且这门婚事最早亦是她安排的,想来不会反悔,那如此表情,便是有了阻力。

这个阻力,无疑就是呼韩邪。

若说陆思琼之前对突厥左谷蠡王的和亲人选是自己只有五分猜测,那现在便有八分肯定。

蕙宁公主虽然是皇家公主,但这等大事,太后娘娘与圣上想来也是要以大局为重的。

既如此,那关键还是在呼韩邪身上。

她咬了咬唇,轻启贝齿:“公主。”

后者和蔼的目光往来,较之过去在人前更是不掩疼爱,“琼姐儿何事?”

“左谷蠡王提出的和亲人选,是不是我?”

龚景凡蓦然转头,眉宇间有些紧张。

他在好奇,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蕙宁公主虽然亦觉得奇怪,但还是如实颔首,“琼姐儿你已经料到了,唉。”

“我可不可以见见他?”

既然这其实就是呼韩邪的坚持,那若非是他打消念头,要皇朝出面拒绝,怕是很难。

皇家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的臣子之女,便去做影响两邦关系的决定?

只能试着说服呼韩邪。

可她的问话才落,便听得两声坚定而有力的拒绝声。

“不可以!”

“不成。”

母子俩对视一眼,龚景凡已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你去见他做什么,你不知dào

那份贼心?”

话居然说得这样不中听。

蕙宁公主也觉得儿子激动了,但她毕竟是长者,思虑要周全些,便跟着询问:“琼姐儿想见左谷蠡王,是想说服他放qì

这个和亲想法?”

陆思琼颔首,“嗯。”

龚景凡这才松一口气,暗笑自己的穷紧张。

着实是那日呼韩邪表现得太过自信,道有把握说服陆思琼同他离开京城,何况其本身的到来就藏着秘密,连母亲对他都时不时的在妥协,他自是担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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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公主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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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宁公主沉默无言,或是在度量让陆思琼亲自去劝呼韩邪的可行性。龚景凡则是很坚定的不愿身边人去同那外邦异族见面。他不知内情,亦没兴趣知晓,固执的以为守着陆思琼,便谁也夺不走。而让她去接触呼韩邪,就等同于送羊入虎口。“阿凡,你先出去。”须臾,蕙宁公主出声,语气较早前多了几分严肃。任谁都听得出来,龚景凡却恍若未闻,只道:“我不走,你少拿那套大道理来忽悠她。这门婚事当初是你给我安排的,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竟这样偏执!陆思琼脸色垮了下来,她心知自己身世的事蕙宁公主定为知情人之一,那对方多年来对自己的照顾便不只是因着周家那么简单,显然还有其他。眼前之人,最早不惜用亲子的终身大事配合外祖家以绝呼韩邪之意,那显然是真心为她。既如此,她亦想知晓公主私下里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再者,无论如何,龚景凡身为人子,怎能用这等语气同他母亲说话?说是在维护,但不合时宜的维护,指不定就要适得其反。凝眸看了眼蕙宁公主,见她脸上并未动气,陆思琼心下侥幸的同时,生怕龚景凡再说出其他不该说的话来,忙轻道:“公主有话交代我,你还是听她的先出去吧?”语速柔缓,其实说得并没什么底气。她心知,龚景凡往日不羁惯了,性子又倔,真要做什么是谁都拉不回来的。而她与他、到底没有那么熟。所凭借的,不过是对方的那份喜欢。然而话落,闻者回首看她,眸底含着不愿和不甘,之后再望向其亲娘,反带了几分警惕。他没有说话,利落的站起身,就这样走了出去。蕙宁公主了解儿子,见状心情竟有些雀跃,暗道总算也能听进个人的话了,再望向对面少女的眼神便更为柔和。“阿凡的脾性就是内敛了些,往日不懂得表达,实则待人是极好的。现如今他这样在意你,我也就安心了。”陆思琼听得似懂非懂,尚怕对方心有疙瘩,开口接道:“二爷孝顺,自然不会忤逆您。”蕙宁公主便笑,伸手将小手握在掌中,“琼姐儿莫要生疏,还是唤我姨母吧。”说完又苦笑,“你也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安慰我,阿凡是我养大的,他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自幼事事如意,没受过什么挫,也不知有些事非表面那么简单。”“您说的是。”陆思琼知对方说的还是呼韩邪的那事儿。果然,蕙宁公主并未拐弯抹角,直言再道:“左谷蠡王找过你,对你也说了些没分寸的话,大意是要将你带去塞外的。琼姐儿,姨母问你,你自己心里有什么想法?”出口的虽是这话,可意思却并非单单只问陆思琼对呼韩邪的个人看法,而是对这突如闯入打破她生活宁静之事的想法。原本一切如常,所有的事端都是呼韩邪蓦然至京引出来的。闻者将手从她掌中抽回,起身站到对方跟前,言辞平淡:“我不是德安侯府的女儿,身世未明,如今左谷蠡王突然扬言要带我离开,显然是原因的。外祖母与大舅母先前坦言相告我的身世,许就是由于左谷蠡王施压。我觉得,突厥那里,可能有我的亲人。”她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猜测!亦只有这个,可以解释呼韩邪的自然熟与执念,否则若真只是两个陌生人,何以如此?妙仁师姑尚在突厥,便是最好的说明。陆思琼说完之后,两眼炯炯的瞅着蕙宁公主,不愿错过对方一丝反应。只是她到底小看了眼前人,皇家宫苑里出来的,怎可能控zhì

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怒情感?压抑着心头的惊诧,蕙宁公主抬头反问:“你这是听了什么风声,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担心,呼韩邪为达目的,不顾与她们的约定,已将真相说了出来。可却忘了,寻常人就是听了刚刚这话,也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而她的过于平静,落在陆思琼眼中,反倒显得刻意。只是,试探公主,到底不是小事。她思忖了会,决定不再含蓄,低眉接话:“是我的私下猜测罢了,毕竟我从记事起便是在荣国公府,知自个乃德安侯府的姑娘。十多年来,这个身份一直伴随着我长大,我自问亦不曾结交过突厥人,更谈不上什么交情。那位左谷蠡王,从那日在周家初次见我,便有种道不明的探究。他那种打量的目光,若不是在验证什么,还能有什么解释?公主您想来对我的身世必定一清二楚,否则不会与周家一同庇护我这么多年。思琼便是再迟钝,也知dào

身上藏着秘密。这个秘密,或许不能为人道明,更不可公开。若非逼不得已,外祖母甚至都不可能会对我坦言我非陆氏女的真相。”说到这儿,顿了顿抬头,迎上蕙宁公主一丝不苟的认真眸色,她没有怯场,继xù

说道:“而逼得你们告知我身世的,想来就是左谷蠡王。他的到来,打破了秘密永远是秘密的平衡,牵扯甚至威胁到了某些事。可他对我感兴趣,只可能是因为我身世的缘故。我若当真只是周家随手抱来的孩子,就不会煞费苦心替我安排侯府千金的身份。您说,是不是?”说的这样条条道道,明显是心中早有梳理归纳过的。既如此,蕙宁公主觉得再否定说不是也没必要,毕竟对方虽说还只是个孩子,但思想成熟,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糊弄过去的。她雍容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心底略有挣扎,半晌不答反问:“琼姐儿,你想知dào

自己的身世吗?”“我、我可以吗?”她应得小心翼翼。如此拘谨,蕙宁公主都忍不住心疼,扬手让对方上前,也不勉强她坐,只是伸手抚摸起少女面颊,仔细描绘着这副精致轮廓。脸上的手温温软软的,移动得很慢,陆思琼留意到身前人虽然目光还盯着自己,眼瞳却有些空洞。这神色,似曾相识,何其明显?过去,九王就是这样凝视她的!九王……思及此,两眼睁大。再观眼前人容貌,陆思琼心头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惊得连退两步。她不是陆家的女儿,不是荣国公府的表姑娘,那她母亲自也就不是蕙宁公主的表妹。没有血缘关系,那、那她为何还会神似这身前人?除非,蕙宁公主与她其中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蕙宁公主有一胞妹,隆昌公主。因她远嫁塞外,多年杳无音讯,连带着京中之人都快忘了大夏朝还有这么一位公主。隆昌公主先嫁了暮年老单于,随后又再嫁给如今哈萨陌单于。而她,正是呼韩邪的继母。这么一想,豁然开朗,越发觉得合情合理。可、可隆昌公主,怎可能是自己的……她只能将疑惑抛向蕙宁公主,询问且不可思议的目光,暴露了她的想法。出奇意wài

的是,蕙宁公主竟然没有否认,也不见慌乱。而早前周家老夫人与沐恩郡主几次欲言又止的真相,终是被她道了出来:“琼姐儿,你可知,我是你的亲姨母?”她随即起身,走到旁边的红柱花栽边,就那样背对着陆思琼,闭眼忍住眶中泪水。“与其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倒不如今儿将事情都说明了给你,也好过你云里雾里,整日魂不守舍。”蕙宁公主语含怜惜,提起亲妹,又生出愧疚,“你母亲隆昌公主,乃是皇室最受宠爱的公主。也不知为何,那么多皇兄姐妹里,父皇就特别喜欢她。你母亲姿色出众,性子直率,有胆量有主见,又特别活泼,当年的皇宫因为有她,可是热闹。她自小与我感情便好,我嫁出宫后,便时常来公主府寻我,甚至小住,渐渐的就留恋宫外的繁华、热闹。”提起那段回忆,蕙宁公主的唇角不禁露出轻快,可见是真的想念喜爱隆昌公主。而陆思琼尚且还沉浸在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的事实里,其实这并不算很难猜测,可或是潜意识里,她避开了这份关联,直到刚刚面对蕙宁公主容颜时,察觉到似乎再难侥幸。隆昌公主是和亲公主,她怎么会……而自己,又是怎么被留下来的?皇室肯定是容不下她这个影响皇室声誉的污点。意料之中的,蕙宁公主说了一些早期隆昌公主的事,便跳过了与隆昌公主有情的那位男子身份,而是直接说到和亲的事上。她转身望着陆思琼,叹道:“两国和亲,想必你也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当时先帝已经决定送你母亲出阁,发放皇榜,京中无人不知。而突厥那边,亦早做好了迎亲准bèi

。可就在那时,母后发xiàn

你母亲怀上了你……”听到这,陆思琼已是反常的平静,“太后娘娘,是怎么决定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似用了她浑身的力qì

。只见蕙宁公主的红唇微启,“自是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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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章 得天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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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陆思琼只觉得呼吸一滞,似有漫天的委屈从胸腔里涌出。

哪怕她知晓自己本是个不该存zài

的人,而她的出现势必会影响生母声誉、两国邦交,使得皇室蒙羞,可再怎样,毕竟是一条生命。

别人不惜她,她自己爱hù

自己。

即使明白她现在安安然然的长这么大站在这儿,清楚那时候的太后娘娘并没有如愿打掉她,可那份怒意和气愤,仍然压抑不住。

她不由的轻颤起来,莫名就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蕙宁公主望了她一眼,想来也理解对方心中想法,只是这事情今儿既然同她开了口,便只能说下去,省的今后瞻前顾后。

“与突厥和亲,事关朝堂。无论你母亲愿不愿意,都只有出嫁这一条路。那时候她以待嫁为由,被先帝关在寝宫里,不准外出。

你母亲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起初连恼了许多日,母后每日得空就去她宫里劝她。

后来,因为寝不足、食不进,你母亲倒下,也就是那次太医就诊,被查出有了身孕。”

皇家公主,做出这样的事,后果无疑是十分严重的。

周太后当年亦气愤无比,好生训骂了幼女,谁知隆昌公主就是不肯透露孩子父亲的只言片语。

得知要堕其骨肉,更是抵死不从,又是哭闹又是祈求。逼得周太后左右为难。

她当然亦舍不得,但那种事要是告知了先帝,最后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否则。怎么与突厥交代?

唯有疾病而亡,才可改和亲人选。

见蕙宁公主说到这里不再继xù

,陆思琼迷茫的又问:“然后太后娘娘决定不留下那个孩、”咬了咬下唇,接道:“不留下我,是怎么做的?”

她许是早没意识到,这些对话里,他都是追问。连尊卑规矩都抛到了脑后。

蕙宁公主却顾左右而言他:“那阵子凡哥儿刚满周岁,我也能得空。便进宫去陪你母亲。

母后让太医秘密配了药,让我亲自督视你母亲服下,我当时实在不忍,你母亲声声“皇姐”求着唤着。最后便瞒了母后。”

这些年,一闭眼,她似乎还能看见隆昌和亲之前满脸泪痕跪在地上求自己的模样。她往日高高在上、总是笑颜如花的皇妹,那时哭得那样凄惨悲切,只为了保住她怀里的孩子。

蕙宁公主当年已为人母,面对的又是自己的亲妹妹,当然于心不忍。

姐妹二人自以为可以瞒住周太后,谁知后来直到出嫁之前,周太后派袁医女同行。方得知一切并未隐瞒过去。

周太后不过是另做了决定,因那时太医亦说隆昌身子薄弱不宜用药,才改了计谋。

实则那时候周太后虽为太子生母。亦掌管六宫多年,然先帝迟迟未封她为后。这种事毕竟牵连甚广,如何都不能轻率。

便动了和亲路上的心思。

袁医女精通药理,待隆昌公主被查出怀有二月身孕,又在宫中待嫁那几月,等离开京城的时候已近五个月。

十多年前的官道并不似如今通畅。送亲的队伍在路上走走停停,又因刻意用“公主身体不适”的缘由拖着行程。待等孩子七个多月将入突厥境内前,袁医女遵周太后旨意,用药引产。

这亦是陆思琼自幼多病体弱,直到现在也比不了一般女儿家康健的原因。

周太后当时的命令,是无论产下来的是男婴女婴,都只能是一个结果。

然许是隆昌公主往日不端公主架子,在宫中人缘甚好,对因家族变故而进宫做医女的袁氏更曾施过恩惠。

袁医女望着昏迷的隆昌公主,那搁在陆思琼脖上的手并没有掐下去。

隆昌公主近身的均是周太后亲信,一路掩护,等她醒来之后询问孩子时,只被告知诞下死婴,望她节哀。

随后队伍进入突厥。

前夜里,袁医女失踪。

她把孩子带走,一路被追杀,最后还是逃回了京城。

蕙宁公主永远记得那个冬夜,大地被银雪掩盖,公主府的后门冷瑟萧条。

她步履匆匆的赶过去,看到了尚在襁褓中的陆思琼,那时已奄奄一息,身子浑身发热,可那模子却像极了她的皇妹。

她亦是随后才知dào

母后的那些计划,对于其谨慎的心态,为确保孩子不留在世,连袁医女都一路监视,且又如此追杀,倒也并未过于意wài



深宫之中的手段:斩草除根。

可饶是那样,在蕙宁公主后来描述孩子模样给她听的时候,还是起了恻隐。

毕竟是亲外孙女,而那时候突厥已传来了隆昌公主同老单于成亲的消息,幼女成为突厥的大阏氏。

时过境迁,又或是想弥补隆昌,周太后没有再非夺走那婴儿性命,而交由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照顾。

袁医女那时候亦明白,唯有蕙宁公主才可保住陆思琼。

否则,以她的能耐,即使有些拳脚傍身,又怎么躲得过大内侍卫的追杀?

她将孩子交给蕙宁公主后,便销声匿迹。

不只是担心因为背叛周太后而被追杀,更多的是,那位远在突厥的隆昌公主不明就里,定然以为是她合着人将她的孩子害了。

是以,袁医女化名妙仁,藏匿于荣国公府。

她确实怕被追杀。

陆思琼不可能永远无名无氏,否则无法在京中立足。

适逢周家姑太太、德安侯府的侯府夫人陆周氏在一次归宁时。小女儿意wài

夭折周府,便将陆思琼抱养了回去。

否则,陆周氏接连夭折二女。无论荣国公府再势大,也是要受人闲言碎语的。

然旁人不知真相,陆周氏抱着隆昌公主的女儿,终日惶恐,忧虑难安,又只能在夜晚偷偷悼念亲女,本就元气大伤的身子这方油尽灯枯。红颜早逝。

蕙宁公主将这些往事告sù

了陆思琼,当然刻意隐瞒了周太后赶尽杀绝的那一段。只道当时命袁医女沿路照拂,特派了亲信接生,待等之后将她送回了京城,交给荣国公府周家。

陆思琼听完。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对于眼前人一笔带过的和亲路上自己出生的事,也有所惑。

周太后早前还在宫中要用药打掉隆昌公主的胎儿,怎的后来就真的肯罢手,还饶她一命?

总觉得事情转折的过于奇怪。

她其实在幼年时曾跟着外祖母进宫过一次,那时候一直好奇,虽说外祖母也常常领着她与周家表姐妹去其他府邸,然而那次是深宫大院,按理说她是不能进的。

周太后在她的印象中。便是个分外和蔼的皇妃,那时候只记得规矩不可失礼。现在想想,好似周太后那天便一直打量着自己。

她是想看看小女儿的孩子?

陆思琼不是宽厚之人。对于早前决定要逼着隆昌公主打掉自己的周太后,瞬间没了之前的好感,心中疙瘩亦是难免。

听完这些,她不由好笑,自己那样都能活下来,着实命大。

也怪不得家中祖母与父亲每每提到荣国公府时总有些异样。周家强势,当年陆周氏将自己抱回侯府。为防事情败露,便只能过分的杜绝陆家人探视自己。

这便是换做任何人,也要生出反感的。

但周家、及陆周氏的那份恩德,却是要牢牢记在心上的。

陆思琼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就是此刻面前眼前人,这位亲姨母,她都分外感激。

要不是当年她违逆周太后的意思,帮着隆昌公主没有服下那碗药,现在哪还有自己?

如斯想着,陆思琼跪了下去,隆重的磕了个头。

蕙宁公主后退一步,连忙弯身亲自去扶起她,“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她的声音加了几分鼻音,显然牵出了早前对胞妹的回忆。

“当年若不是公主您,就没有现在的思琼了。”

得知真相的陆思琼,心境复杂得很。

而最多的,便是感恩。

若没有蕙宁公主、没有师姑(袁医女)、没有荣国公府、没有陆周氏、没有德安侯府,她不可能活到今日。

得知了这些,她着实庆幸自己能活着。

从没想过,原来,生命真的很难。这其中哪怕错了一步,这世间都不再有她。

许是心态变了,她起身时的眼眸就有些空洞,整个人虽然正视着蕙宁公主,可恹恹无神,有些魂不守舍。

后者亦不逼她,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亦称得上是一个打击。

她拉着外甥女的手,心下也跟着惆怅,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以“亲姨母”的身份站在对方身前。

两人坐会原位,她亲自替陆思琼拭泪,口中安慰道:“好孩子,都过去了,别担心。”

真的都过去了吗?

若是真的过去了,今儿她就不会将真相告知。

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如果秘密永远只藏在那几人腹中,岂不更好?

若真的过去了,呼韩邪就不会出现在京城,扬言还说要和亲。

此刻,想到“和亲”二字,陆思琼就觉得心抽得紧。

以往听隆昌公主代表大夏和亲,是皇朝的功臣,世人谈起来是如何的敬佩如何的推崇,说到底都是因为事不关己。

如今得知那是自己生母,哪还来的与有荣焉?

就算过去十多年,可自己身世若是被公布,突厥能受得了这份欺辱?

她突然内心一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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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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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知了这些,那呼韩邪所谓的要带她走,便应该是隆昌公主之意。

早前突厥利用和亲为由施压,亦不过是迫于无奈?

隆昌公主当年被逼着和亲,后又被告知孩子已逝,怪不得十来年不曾给皇朝只言片语,她定是怨恨周太后、怨恨皇室的。

听蕙宁公主方才所言,当年是周太后让袁医女将自己带回京城,交给荣国公府安排抚养。而为杜绝隆昌公主念女之心,索性隐瞒了自己尚在人世的事实。

那呼韩邪突然要来带自己走,是因为隆昌公主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消息?

这个不难猜,毕竟师姑还在突厥。

那她早年,所要避开的,就是隆昌公主的人。

不知dào

为何,虽说从未见过生母,但就冲着她当年抵死不肯服药要保住自己,且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放qì

过寻找自己的这份心,陆思琼对她,就莫名的亲切起来。

怪不得,呼韩邪有那等自信。

自己若早得知了一切真相,他现在在来跟她说,道隆昌公主、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塞外草原上等着自己,要她如何拒绝?

说实话,陆思琼还真不知要怎么做决定。

她脑中有些混乱,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手则自身边人的掌中抽出吗,就算是亲姨母,一时间也不能亲热起来。

蕙宁公主许久没有说话。她知dào

现在琼姐儿需yào

时间。

“公主,午膳已经备好了。”

乔嬷嬷在外踌躇了许久,见内室总无动静。眼看着午时已经过去,恐主子饿坏了身子,便在外通传了一声。

而这个时候,龚景凡正分外无趣的靠在廊下的廊柱上,仰头看那红栏雕窗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回。

母亲到底在与她说些什么?

她俩能有何好谈的,要这么久?

伸头探脑了好久,还是未果。满额的密汗亦浑然不知。

又过了会,听到开门声音。忙直身迎上去。

出来的,却只有蕙宁公主。

蕙宁公主神情严肃,与龚景凡往日所见均是不同,不免心中更为好奇。但见其使人闭门,不由开口:“娘,她呢?”

“说了会子话,人有些累,娘让她在屋里先歇会。”

闻者说完,吩咐乔嬷嬷再准bèi

些精致点心送进去,又命人候着服侍。

龚景凡对这答话自然是不信的,歇息?

这还没过午,何况陆思琼早上就睡了一路。他不信这么快就能身子乏。

但母亲现儿的面色,又太不寻常,龚景凡亦不是真的荒唐性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搅蛮缠让对方为难。

只是终归心里担心,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孩儿能进去看看她吗?”

蕙宁公主笑,可是笑容总显得有些牵强,语调也不比往日轻快:“急什么?琼姐儿左右在府里,等用了午膳再说也不迟。”

话落提步,去了用膳的地方。

除了留守的婢子。婆子丫鬟皆连跟上。

龚景凡担忧的望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恋恋不舍的抬脚。刚走两步就招人过来吩咐:“去冰窖里再取些冰送进去,莫要让陆姑娘热着了。”

后者应声而去。

蕙宁公主走在前头,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下欣慰的同时,又生出颇多遗憾。

琼姐儿若不是这样的身世,可有多好?

这京中,既然都有人着手开始查她的生辰八字了,有些事怕是早晚瞒不住。

凡哥儿会疼人了,只是往后他与琼姐儿怕是还要有磨难。

食不言的用完了膳食,龚景凡迫不及待的起身,再次说了早前的话,“娘,我去看看阿琼。”

一口一个“阿琼”,叫得很是顺口。

按理说,席未毕,人不得离开。

龚景凡以往虽然自在任性,却也不会不顾这些规矩。现在,显然是真的心不在这,蕙宁公主没有再阻拦,点点头。

但等见儿子走到门口,又添道:“你这固执的性子可得改改,女儿家有心事的时候,莫要说个不停,添人烦恼。”

龚景凡嫌少的听话,“哎”了声就跨步出去。

乔嬷嬷见状,便将刚刚主子她们在屋内,二爷在外焦急等候的场景说与她听,笑道:“公主,老奴还是头回见二爷这样在意一个人的。

您之前的担忧着实过虑了,奴婢瞧二爷对陆姑娘欢喜得紧。”

蕙宁公主却没有如她所愿露出愉快的表情,反倒是摇了摇头,“我现在倒不确定,给凡哥儿安排这门婚事,到底是对是错。”

刚刚与外甥女对话,虽说对方从头至尾都不曾说些什么的,亦没有对隆昌表露出什么特别情绪。

可是得知真实身世之后,那种亲生母女间的微妙情绪,她实则是察觉到的。

蕙宁公主当时就在想,她与周家均疼爱琼姐儿,故不舍得她离开京城。但这还都只是她们的想法,从没问过琼姐儿的意见。

她是否想随人去突厥,和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起?

若是她要离开,那凡哥儿怎么办?

然思及异乡的胞妹,又是怀念又是愧疚。

骨肉分离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找到袁医女,知晓琼姐儿尚在人间,她定是无比期盼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她做决定?

想起刚刚出屋子前问琼姐儿,若是左谷蠡王再来寻她,她会怎么应对。后者没有回答,她说她不知dào



那时候,蕙宁公主就知dào

,事情很悬。

而此刻独坐在公主厅里的陆思琼亦是心乱如麻,她现在终于得知了所有,知dào

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在哪里。

可她的身份,永远见不得天日。

就算刚刚蕙宁公主没有明言,就冲着当年周太后说她留不得时,便明白自己于皇室是个侮辱。而被突厥知晓,不说是隆昌公主的处境,就是两国和平,怕也要被打破。

这也就是应了当初周家安慰她的话:自己以前是陆思琼,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以后也都是,一切都不会变。

不是不想变,而是不能变。

要么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她也不可能对外说自己的母亲,是十四年前和亲突厥的隆昌公主。

想了想,何其悲凉?

她趴在案上,对于一旁圆桌上侍女送进来的饭菜毫无胃口,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这京城里,谁看她好似都觉得荣华高贵,实则却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就算是去突厥,见到了隆昌公主,亦不可能相认。

要么真的就是和亲那条路。

然而,那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呼韩邪是隆昌公主的继子,因是她一手带大,情分好比亲生母子,是以才托他来京城寻自己。

他能容忍自己,但不代表突厥的其他人可以。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是已动了这样的心思?

烦恼着,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向门口,一时间倒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光线,刺得眼眸骤然眯起。

龚景凡背光而立,扫过四周,最终对上少女迷茫脆弱的表情,心里一疼,连忙走了过去。

陆思琼见他进来,忙侧身背对过去,眸眶还有些湿润,以最快的速度敛起了情绪。

“怎么了?”

龚景凡自是瞧见了那样的动作,凑过去就盯着对方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她说惹你不开心了?”

紧张焦躁,都写在了脸上。

“没有。”

陆思琼并未被蕙宁公主刁难,相反知dào

她其实是自己亲姨母之后,虽说没有立即适应,可因为原本二人关系便不差,倒也不见得如何别扭。

然而龚景凡不知dào

这些,只觉得自己出门前还看到的活蹦乱跳着的阿琼,在与他母亲私下聊了会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可是你不开心。”

他其实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要说去想是自己母亲欺负为难了阿琼也不太可能。毕竟过去娘对她的喜爱可没少过,何况又都肯说亲给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说会背后说难听话。

如此,龚景凡便显得嘴拙无奈了,余光瞥见桌上完好未动的饭菜,牵了她的手道:“你先用膳,这样饿着对身子不好。”

现在的他,温柔体贴的简直不似他。

陆思琼望着眼前人,觉得再没胃口,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由他陪着简单用了点,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对方逗她,陆思琼也会跟着笑。

龚景凡瞧出牵强,有些不高兴,本兴致正浓的时候突然摆手,“罢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心情不好就不要勉强了,我也不是孩子需yào

你这样来哄我。”

“没有,你别生气。”

陆思琼也觉得歉意,轻轻说道:“不是你的缘故,也不是公主,是我自己心里有事。我知dào

你对我好,见我不开心哄我逗我。”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

“所以说你笨,心情不好都写在了脸上,想要伪装让我放心,就掩藏得好一点嘛。”

龚景凡闷声闷气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再道:否则,让他瞧见她难受,连带着自己也挠心挠肺的,无法定神。

陆思琼又听他说自己“笨”,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让她不觉生气,只觉温暖。

蕙宁公主立在屋外,瞧见屋内的这一幕,不忍打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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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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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为了让他们独处,蕙宁公主后退,悄无声息的走了开来。

公主府里里外外都植了牡丹,深宫里赐下来的卉品,四季常开,本该娇艳欲滴、盛华照人的。可在这炎热的日子里,饶是精心护理,也有些蔫谢。

蕙宁公主目露可惜,旁边的乔嬷嬷随即说道:“奴婢让人将花匠请来,再给施肥灌些水。”

蕙宁公主平日是最宝贝这些牡丹的,若是往常,此刻必定要责怪侍人的疏忽懈怠。

然而,闻言她却摆了摆手,语气低沉:“罢了,本就是逆时令而植,养得了这些花儿,也见不到她。”

牡丹国色,是隆昌皇妹的最爱。

她生来富贵尊崇,又是母后幼女,自己与诸位皇兄自是宠她非凡。而其容貌在皇室帝女中又是最为出挑,如花似玉的年纪,高调奢华,形比牡丹。

这亦是她过去每每看见琼姐儿,独喜她穿戴模仿隆昌样式的缘故。

尤其是这两年,越发神似。

思极外甥女,蕙宁公主停下脚步,冲左右吩咐道:“去荣国公府请沐恩郡主过来。”

闻者福身而去。

将主殿留给了龚景凡二人,蕙宁公主自去了瑶水阁纳凉。

午后昏睡,遂卧在临床的贵妃榻上小憩了会。

睡得却并不安稳,梦中皆是多年前姐妹二人嬉闹时的浮光掠影,不过盏茶的功夫,她就睁开了眼。

因屏退了左右,故偌大的二楼小筑里,静得只闻自己的喘息声。

蕙宁公主伏在榻上,满头密汗。偶有暖风拂进,混着丝丝莲香,在这置了冰块的屋里一点点安抚人激动的情绪。

她已有许多年,不曾梦到隆昌了。

说来也是残忍,隆昌当年被逼着送上和亲的花轿,离别前还口口声声喊着“皇姐帮帮我”,想自己去说服母妃父皇,请他们收回成命。

她那天真的皇妹,直到队伍出了京城,都不信素来疼爱她的先帝会那样待她。

当年,负责送亲的将军,便是自己的丈夫建元侯。

这自然是蕙宁公主的请命。

无论如何,怀着身孕上路,便是母妃安排了人掩护,可其中到底也有突厥使臣,想要确保万无一失,无论是哪位将领,都抵不过建元侯来得可靠。

蕙宁公主合上眼眸,隆昌怨先帝怨母后她都能理解,可十余年来甚至都不曾给她这位姐姐来一分信,这是多么无情?

难道是在怪侯爷?

当初,临近突厥边境时,已经生产的隆昌曾要出逃,被丈夫寻了回去,最后被逼着与老单于完了婚,大夏的送亲队伍才折返。

蕙宁公主抹了抹眸角的泪水,再睁眼,亦含着哀怨。

隆昌只当先帝为了江山社稷牺牲她,母妃为了皇兄的太子之位舍弃她,而自己丈夫因保他的权势侯爵而逼迫她,但谁又有旁的选择?

不过是因为隆昌自小被母妃和她护的太好,不懂深宫里的尔虞我诈,甚至不知她未婚有孕的事一旦传出,不只是母妃与几位皇兄,哪怕是已出嫁的自己、还有荣国公府,都会因她而受到牵连。

她现在身在突厥,只晓得自己等人过得有多好,却不明白当初的逼不得已。

现在一句话,不管这些年养育琼姐儿的德安侯府,不顾替她隐瞒秘密的

自己和周家,派了左谷蠡王来朝,就要将人带走。

…蕙宁公主虽能理解皇妹对的爱女之心,但更多的是顾着全局。

琼姐儿的身世一旦暴露,且不论突厥会是什么反应,便是母妃、皇弟,又该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人?

何况,那人若是知dào

世间有个琼姐儿,兴风作浪的心思怕是更重了。

这些事累在心上,让她无比疲倦。

满地纱幔极风而起,若似人的记忆飘絮,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隆昌……

思她念她又怨她。

“公主,沐恩郡主来了。”通禀的,是侍女含碧。

怎的这样快?

待将人请进来,才知是昨儿周大奶奶回国公府后将傍晚的事说与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一听,哪怕公主府已然报信道陆思琼是与龚景凡在一道,可深思熟虑之后,周家人一致觉得九王近来的举止太过骇然,若再不想对策,后果还不知要怎样。

于是,沐恩郡主用完午膳,小坐了片刻

,还没等公主府派去请的人到府里,就出发来了公主府。

堂姐妹对视而坐,听完蕙宁公主的话,沐恩郡主点点头,“皇姐想得周全,这事儿早晚瞒不住,琼姐儿又是个心思灵慧的,与其让她自己猜测,倒不如将实情告知给她。”

话落,顿了下忍不住询问:“就是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大的事,不能说是刺激,但说到底也差不了多少。

让她得知了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会是什么反应?

“琼姐儿最大的问题,就是过于乖巧懂事了。”

蕙宁公主也不知自己说这话时算怎样的语气,外甥女同当年性子风风火火、敢说敢做的皇妹完全相反。

不过这亦是环境所就,纵为侯府千金,但养在周家,心智早熟,明白不能多麻烦别人的道理,有什么事就爱藏在心里。

回想起早上与琼姐儿谈话时的场景,就算对方已知自己是她亲姨母,也没表露出半分依赖的模样。

“人看着还算平静,现在凡哥儿在陪她,应该不会有事儿。”

沐恩郡主微愣,“凡哥儿也知dào

了?”

蕙宁公主摇头,“这事情,我还没告sù

他。他就是看琼姐儿心情不好,在那逗她开心呢。”

提到儿子,到底难掩欢快,“我看当初这门婚事的提议,还真不错。”

虽说觉得可能亲事还有些阻难,但没想到误打误撞正中了儿子的心思。

凡哥儿倾心琼姐儿,这是肯定的。

而他的脾性,亦不可能说是一朝一夕就喜欢上的,显然是早就认定了。

毕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蕙宁公主前年就有意为儿子定亲,因她早就属意琼姐儿,早之前试探询问,他从来不肯承认,对她这做母亲的倒是瞒得紧。

苦笑着无奈摇头,“今儿竟是误了我苛待琼姐儿,将她惹不高兴了。”

沐恩郡主听得是迷茫,“凡哥儿怨您?这怎么会,他往日是最孝顺的。”

龚景凡性子虽然不羁,可平时对长辈都还算有礼,与蕙宁公主相处时虽说不拘小节,但也不会有何不适的言行。

“孝顺是孝顺,可遇上琼姐儿的事,就手忙脚乱了。”

蕙宁公主笑着答话,“这样的凡哥儿,我也是头一回见。没想到

,他早就中意了琼姐儿,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应了我的要求。”

“这么说,凡哥儿是真心喜欢琼姐儿?”

沐恩郡主闻言也是高兴。

…琼姐儿是隆昌公的女儿,从小养在国公府里,老夫人让她照顾,她自然不能轻待。

一方面因着太后娘娘与蕙宁公主,还有一方面,日久生情,她亦是真心将陆思琼当女儿看待的,自然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

只是另外一个私心,便是自己的小儿子礼哥儿。

琼姐儿注定不凡,不可能是她儿子可以招惹的人,上次因为这个就差点被刺杀左谷蠡王的人害死,沐恩郡主爱子,当然要礼哥儿对她敬而远之。

现如今闻得凡哥儿与琼姐儿要好,再乐见不过。

说笑了会这个话题,沐恩郡主不由好奇,低了声凑前轻道:“皇姐,琼姐儿可有问她亲生父亲的事儿?”

闻者面色肃然严峻,摇了摇头,“她没问。”

“这就奇了,按理说不可能不好奇的。”沐恩郡主纳闷,这谁不想清楚自己的出身,肯不清不楚的活下去?

所以说,身世的事一旦揭露,很多事情就都瞒不住。

知dào

了不是陆家女,就要好奇自己是从哪来,得知了生母乃隆昌公主,又怎会不想知dào

自己的父亲是谁?

不过,陆思琼的性格她亦算是了解的。

喜欢将事藏在心里,你不主动说,她绝不主动开口,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难受,而是比别人难做。

就如当初自己在周家与她谈话时一样。

“这个事情,你我最好都别说。”蕙宁公主说这话时,严峻的容色一沉,连带着眸光的深邃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反感厌恶,语气坚定:“就算她问,也不能说。”

二人虽说是堂姐妹,但皇室与亲王府,哪怕同出一脉,还是隔着君臣之礼。

沐恩郡主对眼前人心中是带着敬畏的,闻言连忙颔首,“这个我清楚,您就是不交代,这不该说的话,我们周家也是一个字都不会泄露的。”

“嗯。”

蕙宁公主轻轻应了,若有所思的再问:“德安侯府答yīng

保密了?”

“陆老夫人是聪明人,利益权衡,她当然选择认下琼姐儿这孙女的。”

“这些年,也难为了陆家。”

蕙宁公主心有愧疚,缓缓再道:“德安侯在朝也是兢兢业业多年,你回去同舅父说一声,能帮衬一把的时候就伸个援手。

他们,毕竟养了琼姐儿一场……”

她口中的舅父,便是周太后的兄弟,荣国公爷。

沐恩郡主颔首应好。

蕙宁公主张口再要说什么时,含碧的声音又响在帘外:“公主,陆二姑娘过来,说是要拜别回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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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欲拒还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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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蕙宁公主冲外言道:“请陆姑娘进来。”

含碧应了“是”,随后请了陆思琼进来,又躬身退出。

陆思琼倒是没料到大舅母亦在这儿,惊诧了一会行了礼问安:“公主、舅母。”

或是因告知了身世,沐恩郡主再听她喊自己“舅母”时,竟有些坐不住。

虽说她与隆昌公主亦为同宗,但感情算不得要好。早年尚在闺中时,每每宫中有宴,出府前母妃父王总交代她不能得罪内宫贵人,尤其是隆昌公主。

隆昌公主,早前实则称得上刁难任性,因受尽宠爱,娇气蛮横极了,偏生先帝又独喜她那性情,宠得越发放肆。

可谓是整个大夏朝,无人敢惹。

是以,当后来和亲待嫁前发xiàn

她有身孕,当时亦是惊呆了众人。

当然,沐恩郡主早年是不知dào

的,还是后来陆思琼被袁医女抱回京城,辗转到荣国公府。

她身为长房长媳,老夫人才告知了她。

周家旁人,是丝毫不知情。

因此才说事关重大。

陆思琼站在屋中,心下有所揣测,暗想着大舅母过来,定也是与蕙宁公主商量自己的事儿。

刚刚被龚景凡说笑逗散的阴霾似乎又回到了心头,她有些排斥再想这些。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扇下,掩住了眸底的波澜。

“公主,我出来已有许久。该回侯府了,特来拜行。”

蕙宁公主和善的拉过她,笑道:“怎么又见外了?不是与你说了,私下的时候喊我姨母即可。

德安侯府那你放心,他们知dào

是我留了你在公主府,不会有什么的。”

她是知dào

他们应对周全,陆家不会为难自己。

但不得不说。自己与陆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了。

她在侯府,再也没有当初的气势了。

陆思琼心知自己是外人。而一个外人,无论是宋氏、祖母还是其他几房,她又有何资格再要求什么,或者指手画脚些什么?

诚如在祖母心中。自己已不是陆家的一份子了。

她知dào

回去尴尬,处之不自然。然而留在公主府,她又能做什么?

刚听龚景凡说了许久的话,心情已开朗许多,但总是留在这,也没道理。

只是离开前,她很想知dào

自己早前的问题,蕙宁公主是怎么想的。

她能去见呼韩邪一面么?

不知dào

为何。再得知了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的真相后,想见呼韩邪的想法越发的强烈。

她觉得,她有很多话想问。可细细一想,又不知该问什么。

人心总是这样矛盾着,此刻大舅母在场,她竟也不好开口。

只顺着公主的意思,又喊了声“姨母”。

后者满足的一笑,捏着她的手望了眼外面。轻道:“现在外面日头正大,你身子又不好。仔细中了暑气,倒不如等晚些时候再让凡哥儿送你回去。”

她这样说,陆思琼当然不能说不好,只得点头。

沐恩郡主又把她招过去,寒暄了半晌,“你外祖母最近也念叨着你,说是许久没见你了,得空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说完似乎也意识到了尴尬,之前派人去请琼姐儿却被德安侯阻拦,又联想到对方在陆家的处境,改了语气添道:“看着方便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走走的。”…

“我知dào

了。”

三人说了会子话,都很巧妙的避过了陆思琼身世的话题。

而侯在外面的龚景凡终于没耐住性子,自外走了进来。见到沐恩郡主时,微微一愣,行了礼问安,随后又转身,问陆思琼:“怎么这样久?”

他就没想明白,怎么道个别会要这么长时间,敢情是在里面话家常了?

有些忧伤,她定是忘了,自己还在外面顶着热气等着呢。

眼神瞬间就有些哀怨。

哀怨……

陆思琼被瞅得发憷,随后似做说明的开口:“公主说让我等会再回府,这会子日头大。”

日头大,原来她知dào

外面天热。

龚景凡轻轻哼了声,也不顾有人在场,情绪直接写在脸上,但见对其无效,又转而看向自己母亲。

蕙宁公主也通儿子意思,这是在道委屈。

她把琼姐儿留着说要晚些走,可就要他在外等到晚些时候?

然谁也没跟她说,自己儿子在外头啊!

你说,直接陪了琼姐儿进来,还有这么多事吗?

但亦了解对方的犟脾气,索性让陆思琼随他出去,交代“好好招待”,等晚时再送她回侯府。

这差事,龚景凡欣然接受。

就过去,伸手牵了陆思琼离开。

陆思琼小小挣扎了下,没挣扎开,也不敢动作太大,只好由着他牵手出去。

一到门外,就费力抽了出来。

她觉得,这个问题,真要与眼前人谈一谈。

可某人浑不自知,还格外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陆思琼抿了抿唇,见廊下两旁皆站了侍女,没出声,走过水廊,一股脑的往前。

龚景凡只要抬脚跟上,近了前又问:“到底怎么了?”

青树葱郁,枝叶繁茂,尚且荫凉。

陆思琼驻足,转头看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以后,别当着人前动不动就牵我手。”

“你在为这个不高兴?”

龚景凡的表情有些受伤。低头寻思了会,最后讷讷的回道:“我以为你喜欢的。”

陆思琼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她何时喜欢了?

他又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我不喜欢。”

龚景凡侧着脑袋追问:“可你以前没说。”

“我以前也有挣过的。就跟刚刚那样。”陆思琼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她自认为还没到可以在人前与男子牵手还处之泰然的地步!

龚景凡的脸色十分无辜,“可是、可是”了半天,他耳际一红,望向远处接着才继xù

道:“不是说女儿家的意思要反着领会么?

那个、那个什么欲拒还迎的……所以你每次动,我都以为你其实是喜欢的,毕竟后来你也就不动由着我牵了。”

他一直以为是这个真理儿。

欲拒还迎……陆思琼瞠目,“这谁教你的?”

龚景凡摇头。很有骨气的没吱声。

他才不会告sù

她,因为最早每次两人相处时都吵得面红耳赤。所以才会去问别人男女相处之道呢。

他坚决不出声。

陆思琼心恼得很,这人显然是被人带坏了,可又不能真与对方谈论女子面对男子时什么“欲拒还迎”的话题,只好再次道:“那我明确告sù

你。我不喜欢。”

她说完,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得,提步就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发xiàn

身后总没动静,不由放下了步速。

又等了会,还是没动静。

这毕竟是在公主府,她根本不熟悉,没有人领路,她亦不知dào

出了公主的屋子。自己要去哪里落脚,等那日头降下好回府。

龚景凡不会是被伤了自尊,不搭理她了吧?

抬眸看了眼碧空如洗的的天空。艳阳刺眼得很,又忍不住走不到沿路的树下。

站着站着身子慢慢往后转,余光瞥见那抹红色的身影还在刚刚的地方。虽说隔得远了,但依稀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朝着她这边方向,身子则一动不动。

他这是在做啥?

掌心似乎还带着他的余温,陆思琼有些尴尬。她在公主府不知dào

要去哪,刚怎么都以为对方会跟上来的。那现在自己难道要回去再找他?

就这样停顿了许久,那边的人也站在树下许久,还是不动,没有上前也不离开。

真的在等她走回去?

陆思琼心中狐疑,然外面的天气毕竟太热,公主府的水榭阁楼是多,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可以随意出入。

想了想,挪动脚步,还是走了回去。

就这么一来一回,让她本就虚的身子更是劳累,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原来,她的生辰当真不是四月初二,而是元月三十。

冰天雪地的日子被引产,又是被师姑一路逃荒回的京城,难怪就算养了几个月,身子个儿和陆周氏原本的女儿差不多大。

她站到龚景凡身前,还没顾得及说话,准bèi

太手擦一下脸色的汗,胳膊被人一牵动,身子就被人紧紧抱住。

这夏日的天,还是在外面,而且又是如此亲密的动作,陆思琼刚想提醒对方自己早前说的那话不是玩笑,她是真的不喜欢。

可还没张口,龚景凡就先笑了,笑声就响在她耳边,呼吸温温热热的,惹得人发痒。

“我就在想,一直在想,你会不会回来。”

这语气可见,龚景凡心情很好,他接着说道:“那日我走在前面,等你追上来,你竟直接转身改了其他道,一点儿都不顾我。

我那天可气了,你也没问我是不是不高兴。不过现在,我没跟上去,你也知dào

回头来找我,真好。”

陆思琼听得云里雾里,那日是哪日?

她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大概的意思听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忒的幼稚!

“你放开我。”她开口。

龚景凡转眼就把那信奉的真理抛到了脑后,“不要,你刚没推开我,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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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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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叫欲拒还迎,不推就直接认了字面意思。

陆思琼觉得和眼前人没法交流,天气本就闷热,她又走了许久,被紧紧搂着很是窒息,觉得十分难受,继xù

重复:“你快松开,我喘不过气来。”

又热又粘,着实难受。

“这又不是人前……”居然还挑起字眼来。

陆思琼脑袋一阵晕眩,推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挪下,身前人还在说着什么,完全没听进去。

眼睛也缓缓闭了起来。

龚景凡性子迟钝,半晌才反应过来怀中人乖顺得不行,唇角笑着再那唤“阿琼”,半晌没反应过来,才察觉异样。

这一看不要紧,发xiàn

人晕了过去,面色焦急的连忙喊人,招了路边丫头去请大夫,抱起人就走。

陆思琼的身体并没有蕙宁公主描述的那么虚弱,早年师姑将她调养得极好,加上自己又懂一些医理,往日注意出行时令,实则嫌少犯不适。

刚就真的只是一时晕厥,很快就醒了过来。

一醒来,就看到一双布满焦急和自责的眸子。

“你醒了?”

他连语气都小心翼翼的,又担心她哪里不出府,道了歉赶忙道:“我让人去把姜太医喊了来,待会就到。”

“不要紧的。”

她自己知dào

,不过是中了点暑气,并不要紧。

紧接着留意到自己躺在床上。又急切的打量了眼屋子,布置精巧,床帐凉被都是新的。应该是厢房。

便微微松了口气。

她撑着床板要起身,龚景凡忙按住她双肩,居高临下的说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起来,刚刚是我不对,我、我以后再也不能那样了。”

挪动着嘴皮,脸上是不情愿,却还是道了出来。

陆思琼倒没想到他会这样内疚。反倒觉得过意不去,其实就真的只是一时走得太快有点懵然。并不是对方的缘故。

还没想着再说些什么时,就见面前人又开了口:“我真不知dào

你会那么反感,我以为,以为你有些……”

停顿了半天。那“喜欢我了”几个字也没说出来,最后憋出一句:“以为你不是那么讨厌我的。”

“我不讨厌你。”

陆思琼刚接话,只见龚景凡双眸亮得璀璨,“真的?”

“嗯。”

她其实从未讨厌过龚景凡,就是他最不给自己好脸色的那阵子,也没厌恶过。

相反,她知dào

对方是真心待待她好的人,否则也不会同他有这么多来往。

可是,就这阵子了解以来。陆思琼也有些看明白了,龚景凡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又无措,不善表达却又急于表现。

这样的他。有时反让人觉得感动。

但就是对方这动手动脚的问题……陆思琼有些头疼。

龚景凡见她又不言语,以为还是生气,再开口又怕说多错多,就无声的站起,去倒了杯凉水给她。

递过去,表情谨慎小心:“你渴不渴?喝点水吧。”

陆思琼靠起来。依言接了。

她还在思忖的时候,龚景凡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喜欢和王舅一起?”

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心都跳到嗓子上了。

这算是他许多年来的心结了。

平时都藏着不去触碰,可刚刚见她与自己相处竟都难受的晕厥了过去,心情落到了低谷。

非常非常的难受,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自己每每很期待的去周府想与她说话相处,可她总是坐在九王舅身边,听他念诗,学他对弈。

陆思琼哑然,龚景凡的王舅、九王。

之前在蕙宁公主屋里知晓自己是隆昌公主女儿的时候还没来细想这个问题,现在再一想,如此说来,自己亦是他的亲外甥女。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顿时又白了几分,她曾经竟然……

简直不可原谅!

连她自己都鄙夷自己,再想起这阵子的九王,前不久的懿旨、昨儿的是会面,心中百感交集。

而她这表情落在龚景凡眼中,别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他好不容易问一次,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心被揪得生疼,站起来随口道:“我去看看姜太医来了没,你先好好休息。”

陆思琼侧首,就见到他格外沮丧的侧容。

她脱口就道:“我与他不可能的。”

且不说其他,嫡亲甥舅,又怎么能够?

她见他脚步不停,想着再道:“你能不能,在这陪我说说话。”

龚景凡脚步一停,有些不可思议的转身,很不确定的眼神望过去。

陆思琼冲他点头,“你过来。”

他又坐回床前的矮凳上。

陆思琼轩寻思了番,总觉得有些事情只能和他明说,否则依对方的理解力,怕是真的难懂。

她叹了口气,轻轻开口:“我不是不喜欢你碰我,”刚开口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忙继xù

接着道:“只不过你总是在人前这样,让人怎么看我俩?”

她的这个“我俩”,用得让龚景凡格外开心。

“可是,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啊。”他出声提醒。

陆思琼摇头,“婚事还没定呢。再说,就是订了亲,总要注意点言行举止的,你就算不在乎,可我、”

再说下去自己都觉得是矫情了,但龚景凡沉默了会,倒是也就跟着顺了话接道:“我那次在侯府,是因为看到秦夫人过分,我想,我想护着你而已。”

这次鲜少的没别过实现。目光有些坦荡有些炙热。

“我知dào

。”

是以那次,陆思琼是感激的。

她话落继xù

:“但你不好每次都这样的,再说你都不出声问过我。倒显得我很随便似的。”

这话说得够直白,龚景凡听明白了。

阿琼这是在怪他,觉得自己不尊重她。

脸上失落转笑,他应诺般言道:“那我下次不再想牵手就牵手,想抱你就抱你了,我以后会先问你的。”

谈这种话题,着实有些敏感。

陆思琼也不愿再多谈。红着脸声若蚊声的“嗯”了下。

“二爷,姜太医到了。”屋外传来通禀声。

陆思琼觉得难为情。开口道:“我不打紧的,你让太医回去吧。”

龚景凡似乎对刚刚眼前人晕厥的事心有余悸,坚决摇头,“你什么时候都跟我说没什么事、不打紧的。这次我不听你的。”

他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让婢女将太医请进来,随后站了起来。

姜太医只知事二爷请他,没想到来的是客院,本还好奇着,待进屋后发xiàn

是陆家的二姑娘,顿时瞧了瞧两人,心中了明,安静的诊起脉来。

确实不要紧。天热脉虚体弱而已,开了方子调养一下即可。

龚景凡直问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大毛病。这才放了姜太医离开。

“我就说不打紧吧。”

陆思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偏你还要惊动人。”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后者气势不足。

公主府里有完善的药房,让下人照方子抓了药煎了,没多久就送了过来。

龚景凡亲自捧着药碗,一口口吹凉了才送到陆思琼嘴边。

良药苦涩,入腹却有些甜。

陆思琼暗道。方子里定是又加了什么。本来因被他这般对待而不自在的那份心境渐渐转为平淡,倒也缓缓接受了对方的殷切。

他这人。其实除却性子稚嫩些,做事偏执了些,倒也挑不出什么。

反倒是自己……

一介私生女,连生父是谁都不详,配这般优秀的他,莫名的就有些黯然。

蕙宁公主待她,是真的好。

汤药见底,龚景凡抬眸,便见对方怔怔然盯着自己。

他有些受宠若惊,开口却只佯作没察觉,“怎么了?”

“没什么。”

这回答,龚景凡显然是不满yì

的,“怎么又这样敷衍我?”

“我在想,你对我怎么就这么好呢。”

不知不觉的,两人好似无形之中换了种相处模式。

说来其实也没有多久,可到底从什么时候改变的,陆思琼想不起来的。

而好面子的龚景凡,虽然现在不掩自己对她的那份心意,但也不可能承认是从小就留意关注她,只是对方那时候眼里心里都看不到他。

想想这个,还蛮委屈,开口就有些没好气:“我对你这么好,你却没对我怎么好,也不懂得弥补弥补。”

又是小孩子口气,陆思琼倒是被逗乐了。

转而想想,好似就是在这人面前,自己饶是有天大的苦恼都不是问题,他总是有法子让她忘记,哪怕只是一时。

这么一想,龚景凡的好久越发明眼了。

若是没呼韩邪的到来,就这样顺从安排定亲,该有多好?

“阿琼,你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乍然闻言,陆思琼没意识过来,反问道:“刚说的什么?”

“就是你和王舅的事。”

不得不说,九王是龚景凡心里的一根刺。

他亲眼看着陆思琼从小是如何依赖九王长大的,那种依赖,是只对九王,旁人谁都没有。

纵然视她为亲女的沐恩郡主,陆思琼也没有表现出过那种小女儿的撒娇状态。

或许这就是人心不足,龚景凡本来只希望眼前人能看到自己,可这之后,又开始嫉妒,想要更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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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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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真的。”

她骗他作甚?

其实就算没有身世的这回事,陆思琼对九王亦是早没了那份心思。

但幼年时动过的心思,曾经的事实,她亦无法辩驳。现如今要说什么懊悔什么不该,也没什么意思。

龚景凡闻言,双眼眯成了缝儿。

真好。

既然确定了,自止于此话,也不再多谈旁的男人如何。

他知晓,自己是小心眼的。

顷刻,蕙宁公主与沐恩郡主齐齐到了这,均是听闻陆思琼晕厥担忧而来。

“这是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蕙宁公主坐在床沿,盯着陆思琼,问的则是龚景凡。

龚景凡便如实说中了些暑气,并无大碍;蕙宁公主这才放了心。

沐恩郡主跟着关心了几句,继而开口:“琼姐儿,我正要回国公府,你可要与我一起走,我顺道将你送回侯府。”

若是以前,是不会有此问话的。

着实现在,多了个龚景凡。

陆思琼见舅母眼神意有所指,忙应道:“我同您一起回去。”

龚景凡没来得及拒绝,毕竟沐恩郡主是长辈,就是人有些不甘愿。

人站在门口,却不肯进去。

还是最后婢女来催。道公主请他过去,这方转身。

蕙宁公主看见儿子进屋,招了手让他上前。

这午后两人在道上相拥而后导致琼姐儿晕厥的事她亦有听说。此刻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在自责,不由开口:“琼姐儿身子骨不好,以后你多注意些就好,这大热的天在哪不好说话,非得僵在路上。”

她这不提还好,一提龚景凡就更内疚了。有些不高兴的开口:“周家以前是怎么照料的,不是说请了高人在照顾吗。怎么她身子还是这样不好?”

像他这样,再热的天,去围橱猎,去校场比划。都不会有一点事儿。

想到这,不等回答,继xù

追问:“对了,娘,我以前只晓得她身体不好,说是先陆夫人生她的时候难产,所以有些元气不足,这个有没有法子治?”

陆周氏当年生产确实是难产,那孩子早年夭折。

但这样的话,一来不能对外道,而来亦不愿让儿子知dào



蕙宁公主只好一句带过,“姑娘家难免娇贵些,你以后好生注意照料着便罢。莫要当她是你这身子骨瞎折腾人便好。”

“我哪有折腾她?”

说的好似自己欺负了她一样,龚景凡不以为然。那怎么可能!

而蕙宁公主将儿子唤过来,实则是有话要问,扯了几句自然也要入正题,“我见琼姐儿对你倒是信任,最近德安侯府有些变故,她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变故?陆家怎么了?”

与陆思琼有关的,龚景凡当然在意。

蕙宁公主见他这样子倒真似什么都不知情般,微微一放心,然还是试探的再一次询问道:“是一些小事,阿凡你也晓得,娘喜欢琼姐儿,要是能早点把你们的婚事定亲,自然不会拖到现在。”

亲事为什么不能定,龚景凡自然知dào



他亦为此生气,说来不还是因为呼韩邪?要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请求吧和亲,哪里来那么多事,现在自己和阿琼早就以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出现在大家眼中了。

若是那样,阿琼也不会介yì

什么人前人后。

想想就来气,忍不住催起眼前人来,“娘,你就没有法子,说服那位左谷蠡王?我看之前,他还是满听您话的。

对了,他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要将阿琼带走?”

这是一早的疑惑了。

蕙宁公主不知如何与儿子提自己皇妹的事,毕竟是秘事,能少一个人知dào

就少一个。

她是觉得以琼姐儿的聪慧,不可能当真毫无动作。

然而,这等事毕竟不是小事,就她一个深闺少女,很多事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

琼姐儿近来对凡哥儿的态度转变,大家都看在眼中。

蕙宁公主便想询问儿子。

有些事,牵扯进去的人多了,露出马脚,反倒是被人有可趁之机。

正要再开开口,去九王府的传话的人就回来了,进屋回禀道:“公主,王爷说他有公事在忙,待得空了再来看您。还说,还说您寻他的意思,他都明白,让公主且少操心。”

九贤王拒绝来见蕙宁公主。

这才过去是不可能的!

九贤王,自幼关系最好的便是两位皇姐,蕙宁与隆昌。

虽说后者感情更甚,但对蕙宁公主亦是敬重有加,往日从不见如此失礼过。

传话的小厮退了出去,蕙宁公主分外失望的合上眼眸。

龚景凡已心生怒气,“娘,您派人去请他做什么?”

提起九王,他便难以遏制心中情绪,语气更是不善:“您都不知dào

他昨儿对阿琼做了些什么,就那样把人带走,逼得阿琼不得不跳车。

您说说,他还是我过去的王舅吗?”

“凡哥儿,话不能这么说,他到底是你王舅。”蕙宁公主指责儿子。

龚景凡别嘴,“是我王舅。还对阿琼起那样的心思?娘,你找他来,本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说服他那份不该有的念头。”

琼姐儿那边是知晓了身世。以后定然会恪守礼规,她不担心。

只是自己这位皇弟,蕙宁公主觉得陌生了许多,最近的很多言行举止都出人意料,前儿不久甚至还去太后宫里,提了琼姐儿,意思可谓明了。

她不能让他再继xù

错下去。

本想着找他过来。索性将真相说与他听。

再怎样,隆昌皇妹的女儿。他自小视隆昌为母,定然不会再有那样荒唐的念头。

谁知dào

,对方竟然不来。

没有来!

蕙宁公主抚额,有些愁苦。

龚景凡见状。便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出了对方脸上的疲倦,心疼对方又感激对方替自己操心,温声劝道:“娘,儿子的事儿子自己去处理,您别为我累坏了身子。”

“凡哥儿,娘这也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你王舅好。”

蕙宁公主握住自己儿子的手,无力道:“你王舅陷得这样越深。以后越是痛苦。

说来也是我这做皇姐没有察觉,我以为他只是当琼姐儿是晚辈,没想到居然动了那样的情愫。

前不久周家告sù

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你说他怎么就掩藏得这样深沉,任我门谁都没看出一丝一毫?”

话说到这,抬眼看了眼对面人,又自嘲道:“你也是,什么时候对琼姐儿动了心,也是瞒着娘。

若不是这次给你们定亲。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若是周家给琼姐儿选的是其他府邸的公子,你怎么办?”

“我。我没想这么多。”

龚景凡不知话题如何绕到了自己身上,“左右琼妹妹还小。”

他唤了幼年时的称谓。

听得蕙宁公主一阵恍惚,现在更为头疼的显然是九王,便将儿子的这个事放了放,只叮嘱道:“罢了,我看你与琼姐儿有自己的相处之道,我也不过问。

不过凡哥儿,琼姐儿若是有让你做什么事,你且得先告sù

娘一声。”

“怎么了?”

龚景凡见母亲一脸严肃,回想到昨晚在别院时陆思琼还真让他帮了两个忙,一是派人去突厥,查查当年那位随隆昌公主远嫁塞外的袁医女,二是再查秦相。

其实当时他心中就有疑惑,袁医女既然去了突厥,为何会多年藏匿在荣国公府,守在阿琼身边。

再有俱是秦相,他昨儿想了半夜,也没明白阿琼能与秦相有何关系。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阿琼却要自己帮忙去调查。

他虽然当着面应得干脆,然心中到底是好奇想知dào

缘由的。

但现在两人的关系刚好一些,眼见着如此可以再进一步,龚景凡担心自己问的多了,反而惹对方生气。

现在在对上母亲如此表情,内心谜团更多。

他喜欢陆思琼,自然是她的一切事情都敢兴趣。

但她不告sù

自己。

龚景凡苦恼,面色不动声色,继xù

追问:“娘,你是觉得阿琼有问题?您不相信她?”

不然怎么要这样说,让自己汇报阿琼交代给他的事?

蕙宁公主见意思被误解,一下子觉得也说不清楚,便含糊其辞了过去,只让他如实照做。

龚景凡犹豫了下,终是没有将陆思琼托付给他事说出来。

不过心中暗暗打定注意,那调查的进度要加快,因为他觉得,只能自己着手,别人给不来他答案。

然而,换个角度再想想,阿琼可以让自己去查,便是不担心被自己知dào

什么,思及这份信任,心情蓦然转好。

毕竟,等到自己真发xiàn

些什么,她肯定会与他说详细的。

等到那时,亦来得及。

而蕙宁公主虽然察觉到儿子有事在隐瞒自己,然明知对方性格,知晓追问无用,只吩咐人留意着儿子近来举动。

而她,唤人备了车架,亲自前往九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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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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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公府的马车滑盖宝顶,内有熏香,恬谧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耳旁传来朱轮辘辘的声响。

陆思琼背靠蹙绣桃花椅枕,盯着对面厢壁上的纯白色琉璃小挂佩出神。

蕙宁公主之前与她强调,道自己乃隆昌公主之女,身份并不比侯府千金这个名头低,不必有那种自卑难过的感觉。

她意思了明,是认为陆思琼就该高高在上,活得如众人记忆中的隆昌公主一般风华张扬。

然而,这又如何可能?

陆家白养了她一场,而陆周氏的病故是在自己被抱养进侯府之后。寻常知情的人终日面对自己,定是要惶恐不安,想起这个,陆思琼便觉得心感愧疚。

她真的不能抱怨陆家,近日来的烦心忧愁,渐渐化为乌有。

存着感恩的心看待每一个人,无论如何,她能活在世上,且有如今这一切,便该知足。

“琼姐儿?”沐恩郡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闻者转首,询问的目光投过去:“舅母?”

“你还好吗?”

温和关切的语声,沐恩郡主抓过对方的右手,握在掌中情真意切的言道:“这个事我与你外祖母瞒了你多年,却也是真心想你好。她抿抿唇,续道:“本没想到公主会就这样与你交代。如今你既知生母为隆昌公主,亦清楚了左谷蠡王是她派来接你的,可会同他离开?”

素未谋面的生母。与这从小长大的京城,她会如何抉择?

沐恩郡主双眼炯炯的凝望对方。

她自然是不舍的。

谁都知dào

,这姑娘家若是走上了和亲的路,无论突厥那边是何情况,就算现任的单于哈萨陌再宠爱隆昌,但琼姐儿到了那边,恐怕有些事亦不是她们母女能决定的。

否则。隆昌又怎会身侍父子二人?

异邦的习俗文化,绝非传统的大夏子民所能理解接受。

沐恩郡主又是从小出入宫闱。与皇室有密切关系之人,自然心知隆昌公主最为心高气傲。而她如今的处境,便是没有细细求打听调查过,亦能预料过去些年定然也是不如意的。

这亦是她们私下抱怨的一点。

突厥并非好的去处。隆昌既然爱女,又怎忍琼姐儿步她后尘?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谁能忍心?

是故,沐恩郡主问出这话,心中亦是担忧的。

这个问题。刚刚在公主府的时候就被问过,如今换了个人,陆思琼还是迷茫。

她怔然的望向舅母。摇了摇头,却在对方心中一喜之后,不确定的回道:“我不知dào

。”

她也想有个决定,在得知身世后亦曾在心中反复问自己,然而有些事逼得越紧,逃避的心就更强烈。

反握住身前人。陆思琼缓缓低道:“舅母,我不骗你。在听完之前蕙宁公主与我说,说隆昌公主当年为了保我而所做的那些事,心里不感激不欣喜是不可能的。

她当时若是有一丝不要我的想法,对太后娘娘的反抗有一丝示弱,我怕是早不在人间了。

我我知dào

她爱我,就算素未谋面,可她这么多年都没放qì

寻找师姑的下落,一直侥幸着我还在人世。

或许,或许就是这份希望,支撑着她在异乡活下去,度过了那么多年岁。”

说着抬眸,望着对方郑重继xù

:“舅母,我不能那么残忍,在她需yào

我的时候不认她、拒绝她。

可是,我又不想离开这儿。”

最后一句话,说得就比较轻了。

她直言道出心中矛盾,将刚刚在蕙宁公主面前没说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潜意识里,她还是更为亲近眼前人的。

沐恩郡主自然明白,亦觉得此事为难,换做任何人怕都难下决定。

拍了拍对方手背,给予无声的安慰,淡淡回道:“你能想得这样通彻,也不知是好是坏。

你若能跟寻常孩子般自私些,多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倒也不差。不过,那也不是你琼姐儿了,唉,舅母不问了,只不过……”

语气则又为难了起来,迟疑了下还是直言:“只不过,你想不想随左谷蠡王去突厥是一回事。

现下时局,根本不容你走。

左谷蠡王选择你为和亲对象,虽说还没有正式上章表奏,但在太后宫里已经说明了这份意思。

他又亲自拜访你们侯府,这京城里最是藏不住秘密,早已是说风是雨。左谷蠡王单单指明要你,保不齐有人会觉得蹊跷。”

陆思琼一听就明,反问道:“舅母您的意思是,有人会怀疑我与突厥有关系?”

滞了一会,又添问:“还是说,会觉得我身世有问题?”

这京城之中,谁会调查别人家女儿的身世?

按理说,查出来顶多算是丑闻。

要么与陆家有仇,存心想侯府难堪;要么,就只有本身对陆思琼身世极感兴趣的人。

而陆思琼的真实身世,谁会在意?

先帝已经驾崩多年,如今炎丰帝执掌朝政,周太后身为后宫之.主,地位早已无法撼动。

天下归一,朝堂忠心如一,不可能会是有人想借此打击圣上母子的。

且就算是隆昌公主当年未婚有孕的事被揭露,除却折煞了皇室声誉,替皇室抹黑之外。或就是让陆思琼无法在京中处下去,还能有其他大的影响不?

她还不认为自己招惹谁费那么大功夫来对付自己。

既如此,不是政策上的事情。那对陆思琼身世,及在意隆昌公主往事的人,便只有那一人。

即陆思琼的生父,当年隆昌公主拼死护住的那个男人。

皇室公主,就算刁蛮肆意,但也不可能结交什么平民百姓,必然是京中有身份之人。

况且她心比天高。普通人想来亦不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献身倾心。

定是早年经常出入皇宫、如今可能身居高位之人。

如此一琢磨,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一个人来。

一个她甚至都排斥拒绝相信的人。

沐恩郡主本就不知该如何答话。思量如何开口的时候察觉到对方沉默,那副一本正经寻思的神色,让她蓦然心头一跳,紧接着见其面色发白。隐隐的就有些恐惧。

她甚至后悔开启这样的话题,使得自己现在无法应对。

琼姐儿太敏锐聪明了!

而正在她彷徨之时,陆思琼已然开口:“舅母,我的父亲,是谁?”

没料到她居然主动开口发文,还这样直白,问完之后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沐恩郡主没由来的心里一阵犯虚。

“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竟是与往日善解人意的形象有些向左,她以为对方定然不会问明知会令她们为难的问题。

“蕙宁公主只告知了我的娘亲是谁。却忘了说父亲身份。舅母,您告sù

阿琼,可好?”

陆思琼语调是出人意料的轻快。两眼含笑无辜又期待的看着眼前人,那模样竟然有些雀跃,因马上要得知生父是谁的雀跃。

其实,蕙宁公主怎么可能是忘记说的?

她根本就不可能说。

沐恩郡主心中惦记着早前皇姐的叮嘱,自然不会回答,为难的摇头:“琼姐儿。不是舅母不肯告sù

你,是我们真不知情。

你说。皇室辛秘,怎么可能惹得人尽皆知?

当初隆昌公主毫无征兆的被查出有孕,任太后娘娘怎么逼问都不肯透露半句,你母亲存心护着那人,直到她离开京城,都没有说一个字。”

“是吗?”轻飘飘的语气,显然是不信的。

或许当初隆昌公主真的没有道出是谁,可皇家又岂是简单的?想周太后今时今日的地位,当初对亲外孙女都能狠心下手,又怎么可能放过欺负了自己女儿的男人?

即便隆昌公主既然和亲,她与周家,怕也不可能就此罢休,定然会秘密追查。

陆思琼这点,还是想得明白的。

“舅母,前阵儿,秦家在调查我生辰八字呢。”

她状若无意的说完,又看向对方:“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在甄府,碰到秦相时,他的反应吗?”

闻者心头一跳,面上纹丝不动:“琼姐儿你莫要多想,秦家与你能有什么干系?

有些话本不好与你说,秦相年少荒唐,就算同甄氏完婚后亦不见收敛,他的那些念想,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舅母怎么要我逢见到秦家人便能避则避?”

这话若是过去,只当是长辈寻常叮咛,不会多想。

但此时此景,再联想到旁的,便不能一带而过了。

陆思琼心头是有揣测的,如此试探,亦是铁了心思。

面对蕙宁公主时不问,是觉得还是陌生生疏,可眼前人,到底是因为有着感情存着信任。

或许,这是她仅剩的女儿家那丁点的任性了。

谁知,沐恩郡主毫无异样,唯叹了息回她:“有些事事关朝堂,本不愿让你们知晓。

实则,这些年来秦相因深受圣宠,早已把持了大半朝堂,周家素来尊崇,一直是他权倾的阻力。

周秦两家,不过是貌合神离,表面上好似还有所往来,可私下里他与你外祖父,没少有过节。”

陆思琼闻言,微微惊讶,倒没想到是这层缘故。

马车在德安侯府门口停下,陆家得了信儿,福管家侯在门口,恭敬的迎了二姑娘下车。

沐恩郡主急着回去见老夫人,并未逗留,又抚慰了几句陆思琼,径自离去。

书绘竹昔二人侯在二院的垂花门处,见到陆思琼,上前逐一行礼。

陆思琼微微点头,再要提步,只闻身边人说道:“姑娘,今早儿秦家八爷过府,说是要求娶咱们府的四姑娘。”

脚步顿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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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应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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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八爷?

陆思琼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问道:“谁?”

“回姑娘,就是当朝秦相的庶弟,太子侍读之一的那位秦大人。”书绘细声解释。

旁边竹昔亦跟着接话:“现儿人还在老夫人屋里呢。说来奇怪,这京中谁家求娶是亲自登门的?

唯有这位秦大人,初次拜访侯府就说要娶咱们家姑娘,据说门房当时都没认出来,只当是来寻侯爷的哪位贵人。”

“要娶四妹妹?”

陆思琼蹙眉,想起先时听雪几番出府,不由心下明了。

她微微勾唇,原来她背后之人,是秦家。

秦家、秦家,不由又想起刚刚车上舅母的叮咛。

她话虽没说得过分直白,然意思却并不难懂。秦相,多半是朝堂上行风有问题之人,外祖家这方不与其往来。

举步缓缓往前,陆思琼心下矛盾,还要不要再过问下去?

自己如今的处境……

“姑娘,您是要去拜见老夫人吗?”

刚归府,向长者问安是规矩。

若是往日,她必定是依礼的,只是现在,那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乍被勾起。

亦不知为何,每每听到秦家,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有外客在那,祖母不曾召见,冒然过去,不太妥当。”准bèi

先回娇园换身衣裳。

宽衣时,她腕间与掌心的伤口自然瞒不住近身人。

书绘竹昔对视了眼,齐齐慌色的凝向主子:“姑娘,您受伤了?”

“一点皮外伤,莫要惊动旁人。”

陆思琼不欲细说,婢女自然也不好追问,只是眉宇间多了抹忧虑。

净了面坐着由她们梳理,纤指执起案上步摇,并蒂莲的花样子,虽谈不上如何罕见稀奇,做工却是精美巧妙。

而难得的,还是那份寓意。

并蒂、同心花结……

不得不说,他、算真是个有心之人。

如此想着,低眉莞尔微笑,没由的几分欢喜。

“姑娘,宋妈妈来了。”屋外传来南霜的通禀。

陆思琼脸上笑意顿敛,将步摇递出,竹昔识眼色的接过替她缓缓簪上。

“去请宋妈妈进来。”

书绘应声,亲自到门口迎了来人。

宋妈妈一身大红遍地金的衫子,头上带了几只挺有分量的赤金簪子,直挺挺的走进了屋。

陆思琼自镜中打量对方,一眼过去,竟是有些喜庆。

宋妈妈规规矩矩行了礼,哈腰笑道:“夫人听说二姑娘回来了,请您去锦华堂说说话。”

宋氏很少会有这样的派头,倒不禁引人深想。

“妈妈略坐坐,我马上就好。”

她没有起身,仍是平平淡淡的语调,只书绘请了人小坐,又奉茶客气几句。

宋妈妈自然应好,视线瞅向二姑娘背影,瞧着那风姿容貌,片刻征然出了神。

陆思琼亦不去揣摩个下人心思,任由竹昔慢条斯理的替她打扮好,这才起身。

后者后知后觉的连忙站起,又微微行了一礼,随后便做出“请”的动作。

“妈妈这身行头,倒是应了时。我这刚回来,就听说有人来府上提亲。”

陆思琼没急着出去,反而落座端起了自己早前的那杯凉茶,小抿了口亦不掩饰打听的心思,“我听说人还在府里,母亲现儿怎么没过去?”

按理说,宋氏是陆思瑾的嫡母,这种时候她定要在场的。

“夫人去过了,本是陪着老夫人在那边说话,这不刚听说姑娘您要回来,就先离了静安堂嘛。”

宋妈妈语气不足,面有尴尬。

而话刚落,就听对面又问:“我回府,怎的还要母亲出来?这是个什么理儿?”

她顿时就凝噎无语。

见对方沉默,陆思琼想来从她这也问不出什么,而宋氏如此急匆匆的寻自己,怕不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遂搁下茶盏,随她出院子。

天还不算大热,寻常府邸自然比不得公主府。锦华堂的主屋尚有些闷热,丫鬟们在旁轻摇扇子。

宋氏斜躺在凉榻上,红笺见人进屋,上前轻道:“夫人,二姑娘到了。”

“嗯。”宋氏睁眼,迷迷然的望过去,较往日有几分不同。

陆思琼福身,问了安。

“你们都下去。”

得主子吩咐,红笺冲屋内侍婢婆子一招手,众人齐齐然的退出了屋。

这架势,陆思琼亦不是个迟钝的。

让她走上前,语气恭敬:“不知母亲寻女儿有何事?”

“琼姐儿,你过来。”

宋氏半坐起身,她今天穿了件丁香色的十样妆锦衣衫,脸上不苟言笑,无形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坐,”宋氏就靠着,没看陆思琼,说话时随手指了下旁边的锦杌。

闻者依言落座,她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甄五姑娘落水的事,你早知dào

是瑾姐儿做的?”

陆思琼心头一跳,愕然的望过去,发xiàn

宋氏仍然保持着注视前方的动作,并没有看自己,而容上表情一本正经的,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既如此,她如实应道:“不久之前。”

“原来这府里,还真就瞒了我一个。”

宋氏的语调有些怪异,带着几分冷意和自嘲,“今儿要不去我去兰阁里,瑾姐儿自己与我交代了,侯府上下眼中怕是都没了我这个主母。”

“这事儿,父亲肯定知dào

。”

言下之意,老夫人已将事告sù

了德安侯,而德安侯知晓的,她若是想问,自然不会遭隐瞒。

然而,宋氏是做惯了贤妻,丈夫不主动提及,她嫌少会问起这些烦心事。

现在,怎莫名生了怨意?

宋氏却乍然无声。

对,丈夫知dào

,但他没说。

只交代自己莫要去管瑾姐儿,可缘由事非毫不透露。

他难道在责怪自己教女无方?

若非她早查出了端倪,今日在兰阁里是拿话诓陆思瑾,怕是连她都还要隐瞒下去。

“瑾姐儿同秦家八爷是怎么回事?”转开话题,她开门见山。

陆思琼有些没明白眼前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眼下不容思考,闻言摇头,“我不知dào

,母亲何以会觉得我知情?”

“瑾姐儿与你之间的那些事,连老夫人心里都清楚,难道你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宋氏隐约有些生气,“琼姐儿,有些事我不挑明,是给你尊重,但你也得记着为人子女的身份。”

这是哪身份压她了。

若是过去,陆思琼定然心高气傲会动怒的,但现在,反倒有些看开了。

陆家没欠她什么。

宋氏这些年对她,亦尽了为人母的职责。

“我与四妹之间,是有些不愉快。”

想了想,还是望着对方言道:“王姨娘的事,她怀疑与我有关,加之心中本就有了芥蒂,非朝夕所能消除。

且她在我生辰宴当日犯下那样的过错,根本不能原谅。祖母为了家族声誉保她,只将她关在兰阁里,我虽不太认同,却也不好质疑祖母的决定。”

“秦家八爷的事,你果真不知?”

宋氏目光仍然带着探究,并不相信。她两姐妹之间有过节,互相关注着彼此,许多事自然要更为熟稔。

若是琼姐儿不知情,那那日秦夫人怎会对她表露出针对之意?

秦相夫人不喜欢德安侯府二姑娘,当日宾客谁看不出来?

但陆家往日与秦家并无往来,宋氏之后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可现在秦家八爷同死丫头好上了?

突来的消息,让她惊愣当场。如果是琼姐儿,她与外面人再有关联,到底也不至于信不得,但瑾姐儿是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能有杀人的胆量已是不可思议,她是如何同外面男人有所干系的?

宋氏从静安堂出来,心里就总觉得不舒服。

是她往日脾气太好,任谁都没将自己当回事了?

“当真不知,亦是刚刚回府,我听下人说了才晓得。”陆思琼答得坦然,这亦是实话。

她尚没弄明白是陆思瑾的事,也不明白秦八爷从暗转明是有何目的。

“既然你不知dào

,那有些事,索性也不要记在心上了。”

宋氏坐起身,两人对视,她认真道:“老夫人已将瑾姐儿放了出来,秦家八爷亲自登门求娶,侯府不能不给秦相面子,亲事已经同意。”

“什么?”

陆思琼从锦杌上站起,“祖母答yīng

了?”

宋氏明白她意思,颔首回道:“快是快了些,可瑾姐儿能得到这样的归宿,亦是她的造化了。

老夫人让我叮嘱你,之前的事都已经成为往事。你是陆家的女儿,瑾姐儿就一辈子是你妹妹,没有姐姐不袒护着妹妹的道理。”

陆思琼明白了,老夫人让宋氏特地出来交代自己,要对陆思瑾放下成见。

陆家攀上相府,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应了,是情理之中。

“琼姐儿,你可听清了?”宋氏见她不出声,又催促了一遍。

闻着黯然的点点头,“听到了,您放心。”

她是陆家的女儿,陆思瑾就一辈子是她妹妹。

老夫人这显然是话中有话。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父亲可知dào

了?”

听到陆思琼这么问,宋氏亦有些失落,老夫人性子太急,不顾自己意见,却连侯爷都不问过,就这样同意了秦八爷的求亲。

然她到底身为儿媳,心中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回道:“待你父亲回来,我再同他说。”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婢子的声音,道四姑娘和秦八爷来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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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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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瑾穿了身茜红色折花上衣,月白色的挑线裙子,耳上缀着翡翠水滴坠儿,伴着金钗上的玉珠流苏,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映得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她气色红润,一脸娇羞的走进来,眉宇间色彩飞扬,哪看得出半分病态?

走在她身后的男子年约双十,着了墨绿色的丝绸袍子,身姿挺拔,只表情略显得僵硬。

待近了身,方看清这位秦八爷秦沐延的样貌相差秦相极远,在京都名门贵子弟中只能称得上中人之姿,只气度投足处并无过人之处。

陆思琼的视线不由又挪向小鸟依人般偎男子而立的陆思瑾,锁眉凝眸,颜色不定。

“女儿给母亲请安。”

陆思瑾俏俏然的福身,又转向已端坐在主位上宋氏的身侧人,唤道:“二姐姐好。”

话落,她侧首抬眸,含着笑介shào

嫡姐身份。

秦八爷只微微作揖同宋氏打了招呼,闻言这才将目光投向陆思琼,严肃的容色稍露松弛,开口语调微长:“陆二姑娘?”

四个字,像是被他含在舌尖细细品味了番,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宋氏不迟钝,相反还十分敏锐得捕捉到了这点,亦跟着抬头看陆思琼,心中打鼓,显出恼意。

她刚还说不认识什么秦八爷……

陆思琼还真是冤枉,然此时此景,亦最好顶着压力回礼。

外客来访,无人如何宋氏都是要给足庶女颜面的,请人入了座,表聊了起来。

基本上都是陆思瑾在说话,谈的无非是定亲的事,秦八爷偶尔附和几句,态度称不上殷切热情,但每每提到定亲日子等事宜,他都遂了陆思瑾的意。

众人眼中,一副对未婚妻千依百顺的**溺模样。

陆思瑾则很是欣喜的同嫡母商议,始终是语笑晏晏的样子,更时不时的拉了陆思琼,“二姐,你觉得选在七月十八可好?

虽说日子赶了些,可定亲这种事说来也就那这样,重yào

的是人而不是那些繁文缛节,是不是?”

她一脸诚恳的征询长姐意见,然不待人答话又连道:“唉,瞧我都给忘了,虽然外面都在传你同龚家二爷的好事,可到现在也没真zhèng

定下来。

都怪妹妹糊涂,原还想着姐姐您有经验,好替我参谋一二。”

一副才后觉出来的神色,还自告歉意,然话中嘲讽之意却格外明了,听得着实让人难堪。

按陆思琼原先不肯吃亏的性子,定是要回击她几句的。

可瞥了眼其旁边径自喝茶浑然好不过问在意的秦沐延,顿时就将话收了回去,只淡淡接道:“妹妹确实是好快的速度,我这不过出了一日府,你便要定亲了,早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

陆思瑾到底还是爱逞一时之快的头脑,听完这几句话没有细想脸上笑容更甚,快口回道:“不是妹妹快,而是姐姐你耽搁得太久了。

永昭伯府好歹不是寻常侯爵府邸,许是蕙宁公主另有打算,要好好忖度龚二爷亲事还不一定。”

等自己的话音落下,不消旁人说她,陆思瑾自个就反应过来了。

陆思琼这是明摆着在冷嘲自己,说她瞒了家里人同外面男子暗有私情,这不随随便便的就引了男子上门提亲。

而她当时,却是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两府商议下来的,更是请了沐恩郡主做媒,亲自登门拜访祖母。

如此一对比,这什么速度快,就成了她与人私定终身的意思!

她面色一白,转头去看秦沐延。

后者径自把玩着手中茶盏,盯着那碧绿的茶水晃悠悠的摆弄,好像根本没将她俩的对话听进去。

陆思瑾心急,又不敢去唤他,表情有些不自在。

宋氏见庶女似是明白了过来,也不说破,只最后象征性的总结了几句,随后问向秦沐延,客套道:“八爷觉得七月十八二府办个宴席可妥当?”

“陆夫人您决定就好。”

他这才搁下茶盏,若有所思的抬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宋氏,又落在陆思琼身上。

饶有兴味的眼神,毫不遮掩。

陆思瑾自然也察觉了,心中不悦,面上则不露声色。

宋氏心知其他事在静安堂定是与老夫人都谈得妥当了,这二人才会到这儿来,如此一时倒没了话题,刚要再说些什么时,只见秦沐延已然起身。

他告辞欲要离开。

宋氏没有强留,招手正要让婢子送出去,秦沐延又开口:“无需麻烦,让阿瑾送我便可。”

陆思瑾自然乐意之至。

既然都谈好了亲事,即便还算陌生,但人家开了口,宋氏也不好拒绝,便顺其之意对庶女吩咐道:“你且好好送八爷到门口,别怠慢了。”

“是,母亲。”

陆思瑾随即起身,走前扬起秀眉,笑看了眼陆思琼。

后者莫名其妙,她就算与人定亲又如何,自己根本不关心好么?

到了锦华堂外,秦沐延驻足睨了眼身旁人,后者很自觉地落后一段距离,小步行在对方身后。

“越发有主意了,都威胁我来提亲了。”

阳曦下,秦沐延微微勾唇,笑得诡异。

陆思瑾根本不敢答话,她垂着脑袋,心跳得极快。

自己在陆家并无多少分量,且不论二姐身份如何,侯府定然绝不会为了一个毫无价值的自己而舍弃她的。

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

既如此,她唯一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人。

将他引来陆家,是她的一个赌。而现在形势,该是赌赢了。

但面前男子,显然不是好算计的,心有余怒是必然,陆思瑾不敢在这时候为自己辩解。

她就这样惶恐得站着,没想到下一秒是手却被人握在掌中。

其掌心宽而有力,在这酷暑的日子里,指尖却有些凉。

错愕的抬眸,正对上秦沐延深沉的眸子。眼前人抬起另一只手,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随后只见他缓缓低头,惑诱的嗓音响在耳旁:“怎么,是真的想给嫁我?”

不知为何,陆思瑾点了点头。

秦沐延笑意更甚,接道:“那、如你所愿。”

说完,牵着她的手往前。

明明是初次来德安侯府,却对府里的环境路道格外熟悉。

陆家下人见了,只当是未来四姑爷与四姑娘情意爱深厚。

然到了大门口,临上轿时,秦沐延话锋一转,肃然道:“该记起来的事情赶紧记起来,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说完,弯身进轿。

陆思瑾盯着远去的官轿,双肩却忍不住轻颤。

她是真看不懂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情意绵绵的与她说出愿意娶自己的话,怎么转眼间又恢复成了过往的语调?

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久久都不肯将视线收回。

听雪是一直远远跟在其身后的,此刻见主子仍站在那不动,不由过去提醒:“姑娘,八爷已经走了,回府吧。”

“回去又能如何?”

听雪唇瓣一抿,留意到对方心情不好,宽慰道:“八爷听说您的处境之后,这么快就过府提亲,可见是在意您的。

如今亲事已经定下,姑娘往后就是秦家的少奶奶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陆思瑾不接话。

她哪里不清楚,这秦沐延在意的并非自己,而是那件事。

瞧刚刚一看到二姐,心思就没集中过。

可是,现在这结果,不就是自己要的吗?

没什么好悲叹不满的。

终是转身,回了内院。

原想着直接回兰阁,听雪却与她说道:“刚离开的时候,宋妈妈让奴婢传话,道夫人要您送走八爷之后再回趟锦华堂。”

陆思瑾的脚步一滞,语气阴阳怪调:“二姐在那里,我去做什么?”

转念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怕是觉得我如今有用,现在想起拉拢了。之前我在兰阁被禁足那么久,可见她过去看过我一回?

说什么公正,还不是现实,以往只巴着二姐一个。可之前在兰阁知dào

我为什么受罚的原因后,还不是恼恨二姐的隐瞒?

不过是对我耍耍主母威风,真要在周家人面前,哪次见她这样过?”

听雪听她如此说宋氏,亦不好接话,只是紧张的两边张望,看有无过往来人。

而陆思瑾在不乐意,也得去见宋氏。

还没进院子,正巧碰到离开的陆思琼,她复又恢复了早前神色,笑吟吟的唤对方“姐姐”。

陆思琼应付了阵子宋氏,此刻还真不愿逗留,见其又是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直言道:“好了,心里厌烦了我,面上又何必装模作样的?”

陆思瑾倒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接,微滞之后笑容不减,“姐姐不也是这样吗?说的好像就我言不由衷一般,你在人前不还是维持着好姐姐模样?

啧,瞧姐姐脸色不太好,是因为见不得我好?”

“你又有什么我见不得好的地方?”

陆思琼不禁失笑,眼前这人还是过于稚嫩,计较这些颜面问题,她冷冷添道:“过得好不好,自个儿心里明白就好。”

说完,绕过她就远去。

陆思瑾气得直跺脚,愤愤道:“她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好了?我偏要让她知dào

,我过得比她更好!”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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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顶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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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陆思瑾与陆思琼算是翻了脸。

她当着主母与众婢仆的面,直言让嫡姐难堪,仗着秦家八爷为依靠,如此大胆,与过去谨小慎微的行风可谓大相径庭。

锦华堂的院子里,下人们还在私论四姑娘今儿对二姑娘示威的事儿。

说得尚还火热时,乍见陆思瑾走了进来,忙止住话题,恭眉顺眼立得笔直,行礼问安。

如今的四姑娘,已不同往日。

陆思瑾得了敬重,心下喜然,仰头直入主屋。

红笺福了身请她入内,宋氏早就侯在屋里,待庶女过了礼便屏退左右,“瑾姐儿,过来坐。”

“是,母亲。”

她不急不躁,淡然的神态同往日诚惶诚恐的模样相差甚远。

宋氏不由刮目相看,心中暗道过去走了眼,思绪微沉。

陆思瑾正襟危坐,双手交叉于身前,表情一丝不苟,一副任由对方审问的架势。

宋氏确实是要质问的。

她身为侯府夫人,身下女儿频频遭人求亲,竟都不等自己这个母亲做主,还都是毫无先兆的,如何能无所谓?

丈夫问起时,自己怎么交代?

琼姐儿是因为有荣国公府,且从来就不是好处的性子,当初沐恩郡主突然造访,替她与龚家二爷做媒,虽说是诧异,然到底还在情理之中。

是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老夫人与丈夫问起,能推到周家老夫人身上,自己亦不算失职。

可今儿这遭。瑾姐儿被人求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然与外姓男子暗通神曲,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事情,她这当母亲的,都无法与人说法。

“你同秦八爷是何时相识的?”她直白询问。

或是意料之中的问话。陆思瑾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早之前女儿随您去死法华寺上香的时候,有次适逢八爷也在那。远远的有过一面之缘。”

宋氏信佛,没出阁的时候与宋太太就常去佛寺,待嫁进了陆家,亦没改去这个习惯。

逢初一十五。若是得空,都会出门,往日亦常带着身下儿女。

陆思瑾过去表现得百依百顺,又听话又安静,出入经常带在身边。

她这答话一出来,宋氏哪里想得起是哪一趟?

且这回话太过自然,显然是早就备好的说辞,她虽不满,却也寻不到错处。只好作罢。

然开口语气终归有些不自然,“没想到我们家瑾姐儿这样大的本事,人秦家八爷远远瞧你一眼。就上门来求亲了。”

刚刚那副熟稔的样子,哪里像是只一面之缘的?

她沉眸望着庶女,压抑着心下恼火。

这些个年轻的,仗着都有显赫的夫家做后盾,便都不将自己放眼里了?

说起来也是纳闷,怪不得老夫人都要说陆家的姑娘有造化。一个永昭伯府、一个相府,可都不是普普通通的贵勋名门。

陆思瑾自然听出了嫡母话中的情绪。却只当不觉,柔声回道:“女儿也不知他会突然登门求亲,不过八爷如此,或是心疼女儿受委屈吧。”

她这矫揉造作的模样,宋氏着实看不下去了,起身居高临下道:“委屈?家里何时给过你委屈受?”

话落想起早前的禁足,冷冷再道:“你谋算家姐在前,篡改懿旨,又害甄五姑娘在后,件件都是回家灭顶的大罪,若是被捅出去,不说你的小命,就是整个侯府都要被你牵连。

老夫人不过是罚你闭门思过,难道还要喊冤?”

“母亲,你不能只说我一人。”

谋杀人命的事,陆思瑾到底心有不适,然没表现出来。

站起身与之对视,语气颇有几分恼火:“你只晓得我做这些,那二姐呢?她私藏懿旨没告sù

府中,又想违抗,那可是太后懿旨,难道罪名就不大了吗?

还有,她私结异邦,夜宿他府,这一桩桩难道都不是?”

她从小就讨厌宋氏的这种偏袒。

好似陆思琼做的,不管对错,都不重yào

,府里替她隐瞒是理所当然的。

而自己处处小心,谨慎的服侍长辈,没有换来一句好话,最终但凡一点过错,就能被处置。

宋氏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话,一时竟无言以对。

二人如此站着对视,陆思瑾一改过去懦弱,毫不服软。

竟是一点都不给嫡母颜面。

屋内沉静了许久,宋氏刚要再开口时,对方突然就一欠身,语气冷硬道:“母亲若没其他事吩咐,女儿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的“病”,还没好。

闻言,宋氏怒积于心,她咬牙一挥手:“下去!”

待人出了屋,右手狠狠的一拍桌案,“好大的胆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居然敢跟我拿乔,瑾姐儿简直……”

停顿了半天,气得自己冷抽气,却没说出何形容词来。

她实在没料到,一夕间庶女会变成这样,都敢当面顶撞自己。

宋妈妈进屋的时候,宋氏尚余怒未消,整个人气得牙根打颤,随手胳膊一甩,便将案上茶盏挥到了地上。

“夫人,怎么了?”

其实看四姑娘刚走出时的模样,便能预料到屋内谈话并不融洽,她虽然早前就觉得四姑娘不简单,可也是到今日才晓得原来对方傍的是秦家。

秦家八爷,太子宫里的人呢。

听到近侍的声音,宋氏勉强压了那份气火,自鼻间发出重重一声,“呵,瑾姐儿当自己如何了不得了。她居然想和琼姐儿比?

琼姐儿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出身?一个低贱婢子生的东西,以为拢到了秦相的兄弟。便成了凤凰,如此不把琼姐儿和我放在眼里。”

宋妈妈显然也是意wài

,没想到那怯怯弱弱的四姑娘敢这样,只当对方说话没如了主子意。然想起之前四姑娘对二姑娘说话时的语气,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她连二姑娘都得罪了呢!

“夫人息怒,四姑娘不过是一时得yì

,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她就算嫁了秦家八爷。也还是陆家的姑娘,没有侯府。她往后又能怎么样?”

宋妈妈分析着,随后含笑又道:“秦家虽说显赫风光,可秦家八爷早就自立门户,他根本不受秦老夫人待见。

往日相府办席。可见过他的身影?现在大家不过是给相爷几分面子,又因为他在替太子殿下办事,所以敬重几分。

四姑娘还真当他了不得了,竟忘了二姑娘的表姐可是太子妃娘娘,这秦八爷再如何也是东宫里的一个奴才,她如此不自量力招惹二姑娘,将来有得她受。”

“琼姐儿……”

思及这个自己素来好生对待的嫡女,宋氏眉间忧愁不减,凝了凝神轻道:“我瞧着最近琼姐儿也有不对劲。且不管她与瑾姐儿私下发生过什么,但观老夫人的态度,对琼姐儿也不似过去般疼爱纵容。

今儿她那意思。说是让我提醒,可警告琼姐儿的意味更多。”

“二姑娘的事,怕只有老夫人清楚了。”

宋氏沮丧,“罢了,琼姐儿从来不是掌控之人,我现在是愁瑾姐儿。这丫头被关了些日子。性子都变了,我看着以后这府里可有的精彩呢。”

“这不过是一时的。夫人何必与她计较?”宋妈妈不甚在意。

宋氏心中堆着烦心事,也不愿多说,让人将地上碎片拾掇了,便一个人坐在屋中。

陆思瑾是由红笺送出去的,到了院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一改好颜色,转身从手上褪下自己的玉镯,递过去道:“好姐姐,上回的我病的时候,亏了你在母亲这说好话。”

红笺微愣,没料到如今风光无限的四姑娘会对自己这样好。

她也不是没眼见的,主院里当差的人,心知利害权衡,推拒着福了身惶恐道:“姑娘您这说的是哪里话?

那日听雪过来,我不过只是报了个信,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您往日待奴婢这么好,这个着实不敢担。”

“当得当得,给你就收着。”

陆思瑾笑的和善,两人双手推在一起,很快速的就塞到了对方手中。

“你要是不收,便成了同我见外了。”故作生气的模样,逼得对方不得不收。

她见红笺亦是个开窍的,好言再道:“我到底年轻不懂事,姨娘去的又早,如今孤身在府里,也没个帮衬的。

姐姐你也不知dào

,我比不得二姐出手大方,身后亦没有周家那样的人家。以往在母亲这的时候,就独你待我最好,我是记在心里的。

以后,还是要烦姐姐帮我留意下,省得我何时恼了母亲也不自知。”

“姑娘您客气了,这个放心,奴婢能做的自然尽lì

而为。”

红笺心中美滋滋的,上一回得了个镂金步摇,这回没想到是个玉镯。

府中年轻的姑娘并不会戴这些,她常年跟在主母身边,对玉也有所辨别。

四姑娘刚递来的镯子,一瞧就是好东西。

她不禁对四姑娘的身家另做估算。

何况,不过就是偶尔替她说几句话,也不算背叛夫人,她当然不会拒绝,又欠身道了谢。

陆思瑾这方离去。

待转身,正对上院门口的绿莲,对方正目光异样的望着她。

红笺心中一冷,自己是背对着院口,差绝不到,可刚刚面向自己的四姑娘,不可能不知dào

!(未完待续

ps:感谢最遥远的事打赏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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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某人:你就是那个出身医药世家,爹**娘护的白七姑娘吗?

刚穿来的软萌大力饭桶妹子想了想,喜滋滋点头。

某人面色如土:原来白家那个刁蛮任性又一无是处的蠢材说的就是你啊!

妹子手一拍,桌角齐生生断了:真是够了,你有病得治知dào

吗!

总之,这就是一个带着医药系统穿越的萌妹子混得风生水起,宁可我虐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虐我的故事。谁看谁知d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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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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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瑾明显是故yì

摆了红笺一道,听雪却十分不解,“姑娘,您刚刚……”

她有些迷茫,红笺贪财,若能收为己用,以对方在锦华堂的地位,往后夫人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岂不是很容易得知?

闻者则深深一笑,徐徐回道:“红笺贪财是不错,但为人太过圆滑,她若不是瞧着能从我这拿些好处,你当会这般诚心实意的对我?

是上回那支步摇给了她点甜头,可惜这丫头心思不少,定是两面做足了功夫。你看今儿母亲来我屋里,那打量四周的眼神是如何来的?”

秦沐延今日是直接登门,寻陆老夫人以谈提亲。

因他来的失礼,宋氏根本没有准bèi

,待闻得音讯的时候,老夫人已让婢子来传她,顺带要将陆思瑾一并带去。

这亦是陆思瑾被关禁以来,宋氏初回踏进兰阁。

明问暗探着她被处罚的原因,还时不时端详着屋内布局,考察着她的用度体己。若非有人在她跟前说了些什么,会有此举?

而除了二夫人孙氏,外界便只红笺一人得知。

这婢子一方面得了兰阁的好,转身却又卖了她们去讨主母的乖,如此两面三刀之人,能放心使?

陆思瑾将顾虑明言之后,听雪深以为然,颔首认同后,又不解的问道:“但绿莲瞧见了,岂不得告sù

夫人,说您收买她屋里的人?”

“绿莲那丫头循规蹈矩的。虽说不敢违逆主子,但也重情。自个儿没胆量,可架不住身边人挑唆。

再说。红笺会由得她去告sù

母亲?她俩可是从小到大的姐妹,绿莲不会舍得的。

何况,就算是说了,你觉得母亲会拿我如何?”

话及此,陆思瑾笑得越发肆意,仰头添道:“我现在已不是任由她揉搓的庶女了,秦家会是我最大的依靠。

记得刚刚离开静安堂的场景吗?俞妈妈都亲自出来送我了。祖母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说明。母亲以前怎么对二姐的,之后也得这样对我。”

听雪见主子一副如此肯定的神态。亦不好说什么,只听话的随在其后。

前面的人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招手吩咐道:“等天黑了。你寻个时间将红笺叫到我屋里来。现在她俩互相徇私,若还想在锦华堂里当差,就不得不听我的。”

听雪应“是”。

相较她对秦沐延登门此事的愉快,回到娇园里的陆思琼却分外愁恼。

依大舅母的意思是,秦相品行不端,于朝堂上结党营私,又视荣国公府为眼中钉,是位颇有野心的朝臣。

既如此,秦八爷身为其弟。怕不会简单……

然而,他竟然同秦相一般,那样看自己。

陆思琼不由抚上自己的脸颊。捉摸着其中蹊跷。

九王从小待她不同,是因为自己容颜与隆昌公主神似。

陆思琼虽然没见过隆昌公主的画像,但现在自己身世得以清晰,蕙宁公主亲口承认定不会有假。

有了这个认知,许多以前不能理解的事便有了解释。

但秦相……

算算他的年纪,定然也是识得隆昌公主的。

他可是也因为这个?

胳膊撑在案上。歪歪斜了脑袋,眨眨眼不能确定。

听周家的意思。秦相与师姑有些过去。

而师姑当年又是奉命随隆昌公主远嫁的……

陆思琼突然就有了个揣测,难道秦相那样看自己,是因为想到了隆昌公主,勾起了当年往事,恨隆昌公主带走了师姑?

想想,也并非没这个可能。

若是这样,秦家调查自己生辰八字,有所怀疑,亦不过是想借此来报复?

陆思琼承认自己胡思乱想了起来,然除却这个,再没有其他解释。

她甚至已经隐约明白了秦沐延来府里提亲的事,他既然作为陆思瑾的幕后之人,那有些事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是不会让四妹妹有事的。

正思忖着,周妈妈自外走了进来。

她端了碗七翠羹,递过来的时候满面关切:“姑娘近两日气色总不见好,老奴亲自煨了盅汤,最是补气养气,加了些许冰块,此时喝着最好。”

“妈妈辛苦了。”

陆思琼莞尔接过,拿起羹勺舀了一勺,抿进腹中又言道:“大热的天,你身子又不好,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可以了,别太费神。”

周妈妈一入夏身子骨就不好,晒得时间一久便犯晕,陆思琼给她开了药吃,也是治标不治本。

毕竟年纪大了,总有些虚症,平日里多休息些就好。

左右这娇园里的事不多,周妈妈又是自己人,必然是偏着,陆思琼就让她不必常进院,就是回家休养亦是可以的。

只周妈妈自个闲不住,回去小住了半个月,又进了府。

进了府得知最近主子心情不好,想关心询问几句,却又总被对方婉拒。

如今见眼前人神色恹恹,忍不住又问了出来:“姑娘心里有事?”

周妈妈算是真贴身之人,从小看着陆思琼长大的,自己亦不拿她外人,闻言想了想,就将羹碗搁在一旁,让书绘领着小丫鬟们退出去。

“妈妈坐吧。”

陆思琼亦不傻,在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后,联系过去许多事,周妈妈都是对她遮掩一二的,显然她亦是清楚这点,便没有拐弯抹角。

她开口即道:“妈妈,我知dào

自己身世了。”

周妈妈刚要落座,闻言立即变色,踌躇在原地僵硬道:“姑、姑娘。您说什么?”

陆思琼点点头,很平静的回道:“我不是侯府的女儿,是当初母亲将我从周家抱回来的。这些事。我已经知dào

了。”

“姑娘,您这是听了什么流言?”

周妈妈还想掩饰,被眼前人直接打断:“是大舅母亲口与我说的,而我真zhèng

是谁,蕙宁公主亦告sù

我了。”

听了这话,周妈妈收回到嘴边的话,没有继xù



顷刻。她又开口:“那姑娘,您都知dào

了。现在,”

话还没说完,陆思琼就接了过去,“妈妈。我也不知dào

。”

都问她准bèi

如何,可这等事对她来说也是过于突然,要怎么有抉择?

周妈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改言道:“是奴婢糊涂了,这是措手不及的,怪不得竹昔说您最近状态不对,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着抬眸,有些小心的再问:“那老夫人知dào

了吗?”

陆思琼点头。

“这,侯府接受了?”

“该是接受了的。大舅母也曾同祖母说过。”

陆思琼苦笑了笑,“现在我在这府里,总是尴尬。有些事不再是名正言顺了。我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姑娘不能这样想,这些年来你在侯府,感情总不是假的。”

她想安慰几句,却又觉得苍白。

感情,多半都是因为利益。

过去阖府以二姑娘为中心,亦是因为她身后有荣国公府。

不过也好在陆家在意这份利益。现在方有此景。

周妈妈担心对方多想,又忍不住劝慰:“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姑娘尽管往前看,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照过?何必将那些事搁心里,白白费了心神。”

“自然是不想想的,”陆思琼认同,突然伸出手去扯对方衣袖,就让对方坐在自己身边,轻声又道:“妈妈,我想知dào

,我父亲是谁。”

没有诱引,没有试探,就直接询问。

周妈妈素来是疼她的,陆思琼心中想知dào

这个,从周家与蕙宁公主那边都不得法,便只好如此了。

“奴婢不知dào

。”

周妈妈摇头,见其仍望着自己,复语道:“姑娘,这事儿是奴婢是真不知dào

。当初老奴随夫人回国公府时,您已经在周家了。

老夫人找了夫人说您的事,夫人心下忐忑,夜里与我说了,我也是才得知您是隆昌公主的女儿。

隆昌公主那时已经嫁去突厥,却留了个女儿在京里。后来夫人决定将您抱回侯府,之前也曾打听过您的身世,可是未果。

这事儿不说夫人,就是当年老夫人她们,都不知dào

。”

“真的不知?”

陆思琼见她说得诚恳,也心知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定然不舍得再欺瞒自己。且周妈妈的身份在那,又能指望她晓得多少,可还是存了一份希冀。

后者应道:“老奴是真心不知。”

她说完,又劝道:“其实姑娘何必还在意以前的事?您现在是侯府里的姑娘,如此不是很好?

忘了那些烦恼,人也开朗些。老夫人与沐恩郡主她们既然瞒着你,定然也是为了你好。何况,隆昌公主现在是突厥的大阏氏,有些秘密也只能是秘密。”

“我懂,妈妈,我都懂。”

陆思琼闭眼,她何其不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以隆昌公主之女的身份站在世人身前,她只能是个私生女。

这辈子都是,哪怕表面再为风光。

想着就有些心烦,挥手道:“你让我一个人处会吧。”

周妈妈深深看了她一会,这才站起了身。

身世的事,真能不执着吗,放下好奇心?

陆思琼不敢确定,叹了声气,没想到周妈妈却去而复返。

“姑娘,龚二爷在院子里。”她的声音充满惊诧。

陆思琼惊讶抬眸,龚景凡?

这不是才分开么,怎么人又出现在了娇园里?(未完待续

ps:再次推荐苏芫新书《女医传》,软萌大力妹子携医药系统穿越古代,从此一路风生水起,开挂到爽,宁可我虐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虐我的故事,姐妹们快点下面直通车去养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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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四章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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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得知了这些,那呼韩邪所谓的要带她走,便应该是隆昌公主之意。

早前突厥利用和亲为由施压,亦不过是迫于无奈?

隆昌公主当年被逼着和亲,后又被告知孩子已逝,怪不得十来年不曾给皇朝只言片语,她定是怨恨周太后、怨恨皇室的。

听蕙宁公主方才所言,当年是周太后让袁医女将自己带回京城,交给荣国公府安排抚养。而为杜绝隆昌公主念女之心,索性隐瞒了自己尚在人世的事实。

那呼韩邪突然要来带自己走,是因为隆昌公主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消息?

这个并不难猜,毕竟师姑人在突厥。

那她早年,所要避开的,就是隆昌公主的人。

不知dào

为何,虽说从未见过生母,但就冲着她当年抵死不肯服药要保住自己,且这十几年来都不曾放qì

过寻找自己的这份心,陆思琼对她,就莫名的亲切起来。

怪不得,呼韩邪有那等自信。

自己若早得知了一切真相,他现在再来跟她说,道隆昌公主、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塞外草原上等着自己,要她如何拒绝?

说实话,陆思琼还真不知要怎么做决定。

她脑中有些混乱,整个人显得疲惫无比。

手则自身边人的掌中抽出,就算是亲姨母,一时间也亲热不起来。

蕙宁公主许久没有说话。她知dào

现在的琼姐儿需yào

时间。

“公主,午膳已经备好了。”

乔嬷嬷在外踌躇许久,见内室总无动静。眼看着午时已经过去,恐主子饿坏了身子,便在外通传。

而这个时候,龚景凡正分外无趣的靠在廊下的廊柱上,仰头看那红栏雕窗的动作不知做了多少回。

母亲到底在与她说些什么?

她俩能有何好谈的,要这么久?

伸头探脑了好久,还是未果。满额的密汗亦浑然不知。

又过了会,听到开门声音。忙直身迎上去。

出来的,却只有蕙宁公主。

蕙宁公主神情严肃,与龚景凡往日所见均是不同,不免心中更为好奇。但见其使人闭门,不由开口:“娘,她呢?”

“说了会子话,人有些累,娘让她在屋里先歇会。”

闻者说完,吩咐乔嬷嬷再准bèi

些精致点心和菜肴送进去,又命人候着服侍。

龚景凡对这答话自然是不信的,歇息?

这还没过午,何况陆思琼早上就睡了一路。他不信这么快就能身子乏。

但母亲现儿的面色,又太不寻常,龚景凡亦不是真的荒唐性子。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搅蛮缠让对方为难。

只是终归心里担心,犹豫着却还是开了。:“孩儿能进去看看她吗?”

蕙宁公主笑,可是笑容总显得有些牵强,语调也不比往日轻快:“急什么?琼姐儿左右在府里,等用了午膳再去也不迟。”

话落提步,去了用膳的地方。

除了留守的婢子。婆子丫鬟皆连跟上。

龚景凡担忧的望了眼门窗紧闭的屋子,恋恋不舍的抬脚。刚走两步就招人过来吩咐:“去冰窖里再取些冰送进去,莫要让陆姑娘热着了。”

后者应声而去。

蕙宁公主走在前头,听到儿子的声音,心下欣慰的同时,又生出颇多遗憾。

琼姐儿若不是这样的身世,该有多好?

这京中,既然都有人着手开始查她的生辰八字了,有些事怕是早晚瞒不住。

凡哥儿会疼人了,只是往后他与琼姐儿怕是还要有诸多磨难。

食不言的用完了膳食,龚景凡迫不及待的起身,再次说了早前的话“娘,我去看看阿琼。”

一口一个“阿琼”叫得很是顺口。

按理说,席未毕,人不得离开。

龚景凡以往虽然自在任性,却也不会不顾这些规矩。现在,显然是真的心不在这,蕙宁公主没有再阻拦,点点头应允。

但等见儿子走到门口,又添道:“你这固执的性子可得改改,女儿家有心事的时候,莫要说个不停,添人烦恼。”

龚景凡鲜少的听话“哎”了声跨步出去。

乔嬷嬷见状,便将刚刚主子她们在屋内,二爷在外焦急等候的场景说与她听,笑道:“公主,老奴还是头回见二爷这样在意一个人的。

您之前的担忧着实过虑了,奴婢瞧二爷对陆姑娘欢喜得紧。”

蕙宁公主却没有如她所愿露出愉快的表情,反倒是摇了摇头“我现在倒不确定,给凡哥儿安排这门婚事,到底是对是错。”

刚刚与外甥女对话,虽说对方从头至尾都不曾说些什么的,亦没有对隆昌表露出什么特别情绪。

可是得知〖真〗实身世之后,那种亲生母女间的微妙情绪,她实则是察觉到的。

蕙宁公主当时就在想,她与周家均疼爱琼姐儿,故不舍得她离开京城。但这还都只是她们的想法,从没问过琼姐儿的意见。

她是否想随人去突厥,和自己的生身母亲一起?

若是她要离开,那凡哥儿怎么办?

然思及异乡的胞妹,又是怀念又是愧疚。

骨肉分离十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袁医女,知晓琼姐儿尚在人间,她定是无比期盼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替她做决定?

想起刚刚出屋子前问琼姐儿,若是左谷蠡王再来寻她,她会怎么应对。后者没有回答,她说她不知dào



那时候,蕙宁公主就知dào

,事情很悬。

而此刻独坐在公主厅里的陆思琼亦是心乱如麻,她现在终于得知了所有,知dào

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在哪里。

可她的身份,永远见不得天日。

就算刚刚蕙宁公主没有明言,就冲着当年周太后说她留不得时,便明白自己于皇室是个侮辱。而被突厥知晓,不说是隆昌公主的处境,就是两国和平,怕也要被打破。

这也就是应了当初周家安慰她的话:自己以前是陆思琼,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以后也都是,一切都不会变。

不是不想变,而是不能变。

要么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她也不可能对外说自己的母亲,是十四年前和亲突厥的隆昌公主。

想了想,何其悲凉?

她趴在案上,对于一旁圆桌上侍女送进来的饭菜毫无胃口,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

这京城里,谁看她好似都觉得荣华高贵,实则却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就算是去突厥,见到了隆昌公主,亦不可能相认。

要么真的就是和亲那条路。

然而,那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呼韩邪是隆昌公主的继子,因是她一手带大,情分好比亲生母子,是以才托他来京城寻自己。

他能容忍自己,但不代表突厥的其他人可以。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竟是已动了这样的心思?

烦恼着,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循声望向门口,一时间倒有些受不住外面的光线,刺得眼眸骤然眯起。

龚景凡背光而立,扫过四周,最终对上少女迷茫脆弱的表情,心里一疼,连忙走了过去。

陆思琼见他进来,侧身背对过去,眸眶还有些湿润,以最快的速度敛起了情绪。

“怎么了?”

龚景凡自是瞧见了那样的动作,凑过去就盯着对方看“你脸色不太好,我娘跟你说了些什么,她说惹话你不高兴了?”

紧张焦躁,尽数写在了脸上。

“没有。”

陆思琼并未被蕙宁公主刁难,相反知dào

她其实是自己亲姨母之后,虽说没有立即适应,可因为原本二人关系便不差,倒也不见得如何别扭。

然而龚景凡不知dào

这些,只觉得自己出门前还看到的活蹦乱跳着的阿琼,在与他母亲私下聊了会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可是你不开心。”

他其实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要说去想是自己母亲欺负为难了阿琼也不太可能。毕竟过去娘对她的喜爱可没少过,何况又都肯说亲给自己,怎么都不可能说会背后去讲难听话。

如此,龚景凡便显得嘴拙无奈了,余光瞥见桌上完好未动的饭菜,牵了她的手道:“你先用膳,这样饿着,不好。”

现在的他,温柔体贴的简直不似他。

陆思琼望着眼前人,觉得再没胃口,也不忍说出拒绝的话。

由他陪着简单用了点,虽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对方逗她,陆思琼也会跟着笑。

瞧出牵强,龚景凡有些不高兴,本兴致正浓的时候突然摆手“罢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心情不好就不要勉强了,我也不是孩子需yào

你这样来哄我。”

“没有,你别生气。”

陆思琼也觉得歉意,轻轻说道:“不是你的缘故,也不是公主,是我自己心里有事。我知dào

你对我好,见我不开心哄我逗我。”

只是,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

“所以说你笨,心情不好都写在了脸上,想要伪装让我放心,就掩藏得好一点嘛。”

龚景凡闷声闷气的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再道:否则,让他瞧见她难受,连带着自己也挠心挠肺的,无法定神。

陆思琼又听他说自己“笨”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让她不觉生气,只觉温暖。

蕙宁公主立在屋外,瞧见屋内的这一幕,不忍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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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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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景凡独自在公主府里待了半会,思绪总是不宁,如此辗转了片刻,便出了府。

不知不觉,就到了德安侯府门前。

踏进陆家,又入娇园,满院子探头探脑的丫头婆子,存着看热闹的心思盯向他。

偏生望着那扇房门却又止步,真到了眼前,发xiàn

寻不到名头,不知等会再见了她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准园子里的侍女进去通传,也不肯就此离开,便成了周妈妈一开门就迎上他的场景。

而周妈妈的后脚还在屋槛里,见状不及龚景凡反应,一个转身就朝里边人传话。

龚景凡这方磨蹭着脚步走到廊下,左顾右盼的,佯做随意。

陆思琼惊诧的走出来,见院子里四下都是人,索性就敞了大门,随后即遣退了周妈妈。

如今昼日渐长,此刻晚夕初弥,碧蓝的天空稍稍染了几分橘红。光线照在少年脸上,俊美的轮廓似被镀了层金,发着光却又显得十分柔和。

她站在屋内,笑吟吟的望向他,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龚景凡侧头瞅了眼她,见其虽换了衣裳,头上的步摇却没拿到,心中一喜。面色控zhì

着不变,唇角却扬得极高,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心情怎样?”

“啊?”闻者费解。

龚景凡也不计较对方不请他进去的事,愣是站在门口,脚下不动,“我高兴,你开心吗?”

这平白无故的……

陆思琼心中嘀咕了句,随后似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眸,好笑的望过去,“你心情很好呀?”

“嗯。”龚景凡轻轻应了声。

陆思琼抿唇,微微莞尔,幅度不大。

她睨了眼天际,询道:“晚膳想用什么?”

“啊?”

这下子换做龚景凡结舌了,她眼神发直的凝着对方,半晌才回应:“都,都可以。”

话落,似跟做梦般不确定的又开口:“你要留我在这边用饭?”

“又不是初次了,至于嘛。”

他这幅模样,陆思琼看得有趣。想了想,再说道:“你随我去静安堂拜见下祖母。”

“啊,好、好。”

他一副痴呆呆的样子,待眼前人出了屋子才雀跃道:“你要带我去见你家老夫人?”

“你见过的。”

她低头看着地,缓步往前,续言道:“来了府中,总是要过去的。”

“嗯,是应该。”

龚景凡深思有些飘忽,二人出了院子,那靠近身边人的手指弯了弯,突然意识到身后脚步,回首一看。

跟着的书绘与竹昔,立即就立在了原地。

他想也不想,直接挥手:“跟着做什么,我又不会怪了你家姑娘。”说完,又意识到这话不对,在留意到旁边少女亦止了脚步,补充吩咐道:“那你们远远跟着,二十步开外。”

他是男儿,平时身边跟的是小厮。在家外出都随心意,想遣退就遣退,忘了深宅闺秀有“贴身侍婢”这玩意。

颇感到苦恼。

陆思琼看而不语,继xù

提步,前行。

“琼妹妹,我……”

龚景凡刚张口,陆思琼就侧眸,“你喊我什么?”

被她这么直瞅,想提要求的人反倒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出口语气却很轻快,“怎么了,唤你琼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不等反应,又急的添道:“幼时我也是这样喊的。”

“琼妹妹”,是没什么不对。

周家表姐表哥们也都这样喊她,小时候好几家姑娘少爷在一起,不拘礼仪,诸如“琼妹妹”、“二姐姐”等称呼,大家都随口一叫。

她甚至还曾亦随人唤过眼前人“二哥哥”的。

可后来年纪大了,许多叫法都改口了,便是周家几位表哥,如今也都是“表妹、表妹”的喊她。

这人突然来这样一句,倒是让她没了反应。

而龚景凡见她半晌都不出声,以为其不高兴,直白的问道:“你不乐意?”

“没有。”

陆思琼掩下眸睫,继xù

往前,“就是有些突然。”

他见她不排斥,心里更是欢喜,张口又唤:“琼妹妹、琼妹妹。”念叨了几遍也不说下文。

这三个字从他口舌中绕出来,既缠绵又甜腻,声音简直是让人无法抗拒。

陆思琼羞恼几分,“你想说什么呀?”

低低柔柔的语音,亦未动气。

龚景凡靠近了她几分,垂直的胳膊动了动,目光直视前方,语气更是一本正经:“琼妹妹,我能不能牵你手啊?”

尾指不安分的勾了勾,没算准距离,正好送入了陆思琼自然微弯的掌心里。

修长的手指,带着主人因紧张而生的禁汗热度,灼得陆思琼抬起手就晃了开来。

龚景凡有些受伤,“早知dào

问了你不会答yīng

,我之前就不说那话了。”竟是开始后悔在公主府说往后要动手动脚先问过她的话来。

“你好好走路。”她步伐加速。

而这种速走,龚景凡轻而易举的就能跟上,两人总保持着并肩同行的节奏。

他跟上后,不死心的又问:“真的不可以啊?”

她不语,闷头直往前。

“我手上又没脏东西,你做什么老嫌弃排斥的?”

“没,不是嫌弃。”

陆思琼不容易的憋出几个字。

“不嫌弃你不理我?”

陆思琼横眉嗔他一眼,“你别总想着这些,好不好?”

“好,”他脱口而出后,又摇头,“不好。”

再次被对方一瞪,龚景凡如实答道:“是它自己想的,不是我想的。不是不好,是做不到。”

“什么啊?”

龚景凡没立即回答,两人默默往前走了小段路,在陆思琼都要忘了的时候,才又出声:“你刚离开,我就开始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还是没回应。

再往前拐上小径,龚景凡“哎”了声,询道:“你听见了没?”

“听到了。”

“……”他抿抿嘴,“哦。”

陆思琼“嗯”一声,在台阶下停步,“以后来了侯府,就别畏畏缩缩的,让丫头通传声。”

否则像个二愣子般站在她娇园里,被众婢仆围观?

“你没生气?”

她当然没有生气,被人惦记、又是他,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于是,陆思琼摇摇头。

龚景凡咧嘴就笑了。

笑后,他坚持不懈道:“那我现在能牵你手吗?”

“不能。”她答得毫不回转语气。

龚景凡两眼都快瞪出来,不满yì

的又问:“为什么呀?”

陆思琼浅笑,灵黠的表情隐约带了几分窃喜,伸手往旁边一指。

“静安堂”的三个大字,将某人的一腔委屈都浇了下去。

他不甘心的哼了声:“你真狡猾。”

静安堂院里的人远远就瞧见二姑娘过来了,早就进屋通禀,这不二人刚站门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大丫鬟彩鸳已走了出来。

“二姑娘来了,老夫人刚还在惦记您呢。”

彩鸳问了安,又同龚景凡福身:“见过龚二爷。”

随后便请两人入内。

正屋里外的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今清早的时候,秦家八爷来了,这一登门就说要娶四姑娘,已是让侯府上下大吃了一惊。

这会子天快要黑了,没想到二姑娘却领来了龚二爷……

宅院里没有秘密可言,二姑娘回府后在锦华堂见到四姑娘,被其挑衅示威的事,实则早就传遍了。

如此,众人望向此刻的陆思琼,眼神就有些怪异。

这一个个都还没嫁出去做姑奶奶呢,怎么还在闺中就比较争强了起来?

陆老夫人位居高位,看见琼姐儿同龚家少爷走进来,眼神一眯就搁下了手捧着的茶盏,饶有思索的皱了皱眉,接着双手交叠在前,很是端正。

“见过祖母。”

“陆老夫人好。”

龚景凡随着身边人问了安,就立在屋中,人也不似寻常人般到处打量,只专心回味着刚刚路上的对话。

陆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龚家人,连忙请他们入座,笑的和蔼说道:“琼姐儿昨儿随沐恩郡主去公主府,真是叨扰贵府了,今儿还要龚二爷您亲自送回来,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不叨扰,琼妹妹也不是我送回来的,我刚到。”

龚景凡是个实诚人,快口立即纠正了对方说辞。

但说他因为送陆思琼而现在出现在侯府里,本就是个顺理成章的说法。他却非要较真,老夫人听完话音,脸色就是一僵。

真是个不开窍的小子。

陆思琼亦是刚坐,见状连忙道:“二爷本是要送孙女回来,可后来我同大舅母一起,他便远远在后面跟着,说来虽是一道,但还真说不上是他送回来的。”

她很纠结,为什么会要解释这种问题?

陆老夫人实则没与龚景凡近处过,自然不了解对方的脑回路,可一个话题下来,到底也了解了几分,想着未免尴尬,索性就谈起陆思琼来。

“琼姐儿每日在家,二爷若是有空,就常来坐坐。”她用孙女客气几句。

龚景凡则很不客气的应了下来,“有空的有空的,老夫人不嫌打搅就好。”

应得这样哧溜。

陆老夫人又是一滞,和善说道:“二爷真是上心,我们琼姐儿若真能和你定亲,还真是造化。”

“琼妹妹我娶的。”他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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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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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六个字,轻音就在了那个“娶”字上。

可咬字虽然被轻,但任谁都不会怀疑那话里的真实性,相反十分的肯定。

当着一屋的丫鬟婆子,丝毫没有避嫌。

陆思琼的脸却先红了。

陆老夫人再怎样也没有料到这未来的孙女婿是如此直白的性子,她不过就想含沙射影的再问几句公主府何时决定定亲的事宜,没想到倒换来了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答话。

琼姐儿他娶的。

不是他会娶,亦不是他要娶,就只是说娶。

似是在陈述一个已然为定局的话,语气如此一丝不苟。

她只好宽慰般的笑几声,但对上少年一本正经的面色,又只好顺话应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把琼姐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您放心。”龚景凡点点头,添道:“老夫人放心是应该的。”

陆思琼“嗯嗯”了几声,给某人使了个眼色。

龚景凡望过去,没理解,诚实的孩子不懂就问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思琼恨不得晕过去,有些事彼此心中明白就可以了。

这模样,倒似成了她刻意带他过来给祖母明意一般。

说来,就算得知了身世,老夫人也没亏待过自己。

龚景凡还在迷茫的左右看看,最后直接凑过去,“我说不能说的话了?”

“坐好,听我祖母说话。”陆思琼咬牙道出几字。

两人齐刷刷的望过去,陆老夫人单手抚在腕间,慢悠悠的转着随身多年的祖母绿玉镯。

清早,瑾姐儿领了秦相的庶弟来侯府秀了回恩爱,表现得可真是郎情妾意,当下就将婚事给定下;

现在琼姐儿是不甘落后,也将龚二爷领进门了……

这孙女之间攀比未来夫婿贵勋如何的事,她不排斥。

只是眼下这个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天才龚二爷,怎的丁点儿敏锐的指挥与亮点都没看出来?

陆老夫人只看到了被自家孙女收服得服服帖帖的毛头少年,看向陆思琼的眼神不由就有些变化。

想法理清后,她开始调气氛:“龚二爷没说错,说得很好,是我们家琼姐儿不好意思了。”

笑着说完,又问了几句蕙宁公主的近况,最后让对方替自己问好。

龚景凡很给陆家人面子,乖巧得不像话,“老夫人放心,我会的。”

如此折腾了一会,暮色就下了。

老夫人顺乘邀请:“你瞧来这儿也不是外人,顺道在侯府用了晚饭再回去吧。”

屋内随侍的人闻言,心知老夫人这是真将龚二爷当准孙女婿来看待了。

“嗯,好的,谢老夫人。”

后者刚回了句“莫要客气”,正要吩咐人再去添几个菜时,龚景凡再道:“琼妹妹已经让娇园准bèi

了,我陪她过来给您请个安,还要回去的。”

意思不言而喻,是准bèi

两人一起用晚饭。

陆老夫人深深的望了一眼陆思琼,点头:“既如此,便回去吧。”侧首对身边人又道:“路上天黑,给二姑娘和龚二爷备盏提灯。”

“多谢祖母。”

陆思琼已经不大想开口说话了,来意完全被误会了,祖母这定然要以为自己这是溜龚景凡来了。

说不定,别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和四妹妹斗气呢。

但她原本,就只是觉得龚景凡几回过府,都不正式拜见下祖母不好。

单纯的来请个安而已。

谁知dào

最后会说这些话……

站起身行了礼,与龚景凡一起告退。

陆老夫人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他们出屋,随后才渐渐收起,倒不是说生气,按理说自己孙女有手段,能把未来的夫婿制服是好事。

但刚刚龚家二爷的话,她啧了声:“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多半是二姑娘去公主府,将本来没定下的亲事又定下了。”俞妈妈接了话。

“但婚事,不是说不好定吗?”

又有突厥人插手,要是能定下,不早就定了?

俞妈妈含笑再道:“龚家二爷的性子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胆大又是一根肠子的人,认定了咱们二姑娘怕是不会再变的。

说来沐恩郡主领姑娘去公主府,倒是极有用的。这年轻的男女,又是刚有感情的,不见面记不得,见了面就不想分开了。”

老夫人眉宇得yì

,“倒真似是你讲的这么回事,这才分别几个时辰呢,龚二又到了侯府。”

满yì

的笑了笑,“琼姐儿这是过去不肯使手段啊,稍微动点心思,蕙宁公主这儿子是就跟着她跑。

你瞧刚刚那模样,琼姐儿表情微微变化一些,他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有了这个认知,陆老夫人越发觉得琼姐儿重yào

了。

并越来越觉得自己认下这个孙女,是最明智的决定。

她又交代人去大厨房传话,给娇园多送几道精致的菜肴过去,脸上便喜意洋洋,“现在好,一个琼姐儿、一个瑾姐儿,老大有这两个闺女,以后仕途也必然会好的。”

“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老夫人尽请安心。”

“琼姐儿的事我是安心,就是瑾姐儿……”提起来总归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们陆家这就要和秦家结成亲家了?

和相府成为秦晋,换在过去都没有想过。

一个没落的侯府,族中子弟纷纷落榜,朝中之人亦是一降再降,陆家在庙堂早就没了什么人。

现在,眼见着是马上要有起色了……

陆老夫人心情愉悦,放话道:“长房两个丫头的事,不要去过问。

你也去帮我同宋氏传个话,不要拘着她们活动,想要出府什么的由得她们去。”

“哎,老奴知dào

了。”

俞妈妈应完话,又跟着接了句:“二位姑娘都是有想法的,她们给自己谋了好归宿,将来侯府只会更好。”

老夫人心领神会的靠了下去,心情愉悦。

而出了院子的龚景凡,还在执著的问陆思琼,“我刚是不是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你是觉得我不该说那句话吗?可我说的是真话。”

“你以前倒满含蓄的,现在怎么越来越不要……”

陆思琼噎回嘴边的话,改口:“现在怎么越来越直白了?那么多人,有些话你也好意思开口?”

“反正大家也看明白了,说没说都知dào

你我的事儿。”

“你我什么事呀?”

陆思琼一直往前,龚景凡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对方。

前面的人停下,转身,视线下移,盯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龚景凡连忙扯会,支吾道:“你走太快,我怕你拌着自己。”

“不会。”她不服软的顶回去。

“我觉得会。”

龚景凡往前两步,突然低头,凑近了问:“你是不是害羞了?”

刚在陆老夫人屋里,他见她脸红了。

“哪有。”语气更低,听不出否定反驳的意思。

龚景凡一乐,“就有,其实我说那些话,你明明听着很开心的,非要装作生气。”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所以说,有时候你的话,我只能听个反意。”

陆思琼无言以对,只好继xù

往前:“现在倒是这么会说话。”

他跟上前,脖子悬空在其肩头,歪着脑袋追问:“那我是说对了?就知dào

你是喜欢听的。”

陆思琼没理他,自顾自的走回娇园。

寻常的饭菜,也没什么特别讲究,甚至味道还不定比得上公主府的,但龚景凡就是用得眉开眼笑。

侯府其他院子,自然也得知了娇园里有个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陆思琼倒没见丝毫慌乱,撤了晚膳又让上茶。

半茶盏还没下去,就有人在外面喊“二爷”。

龚景凡唤其进来。

是他的小厮平安,进堂哈腰见过两人,便欲凑上前对他家主子耳语。

可惜被人嫌弃了,龚景凡的手在耳边挥了挥,“有什么事,说!”

平安见主子如此,遵命回道:“二爷,公主回了府,见您不在本以为您回伯府去了,偏巧侯爷正好过去,说您不在龚府。

公主寻人把奴才唤了回去,然后问、问您今晚还回不回去。”

听完这话,龚景凡自己耳根就直充血。

觉得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急声忙回道:“当然回去,爷不回府爷去哪?”

陆思琼亦是尴尬,这问话,怎么听怎么就觉得奇怪呢……

偏生平安是个没眼色的,什么不好说还非得继xù

纠结,“二爷您别多想,公主是问您晚时是回哪里,还要不要过去。”

龚景凡这方记起来,前些时日自己答yīng

了母亲,说要去公主府住一阵子的。

可转念一想,父亲在那边,便道:“不去了,我今晚会龚府。”

“是。”

闻者刚要退下,龚景凡又开口:“母亲什么时候回去的?”

“早回去了,听说公主去王府,没见到王爷。”

龚景凡察觉旁边少女面色一僵,抿抿唇摆手:“知dào

了,先下去吧。”

平安依言退出屋,陆思琼不等其开口,率先就问:“公主,去找过九王了?”

如此,那他知dào

自己就是他亲外甥女了?

“你说过,你跟他不可能的。”

龚景凡十分小心眼,提都不想提:“王舅的事,你别问了。”确实十分的霸道。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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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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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较真的模样,陆思琼为之一笑,“噗嗤”了声站起,走到堂前的主位坐下。

龚景凡自然跟过去,却并没有在另一边落座,反倒就立在她身旁。

固执而又迷茫的目光,似是在控诉眼前人的欺负。

陆思琼被他瞧着,视线越过院外的黑穹,繁星点点,烛亮不已。

她歪过脑袋,对屋里的竹昔道:“你们退下吧,廊外也不用站人,我与二爷说说话。”

“这、姑娘?”后者有些不定。

龚景凡明白她们迟疑的顾虑,扬手道:“担心什么?你们姑娘名誉受不受损,将来都是我负责她一辈子的,下去!”

他今儿的话,倒说得分外直接。

陆思琼反不太好意思开口了,头顶被身边人身影笼罩着,索性就又立起。她心中有些小小的紧张,便寻了事分散精力。

执起笸箩里的针线剪子,背对着龚景凡站在红木灯柱前。

横过烛焰,屋内瞬时暗了许多。

她剪了剪明烛的灯芯,慢悠悠的轻道:“九王,也是我王舅。”

“嗯?”

忽暗忽明的烛光打在少女的容颊上,衬得雪肌愈发明亮透泽。龚景凡是只顾着看她,胸口怦然而动,闻言好容易回了神,不明就里的询问:“你说什么?”

着实说得太轻,他听是听到了,却一时没能理解,有些不确定。

陆思琼抿抿唇,没再说第二遍。

蕙宁公主果真是隐瞒了他的。

既如此,是好说还是不好说?

对她来说,既然选择了信任这人,与他的关系亦发展到了这一步,甚至都不计较旁人对自己留他在院子里用晚膳的看法了,这便代表陆思琼是真的愿意拿龚景凡当自己人看待的。

她心中本就没谱,有些事又需yào

他帮忙。

人不能过于自私,一边让人替自己奔波,一边又不断隐瞒,陆思琼原是打定主意,亲口告sù

他了,亦省得这人总担心着她与九王之间如何如何。

“你刚说,九王是你的什么人?”龚景凡没忍住先开了口。

陆思琼拿着剪子的手顿住,闭眼轻声再道:“王舅。”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反应,待她拿着剪子的手收回,刚将芙蓉交花的灯罩放上后,身子突然被毫无预兆的自后拥住。

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却发xiàn

身后人力量更大了些,听得他似雀跃似激动的语无伦次道:“琼妹妹,你说真的?

你将他当做舅舅了,那是心甘情愿肯和我一起了?”

“你先放开。”

陆思琼侧了侧身,龚景凡连忙松手,许也意识到了鲁莽的不妥行为,两手无措的悬空在身前,“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不择地、手不择地。”

她连舅舅都随自己唤了呢!

这是嫁夫从夫的节奏!

陆思琼听完,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想再解释说个清楚,张口却有些犹豫。

就这稍稍的迟疑,屋外又响起小厮的声音:“二姑娘,侯爷差小的来问问,龚二爷离府了没?若是没走,就请去趟外书房。”

是赛华的声音。

“你父亲找我?”

龚景凡愣了愣,他虽出身贵重,实则并不喜与那些朝中大臣往来的。话题沉闷不说,还得时刻注意规矩言行,显得繁琐。

可德安侯府,是她的父亲,这就另当别论。

是以,他虽然想知dào

陆思琼为何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但身在人府中为客,又是德安侯要见他,并不愿耽搁,转身就应了来人:“请侯爷稍等,我与你家二姑娘再说几句话就过去。”

“是,那小的在门口等您。”

赛华亦是认识龚景凡的,后者除了娇园在内院走动虽说不多,可见德安侯的次数不少。

就前不久,还在珠玑阁把突厥的那位使臣带了走。

陆家人自然有印象。

“琼妹妹,你刚的话再说一遍?你这是承认你是我的人了?”

陆思琼瞠目,横他一眼。

后者没看明白,沉默没声音。

她有些恼意,又有些烦躁,终是开口:“你能别动不动就将话放在嘴边吗?有些话岂是能说出口的?”

龚景凡好是好,终究是个蕙宁公主呵护长大的,年纪不大却总是故作老成,当着不合适的场景说些不合身份的话,完全不顾他一句话可能会掀起多大风浪。

怪不得在外亦有个那样的名声,陆思琼倒也不是见不得他风评不好、为人张扬。只是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要不停让蕙宁公主替他善后的人,当真能靠得住?

他做事也太随性。

“什么话?”

龚景凡见她眉头未舒,走过去追问:“我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你直接指出来与我道明,我不会生气的。”

陆思琼突然就不想说了,“没什么,就是有时要多注意些,你去外院见我父亲吧。”

“真的没什么?”

龚景凡情感上迟钝,不代表其他方面智商就低,是听出了眼前人话中有话。

“下次再说吧,你先过去,别让我父亲等急了。”陆思琼搁下剪子,亲自送他出去。

推了推,那人不动。

抬眸,正直勾勾的瞅向她。

陆思琼不由问他:“还有其他事?”

龚景凡坚持:“你把话说完。还有刚刚那句,你真将我王舅当舅舅看待了?”

“嗯,”陆思琼颔首,“他一直都是我长辈。”

以前怎么没见你当真过……龚景凡心中嘀咕着,心境大乐,经旁边人再催他去珠玑阁时,总算应了个“好”。

陆思琼亲自送到了院门外,龚景凡让她回去,亦说明待会直接从外院走。

折回的时候,竹昔嬉笑的说道:“姑娘,二爷这是满脑子只有您您,这刚离开呢,人转身就跟来了。”

“他是直性子。”陆思琼轻语了句,并未对此表示喜好。

回屋子的路走的十分缓慢,心中好奇着父亲他会是要说什么,又隐约害pà

父亲难为他,一点都不能安心。

而当兰阁听说德安侯刚回侯府就寻了龚二爷过去时,陆思瑾一拍桌子,咬牙恨恨道:“她就是诚心的。听雪,你说,她怎么就这样见不得我好?”

她才千方百计传话给秦八爷,让他登门提亲。

这样大的事,白日里受尽了众人瞩目,怎的没料到父亲这边,会让别人抢了风头。

龚景凡有何了不起的,回回招待回回重视。

她抓起茶杯喝了几口,侧眼让听雪出去,“你去看看,父亲寻龚家二爷做什么,想法子问问,父亲知不知dào

我的事儿。”

“哎,姑娘。”

闻者应了一声,表情则有些犹豫,“这是外院里的事,要找侯爷身边人问了。”

“去。”陆思瑾亦不顾其有没有门路,坚持命令。

听雪不得已,颔首退到外边。

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又见二夫人身边的孙妈妈亲自到了,连迎上去并通传。

秦沐延能过府,均是外出报信的结果;而听雪外出,亦是孙氏的功劳。

眼见着今儿要过去了,陆思瑾对于助她的婶母毫无交代。孙氏左等右等,终于等不及让身边人秉着来探视的名头到了兰阁。

陆思瑾心知肚明,请人进来了却毫不谈这事,将对方关心应在口中,并无深意表示。

孙妈妈见状,凑近了直言道:“四姑娘,您今儿好大的威风。当朝相爷的弟弟亲自过府替你做主,又定好了婚事,真是可喜可贺。

我家夫人交代奴婢,让给您说声恭喜。”

“那谢谢二婶了,也麻烦妈妈特地走上一趟。”陆思瑾说完,示意丫头过去。

听雪了然的过去赛银子,后者却不接。

“四姑娘何必拿这个来消遣奴婢?您这的体己,不都还是先从咱们夫人屋里出来的?”说者笑得得yì



陆思瑾面色有些僵硬,但顾虑时态亦没说什么,只对听雪使了个眼色,让她退离。

顷刻,陆思瑾才缓缓开口:“二婶母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在心上。之前我答yīng

婶母的,也肯定都不会忘记。”

终于得到了满yì

的话,孙妈妈一笑,接道:“四姑娘是年轻人,记性自然是好。夫人本意是担心姑娘您贵人多忘事,将这个给忘在了脑后。

如今府中二姑娘与您都好事在即,四姑娘若是有心,可是要给我们三姑娘筹谋筹谋的。”

“一定。”

陆思瑾表情单一,敷衍似的打发走孙妈妈。

只等她出去,方冷笑道:“现在我这事才出来呢,二婶就想着得好处了,她心未免也太急了。

三姐的归宿,呵呵,本就是庶房里出来的,有什么值得可说的?

我再怎样,也是侯府长房里的,大家倒是好像都觉得我就肯定要比旁人差一等?”

长期被陆思琼压制着,不曾风光过,现如今是只听得进好话,最听不得那些刺耳的事情。

她低嘲了几句,便没有再把二房的事搁在心上。

兰阁里近来的出入动态,陆思琼是派人盯着的。

知dào

是二房的人,倒也没怎么上心,两人私下有往来,她是早就知晓了的。

倒是好奇这深宅里的二人,能倒腾出什么事情来。

次日,大清早的,娇园里突然迎来了位稀客。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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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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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娘陆思琪与其嫡母三夫人萧氏一般,养成了深居简出的性子。平日里虽说也常去静安堂向老夫人请安问礼,然往常便是遇着人,也都只是点头而过,说来整个侯府里,并不与谁过分亲近。

她突然造访娇园,院子里候着的丫头见了,都格外吃惊。

依照礼数引去厅堂,陆思琼才搁下碗筷,便瞧见了她。

来的突然,来得极早。

陆思琪穿了身碧荷色的妆花裙子,满头青丝绾成两个简单的篡儿头,戴了茜红纱花和珍珠珠钗,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看到陆思琼向她轻轻颌首,她脸上展出一抹微笑。

提裙进了屋,姐妹二人互为见礼,陆思琪嗓音低声细语:“这么早过来打搅二姐姐,实则有个事想麻烦你,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陆思琼倒是一愣。

她对这位堂妹的印象素来不差,然亦称不上深刻,除却这些时日偶尔碰面,对她最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回自己生辰宴的早上,那日眼前人与三婶母一道来娇园,送了碗寿面与方帕,又和她说了会子话。

贺礼虽不贵重罕见,但那份心意是极好的,在众多人中,陆思琼还是很欣喜的。

不过按着三婶母往日作风,最是不愿麻烦别人,那低调的为人处事风格,更像是在降低自己一房在侯府里的存zài

感,好似凡事都不上心的样子。

故而,此刻闻得五妹妹道有求于她,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什么事儿,怎说的这样见外?”

她低问了句,做出请的动作,让对方入座。

明知对方定然是用了早膳才出门的,不过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几句,待得了确切答话,便让婢子送水进来。

都是年轻的女儿家,又不是外人,陆思琼潜意识的没讲究那些客套,只上了清水。

陆思琪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坐在那摸着杯壁,望向对方凝视片刻才开口:“二姐,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懂得医理,早前五弟卧病,亦是你给治好的。”

她说着,抿了抿唇畔,再言道:“母亲这几日身子总不好,突然间吐泻不止,人也瘦了一圈。

早前请大夫来看,开了方子也吃了药,但还是没怎么好,昨儿更是膳食难进,我瞧着心里难受,便想烦姐姐去瞧瞧,不知姐姐可方便?”

“三婶现在怎么样?怎么生了病,府里都没人知晓。”

陆思琼说来更多的是惊诧,能让五妹妹都亲自过来开口求她了,可见是病情不轻。但再怎么说,三婶母都是三房主母,怎么病成这样,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母亲说就是小恙,不碍事,省的惊动府里。”

三夫人萧氏常年体弱,经常卧病在床,侯府中人早已司空见惯。她亦是个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往日不舒服派人往老夫人处道一声,不去请安出来走动亦没关系,是以大家并不如何太在意明净堂里的动静。

不成想,这次却病重了。

她见五妹妹满脸焦急,忙安慰道:“别紧张,近来天气热,或是中了暑气也不一定。妹妹若放心我,我与你过去看看。”

她这话说得亦是自谦。

实则,侯府中人并不算深信她医术如何的,往常大家有了不适便请大夫进府,亦不会说来娇园求助的。

除却那回珏哥儿实在病危,被那些个郎中误诊治坏后,陆思琼情急之下才出的手。

到底,她不是个爱出风头之人。

所以,现下陆思琪请她去给萧氏看病,的确出人意料。

这算是,一种信任。

陆思琼素来不缺自信,对自己的医术自然也有把握。眼下不过举手之劳,当然不会推拒。

她站起身,过去拉了堂妹的手,开口即道:“走,我与你一道过去。”

后者跟着起身,闻言一乐,“这就麻烦姐姐了。”很是开心。

二人出娇园,陆思琼本意是不愿耽搁的,偏生陆思琪又是谨慎的脾性,见堂姐要往明净堂去,便拉回了她先道:“二姐,咱们还没去给祖母请安呢,还是先求了静安堂再过去。”

“这……”陆思琼终归是自小养成的性子,有时候也鲜有随意。

过去,便是清早不过去请安,老夫人与宋氏亦从未责备过一句。

她只要支个丫头过去说一声便可。

但现在,得知身世之后,终归是心境不同了,止步立于原地。

“二姐,给祖母请安要紧。母亲也说了,不在于这一时半会,还是别坏了规矩的好。”她是循规蹈矩的习惯。

闻言,陆思琼亦未反驳。

左右晨昏定省,亦花不了多少时辰。

堂姐妹一同到了老夫人处,院门口就遇着了三姑娘陆思瑜。

后者看到她俩一起,眸光不解,“五妹妹怎么与二姐在一起?”

“之前有点事麻烦二姐姐,我就先去了趟娇园。”陆思琪这样回答,并没有点明嫡母卧病的实情。

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是丁点儿都不愿麻烦旁人。

陆思琼亦不多话,冲对方莞尔之后,率先提步。

三姑娘虽说还是纳闷,但堂妹的这说法亦很正常。这府中独二堂姐有本事,娇园里又有许多旁的院落所没有的,请陆思琼帮忙倒也说得过去。

再者,她现下并无心情,大早上被亲娘数落了一番。

因着昨儿秦家八爷和龚二爷的过府,让排行在中间的自己好是尴尬。长幼有序,四妹妹竟然比自己先有了归宿,还是秦府那样的人家!

紧着前面两人入内,刚进屋就听到个并不陌生的笑声,是四妹妹陆思瑾。

她倒是积极,这么早就来讨祖母欢心。

陆思瑾打扮的明媚照人,就坐在老夫人身边,一手还被其握在掌中,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众人问了礼,老夫人就让她们在旁边的锦杌上坐。

平时,她身边的位子,可就只有陆思琼坐得。

现在,陆思瑾端坐在那,颇是得yì

,见到姐妹亦没说起来见礼,只随口叫了几声,目光在陆思琼身上逗留。

后者倒不觉得怎样,说来这位庶妹亦不过是外强中干,满心希望都寄在秦沐延那个男人身上,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笑出来。

她也不说什么挖苦的言,就静静坐着,只等着按例寒暄之后,去看看三婶母病情。

相较而言,她更关心这个。

不过,老夫人虽说不似过去般盛宠待她,却还是没有忽视她,在众人跟前总是要疼爱几句的,毕竟是蕙宁公主的未来儿媳,侯府殷切笼络了她,往后不会少好处。

老夫人想着昨晚龚景凡的反应,松手就问道:“昨儿龚二爷送你回来,离开的时候怎的也不让人送送,往后可不能给忘了。”

陆思琼没料到祖母会当众提这回事,回道:“是这样的,昨晚父亲寻二爷,直接让赛华领去了外院,孙女并不知他是何时离得府。”

“说是这样,但难免失礼。”

老夫人指责之意并不深,随后含笑再道:“看你与龚家二爷感情如此要好,我心里也就定了。这之后,就要张罗下你几个妹妹的事了,女儿家总是早早定门亲事的好。”

这话,就有些过了。

若是当着几个儿媳说,没问题;

可眼下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公然提这事,陆思琼同陆思瑾还好,三姑娘和五姑娘便齐刷刷的脸红起来。

定的是高门亲事,自然是好。

如若是普通门第,按说侯府虽不似过去昌隆,却也是不难的。

老夫人眼界高,别看现在的这两门婚事,都是南方家一提便肯应允,还应得十分肯定冒然,这似乎因为夫家条件好。

若是换了两家名不见经传的府邸,不说陆思瑾,或就是一向被宠爱的陆思琼,定然也只有受训的分,被责骂私相授受,哪会像现在?

龚家和秦家,若是老夫人亲自用侯府的名义去做主,高攀不上的。

是以,她才私心认可这两位孙女的手段。

而这份意思,陆思琼是能揣摩出一二的。

那她现在这样说,难道是在提倡其他的几位妹妹,要她们都自己提自己将来打算?

养在深闺恪守礼仪的姑娘家,哪来的渠道?

就是自己,亦都是外祖家的操心。而前提,也是因为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否则便是周家去提,蕙宁公主定然也不会轻易定下儿子的婚事。

她这到底是在情在理,至于陆思瑾……

她眸光凝过去,但笑不语。

陆思瑾蓦然收到这样的眼神,心中一颤,打鼓道: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屋子里因为老夫人的那一句话许久没有声音,陆思瑜同陆思琪不知该不该应声,最后都看向了陆思琼。

后者亦不好说些什么,刚要再开口说几句离开的话,老夫人突然再道:“坐了有会子了,都先回去吧。”

待众人起身,她又道:“琼姐儿你留下。”

本急着去明净堂的人步伐一顿,陆思琪倒是先意识过来,说了声“孙女告退”的话就转身离开。

她去院外等二姐姐。

陆思琼被单独留下亦是常有的事,只陆思瑾有些气馁,自己在祖母心中的分量,何时才能越过二姐?

见人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倒也没屏退左右,含笑的开口询问:“昨日去公主府,蕙宁公主可有说准bèi

何时办订亲宴的事?”

既然昨晚龚二爷说的那样肯定,那想来公主府也不会再因突厥和亲的事坐以待毙了吧?

陆思琼闻言摇头,“回祖母话,公主没有说。”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黑。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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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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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前前后后耽搁了好几个月,外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居然到现在还不办?

蕙宁公主莫不是仗着自己身份,就为所欲为了不?

陆老夫人铁青着面色,冲孙女招了招手,“他们龚家不上心,可你是个姑娘家,自个也不急?”语气并不亲善。

“祖母,这等事……”陆思琼脚步挪前,闭了闭眼,轻道:“总不见得让我先开口吧?”

“怎么就不能?”

老夫人肃颜直道:“你再矜持,还能比让人家看笑话要好?

不要当祖母年纪大了瞧不出来,龚二爷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若说些什么,他会拒绝?”

年轻人一面谈情说爱着,一面却故作娇柔,这岂了得?

陆思琼被说得面色一红,却也不好反驳。

后者见状再添道:“琼姐儿,我这不是说你们这样往来不好,但现在说到底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着,总是要把该办的办了才好。

你说蕙宁公主早前取走了你生辰八字……”

话及此,想到眼前人并非自己亲孙女,而早前的八字亦非她真实生辰,心中不免有所疙瘩。

她端着茶盏抿了抿,眼波深沉,“之前沐恩郡主过来,说要领你去公主府,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吧?”

陆思琼想了想大舅母的来意,没有辩驳,点点头。

“你看,就是荣国公府都替你急着。”

老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终是将屋内服侍的人挥退,苦口婆心的再道:“你便不是我亲孙女,但这么多年祖孙感情岂是假的。我一把年纪了,自然也看不得你嫁到那种边塞异邦去。

琼姐儿,你想你若跟了龚二爷,往后念着侯府旧情肯回来看看我与你父亲母亲便最好;若是不愿意,至少人在京城,想见见你总还算有个机会。”

这几句话,说的便较为感伤了。

陆思琼在侯府多年,往日虽不善表达,可日久深情,甭提那些因利用她而做出的表面功夫,亲情总是有些许的。

闻言亦是心头一热,她福身道:“祖母不计过去,待我这多年恩德,孙女没齿难忘。”

话落,又知对方最关注的还是亲事,遂又语道:“定亲的事,想来不会耽误太久。和亲那等事,京中多的是宗亲毓秀、名门千金,不会是我的。”

她想,既然呼韩邪的本意是要带她回去见隆昌公主,且这些时日来的表现,显然是不愿勉强自己的。

情分在那,想来也是有转圜余地的。

陆思琼心道,她就算感念当初隆昌公主护她的那份恩,亦不可能选择和亲的路回她身边。

这是最糟糕的法子。

她虽不确定肯不肯去突厥见隆昌,但嫁给什么突厥外族人,是确切不愿的。

陆老夫人听得此话,眉头微挑,如此确定?

“琼姐儿你这话,当真?”

问的自然不是表面亲事是否会立即要办,而是不会被选去和亲突厥的事。

陆思琼重重颔首,应道:“祖母您安心,那回事不会成真。”

她相亲呼韩邪与隆昌公主总不至于要逼迫她到那种地步。

闻者狐疑,凝思片刻再问:“你认识左谷蠡王?”

那探究的眸光太过显然,毫不遮掩。

陆思琼索性就大方承认了,“回祖母话,是。”

“有交情?”

她再次颌首,“嗯,见过几次。”

陆老夫人亦是个懂分寸的人,既得到了满yì

答案,便没有再继xù

下去,“这就好,姑娘家还是别离开太远,这以后总有个娘家帮衬。

否则身在异地,府里就是想出力,也无从帮起。”

“祖母的意思,孙女明白的。”这些话,陆思琼信了几分。

她不会片面的认为眼前人对她只是利益所图,毕竟祖孙相处这么多年,情分总不会少。只是有时候对方过于现实了些,然说到底也是为了陆家家族。

她心系全族,陆思琼并不觉得如何有过。

“你明白就好。”

陆老夫人指了指旁边位置,竟然没打算就这样遣退她,反倒是又说起了旁的,“昨儿你四妹妹的事,确确让阖府都受了意wài



秦家八爷的事,你怎么看?”

竟然会问她……

陆思琼想起眼前人托宋氏传达的话,暗道问这婚事的意见是假,重yào

的还是看她对陆思瑾的意思吧?

毕竟陆思瑾犯的是人命,而甄家主母又是自己姨母,她担心自己回偏袒甄府?

到底她们二人之前闹得很是不快,陆思瑾又在她的娇园里兴风作浪,便是心有不满亦属正常。

是以,她坐下身,想了想,轻答道:“四妹妹有如此姻缘,亦是她的造化。秦家八爷既然对她情根深种,那想来相府亦会护着他们,孙女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老夫人见她心中明白,眸角泛出笑纹,“琼姐儿你是明白人,祖母就安心了。”

如常般拉起孙女的手,握在掌中拍了拍,语重心长的再道:“秦家不是一般人家,你父亲身下子嗣不多,以后要是真分了家,同龄姐妹间走动的总是你二人。

龚家亦是功勋之府,将来你有秦家这层关系,互相扶持没什么不好。

现在你还年轻,有些事或许一时想不明白,这说来到底是自家人可靠,不要为了那些无关要紧的,便与亲姐妹生分了。”

护短其实没什么不对,这么想是无可厚非。

甄家五姑娘到底不是陆家人,况且人没了即没了,总不见得为了个外姓人而与真同陆思瑾绝了情分,一家子袒护些是应当的。

老夫人的意思,陆思琼很清楚。

但是对方不清楚的是,她与四妹妹早就势同水火,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说陆思瑾误以为王氏的死与自己有关,又加上多年的嫉妒眼红,心中没少意见。且自己就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她虽然感恩陆家对她的养育之恩,但是可在其他方面报答,不一定就非要去原谅一个几番算计自己又暗使手段之人。

但这份意思,就不好同眼前人直言了。

陆思琼的心里待了几分敷衍,缓缓回道:“我晓得了,祖母。”

“嗯,家里这些姐妹,你年纪最大,平时多担待些就是。”紧了紧掌中小手,她诚意十足道:“早之前是祖母心里没想开,现在觉得,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这十来年是你在给我尽孝。

安心,你父亲那边,我会替你瞒着的。这侯府里,除了你我,不会有他人知晓,你尽可如常的过日子。”

陆思琼站起福身,“多些祖母。”

原来,她没打算告sù

父亲。

这简直出人意料。

如此大的事,祖母居然肯替她隐瞒。

脑中涨涨的,又惦记着在外等候的五妹妹,并不愿再去想其他,只当做了对方给她的疼爱。

几件事说定,老夫人心里安了,亦不再久留。

想起刚刚她同琪姐儿一道进屋,好奇着多问了句:“怎么今日倒是和小五一道过来的?”

陆思琪低调不张扬,但陆思琼并不觉得三婶母如此委屈自己合适。

想着府中人对三房的事都太不上心,闻言并不隐瞒,故如实答了话:“是这样的,三婶身子不太舒服,五妹妹早晨就到了我院子里,想我过去瞧瞧。”

“你三婶母病了?”

老夫人眉间一抹忧色,叹气道:“唉,她就是如此的性子,有个病痛也不肯告sù

人。

你三叔父在外地,难得才回趟府,留她一个人带着儿女,也着实辛苦。既然这样,那你就过去瞧瞧。”

“知dào

了,孙女等会就过去。”

三老爷陆文乔与德安侯是亲兄弟,均为老夫人所出,她自然是由衷心疼的。

只是三老爷多年不在京城,平日里便对三房便多为照顾些。然萧氏不喜出门,也不同她这位婆婆亲近,老夫人有时候想要关切,都无从入手。

或是打心眼关心儿媳妇,老夫人没了再絮聊的心思,摆摆手便让陆思琼退下了,且吩咐道:“若是看不出毛病,没把握就让人去请郎中,莫要逞强。”

她还是担心陆思琼乱开药让人服坏身子,哪怕孙女已经救过珏哥儿和医好过甄老夫人。

陆思琼明白这个意思,笑着说“好”。

看着少女退出屋,陆老夫人心中亦是轻松。这几日心中累的心事,都一一放下了,甄家五姑娘的事亦不用再提心吊胆,显然是秦家出面替瑾姐儿善了后。

再者两位孙女好事在即,侯府定然也会铮铮向荣的。

而陆思琼到了屋外,就看到了徘徊在台阶下的陆思琪。

对方倒也不算很焦急,就是时不时的望向屋里庭院。她走过去,见其额上皆是薄汗,不由询道:“这么热的天儿,怎么不在里面等?那些丫头们就由得你站在这?”

“不碍事的,姐姐。”

陆思琪浑不在意,亦没有露出久等后的不耐与烦躁,说话仍是心平气和的,开口道:“祖母同姐姐谈完事了?”

“嗯。”她颔首。

陆思琪淡淡一笑,“那我们回明净堂吧。”

“好的。”

五妹妹是个很安静的性子,一路上竟也没说几句话,待进了院子,就见三婶母身边的大丫鬟安兰一直侯在门外。

看到他们,忙上前照顾:“二姑娘与五姑娘来啦。”

免了礼,随她进屋。

一进屋,满屋子药味。

萧氏正半躺在床上,容色有些苍白,看到陆思琼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她刚要回礼,就察觉对方视线所及处,本并排的五妹妹,突然后退了一小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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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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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陆思琼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陆思琪害pà

萧氏。

是下意识的感觉,没什么依据。

转首,望向五妹妹时,其容色温柔如常,对上自己视线时亦无波无澜的,而再看向嫡母时眸底关切,又隐隐带了几分依赖。

任谁瞧了,都是一对情分深厚的母女。

许是她想多了吧?

陆思琼虽然压下念想,但多年来总十分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只不过三房里的事本就鲜为人知,阖府都晓得三夫人待庶出的五妹妹极好,往日在外皆是母女同行,十分默契。

适时,萧氏开口:“好端端的去打搅你二姐姐做什么,我这不过是小病,回头再请个大夫来瞧就是,偏你不放心,非得麻烦了琼姐儿过来。”

话是对陆思琪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并不严厉。

“我知错了,母亲。”闻者立即认错。

陆思琼见状,只得打圆场,上前两步接道:“三婶莫要怪五妹妹,她亦不过是担心您。

再说,都是自家人,谈不上麻烦打搅的。您这样说,岂不折煞了侄女?”

场面话她也说得,意思了一下便过去,“让我给婶母把个脉吧。”

萧氏似是颇为不好意思,使眼色让身边的近侍端来凳杌,待陆思琼坐下才将手伸出。

搭个脉,不是什么难事。

纤指伸出,陆思琼凝神细细探了脉搏,顷刻又看了看对方舌苔,方将手收回。

大热的天,萧氏身上还盖着被子,将手腕又重新放入薄被中。

陆思琼见后,只让人先将门窗通了。

“二姐,我母亲怎么样?”陆思琪已忍不住开口。

她如此担忧,反观形容消瘦的当事人,倒是一脸无谓的模样。

陆思琼轻声言道:“五妹妹不要紧张,三婶这症状瞧着严重,实则并无大碍的。

只是盛夏酷暑的,邪暑之气深入而已。至于吐泻不纳水谷,则是相较寻常更甚了些,不难治。”

后者就反问:“姐姐的意思是,母亲中了些暑气?”

“是这样没错。”

“那怎的会这样严重?以往暑日便有不适,也不像这样的。”陆思琪又问。

陆思琼便逐一解释:“三婶本就体虚,如今脉搏八至而数,是暑热无疑。

因暑多挟湿,暑湿秽浊之气,动扰胃腑,使得胃失和降,浊气上逆,故发呕吐;

若暑湿之邪壅滞胃肠,使受纳腐熟、泌别清浊、传化糟粕之机失常,湿热并走于大肠,则见泄泻。”

医理上的用词,陆思琪听得并不明白,但听完这些话,心知堂姐说的有理有据,亦信了几分。

于是,她谦和再问:“那姐姐看,母亲要服些什么药才好?”

“普通的白虎汤剂即可。”

陆思琼应完,使人取了笔墨过来,将方子写出。

她边动笔边言道:“白虎汤用以清热除烦,和胃养阴。不过最近暑性升散,势必伤津耗气,加一味人参以益气生津即可。”

说着将手中药方递过去,顿了顿又继xù

道:“此汤羹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暑热之势大减。

到时去其中的石膏、知母,以免寒凉损伤脾胃,多加些许人参,增加益气生津效力,届时再服用些清热解毒、养阴益胃之品,约莫月余即可痊愈。”

继而,她又将第二张方子递过去。

陆思琪左右手各拿了一张,走近**头征询道:“母亲,可要配药?”

“琼姐儿最是周旋之人,让人去抓了药用吧。”

萧氏一脸信任,毫不在意陆思琼年轻尚轻,简直没有表现出丝毫质疑。

陆思琪应后自然的转身,先是福身谢过陆思琼,转而同旁边的萧妈妈说道:“妈妈,这是母亲的方子,你照着去抓药再煎好送来,三日后再换这方子。”

说着递过去,再三交代道:“可别弄错了。”

“老奴晓得了,姑娘。”萧妈妈接后退出屋子。

乘了母女俩的谢意,陆思琼倒有些难为情。

其实如此病症,并不容易误诊,寻常大夫即可,怎的早前没见效?

因不知是为何,便也不好再问。

刚刚的方子,她出的手,自然是确信无疑的。

不过虽有疑虑,但毕竟自家婶母,这点举手之劳也没什么好深究的。

她见陆思琪不时拧了帕子替萧氏擦额,勤勤恳恳的很是仔细,心中感叹她二人母女情分身后,立在那边竟有些无措。

因平日并不如何交流,如今把好了脉,倒有些不知作何了。

心想着要不就此离开,省得打搅婶母养病?

可告辞的话还没出口,萧氏便先唤了她:“琼姐儿,难为你特地跑一趟,待会就在这和琪姐儿一道用个午膳再走吧。”

她回娇园,亦是一人。

可关系不亲近,陆思琼并不想干扰,然婉拒的话还没说出,萧氏便又与身边人交代了话,让人送了银子去大厨房添菜。

“婶母您不必客气的,我回娇园就好的。”

各房的用度皆从公中出,饭菜亦是有讲究的,除却主院、老夫人屋里,也就陆思琼的吃食可随意指挥大厨房,其他屋里,想多加个什么菜,都是要打点的。

三房素不宽裕,婶母又有陈年旧疾,陆思琼便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

萧氏性冷心却殷切,热情道:“不要客气的是你才对,劳烦你清早上跑过来。现在外面日头也大,索性在旁边屋子里歇会,你也是难得才过来一趟。”

她俩说话间,安兰已取了银钱领命出去了。

陆思琼便没有再推托,含笑谢过对方。

萧氏眯了眯眼,伸手让陆思琪的动作停下,后者就自觉的立到旁边,又指了**前原本的位置,让陆思琼坐。

陆思琼刚坐下,听得三婶母突然感慨一句:“琼姐儿出落得真是越发像你母亲了。”

闻者心中蓦然一跳。

母亲,陆周氏?

可她的亲生母亲,明明是隆昌公主。

就是在过去那些不知身世真相的年岁里,从来就只听人说她有几分神似蕙宁公主,倒还真没怎么听说自己像陆周氏的。

今儿可真是头一遭。

她定睛望过去,只见本面色苍白的萧氏正慈爱的望向自己,一脸长者关爱晚辈的神情,只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引人深想。

“你母亲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好,定然也是要安慰的。”

不知为何,陆思琼总觉得对方每每提到陆周氏的时候,话中有话。

她面上得体得回以一笑,“婶母过奖了,没有您的说那么好。”

“怎么不好?”

她笑笑,虽说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神色,手却伸了出来。

陆思琼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二人紧握,萧氏问道:“听说你和永昭伯府龚家的二爷快定亲了?”

四月生辰时,只陆府里刚传出些风声,三夫人闭门不出,若是没听说也情有可原。

待那之后,又是与龚景凡在众人跟前牵手,又是蕙宁公主派人过府取生辰八字,消息肯定是会传到明净堂里。

这是几月来陆思琼初次有机会和眼前人私下说说话,现听得问话,颔了颔首:“嗯,说是快了。”

“是件好事。”萧氏一连由衷的替她高兴。

陆思琼低眉莞尔。

萧氏似乎很容易疲倦,没说多会话人就很是无神。

陆思琼便主动站起,让婶母休息。

萧氏亦不留她,让陆思琪陪着到隔壁耳室去。

耳室宽阔,并无多少陈列,炕上铺了些许**褥,十分整洁。

陆思琪主动开口:“母亲这两日不舒服,我便宿在了这儿,方便照顾。”

“妹妹好生孝顺,婶母身边也亏得有你陪着。”

“姨娘去的早,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自然要好好服侍她。”

陆思琪柔柔一笑,将一些针线帕子收于笸箩中,请了对方入座,“母亲平时喜静,这院子里总有些沉闷,姐姐不要介yì

。”

“不会,安安静静的也不错。”

陆思琼笑了笑,添道:“我院子里也这样。”

“二姐真是说笑,娇园里是最是热闹得了。”陆思琪语气平静,并不带什么情绪。

娇园确实是往日众姐妹常去的地。

故而,虽说陆思琼羡慕这明净堂内只萧氏同五妹妹二人,但好歹有个说话的人。而她在这侯府里,便只有自己一个。

有时想同人说说体己话,亦不过就身边的书绘同竹昔。

其他的,过去时,还有陆思瑾会常去,三妹妹虽说也过去,却坐不了多久。

莫名的,就想到了龚景凡。

她自认为不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但龚景凡攻入她的心房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和他一起时,总忍不住将心中想法感受表露出来,亦好似就为了对方追问,接受他的关心。

而龚景凡,待她确实是十分的好,自己心情稍有不悦,他便能缠上逗她半天。

有些事不能同人道,但思绪被他带远,亦能少去些烦恼。

或许,她亦不是心事无人可诉的。

思及此,她由心而微微一笑。

“怎么了,二姐?”陆思琪不明所以。

陆思琼回神,摇头道:“没事。”说完余光瞥见旁边笸箩里的花样子,好奇的取出扯开话题:“这样子倒是别致,好kàn

得很。”

陆思琪似乎十分单纯,随机就抛去了方才的疑惑。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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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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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陆思琼便同陆思琪一同去了主屋,与萧氏告别后,离开明净堂。

陆思琪立在嫡母床前,弯身服侍,谨小慎微的模样十分小心。

她见对方神色不明,半眯着眼眸似有些晕晕欲睡的趋势,不由开口问向旁边的婢子:“母亲午时都用了些什么?”

被问话的丫鬟名芷芹,亦是屋里的一等婢女,闻言得体应道:“回姑娘,夫人仍是没什么胃口,饭菜未动。”

“这怎么行?”

陆思琪的面上微染薄怒,“不用饭怎么服药?”

“药也还没用呢,刚刚送过来,夫人吐泻之后没胃口,一闻药味就皱眉,现在还在炉子上热着。”芷芹亦是满脸为难。

陆思琪点点头,转首倾身凑上前,相劝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本目光迷离的人一瞬就坐了起来。

她愣了片刻,立即过去将软花引枕垫在其身后,服侍对方坐好。

萧氏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庶女,开口询道:“你二姐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陆思琪随即站得笔直,诺诺回道:“回母亲话,女儿与她不过闲聊了几句,就说了我屋里的那些花样子。”

“什么花样子?”

萧氏语气微差,“你的花样子是用来绣给我的,你二姐何时对这有兴趣了?”

陆周氏去世多年,何时见过这位千娇百宠的二姑娘做针线活孝顺谁?

莫不是还宋氏?

简直笑话。

陆思琪低首不说话。

屋子里总没动静,过了会,还是她先出的声:“母亲,女儿亲自去给您炖盅鸡丝清粥过来,然后您先将药给喝了吧?”

“去吧。”萧氏恹恹的摆摆手,没什么精神。

闻者便退出屋外,径自出院往大厨房去。

“姑娘,厨房那等脏污之地,奴婢去就可以了,您还是不要……”

她的贴身侍女巧珍话没说完,便被陆思琪伸手制止,她语气若似无奈的回道:“说什么傻话,我服侍母亲是孝顺,这家里独我与她的母女情分最好了。”

眨了眨眼,忍不住再添道:“何况,又不是没有过。这粥啊,只有我熬的,她才肯喝。”

巧珍怒了努嘴,终是没继xù

说下去。

待再回明净堂时,已过未时。

陆思琪亲自一勺勺舀了粥喂嫡母,之后又捧了热过的汤药,“母亲,这既是二姐姐开的方子,您便喝了吧。”

“你二姐是有本事。”

萧氏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张口含下。

半晌,让丫头将碗筷汤勺撤离,独陆思琪一人伴在屋内。

萧氏指了指床沿,让她坐。

闻者依言坐下,又格外关怀的询问嫡母哪里不舒服的,随后才安安静静的坐着。

萧氏问她:“早上怎么去了那么久?”

“清早在静安堂里,祖母留二姐姐说话了,许久才出来。”

“哦,”萧氏点头,感叹道:“你二姐素来得你祖母欢心,多说说话是应当的。”

陆思琪却仍在解释:“二姐出来之后,我们就过来了,没有耽搁。”

“好孩子,娘没怪你。”

萧氏抬手,欲去摸她的脸;

陆思琪下意识的脑袋一别,动作做出之后,又特别惶恐,恐惧的望向嫡母,结舌结巴道:“我,我不是。”

话没说完,人便坐不住了,弯着身立在那:“母亲,女儿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萧氏慢悠悠的反问,继而很温柔的招手,“母亲又没怪你,瞧你这模样,快过来,我瞧着都心疼。”

陆思琪怯懦懦的又挪步过去,坐好。

只是低眉的动作,不敢直视。

萧氏拉过她的手,自言自语的说道:“怕什么,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我父亲常年在外,这院子里就我、珀哥儿和你。珀哥儿进了学堂,说来这宅子里也就你陪着我。”

“女儿陪着您,是应该的。”

陆思琪轻声接话,“二哥心中必也时刻惦记着您,只是学业繁重,不得空才鲜少过来。”

“你不必安慰我。”

没成想,萧氏直接不客气的说道:“他被你祖母抱去了,虽是我生的,却也不亲近。”

这话说的,竟有些埋怨亲子与偏疼庶女的感觉。

陆思琪并没有受宠的欣喜,只是一味的替兄长说话。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翻来覆去的没什么新意,萧氏很快便露出不耐,制止道:“罢了,不说他,就谈谈琼姐儿。”

“二姐还是那样,只是现在多了个龚二爷。”

萧氏则笑,“哪里跟过去一样了?你二姐根本就不是以前的琼姐儿,这个事怕是没瞒住。”

陆思琪显然是略知内情的,闻言也不惊诧。

她淡淡接过话:“只要祖母承认,二姐就还是二姐。”

“是这个理没错。”

萧氏抓过庶女的手,“就是没想到瑾姐儿,能有这样的造化,居然是秦家八爷登门求亲,怕也是沾了你二姐的光。”

她与陆周氏毕竟是亲妯娌,两人还算亲近。亦是偶然一次,她发xiàn

了琼姐儿的身世。

早前侄女出生的时候,那会子自己刚过门,还常去锦华堂坐坐。

旁人或许没留意,可她记得,琼姐儿手心里是有颗浅浅的小痣。

但等琼姐儿随陆周氏回了趟荣国公府之后,再回来,那颗痣就没了。

萧氏并非爱挑事的性子,自然没说破过。

毕竟,依着周家的地位,能从那边抱养掉包回来的孩子,会是寻常身份?

有些蹊跷,不言而喻。

萧氏明白,纸包不住火,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

这些年,她虽身在这明净堂里,不问府事,但事实上亦是心如明镜。

侯宅里,能藏住什么秘密?

“四姐姐?”

陆思琪却有些不明白,怎么扯到了陆思瑾?

萧氏便微微一笑,有点冷,低头又咳上两声,自嘲道:“秦家是怎样的府邸,能看的上咱们侯府?何况你四姐,还只是个低贱的爬床姨娘生的。”

话说得很犀利,一点都不似她往日风格。

陆思琪亦是姨娘所出,默默不语。

屋里静谧无声,只萧氏的嗓音徐徐响起:“秦八爷的官职虽说不高,但终究是东宫里的人。

想当年,他兄长秦相,亦不过只是一个皇子伴读,可看今日?

咱们陆家没什么好让人图的,最特别的也就一个琼姐儿。”

陆思琪又抿唇,露出不安的神色,“女儿没套出她的话。”

“我知dào

。”

萧氏眯眼,笑:“你二姐姐可比你聪明,我也没指望你问出什么。

咱们这一房,和她原本就不亲近。不过说是不亲近,但比起你二伯母和四婶母,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来咱们这的。”

陆思琼的性子,她多少了解几分。

陆思琪心知嫡母心思玲珑,没有多言。

萧氏就动了动身子,听到动静,陆思琪又连忙过去替她拿掉靠枕,伺候对方躺下。

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没有再睁开,该是真的累了。

陆思琪替她安顿好,便福身无声退离。

脚下刚动,就听床上的人开了口:“谈花样子也有谈花样子的好处,最近去娇园走动走动吧,对你没坏处。”

“是,母亲。”陆思琪即刻应声。

等到了外面,她望向高悬于空的日头,有些刺眼,收回目光时有瞬间的晕眩。

心底里的酸楚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站在廊下定了许久,才抬脚:“回去吧。”

没有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耳室。

嫡母的病还没好,她得侍疾。

陆思琼对于明净堂之行倒没怎么多想,三婶母十分和气,五妹妹说话亦不存zài

什么让人生厌的地方,在那话话家常,却也轻松。

回了娇园,周妈妈正候着,好奇大早上五姑娘寻她有何要事。

陆思琼如实答了,且吩咐竹昔:“三婶母病了,多是身子骨原就虚弱的问题。

你去库房,将前年大表姐派人从宫里送来的那只参送过去。”

“姑娘,那可是太子妃娘娘给您补身子用的。”竹昔提醒。

陆思琼不以为意,“我身子没事,去吧。”

提起自己的体虚,便想起了蕙宁公主的那番话,自然也联想到了身在突厥的师姑。

也不知,他能不能替自己查到师姑下落,亦不知师姑如今好是不好。

思及此,便心忧了几分。

周妈妈以为她是在替三夫人担心,随口宽解了几句,便又道:“这府里独她与五姑娘性子清寡,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喜欢同她往来。”

“过去,母亲与三婶关系很好?”陆思琼倒是微愣。

周妈妈颔首,“好着呢,那时候三夫人刚过门,她与三老爷婚事事宜还都是咱们夫人一手操办的。

三夫人性子好,刚进府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终日闭门不出,与谁都不难处。

亲妯娌的感情在那,夫人同她也比其他二位夫人更亲近些。”

“嗯,怪不得三婶母几回都与我说起过去母亲的事。”

陆思琼理解性的点点头,“之前我生辰,还给我做寿面呢。”

“她待人还是这样实诚,最有心意,夫人之前也这么说。”

周妈妈含笑应后,再添道:“依老奴看,三夫人与五姑娘倒是可以处,姑娘大可经常往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闻者点头接话。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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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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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来日,永昭伯府送来了聘礼。

定亲办席面的日子,在九月初八。

送到娇园的金丝礼盒里,是一支镶宝石的凤蝶赤金华盛,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周边以金丝银线为缀,其下又挂了红玛瑙,做工精巧,十分华丽贵重。

屋子里的人见了,皆到抽了口凉气。

如此奢华,寻常官夫人都戴不得,该是宫中皇妃公主们的头面了。

左顾右觑的,都没出声。

陆思琼取出华胜,入手十分沉,很是好kàn



适时五姑娘陆思琪正好在那,瞧见盒子里的东西,自然连声道喜。

她这几日时常过来,或是请陆思琼到明净堂替萧氏诊平安脉,或是就姐妹间随意聊聊。一来二去的,姐妹间感情增进不少。

“九月初八,离现在也不远了呢,姐姐好事将近,怪不得最近心情那么好。”

两人刚走近的那阵子,正是陆思琼初知身世及隆昌公主诸事的时刻,那时候心情烦躁,瞧在人眼中都忧郁了几分。

可日子一天天过来,渐渐的也就想通了许多。

出身已是事实,再如何纠结都无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摆正心态,心情自然也渐渐开朗起来。

期间龚景凡来过陆家一次,本以为是托他的事有了紧张,实则只是过府看看她。在院子里待了半天,走时也没说什么定亲的事,今儿个着实突然。

“还有大半个月。”

倒是有些急促。

不过定亲而非完婚,只走个形式,想来也无多少事情。

陆思琼心中明白这个理,人却不自然的紧张起来。

陆思琪已感慨出声,“时间仓促了点,不过好事不容耽搁,早些定下了也好。妹妹恭喜姐姐了。”话落,就是福身一礼。

她脸上带着笑,倒是鲜有的俏皮。

陆思琼单手扶住对方胳膊,莞尔言道:“好了,在我这行这些虚礼。”

想到当真要定亲,心中雀跃比原本预料的要多。

这之后,便真的同他有了关系。

周妈妈站在旁边,见她们堂姐妹间处的要好亦是开心。不过更值得高兴的,自然还是龚家的正式提亲,聘礼抬进侯府,算是有了明确。

她瞅着主子手中的华胜,想着开口:“姑娘,这头饰是好,不过寻常时候倒没什么戴的机会。”

“往后姑娘嫁给了龚二爷,自然是要有机会的。”竹昔笑容满面,快嘴插话。

陆思琼将华胜放回锦盒,尚没合盖,又闻得外间宝笙开口:“姑娘,龚二爷派人来了。”

生辰宴之后,陆思琼对南霜便有了疑心,虽说尚无证据,可总不似过去般信任了。

是以但凡有事,都是南霜通传。

众人闻言,自然又是一喜。

这龚家的聘礼才抬进来,未来姑爷就遣人过来,定是好事,一屋子人都拿揶揄好笑的目光去看陆思琼。

后者被瞧得有些羞涩,但都是亲近人,也不怕被笑话,正了正衣襟与装容,只开口让外面宝笙将人请进来。

来的人是平安。

来人手里捧了两个小匣子,一大一小,上下累叠着。他捧得小心翼翼,就那样子躬身行了礼,笑呵呵的说道:“小的给姑娘请安,给姑娘道喜。”

“快起吧。”陆思琼已然坐定,旁边的描金礼盒亦已合上。

平安上前两步,将匣子双手呈上,“今儿是好日子,二爷特地让奴才把这给您送来,说是聘礼。”

聘礼早前就已经都送来了,这是……

龚家的下人最是会察言寡色,察觉到她眸中的疑惑,平安再道:“二爷说了,府里送的是府里送的,这是他赠您的。”身子又弯了些许,十分恭敬。

陆思琼也不好让人一直这样,挥手让书绘上前接了。

平安随即站直,态度殷切:“二姑娘请打开看看。”

盛情难却,陆思琼转首。

置放到圆桌上,这才看清了两个匣子,上面的是锦红缎匣,约女子掌心宽度;另个大点的则是绘着松檎双鹂图的剔彩捧匣,稍宽,其上双鹂双栖,栩栩如生。

“二姐快瞧瞧里面是什么。”陆思琪低声催促。

陆思琼点头,依言先打开上方的,见其内是一对东菱玉的曲簪,通体为玉,不染半分杂质,散着柔和的光,拿在手上近看了方发xiàn

,其簪身花络交缠,简单精致,用来挽发最好不过。

而稍显大的匣子里,则是一枚腰间挂玉,和田青白玉的玉浮雕荷花双鳜鱼玉佩,中间一颗明珠,双鱼各含一边,形成了双鱼戏珠的画景。

寓意亦是不错。

想着,陆思琼不由展笑,那人平素嘴上好话不多,总爱与她抬杠,送起东西来倒是一次比一次直白。

玉佩用红绳编织,上方一枚小小的同心花结,下面一颗略小的莹白明珠缀着红色流苏,十分好kàn



她便想起了上回,他调笑着卖弄自己手艺,还说下回送她一枚。

倒是应了话。

龚景凡能将与她的点滴记在心上,又如此重视,陆思琼心下既喜且欢。可想着左右皆是人,必都望着自己,这份情绪不好表现得露骨,可喜悦之意到底遮掩不住。

平安留意着陆姑娘表情,见其眉眼含笑、羞涩难掩的模样,心下了然,嘴上却还是询道:“姑娘可还喜欢?”

这小厮,倒是随了他主子性情,问话如此直白。

这要是龚景凡亲自问,私下里两人处着,陆思琼觉得自个一厚脸皮也就说了。

可现在当着满屋子人,哪里说得出口?

便低着眉不语。

周妈妈见状,自然站出来接话:“二爷送的东西,我家姑娘哪有不喜欢的?你回去如实禀报二爷,替我们姑娘道个谢。”

“这是自然,小的明白。”平安点头不已。

陆思琼将玉佩握在掌中,摩挲着上面花纹,满脑子都是龚景凡。

想当初,刚得知这门亲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这才几个月,半年都不到的时间,竟是转了性。

要让陆思琼自己说,都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如今心中只有欢喜。

平安是个识相的,东西送达,并不滞留,开口便要告退:“二爷说改日就来看您,姑娘若没其他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

陆思琼这才抬头,让周妈妈亲自给了赏钱,轻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哎。”

平安爽口应了,对于赏钱却要推拒。

周妈妈带着笑硬塞过去,劝道:“今儿是好日子,拿了银钱讨个吉利。”

后者如此便没再坚持,接过后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二姐,龚二爷待你真好。”

陆思琪感慨,视线扫过桌上这些锦盒,继xù

道:“这支华胜定是蕙宁公主亲自准bèi

的,二爷又费了这番功夫,想来是真将你放在心尖上的。

等以后完婚,姐姐过了门,龚二爷也必定会疼爱姐姐一辈子。”

说的都是些寻常的恭维话,但陆思琪语气平缓诚心,听在人耳中只让人觉得诚意十足,毫无假意。

陆思琼但笑不语,望着手中玉佩凝神。

陆思琪便建议:“不如姐姐戴上试试,也莫辜负了龚二爷的心意。”说着就将目光落向堂姐的裙摆处。

陆思琼今儿一身碧湖青色的轻纱裙,裙上绛碧色的丝带柔柔的搭落。虽说家中衣着简约,但自小修养成的习惯,总让她讲究不少,腰间挂了只白玉带通天孔的小玉蝉,虽小巧却不乏精致。

听了这话,她站起身,俨然是认可的意思。

书绘竹昔见状,对视一眼随机走上前去。

一人弯身替她解下玉蝉,一人接过主子手中的挂玉佩,服侍着换了龚景凡送来的这枚。

锦鱼戏珠的样式,周边玉浮刻着荷花,湖边裙衫为底,近乎同色,格外匹配。

陆思琼在屋内缓缓走了几步,随着绛碧丝带摆动的,是同心红绳结的花穗,玉鱼莹润,十分好kàn



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陆思琼自个也喜欢,心喜之余又担心弄坏了,复又让人解下,随后收于匣内,交给书绘进离间锁好。

周妈妈见自家姑娘出落得越发美貌,上下端量着赞道:“二爷的眼光就是好,这枚玉佩配姑娘最是合宜,待定亲摆酒那日,再做身新衣裳,姑娘用着正好。”

“是好。”闻者认同。

屋里气氛甚好,陆思琼想着龚家既然来了人,自己亦该往老夫人处走一趟。

再怎样,有些话祖母还是要交代的,正想着如何与五妹妹开口,陆思琪便先站了起来。

“姐姐大喜,我本该多留会的,但出来太久,担心母亲醒来瞧不见我,就先告辞了。”她应对得体,说完起身。

陆思琼知晓她们母女情深,并没有强留,而见外头正热,便让婢子取了把纸伞过来,亲自将人送到屋外。

刚踏上走廊,迎面便是一股热气。

她交代对方:“你路上且多注意,别晒着了。”

陆思琪应声,回道:“我不碍事的,倒是姐姐要多注意身子,还是回屋里去吧。”说着让身后巧珍过去接了纸伞,主仆俩下阶离开。

陆思琼直等见五妹妹身影出了娇园,才准bèi

转身。

而就在这时,宋氏进了院,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婆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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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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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收住往回走的步伐,迎上前道:“母亲怎么来了?”

“龚家来人送聘礼,这样大的事,有些事宜我得和你商量商量。”宋氏一身石榴红的衣衫,头饰华丽,十分喜庆。

陆思琼请了对方入内。

宋氏瞥了眼桌上未收走的茶杯,笑道:“刚远远的瞧见琪姐儿从你院里出去,可是你三婶母身子哪里不适了?”

萧氏这回暑症,并没有瞒得了阖府。

宋氏身为长嫂,自然亦亲自过去探视过。

她心知萧氏这回的病是琼姐儿治的,这几日眼前人也时常过去诊脉,方才看到琪姐儿,便以为是妯娌病情有变,不免多问几句。

“没有,三婶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是五妹妹过来寻我说话。”

宋氏随之一笑,应道:“你婶婶没事就好。”

说完想起之前龚家下聘的排场,再言道:“你在院子里不知dào

,今儿是建元侯亲自带人过的府,本是想见见你的,又担心你姑娘家害羞,便只在老夫人处说了会话。”

陆思琼倒是惊诧,早前只晓得龚家来了人,但下聘这种场景,长辈没派人来请她,自己也不好冒然出去。

生怕大家多说闲话,也没急的让人去打听,毕竟是她的婚事,早晚肯定能清楚的。

不成想,竟是建元侯亲自来下聘。

怪不得宋氏穿着如此隆重。她接过话反问:“那建元侯现在呢,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龚家也是事出突然。居然不事先派人通知一声。我早让人去衙里寻了你父亲回来,现正在珠玑阁里呢。

那些个抬礼的、随行的人,还在外院用席呢。不管怎么说,总是要应个吉利的。”

宋氏笑逐颜开,慈眉善目的,脸上尽是替女儿终身有托的欣喜。

她情不自禁的握了对方的手,继xù

道:“说来总是给人做儿媳妇的。建元侯今日亲自登门,便是诚意十足。

你身为晚辈。该亲自去永昭伯府拜访一下。等过阵子,可与龚二爷私下商议商议,有他陪着,亦不会尴尬。”

见对面人不说话。宋氏再道:“琼姐儿,你可莫要害羞,亲事定了之后,两家总要有往来的,这种事不好退缩的。”

她晓得嫡女善于交际,过去随着周家人连深宫大院都去过,自然是不会被永昭伯府的场面吓得退怯。

只是,姑娘家碰到说亲这等事,再如何都是脸皮薄的。

自己身为其名义上的母亲。甭管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这等事总是要交代的。

她今儿这番话说的十分尽职,陆思琼亦听得出是真心在替自己考lǜ

。连连点头,显得十分乖顺。

屋子里气氛很好,宋氏关于到时候去龚家的事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外面的人都进来。

她带了好些绸缎过来,让陆思琼选了做衣裳,准bèi

定亲宴会那日再穿。

陆思琼的行头从来不少。小仓库里绫罗绸缎亦是不乏,然见宋氏好意。心知这是身为母亲该为女儿做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热情。

无论是否是陆家血脉,她自小认定了是长房之女,便一直维护着长房颜面。

她不可能让旁人笑话了宋氏去。

缎子都是上乘之品,可见宋氏果真没有藏私。陆思琼见她如此真诚,倒有些愧疚以前对她的态度了,毕竟自己对陆家本就存着一份养育之恩,眼下心中动容,眸眶不知不觉就微微泛红

这让宋氏十分紧张,连忙细问:“怎么了,可是这些不如意?这大好的日子,别不高兴。”语调呵护,由心而发。

说完,就要挥手让人退下,语气竟带了几分哄意:“琼姐儿,你若不喜欢这些,改日我再送些其他的来。

这京中那么多绸缎庄子,总能物色出满yì

的来。”

“没有,女儿是想,让母亲费心了。”

宋氏对她,从没亏待过,陆思琼明白。

上前挑了几匹,转身说道:“就这些吧,样式母亲给我看着拿主意就好。”

“不再多选几匹?我瞧着这两匹也不错。”

宋氏觉得今日的琼姐儿与往日有很大不同,过去自称“女儿”、唤她“母亲”亦不是没有过,但都不如刚刚两句来得自然,心中有些受宠若惊,想着或是因为即将定亲人心情好,倒也没有多想。

她又看了看,替陆思琼选了好几匹颜色艳丽的,笑道:“你们年轻姑娘家,穿这种颜色好kàn

,琼姐儿你模样又好,做出来穿在身上定然合适。”

说完让宋妈妈将挑选出来的,送去外面寻师傅做成成衣。

遣退了捧着缎子的婢子,又走进来一波呈着首饰的丫头,宋氏还让陆思琼选。

其实她知dào

这些东西嫡女都不缺,但对方需不需yào

是一回事,自己准bèi

不准bèi

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如刚刚那样,陆思琼选了几套,她又亲自挑上几套。

拿人手短的道理,就是这样,陆思琼脸上堆满笑容,很是和气。

最后宋氏又拿出不少花样子的纸来,说是让人去外面打的首饰,陆思琼却之不恭,随心选了几样。

见她肯收,宋氏这方安了心。

她就担心对方拒人千里,两人商量了些关于定亲那日娇园里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到时候陆思琼的衣着装扮,对话亦称得上融洽。

因为四月生辰那日,发生过甄家姑娘的事,是以此次再请宾客,自然是安全至上。

陆思琼主动强调这个,宋氏颔首:“这个你别担心。我会亲自操办,那天不会再有甄五姑娘那样的意wài

发生。”

提起这个,自然难免就想到陆思瑾。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须臾,宋氏先开口:“等那日,我会把瑾姐儿带在身边,不会让她再添乱的。”

陆思瑾这些时日以来可谓是有恃无恐,对宋氏还有表面的客气,但对陆思琼早就是不以好脸色,当着老夫人的面都敢说冲话。十分狂妄。

秦家虽说还没置办定亲的事,但那日秦八爷登门之后。秦相亦有派人来过侯府,算是做主了这门亲事。

陆思瑾因此就仗着秦家作威作福起来,陆思琼虽说不怕她,但也懒得搭理她那副嘴脸。索性无视。

陆思瑾终究是从小对她存着份惧意,浅浅挑衅几句不得回应,也不敢没有分寸。

现在听嫡母如此说,陆思琼严肃道:“那日就让她待在兰阁里吧。”

“琼姐儿的意思是……”

宋氏有些吃惊,嫡女多数还是很好说话的,没成想会如此对付瑾姐儿。她们姐妹间是真闹得厉害了?

想想也是,且不论王氏早年前的那些事儿,就瑾姐儿的那些过去,琼姐儿还认她这个妹妹就不错了。

她想了想。老夫人如今又将琼姐儿捧在了手心,想来也不会见怪,当即应允。

陆思琼恢复常色。与对方继xù

方才的话题。

宋氏说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等到宾客名单列出来,还有当日的席面菜色,我会让人都送份单子来,到时候你过目瞧瞧,看没有需yào

改的。”

“这些事。您决定就好。”她相信宋氏能办好,何况这等事本就该长辈做主。

而宋氏的才能。实则并不比四婶母低。

这点她很早前就知dào

,但眼前人好似就怕了楚氏一般,不敢争夺,这方让她以前总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但最近,又觉得宋氏同她以前了解的宋氏有些不一样。

至少,陆思琼现在愿意对眼前人投入信任。

一切妥当之后,宋氏站起身,“那再有什么事,以后我再同你说。今儿开心,老夫人刚传了话,晚膳都去静安堂用,一家子也许久没在一起用饭了。”

“我知dào

了。”

陆思琼跟着站起,送对方出门。

丫头将竹帘打起,宋氏停在门槛处,转身说道:“外面热,你别出来了。”

“那母亲您慢走。”

“好。”宋氏应声,提步时又叮嘱道:“有什么需yào

就吩咐丫头们去做,别总是跟母亲客气,自己家里。”

“嗯。”陆思琼又应。

宋氏心情愉快,这才跨步走了出去。

绿莲早就打起了纸伞,撑在主子头上,一行人走出娇园。

到了院外,宋氏转身望了眼院门前高挂的牌匾,笑道:“琼姐儿今儿和往日不一样。”

近身的都是刚刚在屋里的,自然也能察觉出来,红笺贴心的接话:“夫人心疼二姑娘,二姑娘心里明白,待您自然孝顺。”

“说的是。”

她这边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屋子里的陆思琼亦是心情畅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定亲的人是她,自然要兴奋。

院子上下都为之欣喜,娇园里更是人人都得了赏。

她对自己的身边人素来大方。

宝笙被留在主屋里陪陆思琼说话解闷,外面廊下迎着热.浪的南霜便心有怨愤。

当年,她才是得主子眼的那个。

怎么莫名其妙就让宝笙顶了上去?

往年酷暑的日子里,姑娘都分外慈悲,不会让她们在日头外面当差的,现在在屋里同那些人说笑,倒似忘了自己还在外面。

她不止一次的回头看那紧闭的竹帘,手指搅着帕子越想越气。

心里正别扭着闹情绪,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动静,抬眼看去,却是听雪。

她先是一个慌乱,紧接着回眸打量主屋,见四下无人再望向门口,那边听雪正在对她招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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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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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dào

龚家下了聘,陆思琼心情很好,与她们有说有笑的,连瓜果茶水都吃了不少。

宝笙望了眼桌上果皮,上前拾掇了道:“奴婢把这些撤出去,再拿些其他的过来。”

宝笙平时话不多,未经传唤从不会主动进屋献殷,陆思琼对她印象很好。

心想着眼前人站了这么久生出不忍,不由开口:“不用再添了,你把南霜叫进来,让她拿出去就好。”

闻者应是,随后退出屋外。

廊下并未传出话语声,顷刻仍是宝笙一人走了进来。

她眉间带着疑惑,上前主动道:“姑娘,还是奴婢收下去吧。”

“怎么?”

陆思琼笑容一敛,问道:“她人呢?”

“回姑娘,南霜她、她不在。”

宝笙后退一步,抿了抿唇作答:“许是有事出去了。”

“出去?”

周妈妈不悦接话:“她是伺候姑娘的,又没什么其他差事,能去做啥?”

不是主子下了吩咐,丫头外出时总是要找掌事妈妈报备的。

周妈妈虽不常在院子里,但书绘竹昔都会在,哪有说不吱声就随意出门的?

宝笙没找着人,平日又嘴拙,当下只好沉默。

陆思琼想了想,严肃道:“你去兰阁外,在那候着,要是南霜出来了,就说姑娘我找她。”

“兰、兰阁?”

四姑娘的住处。

宝笙虽然没怎么明白,但主子的命令自然要遵从,忙颔首道是。

联想到上回生辰那日之后,姑娘还曾让自己盯了南霜好一阵子,不由就生出几分害pà

担忧。

她隐约感觉到,南霜有秘密,且主子已疑了她。

不敢有怠,连忙又福身下去。

陆思琼面色不大好kàn

,这换做是谁,自己屋里出了叛徒都不会开心。

平时她待院子里的人素来不差,怎么就被陆思瑾收拢了去?

周妈妈弯腰替她添了水,轻说道:“姑娘,您还是怀疑南霜?”

“是她。”

陆思琼答得肯定,“院子里服侍的人虽不少,但能近我屋子的却没几个。

南霜性子浮躁,沉不住事,所以之前我宁愿提了竹昔也不用她。

她在我身边年头不短,但生**逢高踩低,打着我的幌子在府里没少捞好处。

我过去不说她,是念着十来年的主仆情分,何况一些小毛小病的无伤大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生辰宴那日,奴婢们都在娇园里。我与书绘姐姐招待了过来的姑娘和奶奶们,只宝笙和南霜二人迎在门口。”

竹昔回忆当日场景,直言诉道:“南霜年纪大一些,宝笙一直都是跟她当差,听她吩咐。

南霜让宝笙引了客人来屋里,就只剩她自己守在门口。若说有人进院子而咱们都不知dào

的,便只有是她刻意隐瞒。”

周妈妈此刻才知了收尾,怒言道:“真是防来防去,没防住身边人。好在那日丢的只是九王爷送来的,否则事情可要闹大……”

若丢的是太后钦赐的懿旨,就是满门大罪。

南霜好大的胆子!

四姑娘能有机会进得内室偷盗,显然是在院子里安了眼线。

南霜……

周妈妈叹气一声,往日瞧着挺白净秀气的丫头,居然做出这种事!

如此却又想不通,费解道:“以往四姑娘进院子时,南霜都是不冷不热的,何时成了她的人?

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收了这小蹄子做心腹。”

“哪里是她的能耐,是银子的能耐。”

陆思琼冷笑,“四妹妹有的是银子。”

书绘就不明白了,“姑娘,四姑娘只是一个姨娘所出,哪怕王姨娘有给她留宝贝,但任一个姨娘藏私多少,手头又能阔绰到哪里去?

再说,王姨娘偷拿了先夫人的那些东西,早被夫人收回来了。”

“哪里是那些东西?你们想不通她有什么门路,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没门路。”

陆思琼鲜少用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此刻却尽是鄙夷,“就像大家都没想通她何时能结交秦家八爷一样,但事实上秦家都登门提亲了。”

陆思瑾若不是银财宽裕到了一定地步,那日既然都已经到了她屋里,妆镜台前陈列了那么多名贵首饰,随手取走还不容易?

左右都做了盗窃的事,她既然想好法子要栽赃嫁祸给三妹妹,那为何不拿?

是啊,为何不拿?

陆思琼心头一凝,当初没有细想,此刻却觉出蹊跷。

陆思瑾就算有金山银山,可从小环境所就,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小家子气,往日盯着自己身上穿戴,总会露出羡慕嫉妒之色。

她若有顺手牵羊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

最终只带走了那串枕下的珠钏。

如果当真不好财,这又作何解释?。

她眉头微皱,难道……那日陆思瑾的身边,还有旁人?

以前不晓得她背后是秦家,现在自秦家八爷过府之后,便明白她是在替谁做事。

既如此,当日是陆思瑾和秦沐延一道在自己屋里?

陆思瑾没有动那些首饰的原因,定也是在意秦沐延对她的看法。

屋子里谁都没有出声,虽然明知主子不喜欢陆思瑾,但她们终究是姐妹,四姑娘是侯府里的主子,再如何都轮不到她们做下人的评头论足。

陆思琼心里烦躁,亦明白自己身在侯府一天,便不可能不顾这周边的事。

她兴致缺缺,挥挥手:“都先下去吧。”

周妈妈睨了眼外头天色,提醒道:“姑娘,晚上要去老夫人处用膳。”

“我记得的,待会再进来服侍。”

酉时初至,陆思琼便出了娇园。

静安堂里,二夫人孙氏、四夫人楚氏都在那,穿红着绿的侍婢立在旁边伺候,一屋子好生热闹。

陆思琼刚进屋,就被热情的四婶母迎了过去。

“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老夫人正念叨着呢。”

楚氏满脸笑意,乐呵呵的说道:“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现下还只是定亲,老夫人就舍不得了,这等过两年真到了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好哟。”

老夫人似乎特别满yì

小儿媳的这张甜嘴,被哄得眉开眼笑,佯怒了道:“瞧你,做婶婶的,这么打趣自家侄女,倒让琼姐儿不自在了。”

她今儿是难得的好说话,连旁边素来寡言少语的孙氏都附和了几句。

只三姑娘陆思瑜在那木木的坐着,轻轻招呼了声“二姐”。

陆思琼欲行礼,被楚氏一把推到祖母身边,“成了,都是自家人,做什么那些虚礼,可是要让老夫人心疼的。”

老夫人瞬时就拉住身前的孙女,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聘礼进了侯府,她算是了了桩心事。

大夏朝,素来不兴退亲。

若真有了,无论男方女方,都会沦为笑话,很不好kàn



当年,甄家退陆家的亲,也就是仗着宫中甄皇后了。

她早前不久还询问过琼姐儿定亲的事何时能办,对方只说快了,虽说心安不少,但又怕夜长梦多,总担心着会不会有变故,没成想还真不是搪塞之语。

今日建元侯亲自来下聘,是给足了陆家脸面。

老夫人心情畅快,看谁都顺眼不少,似乎瞬时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忘了眼前陆思琼实则并非陆家血脉。

她满眼疼爱的关望着对方,说不尽的宠溺疼爱,柔声问道:“永昭伯府的聘盒送到娇园,可看过了?”

那是给未来新娘子的东西,与那些箱子自然不在一起。

陆思琼点头,回道:“看过了。”

“快来说说,是个什么东西。”楚氏索性不坐了,就围在两人身前。

“一支华胜。”

陆思琼简单答了,并没有刻意描述其贵重奢华。

“公主府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了不得的。等哪日婶婶去你屋子坐坐的时候,可要拿出来看看,也好让大家见见。”楚氏也不用听仔细,闻言就说起好话。

说来,长房与四房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楚氏好强,仗着出身比宋氏高,一直挑长嫂的错,过去没少找长房麻烦,偏生都被陆思琼不紧不慢的打击回去,亦受了不少闲气。

但她对着宋氏神气,然当着陆思琼的面,就是不敢强硬。

她是个很懂眼色的人,如今就更奉承这位侄女了。

因着是好日子,陆思琼心情也好,随即一笑而过,简单应道:“婶婶客气了,您若想看,侄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

“好好好,那我过两日去看。”

楚氏倒也不怕这话被人笑话,说得十分自然,紧接着再道:“我听说咱们未来的二姑爷紧接着也派人过来,瞧这把琼姐儿疼的。”

因为亲事成了明数,说起来话也无所顾忌,捡着今儿下聘的时机取笑几句,并不过分。

陆思琼听她提起龚景凡,脸颊微红,声音极轻:“四婶母别打趣我了,他就是让人送些小玩意来。”

楚氏语音轻亮,又因是好事,更不用注意,当即提了声又笑,笑得前扑后仰的,“二姑爷就是有心,这龚家送了聘礼,他还得特地再送一份。

怪不得把我们琼姐儿乐的,半天都躲在娇园里不出门了!”

老夫人对这种场景,喜闻乐见,并不说她。

二夫人孙氏亦是笑意吟吟,只是余光瞥了眼旁边闺女。

陆思瑜臻首,笑容浅浅,略显牵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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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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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是个周全之人,自然注意到了角落处失意的三堂妹。

她排行在自己同陆思瑾之间,难免有所尴尬。

可实jì

上,这等事并不着急。

她们年龄还小,自己若不是因为呼韩邪的突然至京,今年怕也不会议亲;至于陆思瑾,说实话,她其实根本就不看好。

秦家显然另有目的,四妹妹就是跟了秦沐延,也不会有好处。

他两人之间与自己和龚景凡不同,谈不上多少感情,从定亲到完婚,至少还要有两年时间。

这期间,秦沐延想让陆思瑾嫁不成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

但陆思瑜是女儿家心思,掩藏在自己心中,两人感情还没熟络到说知心话的地步,陆思琼若是冒然找她开解或者安慰什么,反倒可能适得其反遭人憎恨了。

是以,为顾他人情绪,她并不愿四婶母再继xù

吹嘘说这些,转了话题随口问道:“母亲还没到,明净堂那边可派人去通知了?”

老夫人设席,哪怕萧氏过去不怎么外出,但家宴还是出场的。

只不过前阵儿她身子不好,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过来。

“你母亲还在让人清点聘礼,这得记录在册的,往后你嫁妆什么都要看着安排。至于你三婶母,丫头去传话时说是会过来的,也不晓得身子还方便不。”

这话老夫人亲自接了,她不是眼光浅短的人,对于龚家丰厚的聘礼并不图什么,看重的是两家秦晋关系。故而,对于陆思琼将来的嫁妆亦不会舍不得,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嗯。”

陆思琼应声,她原还以为,早已清点明确了呢。

又过了会,静安堂里的丫鬟进屋燃起灯烛,室内亮如明昼,众人轻言低诉。

说的都是开心事,笑语不断。

隔着轩窗,橘黄色的光晕星星点点的,显得分外温馨热闹。

陆思瑾立在庭院里,抿了抿下唇,同身边人道:“你听,四婶婶惯是势力。

平日里是怎么挑母亲掌家那些事的过错,这会子倒是巴结的不行,刚在院子外都能听到她笑声,德行!”

轻蔑的语气,很是不屑。

四夫人楚氏左右逢源,向来如此。

不过陆思瑾亦是因为有所持恃,自打秦家八爷过府求了亲之后,谁对她都重视了许多。

亦是因为这个,越发养出了脾气。

若换做过去,唯唯诺诺的模样,何曾敢说这话?

现在却连站在老夫人院里,都不肯收敛。

听雪见了,紧张的四下瞧了瞧,暗想着自家主子沉不住气。

她从听说二姑娘的聘礼抬进侯府到现在,兰阁里就没怎么安宁过。该说的、该劝的,自己在没出门的时候就反复说了许多,然不知为何,如今的姑娘处处要强,是什么都去同二姑娘比较。

二姑娘,那本就是侯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是陆家顶娇贵的姑娘,何况定亲的对象又是蕙宁公主的儿子,这么对比,不是自寻苦闷吗?

听雪觑了眼对方,思量着开口:“姑娘,还是进去吧,听说二夫人、四夫人她们老早就到了,三姑娘也在里头。”

“进去做什么,听她们贺喜二姐还是跟着做笑?”

陆思瑾却是满心的怨气,就停在院子里不过去了,酸声酸气道:“她倒是好,龚家的聘礼都抬进来了,整个府里都在热闹。

不就是定个亲么,好似谁不会有一样,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

“到底是建元侯爷亲自下聘,是龚家好排场给二姑娘面子,府里自然也要配合下的。”

听雪的话刚落,就被陆思瑾狠狠瞪了,“你是谁的人,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

听雪心理也生出了委屈,她不过是想劝眼前人想开些,怎么就错了?

自家姑娘,和二姑娘,本就没得比。

以前主子饶是嘴上不服,可心里也清楚着定位,不会较真的。如何到了今日,事事都争,偏偏出身在那,又争不过,不是平白堵心吗?

然而,这种话心里想想可以,怎么都不好出口。

她无力的陪在一旁。

陆思瑾许是也觉得同身边人置气没什么意思,何况到底不是自个院子里,再如何祖母屋前总要揣着点,脸色渐渐平复了起来。

白日里眼见着那么多聘礼抬进来,感慨龚家的大手笔,又十分羡慕。

蕙宁公主和建元侯就这一个儿子,永昭伯府虽然名声在外,可事实上最厉害的不还是就他们三房?

往后,全都是二姐姐的了……

嫉妒之余,又对秦沐延生出期盼,等到时候他下聘,会有多少?

知dào

定然比不过龚家,但心里终究存着期盼。

聘礼的多与少,代表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表示。

“进去吧。”她懒懒的出声。

刚抬脚,却又听到身后动静,转身只见三婶母和五妹妹一并进院。

几人对了眼,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陆思瑾等着她们近前,方福了福身,含笑道:“婶母今儿倒是出来走动了,身子可好些?”

她知dào

前阵子陆思琼去给萧氏看过病,也听说了近来陆思琪常去娇园,心中只认为这对母女平日看着寡淡,没想到也是个懂得讨好处的人,表里不一。

陆思瑾如今的心态,是看谁只要和嫡姐有点关系的,就不顺眼。

萧氏似被听说这怪调话语里的深意,身子半靠在庶女身上,好颜和蔼的回道:“好些了,倒是让瑾姐儿挂心。今日是好日子,永昭伯府下聘,怎么着也是要过来给你二姐姐说声恭喜的。”

陆思琪顺话微福,见了姐妹礼,又唤了声“四姐”。

母女俩如常的温和平静,陆思瑾终究顾着尊卑,自然不会去挑长辈的事,随后与她们同行了进屋。

众人乍见她们三人一同进来,还有些惊诧。

萧氏给老夫人行了礼,随后说道:“刚进院子正好遇见瑾姐儿,说了两句话。”

其身后的陆思琪陆思瑾齐齐福身,一一见过。

陆思琼从祖母身旁站了起来,过去搀了萧氏道:“三婶母身子弱,还是别站着了,快坐下。”

毕竟是亲儿媳,老夫人对三房人亦和善许多,向来是不让她站的。并坐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几声病情,知dào

没有大碍才安心。

陆思琼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陆思琪走过去笑着道喜。

两人因最近熟稔了不少,陆思琼冲她一笑,嗔道:“之前你又不是不在娇园,这会子还要特地再说一回。”

老夫人素来喜欢孝顺的孩子,三房又只有琪姐儿一个孙女,倒没计较什么嫡庶。加上她话不多,人安静乖巧,往日待她亦是不错。

此刻见她和琼姐儿一道,知晓这姐妹俩最近走得近,也招呼她坐,还帮着说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琼姐儿你是做姐姐的,多听一句好话怎的还埋怨起妹妹来了?”

竟是少有的玩笑语调。

可见老夫人今日心情着实极好。

只不过,如此一来,大家都坐下了,就陆思瑾还站在屋里,显得怪尴尬的。

但长辈不让她坐,她也不好随意没规矩,心中的委屈瞬间更甚。

她拧着方帕子想,只要二姐姐一出面,大家好像就立马忘记了自己的存zài

。敢情前阵子的风光,转个身就能没有,侯府忒得多变。

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过时就不会那么贪。

一旦受过了万众瞩目的感觉,想要再归于平凡,默默的站在角落里,便再不可能了。

这是老夫人屋子的外室,不小却也不宽广,如今挤了这许多人,又是夏夜,到底炎热。

侍婢们手中的团扇摇得越发快速,但还是难掩热气。

陆思瑾的额上冒出密汗,只觉得亵衣都黏着肌肤,分外难受。

这一热,心情就更为烦躁。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抬眸望去,没想到竟是陆思瑜。

三堂姐……

她蓦然的心中一虚。

陆思瑜自然是恨这位四堂妹的,原本就看不起对方出身,谁想到随了她那不要脸的姨娘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后,还把盗来的懿旨丢到自己屋里栽赃嫁祸,简直可恶。

然而,这事儿被祖母压了下去。

自己人微言轻治不了她,可也见不得对方前阵子嚣张的模样,倒是借着今日机会,笑吟吟的望了过去,“二姐的聘礼都进了府,日子也定下了。如今可就盼着四妹妹你了,那日秦家八爷来得可是风风火火,怎么说要定亲,到这会子都没个动静?”

“哪里有这么快的,二姐姐的婚事不也耽搁了很长日子么。”

陆思瑾佯作正常,心中却在担忧。

秦沐延的意思是,等自己说出了当年替二姐接生的那产婆下落,才来下聘。

可她刚刚就算找了南霜问话,但到底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就是南霜也不知情,可如何是好?

“二姐那是因为蕙宁公主让法华寺大师在测八字对好日子,皇家寺院你也听说过,自然是费时一些。”

陆思瑜意味深长的望过去,还想再说几句,被旁边的母亲扯了扯衣角。

孙氏眼神制止女儿,心里无奈。

瑜姐儿和瑾姐儿的梁子结得这么深,就是自己想让瑾姐儿给她谋个路子都不好开口。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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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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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都听出了她们话里的敌意,二人当众如此针锋相对,如陆思琼这类知内情的人尚且还能理解,但多数人都不明就里,只用迷茫的目光望向陆思瑜同陆思瑾。

陆思瑜不甘被亲娘打断,心中略生不满,然张口还要再说时,本沉默着抚摸杯壁的老夫人先出了声。

她“嗯”得咳了声,在大家视线投来时,缓缓言道:“你们姐姐即将定亲,做妹妹的不恭贺几声,怎的闹起别扭来了?

瑾姐儿的事是还不急,秦家既然登门求了亲,过聘是早晚。倒是瑜姐儿你,这终生大事,也该筹备起来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暗示了,陆思瑜心情本就算不得欢快,见祖母偏袒四妹妹,心底里更是郁闷。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顺口就道:“是,是孙女没本事,整日待在深闺大院里,也识不得什么人,自然不会有人来求娶。”

“放肆!”

老夫人怒目瞪去,一拍桌案斥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你觉得我刚刚的话不对,还是对你自己姐妹有意见?”

“老夫人,老夫人,您消消气。”

这可把本就嘴拙木讷的孙氏吓到了,她用力拉回刚说话时就已站起的女儿,先是转头狠狠骂了:“瑜姐儿你闹什么脾气,还不快给你四妹妹道歉!”

陆思瑾背后有秦家,老夫人偏袒,本就是情理之中。

自己这个傻女儿。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与她抬杠,如今还给老夫人脾气使?

孙氏训斥后,又走过去亲自端了旁边凉茶。告罪道:“老夫人,瑜姐儿出门前我为了个小事说过她几句,这孩子心眼实,一路上都没解气。

她就是个性子倔的人,就上回那个事儿,她白白受了冤也不肯解释,宁愿在祠堂里待了许久。她这都是媳妇管教不力。您别动气。”

特地提起上回的事,是想提醒老夫人。就因为陆思瑾的错害得自己闺女被禁足了许久,就当体谅那次委屈,这会儿宽恕一下。

亦是稍稍解释了,陆思瑜这般针对瑾姐儿。是事出有因。

孙氏是懂分寸的,自己一个庶房的,娘家地位又平平,怎么可能同楚氏一样,去公然挑长房人的麻烦?

再怎样,陆思瑾都是宋氏身下的,她不会去得罪未来主母。

“上次,上次她胡乱出什么头?”

没想到,老夫人根本就不吃这套。盗走懿旨的事和谋害甄五姑娘性命的事密不可分,都是她不愿去想的,现在还提?

没有接儿媳妇递来的茶水。反倒胳膊往旁边一挥,意思显然。

这下,本哄闹欢喜的气氛,瞬时凝滞。

陆思瑜有些后怕,站在原地扫了眼周围,顿觉得伤了颜面。紧张之下浑身热汗涌出,可就是咬着下唇不肯与陆思瑾道歉。

上次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她怎么表示,怎么今儿自己就要认错了?

她不甘心。

陆思琼将她又是恐惧又是固执的表情尽收眼底,又瞧了眼尴尬无措的二婶母,上前两步道:“祖母,三妹妹也不是故yì

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这样没规没距的,当着我的面都敢撒泼,以后还了得?”

老夫人虽然余怒未消,但语气不似刚刚般强硬,对待琼姐儿总是较旁人不同。

这已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与真心疼爱与否关系不大。

陆思琼微微展笑,走过去把陆思瑜拉过来,边走边道:“三妹妹的性子我最了解,她就是一时冲动,对您怎会有冒犯之意?

何况,四妹妹有错在先,他们两之间闹些不快也是正常。姐妹间又做不得真,这今儿闹过了,明天就没事,对不对,三妹?”

陆思瑜被她盯着,心知这是长姐给自己的台阶,忙点头应了“嗯,姐姐说的是。”

说完,她朝老夫人一福身,认错道:“是孙女一时口快,没想着冲撞您,还请祖母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陆思琼公然点明了是陆思瑾有错在先,众人哪怕不不知dào

到底错在哪里,可见陆思瑾铁青的面色,亦明白了不是假话。

既然是她先有对不住陆思瑜的地方,那被人说几句,又如何?

楚氏瞧准状况,忙哈笑了上前做和事老,握了陆思瑜的手就开始求情:“母亲,您想谁家孩子之间没些口舌之争的?都是自家姐妹,过去了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再说今儿是有喜事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别为了一点小事闹不开心。”

孙氏顺势替闺女再说好话,陆思琼亦跟着帮衬。

老夫人摊开手,接了孙氏的茶“拌拌嘴不是不可以,但女儿家性子还是娴静些好。你们看琼姐儿,何时与人如此失礼过?

这好在是自己家里,没有外人,若是在别的府邸,岂不叫人看去了笑话?”

说着饮了。茶,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

显然是将她们的话听了进去。

陆思瑜满眼感激的看向陆思琼,内心愧疚,颇是无地自容。

她之前还眼红对方,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二姐姐替她着想。

孙氏已拉回她又轻声骂了几句,转而笑着又同二侄女说些道谢的客套话。

楚氏自然继xù

奉承,老夫人和陆思琼心情双顾,没多会屋内又被她挑起了热闹。

陆思琼,没觉得自己如何帮了陆思瑜,再怎样,她现在厌恶陆思瑾,自然是向着曾经帮过自己的三堂妹的。

哪怕话题是陆思瑜先扯起的,可她就是这样偏私,宁愿帮二房的堂妹。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何况平日就都喜欢围着陆思琼转。

现在见她安慰陆思瑜,不免都拥了过去,都分外体贴,宽解着陆思瑜情绪。

连陆思琪都走了过去“三姐姐、三姐姐”的唤个不停。

反观陆思瑾,本是占理的一方,硬是无人问津。

好似大家都忘了她才是被攻击、被数落而难堪的那个人。

如此,就更难堪了,立在那双眸死死的盯着祸源嫡姐。

都是她!

心中正腹诽着,外头丫鬟传话,道侯爷与大夫人来了。

德安侯一身天青长袍,宋氏还是早前的那身红石榴huā色的裙衫,两人一同进屋,身后跟了珏哥儿和瑶姐儿。

彼此间见了礼,老夫人看到长子,眉眼尽是笑,问了他几句家常话,就让他们夫妻入座,并吩咐丫头下去准bèi

摆膳。

瑶姐儿一看到陆思琼,就粘了过去“姐姐。”

由丫头护着站在她边上,抬起小手就要去拉嫡姐的手。

陆思琼许久没看到她,亦是十分想念,弯身拉了她的手,喊了声“瑶姐儿”。

瑶姐儿随机笑得乐不可支。

珏哥儿亦跟着围上前,学着大人的样子作揖,轻轻的开口:“姐姐大喜。”

竟是随了瑶姐儿的称呼,都没有唤“二姐”瞬间亲近不少。

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陆思琼本就疼爱重视,如今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开怀。

自己笨就不是陆家女儿,还介yì

什么异母?

陆家对她那样深厚的养育之恩,她自然是要报的。

未免姐弟抬头酸楚,直接蹲身与他们说起话来。

珏哥儿已受了启蒙,说话总顾着几分;瑶姐儿幼童心性,说话语无伦次的,陆思琼耐性十足。

楚氏难得的好语气,走到宋氏身旁笑了道:“大嫂真是你有福,身下孩子一个个都那么伶俐。

听听,珏哥儿说话都咬文嚼字起来了。大哥,他往后肯定随你,是个才智双全的。”

想要吹嘘,说话竟然也调侃起大伯来。

索性都是好话,也没人计较,只是宋氏心中暗暗不屑。

不过面上自然是谢过妯娌。

老夫人很喜欢满堂融洽的场景,早前的不快亦早就抛之脑后,更招手让陆思琼引了珏哥儿、瑶姐儿到跟前,好一派含饴弄孙的场面。

宴席在欢笑中度过,老夫人又留着说了会话,大家才散去。

出了静安堂,德安侯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庶女,淡淡唤道:“瑾姐儿。”

陆思瑾受宠若惊,这是整个晚上到现在,父亲第一次喊她名字,哪怕之前自己对他请安,眼前人也只是冷冷“嗯”了一声。

她〖兴〗奋的站出来,满脸笑意的回道:“女儿在,父亲有何吩咐?”

