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又在欺负人 - xp1024.com
《贵妃又在欺负人》


第一章 贵妃进宫

京城戒严三天了,七王爷府上森严冷厉尤甚于其他地方,毕竟王府的主人此刻就在宫中,满府上下都在提心吊胆等待一个结果。

伴春园里,秦云颐闲闲倚在榻上,面向皇宫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串,皇帝病重了三日,这次到底死还是不死?

小丫头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咱们王爷真的要当皇帝了吗?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跟着进宫。

“庶妃,韩海利回府报丧后又领着吕庶妃和姚庶妃进宫了。”妙安掀了帘子进来,“王妃让人挂白。”

秦云颐拨弄手串的手指一停,“死了吗?”从传出病讯时,她就恨不得他早些死,杀死了那么多人的暴君,寿归正寝是便宜了他。

但他真的死了吗?说一不二,雷霆手段的帝王,真的也会变成死人?

“应该是死了。”这话问的奇怪,妙安回答的却很正经。“还没恭喜娘娘,咱们七王爷,已经在灵前宣布继位登基了。”

秦云颐脸上却没有欣喜的表现,只把手串随手一扔,“换孝服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即皇帝位。先皇崩逝,朕痛彻心扉,愿循古制为先皇守二十七天再办一应大典,朕之女眷随朕而行。

古制,居灵堂,穿孝服,睡草席,枕砖头土块,食米汤水。

世人盛赞陛下仁孝。

先帝崩逝后十二日,礼部及内司承制贵妃一应物品消息传出。

江素玉坐在凳子上,知道王爷登基,自己将成为皇后的喜悦荡然无存,有秦氏这么一个陛下的心尖尖的人在,她这个皇后当的又有什么意思。

“娘娘,你别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春枝见王妃听到消息后就气的浑身颤抖,不由上前劝说。“如今正式的封号还没下来,也不一定就是秦庶妃,林侧妃家世显赫,又育有陛下唯一的子嗣大公主,说不定是她呢?”

“一品贵妃。”江素玉说。“初封就为贵妃,日后再封,就只有我这个皇后位了。”

“娘娘。”崔嬷嬷过来说,“娘娘未战就要先认输了吗?现在只是传了口风,没下明旨就一切都有可能。”

“对。”江素玉说,“让人去找侯爷,让朝臣劝诫陛下,务必不能让陛下肆意妄为,抬举那个秦氏那个罪臣之女。”

“从前怎么传的王爷宠妾灭妻,现在再来一次。”

外面因为这件事传的纷纷扰扰,甚至有人传秦氏是狐狸精,伴春园里秦云颐却一点没有被打扰,还饶有兴致的看丫头收拾进宫要带的东西。

“那些个衣服都不要带了。”秦云颐说,“陛下最少还要守孝一年,等出孝,这些衣服都旧了,捡好布料的给留在府里的人都分分。”

“大的器具摆设也都不带,到宫里自然有更好的,只捡两样小巧的带进去当个念想。”

“娘娘,那咱们进宫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带了。”妙平对着单子说。

“有这些就够了。”秦云颐笑说,“我当初到王府来,可是除了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对了,不是还有四匹银光纱没动过,和那座白玉菩萨坐像一起送给袁大夫,给大妞添妆,再有两串菩提子南珠手串,也加进去。”

妙平一顿,和妙安交换一个眼色后才小声问,“娘娘还要那个药吗?”

“嗯。”秦云颐面色平常的说,“日后就不方便了,那个药效最长三年,让袁大夫先给我准备三年的份吧。”

新皇帝登基,虽然先帝还未下陵,已经是处处焕发新机。

二十七日后,先帝灵柩出殡,安置于帝陵。新帝瘦到脱形,拄着拐送先帝,一路去一声声的哀泣唤父皇,至纯至孝让人动容。

跪在帝陵也不舍得走,还是四位相公,及两位叔王来再三苦劝,才让他回来。

“先帝感念陛下孝心,定能九泉安慰,只是陛下也要爱惜自己,不要哀毁过礼,便是为了这天下百姓,陛下也要珍重呀。”

齐枞汶又表示一番他有多么舍不得先帝,才被劝服回銮。

等回了宫,就要为登基大典做准备了,齐枞汶躺在榻上,韩兴拿来热帕子给他敷眼,哭的太多,眼周干裂的疼。

“陛下,这是膳房送来的八珍汤,陛下连着喝了二十七天的米汤水,可要好好补一补。”韩兴说。

“听说府里王妃也让她们和朕一样的喝米汤水度日?”齐枞汶闭着眼睛问。

“娘娘向来是见贤思齐的。”韩兴垂眼道。

登基大典后就是皇后娘娘进宫,礼部一应早就准备好,只等宫中请旨就去往潜邸接凤架进宫,齐枞汶在迎后旨外又下一道恩旨,庶妃秦氏,人品贵重,封为和敏贵妃,尊贵仅此于后,特许贵妃车架从崇天门进宫。

领旨的礼部官员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而齐枞汶还死盯着他说,“爱卿快去,不要误了皇后进宫的时辰。”

“臣遵旨。”

王府中门洞开,京中五品及以上的官职女眷身着吉服站立在堂下,公爵夫人们则在堂内陪同皇后迎旨,圣旨一出,满座哗然,江素玉闻听旨意后回头死死盯住秦云颐,目光像能喷出火来,秦云颐也不怯,大方自然上前的领了旨。

当初传言礼部准备贵妃车架,但是封贵妃的旨意迟迟不到,旁人还道是陛下改了心意,没想到陛下特意留在这天颁旨。还特地恩许她从崇天门进宫,秦云颐垂眉,此举与其说是陛下给她做脸,不如说是打皇后的脸。

不过这与她何干?陛下既然要抬举她,她就接着吧。

广平侯夫人见皇后有失态的迹象,忙上前扶住她的手,“吉时到了,娘娘上凤辇吧。”

江素玉不想动,她阻止不了陛下立秦氏为贵妃,如今,陛下还要让她从崇天门进宫!她甚至想失态的大吼出声,若是今日秦云颐要从崇天门进宫,那她宁愿不进宫。

广平侯夫人小声劝她,“娘娘,大家都看着您呢。”

“你这个时候失态,可全便宜她了。”

江素玉把手心握紧,指甲把掌心的皮肉抠出血来,她自认为一脸平静的走向凤辇,但在诸位公侯夫人眼里,其实脸色难看的厉害。但她们低着头,什么眼风都不敢露,还怕刚才的惊讶表现被皇后记在心里暗恨。

“凤架起——”

陛下在大正殿等皇后,经过繁琐的礼仪程序,帝后去太庙给先帝及列祖列宗上相,然后再一起去玉寿宫给皇太后问安,折腾了半天才回到各自的宫殿。

皇后居住的是地泰宫,庄严肃穆,格局和陛下的天清宫如出一辙,只能规模上略小了些。她疲惫的喝一口茶,坐在宝座上出神,还是崔嬷嬷在问随行女官,“贵妃住在哪个宫?”

“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住在荣华宫。”女官回道。

“荣华宫?”崔嬷嬷不解,她可没听说过有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宫。

“就是原本的紫藤宫,陛下选给贵妃娘娘住,便改了名。”

“紫藤宫,挺小的一个宫,没听说过住过妃嫔?”崔嬷嬷疑惑说。按照陛下对秦氏的爱宠,难道不应该选丽贵妃曾经住过的关雎宫才是。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江素玉也不解,但现在这个根本不要紧,她挥退了女官对崔嬷嬷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去问清楚,陛下为何突然下了这样的旨意,当着公侯夫人的面,陛下让秦氏和我一同从崇天门进宫?”

陛下难道是要厌了她,要废后不成?

崔嬷嬷见她脸色苍白,忙说,“娘娘别急,陛下若真看重秦氏,也不会给她这么一个小宫殿,根本和贵妃位分不匹配。”

第二章 各有打算

秦云颐进了荣华宫,入目就是一片浩荡的紫藤墙,代替了影壁,让人无法第一眼就窥见宫中面貌,“等这花开了,必定很美。”秦云颐说。

她还未进殿,在坪中抬头越过宫墙就能看见天清宫的重檐歇山顶,连顶上的小兽都能看清。

秦云颐心中一动,“先别忙着收拾了,随我去天清宫,向陛下谢恩。”

韩兴进来通报,贵妃娘娘来了,齐枞汶才换下了礼服,“朕还准备去找她呢,她倒先过来了。”

“这正说明我的心和陛下的心是一样的。”秦云颐笑着进来,到齐枞汶面前站定,合手跪下,行了个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枞汶笑着把她搀起,“你不是不喜大礼,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韩兴早有眼色的把殿内宫人都使了出去,独他在殿门口候着。

“是直到今日才有机会。”秦云颐任由他搂了过去在榻上落座。“贺喜殿下,荣登大宝。”

“朕当了皇帝,你高不高兴?”齐枞汶笑问她。

“高兴。”秦云颐说,“要不然我这辈子哪里有机会,能从崇天门进宫。”说罢她又要起身,要谢陛下隆恩。

“行了。只你我二人,不拘虚礼。”齐枞汶说。“今天让你吓坏了吧,之前让你自己选个封号都不敢,结果今天还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

“陛下抬举我,是陛下疼我呢,我有什么好怕的。”秦云颐主动挽着齐枞汶的手臂,“还要谢陛下疼我。”

齐枞汶看她,其实今天的旨意是冲动之举,他封个贵妃,朝臣啰嗦个没完,江家一门双侯,他们倒不说是逾矩,谁家的皇后恩封,还是按人头来的。登基后不忙着掌握权柄,而是为先帝守苦孝,本来此番举动还是给他在朝堂民间添了不少好名声。

偏偏这个时候传出来陛下竟然给无子爱妾一个双字封号的贵妃位分。

各家夫人太太也适时的帮助老爷们想起早些年间传的七王爷内宅宠妾灭妻的点点滴滴。

朝臣们坐不住了,纷纷上谏陛下,切莫以私爱废礼法,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

齐枞汶只让人把这些折子好好收着,他依旧每天在灵堂哭孝直到体力不支晕过去,再被人搀扶回去休息,其实他心里恼恨的很,当初王妃在外造势说他宠妾灭妻,他无意争储便乐的给自己泼脏水,如今他已经是皇帝,王妃还这样不知轻重,实在让他腻味,一气之下,就给了贵妃破格恩典。

秦云颐一身素白礼服,有些消瘦,更衬的弱不胜衣,楚楚可怜,发髻上垂着珍珠流苏,脸不着脂粉,更显秀丽出众,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把小脸,“可怜见的,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秦云颐眼波流转。“陛下看看就得了,可不要起什么坏心思。”

齐枞汶使个劲把她抱在身上,紧紧贴着她,说话的气吐在她脸上,“朕要起什么坏心思?”

秦云颐面上微红,她扯着齐枞汶的衣襟顾左右而言他说,“陛下给我选的荣华宫,我很喜欢。”

“真的?”齐枞汶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有些心猿意马漫不经心的问,“你不觉得它小?”

“小有什么打紧,我还没进大殿,见能看到天清宫的屋顶,就迫不及待来见陛下了。”秦云颐眼波盈盈的看着他说。

齐枞汶喉头一动,哑着嗓子说,“知道朕不能做坏事,还故意来招朕。”

秦云颐轻笑,“陛下是圣人,自然能忍旁人不能忍的事。”

“调皮。”齐枞汶说,不过还是放开了手,让秦云颐坐远了些。他既要做个大孝子,自然不会在孝期做坏事。

“荣华宫离朕的天清宫最近,从前只是父皇用来赏景小憩的地方,但是朕实在想让你住的离朕再近一点,就像在王府时一样,你的院子离我的书房最近。”齐枞汶说,“眼下是小了些,等一年后,朕把旁边的一块地也圈进来,给你重修一个宫殿可好?”

“宫殿再大,我与陛下只睡一张床的大小。”秦云颐说。“所以我根本就不在意宫殿大小。”

“你是贵妃,自然要有你的派头。”齐枞汶被她说的心中一暖,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虽然天子以日代月,但是朕决定要如民间父子守孝三年,一应装扮都从素,不动土木,等出孝后,由着你的心意来改,可好?”

“我听陛下的。”

“你最乖巧了。”齐枞汶说,“到时候朕让韩兴把私库单子给你送过去,你自己选喜欢放在你库房里,日后就是你的了。”

两人足有一个月没见,彼此都十分想念,你侬我侬的说了半天话,一起用了素餐,秦云颐才回了荣华宫。

天色已经黄昏。

秦云颐从天清宫出来,就变了脸色,沉着脸,全然没有在齐枞汶面前的撒娇柔软,她到荣华宫

,一个宫女姑姑上前来福身,“娘娘,是否让宫人们来给娘娘磕头,让娘娘认认脸。”

“不用了。”秦云颐说,“我有些乏了。”

到内室坐下,妙安从外头进来,一边伺候秦云颐漱洗一边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陛下先前不是派人来让娘娘自选个封号,娘娘没选。”

“那小太监在陛下面前就回话说,‘娘娘说一切听凭陛下做主,只要陛下心中有她,娘娘就是做个小美人也是甘之若饴。’”

“陛下夸娘娘乖巧,准备自己来给娘娘选个封号,韩总管就说外人都道娘娘恃宠而骄,其实只有陛下知道,娘娘是再本分不过的人了。”

“陛下觉得娘娘在外骄名都得谢谢王妃。然后觉得礼部字都不顺眼起来,就问韩总管说,朕封娘娘为贵妃如何?”

“‘只要陛下喜欢,自然能的。’韩总管是这么回的。”妙安一下装作是陛下的口气,一下又变成韩兴的口吻回话,只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个活灵活现。

“陛下虽然担心娘娘会因为受封贵妃引来外界争议但还是觉得娘娘在王府只是一个庶妃,陛下能护娘娘周全,在后宫,娘娘若只是一个小美人,就是陛下时时眷顾着,娘娘也是举步维艰,四面环敌。”

“陛下说,他也是后宫中长大的,如何不知道这妃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所以要给娘娘一个高位,一个就算陛下没有时时看着,旁人也不会欺辱了娘娘的高位。”

秦云颐说,“陛下要封我为贵妃,虽然在意料外,但也在情理中,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陛下会应允我从崇天门进宫?”

“要知道崇天门乃是皇宫正门,除天子外,只有皇后和历榜三甲才能走的,先帝丽贵妃几乎逼的先帝废后,她的贵妃车架,也从来没有从崇天门进出过。”

“这个要紧吗?”妙安说,“反正都是陛下对娘娘的恩宠。”

“你呀,让你去打听几句,说的是天花乱坠,有用的信息就没几个。”妙平端着茶盏进来,“娘娘,用一点晚膳再睡吧。”

秦云颐摇头,“我不饿。”

“哦,对了。”妙安抚掌说,“韩海利还说,自从礼部准备贵妃一应封印器物的消息传出去后,朝中很多大臣给陛下上折子劝诫,陛下通通都没看,宫外又开始传陛下宠妾灭妻的传言,陛下听了面色不太好看。”

“这些也都想的到。”秦云颐轻声说,“旁人只道他是个闲散王爷,只我知道他心有丘壑,他最恨被人胁迫,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

妙安使劲的回想,过后才沮丧的说,“韩海利看着好说话,但只会跟我说有关于娘娘的消息,旁的消息他是一分一毫都不会说的。”

“他是韩总管的徒弟,人精一样的,他会跟你说娘娘的消息,一定也是韩总管交代的,让他给娘娘卖个好。”妙平说。

秦云颐躺在床上看着帐顶,不知道原因,还真让她有些不安。

只她不知道,后宫中也有其他人在为她不安。

吴太后听了回报后点头,然后对来服侍她用餐的江素玉说,“你放心,陛下还是有分寸的。”

江素玉今天接连收到打击,早上的圣旨,跟在她后面大摇大摆的从崇天门进宫的贵妃车架,到进宫第一天陛下压根没想到皇后只顾着跟贵妃亲亲我我了一下午。江素玉僵着脸,便是知道他们没做什么,心里也实在不痛快。

“这位贵妃,哀家从前没见过,皇后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吴太后问。

“狐媚。”江素玉出口就知不妥,勉强笑笑,然后找回转说,“特别能讨陛下欢心的人,这后院的妹妹们都不能让陛下开颜,只能她劳苦功高了。”

“你在哀家这,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吴太后笑说,“你心里想着什么,哀家懂。”

“丽太妃还在后殿住着呢,贵妃再嚣张,能有丽贵妃当初的跋扈?”

“这,这我实在也不敢说呢。”江素玉苦笑说,“丽贵妃当初还是丽美人的时候,可不敢嚣张跋扈,我们这位贵妃,可是一进府就显出她的不同来。”

“先帝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秦家已经满门抄斩,为何要把一个孤女许给陛下。”吴太后说,“秦氏女倒有个忠贞的名头,可她现在还好好活着,显然这忠贞也要存疑。”

“谁说不是呢。”江素玉说,“要我是她,早一根白绫寻了干净,全了满门的名声。她倒是好好活着,仗着陛下心疼,举止张狂。”

“她今天从崇天门进宫,明天保管劝劝诫弹劾的折子少不了。”吴太后说,“你是皇后,何苦和她来争陛下宠爱,就是陛下宠爱她,又能宠爱多久?做的多,错的多,惹得圣心不愉,反而是你吃亏,不如后退一步,把她高高供起,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你先哄得她找不着北,轻易就逾矩,朝廷不喜后妃骄奢无度,陛下越护她,朝臣就越恨她。等出了孝期,给陛下选秀,挑些可心的姑娘,她仰仗的不过是陛下的维护,等陛下的心不在她那了,不等你动手,朝臣就不会给她活路。”

“这样你不是落了个手脚干净。”

“多谢母后教我。”江素玉满脸感激的说。

回到地泰宫,江素玉问崔嬷嬷,“库房整理出来了吗?”

“才刚刚归库。”崔嬷嬷说。“还没来得及整理。”

“其他的先不急,给我找几件华丽的摆设出来。”江素玉说。

“娘娘。”崔嬷嬷劝说,“虽已出孝,陛下可说是要给先帝守心孝三年的,这些华丽的摆设可不能摆啊。”

“我知道。”江素玉说,“我只是想着秦氏那没几件衬得起她的摆设,给她送过去的。”

崔嬷嬷很快心领神会,“我马上去办。”

第三章 自请太庙

一觉醒来,发现殿内多了许多东西,妙平一脸担忧的说,“这是地泰宫一早就送过来的,说是见娘娘带进宫的东西不多,怕娘娘不够用。”

“王妃变成皇后,性子都大方了!”妙安笑说。

秦云颐仔细瞧过了这些东西,样样都是精品,如果都是皇后库房所出,那可真是下血本了。

只这又是为何呢?

不到中午,地泰宫那边又送过来两拨东西,妙平拱手问女官,“可是宫里各处都有?”

“贵妃娘娘这自然是不能怠慢。”女官说。

“娘娘,奴婢瞧着怎么有些不对劲啊。”妙安如是说,“瞧皇后这架势,像是要把地泰宫搬到荣华宫一样。”

秦云颐冷笑一声,“她若是真实心诚意来送东西给我添置,我这个秦字就倒过来写。”

随即看着东西皱眉,“我也不敢收她这些东西。既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那就先避过去。”

“你们把这些东西分一分,宫内所有嫔妃处,还有大公主那,都要送过去,说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我不好专美,分给大家同乐。”

“我去天清宫。”

齐枞汶正在看折子,听传贵妃来了就放下折子,“你个黏人精,怎么又来了?”

秦云颐行礼后走到陛下身边,“我才来两次,陛下就烦我啦。”

“不是烦你。”齐枞汶说,“朕要守心孝,虽除孝服,不进女色,你总往朕这来,旁人就要怀疑我的诚心。”刚刚看的折子还在说贵妃悖礼。

“又做不得什么,就是见见面也不行吗?”秦云颐勾着齐枞汶的袖口说。“我想见陛下,想的心口都疼了。”

“朕闻闻,是不是早起吃了蜜,小嘴这么甜?”齐枞汶笑说。

“不和陛下说笑。”秦云颐说,“昨天陛下让我从崇天门进来,我高兴过后又有些不安,陛下对我太好了,我如何才能能报答陛下,想了一晚上,干脆我替陛下去太庙伺奉先祖,为陛下祈福吧。”

齐枞汶奇怪的看她,“朕记得,你素来不喜欢这些的。”

“那有什么办法呢。”秦云颐故意叹气说,“我想见陛下,陛下不想见我,那只能远远的隔开,等陛下想见我的时候,再见面。”

“朕一句说笑你也要当真,听意思你想要去太庙直到孝期结束吗?”齐枞汶惊讶道,“太庙说着好听,可不是能舒服待着的地方。”

“为了陛下,我能适应的。”秦云颐说。

“朕说要替父皇守足三年孝,但是朝臣们必是不会肯的,但朕决意,一定要守足一年的,你能忍那么长的时间?”齐枞汶说,“你没去过太庙,不知道太庙除了蒲团,座椅凳一概没有,要祈福,还必须手抄经书,只能有一个宫人跟着,晚上睡觉也是硬邦邦冷清清,你就不怕?”

“怕也要去。”秦云颐轻声说,“陛下昨日让我从崇天门进宫,想必承受了不少压力,旁人如何说我我都不在意,却不希望他们误会陛下是贪图美色的浅薄之人。”

“再说我替陛下去太庙祈福,也是替陛下尽孝,而且我也有我的小心思,天天见着陛下,这孝可难忍的很。”

齐枞汶捏她的脸,“调皮。”

但是他略一思索,也觉得对自己的抵抗力没什么信心,短时间自然可以忍受,要一年看着她却不能亲近,也是非人的折磨。

“我这个皇帝算是捡漏当上的。”齐枞汶吐槽说,一个没留神没说朕,换成从前轻松的口吻,“所以非要在登基后做足孝顺的名声,日后才好行事,我原本想着只苦了自己一个就行,没想到还要委屈你。”

“我不委屈。”秦云颐说,“我知道陛下守孝心诚,所以我去太庙一点都不担心。”

“还有,陛下才不是捡漏才当的皇帝。”

秦云颐捧着他的脸说,“先帝儿子众多,所以死了一批,圈了一批,还剩下一批,陛下在这其中不居长,母妃身世不显,被先帝选中为承继之君,都是因为陛下是有贤德和才能的人。”

“就你会哄我。”齐枞汶和她鼻尖对鼻尖的说,“但是太庙太苦了,你要容我再想想。”

秦云颐回了荣华宫,让妙平闭门守宫,妙安跟她一起去太庙。

“娘娘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太庙?”妙平惊问。

“我属意去太庙替陛下祈福,等陛下心孝结束后才出来。”秦云颐笑说。

“怎么这么突然?”妙平说,“是陛下的意思吗?”

“是我的意思。”秦云颐说,“昨日我可是大出风头,不避一避的话,外头的话说的就要难听了。”

“皇宫不比亲王府,旁人不管你这一亩三分地的事。”

“若真被冠上一个妖妃祸国的名头,那我真是太冤了,我可不想被逼在马嵬坡上吊。”她没有骗齐枞汶,她真的想了一晚上,只不过想的不是如何报答他,而是如何保全自己。宠妃是个技术活,不管不顾只顾承宠,可是要吃苦头的。

“娘娘要避有的是法子,为何要选最苦的那种?”妙平说。

“这不,也给我自己挽回一点名声嘛。去太庙伺候先祖,替国朝祈福,可是美名。”秦云颐说,“反正陛下守孝,谁都动不了。”

“陛下已经答应了?”妙平问。

“还没有。”秦云颐说。“不过我总有办法去说服他的。”

朝事议毕,赵宏安出列说,“陛下,老臣有本有奏。”

“若是关于贵妃的,就不用再说了。”齐枞汶说,“劝诫的折子朕已经都看过了。”

“陛下,陛下此次能优容贵妃从崇天门进宫,下次是不是就要优容贵妃在天清宫留宿?一次次的优容,最终贵妃强而皇后弱,重蹈覆辙。”赵宏安的表情那叫一个殚精竭虑,忧国忧民,“老臣听闻,皇后为了贵妃没有摆设装饰屋子,怕她借此发作就大开私库,给她送去各种物品,贵妃还不满,向皇后施压,让内造办奉上东西供她择用,陛下尚能为先帝守心孝,她就如此骄奢无度,实在是德不配位,不堪伺奉陛下。”

齐枞汶看着他,“怎么这后宫的事,赵相公比朕还要清楚?”

赵宏安不言。

“何况皇后要送东西给贵妃,怎么成了贵妃骄奢无度?”齐枞汶转瞬就做了决定,云儿没想到的是她要在后宫,这帮闲的没事的大臣只会将矛头指向她,把打下她来作为对皇帝的一次胜利,他冷道,“贵妃今早才来跟朕说,感念朕之厚爱,想去太庙替朕伺奉先祖,为国朝祈福。”

“这。”赵宏安涨的满脸通红,“她一个胆敢跟在皇后身后,大摇大摆从崇天门进宫的小妾,哪里有资格去太庙伺奉先皇们。”

“赵相慎言。”唐肃说,“娘娘乃一品贵妃,如何不能替陛下去太庙伺奉先皇?”

“赵相公莫不以为去太庙是什么好差事?”齐枞汶阴恻恻的说,“先帝素来最喜赵相公,赵相公为君臣相得之佳话,莫不如去帝陵替先帝守上一年墓,可好?”

“老臣当日恨不得跟随先帝而去,只是先帝留有遗命,让臣等尽心辅佐陛下。”赵宏安很快调整了过来,“如果陛下嫌老臣啰嗦,那就把老臣打发到帝陵去吧,想来先帝不会嫌老臣啰嗦。”

“赵相也是为了陛下好,只是谏言不当。”王辅贤说,“陛下能同意让贵妃去太庙祈福,贵妃懂事,陛下也是把劝诫都听进了心里,本该是君臣相得的佳话,怎么就走了味。”

“贵妃替朕去太庙尽孝,余下,朕不想再听到朝堂上有议论贵妃之事。”齐枞汶说,“丞相,国之栋梁,眼睛放在国事上,盯着朕的后宫干什么?”

出了便殿,赵宏安看着其他三个袖手旁观的同僚说,“你们今日不把这位和敏贵妃当回事,满朝文武跪求先帝不要废后改立丽贵妃为后一景恐怕很快要重现在眼前了。”他愤愤甩袖而去。

魏清泰有些犹疑。

“陛下只是想给心爱的女人多一点宠爱,眼下看来这位贵妃也不是全然不识好歹的人。”王辅贤拢着袖子说,“陛下继位以来,条条是道,已是明君之相,为什么非要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给陛下添堵呢?”

“正是。”唐肃,比起一门双侯的皇后娘家,秦妃一介孤女,陛下便是给再多的宠爱又如何。“我等为朝相,为陛下分忧,不该总盯着陛下的后宫说事。”

第四章 贵妃的心思

贵妃替陛下去太庙祈福?

消息一传到后宫,江素玉去问吴太后,“贵妃怎么突然就去太庙了?”她正准备好好给贵妃造一个骄奢的名声,这贵妃要进了太庙,可不就一拳挥空,茫然若失。

“是朝臣们的劝诫起了作用,陛下让她去太庙自省。”吴太后略一思索后说道,“太庙祈福可不是去享福的。”

“可这么一来,她的名声就好了不少。”江素玉说,“我应该也去的。”

“你是皇后,管理宫务才是你的指责。”吴太后说。“切莫因小失大。”

后宫里有如吴太后一般,认为贵妃去太庙是陛下向朝臣妥协后的结果,虽然没有一个宠妃在前头挡着她们亲近陛下,觉得轻快,但是一想到现在在孝期,什么都做不了,又意兴阑珊。

也有聪明人看出,这是贵妃自救的一举多得。

贤妃看着窗外,“咱们这位贵妃是个真真正正的聪明人,可笑皇后从来看不穿,只把她当做一个美色惑人的蠢物。”

“娘娘?”宫人不解。

“罢了。”贤妃叹息说,“横竖我再不会参与到她们的污糟事中,咱们啊只安心把大公主教好养大,安生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娘娘初封贤妃,只在贵妃之下,为何如此消极?”宫人不解,“奴婢瞧着李嫔,从前在王府隐形人一样的存在,现下不也是野心满满,只等着孝期结束,就去邀宠争恩。”

贤妃一笑。“我有大公主,便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求了。”

“大公主虽好,娘娘也该生个皇子才是。”

“不得父皇喜爱的皇子,生下来还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增伤心罢了。”

齐枞汶让韩兴亲自送的秦云颐去太庙,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闭,妙安小声的问秦云颐,“娘娘,咱们真的要在这待满一年啊。”

“我要,你不要。”秦云颐说,“宫人是可以出殿的。”

太庙的留守宫女过来指引她们去偏殿,那是她们的主要活动场所,偏殿供有佛像,菩萨像,和罗汉像。

“娘娘可任意择一处跪经,菩萨送子,娘娘倒是可以多拜拜。”分到太庙来的宫女太监都和养老差不多,说是宫女,年纪上倒是能称得上一声嬷嬷。

陛下守心孝,除三日一次来玉寿宫给太后请安,寻常不来后宫。皇后娘娘忙着整理宫务,贵妃在太庙,后宫真是比当初在王府守孝还清净。

吕嫔,姚嫔和李嫔住的宫相近,李嫔羡慕吕姚二人先进宫来,常请她们二人来说说她们先进宫的事。

吕嫔夸夸其谈,说陛下如何守孝,然后让她们在玉寿宫伺候太后。

“可真好。”李嫔语带羡慕的说,“我自进宫来,除了第一次集体给太后请安外再没见过太后,我现在连太后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太后很慈爱。”吕嫔说。

姚嫔却像有心事,她想起当初韩海利回府报丧时她们正在王妃身边,韩总管说要一个庶妃进宫去侍奉陛下,她们都心知肚明,韩总管说的是秦庶妃,没想到王妃转眼就点了她们两个进宫侍奉。

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情进宫,没想到压根没见着陛下的面,韩总管去告诉陛下来的是她二人,陛下就直接令她们去玉寿宫了。

其实在玉寿宫也只是呆站在一边做摆设罢了。

当初想着先进宫也许能在位分上占点便宜,其实在陛下心里,她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有贵妃来的重要吧。

宋妃的莳萝宫里,丫头芍药有些庆幸的说,“当时还生气,娘娘在当场,王妃却让吕庶妃和姚庶妃进宫了,现在看来,她们先进宫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因为韩海利说的意思是要秦庶妃进宫去伺候陛下。”初时心内不是没有酸楚,但宋玉儿很快就相同说,“如果当时皇后让她先进宫,恐怕就是不一样的情形。”

“贵妃已经是妃子最高的级别了,再不一样还能到如何?”芍药问,“陛下还给了两字封号。”咱们娘娘一个封字都没有。

“贤妃姐姐育有大公主,有封号是正常。”宋玉儿说,“如今能是一个妃位,我已经满足了。”当时可怕是个嫔位,那就是真丢脸了。

“不过啊,贵妃先进宫也是有好处的。”芍药突然小声说,“对皇后娘娘有好处,就不用临到进宫的大日子,被贵妃抢去了风头。”

“你可真是够调皮的,什么话都敢说。”宋玉儿浅笑,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皇后从前没有在贵妃那占过便宜,一朝成了皇后就想压制贵妃,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其实江素玉又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心腹丫头春枝值夜的时候,她也喃喃问道,“陛下是不是因为我故意不让秦氏先进宫,才这样抬举她来打我脸。”

其实江素玉的感觉是对的,她不知道的时候陛下与四个丞相和礼部尚书来和商量些常务,说道恩封事宜时,赵相公说的国丈已经不在,不能加封国公,不如恩封皇后娘娘的两个嫡亲哥哥。

而且用的是江达之将军在军中赫赫威名,先帝临终之际,更是把宫里宫外护持的有如铁桶一般,劳苦功高这样的理由。

齐枞汶觉得这是江家人不知足,自以为有从龙之功就过来挟恩索报,虽然最后还是恩封了江达海为广平侯,江达之为夏伯侯,但也下决定要灭一灭皇后的威风。

“娘娘不要多想。”春枝说,“夫妻一体,陛下为什么要打娘娘的脸面?”

“再说,陛下还封了两位舅爷为侯爷呢,一门双侯,说出去多威风。”

“可我既阻止不了陛下封秦氏为贵妃,也阻止不了她从崇天门进宫,我这个皇后当的真没意思。”江素玉叹气说。

“奴婢觉得贵妃娘娘去太庙,也是对娘娘的一种示软吧。”春枝说,“从前在王府也是这样,庶妃并不想和娘娘打擂台。”

“如果是我让她去太庙祈福,她乖乖去了,这是她服软,如今是她自己决定要去太庙祈福,这哪里是她服软,这是她的应对。”江素玉说,“若她真的能在太庙里待上一年,可想而知等她出来,会有多好的名声。”

秦云颐待在太庙根本没有多看那送子菩萨一眼,她如太庙的供奉宫女一样,早起跟随宫女一起去清理正殿的卫生,给每位先祖上香,简单用过中餐,就手抄经书两卷,余下时间就用来在佛像面前念经,到晚上休息。

如此往复,只在每月小日子来的时候在偏殿休息。

齐枞汶不放心,让韩兴时时跑太庙,看贵妃在太庙待的如何,等韩兴回来禀告贵妃真的认真在太庙祈福,他就立马坐不住了,起身去了太庙,先给先帝上香,才到偏殿,让人把秦云颐叫来。

秦云颐在原地把一卷经念完了才过来。

齐枞汶看她一身居士打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到太庙来坐着念念经书,或者什么都不做都行,你为何要如此苦行?”行奴仆事,做苦行僧。

“太庙森严,旁人不容易知道其中事由,你就是轻松些,谁都不会说什么。”齐枞汶说,“就是当初我那二哥被罚到太庙来面壁思过,也是好茶水好桌凳的伺候着,没吃什么苦。”就差直接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我也想要偷工减料。”秦云颐软软的说,“只是我一想到,我是要给陛下祈福康,那一点子惫懒都不见了,我只怕我心不诚,不能给陛下求到福运。”

齐枞汶没了言语,他深深的看着她,“你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更害怕你的身体。”

“陛下放心,我有数的。”秦云颐笑说,“我可不想两三日后就横着被人抬出去。”

陛下走后,妙安也不再劝秦云颐休息,她也被秦云颐的话说服了。

只秦云颐知道她看着菩萨想的却是,菩萨你收皇家供奉,灵力该比普通的强,你若真有神灵,保佑我秦氏家人,早登极乐,莫在黄泉彷徨。

第五章 小别重逢

皇后入宫三天后,齐枞汶才第一次去了地泰宫,江素玉见他来十分欣喜,只是旁边嬷嬷宫女站了一大堆,不好亲近说话。

齐枞汶问了几句她入宫来如何。

“多亏母后在旁边指点着,如今只堪堪能把宫务了解个大概。好在如今事少,臣妾可以慢慢梳理。”江素玉说。“陛下清减了不少,可千万一定要保重自己。”

“皇后也清减了不少。”齐枞汶说。

“贵妃替陛下和臣妾去太庙伺奉先祖,祈福,臣妾也不敢偷懒,每日必手抄经书两卷。”江素玉低声说,“为陛下祈福。”

“皇后幸苦了。”齐枞汶说,“贵妃既然做了,皇后就不用再做,你每日处理宫务,替朕孝顺母后,已是非常辛苦,身体要紧。”

“为陛下祈福,臣妾不觉得幸苦。”江素玉脸上泛现潮红。

齐枞汶无奈,这个王妃,从来就没听过他的话,还指望她成了皇后会有什么变化不成?如今宫里的皇太后,太妃,都和他没有感情上的牵绊,为着孝道他能每日去给太后问安已经是极限,至于其他,只能让皇后去做了。

“母后及太妃那若有什么需要,定要仔细满足了,八弟九弟那也不要疏忽。”齐枞汶交代说,“朕已经答应八弟和九弟,等他们十七岁出宫开府,就准他们接母亲出去奉养,你仔细不要让两位太妃在宫里受委屈了。”

“瞧陛下说的,宫里谁会给太妃委屈受?”江素玉笑说。

齐枞汶默,吴太后当皇后时憋屈,如今当了太后,你要说她依旧仁心慈爱,那怕是有些假了,不过齐枞汶也不在意。

“知道你身为皇后进宫来要给大家赏东西,不过还是留着等出孝后再赏吧。”齐枞汶说,“朕也要到出孝后再恩赏后宫。”

江素玉轻轻的嗯一声。

正事说完,这对夫妻面面相觑,竟是没有话说,齐枞汶强忍着和她一起用了膳后才回天清宫。

“云儿这个时候用膳了吗?”齐枞汶在銮车上自问。

“贵妃娘娘用了一小碗米饭,一碗豆腐汤,吃的很干净。”韩兴在外禀报说,作为陛下的心腹,自然是要想陛下所想。

“怎么只有一碗豆腐汤?”齐枞汶又皱眉,“就是茹素,也要换着花样去准备,每日那么辛苦,只吃豆腐汤怎么行,她从来不开口要求,膳房自己要做好。若是贵妃从太庙出来瘦了,朕可唯你是问。”

“那娘娘进太庙时就消瘦了不少,也不能指望娘娘在太庙还养胖了呀。”韩兴故作可怜的说。

“是啊。她瘦的那么厉害,朕还让她去太庙吃苦,真不应该。”齐枞汶叹息说。尤其是她为了朕,是那样的虔诚苦行。

不行,贵妃为朕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怎么能不让外人知道,于是在齐枞汶的示意下,贵妃在太庙的清修苦行渐渐为人所知。

起初人人听到消息,只道是陛下为贵妃造名,照贵妃从前骄纵的名声来看,贵妃能在太庙待够一个月都是了不起。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贵妃真能在太庙待那么久,除陛下初一十五去太庙上香外,他们从未听闻帝妃有单独见面,在场礼部官员也透出口风说,贵妃一身居士装扮,清净肃穆,仿佛要皈依佛门。

也任谁都没想到贵妃在太庙能做的如此好,能做到成日念经不断就已经很好,何况贵妃还在先祖像前亲力亲为,正应着那句侍奉先祖。

既然贵妃不是去太庙敷衍了事,此举还是挽回了不少名声,对她以贵妃之身进崇天门的逾矩也有了另外的看法。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陛下抬爱,难道还让贵妃抗旨不成?

紫藤开花的四月中旬,齐枞汶在满朝文武的苦劝下出了孝,民间其实早已出了国孝,但是念及皇帝还在服子孝,也只能按下一应嫁娶,如今陛下终于想通了,他们也可以张灯结彩的准备亲事。

更有,陛下如今还年轻,后宫空虚,膝下更只有大公主一女,人人都期盼着能进宫侍奉陛下,再生下一儿半女,就是全家都飞黄腾达。

出孝的第一晚,齐枞汶是在地泰宫里安置的,第二天嫔妃请安看到皇后满面红光的样子,只能笑着互相恭喜。

余下是宋妃,贤妃,再三个嫔,连着五天,齐枞汶是雨露均沾,然后第六天上,韩兴亲自去太庙接贵妃娘娘回宫。

许久不直面阳光,秦云颐不自然的眯起双眼,“怎么还劳动了韩总管的大驾?”

“瞧娘娘说的,小的有什么劳动不劳动了,陛下不能亲自来接娘娘,只有派小的来才能放心。”韩兴说,“娘娘请上车吧。”

等车在荣华宫前停住,秦云颐下车,看见长长的紫色花朵,“果然我没说错,这花开的时候可真漂亮。”

“娘娘先进去吧。”韩兴说,“小的回去复命,陛下很快就会来荣华宫的。”

“你可要陛下慢慢的来。”秦云颐笑说,“许久不见陛下,我得好好梳妆打扮才成。”

妙平领着众人在院前跪着迎接,“娘娘。”她眼含热泪,膝行向前。

“快起来。”秦云颐搀起她,“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娘娘才辛苦。”妙平说。

“大家都辛苦。”秦云颐说,“扶我去沐浴吧,等会陛下就要过来了。”

泡在热的皮肤隐隐发痛的热水里,秦云颐喟叹一口气,像是想把在太庙积累的阴冷湿气都叹出体外。她不觉得在太庙的日子苦,这出来的日子,才是真的苦。

“奴婢当初只道这荣华宫小而精致,直到皇后谏言陛下另选它宫为贵妃居所,奴婢才知道这荣华宫的位置是如何的紧要。”妙平跟秦云颐说些轻松的事。“幸好陛下没有允许,皇后说荣华宫太小,不能为贵妃居所,陛下便言明把旁边的甘泉共也划到荣华宫内,如今咱们的地方可宽敞多了。”

“是吗?”

“得闲暇时我得好好逛逛。”秦云颐笑说。

直把皮肤泡成粉红色才出浴,妙平说到娘娘瘦了又忍不住要哭,“回来吃两天肉就长回来了,也值当你哭?”秦云颐说,她揽镜自照,镜中的人皮肤白皙,带一点弱态,五官清丽,如出水芙蓉。

“如今荣华宫的人,背后什么主子都有。按照娘娘的吩咐,奴婢也没有特意去认识拉拢,只守着主殿和库房。”

“嗯。”

“这里所有的人我都不相信,全部换了。”秦云颐道。

“那其中也有背后没有主子的。”妙平迟疑的说。“有人来向奴婢打听消息,也有来向奴婢示好的。”

“离了我这处,她们也有地方伺候。”秦云颐说,“我没有必要一一去分辨,荣华宫里的人,我得自己挑,自己教。”

“娘娘,选哪套衣服面圣?”妙安让人举着几个大木架过来,架子上配着一套套裙装,秦云颐起身挑选,草绿的抹胸描红洒金的曳地长裙,雪青色绣紫藤的长披风配上浅紫的披帛,秦云颐肤若白脂,这样的颜色也撑的起。

仙人髻,金累丝镶红宝五凤钗,指尖染到大红,口脂也一般鲜艳。

是秦云颐从前在王府喜欢的富贵打扮。

“娘娘。”妙安不解,“娘娘为何不像刚从太庙出来时那样装扮的素雅清新,也让陛下看了知道,娘娘在太庙可不是享福了。”

“陛下又不是没有见过我在太庙的样子。”秦云颐笑说,“看了一年的素装,正是要打扮的艳丽些,让陛下看了喜欢。”

“圣人驾临荣华宫,荣华宫接驾~”太监细长的声音传来,秦云颐脸色古怪的看向虚空,“我第一次接驾呢?”

秦云颐还没走出殿门,齐枞汶已经匆匆走来。

“陛下。”秦云颐一个蹲身还没下去,就被齐枞汶一把搂住,紧紧搂在怀里,“云儿。”

秦云颐的手也抱紧齐枞汶的腰,心神激荡,竟也低声唤出从前私下的爱称,“郎君。”

第六章 胜新婚

帝妃二人旁若无人在殿门口相拥想要到天荒地老,只苦了跪了一地请安的人,不敢抬头,还是韩兴小声提醒,齐枞汶才牵着秦云颐的手一路走了进去。

坐下也不说话,只互相看着,活像一对痴儿女。

最后还是秦云颐先不好意思,偏头笑道,“十五日那天,陛下不是见过我?”陛下初一十五都要去太庙,一个月总要见上两次,怎么还像许久没见过似的。

“父皇驾崩,朕留在宫里,一个月后才见到你的面,以为那是最长的分别。”齐枞汶叹道,“却不想这之后还会有这么长时间的离别。”在太庙相见只用眼睛看,如何能有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实感。

秦云颐扣扣他的掌心,“我也想陛下。”

齐枞汶成了陛下还是有变化,纵然一直搂着秦云颐说话,那眼神刻骨的像生了手,会脱衣,但还是等到天色擦黑,才让宫人下去,说要安置,秦云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陛下倒是正经了许多。”从前在王府,兴头上来,可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

“你还有闲心打趣朕,等会不准求饶。”齐枞汶笑说。

于是一夜被翻红浪,琴瑟相和。

几乎是没怎么睡就到了天亮,齐枞汶虽然忙碌了一晚上,精神还挺好,叫人进来伺候洗漱,准备等上完朝再回来小憩一回。

秦云颐趴在松软的被褥里,微蹙的眉头显示她的不适,她似乎想挣扎着从梦境里起来,却困顿的睁不开眼皮。

齐枞汶反回去亲吻她的肩头,“朕去上朝了,皇后那朕让人去给你报了不适,安心睡吧。”

秦云颐放弃起床,倒是很快就睡的安稳。

“轻声点,不要吵她。”齐枞汶对宫人说。

江素玉端坐宝座,嫔妃们鱼贯进来请安,江素玉赐座,李嫔坐在末座,往外探头看去,“贵妃今日有些迟了?”

“她着人过来告了恼,说是身体不适今天不过来了。”江素玉说。

“怎么才从太庙出来,就身体不适啊?”吕嫔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在太庙吃了不少苦呢。”

“贵妃在太庙替陛下祈福。”宋妃说,“很是诚心,洒扫跪经从不怠慢。”

“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嫔妾等应该去探望才是。”姚嫔说,她小心看着皇后。也不知道是真不适,还是假不适。

“那你们就代本宫去探望一下贵妃。”江素玉说。

“皇后娘娘,大公主那有些琐事,我就不去了。”贤妃说。

从地泰宫出来,三嫔商议一下先回宫准备些礼物再去荣华宫,宋妃踌躇一下,借口说要去看大公主,便不跟她们去荣华宫了。

“仗着是妃位就瞧不上我们谄媚吗?”李嫔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说。

“她们在王府是侧妃,进宫后却被庶妃压倒一头,自然是心中不喜。”姚嫔说,“不管她们,反正也是皇后娘娘说的,让我们代她去探望贵妃。”

任谁初到荣华宫都要为那正值盛花期的紫藤墙叹为观止,感叹着贵妃娘娘宫里真是好景致的三人被指引到侧殿坐下。

妙平知道时已经来不及,只能让妙安出去奉茶,“陛下交代不能扰了娘娘的睡眠,你好生去跟她们说,让她们先走,等娘娘身体康健了,再过来。”

“没眼色的东西,既然知道娘娘报了不适,就该把来客拦在门外的,竟然就这么给迎进来了。”妙安不悦的说把人引进来的宫女。

“娘娘不准备留她们,我也就没说伺候娘娘的忌讳。”妙平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妙安笑着出来奉茶,“三位娘娘来的不巧,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还没起身呢。”

“无妨,长日没事,正可以在这等着。”吕嫔说,“毕竟是听皇后娘娘之命过来探望贵妃,若是连面都没见着,怕是回去不好回禀。”

妙安看着她们三人特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如何能不知道她们的意思,打量着陛下会来荣华宫,想等着面圣吧。

妙安福身,“如此,要不要奴婢在院中设凳,娘娘们能就近赏花。”得让她们离的远点,免得等会陛下发怒了,还会惊着娘娘。

能从娘娘这把陛下截走的人,她自来伺候娘娘后还没见过。

朝会进行到后半,齐枞汶就有些困了,强撑着说出退朝后,就往回走,“相公们若要议事,让他们午后再来。”齐枞汶对韩兴交代说。

“是。”韩兴扶着他,“陛下是回天清宫,还是去荣华宫。”

“去荣华宫。”齐枞汶说,“朕要不去,她能睡上一天,清减了那么多,一顿饭都不能少吃。”

知道她还在睡,齐枞汶就没让人唱到,绕过紫藤花墙,就被珠翠闪了一下眼,“谁在那?”

三嫔慌忙起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你们怎么在这?”齐枞汶皱眉说。

“回陛下话,是皇后娘娘知道贵妃身体不适,特意让臣妾等来探望贵妃娘娘。”姚嫔蹲身回道,娇嫩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可惜齐枞汶无暇注意这个,只是不悦的说,“贵妃身体不适,不能见客,你们倒是能在人家院子里安然坐着喝茶吃点心,悠闲的很。”

三嫔被奚落的脸色一白,吕嫔仰头对齐枞汶说,“臣妾等来探病,不好打扰娘娘,只能在这此等候娘娘起身。”

“贵妃身体不适,难道还非得强撑着不适来见你们不成?”齐枞汶说,“既然知道贵妃没起身,问候到了就该告辞才是。”

“还不走?”

齐枞汶脱了外衫轻巧的躺下,没想到他以为睡熟的人自动滚到他怀里来,一双雪白手臂从被子下伸出搂住了他的脖子。

“把你吵醒了?”

秦云颐摇头。“陛下走了,我睡的不安稳,总是做梦。”

“那朕陪你再睡会?”齐枞汶说。

两人一直睡到午时三刻,齐枞汶被腹中饥饿唤醒,出去叫人摆了膳桌,才把秦云颐连被子抱起,坐在膳桌前。

秦云颐扯过被子捂脸,“啊呀,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没人。”齐枞汶说,“没外人。以前可没见过你不好意思。”年轻男女,情到深处总有过激的时候,从前在王府时,秦云颐就常常脱力被齐枞汶这样抱来抱去,便是喂饭也是常有的事。

“如今对着的是陛下,面圣还是要讲究的。”秦云颐说,她从齐枞汶怀中挣脱,去简单漱洗一下,头发也挽上去,“陛下先吃,不用等我。”

两人亲亲密密的吃完午膳,送走齐枞汶去天清宫议事,浴室的热水已经放好,秦云颐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舒服的喟叹一声,妙平用布巾把她的头发全包住,以免打湿。

“陛下的手也太重了。”妙安看着秦云颐身上的青紫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被人打了呢。”

“等会你找点药油给我揉一下。”秦云颐说,“陛下一时半会还尽不了兴。”

“她们只看见娘娘受宠,哪里看到娘娘伺候陛下的幸苦。”妙安说,“今天姚嫔,吕嫔,李嫔来荣华宫,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探望娘娘,知道娘娘没起也不走,就在院子里等着,哪里是等娘娘起床,根本就是等陛下。”

“她们也是着急。”秦云颐说,“很快后宫就要选秀,有更多年轻漂亮的女子,她们现在不抓住机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们要抓机会,去外头抓啊,在荣华宫等着抓算怎么回事。”妙安说。“好在陛下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她们的意图,三言两语就把她们打发走了。”

“娘娘,我们是不是还是要去一下三位嫔娘娘那,毕竟她们是过来探望的。”妙平问,“被陛下当众下了面子,怕是心中恨上娘娘了。”

“去不去,她们都恨我。”秦云颐说,“何必去?”

“我又不需要与她们为善。”

结果整整三日,秦云颐都没能在早上起得来身去给皇后问安。

江素玉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还要笑着说,“贵妃在太庙受苦了。身体变差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七章 荣华宫

等陛下上朝去了,秦云颐在床上多眯了一刻钟,才叫人进来伺候起床,“娘娘今日要去地泰宫请安吗?”

“要去的。”秦云颐说,“这都身体不适四五日了,再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才四五日,肉自然没有那么快长回来,甚至于伺候陛下辛苦,人还瘦了些,只是气色是极好的,那脸不打胭脂都透着粉。

“走吧,去会会咱们的皇后娘娘。”

秦云颐来的迟,正是其余妃嫔都坐下了,见她过来,又纷纷起身,秦云颐给端坐在上首的江素玉微一屈膝,“给娘娘请安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其余妃嫔见她行礼完毕就得屈身给她行礼。

“都坐吧。”江素玉说,她看着秦云颐,贵妃的形制很华丽,秦云颐也是喜欢这么穿的,一身珠光宝气,晃的人眼疼,偏偏她又生的极好,没有被这珠光宝气压下去,反而更显气势凌人。比起从前是有些瘦了,但那周身环绕着的慵懒劲,无一不在述说着圣眷正浓。

“你身体好些了吗?”

江素玉假笑着问,“这一连告病三日,连母后都惊动了,询问本宫你是生了什么病,嘱咐本宫多请几个太医,诊个明白。”暗自讽她,不过是侍奉陛下,就骄娇不来请安。

“多谢太后娘娘挂念。”秦云颐说,“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陛下紧张,让我好生休息,不要过来请安。”有什么办法呢,陛下疼她。

“说皇后娘娘体恤,必不会与我为难。”

“贵妃说笑了,皇后娘娘可不是会为这些小事为难人的。”宋妃说。

“那就是我小人之心了?”秦云颐调笑说。“宫里规矩和王府规矩不一样,我初进宫就进了太庙,宫规实在是不熟悉,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皇后娘娘可千万要宽恕则个。”

“贵妃聪颖,从陛下特意给贵妃选的封号敏就能看出。”江素玉说,“什么宫规,不过是看贵妃有没有用心罢了。”虽然吴太后说了如果贵妃势重,不要正面和她交锋,不如捧着她纵着她,等她登高后再一脚跌落。

可看见秦云颐在她面前这般骄娇姿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哪里还管那么多,一定要刺上几句才痛快。

秦云颐这会笑容倒是有几分真了,都是王府的老相识,谁不知道谁,要皇后真对她客客气气,她摸不准脉络,还会有有些担心,但是还如从前一样,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贤妃问了几句太庙的生活,姚嫔说上次去探望娘娘却好心办了坏事惹了陛下不喜,秦云颐就回道,“陛下是伟君子,大丈夫,这些许小事早就忘了。”

嫔妾来给皇后请安,说也就是这样的小事。从前给皇后请安可不是每天必来,三五天的,一旬的都有,像吴太后最失意的时候,嫔妾们一个月才一次请安,就人都来了也全忙着巴结丽太妃,让吴太后瞧着心闷。

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嫔妾请安是体现她皇后尊严的方式,江素玉就定了每日请安的规矩。

“母后和陛下商议好,等过了端午,秀女们就要进宫了。”江素玉和煦说,“到时候这殿内就热闹了,不只有这么几个人瞧着冷清。”

“这新妹妹还没进宫,娘娘就厌了我们,这可如何是好?”宋妃故意说。

“本宫哪是嫌弃你们。”江素玉就笑说,“只陛下后宫确实空旷了些,再则陛下现在膝下只有大公主一人,都是你我无能啊。”

厅内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其他人还好说,伺候陛下的次数不多,便是想孩子也没法,李嫔偷偷去看秦云颐,在王府时,王爷就宿在她那最多,也不见传个喜信,干占着茅坑不拉屎,讨厌。

请安完毕,秦云颐坐在车上头疼,“天天这么阴阳怪气的我可受不了,要是咱们这皇后娘娘还打定主意要一日一问安,以后少不了要报病了。”

“过了端午就要选秀,岂不是没几天了。”妙平忧心忡忡的说。

“你担心秀女干什么?”妙安倒是对秦云颐盲目信任的很,“现在连眼睛鼻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担心她们会分了娘娘的宠?”

“娘娘在陛下心里那是独一份,若是能轻易被别人比过去,还能说是独一份吗?”

秦云颐被她逗笑。“就你看的明白。”

“去个人去玉寿宫,说我想去给太后娘娘请安,问什么时候方便。”

嫔妃们去给太后请安也是有规矩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嫔位以下的妃嫔逢年过节远远磕个头就算是见过太后面了,嫔以上的嫔妃想去给太后请安,得先去问过,等玉寿宫那边说可,你才能上门去,不然就要吃个闭门羹,自找没趣。

回到荣华宫,秦云颐没忙着进去,准备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宫殿。

荣华宫虽然之前不是嫔妃居所,但也是天子休憩之所,面阔五间,十分气派,屋前是青砖坪,除了正前方的紫藤花墙,也没有其他的赏景。转到后殿,曾经被妙安戏称做库房都稍显不足的后殿,其实也不小,面阔三间,却是两层楼。

秦云颐一定要上楼去看看,虽然远望也望不出城墙外,只看的到连绵的宫殿屋顶,但是人在高处无论如何都会畅快些,秦云颐闭上眼,感受着风。

“这上面不留窗户。”秦云颐交代说,“日后就当个赏景的地方。”

妙平记下。

后殿之后,本该是院墙的地方成了陛下后来圈进来的花园,中间一个小池子,四周围着各种名贵的花朵,“这池子大不大小不小的有些尴尬,陛下说留到娘娘来决定是挖宽还是索性填了。”

“从池子挖出一道浅渠来,弯弯绕绕的绕着小花园一圈,造个假桥,种些宽叶芭蕉把景隔开。”秦云颐说,“陛下喜欢吃桃子,移栽几颗味好的桃树到院墙下。”

“王府的管家没进宫,你着人回去问他,每年敬给王爷的桃子是从哪采办的,选老树来栽下,说不定今年就有果子吃。”

“是。”妙平说,“娘娘,宫里的人,你准备什么时候办?也要慢慢调教起来,不然奴婢可不敢离了娘娘身边。”

“等今天陛下来的时候就办。”秦云颐说。

四月底的天,就是慢慢走,也出了一身汗,秦云颐回殿换了衣衫,外面就通报圣人来了。秦云颐到殿门口来迎驾,远远瞧见齐枞汶就笑了起来,福个半身礼。

“今日看见朕就这么高兴?”齐枞汶把着她的手腕往里走说。

“我每天见到陛下都高兴。”秦云颐笑说。“莫不是前几日都在床上起不来身,倒让陛下觉得怠慢了?”

秦云颐帮着齐枞汶换了身衣裳,齐枞汶拉她坐下,细细看她,“今天去给皇后请安,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秦云颐说,“皇后娘娘素来贤明大方,不与我计较。”

齐枞汶笑看她,“今日可去看了你的荣华宫?”

“去转了转。”秦云颐说,她把自己的做的改动跟齐枞汶说了,“你那二楼能看见什么景色,到上林苑去,那里有一座山,山上有亭,天气好的时候,在亭上还能看到西山的枫叶和北门大街上的人群。”

齐枞汶说后也有些微妙,“现在不比在王府,朕还能带你出去游玩。”不自由的又何止她一个。

“等陛下忍不住想要出宫了,再悄悄带上我就是。”秦云颐丝毫不担心的说,比起爱玩,陛下尤在她之上。

“再说去行宫也是出宫,宫里七八月总要去西山避暑,十月枫叶就红了,到了十一月,赶在年前,出宫去泡泡温泉松快松快。”秦云颐说。“不过就是出门的人多了些,程序繁杂了些。”

“原来你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齐枞汶笑说。他们都没说端午后秀女进宫的事,不是不知道对方知道,只是都不说,秦云颐在他面前,从来不说其他女人的事,齐枞汶也不会故意提起。

午间伺候陛下小睡了片刻,睡醒后见殿里多了两个嬷嬷,齐枞汶奇怪的看秦云颐,这两人是打哪来的。

“是太后娘娘怕我不熟悉宫规,命两个嬷嬷过来教我熟悉。”秦云颐说。至于太后说等她身体好了再去请安就不用说了,“我身边只有妙平,妙安,虽然得用,但看在别人眼里就不像。”

“这宫里的下人,就没几个你看得上的?”齐枞汶想起这几天身边伺候都是那两个婢女,并没有见到其他面孔。

“我才进宫就去了太庙,现在见她们都陌生的很。”秦云颐说,“陛下知道,妙平和妙安都是我亲自选中的人,现在荣华宫的婢女,我也想亲自挑。”

“贵妃按制,可有贴身宫女八名,余下嬷嬷太监杂役小扫共二十名,这么多人,你都要自己看?”齐枞汶说,然后又压低声音问,“这太后给你的嬷嬷是过来教规矩,还是直接就给你了?”