似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期待,德安侯径自说道:“你先陪母亲和弟妹回锦华堂里。”

“是。”

她连忙应了,又看过去。

不过不只是她疑惑,宋氏也很不解,满脸迷茫的开口:“侯爷,您是要?”

“我送琼儿回娇园。”

陆思琼倒是一愣,父亲亲自送她?

宋氏看了看陆思琼,又望向丈夫,随即颔首道:“嗯,那妾身就先跟孩子们回去了,晚上黑,您路上小心些。”

“好。”

德安侯点头,随后走到陆思琼身边。

后者就先做了个手势“父亲,您先请。”

父女俩很少独行,陆思琼心中打鼓,因为身世的问题在对方身边总觉得心虚。哪怕祖母已经承诺,说会替她瞒着眼前人,但就是止不住的忧虑。

婢子小厮们都很自觉地跟在后面,二人无声的往前走了一段,德安侯开口发问:“琼姐儿,左谷蠡王要离京的事,你知不知dào

?”

陆思琼愕然止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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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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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要走了?”

本来今天龚家突然抬聘礼过府,她心中就揣摩着呼韩邪的意思。

按理说,若是突厥那边仍然坚持选她和亲,蕙宁公主是定然不会有此安排的。

但呼韩邪本是遵了隆昌公主命令,来京城带自己走的。之前那样信誓旦旦,怎的现在轻易就放qì

了?

这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遗憾,如此对陆思琼来说求之不得,可事情不合常理,自肯定还有内情。

抬眸,见父亲紧盯着自己,她摇头如实回道:“女儿不知。”

德安侯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才侧过视线,再次提步往前,边走边叹道:“这就怪了。”

那日左谷蠡王来侯府拜访他,说的就是要寻琼姐儿,后中途被景凡唤走,随后就没了后续。

唉,他们这些年轻孩子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想着想着,又不由转过身,足下未停,开口再问:“上一次,你去公主府,蕙宁公主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怕对方一时不明白,再添道:“关于突厥那位左谷蠡王的事儿。”

“回父亲话,没有。”

一无所得,德安侯内心被烦躁所驱,想起上回的不快,惯见不得眼前人如此隐瞒实情的模样。

他沉下脸,目视前方,“琼姐儿,你到底是我陆氏的女儿。有些事蕙宁公主替你做得了主,周家也能为你筹谋,可到底还是要侯府先点头的。

好比这门亲事,为父知dào

你与龚家二爷感情要好。故而,这虽是周家替公主府上门来求的亲,但说到底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德安侯语气凝重了些,“家里没有干涉阻拦,不是说看着人龚家门第高就不问其他的,而是因为舍不得你失望。

你祖母表面没说,可心底里也是实打实的在疼你。

现在亲事你自己选,家里也开始给你准bèi

定亲宴,如此纵着你,你是有什么不放心的,连为父都不能告sù

?”

语气不算严肃,但话中隐带着的那份伤心,却显而易见。

陆思琼愧由心生,边感念其为顾及自己而刻意放缓的步伐,边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从小太过渴望能有个温暖的家,对父爱期盼极多。

日复一日,这门心思就从没断过,哪怕现在已经知dào

眼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有些情分,不是只靠那份血缘牵扯,说没关系,就真没关系的。

陆思琼永远不可能向眼前人坦白,说自己不是他的女儿。

这个真相,父亲可以从任何人口中得知,唯独不可能是她。

这或就是自私。

但是,真的不可能。

她摇摇头,抛开这些愁人的恼绪,缓缓答道:“爹爹,女儿不是不放心您。

只不过,有些事事关国公府,未经外祖母和大舅母同意,我真的不好随便与人道。”

说出这句,又恐对方误会多想,紧接着赶忙再继xù

:“您听了这话,千万别生气。女儿一直都知dào

,我姓陆,是陆家的女儿,这辈子都是德安侯府的人。

您是我的父亲,只要这个家还要我,这事实就不可能改变。家里疼我,我知dào

,但不是说我不跟您直言周家的事,便算是偏着外人。”

话及此,她小心翼翼的抬眸,觑了眼父亲神色,见其表情如常,尚辨不出是否生气。想了想,才有添道:“毕竟是周家的私密事,外祖母她们信任我没有瞒我,可我也不能辜负了她们的信任,做个在外乱言乱语的人。”

德安侯右手负在身前,木桩上的扳指随着手指的摩挲而轻轻滑动,目光深邃不明。

听了闺女的话,一直没有回应。

只等踏进娇园,在厅里落座,于主位上睨了眼随行进来的众人,视线自然是落在陆思琼身上的。

他摆摆手,“都下去,我与你们姑娘说说话。”

闻言,竹昔与书绘忙不迭的又退了出去。

陆思琼心道外边沏茶的婢子定然也不可能进来了,望了眼空空的桌案,父亲的胳膊就搁在那,视线直直的凝向自己,踌躇着近前两步,“女儿给您去泡盏茶来。”

“不必,我说会话就走。”

德安侯沉了沉眼眸,朝旁边木椅使了个眼神,“你也坐吧。”

“是。”

陆思琼在其左方的第一个木椅上坐下。

“讲讲左谷蠡王,也和周家有关?”

果然还是呼韩邪的事,或许其他的小事在德安侯看来无关紧要,但牵扯到异邦贵族,总让人不安心。

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陆思琼抿抿唇,终是回道:“女儿是在周家遇见的他。”

“想来也是,左谷蠡王根本就不像刚到京城的样子。”

这点,实则德安侯早就想通了。

他的闺女,平素就走动那几家,除了周府,还有哪里能认识外人?

至于左谷蠡王拜访荣国公府的原因,细想下其养母是隆昌公主,再联系周家同太后娘娘的关系,还能不明白的?

情理之中,这不难推断。

陆思琼亦是心知,以父亲的聪慧定然心中早就有了判断,是以才没有再扭扭捏捏。

有些事,遮掩过当,反而适得其反。

她早前路上说过了那番话,依父亲如今的模样,想来就不会再一问到底。父亲不会让她为难,在意的不过就是自己和呼韩邪之间的事,解释清楚了,大概也就没事了。

“嗯,他比突厥使臣先到,曾去外祖家拜访过。女儿当时正好在那,就照了个面,后来因为水土不服,女儿去替他诊过一次脉,其实相交不深的。”她轻轻的解释。

德安侯的脸色变得很差,“诊脉?京中这么多大夫郎中,非要你去?”

他语气颇为苦恼,又不愿太过板脸,叹息着教育道:“琼姐儿,你是侯府里的姑娘,怎么总去外面抛头露脸的?

在家里,给珏哥儿看看也就罢了。可甄家老夫人,还有这位左谷蠡王,他们的事,你本不该过问。”

“女儿,记住了。”

其实,那次去甄家,不过是看在姨母的颜面。甄夫人正好同大舅母说了甄老夫人病情,大舅母才领自己过去的。

虽然,那时候,她也没怎么明白,好似周家就刻意想让外人知dào

自己的医术本事。

不过,也唯就那一回。

这最近,她也不曾出去过。

然而,这种辩驳的话说出口,会被父亲以为是在狡辩。

长辈说话,总是要听的。

她很乖巧的应了。

对于她良好的态度,德安侯点点头,表情微好,转而又问:“那左谷蠡王,当时是指名想你给他看病的?”

陆思琼微微惊讶,只能暗叹其思维敏捷,如实颔首:“是。”

德安侯晓得女儿出落的好,被人惦记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说,那位左谷蠡王本就是异族人,情感想法非寻人可比,有些奇怪也能接受。

所幸的是,他马上要离京了。

德安侯见女儿这般谨慎的神色,也有些不忍,甭再管呼韩邪的那些事了。人既然走了,和亲的流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今儿龚家来行了聘纳之礼,本就是喜事,气氛不该是这样的。

他咳了咳,生硬的想改善下这份严肃,手往旁边一摸,这才发xiàn

茶水根本就没上,只好再将胳膊放下。

陆思琼已看了过去,不知对方还想再问些什么,刚喊了声“父亲”,就见对方站起了身。

她亦忙跟着起身。

德安侯走过去,关爱的看着她,“没其他事,就早些安寝吧。今日咱们和龚家算是定下了姻亲,是好事值得高兴。

屋子里有什么缺的短的,就只管去找你母亲,九月初八到时候摆个宴席,好好庆祝下。”

陆思琼连连应好。

说者往前两步,又转头说道:“前不久听说你外祖母病了,得空就去看看。”

他到底是明理之人,不会拘着女儿,非不让她见周家人。

陆思琼心中一动,再次颔首。

她亲自上前,送父亲到了院子外。

赛华提着灯笼,引着主子回去了。

陆思琼莫名的心情大好,立在原地,一直等看不到人身影了才转身。

竹昔和书绘两人,早早侯在院口。

就是宝笙,也立在石阶上。

她敛敛神色,还是回了厅堂。

记起来了,之前还有南霜的事情。

可当真是去了兰阁?

想到这,就不免想到晚间陆思瑾的模样,半分同情可怜都没有。

自己对她,那份微薄的姐妹情分,早就被对方糟蹋尽了。

坐在刚刚父亲落座的主位上,陆思琼接了丫鬟奉的水,喝了几口才问话:“南霜呢,可有把她领回来?”

“回来的,奴婢是在兰阁外面看到的她。”

宝笙上前福身,答了话:“她是在四姑娘去老夫人处前没一会出来的,奴婢上前拦她,她还与我争执了几句。

后来我说是姑娘您的吩咐,她这才心虚起来。然后随奴婢走了没几步,就听后面动静,四姑娘出了门。”

“哦,四姑娘看到了你?”

宝笙摇头,“这个,奴婢不太确定,但四姑娘定然是没将这个放在心上的。”

“现在她人呢?”陆思琼又问。

书绘这才站出来,应答道:“奴婢和竹昔问了她几句,不肯说实话,就关了起来。”

闻者点头,又低眉喝水,淡淡道:“去把她带过来。”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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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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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是被婆子压着进来的。

娇园里从未有过这种情况,那两婆子不知根由,满脸都是好奇不解。

姑娘这是要审南霜姑娘?

南霜心中犯虚,表面只装作无辜的样子,上前两步如常屈膝行了礼,“见过姑娘。”

“你们在外面守着即可。”

宝笙左右看了看,随着两婆子退到了廊下。

陆思琼端着胭脂红口的茶杯,望着清澄的净水,低低问道:“好好的在院子里当差,怎的跑去了兰阁,可是四姑娘有事吩咐你?”

“回姑娘,奴婢没去见四姑娘。”

她亦算是个机灵的,将早前应付书绘竹昔的话又道了一遍:“傍晚的时候,四姑娘院子里一位婶子来寻奴婢,道是阿红突然发了急病。

姑娘,您也晓得,奴婢姑姑就阿红这一个闺女,从小送进府里来当差,平时有些什么事自然是要来寻奴婢的。”

南霜满目痛惜,叹道:“也怪阿红自己不争气,做奴婢的哪有不受累的,昨夜里倒下,没法子才来找的奴婢。

姑娘,奴婢当时一心担心阿红,忘了与您通禀就出院子,是奴婢的疏忽。见阿红情况尚稳了些,奴婢就惦记着回来给您告罪。

可刚出兰阁,就碰到了宝笙,她说是姑娘您寻我。回来时,您已经去老夫人处用晚膳了。

这刚刚书绘和竹昔两位姐姐来问我,奴婢本只当是怪罪我私自外出的事,可要论什么背叛主子去替四姑娘办事的话,奴婢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还请姑娘明察。”

“明察?”

陆思琼由得她说完这长篇大论,解释的话说得如此顺溜,可见是早在心中忖度了许久。

她慢悠悠的抿了口水,这才抬眼望向满脸真诚的南霜,徐徐言道:“我倒不知,你何时那般在意你那表妹了。

以前,你可只当府里没有阿红这个人的。”

南霜是家生子,全家老小都在侯府做事。

她姑姑早年也在府里为奴,到了年纪得主子恩德配了个好人家,脱了奴籍。只是后来家境困顿,又托着南霜她老子和娘把女儿阿红送进府。

说来,阿红进侯府年份也不短,南霜是她娇园里的二等婢子,要说有心想扶持个别处的粗使小丫鬟,其实不难。

毕竟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

而陆思琼本身亦是爱hù

短的性子,若真有需yào

,身边人打着她名号给自家亲人行些方便,也不会去追究。

但阿红进了府,起初倒是常往娇园跑来寻南霜,可南霜只当对方是累赘,嫌弃着不管不顾,更不准阿红来找她,渐渐的人也就从陆思琼视线里退了出去。

前年,各姑娘院子里添置人手,阿红就给配到了兰阁里做杂活。

南霜一次都不曾去瞧过,今儿倒是关心了?

后者面上微显尴尬,然只当没听见其中嘲讽之意,强笑了接道:“阿红总是奴婢妹子,哪有真不在意的?

只是姑娘您平日事忙,自然不会听说奴婢们的这些事,其实我私下常常去看阿红的。”

“哦,原来不是四姑娘找你?”

主子这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南霜心想着她之前得了听雪的传话,去兰阁找四姑娘的路上是与对方分开走的,就是为了避免闲话。

既如此,谁有证据说她去兰阁见的事四姑娘?

这般想着,说话的语气愈发有底气:“姑娘您说笑了,四姑娘能有什么事要用奴婢的?

兰阁里那么多人,怎么也使唤不到奴婢来,奴婢是真的去看阿红的。”

话落,转头瞥了眼门外,意有所指的说道:“不知是谁在您跟前嚼了舌根,说奴婢的闲话,定是想挑拨奴婢和姑娘的感情。”

“呵,感情?”

陆思琼冷冷一笑,“我与你有什么感情?”

她“砰”的一声,重重搁下茶盏,眉目便是一厉,“宝笙是我让她去兰阁外候着的,书绘她们的问话也是我授意的。

南霜,我待你不薄。四妹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跟了她?”

“姑、姑娘,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见其如此模样,南霜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连忙跪下示忠:“您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找了阿红来问话。还有兰阁里的人,她们也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满口谎言!”

陆思琼直接绷了脸,“兰阁里的人和你一般,都是给四姑娘做事的。我去找她们,能问出什么?”

她说完倾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笑道:“南霜,四月初二那日,是你将四妹妹偷偷放进了我屋子里去,对吗?”

“没、没有。”

南霜仍是摇头,脸色却有些白。

那回事,不是早过去了吗?

“不用否认,只有你有那个机会。”

陆思琼坐直身子,继而招了旁边的书绘近前,吩咐道:“去外面喊两个人来,就说我院子里有丫头犯了错,先打个二十棍子先。”

书绘似没料到主子会动刑,微微一愣,转而就被应是要出去。

南霜见了,花容失色,伸手抓了陆思琼的裙角就急道:“姑娘,姑娘,奴婢没犯错,您怎么能这样?”

这让人去外面叫人,叫的那定然是小厮,用棍子,还不是普通的婆子下手。

二十棍子,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您生辰宴那日,屋里丢了东西,奴婢也不知情,您没有证据,怎么能冤枉奴婢呢?”

她试图与主子说道理,脑中又在不停回忆,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冤枉你?”

陆思琼微微侧过,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还想再揪她衣服的南霜,“知dào

为什么生辰宴我屋里失窃的那回事没有追究吗?

南霜,我就盯着了你,你还敢再犯事?那会子天还没黑呢,怎么,就那么急着去找你新主?”

“奴婢没有……”南霜急得两眼发红。

是被刚刚那二十棍子吓的。

陆思琼又喊了一声“书绘”,后者就了然的退出去喊人准bèi



南霜又怕又慌,可有些事要是认了才真的没活路,她现在只能咬定没替四姑娘做事,张口就试图再为自己辩解清白。

陆思琼还没等她出声,就先打断了:“那些个胡乱编排的话还是免了吧。

南霜,不要喊着自己无辜。你若真的无辜,今儿跪在这儿的为何是你,而不是旁人?

再说,你要明白,不管你私下有什么算计,表面上总是我娇园里的丫头。我身为主子,处置自己的丫头,需yào

解释?”

闻者脸色煞白,双唇打着颤抬眸,眼眸恐惧且陌生。

这还是以前那个端庄优雅又温柔善良的二姑娘?

她难以置信。

但就在她睁大的瞳孔注目下,陆思琼轻飘飘的声音又传进了耳里:“不说那二十棍子,今儿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会对我说个错字,你信是不信?”

“姑娘,您、您不讲理……”南霜磕磕绊绊的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实在没其他话好说,自己是奴婢,眼前人是她主子,掌握着她的生死存活。对方说的没错,今日就算是自己被打死了,谁会为自己出头质疑二姑娘?

别人都只会当是自己犯了事,被打死都活该。

她心里一阵惧意,好好问话,不行吗?

为何要如此粗暴?

南霜从傍晚回到娇园至今想了许多,任何可能的问话都准bèi

好了稳妥的解释。但怎么也没料到,主子简单问过几句之后,直接就动刑了。

这是要打死自己的节奏吗?

“我拿棍子与你讲理,不更简单?”

陆思琼最近本就乏累的很,自身的许多事都还没有解决。今儿龚家送来了定亲的日子,是值得高兴的,可刚刚父亲所言,呼韩邪无预兆的准bèi

离京,总让她多生想法。

心头堆着事儿,哪还有心思对个婢子旁敲侧击,等着她主动开口说实话?

她虽然不喜欢血腥,但南霜这丫头从来机灵,不吓她一下,是不可能真怕的。

有些人,就适合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

再说,生辰宴的事,她基本可以肯定是南霜放进来的人。

事情很简单,其他人没有可能,根本不需yào

多想。

再者,便真不是她,独那趟疏忽致使懿旨被盗走,就是她的错,处置亦不为过。

“姑娘,已经准bèi

好了,阿才和阿青在外面执棍。”几句话之间,书绘已走了进来。

陆思琼眼也不眨,“带出去。”

“是。”

竹昔弯身去拉南霜胳膊,后者这才信了主子的话是真,赶忙挣扎着去抱陆思琼的腿,前趴着身子泪流不止:“姑娘,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求您绕过奴婢。”

她现在信,出去了一旦开打,打死她的可能性都有。

再说,那种棍子,又是小厮下手,自己哪里受得了?

像她这种连粗活都没怎么做过的人,平时娇园里伙食又好,说来也是养得身娇肉贵,南霜根本不敢想象被毒打的场面。

“松开!”

陆思琼嫌弃的动了动脚,见其仍然不放,不悦再道:“再不松手,是要请人进来?

南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把四姑娘与你之间的事老老实实的交代,要么现在就带出去。

时辰不早了,要知dào

我没多少耐性。”

“奴婢说,奴婢都说。”听完这句话,南霜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惜命的人,谁会真跟自己过不去?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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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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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心眼多,颇为势力。

以往每每见陆思瑾来娇园,都是冷言冷语,素不曾说过半句真心好话。

归其原因,不过是由于她为庶出,在侯府地位不高,生母乃姨娘,无财无势。

南霜心知从对方身上得不到好处,自然就免了那番奉承功夫。

要说陆思瑾是拿什么收拢了她,亦不稀奇,不过是些金银财物。

陆思琼知dào

庶妹屋里不乏珍品贵资,虽说不知是从何得来,但多数来路不正。

思及听雪曾几次出入二婶母的清晖堂,她心绪有些复杂。

深宅府邸里,难免会有些腌臜污秽的秘事。

陆思瑾与孙氏私下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利益牵扯,否则当日二婶母就不会特地跑去静安堂,在祖母跟前替她说情了。

陆思琼明白这个道理,可当初三妹妹为助自己查那盗取懿旨之人,主动认了罪责以混淆视听,在祠堂里被关诸多时日,她心中总是记着这份情。

是以,对于二房,她亦宽容不少,并不想使孙氏母女难堪。

这也是她一直没彻查陆思瑾钱财来历的缘由。

南霜收了陆思瑾好处做事,不算意料之外。可陆思琼也明白,眼前跪着的人心思忒多,若只是钱财,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人所用。

放陆思瑾进了一次院子,只当是闭了只眼,然现在还秘密往来着,足见是真的想做人心腹。

她冷冷的再问:“没其他原因?”

南霜双手趴在地上。身子弯的几近砖面。地砖冰凉,但额上斗大的汗珠亦滴落不已。

她不怀疑,若自己说谎被拆穿,会被主子毫不犹豫的拉出去棍打。

阿才和阿青都在外面准bèi

着了。

南霜抬眸,想抬头看眼姑娘神色,但视线刚及其膝处裙摆,发觉那裙裾微动,忙又垂下了眸子。

她磕头认错道:“是,是奴婢发xiàn

四姑娘和秦家人往来,心念着若是日后四姑娘嫁去相府。可一并讨了奴婢过去。”

“哦?原来是想换新主子了。”

陆思琼笑了笑。微微有些诧异,南霜竟然早就知dào

了秦沐延?

她想起早前自己怀疑进内室盗走懿旨的并非陆思瑾一人,继而再问:“你是怎么知dào

她和秦家人关系的?

那日,连外姓男子。都一并放进我屋去了?!”

语气及此。十分凌厉。不悦之意不言而喻。

再怎样,女儿家的闺房,哪容男子登堂入室?

换了谁。都是有恼意的。

“没,没有,奴婢不敢。”

南霜颤着声答话,“奴婢再有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

那日三姑娘和四姑娘有领着别府姑娘来院子里玩,您不在,都是书绘姐姐和竹昔姐姐忙着接待,院子口便是奴婢和宝笙守着。

四姑娘一次接了两位姑娘进去,出来时吩咐奴婢引开宝笙,说是想去您屋里看看。

奴婢当时财迷心窍,想着四姑娘也不可能在您屋里胡来,就支走了宝笙。

宝笙离开后,四姑娘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进了主屋里。奴婢为防别人发xiàn

,就一直在院子外守着,没见男子进去。”

“没见到,那你怎知她和秦家人有关?”

陆思琼追问:“那时候,秦家八爷可还没登门来求娶,连我都不晓得,你却知dào

?”

“是在观荷榭那边的废假山处,奴婢听到四姑娘与一男子说话,称他八爷。”南霜如实作答。

“什么时候?”

秦沐延来过府里?

陆思琼蹙起眉头。

“就,就姑娘您生辰那日。”

南霜低声的说完,显然也是紧张,毕竟当日观荷榭那边发生了甄五姑娘的事。

陆思琼自然也忙想到了这个,早前四妹承认甄五是意wài

死于她手,但那会子秦沐延就在附近。

会真的只与她一人有关?

但秦沐延来侯府,想做什么?

她心里烦躁,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接着说。”

闻言,南霜抬头,不解的“啊?”了声。

见她发愣,竹昔就忍不住催促,“发什么呆,姑娘让你说,还不快将你与四姑娘之间的事都说个明白?”

“是,”南霜应声,捉摸着继xù

道:“奴婢就为四姑娘办了那一回事,然后前不久,她又寻了奴婢一次,问了几个院里旧人的去处。”

“旧人?”

娇园里的奴仆多为当年锦华堂里陆周氏的亲信,只是过了这许多年,不少年龄大的丫鬟都配人嫁了出去,婆子什么也有不少被放走,尤其在近几年,换了不少新人进来。

陆思瑾打听这个做什么?

“是,都是过去先夫人身边的人。”

此时的南霜显得十分的听话,自觉的告知又语:“奴婢不知四姑娘想做什么,但似是在寻一个人。

那日不晓得,可刚刚去兰阁,她又问了奴婢这些话,问的最多的,就是十多年前的李婶子。”

“李婶子?”

周妈妈是这园子里资格最老的,又是掌事,自然对这些下人的事更为熟悉。

她低低念了一句,面色突然大变,好不容易定了心神,走过去同主子轻道:“姑娘,李婶子是当年给您接生的人。

当年夫人孕期里身子总不舒服,大夫说可能胎位不正,周老夫人便送了李婶子和秋大娘这两位经验十足的产婆过来。”

“是、接生我的人?”

陆思琼因为得知了身世,心中总有些不自在。

见周妈妈点头,便有些郁闷。

产婆不算家生奴仆。不说是陆家,就是周家也不会留她们多久。

便是自己,都没听说过这两人。

陆思瑾比自己晚出生半年,自是更不会知晓,她打听李婶子作甚?

难道是以前王氏同她说过?

可也没道理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最早前祖母疑心自己身世,带着她去国公府寻大舅母,便是因为姑姑陆文雅的到来。

陆文雅当时是在秦家得知了那个生辰八字,继而才有所怀疑。

那么。便是秦家在查自己身世。

陆思瑾……秦家……秦沐延……这般联系起来。就不难懂了。

秦沐延来陆家,为的还是查自己身世。

陆思琼就弄不明白了,不管她是不是陆家骨血,与秦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总揪着这个调查做什么?

难道。还是秦相和师姑之间恩怨牵扯?

她思量间。周妈妈因为更担心主子身世被外人得知,紧张的已对南霜发出了质问:“你是怎么答的话,四姑娘可有说为什么查?”

南霜摇头。“四姑娘做事,怎会与奴婢说理由?

只是这个事,奴婢并不知情。也就是过去听说过有李婶子和秋大娘二人,听说秋大娘在先夫人生产之后,就随她家男人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后来老家发水遇了难。

好像只有李婶子还在京城,但也是早就不再做替人接生的活计,奴婢真不知dào

在哪里。”

周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四姑娘可还有与你说旁的?”

“没有,真的没了。”

南霜答完话,又跪行了近主子身,央求道:“奴婢一时糊涂,还请姑娘饶恕。”

再怎么说,她也态度良好,把知dào

都说了。

陆思琼如今心里有了事,想通周妈妈私下聊几句,听到她的声音,嫌弃的睨了眼,轻说道:“起来吧。”

“姑娘?”南霜不动,瞠大了眸子看对方。

起身?

陆思琼见她杵着不动,难免提升了几句:“让你起来,你没听清?”

“是、是,谢姑娘。”

闻着忙磕了个脑袋,利索的站起。

竹昔与书绘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姑娘”,这就原谅南霜了?

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背着主子想投靠新主子,是觉得在娇园里没有前途,所以就想跟了四姑娘以后去相府?

想的倒是极好。

南霜本来还真是这样想的,她在娇园里这么多年,再怎样也是个二等的婢子,上头有书绘和竹昔,姑娘对自己也称不上信任。

主子虽然好命,以后嫁给公主做儿媳妇,但陪嫁的不说到时候老夫人、大夫人要添人,就是这院子里,也不定轮得到自己。

既然这样,倒不如成了四姑娘亲信,以后或许她出嫁时开口要了自己,去秦家倒是能有另外一番作为。

她打算的极好,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快被主子发xiàn



如此,在四姑娘那么谋个好差的计划,算是不可能了。

现在,但求主子能看在自己服侍她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

至少,自己迷途知返,将真相都说了出来。

南霜满眼期待的盯着位上的人儿。

陆思琼知dào

近侍出声的意思,叛徒是不可能在留身边的了,不过有个事倒还得再弄弄清楚。

“甄家五姑娘落水的事,你可知dào

?”

到底是四妹自己下的手,还是和秦沐延有关?

可惜,南霜根本不知情,摇头木木的说道:“奴婢不知。”想了想,突然添道:“或许和四姑娘有关?”

听到这话,陆思琼就明白,这丫头是当真什么内情都不知。

看来,只有从陆思瑾那边下手了。

本来,有了南霜这个事,本就是要去找那位好妹妹谈谈话的。

她弯唇笑了笑,凝向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在对方紧张的眼神下慢条斯理的开口:“南霜,你总归是服侍我一场,姑娘我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既然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想去给四姑娘做事,那今后便去兰阁当差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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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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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大惊失色,“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她睁大的双眼里俱是恐惧慌乱,“姑、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您罚我打我都可以,求别赶我出院子。”

“是我赶你出院子的吗?”

陆思琼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如锋,“你自己一心想着去服侍四姑娘,作为旧主,我只是圆了你这个心思罢了。”

说完,直接朝书绘使了个眼色。

后者了然的点头,上前去扯南霜胳膊,“快起来吧,做了这等事,主子能让你平平安安的走出娇园,已经是恩德了,莫要再不识趣。”

素来宽厚得体的书绘,竟然也说出了如此刻薄的话,可见亦是真的动了怒。

南霜哪里肯?

这和自己原先的筹谋根本不一样,如今好端端的被打发出去,就是到了四姑娘屋里,旁人会怎么想?

府中已有传言,道二姑娘同四姑娘姐妹不和。

就这档口,把自己的婢女给了庶妹,不是引人深想吗?

何况,她在娇园里当差,对四姑娘来说才有价值。

若是真去了兰阁,且不说四姑娘会不会再用她,便是普通的活计,怕也讨不得。

四姑娘会疑心自己,以为是二姑娘派去兰阁的眼线。

那样,便真里外不是人了。

思及此,她满心惶恐,挣扎开书绘的胳膊,朝眼前人不停的磕起头来,哭泣道:“姑娘。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是当真知错了,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以后定当不会再犯……”

哭哭啼啼的,让人不得片刻安宁。

陆思琼平日虽然好说话,可遇到这种原则性问题,却不是心软之人。

她当即厉声一喝:“成什么体统,还不让人将她带出去!”

周妈妈让书绘出去喊婆子,又亲自走过去,拧了南霜的胳膊便骂道:“姑娘待你那么好。你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现在还敢求饶?”

“啊”,南霜痛得直叫,又哭又闹的,抓着陆思琼的腿不放。

后者心烦。适时书绘又带了原先的那两婆子进来。她绷了脸一个严肃:“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既然阿才和阿青人都在外面。那就打了二十棍子教教她规矩,省得四妹妹说我送个不懂礼数的丫头给她。”

“姑、姑娘……”听说免不了棍杖,南霜又急得大喊。

陆思琼冷冷的看着她。“松手,再多话加二十棍子!”

这话比什么拉扯都有用,南霜连忙撤回了自己的双手,被两婆子轻而易举的带了出去。

周妈妈走到门外,吩咐人塞了南霜的嘴。

陆思琼站起身回了主屋,扶额同竹昔道:“让人去把南霜的娘叫进来,亲自领了她闺女去兰阁那边。”

“是。”

竹昔又退出去,唤了宝笙去外院传话。

夜里的娇园分外静谧,只有庭院内棍打的“啪啪”声响,引得众人探头寻看。

如此重罚,人人惊心。

南霜被打完二十棍子,直接从长凳上滚了下去,廊下灯笼烛光的映射下,满眼泪水,目光迷离。

裙摆处,皆是血迹。

周妈妈办事利索,让人抬下去,又命婆子处理了地面血渍。

小厮撤离,一切如常,好似刚刚的那幕并不曾发生过。

南霜的娘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张口慌乱的对周妈妈求情,央着见二姑娘一面,被拒绝直接领了女儿和行李,连夜送去了兰阁。

周妈妈走回内室,只见主子扶额沉默着。

上前两步,以为对方是因被身边人出卖而难受着,开口安慰:“姑娘,南霜这个贱蹄子,有眼无珠去跟四姑娘,以后有的她哭,您千万别为这种不值当的人伤心。”

陆思琼抬头,摇头:“我哪里是因为这个?

南霜虽然在娇园服侍了好些年份,但我早知这丫头不可靠,并未真心信任过。

何况,前两个月的时候我就知dào

懿旨被盗的事和她有关,算是有了心理准bèi

。”

“那您为何还愁眉不展?”

周妈妈关切出声,弯腰替对方斟了杯水。

“南霜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

既然都是知情人,陆思琼亦不遮掩,叹息道:“四妹妹在寻李婶子。李婶子既然替母亲接生过,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我的身世,是不能公诸于世的。秦家人查我,这已不是第一回了……”

“姑娘别担心,李婶子早就不在城里了,查不到的。”

周妈妈开口解释:“当年她和秋大娘替夫人接生后,便留在了侯府。

周老夫人原先的意思是,夫人生产体虚,月子里需yào

人照顾。她俩既是这方面的能手,索性就出高银聘了留在侯府,当时在锦华堂里做事有小半年。

后来夫人将您抱进府,才遣退了她们。

国公府送去了银子给她们,让以后做点小生意。李婶和秋大娘都不是这的人,得了赏银回老家去了,也承诺了以后不对人道先夫人与姑娘的事。”

周家肯定会做好善后事宜。

虽说这些话让陆思琼心安了不少,但终归还是担心。

有人想查,花些心思总是可以的。

何况,以秦家的能力……

“那妈妈是知dào

李婶人在哪里了?”

“奴婢当时已随夫人在侯府当差,国公府里办的事自然不会知晓。只是有次沐恩郡主过来看望夫人,说了几句,才上了心。

何况,隔了这么多年,李婶还在不在老家都不一定,当时也没细查过。姑娘别担心。”

周妈妈轻轻的拍了拍主子肩膀,满目心疼。

陆思琼摇摇头,“罢了,不去想了。”稍顿,随口又问:“南霜送过去了?”

“已经送去了。”

“这丫头心思太活络,自己又有主意,留在身边早晚出事。”

陆思琼不会让不放心的人留在院里,能打发走自然要打发走。毕竟南霜的所作所为,本就不值得原谅。

她既然贪图钱财,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终究是平日近处的。连妈妈都觉得不免叹息。“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当,偏去动那种心思,以后到了四姑娘院里,是什么造化还得靠她自己。”

“指不定真比现在好呢?”陆思琼意味不明的接道。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开口。

兰阁里。本宁静的气氛被打破。

眼见着娇园里的仆妇抬了个人过来。一路上又是哭声又是喝声的,守院子的小丫鬟近前察看了,忙转身去通禀。

陆思瑾往日就寝的时辰较早。如今虽说还没安歇,但已宽衣卸了发饰。

听了听雪的话,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把南霜送过来做什么?”话中不免含了几分紧张。

“难道是二姑娘知dào

了?”听雪也不知就里。

陆思瑾起身,她上前替主子批了衣裳,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见人已进了院子。

南霜神志不清的躺在竹架子上,因为婆子的重重放落,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惊得旁边妇人连忙凑近抚了其脸颊,紧张的连问女儿如何。

“怎么回事?”陆思瑾站在廊下,出声询问。

这差事,是竹昔亲自来办的。

她闻言,往前两步行了个礼,“奴婢给四姑娘请安,这么晚来打搅,还请见谅。”

“竹昔,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闻者挑眉质问:“这是娇园里的丫鬟,犯了错挨了打,抬到我这边来作甚?”

竹昔笑意吟吟,说话掉了几分嘲讽怪调:“四姑娘,这不是娇园里的丫鬟,这是您的人。

南霜替您做事,这以后啊,她便是兰阁里的了。”

“什么?”

陆思瑾心生薄怒,却也一下子明白了,南霜这是被发xiàn

后,直接让二姐遣了过来。

笑话,这样的婢子,自己要了能干吗?

陆思瑾亦是个明白的,她南霜今日能为了钱财出卖二姐,以后自然也可以为了点好处出卖自己。

这样的人,做做眼线还可以,真要留在身边,谁能放心?

何况,今日她就这样收下了南霜,明儿怕自己拉拢嫡姐屋里人的事情便会被传遍侯府,那自己还做不做人了?

她抬起胳膊,横眉朝院门口一指,“抬出去!

二姐姐不要的东西,丢我屋里来是什么道理?竹昔,你莫要仗着主子在我这使威风,人是你们娇园的,要打要杀不要脏了我的院子。”

她话落,亦是毫不心软,直接喊了听雪,“还不去唤人,把那不相干的东西丢出去!”

“姑娘,四姑娘,您可不能这样。”

南霜娘直接扑了过来,她隐约也是明白了些的,“南霜给您做事,如今这样了,您倒是好,心肠这样冷漠!”

“混账,你什么身份,这样对四姑娘说话?”

听雪站出去,直接一个巴掌扇出手,喝骂道:“你女儿做什么事,同我家姑娘有何相干?”

没想到听雪脾性这样大,竹昔愣了愣。

自己算是比较急躁的了,但这种大事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主子声誉,是以才总忍着那份闲气。

见状,又觑了眼四姑娘,到底没有憋住,往前站了说道:“四姑娘,南霜都已经招了,您若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她留下。

奴婢们都是当差的,二姑娘吩咐我们将人送来,这之后您想怎样,亦只管吩咐,不要拿旁人出气。”

招了,当真都招了?

听到确切的话,陆思瑾身影一晃。

事情若闹大,那自己联手外人,去嫡姐屋里行窃的事,亦会人尽皆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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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对互相嫌弃的冤家从相杀到相爱的有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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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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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明白人,心里生出后怕之后,气势上便短了一大截。

如果坚持不准南霜留下,回头二姐若打死了她,再同府里说,这丫头是因为帮衬着自己偷主子屋里东西才处置的,死无对证,到时候自己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躺在地上还高烧不断的南霜,陆思瑾心里一阵厌烦。

愚蠢的东西,卖了自己不打紧,还连累她。

竹昔见四姑娘不出声,心中端量了些许,欠身再道:“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南霜就交给您了。

四姑娘心地善良,想来定会好好对待她的。”

说完,挥挥手,张罗了娇园里同行的人,一并退出了院子。

听雪见众身影消失在门口,方上前同主子道:“姑娘,怎么把她留下了?

现在天儿虽晚,可二姑娘屋里的事,不消一会定会传遍阖府,明儿大家准得议论。

就是夫人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陆思瑾心里本就慌着,又听到这话,不悦的高声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把人打成这样却丢来兰阁,不是明摆着警告吗?”

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转身边往内室走边说道:“找间屋子让她住下,再安排个人今晚守着她,别在这出了事。”

“是。”听雪跟在其后,应答着。

“四姑娘!”

眼见着两人就要进内,南霜娘几步上了石阶。心中气愤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言好语道:“姑娘,我们霜儿对您是一片忠心,如今二姑娘那边事发,以后就只能跟着您了。

还请姑娘大恩大德,保她一命。”

“谁要她性命了?”

竹昔刚才离去前,说让自己好好待南霜,这自然就是二姐的意思。

既如此,陆思瑾心里再怎么认为南霜是麻烦也不好弄死她。

眼见对方哭哭啼啼的模样,说的好像南霜如何忠贞不屈了的样子。她心里就好笑。

这丫头要是对自己一片忠心。能被打成了这样送过来?

没说出点什么来,二姐能饶过她?

真都当自己是傻子么?

“你不用说那些个好听的话来唬我,万事等你女儿醒了再论。”

陆思瑾随即摆手打发对方,“既然不是内院里当差的人。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来人。送她出去。”

“哎。四姑娘,奴婢……”

南霜娘现在自然想留下照顾女儿,可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听雪就先站出来横在了陆思瑾与她之间,“啰嗦个什么劲?夜深了,姑娘要就寝了,都散了!”

说完,吩咐了旁边丫鬟几句,就随主子进了屋。

陆思瑾一坐定,拍了桌子狠狠道:“之前在祖母屋里,就帮着三姐来下我的面子,现在直接将人抬进来,她想做什么?

真要有本事,怎么不去母亲那边告我,让家里处置我?”

“姑娘您消消气,二姑娘是知dào

动不了您,只能哑巴吃黄连,不拿南霜撒撒气,还能怎么样?”

听雪体贴的送上热茶,陆思瑾一摸杯壁就横了对方一眼。

后者忙撤回来,准bèi

去外面换茶,心中亦不断抱怨,这样的天气,屋里送什么热壶?

“回来!”

陆思瑾一喝,“这会子我哪有什么心思喝茶,明儿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姑娘,那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况被查出来,对府里又有什么好处?”

听雪想了想,安慰道:“左右老夫人护着您,否则之前就不会解了您的禁足。

八爷来侯府那日,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就很明显,甄五姑娘和懿旨的事早就揭了过去,就算现在二姑娘想抖出来,也要看看老夫人答不答yīng



所以,姑娘您千万要安心,不会有多大事的。”

这个道理,陆思瑾也明白。

她最近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未来会嫁入秦家做儿媳。

她这不算是家族定的亲事,是秦家指明要自己,而不是陆家女儿。

没有自己,秦家根本不会结这门亲。

祖母是最注重家族利益的人,不说是自己害死了甄五姑娘,就算是侯府里的亲姐妹,祖母为了顾全大局,十有八九也是不会动自己的。

这样想后,心中就放松了不少。

可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的。

陆思瑾锁着眉头,顷刻又开口:“不对。生辰宴的那事情,二姐早就知dào

和我有关,就算猜着她院子里有我的人,可怎么会等到今日才有动静?

我觉得,她这样处置南霜,不只是因为懿旨的那回事。”

毕竟,下午自己刚寻了南霜来问话,怎么晚上就出事了?

“姑娘您是觉得,还有其他事?”

陆思瑾蓦然一慌,拉住近身的听雪,催促道:“你去找南霜,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姐都寻她问了些什么。”

“是,是,奴婢马上就去。”

听雪见主子一脸急色,忙转身快走了出去。

南霜因为特殊,单独安排了一间小屋,她的表妹阿红正在替她上药清洗。

姐妹俩感情并不好,阿红又是胆小的性子,以往就是府中碰到表姐,都不敢上前打招呼,唯恐被对方嫌弃。

现在,她坐在床头,喂了对方喝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南霜发着烧,人有些迷糊,但还不至于不省人事,是以从娇园到兰阁的一路,包括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知dào



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流个不停,亦明白自己怕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何况,刚刚那二十棍子。自己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以后,还怎么办?

她往日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张脸蛋与身材了。

趴着低头看蓝色的小花床垫,因为受伤阿红给她铺了棉絮,殊不知这样更热。

却到底没了以往的嚣张,蒙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理会。

但阿红守在床头,见她脸颊有泪,拿着湿帕子就要给她擦拭。

“走开!”

南霜的嘴唇因为之前的毒打而咬破了,嗓音也有些沙哑。突然一个出声。倒显得十分暴躁。

阿红年岁小,闻言被吓了一跳,长期对表姐的恐惧袭遍周身,脚下后退了几步。

听雪一进屋。就看到如此场景。她也被刚刚那似命令又似发怒的嗓音吓了一跳。转而意识到如今对方已不是娇园里的得力婢子了,自己做什么还要怕?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发脾气?”

她冷笑着走过去。阿红见到来人,忙低头退到了一旁,小声的喊了声“听雪姐姐”。

“你且先退下。”

阿红略有担心的瞅了眼床上的人,随后不敢迟缓,依言到了屋外。

南霜在听到听雪声音的时候身子一动,但刚刚庭院的一切着实让她明白了处境,对方现在已不用再卑躬屈膝的“姐姐、姐姐”来讨好自己。

她不敢对对方怎样,便闭上了眼。

“姑娘让我来问问,你是怎么与二姑娘交代的。”

听雪立在床前的踏板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扬声道:“下午去找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过了个宴席,你就成这幅模样了?

不是总说二姑娘器重你,娇园里就没有你不知dào

的事情,在那当差那么多年,怎的沦落到这种地步?”

听到这样的风凉话,南霜饶是浑身疼痛,亦是怒不可遏。

然她到底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压抑着不好造次,却因为忍不下那口气而继xù

沉默。

“说话啊,身上挨了棍子,难道还成了哑巴?”

听雪想起出来前主子心急如焚的神情,并不愿过多耽搁。见其不配合,抄起旁边的朱红毛掸子便直接敲了下去。

就打在南霜的伤处,刚换上的亵衣上又映出一片殷红。

后者早已疼的“嗷嗷”大叫,倒抽着气反问:“你做什么?”

“做什么,问你话呢!”

听雪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抄起手中掸子狠狠再抽了对方两下,口中更是提醒道:“南霜,你要知dào

,二姑娘把你送到了兰阁这,那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我劝你好好答话,否则四姑娘一个心情不好,你信不信也能把你拉出去打个几十棍子?”

南霜两手揪住下面床单,因为疼痛甚至还恢复了几分清明,心中暗骂对方小人得志,却不敢再使性子,颤着音把娇园里自己被质问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

“二姑娘打听的是这个?”

听雪有些紧张,那她们现在在做什么,二姑娘都晓得了,以后还怎么办?

顿时也没了再修理南霜的心思,匆匆回了主屋。

陆思瑾正在等她,听完这话,更是恼恨,“不靠谱的东西,我才问她几句,回头就给说了出去。”

埋怨南霜的同时亦自责着,心说自己的失误。

“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姑娘,该是没多大事的,神智还清晰着,刚开始还和奴婢置气呢。”

听雪不明白主子怎么关心起南霜伤势了,有些不解。

“死不了就好,否则要是今晚一进兰阁就出了事,回头更说不清。”

陆思瑾嘀咕了句,转而突然笑了,“听雪,你说二姐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事?

我上次试探过她,可惜没问出些什么来,本想着祖母待她依旧,已经不认为八爷说的是真的了。

但现在,我倒是又觉得,二姐的身世还真有问题。”

她睨了眼亲信,笑意更显,添道:“因为心虚,所以才分外紧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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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她是京都名符其实的白富美,

肤白貌美身姿妙,医术更是呱呱叫,

亲爹温文儒雅,亲娘威武豪迈。

亲娘:女儿,你看上哪家小子了,娘给你抢回来!

女主:……娘,您确定是高大上的郡主,不是欺女霸男的山大王?

某人厚颜无耻上前:岳母大人,请来抢我吧!

女主怒:纨绔,你名声不好,滚!

一句话简介:这就是一个彪悍亲娘带着二缺女青年混战后宅,不时有无耻之徒前来插科打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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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嫡庶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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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曦初露,宋氏服侍丈夫更衣出门后,并没有再继xù

躺下小寐。

彼时天色尚早,宋妈妈在旁劝道:“夫人,这阵子还要忙二姑娘定亲的事,诸多劳碌,您不如再去躺会儿?”

闻者半靠在竹席面的凉炕上,虽面染疲惫,却只是摆手摇头。

又眯眼凝神片刻,她才淡淡开口:“昨夜里是怎么回事?娇园里出了何事,还请了家刑厮去?”

昨晚丈夫宿在内院,宋氏听了丫头进来的传话亦不曾过问。

不得不说,她是个十足的贤惠妻子,从不拿这些琐事去忧扰德安侯。

只是子女的事,总是要过问的。

宋妈妈身为其亲信,自然早就将事情打听了个清楚,得了问话便将二姑娘杖责婢女又把人送去兰阁的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宋氏听完,皱着眉头再问:“是哪个丫头来着,南霜?”

不是常跟随陆思琼来锦华堂的侍女,宋氏印象并不深刻,一时间听了名字没能对上脸。

便有些不解的再问:“这么多年,琼姐儿可就请了这么一回刑厮,她往日自个院子里的人偏袒的不行,那丫头是犯了何错?”

“回夫人,就是外头大厨房里王三家的闺女。”

说起来,还是当年宋氏安排进娇园的丫鬟。

因着陆思琼从小在周家长大,这娇园以往并不住人。

但琼姐儿终究是侯府里的二姑娘,饶是早前每年回陆家才一小阵子。可这毕竟是她的家,荣国公府里住得再久,也都只是为客。

是以,为了彰显侯府对陆思琼的重视,宋氏过门后,娇园里便养了许多闲人。

南霜和宝笙便是从小物色了送去的家生子,原是要做大丫鬟的,可陆思琼在周家时身边有书绘竹昔,便只能居于二等。

这亦是养成南霜清高性子的一个主要原因,过去娇园里无主子。她们进去后反倒成了使唤底下奴仆的人。娇生惯养着,有时候比庶出的姑娘还要矜贵自在。

而对一年才处短短数日的陆思琼,自然也无什么忠贞可言。

宋氏是个聪慧之人,并不会说身为继母。就往前任夫人的嫡女身边安插眼线。

她挑了人送进娇园后。就再不曾招她们过来问话。哪怕是真有事。寻的也是书绘和竹昔。

给了琼姐儿的,便是她的人。

事实证明,她这般做亦是十分明智的。

琼姐儿身边均是周家过去的奴仆。又有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从小调.教,周边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了她?

与其互相猜忌提防,倒不如坦坦荡荡。

如此十多年来,琼姐儿不是人前人后都称自己一声母亲?

自己诚心待她,她亦是有感觉的。

饶是自己不是她生母,但多年关怀下来,也有些母女情分。

这方面,宋氏还是十分自信的,琼姐儿对自己有敬重有感情。

故而,纵然今儿犯事的是南霜,是她过去送去娇园的婢子,此刻也并不担心对方会猜疑。

她思前想后了一番,低问道:“南霜那丫头,和瑾姐儿有关系?”

琼姐儿不是不讲理的人,事出定然有因。

她混迹于内宅,诸如一些寻常手段亦不少见,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宋妈妈也是资历颇深的,并未否认,然话亦未说确定,“现在,阖府上下都知四姑娘与二姑娘不和,昨夜里在老夫人屋里,大家都觉得她俩有过节。

这过节怎么生的大家虽说不明白,但是有过节就必然有牵扯,南霜或早就是四姑娘的人了,所以昨晚二姑娘才打发了她。”

“琼姐儿讲情面,可不是说就没有血情。看来,瑾姐儿是逼着了她。”

宋氏面色不变,只是心有好奇,叹道:“就不知是为了什么。瑾姐儿机灵,无声无息的寻了秦家做靠山,那日在我这都敢放肆,也怪不得有胆子去招惹琼姐儿了。”

话及此,眉间显露不屑之色,“贱蹄子生出来的,歪门邪道就是多,瑾姐儿也就配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那夫人,这事儿,还管吗?”

宋妈妈知dào

主子不在乎陆思瑾,现在只是顾忌着老夫人的话,念着和秦家的那门婚事,否则一个小小庶女,她敢撒泼,做主母的还治不了?

不过是因为还有几分价值罢了。

但四姑娘好似就此便认为夫人不敢动她,认为有了秦家、秦八爷的庇护,便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管,我是她们的母亲,姐妹不睦,这事儿我怎么能不管?”

宋氏虽说这般讲着,但那份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十分明显。

她歪着脑袋执起眼前的杯盏,抿了两口才继xù

:“其实多半还是因为上次琼姐儿生辰宴时娇园里发生的事,否则若只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琼姐儿不会这样发作。

她这性子我了解,既然答yīng

了我和瑾姐儿还是姐妹,那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的功夫定然会做足,不会随随便便挑事闹不快的。

再说,昨日是什么日子?建元侯亲自登门替龚二爷下聘的好日子,琼姐儿就算想要无理取闹,也不会挑在昨晚。”

宋妈妈见对方这心中一片清明,顿时没了早前的担忧。

她本想着,身为母亲、作为主母,夫人定然得给大伙一个交代,解释下二姑娘和四姑娘之间的纠葛。

但老夫人又是两位姑娘都想保全,二姑娘首先是肯定不可能得罪的,那就算只罚了四姑娘。静安堂那边就无法交代。

现听完主子这番言论,便放心的退了出去。

离天色大明还有一会,还是让夫人再多休息片刻。

临近门口,突然听到外面动静,快步掀了帘子出去,正撞上欲要进屋的红笺。

宋妈妈冲她招招手,至廊下低声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红笺答道:“奴婢刚过来,想问问夫人,要不要摆早膳。”

“还早,夫人在安歇。莫要进去打搅。按平日的时辰布好即可。”

“是,”红笺颔首应了,又低声解释:“奴婢是听屋内有动静,以为夫人要起身。才来询问的。”

“好了。没事退下吧。”宋妈妈并未疑心。

后者“哎”了声就下去。

辰时一刻。陆思瑾便到了锦华堂,较以往更早。

有些事注定了要解释,躲也躲不掉。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才进庭院,便见到了迎她的红笺。

红笺实则是早就候着的,看到对方上前提声请了安,便小声的说自己有话要道。

陆思瑾心中了然,走到庭中时只见脚步一个踉跄,崴了足。

红笺后退了询问,“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还好?”

陆思瑾一脸痛色,说好似是绣鞋有些问题。

红笺便一个动作,请她先去旁边隔间小坐。

她亲自引了过去,一进屋就对站直了身的陆思瑾开口:“四姑娘,您可是得罪了二姑娘?清早上夫人还说着这事呢。”

在嫡母身边拉拢个人,总是有好处的。

陆思瑾转过身,让听雪到外面守着。

随后,坐在圆凳上,听红笺陈述之前在主屋外听到的对话。

得知自己生母王氏被宋氏说成“贱蹄子”,心血上涌,满心都是怨意,脸上自然没有隐忍。

都看不起她,看不起姨娘!

以后,一定会让这些人后悔的。

出身低下又如何,往后谁更富贵才最重yào



陆思瑾手指收拢,渐渐握成拳头。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常伴宋氏膝下,服侍左右,对她可是比对姨娘还要孝顺。

反观二姐,何曾真心实意的在锦华堂尽过一天孝?

嫡姐的心里,有周家老夫人、有沐恩郡主,有周家的那些表姐妹,就算回到陆家,眼里也只有父亲和祖母。

母亲,这到底是为何总轻视自己,而对二姐另眼相看?

陆思瑾恨,恨付出的多,得到的却那么少。

其实,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宋氏从刚过门就知dào

陆思琼是要认真照拂的嫡女,而陆思瑾则是可有可无的。

所以,哪怕今时今日,有秦家替她出面,在侯府还是没多少地位。

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陆思琼一样,让人由心而发的敬重、在乎。

而她想争的,就是这些。

听完红笺的话,陆思瑾冷笑问道:“那母亲她后来没有说,等会要怎么处置我?”

“这个没有,可夫人语气不太好,姑娘等会进去要小心些。”

红笺面上恭敬,心里亦是百转千回。

自己算是被眼前人逼着替她谋事的,如若不是四姑娘故yì

让绿莲撞见自己和她私下往来的那场面,如今也不是只这继xù

替她办事一条路。

想起今早听到的流言,都说南霜是因为出卖二姑娘才被杖责,心里就一阵后怕。

红笺知dào

,现在的自己,和南霜其实没多大区别。

她十分害pà

,然更是后悔,替四姑娘做了一回事,谁想到就只能一直受制于她。

否则,四姑娘若是倒了,说出自己,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夫人平日虽说温温和和,但也是有脾性治法的,作为近侍,这一点红笺很清楚。

心中万般惆怅,却还不能表露出来,正想再提醒几句,听到廊下足声,与对方相视一眼,便弯身替对方脱鞋检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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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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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莲站在门口,背光扫了眼里面正替四姑娘检查脚伤的红笺,随即不动声色的压下眸底情绪,抬脚跨了进去。

“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姑娘可还好?”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陆思瑾浅笑回道:“没多大事,倒是辛苦红笺了,我这就与你过去。”

闻者的目光有些复杂,颔首应了“是”立在边上。

红笺又替陆思瑾将绣鞋穿好,后者由听雪扶着,步履蹒跚的去了主屋。

宋氏好整以暇的坐在主位,见庶女进屋,挥手就屏退了左右。

她端着茶盏,并未送到唇边,只慢条斯理的说道:“昨儿的事,说说吧。”

大抵是有过了上回的冲撞,陆思瑾对嫡母的畏惧便再不如以往,竟没有丝毫忐忑恐慌,反倒随意答话:“母亲不是都知dào

了么,怎么还要问女儿?”

“啪!”

宋氏把瓷盏重重搁下,横眉厉色:“这是什么话?”

她眼神审视着对方,不悦再语:“见了我连个请安都没有,瑾姐儿,你现在是越发大胆了!”

气氛并不好。

陆思瑾或就是仗着屋内无他人,是以才敢如此放肆,闻言并不示弱,“女儿不管做什么,您都不会满yì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还卑躬屈膝?左右但凡是二姐姐做的事情,在你们眼中就没有错的。

倒是您,想要如何惩罚女儿。直说了便是。”

宋氏何曾料到过去那个连对视自己都不敢的庶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气得心头郁闷,一拍桌案便喝道:“简直放肆,你这是有了秦家,便可以目中无人了是不是?

瑾姐儿,你以为没有陆家,秦家能要你?

呵,秦八爷上次过府,话虽不多,但心思是不是在你身上。莫要以为旁人就看不出来。

可笑。拿秦家做靠山在侯府里撒泼,也不想想秦家愿意给你依仗,凭的还不是陆家?”

却是心中一片清明。

那日秦沐延的举止言辞,虽然有维护倾慕陆思瑾之表象。但真心与否。并不难看明。

几句话。直击陆思瑾心底。

她蓦然一阵心虚,的确,八爷之所以选中自己。就是因为陆家。

陆家里,有二姐。

不论秦家因何要兴师动众的查二姐,可这就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陆思瑾丝毫不怀疑,若没了自己,还可以有旁人。

不过是她那份急于出人头地的心思,被秦家洞察,又因为阴差阳错,才有了这番交yì



宋氏见她表情恍惚,那股子熟悉的怯懦感又回来了,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夫人,二姑娘来了。”

两人正僵持着,就传来了丫鬟的通禀声。

今儿怎么这样早?

宋氏与陆思瑾均是一惊。

陆思琼进屋的时候,发xiàn

室内就继母与庶妹二人,心中隐约有些明白。

她行了礼,便被请了落座。

立着的陆思瑾在心中暗叹,这就是区别。

自己一进屋,嫡母便横眉冷对;二姐就天生该如此被呵护重视?

觉得忿忿不平,苦于无能为力。

陆思琼坐下后,正眼也没瞧庶妹一眼,只转首同继母简单说明了一下昨晚的事。话并没有隐瞒,直言当日生辰宴,南霜助陆思瑾帮着偷了自己屋里的东西。

话说得并不好听,虽说是事实,陆思瑾也心知嫡母已经知情,但还是脸红了起来。

嫡姐那问声细语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屋内还有红笺等近侍。

说起来,宋氏亦微微有些惊讶,没料到琼姐儿会讲得这样直白。

陆思琼似乎没察觉出陆思瑾的尴尬窘迫,亦或者本就没想着给她留颜面,可终究想着下人在这,只把懿旨用贵重东西代替,甄五姑娘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她说明原委,颇有些惋惜的望向陆思瑾,出口的话却仍是对继母说的:“母亲,南霜终归跟了我一场,虽说是糊涂犯了错,可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便不要细究了吧?”

宋氏很敬重嫡女,娇园里的奴仆,一向不插手管教,任由陆思琼发配。

是以,她点点头,十分理解的接过话:“既然你都不计较了,那就这样吧。”

“嗯,不过女儿想的是,南霜既然对四妹妹一片忠心,念在她多年劳苦,不如就给了四妹妹使唤,左右也是个机灵的人。”

说到机灵,看着陆思瑾的目光不由深邃了起来。

这话落下,还没等宋氏回话,陆思瑾就先上前两步插了话:“不用了,我院子里的人够用,不用再添丫鬟。”

她才不想要南霜。

虽说现在只红笺和绿莲在屋里,但嫡姐的这番真相,定然还是很快会传出去。

之后,大家便都清楚自己手脚不净的事了!

这可怎么好?

闺中姑娘的声誉很重yào

,她虽然已有了婚事,亦不用担心秦家会因此而退亲,可以后到底要行走于各大府邸,还见不见人了?

“混账!这有你说话的地方?”

宋氏直接叱骂:“做出这种事情,你姐姐宽容原谅你,只打罚了丫鬟,也没对外声张,你还不知好歹了起来?”

“女儿不敢。”她到底不敢在人前顶撞对方。

陆思琼只逼着让陆思瑾把南霜收下,又听宋氏教xùn

了番庶妹,随后便出了锦华堂。

她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唤声。

陆思瑾咬牙切齿的走近,因周边都是彼此亲信。说话也没顾忌着,张口就是冷笑:“你既然早知dào

南霜有问题,怎么非到昨儿才发作?

二姐,你怕是心虚,所以才急着下手吧……”

她这话音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毕竟,若不是早察觉到了南霜是叛徒,怎么可能因为某个婢子不在院子里,就能精确的派人去自己的兰阁外守着?

如果非说是刚发xiàn

的,陆思瑾怎么都无法相信。

陆思琼面色如常。“我心虚?”

不屑的睨向对方。“四妹,这话你说反了吧?

是,南霜被你收拢了,我早就知dào

。但我想何时发作。用得着对你解释?”

她说完。转头让后边书绘竹昔二人后退了些。

随后近前,含笑再道:“不要自诩了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做傻子。

你在观荷榭处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纵然秦家替你在甄府那边做了安排,祖母如今护着你,可要是真传了出去。

你说京城各大世家间都沸沸扬扬了,甄家再给秦家颜面,还能不上门来要人?到时候,秦家当然是不会理你这颗弃子的,就算祖母还想护你,都护不住!”

“你,”陆思瑾一慌,脚步都连退两下。

她从未在嫡姐脸上见过如此猖獗狂妄的模样。

这最近都怎么了?

她不由自主的出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思琼微愣,现如今自己的性子确实和过去的不温不热大相径庭。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些事儿。

“变的又何止是我,我现在看着你,也快不记得你以前的样子了呢。”

说来,过去陆思瑾还曾跟在她身后,甜腻腻的“二姐、二姐”唤过。

那时候,陆思瑾瘦瘦弱弱的,十分怯懦。

思及此,心中就一阵惆怅。

作为一个外人,她并不想把侯府整得不得安宁。

而事实上,刚刚的话,亦不过是吓吓对方罢了。

她提足往前,还要去静安堂请安的。

陆思瑾不再逞口头之快,静静的跟在其身后。

众人都听说了昨夜的事,现儿见两姐妹同行,一时间竟都十分迷茫。

老夫人是彻头彻尾的知情人,陆思琼只说四妹的人自己不想再用,对方也没说什么,只让陆思瑾将人领去。

陆思瑾无不应好。

她在祖母面前,还是想有个乖巧好形象的。

陆思琼回到娇园没多会,福管家过来,称突厥使臣求见。

呼韩邪要见的,自然只有陆思琼。

是以,见了陆老夫人,直言目的。

异邦王族,老夫人哪里敢得罪,再多不满再多疑惑,也只好应允。

陆思琼听说的时候,心理有些复杂。

昨晚父亲与她说过,左谷蠡王要离京了。

和亲的事,好似没有提出过一般。

但自己定亲之事已成定然,其中蕙宁公主定是和呼韩邪有过交涉。

他要离开,临走前来寻一下自己,意料之中。

陆思琼却不知为何,有些害pà

见他。

他应该也已经知dào

,自己晓得身世了吧?

作为隆昌公主的继子,作为她派来的人,没完成任务,回去会怎么交代?

倒不是担心隆昌公主会为难呼韩邪,而是担心呼韩邪给她的回话。

思绪复杂的到了花园的凉亭里,呼韩邪已然等在了那。

石桌上,摆了待客的茶盅瓜果。

他一动未动。

见到少女,等她上阶近了前,才启唇淡淡道:“你们夏朝人,果然心狠。”

他说这话时,不同过去见面时嬉笑和玩闹的语调,相反是带足了不屑和嘲讽。

陆思琼的脚步顿时停下。

呼韩邪毫不怜惜,只道对方冷漠,继xù

又说:“为了这京都的繁华和荣华,竟然可以弃自己生母不顾。

都说我突厥草原粗狂,不是养人的地,那当初将你娘送过去的时候,怎么不见半分犹豫的?”

他在替隆昌公主不值。

随后,拿起桌上茶水,一口饮下,动作爽快。

可只是茶,而非酒,又有些不满,他抹了抹袖子再添道:“连做女儿的都不想见亲娘,你们京城的教养可真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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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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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被说的无地自容。

她确实无情,确实铁石心肠。

这些时日,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隆昌公主。

纵然脑海里没有对方的音容呈现,可静夜里,面对着密针幔顶,眼前似总能浮现出一个娇小无助的少女。

她被囚在深宫,处处受制,被逼迫押上花轿,她产女后得知死婴时的绝望,以及这十多年来独在异乡的寂寞孤独。

一幕幕,都令她感到窒息。

蕙宁公主那日说了大概,但陆思琼明白,她定然还有所隐瞒。

当时隆昌公主的处境必然还要艰辛。

不说其他,未婚先孕纵然不好听,但足可证明,当时她是有心上人的。

以她对胎儿维护的强烈态度,便知他们感情有多相爱。

可她却要背井离乡,离开所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嫁给素未相识的年迈老单于。

不提母女,只同为女子这一条,便倍感同情。

事实上,陆思琼对亲生父亲的身份虽有好奇,可并没有太多感觉。

毕竟,他活在隆昌公主的掩藏下。

当年,他明哲保身了,让一个天之骄女独自承shòu一切。

相较而言,陆思琼对生母的经lì

才有感触。

现在,面对呼韩邪的指责,却无话可说。

对方,句句在理。

呼韩邪见她沉默不语,许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可这些时日他憋着怒气。现在见到当事人,身为草原上的直率男儿,能不发作吗?

在他的观念里,手足双亲比义气更为重yào



是以,自打他来了大夏,一直都认为,将眼前人带走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亦是他之前的信心来源。

逼不得已的时候,把她的身世告sù

她,告sù

对方她的亲娘在草原上等她,她还可能不走?

然而结果。太出人意料。

呼韩邪不能理解陆思琼的想法。为何有人能明知了真相之后,还对亲娘无动于衷的。

“好歹相识一场,不过来说说话?”

就这样一个亭内、一个亭外,也不是事儿。

呼韩邪开口让她上来。陆思琼莫名的觉得在他身前抬不起头。依言走了过去。

都见了面。有些问题就躲避不开。

该谈的,还是要谈的。

陆思琼坐下后,两手放在膝上。没有动作。

还是呼韩邪替她倒了茶。

上好的明前龙井,茶香扑鼻,味道香醇。

陆思琼相对还是喜欢雨前的,更为甘甜。

室外炎热,纵是凉亭,周边水池颇多,可没一会陆思琼还是热湿了内衫。

有些不舒服。

呼韩邪一直看着她,就等她开口。

陆思琼抿抿唇,问的第一句竟然是:“她好吗?”

而不是替自己辩解。

呼韩邪从小就跟着隆昌公主长大,可谓是一手抚养,母子之情十分深厚。

他有些不悦,眼前人都没称其一声“娘”,但到底忍住了责怪,轻声回道:“早些年刚到草原的时候,母亲基本不说话,父亲身体不好,对她还可以。

后来,大哥做了单于,对母亲很好。”

子娶父妻,在夏朝本是件惊世骇俗的事,从呼韩邪口中说出却十分自然,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唤哈萨陌单于为大哥,对隆昌公主却还是叫“母亲”。

可见,两人感情定然十分要好。

陆思琼有些欣慰,对眼前人的好感亦瞬间提升不少。

至少,隆昌公主在草原上,还有他。

呼韩邪现在对自己态度有多差,便表明隆昌公主在其心中有多重yào



对眼前人,便再也讨厌不起来。

“这就好。”她没什么话好接。

呼韩邪却直言否定,摇头继xù

道:“不好,她一直惦记着你。这么多年来,她总坚信,你还在人世。”

顿了顿,还是没断了那份相劝的心思,“蕙宁公主应当已经告sù

过你了,那你母亲的无奈和痛苦,您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你,她岂会苟且偷生?根本就不会活到出嫁。”

陆思琼一震,双眸瞠大。

见她此番表情,呼韩邪疑惑问道:“她曾在大夏皇宫里割过脉,你不知dào

?就是现在,母亲手上还有条淡淡的疤呢。”

割脉,隆昌公主自杀过!

这点,根本没人告sù

她。

陆思琼前后听说了很多关于隆昌公主的事情,知dào

她是个烈性女子,却没想到烈性至此。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腹中胎儿,她真的不会活在人世。

心,一下子就软了。

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在对待生母的事情上,自己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

“蕙宁公主说,如果我现在带走你,就跟当初皇室逼着母亲出嫁,是一个道理。

他们都告sù

我,道我用和亲的手段逼你离京,也是逼你上绝路。”

呼韩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软。

显然,出于对隆昌公主的重视,他还是十分在意陆思琼的。

“可我就想不通了,这京城里到底有什么比你母亲还要重yào

的。

草原哪里不好,比这边逍遥自在百倍,你到了那边,就是我妹妹,他们为何要担心那些?”

他郑重其事的说出“妹妹”二字,可见早前所有的调侃玩笑,都只是假象。

因为尊重隆昌公主,所以才真心将陆思琼当亲妹妹看。

陆思琼也不知dào

突厥哪里不好,可又有哪里是好的?

她不熟悉草原。人对陌生环境总有种莫名的排斥。

“我在京城,生活了十三年。”

“那又怎样?”

呼韩邪不以为意,“你要知dào

,母亲也等了你十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不肯认她?”

陆思琼从没觉得,呼韩邪竟是个劝人的好手。

或者正因为自己理亏在先,没了理,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得不说,她心下有些松动。

正心虚着,突然闻得不远处传来打搏声。

转首望去。却是龚景凡在和阿史那打架。

阿史那早前见她到来之际。就拦住书绘竹昔退到了远处。

陆思琼有些惊讶,似乎每次和呼韩邪见面的时候,龚景凡总能出现。

仔细一想,哪怕过去见了九王之后。龚景凡也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不是不开窍的人。心中有些甜蜜。

旁边的呼韩邪见她眼神如此。有些不自在。

似觉得碍眼,十分不屑的指了不远处问:“你坚持不肯去草原,是因为他?

你真喜欢他。所以为了他连亲娘都不要了?”

阿史那身宽体胖,又是草原上的勇士,龚景凡虽然身姿矫健,可被对方这样纠缠着,一时脱不了身。

“我与他,有婚约。”

她话才说完,呼韩邪便不客气的笑道:“别拿这个当借口,你们这门亲事定的那么仓促,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你俩虽从小认识,可过去从没私下往来过,哪有什么感情?

不过是因为我的到来,蕙宁公主和周家为了阻止我才给你定的亲。你敢说,你就真的喜欢他?”

呼韩邪,比众人想象中的聪明。

陆思琼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其实,我看得出,你对母亲不是丁点感觉都没有。”

呼韩邪话锋一转,竟然开始循循善诱:“你生在京城,做了十多年的侯府小姐,要让你突然去个陌生地方适应生活,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你在这边,有家族有亲朋有未婚夫,但你母亲,整个人生里,只有你。若不是你,怎么会熬到现在?

你这样待她,不觉得对她太残忍吗?”

陆思琼低眉,半晌,回道:“你让我想想。”

呼韩邪微微扬唇。

“阿琼!”

龚景凡边应付着阿史那边靠近,喊了声亭中少女,又去打横在跟前的胳膊,面色十分厌烦。

阿史那脸色已经挂了青,却仍是不依不饶。

“阿史那,让他过来。”

呼韩邪出了声,龚景凡才终于摆脱掉,上前两步就蹭到了陆思琼身边。

他紧张的问道:“琼妹妹,他是不是又来纠缠你?”

陆思琼摇摇头。

龚景凡好似根本不管她反应,只怒目望向对方,“我与你说了许多遍,不准再来德安侯府!”

呼韩邪好似没感受到对方的怒火,笑吟吟的回道:“你说了再多遍又有何用,重点是我没答yīng

。”

不过,因着蕙宁公主的缘故,他似乎满忌惮对方的。

说完,就起了身。

走前倾过去几步认真严肃道:“你再考lǜ

考lǜ

,我还有时日才启程。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让人去使馆找我就可以。”

龚景凡两眼怒瞪得更厉害,这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然还没反应,身边人就已应了声:“好。”

她居然答yīng

了!

呼韩邪下阶离开,阿史那紧随其后。

龚景凡满心怨气,又因为打了一架,浑身都是汗,人显得也烦躁不少。

他张口就是质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与你又说了些什么?

刚刚,你答yīng

他了什么,什么考lǜ

考lǜ

、改变主意的,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连问许多。

陆思琼原本就心烦,闻言只是摇头,“没说什么。”

态度很是敷衍,龚景凡当下更为不满,抓了她的胳膊嗓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我是你未婚夫,有什么需yào

和我保密的?”

陆思琼被揪得疼了,皱眉挣扎了站起,脱口而出道:“还不是呢。”

闻者的力qì

顿时松了,怔怔的凝向她,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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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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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别过视线,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话。

龚景凡对她无疑是极好的,这本也是二人确定定亲日子后的初次见面,他欢欢喜喜的过来,自己却泼这样的冷水。

心知只是迁怒,暗想着自己这真是仗着对方喜欢,都随心任性了起来。

过去,她不这样的。

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是要等过了九月初八,才算么。”

可龚景凡亦不是傻的,身前人明显有心事,且定是与呼韩邪有关的。

说他小心眼也好,占有欲强也罢,他就是容不得自己心尖上的人同旁的男子有关系,何况还是他听都听不懂的秘密。

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不似刚刚那般强硬,带了丝丝柔情:“你坐下。”

陆思琼依言坐回原位。

龚景凡身子往前一倾,近了她几分,却似仍还有些不满,伸手搬了身下石凳子,愣是用力挪了过去。

陆思琼看他这动作好笑,低了低头又抬起,“别乱挪。”

这每个凳子间都有距离的,又是放在园子里的,换了位置任人一眼就能瞧出。

再说,何必呢?

“没事,别人准以为是刚刚那个莽汉子搬的。”龚景凡竟早有了说辞。

闻者颇为哭笑不得。

“他来做什么?”却没忘了正事。

“辞行。”

陆思琼轻轻说完,又恐对方重复方才的问话。续言道:“这个事,以后我会告sù

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此刻不想说。

她倒不是说必须得瞒着他,而是现在并无说明的那份心情。

现在的脑海里,都是呼韩邪早前所说有关隆昌公主出嫁前的事,同蕙宁公主说的内容混在一起,有些复杂。

引得心境亦不平静。

龚景凡显然不太愉悦,可也不想使气氛再次紧张僵硬,琢磨着开口说起旁的来。

“那个,袁医女的事。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这个事。离陆思琼托付给他已有大半月余,是十分上心的。

“师姑现在怎么样?”陆思琼连忙追问。

看她这激动的劲头,龚景凡有些心酸,却还是遂了对方据实以告:“你说当年袁医女是在随隆昌公主出嫁途中逃走的。按理说这是重罪。可好似事实并不是这样。

袁医女在突厥被奉为上宾。仍然服侍在大阏氏身边,就是伺候隆昌公主。”

他担心陆思琼不明情况,还特地解释了番。

说到底。哪怕是京都贵族,甚至身为亲外甥的龚景凡,对出嫁多年的姨母情况亦不算了解。

此番调查后才知晓,原来如今的哈萨陌单于,当年是弑弟才得了大位。

而导致那场厮杀的关键原因,就是为了得到隆昌公主。

龚景凡将这番过去说了一遍,感叹道:“老单于偏向二子,没想到最终单于之位还是到了长子手中。

说来,哈萨陌单于对隆昌姨母用情甚深,为了她甚至杀了自己原本的几位阏氏,现在身边就她一人。”

陆思琼闻之一颤。

如此残暴!

哈萨陌单于以好战闻名,弑弟夺位杀妻,这些事实则早就流传了出来。

只是到底异邦外族,朝堂之上的君臣或者心知,如陆思琼这些久居深闺的闺秀,自不可能得知。

且若非身世,她甚至都不可能去关注突厥的事儿。

“那,他、他对隆昌公主是真的好?”

她两眼紧瞅着眼前人。

伴君如伴虎,哈萨陌单于既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她总觉得隆昌公主的日子并不好过。

陆思琼突然想到,刚刚呼韩邪说的那句话:她是因为自己而熬到今日,熬过在异乡的数十年。

龚景凡只当她是被突厥人的残暴吓到了,并未多想,闻言答道:“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当年他费了那番功夫,都是因为想得到隆昌姨母。

我派去的人调查到,当初送亲的队伍抵达突厥境内后,因为老单于卧病在床,就是当时的大王子哈萨陌去迎接的,一见难忘……”

虽说草原上已换了主人,但还是有些闲言碎语流传着。

道当年老单于还在的时候,大王子同大阏氏之间就有些不清不白,更有人曾见到哈萨陌夜半从隆昌公主的帐篷里出来。

然而这些事,事关姨母声誉,龚景凡并没有告sù

陆思琼。

再怎样,那终究是自己的亲姨母,哪怕没有印象感情,但血缘关系在那。

对血亲,他终究是要维护的。

突然发xiàn

自己扯远了,龚景凡接着再道:“现在草原上的人都知dào

,他们的单于对大阏氏百依百顺,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大阏氏身边多一个袁医女,并没有过问。而袁医女在那边也没有受到为难,除了行动受制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这就好。”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

师姑当年既然违了太后命令将自己保全,又偷偷送回京城亲自照顾这么多年。

隆昌公主得知真相后,哪怕还有怨意到底不会刻意为难。

龚景凡见她安心,便诉了自己的疑惑:“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说袁医女为什么要跑?

据我查知,当年她是自愿陪隆昌姨母远嫁的,怎的半路上又生出了悔意?

而逃脱之后,还潜藏在京城?”

陆思琼摇头,没有说出事实。

但龚景凡是个有联想力的人,自己琢磨了半天,不确定的开口:“难道当真和秦相有关?

对了,琼妹妹。你不是还让我调查秦相吗?”

后者抬眸,追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她当时拜托龚景凡两件事,一是身在突厥的师姑境况如何;

二则是秦相,虽说没言具体查什么。但现在听眼前人这般说,终归很好奇对方查到了哪些。

“袁医女和当时还是皇子伴读的秦相之间,好似有段过去。”

龚景凡揣测道:“有宫人称,送亲队伍出发之前,还曾见过袁医女在后.宫秘密会见秦相,还闹过不快。”

难道袁医女就是因为这个才一气之下决定随隆昌公主远嫁?

事后路上惦记秦相而生出悔意,就又跑回京师?

倒也说得过去。

陆思琼自然也听明了话中深意。宫人私通是重罪。是以哪怕秦相早年和师姑有私情,亦不会传扬出来。

她感激的望向身前人,心知他虽现在说得轻松,但要查宫苑秘事。定然十分困难。

亦难怪要花这么多时日。

“谢谢。”她由衷说道。

龚景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憨笑了笑。早前的不快亦忘却脑后,回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我知dào

,你从小受袁医女照拂。感情要好,惦记关心她亦在所难免。

不过我现在终于知dào

你为什么要叫我查秦相了。是不是那日你在甄家用了袁家药方的事被他洞察了?

我这次也发xiàn

,他从见了你之后,就有派人去调查你师姑的下落了。”

显然,他已认定了秦相和袁医女之前的感情。

陆思琼亦是深信不疑。

且隐约的,又觉得这事能跟秦家调查自己身世的事联系起来。

如果秦相恋旧情,必然恼怒师姑藏匿京师这么多年却没有去找他的事。

而师姑这些年,就伴在自己身边。

他由此觉得自己身份蹊跷,亦情有可原。

何况,他或许没有想到,当初在宫里和师姑的一个小别扭,直接导致隆昌公主将他心上人带离京城,随后一系列的事情,使得他们分隔多年,就此错过。

秦相既然已经有派人去调查师姑,显然心中还是在意的。

那这十多年来分别产生的仇恨,岂不是要算到隆昌公主和自己身上?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知会有什么报复举动呢。

难怪,舅母早前要自己避着秦相。

这便都说得通了。

她蹙紧眉头,引得龚景凡担忧不已,“怎么了?”

这事儿陆思琼倒没觉得不能说,将担虑说明。

后者即笑:“他怨你做什么?是袁医女自己回了京城后不去找他的,与你无关。

要说隆昌姨母,人如今身在突厥,又是大阏氏的身份,有哈萨陌单于护着。

他是大夏的宰相,再有本事还能插手到那边去?再说,皇舅也不会允他对隆昌姨母不利的。”

他说完,凑前了脑袋过去,温声轻道:“何况,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陆思琼听得心里一阵暖意,羞红了脸颊,点点头,没说话。

龚景凡似乎十分满足,正事说完,又拉着她说了些旁的。

大都还是之后定亲的事。

知她脸皮薄,又特地问那两件聘礼喜不喜欢、哪里喜欢,为何不佩戴……引得陆思琼只打诨不答。

他留在侯府用了膳,又去拜会了陆老夫人和宋氏,待人处事十分有礼。

离去前,非缠着陆思琼送他。

从二院门前一路到大门,恨不得将人带走了才好。

她倒是不知对方有如此粘人的脾性,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回娇园的路上,心情显得十分轻松。

每每与他相见后,之前多大的烦恼都能消散。

只是,夜晚躺在床上,事关隆昌公主的点点滴滴就又充斥了整个脑海。对她的事知dào

越多,心底的那份内疚心虚之意就越是强烈。

陆思琼总觉得,自己是该去见她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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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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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平淡的过了几日,期间陆思琼一直未能决定要如何答复呼韩邪。

矛盾着、摇摆着、纠结着。

此日天刚破晓,德安侯府门口便来了辆朱轮华盖的白马锦车。

琉璃为帘、香绸做帷,两边各挂了块和田碧玉带沁巧雕镂的厚实大藕路路佩,其下的明黄流苏微微曳起,停在陆家微微泛青的石狮旁,分外惹眼。

门房多是有眼界之人,自能瞧出该车非寻常府邸可用。

然在这停了有小半个时辰,却不见任何动静?

小厮便去府里告sù

了福管家。

后者寻思了会,总觉得对方是冲着他们侯府而来。

可若说是来拜访侯府的贵客吧,早该近前登门了;而如果只是停留,这么大条康庄大道,何必非停在侯府门口?

福管家拿捏不准,但过去打个招呼,并不碍事。

于是,他领了两个人,缓步走去。

那车前只坐了个劲装男子,旁边摆了一把长剑,低头握着缰绳,看不清容貌。

脚步声近了,亦不见他抬头。

福管家面色狐疑,侧头瞥了眼车身。

这一瞥,便发xiàn

红木雕栏的车厢中间,巴掌大的圆圈里标了个“贤”字。

贤!

福管家惊诧原地,贤王、这是九贤王府的马车!

他连退了几步,又看向车前男子,身姿笔直、头低在横于膝上的胳膊上,左手自然垂下。旁边便是佩剑。

可见是名侍卫。

既是侍卫,便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们的近身。

然还是保持着如此姿势,福管家犹豫了会,挥手同身后人无声无息的退回了门口。

立在朱门红槛前,他吩咐道:“你快去内院,将这事禀报夫人。”

那小厮有些木讷,不解道:“二管家,这事是?”

“你个榆木脑袋,整个京城里除了九王府,谁家的马车会刻“贤”字?又有谁家的车架能有这气派?”

“是、是。小人马上进去。”

福管家又催了遍。自己就立在檐下,时刻打量着对方动静。

宋氏闻言,亦是满头不解。

暗想着既是贤王府的人,若是来侯府。唯有寻琼姐儿的可能。

寻思着。便让人去把嫡女请过来。

自上回去公主府途中被九王使计带上车。道上彼此间闹得不快之后,陆思琼已许久不曾同九王有过联系。

听了这事,当下还有些惶然。

他跑陆府来做什么?

二人之间。本就只是早年的一场错误。

她幼年时贪恋对方给的关爱,自认为正好填补了那份渴望的父爱;

至于他,到底是因为自己容似隆昌公主,他又正巧对他的皇姐含有依赖之情。

其实,不论是谁,生出的情愫都是不该有的。

既然是错爱,再耿耿于怀不放过彼此,是尴尬亦是一错再错。

陆思琼只能对继母摇头,道她亦不清楚。

这会子本就是晨省的时辰,两人没说上几句话,陆思瑾便到了。

她照例行了礼,唤了“母亲”、“二姐”。

随后,便走过去笑着开口:“听说贤王府的马车在外面,姐姐真是好手段,且不说龚家二爷隔三差五的过来,就连突厥的王爷也几番来找你。

现在可是更厉害了,都让九贤王纡尊降贵的在门外等您呢!”

“等您”二字咬音特重,配着她明媚的笑容,令人一阵反感。

陆思琼现在就见不得对方在自己眼前乱晃,偏生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越是不理睬她吧,就越是高调的来寻所谓的存zài

感。

她不怒反笑,淡淡回道:“妹妹若是心有思念,自可派人出去,左右这事又不是没有过,何必大清早的就酸声酸气来寻我晦气?”

“你!谁什么思念不思念的?你莫要胡言乱语。”

陆思瑾脸颊憋红,但到底有所心虚。

二姐竟然连自己让听雪外出去寻八爷的事都知dào



她探究着眼前人,比记忆力温婉娴静的印象多了几分刻薄……

“要真有能耐,就别总想着逞口舌之快。我便是哑口不言,由得你嘴上占了便宜,又如何?”

陆思琼眼眸都不抬一下,转首去端几上的茶水。

她是不想用这种语气的,只是这人不如此顶她一下,便永远不知收敛。

宋氏见状,只看成是女儿家拌嘴,都不说教。

只过了会,率先打破宁静,训斥了庶女几句:“……长幼有序,你二姐姐为你好教你道理,要记在心上。

既是快定亲的人了,就别总没个安静时刻,做个少言寡语的四姑娘,比你现在讨喜的多。

否则,就是将来真到了秦家,你这性子也要吃亏。”

这种话,毫无意wài



她总是帮着陆思琼的。

陆思瑾捏了帕子,愤愤的立在那边,听嫡母与嫡姐闲话家常。

临近辰正,福管家亲自入锦华堂。

见了宋氏,弯身禀道:“夫人,贤王府的人说了,他是来接二姑娘的,称是九王有事请姑娘过去。”

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陆思琼。

马车是空的,只为接人。

他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来侯府请她,没什么名义。

有事有事,只会引人深想。

偏生对方亲王身份在身,他相请,便是德安侯本人,亦不敢有违。

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陆思琼随福管家出了府。

这次,她带上了书绘和竹昔。

驱车的仍是元姜。

他已恭敬的立在旁边,见了她问过礼。请人上车。

主院里,宋氏望着手边的另一盏茶盅,神色不定。

陆思瑾便开口:“母亲,二姐认识的贵人是多,可这男女之别好似素不讲究。

那些人说要见她便见她,如此不清不楚着,别说现在还没和龚家定亲,便是已经定了,她这般不避嫌,蕙宁公主能忍得?龚二爷那般身尊位贵的人。也能容忍?”

她笑眯眯的走上前。态度较之前殷切了些。

宋氏听完,拂过胳膊就将茶盅打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吓得即将近身的人又后退几步。

她横眉骂道:“少在这挑拨离间!

琼姐儿可比你有分寸。人都是正常礼数登门请人的。哪里像……”

顿了顿。到底没把秦家挂在嘴上,喝声却是再起:“你眼中既是早没了我这位母亲,也不用在锦华堂里虚情假意着。回你的屋子待嫁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秦家还真能保你一辈子不成?”

这算是真的翻脸了!

委实也怪不得宋氏,她能包容陆思琼,本就不代表能原谅眼前人。

何况,嫡女再骄纵,对自己素来也是以母之礼相待,哪像这东西?

上次那狂妄的德行!

还以为自己能跟她不计前嫌不是?

“你何必非巴着二姐?”

陆思琼知dào

对方是记了恨,眸色渐红,分不清是委屈还是恼怒的,接连添道:“以后她能带给你的,我之后也、”

“出去!”

宋氏直接斥断其开口。

动静不小,绿莲已进来请她,“四姑娘,请。”

陆思瑾咬了咬唇,不甘心的深深又看了眼嫡母,终是离开。

宋氏这几日被陆思瑾激得不轻,敢在这挑自己权威,真当她是纸糊的不是?

丫鬟将碎片收下去,宋妈妈过去刚想开口,位上的人就先出了声:“你不必多说,我可不指望瑾姐儿能给我带来些什么。

就她这脾性,不说是还没当上秦家的少奶奶,就是给她秦家主母当,也是不会混有好结果的。

连自身定位都不自知,将来能做什么?

我现在一看到她就心烦,更不想听她那怪音怪调的声音,以后她再来,尽量都拦着她吧。”

闻者点头。

陆思琼一路到达贤王府,马车从偏门驶入,又缓缓行了许久,外头元姜的声音才响起:“陆姑娘,请。”

一主二仆陆续下了车。

陆思琼走在前头,二侍女刚要跟上,就被元姜伸手一拦:“王爷只要见姑娘,闲人还是暂且退下吧。”

说着,随手招来路径上的嬷嬷,让把书绘竹昔带下去。

二人俱是不愿,双双担忧的唤道:“姑娘。”

陆思琼闭了闭眼。

九王府,本就不是她做主的地。

又有何用?

元姜见状,再言道:“陆姑娘,主子对您的心思,旁人不明白,您该心知的。

王爷是不会难为您的。”

陆思琼一个眼神安抚了近侍,率先提足。

不会难为?

要真是这样,就不会明知如此不好,还非让人以亲王名义把她接过来了。

侍女同行而来,算是对外好kàn

些。

不算独身。

可进了府,便真只能由他安排。有些无力,她不明白对方今儿又想如何。

还能再讲得怎么清明?

慢慢往前走着,元姜先是没说话,只等在内宅里行了大段路。

他才突然开口:“陆姑娘,您看这王府,多冷清。”

除了侍卫和下人,再无其他。

明明这么多人,却愣是让人感觉不到人的生气。

“王爷总是还会成家的。”

元姜步伐顿了顿,低道:“王爷昨夜一宿没睡,天没亮就吩咐属下去侯府接您,又恐打搅到您,特叮嘱了待过辰时才上门。”

言下之意即是:九王想见她,心思很强烈,但还是先替她着想。

元姜亦是九王身边第一人了,有些事总能看出来。

他平日寡言少语的,陆思琼倒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苦笑了笑,回道:“真恐打搅到我,就不该让你有此一遭。”

“你!”

元姜目露指责,半晌没忍不住直言了道:“陆姑娘,你真无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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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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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暗想,她便是有情,亦不该是对九王——自己的亲舅舅。

故而,只合了合眼睑,不置可否。

元姜心有不满,却到底不敢逾矩,僵持着到了书房。他推门启开,声调无波无澜:“王爷在里面等您。”

说完,直望着对方一步步走进去,方将大门闭上。

九王喜文墨、好诗词、擅对弈,屋内隔了许多间,正中的是寻常待客的地。

四周陈列不多,除去兵册良计等书籍,便只有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已不再是早前不理政事的闲散王爷了。

朱漆大文案桌坐北朝南,其后长纹香案上一座青鹤瓷九转傅山炉中燃起袅袅青烟,混着墨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谈不上浓烈,却有些醉人。

还有酒气!

陆思琼端量了下,室内静谧无声,左侧多为书柜及宝槅等安置之流,右侧则有些幽深,细细一凝神,便知酒味传出方向。

她抬步走去,穿过雕栏的月洞拱门,继xù

往里,在临窗的凉榻旁发xiàn

了那抹熟悉身影。

九王坐在地上,背靠榻沿,身边滚落着几个空坛,紫袍洒落,杂序消极。

听到动静,亦不抬眸。

只是那低垂微眯的双眼,昭示着他依旧清醒。

陆思琼何曾见过这样的九王?心下惆怅之余,越过他往前,伸手推开窗牅。

热气拂进,冲散了弥漫整间屋子的压抑酒气。却带来一股燥息。

天是一日比一日炎热了。

“来了?”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凄凉,又杂了些许道不明的情绪。

与记忆里温润儒雅、万事淡然的印象完全不符,这是怎么了?

陆思琼不认为会是因为听说了下聘的事,毕竟她与龚景凡议亲非一日两日,且他早有耳闻,怎会这样?

如此,心下一个惶然,莫不是自己身世的事?

他得知了!

“嗯。”轻轻应了,若有所思的望过去。

他既然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事便更该放下。

彼此沉默许久。仍是九王先开的口:“你早知dào

了?”

“不久前。”

他昨日见了蕙宁公主,原以为皇姐不过还是以往的那些劝词,谁知竟说了这样的大事。

隆昌皇姐,竟然在京中有个女儿!

她出嫁前。怎会与人暗结珠胎?

九王当时惊诧不已。脑中一度空白。不知是因为难以置信他过去视作母亲的姐姐会做出未婚先孕的事儿,还是因为得知了琼姐儿实乃自己亲外甥女的真相。

那一刹那,他恨不得蕙宁皇姐同他说那只是一句玩笑。

可他心底却清楚明了的知dào

。这不可能是假的。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襁褓中的琼姐儿时,就有股莫名的亲近感。

他一直都晓得,琼姐儿神似隆昌皇姐。可这么多年,从没细细深想过其中原因,或者说,一直都有股情绪在排斥去想这些。

眼前少女,是皇姐的女儿。

自己这么多年,竟然爱恋上了亲外甥女。

九王胳膊微动,撞翻了旁边的酒坛,酒坛滚至角落,他才起身。

身形不太稳,但人很清明,独自走到窗前,就那样背对着陆思琼眺望远处。

天空蔚蓝,云朵似幻,他深深闭眼。

人到了跟前,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走吧。”

听到九王说话,陆思琼一愣,这么早派人去侯府外守着,又用亲王身份请她,就只这样?

倒不是说盼着对方有什么激烈情绪爆fā

,而是感觉不真实。

然转念一想,对方亦不是没理智之人,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无声了结,或最合适。

血缘的关系,怎样都不可能抹去。

陆思琼微福了福礼,转身离开。

直等屋门合上,九王才扭头过去,月洞雕栏的外面,早没了人影。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正眼看她一次。

脚步声随之又起,出现的满眼疑惑的元姜,他行礼后看着主子:“王爷?”

“送她回德安侯府吧。”

“是。”

后者又退下。

原路返回,陆思琼坐在车厢里倒不见如何,两婢却都忧心忡忡的。

车架往前驶了一段,突然停下。

按理说,还不可能到侯府。

陆思琼正好奇,车外元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相爷客气了,王爷不在车里,您若寻我家主子,可去九王府。”

说来,语气不算友善。

紧接着,隐约又听到一个亲和的男声传来,低低絮絮的,有些模糊。

不过,能被人称相爷的,自然也就秦相秦沐诚一人。

居然是她?

下意识的联想到昨儿龚景凡同她说的那些话,道师姑随隆昌公主远嫁异族前他俩的矛盾纠葛,如今秦相又苦苦追寻探查……蓦然的倒是有几分紧张。

车帘外,同是一座宝盖锦帘的车架。

秦家的仆从掀起了车帷,秦相正襟危坐,看着元姜又问:“不知车内是何人,能让元侍卫亲自护送?”

目光饶有兴味的直射严密的帘子,似想看到里面。

元姜表情不动,淡淡的回道:“是王府的贵客。”

言下之意,便是与你无关。

但秦相并不是几句话便能打发的,扬着唇不说说,只望着对方车辆。

此巷不窄,却也说不上宽,可供两辆车驾共行。

偏生相府和九王府均是高位之主,平素习惯了正行中间,如此方才相遇,不得不停下。

现在相对而驶。想过去必得一方往旁边偏些。

秦家不动,元姜亦不好前进。

他颇有几分恼怒,心中又担忧着府中主子,明知对方是何意,仍不为所动的说道:“相爷,还请行个方便。”

秦相不答,径自语道:“不知车中何方贵主,竟都不给在下一个薄面?”

声音有些高,是特地说给车内人听的。

陆思琼心里明白,秦相这是什么意思。

大京盛都。有谁敢不给他面子?

便当真是九王坐在这。现在对方打招呼,亦不好说不想搭理便真不搭理的,何况她一个小小女子?

纵然他不可能公然为难九王府的人,交错而过之后。难道想查。会查不出是自己?

于是。陆思琼暗叹一声,无奈的掀帘而道:“相爷莫要怪罪,实属小女不知外面是您。怠慢之处请多担待。”

亦未刻意下车,就挪到帘边打起,朝对方低了低头。

看到是她,秦沐诚倒不见如何惊讶,反别有深意的说道:“陆二姑娘?”

“是。”

在九王的车中看到自己,传出去总归不好,这亦是她本不想出面的原因。

秦沐诚笑道:“这么早,从九王府出来,倒是……”停顿了顿,没把话说完,转念言道:“听说陆姑娘已与建元侯家的公子订了亲,恭喜。”

“谢相爷。”

秦相微微一笑,随后放下帘子,冲车夫道:“让他们先行。”

竟是给足了颜面。

不论怎样,元姜自该道谢,之后先行了过去。

陆思琼回到原位,轻蹙了眉头。

书绘和竹昔很体贴的一路无话,没有打搅主子心境。

然等到回到侯府,走回娇园,却看到了不省心的人。

宝笙走过去,欠了身道:“姑娘,四姑娘一早过来,在这已等上了许久。”

陆思琼淡淡“嗯”了声,越过厅堂,边走边道:“传膳吧,我在屋里用。”

“二姐,做什么这么急的走?”

陆思瑾搁下本捧在手中的凉茶,从内走出,声调极高。

陆思琼侧首,言笑道:“我却不知如今四妹妹与我感情这样好,不过个把时辰不见,就守在我这了?”

“我待二姐姐一向诚心,倒是你误会得我厉害。”后者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陆思琼懒得搭理,“我刚回府,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话落,便朝自己闺房而去。

陆思瑾亦不去追,反悠悠然的坐了回去。

听雪即问:“姑娘,二姑娘这样轻视您,您怎么由得她去?”

要知dào

,她们已在娇园里侯了一早上。

是从静安堂出来后,就直接过来的。

过去二姑娘待人有礼,便是不喜,亦不会怠慢,哪里像现在?说什么稍后再说,可已经招人摆膳,还强调了在房里用。

不就是故yì

冷落主子?

“又不是头一回了,做什么大惊小怪?”

陆思瑾倒不急不躁,继xù

让宝笙添茶。

正屋里,陆思琼让人送水进来,简单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裳。

出门一趟,汗流满背的,浑身不自在。

炎炎夏日,胃口并不算好,简单用了些就让婢子撤下。

她唤竹昔去小书房,将月初庄子铺子里送来的账簿拿来。

陆周氏的陪嫁,并非交于宋氏之手,荣国公府派了妥当的掌事给她用。这几年陆思琼年纪稍长,便开始慢慢接手。

竹昔“哎”了声就跑出去。

书绘见她好似浑然忘了四姑娘还在厅里等着的事,不明白的提醒道:“姑娘,四姑娘还在、”

可话没说完,陆思琼就打断了她:“在就在,她爱做这等人的差事,便让她等,左右也没什么好话来说。”

皱了皱眉,再添道:“你去关照下面人,再有四姑娘过来,便寻了理由推掉,不要随便将她放进。”

“是。”

书绘心知眼前人这是不给陆思瑾丝毫机会了,亦不再讲究姐妹情分,识相的退了下去。

只是最纳闷的,还是为何姑娘从王府出来,还如此平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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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私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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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昔抱来了账本,陆思琼便坐在屋中,认真对起账来。她神色专注,摒除了所有杂念,不想任何事情。

陆思瑾早前就喝了不少水,只是香汗满额,倒也还好。

后见嫡姐归来,却如此被晾着,虽说表面佯作了无谓,但心底到底压着恼意。

恼意生然,便不停的使唤外边婢子,让人添水,试图这边的动静能影响到正屋里的人。

是以,未时未至,身上便有些不方便了。

她想出恭。

可身在娇园里,不是自己的地儿,陆思瑾面色尴尬。

以如今二人的姐妹关系,再从刚刚对方的态度推敲,怕是进不了那间屋子。嫡姐正想着推开自己,怎还可能让她方便?

但若是去用丫头们的,岂不是与下人为伍?

陆思瑾心高,最近养得也气傲,自是不肯。

如是纠结了一会,容上都显出了急色。

听雪见后,以为主子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可想起自己刚刚建议说过去请二姑娘的话被驳,只好改了话道:“姑娘,奴婢再让宝笙来添水。”

这事她一个早上重复了许多回,话落不等位上的人反应,便下意识的抬脚朝门口而去。

“回来!”

陆思瑾一声呵斥,瞥了眼旁边水盏,不悦道:“还喝什么水?都过了正午,姑娘我该用膳,而不是这些!”

她是喝水喝多了难受,殊不知这大热的天。听雪在那站了一上午,滴水未进,心中别提有多渴望了。

听雪忍着干渴,走回去见主子盛怒,低声劝道:“姑娘,不如咱们先回兰阁用了午膳再过来?

二姑娘摆明了是不给面子,偏晾着您让干等着,左右她现在已回来了,午后再来一样的。”

熬了一个清晨,听雪浑身都累。尤其是急求想回去喝水。

陆思瑾难忍那股不适。可到底心有不甘,冲外喊了人问道:“我二姐姐现在还没用好膳?莫不是已经午睡了不成?”

宝笙唯诺,摇头只道不知。

陆思瑾瞪了她一眼,“去把书绘叫来。”

听雪见旁边人还大有质疑二姑娘的趋势。暗自叫苦。

书绘没多会就来了。笑吟吟的问道:“四姑娘。不知您有什么吩咐不是?”

如今的笑,又与往日不同,那种直勾勾的怪笑。引得人极为不舒服。

陆思瑾亦不计较,直言询问:“你家姑娘是有多忙碌?

我在这都守了一早上了,就是不见也总该给我句明白话,她之前道稍后再说,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书绘应道:“四姑娘您不知,我家姑娘名下有五家庄子、七间铺子,这每个月的账本都撂得老高,眼见着马上又要下一个月了,总是要将事情处理完不是?”

后者听得别扭,这闺阁里姑娘的用度谁不是从公中出?嫡姐竟有这么多庄子、铺子,都超出长房独有的财产了。

而书绘这一声声的语调,是在替她家主子炫富?

自己是的确不知那种感觉。

二姐有先夫人所有的陪嫁,暗地里还不知周家这些年再给她添了些什么,何况这整院子的宝贝,可不是风光?

而自己的娘亲,她本身人就是先夫人的陪嫁之一,除了去庄子临走前留下的那些东西,还真没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这一对比,心底就更是酸楚。

酸楚着,情绪不好,下身的那份不适便更为难耐。

“我有事,先回兰阁一趟,待会再过来。”

陆思瑾淡淡说完,又嘀咕了句:“我就不信,这整个一日,二姐都抽不出点时间来。”

接着,匆匆忙忙的离开娇园。

听雪也是激动,哪还有其他想法,脚下生风般追了上去。

书绘将她离开的消息告sù

陆思琼,后者眼都没抬,只“嗯”了声表示听到。

陆思瑾回到兰阁沐浴更了衣,又用好膳食,犹豫着要不要立即过去。

嫡姐的身世,明显还是有问题的。

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秦家能早日来下聘,她想了想,终究是起身。

听雪明显有些反感,这又要去娇园白白干等着?

她往前两步,急急开了口:“姑娘,您不如过会再去,二姑娘肯定也是要歇息的。”

陆思瑾看过去,表情不定。

听雪再道:“对了,奴婢听说南霜可以下床了,她今早来问奴婢,说要给她安排个什么差事。

清早出门急,奴婢忘给您说了。”

还是先找些事拌着主子才好。

陆思瑾闻言,琢磨了一会,“南霜好歹在娇园里当了那么多年差事,”想着继xù

道:“去把她叫来吧。”

“哎。”

听雪应声出去,陆思瑾坐回原位。

然待南霜进屋,才行了个礼还没说上话,又有丫鬟进来,称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嫌少进兰阁的。

想到孙氏,不免就想到三堂姐,陆思瑾一阵恶心。

但因着与孙氏之间那些事儿,还是严谨的给听雪使了个眼色。

后者就将一头雾水的南霜又带了出去。

孙氏直接进了屋,身边也没跟人,彼此对面坐下后,取出一份信约:“瑾姐儿,去把印章拿来。”

印章,自然是早前王姨娘留给女儿的那枚。

陆思瑾闻言不动,只取过信约一看,随即抬眸惊诧道:“你要买酒楼?”

“瑾姐儿你不懂,这酒楼可是顶能赚钱的。”

孙氏满面笑意,“再说,婶子我这些年。何曾让你们吃过亏?这事儿我都盘算好了,酒楼里的厨娘师傅都不用换,咱们只当背后这数银子的便成。”

“二婶你莫要骗我,我虽说念的书没二姐姐多,但也明白,这天下哪有这样轻易的事?”

陆思瑾一脸精明。

孙氏心有烦躁,但印章在对方手里,亦不好发作。

她只得哄着小辈,说明其中利益,又循循善诱道:“瑾姐儿。你可要想想。如今永昭伯府已经来下过聘了,之后定亲完,家里这一两年肯定会细细筹备琼姐儿的嫁妆。

你说你眼见着也会嫁去秦家,但比起你二姐姐来。嫁资如何。你心里总有个大概。

你自己说说。你想不想风风光光出嫁?这银子,有谁是嫌多的?”

“可你这样做,太明显了。”

如今已经不是从中取利。而是想用那份资金来置办自己的产业,陆思瑾觉得大为不妥。

她绷着脸,摇头:“这个若是被人发xiàn

,你我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你以为三婶母是傻的?如今五妹妹同二姐走得近,三房的事指不定二姐就会替她们出头。

三叔父这些年私下安置的这些,都被别人私吞了去,就是让祖母知dào

,你想想她是帮着三婶母他们,还是会向着你我?”

陆思瑾还算有头脑,不为所动。

当初姨娘动心思拦截了三叔父从异乡寄来的信笺与那些产业,同二婶母秘密合zuò

,由她负责在外张罗,而姨娘手握三叔印章,两人五五分成,这些年得了不少好处。

但从没说,拿三叔存zài

钱庄里的那些银钱去购置酒楼的。

便是盖了印章就可完事,但总觉得不安全。

何况,陆思瑾现在手头宽裕,说实话并不缺银钱。

她坚持摇头。

这可把孙氏急坏了,她满心思筹谋着,怎知dào

会卡在这一关?

左劝右劝都不管用,最后她直言了道:“瑾姐儿,你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将来便是嫁去了秦家,可有把握掌管得了秦家家业?

我可实话告sù

你,秦相夫人早年被甄老夫人宠得不行,经商掌家的事浑不在行。

其实以她的身份,还真不计较这些。是以,秦家如今的铺子都是秦大姑娘掌管着,但秦大姑娘总是要出嫁的,难道你以后不想凭着妯娌身份,去帮衬秦夫人?”

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个中深意,陆思瑾听得懂。

她想起之前在娇园听书绘说的话,二姐姐可是管账好手,自己若也能独当一面……不由心动了几分。

孙氏见状,乘势又道:“再说,这些东西,又不是只我一人得好处。

你说你在内宅里做个惬意姑娘,这些只让我去张罗,难道还担心婶婶我骗了你?

瑾姐儿,你若不信,咱们这酒楼便当是试一下。之后盘过来,就挂在你的名下,婶婶我先替你看着,赚钱与否同过去一样。”

挂在自己名下?

那她便也算有铺子的人了。

陆思瑾心中已不是丁点摇摆,然而……眼前人有这么好?

她狐疑的眼神望过去,孙氏心里就乐了,面上却十分坦诚:“我与你姨娘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白处的。

她如今去了,留你一人在侯府,我不帮衬你,谁帮衬?

瑾姐儿,在婶子心里,你和瑜姐儿一样是我的女儿。

这些年我赚的,将来多半也是让她出阁时带走的,婶婶不图其他,就盼你们姐妹将来能互相扶持。”

此话一出,陆思瑾更明白了,也放心了。

关键还是因为自己如今有价值了,二婶是在攀着她。

想她不计前嫌,帮着三姐姐?

“好啊,既然这样,那二婶您等会。”

陆思瑾应了,起身往内室走去。

随后,出来时手中拿了枚红色印章,一手又取了盒印泥。

在桌上打开,敲了印。

正楷的“陆文乔”三字,十分显眼。

孙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枚印章,随后才将信约取起,待等印记干后,才将它收好。

她站起身,承诺般保证道:“瑾姐儿,你放心,这事婶婶一定给你安排好。”

陆思瑾有事拜托对方,自然亦十分友善可亲,“我信婶婶。您的意思侄女明白,三姐姐的大事,我会记在心上的。”

孙氏点点头,道了谢出门。

刚踏出屋子,唇角便是一扬,眉宇间透出股得yì



瑾姐儿,可比她亲娘愚蠢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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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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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孙氏,陆思瑾心情很好。

若能白白多家记于自己身下的酒楼,往后便是事发,那后置的产业,总不会有影响。

若实在急了,还能先转到八爷名下,往后过了门,还不是自己的?

想起秦沐延,女儿家的娇羞便浮上双颊。

她终是信任他、倾慕他,想要将自己托付于对方的。

然想起个中利益,陆思瑾眨了眨眼眸,但愿他不要负她。

听雪进屋,瞧见满面直乐的主子,近身听说了原委,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姑娘,这事儿,您放心二夫人?”

“她与姨娘合zuò

这么些年,总是个能信的。何况,三叔的印章在我这,没有这个,难她道以后就不想再继xù

了?”

她手握印章,分外的自信,低眸望着红色敲章,心中无比感念生母。

姨娘临走前还不忘自己将来,留了这样的好东西给她。

虽说如此便同二婶母同坐了一条船,可自己在府中地位轻微,发生点什么事没有嫡母与嫡姐的庇护,便只好求助清辉堂。

诚如上次一般。

爹爹如今,亦是对她失望透顶,任由自生自灭了吗?

想起这个,到底有些惆怅。

罢了,侯府的日子也就这样了,还是为今后嫁去秦家再做努力吧。

给二姐姐接生的那个产婆李婶,她一定要找到。

是以,方想起刚刚的南霜。让人进来后,复问道:“你在娇园里有许多年了吧?”

后者忐忑,怎的问旧主的事?

南霜实则也是认了,娇园不可能再回,就只好在兰阁里当差了。

虽说四姑娘不器重信任自己,可来日方长,总还有机会的。

于是,她乖巧的点头,“奴婢五岁就进院子了,当时大夫人才过门。想着二姑娘时而回府。便安置了些人过去。”

“你走近些。”

陆思琼招招手,等人近了才拉过她,见其后缩着肩膀,柔声细语的叹道:“难怪这样细皮嫩肉的。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二姐姐院子里的好东西可是应有尽有。你过去是大丫鬟。往常小日子可是逍遥自在。”

南霜不明白对方意思,心下惶恐,这是怪罪?

她后背的伤仍隐隐作疼。但手心的汗也溢了出来。

捉摸着,南霜收回手一个跪下,无比诚心道:“四姑娘,奴婢现在就是兰阁的人,往后定当好好侍奉您。

奴婢知dào

您心中有芥蒂,但容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若还有二心,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给您当差,今儿就不是这样了。

所以,还请姑娘您安心,以后多多使唤婢子。”

漂亮话说的好听,陆思瑾抿唇一笑。

须臾,她启唇:“来,你再给我说说,当日你告sù

二姐,说我寻你打听李婶子下落时,她是什么表情?”

“二姑娘根本不知李婶子这人是谁,还是周妈妈提醒了才晓得那是接生她的产婆。”

“哦?那周妈妈当时脸色如何?”

陆思瑾心有猜测,然目前苦无证据。

她心中冷笑,二姐不爱她去打搅,自己偏不如她的意。

想躲着自己?

定不给得逞!

姨娘的账,自己在嫡母面前多年营造的形象,都被陆思琼毁了!

说来,南霜当时被质问的场面记得虽说清晰,但到底因为心虚认罪求饶恕,注意都放在了二姑娘身上,要说旁边的周妈妈当时脸色,还真不确定。

可这话自然不好说,若此刻不能教四姑娘满yì

了,以后怕就更记不得自己这号人了。

她不能平庸一辈子。

想了想,因揣了对方心意,便说道:“周妈妈当时有些惊讶,还似有些紧张,就像是奴婢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般。

奴婢那会子心里就好奇,李婶不过就在侯府待了一年,周妈妈竟这样将人放在心上。”

果然有蹊跷!

陆思瑾听了,意料之中的一笑。

随后,挥挥手,淡淡道:“知dào

了,你下去吧。”

南霜从地上爬起,哈着腰却没立即离去,赔了好脸凑上前,“姑娘,奴婢刚过来,还不知姑娘您的作息,还请您明示,以后奴婢要当的差。”

“你的差事?”

陆思瑾显然没认真想过,睨了眼旁边听雪,指了道:“听雪会给你安排的,先下去。”

“是。”南霜亦是懂分寸的,忙退到了屋外。

听雪瞧了眼她背影,感慨道:“姑娘,这样的人留在院子里,总是不妥当。”

贼心思太多。

陆思瑾即道:“我知dào

。只是二姐才把人塞过来,这会子要出了什么事,总不好与大家交代。”

她到底还顾着名声,只干晾着南霜。

而这些话,被走到屋外步伐僵滞的南霜如数听了去,忍了忍那份躁动的怒气,又面色如常的走远。

她现在必须得忍。

又小坐了一会,陆思瑾起身去娇园。

听雪替她打着花开鸟语的油纸伞,可走到二姑娘院外,还是起了身薄汗。

然而,这才上台阶,还没进去,就被人拦在了外面。

守门的江婆子不客气的说道:“四姑娘,我家姑娘正忙着,没空见您,您还是先回吧。”

这是早有了的交代。

陆思瑾不怒,只道:“我是早上同二姐姐约好了的,怎么现在倒反而将我拦在外面了?”

她语气不重,责怪之意却很明显。

听雪往前一步,附和了质问:“你们这怎么当差的,我家姑娘是二姑娘的妹妹。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打着二姑娘的名号来为难我家主子。

妈妈,你这是在毁坏二姑娘名声,挑拨她和我家姑娘的姐妹勤奋。

这都没去通报一声,就说二姑娘忙着没空,要有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那江婆子本是听了上面的指令,可到底是最底下的人,临时给派过来,不敢给自家主子招黑,迟疑着就让旁边同伴守着。自己朝主屋而去。

听雪愤愤的立在陆思瑾身后。替她不值道:“二姑娘可真过分,竟这样不给颜面。”

“稍安勿躁。”后者闲淡如初。

没多会,宝笙就走了过来,微福了身笑道:“四姑娘真对不住。您来的不巧。我家姑娘才躺下。

主子歇息。奴婢们不好去打搅。”

“是吗?”

陆思瑾轻声反问,对方这样的表现,只能让她理解为。二姐姐在躲自己。

越是躲,越是有鬼。

“那我进去等她便是。”

和大清早一样的话。

宝笙主意少,之前顺势也就把对方请了进去,但午时姑娘早有吩咐,道把四姑娘推在外面,还如何敢放她进来?

于是,继xù

摇头,坚持道:“四姑娘,真不方便。若有要事,二姑娘醒后,自然会去找您的。”

“好。”

陆思瑾很干脆,话落改言道:“那不知周妈妈在不在?我寻她有些话要说。”

“您找周妈妈?”宝笙惊诧了。

得到确认后,又转身走开。

四姑娘是主子,周妈妈再有资历也都还是个下人。素来,就没听说过主子找下人,都寻到了门口还敢不见的。

宝笙不敢耽搁,急急寻了周妈妈说明此事。

后者皱了皱眉,想起李婶的那个事,心下微慌,“请四姑娘过来吧。”

“可是,姑娘不让……”

这次话没说完,又被打断:“没关系,姑娘那边,我自会交代。”

是以,陆思瑾还是进了娇园。

她仍然去小厅,周妈妈独身捧了杯茶过去,小行了个礼。

想当年,王氏还是自个调.教出来的呢。

想起这个,也是内疚也是懊悔,但望着陆思瑾的眼眸,却没有丁点情绪。

她笑着问道:“不知dào

四姑娘找老奴,是有什么事来吩咐?”

周妈妈看不上王氏当年的行为,对于过去迎合宋氏奉承琼姐儿的眼前人来说,自更没有好感。

但主子身世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

她等对方先开口。

陆思瑾没有拐弯抹角,直入主题的说道:“妈妈还记得李婶子吧?”

周妈妈只装糊涂,迷茫的反问:“李婶子是当初给先夫人接生二姑娘时的产婆,这要不是您的提醒,老奴还真的忘了有这么个人。”

她眸光微眯,续添道:“只是不知四姑娘您打听这个,想做什么?”

陆思瑾微微一笑,回道:“妈妈您是聪明人,当年是先夫人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想来二姐姐的事,您必是知情的吧?”

周妈妈含笑,也不着急辩解,常色的望过去,饶有兴致的质问:“老奴有些听不明白了,四姑娘您是侯府的姑娘,就这样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来查自己家人,合适吗?”

嘲讽之意非常浓,可谓是一点都不客气。

“无风不起浪,二姐姐若当真是陆家的人,又怎么会传扬出来?”

陆思瑾气定神若,又接着道:“妈妈何必同我打马虎眼,二姐姐真zhèng

的生辰八字,都已经被查出来了,你们、还想隐瞒到何日?”

“等四姑娘真帮外人毁了陆家,你对于旁人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周妈妈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吓住?

也就是在陆思琼面前,因关心则乱,有时才低调内敛些罢了。

如今他一针见血,见对方面色泛白,唇边笑意更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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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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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听闻陆思瑾见她不成,便去找了周妈妈,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不过,周妈妈惯是严谨周全之人,虽说这些年半隐半退,因自己亲自掌管了铺子庄子后,她渐渐松闲了下来,但到底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人,应付个陆思瑾定不在话下。

果然,没多会,周妈妈即到了主屋,“姑娘,四姑娘该是已经怀疑了您的身世,来找老奴套话呢。”

“她的怀疑,我早知dào

。”

陆思琼不急不躁,浑然未将庶妹放在眼中,弯唇淡淡道:“怀疑就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她能如何?

再说,她的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图了想在众人前拆穿我好寻求地位,殊不知我是不是陆家女儿,同她前程并无直接联系。

不是说这个家里没有了我,她就能受人重视的。

妈妈,你说,这点,她怎么就不懂呢?”

似叹似感慨的语调,慢慢悠悠的,不带任何情绪。

她对陆思瑾,该有的容忍、该给的原谅,都已经做了。

周妈妈知dào

眼前人性子,她从小就护家人。

当将谁看做亲人时,哪怕平时感情不好,可真遇上事了,有时哪怕明知不对亦会犹豫纠结,给对方机会。

这等性子,说得难听点便是优柔寡断;然而,等感情磨去之后,便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黑白分得很清楚。

就如,陆思瑾这个妹妹。已彻底从她心中抹去了。

既不再是姐妹,还谈何的护短情愫?

周妈妈略含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说道:“姑娘,是四姑娘不懂得珍惜,您一次次给她机会,她却总把您当成对手。

终有一日,她会追悔莫及,会记得您这些年对她的付出。”

“不重yào

了。”

陆思琼语气不带起伏,不过想来终究还是有点小受伤的,压下那份不适。继xù

问道:“她找你。问李婶的事儿?”

“是的,”周妈妈应了话,又加了句安抚:“姑娘莫要担心,四姑娘的这些本事。难掀大浪的。”

“她不能。秦家能。”

了解了秦相和师姑之间的关系。又晓得了秦相对隆昌公主的迁怒,以及揣测了他可能会有的报复,陆思琼总觉得这个事不会如此简单结束。

“没什么事。妈妈先下去歇息吧。”

陆思琼遣退了身边人,低头又看起账来。

从娇园出来,陆思瑾揪了揪帕子,咬牙道:“冥顽不灵的东西!”

听雪知dào

她这是再说周妈妈,老实说,心里清楚主子这样冒然寻周妈妈问话的行为十分不恰当,但近来四姑娘越发高傲,已听不进质疑的话了。

陆思瑾觉得,自己的决定,就都是对的。

她仰头走下台阶,炎热的感觉令人觉得窒息,挥了挥手中帕子,左顾右盼的,不太想立即回兰阁。

二姐姐不肯见她,她也不生气。

身后撑伞的人不明白眼前人要做什么,有些茫然的开口:“姑娘,不回院子吗?”

这天本来就热,总在外面溜达,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雪有些愁恼,心中暗道:过去除了娇园和锦华堂,姑娘总在自己院子,并不同其他夫人院落往来,在这府里亦无什么人脉。

难道,如今已变了想法?

似是为了证实她这句话,陆思瑾已抬起了脚步,轻道:“去明净堂。三婶母病了这些时日,我也该去看看。”

“看、看三夫人?”

听雪震惊,然身前人已跨出了脚步,忙连连跟上。

主子怎么会去见三夫人?

以往就只是在三夫人犯病时,随大夫人过去探视下,从没私下交往过的,现在怎么反有了这份心思?

尤其是在……想起那事,连听雪都觉得心虚。

可陆思瑾还真就如常到了明净堂外,门口的婆子见她过来,都愣了愣,转念一边请了对方进院,一人折身去通传。

主屋里,萧氏尚在午睡。

是耳室里的陆思琪接待了她,她笑容浅浅,不亲近亦不疏远,开口客气道:“母亲已经好很多了,让四姐特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我到现在才来探视婶母,你们不要介yì

才对。”

陆思瑾说完,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四周。

朴实无华,只是些如常的安置物,比起嫡母、嫡姐和祖母的屋子差了许多。

现在,甚至都比不上自己的兰阁。

莫名的有些得yì



其实,就是原先自己的屋子,也该比这中规中矩的陈列好上许多。

向这里,墙上宝槅上的许多物事,都是公中财产,记录在册上的,并非三房所有。

过去,因着二姐时不时送去的东西,手里亦有不少拿得出手的珍品。

然这四周,她再次扫视了眼,平淡无奇。

都是分例的那些,没什么值钱的。

要知dào

,这可是三婶母的屋子!

唇角渐渐扬了起来,眸底也染了笑意。

陆思琪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寻了几句家常话,不是寒暄就是客套。

看得出,她并不善交流。

陆思瑾就问道:“最近妹妹常往二姐姐那去,听说你俩处得可好了,怎么到了我面前,连话都没有了?”

闻者得眸底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对比,更不喜欢被人比较。

然回话仍是波澜不惊的语调:“母亲的暑症,是二姐姐给治的。我们每次谈的,多是母亲病况。

四姐你也晓得,母亲久病在床。这每个时节都有些不舒服,我就想问二姐有没有什么治法。”

陆思瑾很喜欢她这种顺从,问什么答什么,语气低低弱弱的,很听话。

像极了以前压抑本性的自己。

她眨眨眼,凑过去问:“那二姐有法子吗?她这样有能耐,三婶母的病肯定不在话下吧?

要知dào

,咱们二姐,当初可是连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珏哥儿都治好了,本事大着呢。三婶母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明褒暗贬。语调怪异。

陆思琪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平淡回道:“母亲就多年顽疾了。”也不做回应。

她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陆思瑾和她说了会子话,对方总是淡淡的。没一会就失了兴致。

谁愿意总对个木头似的人交流?

主屋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寻思了会。终是起身出去了。

回兰阁的一路上,陆思瑾心情都极好,纵然在娇园那边碰了一鼻子灰。但已经调整好了。

对于五妹妹和三婶母,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内宅大院里,本就是强者生存。

她们护不住三叔财产,能怪得了谁?

陆思瑾礼数很周全的把三姐姐送到院外,随后回了自己小屋,再拿起本绣着的帕子,继xù

手中活计。

然没一会,安兰就过来了,“姑娘,夫人喊您过去呢。”

“好的。”

她还是轻柔的语调,慢条斯理的收拾好,随人过去。

萧氏靠在凉席软炕,芷芹在旁边打着扇子,见女儿小步走近,行完了礼,她才开口:“瑾姐儿来了?”

“是,说是来探视您。”

萧氏望着三步外站定的人儿,招招手:“过来说。”格外的慈爱。

陆思琪听话的走过去,垂着眸子不敢直视,怯怯的表情,将陆思瑾和她说的话重复了遍。

萧氏听完,半晌没有反应,随后语气深长道:“你这位堂姐,比她娘还没良心。”

很是讽刺的语调。

说完,合了眼,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叹道:“又有些头疼了。”

陆思琪滞了一会,福身回道:“女儿去请二姐姐来给您看看。”

说完,见对方没反应,似肯定了自己的揣摩,便退了出去。

至外边廊下,等巧珍取伞过来。

主仆出院子。

一路上,巧珍看了自家主子好几回,最后不解说道:“姑娘,夫人不舒服,让奴婢们跑一趟就好了,二姑娘肯定不会见怪。

这大热的天,回回让您亲自去请,真是折腾。”

“好巧珍,这话可说不得。”

陆思琪擦了擦额上薄汗,睨了眼身边人嗔道:“要让人听去了,没得说我私下埋怨母亲。

母亲待我这样好,视我为亲生,你这般发牢骚,是替我着想,还是想害了我?”语到最后,透着无奈。

巧珍连忙认错,“奴婢一时失口,以后定不再说。”

“嗯。”

陆思琪并未怪罪。

巧珍想了想,后又不解:“四姑娘同咱们从没往来,今儿也是奇了。”

“小孩子心思,理会她做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娇园,宝笙很客气的把她引去了主屋。

这些日子,五姑娘常来。

书绘通禀了,陆思琼就让人请进来。

“二姐好是忙碌,我这不会打搅吧?”陆思琪扫了眼桌上账本言道。

“没有,也有些累了,你过来正好歇会。”

陆思琪一脸无辜,直率的只问:“大伯母已经教你对账了?这个好,以后出了阁也不用愁。”

“没有。”

见她以为是宋氏把府里铺子的账本再送自己这来,陆思琼解释了下,“是早年娘亲留下的,一直都是娇园这边打理。”

陆思琪看着年纪小,心思却很灵敏,一点就透,“原来是这样,可真好。”

她嘴上说着好,其实并没什么羡慕情愫流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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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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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了会儿,陆思琪才不经意提起了嫡母头疼的事。

陆思琼便说过去瞧瞧,后者言麻烦,她道对方见外,还是一同出了娇园。

明净堂一直很静,进屋给三婶母把了脉,陆思琼让她们放心,并非暑症又犯,只是屋内太闷,没什么大碍。

开了个调血补气的方子,让她们吃上几副。

萧氏照常责怪女儿,说她去麻烦了琼姐儿,后者低头认错。

陆思琼如常说了几句,后者挽留用膳,不好推辞。

膳后,一同和五妹妹去静安堂请安。

同进同出的,让人多说了几句,陆思琼含笑就说:“五妹妹一直都是顶好的性子,本就是姐妹,有何不正常的?”

玩笑般的语调,倒也只是说了个热闹。

如此又过了两日,期间陆思瑾来寻她好几回陆思琼都懒得见。

这日,蕙宁公主让身边乔嬷嬷送了两件东西来。

打开匣子一看,又是玉佩。

可这次的玉佩,却同往日不同。

意义也很不一样。

羊脂玉珏

,玉色华熠,缠枝花纹图案,一面雕凤,一面刻字,垂了琉璃圆珠的明黄穗苏,穗苏有些陈旧。

一对刻了帝女封号的玉珏:蕙宁、隆昌。

蕙宁公主的这块玉佩,是数月前呼韩邪初次拜访荣国公府,见外祖母时拿在手里的信物。

是他从隆昌公主那边得来,又带到大夏的。

呼韩邪甚至一次想交给自己。

回想当初的那一幕。陆思琼现如今才明白。

那时候,呼韩邪并非一时玩心,而是真的想将隆昌公主之物给她。

只是,她指腹摩挲了上面“蕙宁”二字,当时记得是龚景凡突然出现,将这夺了过去。

他与呼韩邪,甚至还交了手。

再后来,他们去见外祖母,自己便不知玉佩下落了。

如今公主府送来,难道是龚景凡没还给呼韩邪。反而带了回去?

那他。知不知dào

其中缘由?

蓦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摇摇头,陆思琼抿进下唇,随后才抬头,望着来人。说道:“辛苦嬷嬷走一趟。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离呼韩邪离京不过几日了。

她也还欠那人一个答案。

乔嬷嬷回去复命。

陆思琼一个人处了一会,便喊了书绘进来,吩咐道:“你去趟国公府。就说我明日要过去,过去见见他。”

后者微微不解,没懂这个“他”是谁,却不曾多想,只依言退了出去。

夜间的时候,陆思琼便与祖母说了要去周家的事。

事实上,她已许久没出门了。

许是有了定亲的准信,陆老夫人对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宽容和纵溺,点点头允许了。

第二日一早,陆思琼就出了门。

仍是大表嫂顾氏去接的她,一见面拉住她的手寒暄,“琼妹妹,你可许久没过来了,要定亲的姑娘,还真是忙了。”

十足的打趣意味。

上次见面,还是自己带她去公主府的时候呢。

如今亲事将定,亦为对方高兴。

“哪有,嫂嫂尽打趣我。”陆思琼面色一红,嗔了对方一眼。

后者笑,一面又引对方进去。

没走进去,就见一身桃红色衫裙的周嘉灵出现在前方,急匆匆的就小跑过来。

天气正热,打伞的丫头跟不上,她也不顾。

到了身前,“妹妹、妹妹”的喊着,也不去管脸上的汗。

陆思琼知dào

他脾性,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汗,却被对方一把拉过去。

“嫂嫂,我和琼妹妹说说话。”

那次,她跟去侯府,却被支开去内室午睡了。

而她还真的就睡了大半下午,也没与眼前人说上话。

顾氏笑笑,任由她粘着陆思琼。

她俩走在前面,周嘉灵也不知是有什么秘密要说,愣是自己接了伞打,让丫头们都远远跟着。

她是随性惯了,陆思琼看了看,抬手接过伞柄,自己撑起。

“有什么事,这样神神mì

秘的?”

似乎为了体现这个秘密,周嘉灵还特别的慎重,凑近了耳语道:“妹妹,我听说,太后娘娘要把秦相的妹妹赐婚给九王舅了。”

闻者表情微顿,只是下意识的动作,随后又恢复了常色。

“就这事呀?”

秦家大姑娘秦沐诗要赐婚给九王的事,其实早几年前就有所传闻,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过去都是圣上有意,太后并未过问过。

太后是曾给了九王空白懿旨的,自然是尊重亲子心意,不愿强求。

所以,这次,是太后娘娘要把秦沐诗嫁给九王……

是有点奇怪。

周嘉灵见对方反应和预料中的不一样,有些纳闷,“琼妹妹,你怎么都没反应?

我那日去静颐堂,撞见祖母和母亲说的。据说九王舅不同意,可太后这回不知为何,坚持要赐婚呢。”

“这个,”陆思琼手指搅了搅,谈不上什么特别感觉,只平静道:“九王妃去了那么久,总是要再选的,赐婚不过早晚。”

周嘉灵本来满腔的激动,瞬时似被水浇灭。

没话说了。

或者,过去也是她们误会了琼妹妹和九王舅的关系。

虽然特地说这个没其他心思,但周嘉灵潜意识里是觉得表妹会特别在乎王舅的,是以才提前告sù

她。

转念想想,这样也好。

琼妹妹和龚家表哥定亲,九王舅娶秦家大姑娘。

早前母亲和祖母担心的事。就不会有了。

她又侧首观察了下身边人表情,见其果真没在意,也就不再言语,改说起旁的有的没的。

陆思琼与她说这话,心思却有些不集中。

秦家大姑娘秦沐诗她也见过,如今回想,突然又想起当初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表情。

隐隐的,似乎有些不对。

好像,秦家对自己的事,比她想象中的要关注很多。

不然。素未谋面的人。秦沐诗为何会对自己露出那种敌意?

陆思琼真是烦透了秦家人,不愿再深入。

周嘉灵见她摇头,不明白的询问:“怎么了?”

“没事,天有些热。”

“那我们走快些。”

到了静颐堂。周老夫人许久未见外孙女。让她伴着握住手。说上许多话。

周嘉灵在那,亦热闹不少。

好一会,她才被打发离开。

屋里的侍从。渐渐的也退了出去。

“这些日子,可还好?”陆老夫人目露心疼。

这时候的问话,显然与刚刚不同。

她是真的关心眼前这女孩儿的,可在得知了那样的身世与生母情况后,总时刻记挂着。

不听琼姐儿再说一句“好”,如何都不安心。

陆思琼点点头。

随后,她开口问道:“韩、那个,左谷蠡王来了吗?”

周老夫人自然知晓昨儿的口信,颔首回道:“昨晚就命人送信去了,一早就来了府里,你可以去见他。”

停顿了会,又重复了很早前的问题:“他说你答yīng

给他一个交代,也是给你亲娘一个交代。”

没疑问,但显然想知dào

陆思琼会怎么决定。

她要怎么给交代?

莫不是真随了人去塞外?

“外祖母,我很喜欢这儿。”

陆思琼看到她眼中的不舍,非常肯定的回道:“我的亲人,都在这里。

这些年,你与大舅母对我的照顾和疼爱,我一直都记在心上的。当初的隐瞒,也都是为了我好,我知dào



蕙宁公主当初保下我,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是,左谷蠡王说得对,隆昌公主是因为我才活着的,当年宫里……”

说到这,就沉默了,眼眶也有些红。

一想到她割腕的事,陆思琼就心里难受。

纵然隆昌公主在她心中,只是一个影像,连具体容貌都想象不出。

“你知dào

了?”

周老夫人微微诧异,联想到呼韩邪层几次去过德安侯府,了然道:“也是,我们当时不该瞒你。”

“我不会走的,外祖母。”

陆思琼知dào

,眼前人最想知dào

的是这个。

她直言了,可下半句:她想见隆昌公主。

这是说要给呼韩邪听的。

合下眼睑,沉默了下来。

周老夫人便让人领了她出去,呼韩邪在国公府的偏院里等她。

走出静颐堂,陆思琼谁也没带,只跟着董妈妈往前。

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路要往西北方向去。

周嘉乐远远看下,分外茫然,那里只有几处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

琼表妹怎么往那边走?

还是董妈妈亲自服侍着?

她疑惑着,身边婢子慕青也很不解:“姑娘,这大热的天,表姑娘难得过来,不在院子里陪着老夫人,怎么反倒走了?”

“跟上去看看就是。”

周嘉乐说完,提步就紧随了过去。

她一直都想不通,为何蕙宁公主会看中琼表妹。

听说他们九月要定亲的时候,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祖母怎么能如此偏心,自己才是周家姑娘,为何要便宜了外人?

她心里充斥着这种想法吗,越来越觉得不公,好不容易等到陆思琼过了府,想来瞧瞧她,这还没进去,却见人出来了?

一直跟着,发xiàn

她们进了座荒院。

凑在门边,才想往里看,就听到了脚步声。

两人纷纷藏到旁边的树灌后。

等脚步声远了,才发xiàn

,是董妈妈只身一人出来了。

怎么将表妹一人留在里面了?

她捉摸着走过去,还没推门,就从缝隙里发xiàn

,正对着的厅堂里,琼表妹正对着一个男子!

这竟是一场私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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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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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乐平复心神,靠在墙上摸了摸脑门,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琼表妹马上要和龚表哥定亲……琼表妹在和男子幽会……事情发生在国公府里……还是董妈妈亲自送她过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是荒芜废院,四周并无人际。她再次探头,里面还是如此光景,那厅堂正对了院门,她根本溜不进去。

然而,好奇驱使,她想了想,绕到院子的后头。

慕青一看便知主子心思,跟在后面还低声说道:“姑娘,这样不好吧?”

里面情形,显然是老夫人安排的,又是这等敏感状况,岂能闹大?

她轻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角,劝语不断。

周嘉乐冷冷的回首瞪她一眼,后者便闭了嘴。

神神mì

秘的

,肯定有秘密!

若是琼表妹作风不正、行为不端,蕙宁公主怎可能再让她做儿媳妇?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而厅堂里的两人,四目相对,呼韩邪目露期待,又隐约含着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

“决定好了?”

因是不住人的院子,虽说定期亦有人来打扫,可陈列安置无物,只能都站着。

陆思琼缓缓拿出明黄穗苏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

呼韩邪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握在掌心,缠枝围绕的纹路。他自是眼熟的。

反过来,却是“隆昌”二字。

“你把这个带回去吧。”

陆思琼见他视线落到字上,开口说道:“蕙宁公主将这对玉佩都给了我,你带来的那枚,我留下了。”

平平淡淡的语调,话不多,意思却很明显。

呼韩邪亦不是个迟钝的,闪神之后,就握着玉佩指向眼前人,面色含怒含怨。咬字道:“呵。你还真心硬!”

他来京城这半年,折腾了多少时日,费了那般功夫,最后倒好。就换一块玉佩回突厥?

上次都说了那样的话。竟然还无动于衷。

对亲娘尚且如此。简直是看错了她!

不得不说,呼韩邪是直性的人,那日虽说由得她考lǜ

。可说到底没到离开的那一天,到底没有认命。

他带了母亲的满腔希冀而来,竟就这样空手而回。

天之骄子的他不曾受过挫,却又无奈,这面前的是自己妹妹!

这个想法,已根深蒂固了,他对这任性不成钢的幼妹,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若还在草原,定与人摔跤打去了。

偏生现在不能,怒积于心,最终只是颤了颤指着对方的手指,重复道:“你真不跟我走?”

“隆昌公主嫁去那么多年,从未闺宁过。”陆思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呼韩邪心里一顿,这意思是?

还没反应过来,少女细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枚玉佩,我等亲手交还给她。”

话落,便垂下了眼眸。

是的,她自私。

纵然想见隆昌公主,却还是不愿亲自去,而是想对方过来。

如果隆昌公主当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受宠,那哈萨陌单于肯定不会拒绝心爱人的这一心愿。

否则,就真的该自己想法子了。

陆思琼承认,她对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排斥去塞外。

“让我把这枚玉佩带回去,是你的意思,还是蕙宁公主的意思?”

“都有。”

隆昌公主十来年不曾和京中联系,不曾传过片语只言回来,可见对周太后等人误会极深。

虽说,得知真相的她,心疼隆昌公主当年的经lì

,但另一方面,也很感激有蕙宁公主对她的照顾。

蕙宁公主无疑是位好姐姐,皇室之中,她那样冒险,那样维护,且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照拂,更是将她当未来儿媳妇看待,足见对隆昌公主的感情。

陆思琼还是觉得,隆昌公主该回京一趟。

等她看到她皇姐的玉佩,就该明白自己已知晓了一切,蕙宁公主皆告知了自己,那当初的恨意,可否减轻几分?



当明白,这里不只有她的女儿,还有爱她的皇姐。

一个人在仇恨里活得太久,总是太累。

然想起龚景凡说的,道师姑在突厥并未被为难,甚至还奉为上宾,那想来隆昌公主亦是个念恩德之人。

陆思琼是希望,她能同周太后解开母女嫌隙的。

毕竟,虽说当初的周太后过于狠心,可自己能在京城平平安安长大,可见亦不是真zhèng

冷血之人。

得知真实身世之后的陆思琼,很感念自己能活着,对凡事都看淡了许多。

呼韩邪沉默了半晌,脸上肃色渐渐淡了,再开口语调亦不似之前冷硬:“我王兄不会放母亲离开的,你不懂。”

你不懂草原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泛着无奈。

认了杀掉大王兄的他,却坚决不肯唤隆昌公主一声嫂子。

说到底,还是抵触的。

“你或许,会悔的。”

母亲来不了京城,你却又不肯跟自己走?

呼韩邪这话的语调里没有嘲讽、没有怒气,亦不曾夹杂威胁,只似陈述了一个必然的事实。

“本来,不将你带离,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可是,”想起早前的飞鹰传信,呼韩邪无力道:“可是我必须回去了。”

“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陆思琼心头一跳,蓦然似有种感应一般。

呼韩邪的脾性,说坚持不懈也好。穷追猛打也罢,都已经花了这么多时日,本来和亲之压已出,怎会轻易就撤手了?

显然事非寻常。

本是突厥的事情,呼韩邪并不愿同人道,可或许真没将眼前人当做外人,他竟是直言了:“是,半月前的事,母亲给我王兄,生了个小公主。”

陆思琼脑袋一懵。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隆昌公主又生一女?

算算时日。呼韩邪是在三月抵达的京城,离现在也有半年了,加上他路上的耽搁,那是在他离开前。隆昌公主就有了身孕。

她不解的开口:“你之前。不知dào

?”

呼韩邪毫不犹豫的摇头。“母亲跟父亲那几年,有过一次,后来不小心没了。说来也奇怪。如今这么多年,再不曾有过身子。她曾经跟我说,”

话到这,顿了顿,凝视着陆思琼继xù

道:“她说她只要你,说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意思,分明就是没打算再有孩子。

既如此,怎的突然就生了?

隆昌公主若排斥异族,心念当初的那个人……陆思琼抿抿唇,还是不愿以“生父”之词来形容。

那便是真的无意。

而事实上,听早前龚景凡的打听,和呼韩邪的描述,哈萨陌单于亦不计较她无所出的。

怎么突然就在遣开眼前人半年之后,诞下了女儿?

陆思琼明白,那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是自己的妹妹。

刚听到的一瞬间,浑身都流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像,比刚得知隆昌公主是她生母的时候还要强烈。

刚刚那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自己多了个亲人。

却没有深想个中理由。

呼韩邪似乎也很费解,“这事我没弄明白,可这样大的事,我必定也是要回去的。”

“嗯。”

刚生产,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离开了。

陆思琼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你,没有什么信要我带给母亲的?”呼韩邪不死心的又问。

其实,陆思琼曾有过这个念头,但是笔墨皆备,望着那在纸上晕开的墨滴,她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不知从何道起,亦不知该写些什么。

“我最近,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陆思琼坚定的说完,看向呼韩邪,再次重复:“九月我就要定亲了,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去草原。”

最近、暂时间内,这都是时间词。

呼韩邪蓦然一笑,“你的意思是,还是愿意离开的?”

问完,就见少女紧了紧唇畔。

等见她颔首之后,他兴致盎然的再问:“那你准bèi

什么时候?”

“我肯定会去见她。”

她若不能闺宁,自己便过去。

陆思琼很肯定,若不亲自见隆昌公主一面,定过不了心里那关。

何况,听了早前的那些描述,怎可能真的铁石心肠?

那是自己的亲娘!

正是她的付出,她的努力,才有今天的自己,否则早就化在深宫内的那一碗烈药下了!

她不说确切时间,呼韩邪亦不逼问。

“我明早就会离京,这怕是今年的最后一面了,你当真没其他话要带了?”

陆思琼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突然捋起袖子,褪下了手腕上的银铃手镯。

极有年份的东西了,是陆思琼幼年所戴。

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早晨坐在妆镜台前,翻来翻去的,莫名就拿出来带了。

把这个递过去,“就当,我给她的礼物。”

给突厥小公主的礼物。

那是自己的妹妹。

呼韩邪拿在手中,指腹磨了磨,随后和之前的玉佩一起收好,点头道:“我知dào

了,那你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怨她心狠,道她无情,心中带着失落失望,还是没忘记一句“珍重”。

陆思琼对他,情绪复杂了几分。

以往,还真是自己,误了对方。

她重重的点头,“我知dào

,你保重。她也要,多珍重。”

“放心,一定会!”

只等呼韩邪离去,陆思琼才意识想到一个事儿:突厥的大阏氏生了女儿,为何之前龚景凡没有告sù

自己?(未完待续……)

PS:感谢小院子的平安符和最遥远的事童鞋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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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可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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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院有偏门,二人宽的木质小门在多年风雨中损裂厉害,可虽说此地不常有人出现,到底是国公府一隅,逢年过节设宴待客前,总会检查粉刷一遍。

可终归久无人迹,偏门外是大片的潇湘竹,即使逆光长在阴湿之地,却茂盛葱郁。

小径落叶残枝,并不常有人打扫,周嘉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穿过竹林,抵达偏门外,边好奇着内里场景,边苦于眼前小锁,格外愁恼。

好容易打开了门,等进入芳草萋密的院中,正好kàn

到一抹高大的男子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竟是走了!

还是光明正大的走了大门,出去可就是自家内宅,皆多女眷。

这人到底是谁?

脑中一闪而过,越发觉得身影熟悉,然想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随之出厅的陆思琼看到表姐怔怔的立在庭院中,倒是吓了一跳。她抿抿唇走过去,“三表姐?”

“那、那是韩……”周嘉乐也意识到了,回想起早前呼韩邪化名韩邪居于府中,又多次请琼表妹过去,隐约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表妹,那是突厥的左谷蠡王。”

语气不说如何惊叹,只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和瞠目睁大的眼眸,都像是无形的质问,“你、你们私下一直有往来?”

这跟刚刚在门缝里看到的心境不同,早想着表妹行为不检是一回事,这勾.搭外邦使臣又是另一回事。

“你怎么与他往来?”

说到底。大夏女子,终究是看不上草原莽汉的。

周嘉乐又是公府贵女,虽说往日看不起德安侯府没落的门第,可心中终究是将陆思琼当做和自己同一类人,如今见她有这般举止,自然难以认同。

“表姐你怎么在这?”

陆思琼不答反问,瞧对方这一连串的表情,该是没撞见的。

还好。

“这,”周嘉乐本思维敏捷,闻得这话蓦然有些心虚。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周家,自己在这,莫不是要与眼前人做交代?

是以,她直了直腰杆。咳了声故作淡然道:“妹妹这话忒有意思。这里是周府。我在这不很正常?

倒是你,许久没过来,这刚来怎么不在静颐堂里陪着祖母。倒是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还见那人。”

与呼韩邪的见面,显然是不能和眼前人道的。

陆思琼笑了笑,“这么热的天,你我何苦在这说话?还是先去外祖母那边吧。”

周嘉乐也热,刚在偏门外折腾了许久,自然浑身是汗。

可心中到底好奇着事情缘由,哪里肯挪步,拉住对方胳膊继xù

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怎么来这里见他?”

“外祖母安排的。”

陆思琼晓得眼前人喜欢龚景凡,打从半年前提出这门亲事以来,对自己便不似过去那样要好。

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女儿家的心思在所难免。

念着往日情分不深,淡淡的亦用不着真去计较,也心知对方脾性,索性就如是答了话。

果然,周嘉乐听说了是周老夫人安排的,整个人虽说眉头更蹙,可到底没再继xù

缠着。

心里一个劲的反问:祖母安排的?

祖母让琼表妹来见突厥的王爷?

可琼表妹与龚表哥的婚事,也是祖母安排的。眼见着都快到定亲的日子了,怎么还会让表妹去见外族男子?

她身在闺中,倒也听说过前阵子的流言。

思及和亲之话,眼神狐疑的望向对面的少女。

“我们先回去吧。”

陆思琼扯下对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率先提步。

周嘉乐顿了顿,再抬头见人已经到了院子口。她瞥了眼身边丫鬟,似自言自语的喃道:“你说祖母为什么要让她来见左谷蠡王?”

慕青自是不知。

然左谷蠡王呼韩邪是周家的一个禁忌,并不能谈,周家乐亦不再自扰。

抬脚,随之走了出去。

她没有跟去静颐堂,而是去母亲院子找了张氏,将事情告知了对方。

她亦是明白了,祖母偏心表妹,真去了哪里,还不怪自己尾随表妹?定然讨不得好,还不如不去。

且二人因着几个月前的小矛盾,感情到底不似过去。

周家乐亦避讳着。

周二夫人张氏近来身子不爽,有些厌倦无神,听了女儿的话,抚额连连摇头:“怎么琼姐儿一过府,你就有事了?

没事盯着她做什么?既是董妈妈亲自引的路,那想来就是你祖母的安排,别尽挑事。”

周嘉乐没料到亲娘会这样说,心里原就委屈着,如此两眼一红,却是闹起了脾气,“哪里是我成心挑事?

我也就是想去静颐堂看看,半路上撞见她们鬼鬼祟祟往后院去。

你说她得尽了好处,都快嫁给龚表哥了,怎么还能与别人男子不清不白的?”

叫嚷吵闹的声音,惹得张氏越发头疼。

张氏面色严肃,瞪了眼女儿斥道:“这么大声,是要让人都听去,说我这做舅母的在私下里编排外甥女?

有些事木已成舟,建元侯爷既然都已经去陆家下了聘,那亲事肯定是定下了,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之前是您跟我说,会帮女儿想法子的!”

周嘉乐还记得亲娘的承诺,道肯定会替她筹谋,嫁给如意心上人。

然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要定亲了,这些时日闷闷不乐的,也没见眼前人有什么动作。

就这样认命了?

自己与龚表哥也是青梅竹马。

又出自周家,蕙宁公主为什么不选自己?

她总也想不明白。

二房到底不如长房在府中有地位。周老夫人许多事会交代长媳沐恩郡主,一方面也是因为沐恩郡主出自皇室宗亲,到底是隆昌公主的堂姐,这等私密自然不会外传;

二来,国公府将来都是要交到长房手中的,这样大的事,怎么可能隐瞒?

对于二房,总是简单交代几句。

上一回,张氏就是被婆婆唤去,提醒着不能说呼韩邪曾来国公府小住过。一脸的正色。岂敢随意?

她心知府中地位。倒也没闹,同大嫂间关系亦算亲近。

但表面如此,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尤其在女儿这般哭诉下,日积月累的是有不少意见。可她能怎么办?

耳边听着“嘤嘤”哭声。张氏提声劝道:“好了。现在定亲,又不是马上就成亲的,哭哭嚷嚷的像什么样?”

到底心疼女儿。亲自拿帕子替对方擦了擦泪水,又添道:“平时看着聪明,那些规矩道理都白学了?

既然都已经和琼姐儿说上话了,怎么就不晓得与她一同到你祖母那请个安?再怎么说,私下安排见左谷蠡王,本就是她们理亏,你站得正坐得直,回来干嘛?”

“我,我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做才来见您的。”

周嘉乐就是伤心,心上人即将定亲,又是自己表妹,总有几分迁怒。

人这心态不对了,做事也没了谱。

她现在闹过哭过,倒是平静不少,站起身问道:“那娘,我现在再去?”

“现在再过去,就没意思了。”

张氏拉住她又坐下,“她难得过来,你祖母肯定又是要留饭的,指不定又要住些时日。

说来,最近你表妹倒是好久没来了。”

琢磨着,见对面闺女脸色妆容都花了,又笑道:“快进去洗把脸,待会咱们一道过去。”

周嘉乐依言进了内饰。

张氏这才端起桌上凉茶,送至唇边喝了几口。

身子倦,想事情也没精神。

捏着盏盖拨弄碧绿的茶水,人有些出神。

而陆思琼被表姐发xiàn

私下会见呼韩邪,倒是并没有多大慌乱。

要说紧张,也就是在院子里看到对方时的那一刹那。

或许是基于心底对周家人的信任,总觉得在这所宅院里,并不用防备警惕。

潜意识里,她知dào

,周家的人,不会害自己。

三表姐或许有些小心思,但不至于将自己当仇人对付,那边不当紧。

然而,上回她挑唆自己和四表姐之间的关系,也是明了的。

再恢复到过去感情,亦有些难。

走到半路,又遇见了董妈妈。

后者忙上前两步,紧张的把伞遮到对方头顶,“表姑娘,您怎么没打伞?是老奴疏忽,该在外面守着的,没想到您与他那么快。”

纸伞留在了门口的。

陆思琼没留心,回道:“是我给忘了,并不打紧。”

董妈妈是知情人,见对方表情严肃,很是心疼,想着该说几句,开口即道:“表姑娘且放宽心,这等以后就好了。”

具体哪里好,也不用明说。

就当左谷蠡王没来过京城,仍然做德安侯府的二姑娘、荣国公府的表姑娘,待嫁个一两年,待出阁成为永昭伯府的少奶奶,一生无忧。

何苦去想那些旁的?

陆思琼也想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但隆昌公主的事,说不放心上是不可能的。

她莞尔笑了笑,点头应“好”。

四表姐周嘉灵在静颐堂里,她之前被支开回了趟自己小院就又过来了,等见到陆思琼,姐妹俩拉着手在偏厅说话。

周老夫人心中有话,也没机会说。

用膳的时候,二夫人张氏又领了周嘉乐过来。

沐恩郡主手上有事,只差人来传了话,请老夫人见谅。

同席用饭,孙女外孙女陪着,周老夫人很是高兴。

饭毕,又上了瓜果。

周嘉灵有午睡的习惯,又不想回去。就在陆思琼的暖阁里睡了下来。

二房母女,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陆思琼随着外祖母进了内室。

周老夫人许久未见她,拉着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上下打量了番,含笑说道:“高了,却瘦了些。”

话落,心疼的捏了捏对方手背,再道:“这阵子过得辛苦,没吃好。你这孩子,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闻者内心一热。

不论其他。彼此间祖孙情分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您多虑了,外孙女很好。”

她说着,由衷的笑了笑,“侯府里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好的。”

“这就好。其实担心的不是你祖母知dào

实情后对你有所差别。”周老夫人叹了声。“我是怕,你自己心里过不去。

琼姐儿,你从小寡言话不多。总是乖巧听话,道理也比其他同龄孩子懂得早些,这样都压在心里,年纪轻轻得,不好。

我倒希望,你多知dào

疼疼自个。”

陆思琼会心一笑,身子一歪半靠了过去,露出鲜有的女儿家羞态:“外祖母,我有您疼我呢,还有大舅母。

别说的我可怜兮兮的,疼我的人这么多,真不苦。”

哪里会苦?

活着,就该感恩。

陆思琼不是个不知满足的人。

有现在的日子,已是极好。

周家老夫人笑了笑,祖孙俩又话了会家常,才转了话锋:“听说侯府上近来好事颇多?”

陆思琼自然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应道:“秦家八爷突然登门来求亲,后来相府又命人过来,连秦相都表了态,家里确实也高兴。”

“听说了,倒是真没想到,秦家这样做。”

语气不似之前那般轻快,显然在探究其中蹊跷。

陆思琼并不愿与眼前人遮遮掩掩,直言说道:“外祖母,我家府里的四妹妹,同秦家八爷有往来。

过去不清楚,不过她突然打听我院子里的旧人,调查李婶的下落,是秦家真的在查我。”

“秦家……”

那日陆老夫人寻上门,说出琼姐儿的真实生辰八字,周家便知晓了秦家的动作。

可这其中利害又十分复杂,周老夫人面露难色的点点头,“这事,是不太好办。”

毕竟,人家查不查,周家干涉不了。

怎么样才能制止秦家的动作?

然而,她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对面少女,琼姐儿必然也是好奇秦家为什么要查的吧?

“李婶的下落,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查到。”

语气微长,顿了顿询问道:“是你那个庶妹,叫、叫什么来着?”

“字为瑾。”

“是了,那个丫头,心思倒是多。”

王氏是从周府嫁去侯府的陪房,自然是有点印象的。

不过都是差印象罢了。

“你不用急,”拍了拍对方,周家老夫人目露好奇:“琼姐儿,你可有自己去查过?”

她们与蕙宁公主都有所怀疑,按着琼姐儿的想法,不私下查些什么是不太可能的。

陆思琼闻言,面色一讷。

她点点头,“嗯,之前外孙女自作主张,让人查了查。”

后者眉头一跳,“都查了些什么?”

陆思琼抬头,坦言道:“我就是太担心师姑了,所以,想知dào

她现在好不好。

外祖母,您放心,不该知dào

的,我没有去查过。”

什么是不该知dào

的?

自然是她生父是谁的问题。

如此善解人意,周家夫人简直觉得她听话的让人心疼。

竟反用安慰自己的这种语气。

“你让人去突厥查了你师姑?”

“嗯,知dào

她现在没有危险,就够了。”

陆思琼实则也只是求一个心安。

“还查到了什么?”周老夫人目光炯炯的望过去。

“就是秦相早年和师姑的事儿……”毫无隐瞒,陆思琼将发xiàn

的与自己的私下猜测,都说了出来。

眼前人,到底是无比亲近之人,哪里会隐瞒?

但周老夫人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了,就算外孙女能派人去突厥,又能查到隆昌公主身边。然那宫廷里的多年秘事,她从何查起?

一个深宅闺秀,在宫中哪来的人脉?

她问了出来。

陆思琼的脸颊就跟烧了起来,浮出层红色,垂头低低回道:“是二爷帮我查的。”

“凡哥儿?”

是了,早该想到的。

这门亲事,并非是强迫,而是凡哥儿自愿的,甚至还主动请蕙宁公主早日定下。

再观眼前少女的面色,如何还看不出来?

她笑了笑。“你们俩感情倒是好。”

“没。”陆思琼口不对心底的回了一句,随后又补道:“外祖母,您别笑话了。”

“哪里是笑话你,是替你高兴。”

周老夫人松开手。继xù

道:“快别这样子。你们能要好。是咱们都盼着的。”

她打趣了一会,就又问起刚刚与呼韩邪的见面。

听说外孙女将蕙宁公主的那枚玉佩给了对方,她想了想。颔首道:“也好,原就是远嫁前她们姐妹交换的信物。

隆昌公主看到那枚玉佩,也该知dào

这些年蕙宁公主将你照拂的很好。”

陆思琼其实心里知dào

,周家起初肯收下自己,替她那般费心竭力的安排身份与筹谋,不会是什么血缘感情的事。

她相信现在,这府中的人是真的对自己好。

然当初,毫无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多半还是因为蕙宁公主的施压,或可能还是被迫收下的自己。

这点她心中清楚。

沉默间,陆老夫人也不知该不该将心里的事儿告sù

对方。

隆昌公主前不久诞下一女。

这事儿,总是和眼前人有关。

可从私心角度想,她们是不会允许琼姐儿离开京城的,这亦是当初急着让她和凡哥儿定亲的出发点。

悉心照料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哪里舍得她离开?

这并不是说,十来年将人照顾好,之后隆昌公主想要了,就给她的。

周家夫人其实心里也明白,包括蕙宁公主也知dào

,她们都理解隆昌公主独身在异乡的处境,可就是因为太过清楚了,自然不忍心看到琼姐儿也步上后尘。

是,她们独断,独断的替琼姐儿决定了今后的路。

并没有将选择权交由到她手中。

这点,其实陆思琼也明白。

但这种事,能说怨吗?

瞒着她实情然后私下就替她定下未来的路,虽说之前心境差的时候是有些不舒服,可过了之后,倒是也没那么纠结了。

刚沉默了会,听到外面动静,丫鬟禀报,道龚二爷来了。

这次是太过明显了。

陆思琼哪回出现在周家,没有他的身影?

说不出是什么心绪,却知dào

心中是欢喜的。

周老夫人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她,替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好笑。这个凡哥儿,把人守得这么紧,还担心周家藏了琼姐儿不成?

她本多日未见外孙女,有许多话想说。

譬如,隆昌公主;再譬如,九王。

九王这个话题虽说敏感了点,可自己明白,眼前人同陆家人并不亲近,说来心里有什么话,也只能留在心里。

不过,这会子是不合适的了。

龚景凡被人请进来,一身霜蓝长袍,俊朗挺拔,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他同老夫人请了安,就走到陆思琼身边,语气十分的欢快:“咦,琼妹妹也在这儿?倒是巧。”

后者看了看他,起身见了礼。

不接话。

他明显是在调侃自己。

“好久没见,妹妹近日可好?”倒是越发亲热了起来,非迫着对方接话。

陆思琼心想着哪有好久没见,明明没几日前,他才去过德安侯府。

“劳二爷挂心,很好。”

说完,又望向对方,反问道:“二爷可好?”

“嗯,”他故作深沉,最后却是说:“不太好。”

存了心思故yì

逗她,却又觉得这地方不太合适,伸手拉过她,笑吟吟的同旁边人请辞,道两人有事要说。

周老夫人自然不会阻止。

陆思琼就这样跟着他走了出去。

“走去哪里呀?”

他步伐大,陆思琼有些跟不上,等出了屋槛,便问了出去。

龚景凡松了手,他还记得上次她说的话。

自己不能随随便便牵她。

视线则望向月洞小门那边,他知dào

那边是身边人在周家的住所。

“去你屋子说话。”

闻言,陆思琼的脸又红了。

再怎么说,哪怕是未婚夫妻,也没有说直接要求去女子闺阁看的。

他这是觉得在德安侯府有过了,便在这里亦不用避嫌了?

她这还没反应呢,少年已经抬起了脚。

陆思琼连忙喊道:“等一等。”

说着,见他转首,添道:“四表姐在那边午睡呢。”

其实龚景凡真的是不羁惯了,家中的堂姐妹感情并不算亲近,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甚至住过营帐,讲究得自然也少。

他本意只是想在她的地方,无人打搅的房间说说话,根本没想到那一层。

此刻听了这话,倒也没了心思。

就是有些恼苦。

望向少女,似是无言的询问:那我们去哪里合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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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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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静颐堂,两人朝院东的沁水榭而去。

此地绿荫成翠,流水潺潺,本就是一纳凉的好去处。

陆思琼在周府亦称不上是外人,阖府奴仆心知表姑娘的地位,尽了服侍之责后,便退到外边。

二层的朱红漆木阁楼,凌于碧波潭水之上,四面皆是雕栏花窗,敞开大明,更有袅袅莲香随风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少年少女迎面而坐,彼此凝看了半晌之后,挪过视线。

竟是谁都不开口。

陆思琼的思绪早在随着他行来时的路上就被搅乱,脑海中满满的都是眼前人,浮光掠影的皆是他以往对自己的好。

微微莞尔,见其不过一个闪神,视线又落回到她身上。

如此被注视着,难免娇羞,她伸指将颊边碎发勾至耳后,低声道:“瞧什么呢,不是有话说么。”

柔柔的嗓音,似期待似喜悦,听得龚景凡心乐。

“就是瞧你呢。”

他跟着展笑,眼神仍然紧紧的锁在对方身上,语气则泛出柔情:“好久没见你出门了,还以为说了亲,你便全心在侯府待嫁了呢。”

这人……竟是没个正经。

说话越发的没谱了。

陆思琼朝窗外看去,“天儿热着,便懒得出门来。”

龚景凡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语气一本正经的:“外面的风景又不好kàn

,怎的老往外面瞧?

以前每次在国公府里看见你。你对我都爱理不理的,当时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很有兴致,眼前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显然能察觉到。

过去是疏而有礼,相处的方式也颇为沉闷。

哪会像现在这般,与他开玩笑逗乐?

龚景凡亦是明白人,诚如过去早知对方喜欢九王舅一般,心照而不宣,说出来反而徒惹彼此尴尬。

短短半年多,关系有这般实质的发展,已让他欣喜若狂。

说来。还要感谢呼韩邪。

若非他的到来。打破宁静,大家或许仍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让他想一想,半年前的现在,若是在周府里和琼妹妹相遇的话。她定然隔着老远便先敛去真实情绪。待近前了微微福身。不冷不热的唤声“二爷”便就此别过。

越想,那股兴奋之情便越是浓烈。

现见她望着望着窗外,脑袋便低了下来。两胳膊半趴在圆桌上,显得慵懒而闲适,心中别提有多满足。

龚景凡跟着低下身子,双眸弯弯的,边伸手取了旁边的果子开始剥壳,边言道:“琼妹妹,你在家里时,有没有特想见一个人的?”

问出的是心声,神色却漫不经心的,手指格外自然的将果肉放在旁边的白瓷小碟内,又取了新的一颗。

陆思琼本是微愣,转念明白了其话中之意,心中迥然的“嗯”了声。

后者也不说破,只再问:“想见的时候,怎么不去见?”

手下动作飞快,因她那个低不可闻的“嗯”字,心跳如鼓。

她也会想自己呢。

那怎么不去公主府里找他?

自己多直接,每回听说她到周家来,都会赶过来。若不是想着见她,谁还真天天往这里跑?

龚景凡觉得不平衡,自己这该说的、该做的都有了,她却迟迟顿顿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人约莫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时候,从不会奢望那么多。

但凡看到了点希望,就会越发的想要强占她的视线,强占她的心,直到对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为止。

可这样的问话,让陆思琼怎么答?

她撑起身子,望着神态自若的人,有些嗔怒道:“你总说这些,让我怎么接话?”

真不怪她沉默寡语,他人面前自己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

好像,每次面对龚景凡,他都有本事将自己弄得语无常态。

但这副表情,落在龚景凡眼中,便是有意思了。

“别气,不过就问问你。”

说完,想着再道:“你可以去公主府的,我母亲也喜欢你,你晓得的,多过去走走,也好见见我。”

天知dào

他多希望对方能主动一次。

“等、等过阵子。”

陆思琼也明白,自己如今在一味的享shòu

对方的付出。

她并非不知事的人,一段感情,总是要双方维系的。

眼前人是中意自己,所以他主动在前,表现颇多,可若是她只晓得索取,早晚也会磨了他的耐性。

她会好好珍惜,毕竟,对方很适合自己。

刚刚的问话,陆思琼明白,也愿意去做。

“等定亲宴之后,我会经常去拜访公主的。”

听了这话,龚景凡咧嘴一笑,“好。”

说着,将瓷碟推过去,讨好的笑脸,颇是喜感。

陆思琼没推搡,接了过来,随后边吃果子边和他说话,难免就聊到侯府里的事儿。

听到不省心的庶妹,龚景凡替她皱眉,不悦的问道:“她欺负你了?”

这副较真似欲替她出头的模样,引得陆思琼心中一甜,回道:“没有。我是她姐姐,怎么着也欺负不到我头上。

你别紧张。”

话落,端起茶水抿了两口,有些渴。

二人一同长大,他又从小关注她,对她的脾性自然也有所了解。

闻言,倒也没多纠缠。

她的确不是会吃亏的人,而若是选择退让宽容,亦是冲着亲人的关系。真的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自然也不会再三纵容。

这点,龚景凡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刚才说到蕙宁公主,陆思琼就联想到了隆昌公主。

即早前呼韩邪说的那话,突厥添了位小公主。

她沉了沉眸子,终是开口:“你知dào

突厥的大阏氏刚生了个女儿吗?”

龚景凡正拾着飞到对方身前的果壳,闻言微微有些愣神,随后摇首,“这个,我没听说。

早前去的人只查出,说隆昌姨母怀了身子,快足月了。但是还不知是男孩女孩。

你、见过左谷蠡王了。他告sù

你的?”

因为对于隆昌姨母在突厥的经lì

心有感触,龚景凡实则并不愿在人前多谈她的事。

一来,到底担心被人评论说这说那,毕竟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二来。哪怕听者表示同情。可身为皇室公主。被人可怜,亦是折了她的骄傲。

再者,龚景凡也不觉得隆昌公主的事情有何要说的。

眼前人关心的是袁医女。不是吗?

现听到对方询问,很是惊诧。

但最在意的,自然还是她见了呼韩邪的事。

陆思琼没有否认,点点头,“嗯,见过。”

他想起那次在德安侯府时,呼韩邪对少女说的话,而琼妹妹还答yīng

了会考lǜ

,那时候她不让问,便没有追问。

现在,好奇心驱使,促使他继xù

道:“什么时候,今儿见的?”

原只是随口一提,可话出口,不用听回答,亦能肯定。

琼妹妹已多日未出府,而使臣若有拜访侯府的话,自己不可能没听说。

原来,今儿她一反常态,是过来见呼韩邪了。

心中酸酸的,很不舒服。

他知dào

自己脾气,情绪不好,笑容亦淡了下去。率性惯了,然现在告sù

自己,要克制不能冲动。

琼妹妹肯定不会喜欢自己发脾气。

只是一张沉肃的脸,明显写了“不开心”三字。

陆思琼受不了这种目光,会让她觉得在犯错,右手无意识的伸出去,也不在乎衣袖压住了碎裂残破的果壳,覆上对方的手背,安抚般说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不用怀疑。”

抿抿唇,似不知该如何开口,转念再道:“我们马上要定亲,他是要离开的人,你为这置气,没必要的。”

手背上的温度,似从她指尖一路通到了他的心上。

以前也不是没碰过,手都牵过了,可现在,望着面前少女纤细葱白的手指,龚景凡直觉得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嗓子口,好像马上呼之欲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美好。

为了留住,他本闲搁在一边的手又覆上,将它包在掌心,笑吟吟的回道:“嗯,没必要,不置气。”

这语调,反倒是他在哄陆思琼一般。

显然云里雾里的,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连前话都忘了。

陆思琼感觉到了,想把手抽出来,他没放。

榭楼内瞬间无声,彼此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却又莫名的令人脸红。

或是,这天还是太热了吧。

陆思琼如斯想着,还没再反应过来,又闻对方说道:“琼妹妹,你坐过来点。”

她蓦然就想到德安侯府凉亭内的场景,他搬着石凳子靠近她的画面。

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的圆凳上坐下。

手则还被握在他掌中。

龚景凡很开心,又是开怀一笑。无声的、浅浅的。

他喜欢这种被她靠近的感觉。

“隆昌姨母嫁去突厥那么多年,也是该有个一儿半女的,不然以后总归要有遗憾。

我想着这事儿与你师姑没多大关系,就没说。”

龚景凡解释了下,继而反问:“对了,他与你说这个做什么?”

突厥王族的事情,呼韩邪怎的特地要和琼妹妹说?

联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个秘密,醋味又起,然想着上次她对自己的话,又不想对方为难,便添了一句:“罢了,我不问了。”

说是体贴,只是这份别扭,太过明显。

陆思琼望着他,想了想,回道:“我告sù

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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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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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想过很多次,要把自己身世的事告sù

龚景凡。

不知不觉中,已养成了对他的信任,以及、依赖。

几次犹豫,几次徘徊,几次不知如何启齿之后,当真敞开心扉直言了,反倒未有想象之中的顾虑及心虚。

她语气平静,甚至没有半分锁眉。

龚景凡自是大吃一惊,什么?

她是隆昌姨母的女儿?

剑眉微拢,星目睁大,他僵滞的神色,似是无言的质问。

“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

陆思琼重复着肯定,动身站了起来,转身望着远处,徐徐再道:“你现在知dào

为何左谷蠡王与我关系微妙了吧?

他是受命而来,一心想带我离开这儿的。外祖母舍不得我,与你母亲一合计,方有了之前仓促的亲事。”

“那,那你拒绝他了吗?”

龚景凡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听到说呼韩邪带她离开时心中骤紧,眼前人后半句的话显然没有再听,玉润的容上露出慌乱,急急的想求个安心。

陆思琼释然莞尔,风轻云淡的应道:“他明早就回去了。”

龚景凡眉宇一跳,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又耗时半年,肯就这样离开?

再说,他放qì

,那隆昌姨母那边……

这个事情的性质很不一般,他两眼怔怔的凝视少女的背影,面前这抹纤细的身影在这段时间内承shòu了多大的心理折磨。自己竟然毫无所知。

莫名的,就有些心疼她。

跟着起身,走过去,伸手按在对方肩上,只觉得掌心身子微颤。

他照顾对方情绪,没有非绕到对方身前,开口唤道:“琼妹妹,你,”停顿了会,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得知自身本不是陆氏女的时候。她定然迷茫彷徨过;

又知晓生母乃隆昌姨母时。更多的是纠结忐忑,或是好奇哀怨呢?

龚景凡从没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嘴拙的,好似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他张张口。“我会陪着你。”

无论你是谁!

他虽然阅历不多。可自己的心意很笃定。

她喜欢的不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也不是隆昌公主的女儿,就是眼前的女孩。

只是她。

陆思琼只是一时心下感慨,再多的波澜起伏亦早就过去了。回身冲对方微微一笑,继xù

说道:“其实我现在挺好,你不必担心。

家里,祖母也知dào

这事,但还是将我当亲孙女般对待的。再说,我有外祖母、有大舅母,有你母亲,有……”

四目相对,她郑重的添道:“有你。”

她并不苦,生活很好,真的好。

这语气,反倒成了她在安慰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龚景凡心生无奈,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只好转开了话题,语气故作的十分轻松:“我以为多大点事,就是个身世而已。

你看,这样咱们关系还近了一步,是亲的表兄妹呢,可见缘分早就注定了。”

说完也怕对方再强颜欢笑,毕竟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他想了想,再说道:“你不用为这个闷闷不乐的。你若想见隆昌姨母,我带你去见;你若是不想面对,也无所谓,自己开心就好。”

说得十分随意,可话中认真,却实实在在的。

他真的可以为她做到。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亦起了很多念想。

想来,那次她让自己派人去突厥查袁医女的事,多半还是想知晓隆昌姨母的近况吧?

他知dào

琼妹妹不是没心没肺之人,生母在异乡命运多舛,她心中亦不会好受。

偏生当时的自己完全没留意到这点,事关隆昌姨母的还刻意避过。

怎么没早些告知自己?

不过,如此大的事,她现在能说与他听,已是十分不容易。

这是等同放心将她自个儿交到自己手上了。

“嗯,我一定会去见她。”

这是陆思琼早就决定了的,她不可能说明知生母是谁,还故作不知,就如此藏在京中若无其事的过一辈子。

她肯定和隆昌公主见面。

只不过,现在不合适而已。

就算真的到了他非亲自去突厥不可的地步,也不会是用“和亲”那种名义,她知dào

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

“嗯,是该见见的。”

龚景凡说完,转而又笑:“难怪我母亲以前就喜欢你,原来是她的亲外甥女。

我说呢,家里那么多姐妹,从没看她把谁挂在嘴边,每每你随周老夫人过去之后,就会私下说个不停。”

他幼年对她生有好感,肯定有母亲的一个因素。

有人成日念叨琼妹妹如何水灵、如何乖巧,加上本身对女孩没什么坏印象,每每众人聚在一起时,人群中注意里显然会落在对方身上。

关注的多了、久了,便成了习惯。

诚如他相信自己喜欢她,这份感情,只会日益增加。

说到底,没有人是无私的。

他付出在前,自然想要收获对等的感情,让自己早年的倾慕没有付诸东流。

好在,如今守得云开,他很欢喜。

而他的话,让陆思琼闻之脸红。

处的久了,他连忌口都忘了。

怎么什么都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对话比想象中的心平气和许多,不激动不紧张,显然陆思琼是真的早就想通了。

过了那个矛盾期,再悲春伤秋的,也不像他。

两人重新又坐下,她想起每每龚景凡见到呼韩邪时二人水火不容的模样。低吟再道:“对了,你以后别针对他了,他没什么恶意的。

他把我当妹妹看的,你不要多想。”

咦?

龚景凡眼眸一亮,她在安慰自己?

她真的很懂得怎么缓解自己情绪。

心中窃喜着,嘴上却不肯承认:“我何时针对他了?再说,马上就要离京的人,我与他计较做什么?”

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显得很是宽宏大量。

“这就好。”

陆思琼接话,“不过她还会再来的。”

某人容上的得yì

之色顿时微变。“他还回来?”下意识的惊呼道:“他还来做什么?”

不过话落。自己也晓得答案。

似赌气般的大声道:“他再来你也别理他。你想去见姨母,我带你去就可以,不用劳烦外人。”

这个“外人”,说的十分洪亮。

陆思琼心情明霁。含笑应“好”。

身世的事。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并没聊多久,之后提的最多的,还是彼此间的生活琐事。

身在室外。倒也不觉得闷热。

之后,龚景凡送她回静颐堂。

周嘉灵已经醒来,看到两人一同进院子,圆圆的脸上尽是笑容,“哦,我说怎么不见琼妹妹身影,原来二表哥来了呀。”

这么明显的促狭,谁听不明白?

龚景凡的耳朵泛出红晕,直觉得这天气愈发的热了。

陆思琼察觉,倒有些不明白他了。

之前,他那种大胆的举止,形若无人时的动作都有过,怎么现在一句打趣的话,竟是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跟着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四表姐的话是说了他们两个人,后知后觉的发xiàn

竟把自己给忘了,陆思琼的笑容顿时又僵住。

视线看向旁处。

而龚景凡,可不是说把人送回来就离开的,赖在院子的偏厅里,只等了天黑周老夫人留饭。

陆思琼显然是被留在国公府住上几日的,周家已有人回侯府传信了。

男女不共桌,龚景凡是与周家几位表兄弟一道在外面用的膳。

内室都是女眷,纵然想见她,可也不好无礼进去。

不知为何,以往没什么事的时候,他还愣是我行我素的,现在反而有些迥然。

哪怕,周家亦不曾将他当外人看。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进去同几位长辈告辞,行了礼却迟迟没有退出去,视线直勾勾的望向陆思琼。

大家都是明白人。周老夫人便让外孙女送送他。

这一送,就送了大半个时辰。

也没走多远,就在二门外。

可他七绕八绕的走远路,陆思琼也不拆穿。

龚景凡神清气爽的回了公主府。

纵然知dào

了这样大的事,可丝毫没减他原本的好心情。

公主府从来都是彻夜通明的,院中明亮如昼。

蕙宁公主在主殿里等他,听说儿子回了府,立即就让人引了来。

出去一整日,也明白为何周家能留住他。

察觉到亲子心情不错,笑着招到身边来,寒暄问了几句琼姐儿的事,也没直白的问二人处的如何,就只提了提对方精神如何、身子可好。

龚景凡一一答了,随后坦白道:“娘,琼妹妹都告sù

我了,原来她是我的表妹。”

他竟然有这样好的一个表妹,真好。

这语气,说得龚家好似没有表姑娘一样。

对于他已知晓琼姐儿身世的话,蕙宁公主只是微微一讶,惊讶琼姐儿居然会跟他说,倒也很快就缓过神来。

“你知dào

了也好,以后就更好多照顾着她些。”

蕙宁公主郑重交代,“琼姐儿这孩子,大小就不容易,受了不少苦。”

冬夜早产,尚在襁褓又风雨躲藏了好几个月,雪夜里来到公主府,从小就落了病根。

纵然现在与常人无异,但等天儿一寒,唉……

她颇为怜惜,说完又提醒对方:“这事儿可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就是永昭伯府里的人,也是不能说的。”

“我知dào

的,娘,琼妹妹的事,我比您还在意呢。”龚景凡应得爽快。

蕙宁公主咧嘴一笑,这孩子,如今倒真不知含蓄了。

才要再说几句,就听得对方认真问道:“娘,琼妹妹的生父是谁?”

她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沉着眸子不答反问:“她要你打听的?”

也不顾龚景凡的摇头否认,语气不容置喙的说道:“这事儿你不用知dào

,琼姐儿也不用晓得,以后莫要再提。”

闻者,心中一凉。

可见,琼妹妹的真实身份,还大有文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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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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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在荣国公府留住乃常有的事儿,侯府众人皆已司空见惯。

晚间齐聚静安堂的时候,陆老夫人笑吟吟的提到九月定亲之事,宋氏自然答道万事定会筹备妥当,请她放心云云。

闻者面色慈和,颇为温善。

转眼,她便询问起萧氏:“听说又头疼了?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养,下个月大好的日子,你做婶母的,也要出来会会客,不能总留在明净堂里。”

三夫人点点头,应道:“儿媳知dào

,请母亲放心。”说着低头咳嗽几声。

立在旁边的陆思琪见状,忙奉上茶水,“娘。”

萧氏接过,喝了两口,似乎缓和不少,这才继xù

同老夫人说道:“琼姐儿定亲是大事,儿媳心想着帮大嫂张罗下,无奈身子不争气,尽给府里添麻烦了。”

“瞧三弟妹这话说的,你只管好好养病,别的事我难道还会来劳累你?”

宋氏笑意满面,走近两步友和道:“你是琼姐儿的亲婶母,她又时常挂心着你的病,早日把病养好才最重yào

。”

“可不是?家里的事,你大嫂自会张罗。”

陆老夫人看着萧氏苍白的面色,到底也心疼了几分,想了想同陆思琪嘱咐道:“琪姐儿,我瞧你母亲身子乏,你先陪她回去歇息吧。”

三房早退,亦不是初次。

母女二人亦没多耽搁,陆思琪颔首后便搀了嫡母起身。随后齐齐告退。

难得安静的楚氏突然开口:“三嫂还是精心养病才好,府里的事自有我帮大嫂安排,你就莫要费神了。”

“谢四弟妹关心。”

萧氏就着庶女的胳膊福身,随后退了出去。

俞妈妈亲自送到了院门外,叮嘱丫鬟好生提灯照料后,才转身。

而行之不远的萧氏,听到脚步远去,足下微停,转身望了眼满园通亮的屋子。

烛光璀璨着,比月华还耀眼。可真热闹。

那样的场面。她们注定是格格不入的。

她闭了闭眼。

陆思琪察觉,启唇唤道:“母亲?”

闻者便意有所指的望向前面提灯的丫头,陆思琪会意,招了婢子过来。亲自接过灯笼。让她们只远远跟着。

二人复又提步。

“你二姐姐。”萧氏出声,停顿了些许,继xù

道:“这次出府不简单呐。”

“您是说。二姐有蹊跷?”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外出,去的又是周家,任谁都没起半分疑心,母亲怎的会有此一言?

“之前周家人来传话时,说琼姐儿这两日不回来,还记得你祖母的表情吗?”萧氏不答反问。

她们母女难得早到,提前去了静安堂。

是以,周家管事来府中报信时,她们凑巧在场。

陆思琼回想了下,答道:“祖母皱了皱眉,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可她不喜欢二姐姐留宿在外。”

“这个早就知dào

。”

萧氏语气淡淡的,但仍是一副深沉的模样,只含糊其辞再说:“我说的是,她面对周家人时的模样。”

点到为止,竟然不说下去了。

陆思琪亦没有问。

而静安堂的厅屋里,楚氏还围着宋氏打转。

心中瞧不上,可脸上到底是妯娌,又是自己长嫂,如今长房有喜,她当然不会愚蠢到这时候挑事。

“大嫂,您看咱们这是与公主府结亲,万事都要妥当了的。您若忙不过来,只管差使我。”

她满眼殷切,显然很想办这事,“您瞧上回的生辰宴,你照顾珏哥儿不得空,也都是我安排的,可不是很……”

话没说完,却被宋氏直接打断了声:“四弟妹,生辰宴的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要知dào

,有些地方虽说偏僻,可那日人来人往,保不准就有人过去。是以,每个地方都不能疏忽,尽得安排人守着才好。”

轻飘飘得几句话,没有指责,却更胜打脸。

这是直接把那天甄五的意wài

怪到楚氏头上了!

要不是她布置不全,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

后者脸色尴尬,却无言反驳。

颇有些委屈的望向婆婆,谁知陆老夫人亦没有维护她。

宋氏见好就收,顷刻才似察觉到什么般,象征性的再道:“事情毕竟辛劳,有所遗漏也是难免。

只是琼姐儿的事,自然要由我这做母亲的来办才好,麻烦你总是不合适。

你若有心,但请那日精神好些,替我陪陪诸位夫人就好。”

三言两语,她主母的地位与风度尽显。

此时此景,楚氏自然不可能同她作对,纵有不满,亦只好憋在心里。

陆老夫人只当未有察觉,她如今心情好,长房的两个孙女都大有前途,对宋氏亦难免和蔼了许多。

何况,她的心思本不在这对妯娌琐碎上。

一口茶抿在口中片刻才咽下去,再开口嗓音清亮:“大媳妇,琼姐儿生辰那日阿雅没空过来,这回摆宴,你亲自去趟胡府,让她们过来吧。”

说实话,那日陆文雅来德安侯府,帮着秦家人试探陆家的秘事,陆老夫人是极其生气的。

但今年女儿的疏远,又是心中沉沉的一桩心事。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嫁了人,早年过得又不如意,数十年来帮衬照顾惯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到底是亲生母女,有什么好计较的?

哪怕还是有些委屈,这些时日来,独自己还惦记着阿雅,她却不曾主动来陆家看自己一回。

这娘家,她莫不是真不放心上了?

想想。又觉得伤心。

琼姐儿定亲,是喜事。

她身为姑姑,总是该来的吧?

可陆老夫人心中并不笃定,便想让宋氏亲自登门去送请帖。

闻言,宋氏倒不算吃惊,老夫人对小姑子的疼爱,这些年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心里不喜欢陆文雅,可作为嫂嫂,也不能表现明显。

她如常应了,回道:“好的。凑巧我也许久没见斌哥儿和敏姐儿了。”浅笑着。甚为和气。

她的话正中老夫人心底,后者点头:“是许久没见了。”

面对着满屋子儿媳、孙女,她似乎也满在意被晚辈腹诽自己与女儿的不融洽,干笑了两声添道:“之前总在眼前。还嫌那俩孩子吵。现在一阵子不见。真怪想的。”

楚氏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刚受了大嫂埋汰,心有不甘。见状几句话忙接了过来:“听说咱们姑老爷又升官了,如今得了秦相的赏识,颇受器重呢。”

这事,谁又没听说?

偏生大家都没提起,此刻见她直言说了,纷纷都看过去。

对于陆老夫人来说,女婿的官做得再大,也还是自己女婿,是阿雅的丈夫,没什么变化。

何况,以往,他就和侯府不近,早前还算经常跟阿雅一同回来孝顺;后来见陆家帮不到他什么,渐渐的也极少过府。

最常见的,总是阿雅只身领了斌哥儿和敏姐儿回来。

是以,纵然姑老爷真的青云直上,他也不可能反过来感念陆家,而帮着侯府的。

对这点,陆老夫人心中很清明。

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特别提起的。

反倒是,突然随了秦相,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雅又总是和秦夫人一起,秦夫人却带人发xiàn

了琼姐儿的真实身世,这其中的复杂,她都恨不得寻女儿来详细问个清楚。

但现在的母女关系,又不太现实。

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愿意说起这事。

至少,不是和这几个儿媳妇说。

她捧着茶盏,没有回应,似没听到一般。

倒是宋氏,颇有些不悦的睨了眼妯娌,心道这楚氏算什么意思?

在自己面前,说姑老爷因为秦相的援手有了今日,难道不是在含沙射影的指责当日琼姐儿没有帮忙的事?

小姑子与府里的关系早就大不如前,连老夫人都总避而不谈,她倒是积极,想奉承婆婆亦不是这样的奉承法。

宋氏淡淡的看过去,开口回道:“四弟妹好灵通的消息,可真是件好事。”

楚氏亦从这僵硬的气氛里品出了不对,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就只好讪讪的立在那。

屋内没了之前的热闹,人很快就散了。

宋氏被陆老夫人留下。

“大媳妇,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宋氏神态谦虚有礼,“母亲请吩咐。”

“明儿,你备些好礼,走趟荣国公府。”

见儿媳疑惑的目光看过来,陆老夫人解释道:“就琼姐儿和龚家少爷的这门亲事,还多亏了沐恩郡主从中帮忙。

她又是琼姐儿的大舅母,这些年没少替你照顾琼姐儿。你亲自登门,送点礼物聊表谢意吧。”

这话,很在情理。

宋氏没有迟疑,又自责说道:“是儿媳的疏忽,早该想到的。

这门亲事让沐恩郡主奔波劳累了好些时日,这是应该的,还是您想的周到。”

周老夫人的心情却不轻松,她想起自己上次鲁莽到周家质问沐恩郡主的场景,也不知对方记在心上了没有。

虽然这事是周家理亏,但侯府依靠着他们,到底不敢得罪。

又想到琼姐儿,她现在还真是紧张,似乎生怕自己养大的孙女跟人跑了一般的心境。

于是,她又添话:“看到琼姐儿,顺便带她回来吧。到底是快定亲待嫁的闺女,别总在外人府里。”

宋氏微微不解,然还是很快的接过话:“儿媳知dào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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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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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许久未在外族家留宿了,亦或是白日被人搅了心神。

月华似水的夜,陆思琼躺在静颐堂的暖阁里,竟有些失眠。

辗转反侧的,毫无倦意,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出许多以往的事情来。天马行空的从幼年时期与龚景凡相处的场景,想到了远在塞外的隆昌公主。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亦不知何时才入了眠。

次日晨起,精神自然欠佳。

外祖母身边的瑞珠过来请她去用早膳,没精打采的模样落在周老夫人眼中,很是一阵心疼。

陆思琼显然不好说成失眠,只含糊其辞的答了话,莫名的有股心虚。

须臾,周家表姐妹与几位表兄过来请安。

周嘉灵昨晚在她暖阁里滞了许久才回去,如今看到她,还像是说不尽的话,愣是拽了她挤到一旁。

周三少爷周希礼坐在老夫人身边,口中答着学堂学业及明年春闱的事儿,眼神却止不住的往那边瞅。

心中百感千回,微微挪眼,凑对上母亲警告的眸色。

沐恩郡主一脸肃容,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礼哥儿中意琼姐儿,是从小就有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

这也难怪,外甥女自小在府中长大,二人年纪相仿,少男少女懵懵懂懂一块儿的处着,总会生出点情分来。

偏生幼子性格沉闷,什么事都藏在心中。不教人发觉。

她过去也曾试想过,无奈礼哥儿藏匿的好,等知晓时已是如此年纪,那十多年来的感情,哪里还抹得去?

若非家里提出把琼姐儿许给凡哥儿,他怕是永远不会表露。

现在苦着自己,又能如何?

沐恩郡主心中泛酸,熟知起初婚事刚提出时,礼哥儿亦曾叛逆争取过。

后来自己几番训诫之后,倒似是没了那份心。平日对琼姐儿的事也讳莫如深。

但见了琼姐儿。又是这番神色……

沐恩郡主心中惋叹,出神间只见礼哥儿已别过了视线,一本正经的与老夫人说话。

问则答之,不多一字。

越发的沉默了……

再往女儿外甥女那边看。不知灵姐儿说了什么。引得二人笑颜满面的。

周老夫人屋里不拘规矩。两人又都是得宠的,自然不会刻意收敛情绪。

笑声传过去,周希礼忍不住又被引去了注意。

少女笑颜如花。双颊微微泛着绯红。

格外的好kàn



周老夫人亦察觉到了,她随之看去,含笑招手:“灵姐儿,你们姐妹俩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她对孙儿的感情只是有所察觉,却并不肯定。

因着沐恩郡主为免尴尬的刻意隐瞒,府中知晓的人并不多。

周嘉灵是个想法直白的,跑过去也不顾身后正扯她莫道的陆思琼,直言答道:“祖母,你看看,琼妹妹昨夜里没睡好,肯定是在想龚表哥。

不然您说怎么以往就不见她睡不好的,偏生龚表哥来了一趟府,就夜宿难眠了?”

她只是无心打趣,想着亲事都定了下来,现屋里又都是自家人,直言无谓。

可这话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感觉甚微。

周嘉乐本就与自己庶妹立在旁边,闻言扯了手中帕子,狠狠瞪了眼对方,显然是迁怒。

心中则止不住的腹诽:没个要脸的,都还在闺中,竟是想男人了!

周希礼则只不自然的垂下了眼眸,看不出脸上表情。

陆思琼蓦然被视线围绕,颇是恼羞,又拉不住表姐,最后脸更红了。

周老夫人亦随着笑了。

周嘉灵则是个来劲的,还想再开口,沐恩郡主便先打断了她:“好了,你琼妹妹脸皮薄,可经不住你这样玩笑。

你做姐姐的,别尽欺负她。”

“我哪里有欺负她?本来就是事,”周嘉灵的声音在母亲的目光下渐渐转弱,最后一个字终是没有出口。

周老夫人看外孙女尴尬,想起一事儿,又望向长媳,嘱咐道:“灵姐儿的事,你也多费费心,早日定下才好。”

“儿媳明白。”

此话一出,倒换成周嘉灵脸红了。

陆思琼一愣,心想着四表姐什么事儿?

可这表情,显然是在含羞,难道……她心中一乐,轻戳了戳对方胳膊,满眼笑意。

周嘉灵见众人的关注都挪到了自己身上,拉过陆思琼就道:“祖母、母亲,我去琼妹妹屋里。”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直接出去了。

那急切的模样,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思琼被她带着,差点没跟上,直等到了屋外,周嘉灵侧眸看她一眼,露出鲜有的不好意思来。

“怎么了?”陆思琼问。

闻者微微羞讷,没即刻答话。

她便再道:“姐姐要有喜事了?昨儿居然没说,这么好的事,怎么瞒着我?”歪着脑袋凑上前,亦是打趣。

周嘉灵嗔她一眼,转身看了眼屋子,“我们去别处说。”

她年纪大了,自然是要说亲的。

前阵子,国安太妃到荣国公府,看见周嘉灵,很是喜欢她这直率开朗的性子,便问了沐恩郡主是否婚聘。

国安太妃是先帝早年的妃子,周太后刚刚入宫的时候,因姿色过人,势必惹得一些位份高的皇妃嫉妒,唯有她曾在先后面前替她说过几句。

后.宫里明争暗斗、计谋不穷,是个硝烟弥漫的地,国安太妃一直独善其身。

她与周太后虽谈不上什么深厚交情,却也没什么恩怨。在那等地方,不结党争宠、暗使绊子已是难得。

后来,炎丰帝登基,封了她的儿子为敬亲王。

敬亲王生性如水,不谋权位,周太后便同炎丰帝建议,让敬亲王接了国安太妃出宫,在王府尽孝。

今年,敬亲王府的世子刚刚成年。

国安太妃打听周嘉灵的事儿,沐恩郡主自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周家并不图灵姐儿嫁的有多荣华。何况皇室宗亲原就尊崇。如敬王府那等清静之地,亦是个极好的去处。

近来二府常有走动,有意联姻。

陆思琼听对方说了,由衷替她高兴。拉着她的手故作生气道:“好姐姐。这种事儿。刚刚外祖母不说,你还真不打算说与我听了?

昨儿见面那么久,你竟说些有的没的。还胡乱调侃我。”

姐妹感情甚笃,周嘉灵自然也了解对方脾性,心知是玩笑话,却跟着不服的反问责怪:“你别说我,便是你和龚表哥的事,之前不也没与我说?

我打小什么事不和你讲?你倒是好,明明早就和龚表哥情投意合了,非瞒着我。”

那日从侯府回来,马车上三堂姐的话,到底让周嘉灵生出了几分膈应。

只是,当时心中很不舒服。

可她就不是记事的人,何况又是琼妹妹,哪可能真生气?

倒也不曾计较。

而她现如此说,倒是让陆思琼万分窘迫,她哪里早有同龚景凡情投意合了?

不过,他倒是真的早对她……想着想着,耳朵又热了起来。

周嘉灵就要看她这羞涩的模样,伸手指了笑道:“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还来怨我。

再说,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国安太妃过阵子要摆寿宴,已经下了帖,我那日与母亲一道过去。”

她想着想着,突然建议道:“琼妹妹,要不,那天你和我一起去?”

以往,陆思琼也是常跟着大舅母和表姐外出赴宴的。

但现在,年龄大了是一回事,家中祖母不喜欢又是一个因素。

是以,她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你陪我一起去嘛,那样我就不紧张了。”

说来,周嘉灵虽说贵为公府贵女,往常结交的名门千金亦有,却没养成什么手帕之交。

她从小就喜欢和琼妹妹一起,同进同出的,何况早年太子妃姐姐又在府中,什么心事都能与她们说,自然不需yào

别人家的姑娘做姐妹。

现在,大姐人在宫中,便只好巴着陆思琼了。

后者也知dào

她的意思,但还是摇头,“那日国安太妃寿宴,请你过去肯定有旁的意思,若是我同去了,不说旁人看法,难道你还能和以前一样,拉着我只顾着玩儿?

再者,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既然是国安太妃先提出来的,那她显然是十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

她哪里看不出来,四表姐这份紧张是在担心。

脑中一闪,陆思琼又开口:“话说,姐姐你是不是见过敬王府世子了?”

她一语中的,只见话落,平素大大咧咧的周嘉灵直接低了脑袋。

好半晌,才听到她细弱蚊呐的回话:“嗯,早前世子来府中寻祖父,我在外书房那边,远远看见过一次。”

陆思琼就笑。

如此反应,想来是对人极满yì

的,她真心替表姐高兴。

之前,她还担心对方会因为呼韩邪而……想来,果然是她多虑了。

至于皇室宗亲,以后显然也是要承袭敬亲王王位的。

国安太妃是先帝旧妃,那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对子孙的教育显然不会疏忽,陆思琼倒是放心敬亲王世子的品德。

两人在屋子里说着体己话,因彼此婚事都有了着落,心情也好,不知不觉就过了许久。

瑞珠自外而来,进了屋请安:“表姑娘,陆夫人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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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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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于荣国公府来说并不陌生,因其父宋老爷乃国公爷门生,闺中时她便常随宋太太拜访此处,是以并不拘束。

她先在朝华楼见了沐恩郡主,表达了对周家促成好事的谢意,方来老夫人处请安。

陆思琼身为其女,必不可免的要出来会面。

这些时日,二人感情倒也融洽,见了面行了母亲礼,她便陪坐在一旁。

宋氏拉过她的手,笑吟吟的同主位上的人道:“这么多年,琼姐儿真是多亏了老夫人您的照顾。

晚辈年轻不知事,刚进德安侯府的头几年连自个都照顾不好,真是劳累了您和沐恩郡主,不然我定不可能把她教得这样好。”

她算是熟客,因着陆思琼继母的缘故,这些年来周家人待她亦十分礼善,说话也不比旁人那样笼统紧张。

不过,言中之意,奉承得可谓恰到好处。

一方面夸奖了陆思琼的知书有礼,另一方面又将这份功劳归在周家人身上,感念她们的辛辞劳苦,自谦的语气,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样的话入耳,总是令人愉悦的。

周老夫人眉眼开怀,“陆夫人客气了,这些年里你对琼姐儿的照顾,我们周家也是铭记在心的。

她能有今日,也少不了你做母亲的一份辛苦。”

她久居高位,本就是一府主母,早年周太后还是先帝宠妃的时候,便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诰命大妇。现如今更是身尊位重。

虽然敬着德安侯府,可多年养成的贵气,让她自然而然的以外孙女的直系长辈自居。

是以,明明是外族家的身份,说出对陆家客套的话来,亦没留意其中不对。

不过,宋氏显然是不可能计较这个。

她们整个宋家,当年遇难时,都是周国公爷保下来的。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顺着对方的话往下,宋氏心情明霁:“老夫人对我放心。将琼姐儿交到我手里。是对晚辈的信任。

这些年来,她唤我一声母亲,我自然是要对得住这个称呼的。”

她转首,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陆思琼。满目尽是关爱欣慰。

当初德安侯府主母之位。能落到自己头上。焉知没有周家的功劳?

虽说,丈夫娶续弦,本只是陆家家事。

但那时候。陆周氏刚去不久,陆周二府关系正是密切之际。

德安侯府大夫人的身份,不只是代表陆家主母,也是琼姐儿的继母。

陆家选妻,能没问过周家人的意思?

周家若是不同意,不放心自己做琼姐儿的母亲,显然有的是法子阻拦这门婚事。

宋氏不是迟钝的性子,这些年来亦不负当初周家所托,是尽了心在照顾琼姐儿。

只是嫡女心思敏感,同自己亲不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沐恩郡主对来人的印象不坏,或许是还停留在以前的印象,没什么主见、性子有些怯懦,但对琼姐儿倒是极好的。

她随着对方视线,望向明媚娇艳的少女,顺过话说道:“陆夫人太过自谦了,你把琼姐儿照顾得很好。”

许是觉得对方恭维周家的意思太过明显,总是不太妥当,她也乐意往对方脸上贴金。

陆宋氏的问题,就是早年出身过于低微,以至于进了侯府公家的大门,仍改不了那种软弱的脾性。

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怪不得在侯府里,连个庶房的妯娌都敢挑事儿。

沐恩郡主自个要强,见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便忍不住提点几句:“你在陆家是一家主母,除了琼姐儿,膝下还有嫡子嫡女,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德安侯爷在朝堂上颇有建树,你总也该各府走动走动,不止是咱们国公府。”

这话意味,倒有些把她当自家人提醒了。

周老夫人亦是认同,对她们来说,宋氏强dà

了,也就能在侯府里更加护着琼姐儿。

这总是国公爷门生之女,对周家来说,不算外人。

提点帮zhù

个一二,没什么不对。

沐恩郡主又是极其聪慧之人,只一个眸色便晓得了婆婆的认可,方再言道:“对了,过阵子敬王府有个寿宴,陆夫人若是得空,便与我一道过去吧。”

宋氏受宠若惊,目光发亮,却有些不敢确定:“郡主,这怕是不妥吧?”期待中又隐约带着几分忐忑。

这幅瞻前顾后的模样,忒不利索。

闻者即道:“没什么不妥的,国安太妃摆宴,本就是想图个热闹。这事儿、”

她停顿一二,继而再说道:“敬王爷孝顺,此番替母妃尽孝,广发请帖。

说来,过几日德安侯府亦是会有人送去的,你自可同我一道。”

以沐恩郡主的身份,敬王府尚是自己的堂兄,替德安侯府要个请帖,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她如此说,便是避免了让宋氏尴尬。

果然,宋氏懵懵懂懂的,顷刻才意识过来,起身就道:“那,就麻烦郡主了。”

也不知麻烦的是那份请帖,还是麻烦她带一下自己。

王府摆宴,又是太妃寿宴,去的自然都身份尊贵之辈。

宋氏没有什么经验,担心怯场。

陆思琼看了看她,又望向大舅母,很是感激。

周家,总是替自己操心。

周嘉灵本坐在沐恩郡主身边,听了这话,走过去笑着拉过陆思琼,附耳轻道:“琼妹妹,这下那日你可同我一道了!”

她自不好再拒绝。

周老夫人好客,命人备了丰富午膳。留宋氏用饭。

之后茶过三巡,宋氏看向陆思琼,说道:“我出来已久,是该回去了。

琼姐儿昨儿在这叨扰了,她祖母念得紧,就一道告辞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是陆老夫人想陆思琼回侯府的,而不是自己非带她离开。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聪明人。

周老夫人神色微顿,她本意是想留外孙女多住几晚的。

沐恩郡主知dào

婆婆的意思,只是陆老夫人是知情人。已晓得了琼姐儿的身世。人总有些患得患失,好似自家会把她孙女抢去了一般。

她虽看不上这种行径,但侯府都开了口,自不好再留。便出言顺了对方的意思。又让身边丫鬟下去取些绸缎带回去。

宋氏摇头谢绝:“郡主不必破费。”

“谈不上什么破费。以往也是这样的。”

沐恩郡主直言回道:“琼姐儿大表姐刚赏下来的,是给她们年轻姑娘做衣裳的,我们灵姐儿也有。”

既然是太子妃娘娘赏的。宋氏自然不好再推拒。

她心下却又有些惶恐,丈夫并不喜欢琼姐儿每回四来国公府,总带些东西回去。

陆家虽说不比过去显赫,可终究不是小门小户,怎么总跟市井平民般走亲戚还蹭东西回府的?

她们侯府并不贪这些。

但周家显然也不是看轻德安侯府的意思,便是因为在意琼姐儿,每每总忍不住照拂一二,实属疼爱。

陆思琼心里明白得紧,才不好下外祖家颜面。

宋氏谢过了太子妃的赏,方让人随周家侍婢去取绸缎。

周嘉灵很是不舍,“这就要走了啊?”

她和堂姐周嘉乐不合,又是少女议亲的敏感时期,心中每天都跟藏着说不尽的话要道,非常不满陆思琼这么快就离开。

宋氏望着周三姑娘,笑道:“三姑娘想见琼姐儿,只管来府里。你们姐妹要好,也可过来小住一阵子。”

“那好,等下个月琼妹妹定亲宴前,我就过去,到时候就打搅陆夫人了。”周嘉灵接道。

沐恩郡主也不阻拦,女儿小事上任性一二,她是愿意宠着的。

宋氏又客套了一番,方领着陆思琼回去。

归府的车厢里,宋氏望着那叠起的锦绣绫罗,叹道:“周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她也知dào

,说太子妃赏赐的不过是个名头。

以往,宫里来的赏赐,大可直接送到陆家;便是有通过国公府的,周家人亦都即刻会派人送去,不会耽搁。

陆思琼心里微窘,这能怎么解释呢?

她自幼都是在周家长大的,过去那么多年,每每回德安侯府之前,外祖母和大舅母总会替她准bèi

很多礼物,让她带回去。

一是给祖母和家里长辈尽孝,二来送给府中弟妹,也算联络感情。

周家习惯了这种方式,而她、心底里其实也是接受的。

毕竟,幼年时,一年之中,有三季多的时间是在周府。

回陆家,反倒成了走亲戚。

可这类的话,自不可能说出口。

她便只好解释道:“确实是大表姐前儿才赏下来的,之前大舅母还说我去的巧,本就同我说要带回去的,您别多想。”

“我知dào

,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是疼你,也没误会。”

宋氏笑着接话,表情微微凝重,继而迟缓的轻言道:“就是想着,别让你祖母和父亲多想了去,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吧。

琼姐儿,你心里应该是知dào

的……”话落,眸色渐深,手伸过去,覆在了陆思琼的右手上。

话中深意,彼此心照不宣。

后者望着她,脑中一时有些空白。

宋氏,她都知dào

,而且是在替自己着想?

突然有些惘然,难道,过去都是自己误会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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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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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气氛平和,沉心静气的说说话,一眨眼就到了德安侯府。

说起定亲宴席要请陆文雅时,宋氏特别留意了嫡女容色。

陆思琼倒没什么想法,她是陆家的姑太太,自己的姑姑。既然承了陆二姑娘这个身份,相应的便不可避免。

说来,她们姑侄俩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总是彼此间略有看不惯眼的地方。再加上上回陆姑父的事儿,她顶多对自己记恨几分罢了。

本就不是什么感情笃厚的人,没道理往心里去,平添自己烦恼。

宋氏见她想得开,也没多言。

进了内宅,便听说秦夫人派人接了四姑娘去相府听戏。

秦甄氏找陆思瑾?

倒是个新奇事儿。

宋氏回主屋后,闻言即冷笑:“一会的功夫不见,可真就攀高枝去了,竟能让秦夫人亲自请她,可是了不得。”

要知dào

,秦夫人可是连侯府嫡女琼姐儿都不待见的,竟然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友善?

“总不过是因为秦八爷的求亲,四姑娘将来是秦夫人的弟媳妇,或是提早联络下感情吧。”宋妈妈分析道。

宋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自个儿取了茶壶倒水,唇瓣润莹,眉眼微微勾起:“妯娌?

秦夫人多心高气傲的性子,你没听说过?

琼姐儿的姨母,甄大夫人这个娘家嫂子在她眼中都没颜面,能把秦相一庶弟的未婚妻放在心上?

呵。多半没什么好事,亲事提是提了,但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止不住秦相夫人一相看,秦家就不同意了。”

这语气,竟有些讽刺。

宋妈妈有些摸不透主子想法,低低的接道:“夫人,四姑娘他日若真做了秦家媳妇,总是您的闺女,说出去也响亮。

秦相位高。若能有了秦家这门路。往后哥儿、姐儿的事,也多个行方便的路子……”

她本意是劝对方是否要改变下对陆思瑾的待法,虽说四姑娘现如今不太识相,但夫人若是有心调.教。再高的傲气、再深的疙瘩都能化解。以后就诚心诚意的奉她为母亲。

如此。岂不是极好?

可宋妈妈的话没说完,就被宋氏毫不犹豫的打断:“指望她?她真能进了秦家的门才好。

何况,这丫头心思忒多。这近来不还与孙氏暗有往来?

孙氏平时只顾自己儿女,何时插手过其他房里的事儿?但那日瑾姐儿被老夫人处置,还是她凑巧去静安堂求了情。

这深宅里的事,你当只是凭好运?

她俩私下感情亲着呢。真有好事,怕也是落在二房身上,哪里能想到我?

再说,她与琼姐儿已是不合,我不可能为了那份不确定的可能,就让眼前的琼姐儿不舒服。”

孰轻孰重,宋氏心如明镜。

她不是贪心的人,怎么可能同时笼络琼姐儿和瑾姐儿?

再说,心里本意也是不愿让琼姐儿不快的,自己亦用不着对一个枉无规矩的庶女低头。

后者闻言,亦不好再劝,只道可惜。

就算四姑娘真同二夫人有交情,但心总是想着侯府的,哪像二姑娘……怕是有什么好处,都只念着国公府。

宋氏却不愿听人说琼姐儿的不是,外出一日,乏乏的遣退众人,闭目小寐了一番。

陆思瑾归府时已日落西山,天空橘红澄亮,彩霞漫漫。

她不曾回院,径自去了娇园。

又被拦在外面。

她也不恼,盛装的她坚持让丫鬟继xù

传话:“去同你们姑娘说,我知dào

她不想见我,做妹妹的也不来自讨没趣,实则今儿有事告sù

她。”

小丫鬟狐疑着又折身回去。

听雪跟在后头,心里是万般不理解主子的脑回路。

明知不讨好,何必总来碰二姑娘的冷脸?

她觉得二姑娘定是厌烦了自家姑娘,想来便是丫头再传上个三五遍,亦是不会接见的。

可鬼使神差的,宝笙果真迎出来,请了陆思瑾进去。

陆思瑾脚下生风般,满脸笑容,幸兹兹的往里去。

陆思琼已换了寻常的舒适衣裙,懒懒的靠在炕几前看医书,见人进屋,也不请对方落座,只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儿?”

二姐好似心情不错。

这是陆思瑾的第一想法。

她左右看了看,没立即接话,见其没反应,开口直言道:“二姐,我刚从相府回来。”

“听说了。”闻者头也没抬一下。

被人轻视,也浑不在意,她如常再道:“我见了秦夫人,还有秦大姑娘。”

“然后呢?”

还是慢悠悠的语调。

陆思瑾再次望向嫡姐身旁的几个侍婢,“姐姐,现儿说话可是不太方便,您看是不是让书绘她们先退下?”

陆思琼蓦然就将书放下,这才正视了对方,视线落在她满头的珠翠上,一支合菱玉缠丝曲簪分外明眼。

她语气带着午睡后的慵懒,随口道:“妹妹的曲簪,可是别致。”

陆思瑾没料到对方会夸自己,手下意识的抚上发上簪子所在,笑容刚展,还没接话,只听对面的人儿添道:

“簪是好簪,奈何太利,怕是伤人呐。”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是在说,上次自己被她唤丫鬟压着送去静安堂自认罪责之前,动心思拿钗子欲伤她的事儿。

竟然记到现在!

“姐姐是不是多虑了?”

她趁沉着脸,不太好kàn

:“不过就是和你说几句话。

我竟不知,姐姐自打和龚家二爷议了亲事后。如此爱摆身份,想进这院子一趟都不容易,非得丫头三声五遍的传话。

好不容易进来了,而我是带消息给你的,竟是如此待客,想说几句话都不方便?”憋屈太久,竟是反击。

陆思琼无视她语调里的种种情绪,好笑回道:“娇园一向如此,只是因人而异,看人讲究罢了。”

她含笑的瞥对方一眼。“你我如今的立场。难道还指望在这给你面子?有什么事儿就直说。”

陆思瑾嘴唇一抿,有些不甘,却不敢造次。

她再次望了眼两边婢女,重复道:“我是替你着想。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颇有几分狠厉的话音落下。却是扬声一唤:“姐姐,你可知dào

,太后娘娘赐婚秦大姑娘给九王的懿旨。已经下了呢!”

已经下了?

怎这样无声无息的?

不过,这个话,从陆思瑾口中而出,倒是有几分惊诧。

然也只是瞬间,陆思琼面不改色,反问道:“你来,就为这事?”

陆思瑾见她跟没事人一般,继xù

道:“姐姐何必伪装,当时您和九王的赐婚旨意,可都已经到了手。

现在,九王马上就要迎娶别人,你难道不伤心?”

她的话说得十分响亮,引得书绘竹昔纷纷侧目。

好在,屋里留的都是身边人,陆思琼也不在意。

她见庶妹一脸好戏的模样,觉得颇有意思。她倒是兴冲冲的跑过来,以为拿这个就能刺激自己?

这种把戏,简直无聊。

“说完了?”她复又拿起医书。

显然,反应、表情都不是陆思瑾想看的。

她上前两步,“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瞪大了眼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要怎么办?”

陆思琼“啪”的一声,把书籍甩到几面上。

重重的,声音不算大,却似甩在了陆思瑾心上。

“四妹,我是该夸你一句聪明呢,还是过于蠢笨?”

她端着面色,直接训话:“众所周知,我即将同龚家二爷定亲,你却拿他人赐婚的事来我这边说三道四,安的是什么心思?

想来看我笑话?

我是你二姐,同为德安侯府的女儿,我没有颜面,你又脸上有光了?

无事生非,想来你近来在院子里太过无趣了!”

说完,唤了“竹昔”就道:“你去书房里,把《女戒》取来,给四姑娘带回去修身养性一番,我看她就是过于焦躁了。”

“你,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这种可不是什么好书,陆思瑾不傻。

可这话说得蛮有骨气,却引得陆思琼一阵轻笑,她以袖掩唇问道:“从小到大,你要了我多少东西,自己记不清了,难道要我提醒不成?

不说是我给你的,便是你姨娘留给你的,又有多少是属于我的?

四妹妹,说话之前,可要想想清楚。胡乱逞强,自个不知心虚,却没得让别人笑话。”

到底当着下人的面,没把话挑明。

就她那次在自己主屋里,不问自取的那串手钏,她都能忘记?

陆思琼本就不怎么愿意搭理对方,心想着打发走了也就罢了,便索性叮嘱道:“回去抄个百遍,回头自己送去锦华堂,以做你那日冲撞母亲之罚。”

那日冲撞宋氏?

是了,她是有过,觉得只她们三人,便挑明了没怎么客气。

嫡姐这是在给母亲出头?

陆思琼看她怔怔的盯着自己,半晌也没个反应,等对方刚动了动嘴皮子,却抢先言道:“别问我谈什么资格处置你,便我是你二姐这一点,长幼尊卑,你就该知dào

我有没有资格!”

说完,不带一点的停顿,再道:“书绘,送四姑娘出去!”

陆思瑾咬了咬嘴唇,心中受挫,颇是恼恨的跺了跺脚,终是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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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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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大小姐秦沐诗被赐婚于九贤王的事,没几日便传遍了京城。

众人皆是意料之中,并无多少诧异。

倒是炎丰帝的一道加封秦大姑娘为和敏郡主的旨意,令众人惊羡。

今上盛宠秦相,秦大姑娘原就时常出入宫闱,伴在宫中贵人左右,如今封为郡主,他日嫁做九王妃,秦家在京中的地位将越发荣华。

赐婚的事儿,本与德安侯府没多大干系,偏生因为陆思瑾从相府回来后就事先禀传了开来,众人对她自刮目相看。

其中属四夫人楚氏最为浮夸,以往连宋氏这个长嫂都不放在眼中的她,现如今却是“瑾姐儿、瑾姐儿”的亲热个不停,还常去兰阁以表关怀。

陆思瑾在侯府被冷落了这么些年,最受这套,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得yì

感,哪怕心知对方假意居多,可还是止不住的欢喜。

二夫人孙氏顺势也走了一趟,带去了酒楼的契约。

拿到契约,陆思瑾十分高兴,早前的几分担忧顿时消失殆尽,望向孙氏的眼神便如同见着了亲娘,感激、信任和依赖。

她觉得这个方式可行,让对方做长远发展,并道但凡用得着印章的时候,尽管过来。

陆思瑾亦算是个心巧的,想着这回酒楼是挂在了自己名下,倒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受亏,便让孙氏下回写她自个的名儿。

牵扯利益,总是要公正一些。如此合zuò

方能长久。

孙氏也没推辞,含笑着说好。

随后略坐了坐,便起身离开。

陆思瑾将酒楼的契约折好,进内室收起后,心觉得好日子真zhèng

要来了。

她有自己的体己、自己的铺子,以后再嫁进显赫的秦家,做官太太。

八爷是在东宫谋职的,往后就是天子近臣,和如今的秦相一般……她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秦相夫人那样的贵妇人。连公爵侯府里的诰命都不敢小觑。

心中憧憬着美好,坐上炕前,余光瞥见一旁的《女戒》,忆起那日嫡姐对自己发火时的意气嚣张。刹时就冷了脸。

她被罚了抄写这个。

陆思琼。从小到大都盖过自己的二姐。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的!

这种感觉是微妙的,越是厌恶一个人。越是嫉妒羡慕那人,却总止不住去招惹对方的心思,想着万事同她比一比。

最期盼的,不是对方下场如何凄惨,而是想那些昔日轻视自己的人,有朝一日处在困境中仰视自己。

想她们追悔莫及,想她们跪地求饶,却永远不会真的置之死地,就是要她们受尽折磨的活着,活着看自己过得有多好!

只有这样,才能抚平自己这么多年的怨、这么多年的委屈……

正独思着,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

一时间,只觉得耳熟,却没反应过来是谁。

陆思琼下意识的说“进来”。

却是南霜。

她来给四姑娘送新衣裳。

虽说府中每年都会给各院主子做些应季的新衣,但到底不多,以前是没条件,陆思瑾为人处事也低调。

可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也是个外出走相府的人,总是要些体面的。

况且,小库房里的好东西本就不少,手中宽裕,亦不是过去那个卑躬屈膝的庶女,凡是要担心嫡母猜忌,自然可以衣光鲜亮些。

南霜进兰阁后,被安排了个绣活。

这是个好差事,倒不是说听雪有多待见她,而是那阵子她在屋中养伤,其他的活也干不来,适逢院子里做针线的丫头伤了手,就让她顶上。

陆思瑾这阵子忙碌,听雪伴随左右,亦分身不暇,后来也就忘了再做调整。

此刻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或许心里畅快,倒也没觉碍眼。

陆思瑾试了试衣裳,又看了看上面的绣花,满yì

颔首。

“你这双手倒是巧。”

南霜心中一乐,抬头只诚心奉承道:“是姑娘您身娇体美,穿什么衣裳都好kàn



奴婢是粗陋之人,得幸您不嫌弃,能看到上这针线活。”

“说话倒是机灵。”

陆思瑾一笑,她最近就听得上好话,穿着新衣的她左看右看了下,随后才坐下。

南霜一个凑前,替她斟茶。

汩汩的水声,低缓悦耳。

南霜微微抬眸,睨了眼位上人的神色,心里一琢磨,迟缓着又道:“姑娘,恕奴婢直言,您要找李婶子,得从荣国公府查。”

陆思瑾抚着茶盏的手指微顿,凝眸细细的打量对方。

她面色严肃,心中思绪交杂。

李婶,是当年接生二姐的产婆。

秦家,为什么只揪着她的身世不放?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想法,询道:“说下去。”

南霜面不露喜意,徐徐继xù

:“姑娘您想,那李婶子当年是周老夫人寻来,由沐恩郡主领过府的。

既是这样,便是早年给先夫人当差的那些旧人,也是对李婶不知根底的。您若是想查,还是得从周家人那边入手,否则便是周妈妈,也不会晓得内情。”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陆思瑾心中认同。

但是周家,自己根本不认识谁。

这么多年,二姐从没说回外祖家把自己带上的。

幼年时缠着想随嫡母、嫡姐去荣国公府,都没得逞过,说来这又是委屈。

而便是周家人来侯府,自己人都到了娇园,他们也都只和二姐说话,与自己顶多算点头之交,从不曾深交。

她连娇园里的周妈妈都收不服,还谈国公府的旧人?

见他皱眉。南霜再道:“姑娘,您现在外出方便多了,想认识谁,花点心思就可以。”

“可我就算能出去,周家姑娘也不会和我好。”

周家的四姑娘,和二姐姐感情那样要好,可自己一连热情凑上前,对方还总是爱理不理的。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难道还有法子?

“周家姑娘不同您好。那周家的少爷呢?”南霜好笑的提议。

陆思瑾眸光一亮。仔细审视了对方一番,招招手让人坐下,“这话时什么意思?”

如此客气。

便是身后的听雪,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南霜余光瞥过去。又看看陆思瑾。

陆思瑾也随她。挥手就让近侍退下。

“姑娘?”听雪提声反问。心中很是不悦,又有些伤心。

南霜总没开口。

陆思瑾急切,就催促了一下:“还不快下去!”

闻者这才福身退下。

南霜就将早前自己所知。周家四少爷周希礼喜欢二姑娘的事告知了出来,又添道:“姑娘,您想必也听说过,沐恩郡主偏疼幼子幼女。

这个事儿,便是娇园里,也没几个人晓得。”

“哦?那你倒是清楚?”陆思瑾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后者就答道:“回姑娘话,是个偶尔。

之前有次,沐恩郡主领周家少爷、姑娘来府中。当时奴婢在院口守着,周四少爷本在外院的,可后来到了娇园,却也没进来,就一直徘徊在墙角处。

而且,他每次看二姑娘的眼神就不一样,这事儿准准的肯定没错。”

这个意思,就是要陆思瑾去接近周希礼?

法子倒是可行,就担心人家不上套。

陆思瑾语气松动,“他喜欢二姐,可不代表能中我的算计。

再说了,下个月府中就要办定亲宴了,周四少爷显然连肖想的机会都没有了,谁知dào

还有没有那份心思。”

“姑娘,周家四少爷十来年平平顺顺,可是从未受过挫的人。”

南霜一脸精明,笑着又反问:“您看,自打二姑娘和龚二爷议亲之后,周家人每每过来,周四少爷可有再出现过?

若说当真放下了,就不会刻意避开,也就一切坦然了。”

是这样没错,陆思瑾再次点头。

如果能利用周希礼对二姐的那份心思,用二姐的有关事情接近他,倒是个好法子。

何况,周四少爷是男儿,外出方便,也好私下往来。

陆思瑾有把握,就算对方真已认了二姐跟嫁给别人,她也有法子说动对方不放qì

,继xù

争取。

这种事儿,就怕没人在旁拨动几句。

年轻斯文的少年,感情若是累积了十来年,一旦爆fā

,可不是说收就收的。

再说,就算不是为了调查李婶子的事。

只一点,让陆思琼的婚事不那么顺顺利利,陆思瑾也乐得折腾。

表兄表妹的,从小一府长大,青梅竹马,真有些什么事再自然不过。

龚二爷那样骄傲任性的人,怕是受不了这种侮辱。

每每回想起,龚景凡对二姐姐的维护和在乎,陆思瑾再想起秦沐延,嫉妒之心就更是强烈。

“南霜,”她含笑唤了一声,吩咐道:“你去调查调查,周家四少爷往最常去哪里,又喜欢做什么。”

“哎,姑娘放心。”

看着南霜转身退出屋,正要出门时,陆思瑾又添道:“以后,你就在我屋里伺候。

这事儿要是办好了,过去的咱们既往不咎。”

得了明话,达到了目的,南霜亦是一阵激动,又连忙欠身,“奴婢记住了,定不就教姑娘失望。”

陆思瑾莞尔,眉宇舒开,分外自得。

她要一步步,亲手毁掉二姐,让她感受下当日自己的心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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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别之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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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没几日便跟在陆思瑾身后同进同出了,这等能耐,虽说是陆思琼意料之中的事儿,闻之时却还忍不住要惊叹几分。

唤竹昔捧来了紫木匣子,从众多身契里寻来了她的那张。

不得不说,宋氏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的确称得上坦坦荡荡。便是早年,安排人进娇园,亦都是将她们卖身契都送了过来的,而非握于自身之手。

如今,虽说她将南霜给了陆思瑾,但南霜的身家性命仍是由她掌控。

指尖掐着薄薄的纸张,同身边人轻道:“去把南霜唤来,别惊动了旁人。”

竹昔目光稍惑,睨了眼那张身契,似明了了什么,含笑着福身退出屋子。

书绘立在一旁,见状不由开口:“姑娘,您这是……”

南霜先是被四姑娘收买,做了在娇园里的眼线,甚至在生辰宴那日摆了自家姑娘一道。

身为奴仆,犯的本就是不可饶恕的罪。

而主子却只打了她区区二十棍子,随后将人送去兰阁,由得她们逍遥自在,园中上下本就心有碎言,暗道主子宽纵了。

然而,现在这趋势,是要以身契为挟,改让南霜做兰阁里的细作?

主子原是这般思量的?

书绘小心翼翼的望向面前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思琼知晓她的意思,笑道:“你以为你家姑娘就是那样好说话的?我再怎么宽厚,也容不得一个丫头欺负。

南霜敢在我院子里兴风作浪。就必然要承shòu得住后果。

我虽从不想将兰阁里的那位当做对手,无非是因为同为侯府姐妹,父亲子女不多,我乃长姐,本着多担待几分。

可咱们这位四姑娘,仗着身后有秦家就愈发嚣张了。”

话及此,陆思琼勾了勾唇,才继xù

说:“情分、耐心都被磨完了,我若还是坐以待毙,岂不是永远被人牵着走?”

“姑娘说的是。四姑娘不知好歹。您确实该化被动为主动。”

书绘恍然,主子虽然不想将四姑娘当做对手,可人再三欺压,她也不是只知等事儿出了才化解的人。

自家这样矜贵的姑娘。能容得别人算计?

在这大宅院里。威逼可比利诱要来得实jì



南霜或许是好收买。但她本就是娇园里养的一个奴才,做什么非要用钱财去哄着替主子做事?

拿出卖身契,饶她有再多的弯弯肠子。也只能服从。

收服南霜的过程很简单,陆思琼才说几句话,心思玲珑的她便明晓了利害,当下跪地磕头:“

奴婢当初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离开娇园的这些日子总反省懊悔着,就怕不能再为姑娘效劳。

您如今能想到奴婢,是奴婢的福分,今后必定一心一意的替姑娘做事,再不敢有二心。”

陆思琼懒懒的靠着,居高临下望过去,沉默了许久才抬手:“起身吧。”

南霜毕恭毕敬的谢恩后站起,不待人发问,就自觉的将四姑娘近来的动静都说了出来。

后者静静的听着,陆思瑾无非还是想查她的身世。

呵,还真是执着。

待听闻这位庶妹已将精力放在了周家三表哥身上,当场蹙起眉头,眸中目光亦是一寒,透出几分凌厉。

南霜一直都是低着眉头说话,是故并未察觉。

等说完之后,微微抬头,陆思琼已恢复了往日神情。

她便凑上前再道:“姑娘,四姑娘想对表少爷下手,您看该怎么办?”

陆思琼神色不明,意味深长的望过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南霜被这目光看得一愣,稍顿后才接话:“奴婢愚钝。”

“她不认识三表哥,你可跟着我去过国公府。”

闻者听了,怔怔不明的望着她。

陆思琼唇角微嘲:“我倒是想看看她,如何引得了外面男儿?堂堂侯府千金,做这样龌龊的事,她倒不嫌丢人。”

南霜半明半白,心中一惊,二姑娘竟然是如此放任四姑娘行为?

四姑娘不认识周三少爷,这……

她皱紧眉头,语气谨慎:“姑娘,周少爷以往常来侯府,四姑娘便是没结交过,总也有见过几面,总不会认错。”

这丫头,倒还真机灵。

陆思琼腹诽着,直直的盯着对方,添道:“每年八月底,京郊城外林中楼,世家学子们都会有一场聚会。

听说三里亭那的风光正好,秋高气爽的天儿,很适合散心呢。”

“奴婢明白了,姑娘放心。”南霜领悟,欠身应答。

陆思琼点头,随即挥手:“那就回去吧,别教人起了疑。”

等人出了屋,书绘才急忙忙的开口:“姑娘,这么做,若是让老夫人和侯爷知dào

了,可怎么好?”

四姑娘动心思结交外男,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可是整个德安侯府都面上无光的。

自家主子一向谨慎,又惜侯门声誉,怎会纵容?

她满脸慌乱。

陆思琼却不甚在意,“知dào

又怎样?更过分的事她都做过。”

想起甄五命丧观荷榭,陆思琼对陆思瑾就半点都怜悯不起来。

“但、但是这等关乎姑娘名誉的,奴婢怕您被她牵连了去。”书绘说出心声。

闺阁之女,四姑娘若举止轻浮,势必影响到其他姑娘。

“她的那点影响,我还是有法子的。”

陆思琼自认为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何况她也明白以南霜的聪慧,不会引陆思瑾去认识那种了不得的人物。

丑闻丑闻,传出去了才为丑。

陆思瑾现在。不就是仗着秦八爷么?

还想说亲?

倒不知之后出了这个事,秦家还能不能要她。

总不能每回都由得陆思瑾说什么是什么,左右这姐妹做不成了,若是能用她反究查到秦家些什么,陪她周旋的这阵子也算是有价值。

书绘见主子不愿多言,又了解她不是不知轻重的,倒也没再说话。

德安侯府的日子渐渐忙碌起来,阖府都充斥着喜庆之意,红绸灯笼高挂,园中花叶繁茂。一派昌隆之象。

每日人来人来。独一个定亲宴会,便可知陆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陆思琼处在深闺,并不外出,每日除却静安堂和锦华堂的晨昏定省。也就往三婶母那边坐坐。

四夫人楚氏往娇园来的倒是频繁。无奈对方是长辈。陆思琼再不想应酬,每回也得抽空陪伴。

蕙宁公主府,隔三差五都会送些东西过来。物无大小,有骄奢贵重之品,亦有寻常普通之物。

渐渐的,众人就明白了,蕙宁公主这是已将二姑娘当做了儿媳看待,一应俱全都想着亲自安排。

阖府各院,不由得眼红起来。

便是五妹妹陆思琪,提起这事时语气亦不乏羡慕。

兰阁近来倒是没什么动静,只听说四姑娘经常外出,时而相府,时而首饰衣铺。

有了老夫人的话,宋氏待她亦十分放纵,并不拘其行动。

龚景凡仍是经常过来,拜见老夫人和德安侯之后,就会去娇园。

呆在她不大的厅堂里,经常一下午不走。

陆思琼也说不动她。

此刻二人对视而坐,虽说心中欢喜他的到来,但明面上还是说了几句:“都快定亲了,怎么还过来?”

“又不是成亲,那之前才有不好相见的规矩,你念这个做什么?”

龚景凡显然不是将那些礼规放在心上的,他拉着对方的手,拨弄研究着其上的蔻丹。

圆润的指甲泛出淡淡的粉色,以前没觉得如何好kàn

,放在琼妹妹身上,却是越看越顺眼。

自打陆思琼坦白相告了身世,两人感情可谓突飞猛进,好似瞬间亲密不少。

她在他面前不需yào

藏掖些什么,更因为对方知晓自己的一切,态度求真,亦不用刻意压抑或者克制情绪,处起来也分外轻松自在。

日子久了,他又是一副自熟的模样,手被对方这样握着,现在连她都觉得自然很多。

竟也没了娇羞,心中还甚为欢喜。

聊了半晌,陆思琼便觉得他心事重重的,不似往日轻松。

她心中不解,龚景凡的性子,基本没什么事会让他放在心上,怎的露出如此表情?

本不想开口,可却没忍住:“怎么了?”

听着轻声细语,龚景凡目光炯炯,心底微微有些惆怅,调整了番心绪才说道:“西边蕃厥作乱,我父亲过几日就要出征。”

停顿了下,亦不等对方再问,主动再道:“父亲有意带我一起去的,因着亲事,我等下月九日再出发。”

陆思琼下意识的缩手,心中一沉。

出征……是了,眼前的不单单是伯府公子,更是将门子弟。

建元侯从小培养他骑射剑术,显然是早有安排。

想起几次看到他在马上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那一身艳红的袍子,踏着马蹄而来去往。

陆思琼微微弯起手指,抬头莞尔:“挺好的。”

停了停,只觉得吼间一涩,既苦又哑,再启唇,却许久无声。

本该是积了很多话想说,真的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能道什么。

可龚景凡是个直白性子,自己好容易启齿把事说了出来,却换来“挺好的”三个字,心中顿时搅乱了一番平静。

他带着几分委屈的望向面前少女,颇为郁闷道:“就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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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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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心里并不好受,对上他如此神情,瞬时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样?”

声若蚊呐的,又细又轻,话落便垂下了眼眸。

龚景凡走过去,直接攀上对方胳膊,无形中迫使对方抬头。

四目相视,他眸色认真:“你没其他想跟我说的了?”

既执着又坚持的质问语气,配上不假颜色的表情,很是严肃。

陆思琼挪了挪唇,想着再道:“你在外,多保重。”

似乎还不是满yì

的话,龚景凡握着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透着不满,半晌后终是自己先说了出来:“你怎么就没半点不舍我的?真是狠心。”

他说这话时,虽然还是轻轻柔柔、不算严厉的语气,但那直达人心底的目光,表达出来的埋怨更甚。

陆思琼无名的比他更委屈,他哪里看出自己狠心了?

她当然不舍。

这半年多来,眼前人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

哪怕不曾是经常出现在视线力,可这周围任何一件事,都能让她联想到对方。

再且,下个月定亲宴之后,他便是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上战场,真能不担忧的?

刚听闻的那一刻,心中涌出无限情绪,恐惧、不舍、害pà

、担心……众多复杂的心情融汇在一起,百转千回。

只是她明白,龚景凡总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陪伴着自己。

蕙宁公主同建元侯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难道只是希望他做一个京都贵公子?

龚家。可不是盼子孙平平淡淡、无所追求过一辈子的人家。

战事本不能等,这亦是给他的锻炼。

现在,能待定亲之后才离开,已属不易。

陆思琼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她不会任性的缠着对方,说什么阻止的言语。

既如此,千言万语,自只剩下“珍重”。

她目光迷离的凝视眼前人,美眸生动,又隐带着几分湿润。缓缓的道出心里想法:“我不舍得你离开。但更不舍得你满腔抱负为空。

我知dào

,你想去。”

一句“我知dào

,你想去”,让龚景凡的脸色刹那软化。心中悸动不已。胳膊向后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搂紧了怀里。

环着少女,紧紧的,又闭上双眼。

少年微颤的睫毛。昭示着他心底的不平静。

陆思琼微微一动,并未挣扎,只将原本无所搁置的手搭上对方的肩膀。

里面的细微动静,自然躲不过门外婢子的耳。

竹昔轻轻将门带上,不曾往室内瞅一眼,就拉着书绘离开。

等走远几步,书绘挥开对方的手,又望了眼紧闭的门,紧张道:“这样子,若让人瞧见,怎么了得?”

娇园里,最近可是众人串门的好去处,随时有夫人、姑娘过来的。

“是准姑爷在这,又不是别人,做什么大惊小怪的?”竹昔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书绘想了想,联系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替主子难受,这刚定亲就分别的,也就没再说下去。

屋内光鲜微暗,相拥的二人谁都没再吱声。

许久之后,龚景凡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的丫头倒是识相。”

本是离别惆怅连哀愁都化不开的气氛,被他如此一调侃,之前酝酿的情绪倒都没了。

陆思琼头抵在对方身前,锤了他一下。

转瞬,又觉得动作亲昵,想要退开。

龚景凡却不肯放,心中特别畅快。

琼妹妹显然是已将他放在了心上,虽说感情的付出本不求什么回报,但可以得到心系之人的回应,总是令人欣喜若狂的。

他紧紧搂着她,嗓音低低的:“阿琼,我很开心。”

陆思琼没有回应。

他则继xù

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人生这么好,又有你在京中等我,怎么可能不保重?”说的是十分轻松。

“嗯,我知dào

。”

“再说,我父亲也在,我就是过去混个战功,回头好谋个一官半职,否则娶你岂不委屈了你?”

前一刻还那么严肃,现在却又如此不正经……陆思琼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他虽说是建元侯之子,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能顾着他?

说什么得战功谋官职,他若真心稀罕,哪需如此周折?便是以他的出身和炎丰帝对他的疼宠,哪里会没有好前程?

他只是,想实行一个男儿的志向罢了。

虽说文武皆习,但他更喜欢的,还是策马战场。

这点,陆思琼懂。

偏生这样的话,被他用那么轻浮的语气说出来,还扯上自己。

双颊都似烧了起来,整个人热热的。

再加上关着门,屋内闷热,没多会就泛起薄汗。

她伸手推推他,轻声道:“你放开。”

龚景凡哪里肯?

置若罔闻的反而又环得紧了些。

如此,陆思琼只得妥协,索性随了他。

龚景凡低头,靠上少女颈项,也没说话,屋内又恢复宁静。

顷刻,听到他讷讷的低诉:“不把亲事定了,我走也不安心。”

陆思琼不由好笑,不假思索的脱口:“我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

说完才觉得失言。

但龚景凡显然很受用,他惯喜欢她这种时刻,接连说道:“谁说不会跑?你看我费了多大功夫,才能有这门亲事?”

陆思琼觉得他胡搅蛮缠了,失笑再回:“我可没看出来,咱们这本来就是长辈定的亲,是外祖母和你母亲做得主。”

“那也是我心里想着才有的。不然你早跟人跑了!”

这控诉……让人无力。

陆思琼无言以对,亦知说不过他,索性沉默。

彼此腻歪了一会,许是离京在即,琐事颇多,龚景凡没有留下用饭,便离开了陆府。

等送走他之后,陆思琼心情不好,一个人呆在屋里,精神恹恹。

这样的消息。总是让人心情沉重。

晚间见到陆思琪。她都没什么状态,也就随意说了几句。

宋氏是敏感之人,察觉到嫡女反常,离开静安堂的时候。特地邀她一道。并将人送回娇园。

婢子奉了茶。宋氏屏退左右,满眼关切的询道:“琼姐儿,今儿是怎么了?”

这些时日以来。她俩感情日益渐深。

许多以往不曾留意的片段,陆思琼细细回想时都上了心。

对眼前人愧疚的时候,又亲近了几分。

龚景凡要离开的事早晚都会传出,或者之后父亲就会把建元侯出征的事告sù

继母,何况人家担忧自己,亦犯不着隐瞒。

她便直言了此事。

宋氏久居内宅,一辈子的天地也就只这一小方,丈夫又是文官,从没想过这等事。

头一回觉得,战事对周边生活有影响。

她变色反问:“你怎么没留他?这龚二爷年纪轻轻的,怎的要去那等地方?蕙宁公主也舍得?”

是满脸的焦虑,更连连发问:“这马上就要定亲了,却要去战场,这若是有个……”到底还有分寸,没彻底慌了阵脚。

宋氏握住陆思琼的手,替她的委屈可谓情真意切。

龚二爷也不晓得珍惜下琼姐儿?

陆思琼被问的无声,她要怎么留?

眼前人的那些担心,她自然也有。

但不能说,让别人为了自己,就放qì

自己的抱负。

她只好避而回道:“蕙宁公主知dào

的,他原是要同建元侯爷一道去的,但下个月要定亲,所以晚些才去。”

停顿了顿,反而安慰起对方:“母亲,您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他以后可就是你的夫婿,这战场多危险的地方?”

宋氏一脸不认同,慌乱间失言道:“这本是顶好的婚事,按着龚家门第,以后他前程自也不会差,怎得非要去战场上讨生活,我是怕反而误了你。”

在她看来,龚景凡声名再大,也都只是个不知事的少年。

何况,京中多吹捧,或许是浮夸了他的能耐。

这种名声,平时可当美事听听,可到了那样凶残的战场上,不说能不能一定回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琼姐儿下半辈子怎么办?

宋氏想不通,放着平安的富贵日子不过,怎的非要如此。

更想不通的是,琼姐儿怎么一点都不伤心激动,这时候难道不该拽着他拦着他吗?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眼前少女,只恨不是自己亲闺女,这重话不好说,还只能忍在心上。

转念,突然问道:“那周老夫人知dào

了没?”

有些话,她做继母的不好说,可荣国公府里的老夫人和沐恩郡主能说。

陆思琼摇头,“早晚也是要知的。不过这是永昭伯府里的事儿,怕也不好多言。”

很简单,当事人自己同意了,父母同意了,外人怎好干涉?

何况,自己现在还不是他未婚妻,就算已经是媳妇了,有些事上总也要避嫌的。

陆思琼心中清明得很。

但看宋氏这满满的都是在替自己着想,亦不好拂了对方好意,反手握住对方,“二爷他,答yīng

了我会平安回来的。”

这话,亦不知安的是谁的心。

宋氏因为自己身份,只把能说的说了,随后摇头叹气的出了娇园。

次日一大早,周嘉灵来到侯府。

陆思琼本以为是因早前所言,她准bèi

在自己定亲前来陪着小住一阵子。谁知对方满脸都是怒气,火急火燎的进了院子,拉上她就往外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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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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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被吓了一跳,出院子刚下台阶就反拽住对方,急问道:“四表姐,怎么了?”

随着定亲日将至,陆思琼鲜少外出走动。

转念,想起过两日好似便是国安太妃的寿诞,面色微滞,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又询道:“是发生何事了,姐姐怎的这样慌张?”

她以为,是表姐同敬亲王世子的婚事有变。

周嘉灵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见是进了侯府一路跑过来的。

说来,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是多年未变。

可眼下亦是说亲的年龄了,怎的还这样?这不是周府,她平日在外也知晓分寸,但现在……陆思琼隐隐觉得,事情严重。

“等会车上再说,你先随我回府。”

周嘉灵喘息不稳,重新拉了她的胳膊,刚前行几步,复又停下,回首同随之跟出院的婢子吩咐道:“去同你们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说一声,便道琼妹妹随我去一趟国公府,晚些时候再回来。”

书绘和竹昔都知她和自家主子的关系,闻言忙颔首。

是以,便没有带奴仆,只身出了府。

上了车,周嘉灵取了几上的水壶,连喝了好几杯才缓过来。

陆思琼紧紧的瞅着她,表姐连自己近侍都支开了,到底是为何?

“昨儿,龚表哥来了府里。”

听得这话,陆思琼一愣,没想到是与龚景凡有关。

他昨儿离去后。又去了周家?

不过以二府的关系,这亦是常事儿。

但见四表姐面上的恼意,不由主动再问:“是二爷出了事?”

几个字,陆思琼都不知怎么说出的口。

她着实不想做这样的假设。

昨夜里的时候,满脑子就都是龚景凡出征的事,根本没有睡得安稳。

“琼妹妹,三姐姐昨夜里,悬梁自缢了!”

陆思琼刚替自己斟上一杯,闻言手指一抖,杯盏滑落。水顷刻就从几面蜿蜒而下。

她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道:“三表姐?怎、怎么回事?”

想到周嘉乐自幼倾慕龚景凡,又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刚刚四表姐说龚景凡昨晚去了周家,不详的预感弥漫心头。

水渍染湿了她的裙袂。渗透进粉色的芙蓉花绣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思维不愿再深入细想。

周嘉灵也顾不得她的不小心,一五一十的说道:“昨儿傍晚,三姐掉进池子里。凑巧二表哥在旁边,便下了水救她,三姐等到黄昏才醒来。

人本来不打紧,可三姐姐醒后,二婶母非说出了这事,对三姐闺誉不好,必得要让二表哥娶了三姐。

最恼的是,三姐自己也觉得,只能如此。”

她说着,抬头见对方面色泛白,覆上对方手背继xù

道:“琼妹妹,我知dào

你气,这事儿实属意wài

,谁也没料到会这样。

不过,二表哥的性子,你多少也是明白的。他哪里肯?当场就回绝了二婶母母女。

二婶母去找祖母做主,但二表哥马上就要和你定亲了,这事情京中谁不知dào



本来,这就是发生在国公府里的事,传不出去的。

但半夜里,丫头发xiàn

三姐姐做了傻事,整得阖府都乱了,忙活了大半夜,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派人去公主府的,这事儿就真闹大了。”

陆思琼这才理解眼前人的气愤从何而来,这事若没有昨夜里的一出,或许还只当是意wài



但弄得现在这番局面,以死相逼的地步,便不免引人深思。

她脑中一瞬空白,倒不是担心龚景凡的动摇,以他的性子,他不愿意的事,定是谁都逼不了。

只是,三表姐毕竟是国公府女儿,龚家不可能不给个交代。

何况,周嘉乐对龚景凡,又是一番爱意。

她翻了翻嘴唇,只觉得越发干涸。

眼神木木的,陆思琼明知故问:“三表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发xiàn

的及时,人还好,就是又哭又闹的,非要讨个说法。”

周嘉灵十分糟心,“天没亮蕙宁公主就来了府里,现在还在三姐床头呢。”

抿了抿唇,再添道:“二表哥也在那里,同二婶母已经翻了脸,他说没道理他救了人还得摊上这种事,是三表姐愁嫁了还是怎的,大家小姐的竟然用这种手段,早知dào

就不救了。”

这语气,倒真是龚景凡说出来的话。

只是,话中之意也过于直白,是直接打了周家二房的脸,说的是真难听。

陆思琼心里微暖,莫名的很是感动。

谁能想到,不过一夕的时间,昨儿还与她相拥的人,现在落得这般处境。

不难设想,周家现在定然一派混乱。

她蹙着眉,突然开口:“那,你来侯府找我,是外祖母和舅母的意思吗?”语气透着试探,又带着几分期待。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周嘉灵摇摇头。

“不是,二婶母现在还在祖母跟前哭诉,说她不管三姐姐,只、”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到底卡住了嘴边的言语,改言道:“母亲和蕙宁公主都守在三表姐床头,均不得空。

二表哥被留在周府,我瞧着这样大的事,又与你有关,怎么能不来知会一声?

琼妹妹,你是不知,二婶母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加上三表姐投缳。你若不去,这亲事可还真说不准了……”

虽然她和周嘉乐是堂姐妹,但最亲近的却是陆思琼这位表妹,心中自然是倾向于眼前人。

“我去了,又能如何?”

陆思琼心底是惊诧的。自然想不到三表姐能做出以死相逼的事来。

她也不傻,不会相信落水是意wài



周家的宅子,这么多年来,她好端端的怎么就那么巧当着龚景凡的面落了水?

这种手段计谋,并不深奥。

但其中的逼迫和威胁意思,却很明了。

陆思琼自认为她是做不出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来,是以就算真的到了周家,难道要同三表姐和二舅母在外祖母跟前争执?

自己到底是个外姓人,何况真实的身世在那摆着。

心中苦恼,又苦于不得法。

四表姐这样将自己接去。无疑也是让大舅母难做。

二舅母待她本就只有情面上的。这些年来一直不满周家对自己过分的庇护和照顾。

大舅母作为主母,总是要给阖府交代说法,没道理总偏袒外人。

可现在,四姐姐如此。旁人定要以为是大舅母授意的。

她望着面前忧心忡忡的表姐。心中又热又感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责怪冲动的话。

“你去了,求求祖母,三姐自然就不能得逞了。”

周嘉灵显然想不到复杂里去。“再说,蕙宁姨母那么喜欢你,是早认了你这个儿媳妇的,肯定不会改变主意。

三姐姐这次,太过分了!”

如此行事之风,陆思琼突然迷惘,都不知以后表姐进了亲王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大舅母对大表姐和四表姐的教导,完全相反。

或者就是因为周家早定了要把大表姐送进宫里,是以大舅母这些年对四表姐便格外的宽容放纵,养成了如此不谙世事的性格,希望以后周家能一直护得住她。

“现在怕是早就闹大了,我就是去了,除了多添几分难堪,也于事无补。”

周嘉灵却见不得她这样,直嚷她没出息,“你自己的未婚夫,当然得表现出争取,否则岂不白白便宜了别人?”

纵然微微细想,便能想明白周嘉乐落水的内幕。

可到底是一家子,这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不能当面说出来。

而说不出来的事,如何看着都像是龚景凡占了姑娘的便宜。

世家贵女,负责当是最佳结果。

周嘉灵是见不得二房得逞的。

“我知dào

了,这事也亏得姐姐来告sù

我。”

不管怎样,已经去了周家,总不能白走一趟。

何况,打心眼里,陆思琼确实是想把握住龚景凡的。

这已不是一桩单纯得任由长辈安排的婚事了。

周嘉灵见状才松了口气,却还忍不住叮咛嘱咐:“你知dào

就好,总之二表哥心中也是欢喜于你的,但愿能有个好结果。”

虽是这样说着,却也明白,怕是难两全。

马车徐徐停在国公府门外,姐妹二人进了府,早有人进内宅通禀。

是以,一进周嘉乐住处,陆思琼就被周二夫人张氏拉了过去。

张氏一脸泪痕,红着眸眶、举着帕子,同她说道:“琼姐儿,你来了正巧。

这事,是你三姐姐对不住你。

可你不能怪舅母,舅母就你三表姐这一个女儿,她如今出了事儿,昨夜里要不是发xiàn

及时,现在可就真的不好了。

琼姐儿,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又漂亮,往后肯定能再说亲事的。现在这事,你就当可怜下你表姐,不能让她活不下去啊。”

她满眼泪水的低下辈分说出这话,是给足了陆思琼颜面,同时也施足了压力。

陆思琼若是不答yīng

,便成了逼死姐姐、忤逆舅母的罪人了。

这样的高帽子,可不是谁都能带的。

她心下不悦。

然还没回话,身子一转,反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听得上方有人语气清亮坚定的说道:“二夫人,这事是我不愿意,你找阿琼做什么?

你莫要以为,说动了她,我便会娶了你女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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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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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景凡紧绷着脸,表情格外不善,两眼如仇般望着周二夫人。

他唇角冰冷,微微拢着,若非母亲在这,早已耐心告罄得离开了。

周家二房,忒得过分!

张氏早前劝过他,也吃过亏,心知眼前少年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道他铁石心肠丁点都不为过,她们母女央求了半天,愣是不愿松口,这才动了琼姐儿的心思。

这孩子从小被抱养在国公府,亦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和善。

张氏本想着,就算龚景凡不肯,先劝动了琼姐儿,让她主动拒绝那门婚事。没了这事儿,加上国公府门第,总还是有商量余地的。

她心中仍是觉得,蕙宁公主愿意接纳陆思琼,无非是看了国公府的颜面。

既如此,如若老夫人推的是她的乐姐儿,好事自然也能成。

是以,张氏忽视了盯得自己发憷的龚景凡,举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

再开口,她唤的还是“琼姐儿”,泣不成声的说道:“你和乐姐儿从小一块儿长大,她的心思你也是明了的,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若还顾着姐妹情分,就成全了你表姐吧。”

这种话,饶是背对着人,陆思琼都皱起了眉头。

这儿是周嘉乐的外室,左右皆是人,她这样被身前人搂着也不甚规矩,便轻轻挣了挣,想对方放开自己。

她倒是也有话要和二舅母说。

谁知。龚景凡似乎担心她受欺负般,反而用力了几分。

二人愈发得靠近。

珠帘撩动,循声望去,只见沐恩郡主同蕙宁公主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脸颊一红,本无所搁置的手轻轻点了点龚景凡腰侧,压低了嗓音开口:

“你先放手,这满屋子人呢。”

本是低喃的一句,谁知某个毫无所谓的人直接接道:“满屋子人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未婚妻,难道也还想劝着我纳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妾?”

一句话,引得屋内抽气声四起。

纳妾!

他难道以为。周家只是想他把周嘉乐收房?

张氏脚下蓦然一软。差点倒下,亏得婢子扶住,然心底的怒气瞬时点燃。

她目光如刀,直剜向陆思琼背影。喝声质问:“琼姐儿。乐儿好歹是你三表姐。你现在了不得了,居然挑唆着让人糟蹋她去做妾?”

张氏简直是怒不可遏,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堂堂国公府千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没落的德安侯府姑娘?

莫不是自己言辞含糊了,难道琼姐儿还以为是她做正妻,自家乐儿做妾?

怎么可能!

张氏自然不可能让女儿屈居人下,她认定了是陆思琼悄悄和龚景凡说了些什么,张口尚要再说话,只闻得蕙宁公主一声呵斥:“凡哥儿!”

龚景凡这方松开了陆思琼,却没有让她离开自己太远,仍是牵着手,并排而立。

他站在那,望着母亲近身。

陆思琼挥挥手,那人不松,只好就此福身,“见过公主,大舅母。”

“琼姐儿来啦?”沐恩郡主强颜一笑,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乐见。

她微微侧首,瞪了眼一进门就僵在门边的女儿,眼神凌厉。

灵姐儿太不知事,这时候自作主张将琼姐儿唤来,不是添乱吗?

看到蕙宁公主和长嫂,张氏气势下了一截,征然了片刻。

待反应过来,却是走过去攀着沐恩郡主的胳膊,委屈道:“大嫂,您看咱们周家的女儿,竟然要沦落到做妾的地步,哎,我可怜的乐姐儿……”

周二夫人平时在府中鲜少出面,为人处事都较为温和,虽说有些小心思,但往常妯娌、公婆关系处的还算可以,在府中人缘也尚可。

沐恩郡主往日总给她几分颜面。

但听到这话,不由也冷了脸,“二弟妹,我们周家的女儿,何时说要给人做妾了?

乐姐儿还躺在里面,你这做娘的倒是先急着替她抹黑了!

堂堂的周家二夫人,哭哭啼啼的,连妇容妇德都忘了?尽行些市井妇人的作风!”

周家的姑娘,可不止周嘉乐一位。

她的小女儿灵姐儿,可即将要与敬亲王世子说亲呢。

沐恩郡主哪容得这样的闲言碎语?

听了这话,张氏连忙告错,心下却安了不少,却还是敢怒不敢言的望向龚景凡。

后者毫无畏惧,满脸不屑的说道:“我的言下之意,不是拒绝了吗?又不是真的要,周二夫人未免太过紧张了。”

这、这话……显然是连周嘉乐给他做妾都嫌弃的意思。

张氏盱衡厉色,简直忍不得,“你、你……”再怎样,她也是一房主母,被晚辈如此欺侮,转头又望向长嫂。

沐恩郡主虽说不耻二房做派,但自家侄女被如此轻贱,也有些不满。

蕙宁公主也知儿子语气太过,提声训骂道:“凡哥儿,乐姐儿好歹是你表妹,莫要太过分了。”

周家与龚家关系素来不差,周家二房虽说平时往来的少,可总也是沾亲带故的。

何况,这事事关国公府体面,蕙宁公主不会不给国公爷面子。

乐姐儿的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姑娘,这事儿确实难办。

然常人分析着个中利害,龚景凡可不管这些,他还计较着刚刚张氏对身边人的污蔑。

琼妹妹明明什么都没说,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何况,从昨儿傍晚折腾到现在,又哄又劝又逼的,难道自己娶妻。还得她们说了算?

龚景凡素来不在乎不相干的人如何想他,只紧了紧掌中小手,往前一步,直直的望向张氏,不容反驳的说道:“二夫人,真的是我过分,还是你们母女过分?

我本不想说,你家池塘的水也不干净,若非她拉着我掉下去,我能把她救上来?国公府可不缺会水的小厮。

你也大不必揪住我不放。我以前没看上你女儿。现在还是没看上。

你就算说服了整个国公府和我母亲,我龚景凡不想娶的女人,就绝对不会让她过门!”

他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限,话落转而看向沐恩郡主。再言道:“你们不必劝我。也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试问昨晚若是下水救三姑娘的是个普通随从。你们能真用“负责”的名义让人把三姑娘娶了?

换到我身上,倒头头是道,也不嫌污了周家百年望族的名声。这事儿点到为止。也莫要怪我丑话说在这,你们若还想纠缠,我可没周三姑娘那么多顾忌,往后怎么做人也是你们周家的事。”

陆思琼听得满脸惊诧,都忘了本来要与二舅母说的话。

“凡哥儿,你……”

蕙宁公主约莫也觉得如此太下周家面子,再怎么说有些话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讲。

可刚要接话,龚景凡却抢先说道:“娘,您知dào

我的脾性。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说完,拉上陆思琼就往门外走。

“凡哥儿,你回来!”

蕙宁公主大喝,沐恩郡主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跟着唤陆思琼的名儿。

陆思琼脚步微滞,无奈前面的人毫无反应,被人带得一个踉跄往前,差点跌倒。

龚景凡这才在门槛前停下,转头冷冷的添道:“三姑娘的病,自然有大夫在治,不是说我们留下,就能好了的。”

说着,眼神一软,看着面前少女,咧嘴轻声笑道:“走路小心些。”这才重新提步。

陆思琼头一回觉得龚景凡如此强势,连半点反对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过往总听他“狂妄、任性”的名声在外,多是嚣张、目中无人之意。

但近处的这段时日以来,她从没真zhèng

感受过。

龚景凡对她,多是无理取闹、多是纵容宠溺,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有、嘲讽骂她愚笨也有,但都是带着浓情深意。

正儿八经的,可从未有过半句重话。

是以,她一度觉得是外界传言过于浮夸、虚假。

可刚刚,他事实上语气真的重了,说的话也难听了。

但是,她偏生就一丝都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他嚣张的对、狂妄的好,怎么办?

反手交握,她低头一笑。

先前听了四表姐的描述,原以为会是个十分棘手的场面,没想到身前人都处理好了,根本不需yào

她费神。

似乎,这是头一回感受到被人疼的真实。

是这样的美好。

她手下的动作,龚景凡自然不会忽视。

刻意放缓了脚步,等人并肩时,低声询问:“琼妹妹,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真没想到会摊上这种事,若是早知dào

,由得她在水中扑腾,肯定不揽自己身上。”

这谨慎小心的语气,陆思琼烦郁尽扫,“扑哧”一声笑出来,回道:“哪有人见死不救的?我知dào

你刚说的那话,无非是想二舅母绝了那个念想。”

龚景凡脸上露出被拆穿的窘迫,略有恼羞的不肯承认:“我刚说的是真的,如果早知dào

女孩子是以身相许来报恩的,我肯定见死不救。”

说着身子往前一凑,附耳笑道:“除了你。”

明明不是什么声形并茂的情话,听在耳中却胜过了所有,教人心动。

陆思琼嗔他一眼,心中却甜蜜难挡。

这样的他,真好。

抬起头,天空湛蓝、花红枝郁,一切都格外美好。

她心情明媚,亦不想去思量那些烦心事,好奇的说道:“我们现在出来了,之后怎么办?”

“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去城外走走吧?”

龚景凡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我在京城的日子不多,当然是好好陪陪你,浪费在这宅子里,怎么对得起你?”

这人,说话竟越发的贫。

陆思琼敛眉,正要恼他几声,余光瞥见不远处小径上立着的单薄身影,嘴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

周希礼一身天青长袍,身影消瘦许多。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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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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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脸色微变,她知晓三表哥对她的那份情愫,此情此景倒不免尴尬。

正想着迎上去该如何表现得自然些时,只见不远处的人已骤然转身,从来时的路回去了。

她一时哑然。

周希礼对身边人的感情,龚景凡亦有所耳闻。

他心中别扭,见来人转身就走,语气颇酸的说道:“你不在屋里,他倒是连堂妹都不去探视了。”

竟是说起对方亲情寡淡了。

陆思琼知dào

他的心思,这人心眼本来就少,何况之前周家又那般咄咄比他,怒意是少不了的,也不说他。

没听见她对来人的维护,龚景凡心中似才舒畅了几分。

还好,他的阿琼,向着自己。

心情舒缓了些许,便再次提步,带人离开。

他们这走得任性,留下的人却面面相觑。

周二夫人满脸愤nù

,但因为顾忌着龚景凡身份,又不敢多言;便是沐恩郡主,也是面上无光。

至于蕙宁公主,她素来护短,纵然觉得儿子方才的话有失分寸,但以她的身份,怎可能低身下气同人致歉?

屋子里静谧无声。

须臾,打破宁静的,还是内室丫鬟的急喊:“姑娘、姑娘,您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听到动静,张氏一个疾步,忙掀了珠帘绕至屏风后,口中尚唤着“乐姐儿”。

原来,周嘉乐早就醒了。方才龚景凡的话,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见众人就这样纵然他和陆思琼,居然连亲娘都不替她做主,当然不能白受委屈。

她爬起身撑着床板就朝床柱碰去,被贴身婢子慕青拦了下去。

张氏一见他发红的额头,便明白了原委,连忙在床沿坐下,将女儿搂在怀里,“乐姐儿,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娘怎么办?娘知dào

是我和你父亲没本事。出了这样大的事都替你做不了主,但你也不能这样来折磨娘啊……”

哭哭啼啼的,母女泪眼婆娑。

沐恩郡主陪着蕙宁公主相继走进去,听到这样指桑骂槐的话。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这含沙射影的。是说老夫人和自己不给她们二房做主了?

沐恩郡主一生尊崇。从来也没像刚刚那么丢脸过,且还是被个晚辈说三道四,心中原就藏着几分烦躁。

她盯着眼前那对母女。冷声就道:“凡哥儿刚刚的话,乐姐儿既然也听见了,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事儿,传出去,不说国公府没有颜面,就是乐姐儿,你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到底是主母,几句重话下去,张氏与周嘉乐顿时没了气焰。

只是,就这样被冠上以声誉算计龚景凡而逼婚的罪名,周嘉乐也不敢承认,扑在母亲怀里,抽噎着小声低语:“大伯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张氏心知那种事也如何都不能承认,自然不会松口,好言好语的回道:“大嫂,乐姐儿不懂水,难道会真的不要命了自己跳下那池子不成?

您可是她大伯母,难道宁愿相信个外人的话,也不信她?”

这话,说得就让蕙宁公主不高兴了。

“三姑娘是什么性子本宫不清楚,但本宫的儿子是什么品德本宫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二夫人若是非要究根结底的再说下去,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女儿。”

她的语气不重,但话中的不悦与警告之意,已相当明显。

“皇姐,这事儿是乐姐儿任性了,您别同孩子计较。”

沐恩郡主心中自有清明,心中这一刻是厌透了二房。

国公府与公主府关系素来要好,而自蕙宁公主出阁后,这些年来自己和她堂姐妹愈发亲近。

然如今好好的感情,却被张氏母女给搅了,真是没事添乱!

蕙宁公主早前不知是周嘉乐刻意落水还拽了自己儿子进池塘,这才在听说了事儿后赶来周家。

毕竟二府素有往来,乐姐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来探视下亦在情理。

可她出现在这,并不代表她会动摇琼姐儿和凡哥儿的婚事,谁能想竟然给这对母女起了希望?

如今得了早前的话,简直觉得平白惹得一身骚,替自己儿子委屈不平起来。

嫌弃的睨了眼满脸泪水的周嘉乐,又瞥了眼张氏,蕙宁公主不愿继xù

看这幅嘴脸,便淡淡回了沐恩郡主:“乐姐儿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不小了,这样不懂分寸,她母亲不教,你做伯母的也不管束?

太子妃在宫里不容易,灵姐儿也是关键时期,周家姑娘的名誉,你还要不要了?”

这是在提醒眼前人了。

沐恩郡主深知其意,心中难免暗骂这三侄女,忙恭敬的应了话:“皇姐您说的是,我回头自好好说她。”

“大嫂!”

张氏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忙噤了口。

沐恩郡主觉得地丢人现眼,又让她起身向蕙宁公主告罪。

妯娌长幼尊卑,又碍于她的气场,张氏只好照做。

蕙宁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拂袖走了。

沐恩郡主忙亲自出去相送。

等再回来,见周嘉乐一脸可怜的依偎在张氏怀里,她目露凌厉,在圆桌前坐下后,狠狠的一拍桌案,“你们简直好大的胆子,连凡哥儿也敢算计?

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把我和老夫人都瞒了。乐姐儿,你竟然做得出那样的事来?!”

她气的胸口直颤,一直立在旁边的周嘉灵连忙过去替母亲顺气。

看到她,周嘉乐恨意更浓。

四妹妹竟然把琼妹妹叫来,然后让龚二爷那样羞辱自己。

刚刚那些话,说的有多难听?

被中的手渐渐握拳,很是不甘,却不敢反驳,只坚持的说道:“大伯母,侄女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难道是凡哥儿污蔑了你?”

沐恩郡主发指眦裂,直接骂了开来:“在我跟前,你还装什么无辜?这样子的手段,居然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张氏,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她的?好好的国公府姑娘,竟然为了男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简直是……”

再难听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张氏听她连“弟妹”都不喊了,晓得这是替老夫人行管教之责了,也不敢再坐着,推开女儿让她好好躺着,这才站了起来。

她走下踏板,眼眶红着,亦不敢继xù

狡辩,只是低声控诉道:“大嫂,乐姐儿出此下策,也都是逼不得已。

您是知dào

的,她从小就倾慕凡哥儿,这些年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眼见着他马上就要和琼姐儿定亲,她也是一时糊涂。”

“呵,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能做这样的事?”

沐恩郡主毫不留情,当着满屋子人再道:“既然知dào

他马上要和琼姐儿定亲,作为表姐,无论之前是什么情愫,就该收心摆正态度。

凡哥儿以后就是乐姐儿的表妹夫,这种事,她拎不清,难道你还不明白?

二弟妹,琼姐儿好歹也唤你一声舅母,你就是这样用长辈身份去逼迫她的?”

得知一切原都是二房的计谋后,再想起刚刚琼姐儿进屋时的那一幕,沐恩郡主都觉得张氏过分,替她害臊。

“大嫂,这话您不能这样说。”

张氏琢磨了下,今儿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就不能再忍者,直言道:“说到底,乐姐儿才是周家的姑娘。

您和老夫人疼惜琼姐儿自幼丧母,这些年来多有偏心,何时见我们说过一个不字?

可这种事上,明知乐姐儿的心思,还硬是撮合琼姐儿与凡哥儿。嫂嫂,我倒是也想问一句,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打开了话匣子,她亦不能平静,徐徐又道:“再者,我这做二舅母的也不是看不出来。

早前,琼姐儿和凡哥儿哪有什么往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乐姐儿,怎么这种好事,就非要让给琼姐儿?”

张氏说完,低头擦了擦眼眶,也是委屈了多年。

周嘉乐扑倒在床头,“嘤嘤嘤”的哭个不停。

沐恩郡主一时凝噎。

为什么让琼姐儿与凡哥儿结亲?

虽然说当初左谷蠡王的到来是个导因,蕙宁公主肯同情这门婚事,自然是由于琼姐儿乃隆昌公主之女,否则换了旁人,能轻易答yīng



张氏莫不是当真以为,只要老夫人和自己几句话,以蕙宁公主那样护子的性子,能随随便便就认可?

但这等事,又不好说出口。

“大嫂,您倒是给个解释,也好教我们母女死心个明白。”

“这门婚事,是蕙宁公主决定的,她只认琼姐儿做儿媳,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

沐恩郡主只好将这事推在蕙宁公主身上,只是这个理由,到底也显得有些苍白,便继xù

添了几句:“再说,凡哥儿对琼姐儿的情意那么明了,他刚也明明白白的说了看不上乐姐儿,你们又何必执着呢?

他们的亲事已定,你们不要再兴风作浪!”

说完,站起身,带着女儿就离开了。

这种说法,哪里能说服人?周嘉乐见她出了屋,哭得更凶了,张氏亦是一脸愤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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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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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同龚景凡去郊外走了一遭,此行仓促,她随他共骑。

待等回城的时候,却不知他何时吩咐人备好了车架,倒少了那份颠簸。

龚景凡微微抿着唇角,虽没有多言,却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怒意。

三表姐这样算计……陆思琼主动覆上他的手,试图安抚。

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龚景凡咧嘴一笑,身子微挪,同她靠近几分。

顷刻,他开口低询:“没什么要问我的?”

“在周家,你不都说清楚了吗?”

刚游玩漫步的时候,不见他提起只言片语,现在倒提了。

陆思琼一脸信任的看过去,继xù

道:“我知dào

你不会平白冤枉人,再说三表姐的心思、”

停顿了下,见对方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似有种委屈的样子,心头的烦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柔了声添道:“我晓得你是有苦说不出。”

但凡出了这种事,多是当女儿家吃亏,尤其是世家大族,定然得想法子周全。

且不提周嘉乐的做法如何卑鄙下作,但此计若发生在旁人身上,对象不是龚景凡,依着国公府的门第,甭管是否故yì

,最终自会以结亲为果。

计虽俗计,却是真有用的。

可龚景凡性子更硬,软硬不吃。

惹到了他,他可不管周家是怎样的门第,更不会去考lǜ

被自己拒绝之后,周嘉乐下半辈子要如何活。

他没那么无私伟大。为了不相干的人放qì

自己的幸福。

也绝对不像是,会让心上女子和自己委曲求全的人。

清早若非周二夫人步步紧逼,他也没想说出那样的狠话。

此刻,被人理解,龚景凡低头,将脑袋一歪,直接靠到身边人肩上。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尽数喷在少女纤白的颈项上,热热麻麻的。

陆思琼有些不自在,刚要动。那人却跟着蹭了上来。

龚景凡毫无所觉。执着的把脑袋埋在那,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你看见我被她们母女逼婚。怎么都不着急的?”

这低低哑哑的埋怨。竟是使起性子了。

陆思琼无语。明知他的目的,还是遂了他意思回道:“你怎么知dào

我不着急?”

说完,她学着他那样酸溜怪调的语气。又说道:“才一个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你倒是会惹麻烦。”

这嫌弃的……

龚景凡立即抬起脑袋,瞪大了双眸望去,只见少女唇角的意味还没敛去。

他倒是也反应过来,继xù

埋头,双手甚至还环了上去,咕哝道:“是啊,就一晚上我就差点被人夺走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好好的把握我。”

突来的受力,让陆思琼身子又往前贴了几分。

她本就被他的亲近弄得耳热心跳,此刻再也淡然不了,推了推对方,见其纹丝不动,只好开口:“你别抱这么紧。”

“抱得紧,你就不用着急了,我知dào

你在为我焦虑。”

他还真是!

陆思琼的沉默,龚景凡当做默许,置在其身后的双手,微微抚下,隔着夏衫像火一样烤在她身上。

又是腰际敏感处,陆思琼实在没忍住,扭了身想避开。

但她整个身子都在对方怀里,能躲到哪里?最后磕磕绊绊的直言道:“你别、别乱动……”容上也泛出了红晕。

龚景凡一手被她拉住,抬眼看她,只见少女双颊绯红,又羞又涩的娇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脑中一刹那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早已随着心声靠了过去。

唇上柔软,却灼烫得令人悸动。

异样新鲜的触感,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下一刻直接张口含了上去。

适逢马车一个磕绊,两人身子一斜,他就半压在她身上。

细细描绘,浅尝不止,湿润的灵舌滑进,带来更为刺激的感觉。

陆思琼任由他索求,最初的震惊过后,想起他即将离京,心生不舍,本欲要推他的手,反攀住了对方脖子。

少年少女懵懂的年纪,青涩而笨拙。

也不知过了多久,龚景凡的唇才离开。

望着身下娇艳如花、目光迷蒙的陆思琼,他把头靠在她身上,却触及一方柔软,心下一尴尬,顿时往旁边挪了挪,却又是另一方柔软。

他面色一红,倏地就蹭了起来,别过头改望向密实的车帘。

这似惊悚过后的一连串动作反应,倒是格外流畅。

陆思琼只觉得被他碰触的地方一阵酥麻,瞬间传至脚趾,蔓延全身。

她本就被吻得气息不稳,身子后仰着,现见他那快速的动作,只觉得越发羞燥。

慢慢坐起身,理了理仪容,见其仍然只看着那片帷幕,好似全忘了刚刚的亲近,不准bèi

再转头看她一样,倒是也生出几分闲气。

这算什么?

抱也抱了,吻也吻了,碰也碰了,现在摆出这样子,难道还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一般?

陆思琼死死盯着他侧影。

这样强烈的视线,龚景凡自然感觉得到,却没脸转过去。

车厢里保持着沉静,或是驶入了城内大道,路径比之前平缓许多,沿边也喧嚣热闹起来。

对比之下,车内就安静得有些诡异。

陆思琼见他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有些小性子,便不愿再去本说好的酒楼尝他所说的鲜美点心,瓮声翁气的让外面车夫回德安侯府。

龚景凡这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看她。似乎仍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的就不直视,“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去福满楼吗?”

“不去了。”

陆思琼垂头,那细细低低的嗓音,又带着瓮声,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龚景凡心中越发忐忑了,然更多的是无措,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琼,你生气了?”

见后者不回应,凑上前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生气了?我、我不是故yì

的。”说着。因为别扭。嗓音又低了些许,“我、我只是情不自禁。”

陆思琼这才明白,他刚刚,是觉得自己在怪他?

不过转念觉得也对。他们关系还没怎样的。他的行为确实是轻薄得很。

她轻轻“哼”了一声。看他两手伸出,却又不敢上前,最后软软的说道:“我又没怪你。”

这也不怪龚景凡慌乱。

以往他两手不规矩的时候。就总惹得她嗔怒埋怨。

而刚刚,自己吻了她、吻了她!

想起那个吻,感觉自然是美好的,虽说她不曾反抗排斥,可也没回应,他心中拿捏不准,担心对方反应过来后生气。

所以才迟迟不敢开口。

但她现在说,没怪自己?

心下既欢喜又有些受宠若惊,连眸子都亮了,声调一高:“真的?”

她轻轻的“嗯”了声。

然后,某人就又凑了过去,“真没怪我?我以为你很介yì

的。”

这话,陆思琼就不好接了。

身为女儿家,这种事当然肯定得介yì



但因为对象是他,何况之前虽说有瞬间空白,但到底没失去理智,她清楚的知dào

,自己是愿意和他亲近的。

可现在,自不好说不介yì

,最后只是不作答。

龚景凡见状,右手搂过来,低首轻轻说道:“刚刚真好,真甜。”

陆思琼美目一瞪,说出的话却细弱蚊呐:“你别说了。”

不知是之前动作的后遗,还是车内过于闷热,为她本就绝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媚色。

龚景凡瞧得痴迷,不由自主的说道:“阿琼,我还想亲你。”

话说了,却不是征询对方意见。

唇瓣扫过她的耳垂,引得陆思琼身子一颤,欲要侧过。

他的吻却又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如同一张网,将她笼在其中。

一点都不温柔,也不舒服,陆思琼好几次被他的下齿磕到,但他就像食髓知味般,不依不饶的索要。

“琼妹妹,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喘息着松开她,却仍不肯退开,固执的将她纳在怀中,龚景凡如是说道。

纵然她愿意让自己碰,可他的心底,终究没有信心。

毕竟,她喜欢了王舅那么多年,可是打小都不曾留意过自己的。

龚景凡也迷惘,不知这样死缠烂打的方式,到底管不管用。

即使,他不觉得这样缠打得有什么不对。

“没有!”

回答得那么干脆,龚景凡先是一阵心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连搂着她的手指都在微抖。

转念,却又品出几分其他的意味来,弯着唇角问:“真的没有?”

他可不相信,琼妹妹就算真的要拒绝,又岂会说得这样直白?

他知dào

眼前人不是狠心的性子。

而刚刚的语气,反倒是有几分恼羞成怒在其中,他为这样的发xiàn

而激动。

“我不信。”

见他心里自有明了,陆思琼也不多加表示,只好笑的反问:“你既不信,还作甚问我?”

“就是想听你亲口承认。”

龚景凡嗓音带笑,“你说,是不是?”

“热,你坐远点。”

她矜持着,闷声闷气的回道,又将身子挪旁边一点。

龚景凡却如何都不肯轻易放过,要知dào

他缠人的耐心,陆思琼被追问的急了,最后还是服了软:“一点点。”

“就一点点?”闻者得寸进尺。

这样无辜直白的语气,陆思琼有时真的弄不明白他是故yì

还是无心,羞恼的说道:“你自己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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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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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逼出了陆思琼

的心声,龚景凡心情雀跃,自然早将在周府里发生的事抛至脑后。

两人去福满楼用了些点心,申正时分,回了侯府。

陆家上下对这位准姑爷的登门早已司空见惯,宋氏再锦华堂接见了他,说了些寒暄客套话,方让人送别。

她对今早的事已有所耳闻,牵了陆思琼往内堂走,不再遮掩那份担忧,直白的询道:“琼姐儿,周家三姑娘的那事,可会连累你与龚二爷的婚事?”

这下个月就要定亲了,送去各府的帖子亦早就派了出去,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变故,不说侯府颜面无存,就是眼前少女,往后再想说门好亲事,可就困难了。

宋氏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既忐忑又紧张。

陆思琼闻言一顿,国公府里的事儿,怎么家里都知晓了?

便是昨夜里三表姐闹大了,可这等丑事,周家如何都不会放任外人评头论足,这保密的功夫肯定会做足。

大舅母做事周全,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漏洞。

既如此,怎的……

“母亲,您听说了?”她语气一滞。

宋氏长叹一声,“本不是我特地派人去打听的,着实现在京中许多人家都听闻了这个,道周三姑娘昨夜落水,永昭伯府二公子跳池相救,又在国公府守了整夜。”

她深锁着眉头,显然很苦恼。

陆思琼愕然。转瞬却也明白了过来。

这种事,外祖母和大舅母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就必然只有二舅母故yì

营造。

她定是见清早对龚景凡施压不成,又忌惮蕙宁公主与建元侯势力,只好利用舆论来逼迫。

毕竟周家请了大夫,且这阖府那么多人,人多口杂,谁也没证据道是她们二房做的。

就比如,周嘉乐落水的时候,是她拽了龚景凡一把。还是后者主动跳水相救。谁都没证据。

她蹙眉不语。

宋氏见她不说话,心里的担心更甚,亦有了判断,“原来竟是真的。这可怎么好?

周三姑娘是你的表姐。她是国公府里的姑娘。周老夫人定然是要替她做主的。”

即使琼姐儿在周家再得宠。但也敌不过人家正儿八经的公府千金。

外孙女、孙女,周老夫人心中亦是有衡量的。

宋氏觉得,这门婚事。悬了。

“不是真的。”

陆思琼听闻对方定论,有些不悦,替龚景凡解释道:“母亲,我三表姐是倾心二爷不假。

可昨晚的事,并非外界传得那样。”

“那是哪样?”闻者好奇。

陆思琼踌躇了一会儿,周嘉乐到底是闺阁之女,那种事传出来总归于名声不利。

可转念,对上眼前人深情关切的眸子,又并不想隐瞒,还是如实道了:“二爷是被三表姐拉下水的,救她也是情势所逼。

这事母亲您不用担心,早上二爷在国公府已经同我两位舅母解释清楚了,我和他的婚事,也不会有变。”

这个时候,陆思琼竟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的生母是隆昌公主。

她知dào

,因为这个,蕙宁公主就不可能更改儿媳人选。

如斯想着,自己都心安不少。

宋氏却被真相吓了一跳,“什么?竟是周三姑娘自个儿……?”

她到底也深受周家恩惠,虽说心中不屑,但难听的话也不好出口,但面色已隐隐露出怒气,“她这样做,把自己落得这样下场,又何必呢?”

龚家二爷既然当场说明了经过,蕙宁公主那样高傲的人物,想来也不会认可一个如此心机的女子当她家媳妇,宋氏微微定然。

但周家二房既然有了昨天的动作,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想来也绝不会轻易放qì



毕竟,这都自损了名誉,总是要换得些好处的。

抬眸望着琼姐儿,想起她和周家的关系,也知dào

她心中难过,拍了拍对方手背,安慰道:“好在你得了龚二爷的心,他不动摇,就都还好。

我见他刚刚送你回来,这番重视,对这门婚事倒也放心。”

话中,尽是对龚景凡的满yì



但转念,却又忍不住惆怅几句:“唉,可那孩子,怎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大战,时间长久,可都是说不准的。”

“没关系的,反正女儿一直都在这里。”陆思琼含笑回道。

她一直在京中,等他回来。

知晓他们感情好,宋氏亦乐见,没再提周家那糟心事,话了会家常,就放她回去了。

宋妈妈进屋替她换了盏茶,说些宽慰的话。

宋氏也不能宽心,新茶碰也不碰,起身道:“去静安堂吧。”

琼姐儿从外回来,没去那里,只来见了自己,有人心中怕是要不舒服。

如她所料,老夫人听说龚家二爷来了府上,却只去了锦华堂,事后琼姐儿也没来看自己,就有些不畅快。

俞妈妈也不敢劝她,心中也是不太苟同。

二姑娘何时与大夫人如此亲近了?

过去,锦华堂那边可都只是形式上的,二姑娘跑的最多的,还是老夫人这边。

她们又不是亲生母女,如今感情倒是要好了?

老夫人心思敏感,连孙女常常去周家陪伴外人都很介yì

,又何况发xiàn

在琼姐儿心中自己都被宋氏比下去了,自然愈多怨气。

如此,宋氏到的时候,自没得到好脸色。

老夫人挫了挫大媳妇锐气,命她捶背敲了会腿,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

宋氏亦沉得住气。心中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十分温顺的半跪在旁边侍奉婆婆。

老夫人身子舒畅了,这才懒懒的挥挥手,命亲信将丫头们都领下去。

随后,睨了眼宋氏,问道:“周家的那事儿,琼姐儿可与你说是怎么回事了?”

大清早,周家四姑娘匆匆忙的把琼姐儿领了出去,她怎么可能不过问?

本来没打听出什么,待到下午,才传出龚二爷和周三姑娘的事儿来。

老夫人是最重侯府利益的。这门婚事在她心中顶有分量的。是攀上公主府和永昭伯府的好机会,定然不能落空。

可外界把龚二爷英雄救美的事传得绘声绘色,在陆家人耳中,那可不是什么佳话。反而是家族前途的

一个威胁。

这整日来。就没定心过。

刚听说孙女回了府。还是龚二爷送回来的

,她就起了精神,可左等右等。竟然没等到人。

让丫鬟去打听了,才晓得居然在锦华堂。

敢情,宋氏还真是主母,这侯府没自己什么事了?

这对素来霸权强势的陆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但现在这个关卡上,也不可能花心思在为难眼前人神上,她还是急急想知dào

结果。

宋氏便将陆思琼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温声添道:“既然龚二爷都表了态,想来不会有变过,母亲您尽情安心。”

“龚家表态了又怎么样,周家是好糊弄的人家?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以前看那个周三姑娘就不端庄规矩,这好人家的姑娘,有谁像她这样轻浮的?”

老夫人语气尖锐,很是中伤:“那周二夫人亏得还出自名门,居然教女儿行这等勾当。

周家由得她们母女折腾,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唉,琼姐儿去了一趟周家,怎么也不求求周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她和龚二爷议亲在前。”

她眉头紧皱,周家这样张扬,都不顾周三姑娘的女儿闺誉了。

这架势,莫不是还想抬进永昭伯府?

居然宁可自毁名声?

这么想想,又觉得好受几分。

好歹,她们家琼姐儿是正儿八经聘过去的,饶是周三姑娘出身再好,以后对琼姐儿也只能伏低做小。

宋氏可不知dào

自己婆母心中有这些念头,只琢磨了下语言回道:“今儿这种场面,周三姑娘还卧榻,琼姐儿有些话也不好开口的。

再说,当着周二夫人的面,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怕也不好过分偏袒琼姐儿,她若是开了口,岂不是教人为难?”

老夫人很不喜欢宋氏这种态度,如此维护琼姐儿,倒显得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懂分寸了?

愠怒的瞥了眼她,语气不明的笑道:“你倒是想得透彻。”

宋氏心里一跳,头低得更低了,“还是母亲考lǜ

周全,儿媳只是听了您的意思。”

恭维的话,听者倒也受用。

只是,知dào

龚家二爷的意思,对蕙宁公主孤傲护短的性子也摸透几分,倒也没了之前那么多的忧虑。

让儿媳又服侍了一会,才让她回去。

当晚,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陆思琼睡得并不安稳,夜间醒了好几回,都是惊醒。

接连几个梦,都挺短暂的,却都是眼睁睁看着龚景凡离开自己。

最后一梦,则是她看着龚景凡满脸笑意得挑起喜帕。

喜帕之下,是盛装娇媚的三表姐。

陆思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好久都没平复。

随后,靠在床头,如何都不敢再闭眼了。

她怕,睡着了,梦里,又是那种场景。

心中余悸未消,那份恐惧在心底蔓延着,无声席卷了周身。

原来,自己竟这样的害pà

,害pà

失去龚景凡。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因为梦魇缠绕,睡得不好,第二日自然精神不振。

书绘和竹昔替她梳妆的时候,都有些担心,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她们也都听说了。

俩婢对视一眼,意思直白:姑娘是不是难过了?

陆思琼并没有注意她们,如常更衣妆扮好。就往小厅走去,准bèi

用早膳。

然才刚拿起筷子,就有婢子说大夫人来了。

她复又放下,起身相迎,并好奇道:“母亲,这般时辰,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宋氏和她共桌而坐,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管着满屋子的下人。开口就说:“琼姐儿。外面大早上的就在传一个事,你猜猜是什么?”

如此好的兴致?

陆思琼不解,但对方既然来了自己屋子,那想来也是与她有关的。

瞧她这满脸的笑意。难道和周三表姐有关?

陆思琼毕竟聪慧。几个转念就想到了关键。并反问了出来。

宋氏连连点头,“昨儿周家那三姑娘,又掉进池子里。是两个小厮把她救起来的。听说因为身子本来就不好,溺水有些严重,下人无主间,就做了几个应急措施。”

陆思琼搁在桌子上的手一颤。

怎么会这样?

心中有个预感,此事定同他有关。

这……她脸色一白,龚景凡这昨儿就在三表姐的屋里当众做出了那样的假设,晚上就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怎么那么大胆?

定是后来也听说了周家二房将那事肆意传出来后才行的事。

可这样的话,就真的是毁了三表姐。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感情虽说谈不上如何深厚,可也有些难过。

三表姐对她是有争较之心,但论真有什么惹到自己的,除了那次挑唆她和四表姐的关系,也就是因为这回使手段想得到龚景凡的事。

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的过节。

现在她这样,下半辈子就真的无指望了。

陆思琼都能预料到,国公府现在定然乱作一团。

倒不是说多怪龚景凡,但这事出后,无论是侯府还是公主府,与周家的关系定然要大不如前。

外祖母和大舅母,怕也要对自己心存芥蒂。

她脑中乱的很,宋氏看她这样,多少也了解一些,开口劝道:“琼姐儿,我知dào

你心善,惦记着姐妹之情。

可这种事,是周三姑娘先对不住你。人凡事还是多该替自己着想,有些事不能让的就不能退让半步,这关系到你婚事,你可不能心软。

再说了,那三姑娘之前闹了出投缳,现在又跳水,是真的用死相逼。若是让她得逞了,龚二爷改娶了她过门,到时候她可不会来同情你。”

这番话说得直白,却是真心替她考lǜ



陆思琼心思动容,越是遇到事,才越能看清人。

她终是信了,宋氏过往待她的好。

可是,有些事,眼前人不知dào



龚景凡曾在周家扬言,说若是三表姐落水,救她的只是个下人,质问国公府是否会让一个下人娶了三表姐。

当时这话,本就是重话,那时大舅母闻言都变了色。

这是轻视了整个周家。

如果没发生昨晚的事,或者以后真能不计较,但现在……怕是要被周家记恨上了。

陆思琼简直无语。

冲动,也不能这样不知分寸。

她也没了用早膳的心思,懊恼的站起身,同宋氏说道:“母亲,我还得再去趟国公府。”

这时候,她要不出面,就真落实了自己和龚景凡合谋算计三表姐的事了。

她其实并不认为,周嘉乐会可能去投水。

前晚自缢,那是给龚家施压。

但昨晚,就没理由了。

她知dào

,三表姐是惜命的,何况,二舅母也不能真任由她做傻事。

宋氏看她要出去,也没阻拦,细想了下,又叮嘱道:“你现在过去,怕是难得好脸,周二夫人定然要迁怒于你,自个小心些。”

“我知dào

了。”

陆思琼语气沉重。

其实,她也不知dào

,真的去了,能怎么解释?

就算自己不知情,可龚景凡做的,不还是为了她?

然她更清楚,自己若置若罔闻,那和外族家的感情,就真的要到尽头了。

无论血缘与否,如她珍惜陆家一般,自然是重视周家上下的。

她不愿。关系恶化。

陆思琼匆匆赶到国公府,果然如她所料,连二门外的福管家,对她都不似往日热情,更别说旁人相迎了。

她自己徒步走去三表姐的住处,还没靠近,就见四表姐从院内走了出来。

周嘉灵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薄怒,也含着怨气。

她终究不是能藏情绪的人,启唇就道:“二表哥这回太过分了。公主府侍卫能人是多。可这三更半夜的闯进咱们国公府。把三姐姐打晕了丢到水里,难道还真的要她命不成?”

这便是血缘的微妙处了,纵使周嘉灵平时与堂姐感情不好,但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这种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何况。她本就心软。

似乎将陆思琼看成了龚景凡。也或者是误会了什么,她语气十分不善:“三姐姐那么做是有些过分,可说到底还不是喜欢二表哥?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他怎么、怎么可以让人这样糟蹋三姐姐?”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周嘉灵见其不语,又连声控诉:“你怎么不拦着二表哥?

昨儿下午,你们离开府里后,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琼妹妹,我知dào

二表哥喜欢你重视你,蕙宁姨母也中意你。昨日话不是都明了了吗?

三姐姐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何必要做的这么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表姐,你怎么就不能原谅她?”

陆思琼听得心中绞痛。

果然会被这样以为。

从平素最为亲近的四表姐口中听到这些话,无疑是折磨。

她张张口,想辩解,却有些无力。

眼前人会信吗?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dào

,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琼只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dào

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pà

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

她早已知晓,他不是好惹的人,性格亦不像往日在自己面前呈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他有他不可触及的原则和底线。

所以,即便这事他做的真过分了,即便从陆思琼女儿家的心理去想,是对三表姐有几分同情,但说真的,她不怪龚景凡。

可周嘉灵受不了她这样的沉默,伸出手拽住对方胳膊,高声继xù

道:“怎么不说话?表妹,你变得,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dào

,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琼只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dào

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pà

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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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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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沐恩郡主见自己儿子跟在琼姐儿身后,微微有些不满。

周希礼惘若未觉,低声说道:“三妹妹好些了吗?”

周二夫人满腔恨意的瞪着陆思琼,闻声冷嘲道:“好些了吗?出了这种事,乐姐儿怎么能好?”

说完,亦知不该针对长房侄儿,只走到陆思琼跟前,不善质问:“你还来做什么?

现在可是好了,你表姐如今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不说永昭伯府了,怕是别的府邸,也没人敢要了。

琼姐儿,你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狠,这是要了你表姐的命啊!”

字字如刀般直戳人心。

此时被怀疑,倒没了刚刚面对四表姐时的无措和紧张了,陆思琼徐徐解释道:“二舅母,不管您信不信,昨夜里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总归还是要说明几句的。

可这会子,不说张氏,就是沐恩郡主都不向着她了。

周嘉灵满脸伤心失望的凝向她,也不语。

屋外却突然响起丫头的声音:“大夫人,老夫人请表姑娘过去。”

是静颐堂的大侍女念夏。

张氏张口就要哭喊,私心觉得老夫人又要袒护外孙女,可声音还没发出,沐恩郡主就先说了话:“琼姐儿,你随我过去。”

“大嫂,”张氏泪眼看她。

沐恩郡主被闹了两日,心情极差。之前又听妯娌念叨哭诉了好些时候,着实不愿她再继xù

,打断道:“好了,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乐姐儿,之后再想办法。”

说完,率先提步。

陆思琼朝二舅母欠了欠身,隔着屏风望了眼室内,随后同大舅母出门。

路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僵硬。

临近外祖母院子的时候,陆思琼忍不住问道:“舅母。您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做的?”

沐恩郡主步伐不停。叹气道:“谁做的重yào

吗?现在府里上下乱成这样,你外祖母气得一晚上没睡,天亮了才回来。”

虽说没有指责她的话,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大舅母也是那样想呢。

陆思琼喉间涩涩酸酸的。低头前进。不再言语。

等到了静颐堂。才发xiàn

不止外祖母一人,龚景凡亦在。

这么早……想来也是听说了。

陆思琼看到他,心中又恼又愁。别过了脑袋,心中却甚为安然。

龚景凡看她进屋,就走了过去,把人手一牵,紧张关怀的问道:“阿琼,周二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你出门的太早,我到德安侯府的时候,大夫人告sù

我你约莫都到国公府了。”

他倒是一脸轻松。

都不知这人怎么想的,现在还跑来周府,这不是找罪受吗?

是以,哪怕心知龚景凡对她一片关切之意,可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绕过他走到中央,对位上人行了礼:“给外祖母请安。”

龚景凡是个急性子,一瞧这模样,也明白了对方想法。

他最受不得冤枉,上前两步也不管沐恩郡主,张口就说道:“琼妹妹,昨夜里三姑娘的事,和我可没关系。

我再怎样,也不可能做出那样混账的事来!我之前也都和老夫人解释过了。”

“什么?”陆思琼吃惊,不是他做的?

就是自己,最早前听说发生那事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怀疑了眼前人。

但他现在却说,与他无关?

她目光讶然,沐恩郡主亦是一脸匪夷所思,只是她没接龚景凡的话,只望向老夫人:“母亲,乐姐儿那事儿……”

“那事儿,多半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媳妇自己折腾出来的。”

周老夫人拉着脸,摇头抚额,为这样的家丑而感到烦闷。

龚景凡可不关心旁人的看法,他只在意眼前少女,见她不接话,急急再道:“我如果真要那么做,白日里怎么会说出来?

如此,不是替我和琼妹妹招恨?

再说,我如果真的只为了不想娶她就能做这种事出来,那以我的性子,可不会只做到这一步,定是要真把她溺进水里咽气了才好,也省得有现在这一出。”

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但却十分有理。

龚家若是想和国公府撕破脸皮,断了二房的歪念,弄死周嘉乐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一死百了,还用得着把人再救上来?

陆思琼心中一激,“真的不是你?”

虽然还问他,心中却已经信了大半。

龚景凡颔首,添道:“我昨儿就表过态,那事儿原就是她们母女编出的闹剧,我娘也明白,又不会勉强我,我何必还多此一举?”

这白白的又被人冤枉了一趟,他很是烦躁,瞅着她的目光却越发柔和起来:“何况,周家是你的外祖家,难道我不知你有多珍惜这份感情?

我往日处事虽多有不周的地方,但也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

沐恩郡主亦是聪慧之人,稍以细想也想通了。

又望向主位上的婆母,见其已是信了,有些懊悔错怪了两个孩子,上前言道:“这事儿,是亏了你和琼姐儿。”

龚景凡淡淡看她一眼,被周家逼得再好的修养也没了,颇是不悦的回道:“国公府这贵地,我不过就那天傍晚来了一遭,居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来,还牵连了琼妹妹,以后倒不知还好不好往来了。”

泥捏的人也还有三分性子,何况本就养尊处优的龚景凡?

平白受了这一通气,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而心中,更多的自然还是对琼妹妹的心疼。也不等周家人回应,开口就安慰道:“这事儿让你难受了,我以后再不来周家了。”

却是任性的说出这种话来。

沐恩郡主心道了不得,难道还真的因为二房那对母女整出来的破事,以后就和公主府断了往来?

周旋世家名门里多年,她心知必须出声了,也知dào

少年的那点心思,便拉了外甥女的胳膊说道:“琼姐儿,这事是让你受委屈了,舅母没想到你三表姐那样混账。

早前你二舅母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之后我就让她们给你道歉。这个事。确实是她们不对。”

面对大舅母的圆场,陆思琼轻轻“嗯”了声。

既然事情已经大白,她随口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会和周家闹情绪。可如此一场闹剧下来。心头终究沉沉的。很不舒服。

沐恩郡主也知自始至终都是周家对不住她和凡哥儿,再要说几句话,冷不丁那边少年已经出声:“我送你。”

说完携了她的手。同周老夫人告辞。

后者抬眼望着她们,心里想说两句,但挽留的话到底没出口,点点头任他们离去。

陆思琼一出院子,就止了脚步。

身后人不动,龚景凡好奇转首:“怎么了?”

“对不起。”

她之前,也误会了他。

想到刚刚被四表姐和二舅母冤枉时的心境,心知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何况,她明知他那么在乎自己,就是为了她也不可能对周家狠那样的心,却还是疑了他。

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这般乖巧愧疚的模样,引得龚景凡一阵心怜,他伸手使她抬头,眯眼笑道:“好好的,和我道歉做什么?冤枉我的又不是你。”

“那我也有那样想过的。”

两人对视,又觉得大庭广众的,陆思琼挪了挪下巴,别过脑袋。

龚景凡落在空中的手望向,又牵起她另外一只手,故作受伤的问道:“原来我在你心中那么坏啊?”

“没有。”

“没有什么?”

陆思琼低喃:“没有很坏。”

龚景凡脸上噙着笑,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戾气和气场,走近两步继xù

调笑着追问:“那我好不好?”

陆思琼刚想说“好”,抬眸察觉到他眸中的狭促,瓮声说道:“你存心逗我。”

“对,就是存心的。”

说着,使坏用力按了按她手背,在她恼羞之前,就放开了。

随后,单手牵着她往前。

前行了一段,他认真的又说道:“阿琼,我知dào

不论是陆家还是周家,你都存了份感激的心,也带着客套。

所以,哪怕国公府这次做的再过分,你还是选择了原谅。

可是,我不想你这样,那些委屈,你不需yào

承shòu。”

顿了顿,嗓音越发柔情了几分:“你的出身,没什么低了别人的。就算侯府养育了你,但你本身的价值,难道还会辱没了陆家?

别怪我把话说得直白,陆家有你在,以后总少不了好处。你家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心中也是早有了衡量,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得比一般人多忍让些什么。

再说这周府,当初若不是我娘授意,她们也不会轻易替你安排。这件事上,原就没有谁占了占谁便宜一说,你不用觉得低人一等。”

他……

陆思琼眼眶一热,字字都说到了她心坎上。

家人、外祖家,她确实都是带着疏远的亲近,既珍惜感恩,又隐隐带了几分自卑。

没想到,眼前人竟这样的懂她。

陆思琼凝视着他,动容不已。

龚景凡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继xù

说道:“你的母亲是隆昌姨母,同我是一样的,这并不是丑事,这个事实也不会让你短了旁人。

答yīng

我,不要再委屈着自己。”

你这样子,我看了,会心疼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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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蜜语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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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发xiàn

,龚景凡实则是个极细致体贴之人。

偶有时候,他表现得很孩子气,或显出幼稚,可也只是在她身前。

这样的一面,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

他似乎从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当三表姐和二舅母那样厉词相待时,亦只是替她辩驳才说话。

而她心底的想法与秘密,他洞悉得如此透彻。

心中暗自侥幸,这辈子竟能遇上他,这样、这样好的他。

回府的途中,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陆思琼的心情却不似来时的那般愁恼烦苦,唇角含笑、眉眼舒展,昭示着心境极佳。

龚景凡没有入内,他离京在即,近来十分忙碌。

只是,在她下车之前,突然拉住对方的手,轻问道:“阿琼,过两日敬王府国安太妃寿诞,你是不是要过去的?”

陆思琼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之前答yīng

了四表姐的。”

何况,后来敬王府果真给侯府下了帖,宋氏也绝不可能拂太妃颜面。

然想起如今同周家的处境,多少有些不自在。

察觉到眼前人微微锁眉,她启唇反问:“怎么了?一场宴会罢了。”

闻者心道,确实只是一场宴会。

这盛华京都,世家名门最兴此道,说来隔三差五便有。

只是,以往琼妹妹随周家人赴宴时,纵然自己不曾同她相见。可但凡她出席的府邸,他都会走上一趟。

然而后日,他要替父亲去营地检阅,抽不得身。

似有些无奈,龚景凡回话:“

没事,你自己多注意。”寻思了片刻,又添道:“等那日,我让母亲来侯府接你。”

陆思琼微滞,转瞬恍然,好笑的说道:“不用这样麻烦。左不过是去给太妃贺寿。难道还能出事了?你别担心。”心里却是一热。

有一个人,时刻惦记着她的安好。

“我就是担心,怕你有事儿。”

他一改过去腼腆,蜜语甜言说得是越发直接。“你就跟在我娘身边。

众所皆知。敬亲王世子刚刚成年。国安太妃行事素来低调,今朝如此操办,这其中深意。谁看不出来?

等到那日,各府夫人小姐齐聚,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说来也奇怪,这请未婚聘的姑娘过去尚在情理,怎么你也要去?”

语中透出不满,俨然是不容人觊觎的意思。

在他看来,以前是没有立场,现在身为准未婚夫,有身份有能力可以光明正大的干涉,为什么不?

陆思琼亦越发了解他了,深知其意,然而闺阁女儿在外,不跟着自己母亲,反倒随了蕙宁公主?

虽说是有婚约,可这到底还没过门,落在人眼中,岂非多生碎语?

但对方一番好意,又不太好明拒,最后绞着手指低低说道:“国安太妃有意与大舅母家结亲,四表姐那日让我陪她。”

龚景凡显然不知这事,闻言稍讶,“灵表妹以前与你是极好的,可现在……”

现在出了周嘉乐的事,到底会受影响。

刚在周家,周二夫人说话时,可见她对琼妹妹有丝毫维护?

陆思琼知晓他的顾虑,可这种事早晚都要面对,她珍惜过去同四表姐的姐妹感情,如今虽出了嫌隙,可总不是躲避便能了事的。

虽然之前他开解了自己很多,但外祖家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庇护和照顾,哪能说断就断?

这份牵扯,不是这样简单的。

再者,她亦不愿眼前人为她多劳神,柔声笑道:“你不用事事替我操心的,你马上就要去西塞境地,我也不能替你分担什么。”

说着说着,就有些难受。

原并不怎么看好的人,却成了她万事的倚靠。

然等他有事的时候,自己却一点用都没有。

陆思琼默默的低下了脑袋,盯着那驼色无人毯上的纹路,低低又语:“我昨晚整宿都睡不好,我、我怕你出事。”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是,她再怎么懂事得体,再怎么善解人意,都止不住那份想挽留他的念头。

但偏偏,理智又强调着自己,道不能拘了他。

她总不可能,真的迫他折了翼,就做一名寻常的贵公子。

那不是他的志向。

但她还是担心、惶恐、忧虑,抬起垂敛的眸子,定定的望过去,眸角却染上了湿意,对上少年炙热的目光,又连忙再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想干扰你,就是难受。”

心中矛盾,既希望他不去出征,又不想让他失望。

刚刚的话,在脑中徘徊了许久,这两日与他面对面时,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任性的说了出来。

她暗怪自己失态。

龚景凡闻言,拽回了她本弯身欲下车的身子,让她复又坐下。

并排着,他表情十分愉快,牵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语气格外的舒畅:“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呀?

我刚跟你说这事的时候,你还那么潇洒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来是骗我的。”

取笑揶揄的话,说完又知她面子薄,不等她窘迫的否认或说出什么他不喜听的话来,接连继xù

:“阿琼,这一次,其实是我向皇舅讨要的旨意。

敌藩作乱,欺我百姓,我父亲一生戎马,就是想保大夏朝一片安宁。

我从小敬我父亲,以他励己,以后早晚是要继承他这份心愿的。”

话及此事,语气郑重认真:“旁人不理解,我父亲贵为侯府子弟。又成了驸马,自当一生荣华,子孙无忧。

但他从小教导我,不忘初心,我从不敢忘。我们在京城里的安逸,是父亲战场厮杀换来的,若要守得这份静好,总要有人站出来。

想来你也知dào

,众人眼中只觉得我母亲与父亲感情寡淡,聚少离多。但他这些年来几赴战场。都是我母亲在背后支持的。”

陆思琼听得连连点头,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可能阻拦。

话是说了,但再怎样。也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他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dào



将手反握住他。颔首回道:“我明白,只是在你面前,我没那么坚强。忍不住那份难过,你不用管我。”

龚景凡明白她,却故yì

调笑:“瞧,又说气话了?我不管你,还管谁?明知dào

我在乎你,这是撒娇呢还是嗔怨呢?”

“哪有!”

陆思琼脸一红,侧身背过去,“我又没使性子!”

一开始,明明是自己看他不够成熟、不够坚韧,怎么越处下去,自己却总成了被当做孩子哄的那个了?

“还说没有?你这依依不舍的模样,不正说明了一切?”

他前倾过去,见其玉耳越发的红,点到为止的收了玩笑,改言道:“真的不用太担心,我可还要回来娶你的,怎么舍得总留在那等地方?

好不容易让你心里有了我,我就是故yì

使坏,想你对我牵肠挂肚一下,好以后离不开我。”

“哪学来的混账话,越发不正经了!”

陆思琼嗔他,可或是因为知dào

分开在即,也总动不了真怒。

他则举着她的手拉她转回身子,凝着她的眼眸继xù

重复:“别不当真,我是不可能见你嫁给别人的,所以肯定会完好回来。

再说,若是我连那点本事都没有,以后怎么护你?”

陆思琼被他说得心跳如鼓,偏生她这性子,是越感动越不会说话,最后含糊的“嗯”了声,算是回应对方承诺,继而才下车。

一直等进了宅子,她才放缓步子。

两手摸着双颊,足下都有些飘忽。

而龚景凡,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陆府门口,才命车夫回去。

放下车帷,低声咕哝道:“没良心的。”

居然一次都没回头,刚刚表现出来的不舍,是假的吗?

他哪里懂得女儿家的矜持?

不过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便再无顾虑。

陆思琼回到娇园之后,补了个浅浅的眠,待醒来后简单用了午饭。

实则,整颗心还是挂在了那人身上。

片刻,江妈妈进院子,说是岭南三老爷差人送了荔枝回来,老夫人让她给送过来。

三叔虽然常年在外,但隔几个月就会差人回府,或是一些物资,或是几分家书。

只是,多是给祖母和三婶母的,陆思琼接触不多。

而今夏六月底的时候,就有送过荔枝回来了。

现儿都到了这个月份,怎么还有?

她微微不解,江妈妈也没与她多言三老爷的事儿。

上前两步,将篮子往桌上一放,只道老夫人的好,说主子头一个就让送来娇园,可见整个府里,最疼的就是她云云。

陆思琼自然谢过祖母,吩咐书绘拿下去收好。

江妈妈是这府中惯会说话的人,往常就爱在二姑娘面前说话,而陆思琼也乘她的情,好东西也没少赏。

所以说,相较而言,祖母屋里,对比得势的俞妈妈,她倒宁愿和眼前人往来。

见她似有话说,便挥手遣退了竹昔。

低声启唇,询问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江妈妈一拍大腿,咋咋呼呼的“哎哟”了一声,急色反问:“二姑娘,您昨儿怎么没去院子里见老夫人?

这龚家二爷过府,老夫人等了许久,却没等来人。听门房的说,今日还是龚二爷送您回来的?”

陆思琼眉间一跳,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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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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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恼了?”和江妈妈打交道,陆思琼也不拐弯抹角。

眼前人识眼色,她幼年还养在国公府里时,每每回府,老夫人让她在静安堂相伴时,就属江妈妈最懂讨好她。

这么多年来,她倒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虽说彼此间不过是利益驱使,可自己在侯府从未失势,那向来就是江妈妈的奉承对象。

江妈妈恭敬作答:“二姑娘,老夫人这些年对您的操心您是看在眼里的,过去凡事不都是她替您张罗着?

现见着您同龚二爷修得好缘分,已是将二爷当成了半个亲孙子看待,可二爷来了府,只见了大夫人,都没往她那儿去,老夫人能不伤心吗?”

她是个会说话的,每次提点暗示都说得十分含蓄。

这种话,就是被人听去了,亦不会被怪罪揣度主子心意,而只是为老夫人着想,让二姑娘多体贴孝顺着些。

陆思琼亦了解她的套路,并不说破。

思起昨儿那幕,当时她还真不是有心忽视祖母,只那会子心里藏着事,又是国公府三表姐、又是龚景凡不日要出征,是真的没留意。

而后来,龚景凡离开,她明知他近来忙碌,总不能非拉着他往家里各个长辈那去请个安吧?

“我知dào

了。”

余光瞥向桌案上篮子留下的水渍,起身说道:“这事多谢妈妈提醒,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去向祖母请安。”

“姑娘明白就好,那老奴告退。”

江妈妈后退出屋,陆思琼吩咐人送她。

竹昔早在外候着,亲自将人送到院门口,又近前塞了只赤金镯子给她,客气道:“妈妈好走。”

“哎,竹昔姑娘也快进屋吧。”后者满脸笑意。

陆思琼换了身轻便的裙衫,对镜理了理仪容,方去了静安堂。

陆老夫人对她的到来毫不意wài

,身子慵懒的半躺在凉席炕上。见了孙女招招手:“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祖母。”陆思琼应声。乖巧的坐到对方身边。

老夫人习惯性的携了她的手,询问道:“没事儿吧?周家那姑娘……”

纵然有些事已从宋氏口中得知,但还是想听眼前人亲口再说一遍。

陆思琼复述了对宋氏说的话。

陆老夫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周家二房的那对母女身上,听到她们那般卑鄙行事。逼迫冤枉自家孙女时情绪竟毫无波澜。眸色平静。面如如常。

陆思琼说完,望着她,许久才听对方叹道:“龚家那孩子倒是真有心。”

说着。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孙女身上,笑了笑继xù

:“琼姐儿好福分,周老夫人视你如掌上明珠,给你许了个这样的人,竟都让周家姑娘眼红了。”

这话……后者心中腹诽:祖母是有什么深意?

她是知dào

自己不是陆家女儿的,那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周家表姑娘的身份。

没有血缘,外祖母却将这等亲事说与自己,反而委屈了周家正经的姑娘。

祖母是在研究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怎样,陆思琼也不可能同陆家透露自己是隆昌公主女儿的事。

毕竟,既是私生女,又涉及皇家声誉,怎么能惹得人尽皆知?

终归不光彩。

这与和龚景凡坦白不同,他到底是蕙宁公主之子,又一心全系在她,陆思琼放心说与他听。

因为,自己的事,他会帮着承担。

可与祖母挑明了之后,她对自己即便还有以前的祖孙情分,然多半也在被欺瞒多年的愤nù

之下磨去了。

更多的,还是价值。

诚如龚景凡之前所言,她需yào

侯府小姐这个身份立足京城,陆家也需yào

她往后给侯府家族带来利益好处。

她不短什么。

是以,此刻她只当没听懂,“外祖母待我,是很好。”

老夫人双眼微眯,笑容越发的深邃,突然语气一转,顺着她的话接道:“我知dào

琼姐儿是最孝顺的性子,你知dào

了自个儿的身世后,就没好奇过生身父母是谁?

周老夫人那样疼你,连夫婿都给您谋了好前程,想来这点小事,自不会瞒你吧?”

陆思琼呼吸一滞,倏然站了起来。

祖母说出这话,是想做什么?

她如何都没想通,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身世这个话题,除了最早前她也才得知时,依着大舅母的意思回来同眼前人商量过,这之后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过。

毕竟,这对陆家、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现在,祖母居然如此明确的问了出来,问她是否知晓生身父母的身份!

还冠上了“孝顺”的名义,这若是说不好奇,那怎么对得起给了她生命的嫡亲父母?

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在乎的人,以后还能相信她向着陆家?

那势必往后处境要大不如前。

而若是说好奇过,生身不及养恩大,这之后祖母再说什么,她亦不能拒绝。便是应了,还指不定会被说自己良知太低。

左右,是说什么不妥什么。

陆思琼怔怔的望着她,没料到祖母竟会这样刁难自己。

陆老夫人还握着她的手,见其不语,张口漫不经心的添道:“怎么了?琼姐儿不方便回答?”

她深吸一口,缓了缓心底的起伏,清声答道:“祖母的问话,孙女自然是好奇的。不过我从小便是以周家女儿的身份世的,自然把侯爷当做自己的家。

至于其他的,按外祖母的意思。既是往事,自不必多想。无论当初娘亲带我来侯府是出自何意,左不过都是怜我可怜。

既是可怜的身世,外祖母又怎会将实情说与我听,让我平添伤心?”

一番话,姿态落落大方,说的更是坦坦荡荡。

话落,她迎着对方视线,毫不退避。

周家老夫人似没料到她如此能说会道,竟有些诧异。转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慈和道:“倒是祖母失言了,琼姐儿别介yì

。”

“您言重了。”

老夫人点点头,接着再问:“听说龚二爷要随他父亲出征了?”

“是,下月九日就去。”

这个日子。她当然也明白。

而打战出征这种事。本是该随队伍一道出发的。现耽搁这十来日,之后轻装上阵,路上定是赶得很。

也亏得。那是建元侯统帅。

不过,那孩子倒也真有魄力。

“看来龚家着实很重视这门婚事,龚二爷亦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您能有这样的好归宿,也是造化。”

陆思琼只好跟着应付几句,二人对话并不轻松。

就这样说了会子,话题又绕到国公府,老夫人一脸疼惜的望着她:“这两日,受委屈了吧?”

“也没怎么,事情都查清楚了。”

外祖母也确实没给她

受什么委屈。

陆老夫人心中不以为然,冷冷的想道:这时候还想着袒护周家?

面上却越发祥和,“你这孩子,昨儿我都听说了,出了这种事,周家能给你好脸色看?

在祖母跟前,不必这样。”

“是。”

虽然还如常处着,但感觉到底比不得过去了。

从屋子里出去,陆思琼不由叹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

只觉得累。

正要举步离开,又见侍女琉璃捧了个精致的紫楠木盒子从不远处走来,一脸的郑重。

她顿了顿,没即刻走,等人近了身,自抬眸看去。

琉璃欠了欠身,见其视线落在自己身前,主动言道:“回二姑娘,这是之前老夫人命人去定的首饰,前几日铺子送了过来,主子觉得有几只钗环不好,命奴婢拿去改。”

陆思琼点点头,睨了眼那盒子上的标志,提步离开。

待走远些,竹昔上前说道:“姑娘,那是老夫人给表姑娘打的首饰,是让人拿着花样子打的,那样式可都是江南那边来的,花了不少功夫。”

祖母屋里什么没有,自然不会替她自个打首饰。

那种时下流行的头面,显然是给小辈的。

她眨眨眼,却是真许久未见胡表妹了。

说来也稀奇,她做了国公府的表姑娘,得宠那么多年,惹红了三表姐等好几位表姐妹的眼;

德安侯府里,却是胡敏做了得宠的表姑娘,以前,自己竟也羡慕过她。

现在想来,陆思琼真觉得是幼稚了去。

人怎么可能那样如意,既占着外祖家的好,又想着府里的宠?

途径花园,倒是又遇见了陆思瑾。

这两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真没心思去敷衍她,何况关系已经如此恶化,索性连招呼都省了。

可她要走,陆思瑾却不肯当做没看见,唤了声“二姐”,偏生绕到对方身前。

陆思琼的眼神并不友好,语气淡淡:“什么事?”

许是亦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直接又道:“若是想说荣国公府的事,或者嘲讽几句,我看还是不必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那样做呢?”

陆思瑾语调悠长,近前两步凑近了道:“二姐可知dào

秦家?”

眼前人与秦家的那点事,陆思琼自然心明,也知dào

秦家在查她的身世。

但对方这样问?

她目光微惑,一笑反问:“莫不是四妹的好事近了?”

后者面色一白,有些狼狈的尴尬,可转而低头,克制着嗓音再道:“二姐,秦相想见见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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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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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心神微凛,秦相?

他见自己做什么?

思及早前揣测的事,随即目光一寒,颇是严肃的斥道:“四妹,我知从小黄姨娘对你疏于管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心中没数。

但我一个闺阁女儿家,你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真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说着,冷冷的看着她,再言道:“敢情,上回让你抄的《女戒》,都白写了?”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如此中伤人的言语,着实是眼前人忒的不懂分寸。

秦相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既不是叔伯长辈,又非亲朋近友,一个外男,无缘无故的要求见面,偏生陆思瑾还真给传话,她心中气愤,却不能深言。

后者被看得心中发憷,敢怒而不敢言。

恨对方提起姨娘,又气她说上次《女戒》的事,这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没规矩不知进退,好姑娘好姐姐都让她做去了,自己就只是一卑微不懂事的庶女?

然辩驳的话,似卡在吼间,说不出口。

如何都显得苍白。

过了一会,她抿抿唇畔开口重复:“二姐,他与你之间有什么牵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为何每次秦夫人看见你都不待见?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和秦家可没表面这么简单。

相爷让我传话,我负责带到了。这之后见不见是你自个的事。”

或真是受秦家影响,她挺直了身子,气势较过去强硬了不少,再不见卑态。

可长此以往对嫡姐养成的惧意终究非一日而逝,在其还未回应之前,抢先又说:“你不用满口的礼仪规矩,母亲都没说什么,我的事,不用你来教xùn

提点。”

说完,转个身就走了。一点都没拖沓。

陆思琼看她走远。心道还真是变了。

其实她也不想多花精力在其身上,当自己想教xùn



左不过还是担心,她在外的行事作风,连累了陆家姑娘的声誉。

但刚刚那话……

她与秦相只不过匆匆数面。两次都在姨母府上。当着甄家上下。自己对他不过只请了个安,说来正儿八经的谈话都没有过。

最近的那次,还是上回九王府马车送她回来时路上相遇。

当时场景。说来也颇是尴尬。

她凝凝眉,提步往娇园走去,心稍沉重。

不过,陆思瑾虽然带话,说秦相想见她,但并没有说怎么见、何时见。

陆思琼也就当日琢磨了会,事后并未放在心上。

两日后,国安太妃寿诞,宋氏带了府中一行姑娘出门。

请柬是给德安侯府下的,前夕之夜,二夫人孙氏便去锦华堂见了长嫂。

她道闺女瑜姐儿终日只在府里、见识浅薄,想麻烦对方给带着出去走动走动。

三姑娘正值妙龄,敏感的时期,而府中二姑娘、四姑娘的婚事都有所进展,孙氏自然替女儿着急。

敬王府设宴,京中各大世家定都要前往,是个结交认识贵人的好机会。

宋氏知dào

她的意思,并未拒绝。

然想着二房的姑娘跟去了,自不能落了三房的琪姐儿,可让婢子过去一传话,那边却说近来嫡母身子不太好,想留下侍疾,并谢过大伯母恩情。

宋氏也不好勉强。

上车前,她本意是让陆思琼与自己一辆,可陆思瑜一路都牵着堂姐的手,若是她们都上来,后面就只陆思瑾一人了。

陆思琼想了想,虽不如何待见庶妹,但出门在外到底多有注意,便婉拒了对方,姐妹三人一起。

车厢中,不似其他人家的姐妹融洽,气氛谈不上轻松。

陆思瑜自问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上次被堂妹陷害的事永远不可能忘记,哪怕她母亲交代再多,亦无法原谅,便总给陆思瑾冷脸色瞧。

坐在陆思琼身边,只与她说话。

陆思瑾独自坐在近帷幕的地方,低眉凝神。

她如今有相府做依靠,又时不时被秦夫人请去相府看戏说话,在侯府的地位日益上升。这等宴会,便是宋氏不肯,老夫人也得让她来。

陆思瑜找了几个话题同身边人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过了一会,她突然低声问:“二姐,敬王府这回请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娘打听过的,晓得王府世子到了说亲年纪。

王府地位尊崇,任谁听了,心里都要有几分念想。

陆思琼心中清明,对上堂妹隐含期待的眸子,暗叹了声回道:“敬王爷孝顺太妃娘娘,请的人多无非是图份热闹,三妹妹不要多想。”

闻言,陆思瑜面露失望。

她本以为,二姐见多识广,总可能听说些许内情。

语气失落的应了声,也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那旁本不参与她两对话的陆思瑾却突然开口:“今朝那么多夫人姑娘去王府,给太妃娘娘贺寿是一回事,可大家都知dào

太妃本意是要给世子选世子妃。

二姐,你明明知dào

,怎么瞒着三姐?”

她声音很高,将嫡姐的警告视若不见,继xù

看着陆思瑜道:“三姐你闭门不出没有听说,但你问了,二姐居然这么说,我也是奇了。

说来,二姐姐马上就定亲了,怎么还……”唇角含着笑容,没有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竟是讽刺陆思琼自个婚事已有着落,还将消息瞒着陆思瑜。

这样挑拨!

陆思琼狠狠瞪去,忍不住接道:“呵。四妹好灵通的消息,却不知你是从何听来的?

我只知,今日是太妃寿诞,仅此而已,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般轻浮,就想着要嫁人的事?”

不用多想,陆思瑾定是从秦家得来的消息。

陆思琼虽看不上她的做法,可刚刚的话到底让她心中泛虚,转首看向身边的三妹妹,发xiàn

后者正用好奇的目光瞅着自己。

二婶母近来着急她的婚事。这亦是听说了的。

若是别的人家。陆思琼也不会刻意隐瞒。

自己是知情人,偏生知dào

的还不止这些,国安太妃属意周家表姐,这份意思怕是还没同敬王妃说明。这才有了这会子宴请众家的事。

但敬王孝顺。王妃亦是温柔贤惠之人。太妃看中的人选,怕是不会反驳。

何况,四表姐的家世、品性都无可挑剔。王府世子妃的人选,多半就是灵表姐了。

正因为明白这些,陆思琼才不愿看到三妹妹希望落空,是以假装不知。

偏偏,陆思瑾多事,说出这种话来。

所幸,陆思瑜虽然有所怀疑,但论她和陆思瑾的关系,再怎样也不可能全信了她,或如人期待的那般,与二姐生疏,也就没再多问。

陆思瑾便又生了几分恼意。

凭什么她们关系这样要好?二姐从小就被众星捧月。

她上次自作主张将赐婚懿旨篡改后送去三堂姐屋里,就是想她和二姐反目成仇,再不济也得心生嫌隙。

哪知,那件事后,她倒是越发依赖二姐了。

刚刚的话没有起效,她只能将怒气憋在心中。

等到了敬王府门口,才下车便见甄家的车驾远远驶来。

宋氏便侯了一会,没立即进府。

甄家两位夫人都来了,还跟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

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淡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的百褶裙,玉颜雅致、粉黛淡妆,显得清丽脱俗。

宋氏主动上前打招呼,甄周氏面色友善,只甄二夫人表情淡淡,态度敷衍。

其实,发生了甄五姑娘在侯府落水不幸过世的事,如此亦算意料之中。

宋氏因着几分歉意,也不可能计较。

甄周氏唤了声“琼姐儿”,陆思琼忙上前福身,笑意吟吟道:“见过姨母。”

后者伸手就拉起了她,疼惜的打量了一圈,“姨母很久没见你了,到底是要定亲的姑娘了,都不再出来走动,可别把姨母给忘了。”

甄周氏孝顺,哪怕出阁后,也常回国公府。

陆思琼小时候没少受她照顾,感情自然亲近,语气自然的带了几分撒娇,闻言脸色微红,嗔道:“姨母取笑我。”

甄周氏笑容渐深。

宋氏这才侧身,让庶女和侄女过去,“怎么见了甄夫人,也不晓得随你们二姐姐请个安?”

陆思瑜自然听话,陆思瑾也不会在这时候闹别扭,人来人往的王府门口,都是各大世家的人,谁都不会失了规矩。

两人小步过去,齐齐福了身,随着陆思琼的叫法,“给姨母请安。”

这种唤法,无形中将彼此关系拉近许多。

甄周氏笑了笑,让她们免礼,又同宋氏夸了几句。

随后,她才招手让身后少女上前,介shào

道:“这是我们家小六,颜姐儿。”说着,又喊“颜姐儿”见礼。

甄颜是二房姑娘,乃庶出。

甄五姑娘刚刚离世的那段日子,甄二夫人病卧在床,都是她榻前伺候,,母女感情自然增进不少。

这次太妃寿诞,甄二夫人就将她带了过来。

甄颜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却已透出大家之风,闻言先应了大伯母的话,这才袅袅走出来,“给陆夫人请安。”

说着,又十分热情的看向对面三位女孩,半欠了欠身:“三位妹妹好。”

三人皆是一愣,原都是年纪相仿的年龄,本都有些拿捏不准,她倒是一眼看出了她们比她小。

甄颜话落,见她们反应,心似明了的又添道:“我比琼妹妹大三个月,陆家妹妹们若不嫌弃,就唤我声姐姐吧。”

陆思琼倒是心囧,她以前是去过甄府,可对这位六姑娘并无什么印象,她倒是连自己生辰都记得。

不过,亦只是一瞬,率先回礼,喊了声“颜姐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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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龚家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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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寒暄过后,几人一并由王府侍从引路,转进内院。

陆思琼被甄周氏牵在手中,同甄颜站得很近,后者时不时“琼妹妹”的称她,聊上几句。

她面上应对得体,但近处了,陆思琼能感觉到,对方并非真的热情,且总是朝一边沉默不语的甄二夫人看去。

甄家,到底不可能完全不介怀。

亦在情理。

只是,陆思瑾一直插话,很有与甄颜交好的意思。

陆思瑜则显出几分无措,显然不善与生人往来。

不知是否甄颜生性极好,还是她们已在秦家见过,对陆思瑾亦十分友善,不见丝毫不耐。

王府沿边百花盛放,葱郁成林,假山层峦叠嶂、浑然天成,深处细水涔涔、聆听作响,很是悦耳。

一路行去,凉亭之内,花园偏隅,已有人三五成群的小聚团坐。

她们来得不晚,可这四下的热闹,显然已有好些府邸到了。

敬王妃在大厅会客,她们进去的时候,众人视线投来,甄周氏几步过去,笑着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宋氏自然照做。

也好在是一道,否则难免尴尬,她十分紧张,这座上的夫人们,认识的并不多。

敬王妃同甄夫人是识得的,二人常去皇后宫中,并不陌生。至于德安侯府的这位陆夫人,她虽没见过,可却不会失礼,含笑着点头而过。请人落座。

甄周氏就势将陆思琼介shào

给对方,“王妃,这是我外甥女琼姐儿。”

敬王妃本就极有探究的打量着随陆夫人进来的三位姑娘,毕竟这德安侯府本不在她的宴请名单之内,是后来太妃做主,让她特地请来的。

自己儿子的婚事,她这当娘的在意,太妃自更重视。

就这个档口,请来陆家的姑娘,敬王妃必然要细想一想。

陆二姑娘是常听人提起的。她过去也曾在宴会上见过数面。虽没有认真了解过,但并不算完全陌生。

可不关注并不代表没有耳闻,这位荣国公府的表姑娘,从小在周老夫人跟前长大。现已由沐恩郡主说媒。许给了蕙宁公主与建元侯的独子。

敬王妃对龚家可是相熟。公主府自更不必说,以前刚听说这门婚事的时候还十分疑惑,可现在再看陆二姑娘。袅袅娉婷的站在这,容貌气质皆佳,倒是个妙人儿。

但这种贵女,世家名门中并不少,就算她姿色一绝,可娶妻娶贤,颜色过人又能如何,这定不是龚家认可的关键。

以她的了解,蕙宁公主其实并非顶好性格的人,对事对人都多有挑剔。

敬王妃望向眼前少女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陆思琼对她恭敬福了身,并不多话,安安静静的立在那。

陆思瑾见状,上前两步,跟着欠身请安。

突兀的声音传来,敬王妃下意识眉头微蹙,看过去时眼神称不上严肃,只让对方免礼。

可如此,倒是让陆思瑜不知所措了,自己要不要也跟着主动上前?

才刚坐下的宋氏没有错过王妃的那一瞬表情,连忙又站起,心中更是一紧,人家甄夫人替琼姐儿引进贵人,她出个什么风头?

但这种场合,敬王妃没表现出不悦,她亦不好冒然告罪。

故,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王妃娘娘,这是我们家瑾姐儿,族中行四;旁边的,是我们府的三姑娘瑜姐儿。”

敬王妃颔首,陆思瑜这才行礼问安。

陆思瑾隐约察觉到了不妥,未敢再开口。

正尴尬间,年长的嬷嬷进来通禀:“王妃,永昭伯夫人来了。”

永昭伯夫人,便是龚家的大夫人常氏,出自康郡王府。

她是龚家的主母,身份贵重,闻得此言,众人皆正了正身姿,翘首朝门口望去,敬王妃更是让身边亲信去门口相迎。

顷刻,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入目的首先是雍容华贵的永昭伯夫人。

她一身真红纻丝大袖衫,外罩云霞翟文钑花金坠子的褙子,深青色金绣云霞翟霞帔,底下的长裙尽是横竖金绣缠枝花,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

高髻上缀着珠牡丹和金宝钿花几件首饰,满脸和善笑容,一步步走得极稳,看起来大方从容又不喧宾夺主。

她是惯参加这等宴会的,纹条有理的与众夫人打了招呼,领着两个女儿坐在敬王妃身旁。

永昭伯夫人的亲闺女早已出嫁,此行只带了府中的七姑娘龚玉锦和八姑娘龚玉容,一对双生花,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子。

因着是龚家的人,陆思琼忍不住就打量过去。

离永昭伯夫人较近的女孩身材微丰,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立在那,眼角向上微挑,波光流转间,有种不容人忽视的美。

其身后的女孩,虽同她一般的白皮肤,五官亦是一样的精致,但衣着妆扮都低调许多,乖巧柔顺的站着,娇娇小小的,迎上人视线时笑意殷殷。

她心中微感困惑。

龚陆二府将结秦晋,前阵子宋氏亦去永昭伯府见过常氏几回,此次亦不敢怠慢,近前寒暄了几句,倒让人忘了之前尴尬的那幕。

永昭伯夫人对未来的侄媳妇很感兴趣,特地将陆思琼唤到跟前,眯眼端量了一番,侧首看着宋氏同众人说道:“这德安侯府真会养人,瞧陆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长得跟花儿一样。”

说完牵了少女近前,又赞道:“一看就是个招人疼的,怪不得公主那么中意你。

你们是不知dào

,前阵子我那侄儿还催着定亲呢,是巴不得陆二姑娘早些及笄,好娶进门来。”

闻者皆笑,陆思琼面色泛红。

蕙宁公主是眼前人的弟媳妇,妯娌身份那般高贵,又不是同住一府,陆思琼原以为永昭伯夫人同她感情不会太深,没想到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不说其他,就刚刚那几句话,这在座的可都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她这是让大家把自己当龚家人看待的意思?

陆家门第不复以往,宋氏从刚进屋开始,除了甄周氏,实则并无多少人与她攀交。

但永昭伯夫人如今一语,众夫人随即附和,纷纷夸起陆家的三位姑娘来,当然,以二姑娘最甚。

陆思琼连忙欠身,“夫人您谬赞了。”

后者一笑,语气越发慈和:“二姑娘不用拘着,往后都是一家人,你若不介yì

,喊我声大伯母即可。”

这、陆思琼既惊讶又羞涩。

宋氏见她呆着不动,轻推了她下胳膊以作提醒。

陆思琼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笑声下,再次同永昭伯夫人欠身:“大伯母。”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龚大夫人也太不讲究了吧?现在可是连亲事都还没订呢。

永昭伯夫人无疑是看着蕙宁公主颜面才如此抬高陆思琼,她虽是龚家主母,而建元侯在族中只行第三,可她却不敢同三房摆长嫂的谱。反之,伯府昌隆,往后还得多仰仗着她们。

这位陆姑娘,出身是平平,可耐不住今后的好前程。

凡哥儿的本事,她这当亲伯母的到底也有所了解,陆思琼今后妻凭夫贵,现在让她和陆家在众人跟前得了脸,以后总能记得自己的好。

她又唤了两位女儿上前,“快见过你们陆妹妹。”

龚玉锦龚玉容两人一左一右,将陆思琼围在了中间,友好的见了礼。

陆思琼这才弄明白,打扮较为明丽的那位是七姑娘,此刻多是她开口在说;而沉默少语的则是八姑娘龚玉容。

主位正中,多是夫人们交谈,姑娘们与长辈们见礼之后,就到了旁边隔间的圆桌前说话。

陆思瑜和陆思瑾自然是跟在长姐身后,心中无不羡慕。

这般万众瞩目,不仅有做姨母的甄夫人帮着说话,连堂堂永昭伯夫人都如此抬举,更能在王妃跟前得脸,谁见了都夸她几句。

虽说刚刚龚夫人也夸了她们,可谁不知dào

是沾了二姐的光?

这还只是几家人呢,待过会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的人来了,肯定又要把她唤过去。

以前,她们只知dào

陆思琼跟着周家人从小游走世家贵勋之中,识得很多贵人,但也只是听说,从不曾亲眼见过。

毕竟,若太妃寿诞这等层次的宴席,寻常的她们根本没机会参加。

今日真是头一遭,也是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低微。

在偌大的京城里,他们德安侯府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也就只有胡家姑姑和表兄表姐们过来。

失了势的侯府千金,在外面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也怪不得,胡家攀上相府之后,姑姑连侯府都很少来了。

认知到这点,堂姐妹心中都有些酸楚。

陆思琼被龚玉锦拉着手,突然掌心一空,感觉到对方松开。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人很是探究的盯着自己。

半晌,突然只听她喃喃出声:“原来他喜欢这模样的女孩子。”

他?

正好奇着龚七姑娘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旁边的龚玉容已启唇解释:“陆妹妹不要见怪,我姐姐的意思是,平时在家总听二哥哥提起你,一直也没机会见见。”

陆思琼想来也是,只红着脸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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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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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孕事

龚玉锦却突然瞪向胞妹,后者笑意微僵,忙垂下了脑袋。

适时,有他府的姑娘唤她们,是同永昭伯府交好的世家贵女,龚家姐妹便先走了过去。

等两人离开,陆思瑜压低了嗓音问道:“二姐,怎么同为庶出,龚七姑娘看着和她妹妹不大一样?”

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了。

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是行头、地位。

陆思琼以前没和她们打过交道,自不明白,可这时候三妹妹问她,又有些恼。

背后论人是非,总归不好。

她左右瞧了瞧,见年轻的女孩们都各自拉着伙伴说话,没人留意,这才松了口气。

“二姐?”陆思瑾也好奇。

见她们都等着自己答话,陆思琼刚想劝她们不要多问,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琼妹妹才这儿呀?”

却是甄颜。

她与她们站在一块儿,往龚家姐妹的方向瞧了眼,轻声言道:“龚七姑娘和龚八姑娘出生之前不久,永昭伯夫人的大女儿刚刚病逝。

当时见了这对姐妹,七姑娘尚在襁褓就会对她笑,永昭伯夫人觉得这孩子与她有缘,当时就有了好感。

所以,虽说她们都养在龚夫人身下,可七姑娘却是被当做嫡女养大的。她从小和生母黄姨娘反不亲热,与八姑娘的感情难免也生疏。”

“原来是这样,颜姐姐你知dào

的真多。”陆思瑾一个步子。蹭到对方身旁。

陆思琼亦是恍然,然更诧异于甄颜知dào

这些,也没料到她会在背后议人。

陆思瑜则感慨道:“那这位七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庶出的被当做嫡女养,又是永昭伯府那样的人家,真是她的造化。”

话音刚落,甄颜及陆思瑾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陆思琼忙看了她眼。

陆思瑜这才意识到不妥,陆思瑾她是不在乎,但这位甄六姑娘可不能得罪。自己怎么就忘了她也是个庶女?

心中懊悔。焦急的看向对方,支吾道:“甄姐姐,我、不是,对不起。”

“没事儿。你说的很对。她确实好福气。”

甄颜展笑一释。没有计较,语气却不似之前轻快。

这种话题,越解释越糟糕。陆思琼看陆思瑜仍是副不安的模样,伸手握了握对方,以示无碍。

正安静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少女的欢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龚玉锦被众人簇拥着,有喊她“锦姐姐”的,也有向她道“恭喜”的,隐约还有“九王”等字眼传来。

甄颜见她们神色,好奇又语:“妹妹们不知dào

?龚七姑娘前不久被指给九贤王了。”

陆思瑾震惊。

九王妃的人选,不是秦家大姑娘秦沐诗吗,怎么变成了龚玉锦?

“是侧妃,与她一起的还有孙尚书的小孙女孙知书。”

是了,亲王一正二侧三位王妃都是有品阶的,上次选妃太后娘娘尊重九王心意,只选了正妃一人,这次却是全了。

她不由又朝龚玉锦那边望去。

一身桃红色的上好云绸裙衫,显得婀娜玲珑,头戴赤金碧玉头箍,打扮得隆重又华丽,整个人神采奕奕被众人围绕着,如花照水的容颜,娇美中透着几分妩媚,特别醒目。

许是早就想通了,再听到这种消息时除了几分小小的难受和同情,倒也没什么特别情绪。

她还记得,过去那人说,他最不喜欢终身大事任人摆布。

上次听了周太后安排,还曾闹过,是以后来换来一张空白的赐婚懿旨,就是想将来自己选择妻子人选。

没想到,这回,还是天家安排,还许了三位。

思及那道赐婚懿旨,又心生感慨歉意。

毕竟,不论过去,就只甥舅这一层关系,听闻这些,陆思琼也替他无奈。

而陆思瑾和陆思瑜,都用十分探究的眼神瞅着她。

陆思琼知dào

她们想法,并未搭理。

那边的贵女们越说越起劲,似乎在奉承龚玉锦。

有女道:“我听说,九王爷本不愿娶和敏郡主的,是在后来见了和敏郡主后突然改变的注意。

宫里私下都在传,是因为和敏郡主的容颜像极了以前的九王妃,贤王思及亡妻,这才同意了娶她。”

“就是就是,九王爷定只是一时被和敏郡主的容貌给迷惑了。

王爷长情,往后自然就会明白,和敏郡主不是故去的王妃。咱们锦姐姐长得这样好……”

听到那边传来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些大家闺秀如此大胆,竟这样爱嚼舌根,竟公然议论起亲王郡主。

便是想讨好龚玉锦,但这等场合说这种话?

朝主厅看了看,又陆续有几位夫人到场,正彼此热闹说着话,并无人留意这边。

适时,门口又一阵动静。

随之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相府秦夫人与和敏郡主,身后跟了许多仆妇婢女。

一下子,厅内更显是热闹。

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放眼看去,却是刚刚被那些女孩编排过的秦沐诗。

四目相视,乍一瞬对上,陆思琼竟有片刻懵然。

“和敏郡主在看我们这边呢,说来,二姐你的眉眼和郡主还满神似的。”陆思瑾低讷。

这似乎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

陆思琼不置可否,视线掠过她正要往龚玉锦那边去,就见甄颜已不知何时走了过去,几个贵女停歇了对话,正瞅着门口。

只龚玉锦目露不屑。

陆思琼与和敏郡主还算见过几回。深知其是个厉害角色,暗想着这龚七姑娘的性子,以后怕是讨不得好。

且不管九王是何因答yīng

娶秦沐诗,她都是太后娘娘钦赐的嫡王妃,侧妃乃庶,这就是尊卑。

她若是不自量力,去挑衅正妃威严,陆思琼还真担心她的下场。

毕竟,心底里,自己肯定是偏向龚家人的。

秦夫人甄氏在一众夫人中是最年轻的。她本就只有花信年华。今日打扮的又素为淡雅,不像过去的浓妆艳抹、贵气逼人,粉黛未施反显得平易近人。

她与小姑一同进来,一点为人妇的感觉都没有。竟像是一对姐妹花。

甄氏一手轻轻放在腹上。整个人笑容满面。显得特别和气,看见甄周氏时还热情的唤了声“大嫂”,就坐在其身边。

陆思琼的视线。落在秦甄氏的小腹处,难道……

她与秦相成婚多载,却一直无所出。

丈夫位极人臣,纵然甄氏身份显赫,可在相府里的压力定不会小,何况她又一心爱慕秦相。

整个京城的人,都好奇秦夫人为何没有子嗣。

早年还有过流言蜚语,只是后来眼见着秦相美妾一个个的纳进府,都不见有身子,私下就都以为是相爷与什么难言之隐,可恐于秦家权势,并不敢多说。

似乎是为了验证大家的猜想,秦夫人在对上甄夫人关切的询问时,颔首应道:“是真的,太医说已经两个月了,我正准bèi

回府告sù

娘和嫂嫂呢。”

“是吗?”甄夫人大喜。

她虽然平日和这位小姑多有矛盾,可毕竟都只是小事。

对方之前脾性大,多半也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为人妻却不能育出子女,这才越发暴躁起来。

站在甄家主母的角度,甄周氏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当下目光发热的望向对方肚子,叮嘱道:“这样好的事情,妹妹居然瞒着府里。

这可是你的头胎,前三月最是要紧,怎么还外出走动,要多注意些。

回头,我就去告sù

娘,她知dào

了铁定高兴。”

秦夫人亦笑,眸光越发柔和,“多谢大嫂,我比谁都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肯定会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的。”

但愿是个儿子。

不过这次有孕,让秦夫人整个心中

都有了底气。

好在,不是她最担心的那个原因。

“姑老爷知dào

了吗?”甄夫人又问。

“相爷知dào

了,还跟我说不要有压力。”

甄夫人点头,“是这样没错,你且放宽心,这有了头一胎,往后就好了。”

就算这次是个姐儿,能生,这之后自然总会有儿子。

秦夫人笑着应话。

众人本都贺喜着秦沐诗的赐婚,闻言当即又祝hè起秦夫人。

是以,当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进来时,只听大家还在议论着秦夫人怀孕一事,婆媳俩脚步同时一顿。

有身份的人相继到场,原先坐着的好些人都渐渐站了起来,围在她们周边。

周老夫人一见宋氏,便问起外孙女。

陆思琼只好过去,彼此似乎都忘了前几日乐表姐的那事,二舅母今日也没来。

她行了礼,一一唤过。

周嘉灵满脸愧疚的走上前,“琼妹妹。”

她这两日真是肠子都恨不得悔断,自己上回竟然同表妹说那么多重话,也不知dào

她没有怪自己。

陆思琼如常唤了声“表姐”,周嘉灵过来拉她的手,她任对方牵着。

当着众人,亦无法说体己话。

只是,她这一出现,本言笑晏晏的秦夫人突然沉下了脸,笑意渐渐敛去,望着少女语调怪异道:“陆二姑娘啊。”

慢悠悠的语气,说不出来的别扭。

秦相夫人不待见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众人早有所耳闻。

只是以陆二姑娘现在的地位,又有周家、龚家二府的人在场,秦夫人依旧如此,不免让人深想她们到底有何过节。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为难

陆思琼很无辜,她也不知dào

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秦夫人。

她可不认为。是因为那次自己打了她下人的脸,非给甄老夫人把脉治病才惹出来的。

此刻面对眼前人,只面不改色的应道:“是,见过秦夫人。”

“听说你过两日就要与建元侯之子定亲了,可是恭喜。”秦夫人如是说道。

闻言,宋氏站出来接话:“劳秦夫人还记挂着小女,待筵席那日,还请您赏脸过府。”

后者言辞恹恹:“陆夫人客气了,我这刚怀身子,那天怕是不得空。”

她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只继xù

盯着明艳少女。话锋一转:“既然说了亲,总比不得做姑娘时自在。

陆二姑娘以后可要做个温良恭俭之人,多学学矜持守礼、贤惠持家。”

她这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

宋氏脸面露难堪。连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都脸色一白。

她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在指责陆思琼不安于室、无规轻浮不成?

周嘉灵已往前两步。气恼反问:“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琼妹妹有什么不是,你直说便是,何必要、”

她话没说完。就被沐恩郡主喝止:“灵姐儿!”

今儿可是大日子,又当着敬王妃的面,灵姐儿怎么能这么冲动,岂不让人坏了印象?

周嘉灵这才意识到今儿是什么日子,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主位的敬王妃,发xiàn

后者根本没留意自己,只目光探寻的打量着琼妹妹和秦甄氏。

沐恩郡主警告了一眼女儿,这才开口:“琼姐儿,到舅母这边来。”

陆思琼袖中双手微微握紧,面上怒意不显,只平静的望着秦夫人。

听到唤声,茫然的转个身,就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舅母”。

沐恩郡主拉过她的手,让其倚在自己身边,隐忍愤nù

的眸子朝秦夫人望去,好笑问道:“秦夫人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不知我这外甥女是哪里得罪了您?

我自问教女有方,琼姐儿从小与太子妃娘娘和我们灵姐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却不知您刚刚的话是何意?”

陆思琼心中一暖,这种时候,替她出头的,还是外祖家。

无论私下发生过什么,对待外人时,周家总还是向着自己。

大舅母没有担心自己拖累灵表姐,反倒提起宫中的大表姐,用太子妃来压制对方。

秦夫人再如何尊崇嚣张,总不可能说皇家妇的不是。

果然,面对沐恩郡主的话,秦夫人略默了默,继而回道:“郡主多虑了,我只是看着二姑娘这孩子喜欢,多提点两句。”

“哦?”

沐恩郡主视线下移,落到对方的腹间。

秦甄氏从进来现在一直都护着肚子,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有了身子一般,那指上的金掐玉丹珠戒指明晃晃的异常夺目,与她一身清淡却显得格格不入。

沐恩郡主微微启唇,奇道:“秦夫人尚不曾为母,倒已经懂得这些了,想来往后秦家姑娘定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淑良闺秀。”

秦甄氏怒火心生,很不满的望向沐恩郡主。

她这是什么意思,咒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女儿?

可这种场合,也不好与她计较,何况旁人买自己的账,沐恩郡主却从不留颜面,亦担心再争执下去,对方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只好作罢。

但秦夫人自己的脾性在贵妇圈内亦是声名在外,自个儿就谈不上什么淑良,还以后教育闺女?

有人已窃窃私语,轻笑出声。

秦甄氏剜了眼陆思琼,忍着气挤出几字:“借郡主好言。”

“咦,今儿怎么不见周二夫人和三姑娘?”出声询问的是秦沐诗。

周老夫人平淡答话:“乐姐儿抱恙,她母亲在府里照顾,竟让何敏郡主亲自过问了。”

“老夫人客气,晚辈也是听说前不久周三姑娘落了水,今儿没见着她,还以为是身子没好呢。”

一句话,让众人都想起了之前的流言。

周三姑娘落水,龚家二爷相救,这之后却不见任何动静,难道是不了了之了?

思及龚家和德安侯府的婚事,又将目光投向陆思琼。

宋氏坐如针毡。她根本招架不住这些贵人的话里藏针,如此犀利,这都针对她们陆家做什么?

可在座的众人,她谁都开罪不起。

“乐姐儿没有大碍,谢郡主记挂。”秦沐诗到底是未来的九王妃,周老夫人纵然心有不满,亦不好表现出来。

敬王妃手端着茶盏,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京城里的事非,可真永远少不了。

才抿了小口,又有侍女进屋。“王妃。太妃娘娘请各位夫人姑娘去明禧堂。”

“知dào

了。”

她应完,招呼着大家移步。

陆思琼同一众姑娘都随在最后,龚玉锦低声问她:“陆妹妹,秦夫人怎么好像很针对你的样子?”

显然。刚刚厅内的一切。她都注意着。

可如此直白的询问。是说她单纯,还是别有用心?

简直让人无法作答。

一旁的龚玉容不好意思的的看了她眼,没有说话。

“七姑娘误会了。我能同秦夫人有什么过节?她不过是随意叮嘱小辈几句。”

陆思琼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到了早前陆思瑾带给自己的传话。

秦甄氏如此仇视自己,多半是因为秦相。

秦家在自己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定然与师姑有关。可这种往事,自己和秦夫人着实无话可说。

“就是,锦姐姐是不是想多了,刚刚秦夫人也解释过了。”甄颜突然替她说话。

龚玉锦这才没有继xù

追问。

陆思琼感激的看了眼甄颜。这位甄六姑娘,好似与谁都处得很好,但初回接触,就这般友善熟稔,倒教人看不明白。

龚玉锦问不出自己感兴趣的,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陆思瑾这才走到嫡姐身边,嫣笑着道:“二姐在秦家的地位可见一斑,我这隔三差五的过去,在秦夫人心中也没你的分量重。”

刚刚,可有谁记得自己?旁人不指望,但看到秦甄氏同何敏郡主时,总觉得身为秦家未来的媳妇,她们必会将自己引荐给其他夫人。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这话,你该去问秦夫人。”陆思琼知dào

她的心思,没好气的回道。

陆思瑾提声:“秦夫人什么想法,哪里会告sù

我?不过我看姐姐,心里明白着吧?”

后者不置可否。

好在明禧堂离这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蕙宁公主已经到了王府,就坐在国安太妃身边,同在的还有两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皆是一身宫裙,满身贵气。

敬王妃走在最前,先是给太妃请了安,又见过蕙宁公主,这才看向粉霞锦绶缎裙的高挑少女,“清平公主过来,晗月,你怎么没早告sù

我?”

穿鹅黄百水裙的女孩这才起身,“母妃在前厅待客,女儿都没机会跟您说。”

蕙宁公主适时开口:“王嫂不必见怪,小十是我带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这位娴静的姑娘是圣上最宠爱的清平公主,皇家行十。

而起身答话的则是敬王府的晗月县主,怪不得早前没见到她,原来是与清平公主在这儿陪国安太妃。

国安太妃头戴紫金镶玉抹额,满头银丝被翟凤珠冠华笼着,看上去端庄华丽,此刻眉眼大敞,展着笑意接受众人祝hè。

陆思瑜悄悄拉了拉堂姐衣角:“二姐,连宫里的公主都来了。”

这其实并不稀奇,太妃身尊位高,是太后恩典才允敬王接她离宫并在王府里颐养天年的。

但实jì

上,还是皇家人,公主出现并不突兀。

国安太妃很敬重周老夫人,这屋中亦只有她有资格上前与太妃并坐了,寒暄之后,就问起四姑娘。

沐恩郡主便将女儿推了出来,周嘉灵往前两步,倩盈盈的福了身:“嘉灵给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妃福寿安康。”

挺简单的话,国安太妃却笑得更开了。

她招了招手,一把握住了对方,当众和蔼的摸了摸她头发:“灵姐儿还是那么懂事。”

虽说是个小动作,可却是种表态。

敬王府当即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少女,连晗月县主也不由看去。

在场的许多夫人,不免黯然。

原来,王府早就有了人选,是荣国公府的姑娘。

若是旁人还好,可周家实在显赫,这当朝太子妃的胞妹,谁能堪比?

有些年轻的女孩子沉不住气,脸上已露出苦色。

太妃和敬王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嘉灵身上,沐恩郡主同周老夫人自然时不时的陪衬说上几句。

蕙宁公主就将陆思琼唤了过来。

想起昨夜里儿子的叮嘱,她望着外甥女笑意越浓,让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今儿没出什么事吧?我本想先去侯府接你一道过来的,只是清平公主突然过来,我抽不得身。”

陆思琼脸颊一热,忙摇头说没什么事,心道龚景凡果然还真交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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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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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太妃与敬王妃只将周嘉灵唤至膝下,对其他贵女皆是颔首而过。

众人自都是明白人,心知这王府世子妃之位,与她们无缘,便都各自交首谈起话来。

蕙宁公主护短名声在外,当着她的面,任谁也不可能去寻德安侯府的晦气,更无人提及早前之事半句。

陆思琼陪着公主说了会话,出门在外,凡事亦有分寸,回话得体,举止得当。

这会子贺寿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太妃身边的何嬷嬷上前通禀,道敬王爷和世子等候在门外,要来给她拜寿。

婢仆们拾掇了下,宾客起身,王府中人尽孝道贺,她们自然都退至了偏隅。

期间,陆思琼同众贵女立在一旁观望热闹,而夫人们则去了隔间小坐。

周嘉灵这才得空,抽身挤到表妹身边,拉了她的手低声说道:“琼妹妹,刚坐在王妃旁边,我好紧张。

她问我念什么书、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我都不知dào

怎么答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紧紧捏着陆思琼,薄汗黏着对方手腕,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陆思琼不免好笑。

眼前人似乎忘了那日在周府时的尴尬,语气表情如此自然,同过去一般,有了心事就想着和自己说。

思及方才大舅母对自己的维护,她一时也没了计较,若无其事的反握住对方,回道:“姐姐别紧张,王妃这是喜欢你才问的。你瞧旁的姑娘。可见她正眼瞧一瞧的?”

周嘉灵眼睛一亮,既欢喜又娇羞的反问:“真的吗?”

“嗯。”

陆思琼拍了拍她,才说完,就发觉身边人身子一征。观其面色,竟是双颊绯红,还低下了脑袋,抓着自己的手更是一用力。

这番模样,倒似在避着些什么一样。

适时,门外传来动静,抬眼望去。原是敬王爷携子走了进来。

二人皆是锦衣玉带。敬王府罗世子一如传闻中器宇轩昂、面如冠玉,怪不得连素来不拘小节的四表姐都会露出这样矜持的表情来。

敬王父子行礼的整个过程,周嘉灵都没有抬头,偶尔一回悄悄抬了眉眼。才触及那人的宝蓝袍角。就又垂下了视线。

等罗世子起身之际。她便转身退了出去。

陆思琼只好跟在其后。

周嘉灵走回到沐恩郡主身边,一脸娴静,母女俩压声说起体己话。

陆思琼并没上前。听不大清明,但见她脸上的笑容,当是中意这门婚事的。

四表姐能得此如意归宿,亦替她高兴。

以前,才听说外祖母要把自己许给龚景凡的时候,她还对四表姐感到愧疚过。

当时一度真以为,自己这表姑娘占去了原本该属于周家表姐们的好处。

侧眸,却对上蕙宁公主的眼神。

永昭伯夫人正坐在她身边说话,不知提到了什么,蕙宁公主蹙蹙眉,先是朝秦甄氏的方向望去,继而又回头看陆思琼。

陆思琼心中略明,周家自乐表姐的事情后,同自己和龚家的感情都有些微妙。

刚刚厅中秦夫人刁难她的事儿,外祖母与大舅母还未说,永昭伯夫人便先开了口。

陆思琼实则并不是特别介yì

秦夫人的态度,毕竟没有感情,她话说得再难听也中伤不了自己。

不过秦家,不论秦相过去和师姑有什么关系,到现在都不肯放手,甚至还查起自己身世来。

她心中一愁,倒不如直白和蕙宁公主说了,让她想想办法?

陆思琼有自知之明,以她一介闺秀,如何左右得了当朝权臣想做的事?

正寻思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侧头见不知何时清平公主与晗月郡主正站在自己眼前,她连忙行礼。

视线往堂中睨去去,这才发觉已到了女眷贺寿的时刻。

晗月郡主是国安太妃的嫡亲孙女,身份贵重,想来是刚从场上下来。

“原来你就是要和凡表哥定亲的人。”

清平公主近身复端量起她,眸底毫不遮掩惊艳之色。她语调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脸上挂着笑意,还算和善。

相较之下,晗月县主的目光就看得让人不太舒服了。

都是年轻的女孩儿,美貌有时候就不是讨喜的因素了,容易招嫉。

但对方身份不凡,陆思琼虽摸不清她们想从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然也不好一走了之,只能耐着性子等她们看完。

须臾,只闻晗月县主咕哝道:“也没多特别,怎么姑姑就非定了她?还说是凡表哥自己中意的。”

声音不小,陆思琼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晗月县主口中的“姑姑”无疑是指蕙宁公主,这话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以她宗室女之尊,却被人拒绝,怪不得要对自己有敌意。

但现在,也不好接话。

清平公主却突然过来牵她的手:“晗月就是这样,性子比较直接,别太在意她说的话。”

话落,又莞尔一笑,“你若不介yì

,我随皇嫂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自然不介yì

,公主看得上臣女,是、”

陆思琼没想到清平公主这样平易近人,可还是后退了两步中规中矩答话,只是话没说完,又被对上打断:

“不用这么见外,这不是在宫里,别提什么君臣之礼。”

她语态亲和,陆思琼难免亲近几分。

晗月县主见堂姐如此,亦不多言,只是沉默。

清平公主拉了她就往一处的圆桌走去,原有几个贵女在那,看到她们起身让了开来。

早有人借着今儿难得的机会去和清平公主攀交。却都是讪讪回来,没想到陆家的二姑娘倒是厉害。

龚玉锦早留意到了圆桌前的场景,绞着帕子同身边胞妹怨道:“我瞧着她倒是有心机,惯会勾搭皇室中人的。

三婶母那么喜欢她,指了名要她做二哥哥的妻子,为此不惜拒绝了晗月县主。现在,连清平公主都高看她,怎么好事都被她占了?”

“姐姐,你怎么能说这话?”

龚玉容轻声提醒,“母亲不是叮嘱过。让我们同这位二嫂嫂先处好关系吗?”

永昭伯夫人出府之前。就关照过她们。

但龚玉锦心高气傲,又藏着事,语气很是不屑,“你没听说九王爷和她之间的事吗?

秦家大姑娘哪里是像了故王妃?分明是和她有几分相似。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京中藏不住秘密。纵然是宗亲之府。

早前九王在太后宫中说的话。又与蕙宁公主发生争执,那阵子还频繁去荣国公府,甚至光明正大派车将德安侯府千金接去贤王府。总有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不过,忌于建元侯势力,且终究和皇室有关,才被压了下来。

但永昭伯府里,龚玉锦经常跟在常氏身边,如今又赐婚给了九贤王为侧妃,对这些事难免更上心。

龚玉容也明白胞姐的意思,无非还是介yì

侧妃的身份。

七姐总以为,九王原先不同意娶和敏郡主,但后来见了她一面就同意了,是因为她的脸。

不由就朝秦夫人那边望去,审视了几眼和敏郡主,再看坐在清平公主的陆二姑娘,竟然还真有几分神似。

“生了那么一张脸,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龚玉锦低骂。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龚玉容连忙四下张望,虽说众人都各忙各的,没人留意她们,可到底都在一个屋里,哪怕轻声说着,难免也要被人看了去。

她急色劝道:“姐姐别忘了,她是二哥哥的未婚妻。如果陆二姑娘真和、”抿抿唇,声若蚊呐的继xù

道:“真与九王不清白,为什么要和别人定亲?

再者,陆二姑娘尚且安然,九王爷也不用去寻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姐姐还是想明些,待会听母亲的话,过去同和敏郡主打个招呼。”

这正妃终究是正妃,纵然不屑,但胞姐如此想不开,不肯与秦沐诗示好,以后定得少不了委屈。

龚玉容好心为她着想,但后者毫不领情,“傻妹妹,你觉得德安侯府的姑娘,配做九王妃吗?

就是王爷想,太后娘娘和圣上也不会同意,我估摸着之前三婶母和九王争执,也是因为这个。

说来,还是她厉害。

至于秦家那女人,你别和我提她。王爷当年不同意娶她,就算现在成了婚,也是没有感情的,我为什么要和她低头?你别尽帮着外人!”

龚玉容沉默,胞姐的性子她自然了解,心知再多言亦是徒劳,便不语了。

那边,陆思琼听着清平公主提起宫中大表姐的事,面色忡忡。

听说东宫里有位太子良娣怀了龙孙,近来颇为受宠,不说周太后和甄皇后赏赐颇多,就是太子殿下也经常去看她,还免了那位良娣的晨昏定省。

陆思琼想起从小护自己的云表姐,就替她难受。

说来,自她进了宫,就再没见过面。

宫闱似海,她过得定然不好。

现如今,太子良娣先有身子,若是生下庶长子,对她的太子妃地位虽然构不成威胁,但云表姐尚且无嗣,往后在深宫里承shòu的就越发多了。

听了这些,她便再无什么谈话兴致。

拜寿之礼不算繁琐,但皇室宗亲、旁支众多,待礼毕结束,已过去了大半时辰。

众人入筵,陆思琼被蕙宁公主拉着坐在身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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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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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毕,王府请了戏班子唱戏,众人移步会春园,共赏热闹。

期间,断断续续的有宫人过府,送上诸位贵人的赏赐,王府中人谢恩,惹得众夫人惊羡不已。

周嘉灵一直坐在国安太妃身边,难得的静性子,似真的看戏看入迷了。

陆思琼婉拒了蕙宁公主的邀坐,同家中两位姐妹坐在了后面。

戏过二巡,清平公主同晗月县主率先立了场,之后不久,便有贵女悄悄跟着离了园。

“二姐,我们也去外面走走吧?”出声的是陆思瑜。

陆思琼尚未开口,那旁甄颜已走了过来,“陆妹妹,听说敬王府的富贵菊自成一绝,一道过去赏赏?”

她的旁边还站着几位少女,显然是要一块儿玩。

蕙宁公主对她的爱hù

,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有识时务者欲借机同她结交。

这时候,驳人脸总显得疏冷,陆思琼不好拒绝,便起了身。

然才出园子,就在院门口见到了秦沐诗。

大家自连忙行礼,“见过和敏郡主。”

她虽然还未同九王完婚,可亲事已下,众人早将她当成了亲王妃看待。

便是刚刚,敬王妃对这位秦大姑娘都不敢怠慢,她们自不能失礼。

秦沐诗一脸柔和,视线落在那绝色出挑的少女脸上,目光考量,说的话却是同旁人的:“我找陆二姑娘有些事,几位妹妹可好行个方便?”

和敏郡主在外的名声一向不错。贤惠温柔,京中贵女无不给她颜面,自然应好先走了一步。

秦沐诗转身提步,“陆二姑娘?”

陆思琼实在不愿和相府的人有何瓜葛,但又挑不出眼前人的错,也没拒绝的理由,毕竟无论秦相秦家做过些什么,都是暗地里的,面上纵有秦甄氏的几番敌意,但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

人现在和和气气的。她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好跟上,语气却十分生硬:“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闻者侧眸看你她一眼,抿唇接道:“你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应该的。”

秦沐诗却突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这样。”

一句话说得陆思琼不明就里。迷茫的望着她。

后者却冷不丁的继xù

:“二姑娘若不介yì

。我也唤你声琼姐儿吧?”

这,她们何时如此熟稔了?

陆思琼有些想不通,但面对眼前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厅里她当众提起乐表姐落水的事,脸色不免又严肃几分。

秦沐诗似乎和她想到了一块儿,突然启唇询问:“刚刚我说的话,生气了?”

不知为何,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逗弄之意,却一如她当时提到周嘉乐和龚景凡话题时,都不带恶意。

像是只为了问话本身。

“不敢。”她淡淡回应。

秦沐诗也不计较,只带着她往人稀的路径走。

陆思琼不傻,自能察觉得到,等再拐了个弯,一出王府的热闹中心,她就止步不前了。

“怎么?”

“郡主有话直说。”

陆思琼留意到,对方的侍从,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秦沐诗突然伸手一握,拉着她继xù

往前,口中喃喃道:“相信我,等会咱们说的话,你不会想别人听到的。”

陆思琼还真难想象,对方和自己能有什么话要说的,还如此神神mì

秘。

可或是心底藏着对秦家的好奇,又许是隐约有种感觉促着她继xù

往前,倒是任由其拉着。

“琼姐儿,其实我之前问起周三姑娘的事,并非想为难你。”

秦沐诗突然看过来,面不改色的说道:“毕竟,以你的身份,以你娘和蕙宁公主的渊源,龚家也不可能更改人选,是不是?”

陆思琼心中一跳,愕然的对上她。

这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蕙宁公主的表妹不假,可乐表姐是周家的女儿,郡主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dào

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dào

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dào

,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xù

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yīng

,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dào

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bèi

,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

顿了顿。再添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当知dào

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陆思琼却很排斥这种话,摇头:“我不是,我是德安侯府的女儿。”

四目相对,无声看了会,她语气似有妥协:“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的亲事也很好,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我不想成为整个京城的论点。

也请郡主转告相爷,请他高抬贵手。”

秦沐诗叹息,“你怎么能这样说?琼姐儿,你不懂……”

“我不需yào

懂。”

对于生父这个角色,无论身份是谁,陆思琼很早之前就有着一股强烈的怨意。

她的人生中,并不期待这样一个角色,也不需yào



“你们秦家不缺我一个姑娘。”

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dào

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dào

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dào

,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xù

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yīng

,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dào

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bèi

,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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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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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显然早在敬王府有过打点,一路无话,二人十分顺畅的到了偏门。

木门大敞,周下静谧,不见人际;深而窄的幽巷之中,一辆不见添饰的马车正停在墙边,低调朴实。

秦沐诗止步阶前,目光示意少女。

陆思琼无声的吸了口气,垂下眼睑,神色略有些滞然,在对方的又一声“琼姐儿”催促之下,方才举步。

车前无人相守,她踩上踏板,右足方提起,青帷之后,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出来。

抬眸,缝隙中,能清晰看到那人的神情。

同她第一次在甄府相见时一般,龙章凤姿的颜下,眉目丰神,只是较过往的冷峻中多了几分柔和,及期待。

陆思琼仅仅顿了一下,便将手搭了上去。

后者一个向上的带力,她的身影消失在幕后。

秦沐诗只等车帘静止,方才转身。

侧前方,灌木之后,传来微微的声响。

她目光似箭,凝着眉目轻喝道:“出来吧。”

被她注视着的地方,不见丝毫反应。

“随了一路,还不现身?”

秦沐诗冷笑了声,语气不急不缓:“难道还要本郡主亲自来请你不成,陆四姑娘?”

空气中有一瞬的凝滞。

须臾,才见陆思瑾从灌木后面缓缓走出来。

她两手垂在身侧,低着脑袋,视线紧盯着前不远的青石板。脚下却不敢磨蹭,畏畏缩缩的上前,语气于忌惮中带了几分讨好:“和敏郡主。”

“呵,瞧不出你还有这胆子?连我都敢尾随?”唇角微弯,语气轻蔑至极。

陆思瑾急忙否认,可才“不、不是”了几字,声音便蔫了,触及其嘲讽的容色,再不敢狡辩,只如实答道:“我只是见大姑娘您唤走了二姐。怕出事。就远远跟在了后头。”

话落,再添道:“毕竟,这儿是敬王府,蕙宁公主和荣国公府的人都在呢。”

她自诩聪明。之前几番出入相府。自也能看出些什么。

和敏郡主倾慕九贤王多年。而九贤王同二堂姐之间又有首尾,感情之事最是玄乎,陆思瑾揣测中是认为秦沐诗要对陆思琼不利的。

而刚刚远远所见。两人之间虽说有几次肢体触碰,可彼此间的气氛并不好,隐隐还有剑拔弩张之势。

陆思瑾便觉得,秦沐诗刻意将二姐唤走,是意欲为难她。

此刻虽不见陆思琼身影,但自己提醒几句总没有错,对方定然能明白自己的好意。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秦沐诗正冷冷的瞅着她,扬起眉眼反问:“你说这话,是觉得我会欺负你二姐?”

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望着陆思瑾,教得后者想应的话顿时卡在了唇边。

难道不是?

陆思瑾不敢搭话,出入秦家的次数不算少,虽说还没摸透相府调查二姐的目的何在,但秦夫人等几位的心思倒也不难猜。

唯独这位秦大姑娘,回回见了都觉得跟谜一般,站在对方跟前都觉得胆战心惊。

最早前,明明还是她在王府客厅中提及周家三姑娘落水之事,不就是让二姐难堪吗?现在怎么又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模样?

秦沐诗倒也不是在等她回答,提步往前,行了一段后,见后面没动静,冷冷的回眸:“还愣着做什么?怎么,等你二姐姐?”

“不、不是。”

陆思瑾茫茫然的小跑跟上,说道:“我跟着大姑娘。”

“我可不想带着你。”后者毫不留情。

陆思瑾满脸尴尬,却不知好说些什么。

又静静往前走了一会,秦沐诗再次停下脚步,目视前方,话却是对身后人说的:“你从这条道上往前,再拐过两个弯,就有王府侍从引你去花园热闹处,那才是你们年轻女孩儿该在的地方。

至于刚刚,秦家的事儿,你若敢对外多嘴一句,别怪我不看八弟的面子。”

秦沐诗同秦沐延同父异母,年纪正相仿,虽说她大哥私心眷顾着兄弟之情,但她平时本就没好眼色,更别说对这位名义上未来的八弟妹了。

德安侯府是什么人家?

若不是关联琼姐儿,谁会注意?

眼下这一个区区陆家庶女,自更不当回事看待。

陆思瑾是知晓和敏郡主性子清高的,但方才几句,虽说不曾刻意为二姐说话,亦无何袒护之意,但有些维护,无需动作言语,便能让人领略。

她嘴上不敢怠慢,连忙乖巧应了,心下却格外狐疑。

据她原本的了解,秦大姑娘对自家二姐是没有好感的。

尤其在得知九贤王曾将太后娘娘钦赐的懿旨给了陆思琼之后,女子的嫉妒之心就不可能再让她对二姐有缓和的可能。

然而现在……

陆思瑾又觑了眼身前人,端庄华贵,一如过去的骄傲,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再想知dào

,也不敢公然忤逆秦家人。

自己如今在陆家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仰仗着相府。

是以,她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秦沐诗注视着她远处的背影,冷不丁的勾了勾唇,好笑漠视。

而车厢之中,面对着秦相的陆思琼,却不若她们的闲适。

自打上了车,对面人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不言不语,就那么含笑的望着她。

她知dào

自己生的像隆昌公主,身世既然是如此,那秦相对隆昌公主自然会有份特别的情愫,但此时此景,这般相望,当真好吗?

陆思琼有意想先开口,但两次张了口。都不知要说什么。

这样的真相横在二人中间,注定了别样的尴尬。

他既不急,自己又何必躁?

左右秦沐诗肯定能安排妥当,陆思琼也不担心就这么会儿不见人影,旁人就生出什么闲话风波来。

许是被她的欲言又止到索性沉默的态度给怔住了,秦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对,干咳了声唤她:“琼姐儿。”

唤得却很自然。

温和慈爱的嗓音,似念似叨的又唤了一遍,方问道:

“有字吗?”

闻者摇首。

时下不比过去,纵是世家名门。女儿家亦不兴小字。

秦相点点头。微顿后,略有憧忆的接道:“

飞琼奏云和,碧萧吹凤质。就叫云和吧,我好唤你阿云。”

陆思琼默然。

许是因为介yì

着自己闺女被冠上外人姓氏。秦相并不喜欢“陆思琼”这个名字。

他知dào

身为人父这么多年来的失职。倒也没逼她立即改名做“秦云和”。只是开口闭口都成了“阿云”。

他们都是理性之人,父女泪眼相认这种画面自然不会上演,细说身世亦不明智。都很巧妙的避过了这些敏感话题。

“阿云,你回侯府准bèi

准bèi

,等再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家。”

这是他一早的决定,亦是此行的目的。

诚如秦沐诗所言,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骨血在外。

身涉几大世家,又是此等秘事,若是一般人,怎敢轻率说出这话?

秦相将德安侯府的姑娘接回去,面对悠悠众口,要如何解释?对内对外又怎么说?况且秦相的朝中地位,虽是家事,但以他的身份,怕连皇家也要过问。

这并不是一出简单的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就可圆过去的。

陆思琼听了,也不急着反对,只是强调:“侯府,就是我的家。”

她也有她上车的目的,既然已开始了对话,有些事就得说个清楚。

“我做了这么多年陆家的姑娘,这以后就还是陆家的人。”

她仰头直视,见对方脸色如常,续言道:“上一辈的事,我没有参与过,自没资格点评说三道四。

且不论当年谁是谁非,既然当初无人替我争取过什么,那眼下我选择继xù

现状生活,就谁都没权力替我做更改决定。”

她的语气是嫌少的强硬,没有丝毫怯懦:“您没养过我,就不要妄加左右我的人生。

过几日便是我与永昭伯府二公子的订亲喜宴,相爷若是有空,可过府喝杯薄酒。”

紧了紧握着的拳,又慢慢松开,陆思琼不卑不亢的起身:“没有其他的事,小女先告退了。”

这俨然是不肯认他的节奏。

秦相是何等聪慧的人,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其弯身要起,徐徐说道:“阿云,你心里很清楚,这京都中,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决定你的人生。

你认与不认,都不能抹掉我们之间的关系。”

彼时,陆思琼已倾身掀起了车帘,闻言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

身后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你和你娘,真的很像。”

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相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敛去。

他终是放她下了车,没有阻拦,只是在帷幕落下的时候,再添了句“我给你时间”。

陆思琼径自回了王府。

偏门处,还是不见一人。

原路折返,半途中就看见了候着的秦沐诗。

秦沐诗看见她就笑,喊了声“琼姐儿”就去拉她,被陆思琼巧妙的躲开,语气疏远:“郡主,你我之间,没那么相熟。”

秦沐诗顿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又缓缓收回,笑着道:“还真是倔。”

似乎只将这当做了小孩子的任性之举。

陆思琼不想多言,蒙头往前。

还没走到花园,就见王府侍从纷纷往会春园方向赶,道周四姑娘出了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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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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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骤乱,陆思琼提足便随之赶去。

四表姐出事了?

今儿太妃寿宴,她万众瞩目,亦受尽恶妒,毕竟宴席之后的深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行前来的众人,无不存着同宗家结亲的心思,盼着能嫁入王府。

然宴未始,国安太妃便表明了意愿,敬王妃心孝,再思及周家门第,更是捧着灵表姐,难免让人眼红。

这会子听闻此讯,陆思琼满心慌乱,脑中刹那空白。

秦沐诗见她额露薄汗,奇道:“敬王府的人也是稀奇,既是早有了世子妃的人选,又何必再来这一出?

大摆寿宴,不正是给旁人一份希冀吗?

我却真看不出,这太妃娘娘到底是喜欢周四姑娘呢,还是不喜欢。”

她语气陈述,漫不经意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闻者的脚步倏然缓下。

和敏郡主的话有理,国安太妃若是诚心喜欢四表姐,怎么忍心将她推至如此境地?她可不是不知事的人儿,在深宫里半辈子,连这一层都想不到?

正沉思着,又听身边人说:“说来,贾家当年也是名门贵胄,可惜如今却家族飘零……”

贾家,正是国安太妃的娘家。

贾氏与周家原本都是京都贵族,谈不上如何显赫,但族中子弟在朝野之中都有一席之地。

所不同的是,周太后入宫后久居四妃之首。代掌凤印、风光无限,虽不曾登上后位,却是宫妃中圣泽最盛的一位,且得宠数十年。

纵然其所出的先太子与二皇子受夺位牵扯,可丝毫没影响她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最后仍封了她的第三子、既如今的炎丰帝为东宫太子。

荣国公府自水涨船高,欣欣向荣。

说来,周太后与国安太妃还是一批入宫选秀的,但贾家多年前因为事变而满门获罪,太妃若不是生性淡泊。又育有敬王。哪里还能平安至今日?

贾家因炎丰帝登上大统而大赦天下才得以免罪,只可惜家族早大不如前,现只靠几房旁支撑起门第。

先帝子嗣不多,今上仁心。善待手足。加上周太后时常召国安太妃入宫叙旧。敬王府虽不握实权,可到底不容人小觑。

然同样的起点,现今时局却是如此……

细想了想秦沐诗的话。陆思琼心中一骇,莫不是敬王府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想聘灵表姐?

又或者,国安太妃其实不曾免俗,对太后和周家都积压着妒意?

可这又有何意义?

王府如今的一切,都是周太后和炎丰帝赐予,是聪明人就不可能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儿。

为此开罪荣国公府,得不偿失。

她觉得敬王府没有这个动机,难以信服。

侧眸,再瞧了眼身边人,见其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装没听懂,“敬王世子的婚事,太妃娘娘在意,敬王妃自然更为关心。

何况,敬王夫妇孝顺,宴请大家,无非也是想热闹热闹。”

秦沐诗浅笑的看着她,别有深意的莞尔:“你倒是乐观,想来真是姐妹情深。”

提到这话,左右觑了觑,见周边虽不时有人走过,却都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她们,竟也不防备,直道:“说来,左谷蠡王走得还真仓促,竟连定亲宴都等不及。”

后者眸光泛警,一股惧意油然而生。

秦家这是不肯罢休了?

连隆昌公主在突厥新诞一女的事都了如指掌,可见相府势力之大远超她预料。

如此,还真是麻烦。

她愁眉苦脸着,连对灵表姐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秦夫人有喜,我都忘了同相爷道声恭喜,有劳郡主代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秦沐诗表情微滞,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竟有些苦涩,迎着对方回道:“这话,我哥哥听了,可不会高兴。”

顿了顿,惆怅再言:“琼姐儿,你爹爹宠你重视你,可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过问的,不要恃宠而骄。”

陆思琼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成了恃宠而骄?

自己刚刚的话,原不过是想让秦沐诗有个明白,也提醒秦相明白。

隆昌公主在突厥已有了新的生活,而他也有属于他的家庭,秦甄氏正怀着身子,那才是他们相府堂堂正正的血脉,过眼往事又何必再去纠结?

与其为难强迫一个根本不认同他的女儿,或者还对当初隆昌公主嫁去突厥存有不甘或任何其他情绪,都不该是他不肯放手的原因。

隆昌公主当年出嫁异地,他却位极人臣,可见是不曾有过该有的担当。否则,就那样一件秘事,以周太后的手段,他还怎么可能有今时地位?

嘲讽的弯了弯唇角,没有接话。

陆思琼脚下不停,木木的往前走着,脑海里都是刚刚秦相的脸,那种运筹帷幄的神情,不曾说什么强势逼人的言语,可每一言每一行都透着自信。

起名时的肯定,似昭示着她必定会回到相府一样。但他提起蕙宁公主和周家时的厌恶与鄙弃,也不曾遮掩半分。

她不愿再去揣测这些,索性没走多久,便到了会春园。

周嘉灵并不在戏园,而是送到了临近的更衣行馆。

院子里,挤满了穿红着绿的少女,或紧张担忧、或愤nù

急躁,当然也有面露漠视之辈,不免还有心中幸灾乐祸的,但自不好表露脸上。

陆思琼一进院,陆思瑜就迎了上来。

她望了眼紧随在堂姐身边的秦沐诗,打过招呼后。就拉了对方至一边,压低了嗓音轻问:“二姐,你去了哪?

刚太妃娘娘和公主说起你,沐恩郡主寻你不见,才让周四姑娘离席出院的。谁知,没出去多久,就出了事。”

“到底怎么了?”

“周四姑娘在石水潭那边摔了一跤,破了相。”陆思瑜亦满脸的不忍。

陆思琼当即眼前一黑,仪容对一个女子有多重yào

谁都清楚,竟然是伤了脸!

当即绕过对方就要往婆子丫鬟层穷进出的房门口走。却又被人抓住。她不耐烦的转身:“我得进去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足?”

“谁也不晓得,最关键的是。当时罗世子在那里。”

陆思瑜叹气:“周四姑娘撞了岩石。那岩石出奇的锋利。伤口又深又长,就在脸颊上,当场血流触目。罗世子是瞧在眼里的。”

这半唏嘘的语气,令陆思琼很不痛快。

她与表姐之前是有些矛盾,但到底只是小事,心中到底还是对她亲近的。

现在听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浑身就不痛快,不满的落下脸色,“这又如何?既是伤口,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再说,我四表姐是什么人家的女儿,难道是那等靠色.相活着的?”

后者听得出这话里的维护之意,知dào

堂姐性子护短,容不得别人说身边人的不是,却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白。

自己毕竟也是她堂妹不是?

陆思琼确实是急了,嘴上说着这种话,也不知安抚的是谁。

她知dào

四表姐对罗世子的心思,又有多欢喜这门婚事,现在口口声声说得轻松,可心底里比谁都紧张。

侧足,朝里屋走去。

为免室内拥挤,许多人都只是在外候着。陆思琼抵到门口,王府那两个丫鬟像是知dào

她身份般,并未阻拦。

进了屋,就看到国安太妃与外祖母并坐着,皆是一脸沉重。

大舅母已然红了眼,站在屏风外不时张望屋里,敬王妃亲自陪着安慰。

罗世子亦在,双手背后。

看到他,陆思琼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这等场合,他居然不曾避嫌?

王府莫不是真心想结这门亲事?

之前,是自己多想了吧?

然余光一瞥,又见到角落里坐了一位锦衣妇人和两个妙龄少女。

待看清了三人样貌,陆思琼虽觉得眼生,但回想下也能认出来。妇人正是孙尚书的妻室,而少女之一便是同龚玉锦共赐于九王为侧妃的孙知书。

旁边的那位,则是她姐姐孙言书。

她们怎么在这儿?

孙家和周家,关系可没好到这种地步。

再留意到孙言书的眼神不时落到罗世子身上,陆思琼直觉不好。

片刻间,周老夫人已对她招手,嗓音微哑:“琼姐儿,你表姐她……”难以言下去,就握着外孙女的手摇头。

沐恩郡主眼神复杂,心中谈不上什么想法。

太医正在内室处理伤口,压抑着的泣声从屏风后传来,陆思琼再想一探究竟,眼下也只好说几句冠冕无用的安慰话。

只是,谁心中都不会放松。

压抑的呜咽,夹杂着痛苦沙哑,低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让人的心情落到了低谷。

出事在王府,又是大事,敬王妃见沐恩郡主一脸心疼难受,只好再三赔罪疏忽。

正寂静着,突然听到孙夫人的指责声,是冲着女儿孙言书的:“三姐儿,你啊,还不过去跪着赔罪,冒冒失失的闯下这等大祸!”

陆思琼看过去,正半知半解,还没弄明白,就见一直脸色淡然的罗世子开了口:“与孙三姑娘无关,当时她滑足下潭,我不过上前搀扶一把。

那地方原就湿滑,又不是玩耍的地方,周四姑娘凑热闹过去,自个儿踩着人裙角摔倒,怎能怨旁人?”

语气,竟无比冷漠薄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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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直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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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罗世子声音刚落,屏风后的泣声就是一滞。

因着此话,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便是国安太妃及敬王妃亦面露尴尬。

陆思琼略有不满的瞥向罗世子,只见后者目显不耐,居然毫不遮掩。

她心中稍冷。

反观孙夫人和两位孙姑娘,神情淡然,似都安了心。

一瞬间,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敬王妃朝亲子使眼色,未见奇效,只好出言宽慰起身前人:“郡主莫要担忧,周四姑娘吉人天相,又有廖太医在,不会有问题的。”

“伤及容颜,怎是小事儿?”

沐恩郡主爱女,如花似玉的闺女脸上添了那么长一道口子,本就急躁。又闻罗世子那样的话,心生不满,语气里带着情绪。

陆思琼心中难受,更记挂着内室的人,上前轻道:“舅母,我能去看看四表姐吗?”

“灵姐儿不肯,连我都不给进,将人全赶了出来。”

别看周嘉灵往日大大咧咧的,也是个敏感之人。出了这种事,哪里肯让人守着,只恨不得撵了所有人才好。

沐恩郡主心急如焚,奈何又心疼女儿,不敢再刺激对方,只好站在屏风外干着急。

可她才回绝外甥女,就听内室里的人出了声,“琼妹妹,你进来。”

嗓音有些低哑,透着倦意,又杂了几分道不清的情绪。

陆思琼请示般的望向沐恩郡主。见其颔首,这方绕过屏风往里。

刚刚哭声不止的人儿正半靠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的薄衾随意搭着,御医蹲在床头,已包扎好了伤口。

右边脸颊都蒙着,看不到伤口伤势,只见露出来的下颚有些红肿。

“姐姐。”

陆思琼何时见过意气精神的四表姐这般模样,眼眶刹那就红了,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对方。

周嘉灵抬手拭了拭脸上泪痕,两眼一直侧着望向床壁。并未回头看陆思琼。只是被抓的右手微微收紧,反握住了对方。

她手心发烫,陆思琼好奇着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表姐额头。

“发烧了?”

说着望向正在整理药箱的御医。

此次请的廖御医。在杏林界颇有声誉。

陆思琼曾在甄府里见过他一会。格外有礼的询问道:“太医。我四姐姐的伤要不要紧?怎么还发烫了?”

周氏女身份贵重,廖御医回宫还要去向太后复命,因着情况棘手。面色并不轻松。

他对眼前人有印象,是因为对方曾用过一剂袁原判的秘方,心生出几分尊重,极有耐心的回道:“周四姑娘这伤,”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嘉灵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不要说了,这次麻烦廖御医了,您将方子留下就好。”

这是逐人了。

外间的周老夫人听得动静,微微蹙眉。

这是在外面,灵姐儿怎么使起性子来了?

话已说得这样直白,廖御医只好摇头退了出去。

担心女儿情绪激动,沐恩郡主随了御医到外面交谈。

“琼妹妹,你帮我去跟祖母说,我想回国公府了,让人收拾一下。”

因着脸颊有伤,她每每说话时,语速都极慢,说完手就抽了出来,虚掩着脸。

陆思琼喉间苦涩,安慰的话硬生生的卡着,知dào

无功,索性弃了心思,只点头应话:“好。”

至外间,传了话,周老夫人便挥手让董妈妈亲自带人进去打点。

国安太妃出声挽留:“四姑娘这人都还迷糊着,现在动身,怕是不太好。此事是在王府出的,是我们怠慢了。

老夫人若不嫌弃,就让四姑娘在府中休养,等伤情好转些,再回府?”

太妃满脸忧色,切实的替周嘉灵着想。

只是话中背后之意,不由让人心里一暖。

周老夫人自能听出话中深意,二府本有意结亲,今儿大半日下来,灵姐儿也讨得敬王妃欢喜。

若是没眼下这一出,回去就该筹备定亲事宜了。

可现在,王府虽说没表现出反悔之意,但……老夫人看了看罗世子,又别有意味的睨向孙家母女,断然摇首道:“太妃客气了,灵姐儿在外总是不便,何况她母亲也舍不得,我们还是告辞了。”

罗世子无意,纵然她灵姐儿伤了脸,可怎么舍得孙女受委屈?

说是进去收拾,但过府做客,本就轻身,没一会儿周嘉灵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思琼几步过去,后者就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陪姐姐回府。”

周嘉灵点头。

周老夫人亦站起身来。

沐恩郡主听完御医的话,白着脸进屋,就见女儿下了地,忙关切的过去:“怎么了?”

“娘,我想回家。”

周嘉灵眼眸晶莹,可泪水盛在眸子里,硬是没有落下。

这会子沐恩郡主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纵然心中藏着再多言语,也只顺着女儿意思:“好,娘带你回去,灵姐儿别担心。”

她呵护着闺女,站在屋中对国安太妃和敬王府辞行。

外面送来了竹辇,周嘉灵却没立即出门。

她突然出声:“孙三姑娘。”

从内室走出来后,她并未再掩着受伤的脸庞,笔直有礼的站在那儿,倒似看开了,不见之前的难过。

只是,周嘉灵自始至终都没往罗世子那看一眼,神情说不上闪躲,就像没发xiàn

那方位还站着个人一样。

陆思琼察觉到她的异常,眉头蹙得更紧。

灵表姐不可能不知dào

罗世子也在这儿。

本以为身边人急于离开王府。但这会子怎么反倒不忙不急的,顺着对方视线落到孙言书身上,目露疑惑。

孙家母女本处在角落,丁儿动静都没发出,低调的差点让人忘记。

突然被点名,孙言书似乎有些无措,脸上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她几步走过来,看了看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难过的低头告罪:“灵妹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脚下生滑。你也不会想上前来扶我,就不会磕到旁边的岩石了。”

说完就落下了眼泪,又连忙抬手拿帕子抹。

周嘉灵的手动了一下,不要身边人的搀扶。望着她冷冷的“呵”了一声。

孙言书茫然不解的抬头。

众人的视线在她两人之间徘徊。均有些瞧不明白。

孙夫人带着小女儿上前。对周老夫人同说着赔礼的话儿,道连累了周四姑娘。

屋内却突然响起巴掌声,“啪”的一声。重重的甩在了孙言书的脸上。

“三姐儿!”

“三姐!”

孙夫人和孙知书连忙呼声。

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也唤了周嘉灵名字。

陆思琼侧首。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周四姑娘身子赢弱,颤巍巍的得靠人扶着站在那儿,自己都病着,怎么还会有这么大力qì



孙言书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动手,不带丝毫防备的她硬生生的挨了耳光,双耳泛鸣,脚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幸得罗世子出手相扶,他亦是惊诧极了。都是名门贵女,哪有姑娘当众动手的?

觉得实为过分,满眼怒意的望向动手的人。

只见少女完好的清秀脸颊满是鄙夷轻视,目光决然,丝毫没有打人后的惶恐和懊悔,他刚想张口对方就先出了声。

“我性子是顽劣,可也不是没轻没重的,更不会随便冤枉人。”

周嘉灵说着,看了眼自家祖母和母亲,“我刚说是她推的我,你们谁都不信。

既然这样,我自己替自己做主,总不能让人逞了心,还捞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

目光如刀一般的射在孙言书身上,好笑的继xù

说道:“我的话是没人信,但真相你心里最清楚。

孙三姑娘,你错估了我,我周嘉灵从来不是吃哑巴亏的人。你毁我名声,我索性帮你一把,坐实了这罪名怎么样?

这一巴掌,是还你出口污蔑我。至于那一绊,咱们来日好好再算!”

见孙夫人张口要说话,周嘉灵抢先又道:“孙夫人,你自个教出来的女儿自己心中清楚,别含沙射影的再说我如何不识好歹的污蔑了你的好闺女。

这信你们那一说的人,早认了我是无理取闹的。这不信的,也不用你再多费唇舌。

你是长辈,我现在顶撞你不会没有原因,你们孙家……”

沐恩郡主已由早前的征然恢复常色,心中自然是袒着女儿的,再说灵姐儿的脾性她做娘的最清楚,刚那一巴掌打下去,心里就有了数。

现在听她当众说这些话,倒没有怪她有失教养,可看她边说着边忍痛的神色,心疼的出声打断,就替她说了下去:“灵姐儿,你这次受委屈,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说完拍了拍女儿的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母女对视,周嘉灵点点头。

沐恩郡主这才转向孙家母女,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这事,咱们荣国公府不会罢休的。

孙姑娘既然有胆量做,回去就要想好应对法子,我的女儿,可不是你们好欺负了的!”

这母女俩不由分说的就下了狠话,孙夫人脸色煞白,“郡主,这定是误会。我们三姐儿从小温顺,怎么会做故yì

害周四姑娘的事?肯定是有误会。”

孙家直接势短了,哪里还想着追究对方打人的事?

周老夫人心中清明,脸上也带了几分怒意,淡淡的开口道:“误会不误会,自然能查清楚。”

说完,不顾敬王府的人出言调解,就带着周嘉灵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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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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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周嘉灵面露失望,枕在陆思琼肩上,沉眯着眼不说话。

“姐姐,那位孙三姑娘,是不是早就识得罗世子?”

身边人虽说精神不振,但早前在王府里的那一番言辞,思路清明、有条不紊,显然是心意难平。

她们都不是拘泥已成事实的人,有些话题对方不愿多谈,便先避着。

但这门婚事……

陆思琼抿了抿下唇,伸手覆上表姐搁在膝前的手,缓声再语:“我瞧着,罗世子似是误会了。”

“他以为是我自个儿大意摔跤,还反诬赖孙言书。”

周嘉灵内心憋屈,事发到现在,原就藏了一肚子委屈。此刻面对同龄亲近人,也不相瞒,瓮声委屈道:“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在家中是被宠得有些任性,爱使性子,但也不是那等颠倒黑白之辈。

那会子摔足,脸颊的疼痛袭满周身,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孙言书却是先开了口,道她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踩空?

当场反驳,还反成了借故兴师问罪了!

偏偏,就有人相信。

周嘉灵最受不得冤枉,摸着脸的指间渗出血渍,又是恼恨又是烦躁,心中酸涩难耐,口口声声就质问起孙言书。

孙言书一脸的惶恐紧张,像是被人逼到了绝地,显得格外弱小。

她知dào

,当时自己落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定是狰狞可怕极了。

陆思琼不难想象出当时场景。

车厢中突然响起一声道歉:“对不起。”

不解的望过去,出声的人却没有看她,只继xù

道:“之前三姐姐夜间二次落水,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你,当时你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现在不过是一个孙言书,泛泛之交尔尔,自己就受不住。何况当日,质疑琼表妹的,都是周家至亲。

如斯想着,越发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姐姐别多想。”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接话。那会子是觉得满心委屈,可此刻并不是追责的时候。

她双目担忧的瞅着表姐,眼前人自幼养尊处优,往常外出在外。都是被人追捧讨好的。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对待?

也不怪她说话直白。孙言书那样污蔑,再有罗世子佯似公正的言辞。陆思琼想起刚刚扶着她经过院内众人时承shòu的目光,便皱起眉头。

孙家。怎么敢?

周嘉灵则没有再开口。

或是离开了敬王府,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半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到达荣国公府,陆思琼再推她时,整个人毫无知觉,身上温度比之前更甚,她忙对外唤了人去通禀。

周府里顿时忙碌起来。

沐恩郡主满面焦色的守在女儿床头,命人又去将廖御医请来,把脉问诊,只说是四姑娘昏睡是因伤口炎发而致,不是大紧,服了药好好休养,热度自会退下。

众人这方安心。

然气氛一静下来,彼此间都有股心照不宣的尴尬。

毕竟,这算是三表姐事件后,她同周家人第一次独处。

陆思琼立在大舅母身边,同府中各房前来探视的人偶尔说上几句,便有些不自在。

二房却

不见人过来。

周老夫人守了会儿见孙女一时没有醒来的征兆,便在身边人的劝说下起身准bèi

回静颐堂,临走前自然的唤了声“琼姐儿”。

后者随她出门。

沿路花草凋零不济,倒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透着几分入秋后的萧瑟。

陆思琼双手垂在身边,低头望着前方的路,一路不语的到了主屋。

周老夫人按例询问了下近况,一如往常。之后又提起龚景凡,语气颇有些感伤:“你们定亲在即,凡哥儿在这个档口随建元侯出征,唉……”

事涉广大,她自不好随意道些什么,只是两眼心疼的望着眼前少女。

“还是会回来的。”

陆思琼性子便是如此,当着龚景凡的面还真闹过几分情绪,心中有些别扭不舒坦。

可这几日,每每当旁人来说辞安慰自己时,她反倒是淡然了。

周老夫人见她语气轻松,心里有些矛盾不解。

年轻的少女,这议了婚事,心思定然要和待字闺中时有所不同。外孙女倒是看得开,那战场等地凶险万分,少不了担惊受怕。

琼姐儿如此平和,莫不是对凡哥儿的感情并非如她们所想?

再想起上回乐姐儿闹出变故时,眼前人似乎也没露出什么异色。

周老夫人凝了凝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拉过对方的手直言就道:“你这孩子,说你太懂事呢,还是与外祖母生疏了?

琼姐儿,你今年变了许多,以往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与你大舅母说的。”

说着,停顿了下,才又继xù

:“这半年里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你得知了身世,晓得了那段坎坷,在这府里就将自己当外人了是不?

但你是自打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抱进了静颐堂,咱们祖孙俩这十来年的情分,可不是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就能抹去的。

再说,周府与你本就关系匪浅,你切不可生分了。”

她语重心长的拍着少女手背。

陆思琼微微晃神,思及午后在王府偏门外与秦相的对话,脱口而出就道:“我见过秦相了。”

周老夫人安抚的动作一滞,“什么?”

“今天,秦相来找了我。”

闻者当即变色,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瞠目惊诧过后,虽仍有几分慌乱,却故作镇定:“他、他找你做什么?琼姐儿,我不是让你离秦家人远着些吗?”

老夫人心中徒然生出一股恐惧,紧了紧对方的手再道:“你不要听外人的胡言乱语,秦相这人居心叵测,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

陆思琼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外祖母这般,眨了眨眼出声打断:“外祖母。我已经知dào

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满心欲要说的言语都堵在了喉间。

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陆思琼率先打破了宁静:“他想认我回秦家。”

“荒唐!”

这下,周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已不曾掩饰。拍了桌案重声道:“京中上下谁不知dào

你是德安侯府里的姑娘。他说得轻巧。接回去,怎么接?

当年的事难道还是光荣事不成?或者要你以外室女那等名义去秦家?这事不说我们周家不会同意,蕙宁公主也不可能点头。

再说。你若是跟着他去相府,让陆家颜面何存?琼姐儿,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dào

。”

陆思琼应声,脑中却一直回响起

“光荣事”

那三个字儿。

的确,她的身世,是见不得人的。

周老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这秦相怎么会知dào

?”

“相府,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

陆思琼陈述这一事实,再添道:“还有,当初您派去侯府替母亲接生的李婶子,也被找到了。”

后者的眉头,彻底皱起,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这事,得让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一趟秦相。

琼姐儿,你且回陆家去,不要多想。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让这些事坏了心情,我得与你舅母合计合计。”

陆思琼有些过意不去,灵表姐还昏睡在床上,她着实不想麻烦大舅母。

她犹豫再三,还是言了:“我听和敏郡主的意思,这门婚事可能还有点变故。”

说到这句,自己也很沉重,“秦相可能会去找蕙宁公主,这事还是不劳烦大舅母了,四表姐那也离不了人。”

周嘉灵出了这种事,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在周家住上一段时间,陪着表姐。

但现在,且不说几日后的宴席,就是秦相的这个事,她还没有想好对策。

若是真的决心要将自己接回秦家,那事情可大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连侯府都瞒不住。

父亲与他同朝为官,在外见面的机会可是多。

想着秦相当时的语气,对她寄养在陆府这么多年颇是介yì

,且话里话外的那股恼意和气愤,陆思琼还真当心他会对付自己的身边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回府似乎还得再找祖母谈一趟。

真是多事之秋。

因着这件事,她并未在国公府久留,临走前又去看了看四表姐,见其仍旧昏睡着,离开时的心情格外阴霾。

回到侯府时,掀开车帘才发xiàn

,本该艳霞漫天的西空乌云层层,晴好的天说变就变,等她才进院子,瞬间就下起大雨。

换了身衣裳,望着屋檐下密帘般的水露,无奈的叹气。

竹昔走到窗边,低声劝道:“姑娘,虽说这天依然闷热,可总是带着湿寒,您别站在这儿,受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dào

。”

雨水飘进,落到人的脸上,透着股舒沁的凉意。

“容婢子将牅合上吧?”

知dào

近侍好意,陆思琼也不坚持,颔首正欲转身,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冒雨小跑了进来。

“那、那是龚二爷?”竹昔望着院口惊呼。

陆思琼也是一讶,又像是落实了心思,既惊又喜,侧身就朝门口走,又吩咐丫头去拿伞。

龚景凡步伐矫健,哪等她们,几个飞步就到了廊下。

陆思琼跨出屋槛,就对上浑身湿透了的少年,颇为狼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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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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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陆思琼迎上前,还没近身,龚景凡便先侧退了几步,反叮嘱道:“你若不想着凉抱着药罐过日子,就快进屋去。”

语气竟有些冲。

闻者不明所以,目露疑惑,又恐对方淋了雨生病,可见其目光略沉,想起此处是她一姑娘的阁院,着实不便,到嘴边的话复咽了回去。

龚景凡只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其完好,喃喃自语:“你没事就好。”

话落,院门口又传来动静。

陆思琼抬眼望去,就见有人也冒雨跟进了院,是外头的张管事。

张管事气喘吁吁着,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先是问了安,随后朝贵客继xù

重复:“龚二爷,请随小人去厢房洗漱换衣。”

他哈着腰,抹了把额上雨水,心中亦是无奈。

这永昭伯府的二公子性子还真是急,冲进侯府不管不顾的就往人家内院里赶。

自己这一当下人的,不敢得罪府上的准姑爷,又怕里头各位主子见了他这一身水渍,怪罪自个不会当差。

陆思琼心道眼前人本随太子去了郊外,这匆匆回城,又表现得如此紧张,想必是听闻了敬王府里的变故,当下心里一暖。

再抬首,见其仍目光炯炯的瞅着自己,面色微红,继而劝道:“二爷还是随管事去拾掇下吧。”

话落侧身,同张管事吩咐道:“你直接带龚二爷去西边的小院里更衣就好。

书绘。你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娇园里是不好留他,但再去外院厢房,一来一回,身子可受不住。

张管事连忙应声。

龚景凡一路奔波,又淋了雨,或是身子疲惫,性子格外顺从,点点头就由着人打伞出去。

陆思琼命人去小厨房煮姜茶。

龚景凡换了身崭新的袍子,是陆思琼堂弟陆思玧的。

陆思玧年龄虽幼,体态却很健硕。比寻常同龄人都宽阔。是以这袍子穿在比他年长好几的龚景凡身上,竟还比较宽松。

两人对面而坐,龚景凡饮了两盏暖茶,才开口:“秦相去找你做什么?”

出人意料的问话。陆思琼微微一滞。

原以为。是听说了四表姐的事儿。怎么会……她眸光微变,心中起了种恼人的猜测。

对坐的人却又道:“我没有派人监着你,是对秦相。”

他解开对方的忧虑。直言道:“你上次让我查他,虽说后来你我都觉得他留意你是因为袁医女的关系,但我事后想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府大费周章的调查你的身世,甚至还插手你们侯府家事,这样危险的人,我不让人盯着点儿,怎么安心?”

龚景凡皱了皱眉,因着摸不清秦相的本意,他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没撤回来。

今儿下午,收到下边人的信,道秦相亲自去王府偏门见了琼妹妹,身在外便如何都不能安心。

毕竟,秦相在外还有个风.流的名声。

急急忙忙回城,就想弄个明白。

这事陆思琼原本也没打算瞒他,对方既然问了,顺势就道了个清明。提起秦相是她生父时,语气极为平稳,风轻云淡的模样反倒让听者惊诧。

原来,阿琼竟然是隆昌姨母与秦相的女儿吗?

怪不得母亲这么多年,每每听人提起秦家便脸色阴沉,他原只道是看不过秦相作为,不成想还有这一缘故在其中。

如此,提着的心倒是安下了。

秦相势大,在朝中羽翼极丰,饶是他父亲见了,都得敬上几分。若是对方真有什么歹心,还真不好办。

过往,多得是秦相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故事。

不过,十几年前,今上都不尚未入主东宫,更别说秦相了。当年他不过只是一小小的皇子侍卫,何况秦家门第在这上京城里又称不上显赫,竟会与隆昌姨母……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然这到底是上一辈的恩怨,龚景凡身为小辈,不好多加言辞。

他只关切的望向对面少女,对方低垂着脑袋,娴静安然的神色里却总透着几分愁苦,这在过去并不多见,令他难受。

今年之前,他虽不曾近距离接触眼前人,可每回在荣国公府相遇,她总是同灵表妹一起嬉闹玩乐着,颜上笑容从不曾少过。

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却没有抚上,顿了片刻复又收回,“阿琼,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事没秦相说的那么简单。

认祖归宗,他以为你这十来年里是在小门小户里长大的不成?这京中上下,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谁不知dào

你是德安侯府的姑娘?

再说,这些年来,周家没少替你安排,你如今的身份再名正言顺不过,他但凡有丝毫顾及父女之情,都不会将你逼到那种地步。”

“我摸不透他的想法。”

陆思琼确实不了解秦相,只有过三两数面的人,以前也没听闻过他的事迹。

因而,对这位父亲,陆思琼的印象只停留在身边几人对他的

描述上:为人奸诈、手段阴狠……

而等到他是自己生父这一消息确认时,感觉并不好,甚至有着排斥。

再想起和敏郡主的话,不由生出几分惆怅,看向对面人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涌出了留恋。

龚景凡眼睛一亮,兴奋的握上她的手就问:“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她不好意思的要收回手,后者不肯,只抓得更紧,又时不时捏着她的手心,一阵痒意。

“别乱动。”陆思琼嗔他。

原先满腔的烦绪,似乎在见到他之后都变得不重yào

了。

其实,陆思琼之所以不留在周家急着归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在离开王府之后,有种今天眼前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预感。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盼着龚景凡来找她。

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来了。

事情虽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得到解决,年少的他们到底还没有独当一切的能力,但彼此间只说说话,就让人莫名的心安。

浮躁的心得以安抚,陆思琼默默反握上了对方。

无言相陪,时光流逝。

娇园里摆上晚膳,婢子们站在厅中服侍,二人用了饭,听闻前院德安侯回了府,龚景凡便过去道别。

临走前柔声宽慰她:“别紧张,我不会放任那人打乱这一切的。”

说着这样的话,自己的眉头却没有松上半分。

陆思琼则信任的颔首,“嗯。”

秋雨未歇,只是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的打在窗栏上,声若玉珠落盘,在黑夜里配合着人的心弦跳跃。

“姑娘,还去静安堂吗?”

书绘见主子面色沉重,又想着龚二爷来时的焦色,亦是满面担忧。

陆思琼略一沉吟,答道:“暂且不过去了,等明儿早上吧。”

事情弄到这一地步,她简直恨不得从来不知dào

自己身世才好,甚至宁愿是个孤儿,来路不明,倒也不会有现在这种状况。

她在陆家生活了十来年,难道在即将及笄前,还真得改名换姓了?

秦云和、秦云和……

如此陌生。

在灯烛下坐了稍会儿,才在近侍的服侍下宽衣净面,青丝落下,盖住了她纤细的双肩。

陆思琼搁在雕花木梳,理弄了弄发梢,正起身欲朝床前走去时,守在外头的宝笙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禀道:“姑娘,侯爷来了。”

父亲?

陆思琼一愣,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竹昔和书绘忙取起架子上的外裳

给她披上,陆思琼由得她们伺候,张口既问宝笙:“父亲突然来了,母亲也有过来吗?”

“回姑娘,侯爷是单独过来的,连赛华都没带。”

她微微凝思。

因不好太耽搁,陆思琼只正了正衣着,并未梳理发丝,直接去了小厅。

明艳灯烛下,德安侯坐在主位,见少女盈盈走来,目光有些恍惚。待等人走近了,不发一语的端量起对方容颜,态度认真仔细,神情则越发凝重。

陆思琼心下一个“咯噔”,恐慌刹那间遍及周身。

她克制着心底情绪,福身启唇:“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点头,抬手指了指边上椅子:“坐吧。”说完,又望向其他侍从,遣退道:“都出去吧,外面也不用守。”

等丫头们不见了身影,陆思琼还踌躇着,德安侯就道:“琼姐儿。”

唤了一声,却没立即说下去,话卡在一半,似乎还在犹豫。

“父亲?”陆思琼反问:“您要说什么?”

“今日,秦相来找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陆思琼“腾”得起身,容上尽是恼怒,可当着眼前人,却不好发作,努了努嘴唇,颤着音低低发问:“您、都知dào

了?”

那人怎么可以这样?

居然真的找到侯府来,直接把真相说出来,他可有考lǜ

过自己在陆家的处境?

陆思琼甚至不敢想象,当秦相对父亲说出自己身世时,父亲的脸色是如何。

她只觉得,原先的平静生活,在这一刻被人毁去。

讷讷的别过脑袋,不知要如何继xù

面对。

德安侯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是,知dào

了。”

陆思琼的心渐渐下沉。

“但你终归是我德安侯府的女儿,是我陆文青的血脉!”他吐字清晰明了,意味坚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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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侯爷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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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侯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没有意料之中被欺骗后的愤nù

和恼火,反透出一股坚定,带着强调。

陆思琼的眼眶一下子热了,闪烁的橘黄烛光下,她双眸定定的凝视着对面的父亲,少了慌乱忐忑,只觉得喉间特别的酸涩,张口喃喃道:“爹爹……”

后者似也心有所感,抬手招了招。

陆思琼上前两步,距离近了,竟有些不敢对视,又垂下脑袋。

她的心中涌出无限猜想:父亲是不是早就知dào

自己非他骨肉?

何时发xiàn

的?是最近,还是早些年前就晓得了?

他刚刚的话,应该是不会放任秦相带自己离开的。但秦家势大,侯府要怎么应对?

脑海中浮过各种疑问,但最好奇的终归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德安侯好像并不愿多言,他依旧寡言,纵是此等场景,话已敞开了明说,然他始终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语。

他来娇园,纯粹只是简单的表态,让陆思琼明白:她依旧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不用因为秦家的事而乱了节奏,也无需担心陆家会对她做出什么安排。

他让她安心。

哪怕不善言辞,纵然他往日少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呵护和表现,但在这种关键事情上,他也有他的强势。

是以,德安侯并没有坐多久,离开前拍了拍女儿的细肩,举步出院。

脚步不急不躁。不带优柔,一步一步,溅起的水珠缓缓又落下,圈圈涟漪,似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探视。

亦不曾回头。

女儿就在自家的宅子里,又无需分别离开,谈什么留恋不舍?

陆思琼只等父亲的背影消失不见,身子才松了力,单手倚在厅门前。

红栏漆亮,却稍了几丝秋雨的潮意。微凉、沁心。

走出院子。德安侯径自往静安堂的方向而去。

陆老夫人尚未安寝,正由近侍服侍着半靠在炕上。鬓角的银发被梳理得一丝不乱,绛紫抹额下眉头紧皱,双唇抿成线。饶是喜怒不显。但任谁都察觉得到其周身的不悦。

俞妈妈蹲在炕前。边替她捶腿,边时不时抬头留意主子神色。

她知,老夫人这是心里有怒。自打二姑娘归了府。主子便一直在等姑娘过来,然晚膳都用过了许久,仍未等到人。

目光越过烛焰,隔着轩窗望向外面。

二姑娘,今晚定是不会来了。

正琢磨着是否该出言劝眼前人回内室歇息时,又闻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且伴着江妈妈紧张的话语:

“哎我的侯爷,您这时候过来,怎么身边也没带个人?好歹还下着雨,瞧,衣裳都淋湿了……待会老夫人见了,可不得心疼?”

炕上的人猛地睁开眸子,显然亦是听到了。

俞妈妈忙起身扶她坐起,适时丫鬟彩鸳自外打起帘子,“老夫人,侯爷来了。”

德安侯举步踏入,秋雨染深了外袍,素来衣冠甚正的他发上携了雨珠,身后跟了念叨着的江妈妈。

陆老夫人乍见长子这般模样,心疼之余恼意更甚,埋怨道:“赛华那几个小厮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任由你冒雨过来?

快,还不侍候大老爷去换身衣裳,让厨房送碗……”

话没说完,德安侯便打断了她:“娘,儿子没事。这九月的天,哪那么容易受凉?不怪别人,是我不让人跟着的。”

老夫人一听就气,“你倒是心疼那几个奴才,不管怎么说,做奴才的就要守奴才的本分。他们失了职,让主子就这样在外面,懂不懂怎样服侍人了?”

德安侯只由着丫头宽去了外袍,这天儿才入秋,不比深秋,偶尔淋个几滴雨在他看来原就不是什么事儿。

何况心头藏事,并不想在这方面过多纠结,索性接了道:“您不必动怒,儿子刚去了趟娇园,那些个奴才跟着反倒碍手碍脚。”

闻言,陆老夫人眼睑一沉:“青哥儿你刚从琼姐儿那过来?”

“回母亲,是的。”

后者面色顿时复杂了几分,亦不再计较小厮失职的事了,只挥手摆了摆:“都先下去吧。”

德安侯已坐上了炕,接过俞妈妈递来的茶盏,也没立即搁在矮几上,揣在手里望向对面的母亲,似在衡量着什么事。

待人皆出了屋,他才缓缓开口:“娘,琼姐儿的事,您怎么瞒着我?”

此话一出,老夫人心中了明。

她细细一探究,语气肯定的询问道:“你见过秦相了?”

一语中的!

德安侯并不做瞒,“嗯,晚时圣上召儿子进朝房,秦相也在,出来时私下聊了聊。”

“我就知dào

,准和秦家有关。”

见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陆老夫人也不惊讶,只闷声道:“我不久前刚知dào

琼姐儿的身世,原是周家特意将她安排在我们府里的。

这之后没多久,相府倒突然就有了动作。秦家八爷虽说不是秦老夫人所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到底也是相府中人。

咱们两家从没有过什么交情,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看上咱们瑾姐儿了?我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想来想去,要么就是因为琼姐儿,秦家才盯上了我们侯府。”

闻者不置可否,“琼姐儿是咱们府里的姑娘,娘,您这点做得很对。”话落,却坚持着重复刚刚的话:“不过,您既早知dào

,为何偏瞒着儿子?”

陆老夫人心中一紧,抬眸觑了眼旁边的长子,喟叹了声。

屋里瞬时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后来,仍是德安侯若似无奈的启唇:“母亲,纵使琼姐儿的生母是她,儿子知dào

了又能如何?”表情格外严肃。

陆老夫人闭上眼眸。

当年的德安侯府是何等的风光?老侯爷乃先帝重臣,她的大女儿贵为太子正妃,长子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陆家当真称得上是京中众权贵之首。

多少名门闺秀,争相抢着要做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说句不托大的话,那时候,便是公主。他们也娶得起。

俊美的少年得天盛宠。频频出入宫闱。

隆昌公主倾国绝色,又贵为金枝玉叶,圣眷昌隆,被先帝与当年的周贵妃宠得一身傲气。完全不同于寻常高门闺秀。做派肆意随性。倾倒了多少贵勋子弟?

可正也因为那份帝女傲气,教多少人心碎?

陆家那般门第,又有当初的太子妃亲自出面。连圣上都觉得婚事妥当,偏偏隆昌公主不愿,最后为抚德安侯府,周贵妃方做主将荣国公府的姑娘许配给陆家。

这些往事,纵然过了数十年,旁人能忘,但陆老夫人怎会不记得?

她当年身为太子妃生母,宫中有些秘事,纵然再不为人知晓,也到底能听说一二。联系今日,都无需细查,有什么推算不出?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心知八九,亦不会对琼姐儿再三容忍。

如今儿子的话,亦不过是坐实了早前猜测。

她抚了抚额头,似讽似惋惜的开口:“堂堂的天子之女,竟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怪不得周家对此讳莫如深。”

亦难怪,这么多年,周老夫人都如此重视琼姐儿。

纵然隆昌公主早不在京城,但太后娘娘在,蕙宁公主在,那琼姐儿的身份再见不得光,有她们俩护着,就等同有皇室、有永昭伯府为依靠。

思及永昭伯府,难免就想到了同龚家的那门婚事。

方才儿,下人道,蕙宁公主的公子又来了府里。

闭了闭眼,如此,这门婚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蕙宁公主身为皇姐,终究是要把琼姐儿养在身边的。

何况,隆昌公主为今也是突厥的大阏氏。

徒然,她心头一跳。

突厥!

这就难免要想到前不久才离开的突厥使者,那位左谷蠡王了!

“青哥儿,”老夫人抬手招他,声音微颤:“之前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为了琼姐儿才……”

她想起,当时自己还逼问过孙女与那位突厥王爷的事。

那会子琼姐儿没有同她说实情,现在再想,若果真是隆昌公主潜了那位王爷找来的,那琼姐儿确实是有口不能说。

“嗯。”

德安侯亦是近日才明白的,面无波澜的回望了眼母亲,突然柔了声音:“娘,儿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您说一句,琼姐儿她从小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是我的女儿。

您不要因为一些往事或者其他,就迁怒于她。再者,咱们侯府虽说不如往昔,但也还没到要靠出卖闺女换取富贵的地步。”

这句话,语气格外得重!

陆老夫人心中酸楚难耐,更是无比难受。

她心知,儿子从小骄傲,最不屑利用所谓的裙带关系谋取目的,一如当年陆家没落、周家如日中天之时,亦不见他去求周老公爷。而这些年,他即便在朝堂上不尽人意,也都只靠自己。

可是,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人记得往日侯府门庭若市的荣华?

她只不过是想重振门楣而已。

琼姐儿不是自家的女儿,背后又有那样的身世,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自该感恩涕德的回报。

陆老夫人不觉有错。

这是她从那日自荣国公府见了沐恩郡主之后回来的想法,这数月来亦从未更变。

但今日,她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儿子。

对面的人虽说面若无情,然知子莫若母,在确认了琼姐儿是那人的女儿之后……

老夫人觉得双眸酸疼的紧,无力的摇头:“罢了,青哥儿,这侯府早就交给了你,今晚你的来意娘也明白。

琼姐儿,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孙女。”

“谢母亲成全。”德安侯起身作揖。

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老夫人点点头,语气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是。”

见儿子转身,又补道:“对了,宋氏那边,你……”

“她是儿子的填房,侯府的主母,琼姐儿的母亲,这就够了。”

老夫人深知其意,没有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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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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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止落,破晓晨曦暖溢香阁。

陆思琼浅靠起身,伸手抵了额头,极为不适的闭了闭眼。

连夜梦魇,醒醒沉沉,似被泄了周身力qì

一般倍感疲惫,无奈倦意袭满,然仍无睡意。

红笺刚进内室,便瞧见自家主子没精打采的模样,走上前关切询道:“姑娘怎得这么早就起了?昨夜里您睡得晚,不若再歇会儿?”

心中记挂着灵表姐的伤势,昨日归府匆匆,没能在国公府陪她,陆思琼已是惭愧。

翻了半夜医书,最后还是摇着头合上。

红笺只当眼前人是在担忧四表姑娘的容颜以致如此魂不守舍,复柔声劝慰:“姑娘不必烦心,表姑娘吉人天相,又有宫中御用太医守着,定不会有事。

说句奴婢不该说的,您便是昨儿翻着了好法子,怕是也不便替表姑娘医治。”

闻言,陆思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不是为这个气馁。”

她也清楚,近来发生了诸多事情,大舅母或多或少对自己存着几分怨气。

一如上回三表哥受呼韩邪连累而被刺伤之事般,必定是避她不及。

掀了薄衾下卧,边由婢子服侍更衣边吩咐道:“让门房备着车,待我去与母亲和祖母请安之后,去国公府。”

“姑娘?”

红笺并未立即应声,支吾着开口:“您马上就要大喜了,再外出怕是不好。”

“出事的是四表姐。我怎能不去?”

陆思琼亦知这犯了忌讳,说来昨儿大家因忌着周家势力,更由于事出突然,没人追究灵表姐的过错。

可好端端的寿宴上,闹出血光之灾,终究不妥。

按理说,陆思琼近有好事,也该避着。

可她的心,总归不安。

或实则,这份焦虑更多的是来自秦相。

摒弃这份思绪。她揉了揉脑袋。坐到妆镜台前,重复道:“吩咐备车。”

闻者方执起木梳的手微顿,颔首道是。

去锦华堂晨安时,蓦然发xiàn

宋氏神情失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会的功夫便接三走神。

陆思琼略感好奇。

宋氏落座主位。目光一直没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移开,精神却不集中。

最后,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周四姑娘的伤势情况。听闻对方欲去探视,遂言道:“你既有事,也不便耽搁,同我一道去见过你祖母后,便外出吧。”

顿了顿,续又说:“不过定亲的事府里这些日子已筹备妥当,自个在外一切小心,莫要出了变故,闹了不吉。”

话落,便立了起来。

陆思琼应话,心底却不太明白。

去周家而已,以往又不是没去过,怎的这回如此关照?

眼神不由深究起几分。

她见继母起步,正欲跟上,乍听闻屋外传来欢快唤声:“二姐姐,我、我见姐姐……”

一瞬的功夫,门口就出现了瑶姐儿的小身影。

宋氏走在前头,遮住了身后的人,弯身顺势抱起女儿,低着嗓音说道:“瑶姐儿,不准这么没规矩,你二姐姐最近事多,听话别总缠着她。”

陆思琼心中微顿。

这话,以往宋氏亦常是挂在嘴边的。

可今日,总觉得听在耳中,意味不同。

瑶姐儿哪懂这些,性子一如过去的腻歪,在母亲怀里扭着身子不停晃动,两只白玉般的藕臂挥舞着,同嫡姐咧嘴而笑:“姐姐、姐姐抱瑶儿……”

陆思琼心都软了。

这府里,只有瑶姐儿方会对她露出这般依赖的模样。

有时候,被人亲近、被人需yào

,何尝不是幸福?

她待这个妹妹,从来就与众人不一般。

往前两步,倒是极想接过来抱上一抱,熟知宋氏却突然一个歪身,走到了旁边,递给了近侍。

宋妈妈察言观色,心中虽说迷茫,但姐儿已到眼前不容怠慢,忙抱到了怀里,更是哄道:“姐儿乖,夫人与二姑娘还有事,回头再来看姐儿,姐儿先随妈妈回去。”

“我不、我不!”

孩子可不是经得起道理游说的,许是真好几日没见着了,瑶姐儿软硬不吃,坚持着冲嫡姐挥舞胳膊。

陆思琼意动,看向宋氏,“母亲……”

继母确是从来不喜欢瑶姐儿和自己腻歪,但这几年终归给她面子,如这等场合,也是不好公然阻止她们姐妹亲近的,毕竟落在下人眼中,于她主母名声不利。

何况,陆思琼实则并不愚笨,过去瑶姐儿每每都能闹到她的娇园里,让玲珑阁里当差的人无可奈何。

可说到底,这其中若是无宋氏这位主母的默许,瑶姐儿还真能屡屡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只是不去深想。

这深宅大院里,谁没有些个苦衷和无奈。

但今日,继母方才的言辞,不似以往推搡客套的话。

就像是,真的不愿意看到瑶姐儿与她要好。

听到喊声,宋氏雍容一笑:“琼姐儿你可不能惯她,这孩子总不能一直缠着你。毕竟,将来你是要出阁的,哪能时刻带着她?”

话落,便不由分说的让宋妈妈把女儿带走。

陆思琼听了那话,心底沉闷的紧。

怎的不过一夜,眼前人就变了个样?

若说归根于不是亲母女这原因,却是如何都说不通的,她们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完全没必要现在才觉得自己碍眼刺心。

宋氏却不再多言,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静安堂。

人多敏感,更何况如陆思琼这般聪慧之人。见了老夫人,感觉亦是不同。

不由就想到昨晚父亲来娇园说的话。

父亲的性子,她了解几分,身世的事十之八九是不会和继母坦白,但对祖母,便不一定了。

屋子里聊着家常话短,看似没什么区别。

众人眼中,二姑娘仍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疼宠非凡。

人逢喜事,家婶堂妹们的注意力皆放在她身上。

陆思瑾站得不远。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笑;陆思琪仍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嫡母萧氏身边。

宋氏开口替她禀了去荣国公府的事,老夫人眉眼一展,“周家素来重你,四姑娘受了伤。你的确是要去探视的。”

四夫人楚氏最擅推敲。一听这话。再看婆婆脸上那笑,就知dào

对方是真心同意侄女去周府。

她心底纳闷极了,以前老夫人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可是分外不赞同琼姐儿亲外人的。

陆思琼乖巧点头,又话别了几句便出了院子。

她走后,屋里没多会亦是散了。

宋氏走在最后,回头望了老夫人好几眼,终究还是跨过屋槛,没有留下。

回到自己的院落,她“啪”一声把帕子甩下,直敲得桌案横响,倒让才进屋的宋妈妈吓了一跳。

见主子神色怪异,联想到早前之事,走过去不解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

不是满认同瑶姐儿与琼姐儿处姐妹情的吗?在老夫人那,只是装作不喜二姑娘而已。

宋氏知dào

她问的是什么,却只没头没尾的说:“侯爷昨晚去见了遭琼姐儿,回来人就不对劲。”

毕竟是这院子里的事,宋妈妈早有听说。

道是昨晚上侯爷半夜里醒来,突然就跑到书房睡去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宋妈妈大早上就担心,只道是主子同侯爷闹了矛盾,现在听说这话,约莫是与二姑娘有关?

难道,还能是二姑娘在侯爷面前说了夫人的不是?

宋妈妈不信。

这些年来,夫人待二姑娘虽说不比亲生,但念着国公府对宋家早年的恩德,可从来也都不差。

在老夫人跟前,更是宁愿做足了自己恶母的形象,既懦弱的表现出对原配嫡女的退让,更做了似容不得继女和亲生儿女亲近的小人行径。

二姑娘不是个没心的,虽有时不认同夫人处事的方法,可向来也不缺敬重,怎么可能背后编排夫人?

宋妈妈心中闪过各种理由,却都连开口求证都没有便先自个否掉了。

她沉默着,宋氏却又似自怨自艾的叹道:“我早知dào

,他心里有人。不是周氏,更不是我……”

说着,眼泪便溢了出来。

同床异梦,做了那么多年枕边人,谁还看不通那些?

闭着眼,漆黑的视线里慢慢浮现出少女明媚的娇颜。一颦一笑,渐渐线化,染了墨、入了画……

画像卷起,却盖不住那倾世容貌。

那样的凤姿国色,早已印上心头。

丈夫的情深,她的心碎。

自己可真是傻。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都没留意到这个。

宋氏的指甲抠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旁边人见她无声而泣,紧张的不行:“夫人,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您怎的哭了,是不是侯爷对您说了什么?”

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顿时没了主意。

宋氏睁开眼,对上亲信关切的眸子,只是摇头。

她的骄傲自尊,让她难以启齿。

“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宋妈妈不放心的迟疑了会才动身,没走两步又听身后人叮嘱道:“以后,别让瑶姐儿去娇园了。”

自欺欺人的久了,连自己都要不认识了。

琼姐儿,你就不能简简单单的就只是陆家的姑娘,她这么多年用自己以为最合适的方式呵护照顾着她,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真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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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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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周家正在待客。

此刻时不过巳正,她自认为赶了个早,却没料到孙家已登门谢罪了。

静颐堂的董妈妈亲自来大门口接她,二人行过正厅,遥遥望去能瞧见尚书夫人领着女儿立在屋中谨言慎行、而大舅母捧着茶盏端坐不语的场景。

官宦同僚女眷过府,舅母竟是连内宅都没让进,只在这外院招待。

她的步伐慢了,董妈妈回过头,随着视线望了一眼,低道:“表姑娘,您可千万别觉得是世子夫人不厚道,这偌大的京都城里,

咱们国公府也不是小家小气的门第。

其实,昨儿晚上孙大人和孙夫人就来过了,老夫人与世子夫人虽说心里有气,可到底也做不出把人往外轰的事。

世子爷好生接待了,奴才们也迎着孙夫人进了内宅。可他们倒好,非坚持说是我们四姑娘的不是,道与孙三姑娘无关。

您说说,灵姐儿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个路把自己给绊倒的?他们尚书府在敬王府就欺人在先,损了国公府颜面不说,还闹到府里来?”

陆思琼倒不知还有这一出,敢情孙家昨日是真的被外祖母与舅母的言辞吓到了,于是才又上门。

孙夫人想淡化事情真相,定要替她自个女儿开罪,便把过错推了几分在灵表姐身上。

可表姐才受那天大的委屈,舅母正打心眼里疼着恼着。她们若诚心诚意来伏低做小的道歉或还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这打诨插科的……

收回视线,陆思琼对孙家母女也提不起好感,脚下继xù

往前:“那怎么今日又来了?”

董妈妈语露不屑:“说是把孙三姑娘一块儿带来,让她亲自赔罪。”

闻者摇头,“灵姐姐现如今还躺着,心绪哪那么容易平复下来?

何况,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昨日看到孙三姑娘时那般失态,现在若再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表姑娘说的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左右咱们府邸和尚书府没什么往来,便是真闹翻了也不打紧。”

董妈妈一时快语,引得陆思琼侧目。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别看荣国公府如今荣冠京华。然。但凡能在京都立足的家族谁家又是能小瞧的?是以,大家往日皆是礼待彼此,非万不得已不会说同某某府为敌。

然身边人这话。显然是听了外祖母或者大舅母的意思才有的。

孙家实在是太小瞧周家了,仗着近来孙尚书在朝堂上颇得圣心便耀武扬威了起来。纵然孙家有姑娘已被赐婚给了亲王,但到底只是个侧妃,何况这宗室妇眷也不是容易当的。

孙言书这是要给她妹妹孙知书招祸呢。

思及孙知书,难免就想到九王。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刚得知自己身世后让元姜将她接去贤王府的时候,说来自他与秦沐诗的赐婚旨意下达之后,就再没听说他的音讯了。

她想起,曾经他说,初次婚事已交给了别人做主,若再要有,便想由他自己选择共度一生之人。

是故,他才向太后求了那道空白的懿旨。

脚下蓦然变得沉重几分,这些时日以来,其实陆思琼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有关他的事。

毕竟,自己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且龚二对她那般情深。

然而,她与九王是舅甥关系,又有着那样一段错误的过去。

无论怎样,幼年他对自己的照顾、那些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点滴都抹灭不了,总还是忍不住关心。

他的赐婚消息传出来有阵子了,京中几乎无人不晓,贤王府却似局外人一般。

在陆思琼心里,若是以前的九王,那多半是会遵旨娶了秦沐诗,包括那两位侧妃;可最近几个月那人的转变,陆思琼还真说不太准。

九王,于她,已越来越陌生。

现如今这般平静,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表姑娘?”

正寻思着,听到唤声,抬头才发xiàn

到了。

进了院子,发xiàn

周老夫人也在灵表姐这儿,丫鬟们忙里忙外收拾着,像是要出远门。

陆思琼惊了一跳,“外祖母,这是?”

“你云表姐向太后娘娘请了旨意,要把灵姐儿接到宫里去住一阵子,晌午宫里就来人接她。”

“接到宫里去?”

陆思琼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以周家的天恩,宫中有太后与太子妃坐镇,将府中亲眷接进宫小住亦无不可。

可一直以来,周家总忌讳着授人话柄,行事处处小心。今儿,怎么……

周老夫人语态严肃:“宫里有整个太医院照顾灵姐儿,有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最是养病的好地方。”

宫苑,静养的好地方吗?

陆思琼不解的看着外祖母,不过只片刻深思,她突然就明白了。

周家这是要告sù

所有人,灵表姐纵使伤了容颜,依旧是这京中得天独厚的头一份。昔日国公府低调待人,但并不是让人忘了周家是何人家。

这意思,怕也是告sù

所有人,灵表姐的这事儿会有太后和太子妃做主。

怪不得孙家要这般着急。

只是,宫中多是非,灵表姐性子向来简单,那等地方怕是适应不了,也会不习惯。但观眼前阵势,入宫势在必行,想来外祖母与大舅母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思琼表情微沉,低了身子道:“外祖母,我进去看看表姐。”

“去吧。”

周老夫人伸手轻拍了拍她胳膊,柔声道:“这会子进宫。初八那日灵姐儿定也赶不到侯府了,你们姐妹多聚聚。”

陆思琼颔首,侧身进屏。

初八那日于她来说必然是个特别有意义的日子,作为幼年相交至现在无话不谈的姐妹,届时不能出席,难免遗憾。

周嘉灵的寝室同她往日随意的风格不同,布置得十分讲究,闺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该是混着燃香,并不难闻。

朝西的红棱轩窗半敞着。绕过屏风过去。尚是明亮的屋中却看不太清床上人的表情,侧对着内壁,显得倦倦无神。

“灵姐姐。”

陆思琼走上床踏,直接坐在了床沿边。对方的脸颊仍是包裹得十分严实。但露出来得皮肤不及昨儿红肿。像是好了些许的。

她心中有话,想安慰几声,可到了嘴边却发xiàn

说不出口。最后只握着对方的手说:“原想着今日与你叙叙,可刚知晓你马上就要被接去宫里。

深宫内院的,规矩那么多,定是比不得外面自在。你若是待不住,早日求了太后娘娘回来,或者去侯府住些日子,我陪着你。”

周嘉灵侧首,仍显稚嫩的容颜上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严肃,虽说目光显得无神,人却清明的很,“琼妹妹,这进宫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也许久未见大姐姐了。”

想是心里藏着委屈,又在亲近之人的身前,语气有些发哑:“若是以前,我是怎样都不想去那跟牢笼一般的地方过日子的,可这些年大姐一个人在宫里,我从未替她分担过什么,她却时时关心着我。

昨夜里,也不知为什么,我老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儿。琼妹妹,你纵是也在这府里长大,但有些事是不知的。

小的时候,娘对我和姐姐就不同,我是幼女,受尽家里的宠爱,好像怎么任性都可以。但姐姐是长女,她就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我想起姐姐进宫前的那个晚上,她对我说,”

话及此,突然就顿住了。

陆思琼以为是因为面上的伤又疼了,紧张的询问了几句。

后者只摇了摇头,手不自禁的抚上面颊,改言道:“我这脸太医仔细检查过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现在,不过是寻个由头住去宫里。大姐只身在东宫,如今太子良娣已经显怀,气焰更是嚣张,我去了,姐姐有什么话也好与我说说。”

陆思琼听着听着,就听出端倪了。

有些事,她潜意识里明白几分。诚如当年周家将大表姐送去宫中选秀时一般,这是一个大家族欲在朝堂站稳脚跟而必须在后.宫有的打点安排。

灵表姐如今脸受了伤,这样住进宫去,的确不易让人联想什么。

陆思琼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丝恐惧,望着眼前人,想起刚刚外祖母说话时的神色,对方的意思是觉得宫中医疗更方便,再加上太后恩德方让灵表姐去宫里。

但灵表姐的话,怎么像是话中有话?

“姐姐?是不是府里对你说了什么?”

周嘉灵浅笑,“哪有什么?现在去宫里的人是我,我都不担心,你紧张什么?再说,太后是我的亲姑奶奶,大姐也在那里,谁敢欺负我?”

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安慰人,自己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思琼彻底迷茫了。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周嘉灵摇头,“等我脸养好了就回来了,过几日你府里的宴席我怕是去不了了。”

想了想,又添道:“凡表哥不日也要离京,我知你近来心情沉重,不要在为我的事费心了。”

她越是表现得这般,陆思琼越是担心。

这不是表姐的性子。

她昨儿刚伤脸时,在敬王府就格外失态,谁都不肯见,生怕自己的脸被人瞧见,连自己亲人都不给看。

今日,却突然要去宫苑那等去处。

陆思琼紧握住对方手腕,凉着声音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这是云表姐替你请的旨意,她绝不会这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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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家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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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大姐的意思,也是娘的意思。宫中有御医良药,我去养伤再合适不过,难道妹妹你不替我高兴?”

伤的是脸颊,陆思琼本不欲同她过多言谈牵引疼痛,可灵表姐这不假思索的语气,着实让人难以安心。

她面色沉凝的瞅着对方,叹道:“姐姐如今竟不愿与我说真心话了……”

姐妹之情,终是有些变了。

陆思琼内心闷闷沉沉,亦不纠缠,只握着表姐手腕的纤指微微卷拢。

自己藏着秘密,又如何还要求旁人?

只是,她总记得,不久前眼前人提起罗世子时那娇羞难言的模样。

原以为好好的一桩亲事,如今闹成这样,委实可惜。

敬王府是个敏感话题,她不敢涉及,满腔好奇亦不得解,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周老夫人侧身入内,瞧见她二姐妹对视不语的样子,好笑的上前:“这是怎么了,灵姐儿?你琼妹妹来看你,还不乐儿了?”

“没有的事儿。”

周嘉灵机械似的应话,“妹妹来看我,孙女自然高兴。”

合了眼睑,停顿片刻,又补道:“就是不能看妹妹和景凡表哥订亲了。”

说着人却突然来了精神,眼珠微转,眸光俏然,嗓音立提几分:“我还在想,等届时他俩真成亲了,我是喊凡表哥妹夫呢,还是唤琼妹妹表嫂?”

竟是说笑起来。

此言一出,陆思琼一怔。周老夫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出嫁从夫,你自然是要唤琼姐儿嫂嫂的。”

“也是。”周嘉灵模样认真的点头。

陆思琼总觉得气氛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眼看少女强颜欢笑故作怡乐的样子,心底更不是滋味,索性松开对方站起了身。

看着婆子丫头们忙里忙外,她主动开口:“外祖母,姐姐精神不好,我陪您先回去吧?”

闻者微讶,周嘉灵却突然唤出声:“妹妹。”

陆思琼转首待下文。只见那人眸光一暗,改言道:“路上仔细扶着祖母。”

“好。”

几人离屋,周嘉灵仍伏在床头盯着房门方向,视线从凝聚着那方绣屏渐渐涣散。涌出不舍、留恋。

“姑娘。”她的婢女紫棠立在一旁。泪眼微湿。

周嘉灵语气淡淡:“出去吧。”

最后的一点时间,让她独自好好想想。

陆思琼伴周老夫人回静颐堂,刚进屋便没忍住那份好奇。询道:“外祖母,怎么突然要送表姐去宫里?”

闻者就着她手入座,又顺手拿起婢子新上的瓷盏,语气波澜不惊:“琼姐儿,不瞒你说,太子妃如今在宫中是四面楚歌,情况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轻松。”

她语气悠悠,望了眼身旁站的的外孙女继xù

道:“众所皆知,太子妃是太后娘娘亲选进宫的,皇后与太子本就不属意,虽说过去些年殿下对她明面上也颇为敬重,但这宫里的女人,只有敬重没有恩宠,总不是长久之计。

太子妃多年无所出,太子良娣却先有了身子,近日不止是皇后娘娘在挑你大表姐的过错,便是太子殿下,对她也不同往昔了……”

陆思琼远离深宫,自然不知这些利害,闻言惊诧:“可是,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

周老夫人再次叹息:“太后总得顾着皇后的体面,再说,她总不能管到太子房里去。”

伸出手,握着身边人,添道:“你还不知dào

,前阵子皇后在甄氏族里选了个姑娘进东宫,现如今这位甄美人可是得宠的很。

灵姐儿进宫,太子妃身边有个说话的人劝着些,终归好些。”

陆思琼心堵得慌,大表姐过去是惯照顾自己的,这些年每每从宫中赏东西去侯府,总认为她过得很好,谁晓得……

蹙眉而愁,竟不知该如何宽慰外祖母。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的。”

周老夫人见她如此神色,松了手示意对方坐下,轻道:“这些本不该说与你听的,只是琼姐儿你也日渐懂事了,又即将同凡哥儿定亲,永昭伯府终归不是普通人家,你总得心中有数。”

“外祖母教导,我一定牢记在心。”

陆思琼欠了欠身,方温顺入座。

“对了,初八那日的事,侯府可都准bèi

妥当了?”

“家中母亲和婶母们早早动手着,皆安排好了。”提起定亲宴,陆思琼于低眉臻首间透出几分娇羞。

周老夫人十分欣慰,点头道:“真是白驹过隙,眨眼间琼姐儿你都说人家了。”

两人对视而坐,她抚了抚少女容颜,“凡哥儿定会对你极好的。”

闻者腼腆一笑,回道:“还要多谢您和大舅母的安排。”

“是你自个儿有福,也是凡哥儿的福气。”

周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完,复言道:“好日子将近,你还是早些回侯府待阁吧,外祖母就不留你了。”

陆思琼起身,行礼应是。

待她退出去,董妈妈才近前,含笑说道:“表姑娘孝心,这时候还不忘四姑娘和您,亲自到府上来,可见老夫人您过去的心血没有白费。”

“我亲自教养大的孩子,自然知dào

她的秉性。”

周老夫人用描金杯盖浮拨着茶叶,“琼姐儿是在替灵姐儿担忧,可这孩子自打晓得了身世后,同我总没有过去亲近了。

若换在以前,就灵姐儿进宫一事,她定要问到底的。”

说着手上动作一顿,无奈长叹:“如今终究是有了隔阂,说话应对都客气生疏了多。”

董妈妈即应:“按老奴瞧,您与世子夫人怕是多虑了,宫里好歹有太后娘娘替太子妃做主,这良娣、甄美人再怎么得势,也越不过太子妃去。

现在就送四姑娘进东宫,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经过了敬王府的事后,且不说这孙尚书府的姑娘品行如何,灵姐儿总是没少被人议论。”

提起亲孙女,周老夫人便心忧:“让灵姐儿去宫里小住,也是避开那些流言蜚语。她如今伤了脸,来日便是还接回府,也能堵得住外面人的嘴。

我是盼着,凡哥儿这回跟着建元侯去前线,能争个战功回来。

毕竟,蕙宁公主虽说是与我们府交好,但毕竟还是皇室中人,顾虑颇多。再者,上回老二媳妇和乐姐儿闹出来的事,保不济要如何想呢。

太子妃和琼姐儿自小一起长大,那情分阖府上下都是瞧在眼里的。她如今听了那些话,也该明白她表姐在宫里的不容易。”

“老夫人想得周到,表姑娘心善,日后定是会帮衬的。”

周老夫人闭住了眼,心中矛盾横生,“我是真不想有那一日,要用上对琼姐儿的抚育之情。

若是她一早知dào

了咱们国公府收留她的想法,怕是真真得寒了心。”

见她难受,董妈妈连忙劝道:“您别多想,表姑娘身份特殊,当年太后娘娘又尚未表态,蕙宁公主冒然将她送到府里,您与国公爷多思量些也是应该的。

何况,这些年来,府里对她是真真的好,表姑娘不是个没心的。”

后者闻言,点了点头。

陆思琼从周府出来,回望了眼国公府的门匾,在檐下伫立良久,心情不似以往轻松欢快。

这一年里变了太多,如今看什么心境都不同了……

坐上马车,使车夫回府。

然没行多远却突然停下,丫头尚未开口,便听得帘外有人说道:“大小姐,相爷在前面的书斋等您,还请您移步。”

陆思琼惊愣。

她今儿身边只跟了竹昔,竹昔又是冲动的性子,闻言早皱眉了起来,反问着:“相爷,什么相爷?

你是哪个府里的,不知这是德安侯府的马车?怎么敢……”

因外面车夫没有动静,车内人早觉出猫腻。

竹昔边说边掀帘,到嘴边的质问却在瞧见那执剑侍卫后,愣是卡在了喉间。

陆思琼被竹昔护在身后,从眼前颤抖的双肩便知竹昔心中害pà

,侧了身探向外面,方知那名车夫早被晕在了地上。

刹那间,怒从终生:“好大的胆子,堂堂相府,莫不是要做这当街拦人之事?”

“奴才不敢。”

黑衣的侍卫面无表情,神态却毕恭毕敬,“只是相爷吩咐,奴才怕这车夫不认得路,又恐路上生出变故惊了云姑娘,才打发了这碍眼之人。”

他说完,对面前护犊般竟是防备的竹昔视若无睹,一个轻跳就上了马车,搁下长剑执起马绳便是一声响亮的“驾”。

因着突然,陆思琼与竹昔身子惧往后一仰。

而竹昔此刻才意识到刚刚那“相爷”二字的意思,茫然的望向自家主子,“姑娘?”

陆思琼昨日见了秦相后便总觉得不安,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听着这侍卫一声一个“云姑娘”,便知他主子的坚决。

眼下这架势,她亦不是天真愚蠢的,只问道:“我那家奴?”

“大小姐放心,奴才自会安排妥当,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竹昔只拽着自家主子的衣角,满眼都是担虑。

陆思琼只微微摇头,并未出声。

她心中亦是乱作一团,和敏郡主的那句“认祖归宗”可不是玩笑话,而秦相对于自己和二爷的婚事似乎也颇多想法。

他是权相,真要做什么,自己左右得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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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怨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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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闻书斋是赫赫有名的书斋,地处虽不繁华,但往日门庭若市。斋内罗集了各种孤本珍品,便是宫廷里的秘闻秘术,也是应有尽有。

大夏朝崇文,因此书斋在京中颇受重视。

德安侯府的车辆在门口停下,陆思琼原想着人多不便,然四下静谧,掀了车帘子方知除却门口立着的两个随从,不见丝毫人影。

她神色微滞,原来,这竟是相府的产业。

竹昔先一步下车,随后服侍着主子进了门,偌大的书斋尽是陈列密集的书架,不由张口:“姑娘,为何相爷会……”

伸手止了她的话,陆思琼视线定在那通向二楼的雕花红木梯上,低声吩咐道:“你在这等着。”话落,便提足。

后者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扯了对方衣袖:“姑娘?”

“放心,不会有事的。”

陆思琼并不担心,不顾婢子的目光,径自上了楼。

与想象的不同,二楼是间布置雅致的茶室,整面的木窗大敞,明亮宽敞。

错金螭兽的香炉里燃着袅袅清香,同那若有似无的茶香混在一起,竟难得的沁心。

那人身着绛紫长袍,背光而坐,二人视线相交,丰神俊秀的容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语气十分宠溺:“来啦。”

陆思琼欠身,“见过相爷。”

他听了似乎很无奈,却又似透出几分纵容,“阿云同爹爹还这么见外。”

以父自称。倒是一派自然。

陆思琼并不太过在意,也不去纠正,走近了方道:“听闻昨日相爷见了家父,今日又将小女子请来,不知是打算如何处置侯府?”

开门见山,亦不兜兜转转。

秦相只笑而不语,伸手朝对面的位子做了个手势,又亲自执起茶壶,碧澄的茶水汩汩入杯,“先坐下喝杯茶吧。”

陆思琼从善如流。捧着紫砂的茶杯。摩挲着杯沿,他既不急,她亦不切。

茶是好茶,口齿留香。

“昨儿太过匆忙。许多话也没与你细说。今儿唤你过来。不过是咱们父女间的一聚罢了。”

他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但陆思琼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心情并不好,是故并未说那些挑刺难听的话。

“你是冬日里降生的吧?”