“不知道。”秦云颐说,“反正给我就收着。”

“你呀。”齐枞汶无奈笑说,“现在不比王府,你小院门一关,谁也探不到你这。”他忽而想到秦云颐一进宫就去了太庙,这荣华宫里只怕早就成了筛子。

“也好,等会让内司带人来供你挑选,索性把现在的宫人都换了,这两个嬷嬷,其他不说,等你选出来人,让她们先教宫女规矩,若老老实实,你留着也无妨,若有异心,你就退回给太后。”

“陛下想的和我一样。”秦云颐笑说。“其他还好,就这荣华宫的太监,陛下可得给我掌眼。”

“到时候朕让韩兴送两个人过来。”

太后送过来的李嬷嬷,张嬷嬷低下头来,心里对贵妃受宠却啧啧称奇,帝妃相处,处处不合礼仪,但两人都不以为意,竟像民间寻常夫妻一样相处。

要知道当年丽太妃深得陛下恩宠,也是天家威严,不敢逾矩。

两人私下交换了个眼色,看来她们的方针可是要变一变了。

吴太后常年失宠,宫里哪里会有那么多忠心的嬷嬷,最忠心的自然是要留在自己身边,次一等的要放在皇后身边,再来给贵妃的,也要怕她防着藏着不敢用,只挑那些口紧手紧的规矩严的,要真说是太后的人,还有些牵强。

第八章 说换就换

内司女官领着两路长长的宫女来荣华宫,给秦云颐行礼后说,“出了孝期,陛下赦了一批宫女出宫,如今便有些青黄不接,娘娘若是等的,等到端午后秀女进宫,就有更好更多的人可以挑选。”秀女舟车劳顿的过来,能回去的是少数,能成为妃嫔的也不多,余下的都会充作宫女。

新皇入宫,本就换了一批人伺候,好的都已经选到各宫去了,偏偏贵妃此时又要换人,女官好不容易点齐了这么些人,眼看着良莠不齐,也只能暗自发苦,只盼贵妃不要说她有意怠慢才好。

“做事的人嘛,第一个要忠心,第二个要手脚麻利干净,其余的倒是不重要。”秦云颐坐在上首说,她仔细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本宫先选十个人,其余的等秀女进宫后再说。”

女官点头。

秦云颐选人很快,也不曾叫人到跟前细看,也不询问籍贯来历的,不一会就挑了十个人出来,女官原以为贵妃是乱选,等把人挑出来排在一块看,竟是连个头都差不多,五官齐整,举止温顺,被贵妃选中也不惊喜失态,沉稳谢礼。

矮个里的高个都让她挑出来了。

“今日落钥前,多出来的人就会回内司。”秦云颐说。

“等她们交接清楚了再回去也不迟,不在这一时半会。”女官说。

秦云颐选了人就回殿内去,陛下使人送来私库宝册,让她看着挑选,正好好好把宫殿布置一番。

两位嬷嬷带着新来的宫女去讲规矩,妙平和妙安就空闲下来,这时不想离开荣华宫的宫女就会凑过来讨好。毕竟不是一气全换出去,还是有机会留在荣华宫。

这宫里,得宠和不得宠,可差的太多了。

当初见贵妃进宫就去了太庙,只留下一个婢女在宫,也不跟她们掐尖要强,处处避让,以为是宫外进来的,胆怯。就不以为意,收了许多人的好处。

贵妃虽不在宫,陛下还记得给荣华宫划园子,显然这恩宠也做不得假。

这不贵妃从太庙出来,陛下就连宠了三日,她们往常哪里见到过这么多次陛下,俱是心神激荡,只盼着好好表现,若能进了陛下眼就。

贵妃从来没找她麻烦,她们还以为是贵妃御下松散,现在内司女官领了人来,她们才知道,贵妃早就想好要换了她们,所以才不在意,也不教导。

这会知道着急了,纷纷去找了贵妃带进宫的两个心腹交投名状。

秦云颐心情很好的勾勾画画,挑选了很多好东西,到了晚上,还有新的睡前故事可以听。

傍晚时分,齐枞汶又到了荣华宫,秦云颐起身迎驾,“陛下不是说不来了吗?”

“这都什么时辰了,也不叫人摆膳?”齐枞汶说,“朕就知道,朕不来,你就会躲懒。”

“我就是等着陛下来才让人叫膳。”秦云颐笑说,“一个人吃饭没滋没味的。”这倒不是框他,在王府也是如此,一个人吃饭就随意的很,厨房送什么吃什么,只两个人吃的时候,才有心情去折腾厨房要点这个点那个的。

“还记得在王府,不管是王妃还是侧妃都想要自己的小厨房,就你不要。”齐枞汶说。

“想吃什么直接让大厨房去做,另起个小厨房,多本帐,又要多好几个伺候的人,麻烦的很。”秦云颐笑说,底下人都是拜高踩低的,你若得宠,大厨房自然不敢怠慢,你若失宠,就算院子里另起了个小厨房,别人只消在门口一卡,你这个小厨房就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从前先帝喜欢甜糯的江南食物,厨师也多是江南那边的,孝期还没觉得,等出了孝,就觉得不适应,不过得过段时间才能换了,不然外人还道朕重口腹之欲。”齐枞汶说。

“我可没觉得,前几日都没顾得上品味。”秦云颐娇嗔说。

“不过我想一个后宫那么多人,内膳房肯定不止只会一种菜系,只是他们还摸不透陛下的口味,便直接照从前的来办。”

“我直接点的菜名,今日只管看他们的功夫。”

时下贵族爱风雅,饮食清淡,喜欢吃花或者名字雅致有来历的菜肴,齐枞汶在外也是这样不重口欲,私下却喜重口,重麻重辣,七王府最受宠的一个厨子就是蜀地来的,热油浇上花椒,王爷能多吃两碗饭。

不过满府里也就秦云颐能跟他吃到一块去,其他女子不是不想应和,只是吃了辣后都面生疮,口生疮,接下来几日都不能奉迎。秦云颐天生丽质,吃了也没事。

甚至喜欢这种口味后,比齐枞汶吃的更凶残。

花椒麻麻的香味传来,齐枞汶才觉得饿了,水煮鱼片,椒麻鸡丝,油酥肉被摆在最中间醒目的位置,招摇着香气,让人垂涎。

齐枞汶吃了他进宫来后的第一顿饱饭。

饭后秦云颐拉他起来,手放在他的肚子上,“陛下用的太多了,起来和我去走走吧。”

“吃饱了就有些犯困。”齐枞汶耍起赖来,“不想走。”

秦云颐笑着拉着他往前走,在小花园里绕了有十圈才肯放他回去坐着,走了这么久,齐枞汶也不困了,只是,“这花园果然太小了,不如把旁边的甘泉宫也划给你,这中间就能建个好大的园子了。”

“陛下喜欢就做吧。”秦云颐说,甘泉宫和荣华宫加起来,那可就是整个后宫仅次于天清宫的规模。

“朕是为了你住的舒服,怎么就成了朕喜欢呢?”

“陛下不就喜欢我住的舒服?”秦云颐笑说。

说说笑笑也不觉得时间长,看着宫女点灯,齐枞汶就想到说时间不早了,该走了,秦云颐只笑着看他。

“朕真的走了?”

秦云颐没动。

“那好吧,朕走了。”齐枞汶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就挺住,低头看腰上挂着的丝绦被秦云颐拽在手里,笑盈盈的抬头看他,“天黑了路不好走,陛下还是别走了吧。”

齐枞汶本就不想走。

晚上说好只睡觉不做旁的,睡到凌晨将醒,借着帐外烛光,看秦云颐睡得小脸微红,心中一动,又悄摸摸的覆上去。

秦云颐梦见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上,被浪打的摇摇晃晃,又看不到岸边,心中一紧就醒了过来,醒来才知道身上热的很。

不会翻船溺毙,秦云颐慢慢放松下来,搂着齐枞汶脖子打趣,“陛下不是说要惜精养身吗,嗯?”

“你躺在我身边,就跟块神仙肉似的,不咬上一口怎么安心。”齐枞汶笑说。

晨起胡闹一番才各自起了。

“你不多睡一会?”齐枞汶回头问她。

秦云颐坐在梳妆台让人给她梳头,“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啊。”

“说是身体不适辞了不就成了。”齐枞汶说,“往常在王府,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见一次面。”

“打算去五休三。”秦云颐也说的直白,“想来娘娘不会和我计较的。”她要真的每天都去怕是皇后心里也要打鼓呢。

齐枞汶说了不在荣华宫过夜,但白天忙完政事总忍不住要过来,过来了吃好喝好,一身的懒骨头,就又顺势住下了。

直到端午,陛下竟是再没去过后宫。

端午宫中设宴,江素玉端坐在上首,看着下首秦云颐色如桃花就暗暗生气。当初她见陛下只赐秦云颐住荣华宫还暗自高兴,以为是陛下知她身世下贱,只配得上那种小地方,还是太后给她的嬷嬷提醒她的,荣华宫虽小,但紧挨着天清宫,这样,无论是陛下要去后宫,还是后宫妃子去天清宫侍驾,都得经过荣华宫,贵妃只消手一伸,陛下和后宫就断了。

真叫她说中,这十余天,陛下就没想过来后宫。

江素玉端起茶盏喝一口茶,想要缓一缓心中腾升的闷火,再往另一边看,贤妃万事不关己,宋妃和姚嫔看着贵妃只是有些艳羡,李嫔和吕嫔倒是眼神中有妒恨,但又怎么样,在王府就不得陛下喜欢,如今更是不会被想起。

争宠的本事都没有,还敢妒恨。

但江素玉也明白在座的全捏起来都比不过一个秦云颐。

好在秀女已经在宫外等候了,再过两日就进宫了,江素玉想,后宫三千,不说一次填满,就是选几十百把个,陛下一个个的临幸,也得是三个月后了,保不齐这里面就有得宠的呢。

嫂子昨天还来跟她说,家里特意从江南选买了几个伶人变成民户送进宫来选秀,都是调教好的,惯会讨好男人,只要能把陛下从贵妃身边引走,贵妃就不足为惧了。

不要急。

江素玉缓缓吐出一口气。

“后宫空虚,陛下连要消遣都没个地方去,本宫瞧了实在心里难安。”江素玉说,“既然秀女已经到京了,不如明天就进宫开始选秀吧。”

第九章 秀女

底下一片静悄悄,竟是无人对皇后的这番话做出回应,秦云颐是不屑接,贤妃是自恃身份,不肯做皇后的捧哏,至于其他人,对陛下尚有期待,感怀自身,如今后宫七个人,都患不均,等人多了,轮到自己又有多少。

江素玉有些不悦,还是宋妃先反应过来,“那自然是好,宫里多了姐妹,大家也能更热闹些。”

“是啊。”江素玉说,“只盼这里面有几个有福的,伺奉陛下就能生下龙子,那真是祖宗保佑。”

第一次选秀不是小事,齐枞汶得去跟皇后商议一下,就着人来荣华宫通知一声,他去地泰宫了,让她不要等他。

人没过来,还让人按点送膳过来,韩海利一脸陪笑。“陛下让奴才伺候娘娘用膳,回去后陛下还要问的呢。”

秦云颐用了半碗饭就不用了,“让膳房送些点心过来,睡前如果饿了就吃一两块。”

秦云颐挑出来的十个人已经当用了,一半入殿伺候,一半在殿外伺候,两个嬷嬷都在殿内,秦云颐不叫,也不上前来,更不会来给她说什么规矩,这点识相很是让人满意,秦云颐也就给足了她们脸面。

原来宫里的人出去了一半,余下的一半以为自己终于能留下了,攒足了劲表现,就期待等哪一天能到殿内去伺候。

秦云颐慢慢走到后院,不去花园,上了后殿二楼,已经照她说的都改了,四边窗户卸下来,只挂着竹帘挡着日头,上面桌凳,矮塌都有,用小巧屏风把不同坐具隔开,却都不高,坐下不会打扰到视线。

宫女捧了果盏,茶盘上来,茶盘上是一整套茶具,小炉里燃着乌榄炭,她们奉上东西后就下去,在楼梯处候命,秦云颐单杯小盏的使着茶艺,脸上是漫不经心。

“除贤妃娘娘外,后宫的每个娘娘都朝荣华宫使了银子,甚至太后,丽太妃,也使人盯着荣华宫呢。”妙安在秦云颐身后说这这些天收到的投诚消息。“有些还故意攀扯,不说实话,还好奴婢机灵,故意跟她们说,XX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收的是另一个的钱。”

“她们就互相攀扯起来,说的更多,两相比较下,应该是真的。”

“丽太妃?”秦云颐问,“她还能蹦跶?”

“丽太妃现在住在玉寿宫后殿,虽然太后现在势强,但是丽太妃多年在宫中的积累也不是吃素的。”

“何况,虽然三王,五王被圈禁了起来,但五王的长子被先帝封为郡王,陛下登基来多有优容,太妃也不是全无依仗。”

“不蹦跶,等到郡王成年,陛下或许还能放她出宫,骨肉团圆,若是还想在陛下的后宫兴风作浪,只怕是陛下要早日送她下去陪伴先帝了。”秦云颐说。陛下生母早逝,养母在他即将成年出宫时也没了,陛下对太后太妃们可没什么香火情。

“听说丽太妃的族侄女,也会参加这次的选秀。”妙安说。

“宫女连这个都知道?”秦云颐疑惑。

“不是宫女,是李嬷嬷,她的老姐妹如今正是教秀女规矩的管事嬷嬷。”妙安说,“李嬷嬷说,虽然她是从玉寿宫来的,但是陛下登基前,她从未在太后跟前伺候过。”

秦云颐把泡好的茶倒掉,“叫她上来吧。”

为着娘娘接见,李嬷嬷这几日都做好准备,头发梳的油光水滑一丝不苟,衣服也是新作的,这宫里体面的嬷嬷,首饰会带的多些,但是李嬷嬷不敢托大,除了制式首饰外,一概多余的都没有。

听到宫女来传娘娘请嬷嬷过去,她抚摸一下衣摆,就上前去了。

“老奴给贵妃娘娘请安。”李嬷嬷双手交叉在膝盖上,半跪向秦云颐请安。

“听说嬷嬷的姐妹,在教导秀女礼仪。”秦云颐也不叫起,开门见山问道。

“是,老奴与她是同乡,同是至德三十二年进宫,她入内司一路成了管教嬷嬷,老奴则进后宫伺候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在先帝驾崩后伤心难忍,在孝期随先帝而去,老奴就落在了玉寿宫。”

“淑太妃无子,却有一个公主,如今年方十二,嬷嬷如何不去伺候公主,全了一番旧主情谊。若是担心太后那边,大可不必,本宫自会帮你圆场。”秦云颐问,“至德三十二年至今,也有十五年了。”

李嬷嬷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不知是因为保持行礼姿势难熬,还是因为秦云颐的问题,“太妃娘娘,自先帝驾崩后,一颗心全放在七公主身上,但,但,太后辱人太甚,太妃眼看不能看顾公主,便想用身死来获得陛下对七公主的垂怜。”李嬷嬷用正常回禀的语速音调说着秘幸,妙安在后不禁打了个寒颤。

“公主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是自小培养,忠心能干,老奴就算去了,也没有多余的作用,不如留在后宫,若得新主子喜欢,也能偶尔照看旧主之子,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嬷嬷倒是个机敏不失情义的人。”秦云颐说,仿佛才看见李嬷嬷还在行礼,“妙安,还不去扶嬷嬷起来。”

李嬷嬷起身后才觉得这五月的风吹来也是凉飕飕的。

“嬷嬷坐。”

李嬷嬷谢恩后只敢坐住小小一部分凳子,秦云颐泡了一杯茶让妙安送过去给她,慌得李嬷嬷赶紧站起来,“老奴不敢。”

“嬷嬷便接着吧,我们也常喝娘娘泡的茶。”妙安笑说,“你若不接,可不是辜负了娘娘一片心意。”

李嬷嬷诚惶诚恐的接过,只敢虚空碰一碰杯子,不敢真喝。

秦云颐行云流水的开始泡茶,并不说话,妙安说,“嬷嬷捡秀女中有意思的说说,也叫娘娘听个热闹。”

李嬷嬷应好,“这次秀女中,身份尊贵的不在少数,细数来京中六侯八公都有人参加,玉寿宫里除太后,丽太妃的侄女外,还有贵太嫔,肖太嫔家中的女孩,若无意外,这些是必定要留的,这其中丽太妃的侄女容貌艳丽似姑。”

“广平侯家虽然没出本家的姑娘,但是从江南采选了十余个民女,俱是窈窕娉婷,温婉动人。”

“沈将军也将独女送来选秀,沈小姐将门虎女,举止生威。”

“还有吏部给事中黄大人的一对双胞胎女儿,虽然给事中位低,但这两位黄小姐的外祖可是赵相公。”

“其余一些小官小吏之女数不胜数。”

李嬷嬷说完见秦云颐没有反应,心里度量着,“秀女多了,难免发生意外,也许就有那福薄的,进不了宫,面不了圣。”

“额。”秦云颐说,“你与你那好姐妹说说,必定要保住丽太妃的侄女,不想她进宫的人多着呢,本宫倒想看看她。”

李嬷嬷有些意外,她以为贵妃要做手脚,必定是要对丽太妃的侄女狠下苦手,毕竟前者之鉴。没想到娘娘竟然要保她,这宫里除了丽太妃,估计没人想要保她。

“荣华宫宫人的规矩,本宫就悉数托与嬷嬷了。”秦云颐说,着妙安看赏,然后送她下去。

她把泡好的茶水倒掉,又重新一轮的泡茶。

妙安送到楼梯口就回来,“娘娘,可要替你换一套茶盏。”

秦云颐自嘲,“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还做千金小姐讲究人的梦呢?”说是贵妃,在皇家,和伺候人的嬷嬷又有什么区别。

“娘娘?”

“不用了。”

地泰宫里齐枞汶也在和江素玉提点,哪些人是必留的,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说是选美,不若说是考验朝廷对陛下的忠心,和加深陛下和朝臣的牵绊,毕竟陛下的根基还是浅了些。

“臣妾自然能领会陛下意思。”江素玉说,“只贵妃那?”

她若有所指的说,“贵妃性子上来,谁都不给面子。”

齐枞汶皱眉,“她有分寸的。”

“臣妾也是白担心一句。”江素玉笑说,“臣妾侍奉陛下安置吧。”

五月中旬阳光晴好,江素玉着人请秦云颐去上林苑,秀女准备了些才艺,邀贵妃同赏。

秀女第一次进宫拜见,第一次面圣,秦云颐都没去,但总不能册封前一次都没见过,齐枞汶这些天都宿在荣华宫,每天赏赐不断,就怕她生气。

她生什么气?

秦云颐让人伺候她梳妆,施施然坐着轿子过去了。

上林苑的广场上,已经满满是人,太后和皇后高坐上首,太妃和嫔妃依次分两边坐好,不少原本低头的秀女听到太监唱道贵妃娘娘到,按捺不住内心,偷偷抬头看。

贵妃一身华翠,在太阳下如光源一般耀眼,让人不能直视。

这就是和敏贵妃吗?

秦云颐下了人抬,屈身给太后,皇后请安,吴太后看见她雍容华贵,娇艳动人,一晃眼仿佛是看见丽贵妃在她面前请安,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面色还不显,“哀家今个儿总算是见着贵妃了。”

“太后娘娘说笑。”秦云颐不等人叫起,自己行完礼就起身,“妾身才从太庙出来就迫不及待想去玉寿宫请安,只太后嫌妾身规矩粗鄙,只赏了两个嬷嬷给妾身,妾身规矩还没学好,不敢去玉寿宫呢。”

是了,就是这样,和金丽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凡说嘴就要回嘴,一点口风都不肯落于人下。“贵妃好厉的嘴,和丽太妃一定说的来,只可惜她今天身体有恙,贵妃得空可要去玉寿宫看她。”

“皇后娘娘,开始吧。”宋妃道,“这日头渐大,别把下面的妹妹晒坏了。”

“说的是呢,为等贵妃已经晒了好些时辰。”江素玉说。

秦云颐落座,秀女献艺。

第十章 金芸儿

此时在坪中约有二百秀女,若无意外,这些人都会有着落,便是没有被点为宫中贵人,也会留在宫内为婢。

十个秀女为一排,挨次上前行礼,秦云颐低头看手里的茶盅,并不细看,皇后身后的宫女托着托盘,上面堆满了小荷包,等皇后瞧见好的,就赏。

金芸儿上前时颇有些忐忑不安,姑母得宠时全家都是京中新贵,来往者云,但是三王爷,五王爷一事后,金家在京中就有些尴尬,等到先帝去世了,更是日子难过起来。

她原本是为不拘是谁,能登上皇位就好的三表哥,五表哥准备的,如今都落了空,新帝也登基选秀,金家正可惜她的出路时,宫中太妃姑母又传了信来,让她进宫去。

丽太妃当了半辈子宠妃,深知陛下宠爱的重要性,先帝驾崩,她的两个儿子也被圈禁,眼看着被压了一辈子的吴皇后要依照名份来对付她,她却没有办法,为了还没成年的孙子,必须在她手底下苦熬。

但只要有金家女在后宫得宠,她就能获得一线喘息的机会。

她都能想到的事,吴太后如何想不到,自金芸儿入秀女宫,就惊险不断,若非金芸儿小心谨慎,再加上背后有人帮忙,金芸儿早就破相回家。

眼前是最后一关了,只要今天不被贵人们刷下,她就可以留在宫里。位分不要紧,姑母也是从美人封起,只要留下总有机会,金芸儿暗暗为自己打气。

金芸儿自然是生的极美,其余九人也是倒霉催的跟她排在一列,被衬的灰头土脸,村姑一般。上坐的人都看呆了,还是吴太后先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说,“长的和你姑母真像啊?”

“小女不敢。”金芸儿低头。

江素玉也是心情复杂,宫里已经有秦云颐,若再招进来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金芸儿,其他人可往哪里站?

不能让她进宫。

江素玉暗下了决心,却看向秦云颐,不过这个由头不能是她,秦氏跋扈,最好是她不喜金芸儿,要赶她出宫,这样陛下纵有不满,也只会冲着她去。

“是个好孩子。”江素玉温言笑说,“只是名不好,叫做芸儿,这可是冲了贵妃的名讳。”

她看向秦云颐,“就不留了吧。”想来她也不会想要留一个貌美如花的劲敌在眼前。

“如此绝色不留下来,本宫都替陛下可惜。”秦云颐却笑说,她叫金芸儿到面前来,褪下自己手上的镯子,“本宫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另准备打赏之物,这枚镯子就赏你了。”

金芸儿忙跪下,“谢贵妃娘娘赏。”

江素玉便如吃了苍蝇一样,吴太后脸色也不好,她要一开口说了不留,其他人也说不得什么,偏偏皇后先开了口,贵妃不照她的想法来,现在又留了镯子,她这会要是开口说了不留,便是把贵妃,陛下都得罪透了。

秦云颐看也不看上面两位铁青的脸色,只问女官,“还有多少,早些让人都行过礼,该跳舞的跳舞,该唱歌的唱歌,空坐着本宫都乏了。”

看过两百佳丽,相比皇后娘娘舍出去的两托盘荷包,秦云颐拢共就给出一对镯子,给了金芸儿一支后,寻思着剩下一支也不成对,就给了一个圆脸笑涡的姑娘,瞧着喜庆。

叫人赶紧行礼完使歌舞的是她,等人行完礼准备献艺的时候,她又起身告恼,说是头疼,先回去休息了,等改日陛下要点芳名了,她再来。

回去的路上,妙平问,“那位金芸儿,生的果然漂亮,娘娘为何不顺手推舟把她刷下。”

“眼下我风华正茂,何惧这些个。”秦云颐晒笑说,“等本宫三四十了,再来担忧小姑娘。”话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不是这个理由。

吴皇后非陛下亲母,陛下能把她当个吉祥物一样的供着,却必定不喜她对后宫指指点点,偏偏皇后一进宫来就做足了孝媳,事事必禀玉寿宫,婆媳相得传出宫外成为佳话。

陛下却是不高兴的。

太后和太妃斗了一辈子,都在下风,如今只要给丽太妃一点借力,她就能牵制住太后,所以今日金家就是进来一位无盐,陛下也必定会选她做妃的。

而且面子上的宠会一分不少。

齐枞汶处理完公务,抬腿要往荣华宫走,因为隔的近,车都不用叫,问韩兴今天贵妃一天干了什么,韩兴的徒弟

木成舟去了荣华宫当大太监,是两边都过了明路。

听闻她今天去看了秀女,齐枞汶的脚一顿,随即才正常往前走。

“贵妃心情看起来如何?”

“还好。”韩兴说,“贵妃在席上择了两个秀女送了镯子,一个是轻骑校尉金氏之女芸儿,一个是太常寺王佑宁之女,香沁。”

“金氏女名不好,着人去让她改了。”齐枞汶说。

金芸儿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心现在还在砰砰跳,太后,皇后的不喜之意,当然都被她感受到,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贵妃留她下来。

要向贵妃投诚吗?

至少在获得陛下宠爱前,得去她那小心应承。

“姑娘快来,天清宫来公公了。”姑姑在门口说。

顶着一众小丫头的目光,金芸儿上前听训。

“圣谕,姑娘名儿冲撞了贵人,改名吧。”太监拿腔作势的说,金芸儿忐忑,想塞荷包给小太监,小太监却不接。

“姑娘现改了吧,奴也好回禀。”太监不接。

金芸儿为难了一瞬,就低头说,“那就改名叫金蓉儿。”云是不能挨边的,就用个草头吧,家里姑娘起名都是用这个草头。

太监离去,金芸儿惶惶的看向管事姑姑,“姑姑。”

“姑娘别怕。”姑姑拉着她的手说,“陛下没让你出宫,只是让你改名,姑娘往后是有大造化的人。”

秦云颐倒是不在意这茬,一个云,一个芸,这样也避讳,世上能用的字就没几个了,见齐枞汶来,她只捏酸了一句,“陛下接下来要忙的很,不趁这个时间好好休养生息,又跑我这来干什么?”

“你又笑话朕。”齐枞汶握着她的手坐下,“你知道,朕又何尝想要这么多女人,在王府,有了你后,朕还哪里去了别的地方。”

“九五至尊,是旁人想也不想不来的好事。”秦云颐笑,“陛下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今日我看秀女,有许多样貌出众的人,陛下有福了。”

齐枞汶看她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就叹,“你怎么不吃味呢?”

“陛下连秀女都没看到我就吃味,只怕是要醋淹了这荣华宫。”秦云颐笑说,“难道我还信不过陛下,在陛下心里,难道有谁能轻易替了我。”

“她们如花似玉,我也不差呀。”

余后齐枞汶去了几次上林苑,和一众秀女偶遇了几次,皇后的地泰宫和太后的玉寿宫,更是没有停过秀女觐见,秦云颐不去见秀女,也不召秀女来见她,整个一个置身事外。

日子走的快,天也越来越热,荣华宫没有浴池,后分过来的甘泉宫倒是留了一个殿改成大浴池,现如今还没动工。

秦云颐怕热的紧,天一热就想泡池子里玩水,就跟齐枞汶说想去行宫避暑。

齐枞汶有些犹豫,他如今是要立个孝子的名头,虽然是三年孝没守成,但是他姿态是摆的很足的,但是这回要是去行宫避暑,可不就露馅了。

“你急什么?”齐枞汶说,“选妃还没出个结果,你不想看看?”等选了人出来跟她争宠,她就分散心思不会想着热了,起码也得等明年才出宫。

“陛下为先帝故,这两年倒是不好出宫。”秦云颐说,“我也没想着陛下和我一起。”

“你想单独个去夏行宫?”齐枞汶问。

秦云颐点头,“我出宫,这宫里人都要松口气,陛下也可大大方方的临幸后妃,不要担心我拈酸吃醋。”

齐枞汶心里一动,覆盖住秦云颐的手,“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秦云颐说,“陛下若现在还是王爷,我倒要恃宠闹上一闹,但陛下后宫,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我若闹将起来,别人只当笑话看,陛下倒要为难了。”

“我是决计不愿让教陛下为难的。”

“好云儿。”齐枞汶是有些感动的,秦云颐在他心里自然和旁人不一样,但是选秀是祖制,他新上任的皇帝,和朝臣都还在互相摸索的阶段,他要圣心独断说不选秀,怕是要捅天了。选出来的后妃,也不能当做壁花,但若是秦云颐不喜,迎风流泪的,他也把握不定能真的狠心去后宫。

秦云颐先自己给他解了难,还说的清楚明白。

“明日就把她们都叫来,当着你的面封妃,你若有不喜欢的,朕就不封。”

“陛下也是拿这话哄我呢。”秦云颐说,“明知道我一个都不喜欢,还不如给些实惠。”

“你想要什么?”齐枞汶搂过来她说,“只要朕有。”

“不是旁的。”秦云颐说,“你知道我这宫里伺候的人上次才换了十个人,余下还有八个人没换,陛下便许了我,在秀女中挑几个吧。”

“好。”

第十一章 封妃

齐枞汶要点妃,又是好一阵热闹,其中沈碧茜为英妃,沈将军素来被陛下敬重,她的妃位也奠定了本次选秀的最高基准,余下其他人都越不过她去。

还有一个妃位却是毫不起眼的王香沁,点为佳妃,实出大家意外。她父亲是太常寺少丞,也没其他出众的亲戚,她本人嘛,小脸圆圆的,两个酒窝,在这批秀女中只是中人之姿,不过是看着可亲罢了。

齐枞汶偏头看秦云颐,“你喜欢她,日后让她多来陪陪你。”这后宫妃嫔之间交往也是有规矩的,除平级外,两级差内才能有交往,像嫔,就不能直接去登贵妃的门,更别提之下的昭仪婕妤类。

何况日后后宫中妃嫔多了,少不得要分帮结派,贵妃也不能独善其身。

“陪我是次要的,能侍奉好陛下才好。”秦云颐敷衍轻笑,她知道陛下的意思,可是她才不想身边围了一圈狗腿子。

吴太后的侄女吴若晴封为如嫔,其余贵太嫔,肖太嫔家中的女孩都点为嫔,并不另加封号,一个苗嫔,一个肖嫔,还有一个翰林之女,罗灵为罗嫔。

昭仪没有人选。

难得的一对双胞胎姐妹都被点为婕妤,金蓉儿为贵人,其余一起又点了六个面容姣好的秀女为美人。

江素玉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点的,那么多人,左点右点,就是点不到广平侯选送的那十个秀女身上,有心想让陛下多点两个,陛下却又转头对秦云颐说,“朕点完了,你来点吧。”

秦云颐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左右点点,就把广平侯服送来的人中点了八个出来,余下两个最漂亮的。江素玉不知道她点人是何用意,齐枞汶也皱起了眉头,广平侯选送了十余个江南民女进宫,他是知情的。

而且十几个不是普通民女,他都知道。

他心里很不喜,秀女进宫后淘汰了一些,还余十个,他也不准备收用,就让在宫里当个宫女也罢,没想到全让秦云颐挑出来了。

“这些不好,你再换几个挑。”齐枞汶说,说句不好听的,他是宁愿把这些人都放在自己身边,也不放心放在秦云颐身边伺候。

广平侯送人进宫,只是为了争宠,恐怕等两年,皇后还没有身孕,广平侯就要送江家的姑娘进来。

但是广平侯对贵妃,绝对是恶之入骨,如果这些人到了贵妃那,指不定会坏什么事。

“这些个来路不正。”齐枞汶小声提醒说。

“我就喜欢这几个,陛下不是允了我自己挑吗?现在又要说话不算数了。”秦云颐笑说。“还是陛下不放心我,怕我调教不好人。”

“不是。”齐枞汶想明说,但是皇后就在身侧,直说这些人是江家送进来的也不好。

“妹妹选人是为什么?”江素玉问。

“我宫里还缺八个人要调换,陛下允了我自己选,我就选了。”秦云颐说。

“八个?”江素玉对荣华宫的人数可是敏感的很,当初趁着她在太庙,她可是好好布置了一番,知道秦云颐出来后必定是要换人的,还分了明桩和暗桩,上次换人去了一大半,她的人手也折损了一半,但好歹还留住了一半。

这再一换,可就一个都不剩了。

“可是伺候的不好?”江素玉说,“我依稀记得,前一个月,你不是换了一次。”

“换一次没有全换完呢,女官说宫里青黄不接,等秀女进宫再选。”秦云颐说,“皇后知道我,身边人啊我总习惯用自己选的,这荣华宫之前的宫人,我没插过手,总觉得使唤起来不得劲。”

“当初也是捡好的去伺候你,偏你如此小心,生怕别人害了你。”吴太后说,“陛下让贵妃选,这里头有造化的就这些了?”她目光看着刚才那些被点出来的妃嫔。

齐枞汶点头,“有这么些也够了,朕并不是贪花好色之辈。”

“也是。”吴太后说,“横竖三年后又可以选秀了。那其余的秀女就留在宫中伺奉,左右都添些人伺候。”

吴太后按下了皇后,皇后送吴太后回玉寿宫,“母后,你如何不让媳妇说完。”你可知道,她选的那些,都是广平侯府送上的。

“你急什么?”吴太后说,“眼看着陛下是不准备再选了,她们留在宫里也只是当宫女,你觉得去别处当宫女能比得上荣华宫来的用处大?”

“可是。”江素玉说,“她们只学了伺候男人的功夫。”如何做内应,如何朝外传话是一概不知,又能起什么作用。

再着,秦云颐要知道了她们背后的人是谁,还能容得下?只怕会找各种办法折了她们去。

哥哥好不容易选了这么些人,竟是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会伺候男人,也得见了男人面。”吴太后说,“你还是不明白。”

“这后宫里,还有哪个宫殿能如荣华宫一般,见陛下的次数最多?”

江素玉心口一跳,“秦氏必不会让身边的人伺候陛下的。”

“她不想是她不想,若是陛下想呢?她还能拦着。”

“再则,陛下一旦要在她宫里临幸别人,那他们之间也会起隔阂,左右是不亏的事。”吴太后说。

“那倒是。”江素玉心口也热了起来,“母后劳累了一天,儿媳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她得趁机会再去嘱咐两句。

出了玉寿宫,江素玉就对身边亲信说,“把要送去荣华宫的那八个宫女都领到内司领训,得调教好了才能让去荣华宫伺候。”

等亲信来回,那八个秀女,当场就让贵妃领走了,连放在储秀宫的东西,都是荣华宫的宫女过去拿的。

只把江素玉气了个倒仰。

荣华宫里,秦云颐替齐枞汶脱了外件的大衫,摸摸里衣,没有汗湿,也不叫他换了,举着宫扇冲他扇两下,“陛下好小气,允了我自己挑人,我挑了以后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陛下要舍不得,就原样的牵走吧,反正人都在这。”

齐枞汶搂着她,“朕都要为你操碎心了,你还误会朕。”他把这八个秀女的来历说了。“说是民女,不过是从小就被卖进那见不得光的地方,专门调教些个旁门左道,烟视媚行,不是好人,你乖,把她们都打发走,朕另外再给你挑好的人使。”

“八个都是?”秦云颐故作惊讶的说,“我怎么选的那么好呢?都让我选中了。”废话,她早就让李嬷嬷打听来是哪几个,那种地方培养出来人都有特点,站着窈窕,走起来更是弱柳扶风,虽然现在规矩压着走正,不过两步又故态萌发,好认的很。

“我就看她们长的好看,走路也好看,你知道,我这宫里选了一半老成持重之人,另一半我就想挑些个鲜花妍艳的女子。”秦云颐搂着齐枞汶的脖子轻轻撒娇说,“总不能让陛下到了荣华宫,感觉跟到了玉寿宫一样。”

“调皮。”齐枞汶捏她的脸颊肉,“朕来这是看你来的,又不是为的看宫女。”

“所以啊。既然陛下只为看我,旁的人也不打紧,那就让她们待在荣华宫吧。”秦云颐说,“反正陛下也知道她们是谁的人,也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皇后还想着人到了荣华宫能就近看见陛下,伺奉陛下,若有一二被陛下看上,也就成了好事,秦云颐自己管不住宫女,可不能怪别人。

她未曾想,这几个宫女的来历在陛下那挂了号,她们老实还好,若是不老实,都会记在皇后和广平侯头上。

更何况了,这人到了别人手里,老实不老实还不是旁人说了算。

凭白送了一个大把柄给人家,皇后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了。

德妃和佳妃特旨回家备嫁,等礼部造好封印册宝,再领旨进宫。其余人则是安排好殿室,就可以伺奉陛下了。如今后宫空旷,就是嫔也可以居宫主位,其余婕妤,贵人和美人,则分到各殿室去。

主要分到先头的两妃三嫔处,也好老人带新人,各自熟悉。

皇后也遣人来问过秦云颐,从前荣华宫太小,现在陛下已经让人把甘泉宫和荣华宫连在一起,可是空旷的很。

“我宫里容不下旁人。”秦云颐就这么一句话回给她。

只把江素玉气了个倒仰,“好狂妄的口气,这宫里除了本宫,谁还能独居一宫?”

“娘娘莫要置气。”春枝说,“如今后宫房子多,人少,贵妃不要人,娘娘也不能坚持,等到了以后宫里人越来越多,贵妃呢,又不如现在得宠,到时候娘娘想塞进去几个人都可以。”

“最好到时候再把甘泉宫分出来。”江素玉咬牙切齿的说。

“是啊。”

“贵妃现在依仗陛下宠爱,那都是虚的,陛下喜爱别人了,贵妃就什么都不是。”

“娘娘你端坐地泰宫,是皇后,是正妻,是天下正统,认是谁得宠爱,也越不过你去。”

江素玉把手放在肚子上,“只等我生下太子,我看秦氏还能猖狂到几时!”

“侯夫人前日送进来的民间求子方子,偷偷让太医院看了,是调养身体的方子,奴婢让人去端了过来,娘娘趁热喝了吧。”

“好。”

第十二章 贵妃出宫

处理完折子,也见过了朝公,齐枞汶端茶喘口气的时间问韩兴,“行宫那边着人去消息了吗?”

“那边得有两年没接过驾,听说贵妃要过去,喜不自胜,这从上到下都洗第三遍了。”韩兴笑说。

“单为贵妃一个出宫,外面又有说头。”齐枞汶放下茶盏,思索片刻,“不如着贵妃替朕奉太后出宫避暑。”

从前陛下去行宫,只带爱妃,吴太后鲜少出宫,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是转念一想,她还要加紧和皇后的联系,自己侄女封了嫔,也得帮着在这段时间站稳脚跟才好,所以就推拒说自己老了折腾不动了,就不去行宫。

说完看着齐枞汶站在下首,面无表情,她把他之前说的贵妃二字在嘴里又转一圈,“陛下是个好孝心的孩子,贵妃也是,不如让贵妃奉丽太妃等出宫避暑。”金丽的侄女进宫了,但这宫里,总有女人悄没声息的就死了。

传话到后面去让丽太妃过来谢恩,她却着人来说,太后未动,太妃怎敢离宫。

好心来让她们出宫松快,一个也不领情,齐枞汶按捺下心中不满,面色沉沉的走了。

倒是贤妃知道这个消息,派人去荣华宫说了声,大公主有些苦夏,如果能跟着贵妃一起出宫避暑就好了。

秦云颐问齐枞汶,“你想她去吗?”齐枞汶反问。

“行宫那么大,我们又不住在一块。”秦云颐说,“我听陛下的。”

“那就说是大公主苦夏,贤妃放心不下,你作为贵妃照顾她两出宫避暑。”齐枞汶说。“这样也好,不然你一个人在行宫,朕还放心不下,不如问问,后宫还有谁想去避暑,一并去吧。”

“出宫避暑也要找理由啊。”秦云颐笑说,她是不惧宠妃名号,但显然陛下还想替她转圈一二。

“陛下可千万别去问,想去的如贤妃,自然会找上来,不想去的,陛下点她们去,她们怕是不甘愿。”

定了日期出宫,秦云颐把李嬷嬷和张嬷嬷叫过来,“这次选的八个宫女,我全部带走,此外,张嬷嬷和妙平也跟着走。”

这样就是李嬷嬷和妙安还有最初换的那十个人留在荣华宫。

“荣华宫和她们,本宫都悉数交给嬷嬷了。”秦云颐说,李嬷嬷低头应老奴必不负娘娘所托。这两个人正好带两套班子,娘娘这是要从她们中间分个高低呢,李嬷嬷和张嬷嬷低头互看了一眼,成不成就看这一哆嗦了。

“等德妃和佳妃进宫,你准备两份礼过去贺一贺,嫔以下若承宠后要来荣华宫磕头,你们也赐下赏,没来就不用管了。”秦云颐对妙安交代说,“礼你和李嬷嬷商量着来订,德妃出身名门,礼要面上好看,佳妃身世不显,礼要实惠。”

“是。”妙安说,“余下有几位是宫里太妃太嫔的亲戚,这礼是不是比旁的要重些?”

“不用,照她们的级别来吧。”秦云颐说。

次日一早,秦云颐坐辇车到敬地门,贤妃和大公主已经在那,上了车架,出宫后一路往西山行宫去了。

“她们已经走了?”江素玉问。

“是。”夏枝低头说,她们是内司的宫女,到皇后身边后,就按她带进来的大丫头春枝的往下排。

“她是真避暑还是避宠?”江素玉问,“这次的秀女中,竟然有让她也要避让一二的人物?”难道有她看走眼的?

“不管是什么愿意,贵妃离了宫,这宫里大可各凭本事了。”夏枝给她别上金簪,“也看其中有没有有造化的,能被娘娘看中。”

“先看今日,陛下要临幸谁。”江素玉看着镜中的自己,明明也还是年轻的,却无端感觉老了许多。

当年王府后院,她只需计较秦氏一人,往后,她要计较的人就多了。

秦云颐则完全把陛下要临幸谁给抛在脑后,西山行宫很大,山上的行宫的秋天可以赏叶,山下的行宫临水,可以避暑。

她要去的就是山下的行宫,行宫的人早就得了吩咐,在行宫门前分两列跪迎,车架进宫,又有软轿来抬她,行宫正殿依旧紧闭着门,齐枞汶让把惜琴殿开了给贵妃用,惜琴殿是三进殿,自建成后就是皇后来才能住的,只是前朝丽贵妃得宠,皇后又不总不出来,这地方就成了丽贵妃住的。

齐枞汶不知道是没想到还是怎的,说是这宫往年是丽贵妃在住,现在和敏贵妃自然也住的。

秦云颐在里面转了一圈,对一直在身边陪着小心奉承的行宫主管说,“这惜琴殿样样都好,就是大了些,本宫一人住着有些害怕。你另择小些的宫殿来。”

妙平小声提点,娘娘喜欢登高。

主管被这么提醒立即就想到一处,“倒有一处,唤做桃花坞,就在瑶池边上,主殿有三层,底下一层是明堂,二楼三楼都是起居之所,正面向瑶池,背面正对着一片桃林,如今

桃花虽然落了,但是桃树枝繁叶茂,也是别有一番清凉。”

“如此,便去看看。”秦云颐说。

一行人真到了桃花坞,主管又惴惴不安起来,毕竟这桃花坞本是个赏湖景的地方,实在也不大,拢共就一座主殿,两边各有三两间倒座房做宫女休息的地方,这地方太小,如何能为贵妃居所,主管立即跪下,“奴才愚笨,未想到次处太小,请娘娘另择居所吧。”这要是传回宫,让陛下以为他有意刁难贵妃,那他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本宫倒是一眼就看上了。”秦云颐说,有个不小的广场,四周围种着垂柳,充当院墙,在往前还有一个码头,边上停着一艘小画舫。

“那画舫还能走吗?”秦云颐问。

“自然能的。”主管回倒,“船上备着行船的小太监。”

“嗯。”秦云颐点头,“行宫中可有凫水的地方?”

“玉泉宫为大浴池,娘娘若有雅兴,着人说一声,那边自当备好。”主管说。

秦云颐点头,“看赏。”

明明事办妥了,秦云颐也不急着上去,端坐明堂宝座,身后是一面十二扇的竹制屏风,妙平带四个人先上去布置,李嬷嬷使个眼色,清溪稳稳神,去泡了茶端过来。原本一般无二的在妈妈那培训,突然某天来了个大主顾,一气就买了八个去,还要捡好的来,教导的嬷嬷说,这肯定是哪家的主人买来送人的。

她们自小被收养,被教育,从懂事的那一刻就知道她们将来就是以色伺人。

结果被人一路送往京城,然后告诉她们,她们是皇后的人,进宫要去伺候皇上,一瞬间,心都火热了,都是伺候男人,谁能比伺候天下第一的男人更好。

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各展本事时,一盆冷水从天而降。

她们从皇帝的女人变成贵妃的宫女,第一反应都是她们的身份是不是被发现了,所以贵妃要解决掉她们。

皇后和贵妃,想也知道肯定是死对头。

但是到了荣华宫,就被嬷嬷教导规矩,真把她们当宫女一般调教,又一起带到了西山行宫,私底下她们也在商量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有一拨人心存侥幸,也许贵妃也和皇后存了一样的心思,想利用她们固宠呢?

你看看贵妃那样的样貌,需要我们来固宠吗?这是反驳的人。

难道真的让我们伺候她?

伺候谁都是伺候。她们这样的人,如何伺候主母也是必学的课程,能到皇宫来已经是侥天之幸。

清溪是最先向嬷嬷示软的,甘为奴仆,所以嬷嬷也常提点她,让她在贵妃面前露脸。“嬷嬷,娘娘为什么不上楼去,在底下坐着?”曲蝶小声问,“娘娘看起来也乏累不是。”

“噤声,你只管看着就是,娘娘做事自然有她的用意。”

不过片刻,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娘娘,贤妃娘娘和大公主过来了。”

“请她们进来。”秦云颐说。清溪才知道,贵妃没有急着上楼竟然是在等贤妃母女过来,这样的贵妃,好像也不像她们听说的以色伺人恃宠而骄的样子。

贤妃比贵妃年长两岁,面容恬淡,只一双眉毛生的极好,不修就有形,浓淡适中,眉峰如刀。大公主虚岁五岁,算上胎里那一岁,实际才三岁,一身红彤彤的被奶娘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红封。

“妹妹这好景致,一路穿花拂柳的。”贤妃笑说,让奶娘把大公主放下来给贵妃请安。

“给贵妃娘娘请安。”小女孩手搭在腰侧屈膝,奶声奶气的说。

“快起来吧,可真够招人疼的。”秦云颐挂着淡淡的笑容,没让她上前来,“左右这行宫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大家都自在的来吧。”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去找你,你也少来串门,大家各自清净。

“我想着妹妹也会这么说。”贤妃说,“西山行宫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大概也是唯一一次这么空旷,倒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逛逛,也算是不枉此行。”

“我准备八月初回宫,正好不耽误宫里的中秋晚宴。”秦云颐说,“在这行宫还有两个月好待,姐姐慢慢逛。”只要不出宫,随你怎么折腾。

“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贤妃探听好口风就起身说,“妹妹若是想找人聊天了,就着人去白露殿找我。”

“一定。”秦云颐笑说。

第十三章 姚嫔

秦云颐出宫的当晚,齐枞汶去了地泰宫,江素玉半是感动,半是含酸,“宫里进了那么多妹妹,陛下日后要雨露均沾,使皇嗣连绵才好。”

“她们进宫,你要好生教她们规矩,令她们老实,不要生事。”齐枞汶说,“你是皇后,后宫之主,如今后宫人口简单,什么事你多想想,实在不行就来问朕,好好的管起来。”

“瞧陛下说的,陛下前朝的事都忙不完,臣妾如何能再让后宫的事来让陛下烦心。”江素玉说,“宫里还有母后,臣妾拿不准的事,就去问母后,自然是会办的妥妥当当。”

齐枞汶心情复杂的看着她,就是让你不要事事听她的,但这话是大不敬,他也只含糊说一句,“母后当年,也没怎么管过宫务呢。”

这话说的轻且含糊,江素玉没有听清楚。

江素玉笑吟吟的说,“宫里多了这么多妹妹,原本是个大喜事,只是贵妃却出了宫,颇有不美,陛下可不要因为贵妃不在宫就忘了她,要多多赏赐她才是。”

“反正臣妾这有各位妹妹一份的,就定要有贵妃的一份。”

你不是特意出宫就是不想看陛下宠幸别人,我偏要告诉你,今天陛下幸了谁,明天陛下又赏了谁,陛下喜欢的我要高高捧起,我倒要看看,你在行宫,坐不坐的住。

秦云颐坐的住的很。

她在行宫的起居很规律,早上辰正起床,用了早餐后,就坐在榻上观赏窗外的风景,到午正用完午饭,会小憩片刻,大约是两刻,等午休结束,她又继续躺在榻上看风景。下午申初,她就会起身去玉泉宫。

玉泉宫是大浴池,宽三丈,长约五丈,四周饰有金龙头水口共九个,白玉做阶,四周挂有缦纱,秦云颐要凫水,水温不要太高,也不要那些个玫瑰,牛乳等泡澡的物事。

截了一半的肚兜紧紧缚住上身,轻薄寝裤也只到膝上,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再用珠网固定,这就是秦云颐下水的打扮了。

入水后也不忙着划动,闭眼屏气沉在水底,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还把妙平吓了一跳,在屏风外久没听见水动的声音,探头来看也不见娘娘的踪影,急的四处呼喊,还是暮雨惨白着脸,“娘娘,不会在水底吧?”

妙平急的要下水,秦云颐破开水面伸出头来,“傻丫头,你又不会水,下来送命吗?”浴池最深到人胸口,也能淹死人了。

“娘娘吓死奴婢了。”妙平瘫坐在岸边,只觉得脚软起不了身。

“担心我寻死?”秦云颐笑问,那笑中有妙平看不懂的自嘲和厌弃,小声嘟嚷,“当初没死成,现在还做寻死状,自己都觉得矫情。”

“娘娘。”妙平说,“不管怎么说,奴婢要在这里伺候娘娘。”原本怕搅了娘娘的兴,都是在屏风后等候的。

“你坐那吧。”秦云颐说,她往后划着水,像一条鱼,灵动的在水里游动,“你也可以下来玩。”

妙平连连摇头。

秦云颐又问暮雨,“你是江南人,可会凫水?”

暮雨轻轻摇头。

“真的?”秦云颐问,“我长嫂是江南人,凫水玩的可好了,我的凫水都是她教的。”

“江南人中会凫水的人多,但也不是人人都会。”暮雨说,“妈妈总不让我们学这些无用的东西。”

秦云颐便不在说话,闷头在水里畅游,一个来回,两个来回。

足足玩了一个时辰才趴到岸边,“许久没玩了,不能再玩了,不然手脚抽筋,你们也救不上来。”

“奴婢给娘娘按按吧。”妙平说。

秦云颐裹着毯子趴在贵妃榻上,妙平给她按腿,暮雨觉得她按摩不讲章法,大着胆子自己去按了。她稍微用了些劲,秦云颐呼痛了一声,妙平戒备的看着她。

“就这个力度按。”秦云颐回头说。

暮雨才又继续。

“这就是你们妈妈让学的有用的东西?”秦云颐还问。

“嗯。”暮雨点头说,她们中有人认为贵妃不知道她们的来历,有人认为贵妃知道,暮雨就是认为贵妃知道的,但是和清溪不同,清溪去讨好张嬷嬷,而她在贵妃身边,寻找表现自己的机会。

凫水回去,胃口大好,晚膳用的极好,在等头发干的时候,依旧看窗外的景色,贵妃住在桃花坞,行宫太监就要让这一片都亮堂堂的,沿着瑶池边上挂了一路的灯,在夜晚看来就是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到亥正入睡,日日如是。

宫里倒是天天来人,不是皇后赐下绫罗,就是内司新奉上的新鲜瓜果,然后来的人或是嘴快或是耿直,表明了来意还要再说上几句宫里的事,不外乎陛下昨日临幸了谁,今日又赏了什么东西给某某后妃。

他们是没有资格面见贵妃,指望着宫女传话给贵妃,妙平只私下抱怨一句皇后娘娘不安好心,此外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在秦云颐面前提起。

贤妃住在离桃花坞两个宫殿远的白露殿,周边种着木芙蓉,行宫太监特意为大公主做了一个秋千,又抱来一只小奶狗,哄的大公主日日都是开心不已。

贤妃坐在一边看她玩耍,见她开心,自己也是平安喜乐。

“娘娘,皇后娘娘又着人送瓜果过来了。”丝儿端着果盘进来,“这次送来的是西北进的蜜瓜。”

“切成小块,等公主玩累了吃。”贤妃说,“皇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心思大家都看出来了。”丝儿往桃花坞那边看了一眼,“不过贵妃娘娘可真坐的住。”

“她是个聪明人。”贤妃说。既然都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宫,又怎么会在意宫里的得失。何况,她也有自信吧,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她的自信。

“听消息,这位金贵人可是连宠了三日,陛下还特许她可以进玉寿宫给丽太妃请安。”丝儿说,“这可是越级礼遇,恐怕用不了几天,金贵人就会变成金昭仪,甚至,金嫔?”

“她变成什么,都和咱们没关系。”贤妃说。

宫里却是真有好消息,姚嫔被诊出有两个月的身孕,算算时间,恰巧是陛下出孝后第一次宠幸后宫时怀上的。

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江素玉在听到消息压下心里的泛酸后,马上就四处去报喜,让人好生照顾着姚嫔,还免了她每天的请安。

行宫这里自然也要通知的

语梦来跟秦云颐回话的时候还说的特别气愤,“姚嫔娘娘有喜是好事,怎么传话的人说的那么讨厌,说什么姚嫔娘娘是陛下出孝后第一次临幸后宫就有了身孕,真是有福气,这不就是拐弯抹角的咒骂娘娘伺候陛下最多,却没福气吗?”

“小太监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怎么没听见。”妙平瞪她一眼,让她下去,“娘娘。”

“她不了解我,所以以为这么说会刺痛我,你也认为这能刺痛我吗?”秦云颐笑问。

“奴婢知道,娘娘要是想怀孕,早就能怀上了。”妙平说,娘娘一直吃袁大夫配的药丸,起初说是调养身体的药,但每次都在王爷来后才吃,后来娘娘来月事总是疼痛难忍,袁大夫来看病的时候才说漏了嘴,这避孕的药吃多了对身体有碍。

后来袁大夫就配了长期避孕的药,药性减弱,但却需要长期的吃,好处就是,娘娘来月事的时候没有那么疼了。

娘娘为什么要吃药呢?

秦云颐不知道妙平的疑惑,只说,“姚嫔有孕是好事,你传信让妙安准备贺礼,我人虽不在宫里,礼数还是要有的。”

张嬷嬷知道语梦在贵妃面前说了多余的话,就上来请罪,说自己没调教好丫头。

“无妨。”秦云颐笑说,“若规矩真的学不好,等回宫的时候,就留在行宫好了。这里只有几个月有主子们在,规矩没那么严。”

张嬷嬷背后浮现一层冷汗,她最初也以为贵妃留八个调教好的秀女在宫里,是为了固宠用,如今看贵妃娘娘只是想让她们当宫人,没有其他的心思。

那必须开始调教起来,贵妃要她和李嬷嬷分开来调教人,就是存着比较的心思,她可不能落在人后,得让娘娘看见她的本事。

张嬷嬷调教的方法和李嬷嬷不一样,原来是八个人日常当差,晚上听训,现在,贵妃娘娘是再好伺候不过,她在看风景的时候,不喜旁人在身边打扰。

那除了妙平在娘娘三楼待着以备娘娘不时之需,所有人都到一楼来,学习如何清洁,从擦地,擦柱开始。

她们自小就是被当小星培养的,如何会干这样的粗活,水拧着帕子,眼泪就掉了下来。

张嬷嬷说,“在宫里,第一忌讳的就是在人前掉眼泪,你要觉得委屈,偷偷在被窝里哭,还不能大声。”

“伸出手来。”张嬷嬷有个七寸长的戒尺,做的不好不会挨打,可以再学,但是流泪,懈怠,就会打手掌心三下以示惩戒。

若还不服,就头顶铜盆水跪在自己的被褥上,跪足一个时辰,若是不小心抖了铜盆的水出来,湿了衣衫还好,若湿了被褥,晚上也没得盖。

表现的不好,晚上还要挨饿。

还要听张嬷嬷晚上讲宫中的规矩和伺候的禁忌。

她们叫苦不迭,却不知道这是张嬷嬷为了向贵妃表忠心,是把自己半生在宫里伺候的本事都教给她们了。

第十四章 英妃

姚嫔有孕的消息传来,齐枞汶也是一喜,虽然他还年轻,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儿子,在外看来还是有些不稳妥。

“着内司挑选有经验的嬷嬷去伺候姚嫔。”齐枞汶说,“太医院也要派人日日去请平安脉,不可轻忽。”

“是。”韩兴说,“皇后娘娘一听到消息就亲自去看望了姚嫔娘娘,还免了姚嫔娘娘每日的请安,玉寿宫里也有赏赐赐下。”

“对,你去内库挑选几样东西赏赐给姚嫔。”齐枞汶说,“顺便通知她,朕今天去玉露宫用晚膳。”

“是。”

玉露宫里,姚嫔小心捧着根本看不出来的肚子半躺在美人靠上,“等今天来恭贺的人都来过了,明天起,我就不见客了,要安心养胎。”

“太医说娘娘胎息稳健。”宫女秀儿笑说,“咱们小皇子啊必然会安然无恙的来到这世上。”

“小心总无错事。”姚嫔摸着肚子,实在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运气,“我第一次怀孕,总是心有不安,生怕哪里妨碍他了,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就是。”

“娘娘,韩总管替陛下过来看望娘娘。”丝儿进来禀告说。

姚嫔忙让秀儿扶她起来,“姚嫔娘娘可千万别动,”韩兴一路小跑进来,扶着姚嫔又让她躺下,“娘娘现在身子贵重,一切以小皇子为重。”

韩兴看向后面,八个小太监托着托盘,“陛下听闻娘娘有孕,龙心大悦,这是陛下特意赐给娘娘的。”

姚嫔又要起身谢恩。

韩兴按住了她,“这个于嬷嬷,是内司选送上来,照顾孕妇的经验很丰富,是陛下担心娘娘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为娘娘挑的。”

于嬷嬷上前见礼。

“还是陛下想的周到。”姚嫔感激的说,“我这宫里,都是没怀过孕的小丫头,就算问了太医如何安胎,还是心下难安,日后就多仰赖于嬷嬷了。”

“老奴自然尽心竭力。”

“陛下还说了,从今天起,太医每日都要来玉露宫给娘娘请平安脉,所以啊娘娘千万别担心,只管安心孕育皇子。”韩兴说。

姚嫔喜不自胜,就是韩兴说陛下等会还要过来和她一起用膳都没有前面这两个消息来的让人高兴。

秀儿和丝儿倒是挺高兴的,“娘娘,还是换身衣服重新梳妆后好迎驾。”

江素玉听闻姚嫔有孕后自认为一切做的都很妥当,但是听说陛下选了人送去照顾姚嫔,就问崔嬷嬷,“陛下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陛下也是高兴。”崔嬷嬷说,“毕竟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皇子,那更是皇长子了。

江素玉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托生在我怀里就好了。”

“娘娘的孩子会来的。”崔嬷嬷说,“不过之前后宫能生下几个,娘娘生下来的都是贵子,他们比不了的。”

“还生几个?”江素玉反问,崔嬷嬷自知失言,就转移话题说,“明天英妃和佳妃就要进宫了。”

“嗯。”江素玉说,都是进来跟她分陛下的,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欢迎。“眼下时间太短,也看不出这里面有谁是陛下特别喜欢的,尤其秦氏不在宫里,有几分喜欢也做不得真。”

“比起娘娘,有的是人更想把贵妃拉下来。”崔嬷嬷说,“娘娘只管安心高坐,看她们争宠就是。”

沈将军府上,小姐院里外面还瞧着正常,内里是红彤彤的,一派嫁女的喜庆,沈碧茜坐在桌子边,面上没什么喜色。

沈夫人挥挥手让人出去,“既然知道宫中姚嫔有孕,你明日进宫后,也要送上一份贺礼过去。”

“真不识趣。”沈碧茜说,“明天是我的大日子,她倒好,今天诊出有孕了,两个月的身孕,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区别。”

“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早晚都没有分别。”沈夫人说,“她只是一个嫔位,你进宫后,早日诞下龙嗣,你的孩子自然比她的尊贵。”

“这后宫里,除了贤妃的家世能和我一比,其余的算什么。”沈碧茜说,“贤妃一早就带着大公主和贵妃一起去行宫避暑,她一个世家女,甘愿为罪户女做马前卒,身边狗,真是丢脸。”

“你这个性子得改改。”沈夫人说,“秦家的事你不了解,单看她现在是贵妃,你就得对她客气着点。”

“她别想着在我面前呈威风,我也不去为难她。”沈碧茜说。

“你呀。”沈夫人是真的担忧,“我说不送你进宫,你父亲一定要你去,你这个性子进宫,我真担心。”

“娘。”沈碧茜说,“你别瞎担心,只要父亲好好在朝上立着,我在后宫里就会好好的。”

齐枞汶下朝后没去后宫,在暖阁展开画纸画仕女,带着红斗篷的女子站在梅树下,兜帽下的容颜寥寥几笔,看不出来是谁。

“陛下,英妃娘娘和佳妃娘娘已经进宫了。”韩兴端茶进来说。

“进来就进来吧。”齐枞汶细心勾勒画纸上裙摆的花纹,“晚上去落英宫。”

“是。”韩兴说。

“你先别走。”齐枞汶说,“朕问你,姚嫔有孕,荣华宫里送东西过去了吗?”