陆思琼一愣。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是四月的生辰,转念才反应过来,回道:“已经开春了,只不过那年的寒冬格外漫长,连日雪天比往年时日长了不少。”

“那一年的冬日,是冷。”

秦相若有所思,端起茶杯重复道:“格外的冷。”

提起这事儿,陆思琼脑中总回荡着蕙宁公主的话,道和亲前隆昌公主在深宫里的艰苦,对眼前人的愤恨渐渐也就压抑不住,眼神亦显出冷漠。

似察觉到了这点,秦相叹道:“你娘,当初竟瞒了我这样深……”

“都是过去的事。”她并不想谈这些。

秦相动了动唇,心底的话终是没言,改道:“是,都过去了。阿云你从小在国公府和德安侯府里长大,这些本不关注。

只是,如今你我父女团圆,不论你昨日说的什么傻话,我总不能让你流落在外。

你与建元侯公子的婚事虽说我心里不乐意,但事在眼前,也必不会存心坏了你的脸面,这点你大可安心。

你姑姑的话,不必在意。”

他语态极好,陆思琼听闻他不会破坏自己和二爷的婚事,戒备的心松懈不少,人也安然不少。

说到底,她的确很介yì

和敏郡主的那番话。

“那相爷,究竟想怎么做?”

秦相却一改强势,突然温和了问:“阿云,你是真不愿同我回秦府吗?”语含祈求:“做我相府的大小姐,不比他德安侯府的姑娘差。”

“相爷,您何必呢?”

陆思琼起身直走,临了窗柩,眼看着往日络绎不绝的长街此刻不见尘埃,“当初既然做了选择,现在再执着,又有什么意思?

您若真有心,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她声音虽轻,听在耳中却字字利如刀刃。

秦相没有转身,听出了话中怨艾、听出了责怪,浓眉紧皱:“是她放不开这大夏江山,弃不掉皇室颜面。”亦是有了薄怒。

陆思琼无声嗤笑,似嘲似讽的讥道:“相爷怎么不说,是您放不开荣华富贵,弃不了家族荣誉?”

话落,亦觉得计较得好没意思。

明知如鲠在喉,却总想着逃避,不愿深谈。

“当年为父不过只是皇子伴读,圣上尚不曾立为储君,若让太后和先帝知晓了,秦家一族、”心中酸涩,缓缓起身,他直视着少女的背影低低道:“你娘,连有了身孕都不愿告sù

我。”

这些年,他总记得那个夜晚,混在和亲队伍里的亲信回来报信,道隆昌公主自称宁可嫁去外邦异族,与他死生不复再见,也不可能随他的人回来。

袖下双手紧握成拳,他心里的恨,又有谁懂?

陆思琼闻言,只低哼了一声,“你既知自己身份低微,而她贵为当朝公主,既不能有所担当,又何苦还去招惹?”

她不愿去考lǜ

那些国利族益,涉及亲生父母,只想看最浅的那层。

“阿云这是在怪我。”

秦相语中无力,“怪我当初没有强行带她回来,怪为父让你尚在襁褓便颠沛流离,怪为父这些年来不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让你寄人篱下。”

“相爷未免想得太多,我从没有对您存过希冀,又后来责怪一说?”

说完转身。陆思琼迎上对方视线,“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下人的声音:“相爷,午膳备好了,您看是现在送进来还是过会儿?”

秦相没有立即应话,仍盯着陆思琼看:“陪为父用顿膳吧,你我还从未同桌共食过。”

避过视线,陆思琼摇头:“出来已久,恐家中记挂。便不陪您了。”说着一个福身。退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秦相久久没有回神。

竹昔早就焦急不已,眼见主子下楼,忙迎过去:“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

“没事。回府。”

竹昔并不多问:“是。”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进娇园之前,陆思琼叮嘱道:“竹昔,今日我见过秦相的事。同谁都不准说,包括你娘。”

后者鲜少见她这般郑重的神色,虽不解,却应得干脆。

进了院子,书绘便道:“姑娘,今早南霜让兰阁里的阿红来传话,说四姑娘出府去了。”

“知dào

了。”

无精打采得应了一声,半晌才道:“回头夜深的时候,让南霜来一趟。”

“是,姑娘。”

月上梢头,南霜独自来到娇园的后门,左右仔细查看了番,见没人跟着,才从虚掩着的门闪了进去。

早就候着的宝笙忙引了她去暖阁见主子。

规规矩矩行了礼,南霜才开始回话:“二姑娘,一切如您所料,四姑娘前阵儿在郊外三里亭那见了众公子,便问奴婢哪位是表三少爷。”

“哦?那你怎么说的?”

“奴婢寻了个身形年纪都与表少爷差不多的公子指给四姑娘,四姑娘见那人一身锦衣华服并未生疑。

后来,四姑娘遣退了婢子,因此奴婢并不知她是如何结交的那位公子。”

她答得认真,继xù

道:“不过奴婢今早随四姑娘外出,去了城东的一家酒楼,里边候着的便是那位公子。

因着四姑娘不要奴婢入内侍奉,他们在屋里的情况奴婢并不知情,不过依奴婢看,那位公子对四姑娘殷勤得很呢。”

“嗯。”

没有祸害到三表哥就好,其他的陆思琼根本不关心。

南霜却心藏担忧,“只是,二姑娘,那位公子不是表少爷,四姑娘早晚都会知情。

奴婢这回是听了您的吩咐,故yì

指错了人给她,回头四姑娘怪罪起来,您可要帮帮奴婢。”

陆思琼别有深意的瞅了眼她,笑道:“你这丫头这么聪明,想必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这会子求我,是想要什么?”

她可不信,以南霜的聪慧,会没想到后路。

目的被一语道破,南霜微露尴尬,然到底不再支吾,堆着笑脸回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您,奴婢给二姑娘办事是奴婢的福气,自不求什么。

只是,您也晓得,四姑娘身边有个听雪。听雪服侍四姑娘这么些年,颇得四姑娘信任,有她在,奴婢行事总归不便,您看……”

“你是想我帮你除了听雪?”

南霜并不否认,只更加赔着笑脸:“奴婢也是想更好的替姑娘您做事。

听雪戒备奴婢,很多时候总让四姑娘将奴婢遣了下去,不说其他,便是有关秦家八爷的事,奴婢至今都没弄明白。

何况,听雪老劝着四姑娘,不让她去见那位公子。”

陆思瑾见不见外头那男子倒不是陆思琼关心的,说到底她总是陆家的女儿,心中矛盾着,虽说是陆思瑾自个行为不检点,但总是自己在推波助澜。

难道真的要害她身败名裂不成?

但事情又牵扯到秦家,陆思琼很不愿这宅子里藏着这样一双相府的眼睛。想起过去陆思瑾对自己做的种种,终是下了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吧,挑个错让听雪离开兰阁便是,别闹得太大。”

南霜低首一笑,应声道:“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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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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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重?”

九王垂头,握着对方胳膊的手慢慢下移,竟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柔荑。

小小软软的带着薄汗,他笑而曰道:“琼儿,你在紧张?”

温温润润的语调,带着柔情藏着情感,虽是轻浮的举止,还偏偏说的这样自然。

陆思琼何时受过此种对待,又想明了之前马车意wài

队伍行阻的事,愤nù

交加的横向对方,冷嘲道:“想不到堂堂九王,大夏的贤亲王,竟然做出这等行径!”

“琼儿这是在怪我咯?”

说者俊眉微挑,眉宇间都是随性无畏的神情,整个人弥漫着一种令人猜不透看不明的陌生气息。

这与陆思琼记忆中的人完全不同,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掌心的温度在彼此间无声传递,随着对方轻轻的用力,陆思琼回神继xù

挣扎,“你松开!”语气坚定。

“我若是不呢?”

他的答话总是在意料之外,令人无奈之余又倍觉心累。

陆思琼已抬高了手腕,此刻横在两人视线之中,颇有种对峙的紧张气氛。

她微微着力,侧过胳膊,那人便跟着倾近。

终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若妥协般卸了全身力qì

,嗓音冷淡:“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想法,上次在荣国公府就与你说过了。”

九王含笑,见对方总摆着脸。亦好脾气的不曾动怒,只是脉脉深情的凝视眼前少女。

半晌,他再次开口:“琼儿。你明明心里有我。你我既彼此有意,若再错过,岂不可惜?”

陆思琼嗤笑出声,“王爷何以见得,我会接受一个丧妻的男人?”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大声。

语中不屑,也甚为明了。

九王眸中哀伤一闪而过。然后满目惊诧。

陆思琼却似不觉,亦不见任何同情。好笑道:“你虽说贵为亲王,但我陆思琼为何要去做人续弦,以至将来百年之后,还对旁人行妾室之礼?

王爷您近来所作所为。是轻看了我,还是太过看得起自个儿了?”

话说得忒的难听!

九王似被打击到了,掌下一松,便还了对方自由。

陆思琼另只手轻轻抚上,被抓得太紧,有些疼。

羽睫扇落,挡住了眸角的不忍。

如若可以,她亦不愿走到这一步。

但现在自己周身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已让她喘不过气来,实在没精力去应付这些不该有的儿女情长。

何况。许多时候她虽犹豫别扭,然并不代表就没有主见,同眼前人的事不容拖沓。必须直言以绝念想。

她早就从童年时的错误情感中走了出来,九王便更不该再沉陷过去。

“你还是在怨我?怪我当年成亲,娶了她?”九王低低的言道,垂着脑袋并未直视眼前人,似悔似恨。

“王爷娶谁是您自己的事,我只希望您以后莫要再来找我。该说的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注定了不可能,我未来的丈夫会是龚家二爷。”

这是陆思琼第一次说出要嫁给龚景凡的话。

也是到此刻。方明白原来她早已接受认可了这门亲事。

刚刚在路上还为难着要怎么在蕙宁公主面前说这话,没想到面对九王,倒是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景凡?”

九王低喃,“你俩又无感情,何必要委屈自己?”他伸出手,再想触及,见对方下意识的往外侧闪躲,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这几年我不在京城,但无论走到那里,脑中都映着你的影子。

迟迟没有回京,不是说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心中矛盾,待明白了对你的心意之后,还如何如常回来面对?

琼儿,我已知返,你怎的就如此狠心,在我亲手推开你之后,再不肯给我弥补的机会?”

“我不需yào

弥补。”

陆思琼说得平静,“你我只要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互不干扰,这便足够。

再者,王爷也莫要觉得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或许您觉得我同二爷无甚交流、关系寡淡,然这并不就定是真的。”

“是,我不了解。”

九王没有否认,还顺着对方之意说了下去,“我不清楚你和景凡之间的感情,也不明白你是否是因为旁人的意见而应下这门亲事,更不明白你怎么就与突厥的使臣有了关联,也想不通外界为什么都传着德安侯府二姑娘要和亲远嫁的流言。

我对你不够了解,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肯给我了解的机会。”

“没必要。”

陆思琼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伸手掀开帘子,视线望向道边,只觉得四下静谧,入目皆是陌生。

“停车”的话压了回去,她转身质问身后人:“这不是去蕙宁公主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他居然如此大胆,要知dào

自己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带走的!

竟如此卑鄙!

“别紧张,你是知dào

的,我不会伤害你。”闻者一笑。

陆思琼怒愤攻心,回身望着元姜道:“停车。”声音不响,却透着几分冷肃。

她嫌少这样待人。

元姜置若未闻,毫无反应。

陆思琼将帘子打得更高,因本就小巧,侧身出去。

九王见状,心下又慌又惊,赶忙伸手。然平时那抹瞧着纤弱的身姿,速度竟是不慢,连片衣角都没拉住。

“吁”的一声,骏马骤停。

素是不苟言笑的元姜脸上都露出慌乱,瞧着车边靠道半伏着的少女。两眼睁得大大,他自然明白眼前人在他主子心中的分量。

持着马绳的手尚未松开,人还没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见后背似被什么拂过,意识过来则是九王紧着跳了下去。

他身姿矫健,落地平稳,几步过去就欲搀扶。

陆思琼却已站了起来,她是斜前方跳的,落地时因熟知体位穴点,选择避重就轻。其实并没伤着。

这亦庆幸于马车有意缓慢前行着。

然“跳车”的动作,到底吓到了旁人。

“你竟然这样做。你不要命了?”

九王的声音有些急促,透着颤抖与气愤,虽是质问,可指责心疼的意味更多。

如此危险的动作!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不与自己共乘一车?

逃离他吗?

见对避过触碰,九王心中更是失落,然此时此景,关键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又伤到了哪里,是以他没有多言,只是等对方自己站起。

而当发xiàn

她裙裾袖角都有磨破时,眸光更是一紧,已不顾其他的再次去拉她胳膊,可刚碰到。只听“嘶”的一声,对方眉头皱紧。

九王又连忙收手。

陆思琼其实也不明白,两人为何会到这种地步。甚至连与他单独一起都成了排斥。

刚刚的举止实带了几分冲动,可却不后悔。

比她认命般继xù

坐在车里,任人安排要好得多。

她单手拖住自己的右腕,往旁边挪了一步,“我没事。”

闻者此刻,竟再说不出话来。

陆思琼抬脚。其实脚踝刺痛,但后背挺得直直。

她慢慢前进着。

元姜早在刚刚亦跟着跳下了车。就站在九王身后,见状不由轻道:“王爷?”

难道就不阻止?

九王眸光深邃,未语,视线就这样随着少女远去。

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他方喃喃出语:“她还是在怪我。”

陆思琼只等走过那条长巷,方松了口气。

她就靠在巷边的白墙上,拿帕子擦了擦额上的密汗,说不疼是假的。将右边袖子轻撩上去一点,便看到了细细的红丝,擦伤不少。

那样与地面接触,在所难免。

倒也不是说特别深,都是破皮,只是伤面太大,一眼过去有些触目。

她到底是娇养在深闺的姑娘,何时遭过这种罪?

可刚刚要是真听话随他走了,以后怕是万口莫辩,旁人会拿什么眼光看她?

九王,是存了心要坏自己名誉吗?

现在,她抬眸望了眼四周,幽巷深深,错综复杂,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竟不似往日常走动的那些官道胡同,他原本是打算将她带到这里?

按理说,马车行的不快,不会离得太远。

陆思琼有些茫然了,她先用帕子裹住手臂,再将袖子放下。

天气太热,实则很闷。

现在又身处这等环境,情况着实糟糕,不过好在,那人没有追来。

正想再提足,却又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陆姑娘。”

她浑身绷紧,还是来了。

料错了吗?

陆思琼没有转身,伴着车轮滚过的声音,是元姜不带情绪的嗓音:“王爷命属下送您去公主府。”

顿了顿,又添道:“王爷已经先行离去了,姑娘放心。”

“谢谢他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了。”

她也不知是在犟什么。

“陆姑娘,这儿您不识得,让属下送您吧。”元姜再开口。

陆思琼仍然不为所动,抬脚往前。

元姜不得法,只得就这样慢慢的驱车跟上。

不过每每再分岔路口时,会出声提示。

这儿是新建的宅区,位置算不得偏远,但并无什么人居住,其中地势路道又复杂,没人带路根本绕不出去。

陆思琼虽然没上车,却还是听了身后人的指向。

走了许久,她的面色就有些泛白。

不是伤的问题,是累的。

她就没受过这种折腾,心中怨极了九王,却还得压抑着。再往前几步,眼见着就要走出长巷看见路口,耳旁则传来一阵“蹬蹬”的马蹄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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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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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景凡独自在公主府里待了半会,思绪总是不宁,如此辗转了片刻,便出了府。

不知不觉,就到了德安侯府门前。

踏进陆家,又入娇园,满院子探头探脑的丫头婆子,存着看热闹的心思盯向他。

偏生望着那扇房门却又止步,真到了眼前,发xiàn

寻不到名头,不知等会再见了她要开口说些什么。

不准园子里的侍女进去通传,也不肯就此离开,便成了周妈妈一开门就迎上他的场景。

而周妈妈的后脚还在屋槛里,见状不及龚景凡反应,一个转身就朝里边人传话。

龚景凡这方磨蹭着脚步走到廊下,左顾右盼的,佯做随意。

陆思琼惊诧的走出来,见院子里四下都是人,索性就敞了大门,随后即遣退了周妈妈。

如今昼日渐长,此刻晚夕初弥,碧蓝的天空稍稍染了几分橘红。光线照在少年脸上,俊美的轮廓似被镀了层金,发着光却又显得十分柔和。

她站在屋内,笑吟吟的望向他,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龚景凡侧头瞅了眼她,见其虽换了衣裳,头上的步摇却没拿到,心中一喜。面色控zhì

着不变,唇角却扬得极高,答非所问的说道:“你心情怎样?”

“啊?”闻者费解。

龚景凡也不计较对方不请他进去的事,愣是站在门口。脚下不动,“我高兴,你开心吗?”

这平白无故的……

陆思琼心中嘀咕了句。随后似意识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眸,好笑的望过去,“你心情很好呀?”

“嗯。”龚景凡轻轻应了声。

陆思琼抿唇,微微莞尔,幅度不大。

她睨了眼天际,询道:“晚膳想用什么?”

“啊?”

这下子换做龚景凡结舌了。她眼神发直的凝着对方,半晌才回应:“都。都可以。”

话落,似跟做梦般不确定的又开口:“你要留我在这边用饭?”

“又不是初次了,至于嘛。”

他这幅模样,陆思琼看得有趣。想了想。再说道:“你随我去静安堂拜见下祖母。”

“啊,好、好。”

他一副痴呆呆的样子,待眼前人出了屋子才雀跃道:“你要带我去见你家老夫人?”

“你见过的。”

她低头看着地,缓步往前,续言道:“来了府中,总是要过去的。”

“嗯,是应该。”

龚景凡深思有些飘忽,二人出了院子,那靠近身边人的手指弯了弯。突然意识到身后脚步,回首一看。

跟着的书绘与竹昔,立即就立在了原地。

他想也不想。直接挥手:“跟着做什么,我又不会怪了你家姑娘。”说完,又意识到这话不对,在留意到旁边少女亦止了脚步,补充吩咐道:“那你们远远跟着,二十步开外。”

他是男儿。平时身边跟的是小厮。在家外出都随心意,想遣退就遣退。忘了深宅闺秀有“贴身侍婢”这玩意。

颇感到苦恼。

陆思琼看而不语,继xù

提步,前行。

“琼妹妹,我……”

龚景凡刚张口,陆思琼就侧眸,“你喊我什么?”

被她这么直瞅,想提要求的人反倒不好意思了,顿了顿出口语气却很轻快,“怎么了,唤你琼妹妹,有什么不对的。”

不等反应,又急的添道:“幼时我也是这样喊的。”

“琼妹妹”,是没什么不对。

周家表姐表哥们也都这样喊她,小时候好几家姑娘少爷在一起,不拘礼仪,诸如“琼妹妹”、“二姐姐”等称呼,大家都随口一叫。

她甚至还曾亦随人唤过眼前人“二哥哥”的。

可后来年纪大了,许多叫法都改口了,便是周家几位表哥,如今也都是“表妹、表妹”的喊她。

这人突然来这样一句,倒是让她没了反应。

而龚景凡见她半晌都不出声,以为其不高兴,直白的问道:“你不乐意?”

“没有。”

陆思琼掩下眸睫,继xù

往前,“就是有些突然。”

他见她不排斥,心里更是欢喜,张口又唤:“琼妹妹、琼妹妹。”念叨了几遍也不说下文。

这三个字从他口舌中绕出来,既缠绵又甜腻,声音简直是让人无法抗拒。

陆思琼羞恼几分,“你想说什么呀?”

低低柔柔的语音,亦未动气。

龚景凡靠近了她几分,垂直的胳膊动了动,目光直视前方,语气更是一本正经:“琼妹妹,我能不能牵你手啊?”

尾指不安分的勾了勾,没算准距离,正好送入了陆思琼自然微弯的掌心里。

修长的手指,带着主人因紧张而生的禁汗热度,灼得陆思琼抬起手就晃了开来。

龚景凡有些受伤,“早知dào

问了你不会答yīng

,我之前就不说那话了。”竟是开始后悔在公主府说往后要动手动脚先问过她的话来。

“你好好走路。”她步伐加速。

而这种速走,龚景凡轻而易举的就能跟上,两人总保持着并肩同行的节奏。

他跟上后,不死心的又问:“真的不可以啊?”

她不语,闷头直往前。

“我手上又没脏东西,你做什么老嫌弃排斥的?”

“没,不是嫌弃。”

陆思琼不容易的憋出几个字。

“不嫌弃你不理我?”

陆思琼横眉嗔他一眼,“你别总想着这些,好不好?”

“好,”他脱口而出后。又摇头,“不好。”

再次被对方一瞪,龚景凡如实答道:“是它自己想的。不是我想的。不是不好,是做不到。”

“什么啊?”

龚景凡没立即回答,两人默默往前走了小段路,在陆思琼都要忘了的时候,才又出声:“你刚离开,我就开始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还是没回应。

再往前拐上小径。龚景凡“哎”了声,询道:“你听见了没?”

“听到了。”

“……”他抿抿嘴。“哦。”

陆思琼“嗯”一声,在台阶下停步,“以后来了侯府,就别畏畏缩缩的。让丫头通传声。”

否则像个二愣子般站在她娇园里,被众婢仆围观?

“你没生气?”

她当然没有生气,被人惦记、又是他,有什么好值得生气的?

于是,陆思琼摇摇头。

龚景凡咧嘴就笑了。

笑后,他坚持不懈道:“那我现在能牵你手吗?”

“不能。”她答得毫不回转语气。

龚景凡两眼都快瞪出来,不满yì

的又问:“为什么呀?”

陆思琼浅笑,灵黠的表情隐约带了几分窃喜,伸手往旁边一指。

“静安堂”的三个大字。将某人的一腔委屈都浇了下去。

他不甘心的哼了声:“你真狡猾。”

静安堂院里的人远远就瞧见二姑娘过来了,早就进屋通禀,这不二人刚站门口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大丫鬟彩鸳已走了出来。

“二姑娘来了,老夫人刚还在惦记您呢。”

彩鸳问了安,又同龚景凡福身:“见过龚二爷。”

随后便请两人入内。

正屋里外的人都在心中暗自揣测,今清早的时候,秦家八爷来了,这一登门就说要娶四姑娘。已是让侯府上下大吃了一惊。

这会子天快要黑了,没想到二姑娘却领来了龚二爷……

宅院里没有秘密可言。二姑娘回府后在锦华堂见到四姑娘,被其挑衅示威的事,实则早就传遍了。

如此,众人望向此刻的陆思琼,眼神就有些怪异。

这一个个都还没嫁出去做姑奶奶呢,怎么还在闺中就比较争强了起来?

陆老夫人位居高位,看见琼姐儿同龚家少爷走进来,眼神一眯就搁下了手捧着的茶盏,饶有思索的皱了皱眉,接着双手交叠在前,很是端正。

“见过祖母。”

“陆老夫人好。”

龚景凡随着身边人问了安,就立在屋中,人也不似寻常人般到处打量,只专心回味着刚刚路上的对话。

陆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龚家人,连忙请他们入座,笑的和蔼说道:“琼姐儿昨儿随沐恩郡主去公主府,真是叨扰贵府了,今儿还要龚二爷您亲自送回来,老身真是过意不去。”

“不叨扰,琼妹妹也不是我送回来的,我刚到。”

龚景凡是个实诚人,快口立即纠正了对方说辞。

但说他因为送陆思琼而现在出现在侯府里,本就是个顺理成章的说法。他却非要较真,老夫人听完话音,脸色就是一僵。

真是个不开窍的小子。

陆思琼亦是刚坐,见状连忙道:“二爷本是要送孙女回来,可后来我同大舅母一起,他便远远在后面跟着,说来虽是一道,但还真说不上是他送回来的。”

她很纠结,为什么会要解释这种问题?

陆老夫人实则没与龚景凡近处过,自然不了解对方的脑回路,可一个话题下来,到底也了解了几分,想着未免尴尬,索性就谈起陆思琼来。

“琼姐儿每日在家,二爷若是有空,就常来坐坐。”她用孙女客气几句。

龚景凡则很不客气的应了下来,“有空的有空的,老夫人不嫌打搅就好。”

应得这样哧溜。

陆老夫人又是一滞,和善说道:“二爷真是上心,我们琼姐儿若真能和你定亲,还真是造化。”

“琼妹妹我娶的。”他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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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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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六个字,轻音就在了那个“娶”字上。

可咬字虽然被轻,但任谁都不会怀疑那话里的真实性,相反十分的肯定。

当着一屋的丫鬟婆子,丝毫没有避嫌。

陆思琼的脸却先红了。

陆老夫人再怎样也没有料到这未来的孙女婿是如此直白的性子,她不过就想含沙射影的再问几句公主府何时决定定亲的事宜,没想到倒换来了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答话。

琼姐儿他娶的。

不是他会娶,亦不是他要娶,就只是说娶。

似是在陈述一个已然为定局的话,语气如此一丝不苟。

她只好宽慰般的笑几声,但对上少年一本正经的面色,又只好顺话应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把琼姐儿交给你,我也放心。”

“您放心。”龚景凡点点头,添道:“老夫人放心是应该的。”

陆思琼“嗯嗯”了几声,给某人使了个眼色。

龚景凡望过去,没理解,诚实的孩子不懂就问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思琼恨不得晕过去,有些事彼此心中明白就可以了。

这模样,倒似成了她刻意带他过来给祖母明意一般。

说来,就算得知了身世,老夫人也没亏待过自己。

龚景凡还在迷茫的左右看看,最后直接凑过去,“我说不能说的话了?”

“坐好。听我祖母说话。”陆思琼咬牙道出几字。

两人齐刷刷的望过去,陆老夫人单手抚在腕间,慢悠悠的转着随身多年的祖母绿玉镯。

清早。瑾姐儿领了秦相的庶弟来侯府秀了回恩爱,表现得可真是郎情妾意,当下就将婚事给定下;

现在琼姐儿是不甘落后,也将龚二爷领进门了……

这孙女之间攀比未来夫婿贵勋如何的事,她不排斥。

只是眼下这个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少年天才龚二爷,怎的丁点儿敏锐的指挥与亮点都没看出来?

陆老夫人只看到了被自家孙女收服得服服帖帖的毛头少年,看向陆思琼的眼神不由就有些变化。

想法理清后。她开始调气氛:“龚二爷没说错,说得很好。是我们家琼姐儿不好意思了。”

笑着说完,又问了几句蕙宁公主的近况,最后让对方替自己问好。

龚景凡很给陆家人面子,乖巧得不像话。“老夫人放心,我会的。”

如此折腾了一会,暮色就下了。

老夫人顺乘邀请:“你瞧来这儿也不是外人,顺道在侯府用了晚饭再回去吧。”

屋内随侍的人闻言,心知老夫人这是真将龚二爷当准孙女婿来看待了。

“嗯,好的,谢老夫人。”

后者刚回了句“莫要客气”,正要吩咐人再去添几个菜时,龚景凡再道:“琼妹妹已经让娇园准bèi

了。我陪她过来给您请个安,还要回去的。”

意思不言而喻,是准bèi

两人一起用晚饭。

陆老夫人深深的望了一眼陆思琼。点头:“既如此,便回去吧。”侧首对身边人又道:“路上天黑,给二姑娘和龚二爷备盏提灯。”

“多谢祖母。”

陆思琼已经不大想开口说话了,来意完全被误会了,祖母这定然要以为自己这是溜龚景凡来了。

说不定,别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和四妹妹斗气呢。

但她原本。就只是觉得龚景凡几回过府,都不正式拜见下祖母不好。

单纯的来请个安而已。

谁知dào

最后会说这些话……

站起身行了礼。与龚景凡一起告退。

陆老夫人的笑容一直持续到他们出屋,随后才渐渐收起,倒不是说生气,按理说自己孙女有手段,能把未来的夫婿制服是好事。

但刚刚龚家二爷的话,她啧了声:“这是什么意思啊?”

“老夫人,多半是二姑娘去公主府,将本来没定下的亲事又定下了。”俞妈妈接了话。

“但婚事,不是说不好定吗?”

又有突厥人插手,要是能定下,不早就定了?

俞妈妈含笑再道:“龚家二爷的性子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胆大又是一根肠子的人,认定了咱们二姑娘怕是不会再变的。

说来沐恩郡主领姑娘去公主府,倒是极有用的。这年轻的男女,又是刚有感情的,不见面记不得,见了面就不想分开了。”

老夫人眉宇得yì

,“倒真似是你讲的这么回事,这才分别几个时辰呢,龚二又到了侯府。”

满yì

的笑了笑,“琼姐儿这是过去不肯使手段啊,稍微动点心思,蕙宁公主这儿子是就跟着她跑。

你瞧刚刚那模样,琼姐儿表情微微变化一些,他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有了这个认知,陆老夫人越发觉得琼姐儿重yào

了。

并越来越觉得自己认下这个孙女,是最明智的决定。

她又交代人去大厨房传话,给娇园多送几道精致的菜肴过去,脸上便喜意洋洋,“现在好,一个琼姐儿、一个瑾姐儿,老大有这两个闺女,以后仕途也必然会好的。”

“二姑娘和四姑娘都是有本事的人,老夫人尽请安心。”

“琼姐儿的事我是安心,就是瑾姐儿……”提起来总归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们陆家这就要和秦家结成亲家了?

和相府成为秦晋,换在过去都没有想过。

一个没落的侯府,族中子弟纷纷落榜,朝中之人亦是一降再降,陆家在庙堂早就没了什么人。

现在,眼见着是马上要有起色了……

陆老夫人心情愉悦。放话道:“长房两个丫头的事,不要去过问。

你也去帮我同宋氏传个话,不要拘着她们活动。想要出府什么的由得她们去。”

“哎,老奴知dào

了。”

俞妈妈应完话,又跟着接了句:“二位姑娘都是有想法的,她们给自己谋了好归宿,将来侯府只会更好。”

老夫人心领神会的靠了下去,心情愉悦。

而出了院子的龚景凡,还在执著的问陆思琼。“我刚是不是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你是觉得我不该说那句话吗?可我说的是真话。”

“你以前倒满含蓄的,现在怎么越来越不要……”

陆思琼噎回嘴边的话。改口:“现在怎么越来越直白了?那么多人,有些话你也好意思开口?”

“反正大家也看明白了,说没说都知dào

你我的事儿。”

“你我什么事呀?”

陆思琼一直往前,龚景凡下意识的伸手拽住对方。

前面的人停下。转身,视线下移,盯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

龚景凡连忙扯会,支吾道:“你走太快,我怕你拌着自己。”

“不会。”她不服软的顶回去。

“我觉得会。”

龚景凡往前两步,突然低头,凑近了问:“你是不是害羞了?”

刚在陆老夫人屋里,他见她脸红了。

“哪有。”语气更低,听不出否定反驳的意思。

龚景凡一乐。“就有,其实我说那些话,你明明听着很开心的。非要装作生气。”说完,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所以说,有时候你的话,我只能听个反意。”

陆思琼无言以对,只好继xù

往前:“现在倒是这么会说话。”

他跟上前,脖子悬空在其肩头。歪着脑袋追问:“那我是说对了?就知dào

你是喜欢听的。”

陆思琼没理他,自顾自的走回娇园。

寻常的饭菜。也没什么特别讲究,甚至味道还不定比得上公主府的,但龚景凡就是用得眉开眼笑。

侯府其他院子,自然也得知了娇园里有个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陆思琼倒没见丝毫慌乱,撤了晚膳又让上茶。

半茶盏还没下去,就有人在外面喊“二爷”。

龚景凡唤其进来。

是他的小厮平安,进堂哈腰见过两人,便欲凑上前对他家主子耳语。

可惜被人嫌弃了,龚景凡的手在耳边挥了挥,“有什么事,说!”

平安见主子如此,遵命回道:“二爷,公主回了府,见您不在本以为您回伯府去了,偏巧侯爷正好过去,说您不在龚府。

公主寻人把奴才唤了回去,然后问、问您今晚还回不回去。”

听完这话,龚景凡自己耳根就直充血。

觉得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急声忙回道:“当然回去,爷不回府爷去哪?”

陆思琼亦是尴尬,这问话,怎么听怎么就觉得奇怪呢……

偏生平安是个没眼色的,什么不好说还非得继xù

纠结,“二爷您别多想,公主是问您晚时是回哪里,还要不要过去。”

龚景凡这方记起来,前些时日自己答yīng

了母亲,说要去公主府住一阵子的。

可转念一想,父亲在那边,便道:“不去了,我今晚会龚府。”

“是。”

闻者刚要退下,龚景凡又开口:“母亲什么时候回去的?”

“早回去了,听说公主去王府,没见到王爷。”

龚景凡察觉旁边少女面色一僵,抿抿唇摆手:“知dào

了,先下去吧。”

平安依言退出屋,陆思琼不等其开口,率先就问:“公主,去找过九王了?”

如此,那他知dào

自己就是他亲外甥女了?

“你说过,你跟他不可能的。”

龚景凡十分小心眼,提都不想提:“王舅的事,你别问了。”确实十分的霸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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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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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较真的模样,陆思琼为之一笑,“噗嗤”了声站起,走到堂前的主位坐下。

龚景凡自然跟过去,却并没有在另一边落座,反倒就立在她身旁。

固执而又迷茫的目光,似是在控诉眼前人的欺负。

陆思琼被他瞧着,视线越过院外的黑穹,繁星点点,烛亮不已。

她歪过脑袋,对屋里的竹昔道:“你们退下吧,廊外也不用站人,我与二爷说说话。”

“这、姑娘?”后者有些不定。

龚景凡明白她们迟疑的顾虑,扬手道:“担心什么?你们姑娘名誉受不受损,将来都是我负责她一辈子的,下去!”

他今儿的话,倒说得分外直接。

陆思琼反不太好意思开口了,头顶被身边人身影笼罩着,索性就又立起。她心中有些小小的紧张,便寻了事分散精力。

执起笸箩里的针线剪子,背对着龚景凡站在红木灯柱前。

横过烛焰,屋内瞬时暗了许多。

她剪了剪明烛的灯芯,慢悠悠的轻道:“九王,也是我王舅。”

“嗯?”

忽暗忽明的烛光打在少女的容颊上,衬得雪肌愈发明亮透泽。龚景凡是只顾着看她,胸口怦然而动,闻言好容易回了神,不明就里的询问:“你说什么?”

着实说得太轻,他听是听到了,却一时没能理解。有些不确定。

陆思琼抿抿唇,没再说第二遍。

蕙宁公主果真是隐瞒了他的。

既如此,是好说还是不好说?

对她来说。既然选择了信任这人,与他的关系亦发展到了这一步,甚至都不计较旁人对自己留他在院子里用晚膳的看法了,这便代表陆思琼是真的愿意拿龚景凡当自己人看待的。

她心中本就没谱,有些事又需yào

他帮忙。

人不能过于自私,一边让人替自己奔波,一边又不断隐瞒。陆思琼原是打定主意,亲口告sù

他了。亦省得这人总担心着她与九王之间如何如何。

“你刚说,九王是你的什么人?”龚景凡没忍住先开了口。

陆思琼拿着剪子的手顿住,闭眼轻声再道:“王舅。”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反应,待她拿着剪子的手收回。刚将芙蓉交花的灯罩放上后,身子突然被毫无预兆的自后拥住。

她脑子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却发xiàn

身后人力量更大了些,听得他似雀跃似激动的语无伦次道:“琼妹妹,你说真的?

你将他当做舅舅了,那是心甘情愿肯和我一起了?”

“你先放开。”

陆思琼侧了侧身,龚景凡连忙松手,许也意识到了鲁莽的不妥行为,两手无措的悬空在身前。“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不择地、手不择地。”

她连舅舅都随自己唤了呢!

这是嫁夫从夫的节奏!

陆思琼听完。大抵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想再解释说个清楚,张口却有些犹豫。

就这稍稍的迟疑,屋外又响起小厮的声音:“二姑娘,侯爷差小的来问问,龚二爷离府了没?若是没走。就请去趟外书房。”

是赛华的声音。

“你父亲找我?”

龚景凡愣了愣,他虽出身贵重。实则并不喜与那些朝中大臣往来的。话题沉闷不说,还得时刻注意规矩言行,显得繁琐。

可德安侯府,是她的父亲,这就另当别论。

是以,他虽然想知dào

陆思琼为何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但身在人府中为客,又是德安侯要见他,并不愿耽搁,转身就应了来人:“请侯爷稍等,我与你家二姑娘再说几句话就过去。”

“是,那小的在门口等您。”

赛华亦是认识龚景凡的,后者除了娇园在内院走动虽说不多,可见德安侯的次数不少。

就前不久,还在珠玑阁把突厥的那位使臣带了走。

陆家人自然有印象。

“琼妹妹,你刚的话再说一遍?你这是承认你是我的人了?”

陆思琼瞠目,横他一眼。

后者没看明白,沉默没声音。

她有些恼意,又有些烦躁,终是开口:“你能别动不动就将话放在嘴边吗?有些话岂是能说出口的?”

龚景凡好是好,终究是个蕙宁公主呵护长大的,年纪不大却总是故作老成,当着不合适的场景说些不合身份的话,完全不顾他一句话可能会掀起多大风浪。

怪不得在外亦有个那样的名声,陆思琼倒也不是见不得他风评不好、为人张扬。只是这样一个连他自己都要不停让蕙宁公主替他善后的人,当真能靠得住?

他做事也太随性。

“什么话?”

龚景凡见她眉头未舒,走过去追问:“我哪句话说的不合适,你直接指出来与我道明,我不会生气的。”

陆思琼突然就不想说了,“没什么,就是有时要多注意些,你去外院见我父亲吧。”

“真的没什么?”

龚景凡情感上迟钝,不代表其他方面智商就低,是听出了眼前人话中有话。

“下次再说吧,你先过去,别让我父亲等急了。”陆思琼搁下剪子,亲自送他出去。

推了推,那人不动。

抬眸,正直勾勾的瞅向她。

陆思琼不由问他:“还有其他事?”

龚景凡坚持:“你把话说完。还有刚刚那句,你真将我王舅当舅舅看待了?”

“嗯,”陆思琼颔首,“他一直都是我长辈。”

以前怎么没见你当真过……龚景凡心中嘀咕着,心境大乐,经旁边人再催他去珠玑阁时,总算应了个“好”。

陆思琼亲自送到了院门外,龚景凡让她回去,亦说明待会直接从外院走。

折回的时候,竹昔嬉笑的说道:“姑娘,二爷这是满脑子只有您您,这刚离开呢,人转身就跟来了。”

“他是直性子。”陆思琼轻语了句,并未对此表示喜好。

回屋子的路走的十分缓慢,心中好奇着父亲他会是要说什么,又隐约害pà

父亲难为他,一点都不能安心。

而当兰阁听说德安侯刚回侯府就寻了龚二爷过去时,陆思瑾一拍桌子,咬牙恨恨道:“她就是诚心的。听雪,你说,她怎么就这样见不得我好?”

她才千方百计传话给秦八爷,让他登门提亲。

这样大的事,白日里受尽了众人瞩目,怎的没料到父亲这边,会让别人抢了风头。

龚景凡有何了不起的,回回招待回回重视。

她抓起茶杯喝了几口,侧眼让听雪出去,“你去看看,父亲寻龚家二爷做什么,想法子问问,父亲知不知dào

我的事儿。”

“哎,姑娘。”

闻者应了一声,表情则有些犹豫,“这是外院里的事,要找侯爷身边人问了。”

“去。”陆思瑾亦不顾其有没有门路,坚持命令。

听雪不得已,颔首退到外边。

而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又见二夫人身边的孙妈妈亲自到了,连迎上去并通传。

秦沐延能过府,均是外出报信的结果;而听雪外出,亦是孙氏的功劳。

眼见着今儿要过去了,陆思瑾对于助她的婶母毫无交代。孙氏左等右等,终于等不及让身边人秉着来探视的名头到了兰阁。

陆思瑾心知肚明,请人进来了却毫不谈这事,将对方关心应在口中,并无深意表示。

孙妈妈见状,凑近了直言道:“四姑娘,您今儿好大的威风。当朝相爷的弟弟亲自过府替你做主,又定好了婚事,真是可喜可贺。

我家夫人交代奴婢,让给您说声恭喜。”

“那谢谢二婶了,也麻烦妈妈特地走上一趟。”陆思瑾说完,示意丫头过去。

听雪了然的过去赛银子,后者却不接。

“四姑娘何必拿这个来消遣奴婢?您这的体己,不都还是先从咱们夫人屋里出来的?”说者笑得得yì



陆思瑾面色有些僵硬,但顾虑时态亦没说什么,只对听雪使了个眼色,让她退离。

顷刻,陆思瑾才缓缓开口:“二婶母对我的好,我自然都记在心上。之前我答yīng

婶母的,也肯定都不会忘记。”

终于得到了满yì

的话,孙妈妈一笑,接道:“四姑娘是年轻人,记性自然是好。夫人本意是担心姑娘您贵人多忘事,将这个给忘在了脑后。

如今府中二姑娘与您都好事在即,四姑娘若是有心,可是要给我们三姑娘筹谋筹谋的。”

“一定。”

陆思瑾表情单一,敷衍似的打发走孙妈妈。

只等她出去,方冷笑道:“现在我这事才出来呢,二婶就想着得好处了,她心未免也太急了。

三姐的归宿,呵呵,本就是庶房里出来的,有什么值得可说的?

我再怎样,也是侯府长房里的,大家倒是好像都觉得我就肯定要比旁人差一等?”

长期被陆思琼压制着,不曾风光过,现如今是只听得进好话,最听不得那些刺耳的事情。

她低嘲了几句,便没有再把二房的事搁在心上。

兰阁里近来的出入动态,陆思琼是派人盯着的。

知dào

是二房的人,倒也没怎么上心,两人私下有往来,她是早就知晓了的。

倒是好奇这深宅里的二人,能倒腾出什么事情来。

次日,大清早的,娇园里突然迎来了位稀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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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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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娘陆思琪与其嫡母三夫人萧氏一般,养成了深居简出的性子。平日里虽说也常去静安堂向老夫人请安问礼,然往常便是遇着人,也都只是点头而过,说来整个侯府里,并不与谁过分亲近。

她突然造访娇园,院子里候着的丫头见了,都格外吃惊。

依照礼数引去厅堂,陆思琼才搁下碗筷,便瞧见了她。

来的突然,来得极早。

陆思琪穿了身碧荷色的妆花裙子,满头青丝绾成两个简单的篡儿头,戴了茜红纱花和珍珠珠钗,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看到陆思琼向她轻轻颌首,她脸上展出一抹微笑。

提裙进了屋,姐妹二人互为见礼,陆思琪嗓音低声细语:“这么早过来打搅二姐姐,实则有个事想麻烦你,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陆思琼倒是一愣。

她对这位堂妹的印象素来不差,然亦称不上深刻,除却这些时日偶尔碰面,对她最深的记忆还停留在上回自己生辰宴的早上,那日眼前人与三婶母一道来娇园,送了碗寿面与方帕,又和她说了会子话。

贺礼虽不贵重罕见,但那份心意是极好的,在众多人中,陆思琼还是很欣喜的。

不过按着三婶母往日作风,最是不愿麻烦别人,那低调的为人处事风格,更像是在降低自己一房在侯府里的存zài

感。好似凡事都不上心的样子。

故而,此刻闻得五妹妹道有求于她,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什么事儿。怎说的这样见外?”

她低问了句,做出请的动作,让对方入座。

明知对方定然是用了早膳才出门的,不过还是象征性的询问了几句,待得了确切答话,便让婢子送水进来。

都是年轻的女儿家,又不是外人。陆思琼潜意识的没讲究那些客套,只上了清水。

陆思琪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坐在那摸着杯壁,望向对方凝视片刻才开口:“二姐,是这样的,我听说你懂得医理。早前五弟卧病,亦是你给治好的。”

她说着,抿了抿唇畔,再言道:“母亲这几日身子总不好,突然间吐泻不止,人也瘦了一圈。

早前请大夫来看,开了方子也吃了药,但还是没怎么好,昨儿更是膳食难进。我瞧着心里难受,便想烦姐姐去瞧瞧,不知姐姐可方便?”

“三婶现在怎么样?怎么生了病。府里都没人知晓。”

陆思琼说来更多的是惊诧,能让五妹妹都亲自过来开口求她了,可见是病情不轻。但再怎么说,三婶母都是三房主母,怎么病成这样,丁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母亲说就是小恙。不碍事,省的惊动府里。”

三夫人萧氏常年体弱。经常卧病在床,侯府中人早已司空见惯。她亦是个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往日不舒服派人往老夫人处道一声,不去请安出来走动亦没关系,是以大家并不如何太在意明净堂里的动静。

不成想,这次却病重了。

她见五妹妹满脸焦急,忙安慰道:“别紧张,近来天气热,或是中了暑气也不一定。妹妹若放心我,我与你过去看看。”

她这话说得亦是自谦。

实则,侯府中人并不算深信她医术如何的,往常大家有了不适便请大夫进府,亦不会说来娇园求助的。

除却那回珏哥儿实在病危,被那些个郎中误诊治坏后,陆思琼情急之下才出的手。

到底,她不是个爱出风头之人。

所以,现下陆思琪请她去给萧氏看病,的确出人意料。

这算是,一种信任。

陆思琼素来不缺自信,对自己的医术自然也有把握。眼下不过举手之劳,当然不会推拒。

她站起身,过去拉了堂妹的手,开口即道:“走,我与你一道过去。”

后者跟着起身,闻言一乐,“这就麻烦姐姐了。”很是开心。

二人出娇园,陆思琼本意是不愿耽搁的,偏生陆思琪又是谨慎的脾性,见堂姐要往明净堂去,便拉回了她先道:“二姐,咱们还没去给祖母请安呢,还是先求了静安堂再过去。”

“这……”陆思琼终归是自小养成的性子,有时候也鲜有随意。

过去,便是清早不过去请安,老夫人与宋氏亦从未责备过一句。

她只要支个丫头过去说一声便可。

但现在,得知身世之后,终归是心境不同了,止步立于原地。

“二姐,给祖母请安要紧。母亲也说了,不在于这一时半会,还是别坏了规矩的好。”她是循规蹈矩的习惯。

闻言,陆思琼亦未反驳。

左右晨昏定省,亦花不了多少时辰。

堂姐妹一同到了老夫人处,院门口就遇着了三姑娘陆思瑜。

后者看到她俩一起,眸光不解,“五妹妹怎么与二姐在一起?”

“之前有点事麻烦二姐姐,我就先去了趟娇园。”陆思琪这样回答,并没有点明嫡母卧病的实情。

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是丁点儿都不愿麻烦旁人。

陆思琼亦不多话,冲对方莞尔之后,率先提步。

三姑娘虽说还是纳闷,但堂妹的这说法亦很正常。这府中独二堂姐有本事,娇园里又有许多旁的院落所没有的,请陆思琼帮忙倒也说得过去。

再者,她现下并无心情,大早上被亲娘数落了一番。

因着昨儿秦家八爷和龚二爷的过府,让排行在中间的自己好是尴尬。长幼有序,四妹妹竟然比自己先有了归宿。还是秦府那样的人家!

紧着前面两人入内,刚进屋就听到个并不陌生的笑声,是四妹妹陆思瑾。

她倒是积极。这么早就来讨祖母欢心。

陆思瑾打扮的明媚照人,就坐在老夫人身边,一手还被其握在掌中,一副祖慈孙孝的画面。

众人问了礼,老夫人就让她们在旁边的锦杌上坐。

平时,她身边的位子,可就只有陆思琼坐得。

现在。陆思瑾端坐在那,颇是得yì

。见到姐妹亦没说起来见礼,只随口叫了几声,目光在陆思琼身上逗留。

后者倒不觉得怎样,说来这位庶妹亦不过是外强中干。满心希望都寄在秦沐延那个男人身上,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笑出来。

她也不说什么挖苦的言,就静静坐着,只等着按例寒暄之后,去看看三婶母病情。

相较而言,她更关心这个。

不过,老夫人虽说不似过去般盛宠待她,却还是没有忽视她,在众人跟前总是要疼爱几句的。毕竟是蕙宁公主的未来儿媳,侯府殷切笼络了她,往后不会少好处。

老夫人想着昨晚龚景凡的反应。松手就问道:“昨儿龚二爷送你回来,离开的时候怎的也不让人送送,往后可不能给忘了。”

陆思琼没料到祖母会当众提这回事,回道:“是这样的,昨晚父亲寻二爷,直接让赛华领去了外院。孙女并不知他是何时离得府。”

“说是这样,但难免失礼。”

老夫人指责之意并不深。随后含笑再道:“看你与龚家二爷感情如此要好,我心里也就定了。这之后,就要张罗下你几个妹妹的事了,女儿家总是早早定门亲事的好。”

这话,就有些过了。

若是当着几个儿媳说,没问题;

可眼下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公然提这事,陆思琼同陆思瑾还好,三姑娘和五姑娘便齐刷刷的脸红起来。

定的是高门亲事,自然是好。

如若是普通门第,按说侯府虽不似过去昌隆,却也是不难的。

老夫人眼界高,别看现在的这两门婚事,都是南方家一提便肯应允,还应得十分肯定冒然,这似乎因为夫家条件好。

若是换了两家名不见经传的府邸,不说陆思瑾,或就是一向被宠爱的陆思琼,定然也只有受训的分,被责骂私相授受,哪会像现在?

龚家和秦家,若是老夫人亲自用侯府的名义去做主,高攀不上的。

是以,她才私心认可这两位孙女的手段。

而这份意思,陆思琼是能揣摩出一二的。

那她现在这样说,难道是在提倡其他的几位妹妹,要她们都自己提自己将来打算?

养在深闺恪守礼仪的姑娘家,哪来的渠道?

就是自己,亦都是外祖家的操心。而前提,也是因为自己是隆昌公主之女,否则便是周家去提,蕙宁公主定然也不会轻易定下儿子的婚事。

她这到底是在情在理,至于陆思瑾……

她眸光凝过去,但笑不语。

陆思瑾蓦然收到这样的眼神,心中一颤,打鼓道: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屋子里因为老夫人的那一句话许久没有声音,陆思瑜同陆思琪不知该不该应声,最后都看向了陆思琼。

后者亦不好说些什么,刚要再开口说几句离开的话,老夫人突然再道:“坐了有会子了,都先回去吧。”

待众人起身,她又道:“琼姐儿你留下。”

本急着去明净堂的人步伐一顿,陆思琪倒是先意识过来,说了声“孙女告退”的话就转身离开。

她去院外等二姐姐。

陆思琼被单独留下亦是常有的事,只陆思瑾有些气馁,自己在祖母心中的分量,何时才能越过二姐?

见人都退了出去,老夫人倒也没屏退左右,含笑的开口询问:“昨日去公主府,蕙宁公主可有说准bèi

何时办订亲宴的事?”

既然昨晚龚二爷说的那样肯定,那想来公主府也不会再因突厥和亲的事坐以待毙了吧?

陆思琼闻言摇头,“回祖母话,公主没有说。”

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就是一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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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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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前前后后耽搁了好几个月,外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居然到现在还不办?

蕙宁公主莫不是仗着自己身份,就为所欲为了不?

陆老夫人铁青着面色,冲孙女招了招手,“他们龚家不上心,可你是个姑娘家,自个也不急?”语气并不亲善。

“祖母,这等事……”陆思琼脚步挪前,闭了闭眼,轻道:“总不见得让我先开口吧?”

“怎么就不能?”

老夫人肃颜直道:“你再矜持,还能比让人家看笑话要好?

不要当祖母年纪大了瞧不出来,龚二爷的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你若说些什么,他会拒绝?”

年轻人一面谈情说爱着,一面却故作娇柔,这岂了得?

陆思琼被说得面色一红,却也不好反驳。

后者见状再添道:“琼姐儿,我这不是说你们这样往来不好,但现在说到底两人关系不清不楚着,总是要把该办的办了才好。

你说蕙宁公主早前取走了你生辰八字……”

话及此,想到眼前人并非自己亲孙女,而早前的八字亦非她真实生辰,心中不免有所疙瘩。

她端着茶盏抿了抿,眼波深沉,“之前沐恩郡主过来,说要领你去公主府,大致也是这个意思吧?”

陆思琼想了想大舅母的来意,没有辩驳,点点头。

“你看。就是荣国公府都替你急着。”

老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终是将屋内服侍的人挥退,苦口婆心的再道:“你便不是我亲孙女。但这么多年祖孙感情岂是假的。我一把年纪了,自然也看不得你嫁到那种边塞异邦去。

琼姐儿,你想你若跟了龚二爷,往后念着侯府旧情肯回来看看我与你父亲母亲便最好;若是不愿意,至少人在京城,想见见你总还算有个机会。”

这几句话,说的便较为感伤了。

陆思琼在侯府多年。往日虽不善表达,可日久深情。甭提那些因利用她而做出的表面功夫,亲情总是有些许的。

闻言亦是心头一热,她福身道:“祖母不计过去,待我这多年恩德。孙女没齿难忘。”

话落,又知对方最关注的还是亲事,遂又语道:“定亲的事,想来不会耽误太久。和亲那等事,京中多的是宗亲毓秀、名门千金,不会是我的。”

她想,既然呼韩邪的本意是要带她回去见隆昌公主,且这些时日来的表现,显然是不愿勉强自己的。

情分在那。想来也是有转圜余地的。

陆思琼心道,她就算感念当初隆昌公主护她的那份恩,亦不可能选择和亲的路回她身边。

这是最糟糕的法子。

她虽不确定肯不肯去突厥见隆昌。但嫁给什么突厥外族人,是确切不愿的。

陆老夫人听得此话,眉头微挑,如此确定?

“琼姐儿你这话,当真?”

问的自然不是表面亲事是否会立即要办,而是不会被选去和亲突厥的事。

陆思琼重重颔首。应道:“祖母您安心,那回事不会成真。”

她相亲呼韩邪与隆昌公主总不至于要逼迫她到那种地步。

闻者狐疑。凝思片刻再问:“你认识左谷蠡王?”

那探究的眸光太过显然,毫不遮掩。

陆思琼索性就大方承认了,“回祖母话,是。”

“有交情?”

她再次颌首,“嗯,见过几次。”

陆老夫人亦是个懂分寸的人,既得到了满yì

答案,便没有再继xù

下去,“这就好,姑娘家还是别离开太远,这以后总有个娘家帮衬。

否则身在异地,府里就是想出力,也无从帮起。”

“祖母的意思,孙女明白的。”这些话,陆思琼信了几分。

她不会片面的认为眼前人对她只是利益所图,毕竟祖孙相处这么多年,情分总不会少。只是有时候对方过于现实了些,然说到底也是为了陆家家族。

她心系全族,陆思琼并不觉得如何有过。

“你明白就好。”

陆老夫人指了指旁边位置,竟然没打算就这样遣退她,反倒是又说起了旁的,“昨儿你四妹妹的事,确确让阖府都受了意wài



秦家八爷的事,你怎么看?”

竟然会问她……

陆思琼想起眼前人托宋氏传达的话,暗道问这婚事的意见是假,重yào

的还是看她对陆思瑾的意思吧?

毕竟陆思瑾犯的是人命,而甄家主母又是自己姨母,她担心自己回偏袒甄府?

到底她们二人之前闹得很是不快,陆思瑾又在她的娇园里兴风作浪,便是心有不满亦属正常。

是以,她坐下身,想了想,轻答道:“四妹妹有如此姻缘,亦是她的造化。秦家八爷既然对她情根深种,那想来相府亦会护着他们,孙女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老夫人见她心中明白,眸角泛出笑纹,“琼姐儿你是明白人,祖母就安心了。”

如常般拉起孙女的手,握在掌中拍了拍,语重心长的再道:“秦家不是一般人家,你父亲身下子嗣不多,以后要是真分了家,同龄姐妹间走动的总是你二人。

龚家亦是功勋之府,将来你有秦家这层关系,互相扶持没什么不好。

现在你还年轻,有些事或许一时想不明白,这说来到底是自家人可靠,不要为了那些无关要紧的,便与亲姐妹生分了。”

护短其实没什么不对,这么想是无可厚非。

甄家五姑娘到底不是陆家人。况且人没了即没了,总不见得为了个外姓人而与真同陆思瑾绝了情分,一家子袒护些是应当的。

老夫人的意思。陆思琼很清楚。

但是对方不清楚的是,她与四妹妹早就势同水火,哪还有回转的余地?

不说陆思瑾误以为王氏的死与自己有关,又加上多年的嫉妒眼红,心中没少意见。且自己就不是个宽容大度之人,她虽然感恩陆家对她的养育之恩,但是可在其他方面报答。不一定就非要去原谅一个几番算计自己又暗使手段之人。

但这份意思,就不好同眼前人直言了。

陆思琼的心里待了几分敷衍。缓缓回道:“我晓得了,祖母。”

“嗯,家里这些姐妹,你年纪最大。平时多担待些就是。”紧了紧掌中小手,她诚意十足道:“早之前是祖母心里没想开,现在觉得,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这十来年是你在给我尽孝。

安心,你父亲那边,我会替你瞒着的。这侯府里,除了你我,不会有他人知晓。你尽可如常的过日子。”

陆思琼站起福身,“多些祖母。”

原来,她没打算告sù

父亲。

这简直出人意料。

如此大的事。祖母居然肯替她隐瞒。

脑中涨涨的,又惦记着在外等候的五妹妹,并不愿再去想其他,只当做了对方给她的疼爱。

几件事说定,老夫人心里安了,亦不再久留。

想起刚刚她同琪姐儿一道进屋。好奇着多问了句:“怎么今日倒是和小五一道过来的?”

陆思琪低调不张扬,但陆思琼并不觉得三婶母如此委屈自己合适。

想着府中人对三房的事都太不上心。闻言并不隐瞒,故如实答了话:“是这样的,三婶身子不太舒服,五妹妹早晨就到了我院子里,想我过去瞧瞧。”

“你三婶母病了?”

老夫人眉间一抹忧色,叹气道:“唉,她就是如此的性子,有个病痛也不肯告sù

人。

你三叔父在外地,难得才回趟府,留她一个人带着儿女,也着实辛苦。既然这样,那你就过去瞧瞧。”

“知dào

了,孙女等会就过去。”

三老爷陆文乔与德安侯是亲兄弟,均为老夫人所出,她自然是由衷心疼的。

只是三老爷多年不在京城,平日里便对三房便多为照顾些。然萧氏不喜出门,也不同她这位婆婆亲近,老夫人有时候想要关切,都无从入手。

或是打心眼关心儿媳妇,老夫人没了再絮聊的心思,摆摆手便让陆思琼退下了,且吩咐道:“若是看不出毛病,没把握就让人去请郎中,莫要逞强。”

她还是担心陆思琼乱开药让人服坏身子,哪怕孙女已经救过珏哥儿和医好过甄老夫人。

陆思琼明白这个意思,笑着说“好”。

看着少女退出屋,陆老夫人心中亦是轻松。这几日心中累的心事,都一一放下了,甄家五姑娘的事亦不用再提心吊胆,显然是秦家出面替瑾姐儿善了后。

再者两位孙女好事在即,侯府定然也会铮铮向荣的。

而陆思琼到了屋外,就看到了徘徊在台阶下的陆思琪。

对方倒也不算很焦急,就是时不时的望向屋里庭院。她走过去,见其额上皆是薄汗,不由询道:“这么热的天儿,怎么不在里面等?那些丫头们就由得你站在这?”

“不碍事的,姐姐。”

陆思琪浑不在意,亦没有露出久等后的不耐与烦躁,说话仍是心平气和的,开口道:“祖母同姐姐谈完事了?”

“嗯。”她颔首。

陆思琪淡淡一笑,“那我们回明净堂吧。”

“好的。”

五妹妹是个很安静的性子,一路上竟也没说几句话,待进了院子,就见三婶母身边的大丫鬟安兰一直侯在门外。

看到他们,忙上前照顾:“二姑娘与五姑娘来啦。”

免了礼,随她进屋。

一进屋,满屋子药味。

萧氏正半躺在床上,容色有些苍白,看到陆思琼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

她刚要回礼,就察觉对方视线所及处,本并排的五妹妹,突然后退了一小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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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暑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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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陆思琼脑海里浮过一个念头:陆思琪害pà

萧氏。

是下意识的感觉,没什么依据。

转首,望向五妹妹时,其容色温柔如常,对上自己视线时亦无波无澜的,而再看向嫡母时眸底关切,又隐隐带了几分依赖。

任谁瞧了,都是一对情分深厚的母女。

许是她想多了吧?

陆思琼虽然压下念想,但多年来总十分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只不过三房里的事本就鲜为人知,阖府都晓得三夫人待庶出的五妹妹极好,往日在外皆是母女同行,十分默契。

适时,萧氏开口:“好端端的去打搅你二姐姐做什么,我这不过是小病,回头再请个大夫来瞧就是,偏你不放心,非得麻烦了琼姐儿过来。”

话是对陆思琪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却并不严厉。

“我知错了,母亲。”闻者立即认错。

陆思琼见状,只得打圆场,上前两步接道:“三婶莫要怪五妹妹,她亦不过是担心您。

再说,都是自家人,谈不上麻烦打搅的。您这样说,岂不折煞了侄女?”

场面话她也说得,意思了一下便过去,“让我给婶母把个脉吧。”

萧氏似是颇为不好意思,使眼色让身边的近侍端来凳杌,待陆思琼坐下才将手伸出。

搭个脉,不是什么难事。

纤指伸出。陆思琼凝神细细探了脉搏,顷刻又看了看对方舌苔,方将手收回。

大热的天。萧氏身上还盖着被子,将手腕又重新放入薄被中。

陆思琼见后,只让人先将门窗通了。

“二姐,我母亲怎么样?”陆思琪已忍不住开口。

她如此担忧,反观形容消瘦的当事人,倒是一脸无谓的模样。

陆思琼轻声言道:“五妹妹不要紧张,三婶这症状瞧着严重。实则并无大碍的。

只是盛夏酷暑的,邪暑之气深入而已。至于吐泻不纳水谷。则是相较寻常更甚了些,不难治。”

后者就反问:“姐姐的意思是,母亲中了些暑气?”

“是这样没错。”

“那怎的会这样严重?以往暑日便有不适,也不像这样的。”陆思琪又问。

陆思琼便逐一解释:“三婶本就体虚。如今脉搏八至而数,是暑热无疑。

因暑多挟湿,暑湿秽浊之气,动扰胃腑,使得胃失和降,浊气上逆,故发呕吐;

若暑湿之邪壅滞胃肠,使受纳腐熟、泌别清浊、传化糟粕之机失常,湿热并走于大肠。则见泄泻。”

医理上的用词,陆思琪听得并不明白,但听完这些话。心知堂姐说的有理有据,亦信了几分。

于是,她谦和再问:“那姐姐看,母亲要服些什么药才好?”

“普通的白虎汤剂即可。”

陆思琼应完,使人取了笔墨过来,将方子写出。

她边动笔边言道:“白虎汤用以清热除烦。和胃养阴。不过最近暑性升散,势必伤津耗气。加一味人参以益气生津即可。”

说着将手中药方递过去,顿了顿又继xù

道:“此汤羹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暑热之势大减。

到时去其中的石膏、知母,以免寒凉损伤脾胃,多加些许人参,增加益气生津效力,届时再服用些清热解毒、养阴益胃之品,约莫月余即可痊愈。”

继而,她又将第二张方子递过去。

陆思琪左右手各拿了一张,走近床头征询道:“母亲,可要配药?”

“琼姐儿最是周旋之人,让人去抓了药用吧。”

萧氏一脸信任,毫不在意陆思琼年轻尚轻,简直没有表现出丝毫质疑。

陆思琪应后自然的转身,先是福身谢过陆思琼,转而同旁边的萧妈妈说道:“妈妈,这是母亲的方子,你照着去抓药再煎好送来,三日后再换这方子。”

说着递过去,再三交代道:“可别弄错了。”

“老奴晓得了,姑娘。”萧妈妈接后退出屋子。

乘了母女俩的谢意,陆思琼倒有些难为情。

其实如此病症,并不容易误诊,寻常大夫即可,怎的早前没见效?

因不知是为何,便也不好再问。

刚刚的方子,她出的手,自然是确信无疑的。

不过虽有疑虑,但毕竟自家婶母,这点举手之劳也没什么好深究的。

她见陆思琪不时拧了帕子替萧氏擦额,勤勤恳恳的很是仔细,心中感叹她二人母女情分身后,立在那边竟有些无措。

因平日并不如何交流,如今把好了脉,倒有些不知作何了。

心想着要不就此离开,省得打搅婶母养病?

可告辞的话还没出口,萧氏便先唤了她:“琼姐儿,难为你特地跑一趟,待会就在这和琪姐儿一道用个午膳再走吧。”

她回娇园,亦是一人。

可关系不亲近,陆思琼并不想干扰,然婉拒的话还没说出,萧氏便又与身边人交代了话,让人送了银子去大厨房添菜。

“婶母您不必客气的,我回娇园就好的。”

各房的用度皆从公中出,饭菜亦是有讲究的,除却主院、老夫人屋里,也就陆思琼的吃食可随意指挥大厨房,其他屋里,想多加个什么菜,都是要打点的。

三房素不宽裕,婶母又有陈年旧疾,陆思琼便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

萧氏性冷心却殷切,热情道:“不要客气的是你才对,劳烦你清早上跑过来。现在外面日头也大,索性在旁边屋子里歇会。你也是难得才过来一趟。”

她俩说话间,安兰已取了银钱领命出去了。

陆思琼便没有再推托,含笑谢过对方。

萧氏眯了眯眼。伸手让陆思琪的动作停下,后者就自觉的立到旁边,又指了床前原本的位置,让陆思琼坐。

陆思琼刚坐下,听得三婶母突然感慨一句:“琼姐儿出落得真是越发像你母亲了。”

闻者心中蓦然一跳。

母亲,陆周氏?

可她的亲生母亲,明明是隆昌公主。

就是在过去那些不知身世真相的年岁里。从来就只听人说她有几分神似蕙宁公主,倒还真没怎么听说自己像陆周氏的。

今儿可真是头一遭。

她定睛望过去。只见本面色苍白的萧氏正慈爱的望向自己,一脸长者关爱晚辈的神情,只那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引人深想。

“你母亲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好。定然也是要欣慰的。”

不知为何,陆思琼总觉得对方每每提到陆周氏的时候,话中有话。

她面上得体得回以一笑,“婶母过奖了,没有您的说那么好。”

“怎么不好?”

她笑笑,虽说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神色,手却伸了出来。

陆思琼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二人紧握,萧氏问道:“听说你和永昭伯府龚家的二爷快定亲了?”

四月生辰时。只陆府里刚传出些风声,三夫人闭门不出,若是没听说也情有可原。

待那之后。又是与龚景凡在众人跟前牵手,又是蕙宁公主派人过府取生辰八字,消息肯定是会传到明净堂里。

这是几月来陆思琼初次有机会和眼前人私下说说话,现听得问话,颔了颔首:“嗯,说是快了。”

“是件好事。”萧氏一连由衷的替她高兴。

陆思琼低眉莞尔。

萧氏似乎很容易疲倦。没说多会话人就很是无神。

陆思琼便主动站起,让婶母休息。

萧氏亦不留她。让陆思琪陪着到隔壁耳室去。

耳室宽阔,并无多少陈列,炕上铺了些许床褥,十分整洁。

陆思琪主动开口:“母亲这两日不舒服,我便宿在了这儿,方便照顾。”

“妹妹好生孝顺,婶母身边也亏得有你陪着。”

“姨娘去的早,我是母亲一手带大的,自然要好好服侍她。”

陆思琪柔柔一笑,将一些针线帕子收于笸箩中,请了对方入座,“母亲平时喜静,这院子里总有些沉闷,姐姐不要介yì

。”

“不会,安安静静的也不错。”

陆思琼笑了笑,添道:“我院子里也这样。”

“二姐真是说笑,娇园里是最是热闹得了。”陆思琪语气平静,并不带什么情绪。

娇园确实是往日众姐妹常去的地。

故而,虽说陆思琼羡慕这明净堂内只萧氏同五妹妹二人,但好歹有个说话的人。而她在这侯府里,便只有自己一个。

有时想同人说说体己话,亦不过就身边的书绘同竹昔。

其他的,过去时,还有陆思瑾会常去,三妹妹虽说也过去,却坐不了多久。

莫名的,就想到了龚景凡。

她自认为不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但龚景凡攻入她的心房似乎是轻而易举的。和他一起时,总忍不住将心中想法感受表露出来,亦好似就为了对方追问,接受他的关心。

而龚景凡,待她确实是十分的好,自己心情稍有不悦,他便能缠上逗她半天。

有些事不能同人道,但思绪被他带远,亦能少去些烦恼。

或许,她亦不是心事无人可诉的。

思及此,她由心的微微一笑。

“怎么了,二姐?”陆思琪不明所以。

陆思琼回神,摇头道:“没事。”

说完余光瞥见旁边笸箩里的花样子,她顺手取出,扯开话题好奇的言道:“这样子倒是别致,好kàn

得很。”

陆思琪似乎十分单纯,随即就抛去了方才的疑惑,同对方说起绣花的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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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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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陆思琼便同陆思琪一同去了主屋,与萧氏告别后,离开明净堂。

陆思琪立在嫡母床前,弯身服侍,谨小慎微的模样十分小心。

她见对方神色不明,半眯着眼眸似有些晕晕欲睡的趋势,不由开口问向旁边的婢子:“母亲午时都用了些什么?”

被问话的丫鬟名芷芹,亦是屋里的一等婢女,闻言得体应道:“回姑娘,夫人仍是没什么胃口,饭菜未动。”

“这怎么行?”

陆思琪的面上微染薄怒,“不用饭怎么服药?”

“药也还没用呢,刚刚送过来,夫人吐泻之后没胃口,一闻药味就皱眉,现在还在炉子上热着。”芷芹亦是满脸为难。

陆思琪点点头,转首倾身凑上前,相劝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本目光迷离的人一瞬就坐了起来。

她愣了片刻,立即过去将软花引枕垫在其身后,服侍对方坐好。

萧氏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庶女,开口询道:“你二姐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陆思琪随即站得笔直,诺诺回道:“回母亲话,女儿与她不过闲聊了几句,就说了我屋里的那些花样子。”

“什么花样子?”

萧氏语气微差,“你的花样子是用来绣给我的,你二姐何时对这有兴趣了?”

陆周氏去世多年,何时见过这位千娇百宠的二姑娘做针线活孝顺谁?

莫不是还宋氏?

简直笑话。

陆思琪低首不说话。

屋子里总没动静。过了会,还是她先出的声:“母亲,女儿亲自去给您炖盅鸡丝清粥过来。然后您先将药给喝了吧?”

“去吧。”萧氏恹恹的摆摆手,没什么精神。

闻者便退出屋外,径自出院往大厨房去。

“姑娘,厨房那等脏污之地,奴婢去就可以了,您还是不要……”

她的贴身侍女巧珍话没说完,便被陆思琪伸手制止。她语气若似无奈的回道:“说什么傻话,我服侍母亲是孝顺。这家里独我与她的母女情分最好了。”

眨了眨眼,忍不住再添道:“何况,又不是没有过。这粥啊,只有我熬的。她才肯喝。”

巧珍怒了努嘴,终是没继xù

说下去。

待再回明净堂时,已过未时。

陆思琪亲自一勺勺舀了粥喂嫡母,之后又捧了热过的汤药,“母亲,这既是二姐姐开的方子,您便喝了吧。”

“你二姐是有本事。”

萧氏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张口含下。

半晌,让丫头将碗筷汤勺撤离。独陆思琪一人伴在屋内。

萧氏指了指床沿,让她坐。

闻者依言坐下,又格外关怀的询问嫡母哪里不舒服的。随后才安安静静的坐着。

萧氏问她:“早上怎么去了那么久?”

“清早在静安堂里,祖母留二姐姐说话了,许久才出来。”

“哦,”萧氏点头,感叹道:“你二姐素来得你祖母欢心,多说说话是应当的。”

陆思琪却仍在解释:“二姐出来之后。我们就过来了,没有耽搁。”

“好孩子。娘没怪你。”

萧氏抬手,欲去摸她的脸;

陆思琪下意识的脑袋一别,动作做出之后,又特别惶恐,恐惧的望向嫡母,结舌结巴道:“我,我不是。”

话没说完,人便坐不住了,弯着身立在那:“母亲,女儿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

萧氏慢悠悠的反问,继而很温柔的招手,“母亲又没怪你,瞧你这模样,快过来,我瞧着都心疼。”

陆思琪怯懦懦的又挪步过去,坐好。

只是低眉的动作,不敢直视。

萧氏拉过她的手,自言自语的说道:“怕什么,你是我闺女,我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我父亲常年在外,这院子里就我、珀哥儿和你。珀哥儿进了学堂,说来这宅子里也就你陪着我。”

“女儿陪着您,是应该的。”

陆思琪轻声接话,“二哥心中必也时刻惦记着您,只是学业繁重,不得空才鲜少过来。”

“你不必安慰我。”

没成想,萧氏直接不客气的说道:“他被你祖母抱去了,虽是我生的,却也不亲近。”

这话说的,竟有些埋怨亲子与偏疼庶女的感觉。

陆思琪并没有受宠的欣喜,只是一味的替兄长说话。

类似的话听得多了,翻来覆去的没什么新意,萧氏很快便露出不耐,制止道:“罢了,不说他,就谈谈琼姐儿。”

“二姐还是那样,只是现在多了个龚二爷。”

萧氏则笑,“哪里跟过去一样了?你二姐根本就不是以前的琼姐儿,这个事怕是没瞒住。”

陆思琪显然是略知内情的,闻言也不惊诧。

她淡淡接过话:“只要祖母承认,二姐就还是二姐。”

“是这个理没错。”

萧氏抓过庶女的手,“就是没想到瑾姐儿,能有这样的造化,居然是秦家八爷登门求亲,怕也是沾了你二姐的光。”

她与陆周氏毕竟是亲妯娌,两人还算亲近。亦是偶然一次,她发xiàn

了琼姐儿的身世。

早前侄女出生的时候,那会子自己刚过门,还常去锦华堂坐坐。

旁人或许没留意,可她记得,琼姐儿手心里是有颗浅浅的小痣。

但等琼姐儿随陆周氏回了趟荣国公府之后,再回来,那颗痣就没了。

萧氏并非爱挑事的性子,自然没说破过。

毕竟。依着周家的地位,能从那边抱养掉包回来的孩子,会是寻常身份?

有些蹊跷。不言而喻。

萧氏明白,纸包不住火,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

这些年,她虽身在这明净堂里,不问府事,但事实上亦是心如明镜。

侯宅里,能藏住什么秘密?

“四姐姐?”

陆思琪却有些不明白。怎么扯到了陆思瑾?

萧氏便微微一笑,有点冷。低头又咳上两声,自嘲道:“秦家是怎样的府邸,能看的上咱们侯府?何况你四姐,还只是个低贱的爬床姨娘生的。”

话说得很犀利。一点都不似她往日风格。

陆思琪亦是姨娘所出,默默不语。

屋里静谧无声,只萧氏的嗓音徐徐响起:“秦八爷的官职虽说不高,但终究是东宫里的人。

想当年,他兄长秦相,亦不过只是一个皇子伴读,可看今日?

咱们陆家没什么好让人图的,最特别的也就一个琼姐儿。”

陆思琪又抿唇,露出不安的神色。“女儿没套出她的话。”

“我知dào

。”

萧氏眯眼,笑:“你二姐姐可比你聪明,我也没指望你问出什么。

咱们这一房。和她原本就不亲近。不过说是不亲近,但比起你二伯母和四婶母,相对来说,她还是更喜欢来咱们这的。”

陆思琼的性子,她多少了解几分。

陆思琪心知嫡母心思玲珑,没有多言。

萧氏就动了动身子。听到动静,陆思琪又连忙过去替她拿掉靠枕。伺候对方躺下。

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没有再睁开,该是真的累了。

陆思琪替她安顿好,便福身无声退离。

脚下刚动,就听床上的人开了口:“谈花样子也有谈花样子的好处,最近去娇园走动走动吧,对你没坏处。”

“是,母亲。”陆思琪即刻应声。

等到了外面,她望向高悬于空的日头,有些刺眼,收回目光时有瞬间的晕眩。

心底里的酸楚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站在廊下定了许久,才抬脚:“回去吧。”

没有回她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耳室。

嫡母的病还没好,她得侍疾。

陆思琼对于明净堂之行倒没怎么多想,三婶母十分和气,五妹妹说话亦不存zài

什么让人生厌的地方,在那话话家常,却也轻松。

回了娇园,周妈妈正候着,好奇大早上五姑娘寻她有何要事。

陆思琼如实答了,且吩咐竹昔:“三婶母病了,多是身子骨原就虚弱的问题。

你去库房,将前年大表姐派人从宫里送来的那只参送过去。”

“姑娘,那可是太子妃娘娘给您补身子用的。”竹昔提醒。

陆思琼不以为意,“我身子没事,去吧。”

提起自己的体虚,便想起了蕙宁公主的那番话,自然也联想到了身在突厥的师姑。

也不知,他能不能替自己查到师姑下落,亦不知师姑如今好是不好。

思及此,便心忧了几分。

周妈妈以为她是在替三夫人担心,随口宽解了几句,便又道:“这府里独她与五姑娘性子清寡,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喜欢同她往来。”

“过去,母亲与三婶关系很好?”陆思琼倒是微愣。

周妈妈颔首,“好着呢,那时候三夫人刚过门,她与三老爷婚事事宜还都是咱们夫人一手操办的。

三夫人性子好,刚进府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终日闭门不出,与谁都不难处。

亲妯娌的感情在那,夫人同她也比其他二位夫人更亲近些。”

“嗯,怪不得三婶母几回都与我说起过去母亲的事。”

陆思琼理解性的点点头,“之前我生辰,还给我做寿面呢。”

“她待人还是这样实诚,最有心意,夫人之前也这么说。”

周妈妈含笑应后,再添道:“依老奴看,三夫人与五姑娘倒是可以处,姑娘大可经常往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闻者点头接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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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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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十来日,永昭伯府送来了聘礼。

定亲办席面的日子,在九月初八。

送到娇园的金丝礼盒里,是一支镶宝石的凤蝶赤金华盛,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周边以金丝银线为缀,其下又挂了红玛瑙,做工精巧,十分华丽贵重。

屋子里的人见了,皆到抽了口凉气。

如此奢华,寻常官夫人都戴不得,该是宫中皇妃公主们的头面了。

左顾右觑的,都没出声。

陆思琼取出华胜,入手十分沉,很是好kàn



适时五姑娘陆思琪正好在那,瞧见盒子里的东西,自然连声道喜。

她这几日时常过来,或是请陆思琼到明净堂替萧氏诊平安脉,或是就姐妹间随意聊聊。一来二去的,姐妹间感情增进不少。

“九月初八,离现在也不远了呢,姐姐好事将近,怪不得最近心情那么好。”

两人刚走近的那阵子,正是陆思琼初知身世及隆昌公主诸事的时刻,那时候心情烦躁,瞧在人眼中都忧郁了几分。

可日子一天天过来,渐渐的也就想通了许多。

出身已是事实,再如何纠结都无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摆正心态,心情自然也渐渐开朗起来。

期间龚景凡来过陆家一次,本以为是托他的事有了紧张,实则只是过府看看她。在院子里待了半天。走时也没说什么定亲的事,今儿个着实突然。

“还有大半个月。”

倒是有些急促。

不过定亲而非完婚,只走个形式。想来也无多少事情。

陆思琼心中明白这个理,人却不自然的紧张起来。

陆思琪已感慨出声,“时间仓促了点,不过好事不容耽搁,早些定下了也好。妹妹恭喜姐姐了。”话落,就是福身一礼。

她脸上带着笑,倒是鲜有的俏皮。

陆思琼单手扶住对方胳膊。莞尔言道:“好了,在我这行这些虚礼。”

想到当真要定亲。心中雀跃比原本预料的要多。

这之后,便真的同他有了关系。

周妈妈站在旁边,见她们堂姐妹间处的要好亦是开心。不过更值得高兴的,自然还是龚家的正式提亲。聘礼抬进侯府,算是有了明确。

她瞅着主子手中的华胜,想着开口:“姑娘,这头饰是好,不过寻常时候倒没什么戴的机会。”

“往后姑娘嫁给了龚二爷,自然是要有机会的。”竹昔笑容满面,快嘴插话。

陆思琼将华胜放回锦盒,尚没合盖,又闻得外间宝笙开口:“姑娘。龚二爷派人来了。”

生辰宴之后,陆思琼对南霜便有了疑心,虽说尚无证据。可总不似过去般信任了。

是以但凡有事,都是南霜通传。

众人闻言,自然又是一喜。

这龚家的聘礼才抬进来,未来姑爷就遣人过来,定是好事,一屋子人都拿揶揄好笑的目光去看陆思琼。

后者被瞧得有些羞涩。但都是亲近人,也不怕被笑话。正了正衣襟与装容,只开口让外面宝笙将人请进来。

来的人是平安。

来人手里捧了两个小匣子,一大一小,上下累叠着。他捧得小心翼翼,就那样子躬身行了礼,笑呵呵的说道:“小的给姑娘请安,给姑娘道喜。”

“快起吧。”陆思琼已然坐定,旁边的描金礼盒亦已合上。

平安上前两步,将匣子双手呈上,“今儿是好日子,二爷特地让奴才把这给您送来,说是聘礼。”

聘礼早前就已经都送来了,这是……

龚家的下人最是会察言寡色,察觉到她眸中的疑惑,平安再道:“二爷说了,府里送的是府里送的,这是他赠您的。”身子又弯了些许,十分恭敬。

陆思琼也不好让人一直这样,挥手让书绘上前接了。

平安随即站直,态度殷切:“二姑娘请打开看看。”

盛情难却,陆思琼转首。

置放到圆桌上,这才看清了两个匣子,上面的是锦红缎匣,约女子掌心宽度;另个大点的则是绘着松檎双鹂图的剔彩捧匣,稍宽,其上双鹂双栖,栩栩如生。

“二姐快瞧瞧里面是什么。”陆思琪低声催促。

陆思琼点头,依言先打开上方的,见其内是一对东菱玉的曲簪,通体为玉,不染半分杂质,散着柔和的光,拿在手上近看了方发xiàn

,其簪身花络交缠,简单精致,用来挽发最好不过。

而稍显大的匣子里,则是一枚腰间挂玉,和田青白玉的玉浮雕荷花双鳜鱼玉佩,中间一颗明珠,双鱼各含一边,形成了双鱼戏珠的画景。

寓意亦是不错。

想着,陆思琼不由展笑,那人平素嘴上好话不多,总爱与她抬杠,送起东西来倒是一次比一次直白。

玉佩用红绳编织,上方一枚小小的同心花结,下面一颗略小的莹白明珠缀着红色流苏,十分好kàn



她便想起了上回,他调笑着卖弄自己手艺,还说下回送她一枚。

倒是应了话。

龚景凡能将与她的点滴记在心上,又如此重视,陆思琼心下既喜且欢。可想着左右皆是人,必都望着自己,这份情绪不好表现得露骨,可喜悦之意到底遮掩不住。

平安留意着陆姑娘表情,见其眉眼含笑、羞涩难掩的模样,心下了然,嘴上却还是询道:“姑娘可还喜欢?”

这小厮,倒是随了他主子性情,问话如此直白。

这要是龚景凡亲自问,私下里两人处着,陆思琼觉得自个一厚脸皮也就说了。

可现在当着满屋子人,哪里说得出口?

便低着眉不语。

周妈妈见状,自然站出来接话:“二爷送的东西,我家姑娘哪有不喜欢的?你回去如实禀报二爷,替我们姑娘道个谢。”

“这是自然,小的明白。”平安点头不已。

陆思琼将玉佩握在掌中,摩挲着上面花纹,满脑子都是龚景凡。

想当初,刚得知这门亲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看好。

这才几个月,半年都不到的时间,竟是转了性。

要让陆思琼自己说,都只能叹一句世事无常,如今心中只有欢喜。

平安是个识相的,东西送达,并不滞留,开口便要告退:“二爷说改日就来看您,姑娘若没其他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

陆思琼这才抬头,让周妈妈亲自给了赏钱,轻说道:“替我谢过你家主子。”

“哎。”

平安爽口应了,对于赏钱却要推拒。

周妈妈带着笑硬塞过去,劝道:“今儿是好日子,拿了银钱讨个吉利。”

后者如此便没再坚持,接过后又道了声谢才离开。

“二姐,龚二爷待你真好。”

陆思琪感慨,视线扫过桌上这些锦盒,继xù

道:“这支华胜定是蕙宁公主亲自准bèi

的,二爷又费了这番功夫,想来是真将你放在心尖上的。

等以后完婚,姐姐过了门,龚二爷也必定会疼爱姐姐一辈子。”

说的都是些寻常的恭维话,但陆思琪语气平缓诚心,听在人耳中只让人觉得诚意十足,毫无假意。

陆思琼但笑不语,望着手中玉佩凝神。

陆思琪便建议:“不如姐姐戴上试试,也莫辜负了龚二爷的心意。”说着就将目光落向堂姐的裙摆处。

陆思琼今儿一身碧湖青色的轻纱裙,裙上绛碧色的丝带柔柔的搭落。虽说家中衣着简约,但自小修养成的习惯,总让她讲究不少,腰间挂了只白玉带通天孔的小玉蝉,虽小巧却不乏精致。

听了这话,她站起身,俨然是认可的意思。

书绘竹昔见状,对视一眼随机走上前去。

一人弯身替她解下玉蝉,一人接过主子手中的挂玉佩,服侍着换了龚景凡送来的这枚。

锦鱼戏珠的样式,周边玉浮刻着荷花,湖边裙衫为底,近乎同色,格外匹配。

陆思琼在屋内缓缓走了几步,随着绛碧丝带摆动的,是同心红绳结的花穗,玉鱼莹润,十分好kàn



众人纷纷赞不绝口。

陆思琼自个也喜欢,心喜之余又担心弄坏了,复又让人解下,随后收于匣内,交给书绘进离间锁好。

周妈妈见自家姑娘出落得越发美貌,上下端量着赞道:“二爷的眼光就是好,这枚玉佩配姑娘最是合宜,待定亲摆酒那日,再做身新衣裳,姑娘用着正好。”

“是好。”闻者认同。

屋里气氛甚好,陆思琼想着龚家既然来了人,自己亦该往老夫人处走一趟。

再怎样,有些话祖母还是要交代的,正想着如何与五妹妹开口,陆思琪便先站了起来。

“姐姐大喜,我本该多留会的,但出来太久,担心母亲醒来瞧不见我,就先告辞了。”她应对得体,说完起身。

陆思琼知晓她们母女情深,并没有强留,而见外头正热,便让婢子取了把纸伞过来,亲自将人送到屋外。

刚踏上走廊,迎面便是一股热气。

她交代对方:“你路上且多注意,别晒着了。”

陆思琪应声,回道:“我不碍事的,倒是姐姐要多注意身子,还是回屋里去吧。”说着让身后巧珍过去接了纸伞,主仆俩下阶离开。

陆思琼直等见五妹妹身影出了娇园,才准bèi

转身。

而就在这时,宋氏进了院,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婆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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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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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忙收住往回走的步伐,迎上前道:“母亲怎么来了?”

“龚家来人送聘礼,这样大的事,有些事宜我得和你商量商量。”宋氏一身石榴红的衣衫,头饰华丽,十分喜庆。

陆思琼请了对方入内。

宋氏瞥了眼桌上未收走的茶杯,笑道:“刚远远的瞧见琪姐儿从你院里出去,可是你三婶母身子哪里不适了?”

萧氏这回暑症,并没有瞒得了阖府。

宋氏身为长嫂,自然亦亲自过去探视过。

她心知萧氏这回的病是琼姐儿治的,这几日眼前人也时常过去诊脉,方才看到琪姐儿,便以为是妯娌病情有变,不免多问几句。

“没有,三婶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是五妹妹过来寻我说话。”

宋氏随之一笑,应道:“你婶婶没事就好。”

说完想起之前龚家下聘的排场,再言道:“你在院子里不知dào

,今儿是建元侯亲自带人过的府,本是想见见你的,又担心你姑娘家害羞,便只在老夫人处说了会话。”

陆思琼倒是惊诧,早前只晓得龚家来了人,但下聘这种场景,长辈没派人来请她,自己也不好冒然出去。

生怕大家多说闲话,也没急的让人去打听,毕竟是她的婚事,早晚肯定能清楚的。

不成想,竟是建元侯亲自来下聘。

怪不得宋氏穿着如此隆重。她接过话反问:“那建元侯现在呢,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龚家也是事出突然。居然不事先派人通知一声。我早让人去衙里寻了你父亲回来,现正在珠玑阁里呢。

那些个抬礼的、随行的人,还在外院用席呢。不管怎么说,总是要应个吉利的。”

宋氏笑逐颜开,慈眉善目的,脸上尽是替女儿终身有托的欣喜。

她情不自禁的握了对方的手,继xù

道:“说来总是给人做儿媳妇的。建元侯今日亲自登门,便是诚意十足。

你身为晚辈。该亲自去永昭伯府拜访一下。等过阵子,可与龚二爷私下商议商议,有他陪着,亦不会尴尬。”

见对面人不说话。宋氏再道:“琼姐儿,你可莫要害羞,亲事定了之后,两家总要有往来的,这种事不好退缩的。”

她晓得嫡女善于交际,过去随着周家人连深宫大院都去过,自然是不会被永昭伯府的场面吓得退怯。

只是,姑娘家碰到说亲这等事,再如何都是脸皮薄的。

自己身为其名义上的母亲。甭管亲生的还是非亲生的,这等事总是要交代的。

她今儿这番话说的十分尽职,陆思琼亦听得出是真心在替自己考lǜ

。连连点头,显得十分乖顺。

屋子里气氛很好,宋氏关于到时候去龚家的事又交代了几句,便让外面的人都进来。

她带了好些绸缎过来,让陆思琼选了做衣裳,准bèi

定亲宴会那日再穿。

陆思琼的行头从来不少。小仓库里绫罗绸缎亦是不乏,然见宋氏好意。心知这是身为母亲该为女儿做的,也不好拂了对方热情。

无论是否是陆家血脉,她自小认定了是长房之女,便一直维护着长房颜面。

她不可能让旁人笑话了宋氏去。

缎子都是上乘之品,可见宋氏果真没有藏私。陆思琼见她如此真诚,倒有些愧疚以前对她的态度了,毕竟自己对陆家本就存着一份养育之恩,眼下心中动容,眸眶不知不觉就微微泛红

这让宋氏十分紧张,连忙细问:“怎么了,可是这些不如意?这大好的日子,别不高兴。”语调呵护,由心而发。

说完,就要挥手让人退下,语气竟带了几分哄意:“琼姐儿,你若不喜欢这些,改日我再送些其他的来。

这京中那么多绸缎庄子,总能物色出满yì

的来。”

“没有,女儿是想,让母亲费心了。”

宋氏对她,从没亏待过,陆思琼明白。

上前挑了几匹,转身说道:“就这些吧,样式母亲给我看着拿主意就好。”

“不再多选几匹?我瞧着这两匹也不错。”

宋氏觉得今日的琼姐儿与往日有很大不同,过去自称“女儿”、唤她“母亲”亦不是没有过,但都不如刚刚两句来得自然,心中有些受宠若惊,想着或是因为即将定亲人心情好,倒也没有多想。

她又看了看,替陆思琼选了好几匹颜色艳丽的,笑道:“你们年轻姑娘家,穿这种颜色好kàn

,琼姐儿你模样又好,做出来穿在身上定然合适。”

说完让宋妈妈将挑选出来的,送去外面寻师傅做成成衣。

遣退了捧着缎子的婢子,又走进来一波呈着首饰的丫头,宋氏还让陆思琼选。

其实她知dào

这些东西嫡女都不缺,但对方需不需yào

是一回事,自己准bèi

不准bèi

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如刚刚那样,陆思琼选了几套,她又亲自挑上几套。

拿人手短的道理,就是这样,陆思琼脸上堆满笑容,很是和气。

最后宋氏又拿出不少花样子的纸来,说是让人去外面打的首饰,陆思琼却之不恭,随心选了几样。

见她肯收,宋氏这方安了心。

她就担心对方拒人千里,两人商量了些关于定亲那日娇园里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到时候陆思琼的衣着装扮,对话亦称得上融洽。

因为四月生辰那日,发生过甄家姑娘的事,是以此次再请宾客,自然是安全至上。

陆思琼主动强调这个,宋氏颔首:“这个你别担心。我会亲自操办,那天不会再有甄五姑娘那样的意wài

发生。”

提起这个,自然难免就想到陆思瑾。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须臾,宋氏先开口:“等那日,我会把瑾姐儿带在身边,不会让她再添乱的。”

陆思瑾这些时日以来可谓是有恃无恐,对宋氏还有表面的客气,但对陆思琼早就是不以好脸色,当着老夫人的面都敢说冲话。十分狂妄。

秦家虽说还没置办定亲的事,但那日秦八爷登门之后。秦相亦有派人来过侯府,算是做主了这门亲事。

陆思瑾因此就仗着秦家作威作福起来,陆思琼虽说不怕她,但也懒得搭理她那副嘴脸。索性无视。

陆思瑾终究是从小对她存着份惧意,浅浅挑衅几句不得回应,也不敢没有分寸。

现在听嫡母如此说,陆思琼严肃道:“那日就让她待在兰阁里吧。”

“琼姐儿的意思是……”

宋氏有些吃惊,嫡女多数还是很好说话的,没成想会如此对付瑾姐儿。她们姐妹间是真闹得厉害了?

想想也是,且不论王氏早年前的那些事儿,就瑾姐儿的那些过去,琼姐儿还认她这个妹妹就不错了。

她想了想。老夫人如今又将琼姐儿捧在了手心,想来也不会见怪,当即应允。

陆思琼恢复常色。与对方继xù

方才的话题。

宋氏说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等到宾客名单列出来,还有当日的席面菜色,我会让人都送份单子来,到时候你过目瞧瞧,看没有需yào

改的。”

“这些事。您决定就好。”她相信宋氏能办好,何况这等事本就该长辈做主。

而宋氏的才能。实则并不比四婶母低。

这点她很早前就知dào

,但眼前人好似就怕了楚氏一般,不敢争夺,这方让她以前总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但最近,又觉得宋氏同她以前了解的宋氏有些不一样。

至少,陆思琼现在愿意对眼前人投入信任。

一切妥当之后,宋氏站起身,“那再有什么事,以后我再同你说。今儿开心,老夫人刚传了话,晚膳都去静安堂用,一家子也许久没在一起用饭了。”

“我知dào

了。”

陆思琼跟着站起,送对方出门。

丫头将竹帘打起,宋氏停在门槛处,转身说道:“外面热,你别出来了。”

“那母亲您慢走。”

“好。”宋氏应声,提步时又叮嘱道:“有什么需yào

就吩咐丫头们去做,别总是跟母亲客气,自己家里。”

“嗯。”陆思琼又应。

宋氏心情愉快,这才跨步走了出去。

绿莲早就打起了纸伞,撑在主子头上,一行人走出娇园。

到了院外,宋氏转身望了眼院门前高挂的牌匾,笑道:“琼姐儿今儿和往日不一样。”

近身的都是刚刚在屋里的,自然也能察觉出来,红笺贴心的接话:“夫人心疼二姑娘,二姑娘心里明白,待您自然孝顺。”

“说的是。”

她这边兴高采烈的回去了,屋子里的陆思琼亦是心情畅快。

人逢喜事精神爽,定亲的人是她,自然要兴奋。

院子上下都为之欣喜,娇园里更是人人都得了赏。

她对自己的身边人素来大方。

宝笙被留在主屋里陪陆思琼说话解闷,外面廊下迎着热.浪的南霜便心有怨愤。

当年,她才是得主子眼的那个。

怎么莫名其妙就让宝笙顶了上去?

往年酷暑的日子里,姑娘都分外慈悲,不会让她们在日头外面当差的,现在在屋里同那些人说笑,倒似忘了自己还在外面。

她不止一次的回头看那紧闭的竹帘,手指搅着帕子越想越气。

心里正别扭着闹情绪,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动静,抬眼看去,却是听雪。

她先是一个慌乱,紧接着回眸打量主屋,见四下无人再望向门口,那边听雪正在对她招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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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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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dào

龚家下了聘,陆思琼心情很好,与她们有说有笑的,连瓜果茶水都吃了不少。

宝笙望了眼桌上果皮,上前拾掇了道:“奴婢把这些撤出去,再拿些其他的过来。”

宝笙平时话不多,未经传唤从不会主动进屋献殷,陆思琼对她印象很好。

心想着眼前人站了这么久生出不忍,不由开口:“不用再添了,你把南霜叫进来,让她拿出去就好。”

闻者应是,随后退出屋外。

廊下并未传出话语声,顷刻仍是宝笙一人走了进来。

她眉间带着疑惑,上前主动道:“姑娘,还是奴婢收下去吧。”

“怎么?”

陆思琼笑容一敛,问道:“她人呢?”

“回姑娘,南霜她、她不在。”

宝笙后退一步,抿了抿唇作答:“许是有事出去了。”

“出去?”

周妈妈不悦接话:“她是伺候姑娘的,又没什么其他差事,能去做啥?”

不是主子下了吩咐,丫头外出时总是要找掌事妈妈报备的。

周妈妈虽不常在院子里,但书绘竹昔都会在,哪有说不吱声就随意出门的?

宝笙没找着人,平日又嘴拙,当下只好沉默。

陆思琼想了想,严肃道:“你去兰阁外,在那候着,要是南霜出来了,就说姑娘我找她。”

“兰、兰阁?”

四姑娘的住处。

宝笙虽然没怎么明白。但主子的命令自然要遵从,忙颔首道是。

联想到上回生辰那日之后,姑娘还曾让自己盯了南霜好一阵子。不由就生出几分害pà

担忧。

她隐约感觉到,南霜有秘密,且主子已疑了她。

不敢有怠,连忙又福身下去。

陆思琼面色不大好kàn

,这换做是谁,自己屋里出了叛徒都不会开心。

平时她待院子里的人素来不差,怎么就被陆思瑾收拢了去?

周妈妈弯腰替她添了水。轻说道:“姑娘,您还是怀疑南霜?”

“是她。”

陆思琼答得肯定。“院子里服侍的人虽不少,但能近我屋子的却没几个。

南霜性子浮躁,沉不住事,所以之前我宁愿提了竹昔也不用她。

她在我身边年头不短。但生*逢高踩低,打着我的幌子在府里没少捞好处。

我过去不说她,是念着十来年的主仆情分,何况一些小毛小病的无伤大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生辰宴那日,奴婢们都在娇园里。我与书绘姐姐招待了过来的姑娘和奶奶们,只宝笙和南霜二人迎在门口。”

竹昔回忆当日场景,直言诉道:“南霜年纪大一些,宝笙一直都是跟她当差。听她吩咐。

南霜让宝笙引了客人来屋里,就只剩她自己守在门口。若说有人进院子而咱们都不知dào

的,便只有是她刻意隐瞒。”

周妈妈此刻才知了收尾。怒言道:“真是防来防去,没防住身边人。好在那日丢的只是九王爷送来的,否则事情可要闹大……”

若丢的是太后钦赐的懿旨,就是满门大罪。

南霜好大的胆子!

四姑娘能有机会进得内室偷盗,显然是在院子里安了眼线。

南霜……

周妈妈叹气一声,往日瞧着挺白净秀气的丫头。居然做出这种事!

如此却又想不通,费解道:“以往四姑娘进院子时。南霜都是不冷不热的,何时成了她的人?

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收了这小蹄子做心腹。”

“哪里是她的能耐,是银子的能耐。”

陆思琼冷笑,“四妹妹有的是银子。”

书绘就不明白了,“姑娘,四姑娘只是一个姨娘所出,哪怕王姨娘有给她留宝贝,但任一个姨娘藏私多少,手头又能阔绰到哪里去?

再说,王姨娘偷拿了先夫人的那些东西,早被夫人收回来了。”

“哪里是那些东西?你们想不通她有什么门路,可不代表她就真的没门路。”

陆思琼鲜少用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此刻却尽是鄙夷,“就像大家都没想通她何时能结交秦家八爷一样,但事实上秦家都登门提亲了。”

陆思瑾若不是银财宽裕到了一定地步,那日既然都已经到了她屋里,妆镜台前陈列了那么多名贵首饰,随手取走还不容易?

左右都做了盗窃的事,她既然想好法子要栽赃嫁祸给三妹妹,那为何不拿?

是啊,为何不拿?

陆思琼心头一凝,当初没有细想,此刻却觉出蹊跷。

陆思瑾就算有金山银山,可从小环境所就,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小家子气,往日盯着自己身上穿戴,总会露出羡慕嫉妒之色。

她若有顺手牵羊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

最终只带走了那串枕下的珠钏。

如果当真不好财,这又作何解释?。

她眉头微皱,难道……那日陆思瑾的身边,还有旁人?

以前不晓得她背后是秦家,现在自秦家八爷过府之后,便明白她是在替谁做事。

既如此,当日是陆思瑾和秦沐延一道在自己屋里?

陆思瑾没有动那些首饰的原因,定也是在意秦沐延对她的看法。

屋子里谁都没有出声,虽然明知主子不喜欢陆思瑾,但她们终究是姐妹,四姑娘是侯府里的主子,再如何都轮不到她们做下人的评头论足。

陆思琼心里烦躁,亦明白自己身在侯府一天,便不可能不顾这周边的事。

她兴致缺缺。挥挥手:“都先下去吧。”

周妈妈睨了眼外头天色,提醒道:“姑娘,晚上要去老夫人处用膳。”

“我记得的。待会再进来服侍。”

酉时初至,陆思琼便出了娇园。

静安堂里,二夫人孙氏、四夫人楚氏都在那,穿红着绿的侍婢立在旁边伺候,一屋子好生热闹。

陆思琼刚进屋,就被热情的四婶母迎了过去。

“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老夫人正念叨着呢。”

楚氏满脸笑意,乐呵呵的说道:“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现下还只是定亲,老夫人就舍不得了,这等过两年真到了出嫁的时候,可怎么好哟。”

老夫人似乎特别满yì

小儿媳的这张甜嘴。被哄得眉开眼笑,佯怒了道:“瞧你,做婶婶的,这么打趣自家侄女,倒让琼姐儿不自在了。”

她今儿是难得的好说话,连旁边素来寡言少语的孙氏都附和了几句。

只三姑娘陆思瑜在那木木的坐着,轻轻招呼了声“二姐”。

陆思琼欲行礼,被楚氏一把推到祖母身边,“成了。都是自家人,做什么那些虚礼,可是要让老夫人心疼的。”

老夫人瞬时就拉住身前的孙女。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聘礼进了侯府,她算是了了桩心事。

大夏朝,素来不兴退亲。

若真有了,无论男方女方,都会沦为笑话,很不好kàn



当年。甄家退陆家的亲,也就是仗着宫中甄皇后了。

她早前不久还询问过琼姐儿定亲的事何时能办。对方只说快了,虽说心安不少,但又怕夜长梦多,总担心着会不会有变故,没成想还真不是搪塞之语。

今日建元侯亲自来下聘,是给足了陆家脸面。

老夫人心情畅快,看谁都顺眼不少,似乎瞬时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忘了眼前陆思琼实则并非陆家血脉。

她满眼疼爱的关望着对方,说不尽的宠溺疼爱,柔声问道:“永昭伯府的聘盒送到娇园,可看过了?”

那是给未来新娘子的东西,与那些箱子自然不在一起。

陆思琼点头,回道:“看过了。”

“快来说说,是个什么东西。”楚氏索性不坐了,就围在两人身前。

“一支华胜。”

陆思琼简单答了,并没有刻意描述其贵重奢华。

“公主府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了不得的。等哪日婶婶去你屋子坐坐的时候,可要拿出来看看,也好让大家见见。”楚氏也不用听仔细,闻言就说起好话。

说来,长房与四房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楚氏好强,仗着出身比宋氏高,一直挑长嫂的错,过去没少找长房麻烦,偏生都被陆思琼不紧不慢的打击回去,亦受了不少闲气。

但她对着宋氏神气,然当着陆思琼的面,就是不敢强硬。

她是个很懂眼色的人,如今就更奉承这位侄女了。

因着是好日子,陆思琼心情也好,随即一笑而过,简单应道:“婶婶客气了,您若想看,侄女自然没有拒绝的理。”

“好好好,那我过两日去看。”

楚氏倒也不怕这话被人笑话,说得十分自然,紧接着再道:“我听说咱们未来的二姑爷紧接着也派人过来,瞧这把琼姐儿疼的。”

因为亲事成了明数,说起来话也无所顾忌,捡着今儿下聘的时机取笑几句,并不过分。

陆思琼听她提起龚景凡,脸颊微红,声音极轻:“四婶母别打趣我了,他就是让人送些小玩意来。”

楚氏语音轻亮,又因是好事,更不用注意,当即提了声又笑,笑得前扑后仰的,“二姑爷就是有心,这龚家送了聘礼,他还得特地再送一份。

怪不得把我们琼姐儿乐的,半天都躲在娇园里不出门了!”

老夫人对这种场景,喜闻乐见,并不说她。

二夫人孙氏亦是笑意吟吟,只是余光瞥了眼旁边闺女。

陆思瑜臻首,笑容浅浅,略显牵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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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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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是个周全之人,自然注意到了角落处失意的三堂妹。

她排行在自己同陆思瑾之间,难免有所尴尬。

可实jì

上,这等事并不着急。

她们年龄还小,自己若不是因为呼韩邪的突然至京,今年怕也不会议亲;至于陆思瑾,说实话,她其实根本就不看好。

秦家显然另有目的,四妹妹就是跟了秦沐延,也不会有好处。

他两人之间与自己和龚景凡不同,谈不上多少感情,从定亲到完婚,至少还要有两年时间。

这期间,秦沐延想让陆思瑾嫁不成他,可以有千百种方法。

但陆思瑜是女儿家心思,掩藏在自己心中,两人感情还没熟络到说知心话的地步,陆思琼若是冒然找她开解或者安慰什么,反倒可能适得其反遭人憎恨了。

是以,为顾他人情绪,她并不愿四婶母再继xù

吹嘘说这些,转了话题随口问道:“母亲还没到,明净堂那边可派人去通知了?”

老夫人设席,哪怕萧氏过去不怎么外出,但家宴还是出场的。

只不过前阵儿她身子不好,也不知今日会不会过来。

“你母亲还在让人清点聘礼,这得记录在册的,往后你嫁妆什么都要看着安排。至于你三婶母,丫头去传话时说是会过来的,也不晓得身子还方便不。”

这话老夫人亲自接了。她不是眼光浅短的人,对于龚家丰厚的聘礼并不图什么,看重的是两家秦晋关系。故而。对于陆思琼将来的嫁妆亦不会舍不得,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嗯。”

陆思琼应声,她原还以为,早已清点明确了呢。

又过了会,静安堂里的丫鬟进屋燃起灯烛,室内亮如明昼,众人轻言低诉。

说的都是开心事。笑语不断。

隔着轩窗,橘黄色的光晕星星点点的。显得分外温馨热闹。

陆思瑾立在庭院里,抿了抿下唇,同身边人道:“你听,四婶婶惯是势力。

平日里是怎么挑母亲掌家那些事的过错。这会子倒是巴结的不行,刚在院子外都能听到她笑声,德行!”

轻蔑的语气,很是不屑。

四夫人楚氏左右逢源,向来如此。

不过陆思瑾亦是因为有所持恃,自打秦家八爷过府求了亲之后,谁对她都重视了许多。

亦是因为这个,越发养出了脾气。

若换做过去,唯唯诺诺的模样。何曾敢说这话?

现在却连站在老夫人院里,都不肯收敛。

听雪见了,紧张的四下瞧了瞧。暗想着自家主子沉不住气。

她从听说二姑娘的聘礼抬进侯府到现在,兰阁里就没怎么安宁过。该说的、该劝的,自己在没出门的时候就反复说了许多,然不知为何,如今的姑娘处处要强,是什么都去同二姑娘比较。

二姑娘。那本就是侯爷和夫人的掌上明珠,是陆家顶娇贵的姑娘。何况定亲的对象又是蕙宁公主的儿子,这么对比,不是自寻苦闷吗?

听雪觑了眼对方,思量着开口:“姑娘,还是进去吧,听说二夫人、四夫人她们老早就到了,三姑娘也在里头。”

“进去做什么,听她们贺喜二姐还是跟着做笑?”

陆思瑾却是满心的怨气,就停在院子里不过去了,酸声酸气道:“她倒是好,龚家的聘礼都抬进来了,整个府里都在热闹。

不就是定个亲么,好似谁不会有一样,值得这样大张旗鼓的?”

“到底是建元侯爷亲自下聘,是龚家好排场给二姑娘面子,府里自然也要配合下的。”

听雪的话刚落,就被陆思瑾狠狠瞪了,“你是谁的人,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

“奴婢当然是您的人。”

听雪心理也生出了委屈,她不过是想劝眼前人想开些,怎么就错了?

自家姑娘,和二姑娘,本就没得比。

以前主子饶是嘴上不服,可心里也清楚着定位,不会较真的。如何到了今日,事事都争,偏偏出身在那,又争不过,不是平白堵心吗?

然而,这种话心里想想可以,怎么都不好出口。

她无力的陪在一旁。

陆思瑾许是也觉得同身边人置气没什么意思,何况到底不是自个院子里,再如何祖母屋前总要揣着点,脸色渐渐平复了起来。

白日里眼见着那么多聘礼抬进来,感慨龚家的大手笔,又十分羡慕。

蕙宁公主和建元侯就这一个儿子,永昭伯府虽然名声在外,可事实上最厉害的不还是就他们三房?

往后,全都是二姐姐的了……

嫉妒之余,又对秦沐延生出期盼,等到时候他下聘,会有多少?

知dào

定然比不过龚家,但心里终究存着期盼。

聘礼的多与少,代表着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表示。

“进去吧。”她懒懒的出声。

刚抬脚,却又听到身后动静,转身只见三婶母和五妹妹一并进院。

几人对了眼,也不好装作没看见。

陆思瑾等着她们近前,方福了福身,含笑道:“婶母今儿倒是出来走动了,身子可好些?”

她知dào

前阵子陆思琼去给萧氏看过病,也听说了近来陆思琪常去娇园,心中只认为这对母女平日看着寡淡,没想到也是个懂得讨好处的人,表里不一。

陆思瑾如今的心态,是看谁只要和嫡姐有点关系的,就不顺眼。

萧氏似被听说这怪调话语里的深意。身子半靠在庶女身上,好颜和蔼的回道:“好些了,倒是让瑾姐儿挂心。今日是好日子。永昭伯府下聘,怎么着也是要过来给你二姐姐说声恭喜的。”

陆思琪顺话微福,见了姐妹礼,又唤了声“四姐”。

母女俩如常的温和平静,陆思瑾终究顾着尊卑,自然不会去挑长辈的事,随后与她们同行了进屋。

众人乍见她们三人一同进来。还有些惊诧。

萧氏给老夫人行了礼,随后说道:“刚进院子正好遇见瑾姐儿。说了两句话。”

其身后的陆思琪陆思瑾齐齐福身,一一见过。

陆思琼从祖母身旁站了起来,过去搀了萧氏道:“三婶母身子弱,还是别站着了。快坐下。”

毕竟是亲儿媳,老夫人对三房人亦和善许多,向来是不让她站的。并坐寒暄了几句,又问了几声病情,知dào

没有大碍才安心。

陆思琼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陆思琪走过去笑着道喜。

两人因最近熟稔了不少,陆思琼冲她一笑,嗔道:“之前你又不是不在娇园,这会子还要特地再说一回。”

老夫人素来喜欢孝顺的孩子。三房又只有琪姐儿一个孙女,倒没计较什么嫡庶。加上她话不多,人安静乖巧。往日待她亦是不错。

此刻见她和琼姐儿一道,知晓这姐妹俩最近走得近,也招呼她坐,还帮着说话:“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琼姐儿你是做姐姐的。多听一句好话怎的还埋怨起妹妹来了?”

竟是少有的玩笑语调。

可见老夫人今日心情着实极好。

只不过,如此一来。大家都坐下了,就陆思瑾还站在屋里,显得怪尴尬的。

但长辈不让她坐,她也不好随意没规矩,心中的委屈瞬间更甚。

她拧着方帕子想,只要二姐姐一出面,大家好像就立马忘记了自己的存zài

。敢情前阵子的风光,转个身就能没有,侯府忒得多变。

人就是这样,没有得到过时就不会那么贪。

一旦受过了万众瞩目的感觉,想要再归于平凡,默默的站在角落里,便再不可能了。

这是老夫人屋子的外室,不小却也不宽广,如今挤了这许多人,又是夏夜,到底炎热。

侍婢们手中的团扇摇得越发快速,但还是难掩热气。

陆思瑾的额上冒出密汗,只觉得亵衣都黏着肌肤,分外难受。

这一热,心情就更为烦躁。

突然听到有人唤她,抬眸望去,没想到竟是陆思瑜。

三堂姐……

她蓦然的心中一虚。

陆思瑜自然是恨这位四堂妹的,原本就看不起对方出身,谁想到随了她那不要脸的姨娘做些手脚不干净的事后,还把盗来的懿旨丢到自己屋里栽赃嫁祸,简直可恶。

然而,这事儿被祖母压了下去。

自己人微言轻治不了她,可也见不得对方前阵子嚣张的模样,倒是借着今日机会,笑吟吟的望了过去,“二姐的聘礼都进了府,日子也定下了。如今可就盼着四妹妹你了,那日秦家八爷来得可是风风火火,怎么说要定亲,到这会子都没个动静?”

“哪里有这么快的,二姐姐的婚事不也耽搁了很长日子么。”

陆思瑾佯作正常,心中却在担忧。

秦沐延的意思是,等自己说出了当年替二姐接生的那产婆下落,才来下聘。

可她刚刚就算找了南霜问话,但到底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就是南霜也不知情,可如何是好?

“二姐那是因为蕙宁公主让法华寺大师在测八字对好日子,皇家寺院你也听说过,自然是费时一些。”

陆思瑜意味深长的望过去,还想再说几句,被旁边的母亲扯了扯衣角。

孙氏眼神制止女儿,心里无奈。

瑜姐儿和瑾姐儿的梁子结得这么深,就是自己想让瑾姐儿给她谋个路子都不好开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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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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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都听出了她们话里的敌意,二人当众如此针锋相对,如陆思琼这类知内情的人尚且还能理解,但多数人都不明就里,只用迷茫的目光望向陆思瑜同陆思瑾。

陆思瑜不甘被亲娘打断,心中略生不满,然张口还要再说时,本沉默着抚摸杯壁的老夫人先出了声。

她“嗯”得咳了声,在大家视线投来时,缓缓言道:“你们姐姐即将定亲,做妹妹的不恭贺几声,怎的闹起别扭来了?

瑾姐儿的事是还不急,秦家既然登门求了亲,过聘是早晚。倒是瑜姐儿你,这终生大事,也该筹备起来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暗示了,陆思瑜心情本就算不得欢快,见祖母偏袒四妹妹,心底里更是郁闷。

她也不知哪来的胆子,顺口就道:“是,是孙女没本事,整日待在深闺大院里,也识不得什么人,自然不会有人来求娶。”

“放肆!”

老夫人怒目瞪去,一拍桌案斥道:“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你觉得我刚刚的话不对,还是对你自己姐妹有意见?”

“老夫人,老夫人,您消消气。”

这可把本就嘴拙木讷的孙氏吓到了,她用力拉回刚说话时就已站起的女儿,先是转头狠狠骂了:“瑜姐儿你闹什么脾气,还不快给你四妹妹道歉!”

陆思瑾背后有秦家,老夫人偏袒,本就是情理之中。

自己这个傻女儿。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与她抬杠,如今还给老夫人脾气使?

孙氏训斥后,又走过去亲自端了旁边凉茶。告罪道:“老夫人,瑜姐儿出门前我为了个小事说过她几句,这孩子心眼实,一路上都没解气。

她就是个性子倔的人,就上回那个事儿,她白白受了冤也不肯解释,宁愿在祠堂里待了许久。她这都是媳妇管教不力。您别动气。”

特地提起上回的事,是想提醒老夫人。就因为陆思瑾的错害得自己闺女被禁足了许久,就当体谅那次委屈,这会儿宽恕一下。

亦是稍稍解释了,陆思瑜这般针对瑾姐儿。是事出有因。

孙氏是懂分寸的,自己一个庶房的,娘家地位又平平,怎么可能同楚氏一样,去公然挑长房人的麻烦?

再怎样,陆思瑾都是宋氏身下的,她不会去得罪未来主母。

“上次,上次她胡乱出什么头?”

没想到,老夫人根本就不吃这套。盗走懿旨的事和谋害甄五姑娘性命的事密不可分,都是她不愿去想的,现在还提?

没有接儿媳妇递来的茶水。反倒胳膊往旁边一挥,意思显然。

这下,本哄闹欢喜的气氛,瞬时凝滞。

陆思瑜有些后怕,站在原地扫了眼周围,顿觉得伤了颜面。紧张之下浑身热汗涌出,可就是咬着下唇不肯与陆思瑾道歉。

上次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她怎么表示,怎么今儿自己就要认错了?

她不甘心。

陆思琼将她又是恐惧又是固执的表情尽收眼底,又瞧了眼尴尬无措的二婶母,上前两步道:“祖母,三妹妹也不是故yì

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这样没规没距的,当着我的面都敢撒泼,以后还了得?”

老夫人虽然余怒未消,但语气不似刚刚般强硬,对待琼姐儿总是较旁人不同。

这已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与真心疼爱与否关系不大。

陆思琼微微展笑,走过去把陆思瑜拉过来,边走边道:“三妹妹的性子我最了解,她就是一时冲动,对您怎会有冒犯之意?

何况,四妹妹有错在先,他们两之间闹些不快也是正常。姐妹间又做不得真,这今儿闹过了,明天就没事,对不对,三妹?”

陆思瑜被她盯着,心知这是长姐给自己的台阶,忙点头应了,“嗯,姐姐说的是。”

说完,她朝老夫人一福身,认错道:“是孙女一时口快,没想着冲撞您,还请祖母不要放在心上。”

因为陆思琼公然点明了是陆思瑾有错在先,众人哪怕不不知dào

到底错在哪里,可见陆思瑾铁青的面色,亦明白了不是假话。

既然是她先有对不住陆思瑜的地方,那被人说几句,又如何?

楚氏瞧准状况,忙哈笑了上前做和事老,握了陆思瑜的手就开始求情:“母亲,您想谁家孩子之间没些口舌之争的?都是自家姐妹,过去了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再说今儿是有喜事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别为了一点小事闹不开心。”

孙氏顺势替闺女再说好话,陆思琼亦跟着帮衬。

老夫人摊开手,接了孙氏的茶,“拌拌嘴不是不可以,但女儿家性子还是娴静些好。你们看琼姐儿,何时与人如此失礼过?

这好在是自己家里,没有外人,若是在别的府邸,岂不叫人看去了笑话?”

说着饮了口茶,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

显然是将她们的话听了进去。

陆思瑜满眼感激的看向陆思琼,内心愧疚,颇是无地自容。

她之前还眼红对方,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二姐姐替她着想。

孙氏已拉回她又轻声骂了几句,转而笑着又同二侄女说些道谢的客套话。

楚氏自然继xù

奉承,老夫人和陆思琼心情双顾,没多会屋内又被她挑起了热闹。

陆思琼,没觉得自己如何帮了陆思瑜,再怎样,她现在厌恶陆思瑾,自然是向着曾经帮过自己的三堂妹的。

哪怕话题是陆思瑜先扯起的,可她就是这样偏私,宁愿帮二房的堂妹。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何况平日就都喜欢围着陆思琼转。

现在见她安慰陆思瑜,不免都拥了过去,都分外体贴,宽解着陆思瑜情绪。

连陆思琪都走了过去,“三姐姐、三姐姐”的唤个不停。

反观陆思瑾,本是占理的一方,硬是无人问津。

好似大家都忘了她才是被攻击、被数落而难堪的那个人。

如此,就更难堪了,立在那双眸死死的盯着祸源嫡姐。

都是她!

心中正腹诽着,外头丫鬟传话,道侯爷与大夫人来了。

德安侯一身天青长袍,宋氏还是早前的那身红石榴花色的裙衫,两人一同进屋,身后跟了珏哥儿和瑶姐儿。

彼此间见了礼,老夫人看到长子,眉眼尽是笑,问了他几句家常话,就让他们夫妻入座,并吩咐丫头下去准bèi

摆膳。

瑶姐儿一看到陆思琼,就粘了过去,“姐姐。”

由丫头护着站在她边上,抬起小手就要去拉嫡姐的手。

陆思琼许久没看到她,亦是十分想念,弯身拉了她的手,喊了声“瑶姐儿”。

瑶姐儿随机笑得乐不可支。

珏哥儿亦跟着围上前,学着大人的样子作揖,轻轻的开口:“姐姐大喜。”

竟是随了瑶姐儿的称呼,都没有唤“二姐”,瞬间亲近不少。

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陆思琼本就疼爱重视,如今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开怀。

自己笨就不是陆家女儿,还介yì

什么异母?

陆家对她那样深厚的养育之恩,她自然是要报的。

未免姐弟抬头酸楚,直接蹲身与他们说起话来。

珏哥儿已受了启蒙,说话总顾着几分;瑶姐儿幼童心性,说话语无伦次的,陆思琼耐性十足。

楚氏难得的好语气,走到宋氏身旁笑了道:“大嫂真是你有福,身下孩子一个个都那么伶俐。

听听,珏哥儿说话都咬文嚼字起来了。大哥,他往后肯定随你,是个才智双全的。”

想要吹嘘,说话竟然也调侃起大伯来。

索性都是好话,也没人计较,只是宋氏心中暗暗不屑。

不过面上自然是谢过妯娌。

老夫人很喜欢满堂融洽的场景,早前的不快亦早就抛之脑后,更招手让陆思琼引了珏哥儿、瑶姐儿到跟前,好一派含饴弄孙的场面。

宴席在欢笑中度过,老夫人又留着说了会话,大家才散去。

出了静安堂,德安侯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庶女,淡淡唤道:“瑾姐儿。”

陆思瑾受宠若惊,这是整个晚上到现在,父亲第一次喊她名字,哪怕之前自己对他请安,眼前人也只是冷冷“嗯”了一声。

她兴奋的站出来,满脸笑意的回道:“女儿在,父亲有何吩咐?”

似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期待,德安侯径自说道:“你先陪母亲和弟妹回锦华堂里。”

“是。”

她连忙应了,又看过去。

不过不只是她疑惑,宋氏也很不解,满脸迷茫的开口:“侯爷,您是要……?”

“我送琼儿回娇园。”

陆思琼倒是一愣,父亲亲自送她?

宋氏看了看陆思琼,又望向丈夫,随即颔首道:“嗯,那妾身就先跟孩子们回去了,晚上黑,您路上小心些。”

“好。”

德安侯点头,随后走到陆思琼身边。

后者就先做了个手势,“父亲,您先请。”

父女俩很少独行,陆思琼心中打鼓,因为身世的问题在对方身边总觉得心虚。哪怕祖母已经承诺,说会替她瞒着眼前人,但就是止不住的忧虑。

婢子小厮们都很自觉地跟在后面,二人无声的往前走了一段,德安侯开口发问:“琼姐儿,左谷蠡王要离京的事,你知不知dào

?”

陆思琼愕然止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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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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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要走了?”

本来今天龚家突然抬聘礼过府,她心中就揣摩着呼韩邪的意思。

按理说,若是突厥那边仍然坚持选她和亲,蕙宁公主是定然不会有此安排的。

但呼韩邪本是遵了隆昌公主命令,来京城带自己走的。之前那样信誓旦旦,怎的现在轻易就放qì

了?

这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遗憾,如此对陆思琼来说求之不得,可事情不合常理,自肯定还有内情。

抬眸,见父亲紧盯着自己,她摇头如实回道:“女儿不知。”

德安侯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才侧过视线,再次提步往前,边走边叹道:“这就怪了。”

那日左谷蠡王来侯府拜访他,说的就是要寻琼姐儿,后中途被景凡唤走,随后就没了后续。

唉,他们这些年轻孩子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想着想着,又不由转过身,足下未停,开口再问:“上一次,你去公主府,蕙宁公主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怕对方一时不明白,再添道:“关于突厥那位左谷蠡王的事儿。”

“回父亲话,没有。”

一无所得,德安侯内心被烦躁所驱,想起上回的不快,惯见不得眼前人如此隐瞒实情的模样。

他沉下脸,目视前方,“琼姐儿,你到底是我陆氏的女儿。有些事蕙宁公主替你做得了主。周家也能为你筹谋,可到底还是要侯府先点头的。

好比这门亲事,为父知dào

你与龚家二爷感情要好。故而。这虽是周家替公主府上门来求的亲,但说到底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德安侯语气凝重了些,“家里没有干涉阻拦,不是说看着人龚家门第高就不问其他的,而是因为舍不得你失望。

你祖母表面没说,可心底里也是实打实的在疼你。

现在亲事你自己选。家里也开始给你准bèi

定亲宴,如此纵着你。你是有什么不放心的,连为父都不能告sù

?”

语气不算严肃,但话中隐带着的那份伤心,却显而易见。

陆思琼愧由心生。边感念其为顾及自己而刻意放缓的步伐,边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从小太过渴望能有个温暖的家,对父爱期盼极多。

日复一日,这门心思就从没断过,哪怕现在已经知dào

眼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有些情分,不是只靠那份血缘牵扯,说没关系,就真没关系的。

陆思琼永远不可能向眼前人坦白。说自己不是他的女儿。

这个真相,父亲可以从任何人口中得知,唯独不可能是她。

这或就是自私。

但是。真的不可能。

她摇摇头,抛开这些愁人的恼绪,缓缓答道:“爹爹,女儿不是不放心您。

只不过,有些事事关国公府,未经外祖母和大舅母同意。我真的不好随便与人道。”

说出这句,又恐对方误会多想。紧接着赶忙再继xù

:“您听了这话,千万别生气。女儿一直都知dào

,我姓陆,是陆家的女儿,这辈子都是德安侯府的人。

您是我的父亲,只要这个家还要我,这事实就不可能改变。家里疼我,我知dào

,但不是说我不跟您直言周家的事,便算是偏着外人。”

话及此,她小心翼翼的抬眸,觑了眼父亲神色,见其表情如常,尚辨不出是否生气。想了想,才有添道:“毕竟是周家的私密事,外祖母她们信任我没有瞒我,可我也不能辜负了她们的信任,做个在外乱言乱语的人。”

德安侯右手负在身前,木桩上的扳指随着手指的摩挲而轻轻滑动,目光深邃不明。

听了闺女的话,一直没有回应。

只等踏进娇园,在厅里落座,于主位上睨了眼随行进来的众人,视线自然是落在陆思琼身上的。

他摆摆手,“都下去,我与你们姑娘说说话。”

闻言,竹昔与书绘忙不迭的又退了出去。

陆思琼心道外边沏茶的婢子定然也不可能进来了,望了眼空空的桌案,父亲的胳膊就搁在那,视线直直的凝向自己,踌躇着近前两步,“女儿给您去泡盏茶来。”

“不必,我说会话就走。”

德安侯沉了沉眼眸,朝旁边木椅使了个眼神,“你也坐吧。”

“是。”

陆思琼在其左方的第一个木椅上坐下。

“讲讲左谷蠡王,也和周家有关?”

果然还是呼韩邪的事,或许其他的小事在德安侯看来无关紧要,但牵扯到异邦贵族,总让人不安心。

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陆思琼抿抿唇,终是回道:“女儿是在周家遇见的他。”

“想来也是,左谷蠡王根本就不像刚到京城的样子。”

这点,实则德安侯早就想通了。

他的闺女,平素就走动那几家,除了周府,还有哪里能认识外人?

至于左谷蠡王拜访荣国公府的原因,细想下其养母是隆昌公主,再联系周家同太后娘娘的关系,还能不明白的?

情理之中,这不难推断。

陆思琼亦是心知,以父亲的聪慧定然心中早就有了判断,是以才没有再扭扭捏捏。

有些事,遮掩过当,反而适得其反。

她早前路上说过了那番话,依父亲如今的模样,想来就不会再一问到底。父亲不会让她为难,在意的不过就是自己和呼韩邪之间的事,解释清楚了,大概也就没事了。

“嗯,他比突厥使臣先到,曾去外祖家拜访过。女儿当时正好在那。就照了个面,后来因为水土不服,女儿去替他诊过一次脉。其实相交不深的。”她轻轻的解释。

德安侯的脸色变得很差,“诊脉?京中这么多大夫郎中,非要你去?”

他语气颇为苦恼,又不愿太过板脸,叹息着教育道:“琼姐儿,你是侯府里的姑娘,怎么总去外面抛头露脸的?

在家里。给珏哥儿看看也就罢了。可甄家老夫人,还有这位左谷蠡王。他们的事,你本不该过问。”

“女儿,记住了。”

其实,那次去甄家。不过是看在姨母的颜面。甄夫人正好同大舅母说了甄老夫人病情,大舅母才领自己过去的。

虽然,那时候,她也没怎么明白,好似周家就刻意想让外人知dào

自己的医术本事。

不过,也唯就那一回。

这最近,她也不曾出去过。

然而,这种辩驳的话说出口,会被父亲以为是在狡辩。

长辈说话。总是要听的。

她很乖巧的应了。

对于她良好的态度,德安侯点点头,表情微好。转而又问:“那左谷蠡王,当时是指名想你给他看病的?”

陆思琼微微惊讶,只能暗叹其思维敏捷,如实颔首:“是。”

德安侯晓得女儿出落的好,被人惦记也不是不能理解。再说,那位左谷蠡王本就是异族人。情感想法非寻人可比,有些奇怪也能接受。

所幸的是。他马上要离京了。

德安侯见女儿这般谨慎的神色,也有些不忍,甭再管呼韩邪的那些事了。人既然走了,和亲的流言自然也不攻自破,今儿龚家来行了聘纳之礼,本就是喜事,气氛不该是这样的。

他咳了咳,生硬的想改善下这份严肃,手往旁边一摸,这才发xiàn

茶水根本就没上,只好再将胳膊放下。

陆思琼已看了过去,不知对方还想再问些什么,刚喊了声“父亲”,就见对方站起了身。

她亦忙跟着起身。

德安侯走过去,关爱的看着她,“没其他事,就早些安寝吧。今日咱们和龚家算是定下了姻亲,是好事值得高兴。

屋子里有什么缺的短的,就只管去找你母亲,九月初八到时候摆个宴席,好好庆祝下。”

陆思琼连连应好。

说者往前两步,又转头说道:“前不久听说你外祖母病了,得空就去看看。”

他到底是明理之人,不会拘着女儿,非不让她见周家人。

陆思琼心中一动,再次颔首。

她亲自上前,送父亲到了院子外。

赛华提着灯笼,引着主子回去了。

陆思琼莫名的心情大好,立在原地,一直等看不到人身影了才转身。

竹昔和书绘两人,早早侯在院口。

就是宝笙,也立在石阶上。

她敛敛神色,还是回了厅堂。

记起来了,之前还有南霜的事情。

可当真是去了兰阁?

想到这,就不免想到晚间陆思瑾的模样,半分同情可怜都没有。

自己对她,那份微薄的姐妹情分,早就被对方糟蹋尽了。

坐在刚刚父亲落座的主位上,陆思琼接了丫鬟奉的水,喝了几口才问话:“南霜呢,可有把她领回来?”

“回来的,奴婢是在兰阁外面看到的她。”

宝笙上前福身,答了话:“她是在四姑娘去老夫人处前没一会出来的,奴婢上前拦她,她还与我争执了几句。

后来我说是姑娘您的吩咐,她这才心虚起来。然后随奴婢走了没几步,就听后面动静,四姑娘出了门。”

“哦,四姑娘看到了你?”

宝笙摇头,想了想答道:“这个,奴婢不太确定,但四姑娘定然是没将这个放在心上的。”

“现在她人呢?”陆思琼问。

书绘这才站出来,“奴婢和竹昔问了她几句,不肯说实话,现关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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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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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是被婆子压着进来的。

娇园里从未有过这种情况,那两婆子不知根由,满脸都是好奇不解。

姑娘这是要审南霜姑娘?

南霜心中犯虚,表面只装作无辜的样子,上前两步如常屈膝行了礼,“见过姑娘。”

“你们在外面守着即可。”

宝笙左右看了看,随着两婆子退到了廊下。

陆思琼端着胭脂红口的茶杯,望着清澄的净水,低低问道:“好好的在院子里当差,怎的跑去了兰阁,可是四姑娘有事吩咐你?”

“回姑娘,奴婢没去见四姑娘。”

她亦算是个机灵的,将早前应付书绘竹昔的话又道了一遍:“傍晚的时候,四姑娘院子里一位婶子来寻奴婢,道是阿红突然发了急病。

姑娘,您也晓得,奴婢姑姑就阿红这一个闺女,从小送进府里来当差,平时有些什么事自然是要来寻奴婢的。”

南霜满目痛惜,叹道:“也怪阿红自己不争气,做奴婢的哪有不受累的,昨夜里倒下,没法子才来找的奴婢。

姑娘,奴婢当时一心担心阿红,忘了与您通禀就出院子,是奴婢的疏忽。见阿红情况尚稳了些,奴婢就惦记着回来给您告罪。

可刚出兰阁,就碰到了宝笙,她说是姑娘您寻我。回来时,您已经去老夫人处用晚膳了。

这刚刚书绘和竹昔两位姐姐来问我。奴婢本只当是怪罪我私自外出的事,可要论什么背叛主子去替四姑娘办事的话,奴婢是万万做不出来的。还请姑娘明察。”

“明察?”

陆思琼由得她说完这长篇大论,解释的话说得如此顺溜,可见是早在心中忖度了许久。

她慢悠悠的抿了口水,这才抬眼望向满脸真诚的南霜,徐徐言道:“我倒不知,你何时那般在意你那表妹了。

以前,你可只当府里没有阿红这个人的。”

南霜是家生子。全家老小都在侯府做事。

她姑姑早年也在府里为奴,到了年纪得主子恩德配了个好人家。脱了奴籍。只是后来家境困顿,又托着南霜她老子和娘把女儿阿红送进府。

说来,阿红进侯府年份也不短,南霜是她娇园里的二等婢子。要说有心想扶持个别处的粗使小丫鬟,其实不难。

毕竟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人。

而陆思琼本身亦是爱hù

短的性子,若真有需yào

,身边人打着她名号给自家亲人行些方便,也不会去追究。

但阿红进了府,起初倒是常往娇园跑来寻南霜,可南霜只当对方是累赘,嫌弃着不管不顾,更不准阿红来找她。渐渐的人也就从陆思琼视线里退了出去。

前年,各姑娘院子里添置人手,阿红就给配到了兰阁里做杂活。

南霜一次都不曾去瞧过。今儿倒是关心了?

后者面上微显尴尬,然只当没听见其中嘲讽之意,强笑了接道:“阿红总是奴婢妹子,哪有真不在意的?

只是姑娘您平日事忙,自然不会听说奴婢们的这些事,其实我私下常常去看阿红的。”

“哦。原来不是四姑娘找你?”

主子这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南霜心想着她之前得了听雪的传话,去兰阁找四姑娘的路上是与对方分开走的,就是为了避免闲话。

既如此,谁有证据说她去兰阁见的事四姑娘?

这般想着,说话的语气愈发有底气:“姑娘您说笑了,四姑娘能有什么事要用奴婢的?

兰阁里那么多人,怎么也使唤不到奴婢来,奴婢是真的去看阿红的。”

话落,转头瞥了眼门外,意有所指的说道:“不知是谁在您跟前嚼了舌根,说奴婢的闲话,定是想挑拨奴婢和姑娘的感情。”

“呵,感情?”

陆思琼冷冷一笑,“我与你有什么感情?”

她“砰”的一声,重重搁下茶盏,眉目便是一厉,“宝笙是我让她去兰阁外候着的,书绘她们的问话也是我授意的。

南霜,我待你不薄。四妹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跟了她?”

“姑、姑娘,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见其如此模样,南霜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连忙跪下示忠:“您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找了阿红来问话。还有兰阁里的人,她们也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满口谎言!”

陆思琼直接绷了脸,“兰阁里的人和你一般,都是给四姑娘做事的。我去找她们,能问出什么?”

她说完倾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笑道:“南霜,四月初二那日,是你将四妹妹偷偷放进了我屋子里去,对吗?”

“没、没有。”

南霜仍是摇头,脸色却有些白。

那回事,不是早过去了吗?

“不用否认,只有你有那个机会。”

陆思琼坐直身子,继而招了旁边的书绘近前,吩咐道:“去外面喊两个人来,就说我院子里有丫头犯了错,先打个二十棍子先。”

书绘似没料到主子会动刑,微微一愣,转而就被应是要出去。

南霜见了,花容失色,伸手抓了陆思琼的裙角就急道:“姑娘,姑娘,奴婢没犯错,您怎么能这样?”

这让人去外面叫人,叫的那定然是小厮,用棍子,还不是普通的婆子下手。

二十棍子,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吗?

“姑娘,奴婢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您生辰宴那日,屋里丢了东西,奴婢也不知情,您没有证据,怎么能冤枉奴婢呢?”

她试图与主子说道理。脑中又在不停回忆,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冤枉你?”

陆思琼微微侧过,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还想再揪她衣服的南霜。“知dào

为什么生辰宴我屋里失窃的那回事没有追究吗?

南霜,我就盯着了你,你还敢再犯事?那会子天还没黑呢,怎么,就那么急着去找你新主?”

“奴婢没有……”南霜急得两眼发红。

是被刚刚那二十棍子吓的。

陆思琼又喊了一声“书绘”,后者就了然的退出去喊人准bèi



南霜又怕又慌,可有些事要是认了才真的没活路。她现在只能咬定没替四姑娘做事,张口就试图再为自己辩解清白。

陆思琼还没等她出声。就先打断了:“那些个胡乱编排的话还是免了吧。

南霜,不要喊着自己无辜。你若真的无辜,今儿跪在这儿的为何是你,而不是旁人?

再说。你要明白,不管你私下有什么算计,表面上总是我娇园里的丫头。我身为主子,处置自己的丫头,需yào

解释?”

闻者脸色煞白,双唇打着颤抬眸,眼眸恐惧且陌生。

这还是以前那个端庄优雅又温柔善良的二姑娘?

她难以置信。

但就在她睁大的瞳孔注目下,陆思琼轻飘飘的声音又传进了耳里:“不说那二十棍子,今儿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会对我说个错字,你信是不信?”

“姑娘,您、您不讲理……”南霜磕磕绊绊的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实在没其他话好说。自己是奴婢,眼前人是她主子,掌握着她的生死存活。对方说的没错,今日就算是自己被打死了,谁会为自己出头质疑二姑娘?

别人都只会当是自己犯了事,被打死都活该。

她心里一阵惧意。好好问话,不行吗?

为何要如此粗暴?

南霜从傍晚回到娇园至今想了许多。任何可能的问话都准bèi

好了稳妥的解释。但怎么也没料到,主子简单问过几句之后,直接就动刑了。

这是要打死自己的节奏吗?

“我拿棍子与你讲理,不更简单?”

陆思琼最近本就乏累的很,自身的许多事都还没有解决。今儿龚家送来了定亲的日子,是值得高兴的,可刚刚父亲所言,呼韩邪无预兆的准bèi

离京,总让她多生想法。

心头堆着事儿,哪还有心思对个婢子旁敲侧击,等着她主动开口说实话?

她虽然不喜欢血腥,但南霜这丫头从来机灵,不吓她一下,是不可能真怕的。

有些人,就适合这种简单粗暴的法子。

再说,生辰宴的事,她基本可以肯定是南霜放进来的人。

事情很简单,其他人没有可能,根本不需yào

多想。

再者,便真不是她,独那趟疏忽致使懿旨被盗走,就是她的错,处置亦不为过。

“姑娘,已经准bèi

好了,阿才和阿青在外面执棍。”几句话之间,书绘已走了进来。

陆思琼眼也不眨,“带出去。”

“是。”

竹昔弯身去拉南霜胳膊,后者这才信了主子的话是真,赶忙挣扎着去抱陆思琼的腿,前趴着身子泪流不止:“姑娘,奴婢真的没有背叛您,求您绕过奴婢。”

她现在信,出去了一旦开打,打死她的可能性都有。

再说,那种棍子,又是小厮下手,自己哪里受得了?

像她这种连粗活都没怎么做过的人,平时娇园里伙食又好,说来也是养得身娇肉贵,南霜根本不敢想象被毒打的场面。

“松开!”

陆思琼嫌弃的动了动脚,见其仍然不放,不悦再道:“再不松手,是要请人进来?

南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把四姑娘与你之间的事老老实实的交代,要么现在就带出去。

时辰不早了,要知dào

我没多少耐性。”

“奴婢说,奴婢都说。”听完这句话,南霜毫不犹豫的抓住了最后一丝生机。

惜命的人,谁会真跟自己过不去?(未完待续)

ps:谢谢最遥远的事的打赏,抱歉晚了些,加更放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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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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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心眼多,颇为势力。

以往每每见陆思瑾来娇园,都是冷言冷语,素不曾说过半句真心好话。

归其原因,不过是由于她为庶出,在侯府地位不高,生母乃姨娘,无财无势。

南霜心知从对方身上得不到好处,自然就免了那番奉承功夫。

要说陆思瑾是拿什么收拢了她,亦不稀奇,不过是些金银财物。

陆思琼知dào

庶妹屋里不乏珍品贵资,虽说不知是从何得来,但多数来路不正。

思及听雪曾几次出入二婶母的清晖堂,她心绪有些复杂。

深宅府邸里,难免会有些腌臜污秽的秘事。

陆思瑾与孙氏私下定有些不为人知的利益牵扯,否则当日二婶母就不会特地跑去静安堂,在祖母跟前替她说情了。

陆思琼明白这个道理,可当初三妹妹为助自己查那盗取懿旨之人,主动认了罪责以混淆视听,在祠堂里被关诸多时日,她心中总是记着这份情。

是以,对于二房,她亦宽容不少,并不想使孙氏母女难堪。

这也是她一直没彻查陆思瑾钱财来历的缘由。

南霜收了陆思瑾好处做事,不算意料之外。可陆思琼也明白,眼前跪着的人心思忒多,若只是钱财,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人所用。

放陆思瑾进了一次院子,只当是闭了只眼,然现在还秘密往来着。足见是真的想做人心腹。

她冷冷的再问:“没其他原因?”

南霜双手趴在地上,身子弯的几近砖面。地砖冰凉,但额上斗大的汗珠亦滴落不已。

她不怀疑。若自己说谎被拆穿,会被主子毫不犹豫的拉出去棍打。

阿才和阿青都在外面准bèi

着了。

南霜抬眸,想抬头看眼姑娘神色,但视线刚及其膝处裙摆,发觉那裙裾微动,忙又垂下了眸子。

她磕头认错道:“是,是奴婢发xiàn

四姑娘和秦家人往来。心念着若是日后四姑娘嫁去相府,可一并讨了奴婢过去。”

“哦?原来是想换新主子了。”

陆思琼笑了笑。微微有些诧异,南霜竟然早就知dào

了秦沐延?

她想起早前自己怀疑进内室盗走懿旨的并非陆思瑾一人,继而再问:“你是怎么知dào

她和秦家人关系的?

那日,连外姓男子。都一并放进我屋去了?!”

语气及此,十分凌厉,不悦之意不言而喻。

再怎样,女儿家的闺房,哪容男子登堂入室?

换了谁,都是有恼意的。

“没,没有,奴婢不敢。”

南霜颤着声答话,“奴婢再有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

那日三姑娘和四姑娘有领着别府姑娘来院子里玩,您不在,都是书绘姐姐和竹昔姐姐忙着接待。院子口便是奴婢和宝笙守着。

四姑娘一次接了两位姑娘进去,出来时吩咐奴婢引开宝笙,说是想去您屋里看看。

奴婢当时财迷心窍,想着四姑娘也不可能在您屋里胡来,就支走了宝笙。

宝笙离开后,四姑娘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进了主屋里。奴婢为防别人发xiàn

,就一直在院子外守着。没见男子进去。”

“没见到,那你怎知她和秦家人有关?”

陆思琼追问:“那时候,秦家八爷可还没登门来求娶,连我都不晓得,你却知dào

?”

“是在观荷榭那边的废假山处,奴婢听到四姑娘与一男子说话,称他八爷。”南霜如实作答。

“什么时候?”

秦沐延来过府里?

陆思琼蹙起眉头。

“就,就姑娘您生辰那日。”

南霜低声的说完,显然也是紧张,毕竟当日观荷榭那边发生了甄五姑娘的事。

陆思琼自然也忙想到了这个,早前四妹承认甄五是意wài

死于她手,但那会子秦沐延就在附近。

会真的只与她一人有关?

但秦沐延来侯府,想做什么?

她心里烦躁,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接着说。”

闻言,南霜抬头,不解的“啊?”了声。

见她发愣,竹昔就忍不住催促,“发什么呆,姑娘让你说,还不快将你与四姑娘之间的事都说个明白?”

“是,”南霜应声,捉摸着继xù

道:“奴婢就为四姑娘办了那一回事,然后前不久,她又寻了奴婢一次,问了几个院里旧人的去处。”

“旧人?”

娇园里的奴仆多为当年锦华堂里陆周氏的亲信,只是过了这许多年,不少年龄大的丫鬟都配人嫁了出去,婆子什么也有不少被放走,尤其在近几年,换了不少新人进来。

陆思瑾打听这个做什么?

“是,都是过去先夫人身边的人。”

此时的南霜显得十分的听话,自觉的告知又语:“奴婢不知四姑娘想做什么,但似是在寻一个人。

那日不晓得,可刚刚去兰阁,她又问了奴婢这些话,问的最多的,就是十多年前的李婶子。”

“李婶子?”

周妈妈是这园子里资格最老的,又是掌事,自然对这些下人的事更为熟悉。

她低低念了一句,面色突然大变,好不容易定了心神,走过去同主子轻道:“姑娘,李婶子是当年给您接生的人。

当年夫人孕期里身子总不舒服,大夫说可能胎位不正,周老夫人便送了李婶子和秋大娘这两位经验十足的产婆过来。”

“是、接生我的人?”

陆思琼因为得知了身世,心中总有些不自在。

见周妈妈点头。便有些郁闷。

产婆不算家生奴仆,不说是陆家,就是周家也不会留她们多久。

便是自己。都没听说过这两人。

陆思瑾比自己晚出生半年,自是更不会知晓,她打听李婶子作甚?

难道是以前王氏同她说过?

可也没道理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最早前祖母疑心自己身世,带着她去国公府寻大舅母,便是因为姑姑陆文雅的到来。

陆文雅当时是在秦家得知了那个生辰八字。继而才有所怀疑。

那么,便是秦家在查自己身世。

陆思瑾……秦家……秦沐延……这般联系起来。就不难懂了。

秦沐延来陆家,为的还是查自己身世。

陆思琼就弄不明白了,不管她是不是陆家骨血,与秦家根本八竿子打不着。总揪着这个调查做什么?

难道,还是秦相和师姑之间恩怨牵扯?

她思量间,周妈妈因为更担心主子身世被外人得知,紧张的已对南霜发出了质问:“你是怎么答的话,四姑娘可有说为什么查?”

南霜摇头,“四姑娘做事,怎会与奴婢说理由?

只是这个事,奴婢并不知情。也就是过去听说过有李婶子和秋大娘二人,听说秋大娘在先夫人生产之后。就随她家男人离开京城回了老家,后来老家发水遇了难。

好像只有李婶子还在京城,但也是早就不再做替人接生的活计。奴婢真不知dào

在哪里。”

周妈妈这才松了口气。

“四姑娘可还有与你说旁的?”

“没有,真的没了。”

南霜答完话,又跪行了近主子身,央求道:“奴婢一时糊涂,还请姑娘饶恕。”

再怎么说,她也态度良好。把知dào

都说了。

陆思琼如今心里有了事,想通周妈妈私下聊几句。听到她的声音,嫌弃的睨了眼,轻说道:“起来吧。”

“姑娘?”南霜不动,瞠大了眸子看对方。

起身?

陆思琼见她杵着不动,难免提升了几句:“让你起来,你没听清?”

“是、是,谢姑娘。”

闻着忙磕了个脑袋,利索的站起。

竹昔与书绘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姑娘”,这就原谅南霜了?

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背着主子想投靠新主子,是觉得在娇园里没有前途,所以就想跟了四姑娘以后去相府?

想的倒是极好。

南霜本来还真是这样想的,她在娇园里这么多年,再怎样也是个二等的婢子,上头有书绘和竹昔,姑娘对自己也称不上信任。

主子虽然好命,以后嫁给公主做儿媳妇,但陪嫁的不说到时候老夫人、大夫人要添人,就是这院子里,也不定轮得到自己。

既然这样,倒不如成了四姑娘亲信,以后或许她出嫁时开口要了自己,去秦家倒是能有另外一番作为。

她打算的极好,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快被主子发xiàn



如此,在四姑娘那么谋个好差的计划,算是不可能了。

现在,但求主子能看在自己服侍她多年的份上,饶她一命。

至少,自己迷途知返,将真相都说了出来。

南霜满眼期待的盯着位上的人儿。

陆思琼知dào

近侍出声的意思,叛徒是不可能在留身边的了,不过有个事倒还得再弄弄清楚。

“甄家五姑娘落水的事,你可知dào

?”

到底是四妹自己下的手,还是和秦沐延有关?

可惜,南霜根本不知情,摇头木木的说道:“奴婢不知。”想了想,突然添道:“或许和四姑娘有关?”

听到这话,陆思琼就明白,这丫头是当真什么内情都不知。

看来,只有从陆思瑾那边下手了。

本来,有了南霜这个事,本就是要去找那位好妹妹谈谈话的。

她弯唇笑了笑,凝向她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在对方紧张的眼神下慢条斯理的开口:“南霜,你总归是服侍我一场,姑娘我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既然你这么心心念念的想去给四姑娘做事,那今后便去兰阁当差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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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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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大惊失色,“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她睁大的双眼里俱是恐惧慌乱,“姑、姑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您罚我打我都可以,求别赶我出院子。”

“是我赶你出院子的吗?”

陆思琼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如锋,“你自己一心想着去服侍四姑娘,作为旧主,我只是圆了你这个心思罢了。”

说完,直接朝书绘使了个眼色。

后者了然的点头,上前去扯南霜胳膊,“快起来吧,做了这等事,主子能让你平平安安的走出娇园,已经是恩德了,莫要再不识趣。”

素来得体宽厚的书绘,竟然也说出了如此刻薄的话,可见亦是真的动了怒。

南霜哪里肯?

这和自己原先的筹谋根本不一样,如今好端端的被打发出去,就是到了四姑娘屋里,旁人会怎么想?

府中已有传言,道二姑娘同四姑娘姐妹不和。

就这档口,把自己的婢女给了庶妹,不是引人深想吗?

何况,她在娇园里当差,对四姑娘来说才有价值。

若是真去了兰阁,且不说四姑娘会不会再用她,便是普通的活计,怕也讨不得。

四姑娘会疑心自己,以为是二姑娘派去兰阁的眼线。

那样,便真里外不是人了。

思及此,她满心惶恐,挣扎开书绘的胳膊,朝眼前人不停的磕起头来。哭泣道:“姑娘,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是当真知错了。求您给奴婢一条生路,以后定当不会再犯……”

哭哭啼啼的,让人不得片刻安宁。

陆思琼平日虽然好说话,可遇到这种原则性问题,却不是心软之人。

她当即厉声一喝:“成什么体统,还不让人将她带出去!”

周妈妈让书绘出去喊婆子,又亲自走过去。拧了南霜的胳膊便骂道:“姑娘待你那么好,你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现在还敢求饶?”

“啊”,南霜痛得直叫,又哭又闹的,抓着陆思琼的腿不放。

后者心烦。适时书绘又带了原先的那两婆子进来,她绷了脸一个严肃:“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既然阿才和阿青人都在外面,那就打了二十棍子教教她规矩,省得四妹妹说我送个不懂礼数的丫头给她。”

“姑、姑娘……”听说免不了仗棍,南霜又急得大喊。

陆思琼冷冷的看着她,“松手,再多话加二十棍子!”

这话比什么拉扯都有用,南霜连忙撤回了自己的双手,被两婆子轻而易举的带了出去。

周妈妈走到门外。吩咐人塞了南霜的嘴。

陆思琼站起身回了主屋,扶额同竹昔道:“让人去把南霜的娘叫进来,亲自领了她闺女去兰阁那边。”

“是。”

竹昔又退出去。唤了宝笙去外院传话。

夜里的娇园分外静谧,只有庭院内棍打的“啪啪”声响,引得众人探头寻看。

如此重罚,人人惊心。

南霜被打完二十棍子,直接从长凳上滚了下去,廊下灯笼烛光的映射下。满眼泪水,目光迷离。

裙摆处。皆是血迹。

周妈妈办事利索,让人抬下去,又命婆子处理了地面血渍。

小厮撤离,一切如常,好似刚刚的那幕不曾发生过。

南霜的娘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张口慌乱的对周妈妈求情,央着见二姑娘一面,被拒绝直接领了女儿和行李,连夜送去了兰阁。

周妈妈走回内室,只见主子扶额沉默着。

上前两步,以为对方是被身边人出卖难受着,开口安慰道:“姑娘,南霜这个贱蹄子,有眼无珠去跟四姑娘,以后有的她哭,您千万别为这种不值当的人伤心。”

陆思琼抬头,“我哪里是因为这个?

南霜虽然在娇园服侍了好些年份,但我早知这丫头不可靠,并未真心信任过。何况,前两个月的时候我就知dào

懿旨被盗的事和她有关,算是有了心理准bèi

。”

“那您为何还愁眉不展?”

周妈妈关切出声,弯腰替对方斟了杯水。

“南霜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

既然都是知情人,陆思琼亦不遮掩,叹息道:“四妹妹在寻李婶子。李婶子既然替母亲接生过,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我的身世,是不能公诸于世的。秦家人查我,这已不是第一回了……”

“姑娘别担心,李婶子早就不在城里了,查不到的。”

周妈妈开口解释:“当年她和秋大娘替夫人接生后,便留在了侯府。

周老夫人原先的意思是,夫人生产体虚,月子里需yào

人照顾。她俩既是这方面的能手,索性就出高银聘了留在侯府,当时在锦华堂里做事有小半年。

后来夫人将您抱进府,才遣退了她们。

国公府送去了银子给她们,让以后做点小生意。李婶和秋大娘都不是这的人,得了赏银回老家去了,也承诺了以后不对人道先夫人与姑娘的事。”

周家肯定会做好善后事宜。

虽说这些话让陆思琼心安了不少,但终归还是担心。

有人想查,花些心思总是可以的。

何况,以秦家的能力……

“那妈妈是知dào

李婶人在哪里了?”

“奴婢当时已随夫人在侯府当差,国公府里办的事自然不会知晓。只是有次沐恩郡主过来看望夫人,说了几句,才上了心。

何况,隔了这么多年,李婶还在不在老家都不一定,当时也没细查过。姑娘别担心。”

周妈妈轻轻的拍了拍主子肩膀,满目心疼。

陆思琼摇摇头,“罢了。不去想了。”稍顿,随口又问:“南霜送过去了?”

“已经送去了。”

“这丫头心思太活络,自己又有主意,留在身边早晚出事。”

陆思琼不会让不放心的人留在院里,能打发走自然要打发走。毕竟南霜的所作所为,本就不值得原谅。

她既然贪图钱财,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过终究是平日近处的。连妈妈都觉得不免叹息,“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当。偏去动那种心思,以后到了四姑娘院里,是什么造化还得靠她自己。”

“指不定真比现在好呢?”陆思琼意味不明的接道。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再开口。

兰阁里。本宁静的气氛被打破。

眼见着娇园里的仆妇抬了个人过来,一路上又是哭声又是喝声的,守院子的小丫鬟近前察看了,忙转身去通禀。

陆思瑾往日就寝的时辰较早,如今虽说还没安歇,但已宽衣卸了发饰。

听了听雪的话,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她把南霜送过来做什么?”话中不免含了几分紧张。

“难道是二姑娘知dào

了?”听雪也不知就里。

陆思瑾起身,她上前替主子批了衣裳。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见人已进了院子。

南霜神志不清的躺在竹架子上,因为婆子的重重放落。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惊得旁边妇人连忙凑近抚了其脸颊,紧张的连问女儿如何。

“怎么回事?”陆思瑾站在廊下,出声询问。

这差事,是竹昔亲自来办的。

她闻言,往前两步行了个礼。“奴婢给四姑娘请安,这么晚来打搅。还请见谅。”

“竹昔,二姐这是什么意思?”

闻者挑眉质问:“这是娇园里的丫鬟,犯了错挨了打,抬到我这边来作甚?”

竹昔笑意吟吟,说话掉了几分嘲讽怪调:“四姑娘,这不是娇园里的丫鬟,这是您的人。

南霜替您做事,这以后啊,她便是兰阁里的了。”

“什么?”

陆思瑾心生薄怒,却也一下子明白了,南霜这是被发xiàn

后,直接让二姐遣了过来。

笑话,这样的婢子,自己要了能干吗?

陆思瑾亦是个明白的,她南霜今日能为了钱财出卖二姐,以后自然也可以为了点好处出卖自己。

这样的人,做做眼线还可以,真要留在身边,谁能放心?

何况,今日她就这样收下了南霜,明儿怕自己拉拢嫡姐屋里人的事情便会被传遍侯府,那自己还做不做人了?

她抬起胳膊,横眉朝院门口一指,“抬出去!

二姐姐不要的东西,丢我屋里来是什么道理?竹昔,你莫要仗着主子在我这使威风,人是你们娇园的,要打要杀不要脏了我的院子。”

她话落,亦是毫不心软,直接喊了听雪,“还不去唤人,把那不相干的东西丢出去!”

“姑娘,四姑娘,您可不能这样。”

南霜娘直接扑了过来,她隐约也是明白了些的,“南霜给您做事,如今这样了,您倒是好,心肠这样冷漠!”

“混账,你什么身份,这样对四姑娘说话?”

听雪站出去,直接一个巴掌扇出手,喝骂道:“你女儿做什么事,同我家姑娘有何相干?”

没想到听雪脾性这样大,竹昔愣了愣。

自己算是比较急躁的了,但这种大事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主子声誉,是以才总忍着那份闲气。

见状,又觑了眼四姑娘,到底没有憋住,往前站了说道:“四姑娘,南霜都已经招了,您若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她留下。

奴婢们都是当差的,二姑娘吩咐我们将人送来,这之后您想怎样,亦只管吩咐,不要拿旁人出气。”

招了,当真都招了?

听到确切的话,陆思瑾身影一晃。

事情若闹大,那自己联手外人,去嫡姐屋里行窃的事,亦会人尽皆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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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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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明白人,心里生出后怕之后,气势上便短了一大截。

如果坚持不准南霜留下,回头二姐若打死了她,再同府里说,这丫头是因为帮衬着自己偷主子屋里东西才处置的,死无对证,到时候自己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躺在地上还高烧不断的南霜,陆思瑾心里一阵厌烦。

愚蠢的东西,卖了自己不打紧,还连累她?

竹昔见四姑娘不出声,心中端量了些许,欠身再道:“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南霜就交给您了。

四姑娘心地善良,想来定会好好对待她的。”

说完,挥挥手,张罗了娇园里同行的人,一并退出了院子。

听雪见众身影消失在门口,方上前同主子道:“姑娘,怎么把她留下了?

现在天儿虽晚,可二姑娘屋里的事,不消一会定会传遍阖府,明儿大家准得议论。

就是夫人那边,怕也不好交代。”

陆思瑾心里本就慌着,又听到这话,不悦的高声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把人打成这样却丢来兰阁,不是明摆着警告吗?”

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转身边往内室走边说道:“找间屋子让她住下,再安排个人今晚守着她,别在这出了事。”

“是。”听雪跟在其后,应答着。

“四姑娘!”

眼见着两人就要进内。南霜娘几步上了石阶,心中气愤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言好语道:“姑娘。我们霜儿对您是一片忠心,如今二姑娘那边事发,以后就只能跟着您了。

还请姑娘大恩大德,保她一命。”

“谁要她性命了?”

竹昔刚才离去前,说让自己好好待南霜,这自然就是二姐的意思。

既如此,陆思瑾心里再怎么认为南霜是麻烦也不好弄死她。

眼见对方哭哭啼啼的模样。说的好像南霜如何忠贞不屈了的样子,她心里就好笑。

这丫头要是对自己一片忠心。能被打成了这样送过来?

没说出点什么来,二姐能饶过她?

真都当自己是傻子么?

“你不用说那些个好听的话来唬我,万事等你女儿醒了再论。”

陆思瑾随即摆手打发对方,“既然不是内院里当差的人。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来人,送她出去。”

“哎,四姑娘,奴婢……”

南霜娘现在自然想留下照顾女儿,可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听雪就先站出来横在了陆思瑾与她之间,“啰嗦个什么劲?夜深了,姑娘要就寝了,都散了!”

说完。吩咐了旁边丫鬟几句,就随主子进了屋。

陆思瑾一坐定,拍了桌子狠狠道:“之前在祖母屋里。就帮着三姐来下我的面子,现在直接将人抬进来,她想做什么?

真要有本事,怎么不去母亲那边告我,让家里处置我?”

“姑娘您消消气,二姑娘是知dào

动不了您。只能哑巴吃黄连,不拿南霜撒撒气。还能怎么样?”

南霜体贴的送上热茶,陆思瑾一摸被壁就横了对方一眼。

后者忙撤回来,准bèi

去外面换茶,心中亦不断抱怨,这样的天气,屋里送什么热壶?

“回来!”

陆思瑾一喝,“这会子我哪有什么心思喝茶,明儿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姑娘,那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何况被查出来,对府里又有什么好处?”

南霜想了想,安慰道:“左右老夫人护着您,否则之前就不会解了您的禁足。

八爷来侯府那日,老夫人和夫人的意思就很明显,甄五姑娘和懿旨的事早就算揭了过去,就算是二姑娘想抖出来,也要看看老夫人答不答yīng



所以,姑娘您千万要安心,不会有多大事的。”

这个道理,陆思瑾也明白。

她最近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未来会嫁入秦家做儿媳。

她这不算是家族定的亲事,是秦家指明要自己,而不是陆家女儿。

没有自己,秦家根本不会结这门亲。

祖母是最注重家族利益的人,不说是自己害死了甄五姑娘,就算是侯府里的亲姐妹,祖母为了顾全大局,十有*也是不会动自己的。

这样想的,心中就放松了不少。

但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的。

陆思瑾锁着眉头,顷刻又开口:“不对。生辰宴的那事情,二姐早就知dào

和我有关,就算猜着她院子里有我的人,可怎么会等到今日才有动静?

我觉得,她这样处置南霜,不只是因为懿旨的那回事。”

毕竟,下午自己刚寻了南霜来问话,怎么晚上就出事了?

“姑娘您是觉得,还有其他事?”

陆思瑾蓦然一慌,拉住近身的听雪,催促道:“你去找南霜,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姐都寻她问了些什么。”

“是,是,奴婢马上就去。”

听雪见主子一脸急色,忙转身快走了出去。

南霜因为特殊,单独安排了一间小屋,她的表妹阿红正在替她上药清洗。

姐妹俩感情并不好,阿红又是胆小的性子,以往就是府中碰到表姐,都不敢上前打招呼,唯恐被对方嫌弃。

现在,她坐在床头,喂了对方喝水,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南霜发着烧,人有些迷糊,但还不至于不省人事,是以从娇园到兰阁的一路,包括刚刚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知dào



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流个不停,亦明白自己怕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何况。刚刚那二十棍子,自己身上没一处是好的。

以后,还怎么办?

她往日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张脸蛋与身材了。

趴着低头看蓝色的小花床垫,因为受伤阿红给她铺了棉絮,殊不知这样更热。

却到底没了以往的嚣张,蒙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想理会。

但阿红守在床头,见她脸颊有泪,拿着湿帕子就要给她擦拭。

“走开!”

南霜的嘴唇因为之前的毒打而咬破了。嗓音也有些沙哑,突然一个出身。倒显得十分暴躁。

阿红年岁小,闻言被吓了一跳,长期对表姐的恐惧袭遍周身,脚下后退了几步。

听雪一进屋。就看到如此场景,她也被刚刚那似命令又似发怒的嗓音吓了一跳,转而意识到如今对方已不是娇园里的得力婢子了,自己做什么还要怕?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发脾气?”

她冷笑着走过去,阿红见到来人,忙低头退到了一旁,小声的喊了声“听雪姐姐”。

“你且先退下。”

阿红略有担心的瞅了眼床上的人,随后不敢迟缓。依言到了屋外。

南霜在听到听雪声音的时候身子一动,但刚刚庭院的一切着实让她明白了处境,对方现在已不用再卑躬屈膝的“姐姐、姐姐”来讨好自己。

她不敢对对方怎样。便闭上了眼。

“姑娘让我来问问,你是怎么与二姑娘交代的。”

听雪立在床前的踏板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扬声道:“下去去找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晚上过了个宴席,你就成这幅模样了?

不是总说二姑娘器重你。娇园里就没有你不知dào

的事情,在那当差那么多年。怎的沦落到这种地步?”

听到这样的风凉话,南霜饶是浑身疼痛,亦是怒不可遏。

然她到底明白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压抑着不好造次,却因为忍不下那口气而继xù

沉默。

“说话啊,身上挨了棍子,难道还成了哑巴?”

听雪想起出来前主子心急如焚的神情,并不想过多耽搁,见其不配合,竟然抄起旁边的毛掸子直接敲了下去。

就打在南霜的伤处,刚换上的亵衣上又映出一片殷红。

后者早已疼的“嗷嗷”大叫,“你做什么?”

“做什么,问你话呢!”

南霜却是个心狠手辣的,直接抄起手中掸子狠狠再抽了对方两下,口中更是提醒道:“南霜,你要知dào

,二姑娘把你送到了兰阁这,那就不可能再回去了。

我劝你好好答话,否则四姑娘一个心情不好,你信不信也能把你拉出去打个几十棍子?”

南霜两手揪住下面床单,因为疼痛甚至还恢复了几分清明,心中暗骂对方小人得志,却不敢再使性子,缠着音把娇园里自己被质问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

“二姑娘打听的是这个?”

听雪有些紧张,那她们现在在做什么,二姑娘都晓得了,以后还怎么办?

顿时也没了再修理南霜的心思,匆匆回了主屋。

陆思瑾正在等她,听完这个,更是恼恨,“不靠谱的东西,我才问她几句,回头就给说了出去。”

埋怨南霜的同时亦自责着,心说自己的失误。

“她现在怎么样了?”

“回姑娘,该是没多大事的,神智还清晰着,刚开始还和奴婢置气呢。”

听雪不明白主子怎么关心起南霜伤势了,有些不解。

“死不了就好,否则要是今晚一进兰阁就出了事,回头更说不清。”

陆思瑾嘀咕了句,转而突然笑了,“听雪,你说二姐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事?

我上次试探过她,可惜没问出些什么来,本想着祖母待她依旧,已经不认为八爷说的是真的了。

但现在,我倒是又觉得,二姐的身世还真有问题。”

她睨了眼亲信,笑意更显,添道:“因为心虚,所以分外紧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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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嫡庶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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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曦初露,宋氏服侍丈夫更衣出门后,并没有再继xù

躺下小寐。

彼时天色尚早,宋妈妈在旁劝道:“夫人,这阵子还要忙二姑娘定亲的事,诸多劳碌,您不如再去躺会儿?”

闻者半靠在竹席面的凉炕上,虽面染疲惫,却只是摆手摇头。

又眯眼凝神片刻,她才淡淡开口:“昨夜里是怎么回事?娇园里出了何事,还请了家刑厮去?”

昨晚丈夫宿在内院,宋氏听了丫头进来的传话亦不曾过问。

不得不说,她是个十足的贤惠妻子,从不拿这些琐事去忧扰德安侯。

只是子女的事,总是要过问的。

宋妈妈身为其亲信,自然早就将事情打听了个清楚,得了问话便将二姑娘杖责婢女又把人送去兰阁的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宋氏听完,皱着眉头再问:“是哪个丫头来着,南霜?”

不是常跟随陆思琼来锦华堂的侍女,宋氏印象并不深刻,一时间听了名字没能对上脸去。

便有些不解的再问:“这么多年,琼姐儿可就请了这么一回刑厮,她往日自个院子里的人偏袒的不行,那丫头是犯了何错?”

“回夫人,就是外头大厨房里王三家的闺女。”

说起来,还是当年宋氏安排进娇园的丫鬟。

因着陆思琼从小在周家长大,这娇园以往并不住人。

但琼姐儿终究是侯府里的二姑娘。饶是早前每年回陆家才一小阵子,可这毕竟是她的家,荣国公府里住得再久。也只是为客。

是以,为了彰显侯府对陆思琼的重视,宋氏过门后,娇园里便养了许多闲人。

南霜和宝笙便是从小物色了送去的家生子,原是要做大丫鬟的,可陆思琼在周家时身边有书绘竹昔,便只能居于二等。

这亦是养成南霜清高性子的一个主要原因。过去娇园里无主子,她们进去后反倒成了使唤底下奴仆的人。娇生惯养着,有时候比庶出的姑娘还要矜贵自在。

而对一年才处短短数日的陆思琼,自然也无什么忠贞可言。

宋氏是个聪慧之人,并不会说身为继母。就往前任夫人的嫡女身边安插眼线。

她挑了人送进娇园后,就再不曾招她们过来问话。

给了琼姐儿的,便是她的人。

事实证明,她这般做亦是十分明智的。

琼姐儿身边均是周家过去的奴仆,又有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从小调.教,周边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了她?

与其互相猜忌提防,倒不如坦坦荡荡。

如此十多年来,琼姐儿不是人前人后都称自己一声母亲?

自己诚心待她。她亦是有感觉的。

饶是自己不是她生母,但多年关怀下来,也有些母女情分。

这方面。宋氏还是十分自信的,琼姐儿对自己有敬重有感情。

故而,纵然今儿犯事的是南霜,是她过去送去娇园的婢子,此刻也并不担心对方猜疑。

她思前想后了一番,低问道:“南霜那丫头。和瑾姐儿有关系?”

琼姐儿不是不讲理的人,事出定然有因。

她混迹于内宅。诸如一些寻常手段亦不少见,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宋妈妈也是资历颇深的,并未否认,然话亦未说确定,“现在,阖府上下都知四姑娘与二姑娘不和,昨夜里在老夫人屋里,大家都觉得她俩有过节。

这过节怎么生的大家虽说不明白,但是有过节就必然有牵扯,南霜或早就是四姑娘的人了,所以昨晚二姑娘才打发了她。”

“琼姐儿讲情面,可不是说就没有血情。看来,瑾姐儿是逼着了她。”

宋氏面色不变,只是心有好奇,叹道:“就不知是为了什么。瑾姐儿机灵,无声无息的寻了秦家做靠山,那日在我这都敢放肆,也怪不得有胆子去招惹琼姐儿了。”

话及此,眉间显露不屑之色,“贱蹄子生出来的,歪门邪道就是多,瑾姐儿也就配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了!”

“那夫人,这事儿,还管吗?”

宋妈妈知dào

主子不在乎陆思瑾,现在只是顾忌着老夫人的话,念着和秦家的那门婚事,否则一个小小庶女,她刚撒泼,做主母的还治不了?

不过是因为还有几分价值罢了。

但四姑娘好似就此便认为夫人不敢动她,认为有了秦家、秦八爷的庇护,便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管,我是她们的母亲,姐妹不睦,这事儿我怎么能不管?”

宋氏虽说这般讲着,但那份漫不经心的语调却十分明显,她歪着脑袋执起眼前的杯盏,抿了两口才继xù

道:“其实多半还是因为上次琼姐儿生辰宴时娇园里发生的事,否则若只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琼姐儿不会这样发作。

她这性子我了解,既然答yīng

了我和瑾姐儿还是姐妹,那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表面上的功夫定然会做足,不会随随便便挑事闹不快的。

再说,昨日是什么日子?建元侯亲自登门替龚二爷下聘的好日子,琼姐儿就算想要无理取闹,也不会挑在昨晚。”

宋妈妈见对方这心中一片清明,顿时也没了早前的担忧。

她本想着,身为母亲、作为主母,夫人定然得给大伙一个交代,解释下二姑娘和四姑娘之间的纠葛。

但老夫人又是两位姑娘都想保全,二姑娘首先是肯定不可能得罪的,那就算只罚了四姑娘,静安堂那边就无法交代。

现听完主子这番言论,便放心的退了出去。

离天色大明还有一会,还是让夫人再多休息片刻。

临近门口,突然听到外面动静,快步掀了帘子出去,正撞上欲要进屋的红笺。

宋妈妈冲她招招手,至廊下低声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红笺答道:“奴婢刚过来,想问问夫人,要不要摆早膳。”

“还早,夫人再安歇,莫要进去打搅,按平日的时辰布好即可。”

“是,”红笺颔首应了,又低声解释:“奴婢是听屋内有动静,以为夫人要起身,才来询问的。”

“好了,没事退下吧。”宋妈妈并未疑心。

后者“哎”了声就下去。

辰时一刻,陆思瑾便到了锦华堂,较以往更早。

有些事注定了要解释,躲也躲不掉,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才进庭院,便见到了迎她的红笺。

红笺实则是早就候着的,看到对方上前提声请了安,便小声的说自己有话要道。

陆思瑾心中了然,走到庭中时只见脚步一个踉跄,崴了足。

红笺后退了询问,“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可还好?”

陆思瑾一脸痛色,说好似是绣鞋有些问题。

红笺便一个动作,请她先去旁边隔间小坐。

她亲自引了过去,一进屋就对站直了身的陆思瑾开口:“四姑娘,您可是得罪了二姑娘?清早上夫人还说着这事呢。”

在嫡母身边拉拢个人,总是有好处的。

陆思瑾转过身,让听雪到外面守着。

随后,坐在圆凳上,听红笺陈述之前在主屋外听到的对话。

得知自己生母王氏被宋氏说成“贱蹄子”,心血上涌,满心都是怨意,脸上自然没有隐忍。

都看不起她,看不起姨娘!

以后,一定会让这些人后悔的。

出身低下又如何,往后谁更富贵才最重yào



陆思瑾手指收拢,渐渐握成拳头。

这么多年来,自己常伴宋氏膝下,服侍左右,对她可是比对姨娘还要孝顺。

反观二姐,何曾真心实意的在锦华堂尽过一天孝?嫡姐的心里,有周家老夫人、有沐恩郡主,有周家的那些表姐妹,就算回到陆家,眼里也只有父亲和祖母。

母亲,这到底是为何总轻视自己,而对二姐另眼相看?

陆思瑾恨,恨付出的多,得到的却那么少。

其实,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宋氏从刚过门就知dào

陆思琼是要认真照拂的嫡女,而陆思瑾则是可有可无的。

所以,哪怕今时今日,有秦家替她出面,在侯府还是没多少地位。

她永远都不可能和陆思琼一样,让人由心而发的敬重、在乎。

而她想争的,就是这些。

听完红笺的话,陆思瑾冷笑问道:“那母亲她后来没有说,等会要怎么处置我?”

“这个没有,可夫人语气不太好,姑娘等会进去要小心些。”

红笺面上恭敬,心里亦是百转千回。

自己算是被眼前人逼着替她谋事的,如若不是四姑娘故yì

让绿莲撞见自己和她私下往来的那场面,如今也不是只这继xù

替她办事一条路。

想起今早听到的流言,都说南霜是因为出卖二姑娘才被杖责,心里就一阵后怕。

红笺知dào

,现在的自己和南霜,其实没多大区别。

她十分担心,然更是后悔,替四姑娘做了一回事,谁想到就只能一直受制于她。

否则,四姑娘若是倒了,说出自己,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夫人平日虽说温温和和,但也是有脾性治法的,作为近侍,这一点红笺很清楚。

心中万般惆怅,却还不能表露出来,正想再提醒几句,听到廊下足声,与对方相视一眼,便弯身替对方脱鞋检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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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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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莲站在门口,背光扫了眼里面正替四姑娘检查脚伤的红笺,随即不动声色的压下眸底情绪,抬脚跨了进去。

“夫人让奴婢来问,姑娘可还好?”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陆思瑾浅笑回道:“没多大事,倒是辛苦红笺了,我这就与你过去。”

闻者的目光有些复杂,颔首应了“是”立在边上。

红笺又替陆思瑾将绣鞋穿好,后者由听雪扶着,步履蹒跚的去了主屋。

宋氏好整以暇的坐在主位,见庶女进屋,挥手就屏退了左右。

她端着茶盏,并未送到唇边,只慢条斯理的说道:“昨儿的事,说说吧。”

大抵有了上回的冲撞,陆思瑾对嫡母的畏惧便再不如以往,竟没有丝毫忐忑恐慌,反倒随意答话:“母亲不是都知dào

了么,怎么还要问女儿?”

“啪!”

宋氏把瓷盏重重搁下,横眉厉色:“这是什么话?”

她眼神审视着对方,不悦再语:“见了我连个请安都没有,瑾姐儿,你现在是越发大胆了!”

气氛并不好。

陆思瑾或就是仗着屋内无他人,是以才敢如此放肆,闻言并不示弱,“女儿不管做什么,您都不会满yì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还卑躬屈膝?左右但凡是二姐姐做的事情,在你们眼中就没有错的。

倒是您。想要如何惩罚女儿,直说了便是。”

宋氏何曾料到过去那个连对视自己都不敢的庶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气得心头郁闷。一拍桌案便喝道:“简直放肆,你这是有了秦家,便可以目中无人了是不是?

瑾姐儿,你以为没有陆家,秦家会能要你?呵,秦八爷上次过府,话虽不多。但心思是不是在你身上,莫要以为旁人看不出来。

可笑。拿秦家做靠山在侯府里撒泼,也不想想秦家愿意给你依仗,凭的还不是陆家?”

却是心中一片清明。

那日秦沐延的举止言辞,虽然有维护倾慕陆思瑾之表象。但真心与否,并不难看明。

几句话,直击陆思瑾心底。

她蓦然一阵心虚,的确,八爷之所以选中自己,就是因为陆家。

而陆家里,有二姐。

不论秦家因何要兴师动众的查二姐,可这就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陆思瑾毫不怀疑,若没了自己。还可以有旁人。

不过是她那份急于出人头地的心思,被秦家洞察,又因为阴差阳错。才有了这番交yì



宋氏见她表情恍惚,那股子熟悉的怯懦感又回来了,便知自己所料不差。

“夫人,二姑娘来了。”

两人正僵持着,就传来了丫鬟的通禀声。

今儿怎么这样早?

宋氏与陆思瑾均是一惊。

陆思琼进屋的时候,发xiàn

室内就继母于庶妹二人。心中隐约有些明白。

她行了礼,便被请了落座。

立着的陆思瑾在心中暗叹。这就是区别。

自己一进屋,嫡母便横眉冷对;二姐就天生该如此被呵护重视?

觉得忿忿不平,苦于无能为力。

陆思琼坐下后,正眼也没瞧庶妹一眼,只转首同继母简单说明了一下昨晚的事,话并没有隐瞒,直言当日生辰宴南霜助陆思瑾帮着偷了自己屋里的东西。

话说得并不好听,虽说是事实,陆思瑾也心知嫡母已经知情,但还是脸红了起来。

嫡姐那问声细语的嗓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屋内还有红笺等近侍。

说起来,宋氏亦微微有些惊讶,没料到琼姐儿会讲得这样直白。

陆思琼似乎没察觉出陆思瑾的尴尬窘迫,亦或者本就没想着给她留颜面,可终究想着下人在这,只把懿旨用贵重东西代替,甄五姑娘的事更是只字未提。

她说明原委,颇有些惋惜的望向陆思瑾,出口的话却仍是对继母说的:“母亲,南霜终归跟了我一场,虽说是糊涂犯了错,可罚了也罚了打也打了,便不要细究了吧?”

宋氏很敬重嫡女,娇园里的奴仆,一向不插手管教,任由陆思琼发配。

是以,她点点头,十分理解的接过话:“既然你都不计较了,那就这样吧。”

“嗯,不过女儿想的是,南霜既然对四妹妹一片忠心,念在她多年劳苦,不如就给了四妹妹使唤,左右也是个机灵的人。”

说到机灵,看着陆思瑾的目光深邃了起来。

这话落下,但没等宋氏回话,陆思瑾就上前两步插了话:“不用了,我院子里的人够用,不用再添丫鬟。”

她才不想要南霜。

虽说现在只红笺和绿莲在屋里,但嫡姐的这番真相,定然还是很快会传出去。

之后,大家便都清楚自己手脚不净的事了!

这可怎么好?

闺中姑娘的声誉很重yào

,她虽然有了婚事,亦不用担心秦家会因此而退亲,可以后到底要行走于各大府邸,还见不见人了?

“混账!这有你说话的地方?”

宋氏直接叱骂:“做出这种事情,你姐姐宽容原谅你,只打罚了丫鬟,也没对外声张,你还不知好歹了起来?”

“女儿不敢。”她到底不敢在人前顶撞对方。

陆思琼只逼着让陆思瑾把南霜收下,又听宋氏教xùn

了番庶妹,随后便出了锦华堂。

她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意料之中的唤声。

陆思瑾咬牙切齿的走近,因周边都是彼此亲信。说话也没顾忌着,张口就是冷笑:“你既然早知dào

南霜有问题,怎么非到昨儿才发作?

二姐。你怕是心虚,所以才急着下手吧……”

她这话音意味深长,话里有话。

毕竟,若不是早察觉到了南霜是叛徒,怎么可能因为某个婢子不在院子里,就能准bèi

的派人去自己的兰阁外守着?

如果非说是刚发xiàn

的,让陆思瑾都无法相信。

陆思琼面色如常。“我心虚?”

不屑的睨向对方,“四妹。这话你说反了吧?

是,南霜被你收拢了,我早就知dào

,但我想何时发作。用得着对你解释?”

她说完,转头让后边书绘竹昔二人后退了些。

随后近前,含笑再道:“不要自诩了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做傻子。

你在观荷榭处做了什么事,心里清楚。纵然秦家替你在甄府那边做了安排,祖母如今护着你,可要是真传了出去。

你说京城各大世家都沸沸扬扬了,甄家再给秦家颜面,还能不上门来要人?到时候。祖母想护你,都护不住!”

“你,”陆思瑾一慌。脚步都连退两下。

她从未在嫡姐脸上见过如此猖獗狂妄的模样。

这最近都怎么了?

她不由自主的出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思琼微愣,现如今自己的性子确实和过去的不温不热大相径庭。

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些事儿。

“变的又何止是我,我现在看着你,也快不记得你以前的样子了呢。”

说来。过去陆思瑾还曾跟在她身后,甜腻腻的“二姐、二姐”唤过。

那时候。陆思瑾瘦瘦弱弱的,十分怯懦。

思及此,心中就一阵惆怅。

作为一个外人,她并不想把侯府整得不得安宁。

而事实上,刚刚的话,亦不过是吓吓对方罢了。

她提足往前,还要去静安堂请安。

陆思瑾不再逞口头之快,静静的跟在其身后。

众人都听说了昨夜的事,现儿见两姐妹同行,一时间竟都十分迷茫。

老夫人是彻头彻尾的知情人,陆思琼只说四妹的人自己不想再用,对方也没说什么,只让陆思瑾将人领去。

陆思瑾无不应好。

她在祖母面前,还是想有个乖巧好形象的。

陆思琼回到娇园没多会,福管家过来,称突厥使臣求见。

呼韩邪要见的,自然只有陆思琼。

是以,见了陆老夫人,直言目的。

异邦王族,老夫人哪里敢得罪,再多不满再多疑惑,也只好应允。

陆思琼听说的时候,心理有些复杂。

昨晚父亲与她说过,左谷蠡王要离京了。

和亲的事,好似没有提出过一般。

但自己定亲之事已然定然,其中蕙宁公主定然和呼韩邪有过交涉。

他要离开,临走前来寻一下自己,意料之中。

陆思琼却不知为何,有些害pà

见他。

他应该也已经知dào

,自己晓得身世了吧?

作为隆昌公主的继子,作为她派来的人,没完成任务,回去会怎么交代?

倒不是担心隆昌公主会不会为难呼韩邪,而是担心呼韩邪给她的回话。

思绪复杂的到了花园的凉亭里,呼韩邪已然等在了那。

石桌上,摆了待客的茶盅瓜果。

他一动未动。

见到少女,等她上阶近了前,启唇淡淡道:“你们夏朝人,果然心狠。”

他说这话时,不同过去见面时嬉笑和玩闹的语调,相反是带足了不屑和嘲讽。

陆思琼的脚步顿时停下。

呼韩邪毫不怜惜,只道对方冷漠,继xù

又说:“为了这京都的繁华和荣华,竟然可以弃自己生母不顾。

都说我突厥草原粗狂,不是养人的地,那当初将你娘送过去的时候,怎么没有半分犹豫?”

他在替隆昌公主不值。

随后,拿起桌上茶水,一口饮下,动作爽快。

可只是茶,而非酒,又有些不满,抹了抹袖子再添道:“连做女儿的都不想见亲娘,你们京城的教养可真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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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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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被说的无地自容。

她确实无情,确实铁石心肠。

这些时日,她甚至都不敢去想隆昌公主。

纵然脑海里没有对方的音容呈现,可静夜里,面对着密针幔顶,眼前似总能浮现出一个娇小无助的少女。

她被囚在深宫,处处受制,被逼迫押上花轿,她产女后得知死婴时的绝望,以及这十多年来独在异乡的寂寞孤独。

一幕幕,都令她感到窒息。

蕙宁公主那日说了大概,但陆思琼明白,她定然还有所隐瞒。

当时隆昌公主的处境必然还要艰辛。

不说其他,未婚先孕纵然不好听,但足可证明,当时她是有心上人的。

以她对胎儿维护的强烈态度,便知他们感情有多相爱。

可她却要背井离乡,离开所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嫁给素未相识的年迈老单于。

不提母女,只同为女子这一条,便倍感同情。

事实上,陆思琼对亲生父亲的身份虽有好奇,可并没有太多感觉。

毕竟,他活在隆昌公主的掩藏下。

当年,他明哲保身了,让一个天之骄女独自承shòu一切。

相较而言,陆思琼对生母的经lì

才有感触。

现在,面对呼韩邪的指责,却无话可说。

对方,句句在理。

呼韩邪见她沉默不语。许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重。可这些时日他憋着怒气,现在见到当事人,身为草原上的直率男儿。能不发作吗?

在他的观念里,手足双亲比义气更为重yào



是以,自打他来了大夏,一直都认为,将眼前人带走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亦是他之前的信心来源。

逼不得已的时候,把她的身世告sù

她,告sù

对方她的亲娘在草原上等她。她还可能不走?

然而结果,太出人意料。

呼韩邪不能理解陆思琼的想法。为何有人能明知了真相之后,还对亲娘无动于衷的。

“好歹相识一场,不过来说说话?”

就这样一个亭内、一个亭外,也不是事儿。

呼韩邪开口让她上来。陆思琼莫名的觉得在他身前抬不起头,依言走了过去。

都见了面,有些问题就躲避不开。

该谈的,还是要谈的。

陆思琼坐下后,两手放在膝上,没有动作。

还是呼韩邪替她倒了茶。

上好的明前龙井,茶香扑鼻,味道香醇。

陆思琼相对还是喜欢雨前的,更为甘甜。

室外炎热。纵是凉亭,周边水池颇多,可没一会陆思琼还是热湿了内衫。

有些不舒服。

呼韩邪一直看着她。就等她开口。

陆思琼抿抿唇,问的第一句竟然是:“她好吗?”

而不是替自己辩解。

呼韩邪从小就跟着隆昌公主长大,可谓是一手抚养,母子之情十分深厚。

他有些不悦,眼前人都没称其一声“娘”,但到底忍住了责怪。轻声回道:“早些年刚到草原的时候,母亲基本不说话。父亲身体不好,对她还可以。

后来,大哥做了单于,对母亲很好。”

子娶父妻,在夏朝本是件惊世骇俗的事,从呼韩邪口中说出却十分自然,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唤哈萨陌单于为大哥,对隆昌公主却还是叫“母亲”。

可见,两人感情定然十分要好。

陆思琼有些欣慰,对眼前人的好感亦瞬间提升不少。

至少,隆昌公主在草原上,还有他。

呼韩邪现在对自己态度有多差,便表明隆昌公主在其心中有多重yào



对眼前人,便再也讨厌不起来。

“这就好。”她没什么话好接。

呼韩邪却直言否定,摇头继xù

道:“不好,她一直惦记着你。这么多年来,她总坚信,你还在人世。”

顿了顿,还是没断了那份相劝的心思,“蕙宁公主应当已经告sù

过你了,那你母亲的无奈和痛苦,您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你,她岂会苟且偷生?根本就不会活到出嫁。”

陆思琼一震,双眸瞠大。

见她此番表情,呼韩邪疑惑问道:“她曾在大夏皇宫里割过脉,你不知dào

?就是现在,母亲手上还有条淡淡的疤呢。”

割脉,隆昌公主自杀过!

这点,根本没人告sù

她。

陆思琼前后听说了很多关于隆昌公主的事情,知dào

她是个烈性女子,却没想到烈性至此。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腹中胎儿,她真的不会活在人世。

心,一下子就软了。

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在对待生母的事情上,自己什么语言都显得苍白。

“蕙宁公主说,如果我现在带走你,就跟当初皇室逼着母亲出嫁,是一个道理。

他们都告sù

我,道我用和亲的手段逼你离京,也是逼你上绝路。”

呼韩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软。

显然,出于对隆昌公主的重视,他还是十分在意陆思琼的。

“可我就想不通了,这京城里到底有什么比你母亲还要重yào

的。

草原哪里不好,比这边逍遥自在百倍,你到了那边,就是我妹妹,他们为何要担心那些?”

他郑重其事的说出“妹妹”二字,可见早前所有的调侃玩笑,都只是假象。

因为尊重隆昌公主,所以才真心将陆思琼当亲妹妹看。

陆思琼也不知dào

突厥哪里不好。可又有哪里是好的?

她不熟悉草原,人对陌生环境总有种莫名的排斥。

“我在京城,生活了十三年。”

“那又怎样?”

呼韩邪不以为意。“你要知dào

,母亲也等了你十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不肯认她?”

陆思琼从没觉得,呼韩邪竟是个劝人的好手。

或者正因为自己理亏在先,没了理,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得不说,她心下有些松动。

正心虚着。突然闻得不远处传来打搏声。

转首望去,却是龚景凡在和阿史那打架。

阿史那早前见她到来之际。就拦住书绘竹昔退到了远处。

陆思琼有些惊讶,似乎每次和呼韩邪见面的时候,龚景凡总能出现。

仔细一想,哪怕过去见了九王之后。龚景凡也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不是不开窍的人,心中有些甜蜜。

旁边的呼韩邪见她眼神如此,有些不自在。

似觉得碍眼,十分不屑的指了不远处问:“你坚持不肯去草原,是因为他?

你真喜欢他,所以为了他连亲娘都不要了?”

阿史那身宽体胖,又是草原上的勇士,龚景凡虽然身姿矫健,可被对方这样纠缠着。一时脱不了身。

“我与他,有婚约。”

她话才说完,呼韩邪便不客气的笑道:“别拿这个当借口。你们这门亲事定的那么仓促,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吗?

你俩虽从小认识,可过去从没私下往来过,哪有什么感情?

不过是因为我的到来,蕙宁公主和周家为了阻止我才给你定的亲。你敢说,你就真的喜欢他?”

呼韩邪。比众人想象中的聪明。

陆思琼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其实,我看得出。你对母亲不是丁点感觉都没有。”

呼韩邪话锋一转,竟然开始循循善诱:“你生在京城,做了十多年的侯府小姐,要让你突然去个陌生地方适应生活,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是你在这边,有家族有亲朋有未婚夫,但你母亲,整个人生里,只有你。若不是你,怎么会熬到现在?

你这样待她,不觉得对她太残忍吗?”

陆思琼低眉,半晌,回道:“你让我想想。”

呼韩邪微微扬唇。

“阿琼!”

龚景凡边应付着阿史那边靠近,喊了声亭中少女,又去打横在跟前的胳膊,面色十分厌烦。

阿史那脸色已经挂了青,却仍是不依不饶。

“阿史那,让他过来。”

呼韩邪出了声,龚景凡才终于摆脱掉,上前两步就蹭到了陆思琼身边。

他紧张的问道:“琼妹妹,他是不是又来纠缠你?”

陆思琼摇摇头。

龚景凡好似根本不管她反应,只怒目望向对方,“我与你说了许多遍,不准再来德安侯府!”

呼韩邪好似没感受到对方的怒火,笑吟吟的回道:“你说了再多遍又有何用,重点是我没答yīng

。”

不过,因着蕙宁公主的缘故,他似乎满忌惮对方的。

说完,就起了身。

走前倾过去几步认真严肃道:“你再考lǜ

考lǜ

,我还有时日才启程。如果你改变主意了,让人去使馆找我就可以。”

龚景凡两眼怒瞪得更厉害,这什么意思、这什么意思?

然还没反应,身边人就已应了声:“好。”

她居然答yīng

了!

呼韩邪下阶离开,阿史那紧随其后。

龚景凡满心怨气,又因为打了一架,浑身都是汗,人显得也烦躁不少。

他张口就是质问:“他到底想做什么,与你又说了些什么?

刚刚,你答yīng

他了什么,什么考lǜ

考lǜ

、改变主意的,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一下子,连问许多。

陆思琼原本就心烦,闻言只是摇头,“没说什么。”

态度很是敷衍,龚景凡当下更为不满,抓了她的胳膊嗓音都不自觉的提高了:“我是你未婚夫,有什么需yào

和我保密的?”

陆思琼被揪得疼了,皱眉挣扎了站起,脱口而出道:“还不是呢。”

闻者的力qì

顿时松了,怔怔的凝向她,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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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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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别过视线,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话。

龚景凡对她无疑是极好的,这本也是二人确定定亲日子后的初次见面,他欢欢喜喜的过来,自己却泼这样的冷水。

心知只是迁怒,暗想着自己这真是仗着对方喜欢,都随心任性了起来。

过去,她不这样的。

抿了抿唇,低声道:“不是要等过了九月初八,才算么。”

可龚景凡亦不是傻的,身前人明显有心事,且定是与呼韩邪有关的。

说他小心眼也好,占有欲强也罢,他就是容不得自己心尖上的人同旁的男子有关系,何况还是他听都听不懂的秘密。

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不似刚刚那般强硬,带了丝丝柔情:“你坐下。”

陆思琼依言坐回原位。

龚景凡身子往前一倾,近了她几分,却似仍还有些不满,伸手搬了身下石凳子,愣是用力挪了过去。

陆思琼看他这动作好笑,低了低头又抬起,“别乱挪。”

这每个凳子间都有距离的,又是放在园子里的,换了位置任人一眼就能瞧出。

再说,何必呢?

“没事,别人准以为是刚刚的那莽汉子搬的。”龚景凡竟早有了说辞。

闻者颇为哭笑不得。

“他来做什么?”却没忘了正事。

“辞行。”

陆思琼轻轻说完。又恐对方重复方才的问话,续言道:“这个事,以后我会告sù

你的。”

言下之意。便是此刻不想说。

她倒不是说必须得瞒着他,而是现在并无说明的那份心情。

现在的脑海里,都是呼韩邪早前所说有关隆昌公主出嫁前的事,同蕙宁公主说的内容混在一起,有些复杂。

引得心境亦不平静。

龚景凡显然不太愉悦,可也不想使气氛再次紧张僵硬,琢磨着开口说起旁的来。

“那个。袁医女的事,我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这个事。离陆思琼托付给他以后大半月余,是十分上心的。

“师姑现在怎么样?”陆思琼连忙追问。

看她这激动的劲头,龚景凡有些心酸,却还是遂了对方据实以告:“你说当年袁医女是在随隆昌公主出嫁途中逃走的。按理说这是重罪,可好似事实并不是这样。

袁医女在突厥被奉为上宾,仍然服侍在大阏氏身边,就是伺候隆昌公主。”

他担心陆思琼不明情况,还特地解释了番。

说到底,哪怕是京都贵族,甚至身为亲外甥的龚景凡,对出嫁多年的姨母情况亦不算了解。

此番调查后才知晓,原来如今的哈萨陌单于。当年是弑弟才得了大位。

而导致那场厮杀的关键原因,就是为了得到隆昌公主。

龚景凡将这番过去说了一遍,感叹道:“老单于偏向二子。没想到最终单于之位还是到了长子手中。

说来,哈萨陌单于对隆昌姨母用情甚深,为了她甚至杀了自己原本的几位阏氏,现在身边就她一人。”

陆思琼闻之一颤。

如此残暴!

哈萨陌单于以好战闻名,弑弟夺位杀妻,这些事实则早就流传了出来。

只是到底异邦外族。朝堂之上的君臣或者心知,如陆思琼这些久居深闺的闺秀。自不可能得知。

且若非身世,她甚至都不可能去关注突厥的事儿。

“那,他、他对隆昌公主是真的好?”

她两眼紧瞅着眼前人。

伴君如伴虎,哈萨陌单于既然是这样一个男人,她总觉得隆昌公主的日子并不好过。

陆思琼突然想到,刚刚呼韩邪说的那句话:她是因为自己而熬到今日,熬过在异乡的数十年。

龚景凡只当她是被突厥人的残暴吓到了,并未多想,闻言答道:“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当年他费了那番功夫,都是因为想得到隆昌姨母。

我派去的人调查到,当初送亲的队伍抵达突厥境内后,因为老单于卧病在床,就是当时的大王子哈萨陌去迎接的,一见难忘……”

虽说草原上已换了主人,但还是有些闲言碎语流传着。

道当年老单于还在的时候,大王子同大阏氏之间就有些不清不白,更有人曾见到哈萨陌夜半从隆昌公主的帐篷里出来。

然而这些事,事关姨母声誉,龚景凡并没有告sù

陆思琼。

再怎样,那终究是自己的亲姨母,哪怕没有印象感情,但血缘关系在那。

对血亲,他终究是要维护的。

突然发xiàn

自己扯远了,龚景凡接着道:“现在草原上的人都知dào

,他们的单于对大阏氏百依百顺,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大阏氏身边多一个袁医女,并没有过问。而袁医女在那边也没有受到为难,除了行动受制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这就好。”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

师姑当年既然违了太后命令将自己保全,又偷偷送回京城亲自照顾这么多年。

隆昌公主得知真相后,哪怕还有怨意到底不会刻意为难。

龚景凡见她安心,便诉了自己的疑惑:“不过,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说袁医女为什么要跑?

据我查知,当年她是自愿陪隆昌姨母远嫁的,怎的半路上又生出了悔意?

而逃脱之后,还潜藏在京城?”

陆思琼摇头,没有说出事实。

但龚景凡是个有联想力的人,自己琢磨了半天,不确定的开口:“难道当真和秦相有关?

对了。琼妹妹,你不是还让我调查秦相吗?”

后者抬眸,追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她当时拜托龚景凡两件事。一是身在突厥的师姑境况如何;

二则是秦相,虽说没言具体查什么。但现在听眼前人这般说,终归很好奇对方查到了哪些。

“袁医女和当时还是皇子伴读的秦相之间,好似有段过去。”

龚景凡揣测道:“有宫人称,送亲队伍出发之前,还曾见过袁医女在后.宫秘密会见秦相,还闹过不快。”

难道袁医女就是因为这个才一气之下决定随隆昌公主远嫁?

事后路上惦记秦相而生出悔意。就又跑回京师?

倒也说得过去。

陆思琼自然也听明了话中深意,宫人私通是重罪。是以哪怕秦相早年和师姑有私情,亦不会传扬出来。

她感激的望向身前人,心知他虽现在说得轻松,但要查宫苑秘事。定然十分困难。

亦难怪要花这么多时日。

“谢谢。”她由衷说道。

龚景凡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憨笑了笑,早前的不快亦忘却脑后,回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我知dào

,你从小受袁医女照拂,感情要好,惦记关心她亦在所难免。

不过我现在终于知dào

你为什么要叫我查秦相了。是不是那日你在甄家用了袁家药方的事被他洞察了?

我这次也发xiàn

,他从见了你之后,就有派人去调查你师姑的下落了。”

显然。他已认定了秦相和袁医女之前的感情。

陆思琼亦是深信不疑。

且隐约的,又觉得这事能跟秦家调查自己身世的事联系起来。

如果秦相恋旧情,必然恼怒师姑藏匿京师这么多年却没有去找他的事。

而师姑这些年。就伴在自己身边。

他由此觉得自己身份蹊跷,亦情有可原。

何况,他或许没有想到,当初在宫里和师姑的一个小别扭,直接导致隆昌公主将他心上人带离京城,随后一系列的事情。使得他们分隔多年,就此错过。

秦相既然已经有派人去调查师姑。显然心中还是在意的。

那这十多年来分别产生的仇恨,岂不是要算到隆昌公主和自己身上?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知会有什么报复举动呢。

她蹙紧眉头,引得龚景凡担忧不已,“怎么了?”

这事儿陆思琼倒没觉得不能说,将担虑说明。

后者即笑:“他怨你做什么?是袁医女自己回了京城后不去找他的,与你无关。

要说隆昌姨母,人如今身在突厥,又是大阏氏的身份,有哈萨陌单于护着。

他是大夏的宰相,再有本事还能插手到那边去?再说,皇舅也不会允他对隆昌姨母不利的。”

他说完,凑前了脑袋过去,温声轻道:“何况,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陆思琼听得心里一阵暖意,羞红了脸颊,点点头,没说话。

龚景凡似乎十分满足,正事说完,又拉着她说了些旁的。

大都还是之后定亲的事。

知她脸皮薄,又特地问那两件聘礼喜不喜欢、哪里喜欢,为何不佩戴……引得陆思琼只打诨不答。

他留在侯府用了膳,又去拜会了陆老夫人和宋氏,待人处事十分有礼。

离去前,非缠着陆思琼送他。

从二院门前一路到大门,恨不得将人带走了才好。

她倒是不知对方如此粘人的脾性,与过去简直判若两人。

回娇园的路上,心情显得十分轻松。

每每与他相见后,之前多大的烦恼都能消散。

只是,夜晚躺在床上,事关隆昌公主的点点滴滴又充斥了整个脑海。对她的事知dào

越多,心底的那份内疚心虚之意就越是强烈。

陆思琼总觉得,自己是该去见她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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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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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平淡的过了几日,期间陆思琼一直未能决定要如何答复呼韩邪。

矛盾着、摇摆着、纠结着。

此日天刚破晓,德安侯府门口便来了辆朱轮华盖的白马锦车。

琉璃为帘、香绸做帷,两边各挂了块和田碧玉带沁巧雕镂的厚实大藕路路佩,其下的明黄流苏微微曳起,停在陆家微微泛青的石狮旁,分外惹眼。

门房多是有眼界之人,自能瞧出该车非寻常府邸可用。

然在这停了有小半个时辰,却不见动静?

小厮便去府里告sù

了福管家。

后者寻思了会,总觉得对方是冲着他们侯府而来。

可若说是来拜访侯府的贵客吧,早该近前登门了;而如果只是停留,这么大条康庄大道,何必非停在侯府门口?

福管家拿捏不准,但过去打个招呼,并不碍事。

于是,他领了两个人,缓步走去。

那车前只坐了个劲装男子,旁边摆了一把长剑,低头握着缰绳,看不清容貌。

脚步声近了,亦不见他抬头。

福管家面色狐疑,侧头瞥了眼车身。

这一瞥,便发xiàn

红木雕栏的车厢中间,巴掌大的圆圈里标了个“贤”字。

贤!

福管家惊诧原地,贤王、这就是九贤王府的马车!

他连退了几步,又看向车前的男子,身子笔直、头低在横于膝上的胳膊上。左手自然垂下,旁边便是佩剑。

可见是名侍卫。

既是侍卫,便不可能察觉不到他们的近身。

然还是保持着如此姿势。福管家犹豫了会,挥手同身后人无声无息的退回了门口。

立在朱门红槛前,他吩咐道:“你快去内院,将这事禀报夫人。”

那小厮有些木讷,不解道:“二管家,这事是?”

“你个榆木脑袋,整个京城里除了九王府。谁家的马车会刻“贤”字?又有谁家的车架能有这气派?”

“是、是,小人马上进去。”

福管家又催了遍。自己就立在檐下,时刻打量着对方动静。

宋氏闻言,亦是满头不解。

暗想着既是贤王府的人,若是来侯府。唯有寻琼姐儿的可能。

寻思着,便让人去把嫡女请过来。

自上回去公主府途中被九王使计带上车,道上彼此间闹得不快之后,陆思琼已许久不曾同九王有过联系。

听了这事,当下还有些惶然。

他跑陆府来做什么?

二人之间,本就只是早年的一场错误。

她幼年时贪恋对方给的关爱,自认为正好填补了那份渴望的父爱;

至于他,到底是因为自己容似隆昌公主,他又正巧对他的皇姐有依赖之情。

其实。不论是谁,生出的情愫都是不该产生的。

既然是错爱,再耿耿于怀不放过彼此。是尴尬亦是一错再错。

陆思琼只能对继母摇头,道她亦不清楚。

这会子本就是晨省的时辰,两人没说上几句话,陆思瑾便到了。

她照例行了礼,唤了“母亲”、“二姐”。

随后,便走过去笑着开口:“听说贤王府的马车在外面。姐姐真是好手段,且不说龚家二爷隔三差五的过来。就连突厥的王爷也几番来找你。

现在可是更厉害了,都让九贤王都纡尊降贵的在门外等您呢!”

“等您”二字咬音特重,配着她明媚的笑容,令人一阵反感。

陆思琼现在就见不得对方在自己眼前乱晃,偏生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见好就收,越是不理睬她吧,就越是高调的来寻所谓的存zài

感。

她不怒反笑,开口回道:“妹妹若是心有思念,自可派人出去,左右这事又不是没有过,何必大清早的就酸声酸气来寻我晦气?”

“你!谁什么思念不思念的?你莫要胡言乱语。”

陆思瑾脸颊憋红,但到底有所心虚。

二姐竟然连自己让听雪外出去寻八爷的事都知dào



她探究着眼前人,比记忆力温婉娴静的印象多了几分刻薄……

“要真有能耐,就别总想着逞口舌之快。我便是哑口不言,由得你嘴上占了便宜,又如何?”

陆思琼眼眸都不抬一下,转首去端几上的茶水。

她是不想用这种语气的,只是这人不如此顶她一下,便永远不知收敛。

宋氏见状,只看成是女儿家拌嘴,都不说教。

只过了会,率先打破宁静,训斥了庶女几句:“……长幼有序,你二姐姐为你要教你道理,要记在心上。

既是快定亲的人了,就别总没个安静时刻,做个少言寡语的四姑娘,比你现在讨喜的多。

否则,就是将来真到了秦家,你这性子也要吃亏。”

这种话,毫无意wài



她总是帮着陆思琼的。

陆思瑾捏了帕子,愤愤的立在那边,听嫡母与嫡姐的闲话家常。

临近辰正,福管家亲自入锦华堂。

见了宋氏,弯身禀道:“夫人,贤王府的人说了,他是来接二姑娘的,称是九王有事请姑娘过去。”

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陆思琼。

马车是空的,只为接人。

他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来侯府请她,没什么名义。

有事有事,只会引人深想。

偏生对方亲王身份在身,他相请,便是德安侯本人,亦不敢有违。

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陆思琼随福管家出了府。

这次,她带上了书绘和竹昔。

驱车的仍是元姜。

他已恭敬的立在旁边。见了他问过礼,请人上车。

主院里,宋氏望着手边的另一盏茶盅。神色不定。

陆思瑾便开口:“母亲,二姐认识的贵人是多,可这男女之别好似素不讲究。

那些人说要见她便见她,如此不清不楚着,别说现在还没和龚家定亲,便是已经定了,她这般不避嫌。蕙宁公主能忍得?龚二爷那般身尊位贵的人,也能容忍?”

她笑眯眯的走上前。态度较之前殷切了些。

宋氏听完,拂过胳膊就将茶盅打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吓得即将近身的人又后退几步。

她横眉骂道:“少在这挑拨离间!

琼姐儿可比你有分寸。人都是正常礼数登门请人的,哪里像……”

顿了顿,到底没把秦家挂在嘴上,喝声却是再起:“你眼中既是早没了我这位母亲,也不用在锦华堂里虚情假意着,回你的屋子待嫁去。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秦家还真能保你一辈子不成?”

这算是真的翻脸了!

委实也怪不得宋氏,她能包容陆思琼。本就不代表能原谅眼前人。

何况,嫡女再骄纵,对自己素来也是以母之礼相待。哪像这东西?

上次那狂妄的德行!

还以为自己能跟她不计前嫌不是?

“你何必非巴着二姐?”

陆思琼眸色渐红,分不清是委屈还是恼怒的,接连添道:“以后她能带给你的,我之后也、”

“出去!”

宋氏直接斥断其开口。

动静不小,绿莲已进来请她,“四姑娘。请。”

陆思瑾不甘心的离开。

宋氏这几日被陆思瑾激得不轻,敢在这挑起自己权威。真当她是纸糊的不是?

丫鬟将碎片收下去,宋妈妈过去刚想开口。

位上的人就先出了声:“你不必多说,我可不指望瑾姐儿能给我带来些什么。

就她这脾性,不说是还没当年秦家少奶奶的,就是给她秦家主母当,也是不会混有好结果的。

连自身定位都没数,能做什么?我现在一看到她就心烦,更不想听她那怪音怪调的声音,以后她再来,尽量都拦着她吧。”

闻者点头。

陆思琼一路到达贤王府,马车从偏门驶入,又缓缓行了许久,外头元姜的声音才响起:“陆姑娘,请。”

一主二仆陆续下了车。

陆思琼走在前头,二侍女刚要跟上,就被元姜伸手一拦:“王爷只要见姑娘,闲人还是暂且退下吧。”

说着,随手招来路径的嬷嬷,把书绘竹昔带了下去。

二人俱是不愿,双双担忧唤道:“姑娘。”

陆思琼闭了闭眼。

九王府,本就不是她做主的地。

又有何用?

元姜见状,再言道:“陆姑娘,主子对您的心思,旁人不明白,您该心知的。

王爷不会难为您的。”

陆思琼一个眼神安抚了近侍,率先提足。

不会难为?

要真是这样,就不会明知如此不好,还非让人以亲王名义把她接过来了。

侍女同行而来,算是对外好kàn

些。

不算独身。

她周身有些无力,不明白对方今儿又想如何。

还能再讲得怎么清明?

慢慢往前走着,元姜先是没说话,只等在内宅里行了大段路。

他突然说道:“陆姑娘,您看这王府,多冷清。”

除了侍卫和下人,再无其他。

明明这么多人,却愣是让人感觉不到人的生气。

“王爷总是还会成家的。”

元姜步伐顿了顿,低道:“王爷昨夜喝了一宿的酒。”

慢慢往前走着,元姜先是没说话,只等在内宅里行了大段路。

他突然说道:“陆姑娘,您看这王府,多冷清。”

除了侍卫和下人,再无其他。

明明这么多人,却愣是让人感觉不到人的生气。

“王爷总是还会成家的。”

元姜步伐顿了顿,低道:“王爷昨夜喝了一宿的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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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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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暗想,她便是有情,亦不该是对九王——自己的亲舅舅。

故而,只合了合眼睑,不置可否。

元姜心有不满,却到底不敢逾矩,僵持着到了书房。他推门启开,声调无波无澜:“王爷在里面等您。”

说完,直望着对方一步步走进去,方将大门闭上。

九王喜文墨、好诗词、擅对弈,屋内隔了许多间,正中的是寻常待客的地。

四周陈列不多,除去兵册良计等书籍,便只有堆积如山的公文。

他已不再是早前不理政事的闲散王爷了。

朱漆大文案桌坐北朝南,其后长纹香案上一座青鹤瓷九转傅山炉中燃起袅袅青烟,混着墨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谈不上浓烈,却有些醉人。

还有酒气!

陆思琼端量了下,室内静谧无声,左侧多为书柜及宝槅等安置之流,右侧则有些幽深,细细一凝神,便知酒味传出方向。

她抬步走去,穿过雕栏的月洞拱门,继xù

往里,在临窗的凉榻旁发xiàn

了那抹熟悉身影。

九王坐在地上,背靠榻沿,身边滚落着几个空坛,紫袍洒落,杂序消极。

听到动静,亦不抬眸。

只是那低垂微眯的双眼,昭示着他依旧清醒。

陆思琼何曾见过这样的九王?心下惆怅之余,越过他往前,伸手推开窗牅。

热气拂进。冲散了弥漫整间屋子的压抑酒气,却带来一股燥息。

天是一日比一日炎热了。

“来了?”

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凄凉。又杂了些许道不明的情绪。

与记忆里温润儒雅、万事淡然的印象完全不符,这是怎么了?

陆思琼不认为会是因为听说了下聘的事,毕竟她与龚景凡议亲非一日两日,且他早有耳闻,怎会这样?

如此,心下一个惶然,莫不是自己身世的事?

他得知了!

“嗯。”轻轻应了。若有所思的望过去。

他既然明白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事便更该放下。

彼此沉默许久。仍是九王先开的口:“你早知dào

了?”

“不久前。”

他昨日见了蕙宁公主,原以为皇姐不过还是以往的那些劝词,谁知竟说了这样的大事。

隆昌皇姐,竟然在京中有个女儿!

她出嫁前。怎会与人暗结珠胎?

九王当时惊诧不已,脑中一度空白,不知是因为难以置信他过去视作母亲的姐姐会做出未婚先孕的事儿,还是因为得知了琼姐儿实乃自己亲外甥女的真相。

那一刹那,他恨不得蕙宁皇姐同他说那只是一句玩笑。

可他心底却清楚明了的知dào

,这不可能是假的。

怪不得第一次看到襁褓中的琼姐儿时,就有股莫名的亲近感。

他一直都晓得,琼姐儿神似隆昌皇姐。可这么多年,从没细细深想过其中原因。或者说,一直都有股情绪在排斥去想这些。

眼前少女,是皇姐的女儿。

自己这么多年。竟然爱恋上了亲外甥女。

九王胳膊微动,撞翻了旁边的酒坛,酒坛滚至角落,他才起身。

身形不太稳,但人很清明,独自走到窗前。就那样背对着陆思琼眺望远处。

天空蔚蓝,云朵似幻。他深深闭眼。

人到了跟前,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走吧。”

听到九王说话,陆思琼一愣,这么早派人去侯府外守着,又用亲王身份请她,就只这样?

倒不是说盼着对方有什么激烈情绪爆fā

,而是感觉不真实。

然转念一想,对方亦不是没理智之人,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无声了结,或最合适。

血缘的关系,怎样都不可能抹去。

陆思琼微福了福礼,转身离开。

直等屋门合上,九王才扭头过去,月洞雕栏的外面,早没了人影。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正眼看她一次。

脚步声随之又起,出现的满眼疑惑的元姜,他行礼后看着主子:“王爷?”

“送她回德安侯府吧。”

“是。”

后者又退下。

原路返回,陆思琼坐在车厢里倒不见如何,两婢却都忧心忡忡的。

车架往前驶了一段,突然停下。

按理说,还不可能到侯府。

陆思琼正好奇,车外元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相爷客气了,王爷不在车里,您若寻我家主子,可去九王府。”

说来,语气不算友善。

紧接着,隐约又听到一个亲和的男声传来,低低絮絮的,有些模糊。

不过,能被人称相爷的,自然也就秦相秦沐诚一人。

居然是她?

下意识的联想到昨儿龚景凡同她说的那些话,道师姑随隆昌公主远嫁异族前他俩的矛盾纠葛,如今秦相又苦苦追寻探查……蓦然的倒是有几分紧张。

车帘外,同是一座宝盖锦帘的车架。

秦家的仆从掀起了车帷,秦相正襟危坐,看着元姜又问:“不知车内是何人,能让元侍卫亲自护送?”

目光饶有兴味的直射严密的帘子,似想看到里面。

元姜表情不动,淡淡的回道:“是王府的贵客。”

言下之意,便是与你无关。

但秦相并不是几句话便能打发的,扬着唇不说说,只望着对方车辆。

此巷不窄,却也说不上宽,可供两辆车驾共行。

偏生相府和九王府均是高位之主,平素习惯了正行中间,如此方才相遇。不得不停下。

现在相对而驶,想过去必得一方往旁边偏些。

秦家不动,元姜亦不好前进。

他颇有几分恼怒。心中又担忧着府中主子,明知对方是何意,仍不为所动的说道:“相爷,还请行个方便。”

秦相不答,径自语道:“不知车中何方贵主,竟都不给在下一个薄面?”

声音有些高,是特地说给车内人听的。

陆思琼心里明白。秦相这是什么意思。

大京盛都,有谁敢不给他面子?

便当真是九王坐在这。现在对方打招呼,亦不好说不想搭理便真不搭理的,何况她一个小小女子?

纵然他不可能公然为难九王府的人,交错而过之后。难道想查,会查不出是自己?

于是,陆思琼暗叹一声,无奈的掀帘而道:“相爷莫要怪罪,实属小女不知外面是您,怠慢之处请多担待。”

亦未刻意下车,就挪到帘边打起,朝对方低了低头。

看到是她,秦沐诚倒不见如何惊讶。反别有深意的说道:“陆二姑娘?”

“是。”

在九王的车中看到自己,传出去总归不好,这亦是她本不想出面的原因。

秦沐诚笑道:“这么早。从九王府出来,倒是……”停顿了顿,没把话说完,转念言道:“听说陆姑娘已与建元侯家的公子订了亲,恭喜。”

“谢相爷。”

秦相微微一笑,随后放下帘子。冲车夫道:“让他们先行。”

竟是给足了颜面。

不论怎样,元姜自该道谢。之后先行了过去。

陆思琼回到原位,轻蹙了眉头。

书绘和竹昔很体贴的一路无话,没有打搅主子心境。

然等到回到侯府,走回娇园,却看到了不省心的人。

宝笙走过去,欠了身道:“姑娘,四姑娘一早过来,在这已等上了许久。”

陆思琼淡淡“嗯”了声,越过厅堂,边走边道:“传膳吧,我在屋里用。”

“二姐,做什么这么急的走?”

陆思瑾搁下本捧在手中的凉茶,从内走出,声调极高。

陆思琼侧首,言笑道:“我却不知如今四妹妹与我感情这样好,不过个把时辰不见,就守在我这了?”

“我待二姐姐一向诚心,倒是你误会得我厉害。”后者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陆思琼懒得搭理,“我刚回府,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话落,便朝自己闺房而去。

陆思瑾亦不去追,反悠悠然的坐了回去。

听雪即问:“姑娘,二姑娘这样轻视您,您怎么由得她去?”

要知dào

,她们已在娇园里侯了一早上。

是从静安堂出来后,就直接过来的。

过去二姑娘待人有礼,便是不喜,亦不会怠慢,哪里像现在?说什么稍后再说,可已经招人摆膳,还强调了在房里用。

不就是故yì

冷落主子?

“又不是头一回了,做什么大惊小怪?”

陆思瑾倒不急不躁,继xù

让宝笙添茶。

正屋里,陆思琼让人送水进来,简单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裳。

出门一趟,汗流满背的,浑身不自在。

炎炎夏日,胃口并不算好,简单用了些就让婢子撤下。

她唤竹昔去小书房,将月初庄子铺子里送来的账簿拿来。

陆周氏的陪嫁,并非交于宋氏之手,荣国公府派了妥当的掌事给她用。这几年陆思琼年纪稍长,便开始慢慢接手。

竹昔“哎”了声就跑出去。

书绘见她好似浑然忘了四姑娘还在厅里等着的事,不明白的提醒道:“姑娘,四姑娘还在、”

可话没说完,陆思琼就打断了她:“在就在,她爱做这等人的差事,便让她等,左右也没什么好话来说。”

皱了皱眉,再添道:“你去关照下面人,再有四姑娘过来,便寻了理由推掉,不要随便将她放进。”

“是。”

书绘心知眼前人这是不给陆思瑾丝毫机会了,亦不再讲究姐妹情分,识相的退了下去。

只是最纳闷的,还是为何姑娘从王府出来,还如此平静。(未完待续)

ps:谢谢小院子打赏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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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私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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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昔抱来了账本,陆思琼便坐在屋中,认真对起账来。她神色专注,摒除了所有杂念,不想任何事情。

陆思瑾早前就喝了不少水,只是香汗满额,倒也还好。

后见嫡姐归来,却如此被晾着,虽说表面佯作了无谓,但心底到底压着恼意。

恼意生然,便不停的使唤外边婢子,让人添水,试图这边的动静能影响到正屋里的人。

是以,未时未至,身上便有些不方便了。

她想出恭。

可身在娇园里,不是自己的地儿,陆思瑾面色尴尬。

以如今二人的姐妹关系,再从刚刚对方的态度推敲,怕是进不了那间屋子。嫡姐正想着推开自己,怎还可能让她方便?

但若是去用丫头们的,岂不是与下人为伍?

陆思瑾心高,最近养得也气傲,自是不肯。

如是纠结了一会,容上都显出了急色。

听雪见后,以为主子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可想起自己刚刚建议说过去请二姑娘的话被驳,只好改了话道:“姑娘,奴婢再让宝笙来添水。”

这事她一个早上重复了许多回,话落不等位上的人反应,便下意识的抬脚朝门口而去。

“回来!”