“送了。”韩兴说。

齐枞汶收笔皱眉,“是哪个多嘴的跑到行宫去跟贵妃说的?”

“这?”韩兴小心道,“这姚嫔有孕是喜事,自然有人去向娘娘道喜。”

“姚嫔有孕与她何干,说是去道喜,就是去添堵的。”齐枞汶轻哼,“你今天亲自去行宫一趟,内司不是新造了一批首饰,送过去让她挑选,还有新上的瓜果,对了,宫里是不是还养着一帮小戏子,都送过去,免得娘娘在行宫也没个消遣,每天独坐度日。”

“娘娘那是想陛下了。”韩兴说,“陛下不在,娘娘看什么都没趣味。”

齐枞汶叹气。“她就是如此,让朕怎么能放心的下。”

被误以为是因为陛下不在才没兴致的秦云颐,依旧是半躺在榻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像是在想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想。

“娘娘。”妙平说,“清溪她们说从前也学过弹琴唱歌,想来给娘娘解闷呢。”

“张嬷嬷已经调教好了她们?”秦云颐却问起其他。

“清溪,暮雨,张嬷嬷说已经可以跟着奴婢当值,曲蝶,如锦,点梅如今在楼下练习细致的打扫,语梦,怜卿,拂花还在一楼扫地擦柱子。”妙平见娘娘没有叫她们献艺的意思,就如实回话说。

“扫地擦柱子需要学这么久吗?”秦云颐问。

“张嬷嬷也是想打磨她们的性子。”妙平说,“这要当好宫女,里面也有很多学问呢。”

秦云颐失笑。

妙平看她的脸色,“娘娘,你为什么要挑选了她们呀,这秀女中也有其他好的,娘娘就不怕她们挂念旧主吗?”

“不过是被人从江南采买来的,有什么旧主?”秦云颐说,“广平侯打的好主意,但不管他们选的是什么样的天仙,陛下只要知道她们来路不正,决计是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的。”

“咱们陛下可不是个好色的人。”

如果漂亮的宫女都有成为陛下女人的可能,那么选一些陛下根本不会碰的美人伺候,岂不是永绝后患。

“可奴婢打量着她们中间还有人不死心呢。”妙平说。

“这进了宫的女人,谁会轻易死心?”秦云颐说,“她们不死心,有人会教她们死心。”

“娘娘,韩总管来了。”清溪在帘外垂首轻道,她是比较识时务的,其实自小教导她们的妈妈第一句话说的也是要会看脸色,要随机应变,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见成为后妃无望,已经决定好好做一名宫女,但是张嬷嬷跟她们说的越多,她就越害怕。

这后宫就像一个会吃人的怪兽。

她只能依附贵妃,贵妃让她们活她们就能活,贵妃让她们死,她们就只能死,这是张嬷嬷的原话。语梦还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贵妃只是长得好看些的女人,运气好早些跟了陛下有了情谊,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她们不是全无机会。

但是清溪没来由的笃定,这个来了行宫也只在楼上发呆和去玉泉宫凫水的女人,不是个简单的能被人取代的漂亮女人。

于是她愈恭敬。

韩兴是弯着腰一溜小跑的进来的打个千,“小的给贵妃娘娘请安。”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秦云颐说,“坐吧,清溪,去给韩总管端盏梅子汤来。”

“谢贵妃娘娘。”韩兴虚虚坐住绣凳一角,“陛下让小的来看望娘娘,在行宫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多谢陛下挂念。”秦云颐说,“陛下在宫中一切可好?”

“陛下也很好。”韩兴说,“只是想娘娘的紧。”

“我也想陛下。”秦云颐轻笑。

“小的一定会转告陛下。”韩兴说。

第十五章 初试探

秦云颐没有说什么要问韩兴的,韩兴把陛下的心意传达到,就起身要回宫,秦云颐让妙平去送他,暮雨送茶进来,她观察着秦云颐的神色,大胆的发问,“韩总管今天来不知道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的,突然今天来了。”暮雨和清溪不同的地方就在此,清溪小心谨慎,而暮雨大胆求进,论先后她们是永远比不了妙平和妙安,总要让娘娘看见自己,才能图将来。

“今天,是英妃和佳妃进宫的日子。”秦云颐看着虚空小声说,“其实何必呢,我又不会吃味,皇帝富有三宫六院,天经地义,我也只是这三宫六院中的一人。”

暮雨没听清后面的,听到前面一句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就讪讪说,“那宫里今天该热闹了。”

“今天不会热闹。”秦云颐看她说,“又不是民间嫁娶,她们从宫外进来,只能在宫里等着,等陛下过去,明天给皇后请安后才可以出宫走动。”

“不知道陛下今天会先去哪个妃娘娘宫里?”暮雨说。

“你觉得呢?”秦云颐问她。

“奴婢觉得,陛下应该会先去英妃宫里。”既然贵妃不排斥她多嘴,暮雨就小心的开口说,“听张嬷嬷说,英妃家世比佳妃好。”

“张嬷嬷这个也跟你们说?”秦云颐笑,“倒真是没有藏私了。”

“张嬷嬷教导奴婢们十分用心,只是奴婢们愚钝,让张嬷嬷受累了。”暮雨说。

“韩兴不是说带了一班戏子来,让他们去戏台准备吧,再叫上贤妃和大公主,半下午的时候好好消遣一下。”秦云颐说,就算不想听戏,陛下的面子还是要给啊。

妙平送韩兴出去,当初在王府也是常见面的,妙平也不似旁人那么怕他,“娘娘心情还好吗?”韩兴问。

“娘娘的心情倒是一直都挺平静的。”妙平说。“出宫时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还是什么样的心情。”

“其实娘娘无需如此,她就在宫里,陛下也不会让别人越过娘娘去。”韩兴说。“娘娘该对陛下更有信心点才是。”他自小就伺候陛下,从未见过有谁,能像贵妃这样牵动陛下的心。

他知道,大家都在观望,这王爷成了陛下,是不是还是那么只宠爱贵妃一人。

他也怀疑过,不过看到陛下又开始作画,他就心定下来了,贵妃娘娘啊,还真没那么容易失宠。

当时贵妃以庶妃名头进了王爷后院,王爷怜惜她才失了满门亲人,允她守心孝,一年半都没碰过她,就在自己书房里画仕女,那仕女都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陛下画的就是贵妃。

这陛下又画起仕女图了,可见贵妃就算不在宫里,也还在陛下心里呢。

“娘娘也是苦夏。”妙平说,“等明年夏天,娘娘就可以和陛下一起到行宫来避暑了。”

天清宫里来人通知接驾,落英宫上下都很高兴,沈碧茜有些别扭,她以为她进宫了,陛下就会过来,没想到还要晚上。

“娘娘一进宫,陛下的赏赐就过来了,可见是早已准备好。只是碍于规矩,陛下不好立即过来罢了。”玉梨三言两语就说的沈碧茜回暖了脸色,玉梨又说,“可惜佳妃娘娘,今天是等不到陛下了。”

沈碧茜这才高兴了起来,然人伺候着重新梳妆,准备迎驾。

齐枞汶傍晚时分到的落英宫,和沈碧茜好好聊了天,吃了饭,沈碧茜大大方方的性子还挺招人喜欢,齐枞汶被她逗笑了许多次,之后自然是在落英宫安置。

柔嘉宫里也点了灯,一直端坐着的佳妃叫安置,“陛下今天不会过来了。”

“娘娘。”宫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怕她心里不舒服。

其实佳妃是放下心里大石,毕竟如果陛下今天来了柔嘉宫,她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和英妃如何比的,后妃出宫备嫁,闻所未闻,是陛下给英妃的体面,她只是捎带脚的。妃子进宫只得四抬妆屉,她这四抬都是内司操办,英妃的四抬比旁人的都要大,大的像一座小房子。妃子的婢女不得带入宫中,她在家备嫁时,内司挑选的宫女送过来,英妃可是把自家的婢女先送进内司转一圈又回到自己身边。

比不过就不要比。

人生啊,长的很,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第二天来地泰宫,英妃姗姗来迟,“娘娘莫怪,臣妾要伺候陛下上朝,来晚了。”

“不碍事的。”皇后笑的一脸慈爱,“英妃伺候陛下辛苦了。”

“伺候陛下是臣妾的本分。”英妃说。这边互相和其他妃嫔打招呼,皇后有赏赐给她和佳妃,英妃顺势说,“臣妾在家中也为各位妹妹们准备了礼物,不如借娘娘个方便,让臣妾一次送了,也省却许多路。”

江素玉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冷淡了几分,皇后赐下是规矩,你个妃子倒是要来地泰宫充场面,“可惜贵妃现在不在宫里,不然见到两位妹妹,一定也高兴的很。”

英妃带来的宫女托着托盘走到各位嫔妃的面前,英妃特意把金贵人叫到跟前,“秀女的时候本宫就注意到你有一双好手,心想着一定要准备一对好镯子送你,这对嵌珠累丝金镯可是本宫挑了许久,妹妹一定要收下。”

金贵人腕上空空,只单独左手上带了一只简单的刻花泥鳅镯,英妃瞧见一愣,“妹妹怎么只带一个镯,太寒酸了。”

金贵人有些羞窘的想要把手伸回,在座的记性还没那么差,一眼就记起,这个镯子是当初选秀的时候,贵妃送给金贵人的。

所有的目光又齐齐的望向佳妃的手腕,那手镯的另一只可是在她那。

佳妃原是安坐着,但那些目光太渗人了,她只能端起身侧的茶盏,让人看清她的一双手腕,一对芙蓉镯,并没有戴那只金镯。

“妹妹也是,就是再怎么喜欢这只镯子,也不能只戴一个呀。”李嫔娇笑出声,“这只带单边镯子,可是只有下人仆妇才这样戴的。”

“看来本来这对镯送的正合适,对吗?”英妃笑吟吟的看着她。

金贵人低声说谢英妃娘娘赏。

“赶紧戴上吧。”英妃说,“还是你不喜欢。”

“臣妾喜欢。”金贵人几乎是咬牙说的,这只镯子自贵妃赏给她后她就一直戴着,姑母的人也说这么做合适,在她没有出头的时候,得找个靠山,皇后现在和太后亲如母女,她是靠不上了,难得贵妃先向她伸出了手,要牢牢把住。

可是英妃今天这举动,就是让她难堪。

也是让贵妃难堪。

可又有什么办法,她现在人微言轻,金贵人伸手把镯子戴上,李嫔见她不准备把先头那只镯子取下就说,“妹妹怎么个戴法?”

“一边一个,还是一边三个?这一边一个,一边两个,可没有这样的戴法。”

金贵人闻言,也不能当着英妃的面把已经戴上去的累丝镯取下,眼下贵妃不在,金贵人把戴了许久的泥鳅镯取下,最后只戴上英妃送她的一对镯。

“皇后娘娘你看,这样多好看。”英妃笑说,“这好手就得配好镯。”

“你有心了。”皇后点头。

英妃这是明火执仗的要跟贵妃对着干,她自然是要隔岸叫好的。

今天的请安结束后,大家的情绪都很激荡,“感觉宫里要有热闹了。”李嫔好事的说。

“你呀,当心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吕嫔摇头说,她和姚嫔挨的近,于是一起回去,姚嫔捧着肚子,“娘娘已经允了我不用来请安,我想着今天是英妃和佳妃第一次请安的日子,就过来凑个热闹,明天啊,我还是不来了。”

“你安心养着吧。”吕嫔说,“现在谁都没有你这个肚子重要,要是有什么稀奇事,我去你宫里说给你听。”

李嫔看她们先走一步的背影暗自生气,原本在王府时她们都差不多,也没说谁和谁感情特别好,或者是关系特别差,但是她们两个一起提前进宫,反而成了一边,现在王府进宫的旧人,只有她是独一个。

“娘娘?”丘美人小声的唤着她,怎么好生生的在地泰宫门前发起了呆。

“走吧。”李嫔没好气的说。

陛下在落英宫接连宿了十日,佳妃进宫来还没见着陛下的面,请安时,不免拿出来一说再说,明里是安慰,实际上谁不在看笑话,英妃假意道歉,“妹妹可不要怪我,可不是我故意绊住陛下不让他去柔嘉宫。”

“自然是陛下喜欢去哪就去哪。”佳妃坦然的说道,陛下不去柔嘉宫,也没有去别的宫殿,其他的妃嫔看笑话也不知道回头看看自己。

“陛下总要见你的。”宋妃温柔的说道,“得空你就去其他姐妹那转转,不要闷在宫里乱想。”

“谢谢姐姐。”佳妃说。“我心里其实看的特别开,比不上英妃天姿国色,早做好了长长久久等待陛下的准备。”

英妃人是漂亮,但远没有漂亮到天姿国色的地步。

皇后轻笑,“明儿就八月初一了,这是出孝后第一次在宫里办中秋国宴,得好好准备才是。”

“就宋妃和如嫔来帮本宫吧。”

宋妃和如嫔出列蹲膝,“臣妾领命。”

八月初二,在行宫里待了两个月的和敏贵妃等人回宫。

第十六章 回宫

“娘娘,都收拾妥当了。”妙平进来说,“辇车已经在下面等,贤妃娘娘和大公主已经坐到车架上了。”

秦云颐手里拿着笔,案前摆着她刚写的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走吧。”秦云颐含一口叹息在胸口,就是想了两个月也没能想出好办法,后宫不是偏安一隅的王府后院,她要面对的也不再只是王妃。

她该如何自处?

她又该如何和人相处?

纵使写字明志,到最后怕也是形式比人强,无法秉持自心。

秦云颐上了车架,看了眼跟在车旁的宫女,对车外来送行的行宫主管,“辛苦你了。”

主管的背弯的很低,“伺候娘娘,不辛苦。”

秦云颐点头,太监高呼,起——

妙平和清溪上了贵妃车架,其余人跟着张嬷嬷上了后面的车架,张嬷嬷站在马车边,把准备上车的语梦,怜卿拦了下来,“娘娘说你们不必跟着回宫了。”

语梦一惊,“嬷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留在行宫?一年只有两个月有主子的地方,那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行宫里的嬷嬷上前来,“老姐姐放心,一定给你调教好了,等你明年来看,绝对大不一样。”

张嬷嬷满意的点头,“劳你费心了,这两个不是小姐出身,却一身的小姐脾气,娘娘心善,允她们在行宫落个自在,不然到了宫里,没两天就要进内刑司了岂不可怜。”

“娘娘是真心善,这谁家的主子都容不下这样丢三倒四做事没个章法的丫头。”嬷嬷说,“何况是皇家。”

语梦这才觉得害怕,对于张嬷嬷的调教,她素来是阳奉阴违,就是一直在一楼擦着柱子,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尤其后来张嬷嬷重点在二楼,更加不管她们,她甩着帕子和怜卿拂花说,只是狐假虎威刹她们的性子,只要娘娘还要利用她们,就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她哪里知道,不管是因为她们已经被放弃了。

“嬷嬷,我知道错了,我改,我一定改。”怜卿扯着张嬷嬷的袖子求情说,“我再也不敢偷懒了,也不敢顶嘴,嬷嬷别把我扔在行宫。”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张嬷嬷拂掉她的手说,她冲人使了个颜色,行宫里的嬷嬷就让了两个力大的仆妇按住她们。

“暮雨。”语梦转而扑到马车上冲着帘子里喊,“暮雨,我们姐妹一场,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被落下吗?”

“暮雨,你如今也能在娘娘面前说上话了,求求你去替我们求求情,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娘娘。”

“拂花也和我们一样的,你救她,为何不救我们?”拂花也是她们落后三人组里的一员,可是她上了马车,“暮雨,拂花,你们真要看着我们去死吗?”

拂花在马车里坐着左立难安,暮雨拉住她们,谁也不准接外面的话。“好说话的清溪被安排到娘娘车上,我在这看着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跟她们一起留在行宫,就下去吧。”

她们也就那两句说话的时间,过后就被人捂着嘴拖下去了,张嬷嬷被人搀扶着上了车,车子跟随车队启动,缓缓离了行宫。

车里压抑的很,直到回头也看不到行宫影子了,曲蝶才低低问,“嬷嬷,她们会怎么样?”

“怎么这么问?”张嬷嬷说,“行宫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她们好好的,明年你们若有幸能跟娘娘来避暑还能见着她们呢。”

“那明年她们还能回娘娘身边伺候吗?”如锦问。

张嬷嬷只笑不说话。

拂花有些后怕的握紧双手,原本,她应该也是这样被放弃的人,暮雨看了她一眼,小声的说,“清溪记得她上京时得了风寒,是你照料了她,所以在嬷嬷那说了好话,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还看不明白,继续这样,清溪的人情可没有第二份。”

拂花后怕的点头。

车架进宫已经是半下午了,秦云颐下车时扶了扶头,“着人去地泰宫知会一声,我头疼的厉害,就明日再去给皇后娘娘问安。”

“娘娘,你可回来了。”妙安喜滋滋的上前来搀扶。“奴婢好想你呀。”

荣华宫里一切景然有序,宫女们进退有度,俨然是已经调教出来的模样,李嬷嬷在殿门等候,“娘娘一路幸苦,是先歇息还是泡个澡解乏?”

“我头疼的厉害。”秦云颐说,“先歪会再说。”

“那着人去请太医来看看?”李嬷嬷说。

“嗯。”

如锦她们现在总算有了十足的危机感,想着要好好伺候娘娘,但是留守在荣华宫的宫女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李嬷嬷早就说了,等这次娘娘回宫,荣华宫的宫女就会划分出道来,谁是大宫女在殿内伺候,谁是二等宫女在殿外伺候。

如锦她们很快就会发现,她们根本凑不到娘娘跟前。

齐枞汶比太医还要先来,他挥退跪迎的宫女,一路走到内殿,秦云颐倚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秦云颐要起身见礼,被他按下,“好好躺着。”

秦云颐反手握住他的手,“陛下不要多虑,我就是坐在车上摇晃的厉害,头疼。”

“这贵妃车架还是当初紧赶慢赶出来的,肯定是做的不好,朕立马让他们去重做。”齐枞汶皱眉说。

“让他们缓缓着来吧。”秦云颐笑道,“接下来也没什么机会出宫了。”

齐枞汶抚摸她的鬓发,“明年的话,到冬天倒是可以带你去围猎,去汤泉山泡温泉。”

“嗯。”秦云颐看着他笑。

这时太医也来了,给秦云颐诊脉,本也没有什么大碍,太医留下一个平安方就要告退,这时妙平一脸为难的进来,“娘娘,落英宫来人,说是英妃娘娘身体不适,娘娘用惯了佘太医,听说太医在荣华宫,就着人来请。”

齐枞汶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

秦云颐却柔柔笑道,“那佘太医快些去,不要误了英妃的事。”

“微臣告退。”

齐枞汶等他走后,对妙平说,“日后你们娘娘身体不愉,只管去请刘御医,不要去请别的太医。”他想的有些深,这才进宫几日,英妃就有了相熟的太医,如果云儿用这些太医,万一他们被人收买加害云儿怎么办?

秦云颐看他皱着眉就故意说,“怎么,陛下舍不得英妃,想要过去看看?”

“胡说什么呢。”齐枞汶回过神来,“先叫膳,等下上了药,喝了嘴苦,就没胃口用膳。”

落英宫里等到了佘太医,却没等到陛下,英妃问佘太医,“陛下不在荣华宫吗?”奇怪,明明人说看见陛下去了荣华宫。

“陛下在荣华宫。”佘太医说,一搭手就知道英妃没有什么不适,依旧开着他的太平方,谨言慎行。

“陛下就没问娘娘哪里不适?”宫女问。

“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佘太医委婉的说,陛下如何还能看到别人。

“本宫以为她如何,不也是要借病才能博得陛下垂怜,担心今天回宫,陛下不去留宿有损她贵妃的微风吧。”英妃冷哼道。

秦云颐只是有些头晕,歇过去也就好了,依着齐枞汶两人说着小话,秦云颐把行宫生活描述的有声有色,齐枞汶也不说破她在行宫只待在楼上看湖的事。

“明年朕和你一起去,把你说过的事都经历一遍。”齐枞汶说。

“等明年陛下去,我就不觉得这些事有趣了。”秦云颐说,“陪着陛下就是天底下最有趣的事。”

“你呀,就是一个小娇娇。”齐枞汶笑说。

齐枞汶心疼秦云颐车马劳累,晚上并没有折腾她,两人静静搂着睡觉,就觉得心下安稳。

目送陛下上朝后,妙平问秦云颐,是不是要准备去地泰宫请安。

“不去。”秦云颐说,“我头疼还没好呢。”

地泰宫那边接到荣华宫的消息,皇后奇怪的问人,“贵妃头疼的厉害吗?”按说她昨日回来没来地泰宫请安,今天是必来的。

她并不会做太明显失礼的行为来落人口舌。

“来人说都起不来身。”春枝说。“可昨天请的佘太医去看的,开的方子好像也就是一个太平方。”

“那就是故意不来?”皇后反问。

“昨天英妃说身体不适从荣华宫叫走了佘太医。”崔嬷嬷进来说,“英妃大概是借病想把陛下引过去。”

“真是无知者无畏。”皇后轻笑着摇头,“若能那么简单就从秦氏那把陛下截走,又有何惧之。”

“罢了,她们要闹,我也不管。”皇后说,“着人带东西去荣华宫看看贵妃,她要装病,本宫也要把场面给她做足。”

妃嫔过来请安,明显看出大家都仔细打扮过了,尤其是英妃,百蝶穿花的华丽裙摆,还顶了一头华丽的步摇,皇后笑说,“一晃眼,本宫还以为是和敏贵妃来了。”

英妃打量一圈,“贵妃娘娘真是贵人来迟。”

“贵妃身子乏累,本宫就免了她今日的请安。”皇后说得模拟两可,果然宫妃们都以为贵妃是伺候陛下乏累,面上都带着酸。

第十七章 一入荣华宫

“贵妃从行宫回来,皇后娘娘仁善怜她体弱,免了她的请安,我们可不能这么不识规矩,等请安后,得去荣华宫给贵妃问安才是。”英妃说。

“你们去问安也使得。”皇后说,“你和佳妃进宫后还没见过她呢。”

秦云颐听妙安说着她出宫这段时间宫里的事,说到在英妃进宫前,只有金贵人独得陛下宠爱,不过英妃进宫后,陛下就没去过其他妃嫔那,“可怜佳妃娘娘,到现在还没见过陛下呢。”

“这些不用说了,宫里天天来人,说的都是这些事,陛下今天幸谁,陛下今天又赏赐了谁。”秦云颐看着袖子上的花纹,“皇后娘娘可是很担心我呢。”

李嬷嬷进来,端着汤药,“娘娘再喝一碗安神汤吧。”

秦云颐端起碗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仿佛喝的是甜汤不是苦药。

“说来宫里这段时间新奇事真不多。”李嬷嬷说,她在后宫时日多,眼睛看到的可比妙安看的得可多的多,论起信任娘娘自然是信任妙安,但只要她有用,娘娘自会越来越信任她。“两个月里,陛下来后宫的日子也就一个月,这些天因为边境换防的事,陛下每日里都要和沈将军深谈,于是回后宫也歇息在英妃那。”

秦云颐点头,“原来如此,我道奇怪,陛下既然给了佳妃体面,怎么会冷落于此。”

“英妃进宫可是直冲着娘娘来的。”李嬷嬷说,“听说她第一天去地泰宫请安,就分送各妃礼物,特意送了金贵人一对金手镯,还让她把娘娘当初送给她的手镯给取了下来。”

“看出来了。”秦云颐冷笑道,“昨日我叫了太医,她就巴巴的过来请,打量着我不清楚她的意思。”

“娘娘今天是特意不去地泰宫请安的?”妙安眼睛一亮的问道,“娘娘是要给英妃一个下马威吗?”

“我给她什么下马威?”秦云颐说,“只是她想把威风甩到我脸上,我自然也是不允的。”

“金贵人一直戴着娘娘选秀时给她的镯子,可见心里还是向着娘娘的。”妙安说,“她有美貌,又有太妃扶持,倒是可以利用。”

秦云颐笑着摇头,“因为一个镯子就成了我的人,不是我太天真,就是她太天真。”

“金贵人身边的丫头,叫翠羽的那个,看着不显,实际上从前是丽太妃宫里的人,金贵人依附贵妃,应该是丽太妃的意思。”李嬷嬷说。

“丽太妃不是个省油的灯。”秦云颐说,“我不欲和她做对,当然,我也不会给金贵人抬轿子。”

“娘娘不想后宫相争,只是这后宫争斗,是身在局中,不得不为。”李嬷嬷劝道,从贵妃避走行宫她就知道,这位主不是好斗的主,但是在这后宫,是不斗也得斗。

“我心里明白。”秦云颐说,她转而说起其他,“留守在荣华宫里的人都调教好了吗?今日就分出来内殿和外殿伺候的吧。”

李嬷嬷和张嬷嬷站在头前,把所有的宫女都叫了过来,分四排站好,荣华宫里只有两位嬷嬷,其余宫女都是正当年的年纪,脆生生跟青葱似的,秀女出身的样貌好些,但是从内司选中的人在李嬷嬷调教下也自有气度。

站在头两排的,自然就是其中佼佼者,秦云颐第一次把人认全了,清溪等人自不必说,内司出来的人都以吉祥词为名,也容易记得很。

“这内司出来的人,真是听名字就知道。”秦云颐笑说。

“这宫女留在宫内,得送到各宫里再看主子的意思是否改名。”张嬷嬷说,“在内司就改了名的,多半是大妞二丫这样的名字,因为太多了,不改名都不好分辨。”

秦云颐点头,“妙平和妙安是跟我最久的婢女,妙字,美,好,奇趣,正当年少,大宫女就也以妙字为名。”

“妙吉,妙意,妙清,妙雨。”秦云颐还是保留了她们名字中的一个字,四人齐身谢恩。

“余下二等宫女和小宫女就由李嬷嬷和张嬷嬷商量着办吧。”秦云颐说,“我欲拟让李嬷嬷来管荣华宫外务及宫女,张嬷嬷来管荣华宫的库房及内务,你们两位看如何?”

李嬷嬷和张嬷嬷连忙拱手恭敬道,“定当竭力办差,不负娘娘所托。”

“荣华宫里,经年的就是你二位,其余都还年轻,还要依仗两位嬷嬷多提点,莫让她们犯错。”秦云颐说,“木成舟管着小太监,他是天清宫出来的,做事自有章法,不必你们再去过问,若是瞧着他们有什么不妥,直接来报就是,我自会报与陛下,让陛下去处置。”

“是。”

秦云颐让妙平把早就安排好的荷包分发下去,“勉力当差,心正直平,既然主仆一场,本宫定不会让你们没了下场。”

“谢贵妃娘娘。”

等她们退下后,秦云颐吩咐妙平,“王府的书籍都带进宫来了吗?”

“都在偏殿的书架上搁着呢。”妙平说,“娘娘可是要取那本没看完的金钗记?”

秦云颐摇头,“我记得有本遁地游记,你去找来。”

“是。”

张嬷嬷和李嬷嬷一同走在廊下,“贵妃娘娘好心计啊。”李嬷嬷叹道,她先投诚娘娘,又留守荣华宫,自认为在娘娘心中比张嬷嬷更要可靠,没成想,娘娘转眼让张嬷嬷管了库房,这库房,非心腹之人如何能管。

“娘娘让我管着库房,让你管着外务,这库房来来去去可都是外务。”张嬷嬷说。

“娘娘让我管着宫女,可是宫女在荣华宫里都是内务。”李嬷嬷说。

两人相视一笑,李嬷嬷道,“娘娘是个聪明人,对你我都好,娘娘既然要用我们,我就不想其他了。”

张嬷嬷点头,“娘娘点了清溪和暮雨做一等宫女,也是为了给我做面,我调教的那些个丫头如何能和你调教的比,二等宫女就是姐姐你调教的余下八个吧。”张嬷嬷知道自己管着库房定然是让李嬷嬷不喜,主动示好说。

“团圆和福星还小,倒是可以略等一等。”李嬷嬷说,如今贵妃摆明不想让她们中有一个人独大,她若是这么轻狂,肯定会让娘娘不喜,“你挑两个来补吧。”

小太监在殿门外传话,“英妃娘娘并一众娘娘们从地泰宫过来了。”

妙安去回话,“后宫的娘娘们来看望娘娘了。”

“把她们请到花厅坐坐,然后说我起不来,致歉后就让她们回去吧。”秦云颐目光没从书籍上抬开,“让嬷嬷备好礼物,英妃,佳妃的礼备两份。”

“是。”

阳光从窗棂中透入,秦云颐的半边脸被照的透白发亮,她眼神专注,有更重要的事。

英妃自进了荣华宫就皱眉,“贵妃的荣华宫也太小了吧,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陛下让人把后面的甘泉宫也并入荣华宫中,只等明年就开工。”如嫔说,她是太后侄女,又跟着皇后处理宫务,对其中内情自然清楚,“到时候荣华宫就仅次于天清宫的大小。”

英妃没了言语,只道一句皇后娘娘大度。

被引到花厅坐下,宫女上茶后,妙平才过来致歉,“劳动各位娘娘来看望贵妃,只是娘娘如今起不得身,不能亲来谢谢娘娘们的好意。”

“病的这么严重?”贤妃关切问,在行宫时没觉得有不妥呀。

“也没有很严重,只是太医开的方子有安神的效果,昏沉沉起不来身。”妙平回道。

“佘太医说娘娘只是有些心神不定,开了些太平方,怎么就昏沉沉起不来身了?”英妃问,“莫不是娘娘不想见我们吧。”

“佘太医昨日还没给娘娘诊出什么来,落英宫就说有请,娘娘怕耽误英妃娘娘的病,立即就让佘太医过去了,陛下又另叫了刘御医过来给娘娘看了。”

宋妃打圆场说,“既然娘娘还在安病,我等就不要在此惊扰了娘娘,便告退了吧。”

妙平着人奉上礼物,“英妃娘娘和佳妃娘娘是新妇,额外有一份是贺礼。”

妃嫔从荣华宫走后,齐枞汶就到了荣华宫,“在看什么书?”

秦云颐往旁边挪挪让他坐下,“一些陛下不看的闲书。”

“遁地游记?”齐枞汶翻到封面,“这名字奇奇怪怪的。”

“古有土行孙,能遁地千里,这个作者孙行土,虽无遁地之能,但也凭双脚走遍大江南北,辽阔边疆,他把他的游记和当地的故事结合,写的这本遁地游记,很有趣的。”秦云颐介绍说,“乡野传说有夸张成分,但是地理人情都很写实。”

“你又知道写实了?”齐枞汶笑问。

“这本游记写出来也有人怀疑,当时这个孙行土,可是放言尽管去证来辩,很多好事人应言,但最后只证实了这本书确实言之有物。”秦云颐说,“这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年幼,还是听教我的夫子说的,他有学生在北境,当初他也是去信问过的。”

“北境?”齐枞汶说,他摩挲着书皮,如今他和朝臣讨论的边境换防一事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与北境,安北将军在先帝时在北境就已驻扎了二十年,当着土皇帝,自然不肯回京荣养。

第十八章 二进荣华宫

秦云颐见陛下捏着书不放,“陛下想看?那先借陛下看好了。”

齐枞汶揽过她,“我们一起看。”

妙平端茶进来,“娘娘,众位娘娘已经回去了。”

秦云颐点头。

“嗯?”齐枞汶不解问。“她们来干什么?”

“我今天没去和皇后娘娘请安,她们过来看望。”秦云颐说,“也是我没用,早上送陛下时还好好的,后来就觉得头晕,吃了药方才才好些,就没出去亲自接待她们。”

“现在好些了?”齐枞汶关切的问,“头晕还看书。”

“英妃娘娘说佘太医给娘娘开的太平方,怎么还。”妙平还准备说,被秦云颐瞪一眼,立马噤声,弯腰离去

“怎么不让她说完?”齐枞汶说道。“这佘太医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把给你开的药方告诉别人。”

“些许小事。”秦云颐说,舒舒服服的倚在齐枞汶怀里,两人一同翻书,频率相近,看到好玩的地方会出声探讨,不知不觉就到了掌灯的时间。

直把书都看完了,两个人还在回味,秦云颐瞧见宫女在殿外张望,再看灯都点上了,才惊讶道,“都这么晚了,陛下不饿吧。”

“不饿。”齐枞汶放下书,看她,“你饿了吧,着人叫膳。”

秦云颐先起身,然后反身把齐枞汶拉起来,“奇怪了,刚才还不饿,现在就觉得有些饿了。”

“这本书确实写的还不错。”在等人摆膳的时候齐枞汶又说,“这个孙行土还有其他著作吗?”

“广为流传的就这一本。”秦云颐说,“不过我听老师说过,孙行土每到一地都会写上厚厚一本小记,再提炼成文,不过这些小记没有印刷,只是亲友间流传,不如陛下着人去打听打听。”

齐枞汶点头。

到了晚间安置,齐枞汶还是若有所思,秦云颐问他,“陛下在想什么?”

齐枞汶抚摸着她的手说,“我在想那个北境的活阎王真能一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事实可能会比书里说的更夸张。”秦云颐说。“人的恶,是没有尽头的。”

“他本该是一方守护,却是治下人民的恐惧来源。”齐枞汶面色难看,“当真该死。”

“那就让他死。”秦云颐说,“陛下是天下之主,要谁死谁就得死。”

齐枞汶没再说话。

天下之主说着好听的,哪里真能随心所欲。

妙平在殿外紧张的扭手,昨天夜里没动静还可以说是陛下怜惜娘娘舟车幸苦,怎么今晚还是没动静?

陛下难道厌了娘娘。

一夜安睡,秦云颐晨起后气色很好,面对宫女的欲言又止还奇怪的眨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妙平昨日守夜,没听见殿内使唤,觉得自己没做事,连换值都不肯。”妙安笑说。“奴婢说她是瞎操心,陛下到荣华宫来就说明一切了。”

“值夜辛苦,回去睡吧。”秦云颐对妙平说,“无事的,我心里都有数。”

秦云颐今日要去给皇后请安,要大梳妆,妙雨端来一盏金灿灿的四凤冠,“怎么把这么死沉的东西给弄出来的。”

“这是内司新晋上的四凤冠。”妙语说,“昨日英妃来,打扮的酷似娘娘,娘娘今日去请安,合该让她明白,扮的再像她也成不了娘娘。”

秦云颐轻笑,“我还无需要用凤冠来撑场面。”

地泰宫里,贵妃来的最迟,一身绛紫绣藤萝广袖大衫裙,头上首饰也寻常,只一只月兔捣药簪,精细精美。面上薄施粉黛,眼波流转,便是倾城倾国色。

“给皇后娘娘请安。”秦云颐低头行礼。

“免礼。”皇后笑说,“你身体可大好了?”

“身体无碍了,谢娘娘挂记。”秦云颐落座。

余下是各妃来给贵妃请安,秦云颐叫起,“多谢昨日各位妹妹来荣华宫看本宫。”

“我等仰慕贵妃风采,今日总算得见。”英妃眼里有掩不住的妒恨,就算人人都说贵妃长的好,也不如亲眼见着来的冲击,生生的把一身华服的自己衬的俗不可耐。“坊间传言贵妃喜奢靡,今日一见,可见坊间传言也不可尽信。”

秦云颐没搭理她,反而和皇后笑说,这中秋近了,宫里可是能好好热闹一回。

“可惜陛下说不想大办。”皇后说,“只请宗室来热闹一番就成。”

“你是贵妃,可不要躲懒,宫务上还是要多帮帮本宫才是。”皇后笑言道,她当然不想让贵妃插手宫务,只是崔嬷嬷说的对,她既然让后妃来帮忙管理宫务,就不能越过贵妃去,等贵妃说到陛下跟前去,不如她先问了,也试探一下,贵妃现在可改变了主意。

当初在王府时,贵妃只是得陛下喜欢,并不与王妃分庭抗礼。

秦云颐闻言笑道,“娘娘也知道,我身子不中用,就是有心想帮娘娘分担,都怕帮了倒忙,反让娘娘担心。”

“你这个身体让太医好好调理。”见贵妃无意宫权,皇后就放下心来,“陛下喜欢你伺候,你得健健康康的,长长久久的伺候陛下。”

自地泰宫出来,秦云颐就坐了辇车回荣华宫,英妃追赶不及,只看得见后背影,李嫔捂嘴笑说,“贵妃这般焦急,倒像是躲着什么人似的。”

英妃敏感的瞪向她,在殿内她三番两次想要和贵妃搭话都被无视,这个躲着谁不是一清二楚,她不屑嗤气,觉得秦云颐是怕了她才不欲和她交谈。

“索性左右无事,不如去荣华宫里陪贵妃解解闷。”英妃说。

佳妃说,“我就不去了,贵妃无聊自会找人解闷,这样不请自去,到底是谁解谁的闷?”

佳妃不去,贤妃也不凑这样的热闹,江嫔为首的与玉寿宫有关系的人留在地泰宫,等会会跟随皇后一起去玉寿宫请安,剩下妃嫔不敢说不去,只能跟着英妃后面,也是浩浩荡荡。

到了荣华宫前,依旧是客气引进去喝茶,然后宫女出来致歉,“娘娘现如今正在服药,不好出来面见各位娘娘,还请娘娘们见谅。”

“娘娘难道是不想见我们?”英妃说,“方才在地泰宫还好好的呀。”

“娘娘正在服药,不能出来面见各位娘娘,还请娘娘们见谅。”妙安低头说。

英妃气急,但她还有理智,也不能在贵妃的荣华宫里耍威风,于是冷笑几声,“既然贵妃娘娘不欢迎我们来,我们就先走了。”

妙安回去跟秦云颐禀报,“那个脸啊一下就拉的好长,气匆匆就走了。”

“随便她。”秦云颐说,“不请自来还让我出去接待,惯的她。”

“可是如果英妃娘娘在陛下面前嚼舌根,可怎么办?”妙吉担心的说。

“我还怕她不说呢。”秦云颐笑。

齐枞汶和沈将军聊完军事,看他两鬓斑白,在韩兴过来问他等会去哪个宫时,齐枞汶就说,“去落英宫坐坐,晚膳也摆在那吧。”

英妃听说陛下要过来,自然是喜不自胜,她知道旁人也在笑话她,贵妃不在宫里,陛下就是连宠她也算不得什么,可是贵妃如今回宫不过三日,陛下就又过来了,可见陛下心中还是有她的。

英妃笑吟吟来接驾,齐枞汶看她,“有什么高兴事吗?这么开心。”

“陛下来,臣妾就开心。”英妃笑着说,迎着陛下回殿内坐好,宫女上了茶水点心,齐枞汶问她今日做了些什么。

“臣妾就是如往常一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英妃说,“不过臣妾今天总算见着贵妃姐姐了,贵妃可真漂亮。”

“选秀的时候不是见过吗?”齐枞汶问道。

“那时候哪敢抬头细看啊。”英妃撒娇说,“臣妾是久仰贵妃大名,一心想要跟她亲近,只是。”

英妃欲言又止的,见齐枞汶不接话,才委委屈屈的说,“贵妃姐姐是不是对成臣妾有什么误会,对臣妾冷冷淡淡的。”

“她性子就是这样,不喜与人交际。”齐枞汶宽慰说。

“昨天去荣华宫,说贵妃服了药无法起身,但是今天贵妃姐姐明明在地泰宫里还好好的,臣妾和其他姐妹去荣华宫,没想到又说贵妃娘娘在喝药,不能接见。”英妃委屈的说,“就是前后脚的功夫。臣妾真的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鲁莽,招惹了姐姐不喜。”

“贵妃在吃药?”齐枞汶问。

英妃气结,这就是故意的你听不明白?她说,“在地泰宫时瞧着脸色还挺好,没看出来身体不适。皇后娘娘询问,贵妃也说好多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臣妾们进了荣华宫,贵妃就喝药不见人了。”

“她身体不适。”齐枞汶说道,皱起眉毛,在落英宫里就有点坐不住。

英妃见状就转移话题,只是可惜已经晚了,齐枞汶喝了一盏茶后说,“朕想起来还有一件急事未办,这便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陛下——”英妃错愕的看着他起身离去。

“娘娘。”玉梨担忧的上前来。

“去看看,陛下到底是回了天清宫,还是去了哪?”英妃恨恨的拍桌。

第十九章 初次交锋

齐枞汶匆匆进来时,秦云颐正在喝药,看见他来十分惊讶,“陛下?”

“韩总管不是着人来说陛下今日在落英宫用晚膳。”秦云颐看着窗外天色,日头还早着呢。

“去把贵妃的药渣拿过来。”齐枞汶说。

“就是刘御医开的平安方,不是当着陛下的面写的方子吗?”秦云颐说,“还是有什么不妥。”

齐枞汶一定要亲自看过闻过药渣后才放下心来,“我在英妃那听说你服药,担心的不得了,就先来看看。”

“刘御医开了三天的药。”秦云颐说,“陛下说过我以后,我可是很听大夫的话,一剂也不敢少喝。”

“她说,算了。”齐枞汶失笑摇头,听英妃说贵妃因为服药都不能出来见客,就误以为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严重病情。

“是我大惊小怪了。”

秦云颐笑着揽着他的手臂,“陛下现在心安了,不会又要再去落英宫用膳吧?”

齐枞汶刮她的鼻子,“明知故问,不去了,吃了晚膳还要回来,改天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的原因,今天特别馋肉,足足点了十二道肉菜,陛下要不来,我还真担心,明天后宫就传出,贵妃食量如牛的传闻了。”秦云颐笑说。

用膳后去小花园散步消食,齐枞汶把这奇奇怪怪的整件事给想明白了,笑着对秦云颐说,“你就仗着朕疼你。”身体没有大碍,却把他从落英宫引了过来。

秦云颐也不怯,本也没想瞒着陛下,“她要先给我使心眼的。”

“不然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她非得佘太医不可?我看,她是瞅准了佘太医来了荣华宫她就过来请了。”

“陛下之前在落英宫待了小半月,她底气足足的呢。”

“朕陪了她小半月,陪你的时间那可不知道有多少个半月,你难道还心里没底,要和她去争长短?”齐枞汶说。

“我可没争。”秦云颐说,“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可是我是贵妃,她是妃,我没请她,她非要来荣华宫,我就一定要见她吗?何况她来还没安什么好心。”

“而且她如果不想着在陛下面前给我上眼药,陛下也不会匆匆从落英宫里出来,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既不能阻止她搬石头,当然也管不了她脚痛。”

“调皮。”齐枞汶轻笑,他对秦云颐了解颇深,知道她不是个喜欢兴风作浪的人,英妃想来荣华宫截人,是她先起了心思,云儿也不过是反将一军。英妃两次来荣华宫都没见着正主,云儿的理由说的过去,英妃不请自来,也不是什么好习惯。看来真是那小半个月的独宠,让她心思大了。

“此事算是了了。”齐枞汶说,“她想从你这截人,没截走,你可是从她哪把朕截来了。小赢一场,日后莫要与她为难。”

“陛下疼她不疼我,我要闹了。”秦云颐竖眉故作凶狠的说。

齐枞汶一把把她揽腰抱起,脸对着脸,“小没良心的,我还要如何疼你。”

“只是沈将军为国操劳,尽心尽力,他的女儿在宫中,也要多加优容。”

“好吧,看在陛下的份上。”秦云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她不来挑衅我,我也不为难她。”

“如果她再挑衅我。”

秦云颐故作委屈叹气说,“那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看陛下如何了。”

“你是朕的心肝,朕自然不会委屈了你。”

此后自然是郎情妾意,娇语软言,恩爱缠绵。

昨日陛下先去了落英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直接去了荣华宫,到今早上才从荣华宫上朝。

后宫里想要人家知道的消息,那是会插着翅膀飞的,在地泰宫内等候入殿请安的低阶嫔妃们互相使着眼色,不知道今日会是怎样的场景。

今日英妃来的比贵妃还迟些,脸上扑着厚粉,瞧着气色还好,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强装出来的罢。

秦云颐请安后就坐在一边,看她们说话,自己并不接话。

英妃挤出笑容,“贵妃娘娘今日身体好些了吧?妹妹们去荣华宫能见着真颜了吗?”

“这事是本宫的不是,又不是病的不能起身,妹妹们大张旗鼓来荣华宫时,本宫怎么也该出来见见。”秦云颐说,“妹妹习惯了不请自来,本宫也只能配合。”

英妃脸有些烧,“是妹妹逾矩了,满心想要跟贵妃娘娘亲近,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如此重规矩之人,若有冒犯,还请贵妃见谅。”

“本宫不是小气之人。”秦云颐说,“妹妹不用在意。”

“先头王府的旧人都该知道,我是个最清净不过的性子,不喜欢出去交际,人也无趣的很,妹妹若不嫌我烦闷,尽可来荣华宫,别的不好说,一盏茶本宫还是请的起。”

英妃应好。

嫔妃们脸色各异,知道这一次贵妃和英妃的交锋,是英妃败了。

“看着你们这么和睦,本宫就放心了。”皇后说,“大家都是伺候陛下的姐妹,就该和和气气的,本宫只盼望着你们多多为陛下诞育子嗣。”

金贵人回到居所,忧心忡忡的说,“英妃对贵妃几乎没有胜算,我接了英妃的手镯,会不会惹得贵妃不喜。”

“贵人不要担心。”翠羽说,“当时那个情形,贵人如何能不接受英妃的手镯。”

“姑母还让我讨好贵妃,如今连别担心贵妃记恨我都做不到。”金贵人叹气说。

“太妃娘娘没见过贵妃,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了解多一点,也许太妃能摸准脉络,给贵人行之有效的办法。”翠羽说。

“现在这宫里,谁能多了解贵妃一点呢?”金贵人说。

“贵人安心等着吧,自然还会有别人想要了解贵妃。”翠羽劝道。

佳妃着人去荣华宫请见,那边给了应允的回信,她就带着早就准备好的礼品去了荣华宫,她倒不是为了了解贵妃或者攀附贵妃,单纯觉得,自己能得妃位应该是沾了贵妃的光,总该要去谢一谢的。

“实在不需谢本宫。”秦云颐说,“封妃全由陛下决定,实在和旁人无干。”

“可妾身选秀时得了娘娘一只手镯却做不得假,还是要来谢一谢的。”佳妃说。“这样自己也能心安。”

秦云颐看她,原来是想要来谢过一次,就还了她的情,倒是想的轻巧。

“你虽为妃,但这一批秀女封妃中,只有你还没有得陛下宠幸。”秦云颐说,“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些许冷言冷语,妾身并不放在心上。”佳妃说,“不怕贵妃笑话,我家在城郊,原本也只是普通农户人家,妾身的自尊心,没有那么金贵。”

“人若自爱,便有自尊,和环境出身关系不大。”秦云颐说。

闲聊几句,佳妃便要起身告辞,秦云颐又让人准备回礼给她,佳妃婉拒,“倒像是妾身特意来讨娘娘的礼物似的。”

“你安心拿着。”秦云颐说,“你便是空手来,本宫也不会让你空手回去,何况你还提着东西来的。”

佳妃失笑,“妾身幼时在家时陪同母亲去上香,总以为观音大士比旁的菩萨要大方些,因为观音身边总有散财童子。”

晚间,秦云颐就把这当笑话跟齐枞汶说了,“怎么办,看来我散财童子的身份是瞒不住了。”秦云颐摇头晃脑说。

“你高兴就好。”齐枞汶说,却让张嬷嬷把荣华宫的库房单子拿过来,“陛下看那个做什么?”秦云颐问。

“朕看看散财童子的库房里还有多少,可不能让散财童子手上拮据。”齐枞汶笑说。

“陛下。”秦云颐不依。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被太后拘在玉寿宫的太妃们也能出来透透气,曾经也是花一样的女子,如今都是素色装扮,老气横秋,再看陛下的后宫,花枝招展的,不由心生感慨。

皇后端坐在太后身边,宗室们坐在下首,除了三个叔王外,就是齐枞汶的兄弟子侄们。先帝的儿子虽然多,但是先头死的圈的差不多,如今也就剩两个还没成年的,住在宫里。

先帝杀儿子圈儿子来面不改色,对孙子辈却都有优容,但凡育有嫡子,都没有受父谋逆连累,封为郡王,如今席上就坐着好几个孩童郡王。

丽太妃伸长了脖子看自己的孙子,虽然她的儿子败了,但是她还有孙子,为了孙子她也会努力的忍。吴太后没有生过孩子,所以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还不认输。

齐枞汶和秦云颐不是一起出发,却是前后脚到的,齐枞汶知道她的步辇在后面,下辇后就特意等了一等,宴席上的人都已起身恭迎陛下,却见陛下立在原处不动。

秦云颐今日打扮的很富贵,繁丽绣花的长长拖地裙,高耸的仙女髻戴着四凤冠,凤嘴上衔着长流苏,再加上行动间环佩玎珰,冰肌玉骨,眉眼美艳,一抹红唇,仿佛月中仙娥。

她迎着齐枞汶走来,柔柔一笑。

便胜却六宫粉黛无数。

第二十章 中秋

齐枞汶牵着贵妃入席,席上许多人都眼皮紧绷,幸好是低头行礼,掩去外露的嫉恨。秦云颐在给太后和皇后见礼后,施施然在齐枞汶右手边坐下。

众人落座,装作不经意,但其实人人都在悄悄的细看高坐的贵妃。

若说花有百般好,人也有各有各的好看,但贵妃实在美的太出众了,信王妃看了两眼后才笑说,“算来我这次是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娘娘仙人之姿,不愧坊间流传的绝色之名。”

秦云颐抿笑看一眼齐枞汶,“王妃的身体可大好了?”信王妃身体虚弱,先帝去世的时候已经卧床养病,鲜少进宫。

“已然大好。”信王妃说。

吴太后笑说,“你呀,打年轻时就有这个毛病,喜欢漂亮的姑娘,每每见到都要赞不绝口。”

“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生个闺女,所以看别人家的漂亮闺女就眼馋。”信王妃说,“也是当初陛下藏的太严实了,不然我那还有一套花簪,若是当初,倒也配的,只是现在,就有些浅薄了。”

“在座可都听见了,王妃允了我一套花簪呢。”秦云颐笑说,“本宫就只等着收礼了。”

“只要娘娘不嫌粗鄙,自当随礼奉上。”信王妃说。

本是说笑,英妃却参与进来,含娇带嗔的对齐枞汶说,“陛下,你瞧,贵妃都冲亲王妃要东西了,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怎么寒酸贵妃了。”

齐枞汶瞥了她一眼,举杯开席,众人敬陛下,陛下先敬太后,再敬叔王,之后就是舞姬入场,和乐共赏。

酒过三巡后,吴太后越过陛下看向秦云颐,“不怪信王妃喜欢,哀家瞧着贵妃这小模样也喜欢,趁今日多看两眼才好。”

“母后要喜欢,把贵妃叫去玉寿宫就是。”皇后说,“想怎么看都行。”

“哀家可想不来这样的好事。”吴太后摇头说,“贵妃不喜欢来哀家的玉寿宫,哀家不勉强她。”

“后宫的嫔妃都是太后娘娘的儿媳妇,都要给太后尽孝。”英妃说,“如何贵妃会不愿意去玉寿宫呢?”

“臣妾还以为贵妃只是不喜应付后宫姐妹呢?”

秦云颐本不欲回应,但大家齐齐看向她,她只能面带委屈的说,“我自进宫来,每每去信玉寿宫问能不能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玉寿宫总说不能,我还以为是哪里招了太后的厌烦,诚惶诚恐。哪里知道这是太后喜爱我的表现?”

“后宫的嫔妃虽然都是伺候陛下的女人,可是太后娘娘的儿媳妇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我虽然得陛下喜爱,但不敢逾矩,玉寿宫不肯召我,我是决计不会去玉寿宫冒犯太后娘娘的。”

吴太后假笑,她身边的嬷嬷笑着出言,“贵妃娘娘也是才进宫时派了两次人来玉寿宫,那时候太后娘娘因为想念先帝神思不宁,许多人的请安都免了,再后来贵妃没着人来过玉寿宫。”

“是我的错。”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我不该因为被太后拒绝了几次就胆小的不敢再去玉寿宫。”

秦云颐出席,对太妃行礼,“臣妾知道错了,还请太后娘娘宽恕则个。”

“本不是什么大事。”吴太后挤出笑容来,“贵妃快起。”

齐枞汶偏头对太后说,“母后要相见贵妃,着人去荣华宫请就是,贵妃人很单纯,误以为玉寿宫不喜,就不敢再去,今天若不说破,以后还会误会下去。”

“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吴太后说,“现在贵妃知道是误会,日后可得常来玉寿宫。”

“臣妾记下了。”秦云颐低头说。

“真羡慕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如此孝顺,还有这么多花朵样的女孩子陪在身侧。”信王妃说。

“哀家也羡慕你,膝下儿孙成群。”吴太后说,“陛下子嗣眼下还是空虚了些,需得好好在后宫广施雨露才行。”

嫔妃们巴巴望着陛下,眼神热切。

齐枞汶招手,从御桌上挑了一道菜让人送给怀孕的姚嫔。

宴会到后半,吴太后说体力不支,便招手让皇后送她回宫,太妃等自然也一起回宫,齐枞汶再待半首歌舞的时间,便命人散去。

皇后从玉寿宫回来,“陛下今天歇在哪?”

“和贵妃一起回了荣华宫。”春枝说。

预料之中,皇后叹口气,坐下让人给她拆发,“娘娘。”春枝小心取着头上的发簪,犹豫的说,“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也给本宫学会了这一套?”皇后闭目养神道,“想说就说吧。”

春枝把站在五步远外的其他宫人指使了出去,才又小声的说,“娘娘是皇后,后宫之主,家宴上的女主人,太后回宫,为何要让娘娘去送,娘娘和太后走后不久,陛下便叫散宴了。”

“她是太后,也是婆婆,本宫是皇后,也是儿媳。”皇后说,“送她回宫,没什么的。”

“可是。”春枝委屈的说,“若是娘娘留下,今天是中秋,陛下怎么也该歇在地泰宫的。就是因为娘娘跟着太后走了,余下以贵妃为尊,陛下自然只能去荣华宫了。”

皇后急转身,双目圆睁,瞪向心腹宫女,春枝连忙跪下,“是奴婢擅加揣测,娘娘息怒。”

是啊,往常的初一十五陛下都会歇在地泰宫,何况今日还是中秋,皇后想到,如果她留在场,陛下自然会和她一起回地泰宫。

春枝见娘娘陷入沉思,索性一次都讲了,“太后娘娘常说,等如嫔娘娘诞下皇嗣,定会视娘娘如亲母,娘娘为此对如嫔多有抬举,可是,娘娘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不能有中宫嫡子,却要把如嫔的孩子当作亲子?”

皇后摇晃了一下,是啊,她怎么会因为太后说的这些话就以为如嫔是她的人,对她推心置腹,信赖倍加,她需要别的皇子来对她视若亲母吗?她还年轻,又不像吴太后,失了陛下的心,她还可以生下自己的亲儿子!

“娘娘心性纯孝,自进宫来用心侍奉太后,这本是天经地义,不该由奴婢来多嘴。”春枝说,“只是娘娘,当今太后,并不是陛下亲母。”

江素玉彻底怔愣了,是啊,太后不是陛下亲母,若说陛下多仰慕太后,那也是一句虚话,在王府时她就知道,每年的寿礼都是她备的,王爷可没有对这个嫡母有多深的感情。可是进宫后她怎么就完全忘记了。

处处以太后为尊。

当然不是说要不尊她,可是明面上的尊,和实打实的尊,那不一样。江素玉想起,她初进宫,担心做不好一个皇后,处处在太后指点下处理宫务,现在更是把如嫔也带在身边,她这是亲手往自己身边钉下了钉子。

“娘娘。”春枝见她发怔,急道,“都是奴婢乱说的,娘娘不要往心里去,都忘了吧。”

“不。”江素玉拉住她的手,“多亏你,多亏你。”

“娘娘。”

“我早该想明白的,除了我自个儿的亲娘,谁能一心一意的站在我这边。”江素玉说,只她生母早逝,如今只嫂子们能进宫,她们又如何能给她建议。

“好春枝。”江素玉说,“日后你若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只管跟我说,说错也不打紧。”

“娘娘做的已经很好了,谁都不知道,娘娘的辛苦。”春枝说。

这边主仆情深。

荣华宫里齐枞汶皱眉坐着,心情不爽,“陛下特意来荣华宫散气的?”秦云颐故意说,“是谁惹的陛下不喜?”

“你说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齐枞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对秦云颐发出疑问,“她是皇后啊,她怎么,怎么能像一个宫女似的,就送太后回去了?”

“有皇后必须要送太后回宫的规矩吗?”

“陛下就为了这个生气?”秦云颐说,“陛下要不喜欢皇后对太后太恭敬,便明说就是,何必这么生暗气。”

“这是能明说的话吗?”齐枞汶说,“自古以孝治天下。”

“我暗地里也提点过,皇后,皇后她从前没这么蠢啊。”

“陛下。”秦云颐说,“这亲王妃对皇后,和皇后对太后,那心境是不一样的。”

“娘娘也是想做好表率。”

“本来她在后宫该是无所钳制的,她非要给自己请个大佛来。”齐枞汶说,“朕也不是说不准她孝顺,高高供起就是,让她安享晚年不比让她劳心劳力还要操心宫务来的孝顺吗?”

“太后娘娘当皇后时没挨着宫权的边,如今当太后了想要手握权柄也很正常。”秦云颐说,“皇后娘娘是身份变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就不用陛下操心了。”

“希望如此。”齐枞汶说,“太后若是仁心慈和,我不会如此防备忌惮。”

“我的好陛下。”秦云颐摇着他的手臂说,“我在登云阁设了赏月小宴,陛下不和我去看看吗?”