陆思瑾一声呵斥,瞥了眼旁边水盏,不悦道:“还喝什么水?都过了正午,姑娘我该用膳,而不是这些!”

她是喝水喝多了难受。殊不知这大热的天,听雪在那站了一上午,滴水未进。心中别提有多渴望了。

听雪忍着干渴,走回去见主子盛怒,低声劝道:“姑娘,不如咱们先回兰阁用了午膳再过来?

二姑娘摆明了是不给面子,偏晾着您让干等着,左右她现在已回来了,午后再来一样的。”

熬了一个清晨。听雪浑身都累,尤其是急求想回去喝水。

陆思瑾难忍那股不适。可到底心有不甘,冲外喊了人问道:“我二姐姐现在还没用好膳?莫不是已经午睡了不成?”

宝笙唯诺,摇头只道不知。

陆思瑾瞪了她一眼,“去把书绘叫来。”

听雪见旁边人还大有质疑二姑娘的趋势。暗自叫苦。

书绘没多会就来了,笑吟吟的问道:“四姑娘,不知您有什么吩咐不是?”

如今的笑,又与往日不同,那种直勾勾的怪笑,引得人极为不舒服。

陆思瑾亦不计较,直言询问:“你家姑娘是有多忙碌?

我在这都守了一早上了,就是不见也总该给我句明白话,她之前道稍后再说。怎么到现在还没个人影?”

书绘应道:“四姑娘您不知,我家姑娘名下有五家庄子、七间铺子,这每个月的账本都撂得老高。眼见着马上又要下一个月了,总是要将事情处理完不是?”

后者听得别扭,这闺阁里姑娘的用度谁不是从公中出?嫡姐竟有这么多庄子、铺子,都超出长房独有的财产了。

而书绘这一声声的语调,是在替她家主子炫富?

自己是的确不知那种感觉。

二姐有先夫人所有的陪嫁,暗地里还不知周家这些年再给她添了些什么。何况这整院子的宝贝,可不是风光?

而自己的娘亲。她本身人就是先夫人的陪嫁之一,除了去庄子临走前留下的那些东西,还真没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这一对比,心底就更是酸楚。

酸楚着,情绪不好,下身的那分不舒服便更为难耐。

“我有事,先回兰阁一趟,待会再过来。”

陆思瑾淡淡说完,又嘀咕了句:“我就不信,这整个一日,二姐都抽不出点时间来。”

接着,匆匆忙忙的离开娇园。

听雪也是激动,哪还有其他想法,脚下生风般追了上去。

书绘将她离开的消息告sù

陆思琼,后者眼都没抬,只“嗯”了声表示听到。

陆思瑾回到兰阁沐浴更了衣,又用好膳食,犹豫着要不要继xù

过去。

嫡姐的身世,明显还是有问题的。

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秦家能早日来下聘,她想了想,终究是起身。

听雪明显有些反感,这又要去娇园白白干坐着?

她往前两步,急急开了口:“姑娘,您不如过会再去,二姑娘肯定也是要歇息的。”

陆思瑾看过去,表情不定。

听雪再道:“对了,奴婢听说南霜可以下床了,她今早来问奴婢,说要给她安排个什么差事。

清早出门急,奴婢忘给您说了。”

还是先找些事拌着主子才好。

陆思瑾闻言,琢磨了一会,“南霜好歹在娇园里当了那么多年差事,”想着继xù

道:“去把她叫来吧。”

“哎。”

听雪应声出去,陆思瑾坐回原位。

然待南霜进屋,才行了个礼还没说上话,又有丫鬟进来,称二夫人来了。

二夫人嫌少进兰阁的。

想到孙氏,不免就想到三堂姐,陆思瑾一阵恶心。

但因着与孙氏之间那些事儿,还是严谨的给听雪使了个眼色。

后者就将一头雾水的南霜又带了出去。

孙氏直接进了屋,身边也没跟人,彼此对面坐下后,取出一份信约:“瑾姐儿,去把印章拿来。”

印章,自然是早前王姨娘留给女儿的那枚。

陆思瑾闻言不动,只取过信约一看,随即抬眸惊诧道:“你要买酒楼?”

“瑾姐儿你不懂,这酒楼可是顶能赚钱的。”

孙氏满面笑意,“再说。婶子我这些年,何曾让你们吃过亏?这事儿我都盘算好了,酒楼里的厨娘师傅都不用换。咱们只当背后这数银子的变成。”

“二婶你莫要骗我,我虽说念的书没二姐姐多,但也明白,这天下哪有这样轻易的事?”

陆思瑾一脸精明。

孙氏心有烦躁,但印章在对方手里,亦不好发作。

她只得哄着小辈,说明其中利益。又循循善诱道:“瑾姐儿,你可要想想。如今永昭伯府已经来下过聘了,之后定亲完之后,家里这一两年肯定会细细筹备她的嫁妆。

你说你眼见着也会嫁去秦家,但比起你二姐姐来。嫁资如何,你心里总有个大概。你自己说说,你想不想风风光光出嫁?这银子,有谁是嫌多的?”

“可你这样做,太明显了。”

如今已经不是从中取利,而是想用那份资金来置办自己的产业,陆思瑾觉得大为不妥。

她绷着脸,摇头:“这个若是被人发xiàn

,你我都吃不可了兜着走!

再说。你以为三伯母是傻的?如今五妹妹同二姐走得近,三房的事指不定二姐就会替她们出头。

三叔父这些年私下安置的这些,都被别人私吞了去。就是让祖母知dào

,你想想她是帮着三婶母他们,还是会向着你我?”

陆思瑾还算有头脑,不为所动。

当初姨娘动心思拦截了三叔父从异乡寄来的信笺与那些产业,同二婶母秘密合zuò

,由她负责在外张罗。而姨娘手握三叔印章,两人五五分成。这些年得了不少好处。

但从没说,拿三叔存zài

钱庄里的那些银钱去购置酒楼的。

便是盖了印章就可完事,但总觉得不安全。

何况,陆思瑾现在手头宽裕,说实话并不缺银钱。

她坚持摇头。

这可把孙氏急坏了,她满心思筹谋着,怎知dào

会卡在这一关?

左劝右劝都不管用,最后她直言了道:“瑾姐儿,你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将来便是嫁去了秦家,可有把握掌管得了秦家家业?

我可实话告sù

你,秦相夫人早年被甄老夫人宠得不行,经商掌家的事浑不在行。

其实以她的身份,还真不计较这些。是以,秦家如今的铺子都是秦大姑娘掌管着,但秦大姑娘总是要出嫁的,难道你以后不想凭着妯娌身份,去帮衬秦夫人?”

这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各种深意,陆思瑾听得懂。

她想起之前在娇园听书绘说的话,二姐姐可是管账好手,自己若也能独当一面……不由心动了几分。

孙氏见状,乘势又道:“再说,这些东西,又不是只我一人得好处。

你说你在内宅里做个惬意姑娘,这些只让我去张罗,难道还担心婶婶我骗了你?

瑾姐儿,你若不信,咱们这酒楼便当是试一下。之后盘过来,就挂在你的名下,婶婶我先替你看着,赚钱与否同过去一样。”

挂在自己名下?

那她便也算有铺子的人了。

陆思瑾心中大动,只是……眼前人有这么好?

她狐疑的眼神望过去,孙氏心里就乐了,“我与你姨娘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是白处的。

她如今去了,留你一人在侯府,我不帮衬你,谁帮衬?

瑾姐儿,在婶子心里,你和瑜姐儿一样是我的女儿。这些年我赚的,将来多半也是让她出阁时带走的,婶婶不图其他,就盼你们姐妹将来能互相扶持。”

此话一出,陆思瑾懂了。

关键还是因为自己如今有价值了,二婶是攀着她了。

想她不计前嫌,帮着三姐姐?

“好啊,既然这样,那二婶您等会。”

陆思瑾应了,起身往内室走去。

随后,出来时手中拿了枚红色印章,一手又取了盒印泥。

在桌上打开,敲了印。

正楷的“陆文乔”三字,十分显眼。

孙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枚印章,随后才将信约取起,待起印记干后,才收好。

她站起身,“瑾姐儿,你放心,这事婶婶一定给你安排好。”

陆思瑾有事拜托对方,自然十分友善可亲,“我信婶婶。您的意思侄女明白,三姐姐的大事,我会记在心上的。”

孙氏点点头,道了谢出门。

刚踏出屋子,唇角便是一扬,眉宇间透出股得yì



瑾姐儿,可比她亲娘愚蠢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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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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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孙氏,陆思瑾心情很好。

若能白白多家记于自己身下的酒楼,往后便是事发,那后置的产业,总不会有影响。

若实在急了,还能先转到八爷名下,往后过了门,还不是自己的?

想起秦沐延,女儿家的娇羞便浮上双颊。

她终是信任他、倾慕他,想要将自己托付于对方的。

然想起个中利益,陆思瑾眨了眨眼眸,但愿他不要负她。

听雪进屋,便瞧见满面直乐的主子,近前听说了原委,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姑娘,这事儿,您放心二夫人?”

“她与姨娘合zuò

这么些年,总是个能信的。何况,三叔的印章在我这,没有这个,难道以后就不想再继xù

了?”

她手握印章,分外自信,低眸望着红色敲章,心中无比感念生母。

姨娘临走前还不忘自己将来,留了这样的好东西给她。

虽说如此便同二婶母同坐了一条船,可自己在府中地位轻微,发生点什么事没有嫡母与嫡姐的庇护,便只好求助清辉堂。

诚如上次一般。

爹爹如今,亦是对她失望透顶,任由自生自灭了吗?

想起这个,到底有些惆怅。

罢了,侯府的日子也就这样了,还是为今后嫁去秦家再做努力吧。

给二姐姐接生的那个产婆李婶,她一定要查到。

是以。方想起刚刚的南霜,让人进来后,复问道:“你在娇园里有许多年了吧?”

后者忐忑。怎的问旧主的事?

南霜亦是认了,娇园不能回,就只能在兰阁里当差了。

虽说四姑娘不器重信任自己,可来日方长,总还有机会。

她乖巧的点头,“奴婢五岁就进院子了,当时大夫人才过门。想着二姑娘时而回府,便安置了些人过去。”

“你走近些。”

陆思琼招招手。等人近了才拉过她,见其后缩着肩膀,柔声细语的叹道:“难怪这样细皮嫩肉的,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

二姐姐院子里的好东西可是应有尽有。你过去是大丫鬟,往常小日子可是逍遥自在。”

南霜不明白对方意思,心下惶恐,这是怪罪?

她后背的伤仍隐隐作疼,但手心的汗也溢了出来。

捉摸着,南霜收回手一个跪下,无比诚心道:“四姑娘,奴婢现在就是兰阁的人,往后定当好好侍奉您。

奴婢心知您心中芥蒂。但容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若还有二心,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给您当差。今儿就不是这样了。

所以,还请姑娘您安心,以后多多使唤婢子。”

漂亮话说的好听,陆思瑾抿唇一笑。

须臾,她启唇:“来,你再给我说说。当日你告sù

二姐,说我寻你打听李婶子下落时。她是什么表情?”

“二姑娘根本不知李婶子这人是谁,还是周妈妈提醒了才晓得那是接生她的产婆。”

“哦?周妈妈当时脸色如何?”

陆思瑾心有猜测,然目前苦无证据。

她心中冷笑,二姐不爱她去打搅,自己偏不如她的意。

想躲着自己?

定不给得逞!

姨娘的账,自己在嫡母面前多年营造的形象,都被陆思琼毁了!

说来,南霜当时被质问的场面记得虽说清晰,但到底因为心虚认罪求饶恕,注意都放在了二姑娘身上,要说旁边的周妈妈当时脸色,还真不好说。

可这话自然不好说,若此刻不能教四姑娘满yì

了,以后怕就更记不得自己这号人了。

她不能平庸一辈子。

想了想,因揣了对方心意,便说道:“周妈妈当时有些惊讶,还似有些紧张,就像是奴婢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一般。

奴婢当时心里就好奇,李婶不过就在侯府待了一年,周妈妈竟这样将人放在心上。”

果然有蹊跷!

陆思瑾听了,意料之中的一笑。

随后,挥挥手,淡淡道:“知dào

了,你下去吧。”

南霜从地上爬起,哈着腰却没立即离去,赔了好脸凑上前,“姑娘,奴婢刚过来,还不知姑娘您的作息,还请您明示,以后奴婢要当的差。”

“你的差事?”

陆思瑾显然没认真想过,睨了眼旁边听雪,指了道:“听雪会给你安排的,先下去。”

“是。”南霜亦是懂分寸的,忙退到了屋外。

听雪瞧了眼她背影,感慨道:“姑娘,这样的人留在院子里,总是不妥当。”

贼心思太多。

陆思瑾即道:“我知dào

。只是二姐才把人塞过来,这会子要出了什么事,总不好与大家交代。”

她到底还顾着名声,只干晾着南霜。

而这些话,被走到屋外步伐僵滞的南霜如数听了去,忍了忍那份躁动的怒气,又面色如常的走远。

她现在必须得忍。

又小坐了一会,陆思瑾起身去娇园。

听雪替她打着花开鸟语的油纸伞,可走到二姑娘院外,还是起了身薄汗。

然而,这才上台阶,还没进去,就被人拦在了外面。

守门的江婆子不客气的说道:“四姑娘,我家姑娘正忙着,没空见您,您还是先回吧。”

这是早有了的交代。

陆思瑾不怒,只道:“我是早上同二姐姐约好了的,怎么现在倒反而将我拦在外面了?”

她语气不重,责怪之意却很明显。

听雪往前一步,附和了质问:“你们这怎么当差的。我家姑娘是二姑娘的妹妹,你莫要再者造谣,打着二姑娘的名号来为难我家主子。

妈妈。你这是再毁坏二姑娘名声,挑拨她和我家姑娘的姐妹感情。这都没去通报一声,就说二姑娘忙着没空,要有了事你担待得起?”

那江婆子本是听了上面的指令,可到底是最底下的人,临时给派过来,不敢给自家主子招黑。迟疑着就让旁边同伴守着,自己朝主屋而去。

听雪愤愤的立在陆思瑾身后。替她不值道:“二姑娘可真过分,竟这样不给颜面。”

“稍安勿躁。”后者闲淡如初。

没多会,宝笙就走了过来,微福了身笑道:“四姑娘真对不住。您来的不巧,我家姑娘才躺下。

主子歇息,奴婢们不好去打搅。”

“是吗?”

陆思瑾轻声反问,对方这样的表现,只能让她理解为,二姐姐在躲自己。

越是躲,越是有鬼。

“那我进去等她便是。”

和大清早一样的话。

宝笙主意少,之前顺势也就把对方请了进去,但午时姑娘早有吩咐。道把四姑娘推在外面,还如何敢放她进来?

于是,继xù

摇头。坚持道:“四姑娘,真不方便。若有要事,二姑娘醒后,自然会去找您的。”

“好。”

陆思瑾很干脆,话落言道:“那不知周妈妈在不在?我寻她有些话要说。”

“您找周妈妈?”宝笙惊诧了。

得到确认后,才转身走开。

四姑娘是主子。周妈妈再有资历也都还是个下人。素来,就没听说过主子找下人。都寻到了门口还敢不见的。

宝笙不敢耽搁,急急寻了周妈妈说明此事。

后者皱了皱眉,想起李婶的那个事,心下微慌,“请四姑娘过来吧。”

“可是,姑娘不让……”

这次话没说完,又被打断:“没关系,姑娘那边,我自会交代。”

是以,陆思瑾仍是进了娇园。

她仍是去的小厅,周妈妈独身捧了杯茶过去,小行了个礼。

想当年,王氏还是自个调.教出来的呢。

想起这个,也是内疚也是懊悔,但望着陆思瑾的眼眸,却没有丁点情绪。

她笑着问道:“不知dào

四姑娘找老奴,是有什么事来吩咐?”

周妈妈看不上王氏当年的行为,对于过去迎合宋氏奉承琼姐儿的眼前人来说,自更没有好感。

但主子身世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

她等对方先开口。

陆思瑾没有拐弯抹角,直入主题的说道:“妈妈还记得李婶子吧?

周妈妈只装糊涂,迷茫的反问:“李婶子是当初给先夫人接生二姑娘时的产婆,这要不是您的提醒,老奴还真的忘了有这个人。”

她眸光微眯,续添道:“只是不知四姑娘您打听这个,想做什么?”

陆思瑾微微一笑,回道:“妈妈您是聪明人,当年是先夫人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想来二姐姐的事,您必是知情的吧?”

周妈妈含笑,也不着急辩解,常色的望过去,饶有兴致的质问:“老奴有些听不明白了,四姑娘您是侯府的姑娘,就这样听了外面的闲言碎语,来查自己家人,合适吗?”

嘲讽之意非常浓,可谓是一点都不客气。

“无风不起浪,二姐姐若当真是陆家的人,又怎么会传扬出来?”

陆思瑾气定神若,又接着道:“妈妈何必同我打马虎眼,二姐姐真zhèng

的生辰八字,都已经被查出来了,你们、还想隐瞒到何日?”

“等四姑娘真帮外人毁了陆家,你对于旁人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周妈妈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吓住?

也就是在陆思琼面前,因关心则乱,有时才低调内敛罢了。

如今他一针见血,见对方面色泛白,唇边笑意更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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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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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听闻陆思瑾见她不成,便去找了周妈妈,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不过,周妈妈惯是严谨周全之人,虽说这些年半隐半退,因自己亲自掌管了铺子庄子后,她渐渐松闲了下来,但到底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人,应付个陆思瑾定不在话下。

果然,没多会,周妈妈即到了主屋,“姑娘,四姑娘该是已经怀疑了您的身世,来找老奴套话呢。”

“她的怀疑,我早知dào

。”

陆思琼不急不躁,浑然未将庶妹放在眼中,弯唇淡淡道:“怀疑就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她能如何?

再说,她的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图了想在众人前拆穿我好寻求地位,殊不知我是不是陆家女儿,同她前程并无直接联系。

不是说这个家里没有了我,她就能受人重视的。

妈妈,你说,这点,她怎么就不懂呢?”

似叹似感慨的语调,慢慢悠悠的,不带任何情绪。

她对陆思瑾,该有的容忍、该给的原谅,都已经做了。

周妈妈知dào

眼前人性子,她从小就护家人。

当将谁看做亲人时,哪怕平时感情不好,可真遇上事了,有时哪怕明知不对亦会犹豫纠结,给对方机会。

这等性子,说得难听点便是优柔寡断;然而,等感情磨去之后,便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黑白分得很清楚。

就如。陆思瑾这个妹妹,已彻底从她心中抹去了。

既不再是姐妹,还谈何的护短情愫?

周妈妈略含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说道:“姑娘,是四姑娘不懂得珍惜,您一次次给她机会,她却总把您当成对手。

终有一日,她会追悔莫及,会记得您这些年对她的付出。”

“不重yào

了。”

陆思琼语气不带起伏,不过想来终究还是有点小受伤的。压下那份不适,继xù

问道:“她找你。问李婶的事儿?”

“是的,”周妈妈应了话,又加了句安抚:“姑娘莫要担心,四姑娘的这些本事。难掀大浪的。”

“她不能,秦家能。”

了解了秦相和师姑之间的关系,又晓得了秦相对隆昌公主的迁怒,以及揣测了他可能会有的报复,陆思琼总觉得这个事不会如此简单结束。

“没什么事,妈妈先下去歇息吧。”

陆思琼遣退了身边人,低头又看起账来。

从娇园出来,陆思瑾揪了揪帕子,咬牙道:“冥顽不灵的东西!”

听雪知dào

她这是再说周妈妈。老实说,心里清楚主子这样冒然寻周妈妈问话的行为十分不恰当,但近来四姑娘越发高傲。已听不进质疑的话了。

陆思瑾觉得,自己的决定,就都是对的。

她仰头走下台阶,炎热的感觉令人觉得窒息,挥了挥手中帕子,左顾右盼的。不太想立即回兰阁。

二姐姐不肯见她,她也不生气。

身后撑伞的人不明白眼前人要做什么。有些茫然的开口:“姑娘,不回院子吗?”

这天本来就热,总在外面溜达,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雪有些愁恼,心中暗道:过去除了娇园和锦华堂,姑娘总在自己院子,并不同其他夫人院落往来,在这府里亦无什么人脉。

难道,如今已变了想法?

似是为了证实她这句话,陆思瑾已抬起了脚步,轻道:“去明净堂。三婶母病了这些时日,我也该去看看。”

“看、看三夫人?”

听雪震惊,然身前人已跨出了脚步,忙连连跟上。

主子怎么会去见三夫人?

以往就只是在三夫人犯病时,随大夫人过去探视下,从没私下交往过的,现在怎么反有了这份心思?

尤其是在……想起那事,连听雪都觉得心虚。

可陆思瑾还真就如常到了明净堂外,门口的婆子见她过来,都愣了愣,转念一边请了对方进院,一人折身去通传。

主屋里,萧氏尚在午睡。

是耳室里的陆思琪接待了她,她笑容浅浅,不亲近亦不疏远,开口客气道:“母亲已经好很多了,让四姐特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我到现在才来探视婶母,你们不要介yì

才对。”

陆思瑾说完,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四周。

朴实无华,只是些如常的安置物,比起嫡母、嫡姐和祖母的屋子差了许多。

现在,甚至都比不上自己的兰阁。

莫名的有些得yì



其实,就是原先自己的屋子,也该比这中规中矩的陈列好上许多。

向这里,墙上宝槅上的许多物事,都是公中财产,记录在册上的,并非三房所有。

过去,因着二姐时不时送去的东西,手里亦有不少拿得出手的珍品。

然这四周,她再次扫视了眼,平淡无奇。

都是分例的那些,没什么值钱的。

要知dào

,这可是三婶母的屋子!

唇角渐渐扬了起来,眸底也染了笑意。

陆思琪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寻了几句家常话,不是寒暄就是客套。

看得出,她并不善交流。

陆思瑾就问道:“最近妹妹常往二姐姐那去,听说你俩处得可好了,怎么到了我面前,连话都没有了?”

闻者得眸底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对比,更不喜欢被人比较。

然回话仍是波澜不惊的语调:“母亲的暑症,是二姐姐给治的。我们每次谈的,多是母亲病况。

四姐你也晓得。母亲久病在床,这每个时节都有些不舒服,我就想问二姐有没有什么治法。”

陆思瑾很喜欢她这种顺从。问什么答什么,语气低低弱弱的,很听话。

像极了以前压抑本性的自己。

她眨眨眼,凑过去问:“那二姐有法子吗?她这样有能耐,三婶母的病肯定不在话下吧?

要知dào

,咱们二姐,当初可是连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珏哥儿都治好了。本事大着呢,三婶母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明褒暗贬。语调怪异。

陆思琪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平淡回道:“母亲就多年顽疾了。”也不做回应。

她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陆思瑾和她说了会子话,对方总是淡淡的。没一会就失了兴致。

谁愿意总对个木头似的人交流?

主屋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寻思了会,终是起身出去了。

回兰阁的一路上,陆思瑾心情都极好,纵然在娇园那边碰了一鼻子灰,但已经调整好了。

对于五妹妹和三婶母,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内宅大院里,本就是强者生存。

她们护不住三叔财产,能怪得了谁?

陆思瑾礼数很周全的把三姐姐送到院外。随后回了自己小屋,再拿起本绣着的帕子,继xù

手中活计。

然没一会。安兰就过来了,“姑娘,夫人喊您过去呢。”

“好的。”

她还是轻柔的语调,慢条斯理的收拾好,随人过去。

萧氏靠在凉席软炕,芷芹在旁边打着扇子。见女儿小步走近,行完了礼。她才开口:“瑾姐儿来了?”

“是,说是来探视您。”

萧氏望着三步外站定的人儿,招招手:“过来说。”格外的慈爱。

陆思琪听话的走过去,垂着眸子不敢直视,怯怯的表情,将陆思瑾和她说的话重复了遍。

萧氏听完,半晌没有反应,随后语气深长道:“你这位堂姐,比她娘还没良心。”

很是讽刺的语调。

说完,合了眼,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叹道:“又有些头疼了。”

陆思琪滞了一会,福身回道:“女儿去请二姐姐来给您看看。”

说完,见对方没反应,似肯定了自己的揣摩,便退了出去。

至外边廊下,等巧珍取伞过来。

主仆出院子。

一路上,巧珍看了自家主子好几回,最后不解说道:“姑娘,夫人不舒服,让奴婢们跑一趟就好了,二姑娘肯定不会见怪。

这大热的天,回回让您亲自去请,真是折腾。”

“好巧珍,这话可说不得。”

陆思琪擦了擦额上薄汗,睨了眼身边人嗔道:“要让人听去了,没得说我私下埋怨母亲。

母亲待我这样好,视我为亲生,你这般发牢骚,是替我着想,还是想害了我?”语到最后,透着无奈。

巧珍连忙认错,“奴婢一时失口,以后定不再说。”

“嗯。”

陆思琪并未怪罪。

巧珍想了想,后又不解:“四姑娘同咱们从没往来,今儿也是奇了。”

“小孩子心思,理会她做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娇园,宝笙很客气的把她引去了主屋。

这些日子,五姑娘常来。

书绘通禀了,陆思琼就让人请进来。

“二姐好是忙碌,我这不会打搅吧?”陆思琪扫了眼桌上账本言道。

“没有,也有些累了,你过来正好歇会。”

陆思琪一脸无辜,直率的只问:“大伯母已经教你对账了?这个好,以后出了阁也不用愁。”

“没有。”

见她以为是宋氏把府里铺子的账本再送自己这来,陆思琼解释了下,“是早年娘亲留下的,一直都是娇园这边打理。”

陆思琪看着年纪小,心思却很灵敏,一点就透,“原来是这样,可真好。”

她嘴上说着好,其实并没什么羡慕情愫流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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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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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听闻陆思瑾见她不成,便去找了周妈妈,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不过,周妈妈惯是严谨周全之人,虽说这些年半隐半退,因自己亲自掌管了铺子庄子后,她渐渐松闲了下来,但到底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人,应付个陆思瑾定不在话下。

果然,没多会,周妈妈即到了主屋,“姑娘,四姑娘该是已经怀疑了您的身世,来找老奴套话呢。”

“她的怀疑,我早知dào

。”

陆思琼不急不躁,浑然未将庶妹放在眼中,弯唇淡淡道:“怀疑就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她能如何?

再说,她的这点小把戏,不过是图了想在众人前拆穿我好寻求地位,殊不知我是不是陆家女儿,同她前程并无直接联系。

不是说这个家里没有了我,她就能受人重视的。

妈妈,你说,这点,她怎么就不懂呢?”

似叹似感慨的语调,慢慢悠悠的,不带任何情绪。

她对陆思瑾,该有的容忍、该给的原谅,都已经做了。

周妈妈知dào

眼前人性子,她从小就护家人。

当将谁看做亲人时,哪怕平时感情不好,可真遇上事了,有时哪怕明知不对亦会犹豫纠结,给对方机会。

这等性子,说得难听点便是优柔寡断;然而,等感情磨去之后,便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黑白分得很清楚。

就如。陆思瑾这个妹妹,已彻底从她心中抹去了。

既不再是姐妹,还谈何的护短情愫?

周妈妈略含心疼的望着自家主子。说道:“姑娘,是四姑娘不懂得珍惜,您一次次给她机会,她却总把您当成对手。

终有一日,她会追悔莫及,会记得您这些年对她的付出。”

“不重yào

了。”

陆思琼语气不带起伏,不过想来终究还是有点小受伤的。压下那份不适,继xù

问道:“她找你。问李婶的事儿?”

“是的,”周妈妈应了话,又加了句安抚:“姑娘莫要担心,四姑娘的这些本事。难掀大浪的。”

“她不能,秦家能。”

了解了秦相和师姑之间的关系,又晓得了秦相对隆昌公主的迁怒,以及揣测了他可能会有的报复,陆思琼总觉得这个事不会如此简单结束。

“没什么事,妈妈先下去歇息吧。”

陆思琼遣退了身边人,低头又看起账来。

从娇园出来,陆思瑾揪了揪帕子,咬牙道:“冥顽不灵的东西!”

听雪知dào

她这是再说周妈妈。老实说,心里清楚主子这样冒然寻周妈妈问话的行为十分不恰当,但近来四姑娘越发高傲。已听不进质疑的话了。

陆思瑾觉得,自己的决定,就都是对的。

她仰头走下台阶,炎热的感觉令人觉得窒息,挥了挥手中帕子,左顾右盼的。不太想立即回兰阁。

二姐姐不肯见她,她也不生气。

身后撑伞的人不明白眼前人要做什么。有些茫然的开口:“姑娘,不回院子吗?”

这天本来就热,总在外面溜达,不是自讨苦吃吗?

听雪有些愁恼,心中暗道:过去除了娇园和锦华堂,姑娘总在自己院子,并不同其他夫人院落往来,在这府里亦无什么人脉。

难道,如今已变了想法?

似是为了证实她这句话,陆思瑾已抬起了脚步,轻道:“去明净堂。三婶母病了这些时日,我也该去看看。”

“看、看三夫人?”

听雪震惊,然身前人已跨出了脚步,忙连连跟上。

主子怎么会去见三夫人?

以往就只是在三夫人犯病时,随大夫人过去探视下,从没私下交往过的,现在怎么反有了这份心思?

尤其是在……想起那事,连听雪都觉得心虚。

可陆思瑾还真就如常到了明净堂外,门口的婆子见她过来,都愣了愣,转念一边请了对方进院,一人折身去通传。

主屋里,萧氏尚在午睡。

是耳室里的陆思琪接待了她,她笑容浅浅,不亲近亦不疏远,开口客气道:“母亲已经好很多了,让四姐特地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我到现在才来探视婶母,你们不要介yì

才对。”

陆思瑾说完,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四周。

朴实无华,只是些如常的安置物,比起嫡母、嫡姐和祖母的屋子差了许多。

现在,甚至都比不上自己的兰阁。

莫名的有些得yì



其实,就是原先自己的屋子,也该比这中规中矩的陈列好上许多。

向这里,墙上宝槅上的许多物事,都是公中财产,记录在册上的,并非三房所有。

过去,因着二姐时不时送去的东西,手里亦有不少拿得出手的珍品。

然这四周,她再次扫视了眼,平淡无奇。

都是分例的那些,没什么值钱的。

要知dào

,这可是三婶母的屋子!

唇角渐渐扬了起来,眸底也染了笑意。

陆思琪似乎没注意到这点,寻了几句家常话,不是寒暄就是客套。

看得出,她并不善交流。

陆思瑾就问道:“最近妹妹常往二姐姐那去,听说你俩处得可好了,怎么到了我面前,连话都没有了?”

闻者得眸底闪过一丝不耐,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对比,更不喜欢被人比较。

然回话仍是波澜不惊的语调:“母亲的暑症,是二姐姐给治的。我们每次谈的,多是母亲病况。

四姐你也晓得。母亲久病在床,这每个时节都有些不舒服,我就想问二姐有没有什么治法。”

陆思瑾很喜欢她这种顺从。问什么答什么,语气低低弱弱的,很听话。

像极了以前压抑本性的自己。

她眨眨眼,凑过去问:“那二姐有法子吗?她这样有能耐,三婶母的病肯定不在话下吧?

要知dào

,咱们二姐,当初可是连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珏哥儿都治好了。本事大着呢,三婶母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明褒暗贬。语调怪异。

陆思琪微不可见的皱皱眉,平淡回道:“母亲就多年顽疾了。”也不做回应。

她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陆思瑾和她说了会子话,对方总是淡淡的。没一会就失了兴致。

谁愿意总对个木头似的人交流?

主屋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寻思了会,终是起身出去了。

回兰阁的一路上,陆思瑾心情都极好,纵然在娇园那边碰了一鼻子灰,但已经调整好了。

对于五妹妹和三婶母,没什么好愧疚的。

这内宅大院里,本就是强者生存。

她们护不住三叔财产,能怪得了谁?

陆思瑾礼数很周全的把三姐姐送到院外。随后回了自己小屋,再拿起本绣着的帕子,继xù

手中活计。

然没一会。安兰就过来了,“姑娘,夫人喊您过去呢。”

“好的。”

她还是轻柔的语调,慢条斯理的收拾好,随人过去。

萧氏靠在凉席软炕,芷芹在旁边打着扇子。见女儿小步走近,行完了礼。她才开口:“瑾姐儿来了?”

“是,说是来探视您。”

萧氏望着三步外站定的人儿,招招手:“过来说。”格外的慈爱。

陆思琪听话的走过去,垂着眸子不敢直视,怯怯的表情,将陆思瑾和她说的话重复了遍。

萧氏听完,半晌没有反应,随后语气深长道:“你这位堂姐,比她娘还没良心。”

很是讽刺的语调。

说完,合了眼,手按住太阳穴揉了揉,叹道:“又有些头疼了。”

陆思琪滞了一会,福身回道:“女儿去请二姐姐来给您看看。”

说完,见对方没反应,似肯定了自己的揣摩,便退了出去。

至外边廊下,等巧珍取伞过来。

主仆出院子。

一路上,巧珍看了自家主子好几回,最后不解说道:“姑娘,夫人不舒服,让奴婢们跑一趟就好了,二姑娘肯定不会见怪。

这大热的天,回回让您亲自去请,真是折腾。”

“好巧珍,这话可说不得。”

陆思琪擦了擦额上薄汗,睨了眼身边人嗔道:“要让人听去了,没得说我私下埋怨母亲。

母亲待我这样好,视我为亲生,你这般发牢骚,是替我着想,还是想害了我?”语到最后,透着无奈。

巧珍连忙认错,“奴婢一时失口,以后定不再说。”

“嗯。”

陆思琪并未怪罪。

巧珍想了想,后又不解:“四姑娘同咱们从没往来,今儿也是奇了。”

“小孩子心思,理会她做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到了娇园,宝笙很客气的把她引去了主屋。

这些日子,五姑娘常来。

书绘通禀了,陆思琼就让人请进来。

“二姐好是忙碌,我这不会打搅吧?”陆思琪扫了眼桌上账本言道。

“没有,也有些累了,你过来正好歇会。”

陆思琪一脸无辜,直率的只问:“大伯母已经教你对账了?这个好,以后出了阁也不用愁。”

“没有。”

见她以为是宋氏把府里铺子的账本再送自己这来,陆思琼解释了下,“是早年娘亲留下的,一直都是娇园这边打理。”

陆思琪看着年纪小,心思却很灵敏,一点就透,“原来是这样,可真好。”

她嘴上说着好,其实并没什么羡慕情愫流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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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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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乐平复心神,靠在墙上摸了摸脑门,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琼表妹马上要和龚表哥定亲……琼表妹在和男子幽会……事情发生在国公府里……还是董妈妈亲自送她过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是荒芜废院,四周并无人际。她再次探头,里面还是如此光景,那厅堂正对了院门,她根本溜不进去。

然而,好奇驱使,她想了想,绕到院子的后头。

慕青一看便知主子心思,跟在后面还低声说道:“姑娘,这样不好吧?”

里面情形,显然是老夫人安排的,又是这等敏感状况,岂能闹大?

她轻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角,劝语不断。

周嘉乐冷冷的回首瞪她一眼,后者便闭了嘴。

神神mì

秘的,肯定有秘密!

若是琼表妹作风不正、行为不端,蕙宁公主怎可能再让她做儿媳妇?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而厅堂里的两人,四目相对,呼韩邪目露期待,又隐约含着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

“决定好了?”

因是不住人的院子,虽说定期亦有人来打扫,可陈列安置无物,只能都站着。

陆思琼缓缓拿出明黄穗苏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

呼韩邪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握在掌心。缠着围绕的纹路,他自是眼熟的。

反过来,却是“隆昌”二字。

“你把这个带回去吧。”

陆思琼见他视线落到字上。开口说道:“蕙宁公主将这对玉佩都给了我,你带来的那枚,我留下了。”

平平淡淡的语调,话不多,意思却很明显。

呼韩邪亦不是个迟钝的,闪神之后,就握着玉佩指向眼前人。面色含怒含怨,咬字道:“呵。你还真心硬!”

他来京城这半年,折腾了多少时日,费了那般功夫,最后倒好。就换一块玉佩回突厥?

上次都说了那样的话,竟然还无动于衷。

对亲娘尚且如此,简直是看错了她!

不得不说,呼韩邪是直性的人,那日虽说由得她考lǜ

,可说到底没到离开的那一天,到底没有认命。

他带了母亲满腔希冀来的,竟就这样空手而回。

天之骄子的他不曾受过挫,却又无奈。这面前的是自己妹妹!

这个想法,已根深蒂固了,他对这任性不成钢的幼妹。能怎么办?

打不得骂不得,若还在草原,定与人摔跤打去了!

偏生现在不能,怒积于心,最终只是颤了颤指着对方的手指,重复道:“你真不跟我走?”

“隆昌公主嫁去那么多年。从未闺宁过。”陆思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呼韩邪心里一顿,这意思是?

还没反应过来。少女细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那枚玉佩,我等亲手交还给她。”

话落,便垂下了眼眸。

是的,她自私。

纵然想见隆昌公主,却还是不愿亲自去,而是想对方过来。

如果隆昌公主当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受宠,那哈萨陌单于肯定不会拒绝心爱人的这一心愿。

否则,就真的该自己想法子了。

陆思琼承认,她对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排斥去塞外。

“让我把这枚玉佩带回去,是你的意思,还是蕙宁公主的意思?”

“都有。”

隆昌公主十来年不曾和京中联系,不曾传过片语只言回来,可见对周太后等人误会极深。

虽说,得知真相的她,心疼隆昌公主当年的经lì

,但另一方面,也很感激有蕙宁公主对她的照顾。

蕙宁公主无疑是位好姐姐,皇室之中,她那样冒险,那样维护,且这些年来她对自己的照拂,更是将她当未来儿媳妇看待,足见对隆昌公主的感情。

陆思琼还是觉得,隆昌公主该回京一趟。

等她看到她皇姐的玉佩,就该明白自己已知晓了一切,蕙宁公主皆告知了自己,那当初的恨意,可否减轻几分?

她当明白,这里不只有她的女儿,还有爱她的皇姐。

一个人在仇恨里活得太久,总是太累。

然想起龚景凡说的,道师姑在突厥并未被为难,甚至还奉为上宾,那想来隆昌公主亦是个念恩德之人。

陆思琼是希望,她能同周太后解开母女嫌隙的。

毕竟,虽说当初的周太后过于狠心,可自己能在京城平平安安长大,可见亦不是真zhèng

冷血之人。

得知真实身世之后的陆思琼,很感念自己能活着,对凡事都看淡了许多。

呼韩邪沉默了半晌,脸上肃色渐渐淡了,再开口语调亦不似之前冷硬:“我王兄不会放母亲离开的,你不懂。”

你不懂草原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泛着无奈。

认了杀掉大王兄的他,却不肯唤隆昌公主一声嫂子。

说到底,还是抵触的。

“你或许,会悔的。”

母亲来不了京城,你却又不肯跟自己走?

呼韩邪这话的语调里没有嘲讽、没有怒气,亦不曾夹杂威胁,只似陈述了一个必然的事实。

“本来,不将你带离,我是不可能离开的。可是,”想起早前的飞鹰传信,呼韩邪无力道:“可是我必须回去了。”

“是不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陆思琼蓦然心头一跳,似有种感应一般。

呼韩邪的脾性。说坚持不懈也好,穷追猛打也罢,都已经花了这么多时日。本来和亲之压已传出,怎么会轻易就撤手?

显然事非寻常。

本是突厥的事情,呼韩邪并不愿同人道,可或许真没将眼前人当做外人,他竟是直言了:“是,半月前的事,母亲给我王兄。生了个小公主。”

陆思琼脑袋一懵,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隆昌公主又生一女?

算算时日。呼韩邪是在三月抵达的京城,离现在也有半年了,加上他路上的耽搁,那是在他离开前。隆昌公主就有了身孕。

她不解的开口:“你之前,不知dào

?”

呼韩邪毫不犹豫的摇头,“母亲跟父亲那几年,有过一次,后来不小心没了。说来也奇怪,如今这么多年,再不曾有过身子。她曾经跟我说,”

话到这,顿了顿。凝视着陆思琼继xù

道:“她说她只要你,说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意思,分明就是没打算再有孩子。

既如此。怎的突然就生了?

隆昌公主若排斥异族,心念当初的那个人……陆思琼抿抿唇,还是不愿以“生父”之词来形容。

那便是真的无意。

而事实上,听早前龚景凡的打听,和呼韩邪的描述,哈萨陌单于亦不计较她无所出的。

怎么突然就在遣开眼前人半年之后。诞下了女儿?

陆思琼明白,那是同母异父的妹妹。是自己的妹妹。

刚听到的一瞬间,浑身都流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好像,比刚得知隆昌公主是她生母的时候还要强烈。

那刹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自己多了个亲人。

却没有深想个中理由。

呼韩邪似乎也很费解,“这事我没弄明白,可这样大的事,我必定也是要回去的。”

“嗯。”

刚生产,那定然也是不可能离开了。

陆思琼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你,没有什么信要我带给母亲的?”呼韩邪不死心的又问。

其实,陆思琼曾有过这个念头,但是笔墨皆备,望着那在纸上晕开的墨滴,她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不知从何道起,亦不知该写些什么。

“我最近,肯定是不会离开的。”

陆思琼坚定的说完,妄想呼韩邪,再次重复:“九月我就要定亲了,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去草原。”

最近、暂时间内,这都是时间词。

呼韩邪蓦然一笑,“你的意思是,还是想离开的?”

问话,就见少女抿紧了嘴唇。

等见她颔首之后,他兴致盎然的再问:“你那什么时候?”

“我肯定会去见她。”

她若不能闺宁,便自己去。

陆思琼很肯定,若不亲自见隆昌公主一面,定过不了心里那关。

何况,听了早前的那些描述,怎可能真的铁石心肠?

那是自己的亲娘!

正是她的付出,她的努力,才有今天的自己,否则早就化在深宫内的那一碗烈药下了!

她不说确切时间,呼韩邪亦不逼问。

“我明早就会离京,这怕是今年的最后一面了,你当真没其他话要带了?”

陆思琼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却突然捋起袖子,褪下了手腕上的银铃手镯。极有年份的东西了,是陆思琼幼年所戴。

她也不知dào

为什么,早晨坐在妆镜台前,翻来覆去的,莫名就拿出来带了。

把这个递过去,“就当,我给她的礼物。”

给突厥小公主的礼物。

那是自己的妹妹。

呼韩邪拿在手中,指腹磨了磨,随后和之前的玉佩一起收好,点头道:“我知dào

了,那你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

哪怕怨她心狠,道他无情,心中带着失落失望,还是没忘记一句“珍重”。

陆思琼对他,情绪复杂了几分。

以往,还真是自己,误了对方。

她重重的点头,“我知dào

,你保重。她也要多珍重。”

“放心,一定会!”

只等呼韩邪离去,陆思琼才突然想到一个事:突厥的大阏氏生了女儿,为何之前龚景凡没有告sù

自己?(未完待续)

ps:感谢小院子的平安符和最遥远的事童鞋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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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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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来日方长

荒院有偏门,二人宽的木质小门在多年风雨中损裂厉害,可虽说此地不常有人出现,到底是国公府一隅,逢年过节设宴待客前,总会检查粉刷一遍。

可终归久无人迹,偏门外是大片的潇湘竹,即使逆光长在阴湿之地,却茂盛葱郁。

小径落叶残枝,并不常有人打扫,周嘉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穿过竹林,抵达偏门外,边好奇着内里场景,边苦于眼前小锁,格外愁恼。

好容易打开了门,等进入芳草萋密的院中,正好kàn

到一抹高大的男子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竟是走了!

还是光明正大的走了大门,出去可就是自家内宅,皆多女眷。

这人到底是谁?

脑中一闪而过,越发觉得身影熟悉,然想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随之出厅的陆思琼看到表姐怔怔的立在庭院中,倒是吓了一跳。她抿抿唇走过去,“三表姐?”

“那、那是韩……”周嘉乐也意识到了,回想起早前呼韩邪化名韩邪居于府中,又多次请琼表妹过去,隐约的似乎明白了什么。

“表妹,那是突厥的左谷蠡王。”

语气不说如何惊叹,只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和瞠目睁大的眼眸,都像是无形的质问,“你、你们私下一直有往来?”

这跟刚刚在门缝里看到的心境不同。早想着表妹行为不检是一回事,可这勾.搭外邦使臣又是另一回事。

“你怎么与他往来?”

说到底,大夏女子。终究是看不上草原莽汉的。

周嘉乐又是公府贵女,虽说往日看不起德安侯府没落的门第,可心中终究是将陆思琼当做和自己的同一类人,如今见她有这般举止,自然难以认同。

“表姐你呢,怎么来这儿了?”

陆思琼不答反问,瞧对方这一连串的表情。该是没撞见的。

还好。

“这,”周嘉乐本思维敏捷。闻得这话蓦然有些心虚,只是转念一想,这是周家,自己来这里。莫不是还要与眼前人做交代?

是以,她直了直腰杆,咳了声故作淡然道:“妹妹这话忒有意思,这儿是周府,我来这不很正常?

倒是你,许久没过来,这刚来怎么不在静颐堂里陪着祖母,倒是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还见那人。”

与呼韩邪的见面。显然是不能和眼前人说明的。

陆思琼笑了笑,不答反道:“这么热的天,你我何苦在这说话?还是先去外祖母那边吧。”

周嘉乐也热。刚在偏门外折腾了许久,自然浑身是汗。

可心中到底好奇着事情缘由,哪里肯挪步,拉住对方胳膊继xù

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怎么来这里见他?”

“外祖母安排的。”

陆思琼晓得眼前人喜欢龚景凡,打从半年前提出这门亲事以来。对自己便不似过去那样要好。

可这也是人之常情,女儿家的心思在所难免。

念着往日情分不深。亦用不着真去计较,也心知对方脾性,索性就如是答了话。

果然,周嘉乐听说了是周老夫人的安排,整个人虽说眉头更蹙,可到底没有继xù

再缠下去。

心里却一个劲的反问:祖母安排的?

祖母让琼表妹来见突厥的王爷?

可琼表妹与龚表哥的婚事,也是祖母安排的。眼见着都快到定亲的日子了,怎么还会让表妹来见外族男子?

她身在闺中,倒也听说过前阵子的流言。

思及和亲之话,眼神狐疑的望向对面的少女。

“我们先回去吧。”

陆思琼扯下对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率先提步。

周嘉乐顿了顿,再抬头见人已经快到院子外了。

她瞥向身边丫鬟,似自言自语的喃道:“你说祖母为什么要让她来见左谷蠡王?”

慕青自是不知。

然左谷蠡王呼韩邪是周家的一个禁忌,并不能谈,周嘉乐亦不再自扰。

抬脚,随之走了出去。

她没有跟去静颐堂,而是去母亲院子找了张氏,将事情告知了对方。

她亦是明白人,祖母偏心表妹,真去了那里,还不怪自己尾随表妹?定然讨不得好的,还不如不去。

且二人因着几个月前的小矛盾,感情到底不似过去。

周嘉乐亦避讳着。

周二夫人张氏近来身子不爽,有些厌倦无神,听了女儿的话,抚额连连摇头:“怎么琼姐儿一过府,你就有事了?

没事盯着她做什么?既是董妈妈亲自引的路,那想来就是你祖母的安排,别尽挑事。”

周嘉乐没料到亲娘会这样说,心里原就委屈着,如此两眼一红,却是闹起了脾气,“哪里是我成心挑事?

我也就是想去静颐堂看看,半路上撞见她们鬼鬼祟祟往后院去。

你说她得尽了好处,都快嫁给龚表哥了,怎么还能与别人男子不清不白的?”

叫嚷吵闹的声音,惹得张氏越发头疼。

张氏面色严肃,瞪了眼女儿斥道:“这么大声,是要让人都听了去,说我这做舅母的在私下里编排外甥女?

有些事木已成舟,建元侯爷既然都已经去陆家下了聘,那亲事肯定是定下了,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之前是您跟我说,会帮女儿想法子的!”

周嘉乐还记得亲娘的承诺,道肯定会替她筹谋,嫁给如意心上人。

然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要定亲了。这些时日闷闷不乐的,也没见眼前人有什么动作。

就这样认命了?

自己与龚表哥也是青梅竹马。

又出自周家,蕙宁公主为什么不选自己?

她总想不明白。

二房到底不如长房在府中有地位。周老夫人许多事会交代长媳沐恩郡主。一方面是因为沐恩郡主出自皇室宗亲,到底是隆昌公主的堂姐,这等私密事情自然不会外传;

二来,国公府将来都是要交到长房手中的,这样大的事,怎么可能隐瞒?

对于二房,总是简单交代几句。

上一回。张氏就是被婆婆唤去,提醒着不能说呼韩邪曾来国公府小住过。

一脸的正色。岂敢随意?

她心知府中地位,倒也没闹,同大嫂间关系亦算亲近。

但表面如此,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尤其在女儿这般哭诉下。日积月累的是有不少意见,可她能怎么办?

耳边听着“嘤嘤嘤”哭声,张氏提声劝道:“好了,现在定亲,又不是马上就成亲的,哭哭嚷嚷的像什么样?”

到底心疼女儿,亲自拿帕子替对方擦了擦泪水,又添道:“平时看着聪明,那些规矩道理都白学了?

既然都已经和琼姐儿说上话了。怎么就不晓得与她一同到你祖母那请个安?

再怎么说,私下安排见左谷蠡王,本就是她们理亏。你站得正坐得直,回来干嘛?”

“我,我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做才来见您的。”

周嘉乐就是伤心,心上人即将定亲,又是自己表妹,总有几分迁怒。

人这心态不对了。做事也没了谱。

她现在闹过哭过,倒是平静不少。站起身问道:“那娘,我现在再去?”

“现在再过去,就没意思了。”

张氏拉住她又坐下,“她难得过来,你祖母肯定又是要留饭的,指不定还要再住些时日。

说来,最近你表妹倒是许久没过来了。”

琢磨着,见对面闺女脸色妆容都花了,又笑道:“快进去洗把脸,待会咱们一道过去。”

周嘉乐依言进了内室。

张氏这才端起桌上凉茶,送至唇边喝了几口。

身子倦,想事情也没精神。

捏着盏盖拨弄碧绿的茶水,人有些出神。

而陆思琼被表姐发xiàn

私下会见呼韩邪,倒是并没多大慌乱。

要说紧张,也就是在院子里看到对方时的那一刹那。

或许是基于心底对周家人的信任,总觉得在这所宅院里,并不用防备警惕。

潜意识里,她知dào

,周家的人,不会害自己。

三表姐或许有些小心思,但不至于将自己当仇人对付,那便不当紧。

然而,上回她挑唆自己和四表姐之间的关系,也是明了的。

再恢复到过去感情,亦有些难。

走到半路,又遇见了董妈妈。

后者忙上前两步,紧张的把伞遮到对方头顶,“表姑娘,您怎么没打伞?

是老奴的疏忽,该在外面守着的,没想到您与他说话那么快。”

纸伞留在了门口的。

陆思琼没留心,回道:“是我给忘了,并不打紧。”

董妈妈是知情人,见对方表情严肃,很是心疼,想着该说几句,开口即道:“表姑娘且放宽心,这等以后就好了。”

具体哪里好,也不用明说。

就当左谷蠡王没来过京城,仍然做德安侯府的二姑娘、荣国公府的表姑娘,待嫁个一两年,待出阁成为永昭伯府的少奶奶,一生富贵无忧。

何苦去想那些旁的?

陆思琼也想这样简单的生活下去,但隆昌公主的事,说不放心上是不可能的。

她莞尔笑了笑,点头应“好”。

四表姐周嘉灵在静颐堂里,她之前被支开回了趟自己小院就又过来了,等见到陆思琼,姐妹俩拉着手在偏厅说话。

周老夫人心中有话,也没机会说。

用膳的时候,二夫人张氏又领了周嘉乐过来。

沐恩郡主手上有事,只差人来传了话,请老夫人见谅。

同席用饭。孙女外孙女陪着,周老夫人很是高兴。

饭毕,又上了瓜果。

周嘉灵有午睡的习惯。没说多久便面露倦色,可又不愿再回去,就在陆思琼的暖阁里睡了下来。

二房母女,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陆思琼随着外祖母进了里堂。

第一百五十三章可是巧

周老夫人许久未见她,拉着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上下打量了番,含笑说道:“高了。却瘦了些。”

话落,心疼的捏了捏对方手背。再道:“这阵子过得辛苦,没好好过。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闻者内心一热。

不论其他,彼此间祖孙情分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您多虑了,外孙女很好。”

她说着,由衷的笑了笑,“侯府里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好的。”

“这就好,其实担心的不是你祖母知dào

实情后对你有所差别。”

周老夫人叹了声,添道:“我是怕,你自己心里过不去。

琼姐儿,你从小寡言话不多。总是乖巧柔顺,道理也比其他同龄孩子懂得早些,这样喜欢压在心里。年纪轻轻的,不好。

我倒希望,你多知dào

疼疼自个儿。”

陆思琼会心一笑,身子一歪半靠了过去,露出鲜有的女儿家羞态:“外祖母,我有您疼我呢。还有大舅母。

别说的我可怜兮兮的,疼我的人这么多。真不苦。”

哪里会苦?

活着,就该感恩。

陆思琼不是个不知满足的人。

有现在的日子,已是极好。

周家老夫人笑了笑,祖孙俩又话了会家常,才转了话锋:“听说侯府上近来好事颇多?”

陆思琼自然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应道:“秦家八爷突然登门来求亲,后来相府又命人过来,连秦相都表了态,家里确实也高兴。”

“听说了,倒是真没想到,秦家会这样做。”

语气不似之前那般轻快,显然在探究其中蹊跷。

陆思琼并不愿与眼前人遮遮掩掩,直言说道:“外祖母,我家府里的四妹妹,同秦家八爷有往来。

过去不清楚,不过她突然打听我院子里的旧人,调查李婶的下落,是秦家真的在查我。”

“秦家……”

那日陆老夫人寻上门,说出琼姐儿的真实生辰八字,周家便知晓了秦家的动作。

可这其中利害又十分复杂,周老夫人面露难色的点点头,“这事,是不太好办。”

毕竟,人家查不查,周家干涉不了。

怎么样才能制止秦家的动作?

然而,她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对面少女,琼姐儿必然也是好奇秦家为什么要查的吧?

“李婶的下落,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查到。”

语气微长,顿了顿询问道:“是你那个庶妹,叫、叫什么来着?”

“字为瑾。”

“是了,那个丫头,心思倒是多。”

王氏是从周府嫁去侯府的陪房,自然是有点印象的。

不过都是差印象罢了。

“你不用急,”拍了拍对方,周家老夫人目露好奇:“琼姐儿,你可有自己去查过?”

她们与蕙宁公主都有所怀疑,按着琼姐儿的聪慧,不私下查些什么是不太可能的。

陆思琼闻言,面色一讷。

转瞬,她点点头,如实回道:“嗯,之前外孙女自作主张,让人有查过。”

后者眉头一跳,追问:“都查了些什么?”

陆思琼抬头,坦言道:“我就是太担心师姑了,所以,想知dào

她现在好不好。

外祖母,您放心,不该知dào

的,我没有去查过。”

什么是不该知dào

的?

自然是她生父是谁的问题。

如此善解人意,周家夫人简直觉得她听话的让人心疼。

竟反用安慰自己的这种语气。

“你让人去突厥查了你师姑?”

“嗯,知dào

她现在没有危险,就够了。”

陆思琼实则也只是求一个心安。

“还有呢?”周老夫人目光炯炯的望过去。

“就是秦相早年和师姑的事儿……”毫无隐瞒。陆思琼将发xiàn

的与自己的私下猜测,都说了出来。

眼前人,到底是无比亲近之人。何须隐瞒?

但周老夫人听着听着也觉得不对了,就算外孙女能派人去突厥,又能查到隆昌公主身边,然那宫廷里的多年秘事,她从何查起?

一个深宅闺秀,在宫中哪来的人脉?

她将疑惑问了出来。

陆思琼的脸颊就跟烧了起来,浮出层红色。垂着头低低回道:“是二爷帮我查的。”

“凡哥儿?”

是了,早该想到的。

这门亲事。并非是强迫,而是凡哥儿自愿的,甚至还主动请蕙宁公主早日定下。

再观眼前少女的面色,如何还看不出来?

她笑了笑。“你们俩感情倒是好。”

“没,”陆思琼口不对心底的回了一句,随后又补道:“外祖母,您别笑话了。”

“哪里是笑话你,是替你高兴。”

周老夫人松开手,继xù

道:“快别这样子,你们能要好,是咱们都盼着的。”

她打趣了一会,就又问起刚刚与呼韩邪的见面。

听说外孙女将蕙宁公主的那枚玉佩给了对方。她想了想,颔首道:“也好,原就是远嫁前她们姐妹交换的信物。

隆昌公主看到那枚玉佩。也该知dào

这些年蕙宁公主将你照拂的很好。”

陆思琼其实心里知dào

,周家起初肯收下自己,替她那般费心竭力的安排身份与筹谋,不会是什么血缘感情的事。

她相信现在,这府中的人是真的对自己好。

然当初,毫无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多半还是因为蕙宁公主的施压,或可能还是被迫收下的自己。

这点她心中清楚。

沉默间。陆老夫人也不知该不该将心里的事儿告sù

对方。

隆昌公主前不久诞下一女。

这事儿,总是和眼前人有关。

可从私心角度想,她们是不会允许琼姐儿离开京城的,这亦是当初急着让她和凡哥儿定亲的出发点。

悉心照料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哪里舍得她离开?

这并不是说,十来年将人照顾好,之后隆昌公主想要了,就还给她的。

周家夫人其实心里明白,包括蕙宁公主也知dào

,她们都理解隆昌公主独身在异乡的处境,可就是因为太过清楚了,自然不忍心看到琼姐儿步上后尘。

是,她们独断,独断的替琼姐儿决定了今后的路。

并没有将选择权交由到她手中。

这点,其实陆思琼也清楚。

但这种事,能说怨吗?

瞒着她实情然后私下就替她定下未来的路,虽说之前心境差的时候是有些不舒服,可过了之后,倒是也没那么多纠结的。

刚沉默了会,听到外面动静,丫鬟禀报,道龚二爷来了。

这次是太过明显了。

陆思琼哪回出现在周家,没有他的身影?

说不出是什么心绪,却知dào

心中是欢喜的。

周老夫人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替她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好笑。

这个凡哥儿,把人守得这么紧,还担心周家藏了琼姐儿不成?

她本多日未见外孙女,有许多话想说。

譬如,隆昌公主;再譬如,九王。

九王这个话题虽说敏感了点,可自己明白,眼前人同陆家人并不亲近,说来心里有什么话,最后也就只能留在心里。

不过,这会子是不合适的了。

龚景凡被人请进来,一身霜蓝长袍,俊朗挺拔,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他同老夫人请了安,就走到陆思琼身边,语气十分的欢快:“咦,琼妹妹也在这儿?倒是巧。”

后者看了看他,起身见礼。

不接话。

他明显是在调侃自己。

“好久没见,妹妹近日可好?”倒是越发亲热了起来,非迫着对方接话。

陆思琼心想着哪有好久没见,明明没几日前,他才去过德安侯府。

“劳二爷挂心,很好。”

说完,又望向对方,反问道:“二爷可好?”

“嗯,”他故作深沉,最后却是说:“不太好。”

存了心思故yì

逗她,却又觉得这地方不太合适,伸手拉过她,笑吟吟的同旁边人请辞,道两人有事要说。

周老夫人自然不会阻止。

陆思琼就这样跟着他走了出去。

“走去哪里呀?”

他步伐大,陆思琼有些跟不上,等出了屋槛,便问了出来。

龚景凡松开手,他还记得上次她说的话。

自己不能随随便便牵她。

视线则望向月洞小门那边,他知dào

那边是琼妹妹在周家的住所。

“去你屋子说说话。”

闻言,陆思琼的脸又红了。

再怎么说,哪怕是未婚夫妻,也没有说直接要求去女子闺阁看的。

他这是觉得在德安侯府有过了,便在这里亦不用避嫌了?

她这还没反应呢,少年已经抬起了脚。

陆思琼连忙喊道:“等一等。”

说着,见他转首,添道:“四表姐在那边午睡呢。”

其实龚景凡真的是不羁惯了,家中的堂姐妹感情并不算亲近,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甚至住过营帐,讲究得自然也少。

他本意只是想在她的地方,无人打搅的房间里处一会,根本没想到那一层。

此刻听了这话,即刻止步,也没了非过去不可的心思。

就是微微有些无奈。

龚景凡望向少女,似是无言的询问:那我们去哪里合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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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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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静颐堂,两人朝院东的沁水榭而去。

此地绿荫成翠,流水潺潺,本就是一纳凉的好去处。

陆思琼在周府亦称不上是外人,阖府奴仆心知表姑娘的地位,尽了服侍之责后,便退到外边。

二层的朱红漆木阁楼,凌于碧波潭水之上,四面皆是雕栏花窗,敞开大明,更有袅袅莲香随风飘来,令人心旷神怡。

少年少女迎面而坐,彼此凝看了半晌之后,挪过视线。

竟是谁都不开口。

陆思琼的思绪早在随着他行来时的路上就被搅乱,脑海中满满的都是眼前人,浮光掠影的皆是他以往对自己的好。

微微莞尔,见其不过一个闪神,视线又落回到她身上。

如此被注视着,难免娇羞,她伸指将颊边碎发勾至耳后,低声道:“瞧什么呢,不是有话说么。”

柔柔的嗓音,似期待似喜悦,听得龚景凡心乐。

“就是瞧你呢。”

他跟着展笑,眼神仍然紧紧的锁在对方身上,语气则泛出柔情:“好久没见你出门了,还以为说了亲,你便全心在侯府待嫁了呢。”

这人……竟是没个正经。

说话越发的没谱了。

陆思琼朝窗外看去,“天儿热着,便懒得出门来。”

龚景凡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语气一本正经的:“外面的风景又不好kàn

。怎的老往外面瞧?

以前每次在国公府里看见你,你对我都爱理不理的,当时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很有兴致。眼前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显然能察觉到。

过去是疏而有礼,相处的方式也颇为沉闷。

哪会像现在这般,与他开玩笑逗乐?

龚景凡亦是明白人,诚如过去早知对方喜欢九王舅一般,心照而不宣,说出来反而徒惹彼此尴尬。

短短半年多,关系有这般实质的发展。已让他欣喜若狂。

说来,还要感谢呼韩邪。

若非他的到来。打破宁静,大家或许仍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让他想一想,半年前的现在,若是在周府里和琼妹妹相遇的话。她定然隔着老远便先敛去真实情绪,待近前了微微福身,不冷不热的唤声“二爷”便就此别过。

越想,那股兴奋之情便越是浓烈。

现见她望着望着窗外,脑袋便低了下来,两胳膊半趴在圆桌上,显得慵懒而闲适,心中别提有多满足。

龚景凡跟着低下身子,双眸弯弯的。边伸手取了旁边的果子开始剥壳,边言道:“琼妹妹,你在家里时。有没有特想见一个人的?”

问出的是心声,神色却漫不经心的,手指格外自然的将果肉放在旁边的白瓷小碟内,又取了新的一颗。

陆思琼本是微愣,转念明白了其话中之意,心中迥然的“嗯”了声。

后者也不说破。只再问:“想见的时候,怎么不去见?”

手下动作飞快。因她那个低不可闻的“嗯”字,心跳如鼓。

她也会想自己呢。

那怎么不去公主府里找他?

自己多直接,每回听说她到周家来,都会赶过来。若不是想着见她,谁还真天天往这里跑?

龚景凡觉得不平衡,自己这该说的、该做的都有了,她却迟迟顿顿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人约莫就是如此,得不到的时候,从不会奢望那么多。

但凡看到了点希望,就会越发的想要强占她的视线,强占她的心,直到对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为止。

可这样的问话,让陆思琼怎么答?

她撑起身子,望着神态自若的人,有些嗔怒道:“你总说这些,让我怎么接话?”

真不怪她沉默寡语,他人面前自己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

好像,每次面对龚景凡,他都有本事将自己弄得语无常态。

但这副表情,落在龚景凡眼中,便是有意思了。

“别气,不过就问问你。”

说完,想着再道:“你可以去公主府的,我母亲也喜欢你,你晓得的,多过去走走,也好见见我。”

天知dào

他多希望对方能主动一次。

“等、等过阵子。”

陆思琼也明白,自己如今在一味的享shòu

对方的付出。

她并非不知事的人,一段感情,总是要双方维系的。

眼前人是中意自己,所以他主动在前,表现颇多,可若是她只晓得索取,早晚也会磨了他的耐性。

她会好好珍惜,毕竟,对方很适合自己。

刚刚的问话,陆思琼明白,也愿意去做。

“等定亲宴之后,我会经常去拜访公主的。”

听了这话,龚景凡咧嘴一笑,“好。”

说着,将瓷碟推过去,讨好的笑脸,颇是喜感。

陆思琼没推搡,接了过来,随后边吃果子边和他说话,难免就聊到侯府里的事儿。

听到不省心的庶妹,龚景凡替她皱眉,不悦的问道:“她欺负你了?”

这副较真似欲替她出头的模样,引得陆思琼心中一甜,回道:“没有。我是她姐姐,怎么着也欺负不到我头上。

你别紧张。”

话落,端起茶水抿了两口,有些渴。

二人一同长大,他又从小关注她,对她的脾性自然也有所了解。

闻言,倒也没多纠缠。

她的确不是会吃亏的人,而若是选择退让宽容,亦是冲着亲人的关系。真的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自然也不会再三纵容。

这点。龚景凡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刚才说到蕙宁公主,陆思琼就联想到了隆昌公主。

即早前呼韩邪说的那话。突厥添了位小公主。

她沉了沉眸子,终是开口:“你知dào

突厥的大阏氏刚生了个女儿吗?”

龚景凡正拾着飞到对方身前的果壳,闻言微微有些愣神,随后摇首,“这个,我没听说。

早前去的人只查出,说隆昌姨母怀了身子。快足月了,但是还不知是男孩女孩。

你、见过左谷蠡王了。他告sù

你的?”

因为对于隆昌姨母在突厥的经lì

心有感触,龚景凡实则并不愿在人前多谈她的事。

一来,到底担心被人评论说这说那,毕竟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二来。哪怕听者表示同情,可身为皇室公主,被人可怜,亦是折了她的骄傲。

再者,龚景凡也不觉得隆昌公主的事情有何要说的。

眼前人关心的是袁医女,不是吗?

现听到对方询问,很是惊诧。

但最在意的,自然还是她见了呼韩邪的事。

陆思琼没有否认,点点头。“嗯,见过。”

他想起那次在德安侯府时,呼韩邪对少女说的话。而琼妹妹还答yīng

了会考lǜ

,那时候她不让问,便没有追问。

现在,好奇心驱使,促使他继xù

道:“什么时候,今儿见的?”

原只是随口一提。可话出口,不用听回答。亦能肯定。

琼妹妹已多日未出府,而使臣若有拜访侯府的话,自己不可能没听说。

原来,今儿她一反常态,是过来见呼韩邪了。

心中酸酸的,很不舒服。

他知dào

自己脾气,情绪不好,笑容亦淡了下去。率性惯了,然现在告sù

自己,要克制不能冲动。

琼妹妹肯定不会喜欢自己发脾气。

只是一张沉肃的脸,明显写了“不开心”三字。

陆思琼受不了这种目光,会让她觉得在犯错,右手无意识的伸出去,也不在乎衣袖压住了碎裂残破的果壳,覆上对方的手背,安抚般说道:“我知dào

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不用怀疑。”

抿抿唇,似不知该如何开口,转念再道:“我们马上要定亲,他是要离开的人,你为这置气,没必要的。”

手背上的温度,似从她指尖一路通到了他的心上。

以前也不是没碰过,手都牵过了,可现在,望着面前少女纤细葱白的手指,龚景凡直觉得有什么东西跳到了嗓子口,好像马上呼之欲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美好。

为了留住,他本闲搁在一边的手又覆上,将它包在掌心,笑吟吟的回道:“嗯,没必要,不置气。”

这语调,反倒是他在哄陆思琼一般。

显然云里雾里的,都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连前话都忘了。

陆思琼感觉到了,想把手抽出来,他没放。

榭楼内瞬间无声,彼此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却又莫名的令人脸红。

或是,这天还是太热了吧。

陆思琼如斯想着,还没再反应过来,又闻对方说道:“琼妹妹,你坐过来点。”

她蓦然就想到德安侯府凉亭内的场景,他搬着石凳子靠近她的画面。

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的圆凳上坐下。

手则还被握在他掌中。

龚景凡很开心,又是开怀一笑。无声的、浅浅的。

他喜欢这种被她靠近的感觉。

“隆昌姨母嫁去突厥那么多年,也是该有个一儿半女的,不然以后总归要有遗憾。

我想着这事儿与你师姑没多大关系,就没说。”

龚景凡解释了下,继而反问:“对了,他与你说这个做什么?”

突厥王族的事情,呼韩邪怎的特地要和琼妹妹说?

联想到他们之间的那个秘密,醋味又起,然想着上次她对自己的话,又不想对方为难,便添了一句:“罢了,我不问了。”

说是体贴,只是这份别扭,太过明显。

陆思琼望着他,想了想,回道:“我告sù

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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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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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想过很多次,要把自己身世的事告sù

龚景凡。

不知不觉中,已养成了对他的信任,以及、依赖。

几次犹豫,几次徘徊,几次不知如何启齿之后,当真敞开心扉直言了,反倒未有想象之中的顾虑及心虚。

她语气平静,甚至没有半分锁眉。

龚景凡自是大吃一惊,什么?

她是隆昌姨母的女儿?

剑眉微拢,星目睁大,他僵滞的神色,似是无言的质问。

“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的。”

陆思琼重复着肯定,动身站了起来,转身望着远处,徐徐再道:“你现在知dào

为何左谷蠡王与我关系微妙了吧?

他是受命而来,一心想带我离开这儿的。外祖母舍不得我,与你母亲一合计,方有了之前仓促的亲事。”

“那,那你拒绝他了吗?”

龚景凡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听到说呼韩邪带她离开时心中骤紧,眼前人后半句的话显然没有再听,玉润的容上露出慌乱,急急的想求个安心。

陆思琼释然莞尔,风轻云淡的应道:“他明早就回去了。”

龚景凡眉宇一跳,千里迢迢的来京城,又耗时半年,肯就这样离开?

再说,他放qì

,那隆昌姨母那边……

这个事情的性质很不一般,他两眼怔怔的凝视少女的背影。面前这抹纤细的身影在这段时间内承shòu了多大的心理折磨,自己竟然毫无所知。

莫名的,就有些心疼她。

跟着起身。走过去,伸手按在对方肩上,只觉得掌心身子微颤。

他照顾对方情绪,没有非绕到对方身前,开口唤道:“琼妹妹,你,”停顿了会。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得知自身本不是陆氏女的时候,她定然迷茫彷徨过;

又知晓生母乃隆昌姨母时。更多的是纠结忐忑,或是好奇哀怨呢?

龚景凡从没一刻觉得自己如此嘴拙的,好似说什么都显得苍白,他张张口。“我会陪着你。”

无论你是谁!

他虽然阅历不多,可自己的心意很笃定。

她喜欢的不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也不是隆昌公主的女儿,就是眼前的女孩。

只是她。

陆思琼只是一时心下感慨,再多的波澜起伏亦早就过去了,回身冲对方微微一笑,继xù

说道:“其实我现在挺好,你不必担心。

家里,祖母也知dào

这事。但还是将我当亲孙女般对待的。再说,我有外祖母、有大舅母,有你母亲。有……”

四目相对,她郑重的添道:“有你。”

她并不苦,生活很好,真的好。

这语气,反倒成了她在安慰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龚景凡心生无奈,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只好转开了话题,语气故作的十分轻松:“我以为多大点事。就是个身世而已。

你看,这样咱们关系还近了一步,是亲的表兄妹呢,可见缘分早就注定了。”

说完也怕对方再强颜欢笑,毕竟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他想了想,再说道:“你不用为这个闷闷不乐的。你若想见隆昌姨母,我带你去见;你若是不想面对,也无所谓,自己开心就好。”

说得十分随意,可话中认真,却实实在在的。

他真的可以为她做到。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亦起了很多念想。

想来,那次她让自己派人去突厥查袁医女的事,多半还是想知晓隆昌姨母的近况吧?

他知dào

琼妹妹不是没心没肺之人,生母在异乡命运多舛,她心中亦不会好受。

偏生当时的自己完全没留意到这点,事关隆昌姨母的还刻意避过。

怎么没早些告知自己?

不过,如此大的事,她现在能说与他听,已是十分不容易。

这是等同放心将她自个儿交到自己手上了。

“嗯,我一定会去见她。”

这是陆思琼早就决定了的,她不可能说明知生母是谁,还故作不知,就如此藏在京中若无其事的过一辈子。

她肯定和隆昌公主见面。

只不过,现在不合适而已。

就算真的到了他非亲自去突厥不可的地步,也不会是用“和亲”那种名义,她知dào

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

“嗯,是该见见的。”

龚景凡说完,转而又笑:“难怪我母亲以前就喜欢你,原来是她的亲外甥女。

我说呢,家里那么多姐妹,从没看她把谁挂在嘴边,每每你随周老夫人过去之后,就会私下说个不停。”

他幼年对她生有好感,肯定有母亲的一个因素。

有人成日念叨琼妹妹如何水灵、如何乖巧,加上本身对女孩没什么坏印象,每每众人聚在一起时,人群中注意里显然会落在对方身上。

关注的多了、久了,便成了习惯。

诚如他相信自己喜欢她,这份感情,只会日益增加。

说到底,没有人是无私的。

他付出在前,自然想要收获对等的感情,让自己早年的倾慕没有付诸东流。

好在,如今守得云开,他很欢喜。

而他的话,让陆思琼闻之脸红。

处的久了,他连忌口都忘了。

怎么什么都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对话比想象中的心平气和许多,不激动不紧张,显然陆思琼是真的早就想通了。

过了那个矛盾期,再悲春伤秋的,也不像他。

两人重新又坐下。她想起每每龚景凡见到呼韩邪时二人水火不容的模样,低吟再道:“对了,你以后别针对他了。他没什么恶意的。

他把我当妹妹看的,你不要多想。”

咦?

龚景凡眼眸一亮,她在安慰自己?

她真的很懂得怎么缓解自己情绪。

心中窃喜着,嘴上却不肯承认:“我何时针对他了?再说,马上就要离京的人,我与他计较做什么?”

一副坦荡荡的模样,显得很是宽宏大量。

“这就好。”

陆思琼接话。“不过她还会再来的。”

某人容上的得yì

之色顿时微变,“他还回来?”下意识的惊呼道:“他还来做什么?”

不过话落。自己也晓得答案。

似赌气般的大声道:“他再来你也别理他。你想去见姨母,我带你去就可以,不用劳烦外人。”

这个“外人”,说的十分洪亮。

陆思琼心情明霁。含笑应“好”。

身世的事,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并没聊多久,之后提的最多的,还是彼此间的生活琐事。

身在室外,倒也不觉得闷热。

之后,龚景凡送她回静颐堂。

周嘉灵已经醒来,看到两人一同进院子,圆圆的脸上尽是笑容。“哦,我说怎么不见琼妹妹身影,原来二表哥来了呀。”

这么明显的促狭。谁听不明白?

龚景凡的耳朵泛出红晕,直觉得这天气愈发的热了。

陆思琼察觉,倒有些不明白他了。

之前,他那种大胆的举止,形若无人时的动作都有过,怎么现在一句打趣的话。竟是让他不好意思起来了?

跟着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四表姐的话是说了他们两个人。后知后觉的发xiàn

竟把自己给忘了,陆思琼的笑容顿时又僵住。

视线看向旁处。

而龚景凡,可不是说把人送回来就离开的,赖在院子的偏厅里,只等了天黑周老夫人留饭。

陆思琼显然是被留在国公府住上几日的,周家已有人回侯府传信了。

男女不共桌,龚景凡是与周家几位表兄弟一道在外面用的膳。

内室都是女眷,纵然想见她,可也不好无礼进去。

不知为何,以往没什么事的时候,他还愣是我行我素的,现在反而有些迥然。

哪怕,周家亦不曾将他当外人看。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进去同几位长辈告辞,行了礼却迟迟没有退出去,视线直勾勾的望向陆思琼。

大家都是明白人。周老夫人便让外孙女送送他。

这一送,就送了大半个时辰。

也没走多远,就在二门外。

可他七绕八绕的走远路,陆思琼也不拆穿。

龚景凡神清气爽的回了公主府。

纵然知dào

了这样大的事,可丝毫没减他原本的好心情。

公主府从来都是彻夜通明的,院中明亮如昼。

蕙宁公主在主殿里等他,听说儿子回了府,立即就让人引了来。

出去一整日,也明白为何周家能留住他。

察觉到亲子心情不错,笑着招到身边来,寒暄问了几句琼姐儿的事,也没直白的问二人处的如何,就只提了提对方精神如何、身子可好。

龚景凡一一答了,随后坦白道:“娘,琼妹妹都告sù

我了,原来她是我的表妹。”

他竟然有这样好的一个表妹,真好。

这语气,说得龚家好似没有表姑娘一样。

对于他已知晓琼姐儿身世的话,蕙宁公主只是微微一讶,惊讶琼姐儿居然会跟他说,倒也很快就缓过神来。

“你知dào

了也好,以后就更好多照顾着她些。”

蕙宁公主郑重交代,“琼姐儿这孩子,大小就不容易,受了不少苦。”

冬夜早产,尚在襁褓又风雨躲藏了好几个月,雪夜里来到公主府,从小就落了病根。

纵然现在与常人无异,但等天儿一寒,唉……

她颇为怜惜,说完又提醒对方:“这事儿可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就是永昭伯府里的人,也是不能说的。”

“我知dào

的,娘,琼妹妹的事,我比您还在意呢。”龚景凡应得爽快。

蕙宁公主咧嘴一笑,这孩子,如今倒真不知含蓄了。

才要再说几句,就听得对方认真问道:“娘,琼妹妹的生父是谁?”

她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沉着眸子不答反问:“她要你打听的?”

也不顾龚景凡的摇头否认,语气不容置喙的说道:“这事儿你不用知dào

,琼姐儿也不用晓得,以后莫要再提。”

闻者,心中一凉。

可见,琼妹妹的真实身份,还大有文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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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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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在荣国公府留住乃常有的事儿,侯府众人皆已司空见惯。

晚间齐聚静安堂的时候,陆老夫人笑吟吟的提到九月定亲之事,宋氏自然答道万事定会筹备妥当,请她放心云云。

闻者面色慈和,颇为温善。

转眼,她便询问起萧氏:“听说又头疼了?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养养,下个月大好的日子,你做婶母的,也要出来会会客,不能总留在明净堂里。”

三夫人点点头,应道:“儿媳知dào

,请母亲放心。”说着低头咳嗽几声。

立在旁边的陆思琪见状,忙奉上茶水,“娘。”

萧氏接过,喝了两口,似乎缓和不少,这才继xù

同老夫人说道:“琼姐儿定亲是大事,儿媳心想着帮大嫂张罗下,无奈身子不争气,尽给府里添麻烦了。”

“瞧三弟妹这话说的,你只管好好养病,别的事我难道还会来劳累你?”

宋氏笑意满面,走近两步友和道:“你是琼姐儿的亲婶母,她又时常挂心着你的病,早日把病养好才最重yào

。”

“可不是?家里的事,你大嫂自会张罗。”

陆老夫人看着萧氏苍白的面色,到底也心疼了几分,想了想同陆思琪嘱咐道:“琪姐儿,我瞧你母亲身子乏,你先陪她回去歇息吧。”

三房早退,亦不是初次。

母女二人亦没多耽搁。陆思琪颔首后便搀了嫡母起身,随后齐齐告退。

难得安静的楚氏突然开口:“三嫂还是精心养病才好,府里的事自有我帮大嫂安排。你就莫要费神了。”

“谢四弟妹关心。”

萧氏就着庶女的胳膊福身,随后退了出去。

俞妈妈亲自送到了院门外,叮嘱丫鬟好生提灯照料后,才转身。

而行之不远的萧氏,听到脚步远去,足下微停,转身望了眼满园通亮的屋子。

烛光璀璨着。比月华还耀眼,可真热闹。

那样的场面。她们注定是格格不入的。

她闭了闭眼。

陆思琪察觉,启唇唤道:“母亲?”

闻者便意有所指的望向前面提灯的丫头,陆思琪会意,招了婢子过来。亲自接过灯笼,让她们只远远跟着。

二人复又提步。

“你二姐姐,”萧氏出声,停顿了些许,继xù

道:“这次出府不简单呐。”

“您是说,二姐有蹊跷?”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外出,去的又是周家,任谁都没起半分疑心,母亲怎的会有此一言?

“之前周家人来传话时。说琼姐儿这两日不回来,还记得你祖母的表情吗?”萧氏不答反问。

她们母女难得早到,提前去了静安堂。

是以。周家管事来府中报信时,她们凑巧在场。

陆思琼回想了下,答道:“祖母皱了皱眉,虽然很快恢复了常态,可她不喜欢二姐姐留宿在外。”

“这个早就知dào

。”

萧氏语气淡淡的,但仍是一副深沉的模样。只含糊其辞再说:“我说的是,她面对周家人时的模样。”

点到为止。竟然不说下去了。

陆思琪亦没有问。

而静安堂的厅屋里,楚氏还围着宋氏打转。

心中瞧不上,可脸上到底是妯娌,又是自己长嫂,如今长房有喜,她当然不会愚蠢到这时候挑事。

“大嫂,您看咱们这是与公主府结亲,万事都要妥当了的。您若忙不过来,只管差使我。”

她满眼殷切,显然很想办这事,“您瞧上回的生辰宴,你照顾珏哥儿不得空,也都是我安排的,可不是很……”

话没说完,却被宋氏直接打断了声:“四弟妹,生辰宴的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要知dào

,有些地方虽说偏僻,可那日人来人往,保不准就有人过去。是以,每个地方都不能疏忽,尽得安排人守着才好。”

轻飘飘得几句话,没有指责,却更胜打脸。

这是直接把那天甄五的意wài

怪到楚氏头上了!

要不是她布置不全,怎么会有那种事发生?

后者脸色尴尬,却无言反驳。

颇有些委屈的望向婆婆,谁知陆老夫人亦没有维护她。

宋氏见好就收,顷刻才似察觉到什么般,象征性的再道:“事情毕竟辛劳,有所遗漏也是难免。

只是琼姐儿的事,自然要由我这做母亲的来办才好,麻烦你总是不合适。

你若有心,但请那日精神好些,替我陪陪诸位夫人就好。”

三言两语,她主母的地位与风度尽显。

此时此景,楚氏自然不可能同她作对,纵有不满,亦只好憋在心里。

陆老夫人只当未有察觉,她如今心情好,长房的两个孙女都大有前途,对宋氏亦难免和蔼了许多。

何况,她的心思本不在这对妯娌琐碎上。

一口茶抿在口中片刻才咽下去,再开口嗓音清亮:“大媳妇,琼姐儿生辰那日阿雅没空过来,这回摆宴,你亲自去趟胡府,让她们过来吧。”

说实话,那日陆文雅来德安侯府,帮着秦家人试探陆家的秘事,陆老夫人是极其生气的。

但今年女儿的疏远,又是心中沉沉的一桩心事。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嫁了人,早年过得又不如意,数十年来帮衬照顾惯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到底是亲生母女,有什么好计较的?

哪怕还是有些委屈,这些时日来,独自己还惦记着阿雅,她却不曾主动来陆家看自己一回。

这娘家。她莫不是真不放心上了?

想想,又觉得伤心。

琼姐儿定亲,是喜事。

她身为姑姑。总是该来的吧?

可陆老夫人心中并不笃定,便想让宋氏亲自登门去送请帖。

闻言,宋氏倒不算吃惊,老夫人对小姑子的疼爱,这些年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心里不喜欢陆文雅,可作为嫂嫂,也不能表现明显。

她如常应了。回道:“好的,凑巧我也许久没见斌哥儿和敏姐儿了。”浅笑着。甚为和气。

她的话正中老夫人心底,后者点头:“是许久没见了。”

面对着满屋子儿媳、孙女,她似乎也满在意被晚辈腹诽自己与女儿的不融洽,干笑了两声添道:“之前总在眼前。还嫌那俩孩子吵,现在一阵子不见,真怪想的。”

楚氏素来善于察言观色,刚受了大嫂埋汰,心有不甘,见状几句话忙接了过来:“听说咱们姑老爷又升官了,如今得了秦相的赏识,颇受器重呢。”

这事,谁又没听说?

偏生大家都没提起。此刻见她直言说了,纷纷都看过去。

对于陆老夫人来说,女婿的官做得再大。也还是自己女婿,是阿雅的丈夫,没什么变化。

何况,以往,他就和侯府不近,早前还算经常跟阿雅一同回来孝顺;后来见陆家帮不到他什么。渐渐的也极少过府。

最常见的,总是阿雅只身领了斌哥儿和敏姐儿回来。

是以。纵然姑老爷真的青云直上,他也不可能反过来感念陆家,而帮着侯府的。

对这点,陆老夫人心中很清明。

所以,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特别提起的。

反倒是,突然随了秦相,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雅又总是和秦夫人一起,秦夫人却带人发xiàn

了琼姐儿的真实身世,这其中的复杂,她都恨不得寻女儿来详细问个清楚。

但现在的母女关系,又不太现实。

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愿意说起这事。

至少,不是和这几个儿媳妇说。

她捧着茶盏,没有回应,似没听到一般。

倒是宋氏,颇有些不悦的睨了眼妯娌,心道这楚氏算什么意思?

在自己面前,说姑老爷因为秦相的援手有了今日,难道不是在含沙射影的指责当日琼姐儿没有帮忙的事?

小姑子与府里的关系早就大不如前,连老夫人都总避而不谈,她倒是积极,想奉承婆婆亦不是这样的奉承法。

宋氏淡淡的看过去,开口回道:“四弟妹好灵通的消息,可真是件好事。”

楚氏亦从这僵硬的气氛里品出了不对,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就只好讪讪的立在那。

屋内没了之前的热闹,人很快就散了。

宋氏被陆老夫人留下。

“大媳妇,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宋氏神态谦虚有礼,“母亲请吩咐。”

“明儿,你备些好礼,走趟荣国公府。”

见儿媳疑惑的目光看过来,陆老夫人解释道:“就琼姐儿和龚家少爷的这门亲事,还多亏了沐恩郡主从中帮忙。

她又是琼姐儿的大舅母,这些年没少替你照顾琼姐儿。你亲自登门,送点礼物聊表谢意吧。”

这话,很在情理。

宋氏没有迟疑,又自责说道:“是儿媳的疏忽,早该想到的。

这门亲事让沐恩郡主奔波劳累了好些时日,这是应该的,还是您想的周到。”

周老夫人的心情却不轻松,她想起自己上次鲁莽到周家质问沐恩郡主的场景,也不知对方记在心上了没有。

虽然这事是周家理亏,但侯府依靠着他们,到底不敢得罪。

又想到琼姐儿,她现在还真是紧张,似乎生怕自己养大的孙女跟人跑了一般的心境。

于是,她又添话:“看到琼姐儿,顺便带她回来吧。到底是快定亲待嫁的闺女,别总在外人府里。”

宋氏微微不解,然还是很快的接过话:“儿媳知dào

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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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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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许久未在外族家留宿了,亦或是白日被人搅了心神。

月华似水的夜,陆思琼躺在静颐堂的暖阁里,竟有些失眠。

辗转反侧的,毫无倦意,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现出许多以往的事情来。天马行空的从幼年时期与龚景凡相处的场景,想到了远在塞外的隆昌公主。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亦不知何时才入了眠。

次日晨起,精神自然欠佳。

外祖母身边的瑞珠过来请她去用早膳,没精打采的模样落在周老夫人眼中,很是一阵心疼。

陆思琼显然不好说成失眠,只含糊其辞的答了话,莫名的有股心虚。

须臾,周家表姐妹与几位表兄过来请安。

周嘉灵昨晚在她暖阁里滞了许久才回去,如今看到她,还像是说不尽的话,愣是拽了她挤到一旁。

周三少爷周希礼坐在老夫人身边,口中答着学堂学业及明年春闱的事儿,眼神却止不住的往那边瞅。

心中百感千回,微微挪眼,凑对上母亲警告的眸色。

沐恩郡主一脸肃容,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礼哥儿中意琼姐儿,是从小就有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

这也难怪,外甥女自小在府中长大,二人年纪相仿,少男少女懵懵懂懂一块儿处着,总会生出点情分来。

偏生幼子性格沉闷,什么事都藏在心中。不教人发觉。

她过去也曾试想过,无奈礼哥儿藏匿的好,等知晓时亦是如此年纪。那十多年来的感情,哪里还抹得去?

若非家里提出把琼姐儿许给凡哥儿,他怕是永远不会承认。

现在苦着自己,又能如何?

沐恩郡主心中泛酸,熟知起初婚事刚提出时,礼哥儿亦曾叛逆争取过。后来自己几番训诫之后,倒似是没了那份心。平日对琼姐儿的事也讳莫如深。

但见了琼姐儿,又是这番神色……

沐恩郡主心中惋叹。出神间只见礼哥儿已别过了视线,一本正经的与老夫人说话。

问则答之,不多一字。

越发的沉默了……

再往女儿外甥女那边看,不知灵姐儿说了什么。引得二人笑颜满面的。

周老夫人屋里不拘规矩,两人又都是得宠的,自然不会刻意收敛情绪。

笑声传过去,周希礼忍不住就被引去了注意。

少女笑颜如花,双颊微微泛着绯红,格外好kàn



周老夫人亦察觉到了,她随之看去,含笑招手:“灵姐儿,你们姐妹两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她对孙儿的感情只是有所察觉,却并不肯定。

因着沐恩郡主为免尴尬的刻意隐瞒,府中知晓的人并不多。

周嘉灵是个想法直白的。跑过去也不顾身后正扯她莫道的陆思琼,直言答道:“祖母,你看看,琼妹妹昨夜里没想到,肯定是在想龚表哥。

不然您说怎么以往就没听说她睡不好的,偏生龚表哥来了一趟。就夜宿难眠了?”

她只是无心打趣,想法亲事都定了下来。现屋里又都是自家人,直言无谓。

可这话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感觉甚微。

周嘉乐本就与自己庶妹立在旁边,闻言扯了手中帕子,狠狠瞪了眼对方,显然是迁怒。

心中则止不住的腹诽:没个要脸的,都还在闺中,竟是想男人了!

周希礼则只不自然的垂下了眼眸,看不出脸上表情。

陆思琼蓦然被视线围绕,颇是恼羞,又拉不住表姐,最后脸更红了。

周老夫人亦随着笑了笑。

周嘉灵是个来劲的,还想再开口,沐恩郡主便先打断了她:“好了,你琼妹妹脸皮薄,可经不住你这样玩笑。

你做姐姐的,别尽欺负她。”

“我哪里有欺负她?本来就是事,”周嘉灵的声音在母亲的目光下渐渐转弱,最后一个字终是没有出口。

周老夫人看外孙女尴尬,想起一事儿,又望向长媳,嘱咐道:“灵姐儿的事,你也多费费心,早日定下是好。”

“儿媳明白。”

此话一出,倒换成周嘉灵脸红了。

陆思琼一愣,心想着四表姐什么事儿?

可这表情,显然是在含羞,难道……她心中一乐,轻戳了戳对方胳膊,满眼笑意。

周嘉灵见众人的关注都挪到了自己身上,拉过陆思琼就道:“祖母、母亲,我去琼妹妹屋里。”

说着也不等人反应,直接出去了。

那急切的模样,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思琼被她带着,差点没跟上,直等到了屋外,周嘉灵侧眸看她一眼,露出鲜有的不好意思来。

“怎么了?”陆思琼问。

闻者微微羞讷,没即刻答话。

她便再道:“姐姐要有喜事了?昨儿居然没说,这么好的事,怎么瞒着我?”歪着脑袋凑上前,亦是打趣。

周嘉灵嗔她一眼,转身看了眼屋子,“我们去别处说。”

她年纪大了,自然是要说亲的。

前阵子,国安太妃到荣国公府,看见了周嘉灵,很是喜欢她这直率开朗的性子,便问了沐恩郡主是否婚聘。

国安太妃是先帝早年的妃子,周太后刚刚入宫的时候,因姿色过人,势必惹得一些位份高的皇妃嫉妒,唯有她曾在先后面前替她说过几句。

后.宫里明争暗斗、计谋不穷,是个硝烟弥漫的地,国安太妃一直独善其身。她与周太后虽谈不上什么深厚交情,却也没什么恩怨,在那等地方,不结党争宠、暗使绊子已是难得。

后来,炎丰帝登基,封了她的儿子为敬亲王。

敬亲王生性如水,不谋权位,周太后便同炎丰帝建议,让敬亲王接了国安太妃出宫,在王府尽孝。

今年,敬亲王府的世子刚刚成年。

国安太妃打听周嘉灵的事儿,沐恩郡主自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周家并不图灵姐儿嫁的有多荣华,何况皇室宗亲原就尊崇,如敬王府那等清静之地,亦是个极好的去处。

近来二府常有走动,有意联姻。

陆思琼听对方说了,由衷替她高兴,拉着她的手故作生气道:“好姐姐,这种事儿,刚刚外祖母不说,你还真不打算说与我听了?

昨儿见面那么久,你竟说些有的没的,还胡乱调侃我。”

姐妹感情甚笃,周嘉灵自然也了解对方脾性,心知是玩笑话,却跟着不服的反问责怪:“你别说我,便是你和龚表哥的事,之前不也没与我说?

我打小什么事不和你讲?你倒是好,明明早就和龚表哥情投意合了,非瞒着我。”

那日从侯府回来,马车上三堂姐的话,到底让周嘉灵生出了几分膈应。

只是,当时心中很不舒服。

可她就不是记事的人,何况又是琼妹妹,哪可能真生气?

倒也不曾计较。

而她现如此说,倒是让陆思琼万分窘迫,她哪里早有同龚景凡情投意合了?

不过,他倒是真的早对她……想着想着,耳朵又热了起来。

周嘉灵就要看她这羞涩的模样,伸手指了笑道:“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还来怨我。

再说,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国安太妃过阵子要摆寿宴,已经下了帖,我那日与母亲一道过去。”

她想着想着,突然建议道:“琼妹妹,要不,那天你和我一起去?”

以往,陆思琼也是常跟着大舅母和表姐外出赴宴的。

但现在,年龄大了是一回事,家中祖母不喜欢又是一个因素。

是以,她摇摇头,“不用了。”

“为什么?你陪我一起去嘛,那样我就不紧张了。”

说来,周嘉灵虽说贵为公府贵女,往常结交的名门千金亦有,却没养成什么手帕之交。

她从小就喜欢喝琼妹妹一起,同进同出的,何况早年太子妃姐姐又在府中,什么心事都能与她们说,自然不需yào

别人家的姑娘做姐妹。

现在,大姐人在宫中,自然只好巴着陆思琼。

后者也知dào

她的意思,但还是摇头,“那日国安太妃寿宴,请你过去肯定有旁的意思,若是我同去了,不说旁人看法,难道你还能和过去一样,拉着我只顾着玩儿?

姐姐,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既然是国安太妃先提出来的,那她显然是十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

她从小就喜欢喝琼妹妹一起,同进同出的,何况早年太子妃姐姐又在府中,什么心事都能与她们说,自然不需yào

别人家的姑娘做姐妹。

现在,大姐人在宫中,自然只好巴着陆思琼。

后者也知dào

她的意思,但还是摇头,“那日国安太妃寿宴,请你过去肯定有旁的意思,若是我同去了,不说旁人看法,难道你还能和过去一样,拉着我只顾着玩儿?

姐姐,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既然是国安太妃先提出来的,那她显然是十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样,拉着我只顾着玩儿?

姐姐,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既然是国安太妃先提出来的,那她显然是十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分喜欢你,你一切如常,就可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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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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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于荣国公府来说并不陌生,因其父宋老爷乃国公爷门生,闺中时她便常随宋太太拜访此处,是以并不拘束。

她先在朝华楼见了沐恩郡主,表达了周家促成好事的谢意,方来老夫人处请安。

陆思琼身为其女,必不可免的要出来会面。

这些时日,二人感情倒也融洽,见了面行了母亲礼,她便陪坐在一旁。

宋氏拉过她的手,笑吟吟的同主位上的人道:“这么多年,琼姐儿真是多亏了老夫人您的照顾。

晚辈年轻不知事,刚进德安侯府的头几年自个都照顾不好,真是劳累了您和沐恩郡主,不然我定不可能把她教得这样好。”

她算是熟客,因着陆思琼继母的缘故,这些年来周家人待她亦十分礼遇,说话也不比旁人那样笼统紧张。

不过,言中之意,奉承得可谓恰到好处。

一方面夸奖了陆思琼的知书有礼,另一方面又将这份功劳归在周家人身上,感念她们的辛辞劳苦,自谦的语气,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样的话入耳,总是令人愉快的。

周老夫人眉眼开怀,“陆夫人客气了,这些年里你对琼姐儿的照顾,我们周家也是铭记在心的。

她能有今日,也少不了你做母亲的一份辛苦。”

她久居高位,本就是一府主母,早年周太后还是先帝宠妃的时候。便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诰命大妇,现如今更是身尊位重。

虽然敬着德安侯府,可多年养成的贵气。让人自然而然的以外孙女的直系长辈自居。

是以,明明是外族家的身份,说出对陆家客套的话来,亦没留意其中不对。

不过,宋氏显然是不可能计较这个。

她们整个宋家,当年遇难时,都是周国公爷保下来的。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顺着对方的话往下。宋氏心情明霁:“老夫人对我放心,将琼姐儿交到我手里。是对晚辈的信任。

这些年来,她唤我一声母亲,我自然是要对得住这个称呼的。”

她转首,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陆思琼。满目尽是欣慰。

当初德安侯府主母之位,能落到自己头上,焉知没有周家的功劳?

虽说,丈夫娶续弦,本只是陆家家事。

但那时候,陆周氏刚去不久,周陆二府关系正是密切之际。

德安侯府大夫人的身份,不只是代表陆家主母,也是琼姐儿的继母。

陆家选妻。能没问过周家人的意思?

周家若是不同意,不放心自己做琼姐儿的母亲,显然有的是法子阻拦这门婚事。

宋氏不是迟钝的性子。这些年来亦不负当初周家所托,是尽了心在照顾琼姐儿。

只是嫡女心思敏感,同自己亲不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沐恩郡主对来人的印象不坏,或许是还停留在以前的印象,没什么主见、性子有些怯懦。但对琼姐儿倒是极好的。

她随着对方视线,望着明媚娇艳的少女。顺过话说道:“陆夫人太过自谦了,你把琼姐儿照顾得很好。”

许是觉得对方恭维周家的意思太过明显,总是不太妥当,她也乐意往对方脸上贴金。

陆宋氏的问题,就是早年出身过于低微,以至于进了侯府公家的大门,仍改不了那种软弱的脾性。

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怪不得在侯府里,连个庶房的妯娌都敢挑事儿。

沐恩郡主自个要强,见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便忍不住提点几句:“你在陆家是一家主母,除了琼姐儿,膝下还有嫡子嫡女,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德安侯爷在朝堂上颇有建树,你总也该各府走动走动,不止是咱们国公府。”

这话意味,倒有些把她当自家人提醒了。

周老夫人亦是认同,对她们来说,宋氏强dà

了,也就能在侯府里更加护着琼姐儿。

这总是国公爷门生之女,对周家来说,算是自家人。

提点帮zhù

一二,没什么不对。

沐恩郡主又是极其聪慧之人,只一个眸色便晓得了婆婆的认可,方再言道:“对了,过阵子敬王府有个寿宴,陆夫人若是得空,便与我一道过去吧。”

宋氏受宠若惊,目光发亮,却有些不敢确定:“郡主,这怕是不妥吧?”

这幅瞻前顾后的模样,忒不利索。

闻者即道:“没什么不妥的,国安太妃摆宴,本就是想图个热闹。这事儿、”

她停顿一二,继而才说道:“敬王爷孝顺,此番替母妃尽孝,广发请帖。说来,过几日德安侯府亦是会有人送去的,你自可同我一道。”

以沐恩郡主的身份,敬王府尚是自己的堂兄,替德安侯府要个请帖,自然不是什么大事。

她如此说,便是避免了让宋氏尴尬。

果然,宋氏懵懵懂懂的,顷刻才意识过来,起身就道:“那那日就麻烦郡主了。”

也不知麻烦的是那份请帖,还是麻烦她带一下自己。

王府摆宴,又是太妃寿宴,去的自然都身份尊贵之辈。

宋氏没有什么经验,担心怯场。

陆思琼看了看她,又望向大舅母,很是感激。

周家,总是替自己操心。

周嘉灵本坐在沐恩郡主身边,听了这话,走过去笑着拉过陆思琼,附耳轻道:“琼妹妹,这下那日你可同我一道了!”

她自不好再拒绝。

周老夫人好客,命人备了丰富午膳,留宋氏用了饭。

之后茶过三巡,宋氏看向陆思琼,说道:“我出来已久,是该回去了。琼姐儿昨儿在这叨扰了,她祖母念得紧,就一道告辞了。”

她的意思很明白,是陆老夫人想陆思琼回侯府的,而不是自己非带她离开。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聪明人。

周老夫人神色微顿,她本意是想留外孙女多住几晚的。

沐恩郡主知dào

婆婆的意思,只是陆老夫人是知情人,已晓得了琼姐儿的身世,人总有些患得患失,好似自家会把她孙女抢去了一般。

她虽看不上这种行径,但侯府都开了口,自不好再留,便出言顺了对方的意思,又让身边丫鬟下去取些绸缎带回去。

宋氏摇头谢绝:“郡主不必破费。”

“谈不上什么破费,以往也是这样的。”

沐恩郡主直言回道:“琼姐儿大表姐刚赏下来的,是给她们年轻姑娘做衣裳的,我们灵姐儿也有。”

既然是太子妃娘娘赏的,宋氏自然不好推拒。

她心下又有些惶恐,丈夫并不喜欢琼姐儿每回四来国公府,总带些东西回去。

陆家虽说不比过去显赫,可终究不是小门小户,怎么总跟市井平民般走亲戚还蹭东西回府的?

她们侯府并不贪这些的。

可周家显然也不是看轻德安侯府的意思,便是因为在意琼姐儿,每每总忍不住照拂一二,实属疼爱。

陆思琼心里明白得紧,才不好下外祖家颜面。

宋氏谢过了太子妃的赏,方让人随着周家侍婢去取绸缎。

周嘉灵很是不舍,“这就要走了啊?”

她和堂姐周嘉乐不合,又是少女议亲的敏感时期,心中每天都跟藏着说不尽的话要道,非常不满陆思琼这么快就离开。

宋氏望着周三姑娘,笑道:“三姑娘想见琼姐儿,只管来府里。你们姐妹要好,也可过来小住一阵子。”

“那好,等下个月琼妹妹定亲宴前,我就过去,到时候就打搅陆夫人了。”周嘉灵言道。

沐恩郡主也不阻拦,女儿小事上任性一二,她是愿意宠着的。

宋氏又客套了一番,方领着陆思琼回去。

归府的车厢里,宋氏望着那叠起的锦绣绫罗,叹道:“周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她也知dào

,说太子妃赏赐的不过是个名头。

以往,宫里来的赏赐,大可直接送到陆家;便是有通过国公府的,周家人亦都即刻会派人送去,不会耽搁。

陆思琼心里微窘,这能怎么解释呢?

她自幼都是在周家长大的,过去那么多年,每每回德安侯府之前,外祖母和大舅母总会替她准bèi

很多礼物,让她带回去。

一是给祖母和家里长辈尽孝,二来送给府中弟妹,也算联络感情。

周家习惯了这种方式,而她、心底里其实也是接受的。

毕竟,幼年时,一年之中,有三季多的时间在周府。

回陆家,反倒成了走亲戚。

可这类的话,自不可能说出口。

她便只好解释道:“确实是大表姐前儿才赏下来的,之前大舅母还说我去的巧,本就同我说要带回去的,您别多想。”

“我知dào

,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是疼你,也没误会。”

宋氏笑着接话,表情微微凝重,继而迟缓的轻言道:“就是想着,别让你祖母和父亲多想了去,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吧。

琼姐儿,你心里应该是知dào

的……”话落,眸色渐深,手伸过去,覆在了陆思琼的右手上。

话中深意,彼此心照不宣。

后者望着她,脑中一时有些空白。

宋氏,她都知dào

,而且是在替自己着想?

突然有些惘然,难道,过去都是自己误会了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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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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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气氛平和,沉心静气的说说话,一眨眼就到了德安侯府。

说起定亲宴席要请陆文雅时,宋氏特别留意了嫡女容色。

陆思琼倒没什么想法,她是陆家的姑太太,自己的姑姑。既然承了陆二姑娘这个身份,相应的便不可避免。

说来,她们姑侄俩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总是彼此间略有看不惯眼的地方。再加上上回陆姑父的事儿,她顶多对自己记恨几分罢了。

本就不是什么感情笃厚的人,没道理往心里去,平添自己的烦恼。

宋氏见她想得开,也没多言。

进了内宅,便听说秦夫人派人接了四姑娘去相府听戏。

秦甄氏找陆思瑾?

倒是个新奇事儿。

宋氏回主屋后,闻言即冷笑:“一会的功夫不见,可真就攀高枝去了,竟能让秦夫人亲自请她,可是了不得。”

要知dào

,秦夫人可是连侯府嫡女琼姐儿都不待见,竟是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友善。

“总不过是因为秦八爷的求亲,四姑娘将来总是秦夫人的弟媳妇,或是提早联络一下吧。”宋妈妈分析道。

宋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自个儿取了茶壶倒水,唇瓣润莹,眉眼微微勾起:“妯娌?

秦夫人多心高气傲的性子你没听说过?

琼姐儿的姨母,甄大夫人这个娘家嫂子在她眼中都没颜面。能把秦相一庶弟的未婚妻放在心上?

呵,多半没什么好事,亲事提是提了。但到现在也没个动静,止不住秦相夫人一相看,秦家就不同意了。”

这语气,竟有些讽刺。

宋妈妈有些摸不透主子想法,低低的接道:“夫人,四姑娘他日若真做了秦家媳妇,总是您的闺女。说出去也响亮。

秦相位高,若能有了秦家这门路。往后哥儿、姐儿的事,也多个行方便的路……”

她本意是劝对方是否要改变下对陆思瑾的处法,虽说四姑娘现如今不太识相,但夫人若是有心调.教。再高的傲气、再深的疙瘩都能化解,以后就诚心诚意的奉她为母亲。

如此,岂不是极好?

可宋妈妈的话没说完,就被宋氏毫不犹豫的打断:“指望她?她真能进了秦家的门才好。

何况,这丫头心思忒多,这近来不还与孙氏暗有往来?

孙氏平时只顾自己儿女,何时插手过其他房里的事儿?但那日瑾姐儿被老夫人处置,还是她凑巧去静安堂求了情,你当这深宅里的事。是凭好运?

她俩私下感情亲着呢。真有好事,怕也是落在二房身上,哪有我的事?

再说。她与琼姐儿已是不合,我不可能为了那份不确定的以后,就让眼前的琼姐儿不舒服。”

孰轻孰重,宋氏心如明镜。

她不是贪心的人,怎么可能同时笼络琼姐儿和瑾姐儿?

再说,心里本意也是不愿让琼姐儿不快的。自己亦用不着对一个枉无规矩的庶女低头。

后者闻言,亦不好再劝。只道可惜。

就算四姑娘真同二夫人有交情,但心总是想着侯府的,哪像二姑娘……怕是有什么好处,都只念着国公府。

宋氏却不愿听人说琼姐儿的不是,外出一日,乏乏的遣退众人,闭目小寐了一番。

陆思瑾归府时已日落西山,天空橘红澄亮,彩霞漫漫。

她不曾回院,径自去了娇园。

又被拦在外面。

她也不恼,盛装的她坚持让丫鬟继xù

传话:“去同你们姑娘说,我知dào

她不想见我,做妹妹的也不来自讨没趣,实则今儿有事告sù

她。”

小丫鬟狐疑着又折身回去。

听雪跟在后头,心里是万般不理解主子的脑回路。

明知不讨好,何必总来碰二姑娘的冷脸?

她觉得二姑娘定是厌烦了自家姑娘,想来便是丫头再传上个三五遍,还是不会接见的。

可鬼使神差的,宝笙果真迎出来,请了陆思瑾进去。

陆思瑾脚下生风般,满脸笑容,幸兹兹的往里去。

陆思琼已换了寻常的舒适衣裙,懒懒的靠在炕几前看医书,见人进屋,也不请对方落座,只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事儿?”

二姐好似心情不错。

这是陆思瑾的第一想法。

她左右看了看,没立即接话,见其没反应,开口直言道:“二姐,我刚从相府回来。”

“听说了。”闻者头也没抬一下。

陆思瑾被人轻视,好像也浑不在意,如常再道:“我见了秦夫人,还有秦大姑娘。”

“然后呢?”

还是慢悠悠的语调。

陆思瑾再次望向嫡姐身旁的几个侍婢,“姐姐,现儿说话可是不太方便,您看是不是让书绘她们先退下?”

陆思琼蓦然就将书放下,这才正视了对方,视线落在她满头的珠翠上,一支合菱玉缠丝曲簪分外明眼。

她语气带着午睡后的慵懒,随口道:“妹妹的曲簪,可是别致。”

陆思瑾没料到对方会夸自己,手下意识的抚上发上簪子所在,笑容刚展,还没接话,只听对面的人儿添道:

“簪是好簪,奈何太利,怕是伤人呐。”

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是在说,上次自己被她唤丫鬟压着送去静安堂自认罪责之前,动心思拿钗子伤她的事儿。

竟然记到现在!

“姐姐是不是多虑了?”

她趁沉着脸,不太好kàn

:“不过就是和你说几句话。

我竟不知。姐姐自打和龚家二爷议了亲事后,如此爱摆身份,想进这院子一趟都不容易。非得丫头三声五遍的传话。

好不容易进来了,而我是带消息给你的,竟是如此待客,想说几句话都不方便?”憋屈太久,竟是反击。

陆思琼无视她语调里的种种情绪,好笑回道:“娇园一向如此,只是因人而异。看人讲究罢了。”

她含笑的瞥对方一眼,“你我如今的立场。难道还指望在这给你面子?有什么事儿就直说。”

陆思瑾嘴唇一抿,有些不甘,却不敢造次。

她再次望了眼两边婢女,重复道:“我是替你着想。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颇有几分狠厉的话音落下,却是扬声一唤:“姐姐,你可知dào

,太后娘娘赐婚秦大姑娘给九王的懿旨,已经下了呢!”

已经下了?

怎这样无声无息的?

不过,这个话,从陆思瑾口中而出,倒是有几分惊诧。

然也只是瞬间。陆思琼面不改色,反问道:“你来,就为这事?”

陆思瑾见她跟没事人一般。继xù

道:“姐姐何必伪装,当时您和九王的赐婚旨意,可都已经到了手。

现在,九王马上就要迎娶别人,你难道不伤心?”

她的话说得十分响亮,引得书绘竹昔纷纷侧目。

好在。屋里留的都是身边人,陆思琼也不在意。

她见庶妹一脸好戏的模样。觉得颇有意思,她倒是兴冲冲的跑过来,以为拿这个就能刺激自己?

这种把戏,简直无聊。

“说完了?”她复又拿起医书。

显然,反应、表情都不是陆思瑾想看的。

她上前两步,“你怎么跟没事人一样?”瞪大了眼眸,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我要怎么办?”

陆思琼“啪”的一声,把书籍甩到几面上。

重重的,声音不算大,却似甩在了陆思瑾心上。

“四妹,我是该夸你一句聪明呢,还是过于蠢笨?”

她端着面色,直接训话:“众所周知,我即将同龚家二爷定亲,你却拿他人赐婚的事来我这边说三道四,按的是什么心思?

想来看我笑话?我是你二姐,同为德安侯府的女儿,我没有颜面,你又脸上有光了?

无事生非,想来你近来在院子里太过无趣了!”

说完,唤了“竹昔”就道:“你书房里,把《女戒》取来,给四姑娘带回去修身养性一番,我看她就是过于焦躁了。”

“你,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这种可不是什么好书,陆思瑾不傻。

可这话说得蛮有骨气,却引得陆思琼一阵轻笑,她以袖掩唇问道:“从小到大,你要了我多少东西,自己记不清了,难道要我提醒不成?

不说是我给你的,便是你姨娘留给你的,又有多少是属于我的?

四妹妹,说话之前,可要想想清楚。胡乱逞强,自个不知心虚,却没得让别人笑话。”

到底当着下人的面,没把话挑明。

就她那次在自己主屋里,不问自取的那串手钏,她都能忘记?

陆思琼本就不怎么愿意搭理对方,心想着打发走了也就罢了,便索性叮嘱道:“回去抄个百遍,回头自己送去锦华堂,以作你那日冲撞母亲之罚。”

那日冲撞宋氏?

是了,她是有过,觉得只她们三人,便挑明了没怎么客气。

嫡姐这是在给母亲出头?

那日冲撞宋氏?

是了,她是有过,觉得只她们三人,便挑明了没怎么客气。

嫡姐这是在给母亲出头?那日冲撞宋氏?

是了,她是有过,觉得只她们三人,便挑明了没怎么客气。

嫡姐这是在给母亲出头?那日冲撞宋氏?

是了,她是有过,觉得只她们三人,便挑明了没怎么客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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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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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大小姐秦沐诗被赐婚于九贤王的事,没几日便传遍了京城。

众人皆是意料之中,并无多少诧异。

倒是炎丰帝的一道加封秦大姑娘为和敏郡主的旨意,令众人惊羡。

今上盛宠秦相,秦大姑娘原就时常出入宫闱,伴在宫中贵人左右,如今封为郡主,他日嫁做九王妃,秦家在京中的地位将越发荣华。

赐婚的事儿,本与德安侯府没多大干系,偏生因为陆思瑾从相府回来后就事先禀传了开来,众人对她自刮目相看。

其中属四夫人楚氏最为浮夸,以往连宋氏这个长嫂都不放在眼中的她,现如今却是“瑾姐儿、瑾姐儿”的亲热个不停,还常去兰阁以表关怀。

陆思瑾在侯府被冷落了这么些年,最受这套,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得yì

感,哪怕心知对方假意居多,可还是止不住的欢喜。

二夫人孙氏顺势也走了一趟,带去了酒楼的契约。

拿到契约,陆思瑾十分高兴,早前的几分担忧顿时消失殆尽,望向孙氏的眼神便如同见着了亲娘,感激、信任和依赖。

她觉得这个方式可行,让对方做长远发展,并道但凡用得着印章的时候,尽管过来。

陆思瑾亦算是个心巧的,想着这回酒楼是挂在了自己名下,倒也不好意思让对方受亏,便让孙氏下回写她自个的名儿。

牵扯利益。总是要公正一些,如此合zuò

方能长久。

孙氏也没推辞,含笑着说好。

随后略坐了坐。便起身离开。

陆思瑾将酒楼的契约折好,进内室收起后,心觉得好日子真zhèng

要来了。

她有自己的体己、自己的铺子,以后再嫁进显赫的秦家,做官太太。

八爷是在东宫谋职的,往后就是天子近臣,和如今的秦相一般……她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秦相夫人那样的贵妇人。连公爵侯府里的诰命都不敢小觑。

心中憧憬着美好,坐上炕前,余光瞥见一旁的《女戒》,忆起那日嫡姐对自己发火时的意气嚣张。刹时就冷了脸。

她被罚了抄写这个。

陆思琼,从小到大都盖过自己的二姐,总有一天,她会讨回来的!

这种感觉是微妙的,越是厌恶一个人,越是嫉妒羡慕那人,却总止不住去招惹对方的心思,想着万事同她比一比。

最期盼的,不是对方下场如何凄惨。而是想那些昔日轻视自己的人,有朝一日处在困境中仰视自己。

想她们追悔莫及,想她们跪地求饶。却永远不会真的置之死地,就是要她们受尽折磨的活着,活着看自己过得有多好!

只有这样,才能抚平自己这么多年的怨、这么多年的委屈……

正独思着,外头响起丫鬟的声音。

一时间,只觉得耳熟。却没反应过来是谁。

陆思琼下意识的说“进来”。

却是南霜。

她来给四姑娘送新衣裳。

虽说府中每年都会给各院主子做些应季的新衣,但到底不多。以前是没条件,陆思瑾为人处事也低调。

可现在身份地位不一样了,也是个外出走相府的人,总是要些体面的。

况且,小库房里的好东西本就不少,手中宽裕,亦不是过去那个卑躬屈膝的庶女,凡是要担心嫡母猜忌,自然可以衣光鲜亮些。

南霜进兰阁后,被安排了个绣活。

这是个好差事,倒不是说听雪有多待见她,而是那阵子她在屋中养伤,其他的活也干不来,适逢院子里做针线的丫头伤了手,就让她顶上。

陆思瑾这阵子忙碌,听雪伴随左右,亦分身不暇,后来也就忘了再做调整。

此刻看到她,低眉顺眼的,或许心里畅快,倒也没觉碍眼。

陆思瑾试了试衣裳,又看了看上面的绣花,满yì

颔首。

“你这双手倒是巧。”

南霜心中一乐,抬头只诚心奉承道:“是姑娘您身娇体美,穿什么衣裳都好kàn



奴婢是粗陋之人,得幸您不嫌弃,能看到上这针线活。”

“说话倒是机灵。”

陆思瑾一笑,她最近就听得上好话,穿着新衣的她左看右看了下,随后才坐下。

南霜一个凑前,替她斟茶。

汩汩的水声,低缓悦耳。

南霜微微抬眸,睨了眼位上人的神色,心里一琢磨,迟缓着又道:“姑娘,恕奴婢直言,您要找李婶子,得从荣国公府查。”

陆思瑾抚着茶盏的手指微顿,凝眸细细的打量对方。

她面色严肃,心中思绪交杂。

李婶,是当年接生二姐的产婆。

秦家,为什么只揪着她的身世不放?

她定了定神,压下心头想法,询道:“说下去。”

南霜面不露喜意,徐徐继xù

:“姑娘您想,那李婶子当年是周老夫人寻来,由沐恩郡主领过府的。

既是这样,便是早年给先夫人当差的那些旧人,也是对李婶不知根底的。您若是想查,还是得从周家人那边入手,否则便是周妈妈,也不会晓得内情。”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陆思瑾心中认同。

但是周家,自己根本不认识谁。

这么多年,二姐从没说回外祖家把自己带上的。

幼年时缠着想随嫡母、嫡姐去荣国公府,都没得逞过,说来这又是委屈。

而便是周家人来侯府,自己人都到了娇园,他们也都只和二姐说话,与自己顶多算点头之交,从不曾深交。

她连娇园里的周妈妈都收不服。还谈国公府的旧人?

见他皱眉,南霜再道:“姑娘,您现在外出方便多了。想认识谁,花点心思就可以。”

“可我就算能出去,周家姑娘也不会和我好。”

周家的四姑娘,和二姐姐感情那样要好,可自己一连热情凑上前,对方还总是爱理不理的。

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难道还有法子?

“周家姑娘不同您好,那周家的少爷呢?”南霜好笑的提议。

陆思瑾眸光一亮。仔细审视了对方一番,招招手让人坐下,“这话时什么意思?”

如此客气。

便是身后的听雪,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待遇。

南霜余光瞥过去。又看看陆思瑾。

陆思瑾也随她,挥手就让近侍退下。

“姑娘?”听雪提声反问,心中很是不悦,又有些伤心。

南霜总没开口。

陆思瑾急切,就催促了一下:“还不快下去!”

闻者这才福身退下。

南霜就将早前自己所知,周家四少爷周希礼喜欢二姑娘的事告知了出来,又添道:“姑娘,您想必也听说过,沐恩郡主偏疼幼子幼女。

这个事儿。便是娇园里,也没几个人晓得。”

“哦?那你倒是清楚?”陆思瑾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后者就答道:“回姑娘话,是个偶尔。

之前有次。沐恩郡主领周家少爷、姑娘来府中。当时奴婢在院口守着,周四少爷本在外院的,可后来到了娇园,却也没进来,就一直徘徊在墙角处。

而且,他每次看二姑娘的眼神就不一样。这事儿准准的肯定没错。”

这个意思,就是要陆思瑾去接近周希礼?

法子倒是可行。就担心人家不上套。

陆思瑾语气松动,“他喜欢二姐,可不代表能中我的算计。

再说了,下个月府中就要办定亲宴了,周四少爷显然连肖想的机会都没有了,谁知dào

还有没有那份心思。”

“姑娘,周家四少爷十来年平平顺顺,可是从未受过挫的人。”

南霜一脸精明,笑着又反问:“您看,自打二姑娘和龚二爷议亲之后,周家人每每过来,周四少爷可有再出现过?

若说当真放下了,就不会刻意避开,也就一切坦然了。”

是这样没错,陆思瑾再次点头。

如果能利用周希礼对二姐的那份心思,用二姐的有关事情接近他,倒是个好法子。

何况,周四少爷是男儿,外出方便,也好私下往来。

陆思瑾有把握,就算对方真已认了二姐跟嫁给别人,她也有法子说动对方不放qì

,继xù

争取。

这种事儿,就怕没人在旁拨动几句。

年轻斯文的少年,感情若是累积了十来年,一旦爆fā

,可不是说收就收的。

再说,就算不是为了调查李婶子的事。

只一点,让陆思琼的婚事不那么顺顺利利,陆思瑾也乐得折腾。

表兄表妹的,从小一府长大,青梅竹马,真有些什么事再自然不过。

龚二爷那样骄傲任性的人,怕是受不了这种侮辱。

每每回想起,龚景凡对二姐姐的维护和在乎,陆思瑾再想起秦沐延,嫉妒之心就更是强烈。

“南霜,”她含笑唤了一声,吩咐道:“你去调查调查,周家四少爷往最常去哪里,又喜欢做什么。”

“哎,姑娘放心。”

看着南霜转身退出屋,正要出门时,陆思瑾又添道:“以后,你就在我屋里伺候。

这事儿要是办好了,过去的咱们既往不咎。”

得了明话,达到了目的,南霜亦是一阵激动,又连忙欠身,“奴婢记住了,定不就教姑娘失望。”

陆思瑾莞尔,眉宇舒开,分外自得。

她要一步步,亲手毁掉二姐,让她感受下当日自己的心境。(未完待续)

ps:昨天抱歉,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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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离别之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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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没几日便跟在陆思瑾身后同进同出了,这等能耐,虽说是陆思琼意料之中的事儿,闻之时却还忍不住要惊叹几分。

唤竹昔捧来了紫木匣子,从众多身契里寻来了她的那张。

不得不说,宋氏在对待自己的事情上的确称得上坦坦荡荡。便是早年,安排人进娇园,亦都是将她们卖身契都送了过来的,而非握于自身之手。

如今,虽说她将南霜给了陆思瑾,但南霜的身家性命仍是由她掌控。

指尖掐着薄薄的纸张,同身边人轻道:“去把南霜唤来,别惊动了旁人。”

竹昔目光稍惑,睨了眼那张身契,似明了了什么,含笑着福身退出屋子。

书绘立在一旁,见状不由开口:“姑娘,您这是……”

南霜先是被四姑娘收买,做了在娇园里的眼线,甚至在生辰宴那日摆了自家姑娘一道。

身为奴仆,犯的本就是不可饶恕的罪。

而主子却只打了她区区二十棍子,随后将人送去兰阁,由得她们逍遥自在,园中上下本就心有碎言,暗道主子宽纵了。

然而,现在这趋势,是要以身契为挟,改让南霜做兰阁里的细作?

主子原是这般思量的?

书绘小心翼翼的望向面前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陆思琼知晓她的意思,笑道:“你以为你家姑娘就是那样好说话的?我再怎么宽厚。也容不得一个丫头欺负。

南霜敢在我院子里兴风作浪,就必然要承shòu得住后果。

我虽从不想将兰阁里的那位当做对手,无非是因为同为侯府姐妹。父亲子女不多,我乃长姐,本着多担待几分。

可咱们这位四姑娘,仗着身后有秦家就愈发嚣张了。”

话及此,陆思琼勾了勾唇,才继xù

说:“情分、耐心都被磨完了,我若还是坐以待毙。岂不是永远被人牵着走?”

“姑娘说的是,四姑娘不知好歹。您确实该化被动为主动。”

书绘恍然,主子虽然不想将四姑娘当做对手,可人再三欺压,她也不是只知等事儿出了才化解的人。

自家这样矜贵的姑娘。能容得别人算计?

在这大宅院里,威逼可比利诱要来得实jì



南霜或许是好收买,但她本就是娇园里养的一个奴才,做什么非要用钱财去哄着替主子做事?

拿出卖身契,饶她有再多的弯弯肠子,也只能服从。

收服南霜的过程很简单,陆思琼才说几句话,心思玲珑的她便明晓了利害,当下跪地磕头:“奴婢当初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离开娇园的这些日子总反省懊悔着,就怕不能再为姑娘效劳。

您如今能想到奴婢,是奴婢的福分。今后必定一心一意的替姑娘做事,再不敢有二心。”

陆思琼懒懒的靠着,居高临下望过去,沉默了许久才抬手:“起身吧。”

南霜毕恭毕敬的谢恩后站起,不待人发问,就自觉的将四姑娘近来的动静都说了出来。

后者静静的听着。陆思瑾无非还是想查她的身世。

呵,还真是执着。

待听闻这位庶妹已将精力放在了周家三表哥身上。当场蹙起眉头,眸中目光亦是一寒,透出几分凌厉。

南霜一直都是低着眉头说话,是故并未察觉。

等说完之后,微微抬头,陆思琼已恢复了往日神情。

她便凑上前再道:“姑娘,四姑娘想对表少爷下手,您看该怎么办?”

陆思琼神色不明,意味深长的望过去,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南霜被这目光看得一愣,稍顿后才接话:“奴婢愚钝。”

“她不认识三表哥,你可跟着我去过国公府。”

闻者听了,怔怔不明的望着她。

陆思琼唇角微嘲:“我倒是想看看她,如何引得了外面男儿?堂堂侯府千金,做这样龌龊的事,她倒不嫌丢人。”

南霜半明半白,心中一惊,二姑娘竟然是如此放任四姑娘行为?

四姑娘不认识周三少爷,这……

她皱紧眉头,语气谨慎:“姑娘,周少爷以往常来侯府,四姑娘便是没结交过,总也有见过几面,总不会认错。”

这丫头,倒还真机灵。

陆思琼腹诽着,直直的盯着对方,添道:“每年八月底,京郊城外林中楼,世家学子们都会有一场聚会。

听说三里亭那的风光正好,秋高气爽的天儿,很适合散心呢。”

“奴婢明白了,姑娘放心。”南霜领悟,欠身应答。

陆思琼点头,随即挥手:“那就回去吧,别教人起了疑。”

等人出了屋,书绘才急忙忙的开口:“姑娘,这么做,若是让老夫人和侯爷知dào

了,可怎么好?”

四姑娘动心思结交外男,这种事情,传扬出去,可是整个德安侯府都面上无光的。

自家主子一向谨慎,又惜侯门声誉,怎会纵容?

她满脸慌乱。

陆思琼却不甚在意,“知dào

又怎样?更过分的事她都做过。”

想起甄五命丧观荷榭,陆思琼对陆思瑾就半点都怜悯不起来。

“但、但是这等关乎姑娘名誉的,奴婢怕您被她牵连了去。”书绘说出心声。

闺阁之女,四姑娘若举止轻浮,势必影响到其他姑娘。

“她的那点影响,我还是有法子的。”

陆思琼自认为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何况她也明白以南霜的聪慧,不会引陆思瑾去认识那种了不得的人物。

丑闻丑闻。传出去了才为丑。

陆思瑾现在,不就是仗着秦八爷么?

还想说亲?

倒不知之后出了这个事,秦家还能不能要她。

总不能每回都由得陆思瑾说什么是什么。左右这姐妹做不成了,若是能用她反究查到秦家些什么,陪她周旋的这阵子也算是有价值。

书绘见主子不愿多言,又了解她不是不知轻重的,倒也没再说话。

德安侯府的日子渐渐忙碌起来,阖府都充斥着喜庆之意,红绸灯笼高挂。园中花叶繁茂,一派昌隆之象。

每日人来人来。独一个定亲宴会,便可知陆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陆思琼处在深闺,并不外出,每日除却静安堂和锦华堂的晨昏定省。也就往三婶母那边坐坐。

四夫人楚氏往娇园来的倒是频繁,无奈对方是长辈,陆思琼再不想应酬,每回也得抽空陪伴。

蕙宁公主府,隔三差五都会送些东西过来,物无大小,有骄奢贵重之品,亦有寻常普通之物。

渐渐的,众人就明白了。蕙宁公主这是已将二姑娘当做了儿媳看待,一应俱全都想着亲自安排。

阖府各院,不由得眼红起来。

便是五妹妹陆思琪。提起这事时语气亦不乏羡慕。

兰阁近来倒是没什么动静,只听说四姑娘经常外出,时而相府,时而首饰衣铺。

有了老夫人的话,宋氏待她亦十分放纵,并不拘其行动。

龚景凡仍是经常过来。拜见老夫人和德安侯之后,就会去娇园。

呆在她不大的厅堂里。经常一下午不走。

陆思琼也说不动她。

此刻二人对视而坐,虽说心中欢喜他的到来,但明面上还是说了几句:“都快定亲了,怎么还过来?”

“又不是成亲,那之前才有不好相见的规矩,你念这个做什么?”

龚景凡显然不是将那些礼规放在心上的,他拉着对方的手,拨弄研究着其上的蔻丹。

圆润的指甲泛出淡淡的粉色,以前没觉得如何好kàn

,放在琼妹妹身上,却是越看越顺眼。

自打陆思琼坦白相告了身世,两人感情可谓突飞猛进,好似瞬间亲密不少。

她在他面前不需yào

藏掖些什么,更因为对方知晓自己的一切,态度求真,亦不用刻意压抑或者克制情绪,处起来也分外轻松自在。

日子久了,他又是一副自熟的模样,手被对方这样握着,现在连她都觉得自然很多。

竟也没了娇羞,心中还甚为欢喜。

聊了半晌,陆思琼便觉得他心事重重的,不似往日轻松。

她心中不解,龚景凡的性子,基本没什么事会让他放在心上,怎的露出如此表情?

本不想开口,可却没忍住:“怎么了?”

听着轻声细语,龚景凡目光炯炯,心底微微有些惆怅,调整了番心绪才说道:“西边蕃厥作乱,我父亲过几日就要出征。”

停顿了下,亦不等对方再问,主动再道:“父亲有意带我一起去的,因着亲事,我等下月九日再出发。”

陆思琼下意识的缩手,心中一沉。

出征……是了,眼前的不单单是伯府公子,更是将门子弟。

建元侯从小培养他骑射剑术,显然是早有安排。

想起几次看到他在马上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那一身艳红的袍子,踏着马蹄而来去往。

陆思琼微微弯起手指,抬头莞尔:“挺好的。”

停了停,只觉得吼间一涩,再道:“你在外,多保重。”

本该是积了很多话想说,真的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能道什么。

可龚景凡是个直白性子,自己好容易启齿把事说了出来,却换来“挺好的”三个字,心中顿时搅乱了一番平静。

他带着几分委屈的望向面前少女,颇为郁闷道:“就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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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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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心里并不好受,对上他如此神情,瞬时也有些无措,“那、那要怎样?”

声若蚊呐的,又细又轻,话落便垂下了眼眸。

龚景凡走过去,直接攀上对方胳膊,无形中迫使对方抬头。

四目相视,他眸色认真:“你没其他想跟我说的了?”

既执着又坚持的质问语气,配上不假颜色的表情,很是严肃。

陆思琼挪了挪唇,想着再道:“你在外,多保重。”

似乎还不是满yì

的话,龚景凡握着她胳膊的手微微用力,像是透着不满,半晌后终是自己先说了出来:“你怎么就没半点不舍我的?真是狠心。”

他说这话时,虽然还是轻轻柔柔、不算严厉的语气,但那直达人心底的目光,表达出来的埋怨更甚。

陆思琼无名的比他更委屈,他哪里看出自己狠心了?

她当然不舍。

这半年多来,眼前人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

哪怕不曾是经常出现在视线力,可这周围任何一件事,都能让她联想到对方。

再且,下个月定亲宴之后,他便是自己的未婚夫。

未婚夫上战场,真能不担忧的?

刚听闻的那一刻,心中涌出无限情绪,恐惧、不舍、害pà

、担心……众多复杂的心情融汇在一起,百转千回。

只是她明白,龚景凡总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陪伴着自己。

蕙宁公主同建元侯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难道只是希望他做一个京都贵公子?

龚家,可不是盼子孙平平淡淡、无所追求过一辈子的人家。

战事本不能等,这亦是给他的锻炼。

现在。能待定亲之后才离开,已属不易。

陆思琼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她不会任性的缠着对方,说什么阻止的言语。

既如此,千言万语,自只剩下“珍重”。

她目光迷离的凝视眼前人,美眸生动。又隐带着几分湿润,缓缓的道出心里想法:“我不舍得你离开。但更不舍得你满腔抱负为空。

我知dào

,你想去。”

一句“我知dào

,你想去”,让龚景凡的脸色刹那软化。心中悸动不已,胳膊向后一个用力,直接将人搂紧了怀里。

环着少女,紧紧的,又闭上双眼。

少年微颤的睫毛,昭示着他心底的不平静。

陆思琼微微一动,并未挣扎,只将原本无所搁置的手搭上对方的肩膀。

里面的细微动静,自然躲不过门外婢子的耳。

竹昔轻轻将门带上。不曾往室内瞅一眼,就拉着书绘离开。

等走远几步,书绘挥开对方的手。又望了眼紧闭的门,紧张道:“这样子,若让人瞧见,怎么了得?”

娇园里,最近可是众人串门的好去处,随时有夫人、姑娘过来的。

“是准姑爷在这。又不是别人,做什么大惊小怪的?”竹昔大大咧咧的。不以为然。

书绘想了想,联系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又替主子难受,这刚定亲就分别的,也就没再说下去。

屋内光鲜微暗,相拥的二人谁都没再吱声。

许久之后,龚景凡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的丫头倒是识相。”

本是离别惆怅连哀愁都化不开的气氛,被他如此一调侃,之前酝酿的情绪倒都没了。

陆思琼头抵在对方身前,锤了他一下。

转瞬,又觉得动作亲昵,想要退开。

龚景凡却不肯放,心中特别畅快。

琼妹妹显然是已将他放在了心上,虽说感情的付出本不求什么回报,但可以得到心系之人的回应,总是令人欣喜若狂的。

他紧紧搂着她,嗓音低低的:“阿琼,我很开心。”

陆思琼没有回应。

他则继xù

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人生这么好,又有你在京中等我,怎么可能不保重?”说的是十分轻松。

“嗯,我知dào

。”

“再说,我父亲也在,我就是过去混个战功,回头好谋个一官半职,否则娶你岂不委屈了你?”

前一刻还那么严肃,现在却又如此不正经……陆思琼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他虽说是建元侯之子,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能顾着他?

说什么得战功谋官职,他若真心稀罕,哪需如此周折?便是以他的出身和炎丰帝对他的疼宠,哪里会没有好前程?

他只是,想实行一个男儿的志向罢了。

虽说文武皆习,但他更喜欢的,还是策马战场。

这点,陆思琼懂。

偏生这样的话,被他用那么轻浮的语气说出来,还扯上自己。

双颊都似烧了起来,整个人热热的。

再加上关着门,屋内闷热,没多会就泛起薄汗。

她伸手推推他,轻声道:“你放开。”

龚景凡哪里肯?

置若罔闻的反而又环得紧了些。

如此,陆思琼只得妥协,索性随了他。

龚景凡低头,靠上少女颈项,也没说话,屋内又恢复宁静。

顷刻,听到他讷讷的低诉:“不把亲事定了,我走也不安心。”

陆思琼不由好笑,不假思索的脱口:“我又不会跑,你担心什么?”

说完才觉得失言。

但龚景凡显然很受用,他惯喜欢她这种时刻,接连说道:“谁说不会跑?你看我费了多大功夫,才能有这门亲事?”

陆思琼觉得他胡搅蛮缠了,失笑再回:“我可没看出来,咱们这本来就是长辈定的亲。是外祖母和你母亲做得主。”

“那也是我心里想着才有的,不然你早跟人跑了!”

这控诉……让人无力。

陆思琼无言以对,亦知说不过他。索性沉默。

彼此腻歪了一会,许是离京在即,琐事颇多,龚景凡没有留下用饭,便离开了陆府。

等送走他之后,陆思琼心情不好,一个人呆在屋里。精神恹恹。

这样的消息,总是让人心情沉重。

晚间见到陆思琪。她都没什么状态,也就随意说了几句。

宋氏是敏感之人,察觉到嫡女反常,离开静安堂的时候。特地邀她一道,并将人送回娇园。

婢子奉了茶,宋氏屏退左右,满眼关切的询道:“琼姐儿,今儿是怎么了?”

这些时日以来,她俩感情日益渐深。

许多以往不曾留意的片段,陆思琼细细回想时都上了心。

对眼前人愧疚的时候,又亲近了几分。

龚景凡要离开的事早晚都会传出,或者之后父亲就会把建元侯出征的事告sù

继母。何况人家担忧自己,亦犯不着隐瞒。

她便直言了此事。

宋氏久居内宅,一辈子的天地也就只这一小方。丈夫又是文官,从没想过这等事。

头一回觉得,战事对周边生活有影响。

她变色反问:“你怎么没留他?这龚二爷年纪轻轻的,怎的要去那等地方?蕙宁公主也舍得?”

是满脸的焦虑,更连连发问:“这马上就要定亲了,却要去战场。这若是有个……”到底还有分寸,没彻底慌了阵脚。

宋氏握住陆思琼的手。替她的委屈可谓情真意切。

龚二爷也不晓得珍惜下琼姐儿?

陆思琼被问的无声,她要怎么留?

眼前人的那些担心,她自然也有。

但不能说,让别人为了自己,就放qì

自己的抱负。

她只好避而回道:“蕙宁公主知dào

的,他原是要同建元侯爷一道去的,但下个月要定亲,所以晚些才去。”

停顿了顿,反而安慰起对方:“母亲,您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他以后可就是你的夫婿,这战场多危险的地方?”

宋氏一脸不认同,慌乱间失言道:“这本是顶好的婚事,按着龚家门第,以后他前程自也不会差,怎得非要去战场上讨生活,我是怕反而误了你。”

在她看来,龚景凡声名再大,也都只是个不知事的少年。

何况,京中多吹捧,或许是浮夸了他的能耐。

这种名声,平时可当美事听听,可到了那样凶残的战场上,不说能不能一定回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琼姐儿下半辈子怎么办?

宋氏想不通,放着平安的富贵日子不过,怎的非要如此。

更想不通的是,琼姐儿怎么一点都不伤心激动,这时候难道不该拽着他拦着他吗?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眼前少女,只恨不是自己亲闺女,这重话不好说,还只能忍在心上。

转念,突然问道:“那周老夫人知dào

了没?”

有些话,她做继母的不好说,可荣国公府里的老夫人和沐恩郡主能说。

陆思琼摇头,“早晚也是要知的。不过这是永昭伯府里的事儿,怕也不好多言。”

很简单,当事人自己同意了,父母同意了,外人怎好干涉?

何况,自己现在还不是他未婚妻,就算已经是媳妇了,有些事上总也要避嫌的。

陆思琼心中清明得很。

但看宋氏这满满的都是在替自己着想,亦不好拂了对方好意,反手握住对方,“二爷他,答yīng

了我会平安回来的。”

这话,亦不知安的是谁的心。

宋氏因为自己身份,只把能说的说了,随后摇头叹气的出了娇园。

次日一大早,周嘉灵来到侯府。

陆思琼本以为是因早前所言,她准bèi

在自己定亲前来陪着小住一阵子。谁知对方满脸都是怒气,火急火燎的进了院子,拉上她就往外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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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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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被吓了一跳,出院子刚下台阶就反拽住对方,急问道:“四表姐,怎么了?”

随着定亲日将至,陆思琼鲜少外出走动。

转念,想起过两日好似便是国安太妃的寿诞,面色微滞,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又询道:“是发生何事了,姐姐怎的这样慌张?”

她以为,是表姐同敬亲王世子的婚事有变。

周嘉灵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见是进了侯府一路跑过来的。

说来,她这风风火火的性子,真是多年未变。

可眼下亦是说亲的年龄了,怎的还这样?这不是周府,她平日在外也知晓分寸,但现在……陆思琼隐隐觉得,事情严重。

“等会车上再说,你先随我回府。”

周嘉灵喘息不稳,重新拉了她的胳膊,刚前行几步,复又停下,回首同随之跟出院的婢子吩咐道:“去同你们家老夫人和大夫人说一声,便道琼妹妹随我去一趟国公府,晚些时候再回来。”

书绘和竹昔都知她和自家主子的关系,闻言忙颔首。

是以,便没有带奴仆,只身出了府。

上了车,周嘉灵取了几上的水壶,连喝了好几杯才缓过来。

陆思琼紧紧的瞅着她,表姐连自己近侍都支开了,到底是为何?

“昨儿,龚表哥来了府里。”

陆思琼一愣,没想到会与龚景凡有关。

他昨儿离去后。又去了周家?

不过以二府关系好,这亦是常事儿。

但见四表姐面上的恼意,不由主动再问:“是二爷出了事?”

几个字。陆思琼都不知怎么说出的口。

她着实不想做这样的解释。

昨夜里的时候,满脑子就都是龚景凡出征的事,根本没有睡得安稳。

“琼妹妹,三姐姐昨夜里,悬梁自缢了!”

陆思琼刚替自己斟上一杯,闻言手指一抖,水顷刻就从几面蜿蜒而下。

她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道:“三表姐?怎、怎么会这样?”

想到周嘉乐自幼倾慕龚景凡,又想起之前她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刚刚四表姐说龚景凡昨晚去了周家,不详的预感弥漫心头。

水渍染湿了她的裙袂,渗透进粉色的芙蓉绣鞋,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思维不愿再深入细想。

周嘉灵也顾不得她的不小心,一五一十的说道:“昨儿傍晚,三姐掉进池子里,二表哥凑巧在旁边,便下了水救她,三姐等到黄昏才醒来。

人本来不打紧,可三姐姐醒后,二婶母非说出了这事,对三姐闺誉不好。必得要让二表哥娶了三姐。

可恼的是,三姐自己也觉得,只能如此。”

她说着。抬头见对方面色泛白,覆上对方手背继xù

道:“琼妹妹,我知dào

你气,这事儿实属意wài

,谁也没料到会这样。

不过,二表哥的性子。你多少也是明白的。他哪里肯?当场就回绝了二婶母母女。

二婶母去找祖母做主,但二表哥马上就要和你定亲了。这事情京中谁不知dào



本来,这就是发生在国公府里的事,传不出去的。

但半夜里,丫头发xiàn

三姐姐做了傻事,整得阖府都乱了,忙活了大半夜,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派人去公主府的,这事儿就真闹大了。”

陆思琼这才理解眼前人的气愤从何而来,这事若没有昨夜里的一出,或许还只当是意wài



但弄得现在这番局面,以死相逼的地步,便不免引人深思。

她脑中一瞬空白,倒不是担心龚景凡的动摇,以他的性子,他不愿意的事,定是谁都逼不了。

只是,三表姐毕竟是国公府女儿,龚家不可能不给个交代。

何况,她对龚景凡,又是一番爱意。

她翻了翻嘴唇,只觉得越发干涸。

眼神木木的,她明知故问道:“三表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发xiàn

的及时,人还好,就是又哭又闹的,非要讨个说法。”

周嘉灵十分糟心,“天没亮蕙宁公主就来了府里,现在还在三姐床头呢。”

抿了抿唇,再添道:“二表哥也在那里,同二婶母已经翻了脸,他说没道理他救了人还得摊上这种事,是三表姐愁嫁了还是怎的,大家小姐的竟然用这种手段,早知dào

就不救了。”

这语气,倒真是龚景凡说出的话。

只是,话中之意也过于直白,是直接打了周家二房的脸,说的是真难听。

陆思琼心里微暖,莫名的很是感动。

谁能想到,不过一夕的时间,昨儿还与她相拥的人,现在落得这般处境。

不难设想,周家现在定然一派混乱。

她蹙着眉,突然开口:“那,你来侯府找我,是外祖母和舅母的意思吗?”语气透着试探,又带着几分期待。

亦或是意料之中的,周嘉灵摇摇头。

“不是,二婶母还在祖母跟前哭诉,说她不管三姐姐,只、”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到底卡住了嘴边的言语,“母亲和蕙宁公主都在三表姐床头,均不得空。

二表哥被留在周府,我瞧着这样大的事,又与你有关,怎么能不来通知一声?

琼妹妹,你是不知,二婶母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加上三表姐投缳。你若不去,这亲事可还真说不准了……”

虽然她和周嘉乐是堂姐妹,但最亲近的却是陆思琼这位表妹,心中自然是倾向于眼前人。

“我去了,又能如何?”

陆思琼心底是惊诧的,自然想不到三表姐能做出以死相逼的事来。

她也不傻,不会相信落水是意wài



周家的宅子,这么多年来,她好端端的怎么就那么巧当着龚景凡的面落了水?

这种手段计谋,并不深奥。

但其中的逼迫和威胁意思,却很明了。

陆思琼自认为她是做不出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来,是以就算真的到了周家,难道要同三表姐和二舅母在外祖母跟前争执?

自己到底是个外姓人,何况真实的身世在那摆着。

心中苦恼,又苦于不得法。

四表姐这样将自己接去,无疑也是让大舅母难做。

二舅母待她本就只有情面上的,这些年来一直不满周家对自己的过分庇护和照顾。大舅母作为主母,总是要给阖府交代说法,没道理总偏袒外人。

可现在,四姐姐如此,旁人定要以为是大舅母授意的。

她望着面前忧心忡忡的表姐,心中又热又感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责怪冲动的话。

“你去了,求求祖母,三姐自然就不能得逞了。”

周嘉灵显然想不到复杂去里,“再说,蕙宁姨母那么喜欢你,是早认了你这个儿媳妇的,肯定不会改变主意。

三姐姐这次,太过分了!”

如此行事之风,陆思琼突然迷惘,都不知以后表姐进了亲王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大舅母对大表姐和四表姐的教导,完全相反。

或者就是因为周家早定了要把大表姐送进宫里,是以大舅母这些年对四表姐便格外的宽容放纵,养成了如此不谙事的性格,希望以后周家能一直护得住她。

“现在怕是早就闹大了,我就是去了,除了多添几分难堪,也于事无补。”

周嘉灵却见不得她这样,直嚷她没出息,“你自己的未婚夫,当然得表现出争取,否则岂不白白便宜了别人?”

纵然微微细想,便能想明白周嘉乐落水的内幕。

可到底是一家子,这等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不能当面说出来。

而说不出来的事,如何看着都像是龚景凡占了姑娘的便宜。

周嘉灵是见不得二房得逞的。

“我知dào

了,这事也亏得姐姐来告sù

我。”

不管怎样,已经去了周家,总不能白走一趟。

何况,打心眼里,陆思琼确实是想把握住龚景凡的。

这已不是一桩单纯得任由长辈安排的婚事了。

周嘉灵见状才松了口气,却还忍不住叮咛嘱咐:“你知dào

就好,总之二表哥心中也是欢喜于你的,但愿能有个好结果。”

虽是这样说着,却也明白,怕是难两全。

马车徐徐停在国公府门外,姐妹二人进了府,早有人进内宅通禀。

是以,一进周嘉乐住处,陆思琼就被周二夫人张氏拉了过去。

张氏一脸泪痕,红着眸眶、举着帕子,同她说道:“琼姐儿,你来了正巧。

这事,是你三姐姐对不住你。

可你不能怪舅母,舅母就你三表姐这一个女儿,她如今出了事儿,昨夜里要不是发xiàn

及时,现在可就真的不好了。

琼姐儿,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又漂亮,往后肯定能再说亲事的。现在这事,你就当可怜下你表姐,不能让她活不下去啊。”

她满眼泪水的低下辈分说出这话,是给足了陆思琼颜面,同时也施足了压力。

陆思琼若是不答yīng

,便成了逼死姐姐、忤逆舅母的罪人了。

这样的高帽子,可不是谁都能带的。

她心下不悦。

然还没回话,身子一转,反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听得上方有人语气清亮的说道:“二夫人,这事是我不愿意,你找阿琼做什么?

你莫要以为,说动了她,我便会娶了你女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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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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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景凡紧绷着脸,表情格外不善,两眼如仇般望着周二夫人。

他唇角冰冷,微微拢着,若非母亲在这,早已耐心告罄得离开了。

周家二房,忒得过分!

张氏早前劝过他,也吃过亏,心知眼前少年年纪虽小,却是个极有主意的。

道他铁石心肠丁点都不为过,她们母女央求了半天,愣是不愿松口,这才动了琼姐儿的心思。

这孩子从小被抱养在国公府,亦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和善。

张氏本想着,就算龚景凡不肯,先劝动了琼姐儿,让她主动拒绝那门婚事。没了这事儿,加上国公府门第,总还是有商量余地的。

她心中仍是觉得,蕙宁公主愿意接纳陆思琼,无非是看了国公府的颜面。

既如此,如若老夫人推的是她的乐姐儿,好事自然也能成。

是以,张氏忽视了盯得自己发憷的龚景凡,举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

再开口,她唤的还是“琼姐儿”,泣不成声的说道:“你和乐姐儿从小一块儿长大,她的心思你也是明了的,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若还顾着姐妹情分,就成全了你表姐吧。”

这种话,饶是背对着人,陆思琼都皱起了眉头。

这儿是周嘉乐的外室,左右皆是人,她这样被身前人搂着也不甚规矩,便轻轻挣了挣。想对方放开自己。

她倒是也有话要和二舅母说。

谁知,龚景凡似乎担心她受欺负般,反而用力了几分。

二人愈发得靠近。

珠帘撩动。循声望去,只见沐恩郡主同蕙宁公主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脸颊一红,本无所搁置的手轻轻点了点龚景凡腰侧,压低了嗓音开口:

“你先放手,这满屋子人呢。”

本是低喃的一句,谁知某个毫无所谓的人直接接道:“满屋子人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未婚妻,难道也还想劝着我纳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做妾?”

一句话。引得屋内抽气声四起。

纳妾!

他难道以为,周家只是想他把周嘉乐收房?

张氏脚下蓦然一软。差点倒下,亏得婢子扶住,然心底的怒气瞬时点燃。

她目光如刀,直剜向陆思琼背影。喝声质问:“琼姐儿,乐儿好歹是你三表姐,你现在了不得了,居然挑唆着让人糟蹋她去做妾?”

张氏简直是怒不可遏,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堂堂国公府千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没落的德安侯府姑娘?

莫不是自己言辞含糊了,难道琼姐儿还以为是她做正妻,自家乐儿做妾?

怎么可能!

张氏自然不可能让女儿屈居人下。她认定了是陆思琼悄悄和龚景凡说了些什么,张口尚要再说话,只闻得蕙宁公主一声呵斥:“凡哥儿!”

龚景凡这方松开了陆思琼。却没有让她离开自己太远,仍是牵着手,并排而立。

他站在那,望着母亲近身。

陆思琼挥挥手,那人不松,只好就此福身。“见过公主,大舅母。”

“琼姐儿来啦?”沐恩郡主强颜一笑。显然对这种情况并不乐见。

她微微侧首,瞪了眼一进门就僵在门边的女儿,眼神凌厉。

灵姐儿太不知事,这时候自作主张将琼姐儿唤来,不是添乱吗?

看到蕙宁公主和长嫂,张氏气势下了一截,征然了片刻。

待反应过来,却是走过去攀着沐恩郡主的胳膊,委屈道:“大嫂,您看咱们周家的女儿,竟然要沦落到做妾的地步,哎,我可怜的乐姐儿……”

周二夫人平时在府中鲜少出面,为人处事都较为温和,虽说有些小心思,但往常妯娌、公婆关系处的还算可以,在府中人缘也尚可。

沐恩郡主往日总给她几分颜面。

但听到这话,不由也冷了脸,“二弟妹,我们周家的女儿,何时说要给人做妾了?

乐姐儿还躺在里面,你这做娘的倒是先急着替她抹黑了!

堂堂的周家二夫人,哭哭啼啼的,连妇容妇德都忘了?尽行些市井妇人的作风!”

周家的姑娘,可不止周嘉乐一位。

她的小女儿灵姐儿,可即将要与敬亲王世子说亲呢。

沐恩郡主哪容得这样的闲言碎语?

听了这话,张氏连忙告错,心下却安了不少,却还是敢怒不敢言的望向龚景凡。

后者毫无畏惧,满脸不屑的说道:“我的言下之意,不是拒绝了吗?又不是真的要,周二夫人未免太过紧张了。”

这、这话……显然是连周嘉乐给他做妾都嫌弃的意思。

张氏盱衡厉色,简直忍不得,“你、你……”再怎样,她也是一房主母,被晚辈如此欺侮,转头又望向长嫂。

沐恩郡主虽说不耻二房做派,但自家侄女被如此轻贱,也有些不满。

蕙宁公主也知儿子语气太过,提声训骂道:“凡哥儿,乐姐儿好歹是你表妹,莫要太过分了。”

周家与龚家关系素来不差,周家二房虽说平时往来的少,可总也是沾亲带故的。

何况,这事事关国公府体面,蕙宁公主不会不给国公爷面子。

乐姐儿的身份,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姑娘,这事儿确实难办。

然常人分析着个中利害,龚景凡可不管这些,他还计较着刚刚张氏对身边人的污蔑。

琼妹妹明明什么都没说,凭什么受这样的委屈?

何况,从昨儿傍晚折腾到现在,又哄又劝又逼的。难道自己娶妻,还得她们说了算?

龚景凡素来不在乎不相干的人如何想他,只紧了紧掌中小手。往前一步,直直的望向张氏,不容反驳的说道:“二夫人,真的是我过分,还是你们母女过分?

我本不想说,你家池塘的水也不干净,若非她拉着我掉下去。我能把她救上来?国公府可不缺会水的小厮。

你也大不必揪住我不放,我以前没看上你女儿。现在还是没看上。

你就算说服了整个国公府和我母亲,我龚景凡不想娶的女人,就绝对不会让她过门!”

他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限,话落转而看向沐恩郡主。再言道:“你们不必劝我,也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试问昨晚若是下水救三姑娘的是个普通随从,你们能真用“负责”的名义让人把三姑娘娶了?

换到我身上,倒头头是道,也不嫌污了周家百年望族的名声。这事儿点到为止,也莫要怪我丑话说在这,你们若还想纠缠,我可没周三姑娘那么多顾忌,往后怎么做人也是你们周家的事。”

陆思琼听得满脸惊诧。都忘了本来要与二舅母说的话。

“凡哥儿,你……”

蕙宁公主约莫也觉得如此太下周家面子,再怎么说有些话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讲。

可刚要接话。龚景凡却抢先说道:“娘,您知dào

我的脾性。这事儿,没得商量。”

他说完,拉上陆思琼就往门外走。

“凡哥儿,你回来!”

蕙宁公主大喝,沐恩郡主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跟着唤陆思琼的名儿。

陆思琼脚步微滞,无奈前面的人毫无反应。被人带得一个踉跄往前,差点跌倒。

龚景凡这才在门槛前停下,转头冷冷的添道:“三姑娘的病,自然有大夫在治,不是说我们留下,就能好了的。”

说着,眼神一软,看着面前少女,咧嘴轻声笑道:“走路小心些。”这才重新提步。

陆思琼头一回觉得龚景凡如此强势,连半点反对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过往总听他“狂妄、任性”的名声在外,多是嚣张、目中无人之意。

但近处的这段时日以来,她从没真zhèng

感受过。

龚景凡对她,多是无理取闹、多是纵容宠溺,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有、嘲讽骂她愚笨也有,但都是带着浓情深意。

正儿八经的,可从未有过半句重话。

是以,她一度觉得是外界传言过于浮夸、虚假。

可刚刚,他事实上语气真的重了,说的话也难听了。

但是,她偏生就一丝都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他嚣张的对、狂妄的好,怎么办?

反手交握,她低头一笑。

先前听了四表姐的描述,原以为会是个十分棘手的场面,没想到身前人都处理好了,根本不需yào

她费神。

似乎,这是头一回感受到被人疼的真实。

是这样的美好。

她手下的动作,龚景凡自然不会忽视。

刻意放缓了脚步,等人并肩时,低声询问:“琼妹妹,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真没想到会摊上这种事,若是早知dào

,由得她在水中扑腾,肯定不揽自己身上。”

这谨慎小心的语气,陆思琼烦郁尽扫,“扑哧”一声笑出来,回道:“哪有人见死不救的?我知dào

你刚说的那话,无非是想二舅母绝了那个念想。”

龚景凡脸上露出被拆穿的窘迫,略有恼羞的不肯承认:“我刚说的是真的,如果早知dào

女孩子是以身相许来报恩的,我肯定见死不救。”

说着身子往前一凑,附耳笑道:“除了你。”

明明不是什么声形并茂的情话,听在耳中却胜过了所有,教人心动。

陆思琼嗔他一眼,心中却甜蜜难挡。

这样的他,真好。

抬起头,天空湛蓝、花红枝郁,一切都格外美好。

她心情明媚,亦不想去思量那些烦心事,好奇的说道:“我们现在出来了,之后怎么办?”

“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去城外走走吧?”

龚景凡略一思忖便有了主意,“我在京城的日子不多,当然是好好陪陪你,浪费在这宅子里,怎么对得起你?”

这人,说话竟越发的贫。

陆思琼敛眉,正要恼他几声,余光瞥见不远处小径上立着的单薄身影,嘴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间。

周希礼一身天青长袍,身影消瘦许多。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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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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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脸色微变,她知晓三表哥对她的那份情愫,此情此景倒不免尴尬。

正想着迎上去该如何表现得自然些时,只见不远处的人已骤然转身,从来时的路回去了。

她一时哑然。

周希礼对身边人的感情,龚景凡亦有所耳闻。

他心中别扭,见来人转身就走,语气颇酸的说道:“你不在屋里,他倒是连堂妹都不去探视了。”

竟是说起对方亲情寡淡了。

陆思琼知dào

他的心思,这人心眼本来就少,何况之前周家又那般咄咄比他,怒意是少不了的,也不说他。

没听见她对来人的维护,龚景凡心中似才舒畅了几分。

还好,他的阿琼,向着自己。

心情舒缓了些许,便再次提步,带人离开。

他们这走得任性,留下的人却面面相觑。

周二夫人满脸愤nù

,但因为顾忌着龚景凡身份,又不敢多言;便是沐恩郡主,也是面上无光。

至于蕙宁公主,她素来护短,纵然觉得儿子方才的话有失分寸,但以她的身份,怎可能低身下气同人致歉?

屋子里静谧无声。

须臾,打破宁静的,还是内室丫鬟的急喊:“姑娘、姑娘,您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听到动静,张氏一个疾步,忙掀了珠帘绕至屏风后,口中尚唤着“乐姐儿”。

原来。周嘉乐早就醒了,方才龚景凡的话,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见众人就这样纵然他和陆思琼。居然连亲娘都不替她做主,当然不能白受委屈。

她爬起身撑着床板就朝床柱碰去,被贴身婢子慕青拦了下去。

张氏一见他发红的额头,便明白了原委,连忙在床沿坐下,将女儿搂在怀里,“乐姐儿。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为娘怎么办?娘知dào

是我和你父亲没本事。出了这样大的事都替你做不了主,但你也不能这样来折磨娘啊……”

哭哭啼啼的,母女泪眼婆娑。

沐恩郡主陪着蕙宁公主相继走进去,听到这样指桑骂槐的话。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这含沙射影的,是说老夫人和自己不给她们二房做主了?

沐恩郡主一生尊崇,从来也没像刚刚那么丢脸过,且还是被个晚辈说三道四,心中原就藏着几分烦躁。

她盯着眼前那对母女,冷声就道:“凡哥儿刚刚的话,乐姐儿既然也听见了,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这事儿,传出去。不说国公府没有颜面,就是乐姐儿,你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到底是主母。几句重话下去,张氏与周嘉乐顿时没了气焰。

只是,就这样被冠上以声誉算计龚景凡而逼婚的罪名,周嘉乐也不敢承认,扑在母亲怀里,抽噎着小声低语:“大伯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张氏心知那种事也如何都不能承认,自然不会松口。好言好语的回道:“大嫂,乐姐儿不懂水,难道会真的不要命了自己跳下那池子不成?

您可是她大伯母,难道宁愿相信个外人的话,也不信她?”

这话,说得就让蕙宁公主不高兴了。

“三姑娘是什么性子本宫不清楚,但本宫的儿子是什么品德本宫心中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二夫人若是非要究根结底的再说下去,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女儿。”

她的语气不重,但话中的不悦与警告之意,已相当明显。

“皇姐,这事儿是乐姐儿任性了,您别同孩子计较。”

沐恩郡主心中自有清明,心中这一刻是厌透了二房。

国公府与公主府关系素来要好,而自蕙宁公主出阁后,这些年来自己和她堂姐妹愈发亲近。

然如今好好的感情,却被张氏母女给搅了,真是没事添乱!

蕙宁公主早前不知是周嘉乐刻意落水还拽了自己儿子进池塘,这才在听说了事儿后赶来周家。

毕竟二府素有往来,乐姐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来探视下亦在情理。

可她出现在这,并不代表她会动摇琼姐儿和凡哥儿的婚事,谁能想竟然给这对母女起了希望?

如今得了早前的话,简直觉得平白惹得一身骚,替自己儿子委屈不平起来。

嫌弃的睨了眼满脸泪水的周嘉乐,又瞥了眼张氏,蕙宁公主不愿继xù

看这幅嘴脸,便淡淡回了沐恩郡主:“乐姐儿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不小了,这样不懂分寸,她母亲不教,你做伯母的也不管束?

太子妃在宫里不容易,灵姐儿也是关键时期,周家姑娘的名誉,你还要不要了?”

这是在提醒眼前人了。

沐恩郡主深知其意,心中难免暗骂这三侄女,忙恭敬的应了话:“皇姐您说的是,我回头自好好说她。”

“大嫂!”

张氏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忙噤了口。

沐恩郡主觉得地丢人现眼,又让她起身向蕙宁公主告罪。

妯娌长幼尊卑,又碍于她的气场,张氏只好照做。

蕙宁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拂袖走了。

沐恩郡主忙亲自出去相送。

等再回来,见周嘉乐一脸可怜的依偎在张氏怀里,她目露凌厉,在圆桌前坐下后,狠狠的一拍桌案,“你们简直好大的胆子,连凡哥儿也敢算计?

真是演的一出好戏,把我和老夫人都瞒了。乐姐儿,你竟然做得出那样的事来?!”

她气的胸口直颤,一直立在旁边的周嘉灵连忙过去替母亲顺气。

看到她,周嘉乐恨意更浓。

四妹妹竟然把琼妹妹叫来,然后让龚二爷那样羞辱自己。

刚刚那些话,说的有多难听?

被中的手渐渐握拳,很是不甘,却不敢反驳,只坚持的说道:“大伯母,侄女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难道是凡哥儿污蔑了你?”

沐恩郡主发指眦裂,直接骂了开来:“在我跟前,你还装什么无辜?这样子的手段,居然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张氏,你平时就是这样教她的?好好的国公府姑娘,竟然为了男人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简直是……”

再难听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张氏听她连“弟妹”都不喊了,晓得这是替老夫人行管教之责了,也不敢再坐着,推开女儿让她好好躺着,这才站了起来。

她走下踏板,眼眶红着,亦不敢继xù

狡辩,只是低声控诉道:“大嫂,乐姐儿出此下策,也都是逼不得已。

您是知dào

的,她从小就倾慕凡哥儿,这些年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眼见着他马上就要和琼姐儿定亲,她也是一时糊涂。”

“呵,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就能做这样的事?”

沐恩郡主毫不留情,当着满屋子人再道:“既然知dào

他马上要和琼姐儿定亲,作为表姐,无论之前是什么情愫,就该收心摆正态度。

凡哥儿以后就是乐姐儿的表妹夫,这种事,她拎不清,难道你还不明白?

二弟妹,琼姐儿好歹也唤你一声舅母,你就是这样用长辈身份去逼迫她的?”

得知一切原都是二房的计谋后,再想起刚刚琼姐儿进屋时的那一幕,沐恩郡主都觉得张氏过分,替她害臊。

“大嫂,这话您不能这样说。”

张氏琢磨了下,今儿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就不能再忍者,直言道:“说到底,乐姐儿才是周家的姑娘。

您和老夫人疼惜琼姐儿自幼丧母,这些年来多有偏心,何时见我们说过一个不字?

可这种事上,明知乐姐儿的心思,还硬是撮合琼姐儿与凡哥儿。嫂嫂,我倒是也想问一句,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打开了话匣子,她亦不能平静,徐徐又道:“再者,我这做二舅母的也不是看不出来。

早前,琼姐儿和凡哥儿哪有什么往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乐姐儿,怎么这种好事,就非要让给琼姐儿?”

张氏说完,低头擦了擦眼眶,也是委屈了多年。

周嘉乐扑倒在床头,“嘤嘤嘤”的哭个不停。

沐恩郡主一时凝噎。

为什么让琼姐儿与凡哥儿结亲?

虽然说当初左谷蠡王的到来是个导因,蕙宁公主肯同情这门婚事,自然是由于琼姐儿乃隆昌公主之女,否则换了旁人,能轻易答yīng



张氏莫不是当真以为,只要老夫人和自己几句话,以蕙宁公主那样护子的性子,能随随便便就认可?

但这等事,又不好说出口。

“大嫂,您倒是给个解释,也好教我们母女死心个明白。”

“这门婚事,是蕙宁公主决定的,她只认琼姐儿做儿媳,难道这一点,你还看不出来?”

沐恩郡主只好将这事推在蕙宁公主身上,只是这个理由,到底也显得有些苍白,便继xù

添了几句:“再说,凡哥儿对琼姐儿的情意那么明了,他刚也明明白白的说了看不上乐姐儿,你们又何必执着呢?

他们的亲事已定,你们不要再兴风作浪!”

说完,站起身,带着女儿就离开了。

这种说法,哪里能说服人?周嘉乐见她出了屋,哭得更凶了,张氏亦是一脸愤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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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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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同龚景凡去郊外走了一遭,此行仓促,她随他共骑。

待等回城的时候,却不知他何时吩咐人备好了车架,倒少了那份颠簸。

龚景凡微微抿着唇角,虽没有多言,却能感受到他心底的怒意。

三表姐这样算计……陆思琼主动覆上他的手,试图安抚。

车轮辘辘的声音响起,龚景凡咧嘴一笑,身子微挪,同她靠近几分。

顷刻,他开口低询:“没什么要问我的?”

“在周家,你不都说清楚了吗?”

刚游玩漫步的时候,不见他提起只言片语,现在倒提了。

陆思琼一脸信任的看过去,继xù

道:“我知dào

你不会平白冤枉人,再说三表姐的心思、”

停顿了下,见对方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似有种委屈的样子,心头的烦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柔了声添道:“我晓得你是有苦说不出。”

但凡出了这种事,多是当女儿家吃亏,尤其是世家大族,定然得想法子周全。

且不提周嘉乐的做法如何卑鄙下作,但此计若发生在旁人身上,对象不是龚景凡,依着国公府的门第,甭管是否故yì

,最终自会以结亲为果。

计虽俗计,却是真有用的。

可龚景凡性子更硬,软硬不吃。

惹到了他,他可不管周家是怎样的门第,更不会去考lǜ

被自己拒绝之后。周嘉乐下半辈子要如何活。

他没那么无私伟大,为了不相干的人放qì

自己的幸福。

也绝对不像是,会让心上女子和自己委曲求全的人。

清早若非周二夫人步步紧逼。他也没想说出那样的狠话。

此刻,被人理解,龚景凡低头,将脑袋一歪,直接靠到身边人肩上。

两人隔得很近,呼吸尽数喷在少女纤白的颈项上,热热麻麻的。

陆思琼有些不自在。刚要动,那人却跟着蹭了上来。

龚景凡毫无所觉。执着的把脑袋埋在那,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你看见我被她们母女逼婚。怎么都不着急的?”

这低低哑哑的埋怨,竟是使起性子了。

陆思琼无语,明知他的目的,还是遂了他意思回道:“你怎么知dào

我不着急?”

说完,她学着他那样酸溜怪调的语气,又说道:“才一个晚上,就出了这样的事,你倒是会惹麻烦。”

这嫌弃的……

龚景凡立即抬起脑袋,瞪大了双眸望去。只见少女唇角的意味还没敛去。

他倒是也反应过来,继xù

埋头,双手甚至还环了上去。咕哝道:“是啊,就一晚上我就差点被人夺走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好好的把握我。”

突来的受力,让陆思琼身子又往前贴了几分。

她本就被他的亲近弄得耳热心跳,此刻再也淡然不了。推了推对方,见其纹丝不动。只好开口:“你别抱这么紧。”

“抱得紧,你就不用着急了,我知dào

你在为我焦虑。”

他还真是!

陆思琼的沉默,龚景凡当做默许,置在其身后的双手,微微抚下,隔着夏衫像火一样烤在她身上。

又是腰际敏感处,陆思琼实在没忍住,扭了身想避开。

但她整个身子都在对方怀里,能躲到哪里?最后磕磕绊绊的直言道:“你别、别乱动……”容上也泛出了红晕。

龚景凡一手被她拉住,抬眼看她,只见少女双颊绯红,又羞又涩的娇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

脑中一刹那的空白,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早已随着心声靠了过去。

唇上柔软,却灼烫得令人悸动。

异样新鲜的触感,刺激着少年的神经,下一刻直接张口含了上去。

适逢马车一个磕绊,两人身子一斜,他就半压在她身上。

细细描绘,浅尝不止,湿润的灵舌滑进,带来更为刺激的感觉。

陆思琼任由他索求,最初的震惊过后,想起他即将离京,心生不舍,本欲要推他的手,反攀住了对方脖子。

少年少女懵懂的年纪,青涩而笨拙。

也不知过了多久,龚景凡的唇才离开。

望着身下娇艳如花、目光迷蒙的陆思琼,他把头靠在她身上,却触及一方柔软,心下一尴尬,顿时往旁边挪了挪,却又是另一方柔软。

他面色一红,倏地就蹭了起来,别过头改望向密实的车帘。

这似惊悚过后的一连串动作反应,倒是格外流畅。

陆思琼只觉得被他碰触的地方一阵酥麻,瞬间传至脚趾,蔓延全身。

她本就被吻得气息不稳,身子后仰着,现见他那快速的动作,只觉得越发羞燥。

慢慢坐起身,理了理仪容,见其仍然只看着那片帷幕,好似全忘了刚刚的亲近,不准bèi

再转头看她一样,倒是也生出几分闲气。

这算什么?

抱也抱了,吻也吻了,碰也碰了,现在摆出这样子,难道还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一般?

陆思琼死死盯着他侧影。

这样强烈的视线,龚景凡自然感觉得到,却没脸转过去。

车厢里保持着沉静,或是驶入了城内大道,路径比之前平缓许多,沿边也喧嚣热闹起来。

对比之下,车内就安静得有些诡异。

陆思琼见他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有些小性子,便不愿再去本说好的酒楼尝他所说的鲜美点心,瓮声翁气的让外面车夫回德安侯府。

龚景凡这才有了反应。转过头看她,似乎仍觉得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定的就不直视。“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去福满楼吗?”

“不去了。”

陆思琼垂头,那细细低低的嗓音,又带着瓮声,颇有些委屈的样子。

龚景凡心中越发忐忑了,然更多的是无措,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琼,你生气了?”

见后者不回应。凑上前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生气了?我、我不是故yì

的。”说着,因为别扭。嗓音又低了些许,“我、我只是情不自禁。”

陆思琼这才明白,他刚刚,是觉得自己在怪他?

不过转念觉得也对。他们关系还没怎样的,他的行为确实是轻薄得很。

她轻轻“哼”了一声,看他两手伸出,却又不敢上前,最后软软的说道:“我又没怪你。”

这也不怪龚景凡慌乱。

以往他两手不规矩的时候,就总惹得她嗔怒埋怨。

而刚刚,自己吻了她、吻了她!

想起那个吻,感觉自然是美好的,虽说她不曾反抗排斥。可也没回应,他心中拿捏不准,担心对方反应过来后生气。

所以才迟迟不敢开口。

但她现在说。没怪自己?

心下既欢喜又有些受宠若惊,连眸子都亮了,声调一高:“真的?”

她轻轻的“嗯”了声。

然后,某人就又凑了过去,“真没怪我?我以为你很介yì

的。”

这话,陆思琼就不好接了。

身为女儿家。这种事当然肯定得介yì



但因为对象是他,何况之前虽说有瞬间空白。但到底没失去理智,她清楚的知dào

,自己是愿意和他亲近的。

可现在,自不好说不介yì

,最后只是不作答。

龚景凡见状,右手搂过来,低首轻轻说道:“刚刚真好,真甜。”

陆思琼美目一瞪,说出的话却细弱蚊呐:“你别说了。”

不知是之前动作的后遗,还是车内过于闷热,为她本就绝美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媚色。

龚景凡瞧得痴迷,不由自主的说道:“阿琼,我还想亲你。”

话说了,却不是征询对方意见。

唇瓣扫过她的耳垂,引得陆思琼身子一颤,欲要侧过。

他的吻却又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如同一张网,将她笼在其中。

一点都不温柔,也不舒服,陆思琼好几次被他的下齿磕到,但他就像食髓知味般,不依不饶的索要。

“琼妹妹,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喘息着松开她,却仍不肯退开,固执的将她纳在怀中,龚景凡如是说道。

纵然她愿意让自己碰,可他的心底,终究没有信心。

毕竟,她喜欢了王舅那么多年,可是打小都不曾留意过自己的。

龚景凡也迷惘,不知这样死缠烂打的方式,到底管不管用。

即使,他不觉得这样缠打得有什么不对。

“没有!”

回答得那么干脆,龚景凡先是一阵心碎,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特别难受,连搂着她的手指都在微抖。

转念,却又品出几分其他的意味来,弯着唇角问:“真的没有?”

他可不相信,琼妹妹就算真的要拒绝,又岂会说得这样直白?

他知dào

眼前人不是狠心的性子。

而刚刚的语气,反倒是有几分恼羞成怒在其中,他为这样的发xiàn

而激动。

“我不信。”

见他心里自有明了,陆思琼也不多加表示,只好笑的反问:“你既不信,还作甚问我?”

“就是想听你亲口承认。”

龚景凡嗓音带笑,“你说,是不是?”

“热,你坐远点。”

她矜持着,闷声闷气的回道,又将身子挪旁边一点。

龚景凡却如何都不肯轻易放过,要知dào

他缠人的耐心,陆思琼被追问的急了,最后还是服了软:“一点点。”

“就一点点?”闻者得寸进尺。

这样无辜直白的语气,陆思琼有时真的弄不明白他是故yì

还是无心,羞恼的说道:“你自己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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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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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逼出了陆思琼的心声,龚景凡心情雀跃,自然早将在周府里发生的事抛至脑后。

两人去福满楼用了些点心,申正时分,回了侯府。

陆家上下对这位准姑爷的登门早已司空见惯,宋氏再锦华堂接见了他,说了些寒暄客套话,方让人送别。

她对今早的事已有所耳闻,牵了陆思琼往内堂走,不再遮掩那份担忧,直白的询道:“琼姐儿,周家三姑娘的那事,可会连累你与龚二爷的婚事?”

这下个月就要定亲了,送去各府的帖子亦早就派了出去,如果这时候出了什么变故,不说侯府颜面无存,就是眼前少女,往后再想说门好亲事,可就困难了。

宋氏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既忐忑又紧张。

陆思琼闻言一顿,国公府里的事儿,怎么家里都知晓了?

便是昨夜里三表姐闹大了,可这等丑事,周家如何都不会放任外人评头论足,这保密的功夫肯定会做足。

大舅母做事周全,肯定不会有这样的漏洞。

既如此,怎的……

“母亲,您听说了?”她语气一滞。

宋氏长叹一声,“本不是我特地派人去打听的,着实现在京中许多人家都听闻了这个,道周三姑娘昨夜落水,永昭伯府二公子跳池相救,又在国公府守了整夜。”

她深锁着眉头。显然很苦恼。

陆思琼愕然,转瞬却也明白了过来。

这种事,外祖母和大舅母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事情还是流传了出去。就必然只有二舅母故yì

营造。

她定是见清早对龚景凡施压不成,又忌惮蕙宁公主与建元侯势力,只好利用舆论来逼迫。

毕竟周家请了大夫,且这阖府那么多人,人多口杂,谁也没证据道是她们二房做的。

就比如,周嘉乐落水的时候。是她拽了龚景凡一把,还是后者主动跳水相救。谁都没证据。

她蹙眉不语。

宋氏见她不说话,心里的担心更甚,亦有了判断,“原来竟是真的。这可怎么好?

周三姑娘是你的表姐。她是国公府里的姑娘,周老夫人定然是要替她做主的。”

即使琼姐儿在周家再得宠,但也敌不过人家正儿八经的公府千金。

外孙女、孙女,周老夫人心中亦是有衡量的。

宋氏觉得,这门婚事,悬了。

“不是真的。”

陆思琼听闻对方定论,有些不悦,替龚景凡解释道:“母亲,我三表姐是倾心二爷不假。

可昨晚的事。并非外界传得那样。”

“那是哪样?”闻者好奇。

陆思琼踌躇了一会儿,周嘉乐到底是闺阁之女,那种事传出来总归于名声不利。

可转念。对上眼前人深情关切的眸子,又并不想隐瞒,还是如实道了:“二爷是被三表姐拉下水的,救她也是情势所逼。

这事母亲您不用担心,早上二爷在国公府已经同我两位舅母解释清楚了,我和他的婚事。也不会有变。”

这个时候,陆思琼竟然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的生母是隆昌公主。

她知dào

,因为这个,蕙宁公主就不可能更改儿媳人选。

如斯想着,自己都心安不少。

宋氏却被真相吓了一跳,“什么?竟是周三姑娘自个儿……?”

她到底也深受周家恩惠,虽说心中不屑,但难听的话也不好出口,但面色已隐隐露出怒气,“她这样做,把自己落得这样下场,又何必呢?”

龚家二爷既然当场说明了经过,蕙宁公主那样高傲的人物,想来也不会认可一个如此心机的女子当她家媳妇,宋氏微微定然。

但周家二房既然有了昨天的动作,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想来也绝不会轻易放qì



毕竟,这都自损了名誉,总是要换得些好处的。

抬眸望着琼姐儿,想起她和周家的关系,也知dào

她心中难过,拍了拍对方手背,安慰道:“好在你得了龚二爷的心,他不动摇,就都还好。

我见他刚刚送你回来,这番重视,对这门婚事倒也放心。”

话中,尽是对龚景凡的满yì



但转念,却又忍不住惆怅几句:“唉,可那孩子,怎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大战,时间长久,可都是说不准的。”

“没关系的,反正女儿一直都在这里。”陆思琼含笑回道。

她一直在京中,等他回来。

知晓他们感情好,宋氏亦乐见,没再提周家那糟心事,话了会家常,就放她回去了。

宋妈妈进屋替她换了盏茶,说些宽慰的话。

宋氏也不能宽心,新茶碰也不碰,起身道:“去静安堂吧。”

琼姐儿从外回来,没去那里,只来见了自己,有人心中怕是要不舒服。

如她所料,老夫人听说龚家二爷来了府上,却只去了锦华堂,事后琼姐儿也没来看自己,就有些不畅快。

俞妈妈也不敢劝她,心中也是不太苟同。

二姑娘何时与大夫人如此亲近了?

过去,锦华堂那边可都只是形式上的,二姑娘跑的最多的,还是老夫人这边。

她们又不是亲生母女,如今感情倒是要好了?

老夫人心思敏感,连孙女常常去周家陪伴外人都很介yì

,又何况发xiàn

在琼姐儿心中自己都被宋氏比下去了,自然愈多怨气。

如此,宋氏到的时候,自没得到好脸色。

老夫人挫了挫大媳妇锐气,命她捶背敲了会腿。自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

宋氏亦沉得住气,心中大抵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十分温顺的半跪在旁边侍奉婆婆。

老夫人身子舒畅了,这才懒懒的挥挥手。命亲信将丫头们都领下去。

随后,睨了眼宋氏,问道:“周家的那事儿,琼姐儿可与你说是怎么回事了?”

大清早,周家四姑娘匆匆忙的把琼姐儿领了出去,她怎么可能不过问?

本来没打听出什么,待到下午。才传出龚二爷和周三姑娘的事儿来。

老夫人是最重侯府利益的,这门婚事在她心中顶有分量的。是攀上公主府和永昭伯府的好机会,定然不能落空。

可外界把龚二爷英雄救美的事传得绘声绘色,在陆家人耳中,那可不是什么佳话。反而是家族前途的一个威胁。

这整日来,就没定心过。

刚听说孙女回了府,还是龚二爷送回来的,她就起了精神,可左等右等,竟然没等到人。

让丫鬟去打听了,才晓得居然在锦华堂。

敢情,宋氏还真是主母,这侯府没自己什么事了?

这对素来霸权强势的陆老夫人来说。无疑是个打击。

但现在这个关卡上,也不可能花心思在为难眼前人神上,她还是急急想知dào

结果。

宋氏便将陆思琼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温声添道:“既然龚二爷都表了态,想来不会有变过,母亲您尽情安心。”

“龚家表态了又怎么样,周家是好糊弄的人家?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以前看那个周三姑娘就不端庄规矩,这好人家的姑娘。有谁像她这样轻浮的?”

老夫人语气尖锐,很是中伤:“那周二夫人亏得还出自名门。居然教女儿行这等勾当。

周家由得她们母女折腾,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唉,琼姐儿去了一趟周家,怎么也不求求周老夫人,再怎么说,也是她和龚二爷议亲在前。”

她眉头紧皱,周家这样张扬,都不顾周三姑娘的女儿闺誉了。

这架势,莫不是还想抬进永昭伯府?

居然宁可自毁名声?

这么想想,又觉得好受几分。

好歹,她们家琼姐儿是正儿八经聘过去的,饶是周三姑娘出身再好,以后对琼姐儿也只能伏低做小。

宋氏可不知dào

自己婆母心中有这些念头,只琢磨了下语言回道:“今儿这种场面,周三姑娘还卧榻,琼姐儿有些话也不好开口的。

再说,当着周二夫人的面,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怕也不好过分偏袒琼姐儿,她若是开了口,岂不是教人为难?”

老夫人很不喜欢宋氏这种态度,如此维护琼姐儿,倒显得自己这个做祖母的不懂分寸了?

愠怒的瞥了眼她,语气不明的笑道:“你倒是想得透彻。”

宋氏心里一跳,头低得更低了,“还是母亲考lǜ

周全,儿媳只是听了您的意思。”

恭维的话,听者倒也受用。

只是,知dào

龚家二爷的意思,对蕙宁公主孤傲护短的性子也摸透几分,倒也没了之前那么多的忧虑。

让儿媳又服侍了一会,才让她回去。

当晚,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陆思琼睡得并不安稳,夜间醒了好几回,都是惊醒。

接连几个梦,都挺短暂的,却都是眼睁睁看着龚景凡离开自己。

最后一梦,则是她看着龚景凡满脸笑意得挑起喜帕。

喜帕之下,是盛装娇媚的三表姐。

陆思琼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好久都没平复。

随后,靠在床头,如何都不敢再闭眼了。

她怕,睡着了,梦里,又是那种场景。

心中余悸未消,那份恐惧在心底蔓延着,无声席卷了周身。

原来,自己竟这样的害pà

,害pà

失去龚景凡。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因为梦魇缠绕,睡得不好,第二日自然精神不振。

书绘和竹昔替她梳妆的时候,都有些担心,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她们也都听说了。

俩婢对视一眼,意思直白:姑娘是不是难过了?

陆思琼并没有注意她们。如常更衣妆扮好,就往小厅走去,准bèi

用早膳。

然才刚拿起筷子。就有婢子说大夫人来了。

她复又放下,起身相迎,并好奇道:“母亲,这般时辰,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有急事?”

宋氏和她共桌而坐,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也不管着满屋子的下人,开口就说:“琼姐儿。外面大早上的就在传一个事,你猜猜是什么?”

如此好的兴致?

陆思琼不解,但对方既然来了自己屋子,那想来也是与她有关的。

瞧她这满脸的笑意。难道和周三表姐有关?

陆思琼毕竟聪慧,几个转念就想到了关键,并反问了出来。

宋氏连连点头,“昨儿周家那三姑娘,又掉进池子里,是两个小厮把她救起来的。听说因为身子本来就不好,溺水有些严重,下人无主间,就做了几个应急措施。”

陆思琼搁在桌子上的手一颤。

怎么会这样?

心中有个预感。此事定同他有关。

这……她脸色一白,龚景凡这昨儿就在三表姐的屋里当众做出了那样的假设,晚上就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怎么那么大胆?

定是后来也听说了周家二房将那事肆意传出来后才行的事。

可这样的话。就真的是毁了三表姐。

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妹,感情虽说谈不上如何深厚,可也有些难过。

三表姐对她是有争较之心,但论真有什么惹到自己的,除了那次挑唆她和四表姐的关系,也就是因为这回使手段想得到龚景凡的事。

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的过节。

现在她这样,下半辈子就真的无指望了。

陆思琼都能预料到。国公府现在定然乱作一团。

倒不是说多怪龚景凡,但这事出后,无论是侯府还是公主府,与周家的关系定然要大不如前。

外祖母和大舅母,怕也要对自己心存芥蒂。

她脑中乱的很,宋氏看她这样,多少也了解一些,开口劝道:“琼姐儿,我知dào

你心善,惦记着姐妹之情。

可这种事,是周三姑娘先对不住你。人凡事还是多该替自己着想,有些事不能让的就不能退让半步,这关系到你婚事,你可不能心软。

再说了,那三姑娘之前闹了出投缳,现在又跳水,是真的用死相逼。若是让她得逞了,龚二爷改娶了她过门,到时候她可不会来同情你。”

这番话说得直白,却是真心替她考lǜ



陆思琼心思动容,越是遇到事,才越能看清人。

她终是信了,宋氏过往待她的好。

可是,有些事,眼前人不知dào



龚景凡曾在周家扬言,说若是三表姐落水,救她的只是个下人,质问国公府是否会让一个下人娶了三表姐。

当时这话,本就是重话,那时大舅母闻言都变了色。

这是轻视了整个周家。

如果没发生昨晚的事,或者以后真能不计较,但现在……怕是要被周家记恨上了。

陆思琼简直无语。

冲动,也不能这样不知分寸。

她也没了用早膳的心思,懊恼的站起身,同宋氏说道:“母亲,我还得再去趟国公府。”

这时候,她要不出面,就真落实了自己和龚景凡合谋算计三表姐的事了。

她其实并不认为,周嘉乐会可能去投水。

前晚自缢,那是给龚家施压。

但昨晚,就没理由了。

她知dào

,三表姐是惜命的,何况,二舅母也不能真任由她做傻事。

宋氏看她要出去,也没阻拦,细想了下,又叮嘱道:“你现在过去,怕是难得好脸,周二夫人定然要迁怒于你,自个小心些。”

“我知dào

了。”

陆思琼语气沉重。

其实,她也不知dào

,真的去了,能怎么解释?

就算自己不知情,可龚景凡做的,不还是为了她?

然她更清楚,自己若置若罔闻,那和外族家的感情,就真的要到尽头了。

无论血缘与否,如她珍惜陆家一般。自然是重视周家上下的。

她不愿,关系恶化。

陆思琼匆匆赶到国公府,果然如她所料。连二门外的福管家,对她都不似往日热情,更别说旁人相迎了。

她自己徒步走去三表姐的住处,还没靠近,就见四表姐从院内走了出来。

周嘉灵看她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薄怒,也含着怨气。

她终究不是能藏情绪的人。启唇就道:“二表哥这回太过分了。公主府侍卫能人是多,可这三更半夜的闯进咱们国公府。把三姐姐打晕了丢到水里,难道还真的要她命不成?”

这便是血缘的微妙处了,纵使周嘉灵平时与堂姐感情不好,但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这种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的。

何况,她本就心软。

似乎将陆思琼看成了龚景凡,也或者是误会了什么,她语气十分不善:“三姐姐那么做是有些过分,可说到底还不是喜欢二表哥?

再怎么说,大家都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他怎么、怎么可以让人这样糟蹋三姐姐?”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周嘉灵见其不语。又连声控诉:“你怎么不拦着二表哥?

昨儿下午,你们离开府里后,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琼妹妹。我知dào

二表哥喜欢你重视你,蕙宁姨母也中意你。昨日话不是都明了了吗?

三姐姐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何必要做的这么绝?再怎么说,她也是你表姐,你怎么就不能原谅她?”

陆思琼听得心中绞痛。

果然会被这样以为。

从平素最为亲近的四表姐口中听到这些话,无疑是折磨。

她张张口。想辩解,却有些无力。

眼前人会信吗?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dào

,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琼只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dào

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pà

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

她早已知晓,他不是好惹的人,性格亦不像往日在自己面前呈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他有他不可触及的原则和底线。

所以,即便这事他做的真过分了,即便从陆思琼女儿家的心理去想,是对三表姐有几分同情,但说真的,她不怪龚景凡。

可周嘉灵受不了她这样的沉默,伸出手拽住对方胳膊,高声继xù

道:“怎么不说话?表妹,你变得,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就是信了,二舅母她们,又能觉得自己当真不知情?

最后,她动了动唇际,低声道:“我真的不知dào

,我也是大早上才听说的。”

“怎么可能?二表哥能不和你说?”

周嘉灵的眼神有些凌厉,狠狠瞪着她。

陆思琼只觉得胸似被千金压着,特别闷、特别窒息。

“你现在又来做什么?事情都闹出去了,一下子整个京城都知dào

我三姐姐被下人轻薄了去,大家都在看我们周家的笑话。

你这会子过来,难道还想求祖母原谅你?表妹,你们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陆思琼咬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什么。

这是她一路预料之中的画面,也是特别害pà

的一幕。

但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质疑自己的,会是四表姐。

她垂下眼眸,眸光也泛出了湿意。

“你说啊,你怎么不开口?”

周嘉灵性情就是如此,纵然把人已按了罪名,但这么多年情分,心底还是有似期盼,希望对方开口两句,说这是个误会,说不是二表哥和她做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她一直期盼着真相如此。

可在陆思琼心里,即便是龚景凡做的,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确实对三表姐存了歉意。

哪怕,这事情本错在她,若不是非要把那事流传出去,想来也不会惹怒龚景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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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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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进了院子,沐恩郡主见自己儿子跟在琼姐儿身后,微微有些不满。

周希礼惘若未觉,低声说道:“三妹妹好些了吗?”

周二夫人满腔恨意的瞪着陆思琼,闻声冷嘲道:“好些了吗?出了这种事,乐姐儿怎么能好?”

说完,亦知不该针对长房侄儿,只走到陆思琼跟前,不善质问:“你还来做什么?

现在可是好了,你表姐如今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不说永昭伯府了,怕是别的府邸,也没人敢要了。

琼姐儿,你年纪轻轻的,心思怎么这么狠,这是要了你表姐的命啊!”

字字如刀般直戳人心。

此时被怀疑,倒没了刚刚面对四表姐时的无措和紧张了,陆思琼徐徐解释道:“二舅母,不管您信不信,昨夜里的事真的与我无关。”

总归还是要说明几句的。

可这会子,不说张氏,就是沐恩郡主都不向着她了。

周嘉灵满脸伤心失望的凝向她,也不语。

屋外却突然响起丫头的声音:“大夫人,老夫人请表姑娘过去。”

是静颐堂的大侍女念夏。

张氏张口就要哭喊,私心觉得老夫人又要袒护外孙女,可声还没出,沐恩郡主就先说了话:“琼姐儿,你随我过去。”

“大嫂,”张氏泪眼看她。

沐恩郡主被闹了两日。心情极差,之前又听妯娌念叨哭诉了好些时候,着实不愿她再继xù

。打断道:“好了,当务之急是好好照顾乐姐儿,之后再想办法。”

说完,率先提步。

陆思琼朝二舅母欠了欠身,隔着屏风望了眼室内,随后同大舅母出了门。

路上,气氛前所未有的僵硬。

临近外祖母院子的时候。陆思琼忍不住问道:“舅母,您是不是也觉得是我做的?”

沐恩郡主步伐不停。叹气道:“谁做的重yào

吗?现在府里上下乱成这样,你外祖母气得一晚上没睡,天亮了才回来。”

虽说没有指责她的话,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大舅母也是那样想呢。

陆思琼喉间涩涩酸酸的。低头前进,不再言语。

等到了静颐堂,才发xiàn

不止外祖母一人,龚景凡亦在。

这么早……想来也是听说了。

陆思琼看到他,心中又恼又愁,别过了脑袋,心中却甚为安然。

龚景凡看她进屋,就走了过去,把人手一牵。紧张关怀的问道:“阿琼,周二夫人有没有难为你?

你出门的太早,我到德安侯府的时候。宋夫人告sù

我你约莫都到国公府了。”

他倒是一脸轻松。

都不知这人怎么想的,现在还跑来周府,这不是找罪受吗?

是以,哪怕心知龚景凡对她一片关切之意,可还是把手收了回来,绕过他走到中央。对位上人行了礼:“给外祖母请安。”

龚景凡是个急性子,一瞧这模样。也明白了对方想法。

他最受不得冤枉,上前两步也不管沐恩郡主,张口就说道:“琼妹妹,昨夜里三姑娘的事,和我可没关系。

我再怎样,也不可能做出那样混账的事来!我之前也都和老夫人解释过了。”

“什么?”陆思琼吃惊,不是他做的?

就是自己,最早前听说发生那事的时候,也是下意识的怀疑了眼前人。

但他现在却说,与他无关?

她目光讶然,沐恩郡主亦是一脸匪夷所思,只是她没接龚景凡的话,只望向老夫人:“母亲,乐姐儿那事儿……”

“那事儿,多半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媳妇自己折腾出来的。”

周老夫人拉着脸,摇头抚额,为这样的家丑而感到烦闷。

龚景凡可不关心旁人的看法,他只在意眼前少女,见她不接话,急急再道:“我如果真要那么做,白日里怎么会说出来?

如此,不是替我和琼妹妹招恨?

再说,我如果真的只为了不想娶她就能做这种事出来,那以我的性子,可不会只到这一步,定是真把她溺在水中咽气了才好,也省得有现在这一出。”

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但却十分有理。

龚家若是想和国公府撕破脸皮,断了二房的歪念,弄死周嘉乐才是最有效的法子。

一死百了,还用得着把人再救上来?

陆思琼心中一激,“真的不是你?”

虽然还问他,心中却已经信了大半。

龚景凡颔首,添道:“我昨儿就表过态,那事儿原就是她们母女编出的闹剧,我娘也明白,又不会勉强我,我何必还多此一举?”

这白白的又被人冤枉了一趟,他很是烦躁,瞅着她的目光却越发柔和起来:“何况,周家是你的外祖家,难道我不知你有多珍惜这份感情?

我往日处事虽多有不周的地方,但也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

沐恩郡主亦是聪慧之人,稍以细想也想通了。

又望向主位上的婆母,见其已是信了,有些懊悔怪罪了两个孩子,上前说道:“这事儿,是亏了你和琼姐儿。”

龚景凡淡淡看她一眼,被周家逼得再好的修养也没了,颇是不悦的回道:“国公府这贵地,我不过那天傍晚来了一遭,居然能扯出这么多事来,还牵连了琼妹妹,以后倒不知还好不好往来了。”

泥捏的人也还有三分性子,何况本就养尊处优的龚景凡?

平白受了这一通气,丁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而心中。更多的自然还是对琼妹妹的心疼,也不等周家人回应,开口就安慰道:“这事儿让你难受了。我以后再不来周家了。”

却是任性的说出这种话来。

沐恩郡主心道了不得,难道还真的因为二房那对母女整出来的破事,以后就和公主府断了往来?

周旋世家名门里多年,她心知必须出声了,也知dào

少年的那点心思,便拉了外甥女的胳膊说道:“琼姐儿,这事是让你受委屈了。舅母没想到你三表姐那样混账。

之前你二舅母的那些话别放在心上,之后我就让她们给你道歉。这个事。确实是她们不对。”

面对大舅母的圆场,陆思琼轻轻“嗯”了声。

既然事情已经大白,她继xù

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不会和周家闹情绪。可如此一场闹剧下来,心头终究沉沉的,很不舒服。

沐恩郡主也心知自始至终都是周家对不住她和凡哥儿,再要说几句话,冷不丁那边少年已经出声:“我送你。”

说完携了她的手,同周老夫人告辞。

后者抬眼望着她们,心里想说两句,但挽留的话到底没出口,点点头任他们离去。

陆思琼一出院子。就止了脚步。

身后人不动,龚景凡好奇转首:“怎么了?”

“对不起。”

她之前,也误会了他。

想到之前被四表姐和二舅母冤枉时的心境。心知那种感觉有多难受。

何况,她明知他那么在乎自己,就是为了她也不可能对周家狠那样的心,却还是疑了他。

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这般乖巧愧疚的模样,引得龚景凡一阵心怜,他伸手使她头抬起来。眯眼笑道:“好好的,和我道歉做什么?冤枉我的又不是你。”

“那我之前也有那样想过的。”

两人对视。又觉得大庭广众的,陆思琼挪了挪下巴,别过脑袋。

龚景凡落在空中的手望向,又牵起她另外一只手,故作受伤的问道:“原来我在你心中那么坏啊?”

“没有。”

“没有什么?”

陆思琼低喃:“没有很坏。”

龚景凡脸上噙着笑,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戾气和气场,走近两步继xù

调笑着追问:“那我好不好?”

陆思琼刚想说“好”,抬眸察觉到他眸中的狭促,瓮声说道:“你存心逗我!”

“对,就是存心的。”

说着,使坏用力按了按她手背,在她恼羞之前,就放开了。

随后,单手牵着她往前。

前行了一段,他认真的又说道:“阿琼,我知dào

不论是陆家还是周家,你都存了份感激的心,也带着客套。

所以,哪怕国公府这次做的再过分,你还是选择了原谅。

可是,我不想你这样,那些委屈,你不需yào

承shòu。”

顿了顿,嗓音越发柔情了几分:“你的出身,没什么低了别人的。就算侯府养育了你,但你本身的价值,难道还会辱没了陆家?

别怪我把话说得直白,陆家有你在,以后总少不了好处。你家老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心中也早就有了衡量,所以你不要觉得自己得比一般人多忍让些什么。

再说这周府,当初若不是我娘授意,她们也不会轻易替你安排。这件事上,原就没有谁占了占谁便宜一说,你不用觉得低人一等。”

他……

陆思琼眼眶一热,字字都说到了她心坎上。

家人外祖家,她确实是带着疏远的亲近,既珍惜感恩,又隐隐带了几分自卑。

没想到,眼前人竟这样的懂她。

陆思琼凝视着他,动容不已。

龚景凡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继xù

说道:“你的母亲是隆昌姨母,同我是一样的,这并不是丑事,这个事实也不会让你短了旁人。

答yīng

我,不要再委屈着自己。”

你这样子,我看了,会心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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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蜜语甜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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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发xiàn

,龚景凡实则是个极细致体贴之人。

偶有时候,他表现得很孩子气,或显出幼稚,可也只是在她身前。

这样的一面,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

他似乎从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当三表姐和二舅母那样厉词相待时,亦只是替她辩驳才说话。

而她心底的想法与秘密,他洞悉得如此透彻。

心中暗自侥幸,这辈子竟能遇上他,这样、这样好的他。

回府的途中,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陆思琼的心情却不似来时的那般愁恼烦苦,唇角含笑、眉眼舒展,昭示着心境极佳。

龚景凡没有入内,他离京在即,近来十分忙碌。

只是,在她下车之前,突然拉住对方的手,轻问道:“阿琼,过两日敬王府国安太妃寿诞,你是不是要过去的?”

陆思琼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嗯,之前答yīng

了四表姐的。”

何况,后来敬王府果真给侯府下了帖,宋氏也绝不可能拂太妃颜面。

然想起如今同周家的处境,多少有些不自在。

察觉到眼前人微微锁眉,她启唇反问:“怎么了?一场宴会罢了。”

闻者心道,确实只是一场宴会。

这盛华京都,世家名门最兴此道,说来隔三差五便有。

只是,以往琼妹妹随周家人赴宴时。纵然自己不曾同她相见,可但凡她出席的府邸,他都会走上一趟。

然而后日。他要替父亲去营地检阅,抽不得身。

似有些无奈,龚景凡回话:“没事,你自己多注意。”寻思了片刻,又添道:“等那日,我让母亲来侯府接你。”

陆思琼微滞,转瞬恍然。好笑的说道:“不用这样麻烦,左不过是去给太妃贺寿。难道还能出事了?你别担心。”心里却是一热。

有一个人,时刻惦记着她的安好。

“我就是担心,怕你有事儿。”

他一改过去腼腆,蜜语甜言说得是越发直接。“你就跟在我娘身边。

众所皆知,敬亲王世子刚刚成年,国安太妃行事素来低调,今朝如此操办,这其中深意,谁看不出来?

等到那日,各府夫人小姐齐聚,人一多就容易出事。

说来也奇怪,这请未婚聘的姑娘过去尚在情理。怎么你也要去?”

语中透出不满,俨然是不容人觊觎的意思。

在他看来,以前是没有立场。现在身为准未婚夫,有身份有能力可以光明正大的干涉,为什么不?

陆思琼亦越发了解他了,深知其意,然而闺阁女儿在外,不跟着自己母亲。反倒随了蕙宁公主?

虽说是有婚约,可这到底还没过门。落在人眼中,岂非多生碎语?

但对方一番好意,又不太好明拒,最后绞着手指低低说道:“国安太妃有意与大舅母家结亲,四表姐那日让我陪她。”

龚景凡显然不知这事,闻言稍讶,“灵表妹以前与你是极好的,可现在……”

现在出了周嘉乐的事,到底会受影响。

刚在周家,周二夫人说话时,可见她对琼妹妹有丝毫维护?

陆思琼知晓他的顾虑,可这种事早晚都要面对,她珍惜过去同四表姐的姐妹感情,如今虽出了嫌隙,可总不是躲避便能了事的。

虽然之前他开解了自己很多,但外祖家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庇护,哪能说断就断?

这份牵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再者,她亦不愿眼前人为她多劳神,柔声笑道:“你不用事事替我操心的,你马上就要去西塞境地,我也不能替你分担什么。”

说着说着,就有些难受。

原并不怎么看好的人,却成了她万事的倚靠。

然等他有事的时候,自己却一点用都没有。

陆思琼默默的低下了脑袋,盯着那驼色无人毯上的纹路,低低又语:“我昨晚整宿都睡不好,我、我怕你出事。”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是,她再怎么得体董事,再怎么善解人意,都止不住那份想挽留他的念头。

但偏偏,理智又强调着自己,道不能拘了他。

她总不可能,真的迫他折了翼,就做一名寻常的贵公子。

那不是他的志向。

但她还是担心、惶恐、忧虑,抬起垂敛的眸子,定定的望过去,眸角却染上了诗意,对上少年炙热的目光,又连忙再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想干扰你,就是难受。”

心中矛盾,既希望他不去出征,又不想让他失望。

刚刚的话,在脑中徘徊了许久,这两日与他对面时,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任性得说了出来。

她暗怪自己失态。

龚景凡闻言,拽回了她本弯身欲下车的身子,让她复又坐下。

并排着,他表情十分愉快,牵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语气格外舒畅:“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呀?

我刚跟你说的时候,你还那么潇洒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原来是骗我的。”

取笑揶揄的话,说完又知她面子薄,不等她窘迫否认或说出什么他不喜听的话来,接连继xù

:“阿琼,这一次,其实是我向皇舅讨要的旨意。

敌藩作乱,欺我百姓,我父亲一生戎马,就是想给大夏朝一片安宁。

我从小敬我父亲,以他励己,以后早晚是要继承他这份心愿的。”

话及此事,语气郑重认真:“旁人不理解,我父亲贵为侯府子弟。又成了驸马,自当一生荣华,子孙无忧。

但他从小教导我。不忘初心,我从不敢忘。我们的安逸,是父亲战场厮杀换来的,若要守得这份静好,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想来你也知dào

,众人眼中只觉得我母亲与父亲感情寡淡,聚少离多。但他这些年来几赴战场,都是我母亲在背后支持的。”

陆思琼听得连连点头。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可能阻拦。

话是说了,但再怎样,也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他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知dào



将手反握住他,颔首回道:“我明白,只是在你面前,我没那么坚强,忍不住那份难过,你不用管我。”

龚景凡明白她,却故yì

调笑:“瞧,又说气话了?我不管你,还管谁?明知dào

我在乎你。这是撒娇呢还是嗔怨呢?”

“哪有!”

陆思琼脸一红,侧身背过去,“我又没使性子!”

一开始。明明是自己看他不够成熟、不够坚韧,怎么越处下去,自己却总成了被当做孩子哄的那个了?

“还说没有?你这依依不舍的模样,不正说明了一切?”

他前倾过去,见其玉耳越发的红,点到为止的收了玩笑。改言道:“真的不用太担心,我可还要回来娶你的。怎么舍得总留在那等地方?

好不容易让你心里有了我,我就是故yì

使坏,想你对我牵肠挂肚一下,好以后离不开我。”

“哪学来的混账话,越发不正经了!”

陆思琼嗔他,可或是因为知dào

分开在即,也总动不了真怒。

他则举着她的手拉她转回身子,凝着她的眼眸继xù

重复:“别不当真,我是不可能见你嫁给别人的,所以肯定会完好回来。

再说,若是我连那点本事都没有,以后怎么护你?”

陆思琼被他说得心跳如鼓,偏生她这性子,是越感动越不会说话,最后含糊的“嗯”了声,算是回应对方承诺,继而才下车。

一直等进了宅子,她才放缓步子。

双手摸着双颊,足下都有些飘忽。

而龚景凡,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陆府门口,才命车夫回去。

放下车帷,低声咕哝道:“没良心的。”

居然一次都没回头,刚刚表现出来的不舍,是假的吗?

他哪里懂得女儿家的矜持?

不过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便再无顾虑。

陆思琼回到娇园之后,浅浅的补了个眠,待醒来后简单用了午饭。

实则,整颗心还是挂在了那人身上。

片刻,江妈妈进院子,说是岭南三老爷差人送了荔枝回来,老夫人让她给送过来。

三叔虽然常年在外,但隔几个月就会差人回府,或是一些物资,或是几分家书。

只是,多是给祖母和三婶母的,陆思琼接触不多。

而今夏六月底的时候,就有送过荔枝回来了。

现儿都到了这个月份,怎么还有?

她微微不解,江妈妈也没与她多言三老爷的事儿。

上前两步,将篮子往桌上一放,只道老夫人的好,说主子头一个就让送来娇园,可见整个府里,最疼的就是她云云。

陆思琼自然谢过祖母,吩咐书绘拿下去收好。

江妈妈是这府中惯会说话的人,往常就爱在二姑娘面前说话,而陆思琼也乘她的情,好东西也没少赏。

所以说,相较而言,祖母屋里,对比得势的俞妈妈,她倒宁愿和眼前人往来。

见她似有话说,便挥手遣退了竹昔。

低声启唇,询问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江妈妈一拍大腿,咋咋呼呼的“哎哟”了一声,急色反问:“二姑娘,您昨儿怎么没去院子里见老夫人?

这龚家二爷过府,老夫人等了许久,却没等来人。听门房的说,今日还是龚二爷送您回来的?”

陆思琼眉间一跳,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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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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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恼了?”和江妈妈打交道,陆思琼也不拐弯抹角。

眼前人识眼色,她幼年还养在国公府里时,每每回府,老夫人让她在静安堂相伴时,就属江妈妈最懂讨好她。

这么多年来,她倒算得上半个自己人。

虽说彼此间不过是利益驱使,可自己在侯府从未失势,那向来就是江妈妈的奉承对象。

江妈妈恭敬作答:“二姑娘,老夫人这些年对您的操心您是看在眼里的,过去凡事不都是她替您张罗着?

现见着您同龚二爷修得好缘分,已是将二爷当成了半个亲孙子看待,可二爷来了府,只见了大夫人,都没往她那儿去,老夫人能不伤心吗?”

她是个会说话的,每次提点暗示都说得十分含蓄。

这种话,就是被人听去了,亦不会被怪罪揣度主子心意,而只是为老夫人着想,让二姑娘多体贴孝顺着些。

陆思琼亦了解她的套路,并不说破。

思起昨儿那幕,当时她还真不是有心忽视祖母,只那会子心里藏着事,又是国公府三表姐、又是龚景凡不日要出征,是真的没留意。

而后来,龚景凡离开,她明知他近来忙碌,总不能非拉着他往家里各个长辈那去请个安吧?

“我知dào

了。”

余光瞥向桌案上篮子留下的水渍,起身说道:“这事多谢妈妈提醒。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去向祖母请安。”

“姑娘明白就好,那老奴告退。”

江妈妈后退出屋。陆思琼吩咐人送她。

竹昔早在外候着,亲自将人送到院门口,又近前塞了只赤金镯子给她,客气道:“妈妈好走。”

“哎,竹昔姑娘也快进屋吧。”后者满脸笑意。

陆思琼换了身轻便的裙衫,对镜理了理仪容,方去了静安堂。

陆老夫人对她的到来毫不意wài

。身子慵懒的半躺在凉席炕上,见了孙女招招手:“琼姐儿来啦?快过来坐。”

“祖母。”陆思琼应声。乖巧的坐到对方身边。

老夫人习惯性的携了她的手,询问道:“没事儿吧?周家那姑娘……”

纵然有些事已从宋氏口中得知,但还是想听眼前人亲口再说一遍。

陆思琼复述了对宋氏说的话。

陆老夫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周家二房的那对母女身上,听到她们那般卑鄙行事。逼迫冤枉自家孙女时情绪竟毫无波澜,眸色平静,面如如常。

陆思琼说完,望着她,许久才听对方叹道:“龚家那孩子倒是真有心。”

说着,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孙女身上,笑了笑继xù

:“琼姐儿好福分,周老夫人视你如掌上明珠,给你许了个这样的人。竟都让周家姑娘眼红了。”

这话……后者心中腹诽:祖母是有什么深意?

她是知dào

自己不是陆家女儿的,那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周家表姑娘的身份。

没有血缘,外祖母却将这等亲事说与自己。反而委屈了周家正经的姑娘。

祖母是在研究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怎样,陆思琼也不可能同陆家透露自己是隆昌公主女儿的事。

毕竟,既是私生女,又涉及皇家声誉,怎么能惹得人尽皆知?

终归不光彩。

这与和龚景凡坦白不同,他到底是蕙宁公主之子。又一心全系在她,陆思琼放心说与他听。

因为。自己的事,他会帮着承担。

可与祖母挑明了之后,她对自己即便还有以前的祖孙情分,然多半也在被欺瞒多年的愤nù

之下磨去了。

更多的,还是价值。

诚如龚景凡之前所言,她需yào

侯府小姐这个身份立足京城,陆家也需yào

她往后给侯府家族带来利益好处。

她不短什么。

是以,此刻她只当没听懂,“外祖母待我,是很好。”

老夫人双眼微眯,笑容越发的深邃,突然语气一转,顺着她的话接道:“我知dào

琼姐儿是最孝顺的性子,你知dào

了自个儿的身世后,就没好奇过生身父母是谁?

周老夫人那样疼你,连夫婿都给您谋了好前程,想来这点小事,自不会瞒你吧?”

陆思琼呼吸一滞,倏然站了起来。

祖母说出这话,是想做什么?

她如何都没想通,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身世这个话题,除了最早前她也才得知时,依着大舅母的意思回来同眼前人商量过,这之后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过。

毕竟,这对陆家、对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现在,祖母居然如此明确的问了出来,问她是否知晓生身父母的身份!

还冠上了“孝顺”的名义,这若是说不好奇,那怎么对得起给了她生命的嫡亲父母?

一个连生身父母都不在乎的人,以后还能相信她向着陆家?

那势必往后处境要大不如前。

而若是说好奇过,生身不及养恩大,这之后祖母再说什么,她亦不能拒绝。便是应了,还指不定会被说自己良知太低。

左右,是说什么不妥什么。

陆思琼怔怔的望着她,没料到祖母竟会这样刁难自己。

陆老夫人还握着她的手,见其不语,张口漫不经心的添道:“怎么了?琼姐儿不方便回答?”

她深吸一口,缓了缓心底的起伏,清声答道:“祖母的问话,孙女自然是好奇的。不过我从小便是以周家女儿的身份世的,自然把侯爷当做自己的家。

至于其他的。按外祖母的意思,既是往事,自不必多想。无论当初娘亲带我来侯府是出自何意。左不过都是怜我可怜。

既是可怜的身世,外祖母又怎会将实情说与我听,让我平添伤心?”

一番话,姿态落落大方,说的更是坦坦荡荡。

话落,她迎着对方视线,毫不退避。

周家老夫人似没料到她如此能说会道。竟有些诧异,转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慈和道:“倒是祖母失言了,琼姐儿别介yì

。”

“您言重了。”

老夫人点点头,接着再问:“听说龚二爷要随他父亲出征了?”

“是,下月九日就去。”

这个日子。她当然也明白。

而打战出征这种事,本是该随队伍一道出发的,现耽搁这十来日,之后轻装上阵,路上定是赶得很。

也亏得,那是建元侯统帅。

不过,那孩子倒也真有魄力。

“看来龚家着实很重视这门婚事,龚二爷亦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您能有这样的好归宿,也是造化。”

陆思琼只好跟着应付几句。二人对话并不轻松。

就这样说了会子,话题又绕到国公府,老夫人一脸疼惜的望着她:“这两日。受委屈了吧?”

“也没怎么,事情都查清楚了。”

外祖母也确实没给她受什么委屈。

陆老夫人心中不以为然,冷冷的想道:这时候还想着袒护周家?

面上却越发祥和,“你这孩子,昨儿我都听说了,出了这种事。周家能给你好脸色看?

在祖母跟前,不必这样。”

“是。”

虽然还如常处着。但感觉到底比不得过去了。

从屋子里出去,陆思琼不由叹了口气,浑身都松懈下来。

只觉得累。

正要举步离开,又见侍女琉璃捧了个精致的紫楠木盒子从不远处走来,一脸的郑重。

她顿了顿,没即刻走,等人近了身,自抬眸看了眼。

琉璃欠欠身,见其视线落在自己身前,言道:“回二姑娘,这是之前老夫人命人去定的首饰,前几日铺子送了过来,主子觉得有几只钗环不好,命奴婢拿去改。”

陆思琼点点头,睨了眼那盒子上的标志,提步离开了。

待走远些,竹昔上前说道:“姑娘,那是老夫人给表姑娘打的首饰,是让人拿着花样子打的,那样式可都是江南那边来的,花了不少功夫。”

祖母屋里什么没有,自然不会替她自个打首饰。

那种时下流行的头面,显然是给小辈的。

她眨眨眼,却是真许久未见胡表妹了。

说来也稀奇,她做了国公府的表姑娘,得宠那么多年,惹红了三表姐等好几位表姐妹的眼;

德安侯府里,却是胡敏做了得宠的表姑娘,以前,自己竟也羡慕过她。

现在想来,陆思琼真觉得是幼稚了去。

人怎么可能那样贪心,既沾着外祖家的好,又想着府里的宠?

途径花园,倒是又遇见了陆思瑾。

这两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真没心思去敷衍她,何况关系已经如此恶化,索性连招呼都省了。

可她要走,陆思瑾却不肯当做没看见,唤了声“二姐”,偏生绕到对方身前。

陆思琼的眼神并不友好,语气淡淡:“什么事?”

许是亦能猜到她要说什么,直接又道:“若是想说荣国公府的事,或者嘲讽几句,我看还是不必了。”

“姐姐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可能那样做?”

陆思瑾语调悠长,近前两步凑近了道:“二姐可知dào

秦家?”

眼前人与秦家的那点事,陆思琼自然心明,也知dào

秦家在查她的身世。

但对方这样问?

她目光微惑,一笑反问:“莫不是四妹的好事近了?”

后者面色一白,有些狼狈的尴尬,可转而低头,克制着嗓音再道:“二姐,秦相想见见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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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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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心神微凛,秦相?

他见自己做什么?

思及早前揣测的事,随即目光一寒,颇是严肃的斥道:“四妹,我知从小黄姨娘对你疏于管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心中没数。

但我一个闺阁女儿家,你同我说这样的话,难道真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说着,冷冷的看着她,再言道:“敢情,上回让你抄的《女戒》,都白写了?”

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如此中伤人的言语,着实是眼前人忒的不懂分寸。

秦相是何人,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既不是叔伯长辈,又非亲朋近友,一个外男,无缘无故的要求见面,偏生陆思瑾还真给传话,她心中气愤,却不能深言。

后者被看得心中发憷,敢怒而不敢言。

恨对方提起姨娘,又气她说上次《女戒》的事,这含沙射影的指责自己没规矩不知进退,好姑娘好姐姐都让她做去了,自己就只是一卑微不懂事的庶女?

然辩驳的话,似卡在吼间,说不出口。

如何都显得苍白。

过了一会,她抿抿唇畔开口重复:“二姐,他与你之间有什么牵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为何每次秦夫人看见你都不待见?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和秦家可没表面这么简单。

相爷让我传话。我负责带到了,这之后见不见是你自个的事。”

或真是受秦家影响,她挺直了身子。气势较过去强硬了不少,再不见卑态。

可长此以往对嫡姐养成的惧意终究非一日而逝,在其还未回应之前,抢先又说:“你不用满口的礼仪规矩,母亲都没说什么,我的事,不用你来教xùn

提点。”

说完。转个身就走了,一点都没拖沓。

陆思琼看她走远。心道还真是变了。

其实她也不想多花精力在其身上,当自己想教xùn



左不过还是担心,她在外的行事作风,连累了陆家姑娘的声誉。

但刚刚那话……

她与秦相只不过匆匆数面。两次都在姨母府上,当着甄家上下,自己对他不过只请了个安,说来正儿八经的谈话都没有过。

最近的那次,还是上回九王府马车送她回来时路上相遇。

当时场景,说来也颇是尴尬。

她凝凝眉,提步往娇园走去,心稍沉重。

不过,陆思瑾虽然带话。说秦相想见她,但并没有说怎么见、何时见。

陆思琼也就当日琢磨了会,事后并未放在心上。

两日后。国安太妃寿诞,宋氏带了府中一行姑娘出门。

请柬是给德安侯府下的,前夕之夜,二夫人孙氏便去锦华堂见了长嫂。

她道闺女瑜姐儿终日只在府里、见识浅薄,想麻烦对方给带着出去走动走动。

三姑娘正值妙龄,敏感的时期。而府中二姑娘、四姑娘的婚事都有所进展,孙氏自然替女儿着急。

敬王府设宴。京中各大世家定都要前往,是个结交认识贵人的好机会。

宋氏知dào

她的意思,并未拒绝。

然想着二房的姑娘跟去了,自不能落了三房的琪姐儿,可让婢子过去一传话,那边却说近来嫡母身子不太好,想留下侍疾,并谢过大伯母恩情。

宋氏也不好勉强。

上车前,她本意是让陆思琼与自己一辆,可陆思瑜一路都牵着堂姐的手,若是她们都上来,后面就只陆思瑾一人了。

陆思琼想了想,虽不如何待见庶妹,但出门在外到底多有注意,便婉拒了对方,姐妹三人一起。

车厢中,不似其他人家的姐妹融洽,气氛谈不上轻松。

陆思瑜自问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上次被堂妹陷害的事永远不可能忘记,哪怕她母亲交代再多,亦无法原谅,便总给陆思瑾冷脸色瞧。

坐在陆思琼身边,只与她说话。

陆思瑾独自坐在近帷幕的地方,低眉凝神。

她如今有相府做依靠,又时不时被秦夫人请去相府看戏说话,在侯府的地位日益上升。这等宴会,便是宋氏不肯,老夫人也得让她来。

陆思瑜找了几个话题同身边人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过了一会,她突然低声问:“二姐,敬王府这回请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娘打听过的,晓得王府世子到了说亲年纪。

王府地位尊崇,任谁听了,心里都要有几分念想。

陆思琼心中清明,对上堂妹隐含期待的眸子,暗叹了声回道:“敬王爷孝顺太妃娘娘,请的人多无非是图份热闹,三妹妹不要多想。”

闻言,陆思瑜面露失望。

她本以为,二姐见多识广,总可能听说些许内情。

语气失落的应了声,也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那旁本不参与她两对话的陆思瑾却突然开口:“今朝那么多夫人姑娘去王府,给太妃娘娘贺寿是一回事,可大家都知dào

太妃本意是要给世子选世子妃。

二姐,你明明知dào

,怎么瞒着三姐?”