大宴上只顾着喝酒,这赏月还是要私下两三人安静的赏,才能赏出其中真味,拂花弹的一手好琵琶,秦云颐就让她在一旁助兴,她低头侧脸的拨弄琴弦,半分眼神都不敢往陛下身上瞅。

她们自行宫回宫那天就知道,当初一起从江南来的秀女,没有被贵妃选中的那两个最好看的秀女,被分到最苦最累的司苑,管理御苑种植,因着美貌又没背景引来太监垂涎,行假龙真凤事,被抓了个正着,因为秽乱宫闱,被乱棍打死。

在想想留在行宫的语梦,怜卿,她当即吓的半死,之后老老实实,什么心思都不敢有。

登云阁上四面开窗,吹着小风,斟着小酒,软玉温香在怀,再看月亮,挂在天边仿佛伸手可得,琵琶音袅袅。

先头的不快都一扫而空,齐枞汶捏着秦云颐的手,“这琵琶弹的不错。”

“陛下觉得好就赏。”秦云颐说。

“嗯,赏。”齐枞汶说,“明日让韩兴把那套金线绣屏送到荣华宫来,绣的山桂,正是这段时间用的。”

秦云颐笑着推他,“陛下,琵琶又不是我弹的。”这不是赏错人了吗。

第二十一章 玉寿宫

送陛下上朝后,秦云颐说,“今天指不定要去玉寿宫,你去问问,李嬷嬷和张嬷嬷,哪个愿意跟我同去。”

“娘娘也可以不带嬷嬷去呀。”妙雨说,“两位嬷嬷都是从玉寿宫出来的。”

“就是因为她们都是玉寿宫出来的,所以才必要带一个过去。”秦云颐说,“得让太后安心啊,她的钉子还好好在荣华宫待着。”再说李张二人,她们的忠心在荣华宫说说可不算,得经受住考验才行。

皇后今日看着面有倦色,请安时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一句贵妃今日跟本宫一起去玉寿宫请安吧。

秦云颐自然应允。

如嫔,江嫔,肖嫔和两位黄婕妤都要固定跟着去玉寿宫的搭子,英妃眼睛一转,“没道理这嫔位的天天去玉寿宫请安,我们这些妃位的倒是躲懒,再说太后娘娘天天见着旧人,也没意思。不如皇后娘娘定下日子来能一同去玉寿宫请安,我们也能去太后面前孝顺一二。”

“本宫今日去跟太后娘娘建议,若是太后同意,便从下次开始。”皇后说。言下之意,这次你就别去了。

英妃有点诧异,毕竟自进宫来,皇后也算是有求必应,这么直接的驳回她的要求,好像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皇后和贵妃有步辇,其余嫔位只能步行,到了玉寿宫又,略等了一会,太后才从内殿出来,请安过后,太后让她们坐,太后和皇后交流些宫务,如嫔负责捧哏接话,其余人习惯于做背景。

秦云颐是第一次来当背景,她也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悦,安心的喝茶。

“贵妃身体可好些了?”太后看着她如此闲适就冷笑问道。

“托太后娘娘挂记,臣妾这身体能好好将养着就算不错了。”秦云颐说。

“你这身体跟破洞似的,如何能为陛下诞育子嗣?”太后忧心的说,“姚嫔不过两三次侍寝,就能怀上龙裔,后宫中,你承恩的次数最多,却迟迟没有消息。”

“为陛下着想,你也该劝着陛下多去后宫,而不是在你身上白费功夫。”

秦云颐抿唇笑,“孩子是缘分,来不来看天意。”

“如果照太后娘娘这么说,臣妾尚且还有体弱能做理由,后宫其他伺候陛下的姐妹,又当以何论?她们伺候陛下的次数,可都比姚嫔多。”

皇后面色一凝,是啊,陛下歇在她那的次数也不算少,为何迟迟没有好消息?

“她们虽比姚嫔多,可是远远不如你。”太后说。

“太后不喜欢臣妾吗?”秦云颐直接问道,“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惹娘娘不喜,娘娘直说,臣妾一定改。”

“没有?”吴太后眉头一跳,“哀家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可太后娘娘方才说的话不就是在指责臣妾。”秦云颐委屈的说,“难道太后娘娘也会对如嫔妹妹说,你进宫几个月都没有怀上龙裔,陛下去你那时,你得把陛下往其他妃嫔处送,让她们伺候陛下,好诞下龙嗣。”

“贵妃说笑了,臣妾才伺候了几次陛下。”如嫔轻身说,“是断不敢和贵妃相比的。”

“那陛下要去的多了,你就会往外推陛下?”秦云颐说,“同在后宫中,大家都是女人,何必强人所难呢。”

“贵妃好大的脾气。”吴太后冷哼说,“哀家不过是提点几句,你倒是有长串的话要来堵哀家的嘴。”

“看来哀家给你的两个嬷嬷,还是能没能交会你规矩。”

秦云颐离座跪下,“臣妾愚钝。”

“这是做什么?”皇后离座去扶贵妃,“好好的请安,说些家常话,贵妃这一跪,好像太后要责罚你似的。”

“太后最是仁心不过的,你误会了。”

“臣妾胆小。”秦云颐委屈说,“是臣妾不该和太后顶嘴。”

吴太后被她气的胸口痛,挥挥手让她们跪安。

“那太后娘娘,臣妾明天还要来玉寿宫请安吗?”秦云颐问。

“你若有心你就来,你若无心,”吴太后说。“也不用特意来。”

秦云颐行礼离开。

李嬷嬷也从玉寿宫中某处出来,跟在步辇身后。

“姑母,不要生气了。”如嫔端茶给太后。

“好个牙尖嘴利的和敏贵妃。”吴太后说,“说一句顶一句,还自己先跪下了,到时候在陛下面前换一通说辞,倒是哀家的不是。”

“虽然听说过贵妃很多事迹,但是贵妃一直对臣妾等冷淡的很,昨天和今天,竟是和贵妃相处最多的时间。”如嫔说,“臣妾总觉得,贵妃,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吴太后竖眉说,“还不是一样的恃宠而骄,不知尊卑,毫无规矩。”

“姑母是太后,也不能真的教训贵妃,还是要看皇后的呢。”如嫔说。

“皇后心里恨和敏贵妃不在任何人之下。”吴太后说,“哀家会针对贵妃,还不是为了你,你要趁早生下皇子,后宫里,什么宠爱都是过眼云烟,只有皇嗣才是傍身根本。”

“臣妾无用,让姑母费心了。”如嫔说。

“太医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喝。”吴太后说,“哀家也不能总压着陛下去你那,你得自己争气,把握住每一次的机会。”

“臣妾记住了。”

秦云颐坐在步辇上,李嬷嬷走在她身侧,小声的回禀,“玉寿宫里问娘娘有什么把柄,我回到娘娘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心腹事并不和我说。”

“还问娘娘留了那几个秀女伺候是不是为了固宠准备的?”

“娘娘当初留了人就去了行宫,如今回宫才几天,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回的很好。”秦云颐说,“如今荣华宫里应该没有别人的钉子了?”

“娘娘当初措不及防的把人都换了,各宫都没反应过来。”李嬷嬷说,“娘娘去行宫时,留在荣华宫里的宫人我是时时刻刻盯着的,有人招揽,但是无人应允。”

“你得把她们教好,若是有了外心,本宫是决计不会忍的。”秦云颐说,“主仆一场,本宫也不想下场难看。”

回了荣华宫,妙雨伺候秦云颐换了便服,“太后今天为难娘娘,娘娘要不要告诉陛下。”

“为什么要告诉陛下?”秦云颐失笑,“后宫一些言语交锋,也要劳动陛下,陛下还不够幸苦吗?”

“那娘娘就白受委屈了。”妙雨说。

秦云颐摇头,“今天皇后娘娘的脸色看着有些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齐枞汶来荣华宫和秦云颐一起用午膳,午膳过后要小憩片刻,秦云颐给他按压肩膀时就说了皇后娘娘似有不愉的事,“宫务看来真是个磨人的事,我瞧着短短两年,皇后就憔悴了不少,所以啊,谁要让我去管宫务,我是决计不肯的。”

齐枞汶闭着眼嗯,“你这是无谓的担心,皇后喜欢让宋妃和如嫔替她管理宫务,你就是想管,她也不愿意给你管的。”。

“反正我只管伺候陛下就成。”秦云颐说。

“今天去玉寿宫了?”齐枞汶问。

“嗯。”秦云颐说,“走的时候我问太后,明日要不要再去,她又说了随我,我当真糊涂了,陛下说我该不该去?”

“如今去玉寿宫请安是真没规矩,如嫔,肖嫔等人虽和玉寿宫中有亲,也不能凌驾在妃位上。”齐枞汶说。“这事你不用烦了,等皇后商议出规矩,你就随着去玉寿宫请安时,平常时间,玉寿宫不请你你就不用去。”

“如此甚好。”

齐枞汶回头看她,“没受委屈?”玉寿宫发生的事他早已知晓,没想到太后会直接说出那样的话,他想云儿当时心里该有多难过心里就难过。

“陛下怎么会这么问,我是陛下爱妃,谁敢给我委屈受?”秦云颐揽着他的脖子说。

“你就是个傻姑娘。”齐枞汶说,受了委屈也不说。

我才不傻,你对吴太后多有忌惮,玉寿宫肯定有你的耳目,我不说,也会传到你的耳里。不说,才会让你记挂我。秦云颐眼神里有一丝了悟,嘴唇却上扬着说,“古话说的傻人有傻福,我就当陛下在夸我了。”

午休结束回勤政殿处理政务,齐枞汶就交待,“晚膳摆在地泰宫。”

皇后自昨夜起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只是以为是突然想通的后遗症,也没当回事,陛下使人来传要过来吃晚膳,皇后就打起精神让人安排下去。

齐枞汶看见她,“皇后的脸色这么差?叫太医来看过了吗?”

皇后下意识抬头摸脸,“臣妾身体无碍的。”

“无事也请太医来看看,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齐枞汶说。

皇后眼泪汪汪的看着齐枞汶,陛下可是很久都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软和话,“多谢陛下记挂,臣妾一定会好好注意身体的。”

“宫务繁杂,你就多叫几个人来帮你,贤妃,佳妃,都是品性端方之人。”齐枞汶说。“大可放心使唤。”

“臣妾知道了。”皇后说,“只是贤妃妹妹常说要照顾大公主,并无闲余,佳妃倒是可以。”贤妃出身显赫,她一直颇为忌惮,但她没想到的是,佳妃,至今还没有被陛下临幸,却被陛下定章为品性端方,还要抬举她管理宫务。这里面有什么是她疏漏的吗?

“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摆设不成?让她一个母妃事必躬亲。”齐枞汶说。

宫人布置膳桌,皇后想亲手给陛下布菜,夹起一道熘鱼片,含笑正要说什么,突然一股恶心翻涌上来,偏头掩嘴,“臣妾失仪。”

第二十二章 空欢喜

齐枞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你不舒服就坐下,有布菜太监,何须劳动你。”

只崔嬷嬷眼睛一亮,闻着鱼味反胃,难道是有好消息了,“娘娘近来身体容易疲累,没胃口,还容易反胃,倒像是,倒像是。”

皇后也是一听就反应过来,她捂着胸口,消息等的太久她都不敢相信,“不会吧?”

齐枞汶在韩兴的提醒下才知道,这妇人有孕时容易反胃,“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请太医来。”

太医匆匆拎着药箱过来,在陛下和皇后娘娘殷切的眼神下把脉,一次,二次,换个手再来,“一个简单的滑脉,要诊这么长时间吗?”齐枞汶不悦的说道。

太医低头解释,“许是时日太短,这脉似是而非,微臣实在不敢断定皇后娘娘就是有喜。”更像是脾胃失和,不过这话可不敢说,“也许过上十天半月,就能诊个明白。”

不是有喜,齐枞汶和皇后都有些失落,齐枞汶摆手让太医先退下,皇后压下满心的落空,对齐枞汶说,“都是嬷嬷心急了。”

齐枞汶叹气说,“不用着急,孩子该来的总会来。”

到底是影响了心情,用了晚上,齐枞汶借口还有政务,就从地泰宫出来,远远看见荣华宫时,韩兴就一直瞄齐枞汶。

“去荣华宫。”齐枞汶说。

秦云颐已经拆了头发,听说陛下过来了还奇怪,明明傍晚的时候已经去了地泰宫,今天怎么也该在地泰宫安置才是。

也不慌忙的重新梳发,扯一截绣花长巾遮住头发就在殿门口准备接驾。

“你这就准备睡了?”齐枞汶看她的样子就说。

“只是早早做了入睡准备。”秦云颐说。“陛下怎么过来了?”

“别提了。”齐枞汶摆手,“皇后身体不愉,还以为是有孕,结果叫来太医却不是。”

“孩子总会来的。”秦云颐安慰说道。“陛下还年轻,实在无需着急。”

“朕以为皇后真有孕了,实实在在的高兴了一会,结果落空,其中滋味真是一言难尽。”齐枞汶说。

夜间,齐枞汶压着问秦云颐,“云儿,你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

秦云颐搂着他的脖子,眼角沁出眼泪,这次却不单纯是因为身体。

得知陛下出了地泰宫就去了荣华宫,崔嬷嬷立即就跪下了,“都是老奴鲁莽,想着若是好事,当着陛下诊出岂不大好,失了分寸,应该私下确诊了再和陛下说的。”

“起来吧。”皇后大喜大落空后只觉疲惫,连指责都顾不上,“也不怪你。”

只是陛下啊陛下,你说孩子总会来的,可你不留在地泰宫,孩子什么时候才会来?

信王妃中秋宫宴后回府,就让人准备了礼单,把那套花簪添上,“留到十二月,贵妃生辰时送到宫里。”

“王妃今天总算见着她了。”锦年说,“不然王妃一直担心着她。”

“当初秦家变故,七王爷再迟一步,她也就跟着她母亲去了。我知宁儿刚烈,但实在想不到她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事情何至于到那个地步,只要活着,等事过了,亲朋好友帮忙一伸手,总有活路。”

“死了,就万事皆空。”信王妃摇头。

“教坊司恶名在外,秦夫人名门闺秀,宁死勿辱。”锦年说,“说到底,谁也不是秦夫人,谁也不知道她在当时的情境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举动。”

“我本来担心云颐随了她母亲执拗的性子,好在后来没有传来她在七王府寻死觅活的消息,我这才放下心来。”信王妃说。

“想到当初有些无事的人,站着说话不要疼,指责贵妃为何不遵母意,慷慨赴死就生气。”锦年担忧的说,“现在会不会有人眼热贵妃,又翻出当年的事来说?”

“死,容易,活着,才是莫大的勇气。”信王妃说,“她既然当初能挺过来,现在谁也不能再用这事去把她打倒。”

“好在陛下对贵妃还是荣宠有加。”锦年说。

“如果陛下一直是七王爷,我倒不担心,但是七王爷成了陛下,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了。”信王妃说。

丽太妃在玉寿宫后殿也不过一件稍大的屋子,她原本是贵妃,但是两个儿子谋逆,陛下再是护着她,也不得不降低她的位分作为惩戒,不过那时候她还一直都是贵妃的待遇,只是变成太字开头,越级待遇是不要想了,何况太后恨她入骨。

但是烂船也有三千钉,不管太后怎么针对她,她在后宫足足二十年的盛宠,人脉财力远不是当上太后才松口气的吴皇后能比的。

比如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宫女,竟然就是后妃向太后请安时立在殿内的宫女,她低头把白天的事陈述一遍,待丽太妃点头后才悄声离去。

“太妃,你看贵妃如何?”婢女问她,“金贵人时常让翠羽来问,想讨个主意。”

“比想象中要棘手,她绝对不是仗着漂亮才得到陛下欢心的人。”丽太妃摇头说,“罢了,好在贵妃也不把她当回事,你让翠羽告诉她,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抓住陛下的心。”

“英妃进宫,本就分走了不少宠爱,如今贵妃也回宫了,金贵人那已是许久没有见过陛下了。”

婢女说。

“陛下是陛下,也是男人。”丽太妃说,“沈嬷嬷教她的东西,她都学会了吗?”

“翠羽说,贵人还是有些矜持的。”婢女回道。

“她矜持什么?”丽太妃气道。“她爹娘若不是因为我,这会也还在土地里刨食呢,一朝显贵就装上大小姐架子,如今金家是个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吗?还惦记着自己的自尊。”后宫什么名门贵女没有,当初她是如何能抢占先帝的心,就因为私下放的开,做足小女人情态。

当所有的女人面对陛下只剩毕恭毕敬不敢造次时,你这一份恰到好处的逾矩,就是让陛下记挂你的关键。

“想等贵妃色衰爱弛,那她也老了。”丽太妃说,“在外还是要留心好苗子,年岁小些都无妨,选长的像贵妃的。”

“英妃那,自恃身份高贵,谁都看不起,只想和贵妃别苗头,等着她们鹤蚌相争就好。”

“还有太后现在和皇后好的跟亲母女似的。”丽太妃嗤笑摇头,“大家都还在试探观望,得想办法把水搅浑,才有我们的益处。”

秦云颐很久没有这样起不来身过,等醒来,陛下早就上朝去了,皇后那也告了病说不去,妙清捧着单子过来,陛下又赏赐了许多东西过来,秦云颐摆手不让她念,“和张嬷嬷点数后归库就是。”

“娘娘可要泡澡,奴婢再给娘娘按按可好?”妙吉说。

秦云颐没入热水中,身上斑驳的印记让人看了脸红,她没让妙吉给她按摩,也不让任何人在身边伺候,屏风后只留她一个人。

妙吉去问妙平,“是不是娘娘不高兴了?”

“无事,不要多想。”妙平担忧的看一眼屏风,却和妙吉说,“娘娘沐浴不喜欢人在一边伺候。”

半个时辰后,秦云颐才在里面叫起,穿好衣物又一切如常。

“皇后娘娘知道娘娘身体不适,又使人送了东西过来。”妙平说,“英妃娘娘来荣华宫看望娘娘,如今正在花厅坐着呢。”

“去看看。”秦云颐说,妙平微微一愣,她还以为娘娘会如同往常一样,任由她们喝茶后再离去。

不过她很好就收敛住这份惊讶,迅速的给贵妃整理好妆发,去往花厅。

英妃等人在听到贵妃娘娘驾到的时候,也是不可置信,只看见穿着桃红衣裙的身影才起身见礼,“我还以为今天又见不到娘娘呢?”英妃说,“看来娘娘这次病的不重。”

秦云颐思绪纷乱,一个人待着越想越烂,听说英妃过来,她想着和人见面转移一下注意力,但一听英妃开口,她就后悔了,还不如一个人待着。

“也不好让你们白来一趟。”秦云颐坐下说,“礼物已经备好,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每次来荣华宫,都少不了连吃带拿。”李嫔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荣华宫打秋风呢。”

“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秦云颐说。

“陛下对贵妃多有赏赐,满宫都比不上。”罗嫔谨慎的夸道,“妾身等倒是来沾光了。”

秦云颐矜持的笑。

英妃看她,气色慵懒,什么身体不适?心里又妒又恨,“娘娘身体不好,怎么还是一样伺候陛下,也不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也不是什么病都有病气。”秦云颐说,“太医自有论断,陛下心里也有数。”

“我瞧娘娘不像是有病。”英妃直接说,“只怕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你既心里有数,又何必问我呢?”秦云颐反问。

“我只是不相信贵妃骄娇至此,后宫里旁的姐妹也是一样的伺候陛下,可没有谁借承恩为身体不适的理由。”英妃说,“只怕后宫姐妹有样学样,倒是让人说陛下后宫懒散。”

秦云颐亲扯嘴角一笑,“英妃倒是比皇后娘娘操心的还多些。”

“不过英妃却是多虑了,陛下对旁人自然不会像对本宫这样。”

“自然也就不会累到身体。”

第二十三章 故人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英妃回宫后连扔了两个茶杯,气的五官都变形,当时在荣华宫没想到贵妃会直接说出那样的话,一时没反应,等出了荣华宫,反复琢磨,越想越气。

“秦家没出事前也是个高门大户,世代食禄,她也大家闺秀的养大,如何能说这样破落户的话。”英妃气道。

“娘娘,别生气了。”玉梨劝道,“不值当。”

“本宫只恨当时没反唾一句,这就是贵妃娘娘的好教养。”英妃说,“把床帏私事挂在嘴边。”

“若有下次,娘娘就知道怎么应对了,现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玉梨问。

英妃把自己气个倒仰,后来又偷偷问玉梨,“难道陛下在本宫这惜力了?”

玉梨还是个黄花闺女,被问道了,只能试探的回道,“可是陛下也没有表现不满意啊?”

“大概还是贵妃体弱吧。”

英妃扭捏的放不下这事,就在心里生了跟,想着一定要在陛下次来时分个明白才是,“想办法去问一下,陛下在荣华宫过夜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玉梨有些为难,“荣华宫如今是油盐不进。”

“那就想办法。”英妃说,“用钱也好,对了你把荣华宫宫人的名字传回将军府,让娘去查一查。”

玉梨欲言又止,她想劝娘娘,贵妃既然不主动为难你,你也实在没必要和贵妃处处相争,但是这样的话,她说的太多,多到再说娘娘就要发怒的地步。

还是接机传话回去,让老夫人来劝娘娘吧。

秦云颐寻了个光亮处坐着,“天清宫要没说陛下过来,中午就随便吃点什么吧。”

“天清宫那边遣人来问娘娘醒了吗,不过没说中午过不过来用午膳。”妙平说,“娘娘,是不是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也不是真的有病。”秦云颐说。

妙吉此时进来,“娘娘,陛下命太医来给娘娘请平安脉,如今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秦云颐失笑,“罢了,叫进来吧。”

进来的是刘御医,不过身后还跟着一位有些眼熟的太医,妙平在看到他后立即瞪圆了眼睛,惊讶的看向秦云颐,秦云颐在最初的惊讶后反而更早的镇定下来,她朝妙平轻轻摇头,让她不要点破。

刘御医给秦云颐诊脉,“娘娘只是有些脾虚,每三日服一剂汤药,平日里饮食注意点,当无大碍。”

“有劳刘御医了。”秦云颐说,让人拿荷包,再亲自送他出去。

等出了殿外,妙平面有羞赧的说,“荣华宫的嬷嬷近来觉得腿脚酸痛,不知缘由,不知道太医院哪位太医善治腿脚病,还望刘御医告知,奴婢好去请。”

“影响行走吗?”刘御医问。

“那倒没有。”妙平说。

刘御医沉思一会,“那应该不是很严重,这样吧,袁赫,你跟这位姑娘去看看,也省了姑娘再多跑一趟。”贵妃受宠,荣华宫就是香饽饽,太医院里想往这来的不知有多少,但是陛下点了他来,御医和太医品级不一样,就算有人妒恨也无法。

后宫娘娘有定例,五日一请平安脉,但是这位贵妃娘娘格外金贵,陛下是想起就叫他来,偏偏又没什么病,刘御医就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的大材小用感。现在太医院的人都看不上,在新考进来的一批太医中,挑了个眼明心亮拎的清的人跟在自己身边学习,等到日后也能帮他跑跑荣华宫。

“那不好吧,刘御医是给陛下娘娘看病的人,你身边的人,我们做下人可不敢用。”妙平笑说。

“无事,他也是才考进太医院的人,如今正是需要多问诊累计经验的时候。”刘御医说。

妙平直把他送出荣华宫,才又和那位袁赫太医一同回到殿内。

“微臣给娘娘请安。”袁赫重新行大礼。

“快起来。”秦云颐说,“我记得你祖母离世前留有遗训,袁家人再不入太医院,你怎么进宫来了?”

“祖母确实留有遗训,”袁赫起身落座后才回话说,“只是父亲也思虑了很久,怕娘娘在宫中孤立无援,尤其医药又是紧要的东西,父亲本想亲自进宫来,只是年岁不符,便让我进来了。”

“愿为娘娘差遣。”

秦云颐无奈笑说,“后宫也没有那么危险,何至于让袁大夫违反母令。”

“母令固然重要,但秦家对袁家是再生父母之恩,秦家如今只有娘娘一人,父亲只愿竭尽所能,报当年的恩情。”

秦云颐沉默一阵后说,“既然已经进宫,旁的我就不说了。你认识妙平和妙安,如果遇上什么事,直接使人来找她们就是。”

说完又笑道,“知道在宫中有个熟人,这心情确实不一样。”

“但愿能帮上娘娘的忙。”袁赫说。

妙平再送袁赫出来。“这是娘娘给你的,不准不要,宫里到处都要用钱,你留着打点,刘御医没让你来荣华宫,你也不要来,娘娘的意思是不让别人知道你是荣华宫的人。”

“姑娘放心,我都明白的。”袁赫说,他现在的年纪,出入宫廷还是要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刘御医还是有真本事的,我想着能跟他学些什么也好。”

妙平满意的点头,然后又说,“不过若是宫里有谁欺负你,你也千万不要瞒着,娘娘是贵妃,要护着你,还是轻而易举。”

“袁大夫送你进宫是高义,娘娘定不愿让你有什么损伤。”

“姑娘反省,我明白的。”

秦云颐在妙平回来的时候才感感叹说,“我父亲和大哥,都是乐善好施的人,救人性命的事做过不知凡几,但他们出事后,还记得秦家恩情的,怕也只有袁大夫了。”

“奴婢相信,世上还是知恩图报好人的多,只是他们没有袁大夫来的方便,能接触到娘娘。”妙平说。

“等到过年大宴,命妇进宫朝拜,那里面大部分人,我小时候都见过。”秦云颐像是觉得好笑,频频摇头,“那四年里,她们像是忘记了世上曾经有一个秦家,曾经有一个我,如今却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等过年了。”

皇后命佳妃来帮忙处理宫务,确实引起不少人怀疑,毕竟佳妃现在还未侍寝,后宫揣测是不是皇后要提点佳妃。

佳妃依旧宠辱不惊,每天多在地泰宫待一个时辰。她也没有私心,倒像是皇后的另一个婢女,只是老实的把皇后交待的事情做完,有例循例,若有争议就把双方论据都呈上,让皇后定夺。

皇后使她,比使宋妃,如嫔还要得心应手,渐渐的更依仗她。

等到佳妃终于被陛下临幸,渐渐的,她也收获了和她妃位相同的尊重。

英妃对此状况当然很不满,半是含酸半是抱怨,问皇后为什么不让她帮忙处理宫务,“娘娘是嫌臣妾愚笨吗?”

皇后微笑着说怎么会,你不是一直只盯着贵妃吗?“只是妹妹你要伺候陛下,本宫不想占用这个时间。”

“娘娘这是说笑。”英妃说,“这宫里,只有贵妃日日要准备伺候陛下,其余人,都闲的很,这不,贵妃又没来请安。”

“贵妃身体弱,在潜邸时就如此,本宫早已经习惯。”

“再则贵妃早就说了她不是管理宫务的料子。”皇后说,“不然她是贵妃,第一个就少不了她。”

“不过也是本宫疏忽了,英妃在家中也是受的淑女教育,对管家肯定很有心得。”皇后说,“既然你主动想要替本宫分忧,本宫想想什么事可以交给你做。”

“臣妾也是想着能替娘娘分忧。”英妃说,虽然被说主动讨事做有些不矜持,但是只要得偿所愿也无谓了。她不能让人看重佳妃胜过她,贵妃比不过,落后的佳妃也赶超她,那一进宫就高调的她岂不成了笑话。

如嫔暗自心急,后宫就这么多的权,做的人多了,分到她手里的就少了,从前只有她和宋妃相帮,宋妃是个不敢争的软性子,她手中权利颇多,但是先是佳妃,现在又有英妃,她会被挤到没地方去。

所以私下里她问皇后,“娘娘也太好性了,英妃进宫,眼睛就长在天上,仗着自己是将军爱女,对出身不及她的都看不上,贵妃她看不上,就是娘娘,臣妾也没瞧着她有多尊敬。”

“她到底是妃,既然都主动开口,本宫岂能不应。”皇后淡淡的说,“再说她父亲可是直面御前的人,随便说点什么,引得陛下来为她做主,那就不好了。”

“娘娘说的是。”如嫔说,她看着皇后,这越来越冷淡的感觉,应该不是她多想,如嫔舔舔唇,然后说,“娘娘,如今有三位妃娘娘替娘娘分忧,臣妾一个嫔位,有点不合适了。娘娘同意,以后臣妾只来陪娘娘说话解闷,如今手里管的那一些事,就移交给英妃吧。”

“你自进宫来就一直跟在本宫身后帮忙。”皇后看她,“不要多想,英妃那,本宫自有事情吩咐给她。”

第二十四章 大公主生病

如嫔走后,夏枝才问皇后,“娘娘当真要用英妃?”

“用,怎么不用。”皇后冷笑,“不用是本宫小气,但若是她不堪大用,那也怪不得本宫。”

齐枞汶身后跟着的人抱了一大堆东西,秦云颐行礼后问,“这是什么?”

“舆图。”齐枞汶说,“朕一个人在天清宫看着没意思,就想着搬到这来看。”

“舆图,可以放在这看吗?”秦云颐问,却没让荣华宫的宫女进到隔间伺候,只让天清宫跟来的太监在里面伺候。

她也只在一边坐着,不凑到书桌前。

齐枞汶有时候不想一个人待着,但他也不想有人烦他,只要有个人在同一空间安静的陪他,就非常好。

这是很难让人领悟理解的怪癖。

好在秦云颐很快就领会到。

齐枞汶一边看舆图,一边拿纸记些什么,舆图很大,铺满整个书桌,不得不从这头看了,再到那头去写,秦云颐见他手忙脚乱的就说,“陛下要记什么,如果不要紧的话,就陛下说,我来记吧。”

“那你替我记。”齐枞汶从善如流的说,“边境换防的事,除了北境,已经都处理的差不多,现在边防主将都在回京途中,等述职后荣养的荣养,还能用的就要分配到其他地方去。”

“陛下之前心事重重的就是为了北境吧。”秦云颐说,“现在陛下看起来轻松很多,是已经有了决定。”

“嗯。”齐枞汶点头,“我有心给他个体面,既然他不要,那也怨不得我。”定北将军还以为他已经屈服

秦云颐低头没有再问,只是把他嘴中说出的地名和人名记在纸上,这一说就足足有大半时辰,才意犹未竟的坐下,韩兴亲自捧上茶来。

“我看看。”齐枞汶结果秦云颐写的纸,“我竟然说了这么多?”

“陛下还不觉得喉咙累?”秦云颐嗔笑着说,“要亲眼见过陛下处理政务的样子,才知道陛下真正热心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那我什么样子你都见过了。”齐枞汶笑说,“你最喜欢什么样子呢?”

“那陛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秦云颐调皮反问。

“两个都要。”

“陛下真贪心。”秦云颐说,“真话自然是陛下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假话就是,喜欢陛下陪我的样子。”

齐枞汶伸手点她,“怕是这个真假话要掉个头。”

“陛下说是就是。”秦云颐说。

卷好舆图后,齐枞汶也不说让人带回天清宫,“就放这吧,省的搬来搬去。”

“那可叫我难为了。”秦云颐说,“陛下不来的时候,我连这间屋子都不能用了。”

“我放在你这,就是不防你,你无需紧张。”

“这到底不是普通东西,还是小心谨慎的好。”秦云颐说。

之后一段时间里,陛下去皇后的地泰宫的次数就多了点,此外,英妃,肖嫔,黄婕妤也是侍寝次数比较多的。

秦云颐心里有数,这些人都有家人是陛下要用的。

她本不是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尤其知道这是陛下的推恩后,更加不会和陛下对着干,为难她们。

好在英妃总算长进一点,不会直接来秦云颐面前讨骂找不自在,贵妃的格调还是保持住了。

陛下就算临幸后妃,对荣华宫的赏赐也是没有一天停的,所以在外人看来,贵妃荣宠不倒,哪里知道她也在暗暗防备,那些得宠后妃不要来挑衅她,以免被戳破贵妃的花架子。

妙安私下说起时有些可怜,“如果我们娘娘还有家人在,得陛下重用,娘娘何须受这样的委屈。”

“这话你和我说说得了,其他谁也别说。”妙平竖眉说,“尤其是在娘娘面前,这不是在娘娘心口上划刀子吗?”

“我自然知道。”妙安说,“外人只看到我们娘娘的风光之处,却没有人看到她的辛苦。”

“娘娘不是脆弱的人。”妙平说,“我们也要坚强一点,不要反而让娘娘担心。”

十月里是大公主的生日,作为陛下目前唯一的子嗣,生日宴办的还算隆重,宗亲夫人们进宫来贺,太后虽然没有亲至,也是让肖太嫔替她来问候一声,在席上略坐坐。

其他妃嫔自然不用说。

皇后坐在主位笑呵呵的说,“今日这宴席可都是英妃操办的,很是尽心尽力,比本宫以为的还要办的好。”

贤妃微笑,对大公主说,“去给你英母妃磕个头,谢谢她给你办的生日宴。”

英妃在大公主过来时一把拉住她搂在自己怀里,不让她行礼,“大公主玉人一样的长相,真让妃母看着喜欢,我要多抱抱大公主,说不定大公主的弟弟就这么跟着来了。”

大公主的奶娘看着英妃殷红纤长的指甲十分紧张,生怕她不小心划到大公主,大公主被抱的并不舒服,求助的眼神看着奶娘和母妃。

“要大公主真有这样的作用,本宫定不会小气,让她每日都去各妃母宫里请安,把弟弟妹妹带来一串,大公主也可以陪弟弟妹妹玩了。”贤妃说。

英妃做足了慈爱的妃母形象后,将将在大公主即将要哭出来的时候放开她,她看着上首,“那可得先紧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虽是玩笑,但是后宫中,谁不盼着孩子。

皇后就被说的心动,不过她没有英妃做的现行,只是把大公主叫到身边,把她手上的南珠串儿系在大公主衣襟上。

“娘娘,这个东西太贵重了。”贤妃说,“小孩家家的,经不住,再说,娘娘已经备了贺礼。”

“陛下的大公主,有什么经不住的。”皇后笑瞪她。“你不要自己小心,把公主也教的文静,这世上的好东西,只要她要,都能是她的。”

“娘娘。”贤妃说,公主自然金贵,但是作为公主无忧无虑的过了十几年,还是要嫁人做别人的妻子,如果不教,孩子空有公主地位,却过的不幸福,那就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责。

“姚嫔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秦云颐状似无意的提起,“可冷着了?”

姚嫔捧着肚子摇头,“臣妾怀胎后,身体比往年要热些,慌的臣妾问太医,是最近的天气不冷,还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怀孕的人不怕冷。”贤妃说,“肚子里揣一个,跟揣了一个小火炉似的。不过啊,等生了孩子以后,就怕冷了。”

话题被引开,贤妃和一众有经验的王妃就开始和姚嫔灌起孕经来,姚嫔听的格外认真。

余下一些妃嫔听着,第一个没经验搭不上话,第二个到底不是马上就能用的着的东西,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或者互相交头接耳说些悄悄话。

大公主乐的没人关注她,偷偷的跑到这个妃母身边吃一点,那个妃母身边尝一口,不亦乐乎。

“大公主——”奶娘突然厉声喊道,原本还精神跳着的大公主软软的倒在她怀里,贤妃心口一跳,三步并两步的冲过来,“熙儿——”

大公主倒在奶娘怀里,呼气一口粗过一口,四肢无力,“这是怎么了?”贤妃慌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眼泪成串的掉,声音破哑,“熙儿,你哪里痛,告诉妃母。”

“你不要吓母妃。”

宴席自然乱成一团。

皇后喝道,“都不要乱,都呆在原地,不能乱动,夏枝你去请太医,春枝,赶紧去请陛下过来。”

秦云颐走到贤妃身边,见大公主面色发红,皮肤上泛起红疹,“你别抱的这么紧,给孩子留点呼气的空间,把衣襟解开点。”

太医赶到时,大公主衣裳下的身躯已经是满身红肿,涨的比平常大了一半,贤妃死死掐着手心才没有晕倒,“太医,你快救救大公主。”

“抱到殿内去,在这会惊了风。”秦云颐开口说,“贤妃不要担心,大公主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

齐枞汶匆匆来的时候,除了贤妃在殿内看着太医诊治,其余人都在原定待着,傍晚的风一吹,不少人都打了寒噤,在看到陛下发怒的样子,更是头低到胸口,一点不敢抬头。

齐枞汶先去殿内问的大公主情况,小小的一个人儿,浑身红肿插满了银针,呼吸困难,而太医满头大汗只说勉力而治,不敢保证,齐枞汶气的踢了一脚下人,“去找能治的人来,太医院只有一个太医了吗?”

韩兴带着被侍卫背来的太医们这时也赶到了,“太医们快进去给大公主诊脉。”

周太医看一眼便知道,“这是吃错东西了。”

“快拿水来,给大公主灌下。”周太医把大公主身上的银针都取下,“需得喝下大量的水,让公主便溺出来。”

“取白芷,蝉蜕,甘草煎水。”

“大量的煎水。”

“吃错了东西?”齐枞汶眼神向能吃人,他转头冲出殿外,让韩兴把大公主的奶娘拎出来,“大公主今天在席上吃什么东西了?都给朕指出来。”

后妃们不敢出声。

只是大公主而已,谁要失了心智要向大公主下手?

大公主今天吃了许多东西,在奶娘的一一指认下,几乎所有娘娘的案前,大公主都去过。

“你现在,把你刚才指认过的东西,都吃了。”齐枞汶沉着语气命令。

第二十五章 谁的错

人因无知而恐惧。

奶娘整个人如抖筛一样,大公主如今病情未名,谁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造成的,她伸向点心的手几乎拿不起来。

“陛下。”皇后说,“这席上的东西,所有在座的妃嫔都吃过的,如果有毒物,断不会只有大公主一人不适。”

齐枞汶冷冷瞪着她,“那你想说什么,大公主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个小小的孩子,生日高高兴兴的,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难道是她自找的吗?”齐枞汶大怒道。

皇后立马跪下。

其余人连忙也都跟着跪下。

殿内的太医出来两位,开始检查席上的食物,在胆颤心惊的安静中,先用银针试毒,然后再用嘴尝,整个过程持续两刻钟,因为嫔妃们一直跪着的,太医也只能跪着进行动作。

“回陛下,席上食物都是正常的。”太医拱手道。

“叫内司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给朕仔细的检查。”齐枞汶冷酷的说道。

其余人都不敢出声,秦云颐不得已的开口,如今宗亲王妃都在,若当着她们的面对嫔妃们搜身,女人都要落个没脸,难道陛下就有光彩?

“陛下。”秦云颐抬头说,“臣妾曾经见过一人,明明是人人吃都了无害的食物,他吃了就会不适,嘴巴四周会立即出现红疹。于是大胆猜测也许大公主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而是吃了和她不适应的东西。”

“陛下,臣妾实在不敢相信,陛下的后宫会有刻意伤害大公主的人存在。”

齐枞汶看向太医,“可有这样的说法?”

“医书上倒是没有这么说。”太医斟酌的说,“但是实际上确实有人,喝了不足以致死的酒量就死了,可能各人的身体有关,和这个食物不适应。”

“奴婢想起来了。”奶娘突然想通了关节,慌忙开口说,“大公主小的时候,若是奶娘吃了花生,大公主喝奶后立马嘴巴边上就会红起来,然后发热,当时大夫诊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只要不吃花生就没事。”

“之后贤妃娘娘和大公主身边,都是不准有花生,就怕大公主误食。”奶娘说,“大公主的生日宴是英妃娘娘操办的,奴婢记得,当初英妃娘娘来人问娘娘大公主生日宴上有什么要求时,千叮呤万嘱咐说了,席上千万不能有花生。”

齐枞汶看向桌案,上面确实没有花生。

“陛,陛下。”江嫔都快要晕过去了,“席上有道仙豆糕,香甜美味,大公主来臣妾身边时,臣妾便喂她吃了半个。”

“可是臣妾,臣妾不知道大公主不能吃花生呀,不然再给臣妾几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给她吃啊。”

又有罗嫔,黄婕妤等人抖着声音说,也曾喂过大公主仙豆糕,“臣妾只是见大公主喜欢,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齐枞汶指指仙豆糕,韩兴立马从贵妃的桌案上端起一碟仙豆糕,齐枞汶拿起一个,初闻并没有花生味,但是入嘴嚼了几口就有花生的香味。

“英妃!”齐枞汶看向她,“怎么回事?”

英妃大拜在地,“陛下,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不知道,没人和臣妾说过。”

奶娘急了,“娘娘当时说因为是英妃娘娘来筹备宴会,不要多嘴免得英妃娘娘难做,落英宫来的是彩雀姑娘,奴婢当面跟她说的,大公主不能吃花生,宴席上不要有花生,或者花生做的菜才好。”

“那个彩雀在哪里?”齐枞汶怒问。

从跪着的宫女中匍匐爬出一个人来,彩雀深深的把头埋在地面,“奴婢和内膳房交待过的,但是奴婢也不知道为何宴席上会出现花生制品?”

“来人,去把今日负责万春宫宴席的有关人等都给朕压过来。”齐枞汶喝到。

皇后小声劝道,“陛下,既然无人下毒,接下来的事便关起门来处理吧,王妃们还在下面跪着呢。”

齐枞汶看一眼秦云颐,“你们也都起来吧。”然后一甩袖说,“朕去看看大公主如何。”

皇后站起,对跪在下首位置的王妃们说,“本来是件高兴的事,请大家进宫来贺贺,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情况。”

“大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易王妃说。

如此情景话也不必多说,等宗亲王妃离席后,皇后就招呼嫔妃们进殿,“夜风凉了,都进殿说吧。”

“娘娘,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英妃急了,都是底下人做事,报给她听,她哪里管的了这么多零零碎碎。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皇后说,“一切看陛下的意思。”

大公主的情况好些了,但看着还是很严重,沙哑的嗓子已经哭不出声来,摆着手不要再喝水,额发汗湿贴着,贤妃忍着心痛哄她,“好孩子,再喝一点,多喝水就好了。”

紧闭的嘴巴被人捏开,往里灌水,喝一碗要吐出半碗来。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齐枞汶看着也不忍。

周太医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先停一下,观察一刻钟后再看。”

“这种吃坏东西的急症,只要立时处理了,之后可以慢慢调理过来。”

“再喝三碗。”贤妃目光坚定,“多喝一碗,大公主痊愈的希望就多一分。”她是最心疼孩子的母亲,是最想保护她的人,也会是最心硬的人。

齐枞汶不忍心再看,就到正殿来坐着。

英妃一进殿就跪下了,“陛下,臣妾真的是无辜的。”

秦云颐不露痕迹的看了她一眼,蠢货,都知道大公主的生日宴是你领头准备的,这个时候只咬牙担下失误来,陛下责罚了做事的人,对你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贤妃心里也不至于恨你。

你如今推脱,陛下不喜,贤妃心里也要恨上你了。

“内膳司的人呢,还没到?”齐枞汶压根没看她,只皱眉问道。

皇后一垂眼,跪在英妃前头,“后宫一应事物都该是皇后的职责,英妃日前想要替臣妾分忧,今日她疏忽大意酿成大错,也是臣妾监管不严的错处。”

“臣妾愿替英妃受罚。”

其余人眼看皇后又跪下了,不知道该不该跪,都去偷瞄贵妃,但是贵妃丝毫没有要跪的意思,只见她提步进了殿内,可是其他人不敢跟着进去,面面相觑后,悄悄的找不起眼的地方跪好。

齐枞汶只冷笑,“行,等查清楚了,你们两个姐妹情深一起罚。”

内膳司的人个个都是肥头大耳,一路跑过来那叫一个汗流浃背,跪下来后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厚重喘息身。

齐枞汶眉心紧锁,示意韩兴,“你去问。”

韩兴站在他们跟前,“在陛下面前都老实的回答,今日大公主吃了宴席上的东西,犯了不好,这要查不出来是谁出的纰漏,都别想好!”

七八个人磕头如捣蒜,“陛下明鉴,小的们在膳房当值,入口的东西,丝毫不能马虎,进膳房前都得搜身,一点东西不能夹带,膳房里的东西都是前天按着单子,内库房点好了送过来,小的们不插手。”

“出膳房的东西,也有试吃的人。”小总管挂着眼泪说,“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呀!”

齐枞汶问他,“万春宫里不能有花生,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小总管带着哭腔却说的调理清楚,“整个内膳司都知道,万春宫贤妃娘娘自打进宫后就派人来膳房交待过,万春宫里贤妃娘娘,大公主,大公主的奶娘,这些人的饮食中是万万不能出现花生的。”

“这主子们都不吃花生,万春宫的宫女,太监的饮食,更是没有花生。”

“你既然知道。”齐枞汶拍桌,“为何大公主的寿宴上还会有一道花生做的点心?”

小总管呜咽一声趴在地上,“都是小的们的错。”

“这仙豆糕有两种内馅,一种是由黑豆,绿豆,腰豆,花豆,花生混合制的,一种是红豆,香芋混合制的,知道是大公主的生日酒,小的们见菜单上有这道点心就准备做红豆香芋馅,但是,但是英妃娘娘喜欢五豆陷的,还特意交代,小的们就只做了五豆馅的。”

“陛下,他胡说。”彩雀尖叫道,“奴婢去内膳司提交菜单的时候,明明和他说过,不要花生,他如今却倒打一耙。”

“英妃娘娘喜欢吃用五豆馅的,难道不会在落英宫叫吗?还特意要到大公主的宴席上吃。”彩雀死死瞪着那个小总管,想要让他识相点把这个罪认了,“英妃娘娘堂堂的大将军之女,难道是如此短视之人吗?”

小总管连连磕头,这事要担下来,他们几个都逃不了好,虽然也怕英妃报复,但是现在若背下了,直接就没命了,“彩雀姑娘送菜单来的时候,特意点名了这仙豆糕,因为仙豆糕做起来耗时耗力,寻常宴席并不会选做这样的糕点。”

“小的看见菜单后写的五豆馅的就问姑娘,这万春宫不用花生,是不是内陷换成香芋的,彩雀姑娘说不行,娘娘就喜欢五豆馅的,万春宫不用花生,不吃就是,席上这么多菜和点心,难道非要用这道菜?”

“小的没法,宴席上的仙豆糕做了两种馅,贤妃娘娘和大公主那是用的香芋馅,而其他娘娘则用的五豆馅。”

“陛下若不信,这菜单小的也拿过来了。”小总管从怀中摸出硬本来,“这内陷有区别的,在名字后必定会注明,实在不是小的胡编乱造啊。”

第二十六章 有惊无险

一方是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一方只是口说无凭,齐枞汶对着英妃喝到,“事到如今,你还说你无辜?”

“臣妾真的百口莫辩。”英妃涕泪双流的说,“臣妾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大公主的生日宴是不是你主管的?菜单你过没过目?”齐枞汶把菜单扔向她。

“但是臣妾不知道大公主不能吃花生。”英妃说,“那贱婢,那贱婢什么都没和臣妾说,不然臣妾就会把这道点心划掉的。”

“陛下,臣妾真的是无心的。”

“你闭嘴。”齐枞汶拍桌,“如果不是你平日私底下对贤妃毫无尊重之意,你的婢女,如何敢如此怠慢大公主。”

“贤妃位分和你相当,她的资历比你还长,还育有大公主,你竟如此狂妄,朕实在是失望至极。”

“陛下——”英妃慌得只剩下哭了。

“来人,把这婢女拉出去杖责三十,万春宫今日伺候大公主的奶娘宫女,通通杖责十下。”

“内膳司今天所有在场的,还有内膳司的领头总管,从上往下数三位,全部杖责十板,把今天这个教训给朕记牢了。”

“英妃罚俸一年,闭宫思过三个月。”

“皇后监管不力,也罚一年的俸禄。”齐枞汶说,“内司那么多女官,不够你使唤的,还非得让宫妃来帮忙,让宫妃来替你来当皇后可好?”

这话说的有些重,皇后虽然早有这样的心里准备,但是从陛下口里听到这话还是冲击力非凡,她脸色苍白的跪下,“臣妾知错。”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齐枞汶说,“别都杵在这,让人瞧着心烦。”他起身去内殿,殿外的人才齐齐送了一口气。

要挨罚的人,老实的跟着人往外走,彩雀这才知道害怕,冲着英妃喊,娘娘救我。

英妃哪里还顾得上她,顿坐在地,腿脚发软到站不起来,惊觉后背清凉,原来起了一身大汗。皇后让英妃其他的侍女扶着她回去,“好生反省吧。”

其余妃嫔一个快似一个的行礼告退。

皇后朝殿内看了一眼,她是离开,还是先进去?

春枝劝她,“娘娘再进去看看吧,娘娘是大公主嫡母,一番慈母心肠合该要挂念大公主。”

皇后点头,但也不急着进去,正好事发突然,宴席和万春宫四处还乱糟糟的,皇后就命人把这些都整理了,然后算着时间才进内殿。

大公主一直折腾到亥正才平稳下来,身上的红肿消了大半,呼吸也正常,哭的太累,早就睡着了。

周太医擦擦额头上的汗,“大公主已无大碍。”

“那她身上还有这么多红肿?”齐枞汶问,“会不会留下疤?”

“红疹全部消掉最少要三天,最多的七五天也有。”周太医说,“明日微臣会开药方煮水给大公主擦拭,只要不反复抓绕,应该不会留疤。”

“要确保一点疤都没有。”齐枞汶说,他皱眉又问,“那大公主不能吃花生这事,可有治?”

周太医摇头,“但这对身体没有多大妨碍,只要大公主以后不进食花生就可以。”

“那要再像今天这样误食呢?”齐枞汶问,他想了想,“着司膳监调教两个小宫女到万春宫伺候,以后进大公主嘴里的东西,必须先有人吃过。”

贤妃坚强了一晚上,到这得知女儿已无大碍,才能收拾礼数,对外界做出反应,她向齐枞汶半蹲,“大公主有今日的危险,都是臣妾疏忽,还请陛下降罪。”

齐枞汶亲手去扶起她,“不关你的事,你跟着担忧一晚上,不要乱想。不过大公主的奶娘太不顶事了,朕顾着你的面子只打了她十板,过后你自己得好好教训一下,下次再有这样的疏忽,朕绝不轻饶。”

“大公主还在襁褓中时,奶娘吃了花生大公主就会嘴周泛红,但只要半日就消了,实在没有想到,大公主自己吃花生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贤妃双眼含泪,“臣妾现在还是后怕。”

“贤妃,这事虽然是英妃办事不经心出了篓子,但是本宫躲懒,把此事托付给英妃又不加以过问,也是本宫的疏忽。”皇后说,“先祖保佑,大公主无事,不然本宫真的心都要碎了。”

贤妃从齐枞汶身边稍离开一点,“大公主小小人儿,劳动陛下,皇后,贵妃一直在此处守候,也许就是这么多贵重的人在这压着,大公主才能保下一条小命来。”

“大公主这次真是可怜了,好生养着,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带着她来给本宫请安,玉寿宫那边本宫也会替你去说,到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让大公主健健康康的出来,知道吗?”皇后说,小孩子生病,按说用不着他们都在此守候,又不是太子。

可是谁叫大公主现在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呢,

自然要金贵一点。

“既然大公主无碍,我就先走了,贤妃好生休息吧,之后照顾大公主更是辛劳活儿。”秦云颐说,“陛下,皇后娘娘,我先告退了。”

“叫步辇了吗?”齐枞汶问,他知道秦云颐喜欢走路,“肯定没叫,现在都快子时了,走回去也不怕,坐朕的辇车回去吧,韩兴,你去送贵妃。”

皇后立马说,“陛下,臣妾的步辇就在宫外,不如让贵妃坐臣妾的步辇回去吧,臣妾在此处再等一等就是。”

“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齐枞汶说,“朕今日就留在万春宫了。”

皇后和贵妃一起出了万春宫,夜风真的很冷,皇后看着秦云颐上了陛下明黄装饰的辇车,灯笼照下,她的眼神明明灭灭。

“娘娘,上辇吧。”春枝提醒道。

“她为什么在万春宫待到这个时候?”皇后问,“她和贤妃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对了,她们在行宫里一起待了两个月。”皇后点头,“可是行宫里的人说贵妃和贤妃在行宫里并不亲密,难道是她们在骗本宫?”

“娘娘,这些事明日再想吧。”春枝劝道,“夜深了。”

英妃回到宫里都没回过神来,玉梨这次没跟着她一起去万春宫,见她回来时失魂落魄,忙问怎么了,英妃抓着她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玉梨,我做了错事了。”

“别怕,娘娘。”玉梨迎着她回屋坐下,让人上了热茶水,“娘娘的手怎么这么冰?”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玉梨问。“彩雀呢,她不是跟着娘娘去的吗?”

“彩雀如今还在挨板子呢,三十板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活来。”跟着去的小宫女眼圈含泪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玉梨急了。

还有胆子的人就轻声把在万春宫发生的事说了,玉梨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这落英宫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娘娘带进来了,和这内司调配过来的宫女,天然是被防备着,尤其还要在娘娘面前争宠。

她一个人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完,自然要退让,妥协,娘娘见佳妃娘娘帮助皇后处理宫务,自己也不能落下。

她劝过的,宫务是那么好管的吗,就是皇后也难免有费力不讨好的时候,但是娘娘不听,尤其处理宫务时还不愿带上她。

她也是蠢,明知道娘娘是什么个性,她怎么能就真的什么都不过问呢,她怎么对的起把她送进宫的夫人。

玉梨死命掐着掌心,现在不是懊恼自伤的时候,她要咬牙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今天这事不要再和别人说了。”

“小林子。”玉梨叫来一个小太监,“你去万春宫附近蹲着,若是里面有什么大动静,就马上回来。”

“是。”小太监说,“可是玉梨姐姐,要我听的什么动静啊?”

“只要是大动静就回来。”玉梨说。“如果这一晚上没动静,你在天亮之前也回来。”

玉梨回身关上殿门,殿内只余她和英妃,她跪坐在英妃身边,“没事的,娘娘,只要大公主没有大碍。”

“大公主也许会死。”英妃惊恐中说,“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有多吓人,满脸红肿,气都喘不上。”

“大公主要死了,陛下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英妃哭道。

“大公主会没事的。”玉梨说,“何况陛下今日已经罚过娘娘了,日后不会再为这个事罚娘娘第二次的。”

“陛下心里恨我,不愿意见我,这往后,”英妃哭着摇头,“罚与不罚都没有区别,我的人生已经没有指望了,我还不如死了。”

“娘娘。”玉梨摇晃着她,“你清醒一点。”

“只要大公主没事,娘娘就会没事。”

“只要大将军还立在那,陛下就不会不见娘娘的。”

“说到底,娘娘只是疏忽,又不是有心害大公主,陛下会了解的。”

英妃看着她,仿佛被点醒,“对,对,爹,我爹可以帮我说话,可是,可是我现在被禁足,怎么传信给爹呀。”

“娘娘。”玉梨说,“求情不急在这一时。”

“现在只期盼大公主能有惊无险,平安无事。”

第二十七章 说服

大公主的事虽然是乌龙,但闹的太大,后宫里都识相的不。宋妃和如嫔把手里的宫务都交还给皇后,这是皇后的预想,但也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接连五天,陛下都宿在万春宫。

皇后忌惮贤妃,不比忌惮秦云颐少,如何能开心起来。

她还忧心贤妃和秦云颐是不是达成私下联盟,但冷眼瞧着,秦云颐之后也没去过万春宫,难道是她想多了。

林太傅夫人请旨入宫,万春宫的宫女直接把她领到内殿,大公主在床上折腾,看见她来,像模像样行礼,“熙儿见过外祖母。”

“哎呦,我的心肝。”林夫人是上前搂住她,“瘦了这么多,小脸都尖了,可真真是心疼死人了。”

“如今好些了,就在这折腾,闹着要出去玩呢。”贤妃无奈的说。

“太医可说是大好了?”林夫人问,“那日我匆匆离宫,和你爹说了,两人是一夜都没睡,就盼着大公主能平安无事,幸好老天保佑。”

“你都不知道那日有多凶险。”贤妃现在想起那天还浑身颤抖,双眼含泪,“人都昏迷了,还要往嘴里灌水,太医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周太医也是试着治,你听她说话,那嗓子眼都叫水灌坏了。”

大公主从外祖母怀里爬出,伸出小手搂住贤妃的脖子,“母妃不哭,熙儿已经好了。”

贤妃搂着她,“你乖乖的,不要再让母妃操心,母妃就不哭了。”

大公主扁扁嘴,“那熙儿不出去玩了。”

“若是太医说已经无碍,也不用总拘在屋里。”林夫人说,“这小孩就是人苗,要晒晒太阳才长的好。”

贤妃瞧瞧外面的太阳,对身边人说,“让奶娘抱着大公主去殿外走走,系好风帽,仔细别吹了风。”

大公主得知可以出去玩,高兴的在贤妃脸上亲了两下,“最喜欢母妃了。”

“小猴儿。”贤妃拍她的屁股说。

“小孩要惦记着玩,就是没事了。”林夫人说,等大公主被人抱走,母女两才挪了一个位置好好说话。

“娘娘也瘦了不少。”林夫人仔细看着女儿,拉着她的手,“就是为了大公主,娘娘也要爱惜身体。”

“从公主生日开始,娘娘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宫女在一旁说。

“那怎么行。”林夫人说,“不管怎么样,饭都要好好吃。”

“我知道的娘。”贤妃说,她让宫女们都下去,“之前是没胃口,硬吃下去也会吐,反正身体也不觉得饿。”

“这次实在是凶险。”林夫人说,“沈将军夫人第二天就带着礼物上咱们家去赔礼道歉,我没让她进去,说大公主是天潢贵胄,轮不到我们来谅解。”

“你爹下朝回来,就说我了,说沈夫人要再来,就让我迎进来。”林夫人说,“内朝会上沈将军主动跟陛下请罪,说是教女无方,陛下叫起了,说大公主之事是下人疏忽,英妃只是监管不力。你爹说,陛下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好和沈家闹的太僵。”

“我儿差点没命。”英妃说,“陛下只让她闭宫思过,再有两个月就过年,陛下肯定会放她出来,我心里实在膈应的很。”

“落英宫送来的东西,我都让人给扔回去了。”

“你爹就是担心你这个脾气。”林夫人担忧的说,“当年陛下要为五王爷选侧妃,相中了你,你爹如何看的上他,但那个时候,也没有其他家世相当的人能选,你爹就把你许给了七王爷,想着七王爷无心争太子,以后当个闲王,你也没什么危险。”

“哪想到最后反而是七王爷当了皇帝,你进宫成了后妃。”

“你爹说,林家诗书传家,从来不指望靠女眷替家里光耀门楣,只希望家中子弟争气,可以让出嫁的女眷在婆家活的有底气。”

“我近来想的很多,你爹的意思是让你不要争宠,心静自然,他说的对,但也不对。”林夫人说,“后宫,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地方,我自幼悉心教你,想你嫁去任何地方都能坦然应对,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

“你在后宫不争宠,但也要能自保吧。”林夫人语重心长的说,“你自己想想。”

贤妃瞳孔一震。

“同为妃位,你和她并没有差,如果是皇后要操办大公主的生日宴,那是她给大公主的体面,一个英妃要来操办大公主的生日宴,你不会直接回了吗?你自己来给女儿操办,又有谁说不行?”林夫人说,“这次还可以说是意外,如果下次有人要刻意加害呢,你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你不能寄希望于别人善良,你得自己把危险降到最低。”

贤妃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争了。”

“你可以不争陛下的宠爱,但是其她的,你不能让别人压到你头上来。”林夫人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不立起来,别人就会像英妃一样,不拿大公主当回事,现在是陛下膝下空虚,等到陛下儿女成群,到时候,大公主如何自处?”

林夫人离去以后,贤妃都在暗自思索,大公主有此劫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她不想争,她什么都不参合,她也不开口表达意见,所以渐渐的被忽视,被边缘化,她可以不争,大公主呢?

“娘娘?”婢女担忧的上前来,原来贤妃已经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公主玩累了,奶娘抱她回去睡觉了,娘娘是不是要重新梳妆,等会陛下就过来了。”

“嗯,重新梳妆吧。”贤妃摸摸脸上的泪迹,这些天陛下一直宿在落英宫,她没心思应付,陛下也不在意,毕竟他留在落英宫,也只是给大公主做脸而已。

贤妃被母亲点醒,也不准备再给陛下脸子看了,罚的轻就罚的轻吧,让陛下对她,对大公主心里有一点愧欠,若是她再这么不识好歹下去,恐怕这些愧欠也没有了。

齐枞汶今天到万春宫就发现英妃的态度变了,略一思索,“你娘今天进宫来看你了?”