她声音很高,将嫡姐的警告视若不见,继xù

看着陆思瑜道:“三姐你闭门不出没有听说,但你问了,二姐居然这么说,我也是奇了。

说来,二姐姐马上就定亲了,怎么还……”唇角含着笑容,没有说完,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竟是讽刺陆思琼自个婚事已有着落,还将消息瞒着陆思瑜。

这样挑拨!

陆思琼狠狠瞪去。忍不住接道:“呵,四妹好灵通的消息,却不知你是从何听来的?

我只知。今日是太妃寿诞,仅此而已,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般轻浮,就想着要嫁人的事?”

不用多想,陆思瑾定是从秦家得来的消息。

陆思琼虽看不上她的做法,可刚刚的话到底让她心中泛虚,转首看向身边的三妹妹。发xiàn

后者正用好奇的目光瞅着自己。

二婶母近来着急她的婚事,这亦是听说了的。

若是别的人家。陆思琼也不会刻意隐瞒。

自己是知情人,偏生知dào

的还不止这些,国安太妃属意周家表姐,这份意思怕是还没同敬王妃说明。这才有了这会子宴请众家的事。

但敬王孝顺,王妃亦是温柔贤惠之人,太妃看中的人选,怕是不会反驳。

何况,四表姐的家世、品性都无可挑剔,王府世子妃的人选,多半就是灵表姐了。

正因为明白这些,陆思琼才不愿看到三妹妹希望落空,是以假装不知。

偏偏。陆思瑾多事,说出这种话来。

所幸,陆思瑜虽然有所怀疑。但论她和陆思瑾的关系,再怎样也不可能全信了她,或如人期待的那般,与二姐生疏,也就没再多问。

陆思瑾便又生了几分恼意。

凭什么她们关系这样要好?二姐从小就被众星捧月。

她上次自作主张将赐婚懿旨篡改后送去三堂姐屋里,就是想她和二姐反目成仇。再不济也得心生嫌隙。

哪知,那件事后。她倒是越发依赖二姐了。

刚刚的话没有起效,她只能将怒气憋在心中。

等到了敬王府门口,才下车便见甄家的车驾远远驶来。

宋氏便侯了一会,没立即进府。

甄家两位夫人都来了,还跟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

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淡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的百褶裙,玉颜雅致、粉黛淡妆,显得清丽脱俗。

宋氏主动上前打招呼,甄周氏面色友善,只甄二夫人表情淡淡,态度敷衍。

其实,发生了甄五姑娘在侯府落水不幸过世的事,如此亦算意料之中。

宋氏因着几分歉意,也不可能计较。

甄周氏唤了声“琼姐儿”,陆思琼忙上前福身,笑意吟吟道:“见过姨母。”

后者伸手就拉起了她,疼惜的打量了一圈,“姨母很久没见你了,到底是要定亲的姑娘了,都不再出来走动,可别把姨母给忘了。”

甄周氏孝顺,哪怕出阁后,也常回国公府。

陆思琼小时候没少受她照顾,感情自然亲近,语气自然的带了几分撒娇,闻言脸色微红,嗔道:“姨母取笑我。”

甄周氏笑容渐深。

宋氏这才侧身,让庶女和侄女过去,“怎么见了甄夫人,也不晓得随你们二姐姐请个安?”

陆思瑜自然听话,陆思瑾也不会在这时候闹别扭,人来人往的王府门口,都是各大世家的人,谁都不会失了规矩。

两人小步过去,齐齐福了身,随着陆思琼的叫法,“给姨母请安。”

这种唤法,无形中将彼此关系拉近许多。

甄周氏笑了笑,让她们免礼,又同宋氏夸了几句。

随后,她才招手让身后少女上前,介shào

道:“这是我们家小六,颜姐儿。”说着,又喊“颜姐儿”见礼。

甄颜是二房姑娘,乃庶出。

甄五姑娘刚刚离世的那段日子,甄二夫人病卧在床,都是她榻前伺候,,母女感情自然增进不少。

这次太妃寿诞,甄二夫人就将她带了过来。

甄颜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却已透出大家之风,闻言先应了大伯母的话,这才袅袅走出来,“给陆夫人请安。”

说着,又十分热情的看向对面三位女孩,半欠了欠身:“三位妹妹好。”

三人皆是一愣,原都是年纪相仿的年龄,本都有些拿捏不准,她倒是一眼看出了她们比她小。

甄颜话落,见她们反应,心似明了的又添道:“我比琼妹妹大三个月,陆家妹妹们若不嫌弃,就唤我声姐姐吧。”

陆思琼倒是心囧,她以前是去过甄府,可对这位六姑娘并无什么印象,她倒是连自己生辰都记得。

不过,亦只是一瞬,率先回礼,喊了声“颜姐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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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龚家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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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寒暄过后,几人一并由王府侍从引路,转进内院。

陆思琼被甄周氏牵在手中,同甄颜站得很近,后者时不时“琼妹妹”的称她,聊上几句。

她面上应对得体,但近处了,陆思琼能感觉到,对方并非真的热情,且总是朝一边沉默不语的甄二夫人看去。

甄家,到底不可能完全不介怀。

亦在情理。

只是,陆思瑾一直插话,很有与甄颜交好的意思。

陆思瑜则显出几分无措,显然不善与生人往来。

不知是否甄颜生性极好,还是她们已在秦家见过,对陆思瑾亦十分友善,不见丝毫不耐。

沿边百花盛放,葱郁成林,假山层峦叠嶂、浑然天成,深处细水涔涔、聆听作响,很是悦耳。

一路行去,沿边凉亭花园,已有人三五成群的小聚团坐。

她们来得不晚,可这四下的热闹,显然已有好些府邸到了。

敬王妃在大厅会客,她们进去的时候,众人视线投来,甄周氏几步过去,笑着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宋氏自然照做。

也好在是一道,否则难免尴尬,她十分紧张,这座上的夫人们,认识的并不多。

敬王妃同甄夫人是识得的,二人常去皇后宫中,并不陌生。至于德安侯府的这位陆夫人,她虽没见过,可却不会失礼。含笑着点头而过,请人落座。

甄周氏就势将陆思琼介shào

给对方,“王妃。这是我外甥女琼姐儿。”

敬王妃本就极有探究的打量着随陆夫人进来的三位姑娘,毕竟这德安侯府本不在她的宴请名单之内,是后来太妃做主,让她特地请来的。

自己儿子的婚事,她这当娘的在意,太妃自更重视。

就这个档口,请来陆家的姑娘。敬王妃必然要细想一想。

陆二姑娘是常听人提起的,她过去也曾在宴会上见过数面。虽没有认真了解过,但并不算完全陌生。

可不关注并不代表没有耳闻,这位荣国公府的表姑娘,从小在周老夫人跟前长大。现已由沐恩郡主说媒,许给了蕙宁公主与建元侯的独子。

敬王妃对龚家可是相熟,公主府自更不必说,以前刚听说这门婚事的时候还十分疑惑,可现在再看陆二姑娘,袅袅娉婷的站在这,容貌气质皆佳,倒是个妙人儿。

但这种贵女,世家名门中并不少。就算她姿色一绝,可娶妻娶贤,颜色过人又能如何。这定不是龚家认可的关键。

以她的了解,蕙宁公主其实并非顶好性格的人,对事对人都多有挑剔。

敬王妃望向眼前少女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陆思琼对她恭敬福了身,并不多话,安安静静的立在那。

陆思瑾见状。上前两步,跟着欠身请安。

突兀的声音传来。敬王妃下意识眉头微蹙,看过去时眼神称不上严肃,只让对方免礼。

可如此,倒是让陆思瑜不知所措了,自己要不要也跟着主动上前?

才刚坐下的宋氏没有错过王妃的那一瞬表情,连忙又站起,心中更是一紧,人家甄夫人替琼姐儿引进贵人,她出个什么风头?

但这种场合,敬王妃没表现出不悦,她亦不好冒然告罪。

故,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王妃娘娘,这是我们家瑾姐儿,族中行四;旁边的,是我们府的三姑娘瑜姐儿。”

敬王妃颔首,陆思瑜这才行礼问安。

陆思瑾隐约察觉到了不妥,未敢再开口。

正尴尬间,年长的嬷嬷进来通禀:“王妃,永昭伯夫人来了。”

永昭伯夫人,便是龚家的大夫人常氏,出自康郡王府。

她是龚家的主母,身份贵重,闻得此言,众人皆正了正身姿,翘首朝门口望去,敬王妃更是让身边亲信去门口相迎。

顷刻,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入目的首先是雍容华贵的永昭伯夫人。

她一身真红纻丝大袖衫,外罩云霞翟文钑花金坠子的褙子,深青色金绣云霞翟霞帔,底下的长裙尽是横竖金绣缠枝花,看着富丽堂皇五彩辉耀。

高髻上缀着珠牡丹和金宝钿花几件首饰,满脸和善笑容,一步步走得极稳,看起来大方从容又不喧宾夺主。

她是惯参加这等宴会的,纹条有理的与众夫人打了招呼,领着两个女儿坐在敬王妃身旁。

永昭伯夫人的亲闺女早已出嫁,此行只带了府中的七姑娘龚玉锦和八姑娘龚玉容,一对双生花,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子。

因着是龚家的人,陆思琼忍不住就打量过去。

离永昭伯夫人较近的女孩身材微丰,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的立在那,眼角向上微挑,波光流转间,有种不容人忽视的美。

其身后的女孩,虽同她一般的白皮肤,五官亦是一样的精致,但衣着妆扮都低调许多,乖巧柔顺的站着,娇娇小小的,迎上人视线时笑意殷殷。

她心中微感困惑。

龚陆二府将结秦晋,前阵子宋氏亦去永昭伯府见过常氏几回,此次亦不敢怠慢,近前寒暄了几句,倒让人忘了之前尴尬的那幕。

永昭伯夫人对未来的侄媳妇很感兴趣,特地将陆思琼唤到跟前,眯眼端量了一番,侧首看着宋氏同众人说道:“这德安侯府真会养人,瞧陆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长得跟花儿一样。”

说完牵了少女近前,又赞道:“一看就是个招人疼的,怪不得公主那么中意你。

你们是不知dào

,前阵子我那侄儿还催着定亲呢,是巴不得陆二姑娘早些及笄,好娶进门来。”

闻者皆笑,陆思琼面色泛红。

蕙宁公主是眼前人的弟媳妇,妯娌身份那般高贵,又不是同住一府,陆思琼原以为永昭伯夫人同她感情不会太深,没想到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不说其他,就刚刚那几句话,这在座的可都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她这是让大家把自己当龚家人看待的意思?

陆家门第不复以往,宋氏从刚进屋开始,除了甄周氏,实则并无多少人与她攀交。

但永昭伯夫人如今一语,众夫人随即附和,纷纷夸起陆家的三位姑娘来,当然,以二姑娘最甚。

陆思琼连忙欠身,“夫人您谬赞了。”

后者一笑,语气越发慈和:“二姑娘不用拘着,往后都是一家人,你若不介yì

,喊我声大伯母即可。”

这、陆思琼既惊讶又羞涩。

宋氏见她呆着不动,轻推了她下胳膊以作提醒。

陆思琼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笑声下,再次同永昭伯夫人欠身:“大伯母。”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龚大夫人也太不讲究了吧?现在可是连亲事都还没订呢。

永昭伯夫人无疑是看着蕙宁公主颜面才如此抬高陆思琼,她虽是龚家主母,而建元侯在族中只行第三,可她却不敢同三房摆长嫂的谱。反之,伯府昌隆,往后还得多仰仗着她们。

这位陆姑娘,出身是平平,可耐不住今后的好前程。

凡哥儿的本事,她这当亲伯母的到底也有所了解,陆思琼今后妻凭夫贵,现在让她和陆家在众人跟前得了脸,以后总能记得自己的好。

她又唤了两位女儿上前,“快见过你们陆妹妹。”

龚玉锦龚玉容两人一左一右,将陆思琼围在了中间,友好的见了礼。

陆思琼这才弄明白,打扮较为明丽的那位是七姑娘,此刻多是她开口在说;而沉默少语的则是八姑娘龚玉容。

主位正中,多是夫人们交谈,姑娘们与长辈们见礼之后,就到了旁边隔间的圆桌前说话。

陆思瑜和陆思瑾自然是跟在长姐身后,心中无不羡慕。

这般万众瞩目,不仅有做姨母的甄夫人帮着说话,连堂堂永昭伯夫人都如此抬举,更能在王妃跟前得脸,谁见了都夸她几句。

虽说刚刚龚夫人也夸了她们,可谁不知dào

是沾了二姐的光?

这还只是几家人呢,待过会蕙宁公主与荣国公府的人来了,肯定又要把她唤过去。

以前,她们只知dào

陆思琼跟着周家人从小游走世家贵勋之中,识得很多贵人,但也只是听说,从不曾亲眼见过。

毕竟,若太妃寿诞这等层次的宴席,寻常的她们根本没机会参加。

今日真是头一遭,也是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低微。

在偌大的京城里,他们德安侯府根本算不得什么,过去也就只有胡家姑姑和表兄表姐们过来。

失了势的侯府千金,在外面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也怪不得,胡家攀上相府之后,姑姑连侯府都很少来了。

认知到这点,堂姐妹心中都有些酸楚。

陆思琼被龚玉锦拉着手,突然掌心一空,感觉到对方松开。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人很是探究的盯着自己。

半晌,突然只听她喃喃出声:“原来他喜欢这模样的女孩子。”

他?

正好奇着龚七姑娘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旁边的龚玉容已启唇解释:“陆妹妹不要见怪,我姐姐的意思是,平时在家总听二哥哥提起你,一直也没机会见见。”

陆思琼想来也是,只红了红脸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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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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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孕事

龚玉锦却突然瞪向胞妹,后者笑意微僵,忙垂下了脑袋。

适时,有他府的姑娘唤她们,是同永昭伯府交好的世家贵女,龚家姐妹便先走了过去。

等两人离开,陆思瑜压低了嗓音问道:“二姐,怎么同为庶出,龚七姑娘看着和她妹妹不大一样?”

这是比较含蓄的说法了。

一样的容貌,不一样的是行头、地位。

陆思琼以前没和她们打过交道,自不明白,可这时候三妹妹问她,又有些恼。

背后论人是非,总归不好。

她左右瞧了瞧,见年轻的女孩们都各自拉着伙伴说话,没人留意,这才松了口气。

“二姐?”陆思瑾也好奇。

见她们都等着自己答话,陆思琼刚想劝她们不要多问,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琼妹妹才这儿呀?”

却是甄颜。

她与她们站在一块儿,往龚家姐妹的方向瞧了眼,轻声言道:“龚七姑娘和龚八姑娘出生之前不久,永昭伯夫人的大女儿刚刚病逝。

当时见了这对姐妹,七姑娘尚在襁褓就会对她笑,永昭伯夫人觉得这孩子与她有缘,当时就有了好感。

所以,虽说她们都养在龚夫人身下,可七姑娘却是被当做嫡女养大的。她从小和生母黄姨娘反不亲热,与八姑娘的感情难免也生疏。”

“原来是这样。颜姐姐你知dào

的真多。”陆思瑾一个步子,蹭到对方身旁。

陆思琼亦是恍然,然更诧异于甄颜知dào

这些。也没料到她会在背后议人。

陆思瑜则感慨道:“那这位七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庶出的被当做嫡女养,又是永昭伯府那样的人家,真是她的造化。”

话音刚落,甄颜及陆思瑾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陆思琼忙看了她眼。

陆思瑜这才意识到不妥,陆思瑾她是不在乎。但这位甄六姑娘可不能得罪,自己怎么就忘了她也是个庶女?

心中懊悔。焦急的看向对方,支吾道:“甄姐姐,我、不是,对不起。”

“没事儿。你说的很对,她确实好福气。”

甄颜展笑一释,没有计较,语气却不似之前轻快。

这种话题,越解释越糟糕,陆思琼看陆思瑜仍是副不安的模样,伸手握了握对方,以示无碍。

正安静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少女的欢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龚玉锦被众人簇拥着,有喊她“锦姐姐”的,也有向她道“恭喜”的。隐约还有“九王”等字眼传来。

甄颜见她们神色,好奇又语:“妹妹们不知dào

?龚七姑娘前不久被指给九贤王了。”

陆思瑾震惊。

九王妃的人选,不是秦家大姑娘秦沐诗吗,怎么变成了龚玉锦?

“是侧妃,与她一起的还有孙尚书的小孙女孙知书。”

是了,亲王一正二侧三位王妃都是有品阶的。上次选妃太后娘娘尊重九王心意,只选了正妃一人。这次却是全了。

她不由又朝龚玉锦那边望去。

一身桃红色的上好云绸裙衫,显得婀娜玲珑,头戴赤金碧玉头箍,打扮得隆重又华丽,整个人神采奕奕被众人围绕着,如花照水的容颜,娇美中透着几分妩媚,特别醒目。

许是早就想通了,再听到这种消息时除了几分小小的难受和同情,倒也没什么特别情绪。

她还记得,过去那人说,他最不喜欢终身大事任人摆布。

上次听了周太后安排,还曾闹过,是以后来换来一张空白的赐婚懿旨,就是想将来自己选择妻子人选。

没想到,这回,还是天家安排,还许了三位。

思及那道赐婚懿旨,又心生感慨歉意。

毕竟,不论过去,就只甥舅这一层关系,听闻这些,陆思琼也替他无奈。

而陆思瑾和陆思瑜,都用十分探究的眼神瞅着她。

陆思琼知dào

她们想法,并未搭理。

那边的贵女们越说越起劲,似乎在奉承龚玉锦。

有女道:“我听说,九王爷本不愿娶和敏郡主的,是在后来见了和敏郡主后突然改变的注意。

宫里私下都在传,是因为和敏郡主的容颜像极了以前的九王妃,贤王思及亡妻,这才同意了娶她。”

“就是就是,九王爷定只是一时被和敏郡主的容貌给迷惑了。

王爷长情,往后自然就会明白,和敏郡主不是故去的王妃。咱们锦姐姐长得这样好……”

听到那边传来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没想到,这些大家闺秀如此大胆,竟这样爱嚼舌根,竟公然议论起亲王郡主。

便是想讨好龚玉锦,但这等场合说这种话?

朝主厅看了看,又陆续有几位夫人到场,正彼此热闹说着话,并无人留意这边。

适时,门口又一阵动静。

随之出现在视线里的,是相府秦夫人与和敏郡主,身后跟了许多仆妇婢女。

一下子,厅内更显是热闹。

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放眼看去,却是刚刚被那些女孩编排过的秦沐诗。

四目相视,乍一瞬对上,陆思琼竟有片刻懵然。

“和敏郡主在看我们这边呢,说来,二姐你的眉眼和郡主还满神似的。”陆思瑾低讷。

这似乎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

陆思琼不置可否,视线掠过她正要往龚玉锦那边去,就见甄颜已不知何时走了过去,几个贵女停歇了对话。正瞅着门口。

只龚玉锦目露不屑。

陆思琼与和敏郡主还算见过几回,深知其是个厉害角色,暗想着这龚七姑娘的性子。以后怕是讨不得好。

且不管九王是何因答yīng

娶秦沐诗,她都是太后娘娘钦赐的嫡王妃,侧妃乃庶,这就是尊卑。

她若是不自量力,去挑衅正妃威严,陆思琼还真担心她的下场。

毕竟,心底里。自己肯定是偏向龚家人的。

秦夫人甄氏在一众夫人中是最年轻的,她本就只有花信年华。今日打扮的又素为淡雅,不像过去的浓妆艳抹、贵气逼人,粉黛未施反显得平易近人。

她与小姑一同进来,一点为人妇的感觉都没有。竟像是一对姐妹花。

甄氏一手轻轻放在腹上,整个人笑容满面,显得特别和气,看见甄周氏时还热情的唤了声“大嫂”,就坐在其身边。

陆思琼的视线,落在秦甄氏的小腹处,难道……

她与秦相成婚多载,却一直无所出。

丈夫位极人臣,纵然甄氏身份显赫。可在相府里的压力定不会小,何况她又一心爱慕秦相。

整个京城的人,都好奇秦夫人为何没有子嗣。

早年还有过流言蜚语。只是后来眼见着秦相美妾一个个的纳进府,都不见有身子,私下就都以为是相爷与什么难言之隐,可恐于秦家权势,并不敢多说。

似乎是为了验证大家的猜想,秦夫人在对上甄夫人关切的询问时。颔首应道:“是真的,太医说已经两个月了。我正准bèi

回府告sù

娘和嫂嫂呢。”

“是吗?”甄夫人大喜。

她虽然平日和这位小姑多有矛盾,可毕竟都只是小事。

对方之前脾性大,多半也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为人妻却不能育出子女,这才越发暴躁起来。

站在甄家主母的角度,甄周氏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当下目光发热的望向对方肚子,叮嘱道:“这样好的事情,妹妹居然瞒着府里。

这可是你的头胎,前三月最是要紧,怎么还外出走动,要多注意些。

回头,我就去告sù

娘,她知dào

了铁定高兴。”

秦夫人亦笑,眸光越发柔和,“多谢大嫂,我比谁都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肯定会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的。”

但愿是个儿子。

不过这次有孕,让秦夫人整个心中都有了底气。

好在,不是她最担心的那个原因。

“姑老爷知dào

了吗?”甄夫人又问。

“相爷知dào

了,还跟我说不要有压力。”

甄夫人点头,“是这样没错,你且放宽心,这有了头一胎,往后就好了。”

就算这次是个姐儿,能生,这之后自然总会有儿子。

秦夫人笑着应话。

众人本都贺喜着秦沐诗的赐婚,闻言当即又祝hè起秦夫人。

是以,当周老夫人同沐恩郡主进来时,只听大家还在议论着秦夫人怀孕一事,婆媳俩脚步同时一顿。

有身份的人相继到场,原先坐着的好些人都渐渐站了起来,围在她们周边。

周老夫人一见宋氏,便问起外孙女。

陆思琼只好过去,彼此似乎都忘了前几日乐表姐的那事,二舅母今日也没来。

她行了礼,一一唤过。

周嘉灵满脸愧疚的走上前,“琼妹妹。”

她这两日真是肠子都恨不得悔断,自己上回竟然同表妹说那么多重话,也不知dào

她没有怪自己。

陆思琼如常唤了声“表姐”,周嘉灵过来拉她的手,她任对方牵着。

当着众人,亦无法说体己话。

只是,她这一出现,本言笑晏晏的秦夫人突然沉下了脸,笑意渐渐敛去,望着少女语调怪异道:“陆二姑娘啊。”

慢悠悠的语气,说不出来的别扭。

秦相夫人不待见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众人早有所耳闻。

只是以陆二姑娘现在的地位,又有周家、龚家二府的人在场,秦夫人依旧如此,不免让人深想她们到底有何过节。

第一百七十五章为难

陆思琼很无辜。她也不知dào

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秦夫人。

她可不认为,是因为那次自己打了她下人的脸,非给甄老夫人把脉治病才惹出来的。

此刻面对眼前人。只面不改色的应道:“是,见过秦夫人。”

“听说你过两日就要与建元侯之子定亲了,可是恭喜。”秦夫人如是说道。

闻言,宋氏站出来接话:“劳秦夫人还记挂着小女,待筵席那日,还请您赏脸过府。”

后者言辞恹恹:“陆夫人客气了,我这刚怀身子。那天怕是不得空。”

她显然没将对方放在眼里,只继xù

盯着明艳少女。话锋一转:“既然说了亲,总比不得做姑娘时自在。

陆二姑娘以后可要做个温良恭俭之人,多学学矜持守礼、贤惠持家。”

她这话音刚落,众人皆是一惊。

宋氏脸面露难堪。连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都脸色一白。

她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在指责陆思琼不安于室、无规轻浮不成?

周嘉灵已往前两步,气恼反问:“秦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琼妹妹有什么不是,你直说便是,何必要、”

她话没说完,就被沐恩郡主喝止:“灵姐儿!”

今儿可是大日子,又当着敬王妃的面,灵姐儿怎么能这么冲动,岂不让人坏了印象?

周嘉灵这才意识到今儿是什么日子。小心翼翼的觑了眼主位的敬王妃,发xiàn

后者根本没留意自己,只目光探寻的打量着琼妹妹和秦甄氏。

沐恩郡主警告了一眼女儿。这才开口:“琼姐儿,到舅母这边来。”

陆思琼袖中双手微微握紧,面上怒意不显,只平静的望着秦夫人。

听到唤声,茫然的转个身,就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喊了声“舅母”。

沐恩郡主拉过她的手,让其倚在自己身边。隐忍愤nù

的眸子朝秦夫人望去,好笑问道:“秦夫人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不知我这外甥女是哪里得罪了您?

我自问教女有方,琼姐儿从小与太子妃娘娘和我们灵姐儿都是一起长大的,却不知您刚刚的话是何意?”

陆思琼心中一暖,这种时候,替她出头的,还是外祖家。

无论私下发生过什么,对待外人时,周家总还是向着自己。

大舅母没有担心自己拖累灵表姐,反倒提起宫中的大表姐,用太子妃来压制对方。

秦夫人再如何尊崇嚣张,总不可能说皇家妇的不是。

果然,面对沐恩郡主的话,秦夫人略默了默,继而回道:“郡主多虑了,我只是看着二姑娘这孩子喜欢,多提点两句。”

“哦?”

沐恩郡主视线下移,落到对方的腹间。

秦甄氏从进来现在一直都护着肚子,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有了身子一般,那指上的金掐玉丹珠戒指明晃晃的异常夺目,与她一身清淡却显得格格不入。

沐恩郡主微微启唇,奇道:“秦夫人尚不曾为母,倒已经懂得这些了,想来往后秦家姑娘定会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淑良闺秀。”

秦甄氏怒火心生,很不满的望向沐恩郡主。

她这是什么意思,咒自己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女儿?

可这种场合,也不好与她计较,何况旁人买自己的账,沐恩郡主却从不留颜面,亦担心再争执下去,对方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只好作罢。

但秦夫人自己的脾性在贵妇圈内亦是声名在外,自个儿就谈不上什么淑良,还以后教育闺女?

有人已窃窃私语,轻笑出声。

秦甄氏剜了眼陆思琼,忍着气挤出几字:“借郡主好言。”

“咦,今儿怎么不见周二夫人和三姑娘?”出声询问的是秦沐诗。

周老夫人平淡答话:“乐姐儿抱恙,她母亲在府里照顾,竟让何敏郡主亲自过问了。”

“老夫人客气,晚辈也是听说前不久周三姑娘落了水,今儿没见着她,还以为是身子没好呢。”

一句话,让众人都想起了之前的流言。

周三姑娘落水,龚家二爷相救,这之后却不见任何动静,难道是不了了之了?

思及龚家和德安侯府的婚事。又将目光投向陆思琼。

宋氏坐如针毡,她根本招架不住这些贵人的话里藏针,如此犀利。这都针对她们陆家做什么?

可在座的众人,她谁都开罪不起。

“乐姐儿没有大碍,谢郡主记挂。”秦沐诗到底是未来的九王妃,周老夫人纵然心有不满,亦不好表现出来。

敬王妃手端着茶盏,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京城里的事非,可真永远少不了。

才抿了小口。又有侍女进屋,“王妃。太妃娘娘请各位夫人姑娘去明禧堂。”

“知dào

了。”

她应完,招呼着大家移步。

陆思琼同一众姑娘都随在最后,龚玉锦低声问她:“陆妹妹,秦夫人怎么好像很针对你的样子?”

显然。刚刚厅内的一切,她都注意着。

可如此直白的询问,是说她单纯,还是别有用心?

简直让人无法作答。

一旁的龚玉容不好意思的的看了她眼,没有说话。

“七姑娘误会了,我能同秦夫人有什么过节?她不过是随意叮嘱小辈几句。”

陆思琼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到了早前陆思瑾带给自己的传话。

秦甄氏如此仇视自己,多半是因为秦相。

秦家在自己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定然与师姑有关。可这种往事。自己和秦夫人着实无话可说。

“就是,锦姐姐是不是想多了,刚刚秦夫人也解释过了。”甄颜突然替她说话。

龚玉锦这才没有继xù

追问。

陆思琼感激的看了眼甄颜。这位甄六姑娘。好似与谁都处得很好,但初回接触,就这般友善熟稔,倒教人看不明白。

龚玉锦问不出自己感兴趣的,没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陆思瑾这才走到嫡姐身边,嫣笑着道:“二姐在秦家的地位可见一斑。我这隔三差五的过去,在秦夫人心中也没你的分量重。”

刚刚。可有谁记得自己?旁人不指望,但看到秦甄氏同何敏郡主时,总觉得身为秦家未来的媳妇,她们必会将自己引荐给其他夫人。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

“这话,你该去问秦夫人。”陆思琼知dào

她的心思,没好气的回道。

陆思瑾提声:“秦夫人什么想法,哪里会告sù

我?不过我看姐姐,心里明白着吧?”

后者不置可否。

好在明禧堂离这不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去,没多久就到了。

蕙宁公主已经到了王府,就坐在国安太妃身边,同在的还有两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皆是一身宫裙,满身贵气。

敬王妃走在最前,先是给太妃请了安,又见过蕙宁公主,这才看向粉霞锦绶缎裙的高挑少女,“清平公主过来,晗月,你怎么没早告sù

我?”

穿鹅黄百水裙的女孩这才起身,“母妃在前厅待客,女儿都没机会跟您说。”

蕙宁公主适时开口:“王嫂不必见怪,小十是我带来的。”

众人这才恍然,这位娴静的姑娘是圣上最宠爱的清平公主,皇家行十。

而起身答话的则是敬王府的晗月县主,怪不得早前没见到她,原来是与清平公主在这儿陪国安太妃。

国安太妃头戴紫金镶玉抹额,满头银丝被翟凤珠冠华笼着,看上去端庄华丽,此刻眉眼大敞,展着笑意接受众人祝hè。

陆思瑜悄悄拉了拉堂姐衣角:“二姐,连宫里的公主都来了。”

这其实并不稀奇,太妃身尊位高,是太后恩典才允敬王接她离宫并在王府里颐养天年的。

但实jì

上,还是皇家人,公主出现并不突兀。

国安太妃很敬重周老夫人,这屋中亦只有她有资格上前与太妃并坐了,寒暄之后,就问起四姑娘。

沐恩郡主便将女儿推了出来,周嘉灵往前两步,倩盈盈的福了身:“嘉灵给太妃娘娘请安,愿太妃福寿安康。”

挺简单的话,国安太妃却笑得更开了。

她招了招手,一把握住了对方,当众和蔼的摸了摸她头发:“灵姐儿还是那么懂事。”

虽说是个小动作,可却是种表态。

敬王府当即更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少女,连晗月县主也不由看去。

在场的许多夫人,不免黯然。

原来,王府早就有了人选,是荣国公府的姑娘。

若是旁人还好,可周家实在显赫,这当朝太子妃的胞妹,谁能堪比?

有些年轻的女孩子沉不住气,脸上已露出苦色。

太妃和敬王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嘉灵身上,沐恩郡主同周老夫人自然时不时的陪衬说上几句。

蕙宁公主就将陆思琼唤了过来。

想起昨夜里儿子的叮嘱,她望着外甥女笑意越浓,让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温声问道:“今儿没出什么事吧?我本想先去侯府接你一道过来的,只是清平公主突然过来,我抽不得身。”

陆思琼脸颊一热,忙摇头说没什么事,心道龚景凡果然还真交代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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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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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太妃与敬王妃只将周嘉灵唤至膝下,对其他贵女皆是颔首而过。

众人自都是明白人,心知这王府世子妃之位,与她们无缘,便都各自交首谈起话来。

蕙宁公主护短名声在外,当着她的面,任谁也不可能去寻德安侯府的晦气,更无人提及早前之事半句。

陆思琼陪着公主说了会话,出门在外,凡事亦有分寸,回话得体,举止得当。

这会子贺寿的人陆陆续续到了,太妃身边的何嬷嬷上前通禀,道敬王爷和世子等候在门外,要来给她拜寿。

婢仆们拾掇了下,宾客起身,王府中人尽孝道贺,她们自然都退至了偏隅。

期间,陆思琼同众贵女立在一旁观望热闹,而夫人们则去了隔间小坐。

周嘉灵这才得空,抽身挤到表妹身边,拉了她的手低声说道:“琼妹妹,刚坐在王妃旁边,我好紧张。

她问我念什么书、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我都不知dào

怎么答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紧紧捏着陆思琼,薄汗黏着对方手腕,颇有如释重负之感。

陆思琼不免好笑。

眼前人似乎忘了那日在周府时的尴尬,语气表情如此自然,同过去一般,有了心事就想着和自己说。

思及方才大舅母对自己的维护,她一时也没了计较,若无其事的反握住对方,回道:“姐姐别紧张。王妃这是喜欢你才问的。你瞧旁的姑娘,可见她正眼瞧一瞧的?”

周嘉灵眼睛一亮,既欢喜又娇羞的反问:“真的吗?”

“嗯。”

陆思琼拍了拍她。才说完,就发觉身边人身子一征。观其面色,竟是双颊绯红,还低下了脑袋,抓着自己的手更是一用力。

这番模样,倒似在避着些什么一样。

适时,门外传来动静。抬眼望去,原是敬王爷携子走了进来。

二人皆是锦衣玉带。敬王府罗世子一如传闻中器宇轩昂、面如冠玉,怪不得连素来不拘小节的四表姐都会露出这样矜持的表情来。

敬王父子行礼的整个过程,周嘉灵都没有抬头,偶尔一回悄悄抬了眉眼。才触及那人的宝蓝袍角,就又垂下了视线。

等罗世子起身之际,她便转身退了出去。

陆思琼只好跟在其后。

周嘉灵走回到沐恩郡主身边,一脸娴静,母女俩压声说起体己话。

陆思琼并没上前,听不大清明,但见她脸上的笑容,当是中意这门婚事的。

四表姐能得此如意归宿,亦替她高兴。

以前。才听说外祖母要把自己许给龚景凡的时候,她还对四表姐感到愧疚过。

当时一度真以为,自己这表姑娘占去了原本该属于周家表姐们的好处。

侧眸。却对上蕙宁公主的眼神。

永昭伯夫人正坐在她身边说话,不知提到了什么,蕙宁公主蹙蹙眉,先是朝秦甄氏的方向望去,继而又回头看陆思琼。

陆思琼心中略明,周家自乐表姐的事情后。同自己和龚家的感情都有些微妙。

刚刚厅中秦夫人刁难她的事儿,外祖母与大舅母还未说。永昭伯夫人便先开了口。

陆思琼实则并不是特别介yì

秦夫人的态度,毕竟没有感情,她话说得再难听也中伤不了自己。

不过秦家,不论秦相过去和师姑有什么关系,到现在都不肯放手,甚至还查起自己身世来。

她心中一愁,倒不如直白和蕙宁公主说了,让她想想办法?

陆思琼有自知之明,以她一介闺秀,如何左右得了当朝权臣想做的事?

正寻思着,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侧头见不知何时清平公主与晗月郡主正站在自己眼前,她连忙行礼。

视线往堂中睨去去,这才发觉已到了女眷贺寿的时刻。

晗月郡主是国安太妃的嫡亲孙女,身份贵重,想来是刚从场上下来。

“原来你就是要和凡表哥定亲的人。”

清平公主近身复端量起她,眸底毫不遮掩惊艳之色。她语调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可脸上挂着笑意,还算和善。

相较之下,晗月县主的目光就看得让人不太舒服了。

都是年轻的女孩儿,美貌有时候就不是讨喜的因素了,容易招嫉。

但对方身份不凡,陆思琼虽摸不清她们想从自己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然也不好一走了之,只能耐着性子等她们看完。

须臾,只闻晗月县主咕哝道:“也没多特别,怎么姑姑就非定了她?还说是凡表哥自己中意的。”

声音不小,陆思琼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晗月县主口中的“姑姑”无疑是指蕙宁公主,这话的意思也不难理解。

以她宗室女之尊,却被人拒绝,怪不得要对自己有敌意。

但现在,也不好接话。

清平公主却突然过来牵她的手:“晗月就是这样,性子比较直接,别太在意她说的话。”

话落,又莞尔一笑,“你若不介yì

,我随皇嫂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自然不介yì

,公主看得上臣女,是、”

陆思琼没想到清平公主这样平易近人,可还是后退了两步中规中矩答话,只是话没说完,又被对上打断:

“不用这么见外,这不是在宫里,别提什么君臣之礼。”

她语态亲和,陆思琼难免亲近几分。

晗月县主见堂姐如此,亦不多言,只是沉默。

清平公主拉了她就往一处的圆桌走去,原有几个贵女在那。看到她们起身让了开来。

早有人借着今儿难得的机会去和清平公主攀交,却都是讪讪回来,没想到陆家的二姑娘倒是厉害。

龚玉锦早留意到了圆桌前的场景。绞着帕子同身边胞妹怨道:“我瞧着她倒是有心机,惯会勾搭皇室中人的。

三婶母那么喜欢她,指了名要她做二哥哥的妻子,为此不惜拒绝了晗月县主。现在,连清平公主都高看她,怎么好事都被她占了?”

“姐姐,你怎么能说这话?”

龚玉容轻声提醒。“母亲不是叮嘱过,让我们同这位二嫂嫂先处好关系吗?”

永昭伯夫人出府之前。就关照过她们。

但龚玉锦心高气傲,又藏着事,语气很是不屑,“你没听说九王爷和她之间的事吗?

秦家大姑娘哪里是像了故王妃?分明是和她有几分相似。你难道看不出来?”

这京中藏不住秘密,纵然是宗亲之府。

早前九王在太后宫中说的话,又与蕙宁公主发生争执,那阵子还频繁去荣国公府,甚至光明正大派车将德安侯府千金接去贤王府,总有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不过,忌于建元侯势力,且终究和皇室有关,才被压了下来。

但永昭伯府里。龚玉锦经常跟在常氏身边,如今又赐婚给了九贤王为侧妃,对这些事难免更上心。

龚玉容也明白胞姐的意思。无非还是介yì

侧妃的身份。

七姐总以为,九王原先不同意娶和敏郡主,但后来见了她一面就同意了,是因为她的脸。

不由就朝秦夫人那边望去,审视了几眼和敏郡主,再看坐在清平公主的陆二姑娘。竟然还真有几分神似。

“生了那么一张脸,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龚玉锦低骂。

这话。就有些难听了。

龚玉容连忙四下张望,虽说众人都各忙各的,没人留意她们,可到底都在一个屋里,哪怕轻声说着,难免也要被人看了去。

她急色劝道:“姐姐别忘了,她是二哥哥的未婚妻。如果陆二姑娘真和、”抿抿唇,声若蚊呐的继xù

道:“真与九王不清白,为什么要和别人定亲?

再者,陆二姑娘尚且安然,九王爷也不用去寻一个与她相似的人。姐姐还是想明些,待会听母亲的话,过去同和敏郡主打个招呼。”

这正妃终究是正妃,纵然不屑,但胞姐如此想不开,不肯与秦沐诗示好,以后定得少不了委屈。

龚玉容好心为她着想,但后者毫不领情,“傻妹妹,你觉得德安侯府的姑娘,配做九王妃吗?

就是王爷想,太后娘娘和圣上也不会同意,我估摸着之前三婶母和九王争执,也是因为这个。

说来,还是她厉害。

至于秦家那女人,你别和我提她。王爷当年不同意娶她,就算现在成了婚,也是没有感情的,我为什么要和她低头?你别尽帮着外人!”

龚玉容沉默,胞姐的性子她自然了解,心知再多言亦是徒劳,便不语了。

那边,陆思琼听着清平公主提起宫中大表姐的事,面色忡忡。

听说东宫里有位太子良娣怀了龙孙,近来颇为受宠,不说周太后和甄皇后赏赐颇多,就是太子殿下也经常去看她,还免了那位良娣的晨昏定省。

陆思琼想起从小护自己的云表姐,就替她难受。

说来,自她进了宫,就再没见过面。

宫闱似海,她过得定然不好。

现如今,太子良娣先有身子,若是生下庶长子,对她的太子妃地位虽然构不成威胁,但云表姐尚且无嗣,往后在深宫里承shòu的就越发多了。

听了这些,她便再无什么谈话兴致。

拜寿之礼不算繁琐,但皇室宗亲、旁支众多,待礼毕结束,已过去了大半时辰。

众人入筵,陆思琼被蕙宁公主拉着坐在身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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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认祖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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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毕,王府请了戏班子唱戏,众人移步会春园,共赏热闹。

期间,断断续续的有宫人过府,送上诸位贵人的赏赐,王府中人谢恩,惹得众夫人惊羡不已。

周嘉灵一直坐在国安太妃身边,难得的静性子,似真的看戏看入迷了。

陆思琼婉拒了蕙宁公主的邀坐,同家中两位姐妹坐在了后面。

戏过二巡,清平公主同晗月县主率先立了场,之后不久,便有贵女悄悄跟着离了园。

“二姐,我们也去外面走走吧?”出声的是陆思瑜。

陆思琼尚未开口,那旁甄颜已走了过来,“陆妹妹,听说敬王府的富贵菊自成一绝,一道过去赏赏?”

她的旁边还站着几位少女,显然是要一块儿玩。

蕙宁公主对她的爱hù

,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有识时务者欲借机同她结交。

这时候,驳人脸总显得疏冷,陆思琼不好拒绝,便起了身。

然才出园子,就在院门口见到了秦沐诗。

大家自连忙行礼,“见过和敏郡主。”

她虽然还未同九王完婚,可亲事已下,众人早将她当成了亲王妃看待。

便是刚刚,敬王妃对这位秦大姑娘都不敢怠慢,她们自不能失礼。

秦沐诗一脸柔和,视线落在那绝色出挑的少女脸上,目光考量,说的话却是同旁人的:“我找陆二姑娘有些事。几位妹妹可好行个方便?”

和敏郡主在外的名声一向不错,贤惠温柔,京中贵女无不给她颜面。自然应好先走了一步。

秦沐诗转身提步,“陆二姑娘?”

陆思琼实在不愿和相府的人有何瓜葛,但又挑不出眼前人的错,也没拒绝的理由,毕竟无论秦相秦家做过些什么,都是暗地里的,面上纵有秦甄氏的几番敌意。但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

人现在和和气气的,她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好跟上,语气却十分生硬:“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闻者侧眸看你她一眼,抿唇接道:“你大可不必这样客气。”

“应该的。”

秦沐诗却突然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这样。”

一句话说得陆思琼不明就里,迷茫的望着她。

后者却冷不丁的继xù

:“二姑娘若不介yì

,我也唤你声琼姐儿吧?”

这,她们何时如此熟稔了?

陆思琼有些想不通,但面对眼前人,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厅里她当众提起乐表姐落水的事,脸色不免又严肃几分。

秦沐诗似乎和她想到了一块儿,突然启唇询问:“刚刚我说的话,生气了?”

不知为何。若有似无的带着几分逗弄之意,却一如她当时提到周嘉乐和龚景凡话题时,都不带恶意。

像是只为了问话本身。

“不敢。”她淡淡回应。

秦沐诗也不计较。只带着她往人稀的路径走。

陆思琼不傻,自能察觉得到,等再拐了个弯,一出王府的热闹中心,她就止步不前了。

“怎么?”

“郡主有话直说。”

陆思琼留意到,对方的侍从。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秦沐诗突然伸手一握,拉着她继xù

往前。口中喃喃道:“相信我,等会咱们说的话,你不会想别人听到的。”

陆思琼还真难想象,对方和自己能有什么话要说的,还如此神神mì

秘。

可或是心底藏着对秦家的好奇,又许是隐约有种感觉促着她继xù

往前,倒是任由其拉着。

“琼姐儿,其实我之前问起周三姑娘的事,并非想为难你。”

秦沐诗突然看过来,面不改色的说道:“毕竟,以你的身份,以你娘和蕙宁公主的渊源,龚家也不可能更改人选,是不是?”

陆思琼心中一跳,愕然的对上她。

这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蕙宁公主的表妹不假,可乐表姐是周家的女儿,郡主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dào

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dào

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dào

,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xù

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yīng

,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dào

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bèi

。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

顿了顿,再添道:“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你当知dào

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陆思琼却很排斥这种话,摇头:“我不是,我是德安侯府的女儿。”

四目相对。无声看了会,她语气似有妥协:“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的亲事也很好。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我不想成为整个京城的论点。

也请郡主转告相爷,请他高抬贵手。”

秦沐诗叹息,“你怎么能这样说?琼姐儿,你不懂……”

“我不需yào

懂。”

对于生父这个角色,无论身份是谁。陆思琼很早之前就有着一股强烈的怨意。

她的人生中,并不期待这样一个角色。也不需yào



“你们秦家不缺我一个姑娘。”

怎么可能公之于众?

——————————————

“你明白的。”

秦沐诗却肯定道:“你怎么可能不明白?你都见过了左谷蠡王了不是?隆昌公主派人来接你,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陆思琼脚步一滞,警惕的望过去。

秦沐诗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不对,她陪她停下,“你知dào

的,我们秦家在查你的身世,可你知dào

为什么要查吗?

你不是德安侯府的姑娘,那么,早晚总是要认祖归宗的。你知dào

,我哥哥,不可能放任他的骨血流落在外的,琼姐儿!”

最后那一声,彻底敲击在了陆思琼心上。

认祖归宗!!!

果然是这样吗?

真的得到了确认,她反而平静了。

其实,人有些感情真的睡很微妙的。陆思琼最早之前,就做过这样的假设,只是后来听到龚景凡带来的消息,她只是躲避似的,宁可相信与秦相有关的人,是师姑。

她连退两步,眸中波澜涌起,却没有一点变色。

再不情愿,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继xù

往前,强调道:“郡主,我是陆家的二姑娘。”

“是,现在还是。”

秦沐诗并不逼她,只是替她分析时下情况:“李婶子已经被找到了,前不久就派人去接了,相信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至于你和龚家二爷的婚事,我们秦家不答yīng

,这事儿我哥哥会亲自去找蕙宁公主。

至于,荣国公府将你隐藏了这么多年,但念在他们养育了你一番,恩怨相抵,暂且不论。

琼姐儿,我知dào

这事儿对你来说不是小事,但很多事实你早就心里清楚,也有准bèi

,对不对?”

秦沐诗句句铿锵坚定,哪里有半分迟疑,现在能说出这种话,秦家肯定已将一切调查的一清二楚。

可笑,他们到底为何觉得可以这样干涉她的婚事、她的一切?

陆思琼气愤得很,“我是我,和秦家无关。”

她说完,冷冷的看着秦沐诗,丝毫没有将她当做亲姑姑,强调般再言道:“郡主现在应该关心的,是秦夫人的腹中胎儿,那才是你们秦家的子孙,你的侄儿,我不是!”

秦沐诗见她实则十分清楚自己与她的关系,欣慰般的笑了笑,不顾对方挣扎更用力的握住了她,徐徐说道:“琼姐儿,我哥哥很期盼你回家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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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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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显然早在敬王府有过打点,一路无话,二人十分顺畅的到了偏门。

木门大敞,周下静谧,不见人际;深而窄的幽巷之中,一辆不见添饰的马车正停在墙边,低调朴实。

秦沐诗止步阶前,目光示意少女。

陆思琼无声的吸了口气,垂下眼睑,神色略有些滞然,在对方的又一声“琼姐儿”催促之下,方才举步。

车前无人相守,她踩上踏板,右足方提起,青帷之后,一只修长的手就伸了出来。

抬眸,缝隙中,能清晰看到那人的神情。

同她第一次在甄府相见时一般,龙章凤姿的颜下,眉目丰神,只是较过往的冷峻中多了几分柔和,及期待。

陆思琼仅仅顿了一下,便把手搭了上去。

后者一个向上的带力,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幕后。

秦沐诗只等车帘静止,方才转身。

侧前方,灌木之后,传来微微的声响。

她目光似箭,凝着眉目轻喝道:“出来吧。”

被她注视的地方,不见丝毫反应。

“随了一路,还不现身?”秦沐诗冷笑了声,语气不急不缓:“难道还要本郡主亲自来请你不成,陆四姑娘?”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须臾,才见陆思瑾从灌木后面缓缓走出来。

她两手垂在身侧,低着脑袋,视线紧盯着前不远的青石板,脚下却不敢磨蹭,畏畏缩缩的上前,语气于忌惮中带了几分讨好:“和敏郡主。”

“呵,瞧不出你还有这胆子?连我都敢尾随?”唇角微弯。语气轻蔑至极。

陆思瑾急于否认,然才“不、不是”了几字,声音便蔫了,触及其嘲讽的容色,再不敢狡辩,只如实答道:“我只是见大姑娘您唤走了二姐,怕出事。就远远跟在了后头。”

话落。又添道:“毕竟,这儿是敬王府,蕙宁公主和荣国公府的人都在呢。”

她自诩聪明。之前几番出入相府,自也能看出些什么。

和敏郡主倾慕九贤王,九贤王同二堂姐之间似又有首尾,感情之事最是悬乎。陆思瑾揣测中是认为秦沐诗要对陆思琼不利的。

而刚刚远远所见,两人之间虽说有几次接触。可彼此间的气氛并不好,隐隐有些剑拔弩张之势。

陆思瑾便觉得,眼前人刻意将二姐唤走,是意欲为难她。

此刻虽不见陆思琼身影。但自己提醒几句总没有错,对方定然能明白自己的好意。

可结果却出乎意料,秦沐诗正冷冷的瞅着她。扬起眉眼反问:“你说这话,是觉得我会欺负你二姐?”

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望着陆思瑾。教得后者想应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唇边。

难道不是?

陆思瑾却不敢搭话,出入秦家的次数不算少,虽说还没摸透相府调查二姐的目的何在,但秦夫人等几位的心思倒也不难猜。

唯独,这位秦大姑娘,回回见了都觉得跟谜一般,站在对方跟前都觉得胆战心惊。

最早前,明明还是她在王府客厅中提及周家三姑娘落水之事,不就是让二姐难堪吗?现在怎么又表现出关系很好的模样?

秦沐诗倒似乎也不是在等她回答,提步往前,行了一段后,见后面没动静,冷冷的回眸:“还愣着做什么?怎么,等你二姐姐?”

“不、不是。”

陆思瑾茫茫然的小跑跟上,说道:“我跟着大姑娘。”

“我可不想带着你。”后者毫不留情。

陆思瑾满脸尴尬,却不知好说些什么。

又静静往前走了一会,秦沐诗又停下了脚步,目视前方,话却是对身后人说的:“你从这条道上往前,再拐过两个弯,就有王府侍从引你去花园热闹处,那才是你们年轻女孩儿该在的地方。

至于刚刚,秦家的事儿,你若敢对外多嘴一句,别怪我不看八弟的面子。”

秦沐诗同秦沐延同父异母,年纪正相仿,虽说她大哥私心眷顾着兄弟之情,但她平时本就没好眼色,更别说对这位名义上未来的八弟妹了。

德安侯府是什么人家?

若不是关联琼姐儿,谁会注意?

眼下这一个区区陆家庶女,自更不当回事看待。

陆思瑾是知晓和敏郡主性子清高的,但方才几句,虽说不曾刻意为二姐说话,亦无何袒护之意,但有些维护,无需言动作,便能让人领略。

她嘴上不敢怠慢,连忙乖巧应了,心下却格外狐疑。

据她原本的了解,秦大姑娘对自家二姐是没有好感的。

尤其在得知九贤王曾将太后娘娘钦赐的懿旨给了陆思琼之后,女子的嫉妒之心就不可能再让她对二姐有缓和的可能。

然而现在……

陆思瑾又觑了眼身前人,端庄华贵,一如过去的骄傲,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她再想知dào

,也不敢公然忤逆秦家人。

自己如今在陆家得到的一切待遇,都是仰仗着相府。

是以,她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秦沐诗注视着她远处的背影,冷不丁的勾了勾唇,好笑漠视。

而车厢之中,面对着秦相的陆思琼,却不若她们的闲适。

自打上了车,对面人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不言不语,就那么含笑的望着她。

她知dào

自己生的像隆昌公主,身世既然是如此,那秦相对隆昌公主自然会有份特别的情愫,但此时此景,这般相望,当真好吗?

陆思琼有意想先开口,但两次张了口,都不知要说什么。

这样的真相横在二人中间,注定了别样的尴尬。

他既不急,自己又何必躁?

左右秦沐诗肯定能安排妥当。陆思琼也不担心就这么会儿不见人影,旁人就生出什么闲话风波来。

许是被她的欲言又止到索性沉默的态度给怔住了,秦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对,干咳了声唤她:“琼姐儿。”

唤得却很自然。

温和慈爱的嗓音,似念似叨的又唤了一遍,方问道:“有字吗?”

闻者摇首。

时下不比过去,纵是世家名门。女儿家亦不兴小字。

秦相点点头。微顿后,略有憧忆的接道:“飞琼奏云和,碧萧吹凤质。就叫云和吧。我好唤你阿云。”

陆思琼默然。

许是因为介yì

着自己闺女被冠上外人姓氏,秦相并不喜欢“陆思琼”这个名字。

他知dào

身为人父这么多年来的失职,倒也没逼她立即改名做“秦云和”,只是开口闭口都成了“阿云”。

他们都是理性之人。父女泪眼相认这种感觉画面自然不会上演,细说身世亦不明智。都很巧妙的避过了这些。

“阿云,你回侯府准bèi

准bèi

,等再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家。”

这是他一早的决定。亦是此行的目的。

诚如秦沐诗所言,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骨血在外。

身涉几大世家,又是此等秘事。若是一般人,怎敢轻率说出这话?

秦相将德安侯府的姑娘接回去。面对悠悠众口,要如何解释?对外对内又怎么说?况且秦相的朝中地位,虽是家事,但以他的身份,怕连皇家也要过问。

这并不是一出简单的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就可圆过去的。

陆思琼听了,也不急着反对,只是强调:“侯府,就是我的家。”

她也有她上车的目的,既然已开始了对话,有些事就得说个清楚。

“我做了这么多年陆家的姑娘,这以后就还是陆家的人。”

她仰头直视,见对方脸色如常,续言道:“上一辈的事,我没有参与过,自没资格点评说三道四。

且不论当年谁是谁非,既然当初无人替我争取过什么,那眼下我选择继xù

现状生活,就谁都没权力替我做更改决定。”

她的语气是嫌少的强硬,没有丝毫怯懦:“您没养过我,就不要妄加左右我的人生。

过几日便是我与永昭伯府二公子的订亲喜宴,相爷若是有空,可过府喝杯薄酒。”

紧了紧握着的拳,又慢慢松开,陆思琼不卑不亢的起身:“没有其他的事,小女先告退了。”

这俨然是不肯认他的节奏。

秦相是何等聪慧的人,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见其弯身要起,徐徐说道:“阿云,你心里很清楚,这京都中,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觉得你的人生。

你认与不认,都不能抹掉我们之间的关系。”

彼时,陆思琼已倾身掀起了车帘,闻言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

身后人的声音又再响起,含着几分说不出的笑意:“你和你娘,真的很像。”

紧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秦相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敛去。

他终是放她下了车,没有阻拦,只是在帷幕落下的时候,又添了句“我给你时间”。

陆思琼径自回了王府。

偏门处,还是不见一人。

原路折返,半途中就看见了候着的秦沐诗。

秦沐诗看见她就笑,喊了声“琼姐儿”就去拉她,被陆思琼巧妙的躲开,语气疏远:“郡主,你我之间,没那么相熟。”

秦沐诗顿在空中的手有些僵硬,又缓缓收回,笑着道:“还真是倔。”

似乎只将这当做了孩子的任性之举。

陆思琼不想多言,蒙头往前。

还没走到花园,就见王府侍从纷纷往会春园方向赶,道周四姑娘出了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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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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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骤乱,陆思琼提足便随之赶去。

四表姐出事了?

今儿太妃寿宴,她万众瞩目,亦受尽恶妒,毕竟宴席之后的深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此行前来的众人,无不存着同宗家结亲的心思,盼着能嫁入王府。

然宴未始,国安太妃便表明了意愿,敬王妃心孝,再思及周家门第,更是捧着灵表姐,难免让人眼红。

这会子听闻此讯,陆思琼满心慌乱,脑中刹那空白。

秦沐诗见她额露薄汗,奇道:“敬王府的人也是稀奇,既是早有了世子妃的人选,又何必再来这一出?

大摆寿宴,不正是给旁人一份希冀吗?

我却真看不出,这太妃娘娘到底是喜欢周四姑娘呢,还是不喜欢。”

她语气陈述,漫不经意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闻者的脚步倏然缓下。

和敏郡主的话有理,国安太妃若是诚心喜欢四表姐,怎么忍心将她推至如此境地?她可不是不知事的人儿,在深宫里半辈子,连这一层都想不到?

正沉思着,又听身边人说:“说来,贾家当年也是名门贵胄,可惜如今却家族飘零……”

贾家,正是国安太妃的娘家。

贾氏与周家原本都是京都贵族,谈不上如何显赫,但族中子弟在朝野之中都有一席之地。

所不同的是,周太后入宫后久居四妃之首,代掌凤印、风光无限,虽不曾登上后位,却是宫妃中圣泽最盛的一位。且得宠数十年。

纵然其所出的先太子与二皇子受夺位牵扯,可丝毫没影响她在先帝心中的地位,最后仍封了她的第三子、既如今的炎丰帝为东宫太子。

荣国公府自水涨船高,欣欣向荣。

说来,周太后与国安太妃还是一批入宫选秀的,但贾家多年前因为事变而满门获罪,太妃若不是生性淡泊。又育有敬王。哪里还能平安至今日?

贾家因炎丰帝登上大统而大赦天下才得以免罪,只可惜家族早大不如前,现只靠几房旁支撑起门第。

先帝子嗣不多。今上仁心,善待手足,加上周太后时常召国安太妃入宫叙旧,敬王府虽不握实权。可到底不容人小觑。

然同样的三五,现今时局却是如此……

细想了想秦沐诗的话。陆思琼心中一骇,莫不是敬王府从一开始就不是诚心想聘灵表姐?

又或者,国安太妃其实不曾免俗,对太后和周家都积压着妒意?

可这又有何意义?

王府如今的一切。都是周太后和炎丰帝赐予,是聪明人就不可能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儿。

为此开罪荣国公府,得不偿失。

她觉得敬王府没有这个动机。难以信服。

侧眸,再瞧了眼身边人。见其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装没听懂,“敬王世子的婚事,太妃娘娘在意,敬王妃自然更为关心。

何况,敬王夫妇孝顺,宴请大家,无非也是想热闹热闹。”

秦沐诗浅笑的看着她,别有深意的莞尔:“你倒是乐观,想来真是姐妹情深。”

提到这话,左右觑了觑,见周边虽不时有人走过,却都来去匆匆,无暇顾及她们,竟也不防备,直道:“说来,左谷蠡王走得还真仓促,竟连定亲宴都等不及。”

后者眸光泛警,一股惧意油然而生。

秦家这是不肯罢休了?

连隆昌公主在突厥新诞一女的事都了如指掌,可见相府势力之大远超她预料。

如此,还真是麻烦。

她愁眉苦脸着,连对灵表姐的担忧都压了下去。

“秦夫人有喜,我都忘了同相爷道声恭喜,有劳郡主代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秦沐诗表情微滞,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竟有些苦涩,迎着对方回道:“这话,我哥哥听了,可不会高兴。”

顿了顿,惆怅再言:“琼姐儿,你爹爹宠你重视你,可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过问的,不要恃宠而骄。”

陆思琼莫名其妙。

她怎么就成了恃宠而骄?

自己刚刚的话,原不过是想让秦沐诗有个明白,也提醒秦相明白。

隆昌公主在突厥已有了新的生活,而他也有属于他的家庭,秦甄氏正怀着身子,那才是他们相府堂堂正正的血脉,过眼往事又何必再去纠结?

与其为难强迫一个根本不认同他的女儿,或者还对当初隆昌公主嫁去突厥存有不甘或任何其他情绪,都不该是他不肯放手的原因。

隆昌公主当年出嫁异地,他却位极人臣,可见是不曾有过该有的担当。否则,就那样一件秘事,以周太后的手段,他还怎么可能有今时地位?

嘲讽的弯了弯唇角,没有接话。

陆思琼脚下不停,木木的往前走着,脑海里都是刚刚秦相的脸,那种运筹帷幄的神情,不曾说什么强势逼人的言语,可每一言每一行都透着自信。

起名时的肯定,似昭示着她必定会回到相府一样。但他提起蕙宁公主和周家时的厌恶与鄙弃,也不曾遮掩半分。

她不愿再去揣测这些,索性没走多久,便到了会春园。

周嘉灵并不在戏园,而是送到了临近的更衣行馆。

院子里,挤满了穿红着绿的少女,或紧张担忧、或愤nù

急躁,当然也有面露漠视之辈,不免还有心中幸灾乐祸的,但自不好表露脸上。

陆思琼一进院,陆思瑜就迎了上来。

她望了眼紧随在堂姐身边的秦沐诗,打过招呼后,就拉了对方至一边,压低了嗓音轻问:“二姐,你去了哪?

刚太妃娘娘和公主说起你。沐恩郡主寻你不见,才让周四姑娘离席出院的。谁知,没出去多久,就出了事。”

“到底怎么了?”

“周四姑娘在石水潭那边摔了一跤,破了相。”陆思瑜亦满脸的不忍。

陆思琼当即眼前一黑,仪容对一个女子有多重yào

谁都清楚,竟然是伤了脸!

当即绕过对方就要往婆子丫鬟层穷进出的房门口走。却又被人抓住。她不耐烦的转身:“我得进去看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足?”

“谁也不晓得。最关键的是,当时罗世子在那里。”

陆思瑜叹气:“周四姑娘撞了岩石,那岩石出奇的锋利,伤口又深又长。就在脸颊上,当场血流触目。罗世子是瞧在眼里的。”

这半唏嘘的语气,令陆思琼很不痛快。

她与表姐之前是有些矛盾,但到底只是小事,心中到底还是对她亲近的。

现在听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浑身就不痛快,不满的落下脸色,“这又如何?既是伤口。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再说,我四表姐是什么人家的女儿。难道是那等靠色.相活着的?”

后者听得出这话里的维护之意,知dào

堂姐性子护短,容不得别人说身边人的不是,却没料到对方会这样直白。

自己毕竟也是她堂妹不是?

陆思琼确实是急了,嘴上说着这种话,也不知安抚的是谁。

她知dào

四表姐对罗世子的心思,又有多欢喜这门婚事,现在口口声声说得轻松,可心底里比谁都紧张。

侧足,朝里屋走去。

为免室内拥挤,许多人都只是在外候着。陆思琼抵到门口,王府那两个丫鬟像是知dào

她身份般,并未阻拦。

进了屋,就看到国安太妃与外祖母并坐着,皆是一脸沉重。

大舅母已然红了眼,站在屏风外不时张望屋里,敬王妃亲自陪着安慰。

罗世子亦在,双手背后。

看到他,陆思琼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这等场合,他居然不曾避嫌?

王府莫不是真心想结这门亲事?

之前,是自己多想了吧?

然余光一瞥,又见到角落里坐了一位锦衣妇人和两个妙龄少女。

待看清了三人样貌,陆思琼虽觉得眼生,但回想下也能认出来。妇人正是孙尚书的妻室,而少女之一便是同龚玉锦共赐于九王为侧妃的孙知书。

旁边的那位,则是她姐姐孙言书。

她们怎么在这儿?

孙家和周家,关系可没好到这种地步。

再留意到孙言书的眼神不时落到罗世子身上,陆思琼直觉不好。

片刻间,周老夫人已对她招手,嗓音微哑:“琼姐儿,你表姐她……”难以言下去,就握着外孙女的手摇头。

沐恩郡主眼神复杂,心中谈不上什么想法。

太医正在内室处理伤口,压抑着的泣声从屏风后传来,陆思琼再想一探究竟,眼下也只好说几句冠冕无用的安慰话。

只是,谁心中都不会放松。

压抑的呜咽,夹杂着痛苦沙哑,低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让人的心情落到了低谷。

出事在王府,又是大事,敬王妃见沐恩郡主一脸心疼难受,只好再三赔罪疏忽。

正寂静着,突然听到孙夫人的指责声,是冲着女儿孙言书的:“三姐儿,你啊,还不过去跪着赔罪,冒冒失失的闯下这等大祸!”

陆思琼看过去,正半知半解,还没弄明白,就见一直脸色淡然的罗世子开了口:“与孙三姑娘无关,当时她滑足下潭,我不过上前搀扶一把。

那地方原就湿滑,又不是玩耍的地方,周四姑娘凑热闹过去,自个儿踩着人裙角摔倒,怎能怨旁人?”

语气,竟无比冷漠薄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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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现仇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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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罗世子声音刚落,屏风后的泣声就是一滞。

因着此话,周老夫人与沐恩郡主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便是国安太妃及敬王妃亦面露尴尬。

陆思琼略有不满的瞥向罗世子,只见后者目显不耐,居然毫不遮掩。

她心中稍冷。

反观孙夫人和两位孙姑娘,神情淡然,似都安了心。

一瞬间,屋内寂静,落针可闻。

敬王妃朝亲子使眼色,未见奇效,只好出言宽慰起身前人:“郡主莫要担忧,周四姑娘吉人天相,又有廖太医在,不会有问题的。”

“伤及容颜,怎是小事儿?”

沐恩郡主爱女,如花似玉的闺女脸上添了那么长一道口子,本就急躁。又闻罗世子那样的话,心生不满,语气里带着情绪。

陆思琼心中难受,更记挂着内室的人,上前轻道:“舅母,我能去看看四表姐吗?”

“灵姐儿不肯,连我都不给进,将人全赶了出来。”

别看周嘉灵往日大大咧咧的,也是个敏感之人。出了这种事,哪里肯让人守着,只恨不得撵了所有人才好。

沐恩郡主心急如焚,奈何又心疼女儿,不敢再刺激对方,只好站在屏风外干着急。

可她才回绝外甥女,就听内室里的人出了声,“琼妹妹,你进来。”

嗓音有些低哑,透着倦意,又杂了几分道不清的情绪。

陆思琼请示般的望向沐恩郡主,见其颔首,这方绕过屏风往里。

刚刚哭声不止的人儿正半靠在雕花大床上,身上的薄衾随意搭着。御医蹲在床头,已包扎好了伤口。

右边脸颊都蒙着,看不到伤口伤势,只见露出来的下颚有些红肿。

“姐姐。”

陆思琼何时见过意气精神的四表姐这般模样,眼眶刹那就红了,上前两步伸手握住对方。

周嘉灵抬手拭了拭脸上泪痕,两眼一直侧着望向床壁。并未回头看陆思琼。只是被抓的右手微微收紧,反握住了对方。

她手心发烫,陆思琼好奇着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表姐额头。

“发烧了?”

说着望向正在整理药箱的御医。

此次请的廖御医,在杏林界颇有声誉。

陆思琼曾在甄府里见过他一会,格外有礼的询问道:“太医,我四姐姐的伤要不要紧?怎么还发烫了?”

周氏女身份贵重。廖御医回宫还要去向太后复命,因着情况棘手。面色并不轻松。

他对眼前人有印象,是因为对方曾用过一剂袁原判的秘方,心生出几分尊重,极有耐心的回道:“周四姑娘这伤。”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嘉灵急急忙忙的打断了,“不要说了。这次麻烦廖御医了,您将方子留下就好。”

这是逐人了。

外间的周老夫人听得动静。微微蹙眉。

这是在外面,灵姐儿怎么使起性子来了?

话已说得这样直白,廖御医只好摇头退了出去。

担心女儿情绪激动,沐恩郡主随了御医到外面交谈。

“琼妹妹,你帮我去跟祖母说,我想回国公府了,让人收拾一下。”

因着脸颊有伤,她每每说话时,语速都极慢,说完手就抽了出来,虚掩着脸。

陆思琼喉间苦涩,安慰的话硬生生的卡着,知dào

无功,索性弃了心思,只点头应话:“好。”

至外间,传了话,周老夫人便挥手让董妈妈亲自带人进去打点。

国安太妃出声挽留:“四姑娘这人都还迷糊着,现在动身,怕是不太好。此事是在王府出的,是我们怠慢了。

老夫人若不嫌弃,就让四姑娘在府中休养,等伤情好转些,再回府?”

太妃满脸忧色,切实的替周嘉灵着想。

只是话中背后之意,不由让人心里一暖。

周老夫人自能听出话中深意,二府本有意结亲,今儿大半日下来,灵姐儿也讨得敬王妃欢喜。

若是没眼下这一出,回去就该筹备定亲事宜了。

可现在,王府虽说没表现出反悔之意,但……老夫人看了看罗世子,又别有意味的睨向孙家母女,断然摇首道:“太妃客气了,灵姐儿在外总是不便,何况她母亲也舍不得,我们还是告辞了。”

罗世子无意,纵然她灵姐儿伤了脸,可怎么舍得孙女受委屈?

说是进去收拾,但过府做客,本就轻身,没一会儿周嘉灵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陆思琼几步过去,后者就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我陪姐姐回府。”

周嘉灵点头。

周老夫人亦站起身来。

沐恩郡主听完御医的话,白着脸进屋,就见女儿下了地,忙关切的过去:“怎么了?”

“娘,我想回家。”

周嘉灵眼眸晶莹,可泪水盛在眸子里,硬是没有落下。

这会子沐恩郡主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纵然心中藏着再多言语,也只顺着女儿意思:“好,娘带你回去,灵姐儿别担心。”

她呵护着闺女,站在屋中对国安太妃和敬王府辞行。

外面送来了竹辇,周嘉灵却没立即出门。

她突然出声:“孙三姑娘。”

从内室走出来后,她并未再掩着受伤的脸庞,笔直有礼的站在那儿,倒似看开了,不见之前的难过。

只是,周嘉灵自始至终都没往罗世子那看一眼,神情说不上闪躲,就像没发xiàn

那方位还站着个人一样。

陆思琼察觉到她的异常,眉头蹙得更紧。

灵表姐不可能不知dào

罗世子也在这儿。

本以为身边人急于离开王府,但这会子怎么反倒不忙不急的,顺着对方视线落到孙言书身上,目露疑惑。

孙家母女本处在角落。丁儿动静都没发出,低调的差点让人忘记。

突然被点名,孙言书似乎有些无措,脸上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她几步走过来,看了看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难过的低头告罪:“灵妹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脚下生滑。你也不会想上前来扶我,就不会磕到旁边的岩石了。”

说完就落下了眼泪,又连忙抬手拿帕子抹。

周嘉灵的手动了一下。不要身边人的搀扶,望着她冷冷的“呵”了一声。

孙言书茫然不解的抬头。

众人的视线在她两人之间徘徊,均有些瞧不明白。

孙夫人带着小女儿上前,对周老夫人同说着赔礼的话儿。道连累了周四姑娘。

屋内却突然响起巴掌声,“啪”的一声。重重的甩在了孙言书的脸上。

“三姐儿!”

“三姐!”

孙夫人和孙知书连忙呼声。

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也唤了周嘉灵名字。

陆思琼侧首。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周四姑娘身子赢弱,颤巍巍的得靠人扶着站在那儿,自己都病着。怎么还会有这么大力qì



孙言书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动手,不带丝毫防备的她硬生生的挨了耳光,双耳泛鸣。脚下不稳,连退了好几步。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幸得罗世子出手相扶,他亦是惊诧极了。都是名门贵女,哪有姑娘当众动手的?

觉得实为过分,满眼怒意的望向动手的人。

只见少女完好的清秀脸颊满是鄙夷轻视,目光决然,丝毫没有打人后的惶恐和懊悔,他刚想张口对方就先出了声。

“我性子是顽劣,可也不是没轻没重的,更不会随便冤枉人。”

周嘉灵说着,看了眼自家祖母和母亲,“我刚说是她推的我,你们谁都不信。

既然这样,我自己替自己做主,总不能让人逞了心,还捞个善解人意的好名声。”

目光如刀一般的射在孙言书身上,好笑的继xù

说道:“我的话是没人信,但真相你心里最清楚。

孙三姑娘,你错估了我,我周嘉灵从来不是吃哑巴亏的人。你毁我名声,我索性帮你一把,坐实了这罪名怎么样?

这一巴掌,是还你出口污蔑我。至于那一绊,咱们来日好好再算!”

见孙夫人张口要说话,周嘉灵抢先又道:“孙夫人,你自个教出来的女儿自己心中清楚,别含沙射影的再说我如何不识好歹的污蔑了你的好闺女。

这信你们那一说的人,早认了我是无理取闹的。这不信的,也不用你再多费唇舌。

你是长辈,我现在顶撞你不会没有原因,你们孙家……”

沐恩郡主已由早前的征然恢复常色,心中自然是袒着女儿的,再说灵姐儿的脾性她做娘的最清楚,刚那一巴掌打下去,心里就有了数。

现在听她当众说这些话,倒没有怪她有失教养,可看她边说着边忍痛的神色,心疼的出声打断,就替她说了下去:“灵姐儿,你这次受委屈,娘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说完拍了拍女儿的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母女对视,周嘉灵点点头。

沐恩郡主这才转向孙家母女,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这事,咱们荣国公府不会罢休的。

孙姑娘既然有胆量做,回去就要想好应对法子,我的女儿,可不是你们好欺负了的!”

这母女俩不由分说的就下了狠话,孙夫人脸色煞白,“郡主,这定是误会。我们三姐儿从小温顺,怎么会做故yì

害周四姑娘的事?肯定是有误会。”

孙家直接势短了,哪里还想着追究对方打人的事?

周老夫人心中清明,脸上也带了几分怒意,淡淡的开口道:“误会不误会,自然能查清楚。”

说完,不顾敬王府的人出言调解,就带着周嘉灵离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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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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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周嘉灵面露失望,枕在陆思琼肩上,沉眯着眼不说话。

“姐姐,那位孙三姑娘,是不是早就识得罗世子?”

身边人虽说精神不振,但早前在王府里的那一番言辞,思路清明、有条不紊,显然是心意难平。

她们都不是拘泥已成事实的人,有些话题对方不愿多谈,便先避着。

但这门婚事……

陆思琼抿了抿下唇,伸手覆上表姐搁在膝前的手,缓声再语:“我瞧着,罗世子似是误会了。”

“他以为是我自个儿大意摔跤,还反诬赖孙言书。”

周嘉灵内心憋屈,事发到现在,原就藏了一肚子委屈。此刻面对同龄亲近人,也不相瞒,瓮声委屈道:“他怎么能这么想我?”

她在家中是被宠得有些任性,爱使性子,但也不是那等颠倒黑白之辈。

那会子摔足,脸颊的疼痛袭满周身,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孙言书却是先开了口,道她是自己不小心踩到裙角然后踩空?

当场反驳,还反成了借故兴师问罪了!

偏偏,就有人相信。

周嘉灵最受不得冤枉,摸着脸的指间渗出血渍,又是恼恨又是烦躁,心中酸涩难耐,口口声声就质问起孙言书。

孙言书一脸的惶恐紧张,像是被人逼到了绝地,显得格外弱小。

她知dào

,当时自己落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定是狰狞可怕极了。

陆思琼不难想象出当时场景。

车厢中突然响起一声道歉:“对不起。”

不解的望过去,出声的人却没有看她,只继xù

道:“之前三姐姐夜间二次落水。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怪你,当时你心里定是难受极了。”

现在不过是一个孙言书,泛泛之交尔尔,自己就受不住。何况当日,质疑琼表妹的,都是周家至亲。

如斯想着,越发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姐姐别多想。”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接话。那会子是觉得满心委屈,可此刻并不是追责的时候。

她双目担忧的瞅着表姐,眼前人自幼养尊处优。往常外出在外,都是被人追捧讨好的,何曾有过今日这般对待?

也不怪她说话直白,孙言书那样污蔑。再有罗世子佯似公正的言辞。陆思琼想起刚刚扶着她经过院内众人时承shòu的目光,便皱起眉头。

孙家。怎么敢?

周嘉灵则没有再开口。

或是离开了敬王府,紧绷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下来,后半路上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等到达荣国公府,陆思琼再推她时。整个人毫无知觉,身上温度比之前更甚,她忙对外唤了人去通禀。

周府里顿时忙碌起来。

沐恩郡主满面焦色的守在女儿床头。命人又去将廖御医请来,把脉问诊。只说是四姑娘昏睡是因伤口炎发而致,不是大紧,服了药好好休养,热度自会退下。

众人这方安心。

然气氛一静下来,彼此间都有股心照不宣的尴尬。

毕竟,这算是三表姐事件后,她同周家人第一次独处。

陆思琼立在大舅母身边,同府中各房前来探视的人偶尔说上几句,便有些不自在。

二房却不见人过来。

周老夫人守了会儿见孙女一时没有醒来的征兆,便在身边人的劝说下起身准bèi

回静颐堂,临走前自然的唤了声“琼姐儿”。

后者随她出门。

沿路花草凋零不济,倒像是许久没有打理,透着几分入秋后的萧瑟。

陆思琼双手垂在身边,低头望着前方的路,一路不语的到了主屋。

周老夫人按例询问了下近况,一如往常,之后又提起龚景凡,语气颇有些感伤:“你们定亲在即,凡哥儿在这个档口随建元侯出征,唉……”

事涉广大,她自不好随意道些什么,只是两眼心疼的望着眼前少女。

“还是会回来的。”

陆思琼性子便是如此,当着龚景凡的面还真闹过会情绪,心中有些别扭不舒服。

可这几日,每每当旁人来说辞安慰自己时,她反倒是淡然了。

周老夫人见她语气轻松,心里有些矛盾不解。

年轻的少男少女,这议了婚事,心思定然要和待字闺中时有所不同。外孙女倒是看得开,那战场的地儿凶险万分,少不了担惊受怕。

琼姐儿如此平和,莫不是对凡哥儿的感情并非如她们所想?

再想起上回灵姐儿闹出来的变故,眼前人似乎也没露出什么异色。

周老夫人凝了凝眸子,心中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拉过对方的手直言就道:“你这孩子,说你太懂事呢,还是与外祖母生疏了?

琼姐儿,你今年变了许多,以往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和我与你大舅母说的。”

说着,停顿了下,才又继xù

:“这半年里是发生了不少大事,你得知了身世,晓得了那段坎坷,在这府里就将自己当外人了是不?

琼姐儿,你自襁褓里的时候就抱到了这静颐堂,咱们祖孙俩这十来年的情分,可不是说什么血缘不血缘就能抹去的。

再说,周府与你本就关系匪浅,你切不可生分了。”

她语重心长的拍着少女手背。

陆思琼微微晃神,思及午后在王府偏门外与秦相的对话,脱口而出就道:“我见过秦相了。”

周老夫人安抚的动作一滞,“什么?”

“今天,秦相来找我了。”

闻者当即变色,瞠目惊诧过后,颇有几分慌乱,“他、他找你做什么?琼姐儿,我不是让你离秦家人远着些吗?”

老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恐惧。紧了紧对方的手再道:“你不要听外人的胡言乱语,秦相这人居心叵测,可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

陆思琼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外祖母这般,眨了眨眼出声打断:“外祖母,我已经知dào

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老夫人满心欲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好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陆思琼打破了宁静:“他想认我回秦家。”

“荒唐!”

这下。周老夫人脸上的怒意已不曾掩饰,拍了桌案重声道:“京中上下谁不知dào

你是德安侯府的姑娘,他说得轻巧,接回去。怎么接?

当年的事难道还是光荣事不成?或者要你以外室女那等名义去秦家?这事不说我们周家不会同意,蕙宁公主也不可能点头。

再说。你若是跟着他去相府,让陆家颜面何存?琼姐儿,你可不能犯糊涂!”

“我知dào

。”

陆思琼应声,脑中却一直回想着那“光荣事”三个字儿。

的确。她的身世,一直都是见不得人的。

周老夫人还是没想明白,“这秦相怎么会知dào

?”

“相府。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

陆思琼陈述这一事实,再添道:“还有。当初您派去侯府替母亲接生的李婶子,也被找到了。”

后者的眉头,彻底皱起,她闭了闭眼,无力的开口:“这事,得让你外祖父亲自去找一趟秦相。

琼姐儿,你且回陆家去,不要多想。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好日子,莫要让这些事坏了心情,我得与你舅母合计合计。”

陆思琼有些过意不去,灵表姐还昏睡在床上,她着实不想麻烦大舅母。

她犹豫再三,还是言了:“我听和敏郡主的意思,这门婚事可能还有点变故。”

说到这句,自己也很沉重,“秦相可能会去找蕙宁公主,这事还是不劳烦大舅母了,四表姐那也离不了人。”

周嘉灵出了这种事,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在周家住上一段时间,陪着表姐。

但现在,且不说几日后的宴席。

就是秦相的这个事,她没有想好对策。

若是真的要把自己接回秦家,那事情可大了,肯定会有所动作,连侯府都瞒不住。

父亲与他同朝为官,在外见面的机会可是多。

想着秦相当时的语气,对她寄养在陆府这么多年颇是介yì

,且话里话外的那股恼意和气愤,陆思琼还真当心他会对付自己的身边人。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回府似乎还得再找祖母谈一趟。

真是多事之秋。

因着这件事,她并未在国公府久留,临走前又去看了看四表姐,见其仍旧昏睡着,离开时的心情格外阴霾。

回到侯府时,掀开车帘才发xiàn

,本该艳霞漫天的西空乌云层层,原本晴好的天说变就变,等她才进院子,瞬间就下起了大雨。

换了身衣裳,望着屋檐下密帘般的水露,无奈的叹了一声。

竹昔走到窗边,低声劝道:“姑娘,虽说这天依然闷热,可总是带着湿寒,您别站在这儿,受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dào

。”

雨水飘进,落到人的脸上,透着股股舒沁的凉意。

“容婢子将牅合上吧?”

知dào

近侍好意,陆思琼也不坚持,颔首正欲转身,就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冒雨小跑了进来。

“那、那是龚二爷?”竹昔望着院口惊呼。

陆思琼也是一讶,又像是落实了心思,既惊又喜,侧身就朝门口走,又吩咐丫头去拿伞。

龚景凡步伐矫健,哪等她们,几个飞步就到了廊下。

陆思琼跨出屋槛,就对上浑身湿透了的少年,颇为狼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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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洞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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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陆思琼迎上前,还没近身,龚景凡便先侧退了几步,反叮嘱道:“你若不想着凉抱着药罐过日子,就快进屋去。”

语气竟有些冲。

闻者不明所以,目露疑惑,又恐对方淋了雨生病,可见其目光略沉,想起此处是她一姑娘的阁院,着实不便,到嘴边的话复咽了回去。

龚景凡只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见其完好,喃喃自语:“你没事就好。”

话落,院门口又传来动静。

陆思琼抬眼望去,就见有人也冒雨跟进了院,是外头的张管事。

张管事气喘吁吁着,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先是问了安,随后朝贵客继xù

重复:“龚二爷,请随小人去厢房洗漱换衣。”

他哈着腰,抹了把额上雨水,心中亦是无奈。

这永昭伯府的二公子性子还真是急,冲进侯府不管不顾的就往人家内院里赶。

自己这一当下人的,不敢得罪府上的准姑爷,又怕里头各位主子见了他这一身水渍,怪罪自个不会当差。

陆思琼心道眼前人本随太子去了郊外,这匆匆回城,又表现得如此紧张,想必是听闻了敬王府里的变故,当下心里一暖。

再抬首,见其仍目光炯炯的瞅着自己,面色微红,继而劝道:“二爷还是随管事去拾掇下吧。”

话落侧身,同张管事吩咐道:“你直接带龚二爷去西边的小院里更衣就好。

书绘,你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

娇园里是不好留他,但再去外院厢房,一来一回。身子可受不住。

张管事连忙应声。

龚景凡一路奔波,又淋了雨,或是身子疲惫,性子格外顺从,点点头就由着人打伞出去。

陆思琼命人去小厨房煮姜茶。

龚景凡换了身崭新的袍子,是陆思琼堂弟陆思玧的。

陆思玧年龄虽幼,体态却很健硕。比寻常同龄人都宽阔。是以这袍子穿在比他年长好几的龚景凡身上,竟还比较宽松。

两人对面而坐,龚景凡饮了两盏暖茶。才开口:“秦相去找你做什么?”

出人意料的问话,陆思琼微微一滞。

原以为,是听说了四表姐的事儿,怎么会……她眸光微变。心中起了种恼人的猜测。

对坐的人却又道:“我没有派人监着你,是对秦相。”

他解开对方的忧虑。直言道:“你上次让我查他,虽说后来你我都觉得他留意你是因为袁医女的关系,但我事后想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府大费周章的调查你的身世。甚至还插手你们侯府家事,这样危险的人,我不让人盯着点儿。怎么安心?”

龚景凡皱了皱眉,因着摸不清秦相的本意。他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没撤回来。

今儿下午,收到下边人的信,道秦相亲自去王府偏门见了琼妹妹,身在外便如何都不能安心。

毕竟,秦相在外还有个风.流的名声。

急急忙忙回城,就想弄个明白。

这事陆思琼原本也没打算瞒他,对方既然问了,顺势就道了个清明。提起秦相是她生父时,语气极为平稳,风轻云淡的模样反倒让听者惊诧。

原来,阿琼竟然是隆昌姨母与秦相的女儿吗?

怪不得母亲这么多年,每每听人提起秦家便脸色阴沉,他原只道是看不过秦相作为,不成想还有这一缘故在其中。

如此,提着的心倒是安下了。

秦相势大,在朝中羽翼极丰,饶是他父亲见了,都得敬上几分。若是对方真有什么歹心,还真不好办。

过往,多得是秦相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故事。

不过,十几年前,今上都不尚未入主东宫,更别说秦相了。当年他不过只是一小小的皇子侍卫,何况秦家门第在这上京城里又称不上显赫,竟会与隆昌姨母……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然这到底是上一辈的恩怨,龚景凡身为小辈,不好多加言辞。

他只关切的望向对面少女,对方低垂着脑袋,娴静安然的神色里却总透着几分愁苦,这在过去并不多见,令他难受。

今年之前,他虽不曾近距离接触眼前人,可每回在荣国公府相遇,她总是同灵表妹一起嬉闹玩乐着,颜上笑容从不曾少过。

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却没有抚上,顿了片刻复又收回,“阿琼,你不必太过忧心,这事没秦相说的那么简单。

认祖归宗,他以为你这十来年里是在小门小户里长大的不成?这京中上下,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谁不知dào

你是德安侯府的姑娘?

再说,这些年来,周家没少替你安排,你如今的身份再名正言顺不过,他但凡有丝毫顾及父女之情,都不会将你逼到那种地步。”

“我摸不透他的想法。”

陆思琼确实不了解秦相,只有过三两数面的人,以前也没听闻过他的事迹。

因而,对这位父亲,陆思琼的印象只停留在身边几人对他的描述上:为人奸诈、手段阴狠……

而等到他是自己生父这一消息确认时,感觉并不好,甚至有着排斥。

再想起和敏郡主的话,不由生出几分惆怅,看向对面人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涌出了留恋。

龚景凡眼睛一亮,兴奋的握上她的手就问:“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她不好意思的要收回手,后者不肯,只抓得更紧,又时不时捏着她的手心,一阵痒意。

“别乱动。”陆思琼嗔他。

原先满腔的烦绪,似乎在见到他之后都变得不重yào

了。

其实,陆思琼之所以不留在周家急着归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在离开王府之后,有种今天眼前人一定会来找自己的预感。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盼着龚景凡来找她。

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来了。

事情虽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得到解决,年少的他们到底还没有独当一切的能力,但彼此间只说说话,就让人莫名的心安。

浮躁的心得以安抚,陆思琼默默反握上了对方。

无言相陪,时光流逝。

娇园里摆上晚膳,婢子们站在厅中服侍,二人用了饭,听闻前院德安侯回了府,龚景凡便过去道别。

临走前柔声宽慰她:“别紧张,我不会放任那人打乱这一切的。”

说着这样的话,自己的眉头却没有松上半分。

陆思琼则信任的颔首,“嗯。”

秋雨未歇,只是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的的打在窗栏上,声若玉珠落盘,在黑夜里配合着人的心弦跳跃。

“姑娘,还去静安堂吗?”

书绘见主子面色沉重,又想着龚二爷来时的焦色,亦是满面担忧。

陆思琼略一沉吟,答道:“暂且不过去了,等明儿早上吧。”

事情弄到这一地步,她简直恨不得从来不知dào

自己身世才好,甚至宁愿是个孤儿,来路不明,倒也不会有现在这种状况。

她在陆家生活了十来年,难道在即将及笄前,还真得改名换姓了?

秦云和、秦云和……

如此陌生。

在灯烛下坐了稍会儿,才在近侍的服侍下宽衣净面,青丝落下,盖住了她纤细的双肩。

陆思琼搁在雕花木梳,理弄了弄发梢,正起身欲朝床前走去时,守在外头的宝笙突然掀了帘子进来禀道:“姑娘,侯爷来了。”

父亲?

陆思琼一愣,这么晚怎么还过来?

竹昔和书绘忙取起架子上的外裳给她披上,陆思琼由得她们伺候,张口既问宝笙:“父亲突然来了,母亲也有过来吗?”

“回姑娘,侯爷是单独过来的,连赛华都没带。”

她微微凝思。

因不好太耽搁,陆思琼只正了正衣着,并未梳理发丝,直接去了小厅。

明艳灯烛下,德安侯坐在主位,见少女盈盈走来,目光有些恍惚。待等人走近了,不发一语的端量起对方容颜,神情凝重。

陆思琼心下一个“咯噔”,恐慌刹那间遍及周身。

她克制着心底情绪,福身启唇:“给父亲请安。”

德安侯点头,抬手指了指边上椅子:“坐吧。”说完,又望向其他侍从,遣退道:“都出去吧,外面也不用守。”

等丫头们不见了身影,陆思琼正踌躇着,德安侯就道:“琼姐儿。”

喊了一声,却没立即说下去,话卡在一半,似乎还在犹豫。

“父亲?”

陆思琼反问:“您要说什么?”

“今日,秦相来找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陆思琼“腾”得起身,容上尽是恼怒,可当着眼前人,却不好发作,努了努嘴唇,颤着音低低发问:“您、都知dào

了?”

那人怎么可以这样?

居然真的找到侯府来,直接把真相说出来,他可有考lǜ

过自己在陆家的处境?

陆思琼甚至不敢想象,当秦相对父亲说出自己身世时,父亲的脸色是如何。

她只觉得,原先的平静生活,在这一刻都被人毁去。

讷讷的别过脑袋,不知要如何继xù

面对。

德安侯的声音,却出奇的平静,“是,知dào

了。”

陆思琼的心渐渐下沉。

“但你终归是我德安侯府的女儿,是我陆文青的血脉!”他吐字清晰明了,意味坚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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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侯爷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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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侯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没有意料之中被欺骗后的愤nù

和恼火,反透出一股坚定,带着强调。

陆思琼的眼眶一下子热了,闪烁的橘黄烛光下,她双眸定定的凝视着对面的父亲,少了慌乱忐忑,只觉得喉间特别的酸涩,张口喃喃道:“爹爹……”

后者似也心有所感,抬手招了招。

陆思琼上前两步,距离近了,竟有些不敢对视,又垂下脑袋。

她的心中涌出无限猜想:父亲是不是早就知dào

自己非他骨肉?

何时发xiàn

的?是最近,还是早些年前就晓得了?

他刚刚的话,应该是不会放任秦相带自己离开的。但秦家势大,侯府要怎么应对?

脑海中浮过各种疑问,但最好奇的终归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德安侯好像并不愿多言,他依旧寡言,纵是此等场景,话已敞开了明说,然他始终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语。

他来娇园,纯粹只是简单的表态,让陆思琼明白:她依旧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不用因为秦家的事而乱了节奏,也无需担心陆家会对她做出什么安排。

他让她安心。

哪怕不善言辞,纵然他往日少了一个父亲该有的呵护和表现,但在这种关键事情上,他也有他的强势。

是以,德安侯并没有坐多久,离开前拍了拍女儿的细肩,举步出院。

脚步不急不躁,不带优柔,一步一步,溅起的水珠缓缓又落下。圈圈涟漪,似最寻常不过的一次探视。

亦不曾回头。

女儿就在自家的宅子里,又无需分别离开,谈什么留恋不舍?

陆思琼只等父亲的背影消失不见,身子才松了力,单手倚在厅门前。

红栏漆亮,却稍了几丝秋雨的潮意。微凉、沁心。

走出院子。德安侯径自往静安堂的方向而去。

陆老夫人尚未安寝,正由近侍服侍着半靠在炕上。鬓角的银发被梳理得一丝不乱,绛紫抹额下眉头紧皱。双唇抿成线,饶是喜怒不显,但任谁都察觉得到其周身的不悦。

俞妈妈蹲在炕前,边替她捶腿。边时不时抬头留意主子神色。

她知,老夫人这是心里有怒。自打二姑娘归了府。主子便一直在等姑娘过来,然晚膳都用过了许久,仍未等到人。

目光越过烛焰,隔着轩窗望向外面。

二姑娘。今晚定是不会来了。

正琢磨着是否该出言劝眼前人回内室歇息时,又闻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且伴着江妈妈紧张的话语:

“哎我的侯爷。您这时候过来,怎么身边也没带个人?好歹还下着雨。瞧,衣裳都淋湿了……待会老夫人见了,可不得心疼?”

炕上的人猛地睁开眸子,显然亦是听到了。

俞妈妈忙起身扶她坐起,适时丫鬟彩鸳自外打起帘子,“老夫人,侯爷来了。”

德安侯举步踏入,秋雨染深了外袍,素来衣冠甚正的他发上携了雨珠,身后跟了念叨着的江妈妈。

陆老夫人乍见长子这般模样,心疼之余恼意更甚,埋怨道:“赛华那几个小厮是怎么当差的,怎么任由你冒雨过来?

快,还不侍候大老爷去换身衣裳,让厨房送碗……”

话没说完,德安侯便打断了她:“娘,儿子没事。这九月的天,哪那么容易受凉?不怪别人,是我不让人跟着的。”

老夫人一听就气,“你倒是心疼那几个奴才,不管怎么说,做奴才的就要守奴才的本分。他们失了职,让主子就这样在外面,懂不懂怎样服侍人了?”

德安侯只由着丫头宽去了外袍,这天儿才入秋,不比深秋,偶尔淋个几滴雨在他看来原就不是什么事儿。

何况心头藏事,并不想在这方面过多纠结,索性接了道:“您不必动怒,儿子刚去了趟娇园,那些个奴才跟着反倒碍手碍脚。”

闻言,陆老夫人眼睑一沉:“青哥儿你刚从琼姐儿那过来?”

“回母亲,是的。”

后者面色顿时复杂了几分,亦不再计较小厮失职的事了,只挥手摆了摆:“都先下去吧。”

德安侯已坐上了炕,接过俞妈妈递来的茶盏,也没立即搁在矮几上,揣在手里望向对面的母亲,似在衡量着什么事。

待人皆出了屋,他才缓缓开口:“娘,琼姐儿的事,您怎么瞒着我?”

此话一出,老夫人心中了明。

她细细一探究,语气肯定的询问道:“你见过秦相了?”

一语中的!

德安侯并不做瞒,“嗯,晚时圣上召儿子进朝房,秦相也在,出来时私下聊了聊。”

“我就知dào

,准和秦家有关。”

见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陆老夫人也不惊讶,只闷声道:“我不久前刚知dào

琼姐儿的身世,原是周家特意将她安排在我们府里的。

这之后没多久,相府倒突然就有了动作。秦家八爷虽说不是秦老夫人所出,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到底也是相府中人。

咱们两家从没有过什么交情,他怎么就莫名其妙看上咱们瑾姐儿了?我就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想来想去,要么就是因为琼姐儿,秦家才盯上了我们侯府。”

闻者不置可否,“琼姐儿是咱们府里的姑娘,娘,您这点做得很对。”话落,却坚持着重复刚刚的话:“不过,您既早知dào

,为何偏瞒着儿子?”

陆老夫人心中一紧,抬眸觑了眼旁边的长子,喟叹了声。

屋里瞬时静了下来,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后来,仍是德安侯若似无奈的启唇:“母亲,纵使琼姐儿的生母是她。儿子知dào

了又能如何?”表情格外严肃。

陆老夫人闭上眼眸。

当年的德安侯府是何等的风光?老侯爷乃先帝重臣,她的大女儿贵为太子正妃,长子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陆家当真称得上是京中众权贵之首。

多少名门闺秀,争相抢着要做德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说句不托大的话,那时候,便是公主。他们也娶得起。

俊美的少年得天盛宠。频频出入宫闱。

隆昌公主倾国绝色,又贵为金枝玉叶,圣眷昌隆。被先帝与当年的周贵妃宠得一身傲气,完全不同于寻常高门闺秀,做派肆意随性,倾倒了多少贵勋子弟?

可正也因为那份帝女傲气。教多少人心碎?

陆家那般门第,又有当初的太子妃亲自出面。连圣上都觉得婚事妥当,偏偏隆昌公主不愿,最后为抚德安侯府,周贵妃方做主将荣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许配给陆家。

这些往事。纵然过了数十年,旁人能忘,但陆老夫人怎会不记得?

她当年身为太子妃生母。宫中有些秘事,纵然再不为人知晓。也到底能听说一二。联系今日,都无需细查,有什么推算不出?

说到底,若不是因为心知*,亦不会对琼姐儿再三容忍。

如今儿子的话,亦不过是坐实了早前猜测。

她抚了抚额头,似讽似惋惜的开口:“堂堂的天子之女,竟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怪不得周家对此讳莫如深。”

亦难怪,这么多年,周老夫人都如此重视琼姐儿。

纵然隆昌公主早不在京城,但太后娘娘在,蕙宁公主在,那琼姐儿的身份再见不得光,有她们俩护着,就等同有皇室、有永昭伯府为依靠。

思及永昭伯府,难免就要想到同龚家的婚事。

方才儿,下人还道,蕙宁公主的公子又来了府里。

闭了闭眼,如此,这门婚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蕙宁公主身为皇姐,终究是要把琼姐儿养在身边的。

何况,隆昌公主为今也是突厥的大阏氏。

徒然,她心头一跳。

突厥!

这就难免要想到前不久才离开的突厥使者,那位左谷蠡王了!

“青哥儿,”老夫人抬手招他,声音微颤:“之前那位左谷蠡王,是不是为了琼姐儿才……”

她想起,当时自己还逼问过孙女与那位突厥王爷的事。

那会子琼姐儿没有同她说实情,现在再想,若果真是隆昌公主潜了那位王爷找来的,那琼姐儿确实是有口不能说。

“嗯。”

德安侯亦是近日才明白的,面无波澜的回望了眼母亲,突然柔了声音:“娘,儿子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您说一句,琼姐儿她从小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是我的女儿。

您不要因为一些往事或者其他,就迁怒于她。再者,咱们侯府虽说不如往昔,但也还没到要靠出卖闺女换取富贵的地步。”

这句话,语气格外得重!

陆老夫人心中酸楚难耐,更是无比难受。

她心知,儿子从小骄傲,最不屑利用所谓的裙带关系谋取目的,一如当年陆家没落、周家如日中天之时,亦不见他去求周老公爷。而这些年,他即便在朝堂上不尽人意,也都只靠自己。

可是,难道就只有自己一人记得往日侯府门庭若市的荣华?

她只不过是想重振门楣而已。

琼姐儿不是自家的女儿,背后又有那样的身世,养了她那么多年,她自该感恩涕德的回报。

陆老夫人不觉有错。

这是她从那日自荣国公府见了沐恩郡主之后回来的想法,而数月来亦从未更变。

但今日,她眼神复杂的望着面前的儿子。

对面的人虽说面若无情,然知子莫若母,在确认了琼姐儿是那人的女儿之后……

老夫人觉得双眸酸疼的紧,无力的摇头:“罢了,青哥儿,这侯府早就交给了你,今晚你的来意娘也明白。

琼姐儿,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孙女。”

“谢母亲成全。”德安侯起身作揖。

深深的又看了他一眼,老夫人点点头,语气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是。”

见儿子转身,又补道:“对了,宋氏那边,你……”

“她是儿子的填房,侯府的主母,琼姐儿的母亲,这就够了。”

闻言,老夫人深知其意,没有再说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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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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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止落,破晓晨曦暖溢香阁。

陆思琼浅靠起身,伸手抵了额头,极为不适的闭了闭眼。

连夜梦魇,醒醒沉沉,似被泄了周身力qì

一般倍感疲惫,无奈倦意袭满,然仍无睡意。

红笺刚进内室,便瞧见自家主子没精打采的模样,走上前关切询道:“姑娘怎得这么早就起了?昨夜里您睡得晚,不若再歇会儿?”

心中记挂着灵表姐的伤势,昨日归府匆匆,没能在国公府陪她,陆思琼已是惭愧。

翻了半夜医书,最后还是摇着头合上。

红笺只当眼前人是在担忧四表姑娘的容颜以致如此魂不守舍,复柔声劝慰:“姑娘不必烦心,表姑娘吉人天相,又有宫中御用太医守着,定不会有事。

说句奴婢不该说的,您便是昨儿翻着了好法子,怕是也不便替表姑娘医治。”

闻言,陆思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不是为这个气馁。”

她也清楚,近来发生了诸多事情,大舅母或多或少对自己存着几分怨气。

一如上回三表哥受呼韩邪连累而被刺伤之事般,必定是避她不及。

掀了薄衾下卧,边由婢子服侍更衣边吩咐道:“让门房备着车,待我去与母亲和祖母请安之后,去国公府。”

“姑娘?”

红笺并未立即应声,支吾着开口:“您马上就要大喜了,再外出怕是不好。”

“出事的是四表姐,我怎能不去?”

陆思琼亦知这犯了忌讳,说来昨儿大家因忌着周家势力,更由于事出突然。没人追究灵表姐的过错。

可好端端的寿宴上,闹出血光之灾,终究不妥。

按理说,陆思琼近有好事,也该避着。

可她的心,总归不安。

或实则,这份焦虑更多的是来自秦相。

摒弃这份思绪。她揉了揉脑袋。坐到妆镜台前,重复道:“吩咐备车。”

闻者方执起木梳的手微顿,颔首道是。

去锦华堂晨安时。蓦然发xiàn

宋氏神情失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会的功夫便接三走神。

陆思琼略感好奇。

宋氏落座主位,目光一直没从眼前的少女身上移开。精神却不集中。

最后,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周四姑娘的伤势情况。听闻对方欲去探视,遂言道:“你既有事,也不便耽搁,同我一道去见过你祖母后。便外出吧。”

顿了顿,续又说:“不过定亲的事府里这些日子已筹备妥当,自个在外一切小心。莫要出了变故,闹了不吉。”

话落。便立了起来。

陆思琼应话,心底却不太明白。

去周家而已,以往又不是没去过,怎的这回如此关照?

眼神不由深究起几分。

她见继母起步,正欲跟上,乍听闻屋外传来欢快唤声:“二姐姐,我、我见姐姐……”

一瞬的功夫,门口就出现了瑶姐儿的小身影。

宋氏走在前头,遮住了身后的人,弯身顺势抱起女儿,低着嗓音说道:“瑶姐儿,不准这么没规矩,你二姐姐最近事多,听话别总缠着她。”

陆思琼心中微顿。

这话,以往宋氏亦常是挂在嘴边的。

可今日,总觉得听在耳中,意味不同。

瑶姐儿哪懂这些,性子一如过去的腻歪,在母亲怀里扭着身子不停晃动,两只白玉般的藕臂挥舞着,同嫡姐咧嘴而笑:“姐姐、姐姐抱瑶儿……”

陆思琼心都软了。

这府里,只有瑶姐儿方会对她露出这般依赖的模样。

有时候,被人亲近、被人需yào

,何尝不是幸福?

她待这个妹妹,从来就与众人不一般。

往前两步,倒是极想接过来抱上一抱,熟知宋氏却突然一个歪身,走到了旁边,递给了近侍。

宋妈妈察言观色,心中虽说迷茫,但姐儿已到眼前不容怠慢,忙抱到了怀里,更是哄道:“姐儿乖,夫人与二姑娘还有事,回头再来看姐儿,姐儿先随妈妈回去。”

“我不、我不!”

孩子可不是经得起道理游说的,许是真好几日没见着了,瑶姐儿软硬不吃,坚持着冲嫡姐挥舞胳膊。

陆思琼意动,看向宋氏,“母亲……”

继母确是从来不喜欢瑶姐儿和自己腻歪,但这几年终归给她面子,如这等场合,也是不好公然阻止她们姐妹亲近的,毕竟落在下人眼中,于她主母名声不利。

何况,陆思琼实则并不愚笨,过去瑶姐儿每每都能闹到她的娇园里,让玲珑阁里当差的人无可奈何。

可说到底,这其中若是无宋氏这位主母的默许,瑶姐儿还真能屡屡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只是不去深想。

这深宅大院里,谁没有些个苦衷和无奈。

但今日,继母方才的言辞,不似以往推搡客套的话。

就像是,真的不愿意看到瑶姐儿与她要好。

听到喊声,宋氏雍容一笑:“琼姐儿你可不能惯她,这孩子总不能一直缠着你。毕竟,将来你是要出阁的,哪能时刻带着她?”

话落,便不由分说的让宋妈妈把女儿带走。

陆思琼听了那话,心底沉闷的紧。

怎的不过一夜,眼前人就变了个样?

若说归根于不是亲母女这原因,却是如何都说不通的,她们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完全没必要现在才觉得自己碍眼刺心。

宋氏却不再多言,两人一路无话的到了静安堂。

人多敏感,更何况如陆思琼这般聪慧之人,见了老夫人,感觉亦是不同。

不由就想到昨晚父亲来娇园说的话。

父亲的性子,她了解几分。身世的事十之*是不会和继母坦白,但对祖母,便不一定了。

屋子里聊着家常话短,看似没什么区别。

众人眼中,二姑娘仍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疼宠非凡。

人逢喜事,家婶堂妹们的注意力皆放在她身上。

陆思瑾站得不远。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笑;陆思琪仍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嫡母萧氏身边。

宋氏开口替她禀了去荣国公府的事,老夫人眉眼一展,“周家素来重你。四姑娘受了伤,你的确是要去探视的。”

四夫人楚氏最擅推敲,一听这话,再看婆婆脸上那笑。就知dào

对方是真心同意侄女去周府。

她心底纳闷极了,以前老夫人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可是分外不赞同琼姐儿亲外人的。

陆思琼乖巧点头,又话别了几句便出了院子。

她走后,屋里没多会亦是散了。

宋氏走在最后,回头望了老夫人好几眼。终究还是跨过屋槛,没有留下。

回到自己的院落,她“啪”一声把帕子甩下。直敲得桌案横响,倒让才进屋的宋妈妈吓了一跳。

见主子神色怪异。联想到早前之事,走过去不解道:“夫人今儿是怎么了?”

不是满认同瑶姐儿与琼姐儿处姐妹情的吗?在老夫人那,只是装作不喜二姑娘而已。

宋氏知dào

她问的是什么,却只没头没尾的说:“侯爷昨晚去见了遭琼姐儿,回来人就不对劲。”

毕竟是这院子里的事,宋妈妈早有听说。

道是昨晚上侯爷半夜里醒来,突然就跑到书房睡去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宋妈妈大早上就担心,只道是主子同侯爷闹了矛盾,现在听说这话,约莫是与二姑娘有关?

难道,还能是二姑娘在侯爷面前说了夫人的不是?

宋妈妈不信。

这些年来,夫人待二姑娘虽说不比亲生,但念着国公府对宋家早年的恩德,可从来也都不差。

在老夫人跟前,更是宁愿做足了自己恶母的形象,既懦弱的表现出对原配嫡女的退让,更做了似容不得继女和亲生儿女亲近的小人行径。

二姑娘不是个没心的,虽有时不认同夫人处事的方法,可向来也不缺敬重,怎么可能背后编排夫人?

宋妈妈心中闪过各种理由,却都连开口求证都没有便先自个否掉了。

她沉默着,宋氏却又似自怨自艾的叹道:“我早知dào

,他心里有人。不是周氏,更不是我……”

说着,眼泪便溢了出来。

同床异梦,做了那么多年枕边人,谁还看不通那些?

闭着眼,漆黑的视线里慢慢浮现出少女明媚的娇颜。一颦一笑,渐渐线化,染了墨、入了画……

画像卷起,却盖不住那倾世容貌。

那样的凤姿国色,早已印上心头。

丈夫的情深,她的心碎。

自己可真是傻。

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竟都没留意到这个。

宋氏的指甲抠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旁边人见她无声而泣,紧张的不行:“夫人,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您怎的哭了,是不是侯爷对您说了什么?”

刚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整个人顿时没了主意。

宋氏睁开眼,对上亲信关切的眸子,只是摇头。

她的骄傲自尊,让她难以启齿。

“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宋妈妈不放心的迟疑了会才动身,没走两步又听身后人叮嘱道:“以后,别让瑶姐儿去娇园了。”

自欺欺人的久了,连自己都要不认识了。

琼姐儿,你就不能简简单单的就只是陆家的姑娘,她这么多年用自己以为最合适的方式呵护照顾着她,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真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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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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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到荣国公府的时候,周家正在待客。

此刻时不过巳正,她自认为赶了个早,却没料到孙家已登门谢罪了。

静颐堂的董妈妈亲自来大门口接她,二人行过正厅,遥遥望去能瞧见尚书夫人领着女儿立在屋中谨言慎行、而大舅母捧着茶盏端坐不语的场景。

官宦同僚女眷过府,舅母竟是连内宅都没让进,只在这外院招待。

她的步伐慢了,董妈妈回过头,随着视线望了一眼,低道:“表姑娘,您可千万别觉得是世子夫人不厚道,这偌大的京都城里,咱们国公府也不是小家小气的门第。

其实,昨儿晚上孙大人和孙夫人就来过了,老夫人与世子夫人虽说心里有气,可到底也做不出把人往外轰的事。

世子爷好生接待了,奴才们也迎着孙夫人进了内宅。可他们倒好,非坚持说是我们四姑娘的不是,道与孙三姑娘无关。

您说说,灵姐儿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走个路把自己给绊倒的?他们尚书府在敬王府就欺人在先,损了国公府颜面不说,还闹到府里来?”

陆思琼倒不知还有这一出,敢情孙家昨日是真的被外祖母与舅母的言辞吓到了,于是才又上门。

孙夫人想淡化事情真相,定要替她自个女儿开罪,便把过错推了几分在灵表姐身上。

可表姐才受那天大的委屈,舅母正打心眼里疼着恼着,她们若诚心诚意来伏低做小的道歉或还可能有转圜的余地,可这打诨插科的……

收回视线,陆思琼对孙家母女也提不起好感。脚下继xù

往前:“那怎么今日又来了?”

董妈妈语露不屑:“说是把孙三姑娘一块儿带来,让她亲自赔罪。”

闻者摇头,“灵姐姐现如今还躺着,心绪哪那么容易平复下来?

何况,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昨日看到孙三姑娘时那般失态,现在若再相见。可不是什么好事。”

“表姑娘说的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左右咱们府邸和尚书府没什么往来,便是真闹翻了也不打紧。”

董妈妈一时快语。引得陆思琼侧目。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别看荣国公府如今荣冠京华,然,但凡能在京都立足的家族谁家又是能小瞧的?是以。大家往日皆是礼待彼此,非万不得已不会说同某某府为敌。

然身边人这话。显然是听了外祖母或者大舅母的意思才有的。

孙家实在是太小瞧周家了,仗着近来孙尚书在朝堂上颇得圣心便耀武扬威了起来。纵然孙家有姑娘已被赐婚给了亲王,但到底只是个侧妃,何况这宗室妇眷也不是容易当的。

孙言书这是要给她妹妹孙知书招祸呢。

思及孙知书。难免就想到九王。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他刚得知自己身世后让元姜将她接去贤王府的时候,说来自他与秦沐诗的赐婚旨意下达之后。就再没听说他的音讯了。

她想起,曾经他说。初次婚事已交给了别人做主,若再要有,便想由他自己选择共度一生之人。

是故,他才向太后求了那道空白的懿旨。

脚下蓦然变得沉重几分,这些时日以来,其实陆思琼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有关他的事。

毕竟,自己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且龚二对她那般情深。

然而,她与九王是舅甥关系,又有着那样一段错误的过去。

无论怎样,幼年他对自己的照顾、那些发生在彼此之间的点滴都抹灭不了,总还是忍不住关心。

他的赐婚消息传出来有阵子了,京中几乎无人不晓,贤王府却似局外人一般。

在陆思琼心里,若是以前的九王,那多半是会遵旨娶了秦沐诗,包括那两位侧妃;可最近几个月那人的转变,陆思琼还真说不太准。

九王,于她,已越来越陌生。

现如今这般平静,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表姑娘?”

正寻思着,听到唤声,抬头才发xiàn

到了。

进了院子,发xiàn

周老夫人也在灵表姐这儿,丫鬟们忙里忙外收拾着,像是要出远门。

陆思琼惊了一跳,“外祖母,这是?”

“你云表姐向太后娘娘请了旨意,要把灵姐儿接到宫里去住一阵子,晌午宫里就来人接她。”

“接到宫里去?”

陆思琼有些难以置信,虽说以周家的天恩,宫中有太后与太子妃坐镇,将府中亲眷接进宫小住亦无不可。

可一直以来,周家总忌讳着授人话柄,行事处处小心。今儿,怎么……

周老夫人语态严肃:“宫里有整个太医院照顾灵姐儿,有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最是养病的好地方。”

宫苑,静养的好地方吗?

陆思琼不解的看着外祖母,不过只片刻深思,她突然就明白了。

周家这是要告sù

所有人,灵表姐纵使伤了容颜,依旧是这京中得天独厚的头一份。昔日国公府低调待人,但并不是让人忘了周家是何人家。

这意思,怕也是告sù

所有人,灵表姐的这事儿会有太后和太子妃做主。

怪不得孙家要这般着急。

只是,宫中多是非,灵表姐性子向来简单,那等地方怕是适应不了,也会不习惯。但观眼前阵势,入宫势在必行,想来外祖母与大舅母亦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陆思琼表情微沉,低了身子道:“外祖母,我进去看看表姐。”

“去吧。”

周老夫人伸手轻拍了拍她胳膊,柔声道:“这会子进宫,初八那日灵姐儿定也赶不到侯府了,你们姐妹多聚聚。”

陆思琼颔首,侧身进屏。

初八那日于她来说必然是个特别有意义的日子。作为幼年相交至现在无话不谈的姐妹,届时不能出席,难免遗憾。

周嘉灵的寝室同她往日随意的风格不同,布置得十分讲究,闺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该是混着燃香,并不难闻。

朝西的红棱轩窗半敞着。绕过屏风过去。尚是明亮的屋中却看不太清床上人的表情,侧对着内壁,显得倦倦无神。

“灵姐姐。”

陆思琼走上床踏。直接坐在了床沿边,对方的脸颊仍是包裹得十分严实,但露出来得皮肤不及昨儿红肿,像是好了些许的。

她心中有话。想安慰几声,可到了嘴边却发xiàn

说不出口。最后只握着对方的手说:“原想着今日与你叙叙,可刚知晓你马上就要被接去宫里。

深宫内院的,规矩那么多,定是比不得外面自在。你若是待不住。早日求了太后娘娘回来,或者去侯府住些日子,我陪着你。”

周嘉灵侧首。仍显稚嫩的容颜上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严肃,虽说目光显得无神。人却清明的很,“琼妹妹,这进宫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也许久未见大姐姐了。”

想是心里藏着委屈,又在亲近之人的身前,语气有些发哑:“若是以前,我是怎样都不想去那跟牢笼一般的地方过日子的,可这些年大姐一个人在宫里,我从未替她分担过什么,她却时时关心着我。

昨夜里,也不知为什么,我老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儿。琼妹妹,你纵是也在这府里长大,但有些事是不知的。

小的时候,娘对我和姐姐就不同,我是幼女,受尽家里的宠爱,好像怎么任性都可以。但姐姐是长女,她就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我想起姐姐进宫前的那个晚上,她对我说,”

话及此,突然就顿住了。

陆思琼以为是因为面上的伤又疼了,紧张的询问了几句。

后者只摇了摇头,手不自禁的抚上面颊,改言道:“我这脸太医仔细检查过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现在,不过是寻个由头住去宫里。大姐只身在东宫,如今太子良娣已经显怀,气焰更是嚣张,我去了,姐姐有什么话也好与我说说。”

陆思琼听着听着,就听出端倪了。

有些事,她潜意识里明白几分。诚如当年周家将大表姐送去宫中选秀时一般,这是一个大家族欲在朝堂站稳脚跟而必须在后.宫有的打点安排。

灵表姐如今脸受了伤,这样住进宫去,的确不易让人联想什么。

陆思琼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丝恐惧,望着眼前人,想起刚刚外祖母说话时的神色,对方的意思是觉得宫中医疗更方便,再加上太后恩德方让灵表姐去宫里。

但灵表姐的话,怎么像是话中有话?

“姐姐?是不是府里对你说了什么?”

周嘉灵浅笑,“哪有什么?现在去宫里的人是我,我都不担心,你紧张什么?再说,太后是我的亲姑奶奶,大姐也在那里,谁敢欺负我?”

说话的时候,像是在安慰人,自己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思琼彻底迷茫了。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周嘉灵摇头,“等我脸养好了就回来了,过几日你府里的宴席我怕是去不了了。”

想了想,又添道:“凡表哥不日也要离京,我知你近来心情沉重,不要在为我的事费心了。”

她越是表现得这般,陆思琼越是担心。

这不是表姐的性子。

她昨儿刚伤脸时,在敬王府就格外失态,谁都不肯见,生怕自己的脸被人瞧见,连自己亲人都不给看。

今日,却突然要去宫苑那等去处。

陆思琼紧握住对方手腕,凉着声音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这是云表姐替你请的旨意,她绝不会这么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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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周家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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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大姐的意思,也是娘的意思。宫中有御医良药,我去养伤再合适不过,难道妹妹你不替我高兴?”

伤的是脸颊,陆思琼本不欲同她过多言谈牵引疼痛,可灵表姐这不假思索的语气,着实让人难以安心。

她面色沉凝的瞅着对方,叹道:“姐姐如今竟不愿与我说真心话了……”

姐妹之情,终是有些变了。

陆思琼内心闷闷沉沉,亦不纠缠,只握着表姐手腕的纤指微微卷拢。

自己藏着秘密,又如何还要求旁人?

只是,她总记得,不久前眼前人提起罗世子时那娇羞难言的模样。

原以为好好的一桩亲事,如今闹成这样,委实可惜。

敬王府是个敏感话题,她不敢涉及,满腔好奇亦不得解,一时间,相顾无言,气氛尴尬。

周老夫人侧身入内,瞧见她二姐妹对视不语的样子,好笑的上前:“这是怎么了,灵姐儿?你琼妹妹来看你,还不乐儿了?”

“没有的事儿。”

周嘉灵机械似的应话,“妹妹来看我,孙女自然高兴。”

合了眼睑,停顿片刻,又补道:“就是不能看妹妹和景凡表哥订亲了。”

说着人却突然来了精神,眼珠微转,眸光俏然,嗓音立提几分:“我还在想,等届时他俩真成亲了,我是喊凡表哥妹夫呢,还是唤琼妹妹表嫂?”

竟是说笑起来。

此言一出,陆思琼一怔,周老夫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出嫁从夫,你自然是要唤琼姐儿嫂嫂的。”

“也是。”周嘉灵模样认真的点头。

陆思琼总觉得气氛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眼看少女强颜欢笑故作怡乐的样子,心底更不是滋味,索性松开对方站起了身。

看着婆子丫头们忙里忙外,她主动开口:“外祖母,姐姐精神不好,我陪您先回去吧?”

闻者微讶,周嘉灵却突然唤出声:“妹妹。”

陆思琼转首待下文。只见那人眸光一暗,改言道:“路上仔细扶着祖母。”

“好。”

几人离屋,周嘉灵仍伏在床头盯着房门方向。视线从凝聚着那方绣屏渐渐涣散,涌出不舍、留恋。

“姑娘,”她的婢女紫棠立在一旁,泪眼微湿。

周嘉灵语气淡淡:“出去吧。”

最后的一点时间。让她独自好好想想。

陆思琼伴周老夫人回静颐堂,刚进屋便没忍住那份好奇。询道:“外祖母,怎么突然要送表姐去宫里?”

闻者就着她手入座,又顺手拿起婢子新上的瓷盏,语气波澜不惊:“琼姐儿。不瞒你说,太子妃如今在宫中是四面楚歌,情况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轻松。”

她语气悠悠。望了眼身旁站的的外孙女继xù

道:“众所皆知,太子妃是太后娘娘亲选进宫的。皇后与太子本就不属意,虽说过去些年殿下对她明面上也颇为敬重,但这宫里的女人,只有敬重没有恩宠,总不是长久之计。

太子妃多年无所出,太子良娣却先有了身子,近日不止是皇后娘娘在挑你大表姐的过错,便是太子殿下,对她也不同往昔了……”

陆思琼远离深宫,自然不知这些利害,闻言惊诧:“可是,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

周老夫人再次叹息:“太后总得顾着皇后的体面,再说,她总不能管到太子房里去。”

伸出手,握着身边人,添道:“你还不知dào

,前阵子皇后在甄氏族里选了个姑娘进东宫,现如今这位甄美人可是得宠的很。

灵姐儿进宫,太子妃身边有个说话的人劝着些,终归好些。”

陆思琼心堵得慌,大表姐过去是惯照顾自己的,这些年每每从宫中赏东西去侯府,总认为她过得很好,谁晓得……

蹙眉而愁,竟不知该如何宽慰外祖母。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的。”

周老夫人见她如此神色,松了手示意对方坐下,轻道:“这些本不该说与你听的,只是琼姐儿你也日渐懂事了,又即将同凡哥儿定亲,永昭伯府终归不是普通人家,你总得心中有数。”

“外祖母教导,我一定牢记在心。”

陆思琼欠了欠身,方温顺入座。

“对了,初八那日的事,侯府可都准bèi

妥当了?”

“家中母亲和婶母们早早动手着,皆安排好了。”提起定亲宴,陆思琼于低眉臻首间透出几分娇羞。

周老夫人十分欣慰,点头道:“真是白驹过隙,眨眼间琼姐儿你都说人家了。”

两人对视而坐,她抚了抚少女容颜,“凡哥儿定会对你极好的。”

闻者腼腆一笑,回道:“还要多谢您和大舅母的安排。”

“是你自个儿有福,也是凡哥儿的福气。”

周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完,复言道:“好日子将近,你还是早些回侯府待阁吧,外祖母就不留你了。”

陆思琼起身,行礼应是。

待她退出去,董妈妈才近前,含笑说道:“表姑娘孝心,这时候还不忘四姑娘和您,亲自到府上来,可见老夫人您过去的心血没有白费。”

“我亲自教养大的孩子,自然知dào

她的秉性。”

周老夫人用描金杯盖浮拨着茶叶,“琼姐儿是在替灵姐儿担忧,可这孩子自打晓得了身世后,同我总没有过去亲近了。

若换在以前,就灵姐儿进宫一事,她定要问到底的。”

说着手上动作一顿,无奈长叹:“如今终究是有了隔阂,说话应对都客气生疏了多。”

董妈妈即应:“按老奴瞧,您与世子夫人怕是多虑了,宫里好歹有太后娘娘替太子妃做主,这良娣、甄美人再怎么得势,也越不过太子妃去。

现在就送四姑娘进东宫,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

“经过了敬王府的事后,且不说这孙尚书府的姑娘品行如何,灵姐儿总是没少被人议论。”

提起亲孙女,周老夫人便心忧:“让灵姐儿去宫里小住,也是避开那些流言蜚语。她如今伤了脸,来日便是还接回府,也能堵得住外面人的嘴。

我是盼着,凡哥儿这回跟着建元侯去前线,能争个战功回来。

毕竟,蕙宁公主虽说是与我们府交好,但毕竟还是皇室中人,顾虑颇多。再者,上回老二媳妇和乐姐儿闹出来的事,保不济要如何想呢。

太子妃和琼姐儿自小一起长大,那情分阖府上下都是瞧在眼里的。她如今听了那些话,也该明白她表姐在宫里的不容易。”

“老夫人想得周到,表姑娘心善,日后定是会帮衬的。”

周老夫人闭住了眼,心中矛盾横生,“我是真不想有那一日,要用上对琼姐儿的抚育之情。

若是她一早知dào

了咱们国公府收留她的想法,怕是真真得寒了心。”

见她难受,董妈妈连忙劝道:“您别多想,表姑娘身份特殊,当年太后娘娘又尚未表态,蕙宁公主冒然将她送到府里,您与国公爷多思量些也是应该的。

何况,这些年来,府里对她是真真的好,表姑娘不是个没心的。”

后者闻言,点了点头。

陆思琼从周府出来,回望了眼国公府的门匾,在檐下伫立良久,心情不似以往轻松欢快。

这一年里变了太多,如今看什么心境都不同了……

坐上马车,使车夫回府。

然没行多远却突然停下,丫头尚未开口,便听得帘外有人说道:“大小姐,相爷在前面的书斋等您,还请您移步。”

陆思琼惊愣。

她今儿身边只跟了竹昔,竹昔又是冲动的性子,闻言早皱眉了起来,反问着:“相爷,什么相爷?

你是哪个府里的,不知这是德安侯府的马车?怎么敢……”

因外面车夫没有动静,车内人早觉出猫腻。

竹昔边说边掀帘,到嘴边的质问却在瞧见那执剑侍卫后,愣是卡在了喉间。

陆思琼被竹昔护在身后,从眼前颤抖的双肩便知竹昔心中害pà

,侧了身探向外面,方知那名车夫早被晕在了地上。

刹那间,怒从终生:“好大的胆子,堂堂相府,莫不是要做这当街拦人之事?”

“奴才不敢。”

黑衣的侍卫面无表情,神态却毕恭毕敬,“只是相爷吩咐,奴才怕这车夫不认得路,又恐路上生出变故惊了云姑娘,才打发了这碍眼之人。”

他说完,对面前护犊般竟是防备的竹昔视若无睹,一个轻跳就上了马车,搁下长剑执起马绳便是一声响亮的“驾”。

因着突然,陆思琼与竹昔身子惧往后一仰。

而竹昔此刻才意识到刚刚那“相爷”二字的意思,茫然的望向自家主子,“姑娘?”

陆思琼昨日见了秦相后便总觉得不安,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听着这侍卫一声一个“云姑娘”,便知他主子的坚决。

眼下这架势,她亦不是天真愚蠢的,只问道:“我那家奴?”

“大小姐放心,奴才自会安排妥当,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竹昔只拽着自家主子的衣角,满眼都是担虑。

陆思琼只微微摇头,并未出声。

她心中亦是乱作一团,和敏郡主的那句“认祖归宗”可不是玩笑话,而秦相对于自己和二爷的婚事似乎也颇多想法。

他是权相,真要做什么,自己左右得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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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怨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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洽闻书斋是赫赫有名的书斋,地处虽不繁华,但往日门庭若市。斋内罗集了各种孤本珍品,便是宫廷里的秘闻秘术,也是应有尽有。

大夏朝崇文,因此书斋在京中颇受重视。

德安侯府的车辆在门口停下,陆思琼原想着人多不便,然四下静谧,掀了车帘子方知除却门口立着的两个随从,不见丝毫人影。

她神色微滞,原来,这竟是相府的产业。

竹昔先一步下车,随后服侍着主子进了门,偌大的书斋尽是陈列密集的书架,不由张口:“姑娘,为何相爷会……”

伸手止了她的话,陆思琼视线定在那通向二楼的雕花红木梯上,低声吩咐道:“你在这等着。”话落,便提足。

后者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扯了对方衣袖:“姑娘?”

“放心,不会有事的。”

陆思琼并不担心,不顾婢子的目光,径自上了楼。

与想象的不同,二楼是间布置雅致的茶室,整面的木窗大敞,明亮宽敞。

错金螭兽的香炉里燃着袅袅清香,同那若有似无的茶香混在一起,竟难得的沁心。

那人身着绛紫长袍,背光而坐,二人视线相交,丰神俊秀的容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语气十分宠溺:“来啦。”

陆思琼欠身,“见过相爷。”

他听了似乎很无奈,却又似透出几分纵容,“阿云同爹爹还这么见外。”

以父自称,倒是一派自然。

陆思琼并不太过在意,也不去纠正,走近了方道:“听闻昨日相爷见了家父。今日又将小女子请来,不知是打算如何处置侯府?”

开门见山,亦不兜兜转转。

秦相只笑而不语,伸手朝对面的位子做了个手势,又亲自执起茶壶,碧澄的茶水汩汩入杯,“先坐下喝杯茶吧。”

陆思琼从善如流。捧着紫砂的茶杯。摩挲着杯沿,他既不急,她亦不切。

茶是好茶。口齿留香。

“昨儿太过匆忙,许多话也没与你细说。今儿唤你过来,不过是咱们父女间的一聚罢了。”

他仍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但陆思琼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心情并不好,是故并未说那些挑刺难听的话。

“你是冬日里降生的吧?”

陆思琼一愣。潜意识里还认为自己是四月的生辰,转念才反应过来,回道:“已经开春了,只不过那年的寒冬格外漫长。连日雪天比往年时日长了不少。”

“那一年的冬日,是冷。”

秦相若有所思,端起茶杯重复道:“格外的冷。”

提起这事儿。陆思琼脑中总回荡着蕙宁公主的话,道和亲前隆昌公主在深宫里的艰苦。对眼前人的愤恨渐渐也就压抑不住,眼神亦显出冷漠。

似察觉到了这点,秦相叹道:“你娘,当初竟瞒了我这样深……”

“都是过去的事。”她并不想谈这些。

秦相动了动唇,心底的话终是没言,改道:“是,都过去了。阿云你从小在国公府和德安侯府里长大,这些本不关注。

只是,如今你我父女团圆,不论你昨日说的什么傻话,我总不能让你流落在外。

你与建元侯公子的婚事虽说我心里不乐意,但事在眼前,也必不会存心坏了你的脸面,这点你大可安心。

你姑姑的话,不必在意。”

他语态极好,陆思琼听闻他不会破坏自己和二爷的婚事,戒备的心松懈不少,人也安然不少。

说到底,她的确很介yì

和敏郡主的那番话。

“那相爷,究竟想怎么做?”

秦相却一改强势,突然温和了问:“阿云,你是真不愿同我回秦府吗?”语含祈求:“做我相府的大小姐,不比他德安侯府的姑娘差。”

“相爷,您何必呢?”

陆思琼起身直走,临了窗柩,眼看着往日络绎不绝的长街此刻不见尘埃,“当初既然做了选择,现在再执着,又有什么意思?

您若真有心,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她声音虽轻,听在耳中却字字利如刀刃。

秦相没有转身,听出了话中怨艾、听出了责怪,浓眉紧皱:“是她放不开这大夏江山,弃不掉皇室颜面。”亦是有了薄怒。

陆思琼无声嗤笑,似嘲似讽的讥道:“相爷怎么不说,是您放不开荣华富贵,弃不了家族荣誉?”

话落,亦觉得计较得好没意思。

明知如鲠在喉,却总想着逃避,不愿深谈。

“当年为父不过只是皇子伴读,圣上尚不曾立为储君,若让太后和先帝知晓了,秦家一族、”心中酸涩,缓缓起身,他直视着少女的背影低低道:“你娘,连有了身孕都不愿告sù

我。”

这些年,他总记得那个夜晚,混在和亲队伍里的亲信回来报信,道隆昌公主自称宁可嫁去外邦异族,与他死生不复再见,也不可能随他的人回来。

袖下双手紧握成拳,他心里的恨,又有谁懂?

陆思琼闻言,只低哼了一声,“你既知自己身份低微,而她贵为当朝公主,既不能有所担当,又何苦还去招惹?”

她不愿去考lǜ

那些国利族益,涉及亲生父母,只想看最浅的那层。

“阿云这是在怪我。”

秦相语中无力,“怪我当初没有强行带她回来,怪为父让你尚在襁褓便颠沛流离,怪为父这些年来不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让你寄人篱下。”

“相爷未免想得太多,我从没有对您存过希冀,又后来责怪一说?”

说完转身,陆思琼迎上对方视线,“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下人的声音:“相爷,午膳备好了,您看是现在送进来还是过会儿?”

秦相没有立即应话,仍盯着陆思琼看:“陪为父用顿膳吧,你我还从未同桌共食过。”

避过视线,陆思琼摇头:“出来已久,恐家中记挂。便不陪您了。”说着一个福身。退了出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秦相久久没有回神。

竹昔早就焦急不已,眼见主子下楼。忙迎过去:“姑娘、姑娘,您没事儿吧?”

“没事,回府。”

竹昔并不多问:“是。”

这一段插曲,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进娇园之前。陆思琼叮嘱道:“竹昔,今日我见过秦相的事。同谁都不准说,包括你娘。”

后者鲜少见她这般郑重的神色,虽不解,却应得干脆。

进了院子。书绘便道:“姑娘,今早南霜让兰阁里的阿红来传话,说四姑娘出府去了。”

“知dào

了。”

无精打采得应了一声。半晌才道:“回头夜深的时候,让南霜来一趟。”

“是。姑娘。”

月上梢头,南霜独自来到娇园的后门,左右仔细查看了番,见没人跟着,才从虚掩着的门闪了进去。

早就候着的宝笙忙引了她去暖阁见主子。

规规矩矩行了礼,南霜才开始回话:“二姑娘,一切如您所料,四姑娘前阵儿在郊外三里亭那见了众公子,便问奴婢哪位是表三少爷。”

“哦?那你怎么说的?”

“奴婢寻了个身形年纪都与表少爷差不多的公子指给四姑娘,四姑娘见那人一身锦衣华服并未生疑。

后来,四姑娘遣退了婢子,因此奴婢并不知她是如何结交的那位公子。”

她答得认真,继xù

道:“不过奴婢今早随四姑娘外出,去了城东的一家酒楼,里边候着的便是那位公子。

因着四姑娘不要奴婢入内侍奉,他们在屋里的情况奴婢并不知情,不过依奴婢看,那位公子对四姑娘殷勤得很呢。”

“嗯。”

没有祸害到三表哥就好,其他的陆思琼根本不关心。

南霜却心藏担忧,“只是,二姑娘,那位公子不是表少爷,四姑娘早晚都会知情。

奴婢这回是听了您的吩咐,故yì

指错了人给她,回头四姑娘怪罪起来,您可要帮帮奴婢。”

陆思琼别有深意的瞅了眼她,笑道:“你这丫头这么聪明,想必早就有了应对之法,这会子求我,是想要什么?”

她可不信,以南霜的聪慧,会没想到后路。

目的被一语道破,南霜微露尴尬,然到底不再支吾,堆着笑脸回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您,奴婢给二姑娘办事是奴婢的福气,自不求什么。

只是,您也晓得,四姑娘身边有个听雪。听雪服侍四姑娘这么些年,颇得四姑娘信任,有她在,奴婢行事总归不便,您看……”

“你是想我帮你除了听雪?”

南霜并不否认,只更加赔着笑脸:“奴婢也是想更好的替姑娘您做事。

听雪戒备奴婢,很多时候总让四姑娘将奴婢遣了下去,不说其他,便是有关秦家八爷的事,奴婢至今都没弄明白。

何况,听雪老劝着四姑娘,不让她去见那位公子。”

陆思瑾见不见外头那男子倒不是陆思琼关心的,说到底她总是陆家的女儿,心中矛盾着,虽说是陆思瑾自个行为不检点,但总是自己在推波助澜。

难道真的要害她身败名裂不成?

但事情又牵扯到秦家,陆思琼很不愿这宅子里藏着这样一双相府的眼睛。想起过去陆思瑾对自己做的种种,终是下了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吧,挑个错让听雪离开兰阁便是,别闹得太大。”

南霜低首一笑,应声道:“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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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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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兰阁寝室灯火通亮。

陆思瑾一脸笑意的坐在炕边,手里正绣着一个宝蓝男士的香囊。思起白日情形,耳旁似还响着那人的温柔蜜语,不由便绯了脸颊。

对于她的行踪举止,听雪是知情的,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总觉得那位礼公子为人处事不太对劲,您还是多留个心才好。”

似是一腔热情被浇了冷水,陆思瑾面色微恼,“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雪抿了抿唇,心一横回道:“这事儿蹊跷,您不能听南霜的一面之词就这样同礼公子私下往来。

按理说,荣国公府的少爷,又是沐恩郡主亲自教养着的嫡子,怎么会做这私会的……”察觉主子面色不悦,忙止了声。

到底是身边的老人了,陆思瑾也知对方好意,琢磨了番喃喃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思量过。

但是南霜早被二姐遗弃,娇园肯定是回不去了,她现在除了跟着我,可还有别的出路?

再说,这法子还是她给我想的,人也是她指给我看的,礼郎又自称礼公子,难道还能有错?”

再怎样,她也不相信,南霜能买通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来害自己。

当时,礼郎与众多名门子弟在一起谈笑风生,她可是瞧得真真的。

何况,自己亦不是个无知的,对方周身的气派和出手的阔绰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可、可是这要被八爷晓得了,他肯定不会原谅姑娘的。”

听到秦沐延,陆思瑾惧从心生,只是一瞬而过,又特意直起了身子。轻道:“他,他对我又有多少真心呢?

听雪,你不是看不出来,我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有用的工具罢了。眼瞧着龚二爷对二姐姐那样体贴爱hù

,马上又要办筵席了,而我呢?

他还总揪着那位产婆的下落,我不能这样耽误了自己。”

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强调了遍:“对。我不能误了自己。”

“姑娘考lǜ

的是,奴婢只是怕礼公子也不是值得托付,怕您最后两、”只意会并不用说白。“许是奴婢多想了。”

陆思瑾却没有怪罪,蹙了蹙眉接道:“其实你说的也有理,他在得知了我的身份后,从未提起过二姐。倒表现得对我一心一意着。”

然而,转念舒展了眉头。“但二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礼郎也不得不放手。左右咱们二府多年交情,就算事后闹了出来,凭着周家颜面。也只能迎我入府。

荣国公府待二姐姐再好,她终究还是个外人。而我若是能做周家的三少奶奶,何愁比不了她去?”

“姑娘说的是。到时候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必定都是更疼您的。”

陆思瑾心中偷乐,手中针线穿梭得越发速度起来。

转眼便到了初八。德安侯府上下挂满了红绸,四夫人楚氏陪着宋氏在大门口迎接贵客,陆府上下一派喜庆。

大夏盛行定亲之礼,礼成便算半个夫家人,因此格外重视。

陆思琼早早在娇园梳妆打扮,大红绣牡丹的盛装,显得华丽高贵。

周妈妈取出公主府送来的聘礼,镶宝石的凤蝶赤金华盛,明珠坠在她的额间,因着姿色过人,丝毫没有因为稚嫩年纪便觉得违和。

五姑娘陆思琪和三姑娘陆思瑜皆早早到了她屋子,见状都笑得格外开心,“姐姐这样一装扮,比我们以前见过的新娘子都好kàn

。”

“两位姑娘见过多少新嫁娘,等再过两年,二姑娘真zhèng

出阁时那妆扮才叫好kàn

。”周妈妈一脸宽慰。

陆思瑜忙接道:“也是姐姐生的好,才怎么妆扮都好kàn



“是啊,虽说只是定亲,但也是个小喜宴了。”

陆思琪难得多话:“近年来,这礼宴没过去那么兴了,好些人家都直接办大礼了。”

“那是别人家不值得办,咱们二姐许的可是建元侯爷的独子,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陆思瑜语带奉承。

陆思琼心情好,亦不在意语气,只由得她俩说。

院外渐渐热闹起来,想来宾客皆陆续过了府。

陆思瑾是辰时过半后才到的娇园,身边跟了南霜和听雪,打过明面上的招呼便坐在一旁,并不似陆思琪陆思瑜二人伴在陆思琼两侧。

好半晌,独坐许久的陆思瑾才突然开口:“二姐好颜面,和敏郡主都亲自来府里为你恭贺了,据说连秦相都来了,就在外院见爹爹呢。”

依着二府地位,秦相该去的也是永昭伯府。

闻言,陆思琼不过微滞,继而打趣般笑道:“谁都知dào

秦家八爷中意咱们四妹,秦相与和敏郡主定是来瞧他们这位未来弟媳妇的。

妹妹你还不好生打扮着,出去作陪和敏郡主?”

陆思瑾以往攀的是秦相夫人甄氏的关系,和敏郡主对自己并不友善,再且因着上回的事,想起来就心里发憷,根本不愿去陪,没想到嫡姐会说这话,倒自己先没了声。

陆思琼倒不再多言。

只没过一会,突然有个眼生的婢子跑进院,行了礼后同陆思瑾道:“四姑娘让奴婢好找,秦家八爷进了院要去拜会老夫人,想您一同过去。”

“啧啧,才说起就找上门了,四妹妹还不快去?”陆思瑜嘲笑。

陆思瑾瞪了她一眼,不得不起身离开。

小丫头自然是秦沐延遣进去的,行到偏僻处,陆思瑾的胳膊突然受力,整个人都倒了过去。

秦沐延直接搂上她的腰,低首轻道:“怎么,在躲我?”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南霜惊了一跳,看着眼前这对依偎男女双眼睁得极大。

听雪见状,忙拽了她退下。

南霜还是头回见这般场景,也顾不得和身边人关系怎样。拉了人手即反问:“刚,刚那是秦八爷?”

“自然是。”

听雪面无表情,警告道:“八爷同四姑娘已在议亲,你大惊小怪做什么?主子的事,什么能看什么能听,自己心中要有个数。”

说着拉开对方的手,径自走向远处。

南霜回头看了眼。稀松枝叶后。只见四姑娘整个人都倚在牢牢男子怀里,收回视线,依言随听雪的脚步离开。

陆思瑾的腰被锢得极紧。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脸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抚在眼前人的胸膛上,笑着回道:“怎么会?八爷怎么会这么想?”

“是吗。那怎么我才进府,你就进了娇园里?”说者情绪难辨。

“今儿不是我嫡姐的好日子么。姐妹们都在那,我与她关系虽谈不上如何亲近,但怎么也是要过去的。”

陆思瑾边说边后退了下,许是她的乖巧取悦了秦沐延。手上力度也松了几分,一手抬起抚了抚她的面颊,接着撩起一缕长发在手里打圈。问道:“这阵子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若是有。我肯定早让听雪传信给你了。”

陆思瑾模样乖巧,声段柔美,听在耳中甚是舒心。

秦沐延突然将按在她后腰的手微微一提,怀中人被迫踮起脚,见着玉面红唇,低头便凑了过去。

陆思瑾既心跳又紧张,只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手松开青丝,自她耳际缓缓抚下,大掌慢慢掠过少女纤细的脖颈时,突然一个用力扣住了对方脖子。

感受到力度,陆思瑾难受得张开口想要求他,却换来越发缠绵的吻。

好一会,他才挪开唇,听着少女气喘吁吁的呼吸不由勾起唇角。那搁在她项上的手微微下移,随后蓦然用力一握,待听得了对方难以自抑的呻.吟方作罢。

陆思瑾头回被人这般对待,只觉得刺激万分,后背都出了一身虚汗。

秦沐延含情脉脉的盯着她,少女明媚的双颊似染上了胭脂,倒好kàn

的紧,开口时语气不由也温和了几分:“好几日不见,倒是念你得紧。”

“我、我也是。”

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怕什么?你既然都把你的前途交到了我手上,我总不会亏待你。

还有,交代你的事要放在心上。”

“我知dào

了。”

陆思瑾本心意难平,听到这话才想起有些事,忍不住问道:“八爷,二姐她是不是并非侯府的女儿?”

之前她揣测出了这个意思,但上次在娇园里被嫡姐那架势给唬住了,可心底总藏着疑问。原先她是不敢问的,不过经过方才那举动……陆思瑾总觉得眼前人对自己是有情的。

谁知,前一刻还满眼深情的秦沐延目光骤然阴鸷,驻足凝看着她,一字一字的问道:“很想知dào

?”

陆思瑾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手足无措,“我、我……”

“秦家的事,你打听了想做什么?”

秦沐延语气阴寒:“早在吩咐你做事的时候就交代过,不该知dào

的就别妄想去探究考量。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不必过问。”

陆思瑾满心柔情顿时化作殆尽,“是。”

“没事也不要总和你嫡姐做对,今儿我们秦家到了你们侯府,你就该知晓个中利害。”

闻者自是应诺。

临近巳正,盛装的陆思琼前去正堂向长者磕头奉茶。

这亦是大夏朝的规矩,定亲日感念家族养育之恩,待到晚宴时,男女双方便在各自的兄弟或姐妹陪伴下,互换礼堂行礼。

只是,这一来一往间,当事男女却见不着面的。

因礼仪繁琐,如今很多世家都是能免则免。

陆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分外慈爱,礼毕之后便拉过孙女坐在一旁,整个宴席对她都格外体贴爱hù



相较之下,陆思琼便觉得今日宋氏看她的眼神,情绪有些复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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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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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兰阁寝室灯火通亮。

陆思瑾一脸笑意的坐在炕边,手里正绣着一个宝蓝男士的香囊。思起白日情形,耳旁似还响着那人的温柔蜜语,不由便绯了脸颊。

对于她的行踪举止,听雪是知情的,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说道:“姑娘,奴婢总觉得那位礼公子为人处事不太对劲,您还是多留个心才好。”

似是一腔热情被浇了冷水,陆思瑾面色微恼,“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雪抿了抿唇,心一横回道:“这事儿蹊跷,您不能听南霜的一面之词就这样同礼公子私下往来。

按理说,荣国公府的少爷,又是沐恩郡主亲自教养着的嫡子,怎么会做这私会的……”察觉主子面色不悦,忙止了声。

到底是身边的老人了,陆思瑾也知对方好意,琢磨了番喃喃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思量过。

但是南霜早被二姐遗弃,娇园肯定是回不去了,她现在除了跟着我,可还有别的出路?

再说,这法子还是她给我想的,人也是她指给我看的,礼郎又自称礼公子,难道还能有错?”

再怎样,她也不相信,南霜能买通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来害自己。

当时,礼郎与众多名门子弟在一起谈笑风生,她可是瞧得真真的。

何况,自己亦不是个无知的,对方周身的气派和出手的阔绰哪里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可、可是这要被八爷晓得了,他肯定不会原谅姑娘的。”

听到秦沐延。陆思瑾惧从心生,只是一瞬而过,又特意直起了身子,轻道:“他,他对我又有多少真心呢?

听雪,你不是看不出来,我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有用的工具罢了。眼瞧着龚二爷对二姐姐那样体贴爱hù

,马上又要办筵席了,而我呢?

他还总揪着那位产婆的下落,我不能这样耽误了自己。”

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强调了遍:“对。我不能误了自己。”

“姑娘考lǜ

的是,奴婢只是怕礼公子也不是值得托付,怕您最后两、”只意会并不用说白,“许是奴婢多想了。”

陆思瑾却没有怪罪。蹙了蹙眉接道:“其实你说的也有理。他在得知了我的身份后。从未提起过二姐,倒表现得对我一心一意着。”

然而,转念舒展了眉头。“但二姐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礼郎也不得不放手。左右咱们二府多年交情,就算事后闹了出来,凭着周家颜面,也只能迎我入府。

荣国公府待二姐姐再好,她终究还是个外人。而我若是能做周家的三少奶奶,何愁比不了她去?”

“姑娘说的是,到时候周老夫人和沐恩郡主必定都是更疼您的。”

陆思瑾心中偷乐,手中针线穿梭得越发速度起来。

转眼便到了初八,德安侯府上下挂满了红绸,四夫人楚氏陪着宋氏在大门口迎接贵客,陆府上下一派喜庆。

大夏盛行定亲之礼,礼成便算半个夫家人,因此格外重视。

陆思琼早早在娇园梳妆打扮,大红绣牡丹的盛装,显得华丽高贵。

周妈妈取出公主府送来的聘礼,镶宝石的凤蝶赤金华盛,明珠坠在她的额间,因着姿色过人,丝毫没有因为稚嫩年纪便觉得违和。

五姑娘陆思琪和三姑娘陆思瑜皆早早到了她屋子,见状都笑得格外开心,“姐姐这样一装扮,比我们以前见过的新娘子都好kàn

。”

“两位姑娘见过多少新嫁娘,等再过两年,二姑娘真zhèng

出阁时那妆扮才叫好kàn

。”周妈妈一脸宽慰。

陆思瑜忙接道:“也是姐姐生的好,才怎么妆扮都好kàn



“是啊,虽说只是定亲,但也是个小喜宴了。”

陆思琪难得多话:“近年来,这礼宴没过去那么兴了,好些人家都直接办大礼了。”

“那是别人家不值得办,咱们二姐许的可是建元侯爷的独子,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陆思瑜语带奉承。

陆思琼心情好,亦不在意语气,只由得她俩说。

院外渐渐热闹起来,想来宾客皆陆续过了府。

陆思瑾是辰时过半后才到的娇园,身边跟了南霜和听雪,打过明面上的招呼便坐在一旁,并不似陆思琪陆思瑜二人伴在陆思琼两侧。

好半晌,独坐许久的陆思瑾才突然开口:“二姐好颜面,和敏郡主都亲自来府里为你恭贺了,据说连秦相都来了,就在外院见爹爹呢。”

依着二府地位,秦相该去的也是永昭伯府。

闻言,陆思琼不过微滞,继而打趣般笑道:“谁都知dào

秦家八爷中意咱们四妹,秦相与和敏郡主定是来瞧他们这位未来弟媳妇的。

妹妹你还不好生打扮着,出去作陪和敏郡主?”

陆思瑾以往攀的是秦相夫人甄氏的关系,和敏郡主对自己并不友善,再且因着上回的事,想起来就心里发憷,根本不愿去陪,没想到嫡姐会说这话,倒自己先没了声。

陆思琼倒不再多言。

只没过一会,突然有个眼生的婢子跑进院,行了礼后同陆思瑾道:“四姑娘让奴婢好找,秦家八爷进了院要去拜会老夫人,想您一同过去。”

“啧啧,才说起就找上门了,四妹妹还不快去?”陆思瑜嘲笑。

陆思瑾瞪了她一眼,不得不起身离开。

小丫头自然是秦沐延遣进去的,行到偏僻处,陆思瑾的胳膊突然受力,整个人都倒了过去。

秦沐延直接搂上她的腰,低首轻道:“怎么,在躲我?”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南霜惊了一跳。看着眼前这对依偎男女双眼睁得极大。

听雪见状,忙拽了她退下。

南霜还是头回见这般场景,也顾不得和身边人关系怎样,拉了人手即反问:“刚,刚那是秦八爷?”

“自然是。”

听雪面无表情,警告道:“八爷同四姑娘已在议亲,你大惊小怪做什么?主子的事,什么能看什么能听,自己心中要有个数。”

说着拉开对方的手,径自走向远处。

南霜回头看了眼。稀松枝叶后。只见四姑娘整个人都倚在牢牢男子怀里,收回视线,依言随听雪的脚步离开。

陆思瑾的腰被锢得极紧,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口。脸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抚在眼前人的胸膛上。笑着回道:“怎么会?八爷怎么会这么想?”

“是吗,那怎么我才进府,你就进了娇园里?”说者情绪难辨。

“今儿不是我嫡姐的好日子么。姐妹们都在那,我与她关系虽谈不上如何亲近,但怎么也是要过去的。”

陆思瑾边说边后退了下,许是她的乖巧取悦了秦沐延,手上力度也松了几分,一手抬起抚了抚她的面颊,接着撩起一缕长发在手里打圈,问道:“这阵子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若是有,我肯定早让听雪传信给你了。”

陆思瑾模样乖巧,声段柔美,听在耳中甚是舒心。

秦沐延突然将按在她后腰的手微微一提,怀中人被迫踮起脚,见着玉面红唇,低头便凑了过去。

陆思瑾既心跳又紧张,只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手松开青丝,自她耳际缓缓抚下,大掌慢慢掠过少女纤细的脖颈时,突然一个用力扣住了对方脖子。

感受到力度,陆思瑾难受得张开口想要求他,却换来越发缠绵的吻。

好一会,他才挪开唇,听着少女气喘吁吁的呼吸不由勾起唇角。那搁在她项上的手微微下移,随后蓦然用力一握,待听得了对方难以自抑的呻.吟方作罢。

陆思瑾头回被人这般对待,只觉得刺激万分,后背都出了一身虚汗。

秦沐延含情脉脉的盯着她,少女明媚的双颊似染上了胭脂,倒好kàn

的紧,开口时语气不由也温和了几分:“好几日不见,倒是念你得紧。”

“我、我也是。”

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怕什么?你既然都把你的前途交到了我手上,我总不会亏待你。

还有,交代你的事要放在心上。”

“我知dào

了。”

陆思瑾本心意难平,听到这话才想起有些事,忍不住问道:“八爷,二姐她是不是并非侯府的女儿?”

之前她揣测出了这个意思,但上次在娇园里被嫡姐那架势给唬住了,可心底总藏着疑问。原先她是不敢问的,不过经过方才那举动……陆思瑾总觉得眼前人对自己是有情的。

谁知,前一刻还满眼深情的秦沐延目光骤然阴鸷,驻足凝看着她,一字一字的问道:“很想知dào

?”

陆思瑾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手足无措,“我、我……”

“秦家的事,你打听了想做什么?”

秦沐延语气阴寒:“早在吩咐你做事的时候就交代过,不该知dào

的就别妄想去探究考量。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其他的不必过问。”

陆思瑾满心柔情顿时化作殆尽,“是。”

“没事也不要总和你嫡姐做对,今儿我们秦家到了你们侯府,你就该知晓个中利害。”

闻者自是应诺。

临近巳正,盛装的陆思琼前去正堂向长者磕头奉茶。

这亦是大夏朝的规矩,定亲日感念家族养育之恩,待到晚宴时,男女双方便在各自的兄弟或姐妹陪伴下,互换礼堂行礼。

只是,这一来一往间,当事男女却见不着面的。

因礼仪繁琐,如今很多世家都是能免则免。

陆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显得分外慈爱,礼毕之后便拉过孙女坐在一旁,整个宴席对她都格外体贴爱hù



相较之下,陆思琼便觉得今日宋氏看她的眼神,情绪有些复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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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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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被众人拥簇着的明艳少女,宋氏只觉得压抑,酒过三巡,她便以出去吹风醒酒离了席。

宋妈妈服侍在旁,立在秋菊边低声相劝:“夫人,您怎么能出来呢?

今儿是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么多眼睛都瞧着,方才老夫人看您的目光就不对。”

“我也知dào

不该这样,可是妈妈、”宋氏心含哀怨:“自打意识到了那个真相,我待琼姐儿的心境总和以前不一样了。

带了她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比对珏哥儿和瑶姐儿还要悉心照顾的,自认为不曾苛待半分。

可是,在侯爷心里,可有将我当做他子女的母亲?”

归根究底,她是个女人,焉能免得了嫉妒之心?

“夫人~”闻者只能长唤一声。

宋氏扬起了头,将眸底的晶莹忍了回去。

“母亲怎么在这?”

陆思瑾是心细之人,早在前几天就察觉到了嫡母对嫡姐态度的转变。

以前,她们母女一条心,都是轻视看不起自己的,她虽也曾冒犯过眼前人,但到底明白事态轻重。

宋氏是自己的嫡母,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大家小姐,总不能传出个忤逆家慈的名声。

想得通了,颜面方面便没那么要紧,趁着她俩有了嫌隙,自己得把嫡母拉到自己阵营。

如斯算计着,陆思瑾含笑走上前,“今儿是二姐的好日子。成了永昭伯府的未来少奶奶,以后这府里怕是更要捧着她了。

女儿前阵子在花园里碰到父亲,还看到父亲去娇园外站了好久。”

说着见对方脸色不对,越发走近了,添道:“说来也奇怪,爹爹过去也不见如何疼爱二姐,平时鲜少插手内宅这些琐事,近来却频频过问喜宴之事。

说到底,二姐姐终究身份不同,能得爹爹特别眷顾。只是。七妹妹也是父亲嫡出。怎么就……”

刻意将话顿在这上,别有深意的瞅着嫡母。

并不算高明的挑拨,放在过去宋氏定不会受影响,可现下却难掩心中酸楚。

然而。总是一府主母。应对个稚龄庶女还是游刃有余的。“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胡话?你二姐姐有喜事,你身为妹妹,难道还见自家人眼红的?”

人总是疏此亲彼。对继女存了怨恨,看这往日不待见的庶女便顺眼多了。

又似想起什么,突然朝对方伸出手,“琼姐儿的喜酒烈了些,瑾姐儿你陪我走会醒醒酒。”

陆思瑾莞尔一笑,忙搀扶了嫡母,应道:“是。”

宋妈妈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思瑜和陆思琪一直伴在陆思琼左右,因着到底是待字闺阁,并未等到散场便回了娇园。

走出没多久,沐恩郡主便跟着出来了,“琼姐儿。”

周老夫人去了永昭伯府,陆家这边便是沐恩郡主带了几位族中姑娘前来出席。

转身见是她,陆思琼忙福身展笑:“大舅母。”

后者顺手握了她的手,面露慈爱的点了点头,继而看向陆家两位姑娘,说道:“你们俩今日也累了,待会儿永昭伯府的轿子来接琼姐儿,还要你们姊妹陪着过去。

趁着这个空档,都先回去歇会吧,我正好去娇园陪会琼姐儿。”

二人同行,沐恩郡主问道:“你母亲是怎么了,平时是最周到不过的性子,今儿这么重yào

的场合,竟这般失礼?”

陆思琼摇头,“这几日,她待我是有些奇怪,可能是操劳筵席的事受累了吧。”

“那也不能这样,满桌宾客呢,让人怎么看?她可是你的母亲。”沐恩郡主语露不满。

闻者也不好怎么接话,只好转了话题:“舅母,四表姐进宫有几日了,脸上的伤太医可怎么说,要紧不?”

“太医院有专门保颜这科的妙手,太后亲自下了懿旨,灵姐儿定能容颜如初。”

陆思琼提着的心一松,“这就好。”

这方两人刚走远,小径处顿足的陆思瑾便现了身。

嫡母刚遇见了认识的夫人太太需yào

相陪,让自己先回席面,没想到会碰到了嫡姐和沐恩郡主。

原来,母亲待嫡姐的变化,并非是自个多疑。

看到沐恩郡主,难免就联想到国公府的三少爷周希礼。

周府同龚家陆家皆关系亲密,周老夫人今日去了永昭伯府,沐恩郡主则出现府里,也不知他是在哪处。

揪着帕子,竟有些想见她。

宫中太后娘娘这般照拂周四姑娘,可见周家荣宠一如往日,要真能成功嫁进国公府,定是比秦府更加体面的事。

说到底,八爷到底只是个庶出,哪怕有秦相的一两分照拂,可秦老夫人一直不承认他,怎么能比得上尊贵的国公府嫡少爷?

四下张望了番,陆思瑾并未往热闹的地方去,反走了条偏僻小径。

行至隐蔽处,突然听到一处假山后传来男女暧.昧的声音。

她心下疑惑,脚步随着好奇走了过去。

只听有女子低泣求饶的声音陆续传出:“表、表少爷,您饶了奴婢吧……啊,您这样,奴、奴婢还怎么……呜”

近了才发xiàn

竟是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陆思瑾不通人事,好半晌才意识到这后面是在做什么,心下既怒又尴尬。

侯府之内,怎么会出这等淫.乱之事?

双脚却似定在了原地,忘记了离开,尴尬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更多的好奇,脑中甚至浮现出了早前秦八爷和自己亲近时的画面,双耳皆红热起来。

好一会。里面才消停,又闻得那女子嗓音沙哑的哭道:“表少爷,奴婢以后要怎么自处?若让大夫人和老夫人晓得了……”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爷碰你是看得起你,再说外祖母这么疼爱我,你若敢说出去,爷就是说你勾.引的爷!”

这声音,总算听出来了。

这是姑姑家的斌表哥,他、他怎么这么大胆?

陆思瑾知dào

祖母素来疼爱姑姑的一双子女,敏表妹惯是骄纵,这斌表哥又是出了名的不正经。以往连静安堂里的婢子都没少欺负。

只是。今儿这种日子,府中往来之人何其多,他竟在内宅行这等风.流之事?

她晓得对方在祖母心里的地位和分量,并不愿去触这份霉头。原想着无声无息的退走。谁知不小心踩到枝叶。“啪”的一声,额上立马冒起了汗。

“谁?”

尚在系衣带的胡斌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陆思瑾避无可避。两人就这样对上了。

他见她面露惊色,并无被人撞破后的心虚,反笑了道:“原来是四表妹啊,怎么一个人到了这?”

陆思瑾脚下不自觉的后退,福身见了个礼,声音很轻:“我、我是刚陪母亲过来散步,才、才闯入的。

我、不知表哥在这里,打搅了。”

她整个脸通红,胡斌哪能不知对方是在这站了许久。

几个阔步近了对方的身,笑得毫不收敛:“瞧把表妹你怕的,你既然见了也就见了,我难得还为难你不成?”

话落似觉得眼前人十分有趣,低头凑了过去,继xù

道:“妹妹你是不知这个中滋味的好,有所好奇也是正常。”

陆思瑾慌忙侧步远离,“我、我先走了。”

胡斌并没有紧追,只眼神玩味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以前总觉得二表妹生得才叫好kàn

,没想到四表妹竟也别有风味。”

陆思瑾是一口气跑回了她的兰阁。

听雪见其匆匆进来,忙询问情况,后者却如何都不肯说。

耳中,似仍回响着方才那一幕。

慢慢的,心底生出个新的认知,只面色不定,并不是很能明白。

南霜走进屋,受了听雪一个瞪眼,然并未安在心上,犹自走到陆思瑾身边,言道:“姑娘,再过些时辰,您就要陪二姑娘去永昭伯府了。

龚家那边定是热闹非凡,龚二爷身份尊贵,京中世家子弟肯定都在那儿。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准bèi

一番?”

听雪闻言皱眉,陆思瑾却被突然点醒,是了,礼郎肯定会在永昭伯府。

意识到这一点,忙至镜台前坐直了身,“快,替我梳妆。听雪,你替我再寻身衣裙。”

后者只能应是。

娇园里,陆思琼同大舅母叙话了好一会,沐恩郡主才提起妯娌和周嘉灵,“琼姐儿,之前那事确是府里对不住你和凡哥儿。

虽然一直没给你个解释,但老夫人与我都不是不辨是非的人。

最近这些日子,想必你也留意到了,不说今日,连上回敬王府太妃寿宴,都不见你二舅母和三表姐,便知府中对她们母女已经施了惩戒。

现下你灵表姐被人背后说三道四坏了名声,也算是受了教xùn



你和她终归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二舅母待你虽不十分亲近,但过去些年也没少照顾你。

老夫人关了她们大半个月,罚也罚了训也训了,你就不要太过放在心上,算是给舅母一个面子。”

提到那回事,说不介yì

是假的。

只是大舅母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思琼亦不好咄咄逼人,便颔首应道:“我当时虽然生气,但事后想想以往二舅母和三表姐待我的好也就罢了。

其实,若不是因为二爷,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这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以后自不会再提。”

“嗯,这就好。”

沐恩郡主爱怜得摸了摸她脑袋,添道:“有机会也在你蕙宁姨母和凡哥儿面前说几句,别让大家因此生分了去。”

“我懂的,舅母。”

解开了嫌隙,彼此间似恢复到了过去的情分,只是沐恩郡主终究计较着宋氏没有过来陪她,颇有不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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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定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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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永昭伯府的轿子抵达德安侯府,陆思琼由家中三位妹妹陪伴前往龚府。

说到底,幼时也曾跟着外祖母和大舅母参加过伯府的宴会,但此次的心情并不同以往任何一次。

明知不是正日子,但还是免不了紧张。

龚家是大夫人常氏亲自在门口相迎的,伴着族中许多同龄少女以及近亲女眷,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内宅。

依着礼制,正堂叩拜,陆思琼本该是先给龚太夫人请安的,但君臣尊卑有别,先见过了蕙宁公主。

蕙宁公主雍容华贵,坐于高堂,望着一袭红妆的少女眼眸发热,心下亦感慨万千。

好容易出落成了大姑娘,以后终是能亲自照顾她了。

抿了递到眼前的茶,含笑得牵了她起身,摸着对方面颊欢喜道:“好事多磨,如今可算是定下来了。

本宫从小瞧着你这孩子就欢喜,行了这定亲礼后,便是我半个闺女了。”

众宾客自连口道贺,“恭喜公主喜得佳媳。”

陆思琼低头展笑。

龚家的太夫人是先伯爷晚年续弦,如今也不过三旬,年纪较府中几位夫人还要小些,本是女子正好的年纪,却因着身份打扮沉稳。

她着了石青色缂金瓜蝶纹的圆正衫,由丫头搀着坐下。

陆思琼下跪行礼,因离得近了,能闻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龚太夫人不苟言笑,手持迦南香木念珠手串。见着未来孙媳妇也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了身,倒让人捉摸不透。

随后,则是永昭伯夫人常氏,她与陆思琼早已见过,态度很和善。

一众行礼后,常氏招来儿媳温氏,吩咐道:“你带容姐儿送你琼妹妹去翠茵院更衣。”

紧接着又添道:“锦姐儿,你招待陆家的几位姑娘去翠茵院旁边的偏院歇会。”

几人连连应声。

陆思琼被温氏牵着手,听她介shào

着府里的景致院落,“……那祠堂后面就是凝安堂。祖母住在那儿。她老人家喜欢清静,又常年礼佛,平时很少出来。”

“嗯。”

心底正好奇着,温氏又道:“祖母进伯府后没有诞下一子半女。膝下只有早前从太姨娘那抱来的六叔。

六叔早前随三叔上战场去了。所以你今儿没有见到。

不过咱们府里人脉简单。妹妹以后常来常往就都记住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陆思琼一一点头。

翠茵院是为着今日特地收拾出来的院落,因此离大堂并不远。没多久便到了。

房中点着红烛,供了姻缘娘子,早有丫鬟等候。

龚家为她准bèi

的亦是件彩凤绣牡丹红裙,只是比之陆思琼身上这件更加华丽,其上的金丝在烛光下显得异常闪耀。

衣着上身,八姑娘龚玉容笑着赞道:“琼妹妹穿着真好kàn

。”

“可不是?三婶母早早吩咐尚宫局特地裁制的,自不是寻常人的手艺可比。”

温氏笑得和气:“我原还想着妹妹年纪小不知撑不撑得起,现在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温氏是永昭伯府的少夫人,其夫君龚景阳早已请封世子,虽只是龚景凡的堂兄,但二人自小感情赛过亲兄弟,是故陆思琼待眼前人也十分客气。

温氏思虑也周到,让人取了点心来,“琼妹妹今儿是劳累了一天,这会子离开席还有些时候,我知dào

你初次遇到这种场面必定不自在,还是现在先用一些,省得待会饿着。”语气打趣,很是亲近。

后者感其心细,也不推拒。

小半盏茶的功夫,蕙宁公主便进了院子。

温氏和龚玉容立kè

见礼:“三婶母。”

“你俩也辛苦了,前头各府夫人姑娘们都在那,去帮帮你们母亲,待会儿我亲自领琼姐儿过去。”

打发走二人,又屏退了左右,蕙宁公主这才拉着陆思琼的手说道:“可怜的孩子,这日子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我坚持要办这场定亲礼,而不肯草草了事,便是想你安心。

姨母都知dào

,自打几个月前你得知了自个儿的身世,便总郁郁寡欢,觉得无论是德安侯府里还是荣国公府都不能再像往昔一样。

这京城里,我是你的至亲,你断用不着同姨母客气。何况,待来日你同凡哥儿行了大礼后,也就要改口唤我一声娘了。”

本不是自小亲近的,或就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陆思琼同眼前人反倒能自在许多。

她张口喊道:“姨母。”

蕙宁公主点头,复说了些宽慰体己话,才面色沉重:“琼姐儿,你如今既已明白了许多,有些事姨母就不得不告sù

你。”

闻者隐隐察觉到了是什么,原依恋轻松的神色也收了几分,“您说。”

“这之前,我和你外祖母都不愿告sù

你你生父是谁,但现在你既得知,也就瞒不得了。”

蕙宁公主说之叹息:“最早皇妹让左谷蠡王来京城找你,想将你带走,我和你外祖母、大舅母虽说也是因为舍不得你,但很大原因便是因为秦相。

秦相此人,心机颇深,当初皇弟宫中的伴读实则并不止他一人,可皇弟继承大统后,宫里的谋臣亲信却只有秦相一人位居高位。

以前,公主府和国公府就一直没少留意相府。

他如今权倾朝野,又颇得盛宠,你或许不知他行事手段之狠辣,这些年他可一直记恨着当年皇妹和亲突厥的事。”

“记恨?”陆思琼微讶。

“秦相一直认为,是先皇和太后逼得你娘下嫁塞外。当初他秦家无权无势时自不能如何。

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拿捏不准他对皇妹的心思到底如何,可在应对突厥政事上,朝中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

那主战的一派,便是以他为首。”

“战?”

陆思琼皱眉,“可、可当年先帝既然已经将当朝公主送去和亲,这两国缔结盟约,如何还要大动干戈?

何况,隆昌公主是圣上的亲妹妹,她如今还是突厥的大阏氏。怎。怎么可呢……”

她的眸中闪出担忧,“秦相再怎么样,也是臣子,难道还能左右圣上的心思不成?”

“琼姐儿。你还是想简单了。”

蕙宁公主愁上心头:“秦相的权势。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再说。圣心难测,突厥,那可是大片的疆域土地。

即便是先皇。当年也没有断过这份野心,只是那时常年征战需yào

休养,这才选择和亲。”

顿了顿,续言道:“现如今到底还有几分制约,秦相也没有得逞。可是你可还记得,上回左谷蠡王秘密进京,住在周府时夜半遇刺的事儿?”

陆思琼心下一跳。

那次的事她当然不会忘,当时还好奇什么样的刺客能跑到国公府去,且又伤了三表哥。

思路回转,这……“姨母,那回莫不是秦相派的人?”

后者颔首,“除了他,这京中还有谁这么大胆?只有他,一心想着收服突厥。

试想下,若得逞了,左谷蠡王死在咱们大夏境内,哈萨陌单于如何能善罢甘休?”

陆思琼被握着的手一抖,愕然起身。

蕙宁公主见她这般神色,也生心疼,“琼姐儿,姨母知dào

和你说这些是难为你了,只是想跟你说说这其中利害。

如今不过是因为你娘在那边,就千方百计的想要让皇帝发兵。

他现在知你是他的骨肉,若琼姐儿你也离开,后果才真的是无法预料。”

她对秦相亦是有恨有怨的,当初皇妹刚被查出身孕时,母后便动了一切力量调查孩子父亲的身份,可惜终归被他躲了过去。

如若当年就除了这个祸根,也就不会有如今这些事了。

待后来查得那人是秦沐诚时,对方羽翼渐丰,早已不能撼动。

在蕙宁公主的心里,总认为当年秦相接近自己皇妹,是因为天家富贵。否则,凭他的身份,也敢招惹皇室公主?

左不过是看着先皇对皇妹的宠爱,想借此得到富贵,毕竟后来的一切,不正说明了这个?

“姨母告sù

我这些,是想我无论如何也不要离开京城,对吗?”陆思琼太过震撼,心头万绪。

“是这个理,也是担心你被秦相蒙蔽了。”

蕙宁公主很忧心,“他的性子你不了解,我与周家却很明白。他若下定的决心,不得逞是不会罢休的。

姨母是想告sù

你,不管德安侯府待你如何,你总是在陆家长大的。

当年,在你最需yào

一个身份的时候,是陆家给了你这些,琼姐儿,人不能太过、”说着说着,却也觉得言重了,便改了口:“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定能想明白的。”

“二爷知dào

这些吗?”

问话突然,蕙宁公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这些事事关重大,姨母并没有告sù

他。

你心思聪慧也敏感,姨母是晓得的。但你若觉得因着这些目的姨母才让凡哥儿和你定亲,便误会了凡哥儿对你的心意,却是万万不能的。

你的身世,说到底还是你自个儿与他说的。”

陆思琼点点头,又坐下。

是了是了,她怎么能这样曲解他的情意?

“是我多想了。”

她回望眼前人,“姨母放心,我早同秦相说过,我是陆家的女儿,不会随他回秦府的。

至于突厥那边,我也心知利害,您请安心。”

把话说透了,蕙宁公主才释然一笑。

适时,外头乔嬷嬷禀道:“公主,大夫人使人来传话,道开席了,请您和二姑娘过去。”

“知dào

了。”

蕙宁公主紧了紧少女的手,“凡哥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心思我做娘的最清楚,你俩成了好事,以后的日子定是好的。”

陆思琼颔首:“这事还多谢姨母费心。”

“傻孩子。”

提到龚景凡,陆思琼方微微平复的心又乱了起来。

明儿个,他可就要出征了,可惜这日子竟不能见上一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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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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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热闹,到的时候,陆思瑜三人已在位上了。

此刻虽也都是女眷,只是到底不比中午时在侯府里自在,如之前温氏所言,尽是陌生的女眷亲属应酬,还真没怎么用食。

陆思瑾与陆思琪一并坐在女儿家的席面上,望着蕙宁公主旁从容应对诸人的嫡姐就眼红,再看到另一边的陆思瑜,便愈发难受了。

自己才是长房姑娘,嫡姐的妹妹,却让二房的三姐出尽了风头。

她有些落寞,有心同身边人说上几句,可五妹妹少语,心情越发不快。

正烦闷着,旁边传来个尖锐的声音,“你就是陆二姑娘的庶妹?”

一个庶字,刺疼了她的耳。

转身,却发xiàn

是位陌生女孩。

打量了眼对方行头,权衡了利害,只好压下那股子不悦,柔声回道:“是,姐姐怎么称呼?”

“她是温太傅的孙女莹姐姐,也是大嫂的堂妹。”替她解答的是龚玉容,她随长嫂过来后,便一直陪着这些闺秀。

温家陆思瑾是听说过的,并不敢发作,只回话道:“原来是莹姐姐,我在侯府行四,你唤我阿瑾就好。”

温莹却并不如何上心,只回望了眼主桌,不解的问道:“你总盯着那瞅什么呢?你嫡姐好日子,这眼神看得连我都觉得发憷老六。”

她性子直白,闻言陆思瑾的脸色就白了。

可更尴尬的是,温莹还对龚玉容道:“八表妹,我与你换个位子坐。”说着完就站了起来。

都是心性未定的女孩子。立即就响起窃笑声。

龚玉容只好过去,低了声安慰道:“四姑娘别介yì

。莹姐姐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陆思瑾只好点头。在场许多人她都不认识,想离席又怕被说,真是坐如针毡。

好一会儿,她见大家取笑的劲儿过去了,也不怎么留意自己,才寻了个理由同龚玉容说出去。

一到外面,她便长吁了一口气。

听雪是跟着她过来的,担忧道:“姑娘您别不开心,温家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不过是担个太傅府的虚名而已。

这京中谁不知dào

当今圣上不过是敬重温太傅几分,真zhèng

看重的可是秦相。”

“我能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又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场面?”

陆思瑾语气淡淡,脚下随意,“算了,我自己走走。”

“这不好吧?回头二姑娘若是寻您……”

她话没说话就被自家主子打断了:“二姐那么忙,又要陪蕙宁公主,又要和周老夫人说话,还那么多名门夫人等着打交道,怎么会想起我?”

说完。想起之前的打算,侧身吩咐道:“听雪,你去外院那边瞧瞧,看看礼郎来了没有。”

闻者抿了抿嘴。似是有话说却并没有开口,只应了个“是”。

陆思瑾见丫鬟走远才转身,思量着寻个安静的地儿坐坐。便看到身后站了秦夫人甄氏。

是了,秦相、和敏郡主和八爷都在德安侯府里。这边就只秦夫人过来。

她屈膝福身:“见过秦夫人。”

“姑娘们都在里头,你倒一个人在这。”

秦夫人还未显怀。但总是伸手扶着肚子,看得出十分小心郑重。

陆思瑾即上前扶了对方,笑得讨好:“夫人身边怎么也没跟个人,今日人多手杂的,可要仔细些。”

秦甄氏侧眸睨了一眼她,意味深长道:“这不有你在么?里面闹得我头疼,你陪我去那边走走。”

此时夕阳西沉,夜幕虽尚未降临,但永昭伯府路边的石柱已燃起了灯烛。

陆思瑾边留意着眼下景色,边时不时的看身边人一眼。

秦夫人带自己来这无人的长廊做什么?

直等坐下,秦甄氏才开口,“四姑娘,我知dào

你是在给我们相爷办事。

至于老八和你的关系,我多少也能摸透几分,前阵子频频接你来府中给我解闷儿,想来也给你在德安侯府的近况起了不小作用。”

“是,阿瑾很感谢夫人对我的照顾。”

秦甄氏觉得对方识趣,也很满yì

,颔首道:“你心里记得便好,和本夫人往来,你不会吃亏。”

“夫人说的是。”后者十分恭敬。

“既然这样,我要你告sù

我,老八和相爷到底都吩咐了你些什么?”

秦夫人终于问出心中困惑,“你不过是个内阁姑娘,我思前想去也不明白你能出个几分力。

我们秦府里多的是能办事会办事的人,不过相爷既然找上了你,想必你也有些用处。

四姑娘,我问你,德安侯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总不能不介yì

,自己怀着身子,丈夫不陪自己一起来这永昭伯府,倒反去了个没落陆家。

而且,小姑也跟着一起去。

这些日子来,丈夫的变化她不是没察觉,原是不去过问那些事儿的,但女人的直觉又让她觉得不安。

陆思瑾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问这话。

秦夫人爱慕秦相,这是京中谁都晓得的。但凡是她丈夫做的事,就没有错的,也不会多话,是以早前她每每去相府,眼前人都不会打听。

怎么今日……她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应对。

能说吗?

秦相既然没有告sù

她,便是不愿妻子知dào

的吧?

但秦夫人的脾气,她也是听闻过的,指甲扣着手中帕子,有些茫然忐忑。

“怎么,是相爷关照你不能告sù

本夫人?”

“不、不是,相爷没有说过。”

秦夫人心底蓦然一乐,“那是老八交代你了?”

陆思瑾架不住对方气势。只好怯怯懦懦的低道:“是,八爷说过。不准透露给任何人知dào

。”

“那是对外人,我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没谱?”

到底是有了身子,脾气不似以前,压抑着平和了不少。

陆思瑾左右张望了番,依旧踌躇,秦甄氏便道:“是和你嫡姐有关吧?”

她早就有所察觉了。

陆思瑾便认为秦夫人心里早已有数,此行不过是来寻自己问个详细,不敢有违,一股脑便都说了个干净。

秦甄氏听后,许久没有出声。

陆思瑾惴惴地立在一旁。

好久。才见坐着的人挥手,“你先走吧,不要和老八说我找你问话的事。”

后者应了话才离开。

行了没多少路,突然被人自背后拥住,正一慌挣扎之际,耳边就传来了那熟悉期盼的声音:“好阿瑾,可想死我了,亏得你还记得我,让丫头去外头寻我。”说着抱得便愈发紧了。

陆思瑾反抗的力qì

顿时一松。笑着与他去了旁边的小路。

陆思琼因为蕙宁公主护着,众人也不敢太过取笑,都点到为止。看着时辰差不多,便吩咐乔嬷嬷带人送她回侯府。

陆思琪与陆思瑜即刻上了前。这才发xiàn

堂内并不见陆思瑾的踪影。

趁着公主和大夫人在说话,陆思琪走到堂姐身边,压低了嗓音道:“二姐。四姐姐刚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听者蹙眉。“马上就要回去了,快打发人去找。”

陆思瑜便在旁抱怨。“早说不要让四妹妹跟来,不见多少用处还尽添些麻烦。”她与陆思瑾是向来不对付的。

陆思琼亦觉得烦,陆家的侍婢们才得令要出去,就见陆思瑾回来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走过去难得好态度的告了罪:“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出去吹了会风一时忘了时辰,二姐不要见怪。”

她的手攥着帕子,两手换来换去的竟有些紧张,好像是无处安置。

陆思琼深深看了眼她,乔嬷嬷便过来说车辇已备好,也就没有再多想。

陆思瑾跟着走在最后,松了口气,右手忍不住又在自己的裙子上擦了擦,总觉得黏糊。

回到侯府,陆思琼直接进了娇园。

打发丫头出去,才知dào

前头的酒席还没有散。

他还在府里,陆思琼坐立不定,恨不能跑出去见见他才好。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龚家的人才离开。

家中的热闹渐渐归于平静,众宾客都散了离开。

由近侍净面洗漱,陆思琼才换上家常的衣裙准bèi

歇息。绿莲却突然来到院中,称是夫人请二姑娘去趟锦华堂。

周妈妈率先问话:“姑娘累了一天,可知夫人是何事?”

“夫人只让奴婢请了姑娘过去,姑娘去了便知。”

宋氏待她素来宽厚,这时辰还让人来请,陆思琼只以为是出了大事,便又让人伺候更衣,简单梳了个发就随人过去了。

走进锦华堂,才发xiàn

陆思瑾也在。

南霜正跪在屋中,颤抖着身子,像是犯了错。

竟只是个丫头的事儿?

陆思琼朝端坐的继母行了礼,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琼姐儿你来啦,快坐。”

宋氏不慌不忙,还执起茶盏抿了两口。

她身边的宋妈妈即上前说明情况:“二姑娘,事情是这样的。今日下午,丁侍郎家的姑娘说丢了支簪子,后来阴差阳错竟从南霜这蹄子身是搜了出来。

这丫头说是路上捡到的,还和丁姑娘道曾与夫人说过,只是夫人事忙没有留意。

那是支白玉簪子,看着样式普通,丁姑娘却在意的紧,定要讨个说法。南霜见财占为己有,夫人想要惩治,找了四姑娘来本是不愿惊动您的。

可这蹄子说,她是姑娘您的人,当初进兰阁便是给您办事,让夫人看在二姑娘您的面子上饶了她。”

陆思琼一听,惊诧的望向下跪低头之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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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博取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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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妈妈声音刚落,陆思瑾便上前两步,面容楚楚:“母亲,您可要为女儿做主。

南霜这丫头一向都是服侍二姐的,女儿人微言轻,当初的事本就是二姐怎么说就怎么是,姐姐要把这婢子塞给我,我也不能有话。

可是,姐姐这样防着我,还使丫头来监督我的院子,我倒不知二姐是想拿我怎么办?

再怎么说,都是姐妹一场,怎么就要做到这一步?”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转身,又敢怒不敢言的望向嫡姐,她似犹豫了好久,才声若蚊呐的张了口:“姐姐,我知dào

您还记恨着当初姨娘的错,可是都这么些年了,姨娘也已经去了,您何苦还要来为难我?”

陆思琼看着她,好笑得嗤了声,“是啊,我要为难你,何苦需yào

这般大费周章?”

说完,睨了眼南霜,冷笑道:“南霜是我给按进你兰阁里的又如何?你自己都有些什么心思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虽然看不上你的伎俩,却也生怕麻烦,你这总隔三差五就来闹一场,你有那精力,我可没功夫陪你。”

说完,也就不再看她了。

径自走到宋氏身前,回道:“母亲,这丫头既然见财忘本,您看着给个处置也就是了。虽说,她是从我院子里出去的,可到底不是个经事儿的。

她现如今能这么说,是铁了心思要对四妹妹表忠心,不如就成全了她。

她既想留在兰阁便留去,也不辜负了刚刚四妹那句“我怎么说就怎么是”的话。”

“你……”陆思瑾一瞪。

宋氏的脸色也不好kàn

。冷着面质问:“琼姐儿你这是承认了?”

陆思琼看她的目光含着几分考究,“结果很明显。母亲您心里也一定有数。”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

宋氏突然一拍桌案。把整个屋里的奴仆都吓了一跳。

夫人可是从未对二姑娘说过重话的,今日是怎么了?

“这本就是你的不周,自家姐妹,就算以前有什么嫌隙,可也犯不着这样。

往自己妹妹的院子里安置人?瑾姐儿是你仇人还是怎么,她过去是有错,但家里也给过惩治了,你身为长姐,不能宽恕幼妹。可有一点容人气度?”

宋氏说着又长长叹息,“往日是我对你疏于管教了些,可如今都已经定亲了,有些事非我再不教你明辨,再纵着你胡来,将来到了夫家岂不是落人口舌,没得教人说咱们侯府没有教养!”

这话,是越来越严重了。

连宋妈妈都觉得有些过了,低着嗓音唤道:“夫人。”又冲其摇了摇头。

宋氏的手摆在桌沿边。见了亲信眼神也有所察觉,便缓了几分:“这事还好没闹出大笑话,否则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咱们侯府?

琼姐儿,你如今亲事刚定。有些性子是该好好收一收了。最近除了静安堂的晨昏定省,也就莫要出来了,好好在娇园里闭门思过。”

“是。”陆思琼面不改色。微微福身。

“南霜这丫头有失管教,拖出去笞掌二十。”吩咐着,宋氏又睨了眼庶女。添道:“既然在兰阁当差了段时间,就还是留在那吧。

瑾姐儿,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好kàn

管着,如若再犯或者不服管教,你只管禀了我打发出去。”

“谢母亲。”陆思瑾笑得柔和。

退出锦华堂,竹昔就再也沉不住话,“姑娘,大夫人是怎么了,居然相信南霜的话帮着四姑娘来下您的面子!

南霜也是,竟然敢出卖您,只打二十下掌心,太便宜她了。”

“好了,什么话非得在这里说?”

陆思琼才斥责她,就见宋氏身边的大丫鬟红笺端着盅汤羹出来。

“二姑娘。”红笺行了礼。

陆思琼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后者便机灵的回道:“刚赛华传话进来,道侯爷今日饮多了些酒歇在外院了,夫人便让奴婢送碗醒酒汤过去。”

“那快去吧。”

回了娇园,周妈妈和书绘纷纷询问是什么事,竹昔气愤难当的说了个大概。

“这事不对劲啊,只个小丫头的事,怎么还来惊动姑娘?”

陆思琼笑了看过去,“妈妈也觉得不对劲是吧?”

书绘亦跟着疑惑,“夫人素来对姑娘极好,若是以前,哪怕有铁证,想来也只当是南霜胡言乱语,斥责了四姑娘就了事的,这次是怎么了?”

陆思琼笑得苦涩,无力道:“你也说是以前了,这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

“可南霜那丫头,居然当着夫人的面将您供出来,怎这样不靠谱?这种人心眼忒多,奴婢看还是别留了……”书绘替娇园着想,建议道。

周妈妈却“哎”了一声,“南霜心眼多是真的,但也不急在这片刻。”

陆思琼莞尔,不置可否。

竹昔望了眼众人,最后道:“甭管她们,姑娘今儿大好的日子受这样的委屈,奴婢都觉得不值。

姑娘,您别太往心里去,四姑娘总不能怎么样的。”看了眼灯罩内的蜡烛,又道:“都这时辰了,姑娘还是别管这些烦心事,早些休息吧。”

“不急,再等等。”

陆思琼只让人去小书房拿来了书,坐在炕上看起来。然还没翻上两页,就见宝笙走了进来,“姑娘,南霜来了。”

“她还敢过来?!”一听这名字,竹昔整个人怒气上涌,就往外去。

陆思琼低喃了句“来的还挺快”,便唤住了竹昔。

周妈妈过去将女儿拉住,同主子道:“那姑娘,老奴就先下去了。”

“好。”

南霜一进屋就跪在地上。赔罪道:“二姑娘,奴婢刚刚不是成心的。四姑娘回府知dào

了白天的事。便要奴婢反诬赖您。

奴婢想着,您让奴婢待在四姑娘身边是看得起奴婢。来日自是还有事要吩咐的。奴婢若是不应,四姑娘起了疑心,只怕将来不好再为您做事,又因着时间仓促,便不得不这么做。”

陆思琼丝毫不意wài

,“确实是事出有因。”

倒也没就让人起身,只问道:“那你白日到底是什么情形,怎么丁姑娘的簪子会跑到你身上去?你可不像是会为了贪个簪子便宜的人。”

“那事奴婢是真冤枉,”提起这个。南霜连忙解释:“奴婢是捡了那簪子,当时想着定是哪位太太或小姐弄丢的,正巧看到夫人,就去禀了宋妈妈。

夫人当时听到动静,确确实实是看了一眼簪子的,只是因为府中事宜太多只跟奴婢说之后再言。

可,可奴婢也不晓得,夫人为何要说奴婢见财忘本。二姑娘,这点奴婢是真真的冤枉……”

“我心里有数。”

陆思琼淡淡的。“你偷偷过来,仔细被人发xiàn

了,就先回去吧。

如今既有了刚刚那幕,四妹妹想来也就相信是你真的投诚了她。好好用着这份信任。”

“奴婢谢二姑娘体谅。”

南霜紧绷着的情绪终于一松,她还真怕二姑娘怪罪。

见她出去,旁边立着的书绘即道:“原来这样。是姑娘您教她将计就计的?”

陆思琼摇头,“我哪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今儿下午我可一直在永昭伯府,可算不来这些。

不过是捏得住南霜几分性子。这丫头野心不小,哪那么蠢得来罪我?她懂得分寸。”

“是,姑娘想的周全。”

事态反转,竹昔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夫人怎么……”

提到宋氏,陆思琼便默了。

她之前就有直觉,继母对自己不一样了,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若有介yì

早介yì

了,也不该到这时候。

最近,是最近才有的变化,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世?

她知dào

了?

陆思琼双目睁大,父亲告知了她?

可依着自己对父亲的了解,这等事怕不会明言吧,但到底也难说。

起了身,让书绘又替她宽衣,将婢子才打发出去。刚转身,却又听到房门外传来声响。

“书绘,你也退下吧,不用值夜了。”

她站在床榻前,正对着床褥理了理头发,手刚掀开薄被又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

没明白书绘怎么不应声还要进来,转过去,只见隔了座屏风,一人倚在门边,正面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身影是无比的熟悉。

陆思琼一喜,下了踏板绕过屏风,果然就见那念了一日的人,一身鲜亮红袍,正专注的凝视着她。

脚步就这样定在了原地。

少年神态慵懒,一足已入了屋,另外半个身子却还在外面。对视心上人,眼神倒渐渐涣散了些许,可不说话,人也不动。

这样静静了片刻,他才突然开口:“谁给你的胆子,这夜半被闯闺房,还敢就这样跑出来?”

陆思琼闻言,顺着对方视线低头,才方留意自己身着着寝衣。

夏日的衣衫原就轻薄,她面颊一红,忙折回去取了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

复走过去,看着面前的人仍觉得不太真实,“你怎么来了?”

玉面红袍的少年弯起唇角,笑得愉悦,“想见你,就来了。”

陆思琼眼瞧了瞧外面,院门已落,不由再问:“你如何进来的?”

“呵、呵呵”他竟咧嘴笑了出来,“你家的墙,不高。”

听他说话就知其饮了不少酒,陆思琼恐被人发xiàn

,道:“先进来,别杵在这儿。”

谁知那厮就这样将胳膊伸了出来,笑得越发无赖:“你拉我,你拉了我,我就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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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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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陆思琼还真不知dào

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的,可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个没脾气的泥人。

见他是铁了心借着两分醉意就耍酒疯,没办法,总不好就僵持在这,只能扶着这人的胳膊让他进来。

将人搀到大窗下的炕上,少年就跟没骨头般只等着陆思琼一松手就倒了下去。

而她才要起身,那人却主动拽住,不肯放了。

“你不是回去了吗?”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从侯府回到伯府,再从伯府过来。

“我都好几日没见你了,才不回去。”

他自己横躺着,又把身前人拽了上来,“琼妹妹,咱们定亲了呢,都过礼了。”

“嗯。”她轻轻应着。

“要不是这种日子,我才不陪他们吃酒。”

他一脸失了大恩的神色,显得好不得yì

,口中却重复着:“未婚妻,我都有未婚妻了。你说,我以前怎么就不知dào

有个未婚妻的感觉这样好?”

这话陆思琼还真没法接,懒得理他。

龚景凡也不需yào

她回应,自顾自的继xù

道:“这以后,你就要冠上我的姓了,龚陆氏,龚陆氏……龚陆龚陆。

哎,对了,你喜欢鹿吗?

你若是喜欢,我就给你猎一头回来,就给你养着,嗯,雄鹿不好,要不给你找头母的吧?”

陆思琼听得哭笑不得,撑着身子就要起来,他的力度不大很容易就挣开了。“你这是醉得不轻,知dào

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仰头。仰视着自己的未婚妻,那眼珠转啊转。眨啊眨的。

陆思琼被瞧得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怎么没穿红的?”

说着大红的衣袖一甩,直糊了人一脸,“你看,我都穿红袍了,你怎么不穿。去、进去换!”

还没反应呢,人就被他推了一把,陆思琼直接下了地。

她无奈得叹一声,也是服了软。竟用上哄人的语气:“好二爷,您别闹了成吗?这都多晚了,我本是打算就寝,你突然过来。”

“哦,是这样吗?”

少年茫然的眼神在各处灯烛间转悠,想找月亮,发xiàn

窗子都关了便爬去开。

陆思琼忙自后扯住他,“别闹,快别闹。”

刚看着精神挺正常的一个人。敢情是迷糊着呢?

“谁、谁闹了?”他还就不认,反闹腾个不停。

陆思琼不得法,就站在原地瞅他,那人一会子自言自语。一会子又突然郑重其事的唤她,也不知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倒是很想笑话他,没那么高的酒量就别喝。

想了想。走到门外廊下,

“来人!”

书绘就在旁边耳室。主屋里的动静实则也听到了一些,亦晓得来者是未来姑爷。想着明日龚二爷就要离京,便没有过来,但也时刻关注着动静。

此刻听到传唤,忙推门过来,“姑娘?”

陆思琼抚额,“你去小厨房弄完醒酒汤来,要烈的,别惊了旁人。”

“是。”

等再回屋,那人竟睡着了。

陆思琼叹了声,坐在一旁帮他正了姿势,又拿十香浣花软枕使他枕着舒服些,便盯着他的面庞看。

看着看着入了神,手不自觉的伸出去,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一触即收,忐忑得锁视住其睫毛,生怕他醒来。

如是两三次后,见都没什么反应,也觉得索然无趣。

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拿指尖去戳他微弯的睫毛,见那眼皮一抖一抖的,突然就笑了。

书绘端了醒酒汤过来,就见橘黄烛光下,自家主子同个顽皮孩童一般正在使坏,她停在门槛处,不忍上前打扰。

龚景凡是鲜有的安静,任她取闹。

好一会陆思琼才留意到书绘,坐直了身子道:“端过来吧。”

书绘近前,睨了眼熟睡着的人,为难道:“姑娘,这可怎么喂?”

后者想了想,走到炕角,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见状,书绘勺了汤想喂,陆思琼已接了过去。

这人平时极难伺候,这会子倒格外听话。陆思琼哄着他张嘴,后者还真就乖乖喝了,竟一点性子都不闹。

把碗递出去,又吩咐道:“去打盆温水过来。”

陆思琼还是头一回这样服侍一个人,好在对方不省人事,否则可是尴尬。将湿帕子丢回盆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二爷今晚就……?”

陆思琼顿了顿,心知这汤下去也没这么快醒,让人送回去便暴露了,便回道:“你去里面拿床干净的被褥来,就安置在这吧。

等明日,你早些过来叫我,我再让他悄悄回去。”

书绘知dào

劝不动,只应了话:“是。”

陆思琼又坐了会,止不住困意涌上,便回屏风后睡了。

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就觉得脸上有东西在动,朦胧着撑开一丝眼皮,想翻个身继xù

,可就那一瞥人立马精神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坐起身,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又朝里挪了挪,“你、你醒了?”

少年笑容满面,收回手点了头道:“嗯,渴着找水,喊了半天都没人。”

两眼似在她身上生了根,如何都不肯挪开,“昨儿闹了一整日,想着离京前来见你一面,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醒来就躺在外面了。”

“你倒是忘得干干净净,”陆思琼揉了揉脑袋,望向沙漏,“三更天了,趁着夜深人静,你快回去吧。”

“这刚说上话呢,就赶我走啊?”

龚景凡握住她的手。“我这一走可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你日后是想见我都见不到了。”

这什么语气?

“刚行了定亲礼。原是不能见的。”她低眉。

他便笑了,“如今不见也见了。”说着牵了她的手下床。“你陪我外头坐坐,说会子话,在你床前我总显得不自在。”

这大半夜被搅醒也是蛮恼人的,可正是因为分别在即,陆思琼亦格外珍惜这时光。

下床由得他为自己披了件外衫,转过屏风,便见褥子、引枕撒了一地。

她走过去弯身捡起,咕哝道:“刚睡着挺老实的,怎么突然不安分了起来?”

“是吗?”

他还有些头疼。按着太阳穴不舒服,人呆呆的一坐,没了往日灵气。

陆思琼便主动站过去替他揉了揉,美得那人咧嘴含笑着:“阿琼,你这是心疼我了对吧?我还真没想过,你我也有今日这一幕。”

“我看你醉得厉害,给你喂了烈性的醒酒汤,总是不舒服的。你若再多这些胡话,只管自己受着。”

说完忆起早前他出现在门口的那情景。抱怨道:“你这清醒的时候都没个正形,喝醉了跑我这儿来,存心不让人安生呢。”

“唔,还不是你族中那些兄弟敬的。我在伯府里可没喝多少。这初次过来总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笑话你未婚夫是个连酒都喝不得的白面生。”

“什么白面生?有这么说自个儿的吗?”

陆思琼被逗笑了,笑着又问:“你现在这幅德行。我还真枉了过去些年同你一起长大的情分,竟是要识不得了。”

提到幼年。龚景凡笑容一僵:“过去些年你何时留心过我。”

这话哀怨的,不待人回应。说着就犯起老毛病。

他抖了抖身上袍子,与她隔几而坐,“不过那会子我也没怎么留意到你,你成日和周家那些个姐妹混在一起,一眼看过去都一个样,爷都不知dào

哪个是你。”

说着睨了对方一眼,哼了继xù

:“谁知现在居然就这么成了我未婚妻,真真是命运弄人。”

陆思琼见他那眉眼抬的,好似透过头顶那屋梁能望见外面明月上一样,不晓得为何反倒是喜欢见他这副模样。

只不过,瞧他这般得yì

,学着他的口气附和道:“确实命运弄人,这眨眼便和二爷你定了亲。不过命运难测,这世上的事儿,还真说不准。”

龚景凡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些话他说得别人说不得,闻言立kè

站起来恨不得跳脚,张口就问:“你这什么意思?做我未婚妻委屈你了不是,你是嫌弃了这门亲还是怎么,存着其他念想吗?”

就这暴跳如雷的冲动性子,陆思琼还真难想象他上阵杀敌的场景。见他如此语态,也是起了坏心思,就愣不说话,只看他着急。

龚景凡果然坐不住也立不住,两大步过去,捏住她胳膊就又问:“琼妹妹,你刚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陆思琼别过脑袋不看他,眸底染上笑意,压制了笑故作正经的回道:“你刚说的不是真的,我便不是真的咯。”

他亦不是个痴傻的,片刻意识过来,探身去看她脸色,果然是忍俊不禁的模样,人老脸一红,忙撤了手坐回原位。

可转念一想,心里又觉得甜蜜。

甜着甜着就更乐了,美梦成真也比不得这一刻的喜悦。

两人一时无言,他想给她倒杯水,拿起几上的壶才发xiàn

空了,略尴尬的又松手。

“那个,琼妹妹,我刚说的都是假的,其实你和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真的。”嗓音低低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闻者自晓得他心意,抬眸望了对方一眼,颔首道:“我都知dào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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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抬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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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曦光洋散,窗栏半开,推送着金桂香气,周边竟是宁和静谧之派。

被推醒的时候,陆思琼还有些迷顿。

“姑娘,该起了。”书绘蹲在床边相唤。

陆思琼不情愿的睁眼,其实她睡下来没多久,五更天的时候他才离去,陪着说了半宿的话。

选了件玫瑰红缕金挑线绸裙,比往日稍艳丽了几分,出门时就听宝笙笑着说:“姑娘鲜少打扮得这样娇艳,煞是好kàn

呢。”

陆思琼微微一笑,竹昔随在身后,亦跟着道:“姑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嘴贫。”

依旧是江妈妈在静安堂外引了她进去,先是说了几句恭贺之流的吉祥话,方压低了嗓子道:“老夫人听说昨晚上大夫人责罚了姑娘,一早就喊了过来,正在里头训话呢。”

陆思琼足下微顿,问道:“几位婶婶可在?”

“回姑娘话,二夫人和四夫人早早被老夫人打发了回去,三夫人今儿个身子又不爽,没有过来。”

“哦,这是只有母亲在里面了。”

江妈妈颔首:“正是。”

祖母平时不待见继母,可该给的体面还是给了。

只是,昨夜的那事儿,陆思琼本就没放在心上,现儿祖母出面替自己教xùn

宋氏……不由拧起了眉。

“奴婢也听说了,左不过是发落了个丫头,原不是什么打紧的要事。”

江妈妈叹息了道:“关键还是老夫人心疼姑娘,舍不得您受委屈。

这若是旁的事也就罢了。大夫人却为了四姑娘而落您的面子,怪不得连老夫人都看不下去。”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眼见着也到了廊下。

陆思琼敷衍了她,随彩鸳进屋。

内室里。祖母斥责宋氏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侯府你真是白当了这么些年家!琼姐儿什么性子你不清楚,昨日大喜的日子你非挑她的不是?

这些年老大对你也够好了,自古这深宅大院里哪能事事如意?你身下有珏哥儿有瑶姐儿你怕什么,怎么就没点容人之度呢?

今早儿要不是我得了消息派人过去,你是想打死了她不成?”

紧接着,便是瓷盏着地碎裂的声音,老夫人声音越发恼怒:“宋氏,枉你出身书香门第,为母不慈、为妻不贤。真当这府里你一手遮天了吗,我可还在呢!”

陆思琼驻足,站在门口不愿踏前。

她身为子女,并不该在此时出现。

只是,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祖母这后面的话……

正好奇着,旁边彩鸳即凑近了轻语道:“二姑娘有所不知,昨儿个夜里侯爷在外书房歇息,收了红笺。”

闻者骇然。这是意料之外的。

其实,父亲这些年除了宋氏,身边便只有个王氏,并未添过新人。想起锦华堂外遇见红笺的时候。她还说是奉了宋氏之命去给父亲送醒酒茶。

不过,这到底是父亲的房内事,自己并不适合过问。

四下只响着祖母的训斥话。并没有听到宋氏只言片语的解释。

陆思琼正准bèi

退出去待会再进来之际,彩鸳却突然出了声:“老夫人。二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喝骂声戛然而止,“让姑娘进来。”

宋氏这方不再跪着。缓缓立起身。不过,饶是被斥了许久,依旧面不改色,看到继女时甚至还笑着招呼:“琼姐儿过来了。”

后者朝她行礼,又对老夫人告罪:“孙女来晚了,祖母勿要见怪。”

陆老夫人向来不吝啬在人前宠溺她,拉了她坐到身边,“没有,你昨日受累了,今儿多睡会也是应该。

琼姐儿,就南霜那婢子的事是你母亲冤了你,祖母已经说过她了,你也不用终日锁在院子里。”

这是直接撤了她的禁足,明显是打宋氏的脸面。

陆思琼回望了眼继母,欲言又止:“祖母,”

老夫人似不想听,打断打发了宋氏:“你平时既要料理府事,又要照顾一双儿女,给青哥儿的精力到底不如以往。

如今有人帮着你分担,你该高兴才是。

那丫头又是你身边的,还有什么不放心?这事儿就当我替她做主了,老大身边也该有个活泼些的人伺候,就提做红姨娘吧。”

听到这话,宋氏才变了色,却也没有表露出来,仅颔首道:“是,儿媳明白了。”

“那就先回去吧。”

陆思琼倒是知dào

继母对父亲的一片深情,看得出她是真难过,可祖母发了话,向来就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这些年真是纵得她都不知天高地厚了,之前借着你父亲的名义把我安排去的人遣了出来,使得侯府这些年子嗣凋零。

如今你父亲好容易得了个可心人儿,她却想把人处置了,简直妒妇!”

长辈的事,又事关这方面,实则并不适合说给她听。

陆思琼沉默了些许,只道:“祖母思量的,必是周全的。”

陆老夫人似乎也有所意识,并没有继xù

说下去,转又提起昨日定亲宴的许多事,祖孙俩说这说那的,倒是聊了许久。

而宋氏刚出静安堂,就没忍住眼泪,提帕抹了抹眼眶,很是崩溃。

“夫人,您不是急躁的人,怎么今天……”

听到近侍这话,宋氏摇摇头,“妈妈,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可想到红笺那浪.蹄子竟然敢勾.引侯爷,这教我怎么忍?”

见身边人还要再言,她伸手制止,“你想说的我心里都明白,就算要办了红笺,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可是、可是我最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侯爷待我虽然还和以前一样,可我就觉得他离我那么遥远。

侯爷性情稳重,昨日却饮了那么多酒,我知dào

他是想起了那谁,否则红笺也不会有可乘之机。

以前府里有王氏,我也能容她这么些年,但这次,我”抬手摸着额头,她觉得心力交瘁。

婆婆的那些话,说得再难听,到底也入不了她心。

但琼姐儿一出现,自己就好像看到了她娘,那个素未谋面却连笔墨都画不出三分姿彩的天之骄女。

那一瞬间,宋氏觉得自己好狼狈,好像这些年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筹谋和隐忍都是白费。

丈夫的心,她永远都走不进去。

宋妈妈满眼心疼的望着自己奶大的主子,回头望了眼,见静安堂院口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不由劝道:“夫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到底不是说话的地。”

宋氏将力倚在旁边人身上,口中还在低喃:“我是失了分寸,连理智都丢了。”

主仆二人,身影渐行渐远。

红笺终是被抬做了姨娘,姨娘不同于通房,也算半个主子,宋氏给安排了间屋子单独住,还派了个丫头去服侍。

这是宋氏进门后,第一次为丈夫安排这些。

许多人惊讶着。

红笺搬离锦华堂的时候,打扮的衣光鲜亮,看得一众仆妇皆羡慕不已。

绿莲送她到院外,有些舍不得昔日好姐妹,拉着对方的手叹息:“还好夫人饶了你,初时我还真担心。

唉,你如今跟了侯爷,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咱们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有些事心里也有数,你以后要好好保重自己。”

红笺笑容满面,浑不在意,“怕什么?以后我和夫人一起服侍侯爷,许多事便不是夫人想做主便做主了的,你看今日,不就是老夫人给我的恩典?

这府里,侯爷才是决定我命运的人,我服侍好了他便是。”

绿莲突然就觉得眼前人好陌生,想起夫人清早时的怒意,及宋妈妈对自己的关照话,也不敢表现出太多留恋,转身便回屋伺候去了。

红笺昂头打量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致,憧憬着未来,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陆思瑾在转角处等她,待人近了身,含笑道:“真是恭喜红姨娘了。”

“四姑娘。”

以往她到底没少和兰阁来往,好处拿了许多,红笺对眼前人也颇为客气,“不过是侯爷看得起我,又有老夫人抬举,四姑娘言重了。”

“哪里,红姨娘好利害的心思,能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得逞,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红笺倒不否认,亦客气的回道:“以后还要四姑娘您多多照顾呢。”

二人对视一笑,许多话不言而喻。

接连两月,日子都过得安逸而没有起伏,光阴似是很快,却又慢得让人心痒。

这日,陆思琼无聊得趴在窗栏上,除了他刚抵达边境时命人送了个信儿回来,便再无消息。

其实,每隔阵子从公主府也能得到些许战况,只是除了知dào

他安好便再没有其他,虽说这“安好”二字已胜过一切,可就是难以知足。

她望着墙角的芙蓉发呆。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书绘从外头走进来,“姑娘,兰阁里的听雪在后院废池里溺死了。”

陆思琼回头,示意她细说。

“说是手脚不干净,昨夜里行窃被四姑娘逮了个正着,原是想擒着去见夫人,谁知她跑了出去,整夜没回去,刚刚才被发xiàn

原是掉了水。”

“晓得了。”

默了片刻,低声道:“南霜那丫头,行事够狠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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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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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草木凋零,院子里的绿妆被取代,没有温度的阳光洒进兰阁。

陆思瑾凭栏凝望,看那挣扎在枝桠上的枯叶,终是躲不过飘落的命运,化作春泥,任人践踏。

她的耳旁尚回响着听雪前不久恳切的话语:“……姑娘,礼公子这事儿您再慎重想想,如若他当真是荣国公府的三公子,如何与您往来了这么久竟不曾有丝毫表示。

周家和我们侯府素来交情不浅,他若对您真这般深情,早该禀明沐恩郡主和周老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您在一起时对国公府闭口不谈。

姑娘,你再细想想,这其中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想着想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听雪的这些话是有道理,可自己本就是装作和礼郎偶遇的样子,如果试探得太明显,岂非让他知dào

自己接近他本就是别有用心?

因着存了疑惑,方命她私下打听。

听雪是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值得信任,可怎么、怎么就会出那种事?

陆思瑾想起昨儿目睹听雪背着自己和礼郎行苟且之事,以替她调查为由多番同礼郎私会,那种遭背叛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双手抓着红木栏柩,用凤仙花先染的指甲用力扣住,目无表情的脸上双眸充满恨意,想到她临死前跪在自己面前磕头喊冤的那一幕,紧咬着的唇瓣突然又松开。

适逢南霜送了热茶进屋,至其身后轻道:“姑娘,您在这站了许久。仔细风大伤了身子。”

窗前的人蓦然转身,视线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久久没有移动。

南霜不卑不亢的立在原地,对主子审视的目光似浑然不觉。只将手中的茶盏又送前了一些,“姑娘,请喝茶。”

陆思瑾看着看着,无预兆的挥手将茶打落在地,喝声质问:“南霜,你老实与我说,礼郎到底是不是周三公子?!”

手被热茶烫伤,南霜忍不住轻颤了下,然闻言仍不顾地上碎片立即跪了下去。“姑娘,奴婢怎敢欺瞒您?

当时您与奴婢都隐在树后,亭中子弟众多,具体情况奴婢虽说看不清,可几年前有次竹昔生病,奴婢曾有幸替她随二姑娘去过荣国公府,那周三少爷的身形与样貌与奴婢那日指给您看的礼公子并行不悖。

再说,他不是也自称自己在家行三,又让您唤他礼公子。怎还会有差?”话尽抬眸,希冀诱导般的仰视着对方。

陆思瑾被她的话唬住,心底里亦不希望自己花精力周旋了这么久的男子不是周家三公子,便抬手让她起来。

南霜察言观色。心知眼前人已然是信可了,于是趁机再道:“姑娘,奴婢是没有理由骗您的。

上次丁姑娘簪子的事儿。奴婢听您的吩咐给二姑娘使了个绊子,如今这几个月但凡在院子里遇见娇园的人可恨不得躲着避着。

姑娘。奴婢没有其他退路,自是一心一意跟着您的。”

忆起那回嫡母为了自己当众下了二姐颜面。陆思瑾心情舒畅了不少,对南霜自然再没有怀疑,接话道:“你若不是对我无二心,我这兰阁哪还能容你到现在?”

“奴婢一心忠于您,不敢有其他心思。”南霜顺话表忠。

停顿了片刻,她支吾着开口:“何、何况,总是听雪对说礼公子身份有问题。但若真的有问题,又怎还会有昨天那一幕?

她定是肯定了礼公子的身份,想先下手为强,让礼公子收了他,以后便能与姑娘平起平坐了。”

果然,一提到这话,陆思瑾的怒气便遏制不住,“凭她也配?和我平起平坐,她想得倒是美!”

眼前浮现出听雪临死前那双睁大的眸子,陆思瑾心底最后的一丝犹豫和惋惜也消失殆尽,只咬牙又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活该没好下场!”

话落,又看着眼前人,警告道:“他日,你若和听雪一样做了背叛我的事,我一定也不会饶你!”

“奴婢是四姑娘的人,为您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绝不背叛。”

看她又郑重其事的下跪承诺,陆思瑾弯身亲自扶了她起身,柔声道:“好了,现在我身边能用的也就你一个了,我自是信你的,快起来吧。”

主仆俩说着话,阿红走了进来,“姑娘,二夫人来了。”

陆思瑾面容一喜,“快请。”

南霜亲自奉了茶,随后便自觉的想要退出去。

陆思瑾见了,伸手制止:“屋内伺候吧。”

南霜面上不动声色,心底自狂喜。

晚间的时候,陆思琼便得了南霜的信儿,知情后喃喃自语:“四妹妹与二婶母有交情我是知dào

的,只是那阵子事儿太多没有细查,倒不知她们还有银钱上的往来。”

她看着眼前人,细问道:“你可知dào

,二婶母找四妹来敲的事什么章?”

后者摇头,“回二姑娘,那印章是四姑娘锁在匣子里亲自看管的,当时又是她自己去的内室,出来时便直接递给了二夫人,所以奴婢并没有看清。”

她说完,留意到坐着的人眉间微蹙,复添道:“不过您不必忧心,四姑娘现在很信任奴婢,现在任何场面基本都不会避讳奴婢,等来日奴婢将以前听雪掌管的那些差事接了过来,自是有机会弄清楚的。”

“你倒是细心,”陆思琼望着她,“手脚也快。”

似听出了这话中的几分深意,南霜磕了个头即道:“其实听雪这事也是意wài

,那位礼公子实则是吏部李侍郎府的三公子,以往在外名声就、就不太好……

听雪她自己抵不住李公子的甜言蜜语做出那种事,被四姑娘撞了个正着,也是四姑娘自己想解决了她,不是奴婢的错。”

看她态度恭敬,陆思琼摆手,不无在意的说道:“罢了,少了她,你以后行事也更方便些。”

“是。”南霜起身。

打发走了来人,一直随侍在旁的周妈妈开口:“姑娘,礼部侍郎府可不是等闲人家,掌管着朝中官吏的罢免升迁,听说那位李侍郎又是孙尚书的心腹,权势不容小觑。”

陆思琼毫不意wài

:“意料之中的事儿,四妹妹人又不傻,这么些日子过去了都没发xiàn

猫腻,可见那位“礼公子”也绝非小门小户人家的出身。

不过看他这作风,连四妹妹身边的丫鬟都下去手了,恐也是品行欠缺之人。妈妈,你回头去查下这个李三公子。”

“是。”

周妈妈应后,提出不解:“不过听雪好歹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从小受的规矩,竟然会做出那等事……”

陆思琼端起茶,不先不淡的回道:“南霜说的,也能尽信?她搪塞了四妹妹就是。”

“还是姑娘睿智,南霜如今深得四姑娘信任,将她送去兰阁果然是明智之举。”

这种话听在耳中,陆思琼却并不称心。

她没理由和这侯府中任何一人为敌的,抚了抚额,略有些烦躁。

见状,周妈妈便建议她入内室歇息。

陆思琼依言起了身,走了两步却似想到什么,吩咐道:“明儿个去趟公主府,妈妈且让人准bèi

着。”

“是。”

后者只道主子是想念未来姑爷了,并未深想。

可前线的情况蕙宁公主一直会派人送信来府里,眼下让陆思琼最最挂心的,还是进宫已二月有余却无任何动静的四表姐周嘉灵。

这期间她也有去过几趟荣国公府,但除了大舅母每每提起时面色稍稍凝重几分,从外祖母和其他人口中,是得不到一点音讯。

次日,德安侯府车驾抵达公主府的时候,并不知府中有客。

公主府一如既往的冷肃庄严,门口的守卫身挺笔直。

她就着婢子的手下了车,还未上阶便留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身华丽精致,然因着距离,并不能看清标志,也就无法判断出是出自何府。

迎接的乔嬷嬷边走边与她说:“二姑娘不必觉得拘谨,本都不是什么外人。

原是公主近来忧思侯爷和二爷,白日里过于空乏便请来陪着说话解闷打发时间的,没成想今儿您过来了。”

蕙宁公主清高,京中没多少人会放在眼里,便是永昭伯府里的,亦不曾表现出几分亲近。

是故,听到身边人道“不是什么外人”时,陆思琼便以为约莫是皇室中人,即问道:“默默,不是是宫中哪位贵人?”

乔嬷嬷摇头,“清平公主最近倒也常来,但今日这位是九王府里的。”

九王……

听到与他有关,陆思琼心底一滞,脚下步伐亦不由缓了几分。

据她所知,除了故去的贤王妃,九王府里并无其他任何女眷。

但若是九王本人,乔嬷嬷伴在蕙宁公主身边,不会不知晓这层敏感,在她跟前说话语气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在。

她侧身瞅过去,乔嬷嬷似无留意,继xù

道:“二姑娘您还没见过,是王爷新纳的湘夫人。”

乔嬷嬷笑得欢喜,似是为九王真心高兴,亦或是别有用意,“因着这位湘夫人是王爷第一次主动纳进门的,又实在喜欢得紧,所以公主也愿意和她亲近,便经常派人接了来。

待会儿进去了,二姑娘您就能见到。”

陆思琼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只好点头附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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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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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夫人生了张芙蓉秀脸,虽非绝色,但眸眼间自带着股或怜惜或羞涩的风情,瞧在人眼中显得十分讨喜和善。

见陆思琼进来,她客套起身,逶迤白色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折腰微步,腕间轻纱随着她的举手投足若飘若舞。

她自上而下的打量了番来者,见其妆扮虽非高调华丽,但依旧难掩姿色,回眸笑之温柔:“妾身进府晚,倒不知这位天仙般的妹妹是伯府哪位姑娘?”

蕙宁公主与有荣焉,同少女招了手,“琼姐儿,近前来。”

待牵了手,方与湘夫人回道:“她可担不起你这声妹妹,这是本宫的未来儿媳妇,按辈分说还得喊你一声舅母。”

湘夫人只是妾室,在贤王府连侧妃都不算,闻言自是惶恐,忙欠了身回道:“公主可莫要取笑妾身了。”

陆思琼见二人互动,虽守着礼却并不见如何拘谨,又闻蕙宁公主能说出这话来,便知两人关系极好。

她先与眼前人行了礼,又侧身同立着的人福身,“见过湘夫人。”

带她进殿的乔嬷嬷趁机介shào

:“夫人来京不久,对城中事务难免不了解。这位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也是咱们二爷的未婚妻。”

陆思琼臻首轻抬,微微莞尔。

蕙宁公主见湘夫人上前,便松了手坐回原位。

湘夫人一把拉住少女双手,悦色道:“原是我见着你亲切便托大了,不成想闹出笑话。琼姐儿可莫要恼了才是。”

她随了蕙宁公主的称呼,陆思琼亦无在意。从善如流的回应了对方。

蕙宁公主好几日不见外甥女,何况如今已有了亲近的理由。自是百般疼爱,让人紧着自个高坐。

见身边人混不自在,她含笑又开口:“我昨儿新得了匹镜花绫的织锦羽缎,正想着那颜色鲜亮,给你这年纪的女孩子做成斗篷最合适不过。今早才念着是否要差人把你接来,可巧你就来了。”

说完侧首吩咐:“含碧,你领了二姑娘去后堂,让绣娘量了尺寸。如今天儿日渐凉了,交代他们尽快赶出来。”

陆思琼原想着是不必麻烦。但近来相处间也摸透了几分蕙宁公主的性子,知她最不喜被拒绝,又见含碧已走前请了自己,便亦不推脱,福了身退出屋外。

侯府里的姑娘哪里会缺件斗篷过冬,湘夫人心中深谙此理,见如斯场景只能望着少女离屋的背影暗道,眼前这位想是较龚府里的诸位姑娘要得公主心意多了。

然转念一想,也是。听说这位陆姑娘乃公主亲自选定的儿媳妇,可不是要比夫家侄女亲近多吗?

湘夫人这般思虑着,便明白那位明年即将要随正妃一同进府为侧妃的龚七姑娘在公主府并不见如何地位,想来只要同身前人处好了关系。也就不需yào

担心了。

陆思琼浅浅见了一回湘夫人,心底的疑问倒堆了许多。

按理说,嫡王妃未进府。是不能纳夫人侍妾的。

虽然年后和敏郡主入贤王府只是继王妃,但秦家势大。九王以前身边从不见任何女子,偏就在这档口纳了位夫人。岂不是打相府的脸面?

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含碧主动提及:“二姑娘有所不知,这位湘夫人王爷可宝贝得紧,前阵儿每每公主将人接了来,王爷后脚便跟来了,生怕她在外有个什么委屈。”

陆思琼脚步微顿,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方听乔嬷嬷说湘夫人非京城人士,你可知是哪里人,以前怎都没听说过?”