“嗯。”英妃伺候齐枞汶脱下外袍,换上更软和轻便的外套,“主要来看大公主,顺便教导一下臣妾。”

“嗯?”齐枞汶不解。

“娘说,大公主这次的事,臣妾怨不了别人,要怨就怨臣妾自个儿。”贤妃说,“说臣妾当娘的都不把大公主放在心上,何况别人。”

“若是皇后,或者是贵妃娘娘想给大公主操办生日,那是她们看重大公主,英妃和臣妾同级,臣妾不该躲懒,让英妃替臣妾操办。”

“这事是皇后安排的不妥。”齐枞汶说,“朕已经说过她了,日后轻易不用后妃来处理宫务。”

“皇后娘娘也是无辜,听说陛下还罚了娘娘的年俸,臣妾心颇有不安,过年的时候,陛下可要多赏赐些给皇后。”

“你心有不安,就让朕多赏赐?”齐枞汶玩笑说。

“那臣妾宫里也没有能配得上皇后的东西。”英妃笑说,“只能慷陛下之慨了。”

当夜,英妃伺候齐枞汶安置,彤史留红。

过后,英妃也没再让人把落英宫的东西都扔回去,只是另找个房子安置,不用就成。

齐枞汶也没想她们能回到毫无芥蒂的从前,只要能维持住明面上的和平就行,毕竟林太傅是国之栋梁,沈将军为了边境换防的事也是鞠躬尽瘁。

这掌秤的手可真是难为,哪边都轻不得,重不得。

大公主的事了了,齐枞汶才去的荣华宫,秦云颐出来迎驾,被他一把抱住,“感觉好久没见你了,还怪想的。”

“陛下休要说这样的话来哄我。”秦云颐故意推他,“真想我,上朝前,下朝后,早午用膳的时候总能找到时间见面。”

“朕这不是对大公主的事严肃认真吗?”齐枞汶说,“我要来看你,旁人知道了,就知道可以放松了,那怎么行?”

“贤妃不生气了?”秦云颐笑问。

“太傅夫人进宫了一趟,像是想通了。”齐枞汶说。“这事朕判的是轻了点,她心里有意见我也能理解,但这事到底不是英妃故意。”何况他这边用着人家的爹,那边对他的闺女严惩,这也说不过去。

“只杖毙一个婢女,其余就当给大公主积福了。”

“好在大公主吉人天相,若真是无法挽回,那这个不是故意,比故意的后果还严重。”秦云颐说,“要我说,也是内膳司的人狡猾,他们不敢驳了英妃的意见,那至少来人跟贤妃说一声,这边给贤妃上的香芋的,那边上的花生,贤妃吃着自己案上的没问题,自然以为大家都是一样,就放心让大公主去吃别人案上的东西。”

“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

齐枞汶略有所思。

“陛下不让宫妃管理宫务,宋妃和如嫔把手里的事都交还给皇后,宋妃向来谨慎,还特意来我这串门,说她无意宫务,只是皇后让她做,她就做了,这话是想让我说给陛下听,现在我话可是带到了。”秦云颐说。

“你从前了不喜欢做传话的事?”齐枞汶看她。

“陛下那日说的话太严厉了,听说地泰宫几日不开颜了,她们自然也害怕。”秦云颐说,“到底还有一起从潜邸进宫的情分,瞧着有几分可怜,就帮她说了。”

“你就是心软。”齐枞汶说,“宋妃从前在皇后身边就是鞍前马后的,平日里不见对你殷勤,要求着你就上门来了。”

“是我不想别人对我太过殷勤。”

“其余的我也帮不上,若是想让我把陛下推给她们,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不来殷勤最好,我也懒得应付。”

第二十八章 皇后有孕啦

陛下去荣华宫了,后宫里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说明,大公主这事就过去了。

结果没两天,陛下又把当初内膳司的人通通赶出宫外,还说此生不得复用。

这又让人胆颤心惊,尤其是那日席上喂大公主吃过糕点的嫔妃,一直没被陛下追究,担心后怕的都病了,就是病了也不敢请太医,只让宫女去太医院说了症状,再领两份药回来自己煎着喝。

可陛下又没动静了。

大公主总算是彻底好了,脸上掉下去的肉又稍稍长回来一点,整个万春宫的情绪也回春了,贤妃着人去准备东西,“今个儿去荣华宫一趟。”

“娘娘还没去地泰宫,就去荣华宫,会不会不太好?”婢女问道。

“今日已经过了请安的时间,等明日再去地泰宫请安就是,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在意这些。”贤妃说。“快些准备吧,等陛下下朝,就不方便过去了。”

秦云颐听到说英妃过来也奇怪,“她来干什么?”

不过还是让人把她领到后面登云阁去,她则换了迎客的衣衫。

大公主见礼后就让人抱着下楼去花园玩,二楼上开阔空旷,眼观八方,把宫女屏退,就是个讲悄悄话的好地方,贤妃对秦云颐笑说,“看来你早就做好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准备。”

秦云颐失笑,“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做什么值得你上门来道谢的,我们也不是无事可以串门的关系。”

“你可真直接。”贤妃失笑,她看着秦云颐,想到第一次见她,那是她可不像现在这样明艳动人,眉稍眼尾都带着历气。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王爷,是我去找了你,说了些话,才逼的你去寻死?”贤妃突然问道。

秦云颐微微一愣,“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为什么还要问?”

“其实我应该是最理解你困境的人,我们都出身名门,是家中受宠的嫡女,自小受的主母教育,却都阴差阳错成了别人的妾。”贤妃说起其他。“这个心高气傲的落差,不是几句话就能排遣。”

“嫁到七王府前,我是满心凄苦的,就算他是天潢贵胄,我又何曾稀罕。”

“可是到七王府后,王爷年少英俊,温柔小意,天天陪伴,不知不觉我就陷进去了,觉得也许这就是上天的缘分,我注定要成为他的侧妃。”

“所以你到七王府后,我每天都能见到的王爷一下见不到了,温柔小意,好像也只是我的一场梦,王爷的心神全部被你占据,所以我嫉妒,我发疯一样的嫉恨你。”所以她假意邀她出来赏花,却在席上夹枪带棒的说些话,她自己后来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怕,怎么能对一个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人说那么过分的话。

贤妃的神色复杂的,“不管你信不信,那日亲眼见你跳到池塘后,我就一直心绪不平,一直不能安寝,尤其是后来发现我已经怀了大公主,我更是后怕,我怕我做孽,会反馈到我孩儿身上,我日日潜心拜佛,只希望有报应就只报应在我身上。”

“你实在无需如此想。”秦云颐失笑摇头,“当日是我自己寻死,和你说的那些话没有关系,就算你把我叫出来,什么都不说,我看见池塘还是会跳的。”她当时被七王爷带回来,早存了死志,只是王爷看的紧,什么寻死的路径都给她堵死了,突然有人约她出去,看着花园里那一汪水,她早就跳进去,一了百了。

只是她傻了,她忘了自己会水。

原本以为存了死志,只要跳进去就行,但是水淹没她的头顶,无边的冰冷和黑暗,被压迫的胸口,让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又不由自主的就划动四肢,她的身体还想活着。

“而那日王爷对你发了那么大脾气,这恐怕就是你心中和陛下起嫌疑的开始。”

“王爷那日的脸色真可怕。”贤妃说,“老实说,我如果是做噩梦了,必定就是梦见了那日的王爷。”

“也多亏他那一吓,我从虚妄的情爱中醒过来了。”贤妃苦笑说,“陛下待我亲热,是因为我父亲和我身后的家族,他心里,从来不爱我。”

“他既然不爱我,我又何必去乞求他的爱。”贤妃说,“我有大公主,我有家族坐靠,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争,只盼着能安稳度过此生。”

“但是大公主这次出事,让我醒悟,我不求,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我,我不把利剑握在自己手里,就是给别人伤害我的机会。”

秦云颐看着她,王府后院还能说是能营造出风平浪静的假象,但到了后宫,连维持这个假象都做不到。她倒不意外贤妃会做这样的改变,一个母亲,足够改造一个贵女的傲气。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茶,“所以你今天过来找我,是想告诉我,你准备要和我争宠了吗?”

“不。”贤妃摇头,“我不和你争,我也争你不赢。”

“而且,你应该和我一样,就算手握利器,也只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伤人。”

贤妃说完也觉得自己可笑,“当初在王府我也和你说了永不相争的话,我还说永远不和再和别人去争王爷,现在想来真觉得脸热,出尔反尔。”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和你为敌。”贤妃正色的说。“不管我之后在宫里是什么样子。”

“你有心了。”秦云颐说,“其实不管你怎么样,只要你不犯在我头上,自然是相安无事。”

贤妃在登云阁上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来报,陛下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她才起身说告辞,秦云颐让人送她,自然还是大包小包的礼品。

齐枞汶进来,“刚才走的是贤妃的步辇吗?”

“嗯。”秦云颐说。“大公主大好了,因为她病中我常使人去问,她就带大公主过来谢妃母。”

“能出来走动看来是真大好了。”齐枞汶说,“朕也总算可以放心了。”

“十月初的事到现在都快十一月了,天冷的眼看着都要下雪了。”秦云颐说。

“今年不能陪你去汤泉山,明年一定去。”齐枞汶拉着她的手保证。

“陛下把我说的,好像一门心思只想着出去玩一样。”秦云颐笑说,“只要陪着陛下,在哪都是一样的。”

十一月初一,齐枞汶就陪秦云颐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把她裹在自己的厚重大氅里,看漫天雪花,落在天地间。

晚间就让她靠在自己的臂膀上,两人静静的听屋外的落雪声。

“明天一定是很厚的雪。”秦云颐喃喃的说。

“化雪最是冻人,明日就不准出去了。”齐枞汶说,“把暖炉烧的旺旺的,你就舒舒服服的靠在暖炉上。”

“嗯。”秦云颐向他更近了近,她知道,对皇后的冷落,对后宫的冷落,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齐枞汶下朝后去了地泰宫,皇后见他来,压抑着激动请安,齐枞汶看她消瘦了不少,心里也有点不落忍,对皇后身边的人撒气,“你们怎么照顾皇后的,怎么皇后清减了这么多?”

“不怪她们,是臣妾吃不下东西。”皇后说,“别人苦夏,臣妾是苦冬,天气一冷就不想吃东西。”

“让膳房做的热热的来,吃了就暖和了。”齐枞汶说。“大公主这事,也是给你的提醒,你是后宫之主,万事都得经心,不得疏忽。”

“陛下训诫的是。”皇后闻言起身跪下,“这段时间臣妾也常在自省,若是当初多过问一句,大公主就不会有此劫难了。”

“起来吧。”齐枞汶说,“朕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说不上责怪吧,只是有一些失望,他正要用沈将军的时候,皇后在后宫就让英妃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让他颇有些皇后和他不是一条心的挫败感。

帝后和谐相处在地泰宫已经是很久没见过的景象,地泰宫里喜洋洋的,过后更是喜洋洋。

皇后反胃,诊出已有两个月身孕。

齐枞汶自然是大喜,大加赏赐后才对皇后说,“你怎么这么不当心,身体不舒服也不叫太医看,这要是伤了皇儿,朕看你怎么后悔。”

“臣妾也是后怕。”皇后捂着肚子笑的一脸幸福,“只是陛下知道,上次弄了一次乌龙,臣妾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日后要好好吃东西,把这段时间没吃的都补上。”齐枞汶说。

“臣妾遵旨。”皇后笑说,她看齐枞汶心情还好就说,“陛下,当日大公主宴上,有几位妹妹喂大公主吃了仙豆糕,虽然陛下没有责罚她们,但是她们自责忧心,都病了。”

齐枞汶的笑一下就淡了。

皇后说,“这事虽然她们有责任,但她们又真的是不知情,罚,有失公允,不罚,贤妃心里又不舒服,臣妾想着不如陛下在年前罚完了,等到过年再恩赦,也算是两全其美。”

“你说的有道理。”齐枞汶说,“那就把她们的花牌撤下,命她们在自己殿内反省,等年后再重新上花牌。”

花牌是侍寝的签子,撤下花牌,就是让她们这段时间都不能侍寝。在后宫,这是仅次于打入冷宫的责罚,足以让后妃颈背生寒。

第二十九章 梦魇

皇后有孕,自然是后宫前朝的大喜事,各处都要准备贺礼,秦云颐让人准备了送过去,“我就不去了。”

皇后对外说是要静卧安养,既然去了也见不到人,她才懒得走这一遭。

到登云阁上去赏雪,妙清一脸担忧,“娘娘,要不然只开南边的窗吧,这四面的窗开着,风太大了,仔细着凉。”

“你这不是摆了两个火盆在我身边,还怕我着凉不成?”秦云颐说,“要的就是这个四面能看的通透景,这雪景真好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一切都遮了个干净。”秦云颐看向窗外,说是赏景,眼神却没有具体的落点。

贤妃说她看清了情爱是虚妄,又为何笃定,陛下对她的情爱就是真的呢?

秦云颐爱上了在登云阁赏雪,就连雪都化了,她都照去不误,清冽的空气比暖香的殿内更能让她心境平和,宫女无法说服她,只能看她如同自虐一般的待在寒冬的室外。

躺在床上的秦云颐又做梦了。

梦见还年轻貌美的娘搂着自己轻身呢喃说,‘云儿,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清白,清白的来,清白的走,你别怕,爹娘和兄长们都在尽头等你。’

‘奶娘,你撒手,你快撒手啊。’秦云颐不住的蹬腿,可是奶娘抱住她的双腿紧紧的不放,‘我舍不得呀,我亲手奶大的小姐,我怎么舍得送她去死,她还这么小。’

四周跪着一些人,低着头殷殷切切,秦云颐觉得自己都挣扎出汗了,“快放手啊奶娘,再不放手就来不及了。”

‘圣旨到——’

秦云颐在梦里脱力的想,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被从绳索套里放了下来,来人说陛下把她赐给了七王爷做庶妃,奶娘看着她笑中带泪,‘太好了,小姐,夫人那,奶娘替小姐去了,小姐一定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

“不要。”秦云颐惊叫着醒来,宽敞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只是做梦,没有娘,也没有奶娘。秦云颐眼泪失控的成串的掉下来,帘外的值夜的宫女被她惊醒,掌了灯隔着帘子喊娘娘。

秦云颐捶着头,不要去想,奶娘说了那话后就用力的撞向柱子,血花溅了一地。

也不要去想那日她被放下来后看到的景象,娘,小姨,大嫂,庶姐,她们的身体吊在屋顶的梁上,裙摆下垂立的脚,破败的像布做的娃娃。

“啊——”

秦云颐愈发用力的捶打着头,“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活着?”

妙平听着声音不对劲,连忙把帘子挂起来,“娘娘你怎么了?”

秦云颐摇着头听不到外界的话语,神情痛苦,只一句一句的嘶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寝殿的动静很快就蔓延到整个荣华宫,妙平只让妙安进来守着娘娘,她站在隔间口对外下令,“娘娘做梦魇着了,快去请太医来,把四周都点亮,越亮越好,不要四处走动,不要把人影投到窗户上。”

齐枞汶睡到半夜突然惊醒,“韩兴?”

“陛下?”韩兴弯腰进来。

“给朕倒杯水来。”齐枞汶突然惊醒,只觉得胸闷的紧,喝水的时候他疑心的看着荣华宫的方向,“荣华宫那边是不是有声音?”

“怎么会呢陛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贵妃娘娘早就睡了。”韩兴心想不是这么邪门吧,他也不过是刚被小太监叫醒说是荣华宫突然灯光大亮,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就打发人过去看一眼,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这小太监还没回来,陛下就醒来了,隔着层层宫殿,还能听到荣华宫的声音?

“朕好像听到那边有哭声,你让人去看一眼,若是贵妃好好睡着就不用惊扰她,回来报给朕就是。”齐枞汶说。

“是。”

正好那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在殿门口对韩兴招手,韩兴出去,“什么情况?”

“说是贵妃娘娘做梦魇着了,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说是已经去请太医了。”

韩兴还想着这怎么跟陛下禀告,但是齐枞汶已经听到声音从床上下来,“你说贵妃怎么了?”

小太监扑腾一下就跪下了,“小的也没进去,没见着大宫女,是荣华宫的小太监跟小的说的,娘娘好像是做梦魇着了。”

齐枞汶匆匆到殿门口看,荣华宫离的很近,近到可以看见荣华宫内的烛火,“哎呦,陛下,小心着凉。”韩兴见他穿着寝衣就去了殿门口,忙拿着斗篷追上去,“着人再去问,太医也请了。”

“你们都别动。”齐枞汶说,“韩兴,拿朕的靴子来。”

齐枞汶就这么穿着靴子裹着斗篷就去了荣华宫,外衣都没来及得穿一件。

等到殿门口,听到秦云颐的哭声,齐枞汶更是心里焦急,妙平妙安正是手足无措的时候,无论怎么喊娘娘都不应她们,太医又迟迟不到。

“陛下——”怎么陛下这个时候来了?这怎么办?娘娘现在根本不能接驾。

齐枞汶看见秦云颐的状况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让婢女下去,自己脱了斗篷靴子上床去,紧紧的搂抱住她,“云儿,云儿,我来了。”

“为什么活的是我?”

“为什么我不去死?”

“我好难受啊我好难受,我不想活着了,活着太辛苦了。”

“云儿。”齐枞汶紧紧的抱住她,一遍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其余什么的也不说。

秦云颐哭累后倒在齐枞汶的怀里睡着,齐枞汶看她都汗湿里后背,就小声让人端热水进来,“太医已经来了,是不是让他给娘娘诊诊脉?”韩兴小声的问。

“现在不用。”齐枞汶说,“让他在荣华宫待下,等娘娘明天醒来了再说。”

齐枞汶给秦云颐清理一下,再把她塞进被窝里,让宫女把烧热的铜枣放进被窝里,“今夜应该不会再醒了,不过明天早上起来可能会发热,你时刻注意着,若有面色不对,就叫太医进来。”

“不要告诉她朕来过。”齐枞汶临走前还是交待了一句。

他从天清宫来的匆忙,步辇都没叫,是一路跑过来了,韩兴后又叫了步辇在荣华宫外等候,回去的时候能坐在辇车上。

“围着天清宫转两圈再回去。”齐枞汶说。

“陛下。”韩兴劝道,“这冬夜太冷,陛下又穿的单薄,在外的时间长了,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

“陛下明日还要上朝呢。”

齐枞汶长叹一声,“罢了,回去吧。”

齐枞汶坐在龙床上,他看着韩兴突然问,“你说,朕把贵妃救回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陛下怎么突然这么问?”韩兴低头给齐枞汶脱靴,不敢正面回答。

“算了。”齐枞汶摇头不去为难他,“朕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原来没有。”

“想通这一点朕突然有些胆怯去见贵妃。”

“毕竟秦家最后落得这么凄惨的,是朕的过错。”

皇后怀孕,广平侯夫人和夏伯侯夫人联袂进宫来探望,她们盼这个孩子都盼的太久了,“侯爷闻听消息在家中就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叫摆酒,要好好庆贺。”

“叫哥哥们不要这么夸张,一切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也不迟。”皇后说。

“陛下登基前,对江家多有优容,谁料登基后,对江家是越来越冷淡,沈将军门庭若市,侯爷在家愤愤不平,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不用他?”夏伯侯夫人说,“偏偏侯爷又不叫我们来告诉娘娘,怕娘娘夹在中间难为。”

“这下可好了,娘娘怀孕,陛下必定龙心大悦,娘娘这个时候替兄长们说些软和话,这亲的大舅子二舅子,难道不比旁人更好用?”

“这事本宫会找机会和陛下说的。”皇后说,“只是陛下做事有陛下的理由,做臣子的不要妄加揣测。”

“要说这个倒也不急,横竖侯爷在家闲置也有一段时间了。”广平侯夫人说,“只是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娘娘可有了想法?”

“什么要紧的事?”皇后不解。

广平侯不赞同的摇头,“娘娘,这就是平常家里,有个庶长子,都是极其膈应的事。”

皇后一下没了言语。

“若说之前娘娘没孕信,中间时间差的太多,倒也没必要对姚嫔下手,毕竟不管之前生了几个皇子都比不了中宫嫡子的尊贵。”广平侯夫人说,“但是娘娘这紧接着就有了孕信,那中宫嫡子是嫡长子,是多有福气的事情。”

“姚嫔怀的也不一定就是皇子。”皇后说,这事其实崔嬷嬷跟她提过一嘴,但她下意识就忽略了,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娘娘,万事想在前头,才不会临到事前才束手束脚。”广平侯夫人说,“娘娘现在不心狠,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烦恼。”

“难道娘娘想要以后太子出生后,不管在哪里,前头还站着一个大皇子吗?”

秦云颐那夜后果然就病了,不过人虽病了,精神还是回来了,没有那夜魔怔般的痛苦,妙平妙安也不敢多说,生怕她听了心里难受。

齐枞汶的赏赐如流水一般的进入荣华宫,人却没有再来。

秦云颐也不去想为什么。

第三十章 听雪

后宫皇后有孕,贵妃生病,英妃闭门思过,就嫔位上,都有三四个娘娘被撤了花牌,一时间,竟是低阶嫔妃迎来了春天,日日得见天颜。

这其中尤其是金贵人,高美人脱颖而出。

金贵人娇媚,高美人明艳,接连承幸,面上透着薄光,簇新的人儿,头顶上的簪都华光流彩,李嫔见了眼刺,不由酸道,“瞧我这花眼,一打眼还以为是贵妃娘娘来了。”

金贵人忙低头说不敢,高美人却笑说,“姐姐这眼睛要是看不太清,趁早叫太医来看看才是,不然日后见了贵妃娘娘也如此浑说,可如何是好。”

“妹妹好利的嘴。”李嫔冷笑说,“姐姐一个嫔位,倒是要教妹妹一个美人来教我如何行事?”

“姐姐这话说的。”高美人说,“怎么也不见妹妹去多嘴其他嫔位姐姐的事,妹妹也是担忧姐姐的眼睛啊。”

“皇后娘娘到——”宫女掀开帘子说,嫔妃们起身齐齐行礼,“都坐下吧。”皇后让人扶着坐下,“近来这雪一场连着一场,竟是没个消的时候,本宫实在不忍心让你们每日迎雪而来。”

“姚嫔的肚子都这么大了,本宫瞧着真是害怕,怕不小心有个闪失。”皇后说,“早就免了你的请安,谁知道你这么实诚,每日必来。”

姚嫔低头婉言,“皇后娘娘心疼臣妾,臣妾也不能恃宠而骄,何况太医说了无妨。”才怀孕的时候她忧心孩子,是真的皇后说让她别请安她就不会来,但是皇后也有身孕了,她自己就先怕了,挺着比从前更大的肚子,反而是每天都来请安。

她就是怀着陛下的皇长子又如何,她也只是个嫔,在这后宫里,随便就能被碾死的小蚂蚁而已。

“明日开始,你们就不要来地泰宫请安了,安心准备过年吧。”皇后说,“内司给各殿送了新首饰和衣服,都打扮的漂漂亮亮,陛下和本宫,见了都开心。”

秦云颐躺在床上,是不能再去登云阁赏雪,她让人把殿内的窗户打开,隔的远远的,她能看到外面的雪。

“娘娘,坐在殿内也看不到什么好风景,不如好好把身体养好,再出去赏雪好吗?”妙平劝道。

“我待在殿内,真是腻了。”秦云颐撑着头,“太医说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太医说娘娘身体还得好好调养几天,等身体好瓷实了,才好出去。”妙平说,“还有十五天就过年了,娘娘难道不想好好的过年吗?”

“还有十五天就过年。”秦云颐神色有些奇怪,“那就是陛下有十五日不曾来过荣华宫了。”

妙平小心的看着她,“陛下每日都遣韩总管来荣华宫过问,各色珍奇珠宝更是源源不断,娘娘每日的药渣都是要送到天清宫给陛下看过的。”

“那夜里,我到底是怎么了?”秦云颐问她,“还是现在,连你也不同和我说真话了。”

妙平一下就跪下了,“不是这样的娘娘,奴婢不说,是为了你好啊。”

“我好不好由我自己来决定。”秦云颐说,“我不需要谁来为我好。”

妙平一脸纠结。

“行了,瞧你那为难样。”秦云颐轻笑摇头,“大概是我又做梦了吧。”自家里出事后,她就很少做梦了,一旦做梦就是回到生离死别的那天。

宛若再次凌迟。

偏偏梦里那么痛苦,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娘。”妙平担忧的喊道。

“那夜,陛下来过了,是吗?”秦云颐看着她的眼睛问。

妙平轻轻的点头。

“我猜也是。”秦云颐苦笑一下,“他看见我那个样子也后悔了吧,当初为什么要救我呢。”

“娘娘。”妙平哽咽着劝说,“娘娘不是早就说好要勇敢的看着前面活着吗,过往不见,往事不追,这不是娘娘自己说的吗?”

“之前,娘娘本来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又想起那些事呢?”

“想起那些事,娘娘不开心,陛下也不开心,何必呢。”

秦云颐看向虚空,是呀,何必呢,她也想忘记,可是过往太惨烈,让她如何忘记。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秦云颐说,“不开窗户就不开吧,别出声,我想听雪。”

年三十,年俗繁琐,一大早起来就要去各处磕头,秦云颐换上贵妃品级大衫,韩兴去过来说,“陛下怜恤贵妃娘娘大病初愈,便叫娘娘免了今早的磕头,只去玉泰殿等着早膳开席。”

“谢陛下。”秦云颐说。

她出到殿外,白雪红宫墙,披着桃红短披风的宫女行走在雪地间,像一枝枝红梅。

“上林苑的梅花应该开了。”秦云颐想起说,“时间还早,去玉泰殿前,先转去上林苑看看。”

上林苑的梅花开成海了,秦云颐乍看下颇觉震撼。“看我病了这么些时日都错过了什么?这么美的花海。”

“娘娘。”妙安看着时间,“梅花一时不会谢,娘娘喜欢,用了早膳后再来上林苑好好坐着赏花岂不更好。”

“嗯。”秦云颐依依不舍的回头,“走吧。”

步辇到玉泰殿时,嫔妃们已经入席,见她来又纷纷起身出席见礼,“见过贵妃娘娘。”

秦云颐走到她的位置后,并不急着落坐,三声梆响,陛下和皇后进来了,些许后妃原本想贵妃好大的场面,还不叫人坐,这会忙忙低头请安,生怕有何失礼之处。

秦云颐微微屈身见礼。

“起吧。”齐枞汶扶起她,“身体可好些了,不要勉强。”

“谢陛下怜恤,我已经大好了。”秦云颐看着他微笑。

齐枞汶摩挲着她的手,不敢去见她,怕再听到她说为什么活着的是她,但这会真见着她了又只有心疼,“瘦了。”

皇后见他们执手对看仿佛旁若无人,心口泛酸,还要笑着打断他们,不然还不知道要牵到什么时候,“贵妃此番大病着实清减了不少,本宫早就想去见见贵妃,只可惜陛下和太医都太小心,担心本宫去探望贵妃过了病气,算算时日,真是有好久不曾见过贵妃了。”

“一直还没有当面恭贺皇后娘娘。”秦云颐微微低头,“恭喜娘娘,喜怀龙裔。”

“多谢。”皇后轻笑回道。

齐枞汶这才回过神来,捏捏她的手心后放下,“都坐吧。”

皇后看着下首说,“英妃还在宫中,晚间国宴,沈将军也要携夫人进宫领宴,英妃若还不出席,怕是不好。”

齐枞汶看向贤妃。

贤妃面无表情,“皇后娘娘说的是。”

“既如此,就解了落英宫的禁。”齐枞汶说,“今日既是年尾,种种前事,在今日休,明日又是新的一年。贤妃,莫让不快留到了明年。”

“臣妾遵旨。”

宫女们鱼贯而入的摆上菜肴点心,再有歌舞进,就是早膳,也可以饮几杯果酒助兴。

酒过三巡后,气氛轻松,如嫔轻笑着朝上首处说,“许是雪地难走,今日娘娘从荣华宫过来,可费了不少功夫。”

齐枞汶侧头去看秦云颐,“坐着步辇来的,我倒是轻松了。”秦云颐轻笑着说,“只可惜余下婕妤,贵人,美人等,不能以步辇代步,我刚刚瞧见,许多的裙摆都沾了雪,现在怕是不好受。”

“早膳用完,便早早回去换了吧。”齐枞汶说,“晚上的国宴才是要紧事。”

散席时,齐枞汶拉住秦云颐的手,“你与朕一同走。”

秦云颐在一众又羡又嫉的眼神中,上了陛下的龙辇,“转到上林苑去。”齐枞汶吩咐说,他看着秦云颐说,“你被约束在荣华宫这些时日,恐怕不知道上林苑的梅花都开了,很是漂亮。”

“陛下知道我被约束在荣华宫,也不来救我。”秦云颐看着他的眼睛说。

齐枞汶轻轻的去摸她的眼尾,“你的病没好,要听太医的话。”

秦云颐先移开了眼睛,心里不光明磊落,便不肯和人长长的对视,怕露了马脚,她靠向齐枞汶的胳膊,冰凉的布料碰触在脸上,低声的说着假话,“我一直在等陛下来。”

齐枞汶环住她的肩膀,闭上眼,“朕亦是很想你。”

上林苑的梅花依旧是那样美,秦云颐见着,却再没有早上来见时的心情,齐枞汶陪她在梅林里走了许久,梅花瓣落在他们头上,秦云颐突然笑了,“别人都是执手向白头,我和陛下,却是走着走着,就红了头。”

齐枞汶笑了笑,“不管是什么头,总归是我们一起。”

他很自然的冲秦云颐低头,“你帮朕把花瓣摘下来吧。”

秦云颐瞬间眼眶泛红,她突然记起儿时在母亲房里午睡,隔着屏风,看见她爹低头让她娘给他看看头顶上有什么,她娘埋怨说既然早不舒服怎么不叫别人给他看看,她爹笑着说,‘这男人的头是随便能低的吗?’

这是一个毫无关联毫无用处的记忆,就这么突然出现和面前低头的齐枞汶重叠在一起。

看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她面前低头,或者根本就不在意是否在她面前低头了的齐枞汶,秦云颐在理智出现前情难自己的上前搂紧他。

“云儿?”齐枞汶不解。

秦云颐把脸贴在他胸口,“我现在就是为了陛下活着。”

第三十一章 梅花

秦云颐这句话齐枞汶并没有听清,但是秦云颐也不会再说第二遍,其实在说完后她就后悔了,他救她一命,给她荣华富贵,她不该不知足,还要强加给他她的命运。

他不欠她的。

秦云颐抱着齐枞汶,“陛下抱紧些,我有些冷。”

“冷?”齐枞汶握着她的肩说,“是我疏忽了,你大病方好,不要在雪地里待的太久了,赶紧回去吧。”

秦云颐见他这么不解风情很是错愕,随后大笑出声,是真的大笑,笑的前俯后仰差点跌倒,齐枞汶扶住她,“不要笑的这么大声,小心吃进风了。”

秦云颐笑的双颊微红,眼波荡漾,“呆子。”

齐枞汶看着她。

“我说你呆子,你也不生气?”秦云颐笑眼盈盈的看着他。

“只要你开心就好。”齐枞汶说。

“陛下要把我宠坏了。”秦云颐笑容愈深,雪景红梅,人比花娇,齐枞汶拂去她头上的细碎花瓣,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印吻一下,“再坏一点我也喜欢。”

落英宫里,英妃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坐在正殿等候,眼看早膳的时间过去了,也没有等来陛下的旨意,她挺的直直的背一下子泄气,她苦笑着看着玉梨,“旨意怕不会来了。”

“娘娘。”玉梨说,“再等等。”

“爹娘今日要进宫领宴,抬头时上首却没有我,还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笑话他们,是我给爹娘丢脸,让沈家蒙羞。”英妃说,心高气傲在闭宫思过的一日又一日立,已经不剩什么了。

“娘娘。”

“娘娘。”殿外宫女欢快的一路小跑进来,“娘娘,地泰宫的崔嬷嬷来了。”

英妃希冀的看向门外。

崔嬷嬷进宫来先给英妃福礼,不等礼全,英妃就让人扶起,“这么冷的天,累崔嬷嬷来落英宫了。”

“皇后娘娘用膳时还想着娘娘一人在落英宫里,特特让奴婢送来八宝攒盒一个,给娘娘加菜。”崔嬷嬷说。

英妃勉力挂起微笑,“多谢娘娘还记挂着我。”

玉梨上前去接过食盒,笑着递给崔嬷嬷一个喜鹊登梅的荷包,“这是年节的意思,嬷嬷千万不要嫌浅薄了。”

崔嬷嬷笑着谢了英妃赏,然后又说,“除夕早膳,陛下和后宫同乐,娘娘见席上独缺英妃娘娘一人,便和陛下讨情,让陛下允了英妃娘娘出席今日的除夕年宴,毕竟届时沈将军和夫人

也要入宫,英妃不在场,总有些缺憾。”

“陛下说皇后娘娘说的是,就允了娘娘今日解禁,可以出席晚上的大宴。”崔嬷嬷说完今天的主要目的后期待的看着英妃。

英妃感动的都要落下泪来,“我大意犯下如此错处,皇后娘娘还为我说情,陛下能容我提前解禁,我实在是无地自容。”

“娘娘记得皇后的心就好。”崔嬷嬷满意了,拿着玉梨又塞过来的一个大荷包后才离开。

英妃闭眼揪紧袖口,玉梨担心的看着她,“娘娘。”

“我不要紧。”英妃说,“准备礼物,先去地泰宫给皇后娘娘谢恩,再去万春宫,给贤妃陪个不是。”

玉梨见娘娘心里都清楚,心里很是安慰,看来这段时间跟娘娘说的话,娘娘都听进去了。“日后会好的。”

地泰宫里皇后精力不济,只安抚了她几句,就打发她走了,过后还有大宴,她得先养足精神,英妃也没有不满,垂眉低目的就走了。

皇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英妃闭宫这些日子,倒像是长进了。”

“许是知道怕了。”宫女应和说。

“还怪可惜的。”皇后说,“之前可就她还敢给秦氏尥蹶子看,她要老实了,日后就没人敢和秦氏争锋了。”

“现在这个势头正劲的高美人,是个牙尖嘴利的,奴婢常见她把李嫔顶的下不来台。”

“她?”皇后摇头,“起码也得是个嫔位才敢来和贵妃犟嘴吧,不然一个小小的美人,秦氏就是直接命人打死了,陛下也不会皱眉说个不字。”

“不过秦氏这次病了,陛下竟然没有去荣华宫看着守着,真挺叫人意外的。”皇后说,“也是她运气好,碰上这次机会了。”

皇后抬手看看自己的袖口,“着人去告诉高美人,今日陛下和贵妃在梅林待了许久。”

倒看她有没有本事敢跟贵妃直接对上。

英妃去万春宫做好被拒的准备,但是贤妃一听通传就让她进去了,既然已经同意陛下让她提前解禁,就索性把场面做足,这时候再把英妃拒之门外,只是成全了她可怜,她心胸狭窄,气量不足的名声。

英妃进殿时已是双眼含泪,见着贤妃就要行大礼,贤妃从宝座上起身去托她,“你这是为何?你我同位,实在担不起你的大礼。”

“姐姐让我行完此礼,不然妹妹心实难安。”英妃说,“妹妹御下不严,犯下此等大错,幸好是大公主有惊无险,如果大公主有什么闪失,我便是在姐姐面前把膝盖跪烂了也于事无补。”

贤妃叹气一声,“此事已经过去了,陛下罚了也解禁了,妹妹也不要再放在心上。”

“这事没有过去。”英妃摇头,“闭宫思过这段时间,妹妹一直在想,怎么会就出了这样的纰漏,不管姐姐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万春宫不食花生一事,但凡彩雀在我面前提过一嘴,我都不会再选用这个点心。”

“妹妹再是狂妄,和姐姐远无仇,近无冤。”

“妹妹只是见佳妃得了皇后重用,一时想岔了,急着要在皇后面前表现,才挣来一二宫权,为大公主举办生日宴,上上下下,我虽没有亲力亲为,也都是事事都问过的。”

英妃说,“我只恨我自己无能力又强揽事,弄成现在这样。”

贤妃把她扶起,到凳子边坐好,“此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了。”

“我知道姐姐肯定以为我这是在自己推脱,大公主这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姐姐要怪我,我都认下。”

“只是姐姐,你也知道,内司选派来身边伺候的人,平日里见着好好的,谁知道后面是人是鬼。”英妃的眼睛像是燃着火,“大公主此劫,我是无意,却有人是有心。”

先前说了那么多贤妃都只淡然,唯独这一句,她略有所思,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让人端来热水和脂膏来,“别哭了,等会从万春宫红着眼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等到玉梨伺候英妃收拾妥当,贤妃又说,“今日有除夕大宴,满朝文武命妇都要进宫领宴,你也早早回去做准备吧,收拾精神些,莫让人看笑话。”

“多谢姐姐提醒。”英妃说,“那妹妹这便去了。”

“娘娘,你信英妃娘娘说的话吗?”宫女问贤妃。

“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贤妃说,“可她也不是全然无辜,我先看看吧。”

出了万春宫,坐在步辇上,英妃问玉梨,“贤妃会相信我的话吗?”

“贤妃娘娘像是听进去了,她听了想了,总会怀疑的。”玉梨说,“毕竟娘娘又不想和她为敌,这其中关窍,想想就能明白。”

“还是你提醒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英妃咬着狠道,“这些个刁奴。”大公主生日宴的意外,就在于彩雀从来没有跟她回禀过,万春宫有这样的避讳,如果万春宫跟她说了,那她就是蓄意隐瞒,她就是蓄意要害她。

“死了活该,我还恨轻饶了她。”英妃喃喃道。

“娘娘可千万要忍住。”玉梨劝道,“在陛下忘却此事之前,娘娘一定要谦恭有礼。”

“我先忍着,等我查出来她背后之人是谁。”英妃说,“我定叫她加倍尝尝我的苦楚。”

除夕大宴,万千灯笼自各宫各殿蔓延到天清宫,雪是早就被扫的干净,铺上厚实的猩红地毯,再按职位高低排下桌来。

席间隔五步远就立着半个人高的白花瓶,上面插着新摘下来的梅枝,远远望去,犹如徜徉在梅林。

后宫妃嫔今日竟是十有八九都化了梅花妆,头上也是各色各样的梅花簪子,命妇们私下交换着眼神,难道宫里如今盛行梅花。

秦云颐到场一看,心里苦笑,“好好的花,因为我的缘故,倒是被生折了。”

“这席上这么多梅花,那梅林还有花吗?”妙安倒是想的其他,“那娘娘要再去赏花可怎么办?”

“不赏了。”秦云颐说,“怕是日后,梅林下的人比梅树上的花还多。”

“她们再这样也是枉然。”妙吉说,“也求不来陛下和娘娘赏过的梅林。”

秦云颐意外的看她一眼,不过她也只是笑,“不过好在她们还想争,想争,这深宫里的日子就没那么难熬。”

“娘娘们做梅花打扮,倒可以说是想祈求陛下垂怜,这满席的梅花枝,却是像故意让娘娘膈应呢。”妙吉说,“说其他人不知道就罢了,从前王府一起进宫的旧人,难道会不知道娘娘只喜欢赏在枝头的花,不喜欢折枝欣赏。”

第三十二章 除夕大宴

“只有你有眼睛会看?”妙安不服的说,“我们娘娘就是皇后的眼中刺,皇后巴不得想让娘娘不舒服呢。”

“你们两个声音再大一点,等所有人都听到就最好了。”秦云颐无奈笑说,“看贵妃的宫女是多么的聪明伶俐。”

两个人扁嘴不再说话。

秦云颐看了眼席上的梅花,她是皇后的眼中刺,这很正常,哪个当家主母能看宠妾如心头肉?那她呢,她现在在妾身,又真的能当皇后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好姐姐吗?

尤其现在还是后宫这样复杂的环境,她是妾,她也是主子,等有了孩子,所求着不再限于皇帝的宠爱,更是腥风血雨。

皇后从前不会做的这样外相,只是怀孕了,她是有胆气也好,还是想再警告她也好,这都只是开始,可想而知以后绝不止折了梅花这样的小事。

秦云颐苦笑着摇头,实非她所愿。

帝后奉太后就位后,起宴。

除夕大宴,载歌载舞,气氛很是轻松,现在席上许多娘娘,都有家人坐在官员席上,太后和皇后就一个一个的问候过去,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齐枞汶放下酒杯,他偏头看向秦云颐,前朝后宫一派和乐融融,就是宋妃,佳妃,家里只恩封的官职,今夜也有一席之位,偏偏她一个贵妃,这座下,没有她的家人。

她侧身看着席上歌舞,眼神有多认真,身影就有多寂寥。

齐枞汶突然觉得心口有像被针扎一样的疼,叫人倒酒,掩饰掉这份失态。

本来认真欣赏歌舞的秦云颐,被妙吉提醒,陛下正看着娘娘呢,她回头看他,他早以收回目光,察觉她在看他后,却叫韩兴把他案上的两个菜送过来。

“都是一样的菜,陛下这是干什么呢?”妙安小声的问。

“许是陛下忘了。”妙吉小声的说。

但是天子赐菜,秦云颐还必须出席谢恩,齐枞汶有些上头,招手让她过来,“你傍着朕坐。”

“陛下,这不合规矩。”秦云颐小声说。

“除夕家宴,不谈规矩。”齐枞汶摆手说。

贵妃突然改换位置做到陛下身边,欢乐的宴席微妙的停顿一下,过后再有说话者,瞧着上首,都有些小心翼翼。

皇后在宽大的袖摆下攥紧手心,面上却带着笑说,“陛下这是看大家都和乐融融,不忍心看贵妃一个人寂寞呢。”

秦家当年和废太子谋逆,满门男丁处斩,女眷自尽守节,独留了秦云颐一个,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太后冷笑一声,却对信王世子妃说,“可惜你母妃年前又病倒了,不然此时进宫来,她是很乐意搭理贵妃的。”

世子妃低头浅笑,并不回话。

“听说信王府腊月里还给荣华宫送礼了,这年礼送的比旁人都早些。”

世子妃还是不言语。

“太后娘娘。”秦云颐柔柔开口说,“信王妃与我母亲在闺阁中有过几面之交,在各自出嫁后已无往来。信王妃是个和善念旧的性子,看见我不免想起母亲,便格外怜惜了些,太后娘娘若是有什么不解,大可直接来问我,或者去问信王妃,为难世子妃做什么?”

“哀家问两句话就是为难了?”太后说。

“母后只是说笑两声,贵妃太小题大做了。”皇后开口解围说,“世子妃想来也不会这么小气。”

“母妃知道宫中太后,皇后,贵妃是如此的惦记她,肯定很是高兴。”世子妃回道。

“不过贵妃,说来本宫也有点好奇?”皇后对着秦云颐说,“当日信王府进宫送礼的人怎么说是贺你的生辰?”

“本宫依稀记得,二月十二小花朝才是你的生日啊。”

“我也不知道皇后是问的哪个信王府的人?”秦云颐浅笑说,“信王府腊月来送的是年礼,和我的生辰并无关系。”

齐枞汶倒是眼神一动,他看向秦云颐,二月十二的生日,是他给秦云颐定下的,时间久了,倒是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连他也是。

“你怎么不和我说?”齐枞汶和她耳语道。

“我喜欢陛下给我定的生日,其他的日子,不提也罢。”秦云颐说。生辰怀念母亲,她一个人静静的过是最好。

皇后见说不到两句话,陛下就和她耳鬓厮磨的去讲悄悄话,偏头运气后才又挤出笑容过来说,“陛下,姚嫔有孕,姚侍郎那可要赐一道菜才好。”

“赐。”齐枞汶不经心的说。

散席后是虽然和皇后一起回了地泰宫,说了几句话,让皇后早些安置,他就直接去了荣华宫。

秦云颐看他来就笑,“陛下真是生怕我和皇后的关系好了。”

“嗯?”齐枞汶不解,“你们关系什么时候不好了吗?”

“从前不敢说,陛下大年三十到荣华宫来过夜,皇后怕是不喜欢。”秦云颐笑。

“我看你,也不是很害怕嘛。”齐枞汶看着她笑就说。

“陛下无论何时来,我都只有高兴的份,别人高不高兴,我且管不着呢。”秦云颐皱鼻子说。

“不要以为可以蒙混过关。”齐枞汶说,“信王妃既然是你母亲旧交,她要送的生辰礼肯定是真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但是我总该能知道你真实的生日吧。”

“我跟陛下说了,陛下以后都陪我过吗?”秦云颐挽着他的手臂说,“如果陛下答应,我就告诉陛下,如果陛下不能保证,我就不说了。”

“我保证。”齐枞汶说。

“陛下答应的这么草率,一点都不像真心的。”秦云颐说。

等两人洗漱完做好就寝准备,齐枞汶抱着秦云颐,“这下我想好了,能保证。”

“些许小事陛下就要考虑这么久,感觉也很不可靠呢。”秦云颐说。

然后迎着齐枞汶疑惑怎么说都是错的眼神笑说,“我只说一次,陛下要记好了。”

“我母亲生我,是十二月十二日。”

齐枞汶搂紧她,“调皮。”

初一要去太庙拜先祖,天没黑就要起来,秦云颐晕头晕脑的让人伺候穿吉服,还要扭头去找齐枞汶,“陛下?”

“你好好穿你的。”齐枞汶看她歪坐着担心,“扶好你们娘娘,别摔着。”

“手炉烧热了放她两个袖兜里,别冷着。”齐枞汶要先走一步还不忘交代说,“出殿前都扶着点,等到殿外冷风一吹就清醒了。”

秦云颐讨个巧,反正要经过荣华宫,她就没有先去地泰宫,只等皇后娘娘的步辇过来,她在轻巧巧的插进队伍去。

她的步辇后面是贤妃,两相点个头示意,她略停一停,就行了。

后面的步辇,还有只能步行的低阶嫔妃们,大气不敢吭一声看着贵妃完成插队任务,黄婕妤两姐妹交换一下眼神。

贵妃变了。

大年三十陛下宿在荣华宫,皇后反正要生气,贵妃也不怕她多生气一点。

“从前贵妃可没有这样不给皇后娘娘面过。”李嫔暗自心惊。

吕嫔和姚嫔对看一眼,然后很快就眼观鼻,口观心,反正是神仙打架,她们不想殃及池鱼,就趁早走远点就是。

从太庙敬拜出来,天色从昏暗到太阳高升,人人面有倦色,还要笑着互相道新年好,早膳席上,陛下先赏了众人,皇后又再赏。

等用完膳再齐齐去到玉寿宫,给太后贺新年,太后又是赏,尤其赏了贵妃一本女戒,“贵妃为后宫妃嫔表率,一举一动都当恪礼守矩,哀家对贵妃很是期许,贵妃可不要让哀家失望呀。”

秦云颐笑着接了。

齐枞汶看着就有些不喜,但是他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回来后才安慰秦云颐,“除了这样膈应你,也没有旁的能欺负你了。”

“你放心,朕给你出气。”齐枞汶说。

“太后娘娘也没说错。”秦云颐说,“碍着孝道,陛下可千万不要对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只是太后娘娘久在深宫,不知道承恩公府什么时候出了几个不肖子孙,倒白白叫太后娘娘惦记了。”

“你呀,蔫坏蔫坏的。”齐枞汶大笑说,“不过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正月里不好动,等出了正月再说。”

腊月三十,正月初一到十五,齐枞汶都宿在荣华宫,初一十五是不能圆房的,皇后本想劝诫,但是彤史上,这些日子也没有划圆圈,陛下心里还是有数。

就是不圆房也想和她睡在一起吗?

好好的正月,皇后吃了两瓶静心丹,春枝担忧的说,“这静心丹比较是药,娘娘不能多服用。”

“正月里忌讳叫太医,本宫这心烧的难受,吃两粒静心丹才舒服。”皇后说。

“陛下是觉得之前冷落贵妃了,再加上太后初一的时候公然让贵妃没脸,陛下是怜惜贵妃,这段时间才常常陪着她。”春枝说,“等过了这段时日就好了,娘娘实在没必要这么生气。”

“龙裔要紧。”

“太后一时爽,倒叫本宫来尝这个苦果。”皇后说,“恐怕陛下还以为,太后此举是为本宫出气呢。”

“贵妃和后宫其他人不一样,她所仰仗的只有陛下,陛下自然要偏疼她些。”春枝说,“娘娘一国之母,何必与她计较。”

“她这是些许偏疼吗?”皇后气道,“再这么宠下去,这后宫还有我站的地方吗?”

“不知所谓。”

第三十三章 高美人

“皇后娘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妙安伺候秦云颐梳头时说,“娘娘还每天去地泰宫请安,平时都没有这么勤快。”

“陛下又不能永远在荣华宫。”秦云颐说,“她还是皇后,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

“陛下昨天在天清宫召幸了高美人,今日她可要得意了。”妙安说。

“行了,你们娘娘我天天吃肉,若是别人喝点肉汤都容不下,早晚引起民怨。”秦云颐笑着说。

到了地泰宫,高美人难得的比贵妃还要晚,皇后笑着说,“肯定是伺候陛下幸苦,来晚了。”

“高美人昨天在天清宫过夜了吗?”贤妃不解的问。这低阶嫔妃都是一床毯子裹着送进了天清宫,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陛下还没在天清宫留宿过后妃呢。

皇后淡淡看她一眼,“就是不在天清宫留宿,就不能幸苦了?”

“许是高美人身骄肉贵吧。”贤妃不以为意的说。

高美人姗姗来迟,簇新的衣服,亮橙橙的首饰,走过来娉娉婷婷,皇后和睦的把她拉到跟前,话里话外的夸她,得陛下喜欢,要好生伺候陛下。

许多嫔妃听的一脸憋屈,就是平素最喜欢刺几句的李嫔都怏怏闭嘴,只拿眼睛去看贵妃。

秦云颐好整以暇的喝着她的茶,对这个场面并不以为意。

“说来也是李嫔眼睛尖,上次说高美人有些像贵妃,难怪得陛下喜欢。”皇后说,“本宫瞧着,这么一打扮,和贵妃站在一块,浑似亲姐妹一般。”

“臣妾没有。”李嫔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看看皇后,又看看贵妃,两个她都得罪不起,低头说,“臣妾浑说的。”

“高美人像谁都好,只是不要像本宫。”秦云颐似笑非笑,“像本宫,命不好。”

“贵妃如今是皇后之下,百妃之上,贵妃还命苦,倒不知道还有谁命好了。”宋妃弱弱的出来打圆场。

“这后宫中,自然只有皇后娘娘是命好的。”秦云颐噙笑,“本宫见娘娘如此疼惜爱护高美人,首饰衣料都是最好的,不用站一块,别人都知道,娘娘和高美人,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高美人的首饰,衣服的布料都超出她这个位分该有的份例,是谁给她的不言而喻。

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她的意思。

皇后脸上的笑僵持一下,随后又笑说,“高美人入宫来底子单薄,她伺候陛下有功,本宫就多赏赐了一些,怎么,贵妃还眼馋这些小东西不成?”

“本宫倒是不缺这些。”秦云颐说,“只是皇后娘娘对高美人太好,本宫不免替其余的姐妹伤心,娘娘你可不只是高美人一个人的皇后娘娘,不要顾此失彼才是。”

“这些不用你提醒。”皇后说,“所有赐予嫔妃的东西本宫自然会一视同仁,谁叫本宫就喜欢看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样子。”

“后宫显得有精神,陛下也愿意来。”

秦云颐出了荣华宫,李嫔就一路小跑来,“贵妃娘娘请留步。”

秦云颐站定后等她,李嫔福身,“臣妾口出无状,言语中要有冲撞娘娘的地方,请娘娘大人大量,不要和臣妾计较。”

秦云颐居高临下的看向她,“你真觉得,高美人,似本宫?”

李嫔在春寒料峭的正月里惊出一身冷汗,只说,“高美人素来喜欢学贵妃娘娘的装扮,臣妾本意只是讽刺她,区区高美人,萤火之光,岂能与贵妃皓月争辉。”

“这后宫里学本宫装扮的人岂止她一个?”秦云颐冷哼道,“同为潜邸旧人,本宫好心给你一个忠告。”

“不会说话,就少说话。”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不说就能长命百岁。”

秦云颐上了步辇离去,李嫔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膝盖顿的发麻,内心却一阵一阵发冷,“贵妃不会记恨我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江嫔凉凉说,她们眼看着李嫔和贵妃说话,特意都慢一步走在后面,“姐姐当初开口的时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痛快的很。”

“呸。”李嫔竖眉对她,“我说我的,与你何干?”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看我的笑话?”

江嫔嗤笑一声,大家都是嫔位,这位姐姐还以为自己是潜邸进宫的老资历,觉得自己了不起呢,扶扶簪子,让人扶着她走了。

宋妃看着她,“贵妃不是喜欢记仇的性子,她今日既然不罚你,日后也不会再拿此事来对付你。”

“真的吗?”李嫔说,她进王府的时候秦庶妃已经坐稳宠妃的位置,她和秦云颐的交集其实很少,不太了解她。

“只是你这张嘴真的要收敛点才是。”宋妃说。

皇后铁了心要抬举高美人跟秦云颐打擂台,恰好元宵过后,秦云颐月事来了,有七日不能侍寝,在皇后的周旋下,这七日竟然都是高美人侍的寝。

一时之间,高美人成火热之势。

金贵人与她还有几分惺惺相惜,私底下也劝她,“你如今势头太旺了,你,你可不要什么都听皇后的。”

“我不听她的,听谁的?”高美人气色高涨如战士,眸色深处却有一些小小的倦意。“只要皇后娘娘用我,我就敢上。”

“你。”金贵人说,“你这又是何苦?贵妃真恼了你,皇后还能真心保下你不成。”

“那像其他美人,一年也见不到陛下两次,一年一年,年华空度?”高美人说,“我不愿意,既然进宫来,怎么也要搏一搏。”

“我知道,皇后原先是找上你,只是你胆小不愿意,借病推辞了。”高美人看着她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陛下不翻你的牌子?”

“因为你的牌子根本不在上面,皇后娘娘把它拿下来了,陛下根本不知道,他也就根本想不起后宫还有你。”

金贵人吃惊的捂住胸口,“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高美人噙着一口气说,“我不听皇后的话,我如今就同你一般,日日夜夜的想,陛下为什么不翻我的牌子。”

“这七日里,我日日都能见到陛下,陛下雄姿英发。”高美人脸上浮现梦幻的笑容,“陛下那样看着我,陛下心里也有我的。”

“等贵妃知道你对她有威胁时,她会出手的。”金贵人说,“你就不怕?”

“怕又怎么样,我不后悔。”高美人说,“这后宫里,能给贵妃造成威胁的能有几个。”

何况,只要她趁此机会怀上龙裔,那日后,境遇就大不同了。

秦云颐趴在书桌上作画,画也不好好画,东一块石头,西一个歪脖子柳树,正当中的空地又画一只胖胖的老虎张牙舞爪,齐枞汶进来看见失笑,“你这画的什么?”

“明明有只好画笔,却故意画来有辱斯文。”

秦云颐也没分辩,收了笔,就要把画纸揉成一块,齐枞汶按住她,“好好的画又揉它做甚?”

“陛下方才说它有辱斯文,这会又舍不得它了?”秦云颐低问。

“仔细看也不是全无优点。”齐枞汶像模像样的点评道,“这个石头很有古朴的意味,柳树别扭中尽力生长,这老虎,这老虎也胖的太厉害了。”

“威严尽失。”

“上林苑养的老虎崽子就是这么肥。”秦云颐不服气的说,“我这是写实。”

“你什么时候去上林苑看老虎了?”齐枞汶问,“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叫上朕。”

“陛下国事繁忙,我怎敢打扰。”秦云颐说。

“这几日冷落你了。”齐枞汶抱着她摇了摇,“是我不好,你想朕怎么补偿你?”

“陛下忙着国事时,我也能自己找乐子的。”秦云颐说,“我不要陛下补偿,陛下得闲时能好好休息就成。”

“就你最贴心。”齐枞汶说,他抓起秦云颐的手在嘴边亲两下,“前两年子不改父制,今年起,得有新朝新气象了。”

“陛下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秦云颐说,“所以陛下也不用着急,慢慢的来,你要是累坏了身体,我可怎么办?”

齐枞汶只觉十分贴心,“状告定北将军的人已经从北境千里迢迢的过来,等出了正月,就会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之后他是想不回来也不成。”

“陛下都计划好了,我就祝陛下旗开得胜,一举成功。”秦云颐说。

“这事了了,边境这事就算了了,之后就是河政,官吏贪腐,还有土地人口也想再登记一次才好。”齐枞汶说起国事来双眼发光,他亲眼见着父皇老后昏庸,使众皇子陷入混乱内斗,而国事停滞不前。

现在他终于能大展身手,能把他当初的种种设想都付诸实行,一想到这,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

“事情都是一件一件做的,我信陛下,都能做成的。”秦云颐说。

齐枞汶看着她的眼睛,“等海清何晏,我与云儿,将这大好河山走遍,可好?”

秦云颐轻轻点头,依靠在他胸口,若那个时候你还记得我。

第三十四章

荣华宫对高美人的得势似乎视而不见,皇后对着镜子,“高美人只要没踩到她面前去,她是不会理的。”

“那要奴婢去提点一下高美人吗?”崔嬷嬷弯腰小声问。

“姚嫔什么时候生?”皇后却问起其他。

“太医的意思是二月末到三月初这段时间里。”崔嬷嬷说。

“高美人的东西还一直戴着的吧?”皇后问。

“戴着呢。”崔嬷嬷说,“高美人住在姚嫔的玉露宫里,早上会去给主位请安,姚嫔每每都邀请她一起用了早膳后再一同来地泰宫请安,白日里无事的时候,高美人也会去陪姚嫔聊天解闷。”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随时都有可能生了。”皇后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怀孕,丰腴了不少,脸上蒙着一层莹莹的光。

她低头抚摸着肚子,我的太子,母后会帮你把路都铺的平平的,你生下来就是锦绣大道。

“二月里有秦氏的生日。”皇后说,“让她过个热闹的生日。”

秦云颐对高美人并不在意,反正每天见面就是地泰宫请安那段时间,些许酸话,听过就算了,妙安则有些生气,“这个高美人,穿着首饰都照着咱们娘娘打扮,烦不烦呐,东施效颦。”

“你以后别去地泰宫请安了。”妙平说,“娘娘都不当回事,你气什么。”

“娘娘是大人大量,我是小人小量,就看不惯她。”妙安说,“娘娘,你真的不打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我给她什么颜色?”秦云颐本是任她们斗嘴,此时笑说,“那不是以大欺小了嘛。”

“那她还以下犯上呢。”妙安皱鼻子说,“她才伺候陛下几日,就那副神色,娘娘伺候陛下最多时日,哪里有她那么嚣张。”

“她只是个贵人。”秦云颐说,“我对付她,倒是给她长脸了。”

“再说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天天在贵妃面前耀武扬威的,不是故意也是有意,只怕是有人想让我生气。”

“我偏不生气。”

“你呀,也沉着些吧。”妙平说,“满宫里都看着咱们娘娘,娘娘要是不沉着,那可怎么办?到时候是个阿猫阿狗都来撩娘娘,惹的娘娘罚了这个罚那个,旁人还道娘娘不好呢。”

“是这样吗?”妙安疑惑。

秦云颐只笑不说话。

如嫔在玉寿宫里,扶着太后在小花园慢慢踱步,“皇后娘娘像是想要对姚嫔下手。”

“真的?”太后问。

“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如嫔说,“皇后总是拱着高美人去刺激贵妃,这有点反常,倒像是想要隐瞒其他的行迹。”

“只是现在不管宫务,和皇后见面也少了,没找到机会去试探。”

“她要是自己动手那就最好不过了。”吴太后沉思后说,“皇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陛下同一条心。”她原本想着皇后要真大度做个贤后,她就会出手,然后推给皇后。

“只是不知道皇后会如何动手?”如嫔说,“恐怕皇后会推个一干二净。”

“但凡做过就会有痕迹。”吴太后说,“你机灵着点,发现蛛丝马迹就报给哀家,哀家让人去查。”

“皇后娘娘最近也少来玉寿宫。”如嫔说,“是不是她已经对姑母起疑了?”

“她如今进宫也有两年了,许是觉得翅膀硬了,用不上哀家了。”吴太后说,“等她发现哀家还有用处时,会再回来的。”

“皇后娘娘此番若生下皇子来。”如嫔小心的试探道。

吴太后轻轻一笑,“她若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别人自然也会对她的孩子下手。”

“本朝来还未有元配太子继位的先例,就看咱们的江皇后,祖坟上是不是开出了花,能有这么大的运道。”

时隔三个月后,英妃终于在落英宫等到了陛下,接驾时不由泪流满面,“陛下。”她想到昨日母亲托人带话进来,说她父亲昨日已经启程去北境,陛下这几日肯定会来看你,让她好好接驾。

一时,她既盼着陛下来,又盼着陛下别来,她进宫来和陛下也有过言笑晏晏,浓情蜜意的时候,她如何相信,在陛下心里,她不是沈碧茜,不是一个心爱的女人,而只是沈将军的女儿,一个要对臣下表示信赖倚重的工具。

陛下来了。

所有复杂的心情在此刻化成眼泪,不合时宜的从眼眶里冒出,她知道她娘特意让人传话的意思,让她不要再天真的对陛下抱有男女之爱,可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空。

齐枞汶扶起她,“瘦了。”

英妃泪中带笑的说,“臣妾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轻责。”

“胆子小了。”齐枞汶说,“看来经过次次,你是得了教训。”

英妃点头,“臣妾再不敢揽事了。”

“此事是你御下不严,朕信你不是故意。”齐枞汶叹息说,“如果你能得教训,日后做事圆滑,对你倒也不算是坏事。”

“臣妾大胆鲁莽,自进宫来,屡屡冒犯其他姐妹而不自知,这次闭宫自省,臣妾想了许多,日后定会好好恪守妃嫔本分,好好伺候陛下,好好和宫中姐妹相处。”英妃说。

“瞧瞧这个小可怜模样。”齐枞汶笑说,他拍拍英妃说,“倒不至于如此。”

“朕很是喜欢你爽直浪漫的性子。”

“那臣妾日后只在陛下面前爽直。”英妃说。

话是如此说,真要相处起来,还是不免有些束手束脚,齐枞汶看破也不说破,在落英宫安置了。

英妃咬着被子不肯出声,眼泪汹涌,陛下就睡在她身侧,亲密的一伸手就能碰到,但其实陛下离她很远,很远。

陛下待她一样的温柔,就像从前,仿佛没有中间三个月的不见,可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难过。

陛下,如果茜儿不是将军之女,你还愿意来落英宫看茜儿吗?

齐枞汶在落英宫连宿了三日。

英妃在地泰宫请安是神色平常,丝毫没有之前的张狂,皇后看她,“英妃真是长进了不少。”

“臣妾当初不懂事,让娘娘及诸位姐妹多有忍让。”英妃说,“在此处给各位陪个不是了。”

“是不是再过几个月,也能听到高美人如此说了?”如嫔笑着问,“伺候陛下是好事,任是谁能接连伺候陛下,必定都忍不住心中喜意的,英妃娘娘也用不着道歉。”

“如嫔这话说的错了。”高美人以美人之位陪坐末座,却是唯一一个有座位的美人,“这宫里接连伺候陛下的人,非贵妃娘娘莫属,如嫔什么时候见贵妃得意猖狂过?”

秦云颐端着茶盏,又来了,不管什么话题,高美人最后都要扯到她身上,刻意之情扑面而来。

“贵妃肚量,自然非我等能比的。”英妃却说。“满水的壶不响,半桶水叮当许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那也是。”高美人说,“后宫人人都倾羡的宠爱,贵妃触手可得,自然不会像我们一样,欣喜的失态。”

“高美人没见过本宫猖狂,倒像是很失望啊?”秦云颐淡淡的说,她望向皇后,“既如此,本宫成全你。只不过这是娘娘的地泰宫,本宫不好展现越俎代庖,不如皇后娘娘替我罚她吧。”

“她只说了些许笑话,怎么就要罚她?”皇后笑问。

“自然是因为她以下犯上。”秦云颐轻笑说,“高美人接连几日,张口必提本宫,本宫一个贵妃,倒成了高美人的嘴谈之物。”

“臣妾不敢。”高美人起身跪下,“贵妃娘娘误会臣妾了。”

“皇后若要护着她。”秦云颐说,“那本宫也没法子,只能等出了地泰宫后再说。”她看着皇后的眼神带着些讥宵,这不就是你的目的?那不如再做明显点。

皇后被她看的心火直冒,她假意斥责高美人,“贵妃尊贵,非你个小小美人能招惹,你可知错?”

“臣妾只是倾慕贵妃,所以言谈间才忍不住带出贵妃来,要是娘娘忌讳,臣妾以后不敢了。”高美人连连磕头说。

皇后不喊停,贵妃也不喊停,满室寂静,只听到咚咚的头磕地板声,贵妃一直任高美人挑衅,这一朝发难,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

姚嫔眼看着她都要磕出血来,心里不忍,起身弯腰对皇后说,“臣妾斗胆给高美人求个情,还请娘娘看在臣妾面上,饶过她这回吧。”

“姚嫔娘娘。”高美人高声喊,“臣妾惹贵妃不喜,是臣妾的错,臣妾愿意磕到贵妃原谅臣妾的时候。”

“咦?”秦云颐疑惑,“不是本宫叫你磕头的呀?怎么还赖在本宫头上了。”

“皇后娘娘。”姚嫔看着皇后。

“既然贵妃没让你磕头,就不要磕了。”皇后说,“姚嫔你肚子大了,不要起身来,快坐下。”

“高美人,还不快谢谢姚嫔。”秦云颐说,“姚嫔这么一说,本宫想出了地泰宫找你的麻烦都不行,毕竟皇后娘娘都给的面子,本宫也是要给的。”

“高美人住在玉露宫侧殿,每日和臣妾作伴,臣妾一时不忍。”姚嫔对秦云颐解释说,“她只是年少轻狂,并不是什么有坏心眼的人,贵妃娘娘便饶了她吧。”

“姚嫔真是个好心眼的人。”秦云颐说,“只盼她对的起你这份善心。”

高美人膝行到姚嫔面前要谢她,姚嫔正要扶她起来,闻到高美人身上熟悉的香味,腹中突然一阵坠痛,她反而弯腰跪下,捂住肚子。

“姚嫔娘娘?”

第三十五章 保大

姚嫔在地泰宫突然发难要生孩子,一阵兵荒马乱后,姚嫔被抱进地泰宫为皇后准备的产房中,太医也被叫来,嫔妃们在外等着。

姚嫔一声惨叫高过一声,都不用太医出来说,众人都知道,恐怕是不好。

齐枞汶匆匆而来,“还没到日子,怎么突然就发动了?”

“臣妾也不知道。”皇后强压下晦气说,她就是设想过千万种,也没想到姚嫔会在地泰宫发动,她也不能说送回玉露宫,只能先送进地泰宫的产房里。

得让人重新布置一件产房呢。

“太医呢?”齐枞汶叫道,“姚嫔叫的如此凶险,情况到底如何?”

太医一身血的跑出来,“回陛下,姚嫔娘娘提前发动,兼之胎位不正,恐怕有大凶险。”

“里头有几个太医?”齐枞汶说,“赶紧去把御医们都叫来,群力群策,姚嫔和皇子,都不得有闪失。”

几个御医急忙被叫来,进到产房里会诊,齐枞汶面色阴沉在外坐着,眼看时间到了午膳时间,也没动弹,皇后看了好几眼,都拿不准要不要传膳。

大概率是不想吃的,但是她如果不提,是不是就是失职。

春枝拉住皇后,让她不要开口。“陛下心情不好,娘娘何必去触眉头。”

“可是陛下龙体要紧。”皇后犹豫的说,因为一个嫔妃难产,让陛下不用膳,那可怎么行?

“你看贵妃也什么都不说。”春枝提醒说。

“她哪里有本宫心疼陛下。”皇后见她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就嘟嚷说,不过她想到了方法,她温和对秦云颐说,“女子生产不是一时半会,倒不好叫你们都在这干坐着,尤其贵妃体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陛下和本宫在就可以了。”

“有坐不住的就回去休息吧。”秦云颐说,“我还坐的住,姚嫔这胎看着凶险,回去也是挂心,不如在这里等着,省了胡思乱想的功夫。”

“臣妾也想在这里等着。”贤妃说,“希望能亲耳听见姚嫔母子均安的消息。”

余下妃嫔等自是不肯轻易离去。

动静弄的太大,连太后都来人问是什么情况,得知是姚嫔在地泰宫突然发动,现在和陛下一众后妃都在地泰宫干耗着等结果。

太后很是不解,“就是当年丽妃生孩子,先帝都没有这么紧张,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嫔生孩子,陛下就带着后妃在外面等,这成何体统。”

“听说姚嫔情况不太好。”来人回道,“这可是早产。”

“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那得看天意,看太医,他在外面呆着有什么用?”太后说,“传哀家的懿旨,让她们都各归各处。”

此时地泰宫里,齐枞汶死死盯着跪着的太医,“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胎位不正,姚嫔娘娘已经乏力了,请陛下定夺,是保皇子,还是?”太医不敢抬头。

齐枞汶往后踉跄了一下,韩兴忙扶住他,“陛下。”

“事情已经无回绝余地了吗?”皇后心惊的问。

“还请陛下早做决定,若再迟些,恐怕,恐怕哪头都保不住了。”太医颤抖着说。

皇后拧紧了帕子,“自然皇嗣重要。”

“保姚嫔。”齐枞汶闭着眼睛说。

“陛下?”皇后惊疑的看向他,怎么会?

“朕说的你没听见吗?保姚嫔。”齐枞汶说,“快去。”

太医领命而去。

产房外小巧的客厅里,鸦雀无声。

姚嫔突然凄厉的哭喊起来,“不,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陛下,保我的孩子。”

齐枞汶偏头按住眉心。

皇后看向齐枞汶的眼神充满了不解,难道她们都错了,陛下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是姚嫔,“陛下,姚嫔腹中,可能是陛下的皇长子呀。”

“都闭嘴。”齐枞汶说,“朕意已定。”

小半个时辰后,太医出来回禀,“胎衣已出,姚嫔娘娘已无大碍,日后好生调养,不影响怀孕。”

“那孩子呢?”贤妃起身问。

“皇子,皇子,在胎中就没了声息。”太医紧紧趴在地上,保大就是把孩子药死在腹中,再由钩子勾出,才能不伤及母体。

齐枞汶摇晃了一下。

“陛下。”

“传朕旨意,皇长子,取名齐甫初,封为哀王,以亲王例下葬,入皇陵。”

“是。”韩兴领命而去。

陛下对姚嫔的孩子原来有这么高的期望吗?那如果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是不是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众妃心思浮动时,高美人突然哀嚎一声,“姚嫔姐姐,是妹妹对不起你,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反而害了娘娘的大皇子。”

高美人额头犯红,发丝凌乱,双目噙泪对着产房跪下,俨然告诉大家这里面有故事。

“姚嫔的早产,是天意还是人为?”齐枞汶环顾四周后问。

“高美人,你说。”

“是臣妾罪该万死。”高美人伏在地上殷殷切切,“是臣妾惹恼了贵妃,姚嫔姐姐为了替臣妾求情,才会提前发动的。”

“陛下,陛下你杀了臣妾吧。”高美人抬头恳切的看着齐枞汶,“臣妾已经没有脸面面对姚嫔姐姐了,臣妾已经无言活在这世上。”

“皇后,这怎么回事?”齐枞汶问。

“只是些许口角之争。”皇后还在陛下竟然如此看重姚嫔的震动中,闻言只回道,“应该不至于。”

高美人低头哭泣,不再回话。

但那样子,又岂是口角之争这么简单。

齐枞汶看向秦云颐,秦云颐回看着他,却不说话。

“些许小事,怎么不直接跟陛下说?这样欲言又止的,好像是有心瞒着藏着,真有什么不能说的事。”佳妃说,“今日请安时,高美人拿贵妃说嘴,贵妃不悦,但说在地泰宫,她不好越俎代庖,就想请皇后娘娘替她责罚,皇后娘娘说了高美人两句,高美人就在底下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姚嫔听不得那个声音,就请娘娘扰了高美人这次。”

“皇后娘娘允了,贵妃娘娘也允了。”

“只是姚嫔去扶高美人的时候突然肚子痛,痛的太凶险,连玉露宫都等不回去,只能在地泰宫借用了给皇后娘娘准备的产房。”佳妃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原来如此。”齐枞汶点头,他看着高美人慢慢走过去,“你是想让朕以为,姚嫔早产一事是贵妃害的是不是?”

“臣妾不敢。”高美人摇头,头上的环翠叮当响,“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妄议贵妃,贵妃怎么罚臣妾都是臣妾应得的,臣妾不该让姚嫔姐姐替臣妾求情。”

“姚嫔姐姐为了我顶上贵妃之威,心中惧怕恐怕不在臣妾之下。”

“都是臣妾的错。”

齐枞汶走到她面前,“姚嫔害怕贵妃,怕到早产是吗?”

“臣妾不敢。”

齐枞汶突然伸腿一脚,狠狠的踢在高美人的心窝上,“朕看你敢的很。”

高美人被踹的飞出三步远,一口鲜血吐出,顿时就面如金纸,她看向齐枞汶的眼神满是惧怕,“陛,陛下。”

玉寿宫的人这时到了,被这光景吓到,什么都不敢说,就悄咪咪站在一边,准备根据情况再调整太后的说辞。

“把姚嫔移回玉露宫好生修养。”齐枞汶说完径直走了。他没说怎么处置高美人,也没说要太医严查姚嫔早产的原因,就这么走了。

秦云颐看他的背影,微微叹息,“本宫也回去了。”

路过高美人身边时,她回头看向皇后,“娘娘找个太医瞧瞧,若是立时死了,不好。”

余下贤妃等也陆陆续续走了。

等人全走完了,玉寿宫的人才上前问,方才发生了什么,姚嫔皇子二选一,陛下选了姚嫔,高美人说姚嫔之早产和贵妃有关系,被陛下照心窝踹了一脚。

皇后已经心乱如麻,她扶着头,“本宫觉得头疼,崔嬷嬷,你看着人把姚嫔送回去,高美人也送回去。”

“娘娘,求娘娘给高美人请个太医。”高美人的宫女说。

“皇上又没说不让她治,你们回去就去叫太医。”皇后说,“这些小事不要再来烦我,太医,叫太医来给本宫诊脉安胎。”

宫女一脸悲戚,高美人位分低,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太医院怎么会叫好太医过来医治高美人,可如果是皇后叫的就不一样。

可是皇后,皇后不打算救美人了吗?

秦云颐回宫后久久坐着不动,茶也不喝,膳食点心也不用。

“娘娘,这一天里,你都没吃东西,好歹进些吧。”妙清捧着蜡烛点灯后来劝。

“外面天色都黑了。”

秦云颐看向窗外,“不知道陛下现在用过膳食了吗?”

“韩总管自然会劝着陛下的。”妙清说。“娘娘自回来后一直枯坐,奴婢给娘娘捶捶腿可好?”

“拿我的披风来。”秦云颐突然做了决定,“你们不用跟着我,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秦云颐系上披风,一个人出宫径直走向了天清宫,天清宫的守卫看见她来要通报,她制止了。“我只来看一眼陛下,你悄悄把韩总管叫来,不要惊动陛下。”

韩兴一路小跑的过来。“贵妃娘娘,小的都想去请你来了。”

“陛下可好?”秦云颐问。

韩兴摇头,他领着秦云颐往殿后走去,空无一人的阶梯前,齐枞汶一人坐在那,“陛下自回来后把人赶走,一个人坐在那,现在这天气还冷的很,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秦云颐说,“你先退下吧。”

秦云颐轻轻走到齐枞汶身边,轻掀起斗篷的一角披在齐枞汶背上,却什么都不说。

“没有娘的孩子,可怜。”齐枞汶暗沉沙哑的声音突然说道,他不是说给秦云颐听。

“没有娘的皇子,格外可怜。”

第三十六章 余波

秦云颐将手搭在齐枞汶背上,慢慢的摩挲,想给他安慰。

“普通兄弟相争,争得的产,皇家兄弟相争,争的是命。”齐枞汶说,“我是后宫中没娘的皇子过来的,没的选就算了,但我实在不愿意我的儿子,也过我那样的生活。”

“姚嫔还可以再生育,而没了娘的大皇子,如何在这深宫里保的齐全。”

“陛下的拳拳爱护之意,姚嫔会懂的,哀王也会懂的。”秦云颐轻声的说。

齐枞汶摇头,“我让太医把哀王的尸体抱来给我看。”

“小小的,眉毛眼睛长的很像我,如果能长大,必定会是个翩翩好儿郎。”

“但他永远没机会了。”

“因为他的父皇,亲自扼杀了他出生的机会。”齐枞汶闭上眼,眼泪蜿蜒而出,“是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残忍对我,为什么让我做这样的决定。”

秦云颐弯腰紧紧的抱住他的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到他的头上,“陛下做的没有错,陛下是个真正的慈父。”

“哀王,哀王他会再回来的,他会再健健康康的出生当陛下的儿子。”

两人在黑夜的长阶上紧紧相拥,像两个在寒夜里互相取暖的人,天上地下只余彼此,天边月亮只有弯弯一轮,预示这世事,焉有完美无缺。

姚嫔靠在床栏,手里拿着一件之前给孩子做的小小衣衫,眼神空洞,只有眼泪不停的流。

“娘娘。”宫女强忍着心酸说,“娘娘现在最紧要的是好好养好身体。”她去抽姚嫔手里的衣服,“这衣服让人送去给哀王一起下葬吧。”夭折的小皇子不能停灵太久,七天就要下葬,“娘娘养好身体,还能去送一送哀王。”

“我的孩子。”姚嫔喃喃的抓紧手里的衣服,仍然不愿意相信,“我的孩子。”

“陛下驾到——”

宫女跪在地上接驾,姚嫔哭的浑浑噩噩,哪里顾得上行礼,宫女要提醒,“你们先下去吧。”齐枞汶说,他走到姚嫔床边坐下,“你可好些了?”

“陛下?”姚嫔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陛下!”

“陛下,你为什么不救大皇子?”姚嫔凑上前抓着齐枞汶的衣襟,“你为什么不救大皇子?”

“为什么要救我?”

“我宁愿死,我宁愿死,我要我的孩子活着。”

齐枞汶任由她摇晃自己,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姚嫔,你冷静点,等养好身体,孩子还会有的。”

“可那都不是他。”姚嫔哭着说,“臣妾多想陛下当时是救的他的命,臣妾甘愿去死。”

“那你想过没有,他是不是愿意拿母亲的命来换他的?”齐枞汶说,“没有母妃的大皇子,你以为他能活到成年吗?”

“陛下会庇佑他的不是吗?”姚嫔说,“陛下是那么温柔的人,你那么心疼大公主,一定也会心疼没娘的大皇子,对不对?”

“朕心疼他,朕越心疼他,他就会越危险。”齐枞汶说,“朕能护住他一时,护不住他一世。”若他不是大皇子,恐怕还能留一条命。

姚嫔如何不懂,她扑在齐枞汶怀里,痛哭出声。

“哭吧。”齐枞汶拍着她的后背说,“哭完了就打起精神来,好好调养身体,孩子会再来的。”

姚嫔有陛下亲自问候,太医不要钱的好药品供应着,身体很快就恢复好。

高美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她回到玉露殿,宫女去请太医,请了半天来了一个药童,给抓了一副药方子就走了,她也不能挑剔,让人煎了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不对症,吃了总不见好,只能舍了首饰银子再去请。

她的宫女不是没想过去玉露宫主殿请姚嫔娘娘帮忙,主殿那可有三个太医坐镇,随便来一个给美人看看,美人就不会再咳的吐血。

可惜玉露殿的人看见她去都避之不及,她知道,她们是恨了美人,姚嫔意外早产,她们不能去怪皇后,怪贵妃,只能怪美人多事。

“这些银子用了就别再请了。”高美人咳着说,“还有一些银子你留着傍身,若我死了,你回到内司,也好打点,去个好去处。”

“美人。”宫女要哭了。

“我没事。”高美人反而笑了出身,“我早已料想到今日门庭空空的情况,我只是不知道,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美人,奴婢再去求皇后娘娘吧。”宫女说。

高美人惨笑,“没用的,我对皇后娘娘来说,已经没用了。”

“当初皇后娘娘说好只是让美人挑衅贵妃,说惹得贵妃罚你最好,不管贵妃怎么罚你,皇后会私底下贴补你。”

“堂堂皇后,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也是我运气不好,也是姚嫔运气不好。”高美人恍惚的说,她真的没想到姚嫔的孩子会没了,姚嫔人很和善,她住在玉露宫,得她照顾很多,而且她得帝幸,她也不嫉妒,还温言相劝让她和别的姐妹好好相处。

她是个好人。

“是我的报应。”

高美人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宫女在太医院外站了好几日,终于有个年轻太医背着药箱走到她面前,“我去给高美人瞧瞧。”

宫女喜不自胜,忙塞荷包给他。

袁赫到了高美人面前,也是暗暗心惊,面前的女子,惨白如纸,看起来生机全无,不过是熬油等日子,“怎么不说这么严重呢?”

“说了。”宫女哽咽着说,“可是太医们不来有什么办法,药童给的方子,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也只能熬着喝了,总比没有好。”

袁赫诊脉,“美人可否给臣看一下胸口被踹位置。”

“我这个样子,还怕你看嘛?”高美人轻笑,“只是我起不来了。环儿。”

环儿上前给她掀开衣襟,胸口处已经是紫青一片,“很可怖是不是?”高美人轻笑,“我都不知道,陛下的力气原来那么大呢。”

袁赫轻轻按压,“娘娘这是伤了心脉,微臣给开了两副药,一副内服,一副外用,若是条件允许,每天能泡泡药澡是最好。”

说完袁赫又若有所思,他仔细把脉,“娘娘月事可正常?”

“这顺带还看起妇人病来?”高美人苦笑,“我如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其余的,都暂缓着吧。”

“是小臣鲁莽了。”袁赫说,“我看美人内行经很不顺,像是被什么外物刺激,如果不多加注意,日后恐怕子嗣上有碍。”

“什么外物刺激?”环儿瞪圆了眼睛,“你说我们美人的身子以后不能怀孕了吗?”

“这怎么会?”

“美人身子一向康健。”

“是小臣失言了。”袁赫说,“小臣进太医院的时间不长,医术不精,还请美人宽恕则个。”说罢留下药方子,匆匆而去。

环儿和高美人面面相觑。

心绪不定。

荣华宫里请平安脉,袁赫把高美人脉象奇怪的事说了,“不是正常的内经不调。”

秦云颐皱着眉,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陛下让太医院查了姚嫔早产的事吗?”

“没听说过。”袁赫说。

秦云颐沉思一会后说,“这事你便放在心底,谁都不要再提起了,姚嫔早产,陛下心里很难过,若是最后知道是人为,他肯定会更伤心。”

“我这次去给高美人看病,没有排查出那个刺激的外物,若是下次再去,高美人必定会让我查个明白,到时候我?”

你这次给她看病,可瞧好了,若是她用了药好了,过后你就不要再去了。”秦云颐说。

“我不好说。”袁赫说,“高美人伤的挺重的,被人踢在心窝上,要好生将养,不急不气也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有些药材太医院若不给她开,你便给她偷偷给拿了吧。”秦云颐说,“我不希望她这么死掉,对陛下名声不好。”

秦云颐担心陛下的名声,却不知道她岌岌可危的名声正在经受巨大的冲击,姚嫔早产,皇长子夭折,这让前朝期待这个孩子的人多有遗憾,皇后也有孕相不稳的迹象,那日后就卧床养胎了。

广平侯夫人进宫探望皇后,出宫后就很相近的几家人遮遮掩掩的透露,起因是贵妃要为难一个小小美人,姚嫔要护着这个美人,所以就早产了,然后皇长子没了,小美人很伤心,跟陛下请罪不该得罪贵妃害姚嫔早产,反而被陛下踹了一脚,眼看着就不好。

贵妃什么事都没有。

谣言越传越夸张,到最后,竟成了贵妃害的姚嫔早产,陛下维护贵妃,踢死了小美人,还把皇后气到要卧床保胎。

贵妃妖妃祸乱的名声又再传起来。

齐枞汶让贞缉司秘密的查姚嫔早产的事,他没有那么单纯,如果姚嫔这事是意外也罢,若真查出来是有人像皇嗣动手,他绝不轻饶。

贞缉司还没来回报姚嫔事,却先来禀告,坊间如今传,是贵妃让姚嫔早产。

齐枞汶登时就扔了一个杯子,“是谁在胡说八道?”

“如今传言纷纷,具体源头不知,不过该是宫里传出去的。”黑巾遮面的人沉着回应,“传的情形和当日发生的一样,只是掐头去尾,似是而非。”

“朕知道是谁了。”齐枞汶狠狠的拍一下桌,“她是丝毫不顾及腹中胎儿,她这个做母亲的就一点都不想为孩子积德吗?”

“传朕的旨意,皇后既然要安胎,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见宫外的人了。”齐枞汶说。

第三十七章 贤妃有孕

皇上突然不让外人进地泰宫请安,说是怕影响皇后安胎,但又派出内侍去广平侯府申斥侯夫人说她出入宫闱却举止轻狂,不修口德,枉为

措辞极为严厉。

侯夫人掩面羞愧难当。

夏伯侯连夜来找兄长,“陛下还是护着那贱妇。”

“帝心如此,有什么办法。”广平侯说,“如今我们只能忍耐,一切等皇后娘娘诞下太子后再说。”

“陛下此举就是扇咱们的耳光。”夏伯侯一脸晦气,“历朝历代,哪里有国舅爷像你我这样窝囊的。”

“你嫂子可能要隔断时间不能进宫了,日后进宫让你媳妇去了。”广平侯说,“在皇后娘娘生产前,都安生些,不要再出事了。”

“只恨秦家死了个干净,让我找个人出气都不行。”夏伯侯生气说。

“你安生些吧。”广平侯说,“陛下如今重用沈将军,放着你不用,可见对我们江家已经很是防备。”

“那我们就这么窝囊的活着?”夏伯侯拍桌。

“等太子落地,陛下为了太子,也不会轻待太子舅家的。”广平侯说,“只是秦氏如此得陛下欢心,需得提防她生下孩子才行。”

“这个简单。”夏伯侯说。

“这个才不简单。”广平侯说,“只要陛下有丁点把此事和我们,和皇后联系上来,我们都讨不了好。”

“那怎么办?”夏伯侯问。

“秦家的大儿媳妇,娘家是清和崔氏。”广平侯想到,“我早前收集秦氏的资料才知道,那个女儿,是崔家夫人的晚来女,全家宠爱非常,嫁给秦家,飞来横祸就算了,女儿还被殉节了,崔家心里是很憋屈的。”

“所以呢?”夏伯侯问。

“贵妃不还好好活着吗?”广平侯说,“秦夫人为避免家中女眷因罪入教坊司,有辱家族名声,集体寻死,却独独留下了一个女儿没死成。”

“崔家的女儿死了,秦家的女儿没死,你说他们能甘心吗?”

“我让人私底下去接触过崔家人,说的他们心动,决定送女儿进宫。”

“到时候发生点什么,那是他们的旧日恩怨,就和我们无关了。”

“崔氏身份低了点吧,当初如果不是崔家老爷因缘巧合救了秦远一面,秦家也不会为长子选崔家女当儿媳妇。”夏伯侯说,“她就算进宫,估计也封不了多高的位分。”

“你说长嫂的妹妹进宫,贵妃要不要照顾她呢?”广平侯笑说,“恐怕就是那女人持刀要贵妃的命,贵妃也不会反抗,谁叫是她秦家有愧在先。”

“还是大哥高见。”夏伯侯赞叹说。

“你也不要急躁。”广平侯说,“我们是国舅,什么是国舅?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他的舅舅。”

“江家的大有作为,不在眼下,在更长远处。”

“我听大哥的。”夏伯侯说。

陛下都处理完了,秦云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关于她的传言,她笑着对齐枞汶说,“难怪那几天陛下来荣华宫都板着脸,我还以为陛下是政事不顺,话都不敢大声说呢。”

“你就不生气?”齐枞汶看她。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秦云颐笑说,“嘴长在别人身上,陛下知道不是真的就成了。”

“这是有人故意在传你的坏话。”齐枞汶问,“你不生气。”

“那是因为有人嫉妒我得陛下喜爱吧。”秦云颐笑说,“等哪天陛下不疼我了,旁人也不会费尽心思再来传我的坏话。”

“你想的这么单纯。”齐枞汶说,“不过你不在意就最好了,其他的,朕会帮你处理好。”她一个人,如果他不护着她,她早就骨头都叫人啃光了。

玉露宫里,高美人喝了几天药,面色好了很多,环儿高兴的说,“等明日,奴婢再把那位袁太医请来,他虽资历浅,却是有真本事呢。”

“陛下今日来玉露宫了吗?”高美人问。

环儿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自姚嫔娘娘早产后,陛下每日都会过来看一眼,今天,算算时间也该来了。”

“扶我起来。”高美人说,“换衣,我要去见陛下。”

“美人。”环儿急了。“美人等身体养好了再去吧,现在,陛下也许气还没消呢?”

“我要去见陛下。”高美人说,“我才知道我要生还是要死。”

“美人。”环儿劝不住,只能忧心忡忡的给她梳妆,只是无论怎么装扮,都掩不住病弱西子的孱弱,“就这样吧。”高美人制止了环儿想往她脸上再多扑一点腮红的举动,“也许还能得陛下的眷顾呢?”

高美人出了殿门,廊下等候,等到通传的太监到玉露宫宫门,她才缓步走到主殿前的宫道边等候,齐枞汶在宫门处下辇,就看到高美人跪在一边行礼。

“你怎么在这?”齐枞汶皱眉说。

“臣妾来接驾。”高美人低头说,这本来是规矩,陛下驾临,玉露宫主位及其余偏殿居住的嫔妾都要出来迎驾,只是之前她下不来床,才没有来。

“回屋待着去吧,日后也不用来接驾。”齐枞汶嫌恶说完,甩袖走了。

他也没叫起,高美人怔怔抬头直视陛下的背影,陛下依旧龙章凤姿,卓尔不凡。只是,高美人的眼泪不自觉的滚落在脸颊,落到青石板地上,只是都和她无关了。

环儿心疼的扶起她,“美人,我们回去吧。”

高美人依靠在环儿身上,“日后你回内司好好的打点,贵妃,贤妃那是顶好的去处,不要再去伺候小美人小贵人之类的,英妃李嫔爱掐尖要强也不要去。我本来想把你托给姚嫔姐姐,可是她人好,我也不能欺负她,是我害她,我怎么好意思再拜托她。”

“美人,你不要说这些了。”环儿说,“美人好好养病,环儿一直伺候美人。”

“我是不成了。”高美人轻笑说,“如今连一口水都要你使银子去换,在这后宫中,已经没有我的活路了。”

“不会的。”环儿忍着眼泪说,“美人病好了,等陛下消气了,陛下还会想起美人的,还有皇后,皇后也不能不管美人的。”

高美人轻笑,陛下再也不会想见她了。

在回屋前她回头看一眼天空,红墙之上,万里无云。

姚嫔的宫女在陛下走后对姚嫔说,“高美人今天还在殿前迎驾,还打着想把陛下引过去的心思,幸好陛下是厌了她。”

姚嫔如今在坐月子,总算这几日不以泪洗面,她看向娟儿说,“高美人也没做什么,你们不要迁怒她。”

“如果不是她多事去挑衅贵妃,娘娘何至于。”娟儿恨恨的说,“她在娘娘早产后跟陛下说,娘娘会早产是因为贵妃之故,陛下当即就踹了她一脚。”

“这事也怪不着贵妃。”姚嫔说着心口一悲,“要怪,只能怪我没福气。”

“娘娘。”秀儿劝说,“娘娘是有大福气的人,皇子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

姚嫔被人劝着止了泪意,她看向秀儿,“高美人被陛下踹了一脚,恐怕不好受,你让太医过去瞧瞧。”

“娘娘你就是太好心了。”娟儿说,“她根本不值得娘娘对她那么好。”

“去吧。”姚嫔说,“我只盼望着,玉露宫今年不要再有什么不顺。”

万春宫里,通一点医理的嬷嬷给贤妃把脉,“娘娘这是滑脉。”身边的宫女忍不住的喜意,虽然娘娘是有两个月不曾来葵水,但是确诊总是让人高兴。

贤妃却没那么高兴,“偏偏是这个时候。”

“娘娘,还是要请太医诊一诊。”嬷嬷提醒说。

“这事你们谁都不要出去说。”贤妃说,“上下都把嘴闭紧了。”

她着人去请陛下来。

齐枞汶来时不明就里,贤妃和他说了自己有身孕这事,“偏生来的这么不巧,臣妾这边大肆庆祝,这不就成了往姚嫔心中插刀子吗?”

得知贤妃有孕,齐枞汶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子嗣不丰是事实,“你想太多了,一码归一码。”

“她那是意外,正好能有个好消息冲冲宫里现在低迷的气氛。”

不过齐枞汶还是按照贤妃的心意,不让大肆庆祝,只赏赐了不少东西到万春宫,还特召贤妃母亲进宫陪伴。

贤妃有孕。

皇后摔了一把梳子,“她倒是运气好,又有了。”

“娘娘。”宫女捡起梳子,“贤妃的孩子比咱们太子小几个月呢,娘娘不用担心。”

皇后如今肚子大,四肢却瘦,最近茶饭不思,面色都蜡黄了不少,“本宫怀太子这么辛苦,陛下每日去看姚嫔却很久不来看本宫。”

“本宫的娘家人不准入宫,贤妃的母亲却能入宫陪伴。”皇后面目狰狞,“陛下心里谁都有,就是没有我。”

宫女低头不敢说话,皇后娘娘最近脾气越发古怪,暴怒无常。就连崔嬷嬷,春枝都被娘娘责罚过,余下其他人更是战战兢兢。

姚嫔派太医来看高美人,高美人热泪盈眶的想要起身感谢,秀儿说,“美人躺着吧,娘娘心善,不会乐见你这么折腾自己。”

“还请太医稍等,我批件外衣。”高美人说,她跟环儿说,“把我往常戴的那个红蜡串儿拿来。”

环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从首饰箱里拿来手串给她戴上。

太医给高美人诊脉,“美人这病的有些迟了,身体已经恢复不到最好的时候,好生将养着才不会寿年有碍。”

“那太医看,我这身子还能怀孕吗?”高美人问。

太医一愣,把了一段脉后说,“美人内经运行不畅,气机阻滞,就是没有这病,恐怕也很难怀孕。”

“怎么会?”高美人诧异的问,“入宫前,我娘特意给我请了大夫,大夫说我身子很康健。”

“美人要是怀疑微臣的医术,就另请高明吧。”太医吹胡子瞪眼的说,他是陛下派过来给姚嫔娘娘看病的,可不是给小美人看病的。

“太医误会了,我们美人不是这个意思。”环儿忙塞荷包给太医,“还请太医多开几剂方子。”

“不用了,她之前吃的那个药方尚且对症,接着吃吧。”太医说,敷衍的拱手后背着药箱走了。

“美人。”环儿回头看她,“看来还是要去请袁太医过来。”

“我娘真的给我请了大夫,大夫真的说我很康健,很容易怀孕的。”高美人看着环儿说,“难道进宫来还可以改变人的身体?”

“不如我们把袁太医请来,让他查个清楚?”环儿说。

高美人看着手腕上的红蜡串儿,笑容凄厉,“没用的,查出来也没用的。”

环儿不懂,“美人到底知道了什么?你说的好些话环儿都不懂。”

“你不要懂。”高美人说,“懂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好环儿。”高美人拉住她的手说,“等我死后,你若能出宫,就去我家,替我给我娘磕个头可好?”

“美人,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环儿急哭道,“太医不是说好生将养着,就会寿年无碍的。”

高美人摇头,“环儿,等我死后,你就把皇后娘娘赏赐给我的东西都给我穿戴上,你一样也不要留。”

第三十八章 高美人之死

二月十二是贵妃的生日,虽然陛下和贵妃知道是假的,但是每年都是这一天庆祝,旁人送礼也是这天。

齐枞汶怀抱着秦云颐醒来,亲亲她的额头,“今天真的不让人办宴?”

“原本还想借你生日,好好热闹热闹。”

“皇后养胎,我自己也懒的操心,其余旁的人,倒是不好来给我操办。”秦云颐闭着眼睛说,“陛下今天和我一起用膳就好了。”

“不是每天都陪你了。”齐枞汶笑。“小黏人精。”

“陛下在荣华宫用午膳,午休起来后,陛下不能去勤政殿,今日也休息半日吧。我们可以去上林苑转转,进宫来还没有打过马球,陛下不想吗?”秦云颐说,“晚上也要和我一起吃饭,不要去别人的宫里,也不要叫别人去天清宫。”

“好,都依你。”齐枞汶笑说,他摩挲着秦云颐的后背,“平日里不说,其实心里吃了不少味吧。”

秦云颐轻哼一声,“每个陛下不来的日子,我就想,其他人这样的日子更多,然后我就平衡了。”

“以后朕会多陪你。”齐枞汶说,“你不用和她们比,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还都是这深宫后院中的众多女人之一。秦云颐心中一晒,然后更靠近陛下,“生日的时候可不能欺骗寿星公,陛下说的话,至少今年要算数。”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话不算数过?”齐枞汶轻笑,两个人温存了好一会,直到太监在外说,上朝的时间要到了,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陛下上朝去了,秦云颐也起来了,“娘娘,黄婕妤带着贵人和美人等,来荣华宫给娘娘贺寿了。”

“叫进来吧。”秦云颐说,“人家好心来给我贺生日,连面都不见就太过分了。”

不过也只是叫进来磕了个头,再给人拿上回礼,就打发回去了。“陛下昨日就和内膳司说了今日宫里所有嫔妃都加三道大菜,宫女太监加一道荤菜,算是庆祝娘娘生日。”

“她们今日这么一来,又多拿一份回礼,真是赚了。”

“她们位分低,份例少,有机会能赚一点也不容易。”秦云颐说,“我又不缺这点东西。”

“陛下给娘娘准备的生日礼物,原先的库房都放不下了,又另开了一间房。”

“那些不易储备的布料,香料,不要总是在库房里压着,拿出来备着赏人也好,或者你们多做几身衣裳也好。”秦云颐说,“放在库房里白白放坏了。”

“李嬷嬷管理的很好,每个月还整理库房,一定不会放坏了东西。”妙吉说,她到荣华宫就是在李嬷嬷手下受训,自然是要多维护的。

“荣华宫里今天也要人人有赏。”秦云颐说,“对外人大方,对自己人要更大方才行。”

“能伺候娘娘真是天大的幸事,奴婢前世肯定做了不少好事。”妙意说。

高美人自前日起就有些不好了,水米不进,环儿急的去请太医,但是没有人肯来,姚嫔娘娘那的太医在姚嫔稳定后也不在玉露宫驻守,姚嫔娘娘的宫女不肯替她通传,说是不能打扰娘娘静养。

环儿坐在高美人床边哭。

高美人反而笑着安慰她,“不要哭了,是我的时间到了。”

“美人。”

“替我好好的装扮吧。”高美人说,照她说的,把皇后赏赐给她的首饰,衣服都穿在身上,华丽的不像一个美人,“装扮好了,你就离我远一点。”

“给你的东西你自己收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美人。”环儿哭着喊道。

“我现在不会死。”高美人眼神亮晶晶的,她看着屋顶,“还有一日就是贵妃的生日,你说,我要是死在那天,陛下会不会多记住我一点。”

高美人死的时候,齐枞汶正和秦云颐在上林苑打马球,因为初春料峭,穿的衣服还很多,也不打全场,围着半场打,秦云颐挥舞着马棍,感觉自己要输了就耍赖,“今天我生日,陛下都不让着我。”

“是谁说马球场上真本事,谁要让你你翻脸的。”齐枞汶笑说,“现在又要朕放水?”

“特殊时间特殊对待嘛。”秦云颐趁他说话,自己驱动坐骑,一杆进洞,“得分。”

齐枞汶看着她志得意满的样子也笑了。“现在比分追平,胜负就看下一球。”

韩兴垂着手在边上微笑着看他们玩乐,小太监过来说高美人死了,他不由皱眉,“真是晦气。”

“之前宫里怎么处置的就怎么处置,今天不要跟陛下和娘娘说,免得扫了陛下娘娘的兴。”

宫里死了一个美人,和死了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环儿哭着把高美人送到静安殿,所遇之人都说死的不是时候,今日贵妃生辰,便是有人想来告别,也怕惹贵妃不喜,只能冷冷清清的走。

收殓的人瞧着高美人收拾的整整齐齐,“还带这么多好东西下葬呢?”心里就起了歪心思,反正这个小美人,棺盖一盖,谁还会去看不成。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我家美人的。”环儿说,“美人说了要带这些东西下葬,谁要敢伸手,就等着美人头七回来找他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规矩人。”太监说,“这美人停灵一日,明日就要运出宫葬了,你在这给她烧纸,也算是全了主仆情分。”

不过到后来陛下和贵妃还是知道了,因为皇后亲自来荣华宫了,“贵妃今天高兴的日子,本不该来打扰贵妃的兴致,只是,高美人也是个可怜人。”

“高美人怎么了?”秦云颐问。

“高美人申初的时候没了。”皇后惋惜的说道。“宫人不敢来回禀陛下,本宫只能受累来说,毕竟这是陛下后宫里死的第一个姐妹。”

“宫人都知道今天是贵妃生辰,朕与贵妃贺生,这些事不报上来,你一个皇后,还不如宫人懂事。”齐枞汶突然说。

“一个美人有什么要紧的,之前规矩怎么办之后就怎么办?难道还要朕亲自去给她送灵不成?”齐枞汶持续发气,“还是你一个皇后,连一个美人去世循旧例都做不到,还要特意来问朕的意思?”

“那朕还要你这个皇后干什么?”

皇后被说的无地自容,只能跪下来请罪。

“陛下。”秦云颐按在齐枞汶手上,让他不要生气。

“你下去吧。”齐枞汶说,最后还是没忍住的说,“你是皇后,心胸放宽广一点,不要打量着你这些小心思朕不明白,朕不说,是给你留皇后的脸面,但你自己也要知道,不要再做这样不合适的事了。”

“臣妾领训。”皇后灰头土脸的离去,等出去后再回头看荣华宫,眼神里是掩不住的嫉恨。

“陛下,别生气了。”秦云颐软软的说。

“她就是故意的。”齐枞汶气道。“故意让你不痛快,今天好好的心情都被她毁了。”

“妙清,你替我去静安殿给高美人上一柱香吧。”秦云颐说,她看着齐枞汶生气的样子说,“别生气了,反正今天也不是我真正的生辰。”

“这么一想,陛下还真是高瞻远瞩呢。”

“你呀。”齐枞汶无奈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我把陛下放在心上了呀。”秦云颐说,“谁叫陛下这么重要,在心里占了那么大一块一方,旁的都放不下了。”

齐枞汶搂着她摇了摇,“哄我呢你就十分在行。”

贞缉司要查姚嫔早产的事,自然是从玉露宫上下人等查起,一个个的排查,最近是不是有反常情况,还没查到高美人头上,高美人就死了,这委实有些措手不及。

“高美人虽然居住在玉露宫,但是传闻和姚嫔处的非常好,没有龌蹉,高美人没有害姚嫔的必要吧。”陆应承想着重点还是在姚嫔身边人。

韦胡却是不同意见,“姚嫔身边的人一时不会动,高美人那,再不查,到了帝陵,就不好查了。”

“查吧查吧。”

这一查,就有蹊跷处,这一身的衣服首饰都不是美人能穿的,但是说是皇后上赏的,美人在的时候就天天穿着,所以特意要求死后也穿着下葬。

白色灵堂里,韦胡摸着棺材里高美人身上的布料陷入沉思,“喂,你还真的什么都不忌讳啊。”陆应承说,“死人有什么好摸的。”

“高美人的侍女现在在何处?”韦胡问。

“刚刚还在这里哭呢,不是我们要进来,我就把她打晕了扔到隔壁去了。”陆应承说。

“你。”韦胡说,“咱们正经当着差,你都有本事弄的我们在做坏事一样。”

“去把她弄醒。”

“陛下不是说要咱们偷偷的查吗?这要叫醒了,泄露了怎么办?”陆应承问。

“你不知道说我们是来查高美人的死吗?”韦胡瞪他说。

“这个死还要查吗?不就是被陛下踢了一脚,自己不想活了呗。”

“去把侍女弄醒,带过来。”韦胡严肃说,“别让我说第三遍。”

第三十九章 事发

环儿还以为自己是哭晕过去了,被人叫醒还是一脸茫然,看着眼前两个黑衣男子。“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你不用管,如今问你几件事,你老实回答就是。”陆应承说。

环儿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要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韦胡推开陆应承,“你不要紧张,我就问几句高美人生前的事,这是例行公事,虽然高美人死因没有什么特别,但还是要问几句的。”

“美人本来可以不用死的。”环儿听到此话反而哭了。“如果美人受伤后太医就过来给她医治,根本就不会拖到死。”

“太医院不去给高美人看病吗?”韦胡问道。

环儿用力点头,“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小太医过来给美人看的病,但是已经晚了。”

“而且自那日后,太医院不过来人,内膳司送的也是冷饭冷菜,美人就是被他们磋磨死的。”环儿抽泣着说。

“后宫中就是这样,从来不缺拜高踩低之人,高美人之前也得宠过,难道就没用钱财去疏通过。”

“用了钱也想了办法。”环儿说,“内膳司还使得动银子,但是,但是太医院始终不为所动,现在想想,倒像是故意不给我们美人看病。”

“我们美人之前经常去给皇后请安,本想着能去求皇后娘娘帮忙,可是可是。”环儿泣不成声。

“姑娘,这高美人已经死了,你还想要在宫内平安,就不要随意攀扯,尤其是攀扯你得罪不起的人。”韦胡说,“高美人住在玉露宫,又素来和姚嫔要好,当时姚嫔身边可是有不少太医的,你就没想过去求姚嫔娘娘?”

“姚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迁怒美人,觉得是美人害的娘娘早产,所以不给我通传,不过姚嫔娘娘知道美人情况后,还是让太医过来看了的,姚嫔娘娘是真正的好人。”

“哎呦,你这个意思就是皇后不是个真正的好人呗。”陆应承嗤笑说道。

“奴婢不敢。”环儿说,“皇后娘娘自然是好的。”

“你要说皇后娘娘不是好人,那你家美人怎么死都要把皇后赏赐的东西带在身上。”陆应承问,“难道有什么事你们美人都没看出来,倒叫你看出来了。”

“奴婢不敢。”环儿说。

“得了,这里也没别人。”陆应承说。“你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今天不说,日后关于高美人的死,你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了。”

“我不知道。”环儿说,“只是美人最后几天有些奇怪,她总说她在家里真的有大夫看过,是她是宜男像,但是有两个太医都说她是不易有身子的身体。”

“美人好像一直都在计较这个。”

“那两个太医说的?”韦胡问,使个眼色让陆应承记下,然后去调查。他再问了几句高美人和姚嫔相处的情况后,才离开。

本来要去太医院和陆应承汇合的,临时脚换了个地方,又去了玉露宫,高美人的住处已经被整理完毕了,属于高美人的东西都被收拾了个干净,他给还没走的小太监一点碎银子,“高美人这怎么收拾的这么快?”

“上面要求的。”小太监说,“大概是觉得晦气吧。”

“高美人的遗体还没出宫门,这也太快了些。”韦胡说。

“那谁知道呢,人走茶凉,许是这小美人的茶凉的格外快些。”小太监说。

“高美人的东西是归于内司了吗?”韦胡问。

“摆设什么的就归库了,不过贴身的东西都拿去烧了。”小太监说,“首饰也都重新融了。”

“这个速度,看来是没人偷懒。”韦胡笑道,只是眼底清明,收的这么快,看来蹊跷是在这。

韦胡去到太医院,陆应承蹲坐在屋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挥着帽带。韦胡一个提身,纵跳上去,“你就问清楚了?”

“两个太监,一个是受姚嫔娘娘之拖去看一眼,没开方子,没有存单,现在也不记得了,老油子,一句确定话都不肯说。”

“另一个就好说了,才进太医院的小太医,跟在御医身后学习,才进宫,心还没硬透,瞧着小丫头片子可怜就去给高美人看了一回病,说是虽然严重,但是好生将养,不是活不下去,他说可能是高美人自己不想活了。”

“你问了身体的事吗?”韦胡问。

“问了。”陆应承道,“那小太医开始还不怎么想说,说他也只诊了大概,没有细究,不好妄言。”

“不过在我高超的逼问手段下,他还是说了。”陆应承见韦胡不搭理他,只好自己又接话回来说,“说是脉象有点奇怪,像是被什么外物刺激过,确实有碍孕息。”

“带上他,我们再去一次静安殿。”韦胡说完就先跳下去了。

“喂。”陆应承没叫住他,看看挂在天边要掉不掉的太阳叹息,“今天贵妃生日,满宫里都加菜,这不吃不可惜了吗?”

袁赫被人抓着肩膀腾空而起,心差点蹦出来,好在耳边的声音有点耳熟,“别嚷嚷,贞缉司查案,你老实配合就没事了。”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袁赫颤巍巍的想要拱手问。

“别问,别打听,保你平安。”

环儿也早被韦胡打发了出去,简陋的灵堂里只有三个大男人。袁赫整理衣摆,还是先给高美人上一炷香,然后又拱手拜了两拜。

“袁太医。”韦胡称呼道,“你知道我们叫你来是为何事吗?”

“不知。”袁赫说,“但是我入太医院的第一天,就有人跟我说过,贞缉司直属于陛下,若是哪天有贞缉司人找上来,一定要老实配合。”

“袁太医如此,就省了我不少事。”韦胡笑说,“袁太医既然早前曾经诊出高美人受外物刺激,不知能不能查出,现在这外物还在不在高美人身上。”

袁赫走到棺材边上,看了一眼后又撤回视线,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个年轻人,从医时间短,死人也见得少。

韦胡把高美人的脸遮住,“袁太医不看脸就成。”

“这些衣物首饰如果不是高美人常穿的,那就毫无意义。”袁赫诚实的说。“没有长期穿着,是不会起效果的。”

“这些都是高美人生前的爱用品,听说是日日不离身的。”韦胡说。

袁赫闭目了一会后才认真的从头检查到尾,最后取下了高美人手下的红蜡串,仔细的闻了闻,然后问韦胡要了刀,在珠子边上刮了刮,然后放进了嘴里。

“咦——你们太医都这么不怕死的吗?”陆应承说。

“这个蜡有问题。”袁赫说,“我粗尝只尝到了红花和乌头的味道,不过这两个对女子身体损害很大,尤其是怀孕的女子。”

“可以了。”韦胡说,他从袁赫手里接过手串和刀,“应承,送袁太医回去吧。”

“袁太医,今日之事,出自你口,入之我耳,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韦胡说,“太医院可能没告诉你那么细,贞缉司的规矩,但凡涉入贞缉司办案,就会上到贞缉司的监察名单,所以袁太医一定要谨言慎行。”

袁太医被陆应承捏住肩膀,袁太医忙回头说,“回去就不劳大人了,我自己可以走回去,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真的不要我送你?”陆应承问。

“真的。”袁太医忙不迭的说,他可不想再在天上飞了。

韦胡收拾好一切,让环儿继续守灵,他提脚往外走,“咱们接下来还去哪?”陆应承问。

“回去。”韦胡说。

“真的?”陆应承不敢置信,韦胡这个掘地三尺今日恨不得做完明后日事的狂人竟然有提前回家的一天?

真是天可怜见。

他运气还不差嘛。

回了贞缉司,没外事任务的同僚们正凑在一块,满桌子大鱼大肉还有酒,“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正好还没开席呢。”

“小六,过来替我验个镯子。”韦胡从桌边经过,径直走向内间,“十万火急。”

小六舔了舔筷子,然后依依不舍的放下,跟着出去了,陆应承看看桌上的山珍美味,又看看那边的帘子。

“赶紧去吧。”同僚劝他,“你们三的饭菜另外给你们留着的。”

“下次千万别把我和他排在一组了,真是怕了。”陆应承摇着头说,但他也实在做不出舍弃同伴先吃饭的行为,含泪跟上。

小六是贞缉司的大夫,善毒物,眼看着他把红蜡手串分开,放进不同的液体里,韦胡也和他说过袁太医的推断。

“今天查出来你也不能去回禀给陛下。”陆应承说,“陛下曾经说过,他在荣华宫的时候,不准我们去找他的。”

“早点查出来结果,随时都可以回禀陛下。”韦胡说,“一个姚嫔的事,我们也查的有些时日了,不要让陛下怀疑我们的能力。”

齐枞汶下朝后到天清宫,看见韦胡站在那,挥挥手让太监们都出去,“今天来是查出什么了?”

“这是结案呈书,请陛下明察。”韦胡说。

齐枞汶接过,随意翻开两眼,还没走到案前就猛的停住,呼吸急促,捏紧了封皮转身就要冲到地泰宫去,他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恶毒,要害姚嫔的孩子。

“陛下。”韩兴匆匆而来。

“陛下,北境来报,说定北将军携亲信叛逃了。”

第四十章 三月

三月中旬时已经可以换下沉重的冬装,春花烂漫,天气好的时候上林苑就成了赏景的好去处,但大多时候,也就秦云颐去赏了这大好春光。

“娘娘,陛下已经一个月没来后宫了。”妙清说,“后宫气氛闷闷的。”

“她们想太多了,跟我一样,天气好的时候就出来转转,怎么都不会闷。”秦云颐笑说。

“娘娘就不想陛下?”妙雨问。

“想啊。”秦云颐轻笑,“可是陛下不来后宫是因为朝政,我能做的就是安心等待。”

“定北将军突然谋逆真让人意外,好在陛下早有应对之策,听说他已经被押解往京城,想来再不过多久,陛下就会来后宫了。”妙清说。

“定北将军谋逆,京中倒是有许多替他说话走动的人。”秦云颐说,“陛下不来后宫也是好事,免得那些人倒要进宫来钻营关系。”

“地泰宫现在不能接宫外的帖子,她们要钻营关系,只能找娘娘了。”妙雨说,“陛下许是想到这一点,才不来后宫的,知道娘娘不喜应付奉承,就不给娘娘增加负担了。”

秦云颐诧异的看着她,然后笑,“我是真的没事。”怎么还编上话来哄她了。

妙雨低头吐舌笑笑。

齐枞汶忙于北境一事,沈卿在北境疏忽,让徐赞提前得知风声,带着人逃脱,举起反旗,还造谣说齐枞汶是阴谋陷害了前头几位皇子,才轮得到他上位。

虽然他一个人有罪在先,又独木难支,但造成的风言风语还是让齐枞汶阴沉着脸。

在此高压下,朝臣自然是诺诺不敢言语。

只是无人知道,陛下如此盛怒其实还有其他的原因。

沈卿在北境要控制住原本的定北军,就空不出手去抓捕徐赞,需得朝中再有人去,齐枞汶自然不愿意让那些老将军去,他们在军中几十年的积累,尾大不掉,好不容易让他们到京中荣养,如何肯再让他们去带兵。

但是他登基时日短,手上实在没有得用又信得过的人,扒拉来扒拉去,皇后次弟夏伯侯江达之还能一用。

贞缉司的呈文,他一直放在案前,第一次看是震怒,恨不得立即去摔到皇后面前,骂她虚伪,骂她蛇蝎心肠,可北境的事一出,绊住了他的脚步。

等他意识到,他必须用江达之的时候,他又重新看了一遍这让他生气的呈文。这次他很冷静的看完,皇后陷害姚嫔一事,是早有预备,从高美人下手,她赐给高美人带药的首饰,让她天天跟姚嫔相处,想刺激姚嫔早产或者腹中胎儿出事。

那段时间她安排高美人侍寝,这药还能保证她不会怀孕。

怂恿高美人去挑衅贵妃,人人都以为是高美人得宠后轻狂,谁都想不到是为了掩饰皇后对姚嫔的不利。

甚至皇后的意图他都想明白了,接连查出有孕,她怎么愿意嫡子头上还压着一个庶长子。

他太失望了。

这宫里死的孩子太多了,多到他害怕,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也是这样一个能面不改色,心思缜密对孩子下手的人。这些首饰用药物侵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广平侯府,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是啊,谁不想做亲国舅呢?

皇后如此,后宫其他的女子呢?她们是不是也是如此,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别人的孩子下手。

那是从心底腾升的一股阴冷,挥散不去。

齐枞汶缓缓挣上眼,生气已经没有用,巨大的失望笼罩着他,对皇后,也对他自己。

“来人,传旨,命夏伯侯带上五千乌羽军即日起奔赴北境,将徐赞缉拿归京。”齐枞汶下令说。

英妃来荣华宫求见,秦云颐很是奇怪,“叫进来吧。”

“皇后娘娘免了你我的请安,竟是许久不见英妃了。”秦云颐笑说,“英妃这是想本宫了?”

英妃一见面就跪下了,“臣妾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请贵妃娘娘相帮。”

“还不赶紧把你们娘娘扶起来。”秦云颐对英妃身后的侍女说,“有事说事,本宫也一定能帮得上你的忙。”

“只要娘娘相帮,一定可以的。”英妃说,她消瘦了不少,脸上没有进宫时的趾高气扬,现在看起来反而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娘娘的话,陛下一定能听进去的。”

“后宫的事,本宫说,陛下许是会听,但前朝的事。”秦云颐说,“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也不例外。”

“臣妾的父亲奉命去北境,却处事不利,惹来后面这么多事,臣妾娘家得不到军中来的消息,惶惶不安,臣妾见不到陛下,只能来求娘娘了。”英妃大拜在地,“还请娘娘替臣妾的父亲求个情,千万要留住命才好。”

“你先起来。”秦云颐让自己的宫女去把她搀扶起来,“如今北境一事还未尘埃落定,是奖是罚都说不准的事,你又何必这样担心。”

“臣妾担忧父亲,日夜不能安心,陛下原本信重他,可是他有负皇恩。”英妃说,“臣妾入宫伺候陛下,愚钝鲁莽,屡屡犯错,到如今,不能为父分忧,反而要拖他后腿。臣妾。”英妃用袖子遮住泪眼,嘤嘤的哭起来。

“如今徐赞已经被抓,和徐家一干人等一同押解到京,沈将军在北境,稳住了十万定北军是有功,虽也有过,总不至于过大于功。”秦云颐说,“你已经是陛下的妃子,陛下不会因为沈将军而迁怒于你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英妃凄然道,“臣妾不得陛下喜欢,丝毫不能帮到父亲,除了干着急也没有别的法子。”

“陛下不是凉薄之人,你多虑了。”秦云颐说。

英妃在荣华宫坐了两刻钟,直到她走,秦云颐也没为她所求的事说句肯定话,出了荣华宫,玉梨看着英妃,“娘娘,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吧。”英妃说,“但愿一切能如她所说,父亲能平安无事。”

“娘娘,英妃瞧着变了许多。”妙安说,“一点都没有之前傲气的样子。”

“她呀,想法一转就是另一端,没个中间值的。”秦云颐说,“她初进宫,以为陛下是喜欢她的人,知道陛下更喜欢她身后的沈家后,现在就决意和沈家共沉沦。”

“她是陛下的女人。”

“早已经不只是沈家的女儿。”

“娘娘会替她说话吗?”妙安问,“难得她求到娘娘跟前来。”

“也是冲着咱们娘娘在陛下心里的位置。”

“我不会说。”秦云颐轻轻摇头,“也压根用不着我说。”

“她是关心则乱。”

“沈将军在北境,是功大于过,陛下顶多是少赏赐一点,不会怪罪他的。”

“可是,定北将军徐赞跑出来后说的那些话,有模有样的,肯定有人当真,陛下心里指不定多生气呢。”妙安说。

“陛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呀,知道的还真多。”秦云颐笑她,“可不要告诉我,你天天往侍卫所跑就是为了打听这些事。我可提醒你,若有喜欢的人了,直接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若是私下有了首尾,被人告秽乱宫闱,我可救不了你。”

妙安看一眼四周,“哪个耳报神跟娘娘打小报告了。”

“娘娘还不放心我,我心里有分寸的。”

“你要是有分寸,别人就不会担心你而告诉我了。”秦云颐说,“这些事,我知道的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放心吧,娘娘。”妙安说。

“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妙清进来禀告。

“请进来吧。”秦云颐说。

刘御医进来请安,袁赫跟在后面背医箱,“娘娘身体康健,真是万福。”刘御医说。

“有劳御医了。”秦云颐收回手,“刘御医有去给陛下请平安脉吗?”