含碧比不得乔嬷嬷通晓内情,一心只认为眼前人是未来少奶奶,又得公主和二爷,免不了存了讨好的心思,见她有兴致,忙回道:“回二姑娘话,湘夫人是哪里人奴婢倒不清楚,只知她是王爷早年游离在外时结交下的。”

“噢。”闻言,并未再问下去。

方静了片刻,走在前头的含碧突然声起:“奴婢见过王爷。”

陆思琼微愣,抬眸正对上紫衣玉冠的男子,容颜依旧是熟悉中的容颜,四目相视时的心境却异常复杂。

挪过视线,亦退到了路边,低声道:“见过王爷。”

他缓步走来,整个人一如过去的温润玉质,其后如常跟了一身劲衣的元姜,主仆二人停在陆思琼面前。

他或是许久没见她了,无声的端量了好一阵子。

连早前恭敬低眉着的含碧都觉出几分端倪,壮着胆子时不时望去。

“琼姐儿来看皇姐?”语态似长者般和蔼,听不出半分不适。

陆思琼回话:“是。”

“你与景凡的定亲宴本王未曾参加,说来倒也遗憾。都是本王看着长大的孩子,得此良缘、”

前头的话说得还顺畅流利,等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终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也就不勉强自个说完了。

他不再看她,转身改问起侍女:“湘夫人可还在府里?”

“回王爷话,湘夫人尚在殿中与公主说话。”

九王听后,神思仍像没有归为,不应声沉默着倒教含碧忐忑了不少,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你们这是去哪儿?”

含碧复又答话:“公主早前得了匹缎子,说是要给二姑娘做成斗篷,命奴婢领了姑娘去后堂见绣娘。”

“皇姐倒是疼人得紧。”

九王语气凝重,回眸又瞅了眼看向别处的少女,才抬足前行。

含碧松了口气,整个人精神亦松了下来,她也说不明白原本最是好说话的九王如今为何会变得喜怒无常。

只因着几个月前,他来府里同公主交谈时似有不恰,竟处置了殿外的侍女。是以公主府面对他再不如从前般自在。

她平复了自己心绪才意识到旁边还站着人,忙换了口气笑道:“二姑娘。瞧,王爷又来接湘夫人了。”

陆思琼讪讪一笑。

从后堂回来的时候。九王与湘夫人俱都不在了,陆思琼的心底也放松了两分。

总是做不到坦然处之。

蕙宁公主与她聊了几句花式、样子可还喜欢,便发问:“你今儿特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因着府中祖母不喜她总是外出,陆思琼近来鲜少出门,多半都是公主府派车辇去接她才过来。

此次反常,蕙宁公主只道她有什么事。

陆思琼本就是为四表姐的事而来,现下也不推搡,直言了心中惦记之事。

蕙宁公主听后。却面色微讷,没立即开口。

见状,后者心中“咯噔”一声,生怕她认为最坏的那种情况发生,谈不清是恐惧还是悲哀,颤着音又问:“姨母,可是灵表姐在宫中出事了?”

还是说,她再也出不来了?

听着重复的问话,蕙宁公主这才摇头回她:“你别担心。没出什么事,灵姐儿脸上的伤也是好了,同以前无异。

只是,你也晓得。太子良娣才产下小郡主,东宫里正是热闹事多的时候。太子妃要忙着小郡主满月的事,又要应付甄美人。太后的意思是,灵姐儿留在宫里。也好帮她分担一些。”

分担……

陆思琼的脸上显出慌色,但张了张唇。又不好说什么。

近来她对东宫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当年太后为太子选大表姐做太子妃时,太子便提出要一道迎娶曹氏女做良娣,太后念着曹氏出身低户又不愿伤了与太子间的情分,是故并没有阻拦。

然这些年,曹良娣一直宠.冠东宫,又得甄皇后赏识,许多场合竟都与太子同进同出,着实晾了太子妃的颜面。

如今她产下的虽不是皇长孙,但也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连圣上皇后都大加赞许和赏赐,若不是顾着太后,怕是连太子妃的头衔也要给了她。

曹良娣与甄美人同一阵线,太子妃势单力薄,空有个正妃名号,可在太子面前已然说不上话。

想起过去大表姐对自己的眷顾,进了宫还不忘她在侯府处境,时不时赏些恩宠进府,陆思琼心底亦不是滋味。

过去,外祖母和大舅母本是不愿再将灵表姐卷入这些权势争斗中,是故从小纵容养成了那般率然的性子,可现在,终究还是抵不住家族的利益……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蕙宁公主大致也晓得对方在想些什么,覆上其手背言道:“这事儿怎么样还都说不准,太子妃的意思还是要把灵姐儿送出来的。”

“嗯。”明知问了也是无力改变什么,陆思琼总忍不住打听。

蕙宁公主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先要说的一些话倒也说不出口了,便让人早早把她送回侯府。

等人离去,她才抚额皱眉。

刚没说与琼姐儿听的话,是太子对灵姐儿已起了兴致,倒不是男女间的那份心思儿,而是针对了太子妃和国公府。

于太子来说,左不过是东宫里多一位妃嫔,确实不值什么。

回府后,陆思琼昼夜难寐,有心去外族府问问情况,又觉得唐突,总是神思不宁。

然这事儿过去没两日,宫中却突然传出一道赐婚旨意,将荣国公府长房四姑娘赐于敬亲王府的罗世子为嫡妻,正月初三就完婚。

旨意是太后亲自拟的,下达没多会,宫中的人便将周嘉灵送回了国公府。

陆思琼在侯府闻信后,淌过许多不解和疑问,但她与灵表姐已近三月未见,忙命人备了车前往周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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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制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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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那回在敬王府罗世子偏袒孙家姑娘而冤了周嘉灵的事,荣国公府本就无意再结这门亲事,可现在太后懿旨又不得不从。

陆思琼到的时候,沐恩郡主正在屋子里拉着女儿的手说话。

她没立即进去打搅,只寻了灵表姐的大丫鬟紫棠在院子里说话:“你是跟姐姐一同进宫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太后娘娘怎的突然给表姐赐婚?

荣国公府无意再同敬王府结秦晋,这点太后娘娘定是知晓的。到底是周府的姑娘,人生大事这种,难道先前都没有征求外祖母和大舅母的意思?

紫棠摇头,回道:“奴婢也不十分清楚,早前在东宫的时候姑娘去良娣宫中看望小郡主,不知怎的小郡主突然啼哭不已。

奴婢当时侯在外面并不知内情,只是后来甄美人非说咱们姑娘要害小郡主,说是要施以惩治。

适逢皇后娘娘过来,便道咱们姑娘终归是太子妃娘娘的胞妹,不是甄美人能随随便便处置的,便让人将太子妃请来,只是后也不知怎么惊动了太后。

那日国安太妃正巧进宫来请安,太后娘娘从东宫离去后便下了这道赐婚懿旨。”

灵表姐害小郡主?

这话陆思琼定是不信的,可宫中的人信不信却很难说,毕竟四表姐与太子妃的关系使得她有这个下手的理由。

紫棠说得虽非如何清楚,可也不难想象当时情况之凶险,那座红墙绿瓦的宫殿看着金碧辉煌。却危险重重。

如今,离了那座宫苑。也好。

只是,罗世子。又如何就是个良人?

若是没有早几个月的那回事,陆思琼必定为表姐欢喜,但现在……

灵表姐平日里虽大大咧咧的,可终究免不了姑娘家的敏感,她又骄傲,从小没受过委屈,当日罗世子的言行所为早已伤了她的心,这以后要朝夕对着这样一个人。

正忍不住叹息,流朱自屋内走了出来。见着她笑了说道:“夫人就说刚好像听到了表姑娘的声音,怎么等了半晌也不见人进屋,姑娘如何站在外面?快请进去。”

陆思琼跟在其身后。

绕过屏风,便见母女俩还依偎在一块儿,灵表姐的眼眶红红的,陆思琼瞧得鼻子亦是一酸,同大舅母行礼后便走过去拉她的手,张口哑着声唤道:“姐姐。”

周嘉灵突然一改先前的哀伤,站起身由心一笑。笑容格外灿烂:“许久不见琼妹妹,变得更漂亮了,可惜你的定亲宴我没有赶上。”

沐恩郡主亦笑着站起身,言道:“琼姐儿你来了。就在这陪会你表姐。舅母让人去备午膳,今儿你们姐妹俩好好聚聚。”

“谢谢娘。”周嘉灵起身反拉着陆思琼的双手,语气欢快。一如往日。

她发上的琉璃穗子摇晃不停,似又回到了以往姐妹阁中吵闹俏皮的时候。

屋槛处的沐恩郡主回首见这一幕。出神了好一会儿才举起帕子擦了擦眼,跨出屋外。

姐妹俩对视。陆思琼伸手抚上对方容颊,见其果真没有一丝受伤过的痕迹,欣慰道:“还好还好,看不出来了。”

“看得出来又如何?”

周嘉灵语气随性,并不以为意,只拉下对方的手拽着坐回床前,“不过就是点小伤,亏你还惦记这么久,难不成破了相,你便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怎么会?”

见她还扯起了玩笑,似在刻意避开某些话题,陆思琼心中愈发难受:“姐姐,你知dào

我在担心什么。”

闻者果然面色一僵,继而也放下了声调,“表妹,你不晓得,我们荣国府远不如表明看上去那么风光了。”

她表情凝重,睨了眼身旁人也不避讳:“今上虽说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可天下是天家的,怎可能愿意看到我们周家在朝堂上树大根深?

若不是这些年,祖父与父亲处处韬匮藏珠,以及太后的关系,怕是早容不下咱们了。

大姐一人在东宫,处境也不是十分好,曹良娣是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有恩宠自是不愁,甄美人又有皇后倚靠……”

她语气沉重,“如今是因为太后娘娘还在,琼妹妹,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我是周家的女儿,身家荣辱都和家族命运息息相关,过去些年府中纵着我宠着我,但我也不能就这样看周家,”话至此,她终是忍不住,眸底打转的泪水划落,就滴在陆思琼的手背上。

不过点滴,冰凉得没有温度,可后者却觉得灼到了她心里。

“姐姐,事情许是没你以为的那么严重,宫里有太后,圣上最重仁孝,何况还有大表姐,待他日太子继承大统,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陆思琼的声音蓦然一轻,话说出口才发xiàn

连自己都觉得犯虚,不知为何竟再言不下去。

周嘉灵举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摇头道:“妹妹你还是不懂,你以为照着如今的形势,姐姐还能成为皇后?”

闻者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了,事态是有些超出所想。

东宫里的情况并不是今年才成的,从前不见周家着急,怎的这会子……

“那,那太后怎么又突然将你赐婚给了罗世子?”

说到底,这方是陆思琼最关心的。

那些朝堂纷纭和家族兴衰的事儿,她个小女子知之甚少并无判断的能力,她只想灵表姐能够有个幸福的归宿、婚后生活美满。

但这道懿旨,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闻言,周嘉灵挺身坐直了些,笑了道:“因为,太后有意将温将军的小女儿温莹许给五皇子做皇子妃。

妹妹,你是知dào

的,五皇子的母妃萧贵妃从进宫起便盛宠不衰,五皇子又是圣上最喜爱的一位皇子。”

这点陆思琼自有耳闻,甄皇后虽是中宫,萧贵妃却得炎丰帝允许协理六宫,其势力与皇后可谓分庭抗礼。

只是温将军,陆思琼琢磨了番也不知这号人物,不由疑问:“姐姐,我对朝中武将知之甚少,倒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将军。”

“你不知dào

温将军,但我换个说法你肯定听过,温太傅府。”

见对面人眼前一亮,周嘉灵续道:“温太傅是帝师,圣上对他十分敬重,早些年又让他教管太子,虽说手里没什么实权,但在圣上面前说话是极有分量的。

况且,他不止是帝师,因着早年在皇子宫里当差,作为皇子伴读之一的秦相,当年也是受他教育的。

温将军是温太傅的次子,现在建元侯麾下,颇得倚重,也执着一方阵营。温莹的堂姐,也是永昭伯府的世子夫人,你未来的长嫂。

太后娘娘将温太傅的孙女赐婚给五皇子做正妃,你说太子和皇后急不急?”

她说得满含深意,陆思琼亦不是个只懂听浅层意思的。

周太后当年在宫中苦苦熬了这些年,为的不只是她的子孙能坐拥江山,也是想保住周家满门荣华不衰的。

她是个连亲生女儿都能说舍弃便舍弃的,又何况这宫中皇子不止太子一位?

如若东宫里的事态挣脱了她的掌控,甄皇后与太子动静太大,若是他们想弃了太子妃,太后便就打算弃了太子?

改而扶持五皇子?

这……陆思琼双眸睁大,既惊骇也惊诧。

周嘉灵知dào

她听得明白,“太后是已经起了这份心思,否则也不会给我这道旨意了。敬王府虽然低调,但好歹也是个亲王府,能够驻足京城这么些年还享着封地自非等闲。

罗世子与五皇子年纪相仿,往日感情最是要好。妹妹你说,我成了敬王府的少夫人,可不也是种对五皇子的支持?”

话落,心底便是止不住的心寒。

大姐一开始还认可家里的想法,让自己去宫中帮她,可后来便一直帮自己躲着太子,到底是想将她送出宫来。

姐姐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太后对太子耐心告罄,真动了废黜的心思,那首当其冲先被放qì

的,就是她这位太子妃。

姐姐是不想自己也卷入皇权的争斗中。

见多了她在深宫里的无奈和无力,周嘉灵倒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她,但姐姐殷切宁可让自己嫁给罗世子,也莫要将一生圈禁在那道红墙内。

以她的想法,但凡周家不倒,即便罗世子不爱自己,敬王府看在荣国公府的面上也不可能施加为难。

然进了宫,身份就不再是周家的外嫁女,而是皇室中人。

做皇家的人,不说丈夫会舍弃她,太后会舍弃她,逼不得已的时候连家族连父母都可能舍弃。

姐姐心知,若是不能为家族出力给家族带来荣华,也绝不可成为家族的累赘使家族为难。

思及此,周嘉灵一把抱住身前人,之前几个月隐忍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替自己也替姐姐的悲哀,痛哭起来。

陆思琼反手抱住对方。

好半晌,周嘉灵才止了眼泪,拭干了泪痕起身拉了她走到妆镜台前。

镜前呈摆着许多宝匣锦盒,她边打开边道:“妹妹你瞧,这些都是我离宫时皇后送的,说是祝福我得了良婿。

还有这些,是甄美人和曹良娣给的。

你瞧,她们终究还是怕了呢……”

听她语气悠长,话中有话,陆思琼望着眼前人,特别心疼。

曾经那个天真乐观的表姐,如今背负了这样多,怎么承shòu得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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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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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五皇子选妃,由炎丰帝钦颁圣旨,将温太傅之孙女温莹选为五皇子妃,待明年冬日完婚。

其后,又下了加封五皇子为宸亲王的旨意。

腊月初,永昭伯府办赏梅宴,请了京中许多待字闺中的姑娘前去,当日陆思琼特地留意了那位温姑娘。

她披着茜红色的织羽斗篷,跟在世子夫人的身边,模样生得清秀,只是话语间透出股凌厉的气势。

然而,或是她未来五皇子妃的身份,饶是其说话带刺,但人缘还是很好。

眼看着她被诸多闺秀簇拥着穿梭在梅林间,陆思琼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边纤纤静静的四表姐。

表姐贪玩又最爱欢笑,若在以前,这等场合闹得最开的必定是她。

可眼下,一袭月白蝶纹束衣的她立在几簇红梅下,眼望着远方,竟是连开口的兴致都无。

陆思琼主动握了她的手,两人反往静谧处走,她心中堵得慌,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恼人的气氛。

还是周嘉灵洞察了她的心思,率先开口,“妹妹是担心我刚刚见到孙言书心里不痛快?”

她不待身边人接话,兀自自嘲了笑:“不瞒妹妹,以前我是真厌透了她,可那时候或是气愤多了些吧。

最早得知家里要将我许给那人时,我存过期盼有过憧憬,可那日他带给我的只有失望。是以,我恨孙言书,恨她蒙蔽众人恨她冤枉我。

可是现在。我与罗世子都不过是遵皇家旨意,心境不同了。又还何来那些多余的情绪?”

陆思琼反握住她,“姐姐。你真这么想?”

“不然要怎么办?下个月的喜宴不会取消,我是嫁定了他。”

周嘉灵自语:“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总不见得到了这一地步,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求那些不可能得到的吧?”

转而,她突然又是一笑,“其实不怪孙言书会那么对我,她原是钦慕着罗世子,谁想到国安太妃却定了我。也是不肯甘心的。”

话落,突然来了精神,眸间溢彩:“这世间总是有得有失,妹妹你说是不是?她让我一时不痛快了,可我却要嫁进敬王府,孙言书的夙愿是这辈子都无法满足了。”

像是觉得报复了别人该表现出痛快,笑容又深了几分。

陆思琼只觉得这笑容过于刺眼,刺得她整颗心都疼,骤然放开对方的手。这才意识到手心出了汗,此时经寒风一吹,浑身都一寒,身子便下意识的蜷了一下。

周嘉灵留意了。忙挨着对方道:“我给忘了,妹妹你身子弱吹不得风,我们回前堂去吧。”

陆思琼闭了闭眼。确实不太好受,亦不逞强。紧着斗篷颔首加快步子。

到了室内,伯府的少夫人正在待客。见状不由离了座:“怎么了这是?琼妹妹是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也担忧,今儿是她发帖将人请过来的,若是出什么岔子,回头不说德安侯府不好交代,便是公主府里的那位婶母,怕也少不了要追究。

陆思琼就是觉得身上一阵冷,闻言摇着头:“没、没事,就是多吹了会风。”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但凡冬日里寒风一吹,那寒意就似冰到了骨子里去,恨不得日日烧了地龙留在家中。

以往每年寒冬都有师姑照拂,可近两年……

想起师姑还在塞外,心情愈发沉闷。

周嘉灵命丫鬟送了汤婆子来给她抱着,又亲自将热茶送到她面前,陆思琼张口抿了两口,脑袋便有些重,靠在表姐身上眼皮子都使不上力。

周嘉灵这方紧张,觉得自己闯了大祸,责怪自己大早上非拉了琼妹妹来这永昭伯府赏梅。

其实她又何尝是稀罕外面的那些梅花,只是越临近婚期,她在国公府里就越坐不住,好不容易有了理由分散自己精力,这才又任性缠着人一起过来。

眼看着身边人脸色一点点惨白,周嘉灵只好同龚家诸位告辞,将人送回侯府。

前头的姑娘们还在玩闹,突然听闻陆家的二姑娘先一步离开了,当即就有些扫兴。

龚玉锦陪着敬王府的晗月郡主,故yì

刺了声说道:“我这未来的二嫂嫂可真是娇弱,才来多会子人就不舒服要走了,不知dào

还以为是咱们龚家怎么惹着她了呢。

这可还没过门就这样摆架子,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不成?”

她原是知dào

晗月郡主不喜陆思琼,是以投其所好,谁知后者听到她那“未来二嫂嫂”几个字就黑了脸。

只龚玉锦毫无察觉,还继xù

道:“周四姑娘也真是的,人不想来偏非拉着来,还以为我们不知dào

她俩姐妹情深呢?”

其胞妹龚玉容在旁拽她衣袖,示意她看晗月郡主的面色。

龚玉锦这才留意,反应过来周嘉灵是晗月郡主未来长嫂这一层关系,心中一悸,才想说话将话圆过去,那边晗月郡主便先开了口。

“我看七姑娘不知dào

的事儿还多着呢,明知是小姑和未来嫂子的身份,还在背后这般编排,也是极好的教养。”说完,人转身就走。

龚玉锦本想去追,可转念一想,傲气上来,又觉得没那必要。

陆思琼回到德安侯府,病倒的消息惊动阖府。

陆老夫人连忙赶到娇园,又命人请了慈济堂的郎中来府上。

大夫瞧后,只道是感染风寒。

最是普通不过的风寒二字,却让整个侯府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府里素来最怕的就是二姑娘生病。

她一病下,可不是普通人十天半月就能好的。当初刚将她从国公府接回来的时候陆家不知dào

这份严重性,也就没怎么当回事。只后来年年如此才引起重视。

是故但凡入了冬,整个府里对她皆是悉心照料得护着。就怕她打个喷嚏发个颤抖。

陆老夫人心里有怒,清早劝孙女莫要出门的时候她不听,非跟着周家的表姐出去,现在弄成这样,好好的人儿出去,回来就倒下了。

她不好当着周嘉灵的面儿发作,脸色却阴沉得厉害。

四夫人楚氏见了,忙在旁劝慰:“娘您别担心,琼姐儿自个儿就懂这岐黄之术。她定是有把握才出的门。

您刚不也听她说了?不碍事的。”

“不碍事?你怎么不想想,要不是有这个毛病,她那身医术如何能学来?”

陆老夫人到底不信这个,“再说,就算是医者,也是医者不自医,你看她这些年身子骨可有好些?

原以为再多养两年,等她出阁后这情况便能好转,真真是姑娘大了听不得人言

……”

虽然她没有明言。可周嘉灵已听出了责怪之意。

她心里也难受,服了身同陆老夫人告罪,后又道:“您别急,琼妹妹这病我晓得谁能治。以前在府里时祖母特地寻了人替她照料,配的药她吃了也都有效。

我这就回去,让我娘再将人找了来。”

陆老夫人将信将疑。也顾着二府颜面,只好把希望搁在她身上。

周嘉灵火急火燎的回到荣国公府。直奔母亲的朝华楼去。

沐恩郡主见她这般匆忙,不由责道:“不是去永昭伯府看梅花了吗。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又觉得女儿的样子不庄重,添道:“都是要出阁的人儿了,还蹦蹦跳跳的,像什么样子?”宠溺的语气,也不见如何语重。

但说完只见闺女眼眶一红,沐恩郡主忙立了起来,询问:“灵姐儿这是出什么事了?快告sù

娘。”

周嘉灵这方把事情道了出来,巴着亲娘的胳膊求道:“您快派人将师姑再接回来呀,她对琼妹妹的身子最是了解,有她在,琼妹妹肯定会没事的。”

沐恩郡主也是一脸愁容,素来对女儿有求必应的她此时却没有立即应声。

“娘?您在想什么啊?”

周嘉灵催促,“今儿都怪我,以为去年琼妹妹身子较往年好了不少便大意了,清早非让马车拐去侯府接她一道,如果我没去找她,就不会出事了。”

“灵儿,不是娘不想将师姑接回来,而是……”愁色转难,她想了想,将左右屏退,这方将个中要情说了个大概。

“你既早晓得了你琼妹妹的身世,娘现在又将全部告知了你,但这件事事关重大,闹不好就要了琼姐儿的性命,所以你即便晓得了,也绝不能对人言。”

沐恩郡主表情郑重,想着又添了一句:“便是以后入了敬王府,同国安太妃和敬王妃也是不能说的。”

“娘,女儿知dào

。”

周嘉灵震惊虽多,但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周嘉灵了,理解个中利害,“我一定会保密的。”

可当务之急……她抓主其胳膊:“那么,师姑就真的接不回来了吗?

可是,这关系到琼妹妹的安康,便是隆昌公主晓得了,也不会不放人吧?”

若是非要将妙仁接回来,可真的就不得不惊动隆昌公主。

这却又是让人头疼的事儿。

沐恩郡主按住额头,摇着头喃喃道:“你得让娘好好想想,我们府是个什么情况灵姐儿你心里也明白,别人可正愁着挑不着错呢。

如果现在派人去塞外……”摆手,终是觉得不可行。

可想到琼姐儿往年卧病时那痛楚的模样,犹豫半晌,复又起了身,“娘去趟公主府,灵姐儿你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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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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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陆思琼这一病,终日都躺在娇园里,接连十多天连床都下不了。

公主府遣了姜御医过来,宫里也来了两位太医,她自己亦写了个方子。

可这么多汤药喝下去,虽愈了个咳疾低烧,但仍是浑身无力、精神困顿,白日里有一大半时间都睡着。

侯府上下自是急得不行,国公府里也时常派人过来探问情况。

竹昔终日苦着脸,正捧着药碗立在门口。

周妈妈走近了,见不得她这表情,斥道:“这愁眉苦脸的,姑娘见了心情能好吗?”

“娘,姑娘自打上回和表姑娘去了趟永昭伯府回来都多久了?现在成日都靠这些药撑着,每逢用膳便道没有胃口,身子都瘦了一圈。”

闻言,周妈妈亦是叹息,“姑娘这是打小落下的病根,本以为去年寒冬没犯就要大好了,谁晓得……”

话说着一半,视线落到眼前人捧着的药碗上,吩咐道:“拿下去小炉子上煨着,等姑娘醒了再伺候用。”

竹昔低头应了,退出廊子。

宝笙急匆匆跑来,周妈妈拦了她询问:“姑娘在里边睡着,有什么事?”

“奴婢刚在院子里碰见了兰阁的阿红,她说二姑娘让南霜查的事有些眉目了,南霜想天黑后过来回话。”

闻者厉色:“姑娘现在哪有精力管这些?等她身子好妥了之后再来。”

宝笙睨了眼厚重的毡帘,颔首应是。

周妈妈原地驻足了一会,才打起帘子入内。

屋里烧了地龙。又起了银碳暖炉,暖意袭得人全身热乎。

书绘独自在外间侯侍着。见了她起身行礼。

周妈妈先是至屏风后瞧了眼床上的人,后折回外间。二人说话:“姑娘身上不爽快,外头的事都先推一推。

下个月的账簿还是先拿到我屋来,等我核了遍再给姑娘瞧。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就更不必说了来烦姑娘的心。”

“哎,我都晓得的。”

书绘应话,似犹豫了几分,又压低嗓音道:“早前儿,夫人把我叫过去,问咱们姑娘的情况。”

“往年姑娘病中。夫人也是要过问的。”

周妈妈好奇,心知这其中定有些什么,否则眼前人不会特地说。

果然,书绘语气凝重:“夫人问奴婢,这月初送来的账簿,是谁在主事掌管。奴婢回话道是您,她就没说话。

因着前阵儿和敏郡主特地过府来探视姑娘病情的事,夫人也问了姑娘是什么时候和相府往来的,我当时没觉得怎么样。但回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周妈妈皱眉寻思,后却只摇了头:“姑娘如今病着,这些事都不要拿去扰她,夫人就算有其他的心思。也不能如何咱们娇园。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让姑娘将身子养好,其他的都不重yào

。”

书绘语气便愈发无奈:“姑娘这病。怕是要入了春才能好转。”

“唉,要是师姑在就好了。”周妈妈呢喃了一句。

没多会。里间传来动静,二人入内。便见主子已经醒了。

陆思琼由人扶着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还是白,与一般方睡醒的人不同,她脑袋清明,也有胃口,便用了些小米粥。

她成日躺着,身子都酸懒了,望向那紧闭的窗子,轻道:“书绘,去把窗子敞开些。”

书绘身子未动,劝道:“姑娘,您不能吹风。”

陆思琼无力的笑了笑:“不打紧的,我身子是虚,这畏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往护得紧都能出门走走,何况如今这屋里暖和着呢。”

书绘拿眼去瞧周妈妈,周妈妈将绯色的袄子给陆思琼披上,这才颔首示意。

“妈妈真当我是重症之人了。”

窗牅微敞,凉意迎面还是忍不住小小的犯了个激灵,陆思琼抬眼,望着白云:“今儿的天真好。”

“是,难得放晴,之前总是雨水不停。”书绘道。

陆思琼的眸中就有些憧憬期盼,自语道:“这样好的日子,要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周妈妈闻言,到嘴边的劝话又咽了回去。自家姑娘向来知轻重,从不会让她们为难,这话也就只是说说。

然而,正是明白这点,才更心疼。

屋子里正安静着,五姑娘陆思琪进了院子。

竹昔领她进了屋,又替她解开披风,书绘则出去接了她手里的白梅。

陆思琪进内,也是一喜:“姐姐这会子倒是醒着,昨儿我来的时候你睡着我也就没打搅,此刻瞧着姐姐精神好多了。”

陆思琼卧病,五堂妹来娇园的次数最多,平时陪着她用药说说话,日子方显得没那么无聊。

是以,二人感情亦增进不少。

“我正想着院子里的梅花定开得极好,妹妹便替我摘了来。”

陆思琪含笑:“可不是?我来的路上就想着姐姐你会喜欢。”接触久了,倒也露出几分女儿家的俏皮。

陆思琼让人取了花瓶将白梅摆进来。

梅香阵阵,暗香浮动。

陆思琪在一待便待到了傍晚,只等堂姐用好晚饭才离去。

竹昔在外间值夜,主屋里的灯烛彻夜不灭。

陆思琼睡了几个时辰,半夜里的时候又醒来,出了一身汗浑身不舒服。

她这几日总是这样,下半夜睡不着,想这想那的不安生。

上次和敏郡主来探视她,或是看自己身子实在不好,倒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秦家的那份意思也没有打消,委婉的说等过了年关待天回暖后再论。

翻了个身,实在是热得很。便将被子掀去了一床。

他还没回京,再有半月便是年关。难道是不回来了?

这样冷的日子,也不知阵地里的棉被够不够用。那营帐又抵不抵寒……

心里头藏着事,就这样翻来覆去好多回,陆思琼实在觉得不舒服,方摇了床头的铃铛将竹昔唤进来。

“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听到铃声,竹昔急急忙忙的披了外裳进来。

她坐起身,吩咐道:“你去端盆热水来,我身上出了汗,替我擦一擦吧。”

“是。”

竹昔服侍她拭身又换了身干净寝衣。坐在床沿见其还是满额的汗渍,担忧道:“姑娘,要不要奴婢让人把钟大夫请来。”

蕙宁公主将伯府里的留守郎中送了过来。

陆思琼摇头,“不必麻烦,我就是白日里躺得多了,这会子没什么睡意。”

“那婢子陪您说会话吧。”竹昔掩手打了哈欠,勉强打起精神。

陆思琼想了想,又不知从何说起,望着近侍清秀的容颊突然问:“我记得。你长我一岁,是要及笄了吧?”

“姑娘记性真好,奴婢马上就十五了。”

“书绘比你大两岁。”

陆思琼拉了她的手,笑道:“你们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我并不想耽搁了你们。”

竹昔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张口急得就想说话,陆思琼轻道:“心疼你们儿。寻常丫头都要到二十才放出去嫁人,我虽不舍得你们。但也不愿、”停顿了下,似自个都觉得这话有些早。便没再说下去。

“姑娘,您,”竹昔双眸转动,接问道:“您是不是念二爷了?”

陆思琼面颊一红,翻了个身往里,“胡说些什么,好好的同你说话,竟存了打趣的心思。”

“奴婢可不敢打趣姑娘。”

竹昔和她从小亲近,陆思琼也了解她的心性,知dào

被看了笑话,倒也不恼。

她族里没有亲近的姐妹,灵表姐因为待嫁不好出门,许多话到底还是放在心中,这一年里发生的事太多,压得她喘不过气。

而他,则是她生命中最意wài

的惊喜。

转回身,陆思琼放开竹昔的手,突然轻问:“竹昔,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竹昔脑子灵活,心知主子自幼就有主见有想法,如何会问自己一个丫头关于未来夫婿的看法?这该就是思念得狠了,想聊聊心上人的意思。

主子明面上不说,但护短的脾气也是阖府皆知的,这羞涩含笑的模样必定是心里早已认可了未来姑爷。

如今问自己,不过是想听听二爷的好话,竹昔从善如流:“二爷待姑娘极好,奴婢好几回看到二爷来寻您眼中都是紧张在乎。

二爷最是关心您的情绪,您要是不开心了,他比您还不开心还要着急……”

听她说了好一通,陆思琼的心情舒服不少,连带身子也有劲了。

竹昔见此再道:“奴婢明白,二爷如今不在城里,您心中担忧。但二爷是随建元侯去的,身边又有能人勇将,那么多军士定能护二爷周全的。”

“担忧倒也称不上。”

陆思琼弯起唇角:“就是感觉好多日子没见着他了。”

“二爷出征是有三旬了。”

竹昔算了算日子,安慰道:“姑娘早些将身子养好了,二爷回来才好与您相见,否则见了不也让人担心吗?”说着伸手又将那一床被子替主子加了上去。

陆思琼不接话,笑意却是深的。

她的身子不好不坏,如是又过了三日,沐恩郡主带人登门,一进屋子便把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陆思琼正疑惑着,突然看到自舅母身后走出一个装扮简朴的妇人,其身形瘦了许多,容颜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不自觉的探出身子,嚅动了唇瓣,难以抑制的激动道:“师、师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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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妙仁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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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仁师姑出身杏林,自幼学医,精通岐黄之术。饶是早年袁家获罪,入宫为奴多年,但身上的那份清贵之气亦是难掩。

从前陆思琼总觉得她神mì

,如今通晓了原委不免既理解又感激。

看着眼前人替自己诊脉,又取了随身的瓷瓶将药丸递给自己,她伸手握住对方,张了口想说些什么,眼眶却先是一热。

“一年多不见,姑娘怎的一见我就哭了?”

妙仁语态慈和,转身接了侍女递来的水,亲自伺候她服下。

沐恩郡主知dào

她们一年不见定有话要说,即笑了道:“琼姐儿,现在你这心总该安下了,你表姐在府里日日惦记着,可得好好养身子。我去见见你母亲和祖母,让师姑在这里陪你。”

陆思琼仰头,心头激昂:“多谢舅母。”

后者轻拍了拍她胳膊,提足离开。

屋里一时只剩下她二人,陆思琼便再也忍不住,一头栽进身前人怀里,“师姑。”

妙仁就此抱住她,眸眶也是一红,语气喟叹悠长:“自打我被公主找到,便知晓这事瞒不住。好在,好在你没出什么事……”

前年她被隆昌公主的人抓回去,陈年往事被揭开,身又被囚在异族,一颗心都在这个羸弱的少女身上。

她对陆思琼的情绪是复杂的,当初不顾贵妃之令抱着她逃跑,后又潜伏在京中对她悉心照料,十多年的光阴早就磨去了她最初为家族被灭的那份不屈与执着。

那时候在国公府里。总觉得就那样照顾她长大,一辈子守着她,也是极好的。

可避了那么多年,终是没逃得了。

“那、那您是怎么回来的?”

陆思琼抬头,刚见面时太过兴奋,竟一时忘了师姑本在突厥,怎的突然出现在了京中?

妙仁抹了抹眼眶,回道:“你这身子不是不好吗?蕙宁公主便写了书信去突厥,你母亲、”顿了一下,见其似有不自在。又改了称呼:“隆昌公主见后。便放我回来了。”

说着,她摸了少女的发添道:“她是最在乎你的。”

陆思琼低首,“她在那,好吗?”

“挺好的。也算是苦尽甘来。单于对公主简直是疼到骨子里去了。我在那边也待了许久。看得出来单于是真心的。

只是,公主多年来都惦记着你,当初纵然所有人都与她说你已不在人世。她也不肯相信,从没断过寻你的念头。

是以,郁郁寡欢了多年,又背井离乡难免孤单,身子骨比不得当年了……”像是忆起了曾经宠冠京华时帝姬意气风发的姿彩,竟有些出神。

之前听龚景凡说突厥的哈萨陌单于继娶了隆昌公主之后,身边只留她一人,是百依百顺的宠着,陆思琼还不信。

现亲耳听眼前人说了,方觉得真实,心底起了几分安慰。

半晌,她声若蚊呐:“我不可能过去的,师姑。”

妙仁点头,“我知dào

,便是你想,蕙宁公主与周家也不会放你离去。你如今既知晓了一切,那也该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秦相不是个简单人物,想隆昌公主当年是何等尊贵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京中那么多名门子弟皆瞧不上,唯独中意他一个小小的皇子伴读,又如何能小觑?

还有,早前我在突厥,便遇到了好几批人。”

陆思琼心头一跳,不可思议的反道:“是、是他派去的?”

“是。”

妙仁语气凝重,“想我陪在公主身边,是处在整个部落守卫最严密的地方,可秦相的势力却能够不动声色的冲破外围,还险些将我掳走。

他这些年总想着攻打突厥,把公主夺回来。”

“夺回来?”

陆思琼愈发惊诧,之前蕙宁公主与她虽也有说过类似的话,但她总排斥去深想,毕竟太过惊世骇俗。

隆昌公主已然被和亲,是突厥部落的大阏氏,便是哪一日皇朝占领了他们,但也没有夺人妻的道理。

何况,便真有那一日,太后与圣上总会替她做好安排,哪里是秦相他想要便能要的?

“其实,太后和蕙宁公主他们都不知dào

,秦相与隆昌公主是彼此有情的。

当初秦相势不如人,不能阻止和亲之事,便私下秘密派了人,一路跟着和亲队伍。

队伍出发前,他寻过我,称只等队伍离了大夏境内,他的人便会动手,让我配合公主随他的人离开。”

想起那些事,妙仁神色复杂,“只不过,当时公主万念俱灰,拒绝了。”

“拒绝?”陆思琼惊叹。

妙仁知她疑惑,再道:“她在宫里闹,挣扎着反抗,那只是女儿对父母决定的不满,期盼先帝可以另作抉择。

可真等她坐上了和亲的花轿,便只是大夏的公主。试问,一国公主,如何能弃自己的子民不顾?

和亲的公主若是失踪,不说整支队伍,便是沿途的各个驿站及接待人员,怕也难辞其咎。一个不好,两国又要兵戎相见。

何况,当时护送她的,是蕙宁公主的驸马建元侯。”

陆思琼抿唇,轻轻咬住,似泄了全身的力qì



“所以,秦相也是怨我恨我的。”

妙仁语气无奈:“我将你抱回来,却没有去找他,而是交给了蕙宁公主。他早年是不知有你的存zài

,现如今晓得了,还能放过我?

再说,隆昌公主在乎你,有你在手里,他便多了份筹码。”

这些事,她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和身前少女说,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日。

陆思琼抿紧唇畔,久久没有说话。

妙仁低头,见少女神思倦怠,便伸手扶了她躺下,轻说道:“你刚服了药,定是困的,还是先睡会,别教我才回来,就害得你身子受累。”

陆思琼靠上枕头,手抓着身边人,“那您在这陪我。”

妙仁含笑应声:“好,沐恩郡主今儿带我过来,便是要我留下来照顾你。”

“真的?”少女一喜,容上显出些许笑意。

妙仁替她掩被,“自然不假,你先睡,回头我们有说话的时候。”

陆思琼用了药丸,又说了好会子话,精神不济,很快便入睡了。

妙仁观了眼这屋子,这昔日的德安侯府……

如果当年,隆昌公主没有拒绝贵妃的提议,答yīng

嫁给当时的德安侯府世子陆文青,那如今,姑娘在这府中便是名正言顺了。

想起那些往事,她无声叹息,真是造化弄人,闭了闭眼,起身退出屋子。

娇园里的人已被关照过,此刻院中并无闲人,她走向隔壁耳室。

周妈妈与书绘、竹昔都是以往跟着陆思琼常住荣国公府的,是以识得她,见她进来皆起了身。

将两丫头遣了下去,妙仁同周妈妈寒暄了一番便开门见山:“听说,姑娘与龚家的二爷订了亲?”

“是,是蕙宁公主与周老夫人做的主。”

妙仁闻言,微微摇头:“太过匆忙了。”

拿起方才竹昔搁下的热茶,她吃了两口才说道:“当年我擅自做主将姑娘托于蕙宁公主,是因为走投无路。

隆昌公主虽说没有因为这个怪罪我,可心里到底藏着气。

她好不容易有了女儿下落,年初派呼韩邪王子来京城接姑娘,你们虽不好放姑娘走,但也不能通过这种方式。

婚姻大事,怎么着也得先问下隆昌公主的意思,她毕竟是姑娘的生母。”

当初,公主为了这个孩子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委屈?

周妈妈表情尴尬,转念一想,回道:“蕙宁公主与隆昌公主是亲姐妹,龚二爷又是蕙宁公主的独子,这门亲对姑娘来说未免不是好事。

再说,以前隆昌公主记恨蕙宁公主,不过是因为隆昌公主听太后的意思去给她送了碗堕胎药,但事后她在和亲路上,不是明白了孩子没有被打掉吗?

当年,隆昌公主如何都不肯说出姑娘的父亲是谁,蕙宁公主哪能真听她的话帮她逃离宫苑?”

妙仁还是有些不悦,她以往虽常在京中,可为了躲避踪迹,一直都是藏身在国公府里,连门都不怎么出的。

蕙宁公主的儿子,小的时候也常去周府,她虽没见过,却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那么个狂妄不羁的性子,处事不爱讲道理,待人又冷淡,怎的就把姑娘许给了他?

但她也知,周妈妈自打离开周家到了侯府之后,许多事并不知情,所以纵然心底嫌弃龚家那位二爷,但也没必要与眼前人费唇舌。

周妈妈见其面色不善,因着感念其照料姑娘身子多年,所以打心底里存着敬意,也不好再替龚家二爷说话,只询问了下主子的身体情况。

妙仁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照顾了陆思琼这么些年,虽非亲生可情分却胜过亲生,听闻她如此草率的就被定下终身,总有些不乐意。

但理智上,她又明白蕙宁公主是好意,建元侯的独子,便就这一身份,就知那位二爷前途无量。

只是不知那人能力如何,姑娘出身特殊,若没些本事,以后可怎么护得住姑娘?

思量着这个,她也是总紧了眉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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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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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恩郡主从陆老夫人的静安堂出来,又特地去了锦华堂。

宋氏早得了风声,亲自在门口迎她,容上亦堆满了笑意:“听闻四姑娘即将出阁,我心想着府上必定诸事繁忙,也就没好意思登门叨扰郡主,不成想劳您亲自过来。”

“事忙归事忙,琼姐儿是我的外甥女,她病着,我与老夫人在府里也不安心,总是要来看看的。”

沐恩郡主别有深意的瞅着她,二人并行入屋,她郑重其事般再道:“她自小在国公府里长大,在我心里,与灵姐儿她们姐妹都是一样的。”

宋氏知她话中有话,心底略有忐忑,然依旧面不改色,只笑着回道:“琼姐儿也是我的闺女,她这般病着,我心里也是日夜担心着。”

绿莲奉了茶进来,沐恩郡主端起茶盏,视线落在对面人身上,只这般看着并不言语。

宋氏后脊微紧,同身边人挥了手。

待下人皆退出屋外,她方立起了身子,态度恭敬的询道:“郡主特地过来,想必是妾身某些方面做的不周到了,还请您明言。”

沐恩郡主睨了她一眼,将手中的茶搁下,语气悠长道:“陆夫人犯不着这般,你如今是这侯府的主母,我来是客,且坐下说话吧。”

宋氏紧着情绪,依言落座。

“当年促成你与陆侯爷这门亲事,一方面是因为你的父亲乃国公爷的门生,咱们两家的交情在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中了你贤淑细致的脾性。

你当时总随着宋太太来周府,你的那份心思儿或许你自个以为藏住了,但旁观者清、”

沐恩郡主说着微顿,语气深长道:“你性子宽厚,虽聪慧可也明事理,懂得知恩图报。

虽说是陆侯爷娶新夫人,可琼姐儿是他姑娘,咱们周家也不是容得随便什么人做陆夫人的。”

二府过去为姻亲,关系自是亲密,可如今不过都只是因为系着“陆思琼”这一缘故才有往来。平时明面上总都客套着礼数的。

然今朝这番话……

宋氏听在耳中。惊在心里,复又起了身:“郡主的意思,妾身明白。当初我能嫁进侯府,都是您与周老夫人的抬举。”

话落。自小的那股自卑情绪作祟。又将脑袋埋了下去。低头看着地砖续道:“我入府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将琼姐儿当亲闺女看待的,娇园里的一应用度事宜皆不敢轻率。”

总是心有所虚。不免咬住了下唇。

这幅小家子气,是宋氏一贯有的做派,沐恩郡主以前没怎么觉得,想着乖巧怯懦些,也不至于亏待了琼姐儿。

现在再看,总觉得讽刺。

若一直都是这般唯唯诺诺的,前阵子又何来那些动静?

还真是小瞧了眼前人。

可毕竟如今的宋氏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周府门下的宋氏女儿,说来眼前人现在能这样客气着,还是因为以往国公府对她们宋家的恩德,她心里惦记着。

否则,一府主母,是不必这般的。

如此想了,沐恩郡主的表情亦柔和了些许,终是端茶吃了两口。

留意到她的这一举动,宋氏紧绷的心蓦然松懈许多。

“我今日过府,一是惦记着琼姐儿身子,送来个人替她调理下;二来,也是许久未见你,过来和你说说话。”

她语气温和,含笑了道:“陆夫人请坐吧,你是主人我是宾客,哪有你站着的道理?”

后者自是从命。

沐恩郡主看她不似方才般拘谨,心底有了几分,才又开口:“你别怪我多事,过问你们侯府的家事。

实则是琼姐儿这孩子,她的那些事儿你心里也都清楚。”

宋氏目光微讶,“琼姐儿的,什么?”

这问话,沐恩郡主就不高兴了,“明人跟前不说暗话,陆夫人你掌管侯府多年,这里头有些什么秘密,是瞒不了你的。

我今日也是与你摊开了来讲的,纵然她和陆家无关,但这数十年生在这府里长在这府里,任谁也抹不了这次干系。

我知dào

,你对陆侯爷情深意重,心中介yì

着一些,可这与琼姐儿无关。

她有她的身份,有她作为女儿对你该有的敬重,那么你就是她母亲,又何必去烦心那些旁的?”

宋氏原是紧张慌乱,等对方说完心境竟十分平和,也没有被人道破心思的窘迫,只是低声感慨:“郡主您都知dào

了。”

“这么几个月了,总是有风声传到我与老夫人耳中的。”

沐恩郡主提点起对方:“老夫人是将她当嫡亲外孙女疼的,这些年的情分摆在那里,无论琼姐儿在不在侯府都是不会变的。

你以往是最懂得个中利害的人,待琼姐儿和善好了,总有你的好处。那些个前尘往事说来与她又有多少关系,你为何要因为那些和她不对付?”

到底是因为关起门来就两个人,说的话并不见如何客气。

宋氏抬眸看了看她,好半天才应道:“郡主说的是,是我太过执拗,一时想不开,亏了那孩子。”

“你能想明白就好。”

沐恩郡主见她语态良好,方又叹气了继xù

道:“如今的光景,你都是一府主母了,琼姐儿这辈子记挂在你身下,就一辈子都是你女儿了。

她身份特殊,你作为母亲自然是得尽lì

帮衬着她,她安全了没事了,不只是侯府,你的一双儿女以后也多个能帮衬他们的长姐。

这些道理你以前都是明白的,怎么就因为她身份变了,这个理儿就偏了呢?”

“是,是我想岔了。”

“你能明白是最好。”

沐恩郡主也不愿太下眼前人面子,毕竟是琼姐儿的养母,以后很多事他们外戚不好干预,总还是要烦宋氏的多。

她站起身,同她笑道:“我出来也好一会子了,府里还有不少事,得回去了。”

宋氏自是相送:“我送送您。”

“我还要再去趟琼姐儿那,你与我一道过去。”

她携了宋氏的手,低声交代:“今儿随我一并过府的,是国公府的旧人,也是过去照料琼姐儿身子的人。

她只扮作了仆妇的身份留在娇园里,你们府里无需太过在意她,只当个寻常下人便也是了。

等过阵子,琼姐儿身子好些了,我自会派人将她接走。”

这意思,是不能让别人晓得了。

宋氏颔首,应允道:“郡主的意思,我明白了。琼姐儿的病需yào

静养,我会交代下去,这阵子不让人过去打扰的。”

“好。”沐恩郡主一笑,她就喜欢宋氏这一点就通的性子。

二人一并去到娇园,陆思琼已然醒来,见了她们心有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沐恩郡主领了人离去,宋氏便留在屋里。琼姐儿心思敏感,有些事是说开了比较好。

她坐在其床头,慰问了几句病情后,便握上了她的手。

心底的情感是复杂的,可百感交集之后,又有些释然。

她生母是隆昌公主又如何,是侯爷心中记挂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又怎么样?

如今她喊自己一声“母亲”,而自己亦是侯爷名正言顺的妻子,这陆家的主母是她,以后能够帮衬琼姐儿出力的也是她。

“前阵子府里忙着年关的事,我疏忽了没有过来看你,可心里却时刻惦记着,这两日可好些了?”她笑容和煦慈爱。

“回母亲话,早前服了师姑给的药丸,感觉好多了。”

“师姑?”闻者微惑。

陆思琼心底犹豫了下,但想着方才是大舅母与眼前人一道过来的,也就没有隐瞒:“是之前在周府里给我看病的,她医术很好。”

宋氏神色微凝,突然问道:“这位师姑,身份很有讲究吧?”

陆思琼倒是一愣,有些吃惊。

以往嫡母对自己总是表面上的,便是有不解疑惑也只当没察觉,是藏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的,这会子倒直接问了。

“是,她以前是宫里出来的。”

宋氏听后,半晌没出声,许久才问:“是姓袁吧?”

后者心底“咯噔”一声,低着头没吱声。

嫡母对那些事儿,知晓的远比自己以为的多。

不过就因为医术了得这一点,就能揣测出师姑身份,这可不是寻常的聪慧。

见她沉默,宋氏紧了紧对方的手道:“琼姐儿,我是你母亲,母女间是不该有秘密的。

师姑的事你舅母与我关照过了,既然留在侯府里,自不能让人发觉了去。你我之间说话,也不需yào

遮遮掩掩的,你的事我从来都是放在心上的。”

似觉得自己这话难以取信于人,叹了声若有些自嘲的再道:“琼姐儿,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感激你的。若非有你,当初我也嫁不进这侯府来。”

陆思琼抬眸。

她的笑容便越发苦涩了,“当时你母亲过世,”像是觉得这话不妥,但停顿了下也没有改口,“陆家蒙受先太子之案冤屈受连,国公府也不合适再许族中女儿嫁进侯府,便向陆老夫人提议了咱们宋家。

我嫁过来后,心中是明白的,你外祖母与舅母都是要我进府来照顾你的。而这些年里,无论这府中的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我待你是问心无愧的。”

陆思琼听了,心头一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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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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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之前待她的冷淡与疏远还历历在目,陆思琼虽说不是特别难受,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女,以往她对自己且不说是真心还是表面,但向来只有暖言暖语的关怀,从没给过一个冷脸,突来的转变总是介yì

的。

不过,像现在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她从未言过,一时间百转千回,竟无言以对。

宋氏望着她,憋下心底的那份别扭,续道:“琼姐儿,今儿我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也该明白我不会害你。

有个事,搁在我心里许久,这会子索性问了你。咱们陆家与相府素无往来,秦家八爷和你四妹那事儿,是不是另有隐情?”

秦沐延与陆思瑾之间的是非纠葛,陆思琼倒不是特别了解。不过从时间上推算,若说这其中没有自己的缘故,连她都不信。

此刻继母问话,她看着对方,知眼前人远不是以往表现出来的那般迟钝怯懦,也不晓得对方到底了解多少。

于是,只依着自己所想回道:“应该是因为秦家要查我身世的事儿吧,四妹妹答yīng

了相府帮着查我。”

闻言,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宋氏怒道:“她帮着外人来查自己家的事,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倒不是多么失望,实则庶女的德行她也早有洞悉,只是一经确认觉得太过吃里扒外,难免动气。

这话,陆思琼倒不怎么好接,毕竟事关自己。而她又不愿替陆思瑾说话,便没有回话。

“这么说,所谓的要和相府结亲的事,也是假的?”

宋氏心领神会,既然陆思瑾在秦家人眼中只是一枚工具,那又怎么可能将她娶回去?

越想就越觉得庶女愚蠢,女儿家被人利用事小,可牵扯闺誉事大,现在但凡和府里有些往来的人家,谁不晓得陆家二姑娘的未来婆家是永昭伯府。而其妹陆四马上又要成为秦家的少奶奶?

她这事没有结果。以后谁还会上门娶她?连带着坏了整个陆家的名声!

一想到或可能连累到她自己的瑶姐儿将来说亲,便怒不可遏:“你的事是咱们阖府的大秘密,家里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她倒是好。还赶着把信儿送出去!

不成。这事真相既是这般。便不能再由得她与

秦家人交往下去。回头我去找下老夫人,”

说到这个,宋氏的表情又是一凝。

老夫人与丈夫从没有正面和自己提过琼姐儿身世的事。自己若冒然去找婆母,那以前的守愚藏拙都岂不是瞒不住了?

她一时为难。

陆思琼观她颜色,思忖了片刻也明白其顾虑,低道:“母亲,这事最好还是别惊动祖母了,秦家八爷这般声势浩大的与四妹妹往来,也指不定二人是有些、”

到底是闺阁女儿,有些话不好明言,便含糊了过去:“秦家这事总归会给四妹个交代的,您若是出面了,指不定就让人多想。”

宋氏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锁眉半晌,复添道:“可到底不该和秦家有什么牵扯。”

“哪里是说不该就没有的呢?”陆思琼无奈叹道:“相府现在主动交好,咱们也不好明着得罪。”

“是不能得罪,可就怕老夫人有别的心思。”宋氏语气复杂。

府上一日不和她直说,自己这个侯府主母便没有针对这些事的话语权,思及又是愤懑。

陆思琼明白她的意思,从祖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就可了解。

从最初发xiàn

不是陆家女儿时的那种冷淡疏远,到后来审时度势后的亲近疼护,再到如今的紧张忧思……祖母晓得,自己的身份于侯府来说,或是祸、却也可能是福。

有些事并非自己不愿就阻止得了的。

宋氏寻思了会,抬眸见继女也是满脸凝重,笑了拍拍她的手:“好了,你也不要多想,马上就是年关,专心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说着,似想到什么,突然又问:“对了,公主府可有传来消息,龚家二爷什么时候回京?”

陆思琼摇头,“月初的时候从前线传来信儿,说可能在三十前回来,但战场上风云莫测,也说不准的。”

“龚二爷年纪轻轻,跟在他父亲身边历练,得了战功以后在京城站得便能更稳。他是你的未婚夫,以后也能替你担待些。”

说着她嗓音一低,“你的事,他知dào

吗?”

陆思琼抿唇应“嗯”。

宋氏不由来的生出几分失落,龚家周家全都晓得的,偏自己还是通过暗查才得知。

可转念,又有些释然:“他是蕙宁公主的儿子,这下与你倒是亲近多了,你嫁去那样的人家,以后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提起这个,陆思琼总是鲜有的羞涩,“嗯。”

见她这般神情,也晓得其对这门婚事是满yì

的,宋氏略又坐了坐才起身,“那你再歇会,我明日再来看你。”

“母亲慢走。”

陆思琼说着,对外喊了丫鬟,命人相送。

宋氏离开,妙仁与周妈妈才进屋,皆是好奇其来意的。

听陆思琼简单说了几句,周妈妈起初还不解,妙仁便笑:“这位陆夫人倒是个聪明人,以往姑娘住在国公府的时候,我便觉得她知进退,果然是个明利害的人。”

“我寄身在侯府,总不能与府里人关系处得太僵。”

陆思琼叹道:“师姑,陆家不欠我的,反倒是我对不住他们亲。侯府原都与我相干,当年外祖母将我送进来,再怎么说也是理亏了。”

她并非不懂这些,心底也是真心将陆府当做家的。

他们把她当女儿养大。便是现在心思变了,以后若是方便,也自是能帮衬便帮衬。

“是,姑娘您是个有心的。”周妈妈附和。

有了妙仁的照料,陆思琼的身子好得很快,虽然还不好出门,但几日养下来也可以下床走动了。

除夕将至的时候,和敏郡主又递贴拜访。

不知就里的人,只是好奇她与二姑娘的感情何时好到了这份上。

陆思琼也是无奈,原不想见的。本想借病推了。但想着对方既然特地登门,显然是已得了风声,便让人安置好了师姑,才请人进院。

秦沐诗即将与九贤王完婚。身份日渐贵重。谁都怠慢不得。

她带了许多东西过来。稀有的药材与珍贵的首饰一应俱全。

陆思琼看着秦家的人一匣匣呈上来,神态依旧淡然,“郡主的礼太过贵重了。不晓得出府前,秦夫人是怎么想的。”

后者明显一愣,似没想到对方会提秦甄氏,不过也仅在一瞬,转而语气如常道:“这都是我哥让我带来给你的,你身子虚,里面的药材有些都是宫中贡品,你回头用了若觉得好,我再让人送来。

至于这些首饰,我也知dào

你身在侯门公府长大,不会觉得有多稀奇,但终归是你父亲的一份心意。

马上就是年关,你身子不好外出,他也不方便来看你,便让我来走一遭。”目光中,竟是期盼希冀。

陆思琼睨了眼那些陈列,又望向眼前人,心底对秦家人的做事风格也有所了解,也就没推脱,只道:“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我与郡主相交泛泛,这么大手笔倒要引得旁人多想了。”

“旁人多想是旁人的事,你何须介yì

这个?”

和敏郡主见面前少女不似以往待自己的那般反感排斥,笑了道:“再说,你早晚也是要回相府的,那些个人有想法,以后得知了真相,也就不会大惊小怪的了。”

这般严重的事,从她口中道出,竟像是无关紧要一般。

陆思琼微微蹙眉,有些不喜。

“罢了,你还在病中,我也不与你说这些烦心窝子的话。我哥既然放了话,等来年春日里再说,便不会逼你。”

和敏郡主一脸和煦的笑容,刹那间想到些什么,添道:“不过,等开春我就出阁了,到时候与你再见面倒不容易了些。”

陆思琼神思一呆。

是了,她马上就是九王妃了。

不免就想起上次在公主府见到他,以及那位湘夫人。

陆思琼总觉得他转变反常,倒不是她见不得那人身边有佳人,只是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其中总觉得有什么蹊跷。

和敏郡主见她不说话,心底的那份不悦感越似强烈,强笑了开口:“说来,以后九王也就是你的亲姑父了呢。”

亲姑父……

陆思琼自嘲一笑,如今不是亲舅舅,倒成了姑父。

无语的捧起参茶吃了一口,“郡主说笑了,我是陆家的姑娘,九王怎的就成了我的姑父?这种胡话,还是不要再言了。”

和敏郡主听后,也不恼,只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半晌,她望向门口,又开口,“对了,我这次过来,除了看望你,还想与你借个人。”

闻者一怔,抬头反问:“借人,什么人?”拇指弯曲,终是免不了紧张。

和敏郡主一字一句回她:“你心里很清楚,人都进京这么久了,早晚会有这一日的。”

见对方张口要言,抢先再道:“你不用担心,我哥不过是有话要问她。你身子还需yào

她调理,我哥是绝不会动她的。”

“如果,我不借呢?”手指沿着杯沿摩挲,陆思琼一脸认真。

和敏郡主一笑,“袁氏女的身份不能公开,你若不借,便只能进府抓人了。琼姐儿,我哥是不会难为你的,但陆家的人私藏逃犯,你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这是,威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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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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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人走了。

周妈妈从外入内,惊慌道:“姑娘,您怎么让和敏郡主将师姑带走了?”

“会回来的。”陆思琼起身,缓步走向内室。

周妈妈跟在身后,绕过圆桌时看着那些精致包装的礼物,忍不住道:“这些……”

“你让书绘进来点数了,登记入库吧。”

“都是秦相送的?”

“嗯。”她坐在妆镜台前,将方才待客前的装束一一卸去。

周妈妈站在一旁,满脸苦意:“秦家的东西,您怎么能收?姑娘今儿收了,以后岂不是来来往往的更没个尽头了?”

“她郑重其事的送过来,怎还可能原封不动的拿回去?”

陆思琼摸着刚摘下来的圆珠耳坠子出神,“何况,秦家的心思不断,往来哪是我们这边说断了就断的。”

“那师姑,他们怎么知dào

的?”

“这整个京城里,怕是没有她们相府不晓得的事了。我听刚刚和敏郡主那话,想必是师姑一进城,秦家便得了信,能等到这会子才来要人,已属不易了。”

陆思琼无奈再叹:“师姑的身份,京中总有旧人知晓,是绝不能公诸于世的。她们秦家看中了这一点,才敢上门要人。

妈妈你想想,当初师姑随隆昌公主和亲是众所周知的,途中不知去向本就是重罪。

况且,她当时还是奉命留在隆昌公主身边的,外祖家这么多年都替她隐瞒踪迹。也不只是为了防秦相一人。”

当年秘事毕竟涉及皇室,太后若是知晓了,怕是容不得她。

这些利害,无需和敏郡主替她分析,陆思琼心中清明的很。

她今儿若不给人,焉知秦家的人不会真进府搜人?

周妈妈听闻后,虽理解但仍是担忧,弯着身子边替她梳理青丝边问:“那么,秦家还会放她回来吗?”

“她说是会的。”

陆思琼按住身边人拿梳子的手,停顿片刻道:“我的身子。离不开师姑。”

“是。有姑娘您在,秦相总不能把人怎么样。”如斯一想,周妈妈安心不少,“说来。秦相还是十分在意姑娘的。”

陆思琼低首。不再言语。

然而。等到入夜,也没见师姑回府。

陆思琼在屋中有些坐不住了,难道他们出尔反尔?

说来。她在秦相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又有谁说得清,他坚持要把自己接回相府,指不定就只是为了弥补他当年失去的尊严呢?

正焦心不安时,宝笙来报:“姑娘,大夫人来了。”

自从上回说开了,两人还真亲近不少,这几日宋氏也常来,闻言她当即让丫头将人请进来。

宋氏免了她的礼数,拉着她手坐下:“琼姐儿,下午和敏郡主过来,是不是把人接走了,怎么到现在也没送回来?”

秦家人过来,她自是时刻关注着娇园里的动静。

陆思琼无奈回话:“我正为这事愁恼着呢,和敏郡主只道秦相不会为难师姑,但也没说何时放回来。”

“那怎么办?”宋氏着急,“会不会出什么事?”

人是在陆家发xiàn

的,那样的身份如果有心人要做文章,整个侯府怕是要完了。

陆思琼踌躇一会儿,方问:“母亲,祖母知dào

这事了吗?”

宋氏不置可否,“方才我从老夫人那出来,没见她要与我谈话的样子,不过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大致也是心里明白的。”

她说着,试探的问:“要不,明日我去趟相府?”

陆思琼连忙摇头,“母亲,这不行的。后日就是除夕,这会子二府不宜走动太频繁,何况您过去,见的也是秦夫人。

秦夫人素来不待见咱们家,再说这事儿怕也是问不着她。”

后者一愣,“难道,秦夫人不知dào

你的事?”

陆思琼不确定,“难说,我瞧和敏郡主那样子,怕不是什么事都与她说的。

如果,她本不知情,现在突然从您这得晓,凭她的性子,也不知会闹什么事。”

陆思琼并不了解秦家府里具体的情况,自不敢冒险。

宋氏一听,又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难道就由得他们这样?”

陆思琼也在琢磨,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其实,去相府也不是不行,得看让谁去。”

“瑾姐儿?”

宋氏一点就通,可转念又犹豫:“只是,瑾姐儿的心怕早不是向着侯府了,她能、”话说着一顿,急急否定道:“不行,你的事绝不能让她知dào

。”

“是不让她知dào

。”

陆思琼内敛一笑:“母亲尽管备好礼让她去,只说临近年关,她去探望下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毕竟她以前也没少去过。”

“那师姑的事儿?”

“不过是问个话,我会安排的。”

见她没有说明的意思,宋氏也不追问,只应允了道:“行,这事我会交代瑾姐儿,能去相府,她或是巴不得呢。”

陆思琼听了,心道那也不一定。

谁晓得陆思瑾现在的心思,到底还在不在秦沐延身上?

想到这个,方记起自打病后,兰阁里的事儿倒没关注过。

等送走继母,她招来近侍,吩咐道:“你去找下南霜,让她方便的时候过来一趟。”

南霜是个机灵的,二姑娘主动派人找她,她自是随时方便,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人便出现在了娇园里。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前阵儿姑娘病着,奴婢日夜担心着,可也不敢过来打搅。怕误了您养身子。”

看她这毕恭毕敬的模样,陆思琼笑了抬手:“成了,起来说话。”

“谢姑娘。”

“你如今可是兰阁里的大丫鬟了,这会子、”她瞅了眼灯烛,“四姑娘怕是还没歇下吧,你这样出来,她问起可怎么办?”

“二姑娘放心,奴婢只说是外头我娘寻我,让阿红在那侍候着呢。”

陆思琼不过随口一问,也不是很关心这个。两句话过去。便直入主题。

她取出早就写好的信,递给对方:“明日四姑娘会去相府,你寻个机会将这封信交给和敏郡主,只说是问她要的答复。让她回信给我便是。”

南霜也聪慧。见信封用朱砂封着。又交代要取和敏郡主的回信,便明白了眼前人只是要自己当个传信人,并不准自己得知些什么。

可见。二姑娘还不信任自己。

她将信接了,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的,绝不会有别人知dào

。”

“你明白就最好不过。”

南霜自是不敢多问的,只是心底里一直在捉摸着对方与和敏郡主的关系,今儿个才见过,明日就还要送信儿?

她是想不通,这府里的姑娘,怎个个儿都爱与相府的人私下往来?

她心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纹丝不动,只是有些好奇:“不过,如果明日四姑娘不去相府呢?”

“她会去的。”

陆思琼不再多费唇舌,改问道:“对了,四姑娘最近怎么样?”

“这几日天寒地冻的,四姑娘并不怎么出府,她和李家公子便也少了往来,不过和秦八爷……”

她意味深长,陆思琼追问:“和秦八爷如何?”

南霜轻道:“秦八爷懂得功夫,经常秘密进府,来与四姑娘见面。”

陆思琼眉头微蹙,然想到先前龚景凡也常瞒着人过来找她,一时倒没了指责陆思瑾的立场,且想到上回与那人见面的场景,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了。

南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对方说话,不由开口:“二姑娘?”

陆思琼回神,喝了两口茶缓了下情绪才又问话:“那你可知他们都说些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dào

了,秦八爷每次过来,四姑娘都将奴婢遣了出去,他们在屋里说什么做什么,奴婢实在不晓得。”

“那她自己的想法呢?”

“奴婢瞧着,四姑娘心里约莫是中意八爷的。只不过,八爷为人不苟言笑,不比李公子会讨人欢心,如今四姑娘自个儿也是矛盾着。”

陆思琼听了,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都是闺中少女,并不好点评她人感情。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上次二夫人去找她,你可查清了是什么事?”

“奴婢查明白了,前几日奴婢就想来禀明您的,可是姑娘病着,周妈妈让奴婢待您好了再过来。

原是这样的,二夫人与四姑娘在外面秘密安置着产业,几月来已购置了不少铺子酒楼,好些都挂在四姑娘名下,二夫人每回到兰阁,便是寻四姑娘敲章的。”

“安置产业?二婶怎么会和她,”陆思琼捉摸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枚印章是什么?”

“好像,与三老爷有关。”

“三叔?”

陆思琼惊讶,三叔好些年没回京了,今年又是不回来的,平日里连封家书都少。

“你且细细说来。”

南霜便道:“具体的奴婢不知,只是隐约知dào

,三老爷这些年是寄了不少家书和钱财回来的,也不知如何就落到了二夫人与四姑娘手上,她们将这些银子添置了铺子。”

陆思琼惊诧起身,私吞三房钱财,这事儿可大了!

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的,四妹妹没这么大本事,定是王氏和二婶做的。

想起黄姨娘这人,陆思琼便烦躁,人都去了那么久还造孽,让长房以后还如何面对三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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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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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这事能被自己知晓,早晚也会东窗事发。

手抚着额头,陆思琼都不知该如何替陆思瑾善后,这种事但凡宣扬出去,可不是丢父亲的脸面?

书绘犹豫着开口:“姑娘,要不将这事告sù

夫人,让夫人处理?”

“这也行。”她确实没这个立场做主。

次日午后,陆思瑾果真备了厚礼去相府贺年。

陆思琼小寐之后,见外面阳光甚好,便着了素绒绣花薄袄,披上斗篷出了门。

锦华堂的人见她过来,忙不迭进去禀了话,宋妈妈疾步相迎:“二姑娘,您怎的出门来了?这身子还没大好,有什么事差人回禀声夫人就是,竟亲自前来。”

瞧她这紧张的模样,陆思琼笑了道:“不碍事的妈妈,我在屋里都快躺了一个月,今日起榻觉得好多了,便来给母亲请个安。”

“快,快请进来。”

宋氏也是着急她身子,上下仔细询问了番见其果真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半似埋怨了道:“有什么要紧事非自己过来,你让丫鬟过来传话我过去不也一样?”

话落,望向娇园里随侍来的侍女们,开口就要发落。

见状,陆思琼抢先了道:“母亲不必埋怨她们,我是主子,想做什么她们也拦不住。

原也没什么事,只是终日在屋里显得无趣,明日就是除夕,府里上下里外热闹着。我在院子里有些闲不住。”

“是,明儿除夕。早前你祖母还问我,今年你是在娇园里用膳,还是与大家一并在正厅用。”

陆思琼表情微滞,片刻莞尔:“大过年的,一个人在屋里怪冷清的,还是和母亲们一起吧。”

宋氏即笑,“我也是这般想的,一家子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原只是担心你身子,既然好多了。自没有单用的道理。”

两人携手寒暄了几句后。陆思琼便冲宋妈妈道:“妈妈,你带人先下去吧,我有些体己话同母亲说。”

宋氏也明白继女特地过来定不是无缘由的,同望向自己的近侍点了点头。只等屋内就剩她二人了才问:“琼姐儿是有什么事吗?”

陆思琼便将陆思瑾联手二婶母将三叔寄回来的书信与钱财私自截下的事说与了她听。宋氏神色一点点凝重。显然亦是大吃一惊。

越听下去便越觉得愤nù

,“这、这定是王氏动的心思!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二婶母也真是。都是自家妯娌,何苦要做这龌龊的勾.当!”

手抓着桌子沿边,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恼怒,“简直是荒唐,这要我如何和侯爷与老夫人开口?

她们做出这等行径,真是没把家法放在眼里,回头你祖母晓得了,怕是了不得。”

三老爷可是侯爷的亲兄弟,老夫人常日思念在外幼子,平日对三房就很是照顾疼爱,若被她知dào

这个事,肯定雷霆震怒。

“女儿觉得兹事体大,所以特地请母亲定夺。”

闻言,宋氏心里一方面欣慰眼前人先将事说与了自己听,另一方面到底也带了几分埋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让自己出面,回头既得罪了二房又损了侯府颜面,更关键的是三房还不定能记得自己的好。

但她毕竟是主母身份,心底再矛盾也不能在子女面前表露出来,是以面上一派深思熟虑,“这事你既同我讲了,我一定会给你三婶母一个交代的。”

“是。”陆思琼低声应话。

宋氏端量了她一会,突然说道:“不过,咱们长房与三房是嫡亲的血脉,肯定不能闹出自相争夺的笑话来。

瑾姐儿虽说不像个样,但到底是你的姐妹,我们不得不保。”

陆思琼眉眼一跳,这意思,是要让二婶母她一人扛下来了。

只是继母的考lǜ

,有她的道理,自己并不好说什么。

“您做主便是。”

宋氏见她识大体,也很满yì

,话题便算就此揭过去了。

出了院子,陆思琼步伐一慢,同身边人道:“书绘,你去找下三姑娘,给二婶母她们提个醒吧。”

“姑娘?”后者茫然。

陆思琼却没解释,只抬眸望了望,语气悠悠:“去吧。”

权当自己还三妹一个人情了,那日懿旨被焚的事累她思过受罚,总是自己亏了她。

书绘很快回来娇园,回道:“三姑娘让奴婢代为转达谢意,这事是她们的错,只是马上就是除夕,她说等过了年自会同老夫人和三夫人请罪。”

“嗯。”

陆思琼闲来无事,翻出了早前的绣花样子簿,看得入神。

申正的时候,陆思瑾归来,进府后不回自己院子,反倒匆匆去了静安堂。

寒日里的夜幕来得格外早,陆思琼在屋内等了片刻,对外唤了宝笙进来,“你去兰阁附近转转,别惊动人,只找南霜取了信就回来。

这几日府里事多,让她不必过来回话了。”

总往这跑,难免让人发xiàn



宝笙出门去了许久,直等都过了晚膳时间才回来。

陆思琼接了信打开,纸上只寥寥数字:奉宾几日,自当送回。

没有确信,却也松了口气。

秦家没道理来骗自己,毕竟人已在她们手上,真不送回来自己也没办法,现在回复说过几日再把师姑送回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奉为宾客,也就无性命之忧。

起身走至柜槅旁,将云烟绘云雀的灯罩执起,信纸点燃,瞬间化为灰烬。

她没特地打听陆思瑾在相府里的事,可第二日晚间阖府用团圆膳之际,老夫人没忍住欢喜,还是将好消息告知了大家。

她笑得格外欣喜:“昨儿个我让四丫头去相府给秦夫人请安,她带回来个信,说等过两日,秦家的人便要登门提亲来了。”

说完又看向陆思琼,笑容愈发得合不容嘴:“今年咱们府里可谓是双喜临门,琼姐儿和瑾姐儿姐妹俩的归宿都定下了。”

陆思瑾满脸娇羞,低声乖巧的回道:“一切还都亏了祖母与母亲替我安排。”

旁人自是恭喜不断。

四夫人楚氏惯是会说话的,这等场合自是接了话附和婆母:“可不是?咱们府里的姑娘个个被老夫人教养得极好,这京中子弟可不争相抢着要求娶?

之前二姐儿的定亲礼过了,我们就想着秦家那边何时要有动静,没想到转眼就真的轮到四姐儿了。

琼姐儿瑾姐儿,这杯酒婶母可要好好敬敬你们姐妹,都是有福气的。”

长者敬酒,闻者自不约而同的举杯站起。

然陆思琼的杯子刚凑到嘴边,宋氏就先起身开了口,同楚氏道:“她们俩哪当得弟妹你的酒?琼姐儿身体不好,这两日才刚下床,还是别叫她喝了,我与弟妹干一杯如何?”

“大嫂果真还是最疼琼姐儿的,怕是比疼瑶姐儿还要多。”

楚氏堆着满脸笑意,话却意味声长,口中提的是瑶姐儿,眼睛看的却是陆思瑾。

宋氏伸手抚了抚身边亲闺女的脸颊,似没听懂那层意思,如常道:“四弟妹说笑了,都是我的女儿,一样的疼。”

“大嫂说的是。”楚氏应话,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坐下后,又看向二夫人孙氏,见其一同以往的沉默寡言,语气调笑了道:“二嫂要抓紧了,三姐儿年纪也不小了呢。”

孙氏心里记挂着东窗事发的那件事,满心都是忐忑,哪有心思应付人?随口应了个“嗯”字便不再言语。

她们母女垂着脑袋,可因着往日就没什么话,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只是,陆思瑜的眼神,到底时不时的看向二堂姐。

散席的时候,陆思琼身子虚早退,而她也紧随其后,告声离开。

陆思琼留意了她席间眼神,知其是有话同自己说,出了门并未走远。

果然,没多会人就追了上来,“二姐。”

陆思瑜伸手攀住她胳膊,低声问道:“那件事,你怎么知dào

的?”

陆思琼没有细言,语气淡淡:“做了总是有痕迹的,妹妹现在再追究这些,也无意思了。”

“那事我真不知,还是听了姐姐丫头的传话我去找了母亲才晓得。

二姐,你可帮帮我和我娘,四妹现在有秦家傍身更是有恃无恐,祖母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动她了。”

陆思瑜满心都是着急,知dào

这虽本是长房二房的事,但如今怕只有她们要担责了。

“你让婶母自己去找祖母说吧,若是等母亲出面,就真的伤了和气。”

陆思琼说完,裹了裹身上披风,转身走远。

这几日她可得紧着自己身子,四表姐出嫁的时候,一定要去送她。

团圆膳后,众人皆陪老夫人回了静安堂,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直等守了岁才散场。

德安侯让妻子先回去,自己同母亲进了内室,刚坐下就皱眉:“娘,瑾姐儿的事,您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这就定下了?”

“怎么,难道你认为不能定?”

陆老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闻者很是不悦。

德安侯站起身,来回踱步,心情十分烦躁:“秦相是什么人?咱们府离他们家越远越好,您居然要结这门亲?

那回头,二府还怎么抹得开干系?娘,您这不是存心捣乱吗?”竟难得的语不择言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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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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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陆老夫人面色一恼,横目反斥:“青哥儿,你这是什么话?!我难道还能害了你闺女?

你把琼姐儿当闺女,可别忘了瑾姐儿才是你亲生的。秦相是琼姐儿的生父又如何,我还就是为着这点,才由得瑾姐儿与他们秦家往来。”

德安侯一噎,面色颓然。

须臾,仍是止不住那份疑惑:“母亲,您这是何故?”

德安侯是不愿同秦相府有过多牵扯的,怎肯将女儿嫁过去?他满心里都是不乐意,偏偏眼前人就非做这个主,着实无奈。

老夫人胳膊撑在身后的寿字引枕上,半仰着语气凝重:“你坐下。我不是不晓得你的顾虑,秦相的为人我也有所耳闻,琼姐儿冠了咱们家的姓,以他的骄傲肯定不会罢休。

但他找你放话也有一阵子了吧?至今都没什么动静,可见是不想两家撕破脸皮的,他们家既然还愿意同侯府维持这层明面关系,甚至让瑾姐儿与他们亲近,我们何不就成全了此事?

等到两家成了姻亲,再怎么说总比现在没干系的好说话些。届时有瑾姐儿从中周旋,就算真要闹起来,也不会太难看。”

德安侯总觉得母亲想得过于简单,她虽有谋虑,可到底是宅门之妇,哪懂得其他?

依着秦相的秉性,若真想动侯府,可不会说因为个什么姻亲的缘故就妥协了的。

但她是自己母亲,身为人子。终是不能太忤逆对方。

憋着一肚子苦闷,他回到锦华堂。

宋氏披了外裳坐在炕上等他,见丈夫进屋忙让丫鬟打了热水过过来,亲自服侍着洗漱。

见其总愁眉不展,她柔声了询问:“侯爷是为瑾姐儿的婚事不高兴了?”

妻子善解人意,德安侯对她虽无爱意却也敬重,此刻心烦正想找人说话。

是以,并不瞒她,索性坐下了与她抱怨:“你说,娘这是怎么想的。竟能同意这样的亲事?

秦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旁人家上赶着去是旁人家,我们侯府怎么能一样?”说着,又无奈的拍了下桌案。

宋氏心知,过去秦陆两家虽没什么交情。可也没有恩怨。若不是因为琼姐儿。完全犯不着这般排斥,急急的和秦家人撇开关系。

可偏生琼姐儿身世这事,丈夫从未主动与自己提过。

话不能说透。许多话也便不怎么好开口。

她犹豫了再三,还是没忍住,抬眸望着对方:“侯爷是为了琼姐儿,所以不肯与相府往来亲密?”

德安侯讶然,抬眼望去,烛光下妻子面容姣好娴静,不见慌乱亦没有丝毫怨气,一如既往的柔顺。

“你、你都知dào

了?”心生愧疚,说话都底气不足。

宋氏微微一笑,站起身至旁替他捏肩敲背起来,“琼姐儿与妾身都说了。侯爷您不必觉得难以启齿,妾身自进府那日起担了她一声“母亲”,那这辈子她就是我的闺女。”

后者心头一热,按住肩上妻子的手,转而握住,“这些时日来,我一直想和你讲,总不晓得该怎么开口,没想到琼姐儿倒先与你坦白了。”

他竟不知,她们母女的感情处得这样好。

欣慰的点点头,拉过她又坐下,“你既然知dào

这个,那也就明白我为何不想四姐儿与秦家结亲了。”

“侯爷有侯爷的考lǜ

,母亲也有她的思量。”

宋氏劝道:“瑾姐儿性子好强,心思又多,之前因着甄家姑娘的事儿,妾身身为人母,已有教管不严之责。

那件事,咱门侯府是不得不护短。说来,也是过去妾身的疏忽,让王氏教坏了姐儿。”

德安侯闻言下意识的皱眉,反感道:“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光荣的好事!

“是,是不该提。妾身是想说,终归是妾身过去怠慢了瑾姐儿的教养,她这阵子又教养在老夫人身下,平日里许多事与我也是不肯多言。

我本是失责,就怕孩子心里头怨我。

琼姐儿的事我们是心知肚明,可她不知dào

,回头若以为是我这做母亲的见不得她好,阻了她的姻缘,可不是又生嫌隙吗?”

“她敢?!”德安侯一怒。

宋氏叹气,无奈道:“侯爷是不知dào

,姑娘家心里想法多。就为她姨娘的事,心里也是埋怨极了我和琼姐儿。

早前阵子,就在我这屋里,与我都回嘴也不是一两回了。”

德安侯怒目,“王氏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怎么也怪到你和琼姐儿身上?年纪轻轻就起这种心思,冲撞嫡母长姐,她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侯爷别动怒,终归还是孩子,王氏病故她心里难受也是难免。”宋氏端起茶,让丈夫息怒。

德安侯由着身边人抚背顺气,“也亏得你性子好,但以后可不能容她这般放肆了,你总是她母亲!”

闻言,宋氏的动作一顿,表情僵滞。

后者一看,就知dào

还有事,连忙询问。

宋氏翕了翕唇,像是有些为难,好半天才打定主意开口:“最近有个事,妾身一直堵在心里,不知要怎么处理,还请侯爷给拿个主意。”

妻子鲜少拿内宅琐事来扰他,德安侯不免好奇:“何事?”

“唉,还是王氏造下的孽,如今却要让四丫头来背了。”宋氏一脸心力交瘁,“只是牵扯进二房和三房,事态有些严重。”

说着,凝着丈夫表情,将事情巨细道了个明白。

她说得委婉,但气得德安侯直接摔出了手中杯子,“咣当”一声。

茶水洒了一地。“混账,简直是混账,我怎么生出个这样的孽障来!”

“侯爷快别气,气着身子犯不着。”宋氏赶紧上前。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至门外侯了好一会也没见传唤,又退到廊下。

“你平素事忙,又要照顾琼姐儿珏哥儿她们,难免顾不到瑾姐儿。

王氏以前都教了些什么,好好的姑娘被她作践成了这样的品行。老夫人也是,只管宠着纵着。惯得她欺上瞒下。做出这种事来!”

他向来仁孝,能对老夫人说出这样严重的话,可见是震怒难平。

宋氏心里一松,可见没怪到自己。

“为今之计。是要怎么处置?三弟常年在外。可总有回来的一日。到时候与三弟妹一对上话,事情就藏不住了。”

“藏?难道你还想替那个孽障瞒下去?”

德安侯立着身子,一伸手指向门口:“去。去把那孽障绑了,送到明净堂去,让三弟妹发落!”说完,又负手在后,来来回回走着。

“侯爷,今儿除夕,又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惊动三弟妹。等明儿一早妾身立马处置了,只是瑾姐儿到底年纪小,指不定更多的还是二弟妹从中……”

宋氏仔细留意着身边人神色,没有把话说完。

“你是这家的主母,这种事尽管处置。”

德安侯崇兄友弟恭,并不想和各房闹僵,气息难稳着只是因为陆思瑾,“原以为上次的事她会长教xùn

。屡教不改,当初就不该姑息了!”

“是,侯爷说的是这个理。瑾姐儿这样的品行怕是改不了,我原也愁着这孩子以后归宿的事。

您说,若正儿八经的说个人家,没得将来被亲家嫌弃,又笑话我们侯府。如今正好秦八爷主动求娶,将来怨不到咱们。

何况,母亲已默许了她。依妾身看,您又何必去拂她老人家的颜面?遂了这事儿,不说是否要紧,总也是份牵制相府的力量,就当是为琼姐儿着想了。”

宋氏这话,明显就是想把这祸头子送去秦家的意思。

德安侯对次女的最后一份疼护也消失殆尽,由失望转到绝望,索性放qì

了。

大过年的好日子,被这么些事扰了心,最后随手摆了摆,无所谓道:“你看着办。”

宋氏颔首:“是。”

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只别委屈了三房和老三那几个孩子,你明日亲自去赔个不是。”

“妾身明白。”

见事情由丈夫发了话,宋氏明日去静安堂说话也有了底气,便不再多言。

半夜里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第二日,天还没亮,外面的雪光透过轩窗的明纸照进来,倒亮堂许多。

夜里又添了银碳,烧得温暖如春。

然陆思琼刚一动身子,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她身子虽好了不少,但依旧畏寒,赖在寝被里不愿起来。

正月初一是大日子,陆思琼是要去给家中长辈叩拜行礼的,再怎样也怠慢不得。

书绘绕过屏风走进来,见主子已醒,含笑道:“姑娘怎么醒来也不唤奴婢一声,奴婢们好进来服侍。”

陆思琼慵懒得蜷着身子,难得嗔道:“若不是大日子,还真不愿起。”

闻者应话:“姑娘,您是晚起惯了。”揶揄了笑容添道:“不过今儿您倒也不必早起,是能再继xù

躺会。”

本欲起身的陆思琼反问:“怎么?”

“一大清早的夫人就领了四姑娘去老夫人处,后来二夫人三夫人都去了,倒是没见四夫人,到这会子还都没出来,静安堂里可热闹着,想是有什么事。

侯爷发了话,说今日的规矩等午后再行,让其他人先不必过去了。”

“噢。”陆思琼两手紧了紧被子,心知早前的那桩事是要发落了。

不过,涉及三房和睦及颜面,又是在正月里,想必再严重的事也不会闹大。

果然,临近午时,众人从静安堂出来,虽说彼此间气氛有些微妙,但面上都不动声色,看不出任何端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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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息事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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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打发人去问了才知晓,原是一早宋氏带陆思瑾才进老夫人屋,二夫人孙氏后脚便跟了进去。

她抢先告罪,与老夫人只道自己是受了王氏挑唆才一时糊涂,因着她以往在府里一直都谨小慎微,从未犯过错,老夫人虽说盛怒却也没有重惩。

随后,二夫人又主动与三夫人请罪,并声称茂柳胡同那边她有座陪嫁的宅子,正临近珀哥儿上学的学堂,打算将此宅送与三房作为赔罪。

茂柳胡同地段优渥,环境又好,孙氏家世一般,能拿出这所宅子来,也是见了诚意。

三夫人身子骨不好,由琪姐儿搀着,得知原委后性子倒十分宽容,也没有同老夫人落井下石,承了两位妯娌的歉意,便回去了。

老夫人斥责了宋氏一顿,骂她治家不严教女无方,让陆思瑾最近都去三房里侍疾,并抄写《女则》十遍;

又令二夫人将之前代三房打理的家财产业列上名单,三日后连同契铺等一同交去静安堂。

事情处理得无声无息,风澜不起。

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年中正是各府宴客往来的关键时期,陆家是世族,哪能传出阖家不宁的风头去?此事就算再严重,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便是对陆思瑾的处罚,也只是寻了个旁的由头。

长房和二房联手侵吞三房家财,这事自始至终。老夫人都被蒙在鼓里。今儿又是来年头一日,愈发觉得令人作呕,心情自是不虞,连午饭都没有用。

见主子铁青着脸,尽是怒意难平的模样,俞妈妈宽了声劝她:“老夫人也别往心里去,索性如今皆已查明。

三老爷房里的终究没落到别人手里去,三夫人也不放在心上,一家子都还和和气气的。”

“一家子?”

老夫人横目拍案,气的发指眦裂:“我把他们当一家子。她们可有记在心里?

这些年我是短了她们吃的还是缺了她们穿的。胆子如此之大,居然敢动老三房里的念头?!”

毕竟嫡庶有别,她往日本就想念任职在外的幼子,没想到今日被个庶房里的欺负了去。

“您快别动气。二夫人今日主动认了错。也拿出了茂柳胡同的宅子。可见也是怕得紧。”

“她要知dào

怕,还能做那样的事?”

抓着手边的茶盏,老夫人恨得直咬牙:“平日里见她不声不响的。跟她做了这么多年婆媳,倒不晓得这样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了她!

主动先开了口,凡是都往那死了的王氏身上推,倒将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七七八八,还一心拿瑾姐儿说事,简直可恶。”

明知如今府里不可能动瑾姐儿,王氏又死无对证,她想得倒是极好。

偏偏,自己得顾着老大颜面,得保全侯府声誉,选在这样的日头闹出来,真是便宜了她。

俞妈妈又怎会不晓得眼前人心里的不平,若非为了侯爷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因着二姑娘说了个高门第的婆家,府里的姑娘个个都金贵起来,在相府都有意来求娶瑾姐儿的时候,是更不可能传出丝毫关于陆府女儿品行不端的名声出去。

老夫人是如何都会保四姑娘的。

长房里是亲生的,二老爷可不是嫡出,有气自然撒在他们身上,可又因着年中不能发作,也难怪要动怒。

“有得必有失,三老爷三夫人虽说吃了亏。可大夫人今儿可暗示了,以后五姑娘的婚事由她亲自张罗,必定许个好前程。

再说,二夫人也拿了所宅子出来……”俞妈妈弓着腰,赔小心的继xù

宽慰。

老夫人虽说面色依旧难看,闻言心里到底受用了些。

只是她骄傲惯了,嘴上嗤了声接道:“她是琪姐儿的亲伯母,这婚事前程自然要用心,以后她真能多帮衬着些老三房里才是。”

想起宋氏在自己面前卑微的神色,她容颜稍霁:“也亏得她有心,懂分寸,晓得说服老大同意了瑾姐儿和秦家的亲事。”

这也便是,她今日只骂了宋氏几句的缘故。

饶是她是这侯府的老祖宗,长子敬重着自己,或可能因为孝道而不违背自己勉强同意了,但这与儿子自愿把瑾姐儿许出去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大夫人是最孝顺您的,您以前不喜欢珏哥儿兄妹和二姑娘亲近,她也就一直拘着瑶姐儿,可见是打心眼里听您的话。”

老夫人自问拿捏住了长媳,满yì

听这话,表情渐渐好转起来。

琼姐儿是侯府的,可不能被她宋氏一人笼络了去。

既是继母女,凡事就有个度。

未时一刻,众人又齐聚在了静安堂,晚辈同长者请安,长者赐物,同辈的则各自交换了过年礼,门外又放起鞭竹,很是热闹。

陆思琼不动声色得打量了下几位婶婶,孙氏萧氏不见任何端倪。倒是四婶母楚氏,两眼一直在众人身上转悠不停,显然是有所思量。

她再如何吃得开,平时宋氏再如何被婆母训骂,但谁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阖府上下谁心里都有数。

老夫人永远不可能放心一个庶出的媳妇主持中馈。

冬日昼短,闹了半下晌,老夫人索性又赐了茶,大家围在一起话家常,晚间的膳食自是在静安堂用了。

散场的时候,天又飘起了雪。

晶莹的雪花随风飘落到脸上,凉意直达了人心底。

书绘撑着伞,陆思琼拢了拢身上斗篷,脖子都缩了起来。

竹昔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灯笼,特别仔细着脚下。

昨日的积雪还没有化。新落的雪花又湿了婆子们扫开的道。

走出院门,这么一小段路,陆思琼的鞋袜就湿了。她皱着眉头,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出门。

才要下阶,身后传来一声“二姐姐”,转身只见裹了碧水青斗篷的陆思琪正独自打伞走来。

她略疑惑的看着她,等人近了问道:“五妹妹有事?”

这大冷的天,她还真没兴致与人站在檐下说话。

陆思琪最细心,平日也好体贴,提着裙摆笑道:“祖母留母亲下来说话。惦记姐姐身子不好。让我送您回院子。”

“都是自己人,谈什么送不送的。”

陆思琼不爱讲究这些,也不想太过生疏客套,但与眼前人相处的这阵子虽也融洽。往来也频繁。可怎么都不交心。

她自己也说不出具体。

陆思琪已经从竹昔手中接过灯笼。又扶了她胳膊,提足道:“姐姐身子要紧,莫站在风口上了。”

竹昔只能接了五姑娘手里的有伞。替她打着。

她独身一人,连婢子都不带,明显是有话说。

但又装得一脸随意的模样,很安静与她走着,好长一段路都没出声。

只等看得见了娇园门口的烛光时,才当着陆思琼的人说道:“今早的事,母亲让我来谢谢二姐,否则咱们还不知父亲这些年来……”

她说着止住,声音一哑,有些哽咽:“原来父亲不曾忘了我和母亲。”

陆思琼见她如斯表情,只好出言安慰。

顷刻,又言了道:“五妹妹怕是谢错人了,这事儿是母亲查明了,又是祖母给你和三婶做的主,与我却是不没关系的。”

“姐姐莫要否认,你或许觉得不值一提,但于我和母亲却是极大的恩德。”

转眼就到了院门口,陆思琪驻足,不顾雪花飘在她的肩头,半福了身子行礼:“总是是要多谢姐姐的。”

话落,向竹昔取回自己的伞,若无其事般再道:“姐姐到了,这会子想必祖母和母亲也谈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

对她先前的话,陆思琼不置可否,只淡了语气:“五妹妹慢走。”又指了竹昔,让她把灯笼递给对方。

看她转了身,陆思琼忙不迭钻进院子,入屋后就一直团在炕上,又命人进来添炭火。

她着实冻得紧。

周妈妈见她这模样就好笑:“姑娘还跟以前一样,天一下雪就怕得跟什么似的。如今是做姑娘,府上担待着不计较,若以后成了姑奶奶,过年里少不了各处走动,可怎么好哟?”

虽是打趣的语气,但说者无疑,听者有心。

听到“姑奶奶”几字,陆思琼脸颊一红,也分不清是刚在外冻得还是进屋后暖出来的,只低着头喃道:“是啊,要我都嫌弃自己呢……”嘴上说着,身上被子却又裹紧了两分。

周妈妈看得直乐,“不过姑娘亲事都定下了,二爷也肯定是疼您的,倒不必担心这些。”

陆思琼的双颊彻底通红,连耳朵都烧起来了,“妈妈下去吧,我这让她们服侍后便就寝了。”

“好,老奴这就下去。”周妈妈只道主子面皮薄说不得,也不让对方尴尬。

等她拾掇好了要上床歇息,书绘方忍不住问:“姑娘,奴婢一直奇怪,五姑娘怎么会知dào

的是您给她们做的主?”

陆思琼不以为意的上床进寝窝,随口应道:“她不是说了,是三婶母交代的嘛。”

“可三夫人十日里有七八日都病着,这些年一直在明净堂里和谁都不往来的,怎么会晓得这些?”

陆思琼眼珠子转了转,“想知dào

总是有法子的。”

书绘点头,复又忍不住开口:“三夫人真是顶好的性子,这样大的事都能原谅。”

“祖母要息事宁人,她配合着罢了。”

陆思琼语气深长:“三婶母是极聪明的人。”顿了下,语气微深,“你也莫来套我的话,咱们院子与那边不必太亲近,如常就好。”

书绘到底因为试探主子心思而心虚,闻言再不敢多话,落了帘帐就去外室值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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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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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接连落了两日,天也越发寒了,可丝毫不减大家走亲串戚的热情,过年的喜庆依旧弥漫着整个京华,各府门庭往来若市。

好几日,宋氏都带着府中的姑娘少爷出门拜会;而府中平日迎人,则由楚氏陪着老夫人接待。

陆思琼是说了亲的闺阁女儿,又因身子娇弱,推了一切应酬,终日窝在她的娇园里。

初六那日,荣国公府的车驾来侯府接表姑娘。

往年陆思琼都是在中元节前才去周家小住,此次提早亦是因着后日就是周嘉灵的好日子。

她们姐妹感情极好,将她接去陪伴几日是情理之中。

陆老夫人亲自接待来人,含笑着说了客套恭喜的话,再让人把陆思琼请来,当着周府的人交代道:“你四表姐出阁,原是早想将你送去好多住几日,只你母亲与我念着你身子不好,怕反冲撞了新嫁娘。

如今既休养得差不多了,快随你外祖母的人过去,等你表姐和罗世子正日子那天,我们去国公府贺喜,再将你接回来。

琼姐儿你且记着,在外凡事注意,莫给你外祖母和大舅母添了麻烦。”

“孙女知dào

了。”

听到她乖巧的应话,老夫人笑着点头,让楚氏送她出门。

楚氏拉着侄女的手往外面走,边转首看她边道:“好在你如今身子好了许多,若还是年前那副模样,老夫人定不安心你此行。”

“婶母挂心了。我已大好。”

楚氏替她拢了斗篷,满目关切:“天寒地冻的,总要留心,你瞧这枝上的雪都还没化完,近来真是寒得紧。”

陆思琼莞尔,温声回道:“婶母也要多保重身子。”

后者对视而笑,迟疑了片刻试探道:“我见你二婶这几日好像不太自在,也没听说是哪里不舒服,琼姐儿可知dào

?”

陆思琼一讶,吃惊反问:“二婶身子不好吗。可瞧了大夫?”

楚氏目光倏深。须臾摇头,“她没说,许是不打紧吧。”

“哦。”

此后一路无话。

待人上车后,楚氏才转身。紧了紧身前白绒暖手筒中的双手。叹道:“我瞧琼姐儿的模样。怕也是不知情的。”

旁边的楚妈妈回望了眼,疑惑的应话:“这几日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二房和三房间有嫌隙,老夫人又责骂了大夫人。奴婢总觉得是出了大事。

夫人刚既已开了口,怎么不趁着这机会问下去?二姑娘肯定晓得的。”

“她那表情,便是晓得也不会同我说。”楚氏倒不如何失望,就是失落。

她侍奉老夫人这么多年,往日人前表现得再如何喜欢自己,深层里的事儿却一件都不与她讲,到底是因着庶房里出来的。

“夫人不如去二夫人处坐坐?”

楚氏抬眸,“找她?”并不引以为意,“府里瞒得这样紧,大致不是什么好事,若和二房有关,她能与我说?”

后者即道:“夫人想想二夫人在府里的处境,若她真犯了事,得罪了三房,指不定心里正愁着呢。”

闻言,楚氏琢磨着有些道理,便改道往清晖堂的方向去了。

陆思琼到周家的时候正过午时,正赶上静颐堂摆午膳。

董妈妈听到动静迎出来,“表姑娘可真赶巧,老夫人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才吩咐人传膳,您就来了。”

陆思琼笑着进屋,四表姐已坐在了位子上。

两姐妹一见,周嘉灵起身:“琼妹妹,快来。”

周老夫人舍不得即将出嫁的孙女,最近都把周嘉灵唤在身边,也顺说些为妻之道和在夫家的规矩。

此刻见了外孙女,招招手让其在自己另一侧落座。

陆思琼因着年前受寒,许久没出来走动,看到自小亲近的人,心情甚好,笑容亦十分明媚。

三人欢喜得用完午膳,又回了主屋话家常。

陆思琼终究是精神劲不足,周嘉灵也没了以往的灵气和活泼,娴静得坐在那,笑起来时也不比过去明艳,总似拘着些什么。

周老夫人有午睡的习惯,约莫未时,董妈妈服侍她上了榻。

陆思琼姐妹便退去了暖阁。

私下处着,周嘉灵比刚刚随意了几分,握着表妹双手上下打量。

半晌,她松了口气:“还好如今又可以活蹦乱跳了,上次将你强拉去永昭伯府害得你卧病这么些时日,可把我急坏了。

前几日,我去公主府,蕙宁姨母还问起这事,亏得景凡表哥不在,否则定要怪我。”

“表姐怎么记到了现在?我这身子一到冬日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何必介怀。”

说着,陆思琼声音微顿,转而问对方:“姐姐去公主府了?”

周嘉灵点头,“就初三那日,随母亲过去的。蕙宁姨母还向我问及了你,我终日在家,也不十分清楚。”

“还多亏舅母送了师姑来,我已无碍。”

闻者即道:“好在是寻来了师姑,否则我和母亲祖母谁都不会放心的。”

屋里才烧起地龙,仍旧透着寒意。

周嘉灵从丫鬟手里取来汤婆子递给对方,“我原是想领你回我院子去的,没让人先准bèi

着,倒忘了你受不住,妹妹先用这暖暖手吧。”

话落转身,又吩咐道:“先去烧个炉子来。”

陆思琼确实觉得寒,化雪的时候最是冷,也就没阻止。

“姐姐近来,在家都做些什么?”

周嘉灵叹气:“左不过是学些持家之道,娘每日清早招我去身前说道理,教我看账管账;下午让嬷嬷给我讲规矩。还言我女红不好,最近又学着呢。”

她以前肆意,家里对她也纵容,许多事学得都不严谨。

但如今要嫁去的是王府,罗世子又是王府继承人,周嘉灵以后便是王妃,是要主持中馈的。

何况,这嫁过去的目的,也不只是做人媳妇这么简单,身上担着责任。自不可能轻松。

陆思琼听得出她话中的无奈。心中亦是惆怅。

放在过去,舅母只愿让表姐许个中意人家,下半辈子轻松自在也不必理那些旁的。

可如今,嫁得虽还是周家一早相中的罗世子。但意味全变了。

何况。还有先前国安太妃寿宴时的那一遭……

似与她想到一处去了。周嘉灵羡慕得望着她:“我还真嫉妒妹妹,与景凡表哥情投意合,将来成了亲日子自是不必说的。”

陆思琼脸颊一红。低头道:“姐姐别打趣我。”

“不是打趣,是真真的替你高兴。”

周嘉灵语气悠悠,神态极其认真,“景凡表哥和我们一起长大,待人只是面冷心热,妹妹以前虽和他不怎么玩到一块儿,但表哥的心意连姨母都看得出来,可见是把你藏心底的。

从小,大姐、我和你三人总是最要好的。如今大姐进宫成了皇家人,表面风光可心底里也是好多苦;而我,原以为和他能有段好的姻缘……”

说起罗世子,她闭了闭眼,心里十分苦涩:“怕也是不能再想了。好在,妹妹你能嫁得yì

中人,景凡表哥定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陆思琼见她嗓音已透哽咽,双眸一酸,心头也是难受。

她伸手握上对方双手,启唇轻唤:“姐姐。”

周嘉灵抬手擦了擦眸眶,仰头若无其事道:“我就是一时感概随便说说,妹妹你别觉得我很可怜似的。

比起大姐,我已经好上许多了。”

陆思琼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姐妹俩抱作一团。

之后的时间,陆思琼与她可谓形影不离,连着两夜都是一同就寝。二人谈起幼年时光,生出不舍的同时又感慨不已。

正月初八,荣国公府满府喜庆。

陆思琼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全程陪着人出嫁,看着表姐盛装喜服,看着她行过一系列风俗,看着她同舅父舅母拜别,看着敬王府的花轿将她接走……

那吹锣打鼓的声响,似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国公府门口看热闹的宾客渐渐散了,她仍怔怔得望着街口方向,难以回神。

四表姐,就这么出阁了,以后再想见她,便不是来周府就能见到了的。

“琼妹妹?进府去吧。”

身后传来熟悉的唤声,陆思琼转身,见是周希礼,微微屈膝:“三表哥。”

周希礼走至她身旁,语气关怀:“花轿都走了许久,门口风大,快些回内院吧。”

寻常的女眷宾客都在内院,自是不必送到这大门外来。

但陆思琼刚搀着表姐出来,一步一步,便是交到了喜娘手中,步伐还是跟着过来了。

舅母们因着还要招待客人已退了回去,现四下一看,唯有一些外院吃酒的男客,意识到不妥,忙低头应声,“多谢表哥提醒。”

周希礼护在她身边,“我陪妹妹回去。”

她原是想推拒,一时却没理由。

周希礼已先提了足,“表妹请。”

原是极好关系的表兄妹,可自打陆思琼那次无意在朝华楼听到那番话,得知了眼前人的情意后,相处起来便再难自然,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对方。

周希礼亦似晓得她的心思,彼此心照不宣,从未有过逾矩。

他一路将她送进垂花门,随手招了丫鬟让她陪着表姑娘,又对陆思琼道:“今儿府中人多,妹妹还是早些回席面吧。”

陆思琼再次福身谢过:“我知dào

了。”

周希礼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才举步回去。

然陆思琼刚踏上偏径,就碰见满脸不可思议的陆思瑾。

后者两手发颤,像受了极大的打击,双眼炯炯的盯着她问:“二姐,刚刚那位,可是周三少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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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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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大惊失色,陆思琼语声如常:“四妹妹真真极好的规矩,公然打听起这些?好在我是你家姐,否则传出去没得辱了陆家的名声。”

陆思瑾听后,也顾不得这话中的嘲讽,只近前两步又问道:“二姐只说是不是便可。”

“你如今是越发识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问东问西。”

陆思琼不答反道:“不在席面上陪着母亲祖母,来这作甚?他是与不是,皆与你无关,左右秦家都已备好了聘礼,只等后日就登门了。”

这是在提醒她。

朝秦暮楚,总不是女子所为。

终究是不想看陆思瑾做出那等脏污事来,毕竟德安侯府养育了她一场,眼前人纵有再多不是,也都是父亲的女儿。

陆家对她有恩,若非逼不得已,陆思琼亦不希望她与那李三公子真有什么牵扯。

陆思瑾则浑似没听见一般,眼神凝滞着垂花门的入口。

身旁脚步声响起,她默了默,提足跟上。

国公府喜宴散却,陆思琼随家人回到陆府。

她依旧沉浸在表姐出嫁的气氛里,想着她之后在敬王府的日子,又想起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罗世子,一颗心总悬着不定。

灵表姐最受不得约束,更别说隐忍委屈,她如今端着大家闺秀的贤良温顺,陌生得都不似她了。

想着想着,又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她与他的婚期定在明年七月。

女子出阁后的生活……

她这边闺心大动。憧憬着未来的日子,兰阁里却是个不平夜。

南霜跪得直直的,同位上的人磕头解释:“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yì

骗您,您今儿也看到了,周三少爷的身段与李公子相近,那日亭中那么多人,奴婢也不敢肯定。”

“不敢肯定你就敢把人给我指出来了?”

陆思瑾怒气大增,“我这么信任你,你竟!”她指着对方。骤然拂袖将茶盏挥落。心中着实气愤。

“奴婢也没想到的,姑娘同那位李公子往来了这么久,他又自称府中行三,谁晓得会有这样巧的事。”

“合着这还是我的错了?!”

陆思瑾眼眸瞪得极大。想起过去那人与自己的诸多亲近。只觉得后悔不已。

敢情。她那么卖力讨好的人,还是个身份不明的!

后者连忙告罪,“奴婢不敢。”

南霜观着主子神色。出口小声道:“姑娘您不必太过懊恼,奴婢想着那位李公子既然能和周三少爷等人一行,身份家世也必定差不到哪去的。”

“家世不差又如何?我是想利用周三少爷来对付二姐的,旁人怎么代替的了?”

她说着一拍案几坐下,“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想了想,再添道:“明日,你出府打听打听,他到底是谁。”

南霜纵然心中已有明数,可此刻只能装作不知,恭敬的应了话:“请姑娘放心,这事奴婢一定办好,不出两日便将那位李公子的身份告知您。”

陆思瑾这才稍稍消气。

“可是姑娘,八爷初十就来提亲了,您之前的计划怕是……”南霜话语一顿,“不如、算了吧?”

“算了?不可能!她害死姨娘,又处处看不起我,我上次那么卑微的去求她,她都不肯放过姨娘放过我,我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闻者试探,“那八爷怎么办?恕奴婢斗胆,想问一问姑娘,您真的决定嫁去秦府吗?”

“八爷、”陆思瑾喃喃低唤,眸间闪过一丝柔情。

脑海里浮现出二人过去的点点滴滴,在她最彷徨无助之时,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哪怕他别有图谋,但她依旧感激他带来的陪伴和温暖。

屋里静了好半晌。

就在陆思瑾启唇要说话时,突然瞥见门外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先是心下一惊,不确定对方来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之前她们的谈话。

后又闪过许多忐忑,佯作镇定的站起身,起身前行了几步:“您什么时候来的?”笑了笑,仔细留意着对方表情。

见主子抬手,南霜适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对外福了身:“奴婢去上茶。”

秦沐延直接跨过屋槛,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烛光下婷婷而立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去,没有吩咐不准进来。”

他对兰阁轻车熟路,反倒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陆思瑾跟在他身边,见身边人掀起珠帘直接进了内室。她跟着进去,才绕过屏风,就被搂进一个宽敞的怀里。

秦沐延紧紧的抱着她,低沉的嗓音响在对方耳边,似诱似引的问道:“刚刚那丫头的话怎么没有回答,你预备把我怎么办?”

陆思瑾这才意识到他饮了酒,心头有些不解,还没想到怎么答话,却发xiàn

一个天旋地转后,自己躺在了床上。

她莫名的有些害pà

,手抵住欺身而上的他,“八爷,您、怎么了?”

秦沐延俯身下去,伸手直接解了她衣裳的扣子,不顾对方紧张的眼神,说道:“我替你答,将我放在心里。”

说着,对着殷红的红唇便吻了下去。

陆思瑾被他压在身下,想别过脑袋避开,可男子的强势丝毫不容拒绝,手顺着衣襟抚上她的肌肤,瞬时就成了他掌中玩.物。

冲破防线的那一刻,她眼泪溢出,脑中一片空白。身子却似被人钉住了,只能被他一点点的侵.占,一下下的占有。

她怕极了。

秦沐延却似失了控zhì

,心头的情绪急于寻找一道发泄的口子。根本不顾少女初.夜,只由着性子折腾。

寝室里弥漫着靡.乱的气息,以及少女痛苦的低泣和求饶声。

南霜被遣退后,并没有走远,盯着那紧闭的门窗瞧了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的朝主卧走去。

她知dào

,秦沐延每次过来,都会与四姑娘说好长时间的话,他们之间有秘密。

纵然她已得了四姑娘的信任,以往她私会李公子的时候也不瞒自己。可事关秦八爷。她便不愿同自己多说。

刻意放轻了脚步,经过窗下,突然就听到里屋传来男女交缠的喘.息声。

南霜心头一跳,很快就意识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震惊当场。四姑娘、四姑娘怎么敢……

她一时无主。里面的动静毫不收敛。恐反被发xiàn

,忙退了回去。

主卧里的烛光,亮了一夜。

清晨醒来的时候。陆思瑾的身边已没有了人影,脑海里闪过之前的一幕幕,刚撑起身子因为牵痛又跌了回去,这才觉得下.身一片泥泞。

她知dào

那是什么,双颊涨得绯红。

那股气息萦绕在周围,似乎格外强烈。

陆思瑾脑中昏眩,怎么就这样了呢?

在那个人面前,自己素来就是弱势的,不敢违背其丝毫,不能说“不”,不能拒绝。

事实上,她也挣扎不开。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经过昨夜,她越发的怕他,却也越发的沉沦。

因为她发xiàn

,没有反感没有排斥,心底深处甚至还有一丝愉快。

“姑娘,您醒来了吗?”外面传来南霜的声音。

她一个惊神,下意识的冲外喝道:“你把水放到外面就下去。”

“吱”的一声,南霜进屋将热水放在外面的圆桌上,隔着屏风对内轻问:“姑娘,真的不用奴婢服侍吗?”

陆思瑾裹紧了被子,盯着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声音有些急切:“不用,你下去,谁都不用进来。”

“是。”南霜听话退下。

陆思瑾这才掀开被子,好不容易沾了地,双腿一软差点倒下,她扶着雕花床柱一步步移动,费了很长时间才收拾好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

只是,回头看着混乱的床褥,上头的痕迹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她十分苦恼。

这时候,她想起了听雪。

若是听雪还在,自己大可吩咐她处理。

想了想,还是对外唤来了南霜。

南霜面对满床狼藉,不可思议的转身望向自家主子。见后者似有窘迫,她善解人意道:“前几日绣房里新送来了两床被褥,奴婢替您换上吧。”

“嗯。”

闻言,南霜又去将窗户打开,由得冷风吹进,吹散了那股难以启齿的气味。

“姑娘劳累了,且先坐着歇息会,奴婢会处理好的。”她抱着那床床褥出去。

只等烧尽了才回来,见陆思瑾难得心虚的坐着,开口道:“八爷喜爱姑娘,您俩的亲事又已经定下,事情既然发生了,再纠结也没用。

姑娘如今,得想法子瞒住府里。”

“这个自然,必须要瞒住,绝不能让人知dào

。”‘陆思瑾一脸认真,“要是爹爹晓得了,肯定饶不了我。”

她才因为私占三房家财而被老夫人训斥,又受了嫡母许多教诲。若再被人发xiàn

失了贞操……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南霜承诺得表忠,继而语气小心道:“姑娘心中真zhèng

有的人的是八爷,可李公子还多番打听着您,听闻相府马上要来提亲,总闹着要见姑娘,他怕不是能轻易摆脱的。

姑娘您看,是不是要再见他一面?”

如今木已成舟,倒是绝了陆思瑾的某些想法。

她觉得身边人说得有道理,应道:“先将他身份查清,”顿了下,又接道:“罢了,管他身份如何,总不能再联系了。等过两日,你去我和他常见面的那家酒楼传个信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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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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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那日,秦夫人甄氏亲自登门,替秦沐延为陆思瑾向侯府提亲。老夫人自没有不应的道理,百般客套的招待着。

秦甄氏已然显怀,身边围着一堆婆子丫鬟,端的是小心谨慎。落在陆家女眷的眼中,难免自持身份,不见些许该有的诚意。

她自始至终都神色淡淡,午后由着老夫人和宋氏作陪在花园里逛了逛,便提出去兰阁坐坐。

显然是有话要谈,老夫人交代孙女好生招呼。

等进了兰阁,秦甄氏的面色便彻底落了下来。

她似乎有些疲倦,也不碰眼前的茶,睨着身边人吩咐道:“去把你二姐姐叫来。”

陆思瑾不敢有违,忙打发南霜去请。

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不时觑着对方表情,心中止不住的揣测探究。

陆思琼很快就来了,像是意料之中,她进屋同秦夫人见了礼,便开口询问:“不知夫人唤我过来,是有何事吩咐?”

她盈盈而立,不急不躁的模样瞧得甄氏心中别扭。

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思虑什么,须臾只望向陆思瑾:“你们退下,这屋里不用人伺候。”

她俨然是将人当奴才打发吩咐了。

陆思瑾看了看嫡姐,又望向一脸严肃的甄氏,挥了手带人退至屋外,又将房门合上。

秦家的侍女紫云守在廊下,面无表情的请其他人离开。

陆思瑾想站在廊下窃听会都没有机会。

屋里的光线顿时不似先前明亮,甄氏神情愈发晦暗难辨。陆思琼的视线落在对方抚在腹部的手上。养尊处优的贵夫人,一双柔荑纤秀白嫩,戴了金掐玉丹珠戒指的五指微微弯曲,透着护犊的意味。

甄氏亦留意到了对方的目光,抬头笑盈盈的看过去,“还有三个多月,我的孩子就要生了。”

这话,依着两人明面上的关系,说出来显得突兀。

陆思琼心底骤紧,莞尔轻道:“恭喜秦夫人。”

闻者很高兴。含笑再道:“陆姑娘觉得。我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夫人该询问太医才是。”陆思琼不置可否。

甄氏落在腹上的手轻轻抚了抚,抬眸看她:“我听说陆姑娘师承名医。杏林之术十分了得。”

“夫人过誉了。不过是幼年跟着照料身子的郎中学了几年。谈不上什么名师。”

对于她的否认,甄氏也不点破,只微微扬起唇角。一脸幸福:“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打紧的。我家老爷说了,孩子是男是女都没关系,他都一样疼爱。”

说完别有深意的抬头,凝视着少女双眸,继xù

道:“毕竟,我这怀中是他的亲骨肉,是相府名正言顺的孩子,与那些来历不明的可不一样。

不过,我却想要个儿子,是个儿子就是秦家的少主,我们老爷也就不用去惦记旁人家的,陆姑娘您说是不是?”

她看着和蔼亲善,每句话都强调着“陆”这一字,咬音极重。

她果然知dào

了,陆思琼无奈的承认这一事实。

毕竟,甄家的实力不可小觑。自己的身世,秦相和周家的保密事宜做得再好,有心人想要查,总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不知,是只眼前人知晓,还是整个甄家都知dào

了?

既如此,她亦不是装傻充愣的性子,“夫人都查出来了?”

甄氏嗤笑了声,很不以为意的样子:“我是秦家的主母,老爷有什么事不与我说,何必要我亲自去查?

陆姑娘,咱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是不会允许你进相府大门的。”

她的眼底有火,是嫉妒的怒火。

以她的性子,能克制到这个地步,已属不易。

“便是夫人允许,我也不愿。”

陆思琼坦言:“我知dào

夫人憎我,只是此事您若强与我连上干系,那只是因为我出现在了这个世上。

如今的一切皆非我所愿,德安侯府的人对我很好,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满足当下,并不想有什么变数。

说来,我与您的想法是一致的。”

闻言,甄氏手扶着腰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你说的,是真心话?”

陆思琼颔首,“我没有欺瞒您的道理。”

后者表情松动,敛去了那份冷意,“你今儿说了这话,来日便不要出尔反尔。为着老爷,此事我替你隐瞒下来,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想必你也知dào

后果。”

她这语气虽带着恐xià

的意味,陆思琼却有几分欣赏眼前人了。

甄氏,是真心爱着秦相的。

一个女人,竟能做出这样的让步!

明知丈夫心系他人,甚至为着旁人生的女儿费尽心思,若换做一般人,怕早就闹得人仰马翻了,还怎能如此平静?

毕竟,甄府有那个能耐,秦夫人原是不用受这种委屈的。

可是,她忍下来了,甚至不曾像之前那般,给自己冷脸。

陆思琼福了身,再开口时少了丝戒备:“你我想法一致,有些事思琼不愿意,也还要夫人帮忙才好。”

“这个自然。”甄氏高傲的转过身。

此行远比她想象得要顺利,她亦乐见少女的识相。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即言道:“如今二府喜结秦晋,之后便是亲家,此次多谢二姑娘作陪了。”

“夫人客气了。”

话虽有了终结,可陆思琼心中尚有一事,犹豫着仍是问了出来:“夫人,年前和敏郡主登门探视我病情,见我院中一奴服侍到位,说是借去了。可烦请您回去后帮忙看看,何时才送回来?”

甄氏虽蛮横,却很聪慧,自听出了话中深意,应允道:“我回府帮你查查。不过,既然是郡主跟你借用的,我们秦府肯定不会怠慢了。”

“多谢夫人。”

与她说话,不似和秦沐诗打交道,倒是轻松许多。

陆思瑾就站在院子里,眼见着嫡姐出来。迎上前轻道:“姐姐要走了?”

“嗯。你好好陪陪秦夫人,莫失了礼数。”

她随口说了句,径自离开。

陆思瑾上阶,入内行了礼唤道:“秦夫人?”

后者上下仔细看了看她。眼眸一笑:“身段倒是长开了。年纪却有点小。还需再等等。”

听到这个,少女面颊一红,垂下脑袋。羞涩得没有接话。

“长幼有序,听说你二姐的婚期定在明年?”

“是,公主府做的决定,初定在明年七月,只日子还没有选定。”

甄氏点了点头,眼神微邃,“那看来老八想娶你进门,还有些时日。”

话落,立起身又道:“陪我去与你祖母母亲告个别,我也该回府了。”

“夫人这就走了?”

见其望过来,陆思瑾忙接道:“我这就送夫人过去。”

她小心搀扶着身边人,心中异样,感觉并不好。

秦夫人说是来她的兰阁里坐坐,可才坐下就把二姐姐请了来,关起门说了那么会子话,二姐姐一走她也要走了。

这哪里是有半分为着自己的意思?

但她并不敢将这份不悦表现出来,在甄氏明面,她一向温顺乖巧。

这一日,四姑娘注定成了府中焦点。

亲事真zhèng

定下,老夫人很高兴,晚上在静安堂设宴,阖府欢庆。

陆思瑾如愿以偿,喜不自胜,吃了好几杯酒。

回到娇园,早有人侯在了那。

她站在院中瞥见里面的颀长身影,忙挥手打发了南霜等人下去。

提足入内。

门扉紧闭,烛光浮动,男女交颈的身影落在轩窗上,掩不住那不尽的缠.绵。

又过了几日,朝中传来龚家军班师回朝的捷报。

陆思琼身在深闺,亦抵不住兴奋。

接连高兴了好几日,没事的时候就盯着院门口瞧。

好似下一刻,那人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一仗,龚景凡足足去了小半年。

人在京中的时候,不觉思念在意;这一离别,倒真否认不了那份惦记。

十四的午后,公主府派来马车。

来人同老夫人道,元宵将至,蕙宁公主独自在府中,忧思丈夫亲子,想接陆二姑娘过去共度佳节。

陆家没理由拒绝。

乔嬷嬷迎着她进府,边走边道:“往年公主便想将姑娘接来,只是怕落人口舌生出事非,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才一年光景,如今已名正言顺了。”

陆思琼亦跟着笑,颇有些矜羞。

说来,她虽然唤蕙宁公主一声“姨母”,但过去不知身世时是随着灵表姐她们一同唤,心中总恪守着规矩;

而如今,即便知dào

对方是自己的嫡亲姨母,但不是自幼亲近的,感情也不自然。

说到底,她还是将蕙宁公主看做未来婆婆的身份居多。

现其中有着这层关系,便如何都不可能自在了。

蕙宁公主见她拘谨,心中亦是了然,并不强求,只握着她双手柔道:“今年元宵,你我二人一同在这府里过。”

“您不用,去宫里吗?”

“近来太后身上不太好,我白日去宫中侍疾,晚上便回府了。永昭伯府那边我也推了,琼姐儿你长这么大,姨母还没和你一起过过元宵。

等明年,侯爷和凡哥儿都在的时候,咱们再一起过,以后可就都热热闹闹了。”

她鲜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摸着外甥女的脸笑:“这次过来就多住些日子,等月底我设个宴会,只当为你庆生辰了。”

陆思琼这才想起,元月三十,她真zhèng

的生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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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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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宁公主将后院枫林畔旁的宜兰水榭给了陆思琼,此地清静优雅,沿池种了许多枫树,皆是罕见的四季红,此刻枫叶红火,为早春的青涩增添了一抹热情。

乔嬷嬷亲自引路,路过枫林畔的时候还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介shào

道:“姑娘您瞧,那便是二爷的住处榄轩院,旁边连着小书楼珠玑阁,里面藏列了许多书籍。

姑娘若是觉得在屋中无趣,亦可去书楼看书解闷。”

“我知dào

了,谢谢嬷嬷。”陆思琼温声应话。

耳旁枫叶随风簌簌,午后的阳光比之过去多了抹温度,照得人懒倦了些。

几人转进宜兰水榭,早有侍婢侯在门口。

二人皆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清秀端庄,“奴婢风露、凝水见过陆姑娘。”

陆思琼侧眸,乔嬷嬷即道:“公主有意让姑娘在这多住些日子,便拨了两婢子过来服侍。

虽说您以前也来过公主府,可到底怕您拘谨不肯走动。公主说了,姑娘迟早是这府里的人,由着她们陪您走动,也好尽快熟悉。”

陆思琼福身,“请嬷嬷替我多谢公主。”

后者自然应是。

她又跟着进屋叮嘱了番才离开,陆思琼忙松口气,终归是不习惯这么快熟稔。

风露、凝水想必亦是得了指令,自觉得侯在廊外,并不进内室伺候。

竹昔觑了眼门口,压低嗓音同炕上的人轻道:“姑娘。这府里好多规矩,走哪都是侍人护卫,一点都不自在。”

陆思琼还没接话,书绘便斥了她:“这里是公主府,皇家府邸必定是戒备森严的,你当时寻常门第?

你我都是跟姑娘过来的,必都得仔细些,可别没了规矩,失了侯府颜面。”

她们身为下人,若行差走错。可不让公主府的人看了自家主子的笑话?

利害性可重着。

陆思琼望着书绘心头一暖。眼前人是周全妥帖的,转而看向一脸委屈的竹昔,见其有话不敢言的模样,好笑道:“平日里可都能说会道的。每每被书绘教xùn

了必定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今儿怎的安静了?”

“我知dào

书绘姐姐的话在理。”

竹昔努了努嘴。一脸认真谨慎:“公主待姑娘再和气,但姑娘到底还没有过门,寻常人家都得注意着。何况二爷这般门第?

不说是这公主府,便是永昭伯府,我也不可向过去那般口无遮拦,给您添麻烦。”

这性子,知轻重、明事理,亦是陆思琼喜爱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见惯了对方说说笑笑的神情,一时有些不适应。

她捧茶吃了两口,上好的信号毛尖,汤色碧澄隐翠,香味浓郁,却并不是她素喜爱的。

抿着唇搁下,同竹昔道:“是该稳重些。”

“奴婢知dào

了。”后者应话。

陆思琼让人取来在家时做的笸箩,荷包上翠竹枝叶的分叉才绣了一半,低头捻了孔雀青线又绣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总也绣不利落,愁苦得又拆了起来。

书绘在旁看着,忍不住道:“姑娘,您这来来回回都拆了好几回了。”

拆线的手一顿,“总觉得不称心。”

书绘忍俊不禁,同竹昔对视一眼,并不点破,只道:“姑娘的绣活向来是顶好的,何须这样踌躇不定?”

这还是她年前身子好一些后就起的心思,只是这样小的一件配饰,竟折腾了许多时日,近身的几人皆诧异不已。

陆思琼似突然才意识到这一点,面颊微红,也不说话。

半晌,搁下手里的荷包,又让人收起来。

“罢了,改日再做这个。”

她说着,抬头吩咐竹昔:“你去取些彩绳来,左右无事,我们打个络子。”

“哎。”

彩绳是常物,没一会竹昔就捧了大把来,五颜六色的竟是光鲜的。

陆思琼低眉寻思了会,从中抽出了堇色的结绳,偏紫中带了些许雾蒙,入眼很是柔和沉煦。

“姑娘想打个什么类型的络子?”竹昔兴致勃勃的打听。

陆思琼“嗯”了声,说道:“扇坠穗子,做个简易的梅花络就好了。”

“姑娘怎么不用红色的?”

闻者的脸上就有几分尴尬,“不太合适。”

见状,书绘扯扯竹昔衣袖,打了个眼神,示意对方不要再问了。

陆思琼起了个头,突然问道:“对了,前年生辰舅母送了我一块拇指大的滕花碧玉珏,你们可还记得具体大小?”

“姑娘说的是那方色泽淡绿的玉坠?”还是书绘先想了起来。

“正是。”

书绘就有些可惜,“那玉珏是极好的成色,姑娘当时还说它有别一般的碧玉,颜色极合您意。

您原想着做成玉簪,却总下不了决心舍不得用,如今要拿来做扇坠儿?”

她自是意识到了玉坠是做给谁的。

陆思琼眼睑微合,不答只轻嗔道:“你只比划给了我大小便是,哪这么多话?”

书绘只好答话。

炕上的人兴致盎然的打起络子,可才起了个头,廊下凝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陆姑娘,贤王府的湘夫人过来看您。”

专心打络子的手动作一顿,陆思琼惊讶的抬头,盯向门口。

竹昔瞧了眼色,忙过去将毡帘打起。

凝水正恭敬的在屋槛外立着,见状再言道:“湘夫人刚刚过府,是来向公主贺元宵的,听说姑娘在府里,便过来打个招呼。”

“如今人呢?”她把彩绳一放,书绘忙过去收着。

“风露刚领去了西次间。”

人都已先接待了去。陆思琼想不见都不能了,只是想起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湘夫人,她总觉得有些异样。

倒不是说放不下早年那份误生的感情,而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但看公主府上下对湘夫人的态度,显然是格外重视。自己亦是在府上为客,总不能怠慢了别人。

想到这,陆思琼颔首回道:“知dào

了,我马上过去。”

她也想不太明白,自己与湘夫人能有什么话题。

依着彼此的身份,就算知dào

她在公主府。湘夫人也不必特地走一遭。

站起身入内室理了理妆容。才提足前往。

西次间里烧了暖炉,比不得正屋暖和。

陆思琼刚踏入便紧了紧身上衣袖,含笑的冲已经落座的湘夫人笑着微福了身,“见过夫人。”

没想到。湘夫人站起身。竟是回了礼:“陆姑娘。”

她却有些受不得她这个礼。

只是。陆思琼虽说心里别扭,可并不是拘泥这些规矩的人,倒也没表现出惶恐。

因着二人都是宾客。她亦不会上坐,与其相邻而坐之后,先言道:“刚听说夫人过来,我没去给您请安,反倒劳您走一趟,真是不该。”

“陆姑娘不必客气。”

湘夫人举止优雅,容色和善,“是我不请自来,叨唠了。”说着打量了眼前少女一番,眯笑着又道:“之前在王府听说姑娘身体不适,在德安侯府休养了好长时间,如今瞧着,倒是好多了?”

“谢夫人关系,我已无大碍。”

陆思琼不好意思的道:“是我身子弱,天儿一寒就不舒服,倒叫您挂心了。”

在王府听说?

听谁说?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思琼心底总隐隐觉得不详。

倒像是察觉到了她这份情绪,湘夫人温婉一笑:“姑娘不必思量,我只是往日听王爷提起您,想着今儿有缘,便过来与你说说话罢了。”

她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陆思琼神态一滞,“王爷待我同几位表姐一般疼爱,还请夫人代我转达谢意。”

“说来,王府即将迎新王妃入府了,届时姑娘必会来的吧?”说者凝视着对方眼眸。

“我是闺中待嫁的闺女,家中长辈不愿我过多在外走动,怕是去不得了。”

湘夫人一讶,美眸微睁:“哦?我以为论王爷与姑娘的交情,”

她话还没说完,陆思琼就倏然站了起来。

最不喜欢人说话拐弯抹角,都陈年旧事了,怎总有人翻来覆去的拿出来折腾?

湘夫人在贤王府到底是什么地位她不清楚,但在九王心目中定不会有那么重的分量,值得他将那等禁忌之事说与眼前人听。

因此,陆思琼断定这位湘夫人是从别处打听来的。

毕竟是段错误,她再淡然,也经不住对方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说。

“夫人请慎言。”她语气凝重。

湘夫人“呵呵”一笑,跟着起身,语气一贯的风轻云淡:“姑娘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深意,也不是来为难你的。”

她说着一顿,望向旁边,对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

侍婢告退,陆思琼才意识到眼前人刚刚的话,竟然没有瞒着公主府下人。突然又觉得事情许不似自己想的那般,便又坐了下来。

判着对方没有敌意,她先开口:“新王妃是月底入府吧?两位侧妃也是同一日?”

湘夫人神情微变,那股苦涩到底没有掩饰住:“本是要分开的,只是王爷不愿麻烦,便让正妃与侧妃一齐进了。”

说到这事,她的面色较之前更黯淡了些。

继而,去又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提声言道:“待婚礼结束,王爷便要带我离开京城了。”

陆思琼征然万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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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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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京城?

之前九王嫡妃病故,九王因悼念妻子在外游历三载尚还说得过去。如今既再次成家,却仍准bèi

在新婚之后弃正妃侧妃不顾,带个夫人远走?

这算是什么意思?

难道之前的风平浪静,就是他对这门婚事沉默的反抗?

可这事态也忒严重了些。

不说和敏郡主是秦相的亲妹妹,便是另外两位侧妃,永昭伯府长的房庶女龚七龚玉锦及尚书府千金孙知书,亦都出身名门,如此行事,当真不怕得罪权臣?

陆思琼了解他,他虽志不在朝堂,却并非不谙其理,当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方闻此讯,她心下自是替他着急的。

然而,此时此日,早就没资格更没立场去担心那人。

潜意识里觉得不可能,可望着面前端坐着的少妇人,又想不到她故yì

欺瞒自己的理由。

捧着茶抿了两口,突然冲外一唤:“书绘,给湘夫人添茶。”

书绘“哎”了声,上前续茶,又侯在旁边随侍。

湘夫人不自然的侧身看了眼书绘,又满含深意的探究起眼前少女,不太能理解。

而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作答要直将这话题揭过去的时候,陆思琼突然放下茶盏,豆蔻指甲沿摩着杯瓷上的描金花纹笑道:“那要恭喜夫人了,得九王爷如此青睐。”

话落,垂首凝视着碧澄茶汤。再不做声。

就这样?

湘夫人眼眸微睃,目露不解。

二人如斯沉默的对坐了半晌,她不得已起身,含笑告辞:“我过府有会子时间了,此刻想必王爷已从宫里回府,我也不便久留。

陆姑娘,我还要去告别公主,改日再来看你。”

陆思琼跟着起身,眼神示了近侍:“送送夫人。”

等书绘送了人回屋,走到自家主子跟前。好奇道:“姑娘。这位湘夫人之前从没与咱们往来,今儿特地过来,难道是有意和您交好?”

“她是九王府的侍妾,与我交好做什么?”

陆思琼不以为然。“再说。她在王府得宠。在公主面前得脸。虽只是名夫人,但你瞧她说话举止间透出的那股傲气,怕是没将那些个未来正妃侧妃放在眼中。

我不过是个侯府姑娘。与我结交也没什么意思。”

“那奴婢瞧着,她对您好生热情。”

陆思琼合了眼睑,转而起身回正屋,随口应道:“怕是看在公主的面上吧。”

她这般说着,心里可非如此思量。

很显然,这位湘夫人不简单,且不论她是否知晓自己与九王的关系,但九王对自己的异样她定是心知肚明的。

否则,也不会巴巴的跑来在自己面前说那些个九王待她如何如何的话了。

只是,如斯想想,湘夫人便担不得“聪明”这词了。

就算她察觉了过去九王待自己的特别,可如今她是王府侍妾,自己也已定亲。再怎样这其中横着辈分,她跑来同自己置意又是何道理?

真是聪明人,便会知之为不知。

纵然九王如今待她极好,可这京中的嫡庶尊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的心思该花在未来王妃身上。

不过,左右陆思琼不会与她深交,亦不想掺和进贤王府的事,也就装傻充愣了去。

回到正屋,她又继xù

打络子。

堇色的梅花络扇坠穗子是她极其用心打出来的,这之后似觉得有趣儿,又随手取了其他颜色的彩绳打起各式络子来。

暮色未落之时,公主府便已灯火通明。

蕙宁公主身边的含碧领了捧着菜肴的丫鬟鱼贯而入,行了礼十分客气恭敬:“陆姑娘,申时二刻的时候宫里来人,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大好,咱们公主赶忙进宫去了,今夜怕是要留在那侍疾。

公主出府前交代了奴婢,让奴婢酉时过来伺候您用晚膳。”

陆思琼一讶,蕙宁公主午后才从宫里回来,傍晚又去了?

刚听湘夫人的意思,九王今日也是在太后宫中侍疾的。

她本以为只是因着节气,太后娘娘身子小有不爽,但眼下看着,倒像是十分严重?

她不由秀眉蹙起,面色凝重了几分。

若是以前,宫闱内事她不甚了解自没有想法,但自打年前听了灵表姐的那番言论,想着年初时太后又果真下旨将温太傅的孙女温莹许给了萧贵妃的五皇子为正妃,便不能这么简单的再看太后这场病了。

陆思琼心不在焉的用了晚膳,之后让书绘陪着下棋玩,竹昔去外面看了两次,直至戌时三刻,都没见蕙宁公主回府。

她的心绪便有些复杂。

夜间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心里藏着事,陆思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没有睡意。从幼年那次随着外祖母进宫见过太后一回的场景,联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隆昌公主。

最后想着想着,整颗心都惦记了龚景凡。

都说他即将回京,可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晓得。

夜难眠的后果,便是第二日特别困顿。

好在是在公主府,不比家中长辈众多需yào

请安问好,而眼下蕙宁公主又不在府里,她并不用外出走动。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府为客,陆思琼担心授人话柄,倒也不好意思赖床。

巳初时分,公主府门口络绎不绝,皆是来给蕙宁公主送元宵节礼的。

其他人倒也没什么关系,与往年一般由前头管事收了登记名册,可永昭伯府来的正是龚夫人,听闻陆思琼在府里,便让含碧领到了宜兰水榭。

陆思琼得了信。忙正了衣戴,去院门口相迎。

与永昭伯夫人常氏同来的还有世子夫人温氏,身后还跟着龚玉锦姊妹,一行人浩浩荡荡倒十分热闹。

陆思琼立在檐下,福身行礼:“见过夫人。”后又同温氏等人见礼。

龚夫人一把握住她双手,笑着道:“都过了礼,怎么还不改口?你这孩子我是一见就喜欢的,模样生得好人也懂事,要不怎么都说咱们家二爷有福气?”

说着望向儿媳,见温氏附和。又言道:“你年前生了病。说来还是我们的不是,如今可都大好了?”

年前陆思琼正是和周嘉灵去永昭伯府赴宴后才着的凉,那一个多月里龚家总派人时去侯府慰问,便是常氏。亲自也跑了好几回。

陆思琼记在心中。闻言亦觉得亲切。莞尔回道:“早已大好了,原是我自个儿身子不争气,倒让您和世子夫人内疚了许久。着实过意不去。”

说着又做了个入内的手势,“快别都站在门口说话,夫人里面请。”

众人进屋,陆思琼命风露、凝水侍奉茶水。

龚夫人见蕙宁公主连原先身边服侍的人都拨来伺候陆思琼了,心知其对她的看重,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浓了,“原想着今年三老爷和凡哥儿都不在京中,公主一人在府中难免孤寂,便不请自来过来想请她回府。

倒没想到琼姐儿在这儿,有你陪着公主,也慰了她的思亲之情。”

闻者从善如流,与她交谈,温氏在旁不时搭话。

因着陆思琼不是公主府的人,自没有留饭的权利,何况公主府与龚家关系亲密,她说话也不合适,眼见着就要正午,她不免有些犹豫。

适时,龚夫人起身言道:“公主既然不在府中,我也就不久留了,伯府里还有些事,我也走不开人。”

她一起身,众人皆跟着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望了眼空旷的院子,含笑再道:“公主把你接来原是想一道过元宵节的,如今太后犯疾,公主留守宫里。

陆姑娘若不介yì

,就让你嫂嫂和两位姐姐在这陪你会。”

温氏自然满面和善的笑看过去,龚玉锦脸色则有几分异样,龚玉容仍是娴静不语的模样。

陆思琼当然不会反对。

几人送龚夫人出了院子,陆思琼便让人去摆膳。

龚玉锦见她一脸娴熟的使唤公主府下人,俨然是副主人家的气势,看在眼中就不舒服。

嫡母一走,她的不满心思就露了出来。

温氏见状,怕伤了和气,直接先打发了她们姊妹去枫林畔。

看着二人离开,温氏赔笑的歉意道:“陆家妹妹不要见怪,锦姐儿早前在府里被母亲训斥了几句,有些小性子。

你别看她马上就出阁了,但到底年纪小藏不住事,可不是针对你,别往心里去。”

陆思琼心思细腻,温氏亦是敏锐之人。

对方既都如此说了圆场,她自不会耿耿于怀。

“您客气了。”

温氏很喜欢眼前少女的性子,话起家常不由也自然了许多,“我本一直惦记着妹妹身子,年后原想着去侯府看你的。

奈何年关本就事忙,府中宴客不暇总抽不得身,之前好不容易得了闲,就赶上周姑娘出阁。

如今这几日便更不用说了,不说锦姐儿的婚事要办,便是我娘家妹子,府里也都忙着她和五皇子的大礼,我真是两头跑。”

她苦笑着抱怨,眼底却没有丝毫怨艾。

温氏的娘家堂妹温莹,正是前不久太后赐婚给五皇子的皇子妃。

陆思琼心中微顿,笑着开口:“上回定亲礼那日,我好像见过温姑娘,可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位?”

“正是,那日人多,亏你还记得。”

温氏一笑,“我这妹妹得太后娘娘器重,亲自赐了婚,也是她的造化。”

“真是恭喜温姑娘了。”陆思琼贺道:“听说五皇子颇得圣上宠爱,便是成婚后也都还留在宫中,并不与一般皇子那样在外造府自立呢。”

后者一脸与有荣焉,“圣上是宠爱五殿下,我就是舍不得我那妹妹,进宫以后再见面就难了。”

说着话语一顿,抬头道:“我给忘了,妹妹与太子妃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定是惹你伤感了。

不过,我听说下个月太子妃闺宁,琼妹妹可去国公府见她一见。”

这确是个新奇消息,陆思琼十分惊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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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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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畔枫叶如火,宛似云彩初霞,风光甚好。

龚玉锦兴致潸然的采了几片枫叶,便无趣的丢给了身后侍婢。

她又不爱这片枫林,采什么叶子制书笺?

大嫂真是的,都要用饭了,还把自己支出来!

她抓着旁边的虬桠,满是不悦的掰着枝叶,一点点揉碎。

见状,龚玉容不由低道:“姐姐,母亲原是特地把咱们留在这儿,就想你和陆家妹妹处好关系。刚刚一句话不说便罢了,怎么还……”

前者回眸一个瞪眼,她的话便再不敢说下去。

二人虽是嫡亲的双生姐妹,但龚玉锦得嫡母喜欢,自小充作嫡女养大,哪里是自己可比的?

龚玉锦知晓,自己妹妹素来惧怕自己,一方面满yì

她的识相,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怯懦胆小没得丢了自己面子。

于是,她没好声的骂道:“我和她谁才是你姐妹?我是嫁给九王爷的,哪怕她以后和二哥成亲,做了我的嫂子,但我也没必要低声下气去讨好她呀!

母亲这真是何道理?婶母以前就不喜欢我们,还总上赶着来这公主府,现在连个未过门的媳妇都那么客气。

好歹母亲是长辈,大嫂也是,摆出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没得长了陆思琼的威风。

这亲王和公主,哪个更尊贵些?”

龚玉容听着,并不敢接话。

龚玉锦和敬王府的晗月公主感情素来要好,一心以为陆思琼抢走了二哥哥。让自己的手帕交闺中失落,是以每逢见面总没好脸色。

毕竟,在她眼中,德安侯府只是个没落贵勋,如何能与敬王府比?

根本就配不上自己堂兄!

她也不介yì

胞妹沉默,继xù

抱怨道:“我听说昨儿湘夫人到公主府里来,还见了她。你说婶母都是什么意思?

我是她的亲侄女,她怎么向着个来历不明的人?陆思琼和个侍妾打交道,也是个没眼力劲的。”

“湘夫人不过是个侍妾,姐姐不用放在眼里。”

龚玉锦一脸骄傲。语气不屑:“我当然不会把她放在眼中。但和敏郡主就不一定了。

都说以前九王爷将陆思琼和荣国公府的姑娘一般当做外甥女疼爱,是因为陆思琼的模样与隆昌公主有几分相似。

就那么几分,九王就爱屋及乌,谁晓得和敏郡主与陆思琼又有几分相似。王爷会不会对她也另眼相看?!”

这才是她的危机感。

龚玉容总觉得眼前人多虑了。成天都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无声叹了一句,也不相劝。

“两位姑娘,世子夫人让奴婢过来问问。说制作书笺的枫叶可采好了没。若采好了,就进去用膳。”

见温氏派来丫鬟,龚玉锦突然使起性子,又折了一枝选叶,端的是一脸正经:“你去回嫂嫂,我就快选好了,马上就回去。”

龚玉容双唇翕了翕,终是没说话。

待她二人进堂时,位上的人已等了许久,便是热羹都有些凉了。

温氏不悦的望着小姑子,嫁进龚家这么多年,也多少明白对方的性子。

暗骂了句她的不得体,又免不了替对方担忧,就这种藏不住情绪的性子,就算进了九王府,怕也没什么前途。

简直白瞎了一桩好婚事!

念着可惜,心情便不似之前舒畅。

膳毕之后,也就没再多留,起身回了永昭伯府。

陆思琼因着昨晚没有歇好,送走她们后,即进屋小憩了会。

醒来的时候,已过申初,然蕙宁公主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顿时就莫名多出了几分恐慌。

今日是上元节,宫中必定喜庆,姨母怕是不回来了吧?

她坐在枫林畔旁的凉亭里,仰头望着夜幕苍穹上高悬着的满月,突然就觉得寂寞。

女儿家多生心思,又是在这样的日子,免不得有些怨气。

这公主府虽大且华丽,侍人护卫不下百数,但还是少了丝人气。

早知这样,又何必将自己接来?

倒真不如在德安侯府里过。

又想起往年上元节都是在外祖府里过,周家阖府上下十分热闹,灵表姐总缠着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今年,她在敬王府,已为人妇了。

回门那日,陆思琼不在周家,也没有见到。

不知她过得到底好不好,罗世子可有委屈她……

不过,就算今日不是被接来公主府,估摸着外祖母也不会派人来接自己了。

且不论之前二舅母与三表姐的所为是否咎由自取,总也有自己的几分缘故在里头,如今她们思过回来,再见面定不似过去和睦。

未免尴尬,她也不会去破坏那份气氛。

戌时一刻,蕙宁公主回了府。

她没有提起宫内的事,陆思琼也不问。

她一直不曾用晚膳,二人一道,也甚为温馨。

喝了几盅酒,蕙宁公主就拉着外甥女的手说起年轻时与隆昌公主之间的姐妹秘事。

陆思琼听得很认真,听眼前人道自己生母当年容貌是如何的冠绝京华,帝女的秉性是如何的肆意自在、如何的傲慢不羁……

听着听着,眼眶就被对方染红,彼此都有些泪眼婆娑。

蕙宁公主没了往日的雍容气度,也少了几分人前的冷漠,十分爱怜的瞅着眼前少女,泣道:“琼姐儿,你母亲当年若没有和亲塞外,如今定过得比我幸福。

她那样的人儿,被先帝捧在手心当明珠般疼大的,是注定不该受苦难。可、可偏偏却受了这样多的苦……”

她举起帕子抹了抹眼眶,哀叹道:“之前哈萨陌单于来信。说隆昌生了个小公主。这么些年,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这几日,我在母后跟前侍疾,就总听她念起你母亲,觉得对不住她。

琼姐儿,你说,隆昌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十余年,十余年呐,连一个音讯都不肯传来?纵使当年先帝对不住她,母后对不住她。我这做姐姐的。又哪里亏了她?!”

明明没喝几杯,人却有了醉意。

陆思琼伸手取过对方的粉骨瓷酒杯,挪近了凳子去扶她,“姨母。您醉了。我让乔嬷嬷进来服侍您歇息吧?”

眼前人接连两日都在宫中。疲倦之意溢于言表。

可精神却格外有劲,瞬时攀住了来扶自己的少女胳膊,“醉?我倒是真想醉一回。”

她的目光渐渐迷离。似是在宫中多有感慨,竟都不管不顾的说起来:“母后说她一生没做过皇后,如今她和皇弟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隆昌和亲换来的。

琼姐儿,你听说过当年我两个皇兄为了储君之位自相争夺的事吗?

母后当时还只是个贵妃,那后.宫是个多可怕的地啊,要不是隆昌正好闯进,当时母后的妃位都差点被废。

先帝,先帝他那样的疼隆昌,不管隆昌做错了什么都可以原谅她。那种疼宠,真真是没道理的。

我原以为,是因为他爱hù

母后的缘故。可我也是母后的女儿,还有那么多皇兄皇弟,父皇对我们,连对隆昌的千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这是蕙宁公主,今晚提起先帝这么多次,第一回喊出“父皇”。

不知为何,这感觉,连陆思琼听了都觉得心酸。

只是,她更想知dào

,先帝到底为何这般宠着隆昌公主。

事实上,望着眼前人,她真的试探性问了出来。

蕙宁公主早放下了酒杯,头枕在自己胳膊上,闻言抬眸,怔怔的望着对方,喃喃道:“为什么?是啊,父皇为什么那么宠隆昌?”

表情凝重,像是真的在思考。

可没过一会,她又苦笑着摇头,否认道:“哪里宠了?真的宠,就不会把她嫁那么远,嫁到那种形如生死离别的地方去了。

这辈子再想见见她,也是不能够了。”

脑袋慢慢枕下,眼眸轻合,渐渐便不省人事了。

陆思琼看得出来,蕙宁公主是自己想醉一场。

这些年,她,隆昌公主的感情一直都压抑在心头,也是想为自己找个机会倾诉出来吧?

站起身,冲外唤了人进来,“公主醉了,你们扶她回正殿歇息吧。”

乔嬷嬷有些吃惊,看看主子又问少女:“那老奴让人送姑娘回宜兰水榭。”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出屋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自身亦有些恍惚。

自己生母的许多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如今,又多了一些。

初春的夜晚仍是凉,但许是吃了酒,整个身子热乎乎的,连素来怕寒的她都浑然不觉。

脑海里光怪陆离的也不知都浮现出了些什么,她走走停停,好半晌才到枫林畔。

华灯初上,水光月影,枫叶簌落,星光下的景致别有一番滋味。

陆思琼走得累了,靠着一株枫树不前,视线渐渐凝聚,歪着头瞅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盈月做景,长身玉立。

有些亲切,又有些害pà



害pà

近了,那身影就消失了。

就这么凝视了许久,好半晌才觉得奇怪,夜间的枫叶,竟看得出颜色。

那样的殷红,那样的艳丽。

陆思琼眼眸眯成一线,觉得起风了,而且还是大风,因为那片红影移动得有些快。

近了前,才发xiàn

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她莞尔,咧着嘴笑,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你回来啦。”声音极轻,若似雾落云端。

“嗯,回来了。”他柔声回应。

少女的手改搭上对方胳膊,脑袋沉沉得靠了过去。

哦,原来刚刚移动的不是枫叶,而是他的衣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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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三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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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没醉,朦朦胧胧的并非完全不省人事,只意识浅薄,双手揪住了身前人的衣袍。

靠着他,恋着他,感受这怀里的温暖,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依赖,并不愿将眼睁开。

又或是私心里想着任性一回,便刻意不去想那些旁的。

揽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熟稔亲昵的话语在耳边叙起,她将脑袋埋在他的颈项,若有似无的轻轻蹭过,惹得少年身腰一直,似有紧绷之意。

醒来,是因为夜半被渴醒。

酒后舌涩,她怔怔的盯着鲛绡宝罗帐的帐顶,没有立即起身喝水。

瞅了好一会,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这不是自己的娇园,而在公主府的宜兰水榭里。

羽睫轻扇,总觉得身下硌得慌,侧了脑袋,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整个人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彻底惊醒。

脑中像瞬间炸开,陆思琼腾地坐起身。

之前,不是做梦?

他真的回来了?

有些难以置信,有些惊喜万分。

帐幔的帘子没有放下,床前的琉璃宫灯忽明忽暗,烛光下少年俊美的容颜似镀上了一层光,那样的灼灼耀目。

那跳曳的烛光,像是燃到了她心里。

陆思琼觉得自己呼吸都重了,胸口似有什么要跳出来一样,除了惊、还是惊。

他的脸黑了,轮廓显得越发镌刻。浓眉舒展,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斜躺在床边,大红的衣袍铺满床沿,半个身子还在榻下,只脑袋沾了枕头,原是揽了她的肩睡的。

方才,陆思琼觉得硌得慌,便是因为将他张开的胳膊压在了身下。

此刻,她如此大动作的坐起,龚景凡自然有所察觉。

慢悠悠的睁开了眸子。见她出神的坐在内侧凝视着自己。倒先笑了,“怎么傻看着呀?”语气柔得似要溺出水来,说着亦坐起身,动了动左臂。

陆思琼见他动作。视线别过。脑袋微垂。耳朵有些热。

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对方臂弯里睡了大半夜。

“可是渴了?”

龚景凡右手取来床边几上的茶盏,先是张口抿了下,才反应过来离上次喂她饮水过了好些时候。原先倒的水都凉了。

站起身,自然的走到桌前,取了煨着的温水,又重新倒了一杯。

折回,一手替她拢了拢身上被衾,将瓷盏递到她面前。

陆思琼见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也意识到定是自己早前吃酒后给眼前人添了麻烦,又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些许事情挤在脑中,只觉得不够用。

明眸绽放,眼底流光溢彩,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对方看。

龚景凡心悦,扬起唇角,笑得格外满足,把瓷盏又往前凑了凑,直贴了她的唇。

陆思琼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又呆呆的看着他。

“还要不要?”

她点点头。

龚景凡即又倒来一杯,如是饮了两盏,终于不渴了,觉得喉间也好受许多。

只是,陆思琼的双眸似在他身上生了根,怎么都挪不开,起唇开口:“你、你真的回来了?”嗓音还是有些低哑。

龚景凡笑,他从没见过少女这般模样过,倾身凑近了对方,不答反问道:“阿琼想我了是不是?”

这么多时日以来,何止是一个“想”字可道完的?

不知为何,这一刻,陆思琼只觉得眼底微湿,亦顾不得其他,由着心之所趋往前就抱住了身前人。

少年的胸膛阔而有力,她的手臂环过其腰身,越收越紧。

后者不经意的“闷哼”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很快又展开。

龚景凡受宠若惊,他还是头一次被人投怀送抱,且对象还是自己心属之人。

两只胳膊都不知该往哪搁了。

须臾,他微微后仰,靠在床上,捧起少女的脸颊,凑前吻了上去。

女孩唇瓣柔软湿润,他轻轻舔舐着,又咬了她一下,灵舌趁机滑入。

从起初的温柔轻捻渐渐转为疾风骤雨,两手抚在她的背上,边用力将人压向自己,边沿着少女曲线上下轻抚。

整个身子都被带到他身上去,陆思琼原还尝试着回应,渐渐的就有些承shòu不住。

他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寝衣摩挲着,像是抽去了她周身力qì

,既感无力又觉得痒,下意识扭着身子要避开躲开。

他却只搂的更紧。

经这一闹,陆思琼回过神来,双手早不怀着他了,此刻撑在对方膛前,挣扎着要起身。

少年察觉到了,松开她的唇瓣一路吻下。

陆思琼若似离了水的鱼儿,不断喘息,然还没等她缓过劲说上句话,眼前视线一转,反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的手从后背移开,沿着寝衣的衣襟就滑了进去。

掌下肌肤细腻滑嫩,龚景凡爱不释手,手掌越挪越上。

陆思琼这才害pà

,按住他作祟的手,又别过颈项避其亲吻,气息不稳道:“别,别这样……”

龚景凡的动作一顿,眸光微滞,火热的唇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少女项肩的那方雪肌,停下动作趴在对方身上,在其耳旁不断的喘着粗气。

他的手从她衣内撤出来,又移至其后背。

浑身似火,有着难以言说的渴望。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自觉得更贴近了身下柔软的娇躯,像是觉得不够,置在她身体和床褥间的大掌用力将她按向自己。

柔软的触感,越发明显。

太过紧密了,陆思琼觉得压抑。奈何上身动弹不得,只得屈膝,想隔开些二人的距离。

只是,她腿才一动,少年口中便溢出呻.吟的声音。

像是快感,又似是难耐。

她再不敢动。

龚景凡抱着她,喉结滚动,骤然撤身将人推开,跃起下床取起桌上的水壶就对口喝了起来。

由于是夜侍的水,有温度。是以喝下去丁点都不管用。

他提足就想往外去。

陆思琼扯着肩头松动的寝衣。想起刚刚那幕满脸涨得通红。

瞧那人莫名其妙喝起水来,原不知要说什么,低了低头再抬起时只见对方疾步往外,忙下床拽住了他衣袖。“怎么了?”

许是思念得久了。感情积太深。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她识清了自己心意,极怕他离开。

因追的及。连绣鞋都没穿,满心思都在红衣的少年身上,连脚下的凉意都视若不觉。

龚景凡原是热血上涌,只想快快离开这间屋子。

突然被人拉住,才侧身就见少女赤着足站在地上,满腔旖旎消散许多,忙将人抱起来送回床上。

这是个瞬间完成的动作,等陆思琼刚刚轻呼,身子已落在了棉被上。

他不以为意,只沉声责怪:“你身体弱,年前才大病了一场,怎么不穿鞋就下榻了?”虽绷着脸,眼底的担心却藏不住。

陆思琼心头一暖,倒也不遮不掩,低声回道:“我以为你要走。”

蹲在床前用手替她暖脚的少年就笑了,宫灯映射下格外的璀璨夺目,“谁说我要走了,再说这里是我家,我要走去哪里?”

调笑的眼神,埋怨了再道:“我才进城就去侯府寻你,没想到娇园主卧里一片漆黑,倒不知你已住了过来。”

闻言,陆思琼方褪去的几分红潮又再次染上,嗔了他一眼别过头:“我昨儿刚过来的,公主接我过元宵。”

少女芙蓉玉面,矜羞妩媚,寝衣的领口微散,露出几枚红印。

龚景凡瞧在眼里,又忆起方才火热的场景,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冲向了一个地方去,原握着她纤足的手松了力道,改抚起它足心。

陆思琼怕痒,腿一缩,嗔怪的瞥过去。

美眸春色,娇羞风情,龚景凡觉得真不能再待下去了,站起身道:“我、我出去一会儿。”

陆思琼不明白,刚回京,又深更半夜的,出去做什么?

如墨的眼瞳紧紧的盯着他。

少年面露尴尬,弯身同她耳语:“你不懂,我去去就回。”

好一会,他才进屋,染了一身霜露。

见少女缩在床帐内侧,臻首轻垂,听见动静也不抬头看自己,心照不宣的在床沿坐下。

怕她面皮薄,故yì

转了话题,笑问道:“这么久没见,难道都没话和我说?”

“不是还有些日子回朝吗,你怎么先回来了?”

“上回母亲家书,提到你卧病在榻,我心里担心,战事一结束就先连夜先赶回来了。”

龚景凡拉住她的手,心疼道:“你这身子往年每到冬日就得十分仔细着,前几年已经好多了,怎么又这般不当心?

如今可都大好了?明儿招太医过来,再给把个脉吧?

对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秦相可有为难你?你在德安侯府,过得可还好?”

突然抛出这么多问题,陆思琼想都来不及,只简单答道:“我一切都很好,也不用请太医。

倒是你,独自先回京,可要紧不?”

龚景凡默了一会才接话:“我秘密回来的,没人知dào

。这几日我低调行事,不叫人发xiàn

踪迹,等回朝的队伍一到,再与父亲一起去面圣。”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陆思琼半信半疑。

他紧了紧掌中柔荑,尽是满不在乎的语气:“都打胜仗了,就算被发xiàn

顶多就是功过相抵,难道还能罚我?”又似恢复了以往不可一世的羁傲模样。

但陆思琼还是觉得眼前少年变了,歪着脑袋凝视起对方,细琢磨了番,却也道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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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四章 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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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景凡往床上凑,让陆思琼给自己挪地方。

后者侧目,两眼瞪大了看他。

少年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阿琼你知dào

的,我偷偷回京的信儿不能让人知晓,所以这几日就只能留在这儿了。”

“这儿?”她愕然。

“不然呢?”他已经动手将她往里侧驱,“公主府不比寻常府邸,这里的护卫都是宫里派来的,侍卫长要是知dào

了,肯定得回禀皇舅。”

陆思琼见他说的满脸正经,还真被唬住了。但才一挪身子,复又不解:“那你不留在公主府不就成了?

要不,回永昭伯府去?”

闻者不满,将她重新拽回怀里,躺下道:“我回伯府做什么?哪有未婚妻在这边,我还特地躲开了的?”

他将“未婚妻”三字说的好生自然,胳膊怀她的动作也格外熟练,丝毫不见以往的腼腆害羞。

陆思琼终于想明白是哪里变了!

真真是变得越发胆大,言行举止较过去都有了变化,再不是以前动个手都颤颤巍巍生怕自己生气的少年了,他现在更多的是不容拒绝。

双颊一绯,推开他复坐起,严肃道:“那你也不能躲在我这屋里。”

睃了眼过去,见其沉着脸,没出息的揪起被角,低低再道:“我们还没成婚,这般同宿不合规矩。”

“哪里那么多规矩?你我不说,旁人又怎么知晓?”

他厚颜面的去搂她。“阿琼,你我心意相通,何必拘泥这些小节?何况,早晚都是要习惯的,你便当提前适应了吧。”

她不知眼前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般,摇头不依。

龚景凡只又强拉了她躺下,语声柔道:“我连着赶了好些时日的路,你让我安心歇会。”

见对方确实面露疲惫,陆思琼左右也睡够了,边爬起来边回他:“那我去外面炕上躺会。你在这里睡。”

“别走了。你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起起坐坐,二人拉扯间不知怎么龚景凡的后背就撞上了雕花床柱,“嘶”的一声,他眉头紧皱。

陆思琼忙紧张的问:“怎。怎么了?”说着去看他背部。

龚景凡忍着痛色。温声回道:“没什么。之前受了点小伤,原已经好得差不多,许是路上牵动了。又有些裂开,不碍事。”

如果真是小伤,怎么会这样疼?

陆思琼的眼泪克制不住就落了下来,想去看他的伤势,可又不能去扒人衣裳,既着急又自责,整个脸都皱一起了。

“你受了伤,怎么不早说?”

龚景凡见她在意自己,不觉得疼反倒格外开心,乐呵呵的回道:“就怕你知dào

了紧张才不告sù

你的,过阵子自然就好了。”

陆思琼咬着唇,欲言又止。

快五更天了,她想了想,哄他道:“你风尘奔波,路上定是风餐露宿,我让人送热水进来,你洗漱下,然后上个药再睡。”

他闻言,嬉笑了又握她手:“你帮我上?”

这情况,陆思琼也晓得不方便请郎中,而自己又好奇他伤势,最后咬了咬牙,点头。

龚景凡见了,乐得放手,“那好。”接着又斜歪到床上。

陆思琼怕他磕着背上的伤,拿了弹墨引枕垫在他后面。

从架子上取过衣裳,方后知后觉的红脸,背对着迅速穿好,才绕到屏风外开门唤人。

书绘和竹昔都在耳房留夜,听到动静忙赶了过来。

她二人在昨夜龚景凡将她们姑娘抱回来的时候就得了吩咐,随后打发掉其他人,只留了凝水和风露照料其他。

陆思琼让她们送热水进来,又去备些点心,还交代凝水去榄轩院悄悄拿了身换洗的衣裳回来。

这两婢子是蕙宁公主跟前的,陆思琼放心得很。

何况,龚景凡回京这事,肯定不可能瞒他的母亲,也就没有避讳。

水送进了里间,陆思琼坐在炕上,想着他是否不便,隔着屏风对内道:“你需不需yào

去把你院子里的婢子喊来服侍?”

到底是闺中少女,说这样的话总是别扭,语气怪怪的,心情也很异样。

宽衣的声响突然一停,龚景凡勾唇无声笑了,回道:“你这兴师动众的,还把我院子里的人唤来,岂不是要告sù

阖府人我回京来了?”

陆思琼一窘,退了两步,嘀咕道:“我不是怕你自己不方便么。”

“别多想了,这类事以前都是平安服侍我的,哪里用得着丫头?

这会子平安不在,你若是心疼我,倒不如自己进来。”少年嗓音洪亮,言语说得顺溜,听着还有几分认真。

陆思琼暗骂了句,走回炕上坐。

这都什么人?

离开不过半年,怎么变得这般油嘴滑舌,说话也是大胆,竟什么都不顾。

龚景凡还真的有些不方便,沿路马上颠簸,他后背本结痂的伤口又几次裂开,刚刚床上那一撞如今伸手一摸,又都是血。

他泡在澡桶里,有些为难。

这样子,怕是不能让她见到。

简单清了下血渍,也见不到背上情况,愁恼着起身。

伴着水声,他抬脚刚准bèi

跨出,就留意到屏风处站了个目瞪口呆的姑娘。

陆思琼也不是故yì

的,她在炕上犹豫了好久,心知伤口不能碰水,但又必须要清洗,徘徊来徘徊去许久才过来的。

本想着替他将后背擦拭下,谁想到一过来就被那可怖的伤口征在了当场。

那样深的伤口,必是利箭所伤,哪里是他说的小伤?!

正满心不是滋味时。谁想到水中的人竟站了起来。

这般相对,饶是她往日再机灵,此刻也傻眼了。

龚景凡亦有些惊愣。

“阿琼,你、”似回到了当初才与她相交时的那段日子,犯起口舌困难来了。

陆思琼赶忙别过脑袋,那动作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张张口还差点闪了舌头,“你穿好衣服出来,我替你再擦下伤口上药。”

说着像是急于躲开一般,又退到屏风外。“你好了叫我。”

少年“哎”了一声。

顷刻。陆思琼入内,他敞着衣袍坐在床沿,陆思琼拧了巾帕替他擦背。

她的表情不太自然,动作也是不连贯。

龚景凡察觉到了。侧过身子看着她说道:“阿琼。我是你未婚夫。看了便看了,我又不追究你,别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了。”

陆思琼闻言脸色愈红。拿着帕子的手停顿下来,才想抬眼回话,又瞥见他袍内赤.裸的上身,忙又挪过了视线。

她恼羞成怒,没好气的道:“快坐好,我好上药。”

后者很配合的又转了回去。

陆思琼望着伤处,手指轻轻抚上其周围,抿嘴问:“怎么来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总是或多或少会受的伤的,这真没怎么样。”龚景凡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语气更轻了几分,想她放心。

陆思琼突然脱口而出:“以后,别去了。”

真真危险!

她做不得什么大丈夫,只是个自私的女子。

眼前人是她的未婚夫,自己真不想看他在外面如此拼命。

手指都忍不住微颤起来。

放下帕子,取过旁边瓷瓶,将药粉倒在伤口上,又亲自替他包扎。

随后,边拾掇着东西边说:“等明儿我给你开个方子,让书绘煎好了送来,可以好得快些。”

“好。”少年正对身,浑然不觉自己衣裳不系有什么不妥。

陆思琼瞧他这样,认命般走过去。

纤指微勾,一步步服侍他,替他将衣裳拢好。

都到了这地步,还真没什么兴致去计较男女之防了。

让这位大爷又重新躺回床上,陆思琼转到外面取来早备好的清粥和一碟点心,搁在床几上,一勺勺送到他嘴边。

龚景凡乐得被她伺候,配合得无比乖巧。

她让书绘将碗筷收走,站起身准bèi

替他下幔,轻道:“你快睡吧。”

龚景凡拽住她胳膊不让她走,“你上来,陪我一起睡。”

陆思琼顿了顿,没有再反对,脱了鞋子和外衫,一并躺了下去。

二人共枕,龚景凡侧对着她,双眼晶亮无比。

过了会,把脸靠在她肩上,喃喃道:“阿琼,如果你现在就是我妻子就好了。

这样,我每日回府都能见到你,你可以像刚刚那样照顾我,我抱着你一起睡,醒来也不用去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了……”

他的胳膊环上身边人腰际,陆思琼没有挣开。

他的呼气喷在她耳旁,听得他又道:“你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对我好,听我的话就好了。”

陆思琼没什么睡意,本想着等他睡着后就起床,毕竟在别人府上难道还真能随心睡到日上三竿不成?

可旁边这位嘀咕不休的,无奈只好开口:“嗯,快睡吧。”

龚景凡又抬眸觑了她一眼,突然坏笑着张口在她下颚上咬了一口,见其美目嗔来,才心满yì

足的闭眼入睡。

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声,陆思琼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睡了!

伸手抓了他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轻轻挪开下床,才一动只觉得那人又紧了两分,咕哝道:“你答yīng

了陪我睡的。”

陆思琼一吓,这不是睡着了吗?

不能动,只好就这么瞅着头顶的帐幔陪他。

瞅着瞅着,最后,并没有睡意的她,又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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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五章 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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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绘和竹昔守在门外,眼见着都过午时了,里面还是没动静,不免都有些焦虑。

二爷回了京城,此事不能张扬,可就这样和姑娘在一个屋里头同吃同住,总让人不放心。

面面相觑,竹昔压低了嗓音问身边人:“姐姐,会不会、出事儿?”

书绘心里虽然也担心着这事,可到底没表现出来,轻言道:“别乱说,二爷和姑娘都是有分寸的人。

如今二爷为了姑娘连夜赶路回京,定是劳累不已,咱们不要七想八想。”

竹昔亦晓得事态严重,不敢多做揣测。

寒冬初春的日子里,陆思琼都是极能睡的。再说,毕竟她下半夜醒来,被人搅了半晌心思,再躺下仍是好眠。

最终倒还是龚景凡先醒了过来。

他先是有些恍惚,撑起身子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真离开了边境寒地,回到了盛华京城。

这里,没有硝烟没有死伤。

有魂牵梦萦的她!

心爱的人就这样睡在自己身边,龚景凡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面颊,面色尽是柔情。

她睡得安恬,呼吸如兰,伴着的,还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脯。

视线落在颈项那些暧昧的红痕上,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像是雪光里的红梅,点点娇艳,绽放得华丽璀璨。

伸出手指轻轻拨开了她的领口,少年的眸光有些热。里面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圆润的肩头露出来,那凸起的玲珑若隐若现,似格外诱惑。

他僵在空中的手有些不定。

在军营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对人事毫无所知的贵公子了。

将士们私下一道处着,总免不了那些个荤段子。他避得开一回两回,但总归耳濡目染了些。

以前没觉得怎样,回来见到她之后,那些个话在脑海里就格外清晰。

有次,他半夜路过几个军士的营帐,听到里间这样的对话:

“还好只是断了个腿。没伤到子孙.命.根。否则回去怎么见媳妇儿?”

“可不是?阿王你是新媳妇过门当日就被征入伍了,连洞房都没入过吧?”

“这男人呐,来世间走一遭,哪能不开开荤?要不知dào

女人的好。到了阎王爷那里报道都要被小鬼嘲笑……”

女人的好。女人的好……

龚景凡当时还不全明白。直到后来撞见那种场面,方恍然大悟。

年少的公子哥,总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他的手下移。将她的领口又拨开了些,上身慢慢倾下,心里十分紧张。

陆思琼睡得很熟,丁点儿不察觉。

龚景凡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动作微滞,望着少女娴静的面庞,突然又躺了回去。

过了会,手却不受控zhì

的缓缓上移,隔着寝衣小心翼翼的握上那方柔软。

掌下的触感是前所未有的美妙,龚景凡边搁着不动,边抬眸仔细留意她的容色变化。

等了会,见其没有醒来,便大胆了几分。

五指微微弯起,起初并不敢用力,才一握就松开。

如是来回了两次,像是寻到了乐趣,渐渐就顾不得力道了。

一松一驰,一紧一捏,眼眸更热了。

陆思琼睡梦中被弄醒,无意识的“嘤咛”一声,睫毛微动,就要醒来。

龚景凡立即闭上了眼装作深眠,那摆在不该放的地方的手却没敢再动,连缩一下都不敢。

心里既有得手后的欣喜,又有怕被识破的忐忑,一时真百感交集。

陆思琼醒来见身边人还在睡,帐幔落下着也不知外面天色,并没有觉得怎样,只是微微做起身时,察觉到胸口正搁着他的手,忙睁大了眸。

刹那慌骇,心跳加快了许多,回首看那人,倒是无所知觉。

领口也开了,陆思琼伸手紧了紧,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这会子就不顾会不会把人吵醒了,连忙将他的手往旁边一放,自己下了床。

龚景凡当然不会借此醒来,这会子岂不是相见岂不是彼此都尴尬?

下了榻才留意到外面天色,她忙不迭的穿好衣裳冲外唤人。

竟申正了!

本只是为应付他躺一会的,不料睡到这个时辰。

见近侍进屋,她压低了嗓音道:“怎么都不进来唤醒我?我午时没起,可有人知dào

?”

陆思琼怕人觉得异样,过来打听。

书绘摇头,“回姑娘,只午前乔嬷嬷来过,听说二爷在这边,叮嘱了几句不要声张。

对外只道姑娘您昨夜与公主宿醉,身子有些不适。”

陆思琼点头。

是,昨晚元宵节。

“公主可怎么样了,身子还好吧?”

想起昨晚蕙宁公主的那些话,涉及隆昌公主的许多前事,心情又纠结了几分。

“公主是午前醒来的,据说有些头疼,让姜御医看了看,没什么大碍。后来太后.宫中来人,将她又接了去,这会子还没回府呢。”

陆思琼皱眉,沉吟道:“太后娘娘的病……”神情愈发凝重。

她们三在妆镜台前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对某个早就醒来的人来说,正是个契机。

只听床帐微动,有翻身的动静传出。

陆思琼从镜前站起,止了竹昔簪钗的动作,走回床前掀起帘子,盯着睡眼惺忪的人轻道:“你醒了?”

龚景凡舒展了下胳膊,打起哈欠,盯着她问:“什么时辰了?”

“再过会就是酉时,公主进宫去了。你可要先起来?”

少年坐起身,“嗯”了声。

陆思琼忙取了她的衣裳替他披上。

龚景凡不知是真的初醒头脑还没清醒还是怎么,竟一下子拉了她的手笑道:“阿琼当真贤惠。”

陆思琼倏地起身,回首望了眼自己的两个丫头,瞪了眼身前人,无言起身就出去了。

龚景凡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举动显得轻浮,且还当着下人的面,难怪要生气,忙下床去追。

书绘和竹昔见状,连忙退到了屋外。

“琼妹妹。你快别生气。我刚不是存心,”

龚景凡挨着她坐在炕上,支吾了下添道:“真不是存心的,我就是突然兴起。不是真要调.戏你。”

“你这些都哪里学来的胡话?”

任着他闹了这么久。陆思琼终于觉得反常。心里也有三分恼意。

本来嘛,他才回京,想着自己以前对他多有不好。比不得他全心全意,便格外耐心宽容了些。

可如今举止言语都这般出格,着实与过去判若两人。

“不是学,就是之前听人说过几句。”他一脸无辜。

陆思琼抿了抿嘴有所意识,颇是恼他:“你别出去了半年,本事没长,倒沾得这一身毛病回来。”

这话里添了几分性子,龚景凡即知她不是真的生气。

“我如今已是战场杀敌的男子汉大丈夫了,知dào

哪些能听哪些不能。刚刚是我在妹妹面前唐突了,你别见怪。

说到底,终归是因着这么长时间没见妹妹才鲁莽了几分。再说,你是我未婚妻我才这般,我就只对你这般,你快别气了……”

他如今倒是能屈能伸,以前要他说句服软的话别提多难,那死要面子的脾气可是怎么都掰不回来的。

这会子,捡起好听话来说,竟是什么骄傲都顾不得了。

陆思琼啼笑皆非,回眸睃了他一眼,“你自己回屋穿戴吧,我替你去准bèi

点吃的。”

“我不饿。”他怕她依旧恼,伸手又不敢再去拉手,只好拽了片衣袖。

陆思琼神色认真的回道:“你早饭用了,我可还饿着呢。”

龚景凡冲她眨了眨眼,满是无辜,这才把手松开。

后者憋着笑出去。

又过了个把时辰,蕙宁公主回府。

陆思琼去前殿请安,随口就问起太后病情。

蕙宁公主叹了一声,抚着额头倦道:“没什么大事儿,太后病中情绪不好,找我陪着说话而已

。”

话落,想起昨晚上自己酒后的那些话,“咳”了声颇有几分尴尬。

有心想为那事说上几句,但又开不了口。

最后,她改问起儿子,“凡哥儿昨晚上回京,我还是今日醒来才得知的。这会子,人还在宜兰水榭里吧?”

陆思琼面庞微红,点了点头。

“回了府倒不知来见见我这做娘的,简直白疼了他。”蕙宁公主佯作生气。

闻者更是无地自容了,脑袋都恨不得低到地上去,忙说道:“二爷说,等天再晚些就过来。”

“你们是未婚的小两口,感情能好我自是乐见其成。不过,到底还没行大礼,凡哥儿喜欢胡闹,以前是被我纵容惯了,你可不必什么都让着他依着他。”

这话,话中有话。

陆思琼知dào

她和龚景凡共眠的事肯定传到了眼前人耳中,急忙抬头解释:“姨母,我们没有、”

蕙宁公主含笑打断,“我知dào

,不过是身为长辈随口提点两句罢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能不晓得你的秉性?

凡哥儿如今多有不便,既是为着你提前进了京,怕是不肯离开你的。

既如此,琼姐儿,你就真的要在这住下了,明日我让人去侯府传信,说你还要在公主府多留一阵子。”

却是默认了龚景凡和她住一块儿的意思。

陆思琼只能暗道一句眼前人对儿子的纵溺,乖巧的应了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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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六章 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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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宜兰水榭,龚景凡人已不在。

陆思琼问书绘,后者只摇头,“二爷说他有些事,晚上见了公主再回来,让姑娘晚膳不用等他。”

陆思琼点头“嗯”了声,感觉有些怪异。

素月铺满地,院深人静,银烛摇曳,陆思琼托着下巴坐在炕上,神色倦倦。

“姑娘,今晚?”书绘试探性的近前问话。

陆思琼直了直身子,转首睨了眼内室,吩咐道:“你进去取两床干净的被褥来,就铺在这炕上吧,仔细些别挑了薄的。

还有,晚上这外面的炉子不用熄了,再多添些银碳进去。”

她说着起身,将位置空出。

书绘“哎”了声,与竹昔一起将炕几挪走,又抱来新的床铺。

布置完毕,竹昔询问:“姑娘可是困了,奴婢服侍您洗漱了歇息吧?”

陆思琼白日里真睡得多了,此刻倒没有倦意,只是有些乏闷。

闻言,打量了眼近侍,思忖着点头:“宽衣净面吧。”

风露送水进来,陆思琼换了白绫印梅花中衣,坐在镜前梳发。

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尚没有回来。

陆思琼心神不安,让侍婢先下去歇息不必陪她,自己则靠在床头看书。

书是从珠玑阁里取来的诗词,江南唐山先生的作品,诗句婉约缠绵、意境唯美。

近亥初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动静,龚景凡带着一身寒霜回来。衣袍足靴上都有些许脏污,发丝亦是微乱。

他进屋闭门。方回身就看到炕上的床褥,随即明白了意思。视线往屏风后瞧去。纱帐烟罗下,娇女身影绰绰,引人遐想。

屋里灯烛大亮,自己进来时显然传出动静,人必是还没睡着的。

龚景凡往内室里走,见少女正披着绫袄看书,在床沿落坐了问道:“琼妹妹是在等我?”

少年乌黑晶亮的眼眸里跳着烛火,显得分外精神。

陆思琼自打他进来就打量了一番,此刻收了神色。不答反问:“你出府了?”

“府外有些事,我去处理下。”他答得风轻云淡。

陆思琼合了合眼睑,轻道:“你衣裳脏了,去隔壁梳洗下吧,风露和凝水正候着呢。”

龚景凡的眸色深上两分,“好。”

他转身又出去。

陆思琼搁下诗词,心思却不宁了起来。

人才回京,怎么就有事需yào

他处理了?

一身霜露,显然是在外待了许久。必不是从蕙宁公主那过来。

衣衫上的尘土……

想着想着,眉间难舒。

他换了身在家常穿的袍子,仍是鲜艳高调的大红。随意的罩在身上,懒散着并未将衣带系好。沐浴过后湿着长发,姿态慵懒的走了进来。

也不顾外头炕上的安排,直接回了床前。

陆思琼瞧他这一副肆意自然的模样。有些惊讶,面红的收回视线。“你、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

“不然呢?”他下意识反问,伸手往床头去。

陆思琼赶忙别过脑袋。惊了一跳,“你做什么?”

龚景凡却是直接打开屉子,取了里面的药瓶,被她问的不明所以,冲对方晃了晃瓷瓶,“你还没给我上药。”

是,得换药。

陆思琼克制着那份不自然,任由身边人侧过身子将衣袍褪至腰间。

箭伤方入眼,她的心底就“咯噔”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你同人动手了?”

他似乎没料到会被看穿,但一语道破后亦不觉尴尬,也没想着掩饰,如常道:“没怎么交手,过了两下而已。”

发梢上的水滴下,从他后背的肌理上滚落。

陆思琼怕伤口沾到,忙取了帕子替他将水滴拭去。

抬眸,见那凌乱的湿发,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把架子上的帕子取给我,这时辰天都冷成这样,你怎么不擦干了出来?”

“太麻烦,之前在军中也没功夫计较这些。”

他敞着上身走过去又回来,含笑的把帕子递给她:“阿琼要帮我擦吗?”

一脸嘚瑟的神样,陆思琼差点就收回主意。

但彼此这样相对,到底不怎么合适,只好从了他。

因着动作不方便,陆思琼只好往前倾了身子,对方人又高,她做的很费劲。

两人靠的近,龚景凡看着她有些失神,突然伸手一抱搂着她道:“琼妹妹,咱们成亲吧。”

陆思琼手中动作一抖,心头像是被什么撑开了般,因着看不见他面色,“怎、怎么了?”

龚景凡两手都抱住了她,手只牢牢的紧着少女,语气里有股子坚定,隐约的还有几分慌乱,声调轻柔:“就是想成亲了,别人家像我这么大年纪的子弟,府里都有娇妻了,我却没有。”

陆思琼被这份情灼热了,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不是明年吗?”

“不想等。”他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陆思琼有些晕眩,触手却是他赤.裸的肌肤,忙又收了回来,“先、先上药,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好吗?”

“不好。”他又紧了几分,语气像是和谁赌气一般,格外的孩子气。

陆思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了。

半晌,见他还不松手,推着对方道:“把我放开,先上药,别这样子。”

这回他倒是听话,乖乖松了手,任由她替自己上药包扎。

又替他把长发擦得半干,拿梳子梳理了一番,这才重新躺下。

小事情做的久了,也有些吃力。

眼瞥见他一身红袍的半躺在自己寝被上,正枕着自己双腿。陆思琼越看越觉得姿势暧.昧,推了下他肩道:“哎。你去外面炕上睡。”

龚景凡抬眸瞅着她,“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拉过少女的手,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放在眼前一个个细看,神色却有些漫不经心,“我想把亲事的日子提前,就今年好不好?”

“今年?太快了吧?”

陆思琼有些不明白,又怕惹得对方不高兴,语气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我还没及笄呢。”

“你这年纪出阁的也不是没有。你。你若是担心我、”

龚景凡难得露出羞涩的一面,并不敢看对方眼睛,眸一闭继xù

:“阿琼若担心那个,我们可以等你及笄后再圆房的,我、我就想先把亲给结了。”

陆思琼亦听得双耳火热,将脑袋埋得极低。

但这会子,亦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眼前人不会特地说出将婚事提前的话。压下了那股矜羞,她郑重询问:“你刚刚。去见了谁?”终还是问了出来。

他没有隐瞒:“秦相。”

陆思琼心一颤,双眼瞪得极大:“他?”

龚景凡放开她的手,坐直身颔首,“是。我昨晚才进京他的人就得了信,我分不清是你们侯府里有他的人,还是这公主府不干净。先前你才出门去见母亲。相府的人便来请了我。”

“这里可是公主府?秦家的人怎么能躲得过重重侍卫,直接进了这里?”陆思琼觉得不可思议。

“我何尝不是这般觉得?”

于龚景凡来说。那一刹那是慌张的,但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眼前人。

他这样有功夫傍身的人都没察觉到宜兰水榭外有人,秦家的人能轻而易举得躲过护卫出现在自己身前,若是他们想对琼妹妹下手……

他简直不敢想象。

一方面既是愤nù

,另一方面又很无力,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渺小,怕守不住她。

龚景凡望着面前少女,语气低沉:“你之前,和秦家做了约定,是吗?”

“什么约定?”陆思琼不明所以。

“说等开岁之后,你就会回到秦家。”

龚景凡语气一紧,慌色尽显:“琼妹妹,你不能回去,你若进了相府,这一切就都变了,到时候你我之间的婚事还有没有都不一定了。

阿琼,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无比认真的眸子凝视着少女,眼中有深情、有期待,甚至还有几分祈求。

陆思琼看得心都疼了,“你这问的是什么傻话?难不成我随随便便就与人这般说话相对了的?”微嗔的语气,说完就将脑袋别过。

龚景凡笑了,笑得特别满足特别高兴。

他捧着她的脸,语气诱哄,“既然这样,我担心夜长梦多,你先嫁了我,好不好?”

“这、”陆思琼微顿,语气沉吟,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没有和秦家做任何约定,也没有说过年后就回相府的话。

你我的婚事去年就定好了的,只要你不想退亲,哪来的变数?”

她说着说着,脑袋又不好意思的埋了下去。

“我当然不会退亲,你就当安了我的心,让我不这么担惊受怕的,好不好?”

竟是撒娇!

看着他这么大的人,陆思琼颇觉出几分喜感;转念,又是感动又是欣喜。

她的心也一下子软了,犹豫着回道:“婚事自有长辈做主,府里决定了我何时出嫁,我自然不会说不。”

这是默认。

龚景凡很明白,欢愉的恨不得跳起来,他两手交叠着在床前走来走去,一个劲的只顾着傻笑,“我明早就去见母亲,让她重新选日子。”

陆思琼不知秦相与龚景凡都说了些什么,让眼前这个素来自信满满的少年如此怅然若失。

她对秦府没兴趣,也无意打听,只是见不得少年难过、不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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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七章 山庄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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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醒,外间炕上早已没了人影。

陆思琼由竹昔服侍着起身,见书绘抱了床褥进来,问道:“他何时出去的?”

“回姑娘话,二爷天没亮就出院子了,说是有事去寻公主。”

想起昨晚讨论的事,陆思琼面色微红。

倒也用不着这般着急。

虽说是在他府为客,原不用恪守晨昏定省的规矩。但陆思琼心里敬重蕙宁公主,前日是她不在府中,今儿既在了,必是得去请个安的。

乔嬷嬷见了她,一脸意料之中的神色,“姑娘怎不多睡会,咱们公主没这么严的规矩,您不必如此见外。”

陆思琼合了合眼睑,莞尔回道:“承蒙公主照顾,原是应该的。”

随着嬷嬷进去,屋内早膳尚未撤去,龚景凡正陪着母亲用饭,旁边只含碧一人伺候着。

“阿琼用过早膳了没?”

一见她,龚景凡连忙站了起来,殷勤的亲自从门槛处将她扶到位上,显然心情甚佳,堆着一脸笑意道:“正巧再一起用些。”

蕙宁公主见儿子如此呵护宝贝外甥女,亦是满面笑意,拉了少女的手轻道:“晨曦霜浓,你出门得多穿些,手这样凉。”

陆思琼还没作答,边上人就已拉了她的手,发觉果真有些凉,急道:“还真是冰,你怎么这么不留心,回头着了凉怎么好?”

“瞧瞧,这还没过门呢,他就知dào

疼人了。”蕙宁公主笑着同近侍打趣。

到底是人前。陆思琼脸一红,就想抽回手。

“别动。我替你暖暖手。”后者不肯放,还低着头哈气。

那热气酥酥麻麻的。像是挠了手心。陆思琼留意着旁人,抬眸飞快的睃了他一眼,含嗔带怨的。

龚景凡脸红不热,语气则更加理所当然:“这又没外人,你别害臊。”

说着继xù

揉搓了少女手背,眸光一亮,喜道:“对了,刚刚母亲已经答yīng

我了,说把咱们的婚期改到今年秋日。回头就遣人到你府里去。”

这是足足提前一年。

陆思琼没想到蕙宁公主竟这样纵溺儿子,三言两语就真改了主意,眼眸一抬,望向身边人。

蕙宁公主携了她另一只手,满面欣慰却没立即说话,只眼神示意了旁边。

乔嬷嬷与含碧对视一眼,福身告退。

等屋里就剩他们三人时,蕙宁公主才开口:“这门婚事我原就是中意的,好在你们俩也是情投意合。

凡哥儿来求我更改婚期。我自是乐见其成的。说来,琼姐儿你早日过门,我也好早些照顾你。

先前你在病中,我终日记挂。但你到底还是陆家的待字闺女,我也不便登门,总不比在自己身边来得方便。

再说。凡哥儿的心意你也知晓,姨母我就他这么一个浑小子。也舍不得见他总这么牵肠挂肚的。”

陆思琼早已羞涩满面,垂着脑袋望地砖。

龚景凡在旁“嘻嘻、呵呵”的笑着。虽说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毕竟不比早年羞涩,愣是承了母亲的这番取笑。

“但凭姨母做主。”陆思琼轻声应话。

蕙宁公主心情不错,只是方听了儿子的那番话,不免也有几分忧心,是以叹道:“凡哥儿刚进京秦相就知dào

了,想来是早早留意着你,琼姐儿。”

闻者抿唇,蹙眉不展。

“他怕是要有动作了。”她语气不安,“秦相此人,要么不出手,若出手必是一击即中的。”

“反正阿琼是进咱们家这道门的,才不去那什么相府。”龚景凡语气郑重,偏又有几分争强的意思。

“所以说,你们要是真大婚了,也就阻了他那些念头。但凡琼姐儿嫁为人妇,他难道还能干涉出嫁女的事?

虎毒不食子,他再狠的心肠,也不能将自己女儿置于流言蜚口之尖。”

不知为何,每每听到人谈及秦相与自己关系时,陆思琼总有几分排斥。她沉默着坐在那,心神不安的想着秦相能有什么动作。

龚景凡早早到了这,此刻反被天色困住,又不好大摇大摆的出去走动,显得分外局限。

他缠着陆思琼不让她回宜兰水榭,非闹着要下棋。

后者只好依他。

但龚景凡此人,虽心思聪慧棋艺亦精通,然这棋品真不怎么样,也不知是被谁宠出来的习性,落棋必悔。

倒不是觉得是自己要输了才悔,而是总爱等对方落子后更改前招,换个走法另辟途径。

他摆着一张炫耀智商的脸,做起这种令人痛绝之事丝毫不觉得品行有亏。

陆思琼简直没遇见过他这样的人,起初还耐着性子忍他,次数多了不由也恼,瞪着对面少年不说话,直将人瞪得即刻承诺再不悔棋才肯继xù



可碰到爱耍无赖的人,承诺也拘不了他。

后来,陆思琼被闹得烦了,将手里的玉子往棋笥里一丢,兴致阑珊的起身:“不下了,这样下去,到傍晚都下不完。”

某个傲娇的人闻言立kè

炸了,抓住她胳膊不让走,一副指责的神色嚷道:“阿琼你怎么能这样没原则,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哪有人说下一半就不下的?

刚刚母亲在的时候,你明明当着她的面答yīng

了陪我下棋的,如今一局未毕,怎的就撒手不玩了呢?”

他端的是义正言辞,控诉的看着她,还颇觉得委屈:“就知dào

在我娘面前哄我,她一走你就翻脸不认人!”

陆思琼嘴角一抽,这什么逻辑?

挣了挣胳膊,没挣开,回头望了眼厚重的毡帘。她服软般缓和了声回道:“你别这副表情,倒似是我对不住你了。”

“本来就是。”可真是中气十足。

陆思琼无语。指着棋盘说:“你见过谁像你这样玩法的?落棋不悔这个理你懂不懂,怎能这样朝令夕改?”

龚景凡就爱瞧她这副模样。眉目微嗔中带点纵溺的神情,扬唇认真回道:“自是见过,以往和我下棋的人都这样走法。阿琼你若喜欢,我也不拦着你呀。”

“我可没这个习惯。”后者没好气的说。

他还非占了理,“怎么没有?我每次换落子的地方后,你也没再落之前的方位,难道这不是更改?”

“我,你难道不知你一子更换局面骤变,我当然也得看着局情来下。”陆思琼硬生生的被他逼出几分心虚来。

“这我不管。反正你我都是这个玩法。你既早适应了,哪还能下一半就走人的?”

少年越发得yì

,唇角弯弯,催促道:“快,该你落子了。”

陆思琼觉得,她惹不起躲得起。

心知眼前人是起了玩心,故yì

和自己耗时间,也就收了早前那份认真的心思,捏起棋子就随便下。想着早些结束也是好的。

龚景凡三两下就看出来对方的敷衍,倒也不恼,嘴边嘀咕着“你就打发我吧”,手中的棋子却始终配合着她。

这是想着法不让她输了。

有时候。真不怕下棋之人技术浅薄,瞧,对手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陆思琼的次次错失都能被他圆过去。

眼看着棋盘上的玉子越来越多。再无多少空位,陆思琼抬眸觑向他:“二爷这下的不是棋。是刻意拿我寻开心呢?”

“胡说,我可舍不得。”龚景凡嘴里说着这话。语气却充满揶揄。

最后,竟是平局。

陆思琼如释重负,“好了,结束了。”说着就要起身,还没动又被人拽住,“平局不算,再来一盘。”

真是够了!

“二爷棋艺高超,我自认不敌,您还是饶了我吧。”语气讨好。

龚景凡不放,“不成,你说陪我下棋,诚意呢?”

“一盘棋下了快两个时辰,这还不够诚意?”

虽说看他说说笑笑也蛮有趣,但这种下棋过程实在印象深刻,陆思琼完全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望了眼门外天色,“快午时了。”

“午膳你留在这用呗。”

他语气自然,边说边将棋子分开归入棋笥。

少女妥协,眼看着他一副拾掇棋子的认真模样,不解的趴着问:“以前,都谁陪你对弈的?”

“那得看爷高兴,阿琼,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的。”

陆思琼觉得他这模样真是欠打击,偏偏又比不过其脸皮厚,缩回身子道:“我有午觉的习惯,待会就回去了。”

“午觉你可以在旁边耳房,我陪你。”他下炕走坐到她身旁,姿势亲密。

陆思琼身子往旁边一倾,提醒道:“你别闹,这里是姨母处。”

龚景凡就笑,笑得腼腆且得yì

,仰着头问她:“回去,你就愿意陪我闹了是不是?”

陆思琼恨不得捂住他嘴,“你安静些,否则下午你就真一个人留在这吧。”

这个威胁很好用,后者即刻老实了。

他们俩在这边玩闹,蕙宁公主亦不打搅,直等派去德安侯府的人回来后,她才让人将外甥女请过来。

一进屋,就看见妙仁师姑亦在。

陆思琼脚步微顿,心头大喜,她从相府回来了?

上前两步,笑着相唤:“师姑。”说着又上下打量了番,问道:“师姑您没事吧?秦家有没有为难您?”因着情绪激动,声音并不似往日平缓。

妙仁摇头,目光满是疼爱,“没有,姑娘不必担心。”

陆思琼拉着她的手,心头藏了许多话,终是顾着场合,改望向位上的人。

蕙宁公主适才言道:“师姑是昨日回的德安侯府,正巧我今儿遣人去陆家同你祖母说你还要在公主府小住阵子。

你母亲便让你院子里人的给你收拾些细软,因着担心你身子,就顺道将她一道送来了。”

她话落,视线落在妙仁身上,亦不称她为“袁医女”,从善如流的开口:“师姑给琼姐儿把个脉吧,本宫瞧着她这几日气色还不错,但这孩子身子弱,终归是不放心。”

“是。”妙仁应声,与陆思琼二人在圆桌前坐下。

陆思琼最近身子好多了,倒没觉得什么,只是看着眼前的师姑面色憧忆,想起以往她对自己的疼爱,心中格外欢喜。

妙仁搭了脉,容色并不轻松:“姑娘的身子总还是幼年受的寒气所侵,是故比一般人羸弱些。

每逢隆冬岁关里就更差些,往年悉心将养着所有起色,但因着母体弱症又是早产,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尤其是最近,乍暖还寒,切不可再着了凉。”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瓷瓶,递给少女:“这雪莲丸,药效比以往你服的玉暖丹要好上些,姑娘但凡觉得身子犯虚、夜间出汗难眠时便服上一颗。”

陆思琼一一应是,伸手接过,心底是却有些好奇。

雪莲可是稀罕物,也就是她幼时才搬去荣国公府的那几年,祖母拿出了家里的珍藏让师姑给自己制丸服过。

后来,短了雪莲,便自制了驱寒的玉暖丹给自己。

这两年,师姑一直在外,之前又身困突厥,如何得了这样珍贵的药来?

一时间,望着对面的眸色有些复杂。

她心底尚有疑问,蕙宁公主却已先开了口:“的确,这几日气候反差,稍不留心就要不适。

琼姐儿,姨母在是西城南山上有座庄子,里面引了山间的暖流自成一泉,像你这般体弱的正合适泡浴驱寒,我打算送你去山庄上住几日。”

这……陆思琼意wài

,怎么突然要把自己送出城?

她征然的望着蕙宁公主,又回头看向师姑。

似是知dào

她的疑问,位上的人又道:“凡哥儿在京里到底不方便,你们去庄上住几日也好掩人耳目,等过阵子,他父亲的队伍大致就抵达了。”

陆思琼颔首,“是。”又问道:“那师姑?”

“既然你没意见,那我这就让人去准bèi

。至于师姑,她还是暂且留在公主府里比较妥当。”

蕙宁公主不假思索,显然早有打算,“我与师姑也是旧相识了,许多年不见,该叙上一叙。”

妙仁接话:“承蒙公主恩德,才有妙仁今日。”

陆思琼对姨母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般仓促的打发自己和龚景凡出城,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去庄上休养这般简单?

她的心底有隐隐的不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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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奸臣咬着手指委屈,还有我这块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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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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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朝暮山庄,原属皇家别院,是先帝在时所赐。

南山毗邻京城罗华门,因坐落高处,逢旭日东升西落时景致尤佳。彩霞弥漫天际,由西可俯瞰整座皇城,坐北则观都城周边陵县风土。

庄苑不大,石林香榭却无一不是出自名工巧匠。

山上清幽,陆思琼原是带着满心疑惑来的,但真安顿下来,听林间潺潺溪水、风吹夜语,没了往日街巷的热闹嘈杂,心境亦生出别样祥和。

蕙宁公主所说的那方暖泉引入庄内建成了碧浴堂,成了她格外喜欢的一地,每日总要去泡上好些时辰。

此处自由,省了许多拘谨约束,连龚景凡都感慨若能长住便再好不过。

山中日子空乏,腻在一块的时间难免要多些,陆思琼亦乐得陪他下棋打发时间。

适时,二人正坐在花园的牡丹坛旁,玉子落了整个棋盘,陆思琼被他闹得眉眼嗔怨。

见她踌躇不定,龚景凡拿起先前折的花枝,揪了花瓣去丢她,直往人发隙里抛,眼底笑容满溢:“阿琼,你都想许久了,快下,输了待会可要替我做羹汤。”

他一脸志在必得,瞧在人眼中贼不舒服,少女边伸手挡他的花瓣边道:“你别催,我想想,我想想。”

“你想你的,我不催你,左右时局已定。”

许是山水养人,薄阳下少女颦笑嗔怒染上了灵动与俏皮,不似以往的端庄规矩。龚景凡瞧得痴迷,放过了蹂.躏着的花枝。改去挑对方青丝。

陆思琼被逗得狠了,恼羞的起身。先是往左右看了看,美眸才瞪过去。“你如今怎变得这么顽劣?”

被说的人丝毫不觉得惭愧,直乐了反问:“阿琼你莫不是把我当稚子幼童看着呢?还顽劣?”

他倾近了个石凳,凑在少女身旁拉着对方重新坐下,语中带了三分哀怨三分委屈:“我想着如今你是未婚妻,那我就该是你以后人生中最重yào

的人,是要与你白头偕老的。”

“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陆思琼脸一红,气势上就短了。

龚景凡语气使然,“如何不能说?既作为你最心尖上的我。幼年常被你冷落,你只顾着与你周家表姐表兄玩,何时搭理过我?

如今有机会,陪我玩笑玩笑怎么了?难道出门在外,你还想我表现得如人前般讲究守礼?”

陆思琼自认不是个嘴拙愚笨的,但面对身前人,好似永远都觉得词穷。

她轻声嘀喃:“过去怎么没发xiàn

你这么能说会道。”

“现在发xiàn

也不晚啊。”

少年笑容和煦,红裳衬得他眸底心意愈发纯粹,镌刻般的容颜却终究比不得过去白皙。陆思琼难免有几分可惜。

他拽她绣了紫罗兰的袖子,又从手边的花枝中挑了朵含苞初绽的正色牡丹,替她簪在发间,“瞧。你穿这身紫色绫袄最合适不过,再戴上这花就更明艳了。”

赞赏的话说得如此直白,陆思琼低首将笑意紧抿。又睃向其身上的锦袍。

嗯,大红大紫的站在一起……是很明艳。

因着庄内都是他们信亲近的人。是以白日也配合着他胡闹,这种日子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龚景凡不知其心中所想。但见其面色亦是高兴的,心中越发甜的紧,手无意识的在花枝间挑来挑去,深思则有些出游。

陆思琼见了,再望向坛边的花,捻酸了语气道:“这日子里鲜有这么明亮的花,你倒好摧残成这个样子。”

庄内与寻常地方不同,凌寒而开的梅花都栽在了外面,花园里种植的都是四季牡丹,与公主府里的品目相同,俨然亦是从宫苑移植来的。

这元月里能见国色风姿,自是件稀罕事。龚景凡却毫不在意,无所谓道:“母亲府里种了那么多,我自小就看腻了。眼下这些摆着也是摆着,若咱们不来,还没人赏它们呢。”

“要你这说法,还真是它们的福气了?”她高举着白玉棋子,语气调侃好笑。

后者应得理直气壮,“那可不是?”

须臾,他又开口:“其实这四季牡丹是隆昌姨母喜欢的花。”顿了顿,睨了眼对面女孩,又道:“母亲种植这些,不过是回忆罢了。”

陆思琼伸手,将发间的花取下。

国色天香,也不知这庄子里的人是怎么照看的,这般冷冽的日子里还能开的这样好。

花色鲜艳,花瓣累叠,迷人眼眸。

她出声轻问:“这处山庄,原也是与隆昌公主有关的吧?”

龚景凡微愣,“你晓得?”

陆思琼若似无奈般点头,龚家下聘的礼单里,就有这所朝暮山庄。

蕙宁公主将许多带有她生母痕迹的物或品都渐渐交到了自己手中,包括那套宫装华胜、以及那枚刻有公主封号的羊脂玉珏。

“听说隆昌姨母在京时喜欢到这里小住,渐渐的就成了她的私人别院。先帝疼爱隆昌姨母,原是打算待她出阁时做陪嫁的。”

龚景凡知dào

她有兴致听这些,亦不吝啬:“只是后来这份嫁妆到底没有用上,便都赐给了母亲。

我以前每年秋日都会陪母亲来住上阵子,只是她总想着以前的许多事,也不同我讲,我便都出去狩猎。

阿琼你还不知dào

,这山庄后面有片林子。对了,你会骑马不?”

他说得兴致勃勃,问后亦不等答话,自说自话的继xù

:“我都忘了,你小时候都被禁锢在周家那方天地里了,肯定不会。

那些大人总有百般套规矩,说什么闺阁女子不宜外出,不兴那些男孩子好的玩意。

我就见不得这个!听我母亲说,隆昌姨母的骑射都是顶好的,比之京中的将门子弟都毫不逊色。你若是喜欢,等日子暖上一些,我便教你。还有射弓……”

陆思琼唇边的笑意渐渐转换为苦涩,她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及无力。

倏地站起身,“你不要再说了。”

龚景凡正说得兴头上,乍然一见,立即慌了,语气都轻颤了起来:“怎么了?阿琼,你不喜欢听,我不说便是了。你别、别哭……”

他手足无措起来。

陆思琼眼中那些将落未落的东西,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侧过身子,背对着少年,拿帕子抹了抹眼眶。

“风有些大,我累了。”她说完,举步回屋。

进了房间,便忍不住把脸埋在胳膊中。

陆思琼分辨不出,对于生母到底是何种情绪。

按理说,隆昌公主是她的生身母亲,这份恩情大过天,是如何都得牢记在心的。

何况,听了那么多人说她过去的种种,该更感念其当初对自己的执着和护犊之心才是。

陆思琼知dào

,于一个女儿的身份来说,自己对不住她。

去年呼韩邪骂她无情狠心的时候,她反驳不了,是因为连自己都觉得,就为着那份恩情,自己便没有资格对隆昌公主说“不”。

可是,她又怕。

那样一个传奇人物,是活在旧人的过去记忆中,而不是在自己世界里。

陆思琼这十余年的生命里,就没有她。

但这个人又无处不渗透进生活里,让她避无可避。

陆思琼常常听人说,说隆昌公主年轻时候如何美艳动人、如何肆意个性。她听在耳中,只会联想起如今生母身在异乡不知是何样,便再不能直面如今的自己。

她凭什么能得到眼下这样安逸幸福的生活?

这份纠结、这份彷徨,让她对隆昌公主的人乃至事,都渐渐生出排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知dào

无论是身边人,外祖母、大舅母、蕙宁公主,甚至是九王,她们总是无意识中把自己看成了隆昌公主的延续,或者说是代替,所以很多习性都会从她身上体现出来。

譬如,国色牡丹的钗环佩饰;再比如,高调盛艳的妆扮……

她不说,可心里一直都清楚。

而刚刚,听龚景凡再说起隆昌公主年轻时的风姿,他好像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该活得如自己生母一般,善齐射、好弓箭。

可是,她是陆思琼,不是隆昌公主。

自己从小生存的环境就与那人不一样,又如何能有相似的秉性和气质?

陆思琼知dào

自己从来都瞻前顾后,永远不可能会有生母那种为了本心而视一切为无物的魄力。

方才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害pà

,怕让眼前那个笑语晏晏的少年感到失望。

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做到他形容中的那个模样。

自己,怕是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随后的两天,许是心中积了事,陆思琼的精神也不太好,整个人显得倦倦无神。

龚景凡不明白那日午后牡丹坛边,自己说错做错了什么,几番想开口却在见到少女淡惘的神情后又把话收了回去。

他突然记起,那一年九王舅刚定下嫡王妃时,少女也曾露出过这般神色。

习惯了她的轻声笑语,习惯了她的低嗔恼怒,便见不得她这般愁眉苦脸。

他提出下山去陵县玩几日。

陆思琼原是心中矛盾,想着到底是不是该想法子去见见隆昌公主,但私心里又有着股抗拒,听闻对方这话,虽没什么兴致,却还是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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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九章 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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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县毗邻京师,是个十分昌盛繁荣的县镇。

街巷明净,酒肆茶楼喧闹,走卒贩夫形色悠然,一派宁和静顺。

陆思琼还是第一次这么自在的游走市间,入眼无不新奇,不下半日便忘了先前烦忧之事。

龚景凡见她重展欢颜,神态亦是欢喜。

衣光华丽的少男少女总易引人侧目,然碍于其后跟着的几名劲衣护卫,行人虽侧目却也望而止步,并不敢招惹显贵。

住的是陵县最大的福来客栈,龚景凡包下了三楼整层。

如是在镇上接连玩了两日,他甚至带陆思琼去了郊外,山水春机盎然,看绿枝新发、花色渐展,和煦的暖风带了薄阳暖意,照得人身心舒畅。

适日,回陵县的途中,收到了山庄中人带来的传信。

他们离京已有七八日,蕙宁公主派人接陆思琼回公主府。龚景凡则留滞城外,龚家军的队伍不出三日便能抵达,届时一道回京。

陆思琼倒没觉得怎么,只身边人听后有些烦闷,“这意思是,我还得在这边待上二三日。”说着视线落向身旁少女,“琼妹妹,你且晚些回去吧?”

她知dào

他一个人耐不住,但京中已派了人来,再留下去,若让人发觉自己秘密离了京,终归影响不好。

伸手主动握上少年,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们先回客栈,收拾下回庄上,等明儿一早,我再随公主府的人回去。”

这是多陪他一个晚上的意思。

龚景凡略有些不情愿。他私心是不乐意身边人回京的。

毕竟,这几日。正是九王大喜的敏感时期。

放她离了视线,一颗心便猜这想那的。总也不安定。

何况,早前她心情不虞,至今都未同自己说明。

反手拉住少女,双唇翕了翕,终究没有言语,只眉宇间透着郁闷之气。

车声辘辘,沿路渐行渐缓,不消多会便回了镇上。

车驾停稳,龚景凡率先下车。转身扶陆思琼的时候,莫名发觉福来客栈门口有些怪异。

浓眉微拢,眼神忽上忽下。

陆思琼刚着地亦有所察觉,二人视线一对,她开口轻道:“怎么今儿这样静?”

福来客栈往日门庭若市,便不是用膳的点,亦有人来此置雅间。客栈后院一处的房间,不似楼上招呼客人留宿,皆是为人见面谈事行方便的。

这会子亦非真的完全安静。倒也有人走进走出,搬箱拿物的往里走。

皆是随从侍女的妆扮,该是又有客人入住了。

这原也没什么,只此情此景瞧在人眼中。有种道不出的微妙。

见这些仆人无论男女皆身材高大,步履矫健有力,落地无声。龚景凡眸色微深。

他心中有种不详的感觉,手不自觉的又紧了紧身边人。

他们留在这里的护卫闻风出来。近前行了礼方道:“二爷,一个时辰前一行人过来包下了客栈。将原先所有的住客都驱散了。”

“可知是什么人?”

陵县虽不大,但福来是镇上首屈一指的闻名客栈,平日多素都是招待当地有身份的人。其他行客若通往京师,因着行程不远亦不会久留,顶多就是遇上意wài

做个歇整之地,鲜少会有如此大费周章,包下整座客栈的。

当日,龚景凡考lǜ

未婚妻声誉,原也是打算全包下的。但因掌柜劝说,言如此免不得招当地权贵的麻烦和注意,这才打消了念头。

不成想,今日还真有这样的人物。

想到这,却又有些好奇,怎未见客栈掌柜?

往日,他们从外面回来,掌柜热情,总要亲自迎了出来再送到三楼。

“回二爷话,他们对外只称是从异地来的商客,进京做生意的。因着人多,也防货物出现问题,才包下客栈。”

护卫顿了顿,见主子瞥向门口,若有所觉的接道:“掌柜的劝说不动,那行人出重金,不说栈内小二连带着掌柜都被打发走了,只道这几日不需yào

他们在这。

而但凡搬离的住客都给了银子,倒也没生出什么闲话。不过,依属下看,这行人的身份大有可疑。”

能跟着他近身护卫的人自都不是简单人物,龚景凡亦信任的过,看着他开口:“怎么说?”

后者就望了眼尚在往屋里搬东西的人,压低了声音轻道:“那领头的颇有气场,身上带着刀,疏散客人的时候十分果duàn

,便是有不屈的,亦被直接打了出去,不像是简单的习武之人。”

陆思琼在旁听着,徒然询问:“他们的主子,可入住了?”

护卫看着她恭敬作答:“回陆姑娘,住进了,就在二楼的天字房,是一对夫妻,还有个襁褓婴儿,就您和二爷刚回来之前进去。”

“你们还留着,他们可有说什么?”

“这,”护卫面显疑惑,摇头道:“这也是属下想不明白的,他们驱散了后院和二楼、前堂的所有人,但没有动咱们这层。

属下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掌柜的说您和二爷外出了,所以才没有上来。”

哪这么简单?

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岂能因为人不在就不赶了?

到底是些什么人,看架势不简单,定是掩藏真身伪装成的商贾,可偏偏行事这般高调。

这座福来客栈里,平时往来的又岂是寻常人物?

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得罪人。

陆思琼有些想不透,但无论如何也没有再继xù

站在门口的道理,回眸望向身边人,“咱们先进去吧。”

龚景凡点了点头,内心隐隐不安,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一入堂。只见原本招待食客的酒桌前都坐满了人,粗衣宽布。个个都是身材健硕的青年汉子,手边都有佩刀。

听闻动静。所有人齐齐看向门口,皆是面无表情的打量神色。

后也不知哪个先松了刀,其余人跟着收回视线,继xù

吃茶。

陆思琼目光扫了一眼,瞥向跑堂的人,是个虎背熊腰的粗衣婆子,行走自动、神色平常。

是他们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女子自楼上下来,站在木梯口随手招了个人来。朗着声吩咐道:“小主子病了,你拿着方子快去药堂抓药。”

所有的人在一见到她时都站了起来,就近的汉子上前接了药方,忙应声:“是,齐齐丽姑娘。”转身就出了门。

那女子二十不到的年纪,宽额高鼻,肌肤虽有些黝黑,但较周边人来说亦称得上白皙,眉宇间透出股英气。一双眼眸漆黑深邃,显得特别有灵力。

她的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刚走进来的陆思琼和龚景凡。

只见双眸微睃,接着似察觉到了什么般。含着笑一步步下了楼梯。

堂内人自都站的毕恭毕敬。

龚景凡下意识的将陆思琼往身后一护,盯着来人。

齐齐丽一本正经的走过来,步姿不紧不慢。竟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婀娜风采,再细细一观。双手微微交叠在侧,小步轻挪。礼仪极佳。

倒与其他人十分不同。

她满脸笑意,近前了语气亦非常和善:“姑娘是三楼的房客吧?”

陆思琼点头。

闻者的态度就更有礼了,竟微微欠了身,“我们老爷和夫人从外地来,正要去京城做买卖,路经陵县的时候我家小主子犯了病,不得已只好稍作停留。

因着人多,这二楼堂后都被包了下来,以后倒是要与姑娘同住了,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居然说得这般详细?

只是,陆思琼尚未接话,旁边的龚景凡就先开了口:“这位姑娘言过了,都是入住的房客,出门在外,谈不上谁给谁体谅。

再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你们有什么不便,与我们无关。”

话落,又似特地强调,转首对身边人令道:“召集人,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紧接着,不顾对方面色异样,揽过身边少女就抬脚前去。

陆思琼觉得龚景凡情绪变了,但这周边都是外人,亦不会问,只抬头看了看。

少年眉目严肃,目光直视前方。

那齐齐丽听后,连忙跟着上楼。

二楼拐角的时候,能看到她脚步慌速的往走廊尽头的天字房而去。

廊中两步一隔,立着名随从。

戒备十分森严。

尽头处,隐隐还有孩儿的啼哭声传来。

等上了三楼,陆思琼才推开身边人,问道:“怎么了?”

龚景凡心中做豫,闻言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回屋再说。”

等进了门,他却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抱得很紧、用力很大。

“怎、怎么了?”

陆思琼一愣,“不是说要离开吗?你还不回自己屋拾掇一下?”

他搂着她,无声摇头。

半晌,无奈开口:“怕是走不了了。”

“你知dào

,他们是什么人?”

陆思琼心中“咯噔”了一下,最初某种才被压下的猜测又提了起来,难道……

龚景凡松开少女,背靠着房门瞅向她。

两者对视,无言自喻。

“真、真的是?”她的表情瞬间变了,语气亦有所慌张。

龚景凡无力道:“我也希望不是。阿琼,想必你亦猜着了,楼下堂内的那些武士,还有刚刚那个叫齐齐丽侍女的态度。

很明显,他们来了。”

陆思琼一怔,喃喃道:“居然,真的来了。”

像是验证他们的猜想一般,没多会门外传来护卫询问的声音:“姑娘有何事?”

“我寻陆姑娘,咱们夫人有请。”

是齐齐丽的声音。

陆思琼浑身一颤,龚景凡亦苍白了脸。(未完待续……)

PS:抱歉,这几天有点事,明天的更新也要晚点,后日争取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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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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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丽性格直爽,不顾护卫阻拦隔着门就冲里屋道:“陆姑娘,我家夫人在等您,还请随奴走一趟。”

陆思琼咬了咬唇,龚景凡心底涌出无限恐惧,这一刻他是真没有信心。

手搭上少女秀肩,将人拉至身后,对外放话:“齐姑娘请回。”

陆思琼眸瞳稍睁,迎视身前人。

她知dào

,他不想自己去。

这还是第一次不顾她想法就擅自做决定的,是在害pà

吗?

少女眼眸若似一汪深潭,幽邃不见底,却让人硬生生的浮出几分自行惭愧。龚景凡挪过视线,背对着她望向房门:“易云,送客!”

接着就听到护卫驱人的声音。

齐齐丽并不肯离去,同门口护卫交起手来,一时间廊内拳打过招声不止。

她身手不差,应对两名护卫毫不退让,口中继xù

道:“陆姑娘,您该知dào

我家夫人的苦心。奴过是来请您不是逼您,难道您当真不为夫人想一想?”

这语气,显然是个知内情的。

看方才楼下那些武士对她的态度,陆思琼就知dào

这位名唤齐齐丽的少女不会是个简单侍女。

是啊,那人千里迢迢过来,难道自己当真要拒之门外?

连一面都不见吗?

自己的存zài

本是个秘密,身世见不得光,且不论好好的大阏氏怎么出现在了这儿,但这层关系,哈萨陌单于怕是不会知dào



否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容忍妻子不顾危险秘密私会她和其他男人生的女儿。

思及此,陆思琼心头一慌。怕事败落,忙对外喊“住手”。

话声刚落。肩上的大掌微微一扣,力道就大了几分。

她正要仰头,身子就被少年环住。

听得他既紧张又慌乱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阿琼、阿琼,你不能走。”

他把头埋在身前人的颈项,喃喃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祈求:“不要走,不要跟她走。”

龚景凡根本想不到,哈萨陌单于作为部族首领,居然会以身涉险,就这样秘密前来。

要知dào

。两国素来是面和内不和,他难道不清楚,这京中多的是想要发兵动戎的大臣?

秦相便首当其冲。

去年呼韩邪进京,已遭受刺杀,他怎么敢?

但无论龚景凡想不想得明白,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隆昌姨母是铁了心要将琼妹妹带走,她不准女儿继xù

留在京城,所以亲自前来。

姨母对皇室这么多年的怨恨。对母亲也不曾释然过,又岂会怜惜自己这个做外甥的?

她要带走琼妹妹,根本不会顾及其他,怎么办?

早前秦相的警告还没有想到解决的法子。如今却又面临这样一遭!

他实在慌了,唯有紧紧的抱住对方。

陆思琼知dào

他的心境,然自己心绪已乱作一团。她满脑都是待会见到生母时的场景,自己要如何面对、又要说些什么。

拉下他的胳膊。语气轻柔:“我、去见见她。”

他仍是不肯松手,满脸郑重的求一份承诺。“你答yīng

我,不走。”

闻者轻轻抿唇,却是沉默。

外面又传来催促的声音,“陆姑娘?”

陆思琼闻声与身前人道:“我不想走,也答yīng

过姨母不会离开京城。”说着伸手开门。

龚景凡没有再阻拦,身子后退两步,一下子坐在凳上。

陆思琼随齐齐丽下了楼。

房门敞开,易云不放心的对屋内主子询道:“二爷,这……?”

坐着的人眸光微闪,吩咐道:“你去梯口守着,姑娘一出来就迎上车。还有,车马备好,待会我们立即就走。”

“是。”易云应了,又问:“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龚景凡摇摇头,挥手。

闻者便将门合上,下楼去守着。

齐齐丽如愿请到了陆思琼,下梯的时候视线时不时的瞥过去,自是在端量身边人容貌。

见少女清秀瑰丽,眉目中带了七八分自家主子的影子,展笑道:“姑娘模样生得真好。”

陆思琼下阶的脚步微顿,继而恢复常色。

她知dào

,这句赞赏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鬼使神差的,突然问道:“你家老爷,待夫人好吗?”

齐齐丽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目光微微一凝,继而回话:“老爷待夫人情深意重,自是极好的。何况,如今又有了小主子,更是疼爱夫人。”

这就好。

陆思琼刚缓了口气,却听边上人又道:“所有人都知dào

老爷疼爱夫人,不过到底好不好,姑娘还是亲自问夫人比较合适。”

齐齐丽带着陆思琼到了二楼的另一间房,门口两名梳着细辫子的侍女自外推门请她进去。

陆思琼刚跨入,门便被合上了。

抬眸,装置素雅的房间,沉香轻缭,纱帷不展。百花争艳的轻纱屏风前,坐着一位盛装绝美的妇人。

大朵牡丹翠绿烟的绫缎绸袄,逶迤拖地的长裙在毯上散开,风髻露鬓,簪着支八宝翡翠菊钗,犹如朵浮云冉冉飘现。妇人容光灼人,芙蓉带笑,明眸晶莹生辉,神色里于期待中带着几分紧张,一眼过去竟似个双十年华的新妇。

此刻正双目炯炯的凝着自己。

陆思琼不知怎么,足下尤似千斤重,双脚也像在地上生了根,步履维艰。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无措。

双腿微软,就在门前冲对方跪了下去。

陆思琼双手于身前,磕了三个响头,唇瓣轻咬,那一声“娘亲”却如何都喊不出口。

隆昌公主刻意盛装打扮。就是想以最好的一面见女儿。看着亭亭玉立的少女进屋,那瞬间心似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多年来的异族生活磨去了早年的骄傲任性。唯有对这来之不易的见面充满感激。

以一袭中原华服相待,好似她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母女。

见其下跪磕头。隆昌公主本一直卷进在袖中的双手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激动,展开撑着桌面就站起。

往前走了两步,泪水轻落,张着口道:“我的孩子……”她朝少女伸手。

当年,药物引产她命悬一线,原想着便是死在了和亲途中,她的孩子至少就能逃过一劫。

可惜,天不遂人愿,是命终归躲不过。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身在边境驿站,做为姐夫的建元侯告sù

自己,说诞下的是一名死婴,已经入土,让她安心和亲。

她就在那样绝望而彷徨的心境下,接受了那场由子代父迎娶的麻木婚礼。

隆昌一直坚信,孩子没有死,但是周边人都告sù

她不在人世的这一事实。等到后来,或也就只是自欺欺人了。但她依旧坚信,自己的女儿没有死。

是说不出来的执念。

直到打听到了袁妙下落,直到亲自从她口中得知,自己的骨肉隐于京城。已平安长大,她才痛哭出声。

那种泪水,在建元侯告知她诞下死婴的时候。并未流下。

等了这么多年,真的要去见自己的女儿时。却格外忐忑。从突厥出发的那日起,她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她的孩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知dào

生母身份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否会厌恶,以自己为耻?

是否恨自己让她承shòu了这一切?