“微臣按时去了,陛下并不见微臣。”刘御医说,“不过微臣有仔细问过韩总管陛下的起居饮食,陛下除了有些上火外,身体康健。”

“陛下不配合请平安脉,真是为难你了。”秦云颐说。

妙安去送两位太医出宫,回来时避着别人给了秦云颐一个小竹筒,小声说,“这是方才袁太医偷偷塞给奴婢的。”

秦云颐接过。

“娘娘偷偷看,奴婢去给娘娘把风。”妙安认为这么私密传递的一定是重要讯息,非常警惕紧张。

秦云颐笑她模样,但是打开竹筒看后,笑容就凝住,还真是很重要的信息。

片刻后,她起身慢慢踱步到香炉面前,把纸条扔了进去。

‘高美人佩戴有碍女子的首饰。’

秦云颐很快就想到当初高美人手上头上戴着的,非美人品级佩戴的昂贵首饰,那都是皇后赏赐给她的。高美人住在玉露宫,每日都会和姚嫔见面接触,这个有碍女子,一定也有碍孕妇,姚嫔的早产,不是意外,是早有预谋。

秦云颐的眼被升腾的炉烟熏的眯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明明在王府时,她虽有些吃味嫉妒,但还是一个持正公平的王妃,怎么进宫就变了呢?她还怀着孕,就做这样的阴私事,不怕报应吗?

第四十一章 相似

夏伯侯把徐赞一路押解回京,还有他的家人,到京城交接给大理寺后,他就进宫去给陛下复命。

“此次你做的很好。”齐枞汶听完回禀后说,“在北境与沈卿见着面了?”

“见着了。”夏伯侯说,“跟随徐赞脱逃官兵的家人,就是沈将军交接给末将,一并押回京城。”

齐枞汶点头,“之后有刑部的去审他们,你长途跋涉辛苦,回去休息吧。”

“遵旨。”夏伯侯领命,但没有马上出去,等齐枞汶看向他后才拱手说,“末将腆颜想向陛下讨个恩典。”

“你说?”

“末将此次去往北境,途中遭遇狼群,十分危险,幸得皇后娘娘赏赐宝剑,锋利无比,斩狼于剑下,狼口逃生后,感念皇后娘娘恩慈,不免泪沾衣襟。”

“哦。”齐枞汶往后仰道,“想见皇后?”

“末将知道,末将的大嫂先前不懂事,招了后宫的厌弃,末将的媳妇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恐怕这段时间侯府都无人进宫,皇后娘娘正在孕期,在外的兄弟实在挂念的很。”

“皇后在后宫,有什么好担心的。”齐枞汶说,“不过怜你一片姐弟情深,如此,你就去后宫看看皇后吧。”心里乏味的很,才结亲的时候,江家还不是这样,江家当初也算是简在帝心,所以江父去世后,陛下挂念他就把他的女儿许给了自己的儿子,不得宠的皇子,和失去顶梁柱的江家,半斤配八两。

齐枞汶当初是想用舅家的,前期也是使了力的,只是自从他登基成为定局,江家两兄弟的行为言语,就屡屡让他生气。

仿佛没有他们,他齐枞汶就坐不了皇位。

还挟恩索报,把他架在墙上下不来。

“谢陛下恩典。”夏伯侯领旨谢恩出去。

齐枞汶扔飞了几本奏折,他要再培养几个在军中得用的人才行。太监捡回奏折放在案上,“刑部尚书何在?”

“在外等候听传呢。”

“叫进来吧。”齐枞汶说,平心静气,当务之急先把正事办完再说。

皇后在地泰宫听到通传,夏伯侯来给皇后请安了,有些恍惚,“他怎么来了?”

“快快请进来了。”

“臣弟给皇后娘娘请安。”夏伯侯抱拳单膝点地。

“快免礼。”皇后让人去扶他,“你怎么穿成这样,难道是陛下有什么任务要给你?”

夏伯侯一震,“娘娘不知道吗?早些时候,陛下让我去北境,今天刚回来。”

“去北境?”皇后无奈说,“陛下让我精心安胎,免了后宫的请安,嫂子弟媳也不进宫,外面的消息我从何得知?”

“差事可办好了?”

“自然是办好了。”夏伯侯说。“不然我怎们能到后宫来给娘娘请安呢。”

“娘娘静养安胎,怎么脸色还是如此不好?”夏伯侯担忧的问,皇后肚子高耸,脸色却蜡黄,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态。

“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就是气色不好,太医总让我放宽心。”皇后自嘲的笑道,“我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能宽心?”

“陛下一直没来看完娘娘吗?”夏伯侯忧色的说道。

“陛下怪嫂子在外乱说,坏了贵妃的名声,现在还迁怒与我呢。”皇后说。“也是嫂子不济事,当初的七王庶妃随她怎么编排,如今的贵妃,却是不能随意乱说了。”

“陛下也太偏心了。”夏伯侯说,“娘娘是皇后,是正妻,现在还怀着太子,陛下只偏心那个女人,不顾及娘娘。”

“好在兄长和你都争气。”皇后笑说,“陛下就是再冷落我,还能冷落我一辈子吗?这不,你的差事办好了,陛下就会让你来见我,等明日让你媳妇递帖子进宫来,想来陛下也不会拦着了。”

“有人来和我说说话,我自然就放宽心了。”

“娘娘一定要保重,一切以太子为要。”夏伯侯说。

徐赞被押解进京,宫人们欢欣鼓舞,这样陛下总有心情来后宫了,妙清指挥着人把荣华宫上下都换换新,想让陛下来就察觉出不同来。

可等到天黑挂灯也没等到陛下来后宫。

秦云颐拿着棋谱摆残局,看着宫女们一个个耷拉着的脸就笑说,“押解进京才是第一步,后面要审,要判,谁说徐赞只要进京,陛下就会来后宫了?”

“巴巴的等,现在又都失望了。”

“陛下没来后宫,但是却让夏伯侯来后宫给皇后请安了。”妙安说,“就是亲姐弟,夏伯侯到底是外臣。”

“可见是他差事办的好,陛下恩赏的。”秦云颐说。

“那陛下不就会去地泰宫了。”妙安说,“广平侯夫人在外造谣娘娘,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秦云颐捏着棋子顿住,其实那日她知道姚嫔早产跟皇后有关系后,也想过,难道这就是陛下不来后宫的理由。

陛下不想面对皇后?

陛下一时,罚不了皇后!

尤其是听到陛下派夏伯侯去北境后,这个猜测愈发真实,陛下肯定不喜欢皇后这种行径,但他也不能罚。

可见是憋屈的很。

“你们想太多了。”秦云颐落下棋子,比起宫人们担心陛下来后宫就先去地泰宫,然后忽略她,她已经明白,如果当下就让陛下把心中这口邪气发了,只要不废后,皇后还是能慢慢赢回陛下的心,毕竟,死人总比不了活人重要。但陛下心中的气没发出来,看来之后也会当不知道隐下来。

这口气就变成心中的结。

皇后在陛下心中,再无回转余地。

“陛下还能一辈子不去皇后那?”人是去了,心就不知道。

齐枞汶不是嗜杀之人,他跟刑部说了,主犯徐赞自然是要满门抄斩,其余心腹从罪,余下小兵小将,祸不及妻儿。

大理寺先放出一批妇孺,让他们速回原籍。

徐赞等男丁押往刑部受审,证据确凿后,判斩立决。

在徐赞等犯人被拉到刑场处斩后,徐赞妻妾娇女还有其他从犯的女眷也要从大理石押往教坊司。

而就在此时,出了一个大事。

徐赞妻子带着女眷上吊自尽,被发现时,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还奄息尚存,大理寺卿拱着手,“这事可怎么上报?”

“如实上报。”下属建议说,“徐家这个女儿长的还挺清新可人,指不定就是下一个贵妃呢。”

“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连贵妃都敢编排。”大理寺卿说,随后又嘿嘿的笑起来,眼前状况,可不就和当初贵妃进王府时一样,指不定陛下就好孤女这口呢。

大理寺卿回去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和夫人说了,夫人眉目一竖,“折子呢?你送上去了?”

“还没?”大理寺卿说,“我还得润色几笔,毕竟人是在大理寺上吊的,咱不能背上个监管不力的名头啊。”

夫人搜出来折子,两下撕碎了扔进了香炉。“那个徐小姐,你马上让人给送到教坊司去,之后她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

“这么大个事,大理寺不上报不行啊。”大理寺卿惧内,看着夫人烧了折子可怜兮兮的说。

“这事你传出风去,若是御史上折,你再自辩,是徐家人不识好歹,一心寻死,若是没有御史上折,你就当这事不存在,写个条子夹在日常折里送上去就是。”夫人说。

“你看徐小姐的境遇与当初贵妃一般无二,你知道她的境遇呢?”大理寺卿说。

“你是不是傻?”夫人说,“徐家人都被陛下处死了,徐小姐还能进宫?陛下还能让她进宫?这些都不说了,她能否有境遇还有两说,你这折子一上,先把贵妃得罪透了,你有什么好处啊?”

大理寺卿闻言也是。

等到第二天朝上,果然有御史参大理寺监管不严,致女眷自尽。大理寺卿看这陛下阴沉的黑脸,小心回道,“陛下隆恩,许她们逆犯内眷入教坊司,但是她们不识好歹,非要寻死,枉顾圣恩。”

“大理寺的人也是微臣管教不严,三言两语就被说动了心肠,以至于给了她们机会寻死。”大理寺卿叫起委屈来,“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们解下腰带,栓在栅栏上自尽,微臣,微臣也没得办法。”

“陛下。”有人出列说,“此次女眷自尽足有二十余人,无论如何,都是大理寺守卫疏松之过。”

“都死了吗?”齐枞汶问。

最先出列的御史说,“发现时,只有逆犯之女徐真真尚有一息。”

“大理寺竟然就这么把奄奄一息的徐真真送到教坊司。”御史突然慷慨激昂起来,“实在无一丝慈悲之心。”

“教坊司本就是她的去处,大理寺不把她送到教坊司,又该送到何处?”齐枞汶压抑着怒火问,徐家这番做派,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触了他的逆鳞,还有把这件事拿到朝上说的臣子,齐枞汶露出渗人的微笑,想来笑话贵妃,笑话朕是不是?

“从来满门抄斩,只斩男丁,既然罪犯女眷都有如此赴死意志,以后就一并斩了吧。”齐枞汶阴森说。

第四十二章 回春

齐枞汶脸色阴沉的到了荣华宫,秦云颐见他脸色不好,就挥手让人都下去,只留她和陛下在殿内,“陛下好不容易来荣华宫,却是这个脸色,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陛下生气了。”

“与你无关。”齐枞汶说,“只是有些人着实可恨。”

“这天底下可恨的人多了,陛下心怀天下,可不要把小人放在心上。”秦云颐说。

齐枞汶看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劝朕宽心,如果这些可恨的人是冲着你来的呢?”

“陛下是因为我才这么生气的?”秦云颐敏锐的察觉到重点,她盈盈笑开,“有陛下这么护着我,就是天底下人都恨我,我都不要紧。”

齐枞汶偏头叹气,“朕生气。”

“当皇子时身不由己生气,没想到当了皇帝,还是要生气。”

“贪嗔痴怒,人之常情,陛下要想不生气,那得潜心修炼,立地成佛才能有的境界。”秦云颐笑他,“陛下难道要舍了我去当和尚?”

齐枞汶无奈笑笑,秦云颐看他这次郁气深重,显然不是几句话能劝好的,就提议说,“甘泉宫的大浴池修缮好了,我这么爱泡水的一个人,还一次都没去过呢,就等着陛下呢,陛下现下无事,不如和我同去。”

齐枞汶被秦云颐拉到甘泉宫的大浴池,巨大水池,白玉阶,雕金龙饰鸾凤,水温温热,齐枞汶看着不乐意全凭人拉,到水边自己个儿就脱个精光,入水来回游起来,秦云颐坐在岸边看他。

只等他游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秦云颐身边坐下,气息起伏,“现在才觉得畅快了些。”

秦云颐给他泡了茶,“陛下当王爷时遇到不顺,还知道牵着马去郊外跑一跑,怎么现在只会闷在心里了。”

“当皇帝哪有王爷自由。”齐枞汶摇头,“好在如今徐赞一事已经尘埃落定,四方边境都已轮换完毕,心中大石可以放下。”

“我还是那句话,事是做不完的,一件一件来吧。”秦云颐说,“陛下这样自苦,让人敲了怪心疼的。”

齐枞汶看她,“你心疼我?”

我还心疼你呢。

前脚被人造谣谋害姚嫔早产,现在又有徐家这事,难免会让人想起贵妃当初的境遇,还不知道有多少长舌妇会在背后嚼舌根。

齐枞汶暗想,得封锁宫外的消息进宫才行。

“陛下?”秦云颐看他久看着自己,又不说话就开口问道,“陛下敲我,是不是又好看些了?”

齐枞汶闻言失笑,伸手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拖下水来,“嗯,好看,好一朵出水芙蓉。”

突然落水,秦云颐娇呼一声,等到衫裙被水浸湿,沉甸甸的往下拉人,她挣脱齐枞汶的手往前划了两下,“这算什么出水芙蓉?陛下等着。”

她深吸一口气沉到水底,脱下来的衣服,裙子,轻飘飘的浮上水面,像一朵花似的,在这些花朵的中间,水面被破开,乌黑的长发下是雪白的臂膀,秦云颐慢慢转身过来,俏丽的面容满是调皮,“这才是出水芙蓉呢。”

齐枞汶笑了,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畅快的笑意。

秦云颐被他笑的有些恼羞成怒,“陛下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不够出水芙蓉吗?”

“没有,没有。”齐枞汶说,“你最好看了。”

秦云颐自己拍水游开了,齐枞汶就来追她,秦云颐赌气,可不是那么好让他追住的,齐枞汶费了不少功夫才搂住她,“我看你不是出水芙蓉

,就是小鲤鱼精变的吧,游这么快。”

“是啊,我是小鲤鱼精,陛下怕不怕?”秦云颐搂着他的脖子笑说,“鲤鱼精可是要吸人精血的。”

“龙精虎猛,尽管来吸。”齐枞汶笑说。

两人在浴室里闹了许久,等出来时已经也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去叫御医来一趟,玩水玩了这么久,小心风寒。”齐枞汶说。

“叫摆餐吧。”秦云颐说,“我都饿了。”

陛下久未来后宫,第一次来后宫,就去了荣华宫,算是大家的意料之中,虽有些吃味,但也没办法,只寄希望与陛下在荣华宫待够了也能到后宫雨露均沾。

哪想到陛下为了不让外界的风言风语传到荣华宫来,接下来十余天都在荣华宫,半分眼神都没给后宫。

连地泰宫都没去。

皇后可还怀着孕呢。

这下被忽视的帝后不合被摆到了明面上。

不过地泰宫养胎,荣华宫向来不出来解释这些东西,只有下面的人偷偷摸摸的议论。

齐枞汶枕在秦云颐腿上,秦云颐给他按头,北境的事了了,陛下按说没有什么烦心事了,但是陛下现在这样显然是逃避去后宫,或者说,逃避去地泰宫。

秦云颐想起陛下当初为姚嫔早产做的决定而黯然神伤的样子,知道背后是皇后下的手,陛下很难受吧,可是现在,罚她,已经时过境迁,再提没有益处,不罚她,陛下心里也过意不去吧。

所以才这么纠结难办,迟疑不决。

“你知道吗?”齐枞汶突然开口说,“如果是个贤妃,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劝我去看看皇后了。”

“陛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秦云颐说,“如果要借我的名义去呢,我也没有意见。”

齐枞汶睁眼看她,“什么叫借你的名义?”

“那陛下扯什么贤妃不贤妃的?”秦云颐说,“贤妃在万春宫呢。”

“小醋精。”齐枞汶笑她,他拉过秦云颐的手放在胸口,“皇后做了一件朕特别生气的事,特别生气。”

“朕,一时还没想到怎么去面对她。”

“皇后可不知道陛下生她的气。”秦云颐说,“陛下不说,皇后永远不知道,说不定以后还要犯同样的错误。”

“陛下生气,就去跟皇后明说,至于以后要怎么相处,就看皇后的表现呗。”秦云颐说。

“嗯。”齐枞汶说,“你说的对。”

他翻身而起,“朕去地泰宫一趟,等朕回来用晚膳。”

齐枞汶匆匆而去,妙雨担忧的说,“不会是陛下和娘娘生气了吧?”

“不要多想,陛下的晚膳还命送到荣华宫,陛下许是有什么急事,忙完了又回来了。”妙吉说。

“妙雨,妙雨。”如锦匆匆跑来,“我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呀?”妙雨和她走到偏辟的角落里,如锦说,“你知道的,前些日子,来送浣洗衣物的宫女跟我攀亲,说是老乡,互相帮助,今天她跟我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妙雨说,“你不要傻乎乎被人骗了,别人接近你是为了打探荣华宫的消息,你要是往外说了荣华宫的事,那谁都救不了你。”

“我知道的。”如锦说,“谁又傻了呢,她说什么我都听着,问我荣华宫的事,我可一个字都没有提。”

“到底什么消息?”妙雨问道。

“就是现在宫外传的风风雨雨的消息。”如锦说,她把徐家内眷寻死独留一个孤女存活的事说了,“听说,贵妃当初进王府时就是这样的情况。”

“这算什么消息。”妙雨听了苦手,“这个完全不能说到娘娘面前去呀,这不是故意挑娘娘伤口嘛。”

“我就是听到了然后跟你说说。”如锦说,“陛下在宫中下了禁口令,不让提这件事。这些天一直在荣华宫,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说什么封口令,还不是传到荣华宫来了。”妙雨说,“我去和妙平商量看看,看怎么和娘娘说,毕竟也不能预防什么时候就有嘴贱的人来娘娘面前乱说,到时候娘娘还会措手不及。”

如锦点头。

“把握住度,一定不要把荣华宫的事对外说了。”妙雨提醒如锦,“我看那个妙安也是个包打听,娘娘也没说不准,你好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升大宫女了。”

“现在这样也不错。”如锦说,“荣华宫里没有人欺压,待遇又是顶好的,姐妹们又互相护着,是不是大宫女也没所谓。”

地泰宫里迎来久违的陛下驾到的声音,沉寂的宫殿一下鲜活起来,皇后急急忙忙的让人给她检查妆容,到殿外迎驾。

“陛下。”

“其余人下去吧,朕和皇后说两句话。”齐枞汶坐到主位上后说。

其余人等清退,皇后看向齐枞汶,“陛下要和臣妾说什么?”

“你知道朕为何这么久都不来地泰宫吗?”齐枞汶问。

皇后吸一口气,眼中就有泪光点点,“臣妾不知。”

“你真的不知?”齐枞汶再问。“朕记得皇后可不是一个愚笨的人。”

“臣妾聪明或者愚笨,陛下在意吗?”皇后看他,“左右臣妾都不得陛下喜爱。”

“这是你不得宠爱的原因吗?”齐枞汶说,“你是朕的妻子,朕的皇后,朕也想给你体面。”

“可你自己想想,你做的那些事,体面吗?”

“臣妾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体面的事?”皇后梗着脖子说,“陛下置怀孕的妻子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臣妾斗胆问陛下,陛下行事,可体面?”

第四十三章 自辩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赖?”齐枞汶说,“难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真能瞒过朕吗?”

“臣妾做什么呢?”皇后说,她心里还一肚子委屈呢,她还怀着孕,陛下连地泰宫都不来,明晃晃给她没脸,她还得忍着忍着,陛下好不容易来了还要指责她,她一直强忍着的委屈也没有办法克制了。

她看着齐枞汶,“陛下有真的把我当妻子,当皇后在尊重吗?”

“你做了什么让人尊重的事吗?”齐枞汶说,“在王府时你就这样,让你嫂子在外传秦氏骄奢,恃宠而骄,进宫后,你变本加厉,更是造谣她与姚氏早产有关。”

“和姚嫔早产有关的人是她吗?”

“不是,是你。”齐枞汶厉声喝道。

皇后的脸立即苍白,还要强撑着说,“陛下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陛下的心完完全全是偏向秦氏的,既然陛下觉得都是我在迫害她,那我也无话可说。”

“秦氏在王府时不尊王妃,在后宫不尊皇后,难道是我冤枉她?”

“你以为朕是没有证据,随便的冤枉你吗?”齐枞汶失望的摇头,“你以为朕会希望朕的皇后是一个毫无慈悲心,利用伤害他人的人吗?”

“高美人当初可是地泰宫的座上客,穿衣打扮,件件都是皇后赏赐给她的精品,为何在她触犯龙颜后,就对她不管不顾,皇后可还记得她是之前口口声声说要照顾的妹妹?”齐枞汶说,“还是皇后心虚,巴不得她早死。”

“陛下不喜欢我,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皇后说,“姚嫔早产,我担心受怕,以至于要卧床静养。”

“一时间没顾上高美人。”

“陛下要把高美人的死记在我头上,那就记吧。”

“那怎么高美人一死,需要静养的皇后你怎么马上就叫人去收拾了高美人的殿室,天还没黑,玉露宫里就没有高美人生活过的痕迹。”齐枞汶说,“你以为把你赏赐给高美人的东西都销毁,就无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你不知道,高美人早早就怀疑上你,她在死前,就把你赏赐给她她穿戴的最多的东西都穿在身上,那串浸药的手串,广平侯府准备了很久啊,之前是为了谁准备的?”

皇后腿一软,半坐在地上,“陛下说的什么手串,臣妾不知。”

“不知?”齐枞汶说,“事到如今你还说不知。朕把众人屏退,只因为朕知道的太晚,若是当初姚嫔早产,朕就知道是你在背后弄鬼,朕早就扒了你的皮。”

“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齐枞汶说,“如果你日后还做这种阴私事,就不要再怪朕不顾结发之情。”

皇后怔愣,她不敢相信陛下知道了手串的事,崔嬷嬷明明说都收好尾了,她看着陛下,嫌弃的表情那样真,不,不能让陛下把这个罪坐实了。她掐着手心要自己冷静,膝行上前抱住齐枞汶的腿,“陛下,陛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手串是我哥哥送给我的,我见高美人夸了几句,我就送给她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手串有什么问题,如果它真的有问题,难道我还会自己待着吗?”

“我现在也怀着身孕啊陛下。”

“我就是不顾念谁,我也要顾念我肚子的里的孩子呀。”皇后哭诉道。

齐枞汶弯腰看她,“你知道吗?贞缉司把报告给朕的时候,朕也不愿意相信,你还怀着孕呢,你就做下这样事,你就不怕报应到你自己的孩子身上吗?”

“不,不。”皇后慌张的摇头。“不会的。”我儿是太子,是有大气运的人,旁人伤害不了他。真有报应,真有报应就报应到她头上,不能报应在她儿子身上。

皇后泪流满面。

“这事,虽然对不起姚嫔和她的孩子,但是朕已经决定,将此事掩过,后宫里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齐枞汶说,“皇后,你好自为之吧。”

齐枞汶抽身离去。

皇后握紧手心,里面还残留布料的触感,但她什么都握不住,“陛下。”

“陛下——”

陛下来又走,皇后娘娘失态大哭,让整个地泰宫都蒙上一股不详的气息,“娘娘?”

“快,快去叫御医,娘娘肚子疼了。”

齐枞汶从地泰宫出去,心情也没好到哪去,秦云颐看他,“陛下既然到了荣华宫,就不准再想别的女人了,只能想我。”

“霸道。”齐枞汶捏着她的手,心思百转千回,皇后真的不知道那个手串?

贞缉司也没问明白,皇后赏赐给高美人的东西,到底是她手上褪下来的,还是另外让人给她的。

如果真的是从她手上褪下来的,也许她真的不知道呢。

秦云颐看他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干脆也不理他,处理自己的事,李嬷嬷拿着清单来给她对,这个月要走的人情。

“送给英妃的礼单不要有内造司送过来的东西,内造司的东西她那也有,别让人觉得咱们荣华宫没东西。”

“信王世子妃有孕,名贵药材外再添一对喜得麟儿的宝瓶。”

“安郡王生日,照着现在的礼单再减两分。”秦云颐听李嬷嬷说完后就告诉她自己的想法,“贤妃她们会照着咱们的礼单来减,先前的礼单太厚重了。”

“是。”李嬷嬷说,“内造司把夏季的新首饰已经送过来了,过年的首饰,现下是全都收起来吗?”

“那两套大头面收起来,其余的打散了用绒盒装起,日后留着打赏。”秦云颐说。

齐枞汶回过神来看她这样利落的解决了宫务,笑她,“贵妃娘娘可真气派。”

“那是。”秦云颐看他,“身为陛下的宠妃,却戴的旧首饰,这不是给陛下丢脸吗?”

“你赏赐给人的首饰,用绒盒装着吗?”齐枞汶心思一动,“不是先从手腕上取下来赏人?”

“身上带着的东西赏赐给别人,一是人家年纪小,差辈了,这样做是以示亲近,或者是干脆没准备,只能临时从身上取的东西。”秦云颐说,“如今我赏赐的都是宫妃,亦或是宗亲王妃,郡主,这样多失礼。”

“皇后给你们送东西,也是如此?”齐枞汶问。

“那当然了。”秦云颐看他,“皇后也是名门淑女,怎么会做失礼的事。”

“也许她为了示好呢,你说喜欢她戴的镯子,她就取下来给你了。”齐枞汶问。

“陛下莫不是在说笑?”秦云颐诧异的看他,“皇后娘娘身上戴的东西可都是有品级的,除了她,谁还敢戴?”

“我若是当面说喜欢皇后手上的镯子,那,那真的是要出大事了。”秦云颐笑,“皇后娘娘当初喜欢高美人,给高美人赏赐的都是非美人品级的东西,但也不是皇后娘娘穿戴过的东西呀。”

“不然借高美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穿戴上。”

“是啊。”齐枞汶摇头说,他在想什么呢,大概是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皇后是个恶毒之人吧,所以也想听信她的狡辩,相信她没有害人之心。但是想也知道,广平侯府送进来一个这样的手串,怎么可能不说,难道就不怕误伤到皇后。

他怎么能知道,手串会真好被皇后送给高美人呢。

不是姚嫔,而是高美人。如果送给姚嫔,恐怕出事的时候贞缉司就能查出来,送给高美人,贞缉司查不到那么仔细,要不是高美人临死前把东西都穿戴身上,要不是皇后急急忙忙要消除高美人的痕迹。

恐怕就真的查不出来,这一桩心思缜密的设计会成为一件真正的意外。

齐枞汶不由长长叹一口气。

“陛下又叹气。”秦云颐说,“是嫌弃我手太松了?”

齐枞汶摇头笑问,“内造司送上来的首饰你还喜欢吗?”

“不送内造司的东西,你那什么送人?”她又不像旁人,有家人会收罗一些东西送进宫给她用。

“就是宗亲王妃们见我可怜,时常会送些外间东西过来,我偶尔也托韩总管,出宫办差时替我在买些东西。”秦云颐说。“赏给宗亲或者是嫔以下的妃子,内造司送过来的东西是够用的,只是四妃,还有皇后,太后那,不能全是内造司的东西顶着。”

“这个以后朕每个月让韩兴给你采办过来。”齐枞汶说,“钱也从内库出,你本来就没有多少现银,还去买这买那的。”

“其实我胆子大些,倒是有来钱的法子。”秦云颐突然笑说,“陛下不知道吧,朝上又许多大人,都想送钱给我用呢。”

“只是我想,朝上的事我又不懂,也不能乱收钱给陛下添乱,就都回绝了。”秦云颐说,“反正陛下记挂着我,比谁送钱都管用。”

“钱不能乱收。”齐枞汶说,“那你收了人家的钱,朕要不要给人办事呢?”

“朕要不给人办事,别人是不是要笑话收钱的你了。”

“反正我没收。”秦云颐说,“我也不给人说好话。”

“反正我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区区几个钱就想让我和陛下对着干,那可不行。”

第四十四章 行宫

韩兴小心的进来,“陛下,地泰宫来人了。”

“说是皇后娘娘的胎不稳。”

秦云颐担心的问,“请御医了吗?”

“请了。”韩兴说,“就是御医说皇后娘娘胎不稳。”

“行了,知道了。”齐枞汶说,“你去看看,过后再来回朕。”

“陛下不去看看?”韩兴去后,秦云颐才问。

“你不说不把朕往外推吗?”齐枞汶说。

“可是这不是让陛下去看皇后,是让陛下去看看皇后腹中的胎儿。”秦云颐说,“陛下慈父心肠应该一视同仁才是。”

齐枞汶叹息一声,然后起身,“行吧,朕去看看。”

“等会就不过来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妙清脚步轻快的进来,“内膳司的送膳过来了,要等陛下吗?”

“把陛下的晚膳送到天清宫去吧。”秦云颐说,“陛下今日不会回来了。”

妙清奇怪的咦了一声,但还是一边让人布置膳桌,一边让人把陛下的膳食送到天清宫去。

陛下来了地泰宫,还是给灰暗的地泰宫不少信心,皇后在寝殿内不停的惨叫哭喊,齐枞汶让人把御医叫出来,“皇后到底怎么样了?”

“娘娘是心绪起伏太大引起胎不稳。”御医额头上都是汗,“微臣已经跟娘娘解释过了,只要她放平心态,没有大碍。”

“只是娘娘不相信,一直很激动,喊着救她的皇子,微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不是有什么药,能让她喝了就睡着了。”齐枞汶说,知道没有大碍,在听皇后的叫喊,就十分腻味,知道她这是故意演给他看呢。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都是死的吗,不知道进去劝劝。”齐枞汶说,“再如此哭喊下去,伤着皇子,就是她咎由自取。”

齐枞汶又坐了一刻后才从地泰宫离去,御医让留在地泰宫,以防不测。

韩兴见车架要路过荣华宫了,陛下都不叫停,“陛下,不去和贵妃娘娘用膳了?”

“不去了。”齐枞汶偏头看着荣华宫的飞檐,“心情实在不好,不要让她来承受这些不好的心情。”

韩兴心中咂舌,陛下就是心情再糟,到了贵妃面前也顶多就是话少了些,怎么连这个也担心,陛下真是把贵妃放在心尖尖上了。

妙雨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妙平,让她拿个主意要不要告诉娘娘。

“那个徐小姐,现在在哪?”妙平问。

妙雨神色变的微妙,“听说从前的罪犯女眷罚入教坊司,但亲戚有余力的,使了银子,倒不是非要落到被人糟蹋的地步,这次徐家的事,陛下很生气,连姻亲都落罪了,这下没人帮她,听说她被发配到教坊司后,第一天,第一天就人糟蹋了。”

“后来教坊司还防着不叫她死。”

妙平想了许久,“这事不要告诉娘娘,荣华宫里也不要再叫第三个人知道了。”

“那如果万一有别人在娘娘面前说了呢?娘娘会不会被问个措手不及。”妙雨说出自己的担心。

“这事对娘娘来说是永生的伤痛,我们提前说了也不过是让娘娘多伤心一回。”妙平说,“别人说是别人捅刀子,我们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事。”

皇后的胎是有惊无险,只是她怕了,觉得肚中胎儿是她唯一救命稻草,从前安胎还会下床走走,如今是连床都不肯下。

齐枞汶也随她去。

其实他心里也矛盾的很,他和皇后已经心生嫌疑,对于皇后的孩子,公主还好,若是太子,少不得等断奶后就要放到东宫去养着,要是放在皇后跟前养着,他还真不放心。

七月的时候,齐枞汶说要去夏宫避暑,后宫自然也要跟着去热闹热闹,皇后安胎留在宫内,怀孕的还有贤妃,贤妃说她自怀孕来怕热的很,反正太医说坏相稳,倒是可以一起去夏宫。

最后宫里嫔以上的嫔妃都去,嫔以下只有两位黄婕妤跟着去,其他人留在后宫,太后和太妃们留在宫内。

秦云颐去地泰宫跟皇后辞行,皇后强撑着面子说,“此去夏宫,你居长,陛下及后宫妃嫔,都要赖你照顾了。”

“好在后宫妃嫔都是懂事明理之人,不会很难管教。”

“我想着大热的天,大家伙能去出宫松快,也别拘那些规矩礼数。”秦云颐笑说。

“那可不行,这次陛下去行宫,宗亲官员也有随行,后宫懒散不成样子,不是让人家看了笑话。”皇后说,“本宫让崔嬷嬷随你前去吧,你没管理过庶务,不耐烦的地方让她替你做了。”

秦云颐也没拒绝,“还是皇后娘娘想的周到。”

出发去汤泉山的那天,齐枞汶瞧着秦云颐身边多了一个脸生的嬷嬷,“她是谁?”

“是地泰宫的崔嬷嬷,皇后娘娘知道我不曾管庶务,此去行宫,我又是最大的,怕我管不来,就派了崔嬷嬷来帮助我。”秦云颐说。

“让她哪来的回哪去?”齐枞汶皱眉说,“管理庶务能有多难,还怕没人用。”

车架临出发时,崔嬷嬷被灰溜溜的赶下车,躲在一边愤恨不已,长长的车架却是离开了皇宫。

皇后听说崔嬷嬷被赶回来,还是陛下亲自赶回来的,就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急的春枝一直给她拍背,“娘娘,别生气。”

“奴婢说贵妃怎么那么好说话呢,打量着主意就在这,让陛下来给娘娘你没脸。”崔嬷嬷抹着眼泪说。“奴婢是不中用了,给娘娘丢脸,娘娘准奴婢回家养老算了。”

“嬷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少说两句吧。”春枝说,“快去请太医。”

今年的汤泉山可远远比去年热闹,山上的大行宫也收拾妥当在等候帝妃,秦云颐去年住的小行宫,就被赐给了宗亲王室住。

分殿室是在宫里就定好的,秦云颐也没问人意见,大家都是第一次来,知道哪好,哪不好,只到了行宫后让人去说,如果有什么住的不方便的,想换的,协商后来告诉她一声就成。

齐枞汶也没让她分开住,两个人一起住在居正的清宵殿,此外,贤妃,英妃,宋妃,佳妃都是单独的宫殿,其余嫔妃和婕妤,就是三三两两的混住。

清宵殿是组合殿,前殿有议政厅和书房,后面才是起居的地方,秦云颐说,“陛下真要我在这住?”

“嗯?”齐枞汶笑着问她,“怎么,你不乐意?”

“我倒没有不乐意。”秦云颐说,“只是我住在陛下寝殿,陛下不是不方便吗?”你要另外宠幸人可怎么办?

“有什么不方便的。”齐枞汶说。

“好吧。”秦云颐说,“那陛下就只能走到哪睡到哪,到时候可不怪我。”

齐枞汶说,“这行宫有马球场,哪天我们正正经经的来一场比赛如何?”

“来就来。”秦云颐说,“不过事前,得把马拉来熟悉熟悉才是。”

到行宫来,第一天是兵荒马乱的安置,第二天第三天得按品级亲近把宗亲女眷和官员内眷请到行宫来,互相说说话聊聊天。

陛下到行宫来也没有放下政事,还有和朝臣们拉近关系。

秦云颐来行宫三天都赏两位黄婕妤三次了,谁叫陛下每次接见朝臣回来后都要对赵相赞不绝口,这几次的奏折都上到陛下心里去。

秦云颐还建议陛下给两位婕妤赐下字,否则总是两位黄婕妤这样叫,也不太体面。

齐枞汶点头,“那就从她们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子做封字吧,也是我疏忽了。”

黄婕妤在行宫里等到了自己的封字,一个倩婕妤,一个翠婕妤,姐妹两到清宵殿来谢恩,“礼部的折子得过几天才下来,咱们先这么叫着吧。”

“本宫让膳房准备了席面,大家都替你们贺一贺。”

“多谢贵妃娘娘。”

“不用谢我,谢陛下。”

行宫草木深深,确实比皇宫凉爽,在太阳即将下山,日照没那么强的时候,秦云颐带着娘娘们都去了马场,“过几日本宫要和陛下来

一场马球比赛,能上场可千万不要谦虚,得让陛下见见我们娘子军的风采。”

齐枞汶跨着马跑了一圈后过来,“你们来的也太慢了。”

马鞭一指,“诺,马都在那里,让伺马太监帮着选一匹,可千万不要勉强。”

齐枞汶私心想和秦云颐一起纵马,没想到她还真不藏私,大大方方和人说了她要和陛下来跑马,让有兴趣的人都跟着来,那就算没兴趣,也要来呀。

齐枞汶扫一眼穿着骑装的女人们,有几个白着脸,“不能骑就不能骑,不要勉强,从马上摔下来可疼,要是摔断腿,摔坏脸,那可得不偿失。”

“陛下小看人。”英妃说,“区区骑马而已。”

她早已看中心仪的马,挥手让人牵过来,她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就呼啸而去。

“陛下看我马骑的如何?”

“哈哈,你是将门虎女,骑马对你自然是小事一桩。”齐枞汶笑说。

骑在马背上,英妃也是久违的畅快,她眼波一转,“陛下可愿与我比比?”

第四十五章 马球

能上马的纷纷上马,不能上马的也去到边上搭着的凉棚坐着,贤妃让人准备了矮马,让人教大公主骑马,小小的人儿骑坐在马上让人牵着走,怪可爱的。

秦云颐都笑着让人去请画师来。“咱们大公主第一次骑马,一定要画下来。”

“你们在这干坐着也是无聊,不如让画师来替你们画上一副。”

“贵妃娘娘再贴心不过。”贤妃说,“娘娘去玩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那就交给你了。”秦云颐说,确定画师来了,她才上马,这个时间,齐枞汶和英妃都跑了一圈回来了。

“朕陪你跑一圈?”齐枞汶看到她就说。

“陛下先歇会,我试试这匹马的脚力。”秦云颐笑着扬鞭,英妃看她的姿势,“贵妃娘娘马骑的不错。”

“马球打的更好。”齐枞汶说,他翻身下马,准备去坐着喝口茶。经过看到佳妃一个人颤巍巍的在马上,小声的对马说,走啊,你走啊。

齐枞汶走过去,“你这是在跟马聊天呢?”

“陛下?”佳妃在马上本就是战战兢兢,回头看陛下来,慌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放开缰绳想要见礼,身子一歪就倒了下来,齐枞汶伸手接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着了没有?”齐枞汶问。

“没有。”佳妃惶急忙的从齐枞汶怀里出来,低着头,诺诺的不好意思,“臣妾鲁莽。”

“不会骑马?”齐枞汶拍拍马头安抚一二。

“臣妾还是第一次离马这么近呢。”佳妃说,“看着姐妹们骑马飞驰,臣妾非常向往,但好像还是太勉强了。”

“只要敢上马,就没有学不会骑马的。”齐枞汶说,“朕教你。”他握着佳妃的腰往上一提就把她送到马上,“坐正了,双腿夹紧,但不要用力,目视前方。”

凉棚那里看到陛下手把手的教佳妃骑马,心中又妒又羡,如嫔就说,“既然到了这边,还是要骑骑马的,虽然不会,但是可以学嘛,不然下次还是不会,这不是扫兴。”

就有人应和,几个起身准备往那边走,贤妃凉凉的说,“下次再学吧,如今陛下和佳妃正得趣呢,你们就不要过去扫兴了。”

“下次记得招子放亮点,就不用看着别人的机遇眼馋了。”

贤妃说的直白,如嫔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李嫔又坐下,“贵妃对佳妃那么好,佳妃趁贵妃去跑马了就勾搭陛下,等下贵妃回来,有她好受的。”

跑马的时候风吹在脸上,人好像也变成了风。

秦云颐痛快淋漓的跑了几圈后,等到天色渐暗才回来,不少人已经回去了,连陛下也不在。

“贤妃身子重,觉得起夜风了就回去了。”英妃留在这等她,“陛下见你跑的畅快,也不让人叫你,和佳妃一起回去了。”

“今天是本宫忘形了。”秦云颐下马后拍拍马,让太监接过去,“我们也都回去吧。”

“跑跑马真是畅快。”英妃说,“我从前在家时,也经常和兄长们一起去跑马。”

“沈将军这次也有随驾到行宫来吧。”秦云颐说,“你可以叫你娘,或者其他女眷进行宫来见你。”

“不用拘束。”

“多谢贵妃娘娘。”英妃说。

秦云颐回了清宵殿,陛下还没有回来,她心里好过了一点,毕竟如果陛下把佳妃领到清宵殿来宠幸,她还真的在这住不下去了。

妙吉已经放好水,让秦云颐可以沐浴,妙意奉上切好的水果和梅子汤,让秦云颐可以在沐浴的时候吃。

秦云颐默默的泡了一会,怎么觉得这么安静,怎么没人说陛下去了佳妃那的事,转念一想,原来是爱说话的妙安,妙雨这次都在宫中没有带过来,这次带的都是上次留在宫里没来过行宫的几个丫头,内司出来的,又被李嬷嬷调教过,都是埋头做事,不多话的类型。

“应该要结合一下的。”秦云颐觉得好笑,妙安妙雨,大家都嫌她们呱噪,但是真没有这么一个人呱噪,还觉得挺不习惯的。

秦云颐系着衣带出来,头发垂着,妙吉连忙用大布巾来压头发的水,妙意说,“娘娘今天骑了许久的马,奴婢给娘娘按按腿吧。”

秦云颐自然应允,她看着烛火,“突然想吃面条了,汤和面条,面码分开放,用油滑一个鸡蛋,多放点芜荽。”

“奴婢这就去让膳房做。”

秦云颐盘腿坐在榻上,美滋滋的用了一大碗面,然后倦意上头就去安置了,让人也早点换班休息,陛下今天应该不会回来。

齐枞汶在佳妃那一起用了膳,还一起共赴巫山,过后佳妃含羞带怯,齐枞汶翻身却睡不着,过后还是起身,让佳妃好好休息,他先回去了。

到清宵殿里冷冷清清的,一问贵妃很早就睡了,“许是累了,不要去把她惊醒。”齐枞汶说,“朕去书房对付一夜吧。”

妙吉得知陛下回了清宵殿还宿在前殿,急的只跳脚,余下妙意等只看着她,让她拿个主意。

“姐姐还是去把娘娘叫醒,让娘娘去劝陛下回寝殿睡吧。”

“可是陛下是为了不吵醒娘娘才去的前殿,我们要是把娘娘吵醒了,这不是抗旨了吗?”呈祥担心的说。

“妙意你刚才进去看娘娘,睡的可好?”

“娘娘睡的可香了,我刻意的弄出一点小声响,娘娘都没醒。”妙意说,“今天娘娘骑了许久的马,累了。”

“那就这样吧。”妙吉面色凝重的坐下决定,“明天一早就告诉娘娘陛下的消息,至于娘娘要怪,就怪我一个人。”

“你们去睡吧,今晚我来值夜。”

睡得早,起的也早,秦云颐醒来后觉得身心爽快,只是起身后行走还有些腿酸,不过可以忍耐,妙吉进来伺候她漱洗,“娘娘,陛下昨夜个回清宵殿了,得知娘娘睡了,不让奴婢们叫起,自己去了前殿书房睡了。”

“什么?”秦云颐偏头看她,“陛下昨晚回来了?”

“戌初就回来了。”妙吉说。

“行了,赶紧把头发盘上,我去前殿看看。”秦云颐说。

天色泛白,山林间起雾,如梦仙境,秦云颐匆匆到了前殿,守门的小太监行礼后说,“娘娘,陛下还没醒呢。”

“那我悄悄的进去。”秦云颐说。

她静悄悄的进去,书房屏风后有个床榻,齐枞汶睡着正香,秦云颐脱了鞋也睡上去,轻轻的依偎着他。

陪了有小半个时辰,齐枞汶才醒来,一动手觉得身边沉甸甸的又暖暖软软的,睁眼一看,秦云颐正笑着看他。

“你怎么过来了?”齐枞汶不由的也回以微笑,伸手揽住她到自己怀里。

“陛下昨夜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秦云颐说,“这床多小呀,陛下连翻身都不方便。”

“我睡觉老实的很,才不像你,床不大都不够翻身。”齐枞汶说,“你昨日累了,朕舍不得叫醒你。”

“好吧。”秦云颐说,“既然陛下这么体贴,我也就体贴的不去问陛下怎么不等我,和佳妃走了。”

“小醋精。”齐枞汶捏着她的鼻子笑,两人温存一会,才起来。

皇后没有来行宫,秦云颐也不会摆架子让大家来给她请安,各自安好吧,有游乐了就凑一块,没有各找各的乐趣,齐枞汶要宠幸其他人就去她们的宫殿,但还是会回清宵殿睡觉。

李嫔盼了许久贵妃手撕佳妃的戏码都没有发生,两个人见面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毋庸置疑,被陛下亲自教过骑马的佳妃还是得了陛下的亲眼,佳妃侍君的次数直线上升。

姚嫔私底下问过佳妃,“你就不怕贵妃对付你?”

“你们把贵妃想的太小气了。”佳妃说,“贵妃永远不会对付我。”

“她如果只有这点气量,也不会把陛下的心牢牢的攥在手里。”

“后宫妃嫔都是陛下的女人,都可以伺候陛下,说什么勾搭,不过都是尽本分罢了。”佳妃说。

齐枞汶约了宗亲一起打马球,他领着一个弟弟,两个侄子,对阵秦云颐带领的英妃,礼王妃,嘉颖郡主组成女队。齐枞汶对礼王说,“你和王妃平素里对阵谁输谁赢?”

礼王笑着拱手,“不到今日,王侄还不知道王妃会马球呢。”

“你这也太不了解了。”齐枞汶笑说,“贵妃,既然比赛,得有彩头呀。朕这出一块和田玉佩,贵妃出什么彩头?”

“妾身所有俱是陛下给的,彩头,不过也是拿陛下的东西罢了。”秦云颐笑说,“若是我们输了就许陛下一件事。”

第四十六章 皇后生了

“这个条件太不诚心了。”齐枞汶笑说,“难道朕要你做件事,你还不愿意?”

“那陛下想要什么彩头?”秦云颐问。

齐枞汶驱动马到秦云颐跟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是输了,就把你抹胸的带子给朕。”

秦云颐飞了他一眼,“陛下未免太自信了,觉得我一定会输吗?”她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走。

因是比赛,附近还是有不少人来捧场,信王世子妃摸着肚子小声说,“这孩子来的真不巧,不然我也可以去打马球了。”

“呦,瞧瞧她说的什么话。”旁边长康长郡主听到了就和信王妃说,“为了玩,孩子都嫌麻烦了。”

世子妃自知失言,信王妃倒是乐呵呵的说,“她嫁进来,一直挺文静,我还以为她是天生如此,原来是没找到爱玩的小伙伴。”

“你年轻时不也如此,为了能接着打马球,从马上摔下来也要瞒着先帝,生怕先帝不准你再玩。”

“这就没意思了,怎么还当着小辈的面拆台呢。”长康笑说,“可惜我的女儿不像我,她是天生的文静不爱动,长乐自小不喜动,嘉颖却不像她,我瞧着她的姿势还挺有模有样的。”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信王妃说,“到底是陛下还年轻,还有劲头玩耍,趁这个时间,宗亲们多亲近些也好。”

“也是瞎胡闹着玩吧。”长康笑说,“和女眷们打马球。”

“陛下是想先看看他们的实力吧。”信王妃说,“不然和侍卫打,就算侍卫要让,也不好让的太明显的。”

她们乐呵呵的看,场上已经来过一来回了,陛下队先得分,礼王经过礼王妃身边,“会不会打,非要来凑热闹。”

“等会不要丢了本王的脸。”

“指不定谁丢脸呢。”礼王妃轻哼一声,先礼王死的早,礼王世子还未成年就承袭王位,先帝怜他,是接到宫中和皇子们一般养着,成年后赐婚出宫,旁人都羡慕她的好运气,一嫁就是亲王妃。

谁知道她的苦楚啊,就是她最喜欢的马球,这都成亲五年了才第一次摸到。

她驱动着马,就当先热身了,等下看她的本事。

第二场来回,她就直冲礼王去,两匹马并驾齐驱,马棍一伸,就把球夺了去,然后一路疾驰,射门得分。

礼王怔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

“礼王你再看,我们就要输了。”十二王爷说,他还未大婚,自然是没有封号,以排行称呼。

秦云颐商量了对策,让嘉盈郡主去对陛下,礼王妃对十二王爷,她和英妃对礼王和忠王世子,这样陛下不能对外甥女,十二王爷不能对嫂子,礼王和忠王世子不能对小婶子,如此安排后,陛下等人束手束脚,女队则是毫无顾忌,最后连连得分。

“你这不是仗着身份耍赖吗?”齐枞汶先对秦云颐笑着摇头,然后对身边的弟弟们说,“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可真要输给女流之辈了。”

礼王打的也窝火,“小十二,你等会拦着嘉颖,陛下你可看好贵妃娘娘和英妃娘娘吧,我对付我家王妃,进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对忠王世子说。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打不过女人,不过本来就是打个乐呵,倒不一定执着输赢,到最后,陛下只顾着去和贵妃赛马秀恩爱,英妃自觉收到打击,也意兴阑珊,嘉盈郡主没体力了,后半程也在摸鱼,最后竟然是礼王和礼王妃打出真火来,互不相让。

齐枞汶看着差不多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谁赢了?”他问记分的太监。

“正好是十比十平。”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说。

“看来大家是势均力敌啊。”齐枞汶笑说。

“陛下你在认真打马球吗?”秦云颐气笑了,她转头对礼王妃说,“改天我们自己打,不带他们玩了。”

“好呀。”礼王妃笑眼弯弯的说,“等着娘娘安排。”

一场马球结束,齐枞汶和秦云颐是笑眯眯的回去,还一起泡澡,礼王和礼王妃回去的路都是分两道走的,齐枞汶听说后哈哈大笑,“礼王平常也不像是个小气的样子。”

“小两口斗气呢。”秦云颐笑眯眯的说,“倒是我的过错了。”

“我就随口这么一喊,她说她会打,那就她呗,哪知道还能造成他们夫妻矛盾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齐枞汶笑说,“礼王今天前都不知道王妃会打马球,还打的这么好,面子一时下不去罢了。”

“等他们在家多打几场马球就好了。”

秦云颐搂着齐枞汶的胳膊,“我刚到王府的时候,陛下也带我去跑马,打马球。”

“说起来,陛下怎么知道我会打?”

“那么自然的就把马棍递给我。”

“你二哥说的。”齐枞汶说,“你不知道吧,你和你二哥打马球的样子,我还见过。”齐枞汶只当是往事随口一说,说完察觉到秦云颐的情绪变了,才恍然明白自己刚说了什么。

他有些尴尬的拍着水面。

他们两人之间,向来不提秦家的往事。

秦云颐措不及防听到哥哥,就有些失神,看齐枞汶因为她而尴尬,心里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她软软的靠着齐枞汶,“我的马球就是二哥教的。”

“不过陛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和我二哥交上朋友的。”秦云颐问。

齐枞汶寻思措辞准备回的时候,韩兴在屏风外禀报,“陛下,宫里来消息了,皇后娘娘要生了。”

齐枞汶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说是陛下离宫那日,皇后娘娘就有些不好,这些时日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流血,太医说不能再拖,不然会

胎死腹中,征得皇后和太后的意见后,太医给娘娘开了催产药。”

“怎么没人来回禀朕?”齐枞汶道,秦云颐起身后打理好自己,又拿衣服来给陛下穿着,“陛下现在问这么多,韩总管又从哪里知道。”

“皇后娘娘生产,陛下还是要回宫一趟吧。”

齐枞汶想了一下,皇后第一胎,他如果不回宫,朝上还指不定什么风言风语,“那朕回去一趟,你在行宫。”

“陛下回宫,也别急着回来。”秦云颐说,“怎么也得皇后娘娘洗三后再回来。”

齐枞汶点头。

皇后要生了。这个消息在行宫传遍时,所有女人的心都复杂的很,皇后此胎若是皇子,就一定会被立为太子,若日后安然登基,皇后就成了太后,这日后后宫的形势要变了。

皇后躺在床上,痛的汗湿全身,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啊——啊。”

“皇后娘娘,现在还没到痛的时候,你可千万惜着力。”稳婆劝她。

“陛下,陛下回来了吗?”皇后抓着她的手问。

“娘娘,已经着人去通知陛下了,陛下很快就会回来的。”春枝抚慰她,“娘娘可千万要振作点。”

“太医说本宫这胎,能安稳生下来吗?”皇后问,这个问题她问了无数遍,事到临头,她还是想要问这个问题。

“太医不是保证了吗,只要娘娘能顺利生下来,就没问题。”春枝说,“如今胎位是正的,娘娘等会听稳婆的话,该使力的时候使力,太子就能平安出生了。”

“本宫的太子。”皇后面目狰狞的把痛呼闷在嘴里。

“陛下——”

太后也来了地泰宫坐镇,“都紧着皮伺候,皇后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齐枞汶到的时候,皇后已经惨叫了有两个时辰,嗓音已经嘶哑难辨,齐枞汶给太后见礼后,就把太医叫来,“太医,皇后的情况如何?”

“皇后娘娘胎位是正的,如今只是产道未开。”太医额头上都是汗,这辛苦和正在生孩子的皇后也差不多了。

“那皇后怎么叫的如此凄厉?”齐枞汶问。

“陛下,不要担心,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太后劝道,“陛下和哀家一起等皇后的好消息就是。”

从日中一直到快要日落,产房里才传出孩子的哭声,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公主。”

“生了就好。”齐枞汶说,他颓然靠在椅子上,僵直坐了一下午,听了一下午的惨叫,心里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一时又想到姚嫔早产时的惨叫,他又担心会不会是不好的结果。

“生了就好。”齐枞汶由衷的说道,“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脱力昏迷了。”稳婆说,“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看了。”

“陛下看着二公主,哀家进去看看皇后。”太后起身说。

生个公主好啊,省了她许多功夫,不过为了以绝后黄,接下来一步还是要做的。

她进了产房,皇后还昏迷着,稳婆正在给她清理下身,看见太后进来,忙低头行礼,只眼睛闪烁了一下。

太后坐到皇后床边,“可怜见的,小脸一丝血色都无,太医,皇后可要紧?”

“皇后娘娘只是脱力,等到休息好,就自然好了。”太医低头说。

“有什么温补的方子尽管开,要什么药材,如果太医院没有成色好的,就让人去玉寿宫拿。”太后说。

“奴婢替皇后娘娘谢太后娘娘恩典。”春枝福礼说。

太后点头,借着袖子的遮掩,往稳婆手里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起身说,“哀家不在这里耽误你们了。”

春枝连忙送太后出去,稳婆趁机将那些白色粉末用鱼肠都顶到皇后的体内。

第四十七章 行宫闲谈

皇后生了个公主,这消息第二天才传到行宫来,行宫内肉眼可见的沉郁被一扫而空,各处的娘娘都轻松起来,四处走动。

秦云颐觉得好笑,“皇后这次没生,又不是下次不能生,她们这么高兴仿佛自己已经生下太子了?”

“皇后娘娘这次没生,到底能先喘口气。”妙吉说,“不过说起来,如果娘娘先生了皇子,倒是比她们都有机会。”

“我?”秦云颐笑着摇头,她可不能生孩子,在后宫,母亲不受宠,亦或是没有母族相帮的皇子,都是小可怜。她才不忍心让她的孩子变成小可怜。

“走啦,去马球场吧,别让礼王妃久等了。”秦云颐说。

礼王妃在马球场上跑了两圈,“王妃来了很久了?”秦云颐问。

“来了有一小会。”马球场的小太监说。

“贵妃来了。”礼王妃策马过来要下来行礼。

“不必下来了。”秦云颐说,“马上见礼就行。”

礼王妃和贵妃打了几次球,对她的脾性也有了解,知道她是真随意,也就没有坚持,等秦云颐上了马,两人先小跑一阵活动活动。

礼王妃面色说不上好,秦云颐就算当没看见也忽略不了,见她泄愤似的大力挥球,球远远的飞到别处去,小太监一溜烟的去追,秦云颐看她,“怎么,谁还让你不痛快了?”

“旁人瞧着我是没有什么不痛快的。”礼王妃笑着摇头。

她看向秦云颐,“我的不痛快,娘娘可体会不到,毕竟谁都知道娘娘是陛下爱宠。”

“和礼王有不睦?”秦云颐问。

“和睦的起来吗?”礼王妃冷笑,“他要的就是一个泥塑菩萨一样的正妻,王妃,替他打理好后院,照顾他的莺莺燕燕和莺莺燕燕生下的孩子们,对外不能失了体面,对内不能失了慈心,还要对他体贴备至,恭敬,还要爱他。”

“他做什么,我要爱他。”礼王妃说,“不过是打了马球,就说我失了王妃身份,不过是不肯承认输给我罢了。”

“小肚鸡肠。”

“大婚前我要知道他是这么个人,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他。”

秦云颐看着她发泄,“说什么呢,你和礼王,是先帝赐婚,你要敢去当姑子,全家都要落罪。”

礼王妃怔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是啊,先帝赐婚,是我许家的荣光,哪里敢有抗旨。”

“天下男人都是一般的。”秦云颐说,“就是市井小民,对妻子要求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为生计奔波碌碌,手里有上几个闲钱,也想置办两房小妾。”

“王妃,好歹是亲王妃。”秦云颐说。

“我也就剩个亲王妃名头可以安慰自己了。”礼王妃苦笑,“也许哪天惹了王爷,这王妃也不用做了。”

“你是先帝钦赐,礼王最多冷落你,却不会要你的王妃位。”秦云颐说,“说到底,这世间上,妻有妻的活法,妾有妾的活法,你想明白,活的明白就好,不要憋憋屈屈活一辈子,还没活明白。”

“那就可惜来人间一回了。”

礼王妃点头,“是啊,王爷没想到我会打马球,他不高兴,不准我再打,凭什么?我一个亲王妃,连马球都不能打,他自己带着他爱妾什么玩意没玩过。”

“这几日都给我甩脸色看,我偏偏要继续打。什么好王妃应该是什么样,我就偏做个坏王妃又如何。”

“再这么憋下去,恐怕我都等不到寿归正寝的那天。”

“你这样畅快,怕不畅快的就是礼王了。”秦云颐笑说,“不要说我这个做小婶子的人,还故意离间你们小两口。”

“我教你两招。”秦云颐笑说,“这个秘诀,我可从来没跟人说过,我得陛下宠爱的秘密。”

礼王妃睁大了眼睛,虽然刚才才说了爱谁谁,但此时也不由伸长了脖子靠近过来,结发夫妻,哪里那么容易就对丈夫死心,只是礼王从来只肯供着她,让她生气,心灰意冷罢了。

秦云颐也不笑话她口是心非,反而认真的和她说,“秘诀就是,该说的一定要说,你当王妃的那些辛苦,你不说,他永远不知道。”

“第二个就是该哭的时候一定要哭,刚强给他看干什么,你是他的妻,你也是个女人,难道只有后院的娇花会流眼泪,你的眼睛就只会干瞪着。”

“男人天性就是喜爱柔软一点的女人,你不用和这种天性杠上。”秦云颐说,“你说礼王只把你当菩萨供起,是不是也因为你时时端着王妃架子,不肯做为女人,亲切的去对他?”