可是,她还是得来。

十多年来的空缺,她没有尽过一丝母亲的责任,自己要在未来的日子里弥补她。

眼下,望着这个跪在身前的女孩,美艳的容上道不出是何滋味。

情深而怯步,原是不敢接近,害pà

接近。

但对上她的眼眸,刹那间所有的顾虑又似消散得无影无踪,跌慌着脚步前行,继而蹲下身子亲自扶住了对方胳膊。

伸手轻轻的抚上少女容颊,紧接着就搂进了怀里。

泪水流地越发肆意。

陆思琼亦跟着湿了眸子。

都是知厉害懂形势的人,半晌后松开,隆昌公主携她之手一起落座,清丽的声音充满柔情和疼爱:“我的女儿,是娘对不住你,护不了你。”

陆思琼迷离着眼眸摇头,“没有,您没有对不住我。”

当年的情形,能将孩子保住,已是奇迹了。她从不曾怨恨谁,更没理由埋怨什么,毕竟她如今好好的,已是命运眷顾。

反握着对方的手,没有意料之中的疏远和陌生,可真面对面了,陆思琼竟不敢问一声对方好不好。

隆昌公主亦是如此,心头藏了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她语气坚定:“你随娘走,以后的日子里,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陆思琼被握着的手下意识一抖,明知对方来意,但真听她说出口,心底总还是不能如想象中那般平静。

她可以回绝呼韩邪被其说无情狠心,也可以答yīng

外祖母、蕙宁姨母的要求不离开,但应对身前人,那个“不”字终究是卡在了喉间。

这是自己的生母,是不惜生命也要保住她的亲娘。

陆思琼望着她,哑口启唇:“娘。”

隆昌公主原先准bèi

的系列说辞就这样咽了回去,这一声“娘”让她震撼,眸底的湿润越积越多,“你、你认我了?”

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帝女,此刻显得如此卑微,只为了一声本就属于自己的称呼就感动满足不已。

她唇角的笑意更浓,笑得似个孩子,“小琼,我的女儿。”伸手复搂住对方,喃喃道:“以后咱们母女再也不分开了。”

显然,她多么害pà

被拒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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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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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亲了。”

陆思琼也不知为何,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隆昌公主后肩微颤,放开少女望着她询道:“我听邪儿说了,是皇姐的儿子?”她目光渐凝,眸底复杂。

“是。”闻者颔首。

这些年,隆昌公主总忘不了幼年的姐妹情分,可她信任的、依赖的皇姐,当年却亲自喂自己喝下红花。纵使踏上和亲之路时,袁妙告知自己孩子还在,但还是不能原谅长姐出面帮了母妃。

皇姐明明知dào

,那个孩子对自己有多重yào



即使是动过手脚的药,可她终究还是拿自己骨肉的性命在赌。

再者,被她视如兄长的姐夫建元侯,又亲自隐瞒了自己女儿生死,让她忍受了这么多年骨肉分离,心底说不怨是假的。

可偏偏,又是皇姐庇护小琼这么多年,给她安排了新身份,让她在众人呵护下长大。

隆昌知dào

,自己不该再恨、不该再怨。

但面对一个陌生而又迷茫的新生活,是如何熬过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年的痛苦、无助与折磨,只有她自己心中知dào



旁人根本体会不了。

她从小一呼百应,却在那等蛮夷之地受继子强占的侮辱,那种风雨交加的夜晚,她都不知dào

是如何熬到的天明……

她心里是恨的,恨那些生她育她养她宠她最后却弃她的亲人。

但又不甘心,只好苟延残喘的活着。

此刻望着面前少女,原本的笑容渐渐转成无力、苦涩。伸手轻轻描摹着女儿轮廓,一语点破道:“你是不愿跟我走?”

陆思琼被对方的表情刺痛了眼。有些不敢直视,别过视线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隆昌公主亦不为等她答案。自嘲般继xù

道:“是为什么不肯走?如果没有别人,你去年当真会拒绝邪儿同他回来?

京城里没有你的亲人,这世上只有咱们母女血脉相连。

小琼,你不走不是因为你不想不愿跟我走,而是觉得自己不能走,对不对?”

她说着目光更凝,语声尖锐:“是她们不让你走,为了什么呢?是怕你走之后,为娘当年的丑事公诸于世。怕失了皇室颜面,怕污了朝廷名声。”

话中讽刺之意愈浓,“那些人在意的,莫不就是这些?可是,我当初就已经为这些付出了代价,她们怎还好意思继xù

拿这个来约束我的女儿?

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我、我的孩子都要为那份江山利益牺牲?我身在皇室,所以身不由己,可你呢?”

那些人随随便便决定自己的命运不说。还要左右她女儿的生死?

隆昌脸色渐显狰狞,绝美的花容透出滔天的恨意,虽说心疼之意更甚,情绪却有几分偏激。“你我已分离了这么多年,做什么要为旁人的东西继xù

委屈自己?

小琼,听娘的话。跟我离开这里。”泪尽情激,她紧着掌心的手。

陆思琼不理解的反问:“可是。我生在京中,长在京中。我若跟你走。难道那儿就是我的家了吗?”

她知dào

眼前人受了许多苦,这份光鲜下埋藏着许多血与泪。心底里理解她的感受,却不能认同对方所言。

“你是不喜欢突厥,是吗?”

隆昌意识到了关键,语气十分轻柔,透着小心翼翼:“小琼,你不喜欢那里,我们可以不回去。

娘带你去南方,我们过自在逍遥的日子,不再理会这些,好不好?”

陆思琼想不明白,“你如今是突厥的阏氏,怎么可能、”

话尚未说完,隆昌就站了起来,背对着女儿语气坚定,“当初,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做这突厥的王妃,我就被一顶花轿送到了塞外。

后来,老单于去了,我原以为我会被遣送回大夏,谁知竟又嫁给了哈萨陌,这又有谁问过我的想法?

我为大夏付出了十余年,这么多日子,可曾有一日是为自己活的?

小琼,你陪娘走,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平常人的日子。我们不要再理那份权势富贵,好不好?”

陆思琼跟着起身,不可思议的望向对方。

她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那样的话,当年您和亲,这么多年受的苦,不是白费了吗?”她不明白,对方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

谁知,隆昌听后,讽刺的笑了笑,“和亲?用我换和平,这十来年是一直相安无事。可就算我永远身在突厥,两国不交战,但难道就没有我死的那一日?

兵家之事,和久必战、战久必和。当初不过是因着常年征战民不聊生,需yào

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罢了。你莫不是还真以为我有那么重yào



我的父皇、母妃、兄长都能够用我去换一时安逸,真要兵戎相见的时候,难道还会在乎一个十多年前就舍弃了的我?”

她话意凉薄,似看透了世间沧桑,冷漠的身影那样单薄而倔强。

不得不说,对方的见解很深彻,陆思琼完全没有反驳的话。

隆昌转身,望了她一眼,走至窗前,倚着棱柩望向远处:“小琼,你看,这片河山真的很大,对吗?

曾经我以为,这世上没有我不能做的事。有父皇的宠,江山都能供我玩乐,可现在再看,哪里又能容得下我?”

她永远都记得,那样疼她爱她的先帝,在知dào

自己不愿意和亲的时候,竟说出了不和亲便只有死路一条的话。

圣宠是什么,父爱又是什么?枉她贵为天之骄女,最后落到这样的境地。

是以,这么多年,她从未给朝廷稍过只言片语。

若不是因为亲生女儿。又怎会再踏足这份土地?若没有她,自己是死是活。身处何地,有什么差别?

陆思琼见她招手。缓步过去。

“傻孩子,蕙宁、荣国公府她们待你再如何好,都只不过是为了一份牵制。用来牵制我,牵制、”隆昌语气一顿,再道:“牵制秦相。”

突然提起秦沐诚,陆思琼微愣。

隆昌则继xù

道:“无伤大局的时候,对你施以恩惠,于她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真等到有个什么事,你觉得那些平日疼你护你的人。会怎么做?”

她轻轻拢着女儿身前的长发,叹道:“连我都能轻易被放qì

,又何况是你?留在京城里,你永远都是受制于人,不可能得到真zhèng

的快乐。

你的父亲,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会有所作为的。那个时候,不管是在龚家还是周家的眼里,你便只剩下筹码的价值了……”

陆思琼听得浑身冰凉。似被抽走了周身力qì



不得不说,眼前人句句中心,直指要处。

她被说动了。

屋内阒寂无声,气氛瞬时凝滞。隆昌没有再言语,只是双眸期待的凝望着女儿。

是在等。

陆思琼细细想了想对方的话,突然似想到什么般。开口询道:“您、您见过秦相了?”

若不是见过面,怎么可能说出刚刚的话来?

以她的身份。知晓秦沐诚如今贵为当朝宰相不难,但十多年前她的印象里对方只是个皇子伴读。这野心一说从何谈起?

他们必定已经见过,且有过很深的交流。

陆思琼心中骇然。

隆昌果真点头,毫不遮掩道:“我来找你,怎可能瞒得了他?事实上,我们刚出突厥境内,他的人就联系上了我。”

“他找您了?”闻者语气试探。

一直都记得蕙宁姨母所说过的话,称秦相想要夺回眼前人。

两国边境距离京都隔着千山万水,这么快的手脚,显然这些年相府的人一直都有掩藏在突厥境内。

“是,他找我。”

隆昌语气平静,提起当年的心上人,语气不见丝毫波澜,“我回大夏,他求之不得。小琼,他也已经找过你了,对吗?”

陆思琼木然点头,脑中有些混乱。

突然就想到,年岁前她尚在病中时,和敏郡主来府里与自己说,叫她不必担忧,她哥哥暂时不会有所动作。

难道,那个时候,秦相已经收到了风声,知dào

隆昌公主要秘密回来?

眉头深锁,她有些头疼脑涨。

隆昌抚着她,温柔的又问:“小琼想要父亲吗?”

这个意思……陆思琼眼眸一惊,摇头:“娘,您不会是要回他身边吧?”

后者不答反问:“你想要娘那么做吗?”

“不想。”语气坚决。

隆昌又笑了,笑起来特别美艳,勾着唇低道:“我也不想,他不配。”

陆思琼闻言一松,才要接话,屋外传来齐齐丽的声音:“阏氏,单于要回来了。”

隆昌眸底生出厌恶,抬眸往窗外看去,只见哈萨陌人高马大,正带着两名勇士朝客栈回来。

她拉了女儿往门口走,“小琼,娘知dào

你如今和皇姐的儿子在一起,但是娘不希望。你先回去,过两日我再找你,娘一定会带你走的!”语气十分不舍。

陆思琼正想说几句关于龚景凡的话,就被她开门推到了外面,廊内人多,再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只得随齐齐丽出去。

刚走至木梯口,就见易云侯在那,他躬身言道:“姑娘,二爷命属下在这侯您,车驾都在外等着,属下送您出去。”说着,眼神不悦的瞥了眼齐齐丽,目露敌意。

陆思琼颔首,随着他边下楼边问:“二爷呢?”

“已在车中等候。”

刚说完,又见客栈门口烈马撕喝,一名约莫四十有余的高壮男子从马上翻身而下,正跨进屋。

刹那间,四目相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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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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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想象中的有所出入,哈萨陌单于的五官同其兄弟呼韩邪并不怎么相似,无论是体型还是神态上都有极大区别。

毕竟,呼韩邪穿上中原衣袍,屏去那几分狂傲不羁的野性,不说话的时候尚且还有几分温润贵公子的气质;

然而,哈萨陌体态宽硕,阔面厉目,肤色黄褐、颧骨极高,浑身戾气不敛,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气势颇大。

乍然出现在视线里,陆思琼首先就是一吓。

她打量对方的时候,哈萨陌亦在端详她,见少女莲步下楼,视线微恍,眼前浮现出十多年前初次见到隆昌时的场景。千里沙土,她嫁衣鲜红、临风而立,比那明媚的艳阳还要夺目。

怎这样相像?

转念,若有所觉,便止了步伐,只等对方行来,目光不偏不移。

陆思琼双手微握,内心是紧张的。

她怕被对方识破。

眼前这人,能弑父杀妻,若被他发xiàn

自己是娘亲的女儿,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屏气敛神的朝门口走去,两眼始终直视前方,视若无睹的出了门,就怕被对方拦住。

好在,只等下了台阶,亦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陆思琼后背微松,缓了口气。

哈萨陌却转身,盯着少女上车,只等那身影被帷幕遮住,轴轮转动离去,方收回视线。

他抬足,举步上楼。

经亲信回禀,得知妻子不在天字房。便拐向了旁边这屋。

她果然浓妆华服,立在窗牅前。背对着自己望向外面。

哈萨陌进屋转身,合上了屋门。朝隆昌走去。

直至人前,伸手自然的揽了对方,语气带笑温柔:“怎么穿戴得这样好kàn

?”他出客栈前,妻子着的并不是这身,可见是费了心思特地打扮的。

他的视线,透过棱窗望向街道上渐行渐远的车辆。

隆昌被他抱着,不挣不动,面色淡淡的,随后答道:“许久没见客了。”

哈萨陌闻言。粗粝的大掌抚向其姣好的面颊,“公主想大夏的亲人了?”

不等对方回话,继xù

言道:“我刚上楼的时候见到一个小姑娘,模样与你有五六分像,那就是小邪看上的中原女子?”

“是我表姐的女儿。”隆昌将他胳膊移开,转身走向门口。

哈萨陌跟上继xù

询问:“可见过你那外甥了?”

后者摇头,抚着额头恹恹无神道:“我累了,有什么事到京城再说吧。”

他盯着她背影,久久未语。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门口,眸色复杂。

下一刻,他阔步跟上,紧随妻子回了房。

内室即传出不小的动响。廊中所立之人目不斜视,已是司空见惯。

陆思琼进车厢后,立即吩咐人驾车。

摊开手。掌心一片汗渍。

想到自己的娘亲这么多年竟委身给那样一个人,心头既是痛恨又是悲伤。

她那么美艳。能文能武才识一流,那么多达官显贵的名门子弟都瞧不上。最后与她站在一起的,居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异族蛮人。

怪不得,她的眼底有那么多怨恨,话中那么多不甘。

不是懂她知她之人,就是再宠她爱她,又怎么解得了心里的孤独?

陆思琼突然后悔起来,为自己没有答yīng

对方。

是的,她早在见到生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动摇了。

天下间,只有那个人是她的至亲。而对方,需yào

自己。

她为人子女,明明可以做到的。

舍不得再让生母失望了。

垂着脑袋,陆思琼浸在思绪里,好会子才意识到有所异样。抬眸,瞥向对面的人,少年目光肃然,正细细凝视着自己。

她掩下心神,启唇欲开口,却在想到早前未婚夫声声盼她不走的场景后止了话。

莫名的有些酸涩。

龚景凡一直没有开口,他心底清楚,任何人的话在对方心中,都胜不过隆昌姨母的。

那个人,是她的生身母亲。

他盯着她,想问又不敢问,眸底尽是挣扎、与惊慌。

一路无言的回到朝暮山庄,此刻天色渐暮,山间晚风清雅,天际处飘着几片霞云,平渲了些许孤寂。

入了庄,陆思琼不敢看他眼睛,只推说有些累先回了房。

竹昔与书绘亦察觉到了主子的异样,私下好奇她是否同二爷闹了不快,却并不敢询问。

陆思琼脑中很乱,她一直都知dào

,有些事躲不开避不过。

从去年呼韩邪离开京城后,她便有意识的避免去想关于生母的一切,觉得只要不去想,便能不用面对。

她只是德安侯府的二姑娘,婚事已定,只等出阁之日,便嫁与心上之人。

按部就班,不会有任何变故。

可事实上,她的身世,容不得她这样安逸。

晚间用膳的时候,二人共桌,没有往日的轻松热闹,彼此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倒让屋里伺候的人在心中打鼓。

食不知味,草草用了饭,龚景凡起身,“我送你回去。”同往时一般。

陆思琼点头,心下彷徨,好几回欲言又止,想他开口问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实在矛盾的紧。

等到了寝屋门外,龚景凡转身欲走。

自始至终,都不过问一句。

陆思琼心里不好受,跟着转身抓住他衣袖,呢喃道:“我有话与你说。”

龚景凡眼眸一亮,檐廊烛影下,眸中跳动着火焰,格外惊喜。

他用力点头,“好,你说。”

陆思琼给近侍使了个眼神。便就着他的衣袖走到院中的石桌前。

后者紧跟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院中没有点灯。弯月如勾,点点光辉散落庭院。显得有些清冷。

龚景凡对已进屋的婢子吩咐:“给姑娘取件披风来。”

书绘很快就拿了茜红色的鼠皮披风来,少年接过替她罩上,又亲自替她系结。

他眉目如画,语气温柔小心:“可还觉得冷?”

陆思琼摇摇头,让其一并坐下,这才说道:“我娘亲,她过得不好。”

闻者喉间一滞,有些紧张她接下来的话。

“她是特地来找我的。”她轻声说着,口吻惆怅。“我不想瞒你,她要带我走。”

龚景凡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紧,此刻反倒不敢说任何挽留的话了,原拢着少女披风的手指松开,他垂着头低问:“你答yīng

她了?”

几个字终于出口,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般,五指在空中下意识的弯曲,却什么都抓不住。

凝成拳,复张开。无所安置。

陆思琼见了,主动将手握上去。

指尖微凉,她用力合上。

龚景凡面目一喜,抬眸只听对方言道:“我与她说。我和你定了亲。她毕竟是我亲娘,我不可能不顾她的意愿。”

“那隆昌姨母,是怎么说的?”他亦知父母之命的重yào

性。秦相可以不顾,但这个人的分量非比寻常。

陆思琼不曾遮掩。“她不希望。”

见少年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若繁星黯淡。不由生出心疼,继xù

道:“她同秦相见过面,我不知dào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道过几日再去寻我。”

“你想不想跟她走?”

闻者眸色微愣,紧了紧对方掌心,“你我情谊至今,我又怎可能会想离开?只是、”

话没说完,龚景凡便倾身将她抱住,打断道:“没有可是,你不想走就好。阿琼,我就怕你舍了我,你若一心一意要走,我、我反倒不知该如何了。”

得了这句话,他的那股子恐惧才似真zhèng

消散。

眼前人留恋自己,不想离开自己,便够了。

陆思琼任由他环抱,语中充满无奈,“可是,她只有我,我不能违拗她。”

“阿琼,你不要给自己压力。姨母她不只有你,她还有个女儿,你忘了吗?”龚景凡没有松开,“她是突厥的大阏氏,哈萨陌单于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他,配不上。

陆思琼想说哈萨陌配不上自己娘亲,可许是男女考lǜ

事情的角度不同。眼前人觉得,母亲已是阏氏,便一辈子都只能留在突厥。

女子以夫为天。

她曾经亦是这么认为的。

但先前与母亲的那一席话,哪里听得出她对现有一切的半分留恋?

原也是被她离开的想法惊到了,但这小半日想来,设身处地的想,除了同情,难道就真不希望她挣开命运,摆脱这种生活?

突厥单于,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诚如母亲自己所说,她已经为此付出了十多年,时至今日,连追求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可以吗?

私心里,陆思琼理解她。

自己做不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处在痛苦之中,她带着无限期待来见女儿,真要让她失望而归吗?

如果她过得幸福,过得很快乐,该有多好……

陆思琼如实开口:“二哥哥,我不骗你,我有些迷茫。”

她喊出幼年的称呼,脸埋在对方胸前,手揪着他的衣袍喃喃道:“我舍不得放qì

这些,但也不能拒绝娘亲,我不知dào

该怎么做。”

胸前似有什么温柔沾湿了他的衣襟,龚景凡莫名悲伤,她终究还是偏隆昌姨母多了些。

眼眸深闭,佯似轻松的柔声道:“多大点事让你难过成这样?你能与我直述心里的想法,就该相信我。

隆昌姨母说不希望,是因为不放心把你交给我,这该忧愁的人是我呀?你快千万别哭了,交给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陆思琼抬首,湿润的双眸对上少年抚慰的眼神,心生安定,不知觉的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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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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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诉说衷肠后,再回房陆思琼便没有胡思乱想,夜晚睡得也极其安稳。次日清早,她随公主府的人回京。

抵达时已近午时,府中有客,含碧引了她往宜兰水榭去,沿路护卫侍人皆形色严肃。

陆思琼便问是何人过访。

含碧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不想说又是不好扯谎,面露为难。

后者见了,也没有再逼问,等进了院子即道:“劳烦姐姐亲自接我,既然府里有客,你先回公主那侍候吧。”想着又补了句:“见了公主代我问好,等稍作歇整午后方便时我再过去请安。”

含碧点头应了离开。

转进屋,陆思琼便唤了书绘,吩咐道:“你去打听下,是不是贤王府的人来了。”

九王新婚已有数日。

除了贤王府,就只有相府中人,姨母才会这般避讳自己。瞧刚刚含碧那反应,怕是二者兼有。

她心中有了七八成想法,但还是要求个肯定。若真是和敏郡主,如今的贤王妃,自己怕是想躲都躲不了。

竹昔就最见不得自家主子神色凝重的模样,往前两步替她倒了茶水道:“姑娘不必烦心,就算真是九王府的人,您若不想见公主也肯定会替您推了的。”

陆思琼瞅向她,“你晓得我不想见她?”

“奴婢只是觉得,您每回见了和敏郡主都不高兴,那她自是不该来打搅您的。”竹昔说得理所当然。

闻者合了合眼睑。捧过茶杯轻轻抿上。

府中难有秘密,书绘近堂前一试探便知是九王妃和两位侧妃娘娘到访。凝水与风露备了午膳进来,陆思琼简单用了下,心头微松。

既然午膳没有来请自己,便是蕙宁姨母将自己回来的消息瞒住了?

但连亲娘来大夏的消息相府都能知晓,和敏郡主定也心知自己今日回京的事儿吧?

说实话,陆思琼如今还真有些怕见秦家人。

上次秦甄氏说的,也不知能不能做到?若是她能在秦家府里设置阻力,于自己也算是得益。

在炕上小躺了会,妙仁师姑进了院。

陆思琼大喜。忙上前拉了对方的手。“师姑,您没事吧?”

妙仁满脸慈爱,笑着望向眼前少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容颊。温声柔道:“我没什么事。倒是瞧着琼姐儿你现今身子大好。这心就安了。

对了。与龚二爷去山庄上小住,玩得可高兴?”

“挺好的,倒让师姑替我挂心。二爷他。很照顾我。”陆思琼羞涩的垂下头,露出女儿家的矜持与心思。

妙仁见她对自己这般坦白,毫不设防的样子,心中甚暖。虽说心头有酸有涩,但脸上还是一派的笑意,如是轻松的言道:“我这回过来,是与你告别的。”

陆思琼惊愣,下意识抬眸,“告别?您要去哪?”握着对方的手也紧了,目中尽是不舍,“为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原因,你还要离开?”

陆思琼想不明白,以前眼前人隐藏身份与下落,一是为了躲避亲娘,二是防着秦家。可时至今日,还有什么非逼得她离开京城?

虽说师姑是年前回来的,但那时候自己病得没精神,总窝在娇园里,一整日有七八个时辰都睡着,也没好好与她说说话。

而那之后,和敏郡主以借人为由又将师姑接去相府,好不容易送回来在公主府没几日,却是又要离开?

她总觉得没有处够,一心以为之后师姑都能陪在自己身边也无留心,谁成想……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能陪着姑娘这么多年已是缘分,哪能事事尽如人意?”妙仁亦很不舍,拍着她的手感叹。

陆思琼听出言下之意,不禁正色反问:“是有人逼您离开?”

妙仁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只是这京城对我来说,并没有久留的理由。”

她眼眸深邃,似蕴了无数心绪,接着视线迎上,再添道:“过去很多事,琼姐儿你不明白,我留在这无非徒增伤心罢了。”

陆思琼还是想不明白,着急的连三追问:“您在相府那么久,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师姑,您不要瞒我,我不想你走。”

这是在她幼年最瘦弱时期就伴着自己的人,就算在国公府里有外祖母、大舅母的关爱,但每每生病犯疾时,都是眼前人日夜守在床前。

这份感情,她从来珍之惜之,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尤其又在得知了自己身世之后,想象当年她是如何护着尚在襁褓之中的自己从那千里沙尘之地回到的京师,情意便更加复杂了。

望着少女挽留不舍的眼眸,妙仁狠心挪过视线,站起身背对着她道:“琼姐儿,你要明白,我一日在京城,你的身份就一日不是秘密。

我袁氏女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证据。想来,你也见过隆昌公主了,那也该明白,有些事再如何,都只能是秘密。”

而秘密,是见不得光,不能公诸于世的。

陆思琼讶然。

师姑居然知dào

自己见过了亲娘?

就算二爷有交代人把这事传给蕙宁姨母,但只这么会子功夫,前头还在招待宾客,姨母肯定分身无暇来交代师姑。

既不是从姨母处得知的,那么……

她眼眸一睁,站起身跟着走过去,不可思议的反问:“师姑,您早知dào

了娘亲要进京,是不是?”

攀住对方胳膊,陆思琼继xù

道:“秦相他,到底要做什么?师姑,您告sù

我好不好?”

妙仁目露泪渍,硬忍了下去才对上少女。“你记着,我肯定不会伤害你的,琼姐儿,你相信我。”

陆思琼拼命点头,“我相信,我知dào

您疼我。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非走不可?

你的身份,以前能瞒住,今后自然也有办法。再说。我身世的事。如今早就不是秘密了,周家知dào

、陆府知dào

,九王府、公主府都知dào

,相府就更不必说了。秦夫人上次找我、”

这话没说完。妙仁就出言打断:“秦夫人?”

她神色一滞。“她找你了?琼姐儿,她怎么会知dào

这个事?”

“甄家如今是圣上妻族,便是甄府低调。但宫中有皇后娘娘、有太子殿下,想查点事自不在话下。”

陆思琼语气无奈,“您看,要真闹出来,早闹出来了。有些人比我更在乎我的身份是否会暴露,所以我反倒不担心了。”

“秦夫人找你,说什么了?”妙仁神情复杂。

陆思琼便回她:“她倾慕丈夫,总不过是担心我被接回秦家。”

妙仁听后,往旁边挪了两步,人有些出神。

陆思琼见她许久没再言语,不由好奇:“师姑怎么了?您在秦家,是不是也见过秦夫人,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做什么倒没有,我是和敏郡主带回去的人,她不会为难。”

妙仁心不在焉的说着,仍是坚持原先的决定,“琼姐儿,我说离开也不是永远就离开了的,就跟从前一样,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你安心过日子。若,若真觉得凡二爷好,自己也要把握坚持住。人这辈子得个知心人不容易,莫要辜负了,等将来后悔错过。”

她语尽感慨,自然是心中有悟,却不肯表露分毫,“毕竟,无论是相爷,还是隆昌公主,都不会真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若认定了凡二爷,就别轻易动摇。”

这意思,与早前她刚去德安侯府时说的话可大为不同。

陆思琼懵懂不解的望着她。

妙仁却不曾深谈。

她一心想走,再留也都留不住。

陆思琼亲自把人送到了偏门外,站在幽长的巷子里,低头瞅着青石板,她失落的问:“师姑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

“过阵子,等你安定了,我一定回来。”

这便是句虚话了……

“姑娘别送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闹性子?”妙仁语气宠溺,眸底却是伤感。

陆思琼看着她转身,然后远去,身影被斜阳拉得极长。

回到水榭,心思总也安不下来,便又去了珠玑阁看书。

出乎意料的,和敏郡主只等离开都没有来找自己。

她心底蓦然一松。

然而,人刚回院子,正准bèi

妆扮下去见蕙宁公主,侯府就派了人过来。

来人是静安堂的江妈妈。

见是她,陆思琼一惊,“妈妈怎么过来了?”

江妈妈一脸垂头丧气,“姑娘,老夫人病了,原是不想惊动您的,但这几日越躺越严重,大夫人才让奴婢过来请您回府。”

祖母身子向来硬朗,平时小病小灾都没有,怎的突然就说不能下地了?

她颜色一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元宵节那晚,不知怎的,三姑娘与四姑娘打了起来。丫头婆子们上去劝,结果怎么都拉不开,老夫人闻声赶到兰阁的路上,摔了台阶。”

年迈长者这一摔台阶,可是了不得。

陆思琼当场就慌了,连忙让书绘收拾细软,回道:“妈妈别急,我这就去见公主,我随您回去。”

江妈妈点头。

去前殿的路上,陆思琼就问她三姑娘和四姑娘是为什么打架。这世家闺秀的,两人平素都不是冲动的性子,怎闹得这样大?

后者却只推说不清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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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骗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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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宁公主原也正想派人去请陆思琼,没想到德安侯府的人先来了,听闻陆老夫人摔了跤躺在榻上下不得地亦是一惊,询问了几句以表慰问。

她拉着外甥女的手,面色十分疼爱,“琼姐儿你也莫担心,老夫人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

我原想着再留你多住几日,既然你祖母伤了,作为孙女你自是要去床前侍候的。”

说着又望向江妈妈,语气一如往常,于客套中带着疏离,“本宫还有些话想与你家姑娘说,妈妈先下去吃杯茶。”话落就唤来含碧。

含碧忙过去请了江妈妈下去。

蕙宁公主这才继xù

开口:“早前府里有客,我也没顾得及去看你。这几日,在朝暮山庄住的可还好?”

“很好。”

陆思琼知dào

她最想问的定不是这个,便也就简单答了。

果然,对面人面色微凝,又问道:“听凡哥儿带来的信说,你见过隆昌了?”

闻者颔首:“是。”

纵使早过了激动的劲,但亲自又听到肯定,心底里那份情绪还是难以压抑。也不知为何,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语不成声道:“她、她还好吗?”

简单的一句问候,几个字,却像从心尖上过了一遍,出口极为困难。

陆思琼被她的情绪感染,眼前浮现出那日锦衣华服却哀愁难掩的美貌妇人,那样好的年华那样好的姿彩。举手投足间却自透着股被拘的无奈。

看着让人心疼。

再想到匆匆一见的哈萨陌单于,突然就答不出那个“好”字了。

蕙宁公主见她沉默不说话,心底便是一沉,那句到嘴边想要反问的“不好?”便如何都再说不出来。

她握上少女的手,眼底染上哀忆,“过两日人就要进京了吧?”

“是。”

或者,两日都用不上。

若不是自己和龚景凡偷偷下山去陵县玩,想必他们直接就进京了,根本不会去福来下榻吧。

陆思琼心底略有些忐忑,那样身份的一群人。怎么可能真的隐藏住?

如今。相府知dào

,公主府也知晓了。

这便意味着国公府也快瞒不住了,若周家得知,皇室还能不晓得吗?

再或者。宫里也早得了信。否则。那行人也就不会真这样毫无顾忌了。

若是暗访转成明访。这事的严重性就大了。

似是知晓她心底的顾虑一般,蕙宁公主看着她道:“早年前,哈萨陌单于就向朝廷递了朝拜的帖子。太后听说他是带着阏氏和玉公主一起过来,为顾安全就先命人压下了消息。

算算日子,朝拜的队伍再过半个多月就能到了。”

这也就是说,之后的半个多月,哈萨陌他们仍是以隐藏的身份在京中活动。

只不过,朝中得了信,必然也是有所准bèi

的,该不会再出去如去年那般的刺杀事件。

陆思琼还是心头一松的。

蕙宁公主留意着她的眉色,轻声问道:“你见过皇妹了,她找你,是想带你离开的吧?琼姐儿,你记得你之前答yīng

姨母的话吗?”

陆思琼望着对方眼睛点头。

后者是何等聪慧的人?

少女那股子犹豫不定的心思自都收进眼底,叹息了徐徐言语:“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若一走,不说京中要大乱,怕是连突厥那边也要出事。

琼姐儿,你要记得,你还有姨母、还有凡哥儿。他这孩子认死心眼,你、”说着嗓音一哑。

陆思琼忙接话:“我知dào

,姨母,我知dào

的。”

蕙宁公主心头也是矛盾,她疼外甥女,但是就在听说隆昌来了之后,还真生出过后悔。

后悔了当时撮合凡哥儿与琼姐儿的婚事。

她的儿子,那样执拗的性子,认定了的人和事是从来都不肯放手的。

蕙宁怕,怕哪一日若琼姐儿离开,自己就会连儿子也失去。

这不是自己的初衷。

她最初,只是想以后好好照顾琼姐儿,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若论其他,便是用这门亲事锢住琼姐儿,让她不舍得离开。

可这一切,在隆昌亲自来找女儿的前提下,似乎显得那样单薄无力。

自己的儿子,真能绑住眼前人吗?

陆思琼见其眼神复杂,也只能说记得先前承诺。

然而,那份承诺,在无所关键的时候显得有力。真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多少作用?

陆思琼自个都不肯定。

原准bèi

了许多话,甚至还有关于九王府的,但这会子蕙宁公主皆不想说了。她找外甥女来,最想求的就是一个心安,一个对方不会离开的保证。

其他,都不重yào



但这份心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不是保证。

蕙宁公主心神不安,终究没再继xù

说些什么,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乔嬷嬷进来,上前开口:“公主,二姑娘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母女之间的感情是天性,隆昌一句话,抵得过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叮嘱、苦心。我看着,琼姐儿已经摇摆了。”

I乔嬷嬷吃惊,“二姑娘不像是不明利害的人啊。”

“再懂事也还是个小姑娘,往日表现得再得体,骨子里也有女儿家的娇气。你见过哪个孩子,能拒绝生母的邀请?何况,隆昌当年为了她付出多少?”

蕙宁感慨:“琼姐儿自小亲情不足,心眼里比谁都在意这些。”

“二姑娘也是不好做,这一面是养她育她的荣国公府和德安侯府,一面又是生母。非逼得她做个选择,的确是为难她了。”

乔嬷嬷跟着叹气,“只是,如果二姑娘这边劝不来,公主不如到时候找隆昌公主谈谈?”

“隆昌?”

蕙宁苦笑着反问,脸上是说不出的无力,“她若是能听人,如今又岂会是这番局面?我的话、母后的话,在她耳中何时起过作用?

当年她若是能听我们的,早嫁给德安侯世子。不说如今的陆家是另外一番景象。就是她、也不会独自在异乡这么些年。”

关于相劝皇妹的事,蕙宁心知是没用的。

所以,一切都只能在琼姐儿身上下功夫。

但此刻看来,成效亦是甚微。

乔嬷嬷张了张口。有些犹豫。却还是没有忍住。“公主,如、如果,二姑娘真的随隆昌公主走了。那……”

听闻此言,蕙宁目色一厉:“不可能!她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

“可是,”乔嬷嬷还要再言,但观主子颜色忙又止了口。

蕙宁公主双眸一闭,似压下了强dà

的痛色,“琼姐儿当年没有进突厥,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去那里。

母后当年不想留下她,如今这十来年已是天恩。若是,若她执意离开,怕是就保不住命了。”

话中之意,格外明显。

乔嬷嬷被她冷肃的神色吓了一跳,再不敢说话。

她原还想着,若是再以去年的理由,若哈萨陌单于是替王弟和亲求娶,把二姑娘娶回突厥,或者还有一丝可能。

但现在想来,二姑娘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蕙宁公主起了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天际,心头亦存了思侥幸。

琼姐儿能乖乖留在京中,只等嫁给凡哥儿就好了……

否则,太后是不可能留她的。

就算隆昌出面,也是没可能。

秦相的女儿,不可能远去突厥。

一人生死,总好过黎明百姓陷于水火。

陆思琼上了马车,还在想早前与蕙宁公主见面的场景。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但她感觉得出来。

姨母这次,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是精神上的紧张。

她莫名的就想到昨日生母说的话,若真到了一定份上,就必会舍弃自己。

陆思琼其实是信这话的。

自己能有多少分量?

周家、龚家都忌惮着秦相,以除之而后快。当初收留自己、关照自己,不过是因着生母的关系。

可是,生母那样尊贵的身份,还是被送到了那样的地方。

难道,自己能比她重yào



便是已经和龚景凡定了亲,可这世间的事瞬息万变,谁又说得准?

江妈妈见少女神色莫辩,探究的望过去,心底很是好奇,“姑娘,您怎么了?”

总觉得二姑娘与过去不一样了。

陆思琼回神,只好奇询问侯府之事。

可这会子,眼前人倒似不着急了,语气也不像先前迫切,“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老夫人身子骨受创,想来将养着过一阵子必定就痊愈了的。

只是许久没见姑娘,成日记挂着,大夫人才命老奴来请您的。”

陆思琼眼神不解,“当真没事?”

早前可不似这样说的。

“奴婢哪里敢欺瞒姑娘?”江妈妈笑得有些勉强,语气也颇不好意思,底气不足了道:“奴婢想,或者是因为三姑娘和四姑娘?”

“两位妹妹的事?”

陆思琼心底有怒,瞪着对方道:“妈妈是府中的旧人了,说话轻重难道还不明白?祖母的身子岂容你随意做咒!”

江妈妈面露惶恐,“这、奴婢也是奉了大夫人之命。再说,奴婢刚所言非虚,老夫人确实真摔了一跤,伤的不轻。”

陆思琼是担心祖母身体的,毕竟那人也是将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就算现在有些不同了,但也抹不去往日情分。

她不喜欢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只是,宋氏……

“两位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江妈妈,我敬着你

,可你也不要倚老卖老,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

陆思琼冷了脸,“你既是祖母屋里的,却是奉了母亲之命。你这人可真是能干,不知心里清楚不清楚到底在替谁办事。

你如今来将我接回去,能会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目光如箭,凌厉的瞅着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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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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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妈妈心思灵活,在府中侍候老夫人多年,纵然如今不再是侯府后宅的掌事大妈妈,但任各房谁见着她都礼让三分,其身份不亚于老夫人的陪嫁俞妈妈。

以往,陆思琼亦得她点拨过几回,知对方是个明利益之人。

如今肃了脸,江妈妈见后心中略一思忖,不由赔笑了答道:“二姑娘,这种事让奴婢一个下人来说不合适,您回府之后,见着大夫人自然就明晓了。”

“母亲说与我听是一回事,我此刻问你又是另一回事。妈妈何必如此犹豫,您往日待我好,我亦是都记在心上的,怎的这会子倒瞒起我来了?”

陆思琼笑不达眼底,双眸紧凝,直视着身前人。

江妈妈合了合眼皮,略有些无奈,叹息了凑近轻语:“这回事奴婢也不尽得知,只晓得前阵子四姑娘邀了三姑娘去法华寺进香,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回来后两位姑娘之间就有些不对劲。

原也是没怎么,只以为她们姐妹间生了些不快过几日就会和好。谁知元宵那日三姑娘冲到兰阁,抓着四姑娘就打人,婢子们是拦也拦不住。”

“妈妈也不知dào

是因为什么?”

闻者神色微顿,绞着帕子的手微微一停,抬眸时目尽真诚,一副不好意思的答道:“奴婢私下找人去法华寺打听了,好似是因为三姑娘受了欺负。”

“什么?”

陆思琼惊骇,怎么……

她原就觉得奇怪。三妹妹与陆思瑾关系本就不亲近,又因着去年那回事存了芥蒂,如何肯与她一道去进香。

不成想,还涉及了那方面!

怪不得连江妈妈都三缄其口,世家小姐闹出这等影响闺誉的事,自然都是瞒得紧紧不可能对外透露半分的。

想起陆思瑜,陆思琼心底为她捏了把汗。好好的姑娘若被人欺负了……

“那日回府后,三妹妹没有去见祖母?”

她忍不住好奇,这样大的事,怎没告sù

家中长辈。

江妈妈就摇头。“我的二姑娘。这种事三姑娘肯对人言才奇怪。她往日那样好颜面的性子,如何会自己说出来?

若不是元宵那日闹的大了,老夫人逼问,三姑娘怕是更不会坦白。说来。老夫人的身子。多大还是被这给气的。”

陆思琼望着她。心道早前还说什么都不知情,是自个私下去法华寺打听了才晓得,这会子倒是连祖母何时清楚的原委都明白了。

这府邸里。总有些个爱听墙角的。

“母亲怎么说?”

这等事,叫自己回去也不得法啊。

陆思琼想不太明白。

江妈妈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牵强,语调怪异道:“二姑娘,这、奴婢就不明白了。

您也晓得,我就是个下人,主子们心里想什么如何会与奴婢说?大夫人的意思就是老夫人身子有恙,请您回侯府。”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

陆思琼见她贼是聪明,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分得清清的,也不过多话语。

等回到陆府,自是先往静安堂去。

老夫人却早早就用了晚膳,服药后已歇息了。

她在床前小坐了半会,又问了几句俞妈妈祖母的伤情才离开。

让书绘先回娇园拾掇下,只带了竹昔,往锦华堂去。

宋氏正在等她。

屋子里,珏哥儿与瑶姐儿都在,陆思琼逗了会弟妹,宋氏才让人将儿女带下去。

母女俩对炕而坐。

陆思琼起先开口:“母亲,我去看过祖母了,这事儿也是服侍的人不当心,这夜黑路滑的,怎让她给摔着了。”

宋氏倒不曾和她拐弯抹角,跟着惋叹了两声就说道:“还不是小四给闹的?这个瑾姐儿,真是和她姨娘一样,一刻也不得安分,好好一个元宵,非让她整得不安宁。”

陆思琼只疑惑的望着她。

宋氏才又继xù

:“府里你和她的婚事都定下来了,瑜姐儿见着难免心急。之前你二婶母与王姨娘私下里做出的那勾当,好歹也弄出些情分来。

虽说老夫人恼二房,但毕竟只是训诫了也不曾真苛待她们。

只你二婶母是个心思重的,也不知与瑾姐儿说了些什么,那日初十就让小四带着瑜姐儿去了法华寺。”

提起这事,她就不认同的摇头,“唉,你说说佛寺那等圣地,怎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小四也不知何时认识了外边的男子,竟是去撮合瑜姐儿。”

陆思琼眉目一惊,心底隐约似想明白了什么,“母亲,四妹妹她给三妹介shào

外男,是什么人?”

“瑾姐儿那个糊涂的,把你三妹妹去说给吏部侍郎府的三公子。”

提起这个,宋氏就觉得丢人,“你说说,她自己都还待字闺中呢,居然做这种事,传扬出去,别人怎么看咱们陆家的姑娘?

再说,李家那个公子哥是什么人?但凡有些社交的谁不清楚,成天不务正事,被李夫人纵溺得无法无天,专门祸害好人家的女儿。

听说这还没娶妻呢,府里不说通房,就妾室都有了好几房。这谁家清清白白的闺女能说去他们家,瑾姐儿倒是真有心思,把这种事往自家院子里揽。

不说瑜姐儿要寻她麻烦,就是我听了,都不知这往后怎么见你二婶。”她实在是气的不行。

陆思琼也觉得陆思瑾这事办的不靠谱。

那李家的三公子明明是她自个招惹的,现在自己和秦家八爷定亲,便将麻烦推给三妹妹?

二婶母她们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真的随人去了法华寺?

是事先不知情吗?

她听得也是许多火。

只是。这样的事眼前人丝毫不忌讳,竟毫不遮掩,是为何?

陆思琼望向宋氏,眸底生出两分探究,问道:“出了这种事,祖母可有处置四妹妹?”

“她怎么舍得?”宋氏笑意渐冷,“瑾姐儿就是这样才有恃无恐敢做出这等事,是瞧准了有秦家傍身府里不敢拿她怎么样。

可这没心肝的,居然拿这种龌龊的计策来害自家的姐妹。枉我养育了她这么些年,竟是没看懂她。”

陆思琼伸手过去。才要开口只听对方又说道:“琼姐儿。这府里怕是也只有你能治得住瑾姐儿了。这个事,你能不能走趟兰阁?”

闻者心中一寒。

原来,这才是接自己回来的目的。

用自己去对付陆思瑾吗?

宋氏见她犹豫,苦口又道:“你不要怪母亲将事情推给你。只是秦家在你面前。若要取舍。定不会管她瑾姐儿如何。

你出面,能治了瑾姐儿,既不会得罪秦家。老夫人那也好说话。

否则,这李家一闹大,咬定你三妹妹和他们家公子私会,那可就真没有扭转的余地了。”

到那个时候,别人不会想是陆家的庶女从中作梗,只会认定是自己这个主母,不顾侄女的终身幸福,将庶房里的闺女随便许人去攀李家。

宋氏这几日都没睡好,就担心李家的人上门。

陆思琼心中也矛盾。

前阵子因着身子不好也没有太关注兰阁那的动静,南霜虽然有来回话,可那丫头机灵得很,必是不会全部坦白的。

说来,放任陆思瑾与李家那男子见面,也有些自己的责任。

只是,没有想到,会牵连三妹妹。

那样人品的人,若真要娶了陆家的闺女,陆思琼心里也不乐意。

她望着继母,想了想,终究点了头,“我明日去劝劝四妹妹,看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心底终究也没什么自信。

出了院子,她才吩咐竹昔,让她去把南霜请去娇园。

这回,南霜来得极晚,她立在屋中告罪:“二姑娘不要见怪,四姑娘如今跟前离不得奴婢,只等她歇下了才好出来。”

陆思琼似未察觉出对方的那份造作,直接问道:“我想知dào

,三姑娘四姑娘那日去法华寺,和李家少爷有什么关系?”

南霜犹豫着想了想,才答话:“二姑娘您还不晓得,那李家少爷果真是个难缠的人,当初认定了是四姑娘主动招惹的他,听闻秦家与咱们府提了亲,就私下里骂四姑娘背信弃义。

早前四姑娘为了安抚他,不得不外出和他见面。那李家公子却不是个知礼仪的,不顾咱们姑娘已定了亲,以那点私情为由威胁四姑娘,今后必须赴他的约。

四姑娘回来后迫于无奈,才起了撮合三姑娘和他的心思,只想着他俩成了好事,以后李三公子便不会再缠着她。”

“后来呢?”陆思琼语气如冰。

“也正好二夫人来找四姑娘,想四姑娘往日总出入相府,想托她走走秦夫人的门路,看有没有合适的名门子弟说一个给三姑娘。

那日法华寺,四姑娘先约了李三公子,说介shào

咱们府三姑娘给他认识,然后哄着三姑娘跟她出去了。

原是想让二人远远瞧一面相一相,谁知李公子唐突了三姑娘,三姑娘心有不快,与四姑娘拌了几句嘴。”

“三姑娘知dào

,那是李家的三少爷吗?”陆思琼一语中的。

南霜摇头,“只知是侍郎府家的公子,道是秦夫人曾提过的,模样性子都极好,二夫人与三姑娘不疑有他。”

陆思琼将茶盏重重搁下,“元宵那日,怎么又突然打起来?是因为三姑娘知dào

四姑娘刻意隐瞒了她?”

南霜应“是”,继而添道:“那晚,李三公子闯了进来,翻了三姑娘的窗户,所以才闹大了。”

陆思琼脑中一轰,李家那儿郎,怎有这样大的胆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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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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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霜应答得体,端的比往日愈发精明,一双眼眸转动间,显得别有灵气。她只道陆思瑾是为了摆脱李三公子方起意撮合,关于她家主子和秦八爷、李三公子之间的事可谓含糊其辞。

陆思琼知晓这婢子聪慧,心眼极多。她当日能够在兰阁里做自己耳目,其一便是因为当日叛主之事事发寻个生路,二则是还想再替她自个谋个前程。

那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丫头,如果今日觉得真随了陆思瑾好,自然也能再生二心。

倒谈不上有多大失望。

只是,有她在兰阁里,却似是给陆思瑾添了枚军师。这会子,陆思琼考lǜ

是不是该除了她,否则留她继xù

替她家主子出谋划策,这府里还要再添风浪。

望着身边人,抬眸问道:“妈妈,南霜的娘在外院里当差的吧?”

“是的,姑娘。”

周妈妈略有些好奇,想起刚刚南霜离开前的话,有些纳闷:“姑娘是觉得,南霜不能再留给四姑娘了?”

“确实不该留了,她现在已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在我这是说一些瞒一些。”

陆思琼语气渐冷,吩咐道:“南霜原是我院里的人,她老子和娘的差事,想必当初也是经妈妈之手安排的吧?”

后者点头,“是,当初夫人过世后,原先用的许多旧人都重新安置了。她老子和娘本是在庄子上用的,后来见能干才调进的府。”

“既然本就是庄子上做事的。那还是再遣回去吧。”

想了想,再添道:“你明儿去锦华堂找下宋妈妈,就说上次兰阁里听雪意wài

失足后,也没给再添个大丫鬟,请她寻几个伶俐些的送去。

至于南霜,总好歹服侍了我和四妹妹一场,如今年纪不小,让她给物色个人,别误了她的终身大事。”

周妈妈微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深意。颔首应下。

书绘扶了她进内室洗漱。竹昔铺好床,也一道侯在妆镜台前。

陆思琼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蓦然就想起隆昌公主的容颜来,渐渐的影像模糊。却似要和脑海里的重合在一起。

镜中那头的影像一脸哀情的对自己招手。让自己随她走。

陆思琼眉头越蹙越起。

烛台上的火焰一个跳曳。发出“滋滋”的声音。

坐着的人一个回神,视线渐聚。

她见头饰卸得差不多了,便挥手使婢子退下。手举着木梳轻轻梳理,略有些失意。

半晌,似想起了什么般,从最下的木屉里取出匣子。

银鞘镶宝石的短匕首,刀身上刻着雄狼与莲花,甚为精致。又拿起那枚刻有“蕙宁”二字的玉珏,手抚着明黄的穗子出神。

她心里知dào

,那日生母说的话字字在理。

蕙宁公主她们,终究还是防着自己的。否则,当年隆昌公主割腕的事,便不是从呼韩邪口中得知。

她们隐瞒,就是想要自己留下。

执着玉佩和匕首上了床,握在手里躺下,盯着帐幔顶发呆。

往外翻了身,仍是睡不着。

陆思瑾做出今日之事,不可否认,是有自己的责任。若她当初不是本着想看庶妹咎由自取、作茧自缚,也不会放任她是与外男私相授受,更甚至牵出这般不堪的情感出来。

如今,倒叫三妹妹承了这份后果。

再怎么说,亦是不能够的。

只是,如今的陆思瑾,还真被自己几句话糊弄过去吗?

又朝床内侧转了下,依旧没什么睡意。

后也不知怎么入了睡,清早起来时脑袋沉沉的,精神便不太好。

书绘推门就道:“三姑娘来了。”

这一大清早的,陆思琼也晓得是什么事,暗想着躲不掉便也就只好面对,就让请了进来。

陆思瑜气色极差,眼下乌黑一片,上了脂粉都没埋住。

见着堂姐未语先泣,嘶哑着声唤:“二姐……”又拿帕子抹眼,“你得帮帮我,我、我不想嫁那什么李公子。”

陆思琼让人将早膳摆进来,拉着她坐下,柔声道:“一晚上没睡?来,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精神。”

“我、我这哪里还吃得下?”

陆思瑜语态急切,攀住她胳膊就开始道原委:“那李家的三少爷就是个登徒子,见着人就不规矩,我是不知四妹她怎么认识的这人……那日法华寺里,我、我和她一起去进香、谁晓得,”

“我知dào

,都听说了。”陆思琼出言打断,虽说事是陆思瑾闹出来的,但眼前人亦有责任。

她若不是存着那份心,凭陆思瑾如何说,还能将她绑去法华寺不成?

闻者即有些心虚,抬头觑了眼难以置信道:“你、你都知dào

了?”

陆思琼点头,举起筷子替她夹了些小菜,“你这事受了委屈,我心里明白。昨日母亲都与我说过了,她也是不愿意把你嫁去李家的。

你先别慌,李家这不是也没上门吗?咱们家可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凭的人拿捏。侯府里的姑娘,没道理被人逼着抬上花轿的。”

陆思瑜这才稍稍放心。

只要堂姐说了这话,便是不会坐视不管了。

虽说她们都是陆家的女儿,但心底明白,眼前人身份从来就与自己不同。何况,二堂姐如今还是永昭伯府未来的少奶奶,蕙宁公主与建元侯的准儿媳,自更尊贵了。

这府里,她说的话,何时见祖母与大伯母说个“不”字的?

二姐说了不会让自己嫁去李家,陆思瑜就相信她真有办法。

如此才真止了眼泪,只是双眸仍然通红。陆思琼想着就唤竹昔送了热水进来,让三妹妹进内屋净面。

等人出来,姐妹俩用了膳,才挪到炕上说话。

陆思瑜心中恨透了陆思瑾,出口毫不顾人颜面,“姐姐不知,亏我娘以为她是诚心替我的事着想安排,非让我随她到法华寺去。

我本以为是李家的四公子,谁知竟是那声名狼藉的李三郎。原在府里说着只是远远瞥一面,但她把我领到禅房后。寻了理由推说就出去。将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李家那三郎与她早通了信,轻车熟路就进了院子。话还没说上几句,就扯着我的手说是要嫁给他做、做媳妇。

二姐,你说那样个斯文败类的人。四妹她是如何想的。居然把人拉到我面前来?”

陆思琼心想。正是因为陆思瑾知dào

那不是良人,自己甩不掉麻烦才做这等安排,哪会管旁人如何。自不会考lǜ

这些。

只是这话,却不怎么好明说。

谁知陆思瑜却早已了然,“那李家的三郎简直是向天借了胆,居然敢来翻我的墙头。

二姐,这事肯定和四妹有关,否则他怎么知dào

我住在梨苑?我看着那样子倒不像是初回来了,后来一试探才晓得,是四妹自己不规矩,和人有了首尾!”

陆思琼眉目一凛,这话可就严重了!

收尾……

“妹妹这话从哪听来的?”问完之后,又望了眼门帘。

陆思瑜许是也察觉到了这不该是闺阁女儿能议论的话题,出口后就唏嘘了声,有些后悔:“是那李家三公子口不择言时说出来的,称是见过四妹妹房里有男人,所以他也不再多缠着她。”

房里、男人?

那便是秦沐延了。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陆思琼倒还真不知dào



这般想着,就有些后悔昨日轻易放南霜回去了,那丫头果真有所隐瞒。

其实,陆思琼原也不想要侯府与秦家多有瓜葛的,陆思瑾的那门婚事她原没当真,想着相府不可能真娶她过门。

可自己毕竟不是陆思瑾,不明白她和秦沐延之间的感情。

如、如果真是动真了……

陆思琼皱眉,有些烦躁,原本听之任之的态度就有些转变。

她要搅了这门亲事。

既然陆思瑾打算弃了李家三公子而真的嫁去相府,这般筹谋下功夫着,倒不如让其空欢喜一场。

心底里,隐约就有了计谋。

她望向身前人,轻声询道:“妹妹,那李家三公子,可是诚心想要娶你?”

这样执着,都不顾侯府夜闯闺阁了,李家三郎再混账也该有些理智,若真让二府交恶可不是好事,可见大约是真对三妹妹动了心。

陆思瑜闻言,脸颊一红,气的是又羞又躁,“姐姐你怎么问这个?我哪里管他是诚心还是虚心,总之我不能把一辈子陷进去。

这门婚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的!”

她真担心,二姐以为李三是认真的,就改变主意。

陆思琼何其不理解她的心思?

试探着又问:“元宵之后,他可有再来找过你?”

陆思瑜腾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泪水簌簌的往下掉。

陆思琼一见便知了答案,“这事,二婶母知dào

吗?祖母那呢?”

“祖母已经因着这事气得卧床了,我哪里还敢去求她做主?母亲总让我忍气吞声,说闹大了不好kàn

,指不定那李三郎就是这个心思,想着坏了我声誉逼得非嫁他不可。

我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他夜里跑来,我这几晚都夜夜让身边人陪着自己。他见没办法,又哄骗我不得,倒是识趣多了,不会逗留许久。”

陆思琼沉默着,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知dào

了,时辰不早,我与姐姐去向祖母请安吧?”

说着让书绘陪着又进内室检查了下妆容,隔着屏风趁陆思瑜不注意,吩咐道:“你想法子,把阿红叫过来一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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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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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摔下石阶,崴了脚不说,正好磕着腰,伤情虽不重,但毕竟不便活动,终日只好躺在床上。

她见陆思琼进来,先是面色一慈,待见着后面的陆思瑜,表情又绷了起来。

陆思琼从俞妈妈手中接过药碗,坐在床沿服侍对方用药,关切语道:“祖母受了伤,怎不早些派人通知孙女儿,我竟到了昨日才晓得,实在不孝。”

她垂首吹了吹羹勺里的药,送至其唇边。

老夫人张口含下,语气轻柔:“本不是多大点事,就不想惊动人。你在公主府里住着,没得让你晓得了挂心。

我原也没想将你早早接回府,想着蕙宁公主难得接你过去,也盼着你多宽慰些她。只你母亲不放心,非让你回来。”

她精神不错,配合着用完药,这才转头看向请安后默默立在一边的陆思瑜,口吻寡淡:“瑜姐儿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与你二姐说会话。”

陆思瑜不敢多话,规规矩矩的福身告了退。

老夫人这才叹道:“这丫头让我说她什么好,年纪轻轻的怎想着动那样的心思?她是咱们侯府里的姑娘,难道我与你母亲会忘了她不给她作安排?

你二婶母真是糊涂,之前闹出那样的事来,一家子还存着小心思去占你三叔房里的好。原以为是个有些脑子的,不成想在闺女的事上这样不当心。

那人都没打听清楚,倒是巴巴的先将女儿送出去了。如今闹出事才知dào

急,那会子做的时候怎么不晓得怕?”

这种话,可以与宋氏说,与几位儿媳妇言。

但自己作为孙女,在她跟前言这些,便有些过了。

陆思琼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无奈,措着词接道:“您快别往心里去,祖母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大家都不安心?

二婶母和三妹妹已经知错了,按说这事也有四妹的不是。”

才说到这话。闻者就出言打断,“瑾姐儿是好心办坏事。她只听了秦夫人的话,原也是好心,想让自己姊妹嫁去侍郎府做少奶奶。

唉。谁能想到那竟是李家的三公子呢?如若是李四郎。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陆思琼听出了她对陆思瑾的袒护之意。不再继xù

说下去。

心中则明白,想从静安堂这制衡陆思瑾,是行不通的。

识了这个理。也就没再多费唇舌。

在屋里待了半个上午,陆思琼见此处有四婶母楚氏陪着才起身。

走出院子,径自去往兰阁。

陆思瑾正在廊檐下逗弄八哥,见到来人似早料到了她会来一般,笑不达眼底的瞥了眼过去,继xù

拿着碗里的瓜仁投食。

七彩的鹦鹉,色泽鲜亮,上佳的成色。

“四妹妹好兴致,这是何时添置的,倒有趣得紧。”陆思琼走上台阶,见对方神情专注,只别有意味的瞥了眼旁边的南霜。

后者顿时一个激灵,内心惶然。

二姑娘这是想做什么?不担心四姑娘对自己多想吗?

果然,低着头半会偷偷抬眸,正对上自家主子的目光。

陆思瑾别有意味的打量了眼二人,拖着声调答道:“二姐姐贵人事忙,哪能理会我这小院里的事情?

不过,只要二姐想知dào

,不说是我屋子里添了只八哥,就是这屋梁上缺砖少瓦的,想来也是有法子知dào

的。”

她面色虽探究,但一派风轻云淡,性子比过去深沉了许多。

陆思琼只能暗叹秦沐延的调.教,想着今时不同往日。

“妹妹说笑了。”她四两拨千斤,“妹妹这样能干,不想让人知dào



,自不会传出这兰阁。”

陆思琼伸出手想逗弄一下眼前的鹦鹉,才动一下就被陆思瑾制止:“姐姐可要当心,畜类终归是畜类,会攻击人的。”

“是吗?”陆思琼轻喃,“妹妹的东西有灵气,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没得倒委屈了这只八哥。”

陆思瑾抿唇莞尔,眉目风情不敛,竟与往常有些不同。

陆思琼想了想,好似确实是这样。

她年前病后,便没怎么见眼前人,过了岁年终归是要有些变化的。思量着便坦言道:“我有些事请教妹妹。”

陆思瑾只让南霜打发了院子里打杂的小丫鬟和婆子,随后就道:“说吧,不过若是关于三姐姐的事,我可无能为力。”

竟是都不打算请她进屋。

陆思琼也不计较,闻言仍是道:“你是聪明人,自晓得我是因为法华寺里的那件事。”

“我说了,妹妹爱莫能助。”

“你兴起来的风浪,你会没法子?”陆思琼厉色疾言。

陆思瑾将掌中的瓜仁往碗里一掷,肃色转过身,面无表情的将碗递给南霜又挥退她,直视着堂姐好一会,突然笑着问:“姐姐这是在求我?”

“不是,我在给你机会。”

“机会?姐姐何以觉得,我需yào

你给我留机会?”陆思瑾有恃无恐,“就算我是诚心给三姐安排非人,那又怎么样?

你是想去母亲面前,还是到祖母跟前告我一状?三姐是二房里的人,祖母原就为了三房的事恼她和二婶母,你真以为祖母会为了这个来惩罚我?”

此时此刻,完全不比她最初搭上秦沐延的时候,眸底洋溢着得yì

的笑容,端的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她与八爷已互通情愫,根本没必要再忐忑彷徨。

陆思瑾认定了秦家会保自己。

陆思琼知dào

她的算盘,也不被她的话所恼,“你自己想想,如果秦家八爷知dào

你与李家三郎之间的关系。他会怎么做?

你以前朝秦暮楚的事,难道当真没人知dào

吗?

我跟你说,三妹妹不可能会嫁去李家。那李三郎若是到头来一场空,他会不会来找你?

你之前就是为了断却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事先承诺的事做不到,你真以为李家又是好拿捏的人家?

你可不要,作茧自缚!”

紧紧凝视着对方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到人心里去。

陆思瑾徒生心虚,笑意渐无。

这些事。她怎么知dào



陆思琼也不瞒她。冷笑着继xù

:“你不是早在锦华堂里演了一出戏吗?认为南霜是我安置过来的人,怎的后来自己倒真糊涂了,将她做了自己人?”

她这话才落下,从屋内门后就跑出一个身影来。

南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拉着陆思瑾的裙摆。慌张道:“姑娘、姑娘。不是的,奴婢、”

“啪”的狠狠一巴掌,陆思瑾抬起的手重重落下。咬牙恨道:“原来是你!”语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愤nù



怎么会?

南霜不是早投诚了么。

她望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堂姐,又看看跪在身前信任有加的侍婢,气的实在狠了,抬腿一脚踹倒了她,“你居然骗我,把我的事说与二姐听。我当初就该听了听雪的话,不该把你留在身边!”

南霜从地上爬起,又跪到陆思琼身前,“二姑娘,二姑娘您怎么、怎么……”

她原是躲在门口窃听二人说话,毫无预兆的,二姑娘竟然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这是为什么?

她可是一直在替娇园办事。

“我怎么?南霜,你在府里当差这么多你年,难道不懂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你既替我办事,又何必还想着讨好四妹妹,存自己的小心思?你若当真想尽忠于她,昨晚上又不可不必往我那去道那番话。”

陆思琼说得毫不留情,“想要两头讨好,你这左右逢源的功夫还欠些火候。要知dào

,没这门功夫,就不要动那份贪心。”

“姑娘,二姑娘,您饶了奴婢吧。”毕竟是心虚,南霜无言可辩,只要冲她磕头。

适时,宋妈妈正巧领了两个丫头进来。

见院中是这般景象,不由惊呆,“这、这是怎么了?”

陆思瑾克制着怒火往前两步,语气谈不上多热络却也还客气,“妈妈怎么过来了?”又望向其身后,眼底就露出恼意。

“去年听雪去了,夫人想着姑娘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怎么成?这不让奴婢挑了两个丫头过来。”

宋妈妈说明来意,对后话道:“玉兰、玉香,快来见过四姑娘。”

话落,又望向南霜,“怎么跪着了?”

陆思瑾则道:“这丫头毛手毛脚犯了错,骂了她几句就哭成这样,让妈妈见笑了。”

“南霜原就是个二等丫头,原是不配在您跟前服侍。但毕竟在府里当差已久,奴婢看她年纪差不多了,倒是也该配个人了。”

南霜心里早有打算,哪里肯随随便便配个小厮,连忙求陆思瑾,“姑娘,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想好好服侍您。

您看在奴婢服侍您一场的份上,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甘愿领罚,怎么罚都可以,姑娘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陆思瑾躲开她的触碰,盯着宋妈妈道:“妈妈能记得这丫头是她的福气,只是这样一个罪婢哪配有这样的福气?

这原就是二姐姐用了不要的,我也没有强留的道理。既然玉兰玉香到了,妈妈就把这丫头打发出去吧。”

她看也不看南霜,径自走下廊子,唤了“阿红”过来,将玉兰二人领下去。

转身却又再道:“我本看着二姐的面子,念着到底是她调.教出来的人,对南霜已经容忍再三。这会子看姐姐也是个薄情的人,也不替她说上两句,如此我也不便顾忌了。

妈妈,这丫头贼多心思,在我屋里当差手脚不干净偷了我好些钗环,我这会子才发xiàn

,这样的人咱们侯府是断断留不得的,您找人把她卖了吧。”

南霜哭声更大,一会子“四姑娘”、一会子“二姑娘”,身子却被婆子制住不能动弹。

宋妈妈闻言有些吃惊,没想到四姑娘这般不留情面,便拿眼神去看二姑娘。

陆思琼默了一会,点点头。

宋妈妈这才将人领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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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更改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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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复归于平静,陆思瑾原先那份硬忍下的怒气又升起,幽深恨毒的目光似利刃般射向对方,“姐姐真是疼爱妹妹,如此关心我屋里的事。”

陆思琼却不再与她称姐道妹,冷冷接道:“你若没做亏心事,还怕被人知dào

?我对你的事是不感兴趣,不过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总也得让我提防两招吧?”

后者面色一僵,“你到底知dào

多少?”

“该知dào

的,不该知dào

的,我都晓得。”陆思琼模棱两可,只警告般添道:“三妹妹的这件事,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打消不掉李三郎的念头,信不信我让祖母做主,把你嫁过去?!”

她咬字极重,表情严肃,令闻者一怔。

陆思瑾显是被吓到了,翕了翕唇想开口却迫于对方气势,竟憋不出一个字来。

心中告sù

自己不要信,婚姻大事哪里是眼前人说将自己嫁去李家就真的嫁去了的!八爷已经来府里下过聘了,自己又是他的人,这门亲事如何还可能会生变数?

陆思瑾让自己别慌,嫡姐只是在吓唬自己,她没有那个能耐。

可心底里,却又不敢真当做玩笑话。

从小到大,就没有嫡姐做不成的事,也不见家中驳回过对方什么。

见她不语,陆思琼前进两步,再开口:“不要指望秦家能怎么护你,说要娶你的是秦家八爷,八爷和相府之间的感情还是很微妙的。

再说。你自己与李家三郎之间又有些什么不齿勾.当,秦八爷怕也是不知情的吧?

两日,就两日,如果没办好,我亲自帮你处理,到时候可别怪我这做姐姐的不留情面。”

因着南霜已被打发了出去,陆思瑾根本不知嫡姐到底晓得自己多少事情,她甚至觉得在面对对方的时候,一切都不是秘密,在对方眼中自己的任何辩解和挣扎都似个跳梁小丑。

原先的自信满满消失殆尽。望着那人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她脑中灵光一闪,正想转身喊人,却发xiàn

已经没有了听雪。

真是后悔莫及。

犹豫着,仍是喊来阿红。让其去锦华堂请示嫡母。她要备车外出前去秦府。

等回到自己院落。陆思琼才歇下没多会,又听说蕙宁公主来了府上。

是来探视老夫人伤情的。

这是莫大的殊荣。

陆家显然受宠若惊,各房夫人都赶到静安堂盛情招待。

蕙宁公主语气亲和。并没有摆皇室的尊贵,坐在侍婢搬到床前的虎皮凳椅上,笑着同老夫人道:“您老不必拘谨,两家本就是姻亲,是该多往来往来。

前阵子我常去宫中服侍太后不得空闲,对贵府上的情况也知之甚少。若不是昨儿个侯府的人来接琼姐儿,我也还不知老夫人您受了伤。”

她并未以“本宫”自称,便是依着亲戚的关系拜访。

老夫人亦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不会就此便觉得惶恐忐忑,从善如流的接道:“是老身自个身子骨不争气,这夜路一个没瞧清就给磕着了,倒是劳公主亲自过来走一趟。”

蕙宁公主含笑,“您是长辈,本就是应该的。”

都各自忽略掉了陆家大姑太太原是蕙宁公主大皇嫂的这层关系,只都围着陆思琼说事。

几番寒暄过后,老夫人望向宋氏,叮嘱道:“青哥儿媳妇,你让人去把琼姐儿叫来。长公主特地过府,让她来请个安。”

闻者应是,转身就要招来丫鬟。

蕙宁公主出言打断,“陆夫人不必唤琼姐儿过来了,她在公主府待了这么多日子,给我请的安够多了,不差今儿这一回。”

她脸上堆着笑意,和气的扫过其他几位夫人,颇是温和的说道:“我就在这与老夫人说说话,你们不必都陪着,怪叫本宫不好意思的。”

这话音,与先前又不一样了。

陆老夫人忙让几位儿媳退下,又给近身的俞妈妈使了个眼色。

蕙宁公主见她们齐齐就要退下,对着众人中走在最后头的宋氏道:“大夫人请留一留,我这有件事与琼姐儿有关,想与你商量一下。”

宋氏止步,颔首应是。

老夫人温柔的把儿媳叫过来,坐在床沿,端的是婆慈媳孝。

蕙宁公主端过手边的茶,抿了口说道:“是这样的,前头传来消息,说我家侯爷与凡哥儿不日便要抵达京师。

这几个月来,他们不在身边,我不怕你二位笑话,在府中倒也怪孤单冷清的。”

向来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蕙宁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不得不说是让人是吃惊的。

老夫人与宋氏对视一眼,还是后者先接了话:“建元侯与二少爷为国赴战,皆是朝中的肱骨栋梁,公主应该与有荣焉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公主府同永昭伯府还是有些距离的,寻常往来想必亦是不便。公主若觉得府中清冷,妾身倒是可以常带着琼姐儿过去走动,只望您别觉得叨扰就好。”

“陆夫人客套了,你我儿女亲家,肯过府哪有不好之理?”

蕙宁公主给足了陆家面子,老夫人却越听越觉得有下文,且还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没说几句,蕙宁公主就一改热络的语气,言笑晏晏的说道:“以前侯爷在外当差办事,我因着身边有凡哥儿倒也不觉得怎样。

一眨眼,如今凡哥儿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男儿志向远大,我做母亲的也不要拘着他。

今日过府,我一则是探视老夫人的身子,二来也是想和您二位商量下琼姐儿与凡哥儿婚期的事儿。”

“婚期?”宋氏闻言有些紧张,生怕有什么变故般,反问道:“之前不是说好是初定在明年七月吗?”

陆老夫人则微微凝眸,目光深邃。

蕙宁公主点头,“本是这样想的,但我也没料到这次凡哥儿会主动请缨去前线。

陆夫人想必也明白,他这次回京后,身份便不再是过去单个贵胄子弟了,身负战功是要论功行赏的。”

“是、是,二少爷自然不可与往日同语。”宋氏面露喜气,像是为未来女婿有出息而感到骄傲。

只是心底里却在担心,莫不是因着龚二爷愈发贵重,是想悔了这么婚事?

不该啊,琼姐儿可是她皇姐的女儿。

“我倒不是这层意思。”蕙宁公主见宋氏这样认为,便把目光投向床上的人,继xù

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琼姐儿的身份、”

她别有深意的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是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想将婚期提前。”

“提前?”宋氏惊愣,与她原以为的出入太大,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什么。

老夫人不悦的

睨了眼她,同蕙宁公主言道:“琼姐儿明年也才十五,还提早出嫁,是不是太赶了些?”

“我原也是没这样打算,可说句让您不舒心的话,再耽搁下去,也不知明年七月,咱们龚家的花轿还是不是抬到贵府门口了。”

此言甚重!

陆老夫人脸色一白,本靠在软枕上的身子往前一倾就是好阵子咳嗽。

宋氏忙过去奉茶拍背,替她顺气。

蕙宁公主亦站了起来,“您别怪本宫失言,我自也不想有那样一日。只不过世事难料,相府的能耐可不容小觑。

老夫人不要以为这是本宫杞人忧天,我是诚心想和您府上结这门亲事。既然早晚都要完婚,我想将日子改到今年初秋。”

“初秋?这么说,琼姐儿在家里也就只有半年了?”宋氏低喃。

蕙宁公主觑了她一眼,应道:“陆夫人与老夫人疼爱琼姐儿的心,本宫知dào

。不过您二位不必担心,完婚之后还是可以常回侯府来小住的。

原也不想让她尽早过门的,不过我家那哥儿性子过于随意,我也正有意想他成家后收收心。

说到底,还是担心他因着这次的些许战功就骄傲起来,这与他过去狂傲不同。若再闹出点什么事,落人口舌被参到朝堂上可就不好了。”

老夫人听她嘴上说的一套一套,心里却不敢苟同。

龚家二少爷过去狂妄的次数还少吗,何时听说他们介yì

落人口舌的?

当初想要求亲,也就打发了沐恩郡主过来,自己都不肯走一遭。他们龚家说对庚帖就对庚帖,说过聘礼就过聘礼,这定亲、婚期的日子全都是他们男方说了算,可这娶的,好歹是她们陆家的姑娘啊!

这会子,又想要提前婚期。

老夫人觉得侯府被轻视了,可偏偏不能发作。

正如刚刚那话,这门婚事,陆家也是诚心想结的。

她郁结难舒,急咳之后喘着气,压下心头的那股不适,点头应道:“姑娘都是养在府里的娇客,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媳妇。

唉,老身纵然舍不得琼姐儿,但也不能拿她的幸福做赌注。公主提出这样的想法,那自有您的难处和道理。

这事,就按您说的办吧,需yào

怎么做咱们侯府肯定配合公主府。”

决定下的太突然,宋氏仍有些没回神,闻言怔怔的望向婆母。

蕙宁公主则心满yì

足的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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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凯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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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将婚期提早的事,当晚便传遍了阖府。黄昏时众人向老夫人请安,脸上皆带着恭贺之意。

陆思琼被众人瞧得,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她留在屋中陪祖母说话,解释道:“这事孙女儿之前是有听公主提过,实则二爷他前几日悄悄潜回了京,却被秦相的人请了去,龚家适才起了这份意。”

老夫人对婚事是乐见其成的,就是心底里有些不满龚家人的态度。

此刻听了眼前人的解释,那郁气便先去了一半,再闻龚二爷已回过京城且还见过秦相,警戒心立起,“他何时回来的?”

“元宵那日。”陆思琼很乖顺的接话,“只是毕竟是秘密进城,不好让人知dào

,也就没来府里给您请安,他还托孙女回了府向您问好呢。”

她昨日回家的时候,老夫人已睡下,清早时间又仓促,自没有机会提及。

老夫人感受到了重视,又欣慰对方的坦诚,心情大好,甚至还笑着打趣起来,“这孩子怪不得连他母亲蕙宁公主都说他随性狂傲,这既都成了军中将士,怎能率先跑回来?”

说着眉目眼色稍深,拉了孙女的手道:“是惦记着你了吧?也是那孩子有心,把你许给这样的人,祖母心里放心。”

陆思琼浅羞垂首,咕哝道:“不是,是思亲了,他回来见公主的。”

闻者就笑,但转念又想到她刚刚话中提到了相府。便又凝起了眉头,“秦相找他,都说了什么?”

陆思琼摇头,“他没具说,但想来不是好事,回到公主府见了他母亲后,就提了要提前婚期的事。”

如此,老夫人那最后的几分不适也消失殆尽。

确实是事出有因,并非龚家不尊重侯府。

“这个秦相,都已经甄家的东床。还记着过去的事做什么?你是我陆家的闺女。他就是动了心把你接回去,可以后怎么堵得住世人悠悠之口?”

老夫人气结,不知不觉也道出了心里想法,“咱们侯府与他们马上也要联姻。我看着秦夫人对你四妹妹倒重视的紧。和敏郡主也常往来。

琼姐儿。你说不如就让秦夫人认你做个义妹,这以后秦家也就能断了那份心。”

义妹……

这怎么成?

陆思琼大惊,自己是秦相的女儿。如何能是秦夫人的义妹,辈分上岂不都乱了套?

何况,秦夫人的娘家长嫂,还是自己的姨母。

这怎么说,都不可能的呀。

再说,若成了秦夫人的义妹,秦相不就成了姐夫?

陆思琼实在哭笑不得,不知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摇着头,低声道:“这、怕是不妥吧?”

“怎么?”

后者微恼,原就是对见不得光的父女,老夫人根本没去想那辈分的关系,一心只觉得有了那层干亲,秦相就能绝了把女儿带回去的心思。

陆思琼想了想,寻了个比较合适的说辞,“您看,孙女儿若做了秦夫人的妹妹,往后嫁去龚家,那秦家和龚家岂不也成了半个亲家?

祖母,公主和建元侯是极不喜相府的,断断不能容忍这个。”

老夫人这才恍然,还真没考lǜ

过这点。

也是,当年隆昌公主未婚先孕,不提皇室,就蕙宁公主这当亲姐姐的也定不可能原谅秦相。

可当今圣上不还重用着他吗?皇室里的事,还真说不个准。

老夫人心中嗤鼻。

陆思琼见其神情莫辩,思量着再道:“祖母,秦夫人也是晓得我身世的。上次过府向四妹下聘礼的那日,就把我喊去兰阁里警告了番,她心中是恨透了我,如何能肯听您这个主意?”

后者点点头,“是我考lǜ

不周了。”

老夫人也觉得这法子行不通了,“可是,他们秦家难道还真能不顾咱们侯府与永昭伯府两家的颜面,公然抢人不成?”

陆思琼表情严肃沉重,“听二爷的意思,是也怕着这个。毕竟,秦相的心思,谁都说不准。”

心中端量了下,终究未把隆昌公主到来的事说出来。

回到娇园,听说了陆思瑾白日出府的事,亦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不自乱阵脚才怪。

嘱咐身边人盯紧了阿红,便洗漱就寝。

这晚,睡得倒极其安然,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日,陆思瑾照样外出,府中也没人拘着她。

只陆思琼在锦华堂陪宋氏用早饭的时候,听对面人不满了在嘀咕埋汰,“这还是深闺小姐呢,成天两头的往外面跑,也就她已经和秦家说好了亲,否则谁家能要?”

宋氏是不喜欢陆思瑾的,是打心眼里就没瞧上过她。

陆思琼听后,淡淡的笑了笑,继xù

用食。

许久没和瑶姐儿一起玩闹,对方缠的紧,陆思琼也喜欢,就在隔壁的次间里教她写字。

瑶姐儿没耐心,又好走动,写了两下就撒娇要去院子里玩。

陆思琼让书绘去请示了继母,宋氏竟难得的没有反对,只嘱咐跟着的人仔细伺候着。

姐妹俩牵着手就出去了。

听着那笑声,坐在临窗看账的宋氏笑了。

旁边宋妈妈就道:“夫人早该这样,姐儿喜欢和二姑娘待在一起,感情自然深厚。这如今再不多处处,等下半年二姑娘出阁了,以后再有了自己孩子,疼哥儿姐儿的心总和以前不一样的。”

“我也想她们多在一处玩。”

宋氏颇有几分无奈的叹息,“以前总觉得琼姐儿年纪小,老夫人又不喜我与她过多亲近。这续弦和原配留下的嫡女。府中多少双眼镜都盯着?

老夫人是准bèi

把琼姐儿拿捏在自己手中的,哪容得我占了先。只是蕙宁公主昨日来了趟府上将婚期提前,左右也就这半年了……”

“夫人这些年太过不易了。”宋妈妈心疼的道。

宋氏无谓的笑了笑,自语道:“之前也是我糊涂了,都到了这个年纪,我再去介yì

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如今我是这德安侯府的主母,是陆家的女主人、他的妻子。名分、孩子都有了,我难道还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最后一句。透着哀情。像是在说道理,又似在劝自己。

宋妈妈听得心头更难受了,只是深知这话题不宜多谈,便顺着对方接道:“夫人想明白了就好。您还有哥儿姐儿要照顾。别为难了自个。

再怎么说。侯爷与您十来年的夫妻,心中是敬重您的。您可别钻牛角尖,这几日借着二姑娘婚期的事去把侯爷请回来吧。这总留在外院书房里,老夫人那要不高兴的。”

宋氏不语,沉默了一会无波无澜的点头,“是要请回来,否则没得便宜了那个小蹄子!”

说的自然是被抬成姨娘的红笺。

因着也算是半个主子,胆量越发大了,竟都敢光明正大往前院里走动,勾.引侯爷勾.引到了书房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宋氏眸底闪出一丝杀意,狠绝的面目展出来,让身边人心头一惊。

其他都好说,主子是最看不上叛主之人的。

当年王姨娘不也是瞒着主母爬上去的吗?

宋妈妈摇了摇头,却还是劝慰了几句:“这时候正在年岁关里,老夫人又病着,二姑娘和相府的事也不知会不会闹大,夫人不如忍一时风平浪静?”

红笺到底是老夫人亲自做主给侯爷的,就这么快把人处置了,只怕要出事。

宋氏亦不是糊涂之人,闻言弯着唇角讽道:“一个贱婢而已,整那些个下三烂的手段,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妈妈也不用担心,我不会为了那么个蹄子而得不偿失。

你使人去外院里看着,侯爷回了府就来通知我。琼姐儿改婚期是大事,怎么着也是要与他说说的。”

后者应是。

宋氏又道:“还有,兰阁那也派人盯着,虽然琼姐儿昨日去找了瑾姐儿,瑾姐儿也有了些动作,但那丫头心思多,不要让她再把三姐儿祸害了去。”

“这事奴婢早吩咐下去了,从昨儿四姑娘出府开始就一直让人跟着。”宋妈妈说着,忍不住添道:“奴婢看,兰阁里的阿红,怕也是二姑娘的人。”

闻者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能安插一个南霜,就不能再收买一个阿红?

这府里都是些聪明人,龚家的二爷又立了战功,马上就要论功行赏,琼姐儿嫁了他荣华富贵都在后面,谁会没这个眼力劲与她作对?”

她说得太过直白犀利,宋妈妈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退身下去办事。

又一日,龚家军抵达京师。

浩浩荡荡的将士穿过大街主道,“龚”字军旗在春风中摇曳簌簌,艳阳下格外显眼。

沿路都是百姓欢呼称赞的声音,凯旋而归再荣耀不过,皇太子亲自代天子在东玄门迎接。

炎丰帝犒赏三军,正式封少将龚景凡为正五品步军副尉,掌京城步军守卫之权。

德安侯府自也很快得了这个消息,陆思琼亦很高兴,娇园里的丫鬟口不择言,纷纷嬉笑着恭喜起她来。

申时末,龚景凡来到陆家。(未完待续……)

PS:楠竹在军中混了小半年,深受某种特殊文化的熏陶和感染,曾经的青涩傲娇少年,突然变得好.色不正经起来了。问他这么多章去了哪,溜到隔壁家去看可爱小萝莉了!

隔壁谁家?行衣新书《土著也有生存权》已经上传,讲述一个萌哒哒的娇气小萝莉在面对重生穿越等开挂炮灰时争取人权的故事,情节十分有爱爽感,欢迎大家前去收藏养肥Y(^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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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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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封为副尉,回京不过几个时辰,如此匆急的赶来德安侯府,于陆府来说自是极大的颜面。

德安侯尚未归家,龚景凡由管家引至锦华堂拜见了宋氏,又去静安堂见老夫人。

带着诸多宫中新赐下来的贡物。

老夫人非常欣喜,慈眉善目的看着他,笑容满面关切了许多话,才让丫鬟去请二姑娘。

陆思琼到的时候,正听见背对着屋门的少年侃侃而谈的在说边境异地的丰采与景致,语气或是浮夸或是撒娇埋怨,竟像是面对着亲近已久的长辈态度熟稔。

她忍不住挑眉,怎突然间这样放低了姿态?

再近一些,又听得坐在床前的他一口一个“祖母”的喊着,端的是亲昵语调,“您可别再取笑了,就算我将您老人家的心肝娶回去了,回头自然也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疼着,断不敢让她受委屈一分……”

陆思琼这才知dào

室里的谈话内容有关婚事,面色赧红,垂着头走了过去。

老夫人难得开怀,拉了他的手道:“好好好,你这么说,祖母就安心了。要让我知dào

你待我们家琼姐儿不好,可饶不了你……”

俞妈妈就望着珠帘前的陆思琼含笑道:“老夫人快别为难二爷了,瞧咱们二姑娘这眼珠子都快钻到地下了。”

“妈妈您,”陆思琼微恼的抬头,嗔了眼俞妈妈,又给床上的人请安。“孙女见过祖母。”

话落,便自觉地立到一旁。

少年坐在锦杌上,一双星目正炯炯的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老夫人见她沉默,“咳”了声提醒道:“平素里好机灵的人,怎么这会子见了未婚夫,反倒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了?

凡哥儿今儿刚回城,是特地登门,你们小半年不见,琼姐儿快过来见个礼。”

虽说知dào

私下里二人已见过。可那事毕竟不能声张。当着人该尽的礼数自然是要尽的。

何况,总是未来的孙女婿,老夫人这阵子躺在榻上也想明白了许多。琼姐儿她是不肯放别人的,既已当做了宠爱的孙女儿。又何妨不能宠一辈子?

终归是有益无弊的。与龚家也该亲近些。

陆思琼稍稍抬眸。留意到少年眸底取笑般的期待意味,颇有几分别扭的挪步过去,还在寻思着是否唤“二爷”的时候。对面的人就先一步站了起来。

龚景凡双手拱于身前,礼数翩翩的唤道:“琼妹妹好。”

后者只得回礼,“见过二哥哥。”

老夫人这才欣慰的点头,又对身前的少年疼爱道:“一别数月,你这孩子在边关定是吃了不少苦,这趟回京了,可得好好养养。”

“不碍事的,祖母。”龚景凡喊的十分顺溜。

陆思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底里是不介yì

的,但屋里侍婢们窃笑的模样落在眼中,又总觉得被占了便宜,有种强要生出的尴尬。

老夫人留饭,正欲吩咐人下去准bèi

。龚景凡却出言打断,“您赐饭,原是不该推脱的。只不过晚上宫里设了庆功宴,我还得赶回去,只能辜负您的心意了。”

宫中设宴是大事,老夫人亦是明白人,闻言忙“哎哟”了声,好笑道:“倒是我给忘了。是,凡哥儿你打了胜仗,圣上自然是要嘉奖的。”

说着语气一变,又佯作生气了再道:“既然庆功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样奔波,非得特地过来一趟?原就长途奔波的,虽说年纪轻,也要爱惜身子。”

端的是埋怨的语气,但那份笑意是清清楚楚的达到了眸底。

时间如此匆忙,必是连永昭伯府都没来得及,可却非要来陆家。虽说这其中是有琼姐儿的缘故,但到底也是重视德安侯府。

老夫人望向未来孙女婿的眼神越发满yì



龚景凡就势起身弯腰作揖,“那我改日再来看您,祖母可要千万是保重身子。”

靠着梅花苏绣软枕的老夫人全身舒坦,点点头交代了几句路上仔细,才看向一旁的孙女,“琼姐儿快送送凡哥儿。”

“是,祖母。”

她两人一退出,俞妈妈就上前给主子端茶,“龚二爷孝顺,回了京立即就过来看您。”

后者吃了两口,语气感慨:“总是咱们府里未来的大姑爷,琼姐儿我都认了,对他还有什么芥蒂的?

这孩子看着寡言面冷,心是热的,也懂得关心人,比咱们家那几个哥儿会做事。”

“可不是?龚二爷这头回出征就打了胜仗,一封就是正五品的官职,以后加官进爵还不指日可待。”

俞妈妈跟着说道:“只是这世家子怎偏偏随了他父亲建元侯爷,非去那战场上搏战功。老奴听说,龚二爷的文章诗书做的都是顶好的。”

“人各有志,凡哥儿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老夫人并没什么不满的,只添了句:“有时候,手掌兵权在朝堂上说话总归比那些个舞文弄墨的要底气几分。”

陆府的内院,对龚景凡来说也是轻车熟路了。

这静安堂以往出征前他亦常来。

不过都没有像这回这样高兴的,他一脸春风得yì

的模样,让身边人瞧得莫名其妙。

陆思琼些疑惑的望着他,不由发问:“这是发生了什么开心事,你的笑都没止过?”

“方才,祖母与我说了,七月份你就真的要嫁与我了。”

少年喜笑颜开,又别有深意的望向她。

陆思琼转过头,低低道:“这不是先前就说过了吗?”

“可我与母亲说是一回事,从你家长辈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刚可听见了?祖母很喜欢我的呢。”

他眼神专注而深情的凝视她。手不自觉的伸出将她拢在掌心。

陆思琼左右瞅了瞅,想抽出来。

龚景凡没肯放,语气颇有些死不要脸,“看了就看了,现在谁都知dào

咱俩的关系,亲近点又没什么丢人的。”

闻者一下子就停了动作。

她突然有些怀念当初那个轻轻碰了碰自己就很紧张她是否生气的少年了,哪会像如今这般蛮不讲理?

龚景凡见她显是纵容,心中更是大悦,手指有意无意的区挠她手心,偏又不容人挣开。

陆思琼被挠得痒。默默看他无用。瞪他甩他也不见效,无奈的最后原地驻足跺起脚来,“你、你怎么变这么坏!”

少女恼羞成怒的模样比言笑晏晏时的笑靥还要动人好kàn

,好比那三月桃枝上颤抖的花苞。盈盈蕾蕾初绽又不见盛颜色。颇觉有趣。

他就故yì

逗她。“妹妹这是舍不得送我出门,不肯走了?”

陆思琼恨不得用眼神剐了他,不是玩笑的那种。

提步。特别快的往前走。

只她女子步伐碎小,两步也不顶旁边人一步的,以致于身边人总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龚景凡见了便有些不忍了,用力拽住了仍径自快步的她,既是无奈又是宠爱的好笑道:“好了,别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就你这体力,自己不心疼,我还舍不得呢。”

三言两语,总脱不了这轻浮的语调。

他这次回来,陆思琼真被他磨得没脾气了,手心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受累还是被拉得太紧,出了层薄薄的汗,有些滑腻。

“你先放手。”她温声道。

龚景凡亦察觉到了,听话的松开,见她取了绣海棠的霞色帕子拭汗渍,又将自己的大掌凑过去。

陆思琼抬眸觑了眼,也不说话,就替他掌心掌背擦了擦。

龚景凡心满yì

足,然后夺了帕子又拉她的手。

陆思琼的右手就伸过去想要抢回来,口中急道:“你还给我。”

“我今儿还没回府,身上也没有帕子,晚上宴会上要是洒了酒都没得擦,你把这个给我吧?”

毕竟是少女的贴身物,她不太愿意,“你要是没有,我让竹昔给你送一块过来。”

“我就要这个,你别这么小气。”

他把帕子收入怀中,继而神色自若的往前,口中还一本正经的喃道:“你再磨蹭下去,我进宫就真要晚了。这种时候去晚了,人家会以为我恃功而骄,会背后编排我的。”

这理由还说得冠冕堂皇,让人简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陆思琼彻底蔫了,任由他说什么是什么。

等近了垂花门,龚景凡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远远跟着的两名丫鬟,这才压低了嗓音开口,“我按在福来客栈那守着的人昨天传了信回来,隆昌姨母他们已经进京了。”

陆思琼心思微沉,抿紧了唇瓣。

他就用心捏了捏她的手,对上抬头仰视自己的那双眸子,无比认真的说道:“放心,我绝不会允许她抢走你的。”

他用的是“抢”,可若是眼前人自愿要走,还真不确定能怎么样……

眸底的情绪,顿时就复杂了起来。

陆思琼知dào

他的担忧他的不放心,但那份保证连自己都觉得无力,所以更没有给出,她只是回望着眼前人,亦用力反握了他一下。

后者的脸色,顿时如云破天开,霁色万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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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的容我明天补上,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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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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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昌公主回了京城,踪迹隐匿在这片故土里。

原不是件秘事,然各方势力似乎都有着共鸣,彼此间心照不宣。

从去年转春起,身世带给她的变故和迷茫接踵而至,以致真的临阵风雨,陆思琼反倒不慌不忙了。

她甚至还有心思,将早前要给龚景凡做的扇坠络子做完。

淡绿的滕花玉珏,色泽温润,配在折扇上甚好。举在眼前端看,金色的阳光洒进,发出七彩的光晕。

“姑娘可是做好了,这件配饰花了您多少心思,也就是龚二爷才担得。”竹昔含笑着打趣。

陆思琼睨她一眼,“莫在这打趣。”

次数多了,就自然上许多,倒没再一听到龚景凡就脸红。

她仔细检查了遍,细到花穗绳结,让人寻了个小锦盒收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管事来报,道敬王府的世子妃来了。

灵表姐!

陆思琼闻言展笑,理了理衣容下炕,才到门口就见宋氏陪着周嘉灵往娇园而来。

她今日打扮华丽,梳了牡丹髻,赤金镶紫瑛石的宝结,赤金衔红宝石凤钗,桃红色的锦缎褙子,大红遍地的织锦短帔,杏黄色绣梅兰竹襴边综裙,一副宗室贵妇的妆扮。

其后浩浩荡荡跟了数十名侍婢嬷嬷。

不疾不徐的到了院前,周嘉灵轻声唤道:“琼妹妹。”语调不比往日轻快,举手投足间端庄了许多。

陆思琼微福身子。张口喊她,“姐姐。”

周嘉灵携了她的手进院,在鲜用的花厅里招待,王府侍人站了大半屋子,院子里服侍的人都仔细小心着,生怕冲撞了贵人。

宋氏知她姐妹俩有话要说,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周嘉灵这才稍放开了语气,“年年元宵都是和妹妹一起在国公府里过的,今岁没瞧见你怪想念的,也是这几日日头好。我便过来看看你。”

说着眼神关切。柔声询道:“怎么样?身子都大好了不曾?”

“都好了,先前用了药后又将养着,早前还去公主府住了些时日。”

左右皆是人,陆思琼处的有些不自在。此刻不同于往日任何一回。总觉得被人紧紧盯着。

是以。她开口言道:“姐姐去我房里坐坐吧?早几日我做了方帕子,就想给你的。”

素来爽快的周嘉灵却没有立即接话,稍稍犹豫后。望向左边的圆髻妇人,“齐嬷嬷,我与琼表妹去取方帕子,你们先下去歇息吧。”

齐嬷嬷面相宽胖,很稳重的样子,闻言笑着道:“世子妃尽管随陆姑娘过去,奴婢们在外候着便是。”

陆思琼不由深看了两眼,心生不满。

灵姐姐是敬王府的少主母,看得这样严做什么?

然而,向来不喜欢奴仆环绕的周嘉灵却似司空见惯了般,只微微点头后,就站起身拉着表妹往上房去。

陆思琼的屋里还烧着暖炉,周嘉灵甫一进屋便有些闷热,便抬手将短帔解下。

二人对视而坐,谁都不要丫头服侍。

私下面对面,陆思琼拉了周嘉灵的手就问:“姐姐,是不是敬王府的人待你不好?你每每外出,都要跟这么多人?”

许是因为激动,嗓音便有些尖锐。

周嘉灵忙捂了她的嘴,低声叹道:“好妹妹,我知dào

你是关心我。可我是什么都没与你说,你刚这话传出去没得让人觉得我在与你抱怨夫家不是。”

陆思琼明白隔墙有耳,但帘外是书绘几个,王府的都在廊下廊外。单这眼前人的谨慎模样,便知其过得并不如想象中的好。

“敬王府的人待我没有不好的。国安太妃原就是宽厚温和的性子,敬王妃说来没什么脾气,我进门后也没有同我立规矩。”

周嘉灵面色娴淡,低低道:“只是,我的身份摆在那,能指望人多诚心待我?

外面的人,多半都是她二位赐的,明着说是服侍,可我的一举一动哪还有秘密?

这会子在你这还算好的,我若是回的是周家,那才叫真的形影不离。”

语中,尽是无奈。

陆思琼原没反应过来这与表姐身份有何关系,思量后才意识过来。荣国公府的长女是东宫太子妃,现又将灵姐姐嫁去敬王府,颇有种脚踩两条船的嫌疑,其最终到底会站在哪一边如云中迷雾。

喉间一噎,心疼又难过的望过去。

周嘉灵自己却释然般的弯唇一笑,尽是苦涩,“我原也没觉得会有多大影响,说到底东宫还是东宫,大姐还是稳妥的太子妃。

圣上春秋鼎盛,五皇子即便封了宸王,这朝夕间又怎可能风云骤变?只不过,我自入了敬王府,他们终究还是防着我的。”

“敬王府,果真是向着宸王的?”

陆思琼微讶,传闻中敬王不好权谋,于朝堂上从来没有多大兴致,对比其他王爷,完全似个闲散王爷。

这也正是太后与圣上对敬王府格外优待的原因。

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卷进夺嫡的风云里?

周嘉灵微露讽刺,声若蚊呐道:“真的淡泊名利,又怎么能得到天家盛宠?国安太妃早年受过太后娘娘的恩惠,如今既是太后有意扶持宸王,连温太傅家的姑娘都赐了婚,你说敬王府还会继xù

中立吗?

我原本是不愿与你说这些的,只是听闻你入秋后便要和凡表哥成婚了,那早晚也是要明白的。

我这会子与妹妹多说些,以后你到了夫家也不至于一筹莫展,连自己枕边人的立场都摸不清楚。”

这最后的几个字,委实是在感慨自己心声。

是以,她又添道:“不过凡表哥和他不一样,妹妹有什么直问了便是。”

说实话,陆思琼还真没想得那么远,也一直没有把永昭伯府与太子和宸王中的任何一方联系起来。

但她听出了表姐的哀绪,忍不住就道:“是不是罗世子还记着之前那场误会?”

“咱们不提他。”周嘉灵却避而不谈,伸着手摸了表妹脸颊,再语道:“我左右为难,你的处境怕也不如意。隆昌公主回了京,秦相那边也该有动作了……”

陆思琼一愣,“姐姐知dào

?”

“你以为这京城里会有秘密?”周嘉灵浅笑,“表明上波澜不起,背地里谁不把谁查得个仔仔细细。”

“姐姐、”陆思琼见不得她这深沉的表情,不过才一年,当初那个言笑晏晏总拽着自己到处玩闹的表姐,就不见了那份笑颜。

她是极想知dào

罗世子如何待灵表姐的。

可表姐又不肯说。

周嘉灵似明白了她的担忧,反过来宽解对方:“妹妹不要为我的事烦心,左右敬王府的人没有怠慢我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和大姐,总有一个将来要、”嗓音一噎,再说不下去,拿帕子抹起眼泪。

陆思琼忙挪了过去,搂着表姐的肩拍道,“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样糟糕的。姐姐刚也说了,东宫还是东宫,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多虑了呢。”

“太后娘娘或只是想借着宸王敲打东宫,但宸王野心勃勃,在朝中招纳贤士这事可是真的。世子与宸王关系再好不过,将来太子继承大统后,能饶了敬王府一干人等?”

周嘉灵认得通透,“所以说世事无常,不知何时我与大姐竟到了对立的境地,不能有个两全。”

她还记得,早前宫中长姐对自己的声声维护,尽lì

帮自己得到最大的幸福。

宁做世子妻,不为东宫妾。

长姐对她是极好的。

陆思琼语噎,眼前人如此悲恸,而将她和大表姐置于如此处境的,还就是生她养她的荣国公府。

儿女私益,在整个家族的名誉前是不值一提的。

周嘉灵是话到伤心处,一时情难自禁,这番心思往日亦是常想着的,不过说出口还是头一回。

最近半年来,她已越来越懂得如何控zhì

自己情绪。

眨眼缓了缓酸疲,再起身语气如常:“妹妹带我去上层脂粉吧,我来见你是姐妹相聚,要高高兴兴的。”

连形象都如此不苟,生怕叫人看出些什么来。

陆思琼涩涩的“嗯”了声,引她去妆镜台前坐下。

镜中二女年纪相仿,立着的一副待嫁女儿家的矜娇神色,坐着的则略显哀愁,虽都尽量笑着,眉间却都郁结难舒。

就在一年前,她们还在周府里穿荫分墨、绕柳堤吟闺诗,转眼间往昔不再。

临别前,周嘉灵郑重其事的交代道:“妹妹,你切记不可随隆昌公主离京,千万千万!”

陆思琼被她的盛情征得一愣。

听不到回应,周嘉灵握着她掌心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姐姐不是骇人听闻,你绝对不能离京。”

蔻丹入肉,竟这样用力。

陆思琼被疼痛唤醒,鬼使神差的重重颔首。

她听出了表姐的深意,若是自己离京,后果定不是她能承shòu的。或许,只要自己动了离开的心思,就不可能活着走出京城。

陆思琼将她送到大门外,敬王府的护卫一行十几人,加上紧随的侍婢婆子,声势浩大。

周嘉灵不舍,拉着她的手目露期盼:“开春了,妹妹得空的时候,多来王府看看我。我,我甚是想念。”

陆思琼知dào

,因为立场,表姐连周府都不好多回。

点头应了,添道:“姐姐要照顾好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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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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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来了一遭,陆思琼心情沉甸甸的。

回到娇园的时候,竹昔道方才大厨房里有人送了点心来。

闻言,她眉宇轻蹙,进房后,果见圆桌上摆着两碟杏仁香饼与枣云糕。她走过去坐下,视线在两碟点心间徘徊。

继而,转身挥退侍婢,伸出手取了最上的一块枣云糕。

轻轻掰开,毫无意wài

,正见其中夹了个小纸卷。

陆思琼凝眉坐下,取出纸卷展开,只见八个小字:未时三刻,洽闻书斋。

手指曲拢,纸条被揉于掌心,久久都未松开。

她知dào

侯府里会有相府的人,可居然连自己不爱吃杏仁这点都知dào

的一清二楚。

枣云枣云,陆思琼真想告sù

那人,自己与那所谓的秦云和毫不相干,她从来就只有陆思琼这一个姓名。

这会子通信来约自己见面,想说什么?

虽带着愤nù

带着不愿,可当日午后,陆思琼还是按时到了书斋。

掌柜的早在等候,十分恭敬的将她引上二楼。

秦相还没有到。

既熟悉又陌生的雅室,错金螭兽的香炉里依旧燃着清香,她走到大案桌前,能看到几本谋略兵书。

还有副字帖,内容是“飞琼奏云和,碧萧吹凤质。”

写者用笔匀而藏锋,内刚劲而外温润,字的曲折出圆而有力。

陆思琼没想到,秦相写得一手好字。

不由就拿起细看了看。这字帖一挪位,便露出下面的一副肖像画卷来。

毋庸多想,自是隆昌公主的。

画中的隆昌公主豆蔻年华,一袭红衣骑装娇艳无双,美眸远眺天际,云霞交纵,风发意气。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娘时候的场景。”

秦相不知何时出现在木梯口,他边走过来边道:“那日我随殿下去跑马场,正见她驯服良驹,那份英姿怔住了场上所有人。”

将肖像放下。陆思琼抬眸过去。绕过案桌至正中,微福了个礼。

“你我父女之间,还需这般多礼吗?”

秦相满面慈爱,伸出手似是想碰她肩膀。刚抬起就留意到少女闪躲的目光。复又放了下来。

他指着圈椅让她坐下。

几上备着茶水。陆思琼进来后没有用,秦相便亲自替她斟了一杯。

“相爷相召,不知是有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语气硬肃。

闻言。秦相举杯的手动作一滞,抬头若似无奈的苦笑道:“阿云,为父知dào

你自小寄人篱下,所以养成了这谨小慎微的性子。

是我对不住你,如果早些知晓,你就不用在陆家和周家的眼色下过这么多年。但如今与过去不同了,我有能力可以护好你,你想要什么为父都可以给你,你不用再忌惮任何人。”

他俊朗的面色上染上愧疚,透着心疼、含着期盼。

陆思琼听得亦是心头一涩,她确实从小就期盼能有一位疼她护她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

可现在她长大了。

终归是错过了最佳的时期。

“不需yào

了。”陆思琼语气淡淡:“我想要的,是您不再打搅我的生活,相爷做得到吗?”

一副置人千里的疏远。

秦相五指微曲,将沏满的茶如常放到她身前,像是告sù

自己般又像是劝她:“来日方长,你以后会明白的。”

说着,语调一转,眉间更添慈爱,“阿云见过你娘了吧?”

“是,陵县上见过。”

秦相展笑,“当初是我与她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如今已冰释前嫌。这以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崭新的家。”

他似乎并不介yì

在她面前展露野心与目的。

陆思琼却听得一骇,惊讶的望过去,“你要做什么?”

此次见面,同过去心绪不同的是,对他的排斥并非完全是他曾经对生母的所作所为,而是多了几分气愤。

她讨厌他的插手,讨厌他去找龚景凡说那些话。

“我说过,等你病好了,这一切都会不一样的。”秦相语句温润,慢条斯理道:“阿云莫不是以为,你娘这次重返京城,我还会放她回突厥去?”

“突厥的单于不可能放她留下的。”陆思琼似乎想到了什么,目露惊恐的说道。

秦相浑不在意的执起自己眼前的那杯茶,“要是,没有了哈萨陌单于呢?”

陆思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摇着头带着紧张的劝他:“你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不能?如果这世间没了突厥,没有那和亲一说,十几年前你娘会背井离乡、远嫁异族吗?

如果不是远嫁,我与她又怎会生离这么多岁月,你也不会身世坎坷,自小在德安侯府与荣国公府里左右为难、受尽人情世故,更不会落了那样的病根。”

他的眼底似有怒火燃烧,额头青筋爆显,好一会才压了愤火,缓了声继xù

:“我听秦妙说,你因为是不足月引产,所以刚出生就身体羸弱。

再有当时那位的追杀,她带着你一路奔波逃亡,寒天雪地里受了凉也得不到安稳医治才落下的病根,以致这十几年来每逢寒冬就犯疾难受。”

话语越说越轻,俱是心疼。

陆思琼突然就有些受感染,心底似软了一块,鬼使神差的反出言安慰:“小时候厉害些,现在已经好多了,师姑也一直在替我想办法根治,悉心养着别太吹风受累就不会发。

当年的情形那样严峻,我能活下来已是上天恩德,何必总藏着一腔不平与愤恨活着。毕竟,原就没人欠了我什么。总怨天尤人也于事无补。”

闻者的眼眸一亮,对她这番话颇有些受宠若惊,神态更小心翼翼了,“你不怪我就好。”

陆思琼微愣,顿了顿才接话:“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我知dào

。”

出乎意料,秦相竟然承认了。

陆思琼正意wài

欣喜,却又听到他下一句,笑容立即就僵在嘴边,“所以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好好弥补你们母女。”

她不明白对方这份近乎疯狂的执念。

既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又何必还要再卷波澜?

上次在福来客栈见隆昌公主时,陆思琼知dào

那句“不配”并非气话,而是真的没有那个打算与秦相破镜重圆。

虽不知生母心中在盘算什么,但眼前人刚刚说的若没有了单于没有了突厥。是真的慑到她心里去了。

陆思琼忍不住冷脸。语气也尖锐起来。暗似讽刺的问道:“弥补?那您是打算怎样给我们一个崭新的家?

秦相可别忘了,在您的府邸里,有怀着您名正言顺子嗣的发妻。

当年你没有站出来。任由和亲的队伍出了京城,如今难道想把她接回来再金屋藏娇?”

浓浓的嘲讽之意,她说得好不客气。

若不这样言,怕是打消不了他的念头。

可谁知dào

,陆思琼觉得不可能的事,在秦相心里却根本不值一提。

他似乎完全没有将家里的秦甄氏放在眼中,只风轻云淡的回道:“甄氏头胎,最是艰险。”

想陆思琼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虽说有些心计,也听过一些手段,但愣是半晌才明白这话深意。

或许她是听出了的,双眸瞪得大大,渐渐染上一层惊色。

这人绝对是个疯子!

霍的站起身来,太可怕了,他竟然想甄氏一尸两命。

那是他的妻子和骨肉,怎么做的出来?

呆愣的站着,目光直杵杵的盯着对面人,言不能语。

秦相似乎意识过来了,跟着起身去拉她的胳膊,想扶女儿坐下,轻声抚慰道:“阿云别怕,那不过是对外人。”

他原是不想说与她听的,可又怕自己的诚心被曲解。

再说,以后也瞒不过去。

秦相想告sù

眼前人,只有她才是自己看重的女儿。

陆思琼却在他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真是被吓倒了,战兢的颤了颤双肩。

她翕了翕唇,像聚了全身力qì

才说道:“那是与你结发多年的人,你居然忍心下的去手?”

无论陆思琼个人喜不喜欢秦甄氏,至少秦甄氏对眼前人的那份爱和对秦家的付出,是值得人敬重的。

秦相望着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推开后二人间的距离,心底生出失落。不过对她,总是有不尽的耐心,“你不明白的,阿云。”

陆思琼是不明白,亦不知dào

该明白什么。

外祖母她们一再告sù

自己要远离秦家的人和秦家的事,但她再不愿承认,自己身体里也流着秦家的血。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她知dào

根本躲不开。

“秦夫人,她又没对不住你什么,何必、”陆思琼试图相劝。

秦相却由此生恼,“没对不住我什么?呵,那早前,她去侯府见你做什么?”

闻者抿唇。

她还记得那日秦甄氏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神色,甄家是圣上妻族,甄皇后稳居中宫,如今可是连太后都要忌惮几分的人物。

秦相居然连秦夫人与自己说了些什么都清楚,这京城里难道就真的没有能瞒得住他的事?

“我要接你回秦家,谁都阻拦不得。”

秦相语气郑重,“你别听信他人的话,不管是周家还是陆家,说到底都不是真心会保你的人。

只有为父,会真的替你着想,永远不可能弃你不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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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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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觉得很无力,那种明知dào

眼前人要做什么却又无能为力阻止的感觉,真的分外揪心。

她侧过身小步往窗前走,书斋外锦车往来,都被掌柜的推拒在外。

“你为什么要让秦八爷娶瑾姐儿?”

突然问话,秦相有些没反应过来,“老八?”不过稍顿,便答道:“他与陆家庶女的那事我不关注,不过是当时为了查证你的身世,需yào

在德安侯府里找个人做眼线罢了。

我只让他调查与当年陆周氏生产时有关的人和事,至于用什么法子查我不管,他想要娶陆家的庶女,也无关大雅。

怎么,阿云你不高兴?如果是这样,回去我便让他退了亲。”

秦相是真的没把这点小事和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

陆思琼未想到这种聘娶退亲的大事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如此轻易,怪不得也能不顾自己与龚景凡的定亲。

思及此,心中的不悦感又多了几分。

只是,这件事她已开了口,便抑了那份不满,转身继xù

道:“您觉得合适吗?瑾姐儿是我的庶妹,他们俩成亲……”

话虽没说完,秦相却明白了那层意思。

女儿是不想这件婚事成真的。

他正愁没方法缓和父女间的关系,此刻对方能与自己托事自然雀跃,“是、是为父糊涂了。你和陆家那庶女虽不是亲姊妹,但毕竟也一个宅子里处了这么多年。她要是真嫁给了老八,就成你婶母了。

老八也是,旁人不晓得,他怎么也这么糊涂?阿云你放心,回头这亲事必定作废。”

陆思琼微微点头。

走出了这一步,便真的不能再说毫无关系了。

“退亲的事,等再过上两日吧。”二府结亲的事根本不是眼前人授意,那便是秦沐延自己的意愿。

想来,他与陆思瑾之间还是有些感情的,总要有个稳妥的处置。

秦相极好说话。点头应了回道:“好。依你的。”

陆思琼今日好像极有兴致说话,看着他又问道:“去年,左谷蠡王秘密进京住在荣国公府时,那晚去刺杀的人是你派去的?”

后者和煦的表情一变。不答反问:“周家人与你说的?还是。蕙宁公主?”

“左不过是他们。”陆思琼并不否认。

“是。”他坦然承认。“你想知dào

的话,我说与你听。突厥本就是个蛮夷之地,圣上早有心收服。左谷蠡王不左谷蠡王的我不关心,他突厥王的身份,够了。”

“两国开战,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相似觉得这话十分好笑,伸手请她回到原位,却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碰了碰对方面前的那杯茶,低声道:“凉了。”

从茶托里又取了另外一只,复斟了一杯:“怎么,听了那些人的话,对我这么提防,连杯水都不肯喝?”

陆思琼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送至唇边。

秦相见了十分愉悦,笑了笑才开口:“阿云你是个闺阁女子,年纪又小,担心那些个风云做什么?

说来,那些人讲这些利害与你听,不过是想用你来制衡我。我知dào

你自幼聪慧,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念着周陆二府对你的养育之恩,可以将亲生父亲拒之心房。我知dào

你不忍心看到我对侯府做什么,所以这样久了,我一直都按兵不动。”

他说着眸色渐深,徐徐又道:“但那些个天下苍生的事,与你何干?征战与否,关乎的是社稷,是皇家人的社稷江山。你莫不是也要劝我不要妄动兵戈?

周家和长公主还真是看得起我,兴不兴兵,取决全在圣上手中。我不过为人臣子,哪能左右圣意?”

这话便有官腔的意思了,陆思琼知dào

是在搪塞自己。眼前人若没些本事,早在太后知晓当初他便是隆昌公主腹中孩儿的父亲时就已经下手除掉他了,哪里会让周家愁恼至今?

但最先的那番话,陆思琼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

亦或是她自己早就有怀疑周家和陆家待自己的私心,所以隆昌公主说、眼前人道的话,都能在她心中带起波澜。

她原想说一句“百姓无辜”,但想到当年的生母无辜,自己亦是无辜,这句话就卡在喉间。

秦相最善察言观色,一直留意着女儿神色的他自然看出了对方的摇摆和松动,便又添道:“两国开战,对我的好处?呵,那对我又有何坏处呢?

阿云,你肯来见我,这样心平气和的与我谈话,就该认清你心里是有我这个父亲的。你不是不想认,而是不敢认,是不敢去违背周家和蕙宁公主的意思,不是吗?”

陆思琼被他说得脑鸣心烦,倏地又站起来,“我该回去了。”

她怕再听他说下去,自己会在一片混乱思绪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秦相深深的看了她两眼,没有强留。

出门的时候,掌柜的送她上马车,口口声声称着“大小姐”,陆思琼咬着唇也没有说话。

书绘与竹昔自然不会多言,只是略有担心。

回府之后,陆思琼便去锦华堂见了继母。她直言道:“母亲,四妹和秦家八爷的婚事,不能成。”

宋氏原就在托她办陆思瑜和李家的那门事,乍闻此言琢磨了番,颇为惊诧的试探道:“你刚刚出府,是去见秦家人了?”

陆思琼没有作答,只继xù

道:“我给了四妹两日时间,李家那边还不见松口的动静,这种事宜早不宜晚,拖下去对三妹妹无益。”

“那你的意思,莫非是想把瑾姐儿嫁去李家?”这点宋氏可从没想过。毕竟自己担着陆思瑾嫡母的身份。

“四妹和李三公子早就有了首尾,母亲不知dào

罢了。”

陆思琼言辞犀利,“不说是那位李三公子,她和秦家八爷之间也不清白。两家可都不是寻常人家,您想想秦八爷的性子,他毕竟是东宫里的人,这种事将来捅出来,能饶得了陆家?

虽然李家也有些棘手,但对比之下,是李三公子先与四妹妹暗通款曲。他们李家理亏在先。何况。出了这种事,正儿八经的闺阁女儿哪里还能指望说亲?

祖母是看好四妹的,她若晓得了真相,也不会真处置了四妹。否则。当初甄家姑娘溺毙在咱们府里的事。也早就有了了结。”

这一点。宋氏深信不疑。

她知dào

老夫人的性子,断不会说因为陆思瑾失了贞就把她给处死,老夫人是指望着瑾姐儿的婚事为府中谋利的。

令她不敢相信的。是陆思瑾的闺阁声誉问题。

“瑾姐儿她怎么敢做那样的事?她才多大,平素养在深闺,她是怎么认识的李家三郎?”

“她怎么不敢?您想想她最近半年来,往秦府去的次数还少吗?祖母待她宽容,但凡她说是去相府就没有阻拦的,但真的走出侯府,她到了哪里、做了什么,谁又能说清?”

陆思琼语气坚定:“秦家那边已经默许了退亲,只是由他们那边退到底对咱们陆家的姑娘名声不利,对其他几位妹妹以后的说亲也有影响。

可这件事,不能真都让她算计了去。自己招惹的人,却让三妹妹替她承担后果,哪有那样便宜的事?”

说着说着,陆思琼站起身对继母行了礼,“这事得瞒着祖母,否则她绝不会同意弃秦家而改投李家。李家老爷毕竟是朝中要员,这事咱们不可能独善其身,四妹妹自己造下的孽,得让她自己来偿。”

她话语坚定,言辞顺畅,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宋氏瞧着对方是不会有更改的意思,但将庶女嫁去李家这种事到底不体面。她倒宁愿府中能秘密处置了陆思瑾,然正如眼前人所言,老夫人是断不可能弃了瑾姐儿的。

“可现在,李家三郎认定了的是瑜姐儿。就算秦家那边答yīng

退亲,瑾姐儿的婚事不成,但就一定是会嫁去李家吗?”虽说觉得继女能说出这话必定是有所把握的,但依旧觉得没这么简单。

陆思琼的语气微欢缓,“那就要请母亲配合看场戏了。”

李三郎不时夜闯侯府内宅,能瞒过府中护卫去纠缠陆思瑜,必然是陆思瑾给他透露的消息。那样一个纨绔子弟,来了陆府真能老老实实的?

这兰阁里的客人多了,总是免不了要出事的。

陆思琼思量着凑上前,对其耳语了一番。

宋氏眼眸越睁越大,最后既是骇色又是不可思议,满面怒色的拍案道:“这、这还了得?内宅是女眷的住处,瑾姐儿竟这般大胆,敢把府中的消息透露给外面男子,还引狼入室?!

她简直是无法无天,就这样的孽障,不说是嫁去相府做了少奶奶,便是成了皇妃,那颗心能向着咱们侯府?老夫人真是看错了她,这种不顾自家名声、姐妹之情的混账东西,能真心为府里着想?

琼姐儿,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瑜姐儿那如果出了什么事,咱们陆家还要不要在京城做人了?!”急得气息不稳。

“前阵儿我病着,原是没太留意,也是南霜那婢子心思多,替四妹妹隐瞒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我怕传扬出去,原想着她若能自行处理了这事也就罢了……”

宋氏即冷笑,“她好不容易和秦八爷定了亲,自己能放qì

不要?”

伸手揉了揉眉心,再叹道:“罢了,这样的孽障,送去给他们李家也落个清净。我原还想着李家三郎品行不端,现在看来,配咱们家这位四姑娘还真是绰绰有余,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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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切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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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阑人静,月光如水。

陆思琼倚在床头看书,屋子里燃着灯烛,侍婢们依旧随侍着。

没多会,宝笙匆匆跑进来,“姑娘,兰阁那出事了!不晓得四姑娘犯了什么错,大夫人突然带人过去,将院子里当差的人都扣了起来,现在正押着四姑娘去见老夫人。”

这么晚还要惊动老夫人,那显然就是大事。

在兰阁外守了许久的宝笙话语不稳,明明染了一身寒霜,却似不知冻般,对刚刚眼见的那一幕余惊未消。

陆思琼面容平淡,只合了合眼眸,挥手道:“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后者愣了愣,原以为主子特地吩咐自己去盯着是准bèi

看热闹的,没想到就这样?虽说心头疑惑,但还是不敢耽搁,忙应声退下。

等她出屋,书绘即上前轻道:“姑娘,看来事情一切顺利,阿红的信儿没错。这会子若不是当场把李家三郎擒住了,大夫人断不会去打搅老夫人。”

“是啊,这样子祖母再不愿,怕也就只能把她许给李家了。”陆思琼的语气听不出息怒。

书绘细腻,温声再道:“姑娘莫要多想,四姑娘是自己种下的因,您便是用了这法子,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不要往心里去。”

“我倒没觉得对她有什么内疚的,就是想着今晚的事怕终归瞒不过祖母。她若知dào

是我一手搅没了与相府的婚事,怕是要生气。”陆思琼叹息。

书绘就劝她:“您也是别无选择。四姑娘不听劝,若不是非要将三姑娘卷起来,您本不会这么做。时辰不早,姑娘该歇着了。”

陆思琼点点头,把书合上递给身边人,又觉得烛火过于明亮,吩咐道:“烛火晃眼了。”

书绘颔首,将蜡烛逐一吹灭,只留了床尾那盏琉璃宫灯,发着幽幽淡光。

一夜好眠。

第二日。侍郎府的李夫人亲自登门。

是德安侯府派人去请了来的。

李夫人在自家府邸见了陆家的人。知dào

了事情始末,进侯府的时候便心虚着底气不足。

自己的儿子混账自己知dào

,只是一直舍不得严加管教。三郎平时常有眠花宿柳,一晚上不回府原也没觉得怎么。谁知dào

居然闹出这样大的祸端来。

不过。表面上端的是歉意。心底里倒还有几分兴奋。

李夫人眼光高,高不成低不就,这几年为儿子的婚事本就操碎了心。这会子听说与侯府的千金闹这样一出,儿媳妇是铁定跑不了了。

虽说只是个庶女,但毕竟也是出身侯爵,正正经经的世家闺秀。

何况,这位陆四姑娘的嫡姐又是蕙宁长公主与建元侯的未来儿媳,有这样一层关系,李夫人自然不会计较陆思瑾闺中与儿子往来的轻浮。

她态度谦和,直道她们李家做了就会认,只要陆家愿意,立马就能安排成亲事宜。

老夫人从昨夜里听说了这事就气到现在,好好的孙女儿放着秦家少奶奶不做,竟然去跟那么个出了名的纨绔!

真是白费了自己一番苦心。

可木已成舟,秦家那边是断没希望了,李家好歹在朝中有些根基,只能认下。

称心如意,李夫人欢欢喜喜的出了府。

等人散了,老夫人实在郁结难舒,拍着身下的床板厉色道:“宋氏,你说说你是怎么为人母的?瑾姐儿做出这样的丑事,你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dào

?平时不见你对瑾姐儿如何关心,昨晚上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要去兰阁?”

她眯着眼,显然有所怀疑。

宋氏亦不慌,恭敬的答道:“瑾姐儿这两年心性越发高,母亲您是不知dào

,我的话在她眼里早就可有可无了,她终归还是记恨着我把她姨娘送出府的事。”

“她敢?你是她嫡母,处置个姨娘她还敢记恨了?”老夫人对陆思瑾彻底失望,没了平素的偏心,这会子想起这个庶女就觉得一无是处。

她简直是怒其不争,“我这样看重她,她与秦家八爷的婚事都说好了,现在这样子,还怎么去和相府交代?秦家能忍受得了这份耻辱?”

宋氏见婆母一筹莫展的神态,完全是恼狠了瑾姐儿,再想起平时的袒护,忍不住心生嘲讽。

她把身子躬得更低,劝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好在李家还是肯聘瑾姐儿做正妻的。这种事,怎么着都是女方吃亏,如果李家不肯负责,宣扬出去咱们侯府就真是笑话了。”

“那个孽障呢?!”老夫人怒不可遏。

“媳妇将她关在祠堂了,让她面壁思过。”

宋氏话落,又唏嘘的问道:“母亲您看,她的这事是先定下来,等再过两年呢还是如方才李夫人所言?”

李家的意思,自然是早些过门的。

但陆思瑾的年纪在那,再说长幼有序,她前头还有两位姐姐都未成亲,她若先做了人妇,不免引人深想。

“这样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老太太怒骂道:“继xù

留在侯府,没得又祸害了别人!年纪小点就小点,也不要顾着那些个规矩了,若留个两年还不知dào

是何场景呢。

再说,你看那李家三郎的德行,前阵子还觊觎着瑜姐儿,这会子倒是和瑾姐儿滚到一块去了,哪里是个省油的灯?

既然婚事都答yīng

了,作为瑾姐儿的夫婿,她早点过了门也好早点让他收收心,事儿就别再拖了。你明日再去见见李夫人,挑个日子就把他们的事情给办了吧。”

她是真不敢继xù

留着陆思瑾,原就是已定亲的人,但养在闺阁里还能整出这样一出。对于老夫人来说,这个孙女儿已经没了价值,她现在唯一头大的还是怎么和秦家交代。

心情作祟,连带着腰际的酸疼也愈发明显,倒也没精神去训斥宋氏,摆摆手就把她打发走了。

等过上半晌,老夫人又招手近侍,“你去把琼姐儿喊来。瑾姐儿的事不能成,咱们和秦府不能做亲家,可也不能成为仇家,我看只有琼姐儿出面,相府才能不追究。”

陆思琼是察觉得到祖母怀疑的,但并没有点破。对方问起陆思瑾的时候,她只道自然由长辈做主,对眼前人分吩咐亦不敢违,态度恭顺而乖巧。

回到娇园,候了许久的陆思瑜对着堂姐就跪了下去,感恩戴德的谢道:“这事真的多亏姐姐帮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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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赏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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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瑾与秦沐延退亲的事,远比想象中顺利。随后未过几日,就传出陆家四姑娘同李家三郎要成亲的消息。

无论外界怎么想,陆府与李家筹备喜宴的事没有耽搁半分。

陆思瑾被从祠堂带回了兰阁,一应用度虽和过去相同,但身边的侍女婆子都被更换,老夫人免去了她所有的晨昏定省,出阁前不准再踏出房门半步。

侯府里的事算是了了,一切回到正轨。

风雨欲来,陆思琼平静的在家中待了数日,转眼便到了元月三十。

因着身世不能公开,蕙宁公主在府中办了个赏花宴,向来寡淡不好客的她请了京中许多世家女眷。

私下里,她握着外甥女的手惋惜:“生辰的事,不能给你该得的体面,委屈你了。等你过了门,明年就能以你的名义设宴,凡事也就方便许多。”

陆思琼倒不觉得怎么,“只是走个形式,您不用为此费心。再说,其实我也习惯了四月办生辰,那样算起来我年纪还小一些呢。”

听她说笑,蕙宁公主亦是展颜。

说是庆生,不过就图份热闹,只是公主府宴请的人,陆思琼不尽相熟,处起来免不了尴尬不自然。

可在众人眼中,陆家二姑娘是公主未来的儿媳妇,便是这府邸的半个主人,又都听闻龚家二爷新封了副尉,因此都围着她转。

九王府是贤王妃秦沐诗带着龚侧妃与孙侧妃一起来的,因着身份尊崇。便没有外出与姑娘们一道逛园子,而是坐在花厅里吃茶。

一起的,还有几位颇有脸面的世家贵妇。

周嘉灵以敬王府世子妃的身份到来,已做人妇的她颇是羡慕的看着外面含笑轻语的女孩子,静静坐在一边,并不与人交谈。

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也不会去刻意搭话。

毕竟,去年国安太妃寿辰上发生的意wài

,许多人都是记忆深刻。

偏生。随孙侧妃一同前来的尚书府千金孙言书。像是故yì

找茬的走过去,掐着声说道:“许久未见世子妃了,一直没机会给你赔不是,如今时过境迁。世子妃容颜依旧。希望不要再对言书抱有成见。”

旁观的人这才恍然。原是去道歉的。

可这位孙姑娘走过去的那架势,不晓得还真以为是寻麻烦的。

周嘉灵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眸冷冷的睃了对方一眼。“是孙侧妃的姐姐啊,怎么,你我之间有过什么误会?”

后者表情一噎,被人轻视愤nù

充斥心底,张口就想接话,却被走过来的孙侧妃一把拉住。

孙侧妃含笑道:“世子妃说的是,原都是过去的事了。”话落,睨了眼对方手中的茶盏,“世子妃的茶凉了,姐姐给她换一盏吧。”

换茶添茶等小事,自都有丫头服侍……

孙侧妃这话的意思,也不过是想家姐从丫鬟手中接了茶亲自奉给对方,算是为去年的事赔个不是。

孙言书并不乐意,无声望着自己妹妹,先前不是只说口上示好就成了吗?

孙侧妃凝着眉头,用眼神示意。

侍女已将新茶捧了来,就站在孙言书身旁。

孙言书绷着脸伸手端过,不情不愿的往前两步,“世子妃请用茶,还请您吃了这茶,忘了过去的不开心。”

她们的父亲孙尚书近来在朝中颇为受挫,除了荣国公爷,就是敬王府与宸王爷对他也颇为挑刺。

孙尚书纵有太子做靠山,但东宫毕竟还有位周太子妃,太子也不可能明着袒护他。

孙家年后的情势不好,孙侧妃在王府亦不得宠,犹豫了许久,只能走向周嘉灵服软这条路。

对此,周嘉灵心中多少明白几分,当初祖母与母亲的放下的话并非空话。孙家这样欺负自己,府中迟早是要为自己出头的。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面颊,亦不顾众人目光,瞥了眼孙言书,又将视线定在那盅茶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屋子里这么多下人丫鬟,我做什么要喝你递的茶?”

孙言书面色一白。

居然将自己比作奴仆?

周嘉灵迟迟不接,对眼前人的反应视若未觉,须臾站了起来,“屋子里闷,我出去走走,各位夫人请便。”

孙言书的脸色彻底落了下来。

孙侧妃忙唤“世子妃”,绕过去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给您赔不是,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她吧。”

这是在用贤王府的颜面。

如果再不接,打的就不是尚书府的脸,而是九王爷的。

旁人都看着周嘉灵。

秦沐诗身为王府主母,便是不喜欢孙侧妃,但在外人面前也不得不维护贤王府尊严,起身缓步走过去。

连她都站了起来,别人自然都不好再继xù

坐。

刹那间,周嘉灵集万众目光于一身。

秦沐诗望着周嘉灵,语态亲和的说道:“世子妃身为贵胄宗妇,享常人所不能有的,自然也该容常人所不能容的,您说是不是?

敬王府向来以宽容治府,敬王爷与罗世子都是再亲和不过的,想来世子妃也不会为着一桩成年往事就刁难孙家姑娘的。”

周嘉灵不悦的望向说者。

孙侧妃心存感激,忙碰了下孙言书的胳膊,后者便将茶水往前又送了送。

周嘉灵终于正视了这杯茶,就在大家以为她肯定会给贤王妃面子接过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这么久了,想来这杯茶也凉了。”

孙侧妃面色一喜,知dào

有了转机。连忙应声:“是我们疏忽了,姐姐快去再换杯新茶。”

周嘉灵过去是公主府的常客,颇得蕙宁公主喜爱,这府里的丫鬟自然也有眼色,这会子都杵在外头不进来。

孙言书只好亲自出去,到茶水间沏了杯热茶回来。

因着顾念孙家前途,她是赔尽了脸面,态度十分卑恭。

这回,周嘉灵回头看向身边丫鬟,紫棠便伸手接了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似就顺利了。

然周嘉灵却就将茶直接赏给了近侍。“站了这么久也该渴了,孙姑娘新沏的茶,你给用了吧。”

紫棠忙福身谢恩,“多谢主子。”

周嘉灵丝毫不顾那些人看热闹的眼神与面色。拢了拢衣袖就往门口走。

“周嘉灵。你不要欺人太甚!”受.辱的孙言书破口大骂。

周嘉灵转身。背对着门外艳阳,唇角含笑,“呵。怎么不再摆着那副楚楚可怜、善解人意的模样了?

我当日被你算计,是我自己疏怠,怨不得你。可你做的事,也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了没那个义务非要既往不咎。”

“你!”孙言书还要再说,被孙侧妃拽到一旁,“姐姐,不必再言了。”

周嘉灵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门外,迎上站了许久的陆思琼。

她喉间一涩,“琼妹妹。”

陆思琼上前,拉了表姐的手,语气轻柔:“我带姐姐去院子里看花。”

“好。”后者的声音,分明已是哽咽。

周嘉灵是怨孙言书的,那日若非她的冤枉,荣国公府与敬王府的结亲就会顺理成章的定下,那样也就不会再有之前的那些事。

她对美好婚姻的憧憬,全断送在了孙言书手中。

夫妻同床异梦,周嘉灵晚晚都在想,如果不是当初孙言书的刻意抹黑,丈夫或许不会这么排斥自己。

他们,也可能会是一对恩爱幸福的伴侣。

就算后面牵扯到宸王与太子,那个时候就是夫妻一起面对,而不是如今这般,彼此猜忌防备。

姐妹俩伴行,陆思琼明显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低落。

她紧了紧对方手,方才的表姐是陌生的,与记忆里那个欢颜不断、心直口快的灵表姐出入太大。

但是,看得她心疼。

等拐上另一条路,出了众人视线,陆思琼立马停下脚步。

“姐姐,你过得不开心。”她知dào

这个事实,却无力改变什么。

周嘉灵一把抱住了她,伏在表妹肩头,泪水落下,她不再隐瞒:“妹妹,你知dào

吗?我是真的中意他。”

“我知dào

。”陆思琼拍了拍表姐后背,亦跟着哑了声:“你要不要同罗世子解释一下?”

“他早就知dào

了,否则孙言书怎么会这样恨我?”周嘉灵抽泣,“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敢信我了。”

“立场是一回事,你们夫妻间的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姐姐可以争取。”

周嘉灵声音很飘,“能争取吗?”

她觉得不可能,自己虽然嫁进了敬王府,但周家女的身份一直强调在心,也是绝不可能置整个家族不顾的。

陆思琼推开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上次姐姐同我说了那番话后,我想了又想,太后娘娘原是最看好太子的,否则也不可能把大表姐许给她。

所以我觉得,太后几番抬举宸王,不过是为了给太子一个警告。毕竟大表姐是东宫太子妃,太后想保的是周家百年荣华。

既如此,国安太妃既是忠于太后的,那敬王府的立场就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说到底,你和大表姐如何不能共处?敬王府只要遵从太后娘娘旨意,而不是说盲目对宸王尽忠,将来太后自然会保王府。”

周嘉灵被一语点醒,眼中闪出希冀,“是这样吗?妹妹,你的意思是,只要敬王府一心向着太后,以后就算依旧是太子即位,也不会受到牵连?”

陆思琼颔首,“应该是这样,毕竟到那时候不论是宫里的太后和大表姐,还是国公府,想要保一个敬王府难道还不容易?”

闻者破涕为笑,“如果、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下个月大表姐闺宁,姐姐记得回国公府,大表姐是最疼您的。”陆思琼添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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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姑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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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灵略逛逛便回了府,陆思琼陪着她同蕙宁公主告辞后,又亲自将表姐送到垂花门。

临别前,周嘉灵开口:“下月大姐闺宁,你回国公府吗?”

因着都是从小在一个府邸里长大,周嘉灵早已将眼前人视为家人,出口时自然而然就用了“回”字,透着难言的亲切。

陆思琼想了想,迟疑道:“大表姐入宫这么久,头一回闺宁,还是在太后娘娘病中的时候,怕是有事要与舅母和外祖母说吧。

我总是外姓人,在那不太方便,还是不过去了。倒是灵姐姐,你和大表姐是嫡亲的姊妹,不该有什么顾忌,到时候怎么也要抽空过去趟。”

她知dào

对方在敬王府里不易,行动受拘。

周嘉灵被宽了心思,亦不再愁眉苦脸,颔首应了:“我知dào

,该争取的是该争取,妹妹你不必送了,回去吧。”

她说完,拍了拍表妹的手,转身离去。

其实,陆思琼与花宴上的宾客感情平平,有些不耐去应酬,便刻意放缓了脚步。

就这么“巧”,撞见了独自散步的贤王妃。

秦沐诗面色很和善,近前了开口时语气却有些冷,“琼姐儿你的这位表姐可真了不得,孙尚书怎么着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员,孙家姐妹当众低声下气道歉,她都不肯给脸分毫。”

“灵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陆思琼必然是心向周嘉灵的,对于刚刚眼前人维护孙家姐妹亦有些芥蒂。态度便更加冷淡了,“王妃若是没其他事,思琼告退了。”

秦沐诗“哎”了声,拦住对方,“你这么急走做什么?我们好歹是亲姑侄,寻你说几句话都不能了?”

闻者不以为然的看向她,抿唇不语。

秦沐诗显然是心中带着不满来的,她语含恼意:“我把你当做亲侄女,因为你是我们秦家的骨肉。既然是秦家的血脉,哥哥又在乎你。我疼爱你宽容你也是应该的。

可是。你一边不肯拒绝回秦家,另一边又要求我兄长帮你,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

你那个庶姐与我家八弟的婚事,就因着你的一句话。我哥答yīng

解除。但陆家倒好。转眼就与李家联姻了。这置秦家颜面何在?

琼姐儿,你不在意秦家的名声,我可不一样。你最好适可而止。”

“瑾姐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以你贤王妃的身份还查不出来吗?我拆散这门婚事,难道就只是为了陆家,你们秦家就没有好处?”

陆思琼语气强硬,毫不退怯:“你借着这个由头来教xùn

我,是不是太过牵强了?瑾姐儿做了那样的事,真送去秦家,你们能要?

别说的好像我恩将仇报一样,我没对不起你们秦家的,你也不用老是摆出一副是我长辈的气势来找我麻烦。”

秦沐诗一愣,以往见到这个少女时对方总是婉约柔和,说话轻声细语非常好说话,怎么这会子……

她似有些不认识了。

陆思琼却一股脑的把心底怨愤激了出来,“我不愿意回秦家这点我从没掩藏过,是你们总不肯放过我,非要干涉我的生活插足我的私事,难道不顾我的意愿替我决定未来,就是你们秦家人所谓的好?

还有,别说我表姐如何如何,孙言书那日在敬王府当众污蔑,这种委屈难道就活该我姐姐受?你觉得孙言书的妹妹是王府侧妃,你是她的主母就该替孙家出头,但我可没觉得自己就该配合你。”

秦沐诗被她说得征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似笑非笑的说道:“没想到你这样伶牙俐齿。”

陆思琼不想和她多纠缠,没好气的瞥了眼就要提足。

秦沐诗偏偏又拽住她。

她无奈回眸,甩开了她的手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沐诗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王爷要离京,你知不知dào

?”

话题跳转的有些快,陆思琼一滞,转念回神,颇是莫名其妙的反问:“王爷是王妃您的丈夫,这种事问我一个外人,岂不是可笑?”

“你不必句句话带刺,我知dào

你们之间的事。”

陆思琼生怒,“王妃请注意用词,什么叫我和王爷之间的事?这青天白日的,你说这话稳妥吗?”

秦沐诗也有些气了,装什么无辜?

但毕竟是内侄女,也不能与她计较,直白又问:“因为隆昌公主,你在王爷心中从来都是不一样的。纵然后来牵出你的身世,可王爷打从去年起一直避着见你,难道你以为他真的释然了?

他突然提出要带湘夫人离京,这样大的事事先难道没与你通气?”

陆思琼怒极反笑。

九贤王离京,秦沐诗何以见得就非要提前同自己说?

简直可笑之极。

秦沐诗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憷,语气也不由轻了几分:“你真的不知?”

“丈夫的事问外人,是你做妻子的失败。”陆思琼实在懒得理会,不顾对方举步。

秦沐诗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我会留住他的,用王爷的皇姐。”

陆思琼步伐微顿。

“你的亲娘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艳惊京华成为一时传奇,连我哥哥这么多年都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我想要把自己的丈夫留下,还得借着她的名头。”

陆思琼徒然转身,极快得走回去,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力道极狠:“你不要把她牵扯到这件事里来!”

“为什么不要?”牵扯到了自己私人的感情,对陆思琼就没了过去的疼爱和宽容。

嫁为人妻之后。秦沐诗承认自己是贪心的。以前,总觉得只要能嫁给九王,便是他对自己没有情爱亦是心甘情愿,但是真的完婚后,想要索取的就更多。

她恨隆昌公主在丈夫心中占了那样重yào

的分量,又讨厌侄女的存zài

,夺去了那么多的感情。

若不是因着陆思琼乃自己兄长的女儿,秦沐诗简直恨不得让眼前人消失在这世上。

“我只是劝你。”陆思琼突然勾唇,冷笑道:“或者,你想拿你自己去赌。赌秦相对妹妹的容忍度?”

见其目瞪口呆不再言语。这回她离去的很顺利。

径自去了蕙宁公主的主院。

如长公主这样的身份,便是她宴请的客人,亦不牢她亲自招待。

前头厅堂里,都是永昭伯夫人常氏在应酬。

然而。府邸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瞒过她。

因此。一见着陆思琼,蕙宁公主就问:“她寻你做什么?又是挑唆你回秦家?”

“不完全是。”陆思琼稍顿,迎上对方目光。添道:“据说,九王爷要离京了。”

蕙宁公主没料到是关于这事,“和敏郡主同你说的?”

哪怕秦沐诗与九王已经大婚,但蕙宁公主仍然以郡主相称,可见是从未把她视做弟媳的。

“她方才与我谈到,之前湘夫人也有和我提过。”

“湘夫人……”闻者略一沉吟。

今日,平时常来公主府走动湘夫人,倒是不曾赴宴。

蕙宁公主语气惋惜:“她就是出身低人一等,唉。”

从眼前人的反应中,陆思琼大致也能推算出九王对这位夫人的不同。虽说那份荒唐的感情已经过去,但对这位亦父亦兄的舅舅,她还是心存关切的。

迟疑了片刻,陆思琼开口:“刚刚九王妃说,”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了出来:“她说要用我娘来牵制九王,留他不出京城。”

“她可真自以为是。”蕙宁公主讽刺道:“口口声声说倾慕王弟多年,却连他的性子都不了解。”

“姨母这话的意思是?”

“王弟自小最听的便是你娘亲的话,只要隆昌让他离京,他就算有千万分不舍,也不可能违背。”

蕙宁公主说得极有信心,继而语气一沉,再言道:“前几日,我见过隆昌了。”

陆思琼看着她,心有疑惑却并不方便询问。

蕙宁公主叹息,“皇家的姐妹情,真是脆弱……”

屋中瞬时静默下来,气氛凝滞。

还是龚景凡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寂静,他笑意晏晏的冲进来,没顾礼仪就拽起了陆思琼,同主位的人道:“娘,我带阿琼出去一趟。”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蕙宁公主问出了二人的心声。

龚景凡就笑,“今日阿琼生辰,难道还要我待在衙里?我可坐不住。”

心性毕竟还年轻,蕙宁公主亦是理解,没有阻拦,只让儿子路上仔细着照顾外甥女。

龚景凡紧了紧身旁少女的手,笑容满面的应道:“这点娘不关照,儿子也不敢有疏忽。若累着了阿琼,着急的可不知是您。”

陆思琼微羞,被握住的手挠了挠对方手心。

孰料,龚景凡直接举起了二人交叠的手,嚷道:“娘,您看,阿琼她欺负我。”

“我没有!”少女急迫,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他却愈发起了兴致,带着揶揄后的得yì

,携着未婚妻穿堂过院的出府。

陆思琼觉得自己好比被他招摇过市的溜了一圈,众人看热闹的眉眼笑声观之听之,颇为羞赧,偏生还奈何不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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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郊外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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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角门外停了辆寻常的青帷马车,平安穿着布衣小厮服,见他们出来即下车行礼问安。

陆思琼微露好奇,扭头望向身边人。

少年神mì

一笑,搀了她的胳膊催道:“快上车。”

车身虽朴实无华,然车内布置得十分讲究,深蓝杭绸的坐垫,苏绣粉面锦缎的靠枕,檀木小几,其上用多宝盒装着各式精致点心,其下还煨着热水,一应茶具亦是佳品。

陆思琼倒也轻松,先尝了些许糕点,又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方才与秦沐诗说了那会子话还真是渴了,见着蕙宁公主也没顾及喝茶,此刻当着身边人自然不会再迟疑。

连喝了两杯,她才将杯子放下,抬眸询问:“去哪儿?”

龚景凡似乎很乐见这一幕,凑近了她笑容开怀:“阿琼这么放心我,一上来又吃又喝的,现在才想起来问这话,也不怕我将你拐出去卖了?”

陆思琼无聊的瞪他一眼,“别这么幼稚。”说着胳膊肘往后推了推,隔远了些距离。

龚景凡受了冷落,耷着脸闷声颇是委屈:“我特地为了你告假出来的,你不感动,怎么反而拒我千里?”

这几日二人没见面,陆思琼对他这副表情亦是见怪不怪,索性歪着身子靠向厢壁,欲闭目养神。

然而后背方靠上,腰间一紧,整个身子都被他带了过去,脑袋被按在对方双腿上。自己半倾着身子枕在他身上。

这样亲密的动作,方触碰上陆思琼就吓了一跳,按着他的腿就要坐起。

“别动!”龚景凡极为强势的语调响在耳旁,低眸凝视着身前人如玉的容颊,力道不禁轻了些,无比温柔的软道:“你若是累,就这样睡会,比靠车壁惬意。”

陆思琼面颊发烫,心道这样自己才睡不稳吧?

可少年有力的掌心就按在自己后肩上,若有若无的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她入睡。一时间倒也不想再动。

只是姿势怪异,心底里总觉得别扭,就索性闭了眼眸,只当看不见便感觉不到。渐渐的倒真有了倦意。

龚景凡低头凝视。见少女如玉的耳朵先是染红。随后渐渐淡化变为粉嫩,又感受到身前人松懈了身子,心情蓦然愉悦。露出心满yì

足的笑容来。

马车平稳而不失缓慢的前行着,龚景凡时而撩了撩她的碎发,时而轻触了触她的肌肤,像是个玩心大起的孩童。

另只手渐渐伸至起颈下,用胳膊托住少女,好让她睡得舒适些。

陆思琼实则自打从朝暮山庄回来就没怎么睡好,便是陆思瑾的婚事解决了,心底深处还是不能做到心无旁骛,深层次里总记挂着隆昌公主的事儿。

她说等进了城再找自己,但明明入京多日,怎么毫无动静?这些时日,她隐于市间,又在做什么呢?

是以,这会子躺在熟悉人的身上,闭目没过多久,就真的入了深眠。

等再次醒来时,依旧是早前的那个姿势。她扭头往上看,正对上少年专注的目光。

车已经停了,她挪过其炙热的视线,掀了旁边的车帘往外探。

二月春风和煦,草长莺飞,郊外的桃花初绽花苞,星星艳丽缀在一片新嫩绿茵间别样是醒目。

“怎么来、”陆思琼转首刚想问话,少年已倾身过来,吻住了那方红唇。

她首先想到的是车外还有个平安,并不敢太挣扎,怕动静传出去。只是毕竟就隔了一层车帷,怕被人识见的紧张感绕在心头,扭着脑袋想要躲避。

二人原就并坐,他又刻意凑近,此刻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少女双肩,自不可能放开。

将她搂在怀中狠狠亲了一番,好半晌才松开,双手抚上,摸着她的容颊额头互抵,不肯退开。

陆思琼软在他与车壁之间,轻轻喘息。

“阿琼、阿琼……”他就唤她的名,缱绻温柔。

少女应他,气氛鲜有的和谐温馨。

就这样在车里坐了许久,他才牵了她的手下车。

平安早不知去向。

不远处一座凉亭,四角飞檐高起,红柱上提了两句赞叹春光好的对联,周边茶花盛绽,艳红一片。淡绿色的垂地纱帘被撩起,固在亭柱旁束以黄绳,亭中石桌上早有摆设,龚景凡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思琼深看了他一眼,方才抬脚。

走近了,又留意到凉亭外摆着画案,其上早铺了如雪的宣纸,一应调料皆准bèi

妥当。

“这是?”陆思琼愕然。

龚景凡让她上走上石阶,含笑道:“今儿你生辰,我于你做副画。”

这四下空无一人,陆思琼当然明白了意思,心想他竟想到这般别致的心思,腼腆一笑。

“快过去坐好。”他催促。

陆思琼心头甜蜜,开口却故作生气了埋怨:“你不早说,若是要画肖像,我就该好好拾掇一番才与你出来的。”

少年闻言“呵呵”笑了,拦腰面对面抱住她,不顾其惊呼凑到她耳旁轻语:“你今日甚美,若再刻意妆扮,我怕是就没心思提笔了。”说着在她耳边落下一吻。

这一吻,似印在了心上,听得陆思琼走路都有些飘飘然。

她今日穿了藕色妆花领口的刺梅锦缎上衣,淡粉色百褶裙,外罩了件素面云丝披风,侧身斜坐,清风拂动簪在她发间银簪流苏,别有意蕴。

龚景凡作画的神态格外专注,与他往时嬉戏的模样全然不同。陆思琼看得都不敢乱动,生怕影响了对方。

只是坐得久了,难免就有些游神,左顾右盼的打量起四周景致来。

少年在丹青上的造诣颇是高深的,陆思琼只是耳闻从未亲眼见过,心中不免激动,就等着画作好后仔细看看。

在心上人的面前,再淡然性情的人都有几分紧张。

他眼中的自己……

如此希冀着,陆思琼坐得腰都酸了,眼见对面少年搁下了笔,忙要起身过去。

龚景凡急急的一喝:“坐好!”

“不是好了吗?”她低声轻问,迷茫的又坐回去。

龚景凡颇是深意的笑了笑,对身后做了个手势,就见平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二爷。”平安行礼。

有外人在场,陆思琼自不敢多言,端坐的越发正直。以致于龚景凡走过去拉起她手往前走时,她都有些怔怔然,等到了溪边才问,“刚刚的画我还没看呢。”

闻者狡黠一笑,“我做的画,当然是我的。”

“你不是要送我吗?”

见着少女无辜的面容,龚景凡恶趣满满,暧昧的回道:“你都快是我的了,还介yì

一幅画吗?我先帮你存着,等娶你的时候当聘礼。”

又气又羞的少女恨得捶了一拳对方胸膛,引得人笑声更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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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能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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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琼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过,虽然未婚夫玩闹总爱捉弄她,但私下里偶尔无拘无束处着,别有乐趣。

余霞散成绮,牵手漫观花,郊外风景如画,娴美悠然。

陆思琼竟有些不愿回去。

沿溪走了许久,晚风拂面,二人衣袂飘飞相绕。游玩过后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默契的往来时的方向走,登车远去。

陆思琼上车后就开始寻早前的那副丹青,龚景凡握了她的手道:“不在这儿。”

闻者愕然抬首,这方觉得今日眼前人有些异样,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

她面色微凝,似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吃惊,开口时透着试探,“刚刚的画,你是替旁人作的?”

“隆昌姨母想要。”他并未否认。

“你把我的肖像送去,旁人知dào

了会怎么想?”陆思琼慌怒,语带责怪:“你怎么都不与我商量就让人送去了,若是回头那幅画传出去,要怎么解释?”

龚景凡见她生气,忙赔小心解释:“不是我隐瞒你,我也不想让旁人日夜对着你的肖像。只是,上次隆昌姨母秘密进府,同我母亲在在屋里待了许久,随后母亲便吩咐了我。

阿琼,你知dào

我母亲是不可能做对你有害之事的。再者,隆昌姨母毕竟是你生母,我也不好拒绝。”

他说完凑近两分,低缓了语气又道:“我娘劝姨母放qì

带你走,似乎是有些成效的。否则姨母也不会要求这个。阿琼,你想若是姨母肯放下,一切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

“没这么简单。”陆思琼锁眉,言道:“她肯,秦相能答yīng

吗?我上次见他,他还一心想着带我回秦家呢。”

思及上回洽闻书斋里会面,她望着身前人询问道:“你手上,有没有可用的人?”

龚景凡微滞,话题转得太快,他没意识过来。

“我在闺中。行事不太方便。”她又添道。

少年这才恍然。点头回道:“有,我身边本就有护卫可使,这次随父亲出征,军中自己也挑了一支小队。已经训liàn

有素。回头我把他们送来见你。”

“倒不用那么多。两个就成。”陆思琼也没有那么多事要做,只是有时候丫头们毕竟不便。

龚景凡干脆应允,并未问她是用去做什么。

他这样信任自己。陆思琼无疑是感动的。

进城之时,她突然询问:“如今甄家势力如何?”

“甄皇后掌管后.宫这么多年,朝堂上的风云自然也能掌控一二,否则太后娘娘就不会想用宸王予以牵制了。”

龚景凡说着好奇琢磨,反问道:“莫不是秦相要对甄家下手?”

“是秦夫人。”

“这、”他面色微变,“那可是他的发妻,据说还怀着孕,没几个月就要生产了。”

陆思琼心底亦是惊骇,“我不愿回去秦家,与秦甄氏又有何干?他,”咬了咬唇,续道:“他毕竟是我生父,我不想看到他亲手是杀了妻儿。”

饶是如龚景凡这种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人,闻言亦是面色大变。

亲杀妻儿?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你要帮秦夫人?”

陆思琼摇头,“我能帮什么?就是想给她提个醒,虽然真相会让她寒心,可毕竟好过丢了性命。”

龚景凡眼眸晶亮的看着她,“早前我见秦夫人总刁难与你,我还以为你恨极了她,没想到你还肯施加援手。”

“厌恶确有几分,要说恨也谈不上。毕竟,她也不曾真对我做过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来。”

陆思琼轻叹,“何况,之前她得知了我的身世后也不曾起过赶尽杀绝的心思,她腹中的孩子,怎么也是与我血脉相连的……”

一听这话,龚景凡心头便是一跳。

琼妹妹总说不愿意回秦家,不可能认生父,但潜意识里已经认可了自己是秦家人这层关系,否则也不会对秦甄氏又诸多情绪了。

他知dào

,自小被寄养在周家长大的未婚妻心底有多渴望一个家。

偏偏,国公府叮嘱、母亲告诫,都让她拒绝秦相。

重重枷锁放上去,逼得她放qì

自己的想法。

陆思琼乍见他满眼心疼同情的看着自己,不解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回秦家?”

这话,自打身世的事浮出后,还真是头一回有人这么问。

陆思琼沉默,盯着他未语。

龚景凡重复又问:“如果没有这些顾忌,没有周家和我母亲的干扰,在秦相对你透出要接你回府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同意?”

这样聚精会神的注视,陆思琼微有些急促,别过视线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放心,我会做陆家的女儿,我也不想生出什么变故。”她主动去牵对方的手。

龚景凡却是一怔,逼得她不得不说真话,“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和秦相相认?阿琼,这里就你我,难道都不肯和我说真话吗?”

陆思琼有些动摇了,“我不知dào

。”

她细细想了想早前和秦相所有的接触,坦然答道:“外祖母和大舅母从来不在我跟前提秦家的事,后来我身世瞒不住,她们告sù

了我一切。

在她们眼中,秦相是个玩弄权术的奸臣,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可是,这些我不了解,我只知dào

除了想认回我之外,他没有逼过我。”

她微顿片刻,想着又说道:“可是,若这就说我想回相府,也是不对的。德安侯府生我、周家养我,这些恩情我不能忘。”

“所以你就一直矛盾着、挣扎着?”龚景凡嗓音一哑。

陆思琼说得风轻云淡,“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就是有些时候比较迷茫。如果,我的身世不是那样见不得光,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可惜,现在好像只能二择一。我想继xù

做陆家二姑娘,做你的未婚妻,就必须斩断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话至最后,竟咬住了下唇。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红唇,“别这样,阿琼。”

龚景凡将人搂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后背:“我去帮你与母亲说,此事事关你我的未来,咱们不能由着旁人替我们做决定。

或许,不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秦相不过是对当年的事存着不甘心,但现在有个你,很多情况就都有了变故。”

“可行吗?”陆思琼将信将疑。

“不试试,如何知晓?”

她带着满是期待的心情回京,那种可有依赖的感觉让她周身一松,夜晚都睡得极为安然。

只是,没过几日,却传出突厥队伍被刺杀的消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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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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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陌单于和阏氏隆昌公主在帝都遇刺,这样大的事根本瞒不住,朝中大惊。

未等突厥使臣的队伍抵达,炎丰帝便差礼部安排人将他们迎入使馆,又急招秦相、内阁首辅等众多大臣入御书房议事。

长公主府亦是长灯夜明,蕙宁公主望着爱子,无奈叹道:“凡哥儿,你瞧,不是母亲不愿意听你的提议,实则秦相根本不可能放下过去。

此次你隆昌姨母进京,相府就眼巴巴的早派人盯上了。他这人唯恐天下不乱,非要同突厥主战是为的什么?总不是这份社稷江山,而是私仇。”

“难道就非要斗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吗?”

龚景凡不理解,“他终归是阿琼的生父,如果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两全其美?”

蕙宁公主眸光微深,凝视着儿子质问:“凡哥儿,你老实和我说,是不是琼姐儿有这份心思?那孩子,她是心软了,受了秦家人的话被蛊惑了吗?”

她话语略有激动,烦躁的捧起茶吃得有些急,还呛了两口,“甄家是怎样的人家?在秦甄氏即将诞产的时期,秦家往府里接回去那么大个的姑娘,让甄家的颜面往哪搁?

就算秦夫人肯委曲求全,甄家愿意息事宁人,可甄皇后呢,东宫太子殿下呢,能允许发生这种事?”

龚景凡闻言,一时也不该如何办了,站起身来回走动。困惑道:“但你们这样斗来斗去的,要琼妹妹怎么办?

一边是生身之恩,一边是养育之情,你们这样最折磨的人是她!”

这袒护的意思,蕙宁公主哪里还听不出来定是因为陆思琼说过些什么。

她瞧着儿子痴情的模样,心中亦是无力,“人活在世,哪能事事如意?琼姐儿这孩子命苦,为娘的都看在眼里。

说到底,还是隆昌造下的孽。时隔这么多年。她那固执的脾性还是一如既往。

你姨母总觉得,这京中没有知心人,没有真zhèng

对琼姐儿好的人,所以才一心要把她带走。多半也是出于当年的怨恨。”

思及上回姊妹见面。蕙宁公主心中感慨更多。“她还是不明白,如果她不出现不派左谷蠡王进京,就不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已经做了十三年的突厥阏氏了。又有了小女儿,何苦还非要……”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龚景凡激动打断。

少年满脸不认可的望着自己亲娘,不以为然的质问:“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隆昌姨母想要见亲生女儿这是天伦,难道还能硬生生的隔断吗?

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何以您对琼妹妹那般在意,后来得知了她的身世后,儿子真心感激您。可是,娘是真心疼爱她吗,会真心替她着想吗?”

他睁着双眸,走近两步,“如果,如果琼妹妹非要与隆昌姨母离开,您会怎么做?”

蕙宁公主被儿子看的一怔,“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和母亲说话的吗?”人却不由自主的亦站了起来。

“我就是想问个答案。”

龚景凡实则内心早有答案,就是不愿去相信。

琼妹妹身世的事他一直没有去细想,但不代表他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其实这会子问出口亦是害pà

的,“娘,你们是不是宁愿阿琼死,也不会允许她离京?”

闻者沉默。

无声却胜有声。

龚景凡后退两步,难以想通的喃喃自语:“为何非要闹成这样?

秦家恨你们藏了琼妹妹这么多年我可以理解,你们怨他当初没有站出来保护隆昌姨母我也能明白。但这一切,与琼妹妹何干?她只是、”哑了哑声,终究没将“只是托生错了人家”这句话说出来。

低头思忖了片刻,再抬眸时眼中一片坚定,“母亲,阿琼如今是我未婚夫,我一定会护她的,也会尊重她自己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凡哥儿?”

蕙宁公主大惊,被他这副凝重的神情吓了一跳,莫名就生出慌乱,“你这孩子可别胡来做傻事,这主战还是主和到底不是秦相一个人说了算的,否则两国不早就交战了?

只是,琼姐儿当年就是我们侥幸保下来的,若是往后因为她致使黎明百姓陷于战火,我岂不是大夏的罪人?”

“您别说的这么深奥,儿子看不到那么长远。儿子只知dào

,阿琼若是要离京,我陪她一起,护她一辈子;她若是想要认回秦家,我也会帮他,无论天下人怎么看。”这话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

也正因为这份认真,蕙宁公主气得哆嗦着骂了句“混账”,“你这话,将生你养你的爹娘置于何地?”

龚景凡却突然跪了下来,祈求道:“娘,我希望您支持儿子。”

“支持?”蕙宁公主轻喃,“我竟不知,当初留下隆昌的这个孩子,是对还是错了?真是冤孽……”谁能想到,最后竟是折磨了自己的儿子。

龚景凡说出自己的主意后,依旧期待的望着母亲,见对方迟迟不语,他想着又问:“娘,您上回见过隆昌姨母,她进京来到底想做什么?”

许是又觉得这问话多余,改又问:“准确的说,是她准bèi

怎么做,联络秦相又是为何?我听阿琼的意思,姨母也并非想带她去突厥。”

“什么,不回突厥?”蕙宁公主却是大惊,她根本不知dào

这事,“她不回突厥是打算去哪里?隆昌她以前根本没出过京城,就算再任意妄为也没有独自在外闯荡过,这十几年又一直待在塞外,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龚景凡没想到母亲会不知情,察觉自己失言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不信眼前人会狠得下心真不顾自己与阿琼。

所以,不过微顿片刻,就添道:“好像是这样,具体怎么做阿琼不知。娘,她您前几日不是见过她吗,怎么也比我晓得的多啊?”

蕙宁公主却似还没从刚刚的话中回神过来,“她不回突厥?不回去的话,若消失在大夏境内,”思及此,面色突然一变,“这、这是想要单于先发兵啊!”

这个秦相,果然还是主战,见不得民生安逸,非折腾这些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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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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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蕙宁公主的谈话,龚景凡次日就去德安侯府转述给未婚妻了。

陆思琼听后心里怪内疚的,她没想到为着自己的那几句话,会引得眼前人同蕙宁姨母母子争辩。

她想,或真是自己所求过多了吧?

二人坐在院中的藤萝架下,她想了又想,还是开了口:“我想去趟使馆。”

“你要去见她?”龚景凡惊问。

陆思琼颔首,起身踱步道:“我觉得之前还是因为我自己太过矛盾了,不管是与她还是秦相,说话间都藏掖支吾着,所以才引起了这么多猜忌和想法。

既然本就是血脉相连,又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再静等着看他们要如何行事。如果一味逃避,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我怕自己失去的不单单是陆家。

话及此,凝眸望向对面的未婚夫,目中不舍与缱绻绵绵的情愫丝毫不掩。

龚景凡自然看明白了,起身绕至她身边跟着应道:“你决定了,我就替你安排。”

他伸手牵她的手,陆思琼“嗯”了声再道:“我看约莫还是娘亲那边好说话些,她既然这么疼我,得知我本意后许是就不会勉强我离开了。

说到底,她不看好我与你的这门婚事,多半还是因为你我是在左谷蠡王来京之际匆忙定下的,她将这看成是强留住我的手段。只要我与她说明这门亲事是你情我愿,想来她就会松口吧。”

口中这样说着。但到底还是满担忧隆昌公主的。那句不留京城不回突厥的话,到底是指什么意思呢?

当日傍晚,龚景凡送了两个身手了得的护卫过来。

龚家送来的人,侯府亦没有多想,毕竟陆思琼的真实身份近来易招人注意,她与外面的某些纠葛需yào

用人也情有可原。

陆思琼当场就写了封私信,让护卫送去相府给秦甄氏。

她是不想看到任何变故的,只愿自己还是以前的陆思琼,秦家也有它原本的局面。

秦夫人没有给她回信。

亦算是意料之中。

又过了两日,听说突厥单于携隆昌公主和玉公主进宫朝拜。三人在宫中逗留了许久。

使臣身份公诸于世。近来使馆自是络绎不绝,龚景凡替她安排去见隆昌公主的打算不得不推迟。

适日,太子妃娘娘闺宁,荣国公府接待。周嘉灵自周府离去后。便到了德安侯府。

陆思琼就在娇园里等她。得知宫中太后病情减缓,这几日又接隆昌公主和玉公主进宫去住,她微微凝思。

“大姐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和隆昌公主冰释前嫌,这几日还是隆昌公主服侍在她榻前,太后娘娘解了心结,这几日心情甚好。”

周嘉灵觑着对方面色低道:“我也是听母亲和祖母讲的,说当日太后娘娘本就知dào

蕙宁公主瞒着她替隆昌公主保住你,后来之所以派医女袁妙同行,也是明白隆昌公主对袁医女有恩,晓得她不会真的对孩子下杀手。

只是当日她身居妃位,许多事不得不做,否则以太后娘娘当初的手段及宫中势力,又怎么可能真的连想杀一个襁褓婴儿都能屡屡失手?”

“表姐的意思,我明白了。”陆思琼微顿,沉默着又轻道:“你是想让我不要怨太后。”

周嘉灵点头,自己本意如此,对方能明白自是最好不过,便徐徐又道:“还记得小时候祖母带你进宫,太后甚至亲自抱了妹妹。你毕竟是她的亲外孙女,太后娘娘这些年对隆昌公主有愧,难免就要对你有所补偿,宫中出来的许多赏赐,你当真以为是出自大姐的东宫?

琼妹妹,如今事情的局面正在往好的方面去。大姐的意思是,想你说服隆昌公主,不要再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若是她真的离开了突厥,哈萨陌单于是不可能再遵守两国和平的合约。

毕竟,这么多年隆昌公主在塞外都无碍,怎的回了趟大夏,人就要不见了呢?”

陆思琼闻之却诧异,“你怎么知dào

隆昌公主要离开?”

“大姐出宫闺宁前,太后娘娘召见了她。”周嘉灵说的含蓄,“姐姐毕竟是太后一手扶持的。”

“所以说,太后娘娘还是看重太子的?”陆思琼一语中的。

周嘉灵微笑,明色显然比上次时要放松许多,“太子毕竟是从小在她宫中养大的,情分在那,怎是宸王能比得了的?

再说,五姑母是甄家主母,现如今甄皇后就算有几分心思,可也要娘家肯配合才好。国公府与甄家是姻亲,抬举甄家总比萧家要好。

这阵子太后抱恙,萧贵妃侍疾积极,总将宸王爷带着,那份心思早就没瞒住了。皇后和太子见了难免着急,甄皇后前两日刚将那位甄美人发落了,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宿在姐姐宫里。”

虽然时局好转,灵表姐好像安了心,但这番话听在陆思琼耳中还是不免心寒。

天家亲情果真凉薄。

甄皇后和太子殿下明显如今是因为忌惮着萧贵妃与宸王才有这些举动,若说对大表姐的真心,怕是少之又少。

但身在皇室,如今这样的状况,已是极好了吧?

“大表姐要我去说服隆昌公主,又是何意?”陆思琼询道。

周嘉灵便叹了口气,回眸觑了眼屋门,才压低了嗓音道:“据说陛下是想要收服突厥的,所以秦相的许多举动都放任着。说到底,秦相再有权,也不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可这回使礼部接待突厥使臣后,说是又命刑部彻查刺杀之案,可这么几日过去了,又查出了什么名堂?陛下主战,打心眼里就决定弃了隆昌公主的,可他能舍弃,太后娘娘只怕就不肯了。”

“太后,”陆思琼叹息,“我倒说不准她到底是薄情还是重情的了。”

“太后娘娘年迈,缠绵病榻的时候还念叨着先太子和二皇子。她一生四子二女,九王爷因着娶亲的事与她已有芥蒂,原就不算亲密的感情又淡了几分。临没了病中身边就只陛下和蕙宁公主,对隆昌公主本就是存着万分内疚,又怎么还肯割舍?”

周嘉灵感慨道:“祖母说,到了太后娘娘这个年纪,最看重的倒不是年轻时候的那些权势地位了,还是看重感情的。否则,明知甄皇后和太子有了旁的心思,又岂会一再容忍?

不过这种事我倒不是最关心的,只要姐姐在宫里过得好,将来一切顺利,也不存zài

宸王什么事,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了。姐姐这回托我给你带这几句话,也是想你帮她个忙。

如今朝堂上宸王附和秦相主战,眼见着越发得陛下圣心,他这边若再没了太后娘娘的眷顾,只怕地位不保。大姐这辈子已是皇家人,用她的话说与太子早已一体,一荣俱荣。如果此次东宫能为太后分忧,想来处境也能较之前好一些。”

她说着将手抚上表妹手背,语重道:“我们姐妹这么多年,从不曾拜托妹妹什么事,这件事是我第一次向你开口,还望妹妹不要推辞。”

陆思琼是犹豫的,倒也没瞒着眼前人,“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我自己不愿跟她走,还要去要求她留在突厥。”矛盾着摇头,迟疑道:“哈萨陌单于若是对她很好,她就不会起离去的念头。如今她既有这般打算,可见是……”

“但外界都说哈萨陌单于对隆昌公主是极其爱hù

的。”

周嘉灵语气肯定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隆昌公主为何要走。早前在国公府里,母亲与祖母分析,道隆昌公主多半只是不甘心。

她早年那样骄傲盛气的人,不甘心一辈子交由别人左右。所以,她或许不是觉得哈萨陌单于不好,只是想给自己做一回主。

妹妹,你说能得到那样一个爱hù

自己的丈夫,不是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吗?我也是怕隆昌公主一时冲动,反倒做了错误的决定。

你与她毕竟是亲生母女,由你出面也好过旁人,省的她误会了是别有目的。”

陆思琼望着身旁人,心道可这不就是别有目的吗?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留在单于身边呢?”她提出疑问。

周嘉灵表情为难,“这次刺杀,听说哈萨陌单于伤的极重。他本身手了得,若不是因为要护隆昌公主和玉公主,原是能够躲过一劫的。我总觉得,能为了妻女舍弃自我的人,不会是个无情之人。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从不曾听说哈萨陌单于违背隆昌公主一丝一毫的,纵然她提出要带着年幼的女儿秘密来京城,单于不也照做了吗?隆昌公主是身局者迷,需yào

有人点醒罢了。”

陆思琼被她说的将信将疑,犹豫思忖了许久才点头应下,“我答yīng

你试一试,其实我也希望是她身边能有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毕竟,隆昌公主当初被和亲,就不可能再回来。而自己,是铁定不愿跟去突厥异乡的。

既然不能侍奉左右,她若真有个能疼她爱她护她的丈夫,又何必还非要远走他乡,孤苦一人呢?

陆思琼心想,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对那位哈萨陌单于太过偏见了吧,等见着隆昌公主,灵表姐的这些话也未尝不能尝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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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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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表姐离府之后,陆思琼想了想,就命人传信给了龚景凡。等他傍晚而至的时候,便将白日的对话复述给了对方。

龚景凡听后,语重道:“其实若可以这样,也是极好。我听母亲的意思,是隆昌姨母虽然没有完全抛去芥蒂,但已经原谅了太后娘娘。毕竟,当初的确是太后默许留下的你,否则真要赶尽杀绝,你是不可能有活路的。

隆昌姨母明白这个道理,是以这几日也肯在宫中住着。至于她和哈萨陌单于的事,我倒不是很了解,不过那日朝见,单于身负重伤,据说是替隆昌姨母挡剑被刺伤的。

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又育有一女,隆昌姨母不可能真的没有丝毫感情的。阿琼,你真的可以尝试劝劝,如果成功,有你在京城秦相说不定也能放下仇怨,那样就万事无忧了。”

陆思琼点头。

龚景凡握着她的手,“太后的病近来有所好转,怕是过不了几日隆昌姨母就会回使馆,毕竟哈萨陌单于也伤着,玉公主还需yào

她。等到她出宫后,我就给你安排见面。”

闻者又应。

然而,等到隆昌公主出宫后,并不需yào

龚景凡去刻意安排。

她直接就到了德安侯府。

那日不知为何,德安侯正好在府中。

旧人见面,隆昌公主却没有给他多少目光。旁人只道她是因为当年与故太子妃的交情来的侯府,而知情的几人亦不会点破。

她一路览看着侯府风景。记住女儿长大的地方。

循例的寒暄和官话过后,她直接去娇园见陆思琼。

母女见面,并没有泪流感慨,俱都是理智之人。亦或是毕竟分隔多年,感情不够深,因此总是于疏远中带着客套。

隆昌公主今日着的是突厥服饰,奢华暗红的裘衣,其上绣着莲花,许是心态所至,相较上次大夏贵妇人的那种绝美哀楚。此次的她有种收敛的艳美。朝朝夺目。

屏退左右,母女俩携手进内室,坐在床上。

隆昌公主似有难言之隐,眉间露有犹豫。看着眼前少女刚叹息了声。旁边人就先开了口。

“那场刺杀。您没事吧?”纵然知晓事情已过了多日,而眼前人亦安好无事的在自己身旁,但陆思琼还是想亲口问一下。“还有,玉公主的病,好了吗?”

闻言,隆昌公主心头一暖,握着她的手微紧,“没事,原就不是冲着我去的。那场刺杀是怎么回事,想来大家都清楚。”

“真的是他?”陆思琼忍不住追问:“您和他,做了什么约定?”

隆昌公主却不答反问,“阿琼,我知dào

他经常找你,你觉得,他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不妨突然被问这话,陆思琼微愣,半晌回道:“我说不清楚。”

“作为父亲呢?”后者又问。

她的脸上就有凝重之色,“如果我一开始就生在秦家,他应该是个极称职的父亲;但我如今的身份和处境,他便是疼我,却并不是真心为我的。”

不得不承认,秦相的许多言语许多神情都已打动了她,纵然不愿去深想,纵然对着蕙宁姨母和外祖母大舅母都总应允不会相信秦相不会接受秦相,可心底里,对于他给的关怀,早已迷恋沉陷。

她喜欢那种亲情的相伴,亲情的给予。

隆昌公主听到她的第一句话,眉眼就透出几分悲凉哀痛,不自觉的咬紧下唇。

自己终归是欠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私生女的名义,让阿琼永远活在自卑中。

“阿琼,”隆昌公主叹息,带着浓浓惆怅:“我可能,不能带你走了。”

闻言,陆思琼自是心底一喜,她最希望的当然是眼前人主动放qì

带她离开,若是这般,自己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但也不好立即就露出喜意,可就她愣神的空挡,隆昌公主以为女儿失望,紧着对方的手着急道:“娘不是存心要食言的,但是这些日子他们与我说了许多,有些事为娘以前一直没有想明白,但现在渐渐的有些懂了。何况,我也不愿,让玉儿成为第二个你……”

这一句话,透着沙哑,陆思琼深知其不易。

只是有些愕然,上次见面时她完全没有提到玉公主,可见根本没有将她算在计划中,应该是要留给突厥的。

但现在却提起了。

隆昌公主当初能拼死护住自己,自己是她骨肉乃一个原因,还有一部分肯定也是因为秦相。若不是对那份感情的执着,又岂会那般重视在乎,十年来总耿耿于怀?

陆思琼想得通这个道理,既如此,她如今不舍是玉公主,多半是出于哈萨陌单于的缘故吧?

隆昌公主满面愧疚,眼泪落下,亦没有拿帕子去抹,只是歉意道:“我曾说要带你离开,过新的生活,我还答yīng

你不想你被这座皇城中的种种束缚,可眼下却是我自己先动摇了。

当年我与母后、皇姐生过许多误会,我总觉得她们不理解我不肯护我,但现在才知dào

当初她们的支持和苦心。只是对于你,我的女儿……”

一把将身前人搂进怀里,她啜泣道:“你的过去,终归是我亏欠了你。我是和亲的大夏公主,这辈子就注定只能留在突厥,哪怕我心有不甘。”

陆思琼反手抱住对方,亦是泪从眼出,她深知这句话的不容易。

眼前人,这是打算认命的意思。

既然话说开了,最大的顾虑没了,陆思琼亦不想再隐晦些什么,倒是坦白开口:“娘,您想留在突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当初是您保下了我。这份生育之恩、护命之情女儿断不敢望。

他们都与我说单于对您极好,但是我不敢信,尤其上次您与我说了那些话后,我就一直在想这十几年来您过得定然很辛苦。我知dào

您的骄傲,当初若不是为了腹中的我,怕是宁死不屈的。

您实在不用觉得对我有愧,我被送回京城,这些年国公府对我很是照顾,陆家也没有为难我。蕙宁姨母暗中眷顾,甚至聘我做未来的儿媳。其实这桩婚事。也并不是都您以为的是缓兵之计。景凡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不得不说,隆昌公主初始对龚景凡真的是抱有成见的,因为之前对蕙宁公主的芥蒂。但放在今日。许多事许多人再看再想。便不是过去的意思了。

然而。虽说没有那份别扭,但她总不希望女儿的终身大事那般草率。自己一生坎坷,必然是希望闺女能有个好归宿。

闻言。她推开身前少女,望着她的眼镜定定询问:“你是真的愿意嫁给他?”

陆思琼点头,没有分毫迟疑。

隆昌公主抚着女儿的脸,柔声道:“这么说,倒真是我之前错了,逼得你跟我走让你选择,难为你了。

你既然想要和他一起,我自然不能阻了你这份幸福。好在,皇姐没有因为我的不理解而迁怒你,前日她在宫中与我说话,还只道是因为怕她儿子跟着你随我一道离开才有的呢。”

陆思琼征然,“跟我走?”

“你原来还不知dào

吗?”隆昌公主突然一笑,“他与皇姐信誓旦旦的说,若是琼儿你随我离京,他必然跟着你一起走,护你左右,可真是将皇姐气着了。”

闻者震惊。

虽然龚景凡真的提过支持自己的意思,亦表明过会一直陪在左右,但说来她并不是十分相信的,毕竟他有家族有父有母有前程,若是让他为了自己舍弃现在的一切……

陆思琼是真的没有想到他真下了决心,一时感慨万分,竟说不出话来。

隆昌公主自然不难想明白女儿心中之念,拍着她的掌心叹道:“我很高兴,你能遇见这样一个肯为你付出所有的人,且已经定亲。你们可以终成眷属,是极难的福分。

原是我糊涂,因为我派人过来,以致于打破了你的平静生活。我真的不知,原来她们对你照顾的这样好,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无情,那些人冷漠,便一心就想将你接到身边。

可是我没有细想过,你会不会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终是我思虑不周。如今我还有个玉儿,她刚出生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子的。”

泪水滴落,落在陆思琼的手背上,泪珠灼热。

她抬眸,“娘,您可以陪着她长大。我不在您身边,我还有许多疼我爱我的人,可是你若离开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或许连性命都不会有。”隆昌应道。

她以前是不在乎的,但当知dào

原来自己所有的秘密,哈萨陌竟然全部都知dào

,包括秦相安排的刺杀。

他明明知dào

,秦相的人是不可能会伤自己的,却还是处处分神来顾及自己,甚至替她挡那不一定会落下来的剑。

那个男人有多偏执疯狂,隆昌最明白不过。

妻儿这种事,哈萨陌不是没做过。如今他视玉儿如珠如宝,可自己一旦离开,他必定怒及迁怒。

她甚至是,想看他杀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因为当年的强迫,这些年的禁锢,以为那份非加不可的爱。

但是朝夕间,就变了。

陆思琼惊愣这句话,但她能说出来肯定是基于对哈萨陌单于的了解。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但能确认的事眼前人对单于并不是毫无情愫的。

她就劝道:“您不应该再活在过去里,我知dào

您来寻我,多半是对往昔的追忆。您肯定认为,自己是和亲到的突厥,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便打心眼里产生着排斥,但从未细细去想过,单于在你生命里的重yào



或许,您只是不甘命运,而不是排斥单于。女儿希望您好好想想,不要错过眼前的幸福。你我母女已经相认,我这辈子都是您的女儿,就算我不在身边,但至少知dào

彼此过得都很好。

娘,我不喜欢您为了骄傲和不甘做出什么错的决定出来,如果是这样将来后悔了,就真的追悔莫及了。你现在有新的家庭,有单于有玉公主,而我、也有我在京中的生活。”

坦然对话,说开后气氛就轻松了,也没有互相的猜测。

隆昌公主很感激女儿没有怨自己,也没有生气,“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对,我这些年一直忽略了很多,总想着过去我拥有过的,却不愿去把握手中所有。

如今我既然来找你说了这事,必然也是放开了。琼儿,以后你待在京城,一定要过的幸福,我不能护着你。”

止不住的亏欠,自己终归还是食言了。

陆思琼点头,“您也是。”

话落,便又提及秦相一事,她将蕙宁姨母和荣国公府的担忧说与眼前人听。

隆昌公主显然不太愿意再提秦沐诚,她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或许,他与我都只是一样的心理。我早说过,便是我离开突厥,也不会在与他一起。”

“但是,他一直想要挑起两国事端。”陆思琼抿唇,说出那份藏在心底的担忧:“其实我很怕看到周家与秦家相对,这二府我都不想任何一方有事。我知dào

秦家我是回不去的,也不可能回去,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不想他最后、”

话停顿下来,隆昌公主见其面色凝重,就接道:“你不需yào

担心,我早就应了母后。那个人,我终归还是要见的。”

“他能答yīng

?”陆思琼不确定,连语气都小心翼翼起来。

秦相能答yīng

不动突厥,能放qì

娘亲,能取消认回自己的念头?

隆昌喟叹,“终归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这个心结,也只能由我们自己解。他再不答yīng

又能如何,我与他早已是过去,何况他也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般在乎我,否则他重权在握这么多年,真想做什么难道还做不了?”

若是嘲讽的冷笑了笑,那个人的情,又岂是这般简单的。

她看着女儿,叮嘱道:“皇姐她们替你考lǜ

的很周全,你留在德安侯府,确实比回秦家要好。秦家有主母,甄家亦不是平凡人家,你过去了再有他的疼爱,委屈还是免不了的。

我知dào

你和凡哥儿的婚事定在今秋,这样挺好,等出嫁后他怕是也没有非让你认祖归宗的意义了。”

此次交谈后,两人心情都很轻松。

只是隆昌公主毕竟还是要回使馆,也不好过多逗留,临走前她交代陆思琼,得空了可随时去使馆找自己,他们还会在京中多待一些时日。

陆思琼点头应好,亲自送她出去。

娇园院前的台阶下,德安侯等候已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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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意外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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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陆思琼从老夫人处回来,就见父亲正坐在厅中。她忙进去请安,却见他语态平和,随意的谈着过去家常,并没有什么重点,临别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右肩,道了句“好好照顾自己”便走了。

陆思琼一时间倒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以往自己在府中时,并不见父亲如何重视在意自己,只等身世的事被揭出后,彼此间心照不宣,他反倒很关心自己。

隐约间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十多年前他与隆昌公主议婚的事亦有所耳闻,目色惆怅的回了主屋,夜间竟难以入眠。

分不清是为了曾经辜负德安侯的生母隆昌公主,还是因为故去的陆周氏,那位名义上的母亲。

第二日,她特地去了趟荣国公府,昨日太子妃闺宁,她没有过来,今日怎么也要来见见外祖母与大舅母。出乎意料,二人却不见任何暗示之语,只一如既往的关切留饭。

陆思琼便主动说起了与隆昌公主见面的事,将她的意思也告sù

了她们,周家虽说不是特别明显,但闻言到底缓了口气,之后神态言语间亦更自在了些。

她见到许久未露面的二舅母和乐表姐,经过去年那场逼亲的事件后,这还事头回相见。因着是在外祖母的静颐堂里,彼此间没说什么话,不过态度之冷淡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周家二房前阵子一直闭门不出,被禁足在府中。对外一切以病相称,说来也有好几个月了,这会子静静的坐在那并没有插话。

灵表姐出阁之后,总觉得这府邸太静了。

沐恩郡主替周嘉乐说了门亲,是杭宁陈家的长子,五月就完婚。陈家在江南一带亦算是殷实之家,称得上当地望族,只是远离朝堂。

二夫人并没有意见,或许也容不得有意见。

二房略坐了坐就回去了,周老夫人握着外孙女的手轻道:“早年的事确实是乐姐儿不对。不过你们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她糊涂生了不该有的念头,外祖母也有责任。

如今你大舅母替她做主了婚事,将她嫁去杭宁陈家,往后终归是不经常见到了。琼姐儿你也莫要还搁在心里。”

“我知dào

。”陆思琼很感激这时候她们还顾念着自己想法。转身同大舅母道了谢。

沐恩郡主便携了她的手。感慨道:“唉,早前你大表姐进宫的时候,我身边还有你和灵姐儿。现在灵儿嫁去了敬王府。琼姐儿你得空的时候还是要多来府里走走,等之后你和凡哥儿完婚后,我们这怕是更冷清了。”

“我会的,舅母。”

其实陆思琼原想说,有嫁出自然也有娶进,早就听闻她给礼表哥定好了亲,只是这事毕竟尴尬,她怕说来反惹得眼前人芥蒂,便没有提及。

事态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走,各人的终身之事都有了着落,只是却不似过去那般要好,陆思琼在周家比之以前寄住时更加客套,待人接物虽说都昭示着亲近,但终归不是十分自然。

亦再没了留宿的念头。

她从周家离开后,又拐往蕙宁公主府,途径一半的时候突然让车夫驶向使馆,然还未近的时候,只见贤亲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朱轮华盖熠熠生耀。

陆思琼放下车帘,对外轻道:“走吧。”

等见着蕙宁公主,她又将那番话重复了遍。蕙宁公主神态轻缓,点头道:“她能想明白了就好,这几日我知她与母后感情修好,但毕竟十来年了,却怕她终归带着些年轻时的执念,如此听你一说倒真安心了。”

话落,又开起玩笑,“这下好了,否则我还真怕凡哥儿跟你跑走。”

陆思琼神情微滞,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沉默片刻后起身福礼,“二爷任性时说的话,不过是句玩笑,姨母莫要往心里去。”

说实话,蕙宁公主是真的介yì

,自己生养了这么多年的骨肉,居然为了别人说出那样的话来。琼姐儿她虽也疼也爱,是希望他们感情好,但怎么能好到这个地步?

那日过后,她近来总睡不安稳。

是以此番再见外甥女的时候,终究没有像过去那样呵护心疼。陆思琼生性敏感,自是察觉到了,却无力改变什么,只好在心中编排龚景凡。

适时,侍人禀话:“公主,二爷来了。”

龚景凡一脸兴奋的走进屋,双眼先是湛湛的望向未婚妻,发xiàn

阿琼反常的居然都不看自己一眼,颇为郁闷。

蕙宁公主见状,肃着脸咳了两声。

陆思琼仍是没听到他的说话,只好皱着眉头转过去,瞪了他眼。

龚景凡表情更为惊诧,挤着眉毛眨了眨眼。

这笨得陆思琼直恨不得将他脑袋按下。

谁知,少年还以为她有事,火急火燎的往前两步唤了声“娘”,请安后就说先告退,临走时自然把未婚妻领走了。

蕙宁公主板着脸看他们出去,真是养不熟。

陆思琼被她拽出去,心里就叫不好,等出了门就甩开对方。龚景凡原还不准bèi

放,见其挣扎得利害,不得已松手询问:“怎么了?”

接着不等回答,又紧张道:“我刚见你像是有话要和我说的样子,你在和娘说些什么呢?”

“你从哪看出了我是这个意思?”陆思琼郁闷,语气无奈:“你说你一进门望着我做什么?”

“咦,你感觉到了?”龚景凡神色无辜,“那刚刚怎么不理我?”

陆思琼就苦口婆心的教他,“姨母在屋里,你进来后首先该向她请安,怎么能越过她先同我说话?以后切不可这样了。”

龚景凡被说得脸皮微红。不好意思的解释:“我就是看看你,你当时若给我个眼神回应,我早回过神来了,也不会那样一直盯着。”

“这还怪我了?”陆思琼嗔目。

龚景凡忙摇头,“哪里是怪妹妹,怪我、怪我看着你忘了娘。”她好言好语,又拉她的手添道:“你别担心,娘不会在乎这些的。”

陆思琼启了启唇,有些事他或许当真关注,若非要说明了却不知可不可行。犹豫了会。还是没忍住提醒:“反正。你以后不要在姨母面前表现得太在意我,长辈当前,先行礼问安再说。”

“好,我听你的。”勾着手指。龚景凡十分好说话。

陆思琼就问他怎么这个点回来。后者答没事就先溜了出来。她被未婚夫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惊得微愣,“你倒是晓得偷懒。”

龚景凡讪笑,竟露出几分鲜见的腼腆。

陆思琼没有滞留多久便回了陆府。公主府门口她坚持不要他送,“你快回去好好陪陪姨母,多与她说说话,否则我总占着你,她要不高兴的。”

龚景凡不明白,“为什么?”

在他看来,母亲是很喜欢琼妹妹的,而他们又是未婚夫妻,怎的就会不想见自己陪着阿琼呢。

“你可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疼着护着,不说我还没过门,到底是个外人,就算将来你我成亲,可你当着她的面偏向我,你说寻常人心里能是个滋味吗?”

陆思琼语气随意,以调笑的语气,听者也能明白,就真只扶着她上了马车,“那你路上小心些。”

不舍的隔着车帘说了许多临别叮嘱的言语,直等到陆思琼打着帘子的手都酸了,他还是“对了、还有”个不停,最后狠心打断了他唤车夫起程。

龚景凡等见陆家的马车远去了才转身,紧接着步履维快的冲向母亲屋中,在外时理了理衣襟仪容才不疾不徐踏入,重新又请了个安。

蕙宁公主心情正郁闷着,难得的没有那般和颜悦色,颇不是滋味的淡道:“凡哥儿今日到殷勤,刚给我请过了安,这会子怎么又请?”

“给娘请安,再多都不嫌多。”他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您看我今日回来的多早?就是想娘亲呢。”

“嘴巴倒是甜。”蕙宁公主本就不是苛肃之人,闻言自软了语气,又问道:“晚膳想用什么,我着人去准bèi

。”

龚景凡就道了几样爱吃的菜,蕙宁公主吩咐侍人通知大厨房,目光更柔和了些,“你啊,当差做事可不能像过去那样散漫的,这么早退可不好。”

她亦不是个糊涂人,自己的儿子有时细腻到不行,但对这种事肯定是领会不到的。能有这番转变,必然是经过了琼姐儿的提点。虽说刚不太满她“抢了”自己儿子,但终归还算识趣,倒不似早前那样生气了。

而陆思琼回到侯府,却得知兰阁内外忙里忙外的,打听了方知是陆思瑾晕厥了过去。毕竟是要出嫁去李府的人,倒并不想见她有事,就忙去请了大夫。

谁聊大夫请完脉,表情十分惊诧,一副有口难言的望着陆老夫人和宋氏。

二人心中俱是一震,立即遣退了左右。

大夫这才如实作答:“贵府四姑娘,这是有了喜。只是胎像不稳,还不过二月,又加上她年纪小,要好好调养才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瞥向躺在床上昏睡的少女。

这大家贵族的,怎么闺中就闹大了肚子?

老夫人被这话吓得一惊,身形没稳晃了晃,宋氏就只好交代了大夫又备了重金好生让人送出去。

回来后,她同婆母说道:“母亲,不如通知李家,将婚期再提前些吧?否则瑾姐儿若是在闺中脑出些什么丑闻,可就难听了。”

如今是只恨不能早日送出府去了。

闻者下意识的想点头,可刚要应话却似想到什么般,模棱两可道:“暂且先别通知李家,等瑾姐儿醒来后再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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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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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宋氏在兰阁里逗留了许久,威逼恐xià

都用上了,已许久未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陆思瑾终于说出了事实。

得知庶女竟然自己都不知dào

这腹中骨肉的父亲,宋氏气急败坏的瞪着她,直觉着是污了眼睛,出院子后就朝静安堂去回话。

陆老夫人乍闻,沉思许久,面色则愈发不善,瞅着长媳半晌没说话。宋氏自知理亏,教女不严,立在那亦保持着沉默。

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许久许久才开口:“瑾姐儿年纪小,这胎保不保得住还不确定,若是生了下后将来李家发觉血脉不净,定会将她们母子休弃赶出家门,那时咱们陆家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宋氏眉目微动,试探着反问:“依母亲的意思是……”

“趁着还没过门,也有段时间,足够她把身子养好了。”

老夫人闭目,沉着眼眸低道:“你找个可靠的大夫取个方子,就这几日里去兰阁把事办了吧。”

“是。”

见她应声,老夫人点了点头再道:“对了,既然琼姐儿和龚家哥儿的婚事要提前,府里该准bèi

起来,让人知dào

咱们侯府不是就瑾姐儿这一场婚事。”

听出深意,宋氏忙颔首,“儿媳明白,原就嫡庶有别,两家姑爷府里地位又不同,我晓得孰轻孰重的。”

“嗯。”后者凝声一应,便应下了。

没过几日,京中就传出了九贤王携带湘夫人离京的消息。偌大的亲王府里。留下了新婚不久的王妃和敏郡主与二位侧妃,太后怜惜,倒是常召九王妃进宫。

陆思琼再次见到秦沐诗,是在三月蕙宁公主的寿诞上。

她端坐在高处,华贵娇美却没了往日的灵气,整个人沉默寡言,唯有秦甄氏同她说话时才有些反应。

隆昌公主亦带了玉公主前来。

陆思琼望了望秦甄氏的腹部,见她心神不宁的面色略有憔悴,整个人未施粉黛,双手护住小腹没了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焰。只余光仍旧时不时的去看蕙宁公主旁边的隆昌公主。时而出神、时而皱眉。

蕙宁公主一改往日清冷的性子,宴请了诸多人,大家都猜测着是因为今年隆昌公主到场的原因,姐妹多年相聚自是意义不同。

酒席过半。隆昌公主当众点了陆思琼的名字。先是缅怀了番已故的表姐陆周氏。便拉着她的手含笑认起了义女,又同身侧的皇姐道算是亲上加亲。

陆思琼是蕙宁公主的未来儿媳,如此行径倒并未惹人如何猜想。毕竟知些根底的人只是当隆昌公主和德安侯之间牵扯莫名,情意上亦十分说得过去。

秦沐诗望着,端起桌前的酒杯连饮了两盏。

秦甄氏拦住还要上前再斟的侍女,挥远了丫环才低声道:“她这般认了也好,义女嘛,这么多年都没个什么感情,这些名分又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暗敲你哥哥罢了。”

秦沐诗语气怅然,别有深意的叹道:“哥哥哪里是这样好说动的?”

秦甄氏面色一白,抿唇不语。

陆思琼席后再见到灵表姐,二人携手缓步走着,边说边聊。她见对方眉宇不似往昔忧愁,隐隐带了几分喜悦,就试探着询问起她和罗世子的感情。

周嘉灵虽没有明言,但唇角含嗔,同早月前的愁云满面大相径庭,言辞间还能开起玩笑,打趣人。

陆思琼便放了心,灵表姐心思纯粹,实则并不难懂。

处的久了,罗世子自然能发xiàn

她不是那等心机深沉之人。

“话说,琼妹妹,刚刚隆昌公主席间认你做了义女,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大家定是都以为她是看在蕙宁公主的颜面上,顺势想抬一抬你的身份,倒也是极好。”

陆思琼颔首。

周嘉灵紧握了握她的手,并没有将那层意思告sù

眼前人。

依着隆昌公主如今的身份,陆思琼成了她的义女,便是突厥的半个公主。这之后琼妹妹嫁进永昭伯府,做了建元侯的儿媳,其实亦算得上是一趟和亲。

圣上就算再受秦相挑唆想要发兵,也得顾忌下龚家。

她牵着表妹的手往前,心中琢磨着不知其能不能想到这其中关联。但愿还是莫要深想了,有些事不知反倒活得更自在些。

陆思琼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直至离席都没有。

不过,有了义女这层关系,退席的时候,陆思琼便名正言顺跟着隆昌公主上了车。

车厢宽阔,隆昌公主怀抱着小女儿,同身前人叹道:“琼儿,瞧玉儿的眼睛像你,可惜你幼年的时候娘没这样抱过看过。”

说着覆上女儿的手,语气柔中带哀,“单于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回去了。”

陆思琼微愣,话意不舍,“要走了?”又喃喃道,“怎么这么快?”

“我们离开也有三四个月了,不能不回去了。”

陆思琼掩了掩羽睫,心底颇有几分酸涩。她原以为,眼前人可以再多呆一段时间的。

至少,等到初秋,自己就出嫁了……

因此,在得知龚景凡提出把婚事提前的时候,陆思琼心中大很大部分的欣喜都是想着隆昌公主可能会在场。

若是明年,等那会子就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回京都了。

可如果今年能赶上,该有多好?

她抿抿唇,点头应了,没说话,留不住的,也不该留。

隆昌公主却似明白她的失落,柔声再道:“琼儿,娘是想看着你风光出嫁的,只是、”

她话语刚顿。陆思琼就抬眸笑着接道:“我明白的,你和单于的确离开太久了,没关系,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二爷还说,等往后成了婚,他带我去塞外看您呢。”语调轻松,笑语嫣然。

隆昌公主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失落?

只是如今这身份到底不由自主,多年前她早已错过一回,现在想弥补的没有机会弥补,自然不能再继xù

错上第二回。

陆思琼将一直捏在袖中的那枚玉佩取出。亲自递给对方。“这是当初您让左谷蠡王来京城时带来的,后来隆昌姨母都给了我,我说过,这方玉珏等亲自还给你。”

玉公主已经深眠。隆昌公主怀在身前。腾出手接过后摩挲着其上的“蕙宁”二字。

“当初我与皇姐互换玉佩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分开。这枚玉佩陪了我许多年,每每想起幼年时的点点滴滴,就……”

隆昌公主语气微哽。把玉佩塞回对方手中,合上对方的手轻道:“琼姐,玉佩你留在身边吧,娘没什么能留给你的。”

她想到认义女的事,虽说是旁人建议的,可终归是夹杂了私心,便越发内疚起来,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的眸光。搁在身侧的手似是无处安置,揪着衣角低下了脑袋。

进了使馆,发觉哈萨陌单于亦在馆中。

因得了消息,他就坐在厅堂里等她们。

见到妻子,先是上前柔声细语关切了番,继而让人将女儿抱下去。随后又望向陆思琼,对这个中原的小姑娘热切的拥bào

了下,伸出大掌就拍了拍对方肩膀,语气豪迈的说道:“隆儿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以后来草原,阿爹带你骑马喝羊奶。”

陆思琼被他拍得浑身一颤,却动容于对方的亲近,愣愣的点头应声。渐渐的,早前的那几分畏惧消散,在使馆逗留了半晌就不再拘谨,觉得这位单于并没有印象中的那般可怕。

隆昌公主心知丈夫明知自己和琼姐儿的关系,却能做出这么大的忍让,心有所动,对早些年自己的行径便愈发后悔起来。

气氛正其乐融融之际,龚景凡过来接她。

哈萨陌单于见到中原少年,颇为兴致,又因着他和陆思琼的婚事,便一股脑的将他当做了未来女婿。留他又吃酒又试伸手,他身材魁梧力道极大,龚景凡毕竟年轻又有所顾忌,最后吃了不少亏,苦笑着望向未婚妻。

送她回侯府的马车里,龚景凡就开始笑,掰着她的手说哈萨陌单于和隆昌公主的事,替她宽心解闷,过了会又憧憬起二人的未来,因吃了酒话竟没个消停。

天色太晚,陆思琼就没有请他进去。

等回到娇园,就听宝笙道兰阁那传出哭声,是在夫人端了药进去之后。

陆思琼颔首,没有过问。

次日,宫中传出圣旨,封德安侯府的二姑娘、隆昌公主之义女陆思琼为宁平县主;继而,接连选了第二道赐婚懿旨。

一时陆府府前,门庭若市,喧闹不已。

桃花开满枝头的那日,隆昌公主离了京城,一行人浩浩荡荡。

陆思琼同送行的人一并送到了城外。

龚景凡特地休沐陪她,等众人散去后,又放她静静站了许久,才踱步上前,自后伴在她身旁,牵着她唤“阿琼”。

陆思琼听他一声声念着,便一声声应着。

煦风和暖,春光渐长。

回转身子的时候,却见高高的城墙上,立着抹熟悉的颀长身影。

陆思琼浑身一滞,身姿微晃。

少年的掌心重了几分,似是在传递力量。

陆思琼抬眸与她对视,随后抽出手,说道:“我上去见见他。”

龚景凡没有阻拦。

秦沐诚立身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仿若十多年前那个娇艳灼灼的她和亲时的场景。

那袖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眸底一片哀凉。

早前说的好好,她竟临时变卦。

他也知dào

,那句合zuò

不过是她的敷衍之词,她就算离开那个男人离开突厥,亦不可能真的留在京城,留在自己身边。

她早不是当年那个可不罔顾一切蜷在他怀里的天之骄女了,她在意的东西有很多。多到他在她心中都没了一席之地。

而以她的骄傲,又怎么还可能再同他一起?

不过是个奢望。

那日她乔装打扮同自己见面,劝他说他,却都是为了那个男人的领土、主权。

她以当年自己的愧意为易,请他点头承诺。

自己到底是拒绝不了的……

余光瞥见那个同她几位相像的少女朝自己走来,秦沐诚沉沉闭目之后,睁开眼望向来人。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再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她,更没有主动再唤“阿云”。

望着眼前这个孤寂的身影,陆思琼却先十分有礼的屈了身。“见过相爷。”

相爷。一声相爷?

终究落到了这般田地,心爱之人远离天边,女不认父的地步。

秦沐诚微微弯唇,自嘲自讽。负手转过身。依旧望向无边天际。渐渐的。又收回视线落向上城墙下的红衣少年。

她是不缺自己保护的,也根本不需yào



陆思琼亦时时凝眸着他。

这样的人,长袖宽袍。俯瞰着其下大片疆土,他权倾朝野,但此时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是无奈、无力,亦或是无助?

她不由心下一软,抬步微前,张口正欲喊出之际,又生生卡在了喉间。

二人静立,许久许久,久到陆思琼都以为他忘了自己的存zài



秦相转身,盯着她轻轻言道:“瞧,她把你我都舍下了。我就知dào

,但凡她狠心,绝对比常人更狠。”

陆思琼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落寞与悲伤。

她想,或许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眼前人的感觉,体会到他这种被舍弃的忧伤。

“我并不这样觉得。”

听到回话,他似嘲弄般反倒笑了,“你当然不知。以往,在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所以这些年她总对你放不下,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到你。

可是现在,在她心中没了我,自然而然又如何还会在意你?她有她新的家庭,丈夫、女儿……”

陆思琼就有些不满,不知为何生出了许多悲凉和愤恨,脱口就道:“你何尝不是有了新的家庭,早在她之前就接受了现状不是吗?你也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而她呢?

突然间竟疾世愤俗起来,这种感觉越来越浓烈,知dào

视线触及底下那笔直而立的人。

陆思琼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她也有自己的新生活。

目光渐渐柔和,渐渐又觉得感念,陆思琼话锋一转,面上不再有怨恨和埋怨,而是十分满足的说道:“我刚不过是几句气话,其实如今这样挺好的。”

秦沐诚自然知dào

她刹那的转变是因为城下的少年,可到底还是生了愧疚。

纵然知dào

一切以成定数,万般皆定,但仍旧带着几分想要弥补的心境。再开口时就生出几分自责,“其实,没有她,这京中你还有为父,只要你愿意。”

陆思琼突然晏莞一笑,“好啊,那以后我遇事就找你帮忙。”

城墙和风拂越,秦沐诚却觉得周边凝滞住了。

他的眼底情绪破涛汹涌着,不敢置信、受宠若惊般望着面前的少女,出声时嗓音微断,“你、你的意思是,接受我了?”

“我依旧是陆思琼,这是不会变的。但您是我的生父,这是事实,但你还得再给我一些时间。

其实,最早前我曾怨过您,但时至今日连娘亲都放下了,我又何必再执着过去?”

陆思琼弯着眉眼,回头望着他,青丝飘动,她笑容璀璨,“毕竟是陈年往事,将来总是越来越好的。再有,她不似你说的那般无情狠心,至少她将我留给了你,不是吗?”

秦沐诚抬了抬手,又不太敢将胳膊伸出,陆思琼就主动将右手递了过去。

父女相握,有些事、有些情不言而喻。

临下城墙的时候,陆思琼突然问起秦甄氏的胎儿。

秦沐诚面色露出几分尴尬,原是有躲避着这话题并不想说。

陆思琼就期待的望着她,徐徐言道:“其实自打去年外祖母和大舅母告知我的身世之后,那好长日子我都有些自怨自艾,迷茫着是困顿着。

因为一时间,我原来以为的所有亲人都不是我的,那瞬间好似天地间我就孤零零的,找不到丝毫羁绊留恋。可是等我后来得知你和娘亲之后,我就觉得没那么寂寞了。

我想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玉公主虽然是,只是到底天各一方不能相见。秦夫人的这胎,会是个男孩吧?”

秦沐诚是个极聪明的人,当然明白她的真实深意是劝他放开。

他翕了翕唇,轻说道:“想来是的,男女都好、都好。”

“是,都好。”

刚下最后一个阶步,龚景凡就上前携了她的手。

陆思琼冲他含笑着微微颔首。

他又望向秦相,十分恭敬的见礼。

秦沐诚上前两步,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时只道:“好好照顾琼儿。”

龚景凡面色一喜,郑重承诺。

时光如驹,在平静和安逸中匆匆而过。

陆思瑾与李三公子家的婚事办得有些仓促,她出阁之后三朝回门,李家只些许婢仆跟着,并未见新姑爷的面,将老夫人气得不行,拽着陆思瑾问了半天,竟没个说法。

宋家遣人过去,大有替姑奶奶问由的意思,李家只李夫人应付着,次日又亲自走趟侯府,态度算是极好,但诚意便稍逊了些。

陆思瑾起初还回侯府哭诉,渐渐的就不再回来了。

没多久,相府就传来了秦八爷迎娶邹学士府五姑娘的为妻的喜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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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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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深夜,微弱的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床前,宁静的夜晚,陆思琼辗转反侧。

顷刻,她撩起帷幔,借着台柱烛光望向屏架上的大红遍地金锦衣,手枕着胳膊半趴着,睡意全无。

房中“喜”字随处可见,暖意习习。

明日,她就要嫁给龚景凡了。

想起那个艳丽如斯的少年,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他的呵护、关怀、及默默相守,便似被灌下了蜜糖,丝丝黏黏的,却直入人心底。

过去的画面、交语在脑海中一遍遍浮现……

成亲前的这晚,她失眠了。

七月盛日流火,浅草风铃摇落,茗香沁影,娇荷舞曳,林冠苍苍,缕缕金光流转透晰,最是佳媒盟约的好时节。

晨曦初照,陆府上下已开始忙碌,着红戴花的婢女轻快地穿梭在府里。

宋氏领着全福夫人进了娇园。

纵然只在四更天时微眯了没多会,陆思琼仍是精神十足。

坐在梳妆台前,着了红妆的她恬静纤柔,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膝盖处,由全福夫人梳头,边梳边笑着道她“好福气”。

盛艳的少女娇羞而笑,点头认可,这样好的一桩姻缘,她不是好福气嘛。

没想到她会大大方方应了,引得满屋子人乐笑。

陆思琼脸色酡红,听着人取笑和吉祥话。

雕着精致花纹的木梳穿梭在乌黑的发中,身后人极有经验。梳得她头皮舒适,竟使得激动亢奋的她生出些许困意。

全福夫人嘴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端坐着的她抿唇敛笑,目带憧憬。

“琼妹妹。”

听得灵表姐的声音,陆思琼侧身,见门口走来的果是那熟悉的身影,她仰着头睁大了眼说道:“灵姐姐,你怎么来了?”话语雀跃。

“新嫁娘莫动。”

全福夫人将她的脑袋按回,冲周嘉灵点头一笑。

后者伸手。替了她的梳子。莞尔笑道:“我来替表妹绾个发。”

全福夫人先是微滞,继而依言侧让,“世子妃年初出嫁,小半年就有了身子。同罗世子夫妻恩爱。是有福之人。”

见灵表姐过得好。陆思琼亦跟着展笑。

周嘉灵如今尚未显怀,虽说不比做姑娘时好动活跃,但依旧改不了这说笑逗乐的习性。

她手上动作极缓。有些生疏,嘴上却不服软的说道:“妹妹出嫁的这个头,总是要我来梳的。哼,等你和凡表哥成了亲,就是我嫂子,以后反倒管我叫妹妹了。”

那较劲的表情格外好笑,陆思琼不由嗤笑出声,回道:“我还唤你是姐姐。”

“真的?”

周嘉灵郁气一散,乐着强调:“这可是你说的,琼妹妹,等回头见了凡表哥,你得让他唤我声姐姐。打小就知dào

欺负人,往后可有他受的。”

陆思琼但笑不语。

周嘉灵就摇她的胳膊,偏让人应下了才好。

又过了会,三姑娘陆思瑜领了几位小堂妹过来,陪在旁边说笑。

娇园里的人来来往往,出出入入,好不热闹。

前院传来热闹的鞭炮声,迎亲队伍到了,新郎、花轿、盒队,浩浩荡荡、鱼贯而至。

有婢子过来说花轿到了、跟着是新姑爷进府了、前面的席散了……陆思琼早就盘好发,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端坐着等候。

宋氏同她说完别前话,就坐在旁静静望着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喜婆进屋里来,笑着向陆思琼请安道:“该落喜上轿了。”

丫鬟捧来红木漆盘,书绘将盘子上的鸳鸯红盖取下来盖在她头上。

陆思琼只觉得眼前一片的红,被遮挡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觉得到处都人影绰绰,任由人扶着往外走,到底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会子心里紧张起来。

随着一声声的恭贺声远去,陆思琼知dào

自己离开了侯府内院,出了大门,出了街道……然后鞭炮声渐渐听不到,只余锣鼓声。

不知dào

摇摇晃晃地走了多久,她听到远远有人拉着嗓子喊着:“来了,来了……”

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鼓的声音都盖住了。

杂沓的人声,喧嚣的笑语,铺天盖地扑过来,让陆思琼有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感觉。

到底是大婚,纵然之后他们搬去公主府住,但喜堂还是设在永昭伯府的正堂里。

繁缛的拜堂仪式结束,两个小儇捧着龙凤花烛先行,龚景凡执着彩球绸带引陆思琼进洞.房。

进到正房,新夫妻坐床之后,礼乐声远去,陆思琼耳边只有低低地说话声音和阵阵笑声,偶尔还夹杂着环簪摇曳之声。

真定下来,陆思琼反略越慌乱了起来,双耳发热,脸颊上亦是热的。

众人见新娘子的红盖头往下垂了垂,屋内笑声又起,“新娘子害羞了……”

喜袍宽袖下,陆思琼绞着手指,心道明知自己紧张,这些人怎么还这样起劲?

龚景凡伸手就把她纠结的手握住。

四周的哄笑声更盛。

那喜娘见后无语,将红木托盘往前凑了凑,提声道:“请新郎挑起红盖,从此称心如意!”

龚景凡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喜盖上的鸳鸯绣画上,隔着红幕凑上前想去看新妻的容颜,手中的如意秤秤杆都被他握暖和了,却迟迟不去挑起。

喜娘见后,心道这新郎官忒得有趣,这别扭着什么?挑起了不就能见着?便又催促了声。

龚景凡执着喜秤的手动了动,好像还有几分迟疑。

旁边的龚大奶奶看不过去了。凑近了轻道:“二弟,快揭红盖头。”

龚景凡这才恍若回神,早前在侯府吃的酒劲上来,他肤色本就非比寻人的白皙,如此一来,从脸庞顺着耳根至颈项,竟是红了大片。

陆思琼这时候又紧张又急切,因着他迟迟没有动作,正在心中自问他到底要纠结到何时之际,只觉得额上被硬杆一敲。盖头无声落下。

终于揭开了!

跳曳的烛光让她眼角一眯。视线处皆是红色。红色的屋子,红色的地毯,红色的珠帘,红色的流苏……各色器皿上贴着双喜字。大小不一。花样各异。陆思琼只觉得满屋子人山人海。珠环玉翠,蔡琇辉煌。

身旁,昨夜念了整晚的少年满脸笑意的望着自己。一贯的红袍穿在他身上,却因着满屋旖旎红光而生出几分别样的妖媚来,从他眸中映射出的自己,晶亮灼灼,娇艳如桃。

龚景凡见她先是打量了四周最后才望向自己,郁闷的将手中喜秤递还给喜娘,故yì

别过视线。

周遭的祝福声、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射向陆思琼的目光里充满了祝福、好奇、打量、羡慕。

接下来的礼数,吃生饺、喝合欢酒、系袍角,陆思琼都觉得浑浑噩噩的,耳旁皆是喧闹喜庆声。

后来,亦不知是谁先起的哄,众人闹起来,直接拿着旁边的吉祥物就朝新人身上丢。这可不似方才喜娘抛掷洒帐幔,砸到脸上是生生的疼。

龚景凡直接扯了陆思琼妍入怀,挡在她的身前。

如此一来,却是让人越发放纵。

“瞧这新郎官性子急的,咱们还在这呢,就抱起新娘子来了……”

“二爷倒知dào

疼妻子。”

陆思琼只当自己看不见听不到,脑袋埋在他怀里索性不管了。

被闹了许久,新房里的人就被龚大奶奶招呼着散去。

龚景凡心想着终于能和阿琼说上话了,只没两句又被人催着到前头席面上去敬酒。忍了一日的他终于怒了,“不去!”

陆思琼推他,那人纹丝不动,最后还是发了狠话才肯去。

陆陆续续的,有人进新房来看她。

随后没过半刻钟,宫中来了赏赐,一波一波的。

等谢恩后送完了宫里的人,龚景凡是如何都不肯再去前席的,在众人无声的催示下直接大摇大摆的牵着陆思琼回了喜房。

进屋后,陆思琼便由书绘她们服侍着脱下厚重喜服,换上大红色的裙衫,又坐在喜字红镜前取钗卸环。

龚景凡从净房里出来,就见自己的新婚妻子轻纱曼妙的坐在床沿,红色寝纱隐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线条,在暧昧烛光下若隐若现中恍惚。

龚景凡只觉得刚刚酒喝太多,自己醉了。

龙凤红烛高照,新房里有种燥热的闷热,满面通红的少年趁着酒劲未散,抬脚倾侧过去,搂着娇妻喃喃的唤她的名字。

红润欲滴的粉嫩唇畔,咫尺处的美眸里盛满了娇羞与欢喜,龚景凡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唇干口燥,喉结滑动,遂了心中所想慢慢覆上。

感受到唇间的柔软,动作小心轻柔,四唇渐渐变得湿润。

喜烛高照,鸳鸯交颈,意乱情迷,被掀红浪。

翌日,窗扉紧掩,晨曦透过洁白的窗纱投进,斜成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淌进岁月里,时光静好。

床榻之上,红帐垂落,薄衾锦被下的两人青丝缠绕。

满室旖旎,麝香浅浓,若隐若现。

龚景凡胳膊撑着脑袋,望着含羞带怯沉睡着的娇妻,心情无比愉悦。

初醒之后,陆思琼忍着酸疼别过视线与他对视,表情颇有几分哀怨。

说好的等她及笄之后再圆.房呢?

龚景凡自知理亏,一路讨好着陪新妻洗漱梳妆,描眉添色。

窗外碧空如洗,成双结对的飞雁飘过。

陆思琼任由他牵着手,举步往前,不论走向前方何处。(未完待续……)

PS:咳咳,正文正式完结啦,虽然拖了很久,但真的很感激一直陪伴的亲们。后续应该会有番外以免费方式放上来,大家如果记得的话可以回来看。

那啥,行衣捂着脸再次为新书《土著也有生存权》做个宣传,已经十多万字很肥可以开宰啦。文风和《闺趣》差别有点大,是萌萌哒的本土小萝莉在应对众多金手指配角不被炮灰争取人权的故事,情节欢脱很有爱!ps:新书都是定点更新从未断更,可以再相信下行衣的渣坑品吗,我想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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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番外

陆思琼嫁给龚景凡的第一年,就深刻觉得过去被他人畜无害的腼腆笑容和害羞给骗了。

这厮自打从军营里回来之后,眼见着是越发放肆成熟,毫无往日的青涩嫩样,做事愈发顾己不顾人。

因着龚景凡不喜宅门里的规矩拘束,新婚后两人只在永昭伯府里住了小半月,那阵子他还算仁慈,毕竟整府里的人都住一块儿。

只是,随后从龚府搬到公主府,他便开始露出本性了,仗着蕙宁公主的宠爱和不立规矩,常常陆思琼醒来就是日挂高空,艳阳普照。

起初见她终日萎靡不振,蕙宁公主还提醒过儿子,龚景凡老实了两日,之后又原形毕露。

再过阵子,他便带她去建元侯府。

建元侯府向来空旷,只他们入住后方有些人气,虽说安静但胜在自在。

婚前所谓的听话收敛都是哄人的,每每到夜里就是头刚开荤的饿狼,陆思琼好多次折腾得日夜颠倒,偏偏这时候所谓的独居坏处就突显出来。

陆思琼连连叫苦,最后沾上床就怕,再后来就开始渐渐躲他,每月月事来的那几日才得以休息,平日里好哥哥的喊着。

他倒是也能听得进去,高兴了就放你一马,不称心了出尔反尔亦是家常便饭。

婚后的日子远比她想象的幸福,简直是蜜里调油。

龚景凡却渐渐忙碌起来,白日里常常见不着人。

陆思琼最初守着大宅子,每日待在闺中,似个等待远行丈夫归来的新媳妇。然没出一个月,就开始留不住了。到处串门走街。

荣国公府去的次数渐渐少了,陆家倒是偶尔会过去,只是并不留住,去的最多的就属敬王府。

她和龚景凡成婚的第二年春,灵表姐便生了个女儿。

再见到罗世子时,他呵护陪在表姐与孩子身边,没有最初见到的棱角犀利。目光慈爱而温和。

陆思琼看着看着就想到了秦甄氏的儿子。

秦相的长子。是在她成婚前两个月诞生的,取名秦御。

她去相府见过,满月的时候甚至还抱过。秦夫人看到她时没有多大表情,不曾露出笑意亦不见冷嘲热讽,却也并不阻止。

洽闻书斋她倒是经常过去,有时一坐一下午。

秦沐诚有时候会来。忙起的时候不过来就派人与她招呼。

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六月的时候,她被诊断有孕。蕙宁公主便将她接回了公主府,身边整日围了许多奴仆丫头,万事都受着拘束。

陆思琼与龚景凡成婚的第二个春节,就天各一方。没有一起守岁。

北海作乱,他随建元侯前去平定。

走的那日正是寒冬腊月,龚景凡坚持不让她相送。陆思琼却还是裹着狐裘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远去。直到再也不见。

除夕那日,她和蕙宁公主围着火炉一起给腹中孩子想名字。

陆思琼的心境很平和,许多孕期的反应都没有,胎儿很乖巧。灵表姐说与她听的许多法子都没有用上,这般好受倒是让其好生羡慕嫉妒了把。

春.意最浓得那阵子,她开始嗜睡。

醒来后就坐在床边,开始思念丈夫,生怕他在外受伤挨饿挨冻。

龚景凡此次出征回来得很快,二月中的时候就班师回朝。

圣上正式封了他为少将军,又下了他的世子旨意。

他笑嘻嘻着回到公主府,人比过去又黑了一圈,再也撑不起那艳丽的红色,便改为开始着宝蓝等色稍沉稳的颜色。

席间他倒没有不好意思的,握着妻子的手毫不顾忌长辈,膳后便急急携了她回屋。

月照西影,廊下烛光灼灼,摇曳飘穗。

年轻俊美的夫妻缓缓走着,显得格外温馨静谧。

许久未见,夜间躺在榻上,絮絮低语,诉不尽的相思缠绵。

这之后的很长日子,及至她生产,龚景凡都一直留在京中。临盆那晚,因着头胎,她疼了半夜,直至天明才产下一子。

建元侯取名为静武。

龚景凡有些不满,觉得过于俗用,他们便又纳了个小名安哥儿,唯愿平安。

宋氏带着瑶姐儿和珏哥儿住过来照过她。

瑶姐儿的年岁愈发大了,还是一如以往的喜欢缠着她,趴在床沿拉着姐姐的手撒娇,逗弄小侄儿。

珏哥儿倒是总跟着姐夫,但凡龚景凡在府中,身后定有他的身影。

宋氏提起陆思瑾,据说是在李家不太好。

陆思琼闻言默了默,并没有多问,后者也就换了话题。

安哥儿满月的时候,突厥来了人,身子笔直极挺的呼韩邪站在建元侯府门前,替隆昌公主来看望陆思琼母子。

又告诉她,隆昌公主马上也要临盆第二胎。

陆思琼心感欣慰。

左谷蠡王在京都住了近一个月才走,临别的时候带走了他们画像。

龚景凡将他送到郊外。

宋氏几人离开后,想念孙儿的蕙宁公主便光明正大的把他们又接回了公主府,安哥儿便养在她的暖阁里。

陆思琼惦念着儿子,再不肯回建元侯府,常常不在房中。

龚景凡怨念无限,又不好与孩子争宠。

她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年末之际,敬王府传出灵姐儿生下怀上二胎的消息。

周嘉灵总往建元侯府来看望安哥儿,喜欢抱着安哥儿抚摸小腹,同陆思琼道希望自己怀的是个儿子。

陆思琼就笑她,是儿是女都好,又不是以后不生了,怎能强求。

周嘉灵便认真着脸同她叹息,称罗世子倒不计较,只敬王妃有些介意。

后来果真如她如愿,诞下一名麟儿。

周嘉灵性子高调,等出了月子时不时抱着儿子到处走,沐恩郡主说都说不住。

又一年盛夏,宸王赐了献州等地为封底,远离京师。同年太子妃周氏有孕,东宫甄美人病逝,又过几月,周家送了族中一名庶女进宫。

时光匆匆,陆思琼的二胎来得有些晚,那会子安哥儿刚过四岁生辰,她在席间发觉不适,寻了太医来诊才知道。

龚景凡终日就盼着是个闺女。

十月临盆,小静和临世,像极了陆思琼,比之哥哥更得父宠。

见他总抱着幼女,陆思琼突然能体会当年丈夫的心境了。安哥儿逗着襁褓中的妹妹,一片温馨融融,岁月静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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