“我之前那么刚硬,现在又示软,他不会认为我有毛病吧?”礼王妃担心的说,她何尝不想这样,只是嬷嬷们都劝她,所有的王妃都是这样的,只要心平气和的当好王妃就是。

“听从你自己的内心。”秦云颐说,“夫妻两个,其实不用讲面子的。”

“毕竟夫妻同体,内人和外人的分别。”

“娘娘有所不知。”礼王妃说,“礼王自幼丧母,未成年时又丧父,身边几个大嬷嬷很有威权,她们,怕也是不喜我和王爷琴瑟和鸣。”

“你看,你都说出这样的话了,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秦云颐笑说,“礼王对亲情很是向往眷恋,你若不填补他心中这个空缺,由别人填上了,那你就真只能做个供着的菩萨。”

礼王妃迎着风想了很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秦云颐说,“娘娘见谅,今日是我失礼唐突了。”

“也是我多嘴了。不过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风吹过了,什么都没发生。”秦云颐说,“日后只打马球,不论其他。”

“娘娘真是个好人。”礼王妃说,“虽然谣言夸张,我将信将疑,近身与娘娘相处过后才知道,外界所言,都是子虚乌有。”

“陛下会喜欢娘娘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秦云颐低头浅笑,一扬马鞭,疾驰了出去。

皇后所生二公主洗三过后,齐枞汶来信给行宫,说是离八月没几日,又要来回嫌麻烦,就不来行宫了,官员随扈回京,后妃和宗亲们,如果还想在行宫里多待会,就到八月再回来。

秦云颐使人去问了后妃谁想回去,谁想留下。

反正她是不走。

最后是秦云颐,贤妃母女及佳妃留在行宫,其余妃嫔都回宫了。

秦云颐不回宫,大家能理解,毕竟是简在帝心的贵妃,不回去陛下也挂念着,贤妃不回去,大家也能理解,贤妃现在有孕,回去也不能伺候陛下,只是这佳妃,正是陛下新宠,如今不想着早日回宫乘热打铁,反而留在行宫。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佳妃此刻却是老神在在,看着宫女疑惑的眼神就笑说,“今日留在行宫,就不用担心贵妃对我不满了,这不正是你们担心的吗?”

“可是娘娘,就算再怎么怕贵妃,陛下的恩宠才是娘娘的立身之道啊。”宫女不解的说。

“你不懂,陛下的恩宠,从来就不是立身之道。”佳妃摇头,她当初还未承宠,就被陛下点给皇后管理宫务,是何缘由?

甚至她初封为妃,是何缘由?

她这次不跟着回宫,而是留在行宫里陪着贵妃,恐怕陛下那都会记得,她是个不忘旧情的人,那可比眼巴巴的跟着回宫烧热灶要好处多多。

礼王妃要留在在行宫不肯走,礼王气的捶桌,“其他宗亲王室都回去了,你留在这做甚?”

“避暑啊?”礼王妃优雅的吃着蜜瓜,“王爷要回去就带着侍妾回去吧,不用管我。”

“你看哪个王爷和王妃是分开走的。”礼王说,“往年没到行宫来避暑,也没见你热死啊。”

“陛下不还把贵妃留在行宫吗?”礼王妃说,“陛下不来,其余人都走了,贵妃留在行宫,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可怜。”

“那不还有贤妃留着陪她吗?”礼王说,“再说了,贵妃用你陪吗?你一个堂堂的亲王妃,对一个贵妃如此媚上,你,你真是丢本王的脸。”

礼王妃啪的一下把叉子扔在盘里,银质的叉子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贵妃,那也是你小婶子,你天天对着陛下行礼,难道是媚上?”

“简直不知所谓。”

“你说什么?”礼王气了个倒仰。“你说本王不知所谓?”

“说的就是你。”礼王妃瞪眼道,“你刚才说的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吧,但凡你在别处说,要是传到陛下耳里,你看你能得什么好?”

“后宫,是普通的妻妾吗?”

礼王也觉得自己那句媚上可能说的太过了,四顾下,都没人,为了照顾王妃的脸面,发脾气都要挥退下人,气的喉咙痒,还得自己去倒茶,茶水还热着,一时进不了口,再看王妃面前摆着的那盘冰镇蜜瓜,更觉喉咙能冒烟了。

“你就非要和我对着干吗?”礼王气呼呼的说。

“陛下都说了宗亲可以留在行宫,王爷干嘛要回去?”礼王妃反问。

“其他叔伯,郡王都回京了呀。”礼王说。“咱们不好特立独行吧。”

“怎么的,日后叔王家只吃豆腐,咱们也别吃青菜了?”礼王妃问,“大是大非看齐,这小处为什么不能酌情自处,你也是堂堂王爷,行事不能有自己的主张。”

“你。”礼王气急。“你是第一天嫁进王府吗?咱们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虽然得先帝眷顾,但他确实是个可怜的没爹没娘的孩子,大嬷嬷从来就告诉他,一定要紧小慎微,

一定不要出格。

“我看是王爷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状况。”王妃说,她叉一块蜜瓜递给他,“喏,瞧你可怜。”

“谁可怜。”礼王反驳,不过还是挨不过嗓子干,接过蜜瓜,像啃肉一样的嚼了,重新审视里夫妻关系的王妃,也看明白了从前没有看出来的王爷的忧虑,不免也有心疼,她伸手握住礼王的手,“王爷已经开府,当家作主,不再是寄住在宫中,凡事不敢行将踏错。”

“王爷是世袭罔替的亲王,虽然比其他叔王年轻,但也不能让人小看。”

礼王楞了一下,然后看着王妃放在他手上的手,“本王就是因为王妃贪玩才没能回京。”干巴巴的说完走掉了。

王妃第一次看他远去的背影,不是生气,失望,而是微笑,“王爷别扭起来还挺可爱的。”

第四十八章 皇后

“这个条件太不诚心了。”齐枞汶笑说,“难道朕要你做件事,你还不愿意?”

“那陛下想要什么彩头?”秦云颐问。

齐枞汶驱动马到秦云颐跟前,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是输了,就把你抹胸的带子给朕。”

秦云颐飞了他一眼,“陛下未免太自信了,觉得我一定会输吗?”她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走。

因是比赛,附近还是有不少人来捧场,信王世子妃摸着肚子小声说,“这孩子来的真不巧,不然我也可以去打马球了。”

“呦,瞧瞧她说的什么话。”旁边长康长郡主听到了就和信王妃说,“为了玩,孩子都嫌麻烦了。”

世子妃自知失言,信王妃倒是乐呵呵的说,“她嫁进来,一直挺文静,我还以为她是天生如此,原来是没找到爱玩的小伙伴。”

“你年轻时不也如此,为了能接着打马球,从马上摔下来也要瞒着先帝,生怕先帝不准你再玩。”

“这就没意思了,怎么还当着小辈的面拆台呢。”长康笑说,“可惜我的女儿不像我,她是天生的文静不爱动,长乐自小不喜动,嘉颖却不像她,我瞧着她的姿势还挺有模有样的。”

“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信王妃说,“到底是陛下还年轻,还有劲头玩耍,趁这个时间,宗亲们多亲近些也好。”

“也是瞎胡闹着玩吧。”长康笑说,“和女眷们打马球。”

“陛下是想先看看他们的实力吧。”信王妃说,“不然和侍卫打,就算侍卫要让,也不好让的太明显的。”

她们乐呵呵的看,场上已经来过一来回了,陛下队先得分,礼王经过礼王妃身边,“会不会打,非要来凑热闹。”

“等会不要丢了本王的脸。”

“指不定谁丢脸呢。”礼王妃轻哼一声,先礼王死的早,礼王世子还未成年就承袭王位,先帝怜他,是接到宫中和皇子们一般养着,成年后赐婚出宫,旁人都羡慕她的好运气,一嫁就是亲王妃。

谁知道她的苦楚啊,就是她最喜欢的马球,这都成亲五年了才第一次摸到。

她驱动着马,就当先热身了,等下看她的本事。

第二场来回,她就直冲礼王去,两匹马并驾齐驱,马棍一伸,就把球夺了去,然后一路疾驰,射门得分。

礼王怔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敢相信。

“礼王你再看,我们就要输了。”十二王爷说,他还未大婚,自然是没有封号,以排行称呼。

秦云颐商量了对策,让嘉盈郡主去对陛下,礼王妃对十二王爷,她和英妃对礼王和忠王世子,这样陛下不能对外甥女,十二王爷不能对嫂子,礼王和忠王世子不能对小婶子,如此安排后,陛下等人束手束脚,女队则是毫无顾忌,最后连连得分。

“你这不是仗着身份耍赖吗?”齐枞汶先对秦云颐笑着摇头,然后对身边的弟弟们说,“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可真要输给女流之辈了。”

礼王打的也窝火,“小十二,你等会拦着嘉颖,陛下你可看好贵妃娘娘和英妃娘娘吧,我对付我家王妃,进球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他对忠王世子说。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打不过女人,不过本来就是打个乐呵,倒不一定执着输赢,到最后,陛下只顾着去和贵妃赛马秀恩爱,英妃自觉收到打击,也意兴阑珊,嘉盈郡主没体力了,后半程也在摸鱼,最后竟然是礼王和礼王妃打出真火来,互不相让。

齐枞汶看着差不多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谁赢了?”他问记分的太监。

“正好是十比十平。”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说。

“看来大家是势均力敌啊。”齐枞汶笑说。

“陛下你在认真打马球吗?”秦云颐气笑了,她转头对礼王妃说,“改天我们自己打,不带他们玩了。”

“好呀。”礼王妃笑眼弯弯的说,“等着娘娘安排。”

一场马球结束,齐枞汶和秦云颐是笑眯眯的回去,还一起泡澡,礼王和礼王妃回去的路都是分两道走的,齐枞汶听说后哈哈大笑,“礼王平常也不像是个小气的样子。”

“小两口斗气呢。”秦云颐笑眯眯的说,“倒是我的过错了。”

“我就随口这么一喊,她说她会打,那就她呗,哪知道还能造成他们夫妻矛盾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齐枞汶笑说,“礼王今天前都不知道王妃会打马球,还打的这么好,面子一时下不去罢了。”

“等他们在家多打几场马球就好了。”

秦云颐搂着齐枞汶的胳膊,“我刚到王府的时候,陛下也带我去跑马,打马球。”

“说起来,陛下怎么知道我会打?”

“那么自然的就把马棍递给我。”

“你二哥说的。”齐枞汶说,“你不知道吧,你和你二哥打马球的样子,我还见过。”齐枞汶只当是往事随口一说,说完察觉到秦云颐的情绪变了,才恍然明白自己刚说了什么。

他有些尴尬的拍着水面。

他们两人之间,向来不提秦家的往事。

秦云颐措不及防听到哥哥,就有些失神,看齐枞汶因为她而尴尬,心里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她软软的靠着齐枞汶,“我的马球就是二哥教的。”

“不过陛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和我二哥交上朋友的。”秦云颐问。

齐枞汶寻思措辞准备回的时候,韩兴在屏风外禀报,“陛下,宫里来消息了,皇后娘娘要生了。”

齐枞汶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说是陛下离宫那日,皇后娘娘就有些不好,这些时日一直是断断续续的流血,太医说不能再拖,不然会

胎死腹中,征得皇后和太后的意见后,太医给娘娘开了催产药。”

“怎么没人来回禀朕?”齐枞汶道,秦云颐起身后打理好自己,又拿衣服来给陛下穿着,“陛下现在问这么多,韩总管又从哪里知道。”

“皇后娘娘生产,陛下还是要回宫一趟吧。”

齐枞汶想了一下,皇后第一胎,他如果不回宫,朝上还指不定什么风言风语,“那朕回去一趟,你在行宫。”

“陛下回宫,也别急着回来。”秦云颐说,“怎么也得皇后娘娘洗三后再回来。”

齐枞汶点头。

皇后要生了。这个消息在行宫传遍时,所有女人的心都复杂的很,皇后此胎若是皇子,就一定会被立为太子,若日后安然登基,皇后就成了太后,这日后后宫的形势要变了。

皇后躺在床上,痛的汗湿全身,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啊——啊。”

“皇后娘娘,现在还没到痛的时候,你可千万惜着力。”稳婆劝她。

“陛下,陛下回来了吗?”皇后抓着她的手问。

“娘娘,已经着人去通知陛下了,陛下很快就会回来的。”春枝抚慰她,“娘娘可千万要振作点。”

“太医说本宫这胎,能安稳生下来吗?”皇后问,这个问题她问了无数遍,事到临头,她还是想要问这个问题。

“太医不是保证了吗,只要娘娘能顺利生下来,就没问题。”春枝说,“如今胎位是正的,娘娘等会听稳婆的话,该使力的时候使力,太子就能平安出生了。”

“本宫的太子。”皇后面目狰狞的把痛呼闷在嘴里。

“陛下——”

太后也来了地泰宫坐镇,“都紧着皮伺候,皇后若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齐枞汶到的时候,皇后已经惨叫了有两个时辰,嗓音已经嘶哑难辨,齐枞汶给太后见礼后,就把太医叫来,“太医,皇后的情况如何?”

“皇后娘娘胎位是正的,如今只是产道未开。”太医额头上都是汗,这辛苦和正在生孩子的皇后也差不多了。

“那皇后怎么叫的如此凄厉?”齐枞汶问。

“陛下,不要担心,女人生孩子都是如此。”太后劝道,“陛下和哀家一起等皇后的好消息就是。”

从日中一直到快要日落,产房里才传出孩子的哭声,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公主。”

“生了就好。”齐枞汶说,他颓然靠在椅子上,僵直坐了一下午,听了一下午的惨叫,心里不知道转过多少念头,一时又想到姚嫔早产时的惨叫,他又担心会不会是不好的结果。

“生了就好。”齐枞汶由衷的说道,“皇后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脱力昏迷了。”稳婆说,“太医正在给皇后娘娘看了。”

“陛下看着二公主,哀家进去看看皇后。”太后起身说。

生个公主好啊,省了她许多功夫,不过为了以绝后黄,接下来一步还是要做的。

她进了产房,皇后还昏迷着,稳婆正在给她清理下身,看见太后进来,忙低头行礼,只眼睛闪烁了一下。

太后坐到皇后床边,“可怜见的,小脸一丝血色都无,太医,皇后可要紧?”

“皇后娘娘只是脱力,等到休息好,就自然好了。”太医低头说。

“有什么温补的方子尽管开,要什么药材,如果太医院没有成色好的,就让人去玉寿宫拿。”太后说。

“奴婢替皇后娘娘谢太后娘娘恩典。”春枝福礼说。

太后点头,借着袖子的遮掩,往稳婆手里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起身说,“哀家不在这里耽误你们了。”

春枝连忙送太后出去,稳婆趁机将那些白色粉末用鱼肠都顶到皇后的体内。

第四十九章 田贵人

太后被陛下软软的刺了一下,又被提醒不要太苛刻丽太妃,心里很是不舒服,有些意兴阑珊就借口累了先走了,这次没有皇后要送她,贵妃也不会主动开口,只能一个人回去了。

齐枞汶这次在中秋宴上待的很晚,和大家其乐融融,一起玩游戏,还一起跳舞,不过散宴的时候,他还是恢复了清醒,回头看了秦云颐一眼后说,“回天清宫。”

秦云颐识趣的垂下眼眸。

坐在步辇上慢悠悠的回她的荣华宫,“怎么去年陛下还跟娘娘一起回的荣华宫,今年怎么一个人去天清宫了?”妙安说,“花好月圆的日子,陛下怎么还想着独处了。”

“今天我出的风头已经够了。”秦云颐淡然说,她看着挂在天边圆圆的月亮,月团圆,人团圆,可惜她永远没有团圆的那日。

秦云颐转头看着妙安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就解释说,“陛下要给皇后娘娘面子,毕竟,陛下可没有要废后的打算。”

妙安不再说话。

翌日,玉寿宫召如嫔来见,如嫔行礼后道姑母,“这是如意方,每次在侍寝前吃了,可以助你得子。”太后让人拿了荷包给她。

如嫔接过,又是期待又是感慨,“可是姑母,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召我去伺候了。”

“等皇后出了月子,她会给你安排的。”太后说,“你自己也得争气,仔细想想怎么才能留住陛下的心。”

“皇后不是已经疏远了我们吗?”如嫔问。

“她如今生了个女儿,日后也没的生了,总要借腹生子的。”太后说,“你必须要生下儿子,这才是我们吴家日后的根本。”

如嫔没有问为何姑母如此笃定皇后一定生不出了,她只是有些迟疑,“我如今是嫔,如果生了皇子,陛下怎么也要给我升一升,陛下不会让妃的孩子让皇后抱养吧。”

“你不要犯糊涂,舍不得孩子。”太后说,“吴家的孩子未来是亲王,还是皇帝,那可不能同日而语。”

“你的孩子成了皇后养子,咱们吴家的身份,也不会让皇后去子留母,等到孩子登基,你就是圣母皇太后。”太后说,“比你做一个太妃,要好的多。”

“可是,姑母怎么说服皇后呢?”如嫔问。

“不急。”太后说,“也不知道谁给她支的招,让她对哀家冷淡了许多,但最终她会知道,哀家的好处,她再来找哀家的。”

“陛下让哀家好好对丽太妃,哀家太知道那个女人了,形势比她强的时候她能忍,但凡让她松口气,她可能作妖了。”太后说,“现在哀家是不用和她争男人了,可以让皇后领教一下她的本事。”

“可是,丽太妃如果真的拱她的侄女上位,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呀。”如嫔担心说。

“这宫里的女人是数不尽的,没有她还有下一个。”太后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不要把心放在陛下身上,你的心要放在为陛下生下一个皇子身上,只有你生下来了皇子,你在这后宫的位置才稳了,吴家在哀家百年后也可以继续享荣华富贵。”

如嫔低头应是,但是年少慕艾,又怎么能分得那么清,要把对陛下的感情中剥离出对丈夫的期待。

“他是陛下,注定不是一个女人的男人。”太后说,“你就是拿出整颗心给他,换来的也只是他的一点点心。”

“哀家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太后的宫女到玉寿宫后殿,对小佛堂上跪着抄经的丽太妃说,“丽太妃,太后娘娘许你不用抄经了。”

丽太妃直到抄完眼前一卷才放下笔,“谢太后娘娘恩德。”

“太后娘娘还说,丽太妃这些天抄经幸苦,允了太妃可以在玉寿宫接见他人。”宫女继续说。

“谢太后娘娘恩德。”丽太妃说,等那宫女走后,她才在宫女的搀扶下起来,“肯定是奴婢使人给怀平郡王传话的话到了。”雨莺高兴的说。

“嗯。”丽太妃说,“去召怀平郡王进来,我见他一见,得提醒他去给陛下谢恩。”

“那要不要召金贵人来见见?”雨莺问。

“不急。”丽太妃说,“先观望两天,看太后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世人都以为丽太妃在陛下的后宫里只有金贵人,但是没人知道,她早早让人留意了可供栽培的其他人,然后再暗暗联系上。她是深得先帝喜欢的女人,自然比不受宠的女人们更明白男人喜欢什么。

她提供消息,提供人手,提供一切可以的帮助。

金贵人复宠是丽太妃的手笔,但也没有连宠到让人侧目的地步,反而是其余低阶美人也都被陛下雨露均沾,再有两位婕妤,一时之间,后宫百花盛开,各有千秋。

不过这其中最大的消息就是陛下在上林苑看中了一个侍女,封为贵人。虽然说她也是秀女出身,但是错过了第一次分封,都当上宫女了,还能被陛下看中,不知道使得什么狐媚本事。

“贵人,奴婢这是最后一次来见你了,若是被人知道你和太妃有牵扯就不好了。”雨燕说,

“若不是太妃助我,我也没有这样的造化。”田喜媚感激的说。

“太妃当初帮你,也不过是见你姿色出众,却困在上林苑有些可惜了。”雨燕说,“现在你也有自己的造化,太妃该帮的也帮了,之后没什么好帮你的,如果被皇后或者太后知道是太妃在助你,恐怕你反而会落了个不好。”

田喜媚当初被人接触上,反正她也不能更糟糕,就凡事听她的,没想到真的在上林苑被陛下看中,封为贵人,一下就从伺候人的变成别人伺候的,就像是没穿鞋的人突然有了鞋子,原本走了几十百来遍的路,突然有了负担,不敢下脚,她怕伤了这双鞋。

她怕丽太妃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

“贵人放心,太妃只是好心罢了,没想过让贵人还。”雨燕说,“贵人顾好自己就成,等到日后,贵人身在高位,碰到怀平郡王的事可以说上两句好话,也不枉费太妃结下的善缘。”

田贵人心里才放心下来,如果丽太妃真的无所求,她也害怕,如果只是这么个要求,她倒是能做到。毕竟,陛下无事也不会和她说起前朝宗亲的事,她不知道,就说不上为怀平郡王说好话了。

十月里,贤妃发动,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齐枞汶龙心大悦,重赏万春宫不说,还大肆赏了后宫,贤妃的两个侄子也被官升三级,命洗三,满月都要大肆操办。

贤妃生的是名义上的二皇子,其实真正的大皇子。

皇后酸的连饭都吃不下,“她倒是运气好。”先头几年都只有她有陛下唯一的大公主,现在还顺风顺水的生了大皇子。

“陛下当日就说是二皇子,余下人也跟着叫二皇子,显然陛下不想给他一个大皇子的长子名头。”崔嬷嬷说,“这样倒是极好的。”

“本宫倒宁愿陛下叫他大皇子呢。”皇后叹气说,毕竟就算是二皇子,也是存活下来的皇子中实际意义上的长,但陛下记得没成功活下来的大皇子,就也永远都记得她的过错。

“荣华宫那里怎么样了?”皇后问,“想当初,她和贤妃还好的很呢,眼下贤妃生了皇子,不知道她还做得住不。”

“贤妃那贵妃好像不在意,照常的恭喜,给二皇子的贺礼也很隆重,连大公主都没落下。”崔嬷嬷说。

“你说她有心吗?”皇后惊奇的问,“我一想到陛下那么多女人,我就心烦意燥,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陛下临幸谁,宠爱谁她都不在意。”

“可是陛下对她是那样的好,那样的上心。”

“贵妃没有娘娘这么对陛下上心。”崔嬷嬷说。

其实秦云颐是生气的,不过不是生气贤妃,而是生气田贵人,但她只放在心里别扭,谁都没说,就是陛下面前也不曾透露口风。

“倒真是应了那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了。”秦云颐想,这满宫的妃嫔他都临幸不过来,还要去看宫女,虽然说后宫的女人都是陛下的,陛下可以任意定义她们的职责,但是,但是。

而且陛下此举对宫中所有的宫女是一种鼓励,鼓励她们可以去接近陛下,一步登天是有可能的。

郁气无法消散,只能猛喝凉茶,解心中燥热。

秦云颐对这个田贵人看不爽,谁都不知道。

田贵人初封后倒是老实的很,后宫观望了一阵,发现陛下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就不关注了,田贵人见识了宫里对低阶嫔妃的种种怠慢,有时比宫女还不如,这时就想到太妃的好来,又转回去想去亲近。

被雨燕拒了几次。

丽太妃算着次数,“现在差不多了,让雨燕去田贵人那当差吧。”雨燕也是她调教出的婢女,自到玉寿宫后,太后就欺负她,把她的婢女都打回了内司,只留一个雨莺,不过现在看来也不错,那些婢女可以灵活的到她想要她们去的地方,还不会引人怀疑。

“太妃还准备给她机会?”雨莺问,“她才封了贵人,就离咱们远远的,生怕沾上关系,现在又来找太妃,奴婢觉得她太凉薄了,靠不住。”

“我要她靠的住干嘛?就是金贵人,我嫡亲的侄女儿,也不一定靠得住。”丽太妃笑,“她还算有些本事,至少是爬上龙床了。”

“而且我本意就是要凉她一阵再用,否则她是不会知道我的好。”毕竟田贵人被怠慢,可少不了她的手笔。

田贵人在屋子里犯愁的时候,内司嬷嬷领了一个宫女进来,“贵人身边的宫女避疾,这是小燕,这几天临时在贵人身边伺候。”

田贵人一抬头,这不是雨燕又是哪个。

第五十章 树裹衣

田贵人强忍着不露出端倪,等到内司姑姑一走,她连忙上前握住雨燕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奴婢就是过来顶差的,等红丫姐姐病好了,奴婢又要回内司的。”雨燕说。

“还走什么?干脆就留下来。”田贵人亲热的说,“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在内司当差,我以为你不能伺候人呢,早知道我就早把你要来了。”

“好妹妹,放心,你到我这儿来,我定亏待不了你。”

雨燕微微低头说,“太后当初不喜太妃,把太妃宫里的宫女都遣散了个干净,奴婢本是心灰意冷,不愿再伺候人,只想着在其他地方当差,如果能替太妃使上力气就好,再等二十五岁就放出宫去。”

“奴婢和贵人初相识,就觉得亲切,所以这次听到姑姑说贵人这里有宫女要补缺,就厚着脸皮来了。”雨燕说。

“不要这么说。”田贵人说,“我一见你也觉得亲切,要不然也不会什么话都和你说,更不会知道你原来是在太妃宫里长大的,你说的那些事,帮助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贵人。”

田贵人眉头轻蹙,“可惜这宫里美人太多,我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陛下早就把我忘在脑后,现在想想,还不如当初你我都是这宫里小小的宫女,虽清苦但也自在。”

“贵人可别这么说。”雨燕说,“先帝喜欢沾花惹草,后宫中以宫女身份晋升的人比比皆是,可是咱们陛下可不是先帝那样的人,宫女晋升,贵人可是第一人,若是陛下不喜欢你,怎么会封你当贵人呢。”

“可是陛下再也没有想起我来。”田贵人说,“我去找了你,说实话,没有你给我出主意,我还真有些手足无措。”

“奴婢哪里有什么主意,不过是听的多罢了。”雨燕说,“贵人当初在上林苑葬花才得了陛下的亲眼,怎么如今却不继续去了?”

“奴婢曾经听人说过,这后宫的女子,只要是的得陛下的喜欢,哪怕装都要装一辈子的。”

“你说的有理。”田贵人说,只是现在已经到冬天,花少,她在上林苑转了两圈,最后决定,拿陛下赏她的布料,给靠近宫苑的这些树都裹上,还亲力亲为,大冷天的自己动手,脸啊手啊都冻的通红。

齐枞汶准备要去英妃的落英宫,要路过这一片,看见她在忙活就把她叫过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妾身给陛下请安。”田贵人福身说,她略有些窘迫,“妾身穿着暖和在室内烤着火盆,想到这树木光秃秃的在室外,经受着寒风和冰冷,就有些坐不住,想到陛下赐给臣妾的布料还有些,就拿来给树也穿上一件衣裳,好歹能抵御些风寒。”

齐枞汶一愣,在看到她的脖子,冷白的皮肤都被冻的有些透明,心里一动,伸手把她拉上辇车,“树哪里有你要紧,看你冻的。”

田贵人被陛下的斗篷圈住,又羞又怯,糯糯只道陛下。

太监一瞧,这个样子还去什么落英宫啊?摆驾去田贵人的居所吧。

英妃被人截了胡,第二天给皇后请安时才从别人嘴里得知,干笑两声忍下了,她如今不比刚进宫那会胆大妄为,谨慎了许多。

田贵人进来请安时,大家见英妃没有如她们想的那样先挑头,李嫔最是按捺不住,冷笑一声开场,“当初陛下去上林苑转一圈,回头宫里就多了个贵人,我一直都好奇呢,田贵人在上林苑挥舞着锄头就让陛下一见倾心呢?”

“如今一看,是我着相了。”

“毕竟田贵人给树穿穿衣服,就能把原本要去落英宫的陛下引到自己院里,是有大智慧的人。”

田贵人惊慌失措的看着英妃跪下,“臣妾真的不知道陛下是要去落英宫的,臣妾不是有心的。”

“皇后娘娘跟前,本宫又没让你跪,你冲本宫跪什么?”英妃没好气的说,“倒要陷害本宫是故意欺负你不成?”

“英妃姐姐不要生气。”肖嫔说,“田贵人之前还是奴役,逢人就跪,这才当上贵人,膝盖软的毛病还没改过来呢。”

“起来吧。”皇后说,“田贵人得陛下喜欢,你们多学学她,挤兑她可没有什么用。”

“都是得陛下喜欢,臣妾宁愿学贵妃娘娘。”李嫔说,“不至于这么做作。”

“贵妃今日没有来请安,你这些恭维话呀等她来了再说也不迟。”皇后说。

田贵人低头,仍凭她们取笑奚落。

后妃们嘴上说着做作,但是也都让人拿着库房里用不着的布料出去把树裹上,一时间,宫里的树木都被裹的花枝招展,远远望过去,倒不像是冬天的树木那么冷清。

唯一意外的就只有秦云颐的荣华宫。

齐枞汶起初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日到荣华宫用午膳,见荣华宫殿内的矮盆栽都是光秃秃的,就跟秦云颐说,“你怎么不给树裹层布,是布料不够吗,朕让韩兴给你送过来。”

“荣华宫别的没有,布料倒是成堆。”秦云颐说,“炀帝以绸缎饰树,后人提起谁人不道一句豪奢亡朝,陛下倒像是完全忘记这茬,看着满宫荣华,还高兴的很。”

齐枞汶眼睛睁大,半响才说,“都是寻常的布料,又不是用的绸缎,再说了,这个又不是为了装饰,只是为了树木能更好的过冬。”

“陛下说是就是吧。”秦云颐轻笑。

齐枞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你在笑话朕?”

“我可不敢。”秦云颐说。“只是我想到宫外那么多树木,没有布料裹身,说不定来年春天都会冻死,我心里就难受。”

“陛下恩泽天下,怎么能只顾这一宫树木的温暖,还置天下树木与不顾呢。”

齐枞汶没话回,喝了一口茶,然后有些迁怒的说,“第一个还可以说她是单纯善良,这后面的妃嫔,不少都是会读书识字的,怎么也这么不懂事,跟着做这种无用之功。”

“简直可气。”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秦云颐说,“陛下迁怒她们干什么?她们不也就是想讨陛下欢心。”

“就你不用讨朕欢心,还专门喜欢往朕心口上插管子。”齐枞汶没好气的说。

“是啊。”秦云颐笑,“要不然别人怎么说我恃宠而骄呢。”

秦云颐说话还是提醒了齐枞汶,他当时被美色所惑,没往深处想,这大冬天的给树裹衣服,这不是浪费吗?这树能和人比吗?虽然说是普通布料,但是这内供的布料,再普通又能普通到哪去?

齐枞汶回了天清宫,就让韩兴着人去后宫一趟,天下尚有百姓衣不裹体,后宫妃嫔以布裹树,豪奢不知民苦,需得自省,这裹树之布,通通撤下,洗净熨平,拿到宫外给可用之人。

这后面学着做的妃嫔,好处没沾着,惹了一身臊,于是更讨厌田贵人了,请安时挤兑不说,更是明里暗里的使绊子。

好在田贵人有雨燕相帮,都能应对。

金贵人冷眼旁观着,突然在翠羽值夜的时候隔着帐子出声问道,“田贵人身边那个小燕,也是姑母身边出来的吧。”

翠羽沉默了良久才嗯的一身。

金贵人只觉得遍体生寒,“果然如此,姑母身边出来的人,都这么能干呢。”

“贵人不要多想,在宫里向来都是独木难支,奴婢虽然不知道为何太妃要扶持田贵人,但料想也是想她和贵人做个伴,能互相帮助,互相依靠。”翠羽劝道。

“姑母心里想的,第一是郡王的前程,第二就是金家的前程,至于我。”金贵人默默流泪说,“只是一颗棋子,眼看无用了,就扔了另找一个就是,无光紧要。”

“贵人不要多想。”翠羽安慰说,“再怎么说,贵人是太妃嫡亲的侄女儿,也是因为如此,太妃和贵人,都又很多事不方便,所以太妃扶持田贵人,只是想让她做些贵人不能做的事,若真有好事,太妃肯定先想着贵人的。”

“是我太骄傲了。”金贵人说,“姑母说的对,我过了几年好日子,还真把自己当成金娇玉贵的大小姐,姑母教我讨好陛下的种种举动,我总扭捏的做不好。”

“她肯定做的很好,所以才会被陛下惦记。”

“贵人。”翠羽说,“贵人美貌,在宫中仅次于贵妃,贵人打起精神来,总会在后宫挣得一席之地的。”

“是啊。”金贵人伸手抹眼泪,“若再不抓紧机会,就没有我的机会了。”

下了几场小雪后,腊月里终于下了一场大雪,一片白茫茫的干净,腊月十一的晚上齐枞汶来荣华宫过夜,晚膳时,最后一道菜是砂锅,特意摆在秦云颐面前,齐枞汶亲手给她揭开盖,黄澄澄的鸡汤里是白的面条,绿的葱花,还有两个荷包蛋。

“明日是你生辰,今晚可是要吃寿星面的。”齐枞汶笑说。

秦云颐有些意外,她看向齐枞汶,“陛下还记得?”

“我去年特意问了你,若还记不住,你岂不是要伤心了。”齐枞汶笑说,“明日朕上完早朝就回来陪你,一整天都陪你,你想干什么都行。”

“陛下要惹的我哭了。”秦云颐说,她许久没有特意过自己的真生日,她也不想过,陛下也知道,所以只他一个人来陪她过。

其中真意,让人动容。

“快点吃面吧,不能咬断,一口吃完,愿我的云儿,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齐枞汶说。

秦云颐伸手把齐枞汶的碗也拿过来,分了一半的面和鸡蛋给他,“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意思,我只愿陛下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好,我们两个一起长命百岁。”齐枞汶笑。

第五十一章 过生日

《贵妃又在欺负人》第五十一章 过生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冰戏

用过午膳后,秦云颐拿来骑装给齐枞汶换上,“这么冷的天出去打马球可要多穿点。”齐枞汶以为她是想要下午去打马球。

“马球场让人除了冰吗?”

“谁大冬天的打马球啊。”秦云颐说,“陛下别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坐一辆辇车去了上林苑,略小的十音湖湖面已经冻的结实,上午已经着人坐着冰车仔细的压过,确定无痏,四周插着彩旗,无风自垂,岸边有安了刀刃的冰鞋。

齐枞汶奇怪的看向秦云颐,“你想自己下去冰戏?”

“我还没玩过这个呢,要陛下教我。”秦云颐歪头笑说,简单的坠马髻上别着珠花,小脸暴露在寒风中,露出微微的红,虽然和她平日里华丽的装扮大不一样,也别有一番惹人怜爱的风情。

齐枞汶伸手去碰她的脸。“你生日,我陪你,你倒好,自找苦吃。”

“陛下不想吗?”秦云颐眼睛亮晶晶的说,“玩一会就回去,动起来就不冷了。”

齐枞汶看向湖中冰场,眼前不由显像他小时候的场景,每到腊月,湖面冻的能供成年男子在上嬉戏玩闹,就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有专门练习冰戏的人,小太监在家时玩过,穿上特制鞋子也能在冰面上遛的飞起,小皇子们自然看着眼热,由人手把手的带着滑,或者说坐在车上,被人推着走,各有各的玩乐。

但那些欢乐不属于他。

年幼的他也想玩冰,但是丽贵妃生的二子,和其他皇子,争锋相对,早划分了地盘,你要去玩,就要去跟他服软,示弱。

他当时生母早逝,养母性子弱,早不得父皇宠爱,在后妃中也是隐形人似的,按说他这么一个小皇子,要讲什么自尊。但是他不,就是处境艰难,他也想,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天潢贵胄,我怎么能去你们面前做小伏低,没脸没皮。

养母拘着他不让他出去惹事,但她也是真心疼他,从小太监那知道他偷偷看其他皇子在冰场玩,就让人在殿后一块小小的空地,让人夜里一层一层的浇水冻住,让他可以在那上面玩,那个小小的冰场,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齐枞汶眯起眼睛,他可怜的养母,可惜没有活到让他可以尽孝的时候。

他掩饰的咳嗽一下,看秦云颐已经坐着让人换鞋了,还伸手招他快来,齐枞汶坐在她身侧,“当初那些话你都记在心里了?”

秦云颐刚到七王府时浑浑噩噩,对外界没有反应,齐枞汶就不厌其烦的和她说话,说到后来没话说,就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当笑话一样说给她听了。没想到她都听进去了,还记得。

“陛下说什么呢?”秦云颐问,“我也觉得奇怪,我明明不会冰戏,为什么突然就想到要玩这个?”

“奇怪。”

“陛下会滑吗?”秦云颐又担心的小声问,“小太监说在冰面上掌握平衡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都怪我想当然了,认为陛下什么都会,不如咱们就坐在冰车上让人拖着吧。要不然不小心摔了,有碍陛下威名。”

“这个你还真猜对了,朕给你小露一手。”齐枞汶笑着说,他穿好冰鞋,也不用人搀扶,踮着脚走进冰场,圆溜溜的原地滑两个圈,活动活动脚腕,然后冲秦云颐做个手势,如剑出鞘,就滑了出去。

他真的会滑,滑的还挺好,衣袍角翻动,身形流畅如燕。

“陛下滑的真好。”小太监由衷的夸耀说,“跟专门冰戏的人滑的差不多了都。”

“陛下每年都滑吗?”

“没有啊。”韩兴也是纳闷,他是陛下出宫前到陛下身边来伺候的,那时候陛下十四岁,在外是放荡,在内是沉稳,冰戏是什么?陛下看不都不看,更别提滑了,这么多年都没滑过,这一穿上冰鞋就跟会飞一样。

韩兴将信将疑的穿上冰鞋,指不定这玩意容易的很,根本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

小看冰鞋的韩总管穿着冰鞋上了冰场,鞋子上多了两道刀片,就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战战兢兢的提脚走了两步,就前仆后仰的摔了个大马趴。

围观的宫女不小心都嗤笑出声。

小太监连忙上前去扶他,“韩爷爷,你小心些脚下,小的扶着你走。”

“陛下果然是陛下,天资聪颖。”韩兴摔的呲牙咧嘴还要说,“要不怎么是陛下呢。”

秦云颐被人扶着入到冰场,她聪明些,让人推了把椅子过来,她推着椅子慢慢的走,虽然狼狈,但不会摔倒。

齐枞汶滑到她身边来,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搂着她的腰,“朕来教你。”

齐枞汶牵着秦云颐滑到中心去,四周皆空,双手拉着双手,慢慢滑,宫女和太监们在周围滑,时不时传来摔倒的声音,秦云颐总是分心去看,然后紧张的问齐枞汶,“陛下不会摔了我吧?”

“不会。”齐枞汶轻笑说。

他倒不是对冰戏有多执着多喜爱,在他儿时玩不到的地方滑了两圈,从未如此明显的感觉到,所有曾经的憋屈忍耐都像风一样抛在脑后,他如今已经是万人之上,他是天下之主。

此外,冰戏已经失去意味。

眼下牵着秦云颐的手,教会她冰戏,倒是更重要的事。

秦云颐被带着滑了几圈,果断的说,“陛下先松开我的手,不然你牵着,今天别想学会。”

没有人扶着,原本好像会滑的步子又凝滞起来,秦云颐闭着眼,做好摔的准备往前走,一下两下,“我会滑了。”秦云颐睁开眼兴奋的对齐枞汶说,齐枞汶笑吟吟的看着她。

可惜好景不长,滑了几步后突然失了平衡,往边上摔去,电光火石时秦云颐紧紧闭上眼,等待接下来的疼痛。

但是齐枞汶接住了她,她摔在齐枞汶身上,软软的。

秦云颐睁开眼睛看他,齐枞汶还是笑着的。“朕说了不会摔着你,就算摔了,朕也会接住你。”

秦云颐抿紧下唇,过分汹涌的心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齐枞汶的眼睛,问了一句,“陛下高兴吗?”

“高兴。”齐枞汶搂着她的腰,“你高兴吗?”

“陛下高兴我就高兴。”秦云颐笑说。

那边一看陛下和贵妃都摔了,急忙忙就上前来扶,齐枞汶被扶起后,握着秦云颐的手说,“今日到此为止了,小手凉凉的,别冻坏了。”

手才不凉了,秦云颐伸手捂脸,只是脸冻的有些疼才是真的。

回到荣华宫,秦云颐洗了脸后往脸上涂了厚厚的油膏,举着瓷瓶儿也要来给齐枞汶涂,“朕不涂这玩意,娘们兮兮的。”

“这是护脸的。”秦云颐说,“陛下的脸在寒风中吹了那么久,仔细皲裂的疼。”

齐枞汶左躲右躲,秦云颐最后压着他胸膛上,把他的手夹在两人胸中间,“这个没味道,我薄薄的涂啊。”

齐枞汶本就是存心跟她玩闹,如今听她这样说就笑,“你当朕是小孩哄呢。”

“若是我见过陛下小时候,我就来疼陛下。”秦云颐说。

“果然都听进去了,还跟朕装疯卖傻。”齐枞汶手就近抓了一把软肉,然后反身把秦云颐压在身下,“朕当时是哄你呢,朕小时候,也没那么惨。”

“陛下?”

“天还没黑呢。”

后宫在第二日才知道,贵妃昨日封了上林苑,是和陛下在里面玩冰戏,李嫔请安时提起这头,“不就一个冰戏,贵妃娘娘防我们怎么跟防贼一样?”

“要不是贵妃安排这出,本宫还真不知道,陛下原来喜欢冰戏。”皇后感慨说,“贵妃是这后宫中体贴陛下第一人,大家都要学习着些。”

“臣妾若能像贵妃一样,陪伴陛下的时日那么多,也能样样体贴陛下。”李嫔说,“只可惜臣妾连见陛下一面都难,又从何谈起体贴陛下。”

“在后宫广施雨露也是陛下的职责之一。”皇后说,“陛下如今已经是很尽责,你们都要把握住机会,要知道,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一个月足有二十天都是宿在贵妃那的。”

“这么说来,要是贵妃能生下孩子,早没有你我的事了。”如嫔抿嘴说。

“贵妃如此盛宠,却从未有过孕息,怕是。”肖嫔欲言又止的,“罢了,各人的机缘不一样,臣妾盼着能像贤妃姐姐这样的好福气才好,儿女双全的。”

“本宫在这,各位姐妹要夸也好,要酸也好,本宫都无事。”贤妃开口说,“只是贵妃不在,各位妹妹不提贵妃就没了嘴可以说话了。”

“贵妃不来请安,她们记挂贵妃也是正常。”皇后说,“你若不喜欢,以后让她们都不说就是了。”

“太后那想要见二皇子,等会本宫带他去,等从玉寿宫回来,再让人送到你宫里。”皇后和睦的说。

英妃掐着手笑,“太后娘娘想见二皇子,自然是要见的,可惜太后不喜欢我,否则就不用次次都要麻烦皇后娘娘了。”

“不麻烦。”皇后笑说,“本宫也喜欢二皇子。”之前太后突然说要见二皇子,又嫌人多,只让皇后一个人去,皇后抱着二皇子去玉寿宫还有些不明白,就算她知道陛下不会再跟她生孩子,但是到底没那么快死心。

而且就算她要抱养孩子,也不会抱养娘家显赫,位分又高的贤妃之子。

太后却是这么跟她说,“你自然不用抱养她的孩子,但是你是嫡母,你是皇后,贤妃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抱过来,她半句不是也不能说,你随时能抱走二皇子,你说,贤妃日后还敢不敢对你说句不字。”

“她不敢,她怕。”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冒险,她都不会拿二皇子来碰的。”

太后笑说,“你反正每天都要来玉寿宫,隔三差五就抱着二皇子来给哀家瞧瞧,咱们娘两说说话,之后呢,你又好好的把二皇子送回去。”

多来几次,只有贤妃胆战心惊的份。

皇后见英妃果然对自己恭敬了许多,心里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心里对太后又近了一分。

她知道太后的心思,如果日后她只能借腹生子,和太后结盟也不是不可以。

金贵人关紧门,赤着脚在地毯上跳舞,跳的满身大汗,翠羽掐着时间,“贵人,休息一会吧。”

“不能休息。”金贵人喘息着说,“离过年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翠羽,你去地泰宫说了,皇后娘娘答应了吗?”

“皇后娘娘答应了。”翠羽说,“可是贵人,你真的想好了要在除夕大宴上献舞吗?到时候宗亲贵族们可都在,贵人,这可是,”自甘轻贱啊。

金贵人嘲讽一笑,“贵人,真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不成?”

“今年,金家连一个进宫的席位都没有,我若不拼一把,难道真在这贵人的位置上到死吗?”

第五十三章 金贵人

除夕大宴上,杯光壶影、觥筹交错、男人的笑声和女人的香气,被殿内四散的暖盆一烘,暖洋洋一片和气。

今日的座位安排把陛下,太后,皇后的三把宝座都抬高了些,秦云颐依旧坐在左侧第一位,离陛下的距离却远了,而且太后坐在陛下的左边,搁在陛下和秦云颐中间,连眼神交汇都困难。

秦云颐正好省心还要和陛下互动,自己捧着酒杯小酌,赏着歌舞,颇有趣味。

一段团舞结束后,鱼贯而出,四个彪形大汉扛着一块木板舞动着进殿内,木板上是一个裹着筒形的华丽绒毯,殿内人交头接耳猜测这是什么节目。

“里头像是裹了个人?”佳妃坐在秦云颐身侧说。

奏乐变成了单纯的鼓声,咚-咚-咚——四个大汉走到殿中间站定,一名宫女上前,把绑在绒毯上的红色丝绸,

长长的丝绸牵引到陛下跟前,“请陛下亲启。”

“这是什么?”齐枞汶饶有兴趣的接过丝绸。

“陛下试试不就知道是什么了?”皇后笑说。

齐枞汶一个用力,木板上的绒毯就咕噜噜的滚开,正中间卧着一个曼妙的躯体,随着鼓声而起,手臂如藤蔓,腰肢柔软,妖娆舞动而上,桃红的小兜,银丝纱做的小衫,在光亮下熠熠生辉,等定睛一看,又仿佛能看到白玉般的身体。

端得是是露非露,瞧的人心痒痒。

头发如瀑布般垂在脑后,回旋的时候,头发就跟着飘动起来,手腕上,脚腕上还缠着足金铃铛,舞动起来叮当作响。

还是赤足。

面纱遮住半边脸,眼尾嫣红,转圈的时候,眼神牢牢的盯住坐在上首正位的陛下。

“那个好像是金贵人?”佳妃又压低了声音对秦云颐说,席上也有眼尖发现舞女是金贵人的,顿时引起小范围的骚动。

秦云颐转头去看齐枞汶,他眼里的惊艳很明显,嘴边噙着笑,秦云颐转头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莞尔一笑,“金贵人这招还不错。”至少对陛下是有用的。

齐枞汶收回目不转睛的眼神咳嗽了一下,端起酒杯,往秦云颐那瞄了一眼,看她笑着和佳妃说话,没有看他,才放心下来。

皇后笑着对陛下说,“金贵人日前来说,想要在除夕上跳舞献给陛下,臣妾寻思着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就同意了。”

“和她那个好姑母一样,烟视媚行,不规矩,不体统。”太后冷哼一声。

齐枞汶抬头说,“好好看舞吧。”

一舞作罢,金贵人喘着气跪下来行礼,皇后见陛下没有表示,就说,“幸苦了,看赏。”

没有被陛下叫住,金贵人有些失望,但还是保持住表情离开了大殿。

除夕初一,陛下是要禁欲的。

初二宿在荣华宫。

初三把金贵人召进了天清宫伺候,齐枞汶看着跪在下方的金贵人,“除夕那日,你可不是如此的胆小。”

金贵人抬眼看陛下,“臣妾生怕鲁莽,冲撞了陛下。”

“床榻之间,朕恕你无礼。”齐枞汶说。

这宫里的女人怕陛下的多,不怕的少。这男女之事,按部就班都没什么趣味,秦云颐算是配合度高的,但是齐枞汶爱她怜她,自然也不会舍得折腾她。

金贵人身体柔软,又曲意逢迎。

对齐枞汶来说,倒是个不错的解闷选择。

初五,吕嫔查出有身孕。

十五开朝,二皇子赐名甫旦,大公主封号温嘉公主,二公主封号柔嘉公主,第一次给后宫嫔妃提了位分,姚嫔,吕嫔晋升为妃,两位黄婕妤赐封号,金贵人晋升为昭仪。是这次后宫封赏中唯一连跳两集的妃嫔。

金贵人领了旨后去地泰宫谢恩,皇后拉着她的说看来除夕那场舞没有白跳,陛下到底记住你了,这也是你的造化,日后好好的伺候陛下,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

既然已经是金昭仪,贵人的院子自然就小了,皇后问了她的意见,知道她不想搬出现在住的院子,就让院子后面住着的其他两个小美人搬到别处去,把院子空出来给她。

丽太妃把金昭仪叫来,“你如今开窍了,我可真是安慰。”

“都是姑母教的好。”金昭仪低头说。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丽太妃说,“我当初被陛下独宠,也是连级跳,不过两三次晋升,就成了贵妃,你如今才开始。”

“最要紧的是赶紧趁着陛下圣眷正浓的时候诞下皇子。”丽太妃循循善诱道。

金昭仪点头,但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怀孕生子,就有十个月不能伺候陛下,到时候孩子是有了,但是陛下哪里还记得住她。没有圣宠,生下孩子也是跟着一起可怜罢了。

金昭仪已经打定主意,至少要到嫔以上的身份,或者说在陛下那留有旧情了,才能放心生孩子。

她没有问丽太妃,为何要扶持别人,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毫无意义,反正她们是一家人,她如今得了宠,其他被她扶持的人也会怀疑,她是不是真心替她们谋划。

吕妃查出有了身孕就封了妃,着实让人羡慕,姚妃看她,“也是你的福气来了。”

“陛下也没有忘记你。”吕妃安慰她说,“孩子总会来的。”

李嫔和她们一样的起点,如今还只是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就不爱来找她们了,宋妃起点比她们高,但如今已是平起平坐,但还是忍着心中酸意过来和她们寒暄交际。

秦云颐在修理花枝,嗯,宝石盆栽,她用碧玺花瓣用银丝固定住攒成花,然后往盆栽上换,妙清看着胆战心惊,“娘娘,不如让内司换好了再送过来吧。”

“特意让内司做了可以自己调换的样式,就为了今日玩呢。”秦云颐说,“紫藤架搭好了吗?”

影壁上紫藤涨的太多,年年都要修剪,秦云颐不过笑语一句,不如用紫藤做棚,连接荣华宫和天清宫,我和陛下就可以在紫藤下来来回回。

齐枞汶就让人去做这个了,开春化了冻土,就有工匠在宫墙外叮叮当当。

“架子已经搭好了,只是要移栽咱们宫门口的紫藤,今年来不及长到全覆盖。”妙清说,“但是娘娘说不让用别处的紫藤,现在工匠们正在商量怎么让这架子不难看呢。”

“不用费心遮拦,平日里也不往那边去,让它们慢慢长吧。”秦云颐说,“本就是随口一说,偏偏陛下当了真。”

“陛下永远对娘娘这么上心。”妙清说。

三月里,有朝臣上表,说陛下如今后宫空虚,可以再开选秀了,齐枞汶却驳了回去,“朕的后宫如今还够,却是两个皇弟即将成年,今年可以把王妃相看起来。”

皇帝的儿子封为亲王,皇帝的弟弟如果要等到哥哥上位了才封王,能不能封亲王就要看皇帝的哥哥的心情。

好在齐枞汶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给两个弟弟都封了亲王,让礼部准备册封等一应事宜,也让说亲的人心里有个底。

适龄的名门秀女一波波的进宫给太后皇后想看,丽太妃看了羡慕,“郡王比那两个也就小了两岁,正好也可以一并相看了。”

她想让金昭仪在陛下面前提一口。

金昭仪心想,就算陛下同意了一起相看,这满京又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郡王,郡王他爹还被圈禁着,指不定什么时候陛下不喜了,就要跟着吃瓜落,不过她面上不显,只说会找个陛下高兴的时候提一提。

秦云颐画着她的小花,齐枞汶先画了一副在边上,她照着描,齐枞汶坐在书房另一端看书,看累了就走过来看她的成果,“按说你如此勤勉,怎么就画不好呢?”

“我故意的。”秦云颐说。“我画的好了,陛下这个师傅不就要下课了吗?”

“我倒是宁愿下课,也不想传出去,是我教徒无方。”齐枞汶摇着头笑说,“画错了,这笔到这得转。”他抓着秦云颐的手往边上一转。

“你随我怎么画。”秦云颐还不高兴了,“我准备等会再添一笔转的。”

“这不是多余吗?”齐枞汶笑说。

“我乐意。”秦云颐故意装凶说。

“给皇弟相看的王妃,你去看了吗?”齐枞汶突然问。

“我没看。”秦云颐说,“有太后和皇后,弟弟们的生母尚且说不上话,我去凑什么热闹?”

“就没有人来你这毛遂自荐,走关系的?”齐枞汶笑说,“我只看了几次画像,总觉得都长的一样,问他们,他们都说听凭朕吩咐,可是这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你说朕要是给他们选的不好,一辈子怨偶,那朕多过意不去啊。”

“陛下想的可真多。”秦云颐笑说。

“我跟你说认真的。”齐枞汶说,他和皇后如今这样,不是没有遗憾的,如果当初父皇给他选个明理大方的妻子,也许今日就不会如此。

“夫妻是一辈子的事。”秦云颐说,“是一辈子相处的事,只要有心,都是处的好,若是无心,陛下就是选的天仙,也是一对怨偶。”

也是话赶话的,之前还没有人来秦云颐面前为皇弟选妃说话,第二日礼王妃就递了帖子进荣华宫,要见娘娘。

秦云颐让她进来了。“臣妇还以为娘娘不会见我呢?”礼王妃行礼后笑说。

“这不是说笑吗?不确定我会见你,怎么就递了帖子进来了。”秦云颐笑说,“去年腊月,你和信王妃一同送了礼到荣华宫,我领情的。”

“去年和娘娘在行宫相处颇为投契,也是我逾矩了。”礼王妃笑说。

“我看你气色很好。”秦云颐说,“听陛下说,礼王家里的猫总是打翻花架子,身上青青紫紫的好不可怜。”

礼王妃抿唇一笑,“好好说话不听,发一通脾气,他倒老实了。”

秦云颐看她,这就是正妻的底气了,就算不得王爷欢心,气到头上她也能不管不顾的发脾气,而不用担心别的。她得陛下爱重,她敢真的跟陛下发脾气吗?

不敢的。

“实话不瞒娘娘,我这次进宫来求见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礼王妃说,“我是为了十二弟弟的王妃来的。”

第五十四章

《贵妃又在欺负人》第五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后续

“让她们在这站着,你和我去地泰宫去。”最后姑姑见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就偏头和司珍说。

到了地泰宫,把这事一说,皇后哎呀呀的感慨说,“她当时没说什么,本宫还以为她不在意呢。”

“可是卑职们做事哪里不妥当,惹的娘娘不快。”姑姑说,“贵妃娘娘说日后都不用内司的首饰,这可如何是好?”

“她气性也太大了。”皇后说,“再说不用内司的首饰,她用哪里的首饰,外面的首饰就一定比内司好?”

“这不是任性吗?”

“行了,你们先回去,等明日,本宫和贵妃说说,再找个由头,你们再把东西送过去。”皇后说。

“多谢娘娘。”姑姑感恩戴德的说。

姑姑回了内司,总管太监钟一贯正在等她,内司是这样的,分八司,四司女官,四司太监,总管太监和总管姑姑各一人,职责相当,“你可算是回来了,速速与我去天清宫向陛下告罪。”

“我方才去了地泰宫,皇后娘娘已经知晓此事,娘娘说她会说服贵妃娘娘的。”阮婉说。

钟一贯看她,“我看你根本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由头?”

“内司送往丽景轩金昭仪处的凤钗和送往荣华宫贵妃的凤钗是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不同。”

“今日贵妃在地泰宫请安,被李嫔娘娘说破此事,你若是贵妃,你可愿意一个昭仪穿戴的和你一样,被人称为与贵妃一般无二?”钟一贯气道。

阮婉大惊失色,她转头看向司珍,“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出这么大的纰漏。”

司珍也想起这事了,面色苍白的解释,“那凤钗做工精妙,就是熟手工匠,一个月也只能掐出两支来,一支大,一支小,我这不是想着金昭仪最近也挺得陛下喜欢的,总要面圣,没有两件出挑的首饰压不住阵,贵妃那大大小小的凤钗不知道有多少,我哪想到会有这么寸,她们两个就一齐戴头上了。”

“你送出去就该想到今日。”阮婉恨铁不成钢的说,“可怜这次内司,都要跟着你吃瓜落了。”

两个人到了天清宫,韩海利出来见的他们,“陛下正在和内相谈事,师傅在里头伺候,你二位一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看样子陛下还不知道。”钟一贯和阮婉对视一眼,“荣华宫那边没来人?”

“荣华宫一般不来人,陛下要是有安排,早早就派人去荣华宫说了。”韩海利笑说。

“这事真不好开口。”钟一贯说,“原是司珍处做事不妥当,惹的娘娘不快,娘娘要怎么惩罚我们出气,都是我们应当的,只是娘娘日后要都不用内司敬上的首饰,那可如何是好?”

“你们出什么纰漏了?”韩海利笑说,“贵妃娘娘性子好的很,轻易不与下面人为难,你们不要太过担心。”

阮婉就把这事从头到尾一说,“如今捧着东西的宫女还在荣华宫外面站着呢。”

“还不快快把她们叫回。”一直笑着韩海利这会也不笑了,严肃着脸说,“你让人在外站着,是想胁迫娘娘收回东西?”

“我告诉你们,那你们可想错了,贵妃可不是能被胁迫的人,你的人站的越久,娘娘就越生气。”

韩海利叹道,“你们去殿外等着,等陛下处理往宫务,再来说你们的事。”

“韩公公。”钟一贯拉住他的手,“让韩总管在陛下面前回禀的时候,多美言几句。”

韩海利没收他塞过来的荷包。“我反正是如实说,我师傅肯定也是如实的跟陛下说。”

“不过你们这次这个篓子捅的也太大了。”

钟一贯见他不收钱,心里更紧张。

和内相说完政务,齐枞汶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韩兴已经从韩海利那里得知了事情,这会捧着茶盘过来,“陛下。”

“嗯。”

“内司总管,钟一贯,阮婉在外等候听传。”

“他们来有什么事?”齐枞汶问。

“他们是过来请罪的。”韩兴赔着小心说,“内司珍宝司出了一个岔子,给娘娘送的钗子和送到金昭仪处的钗子是一样的,娘娘命人把自进宫以来内司敬上的钗子都给退到内司去了。”他还是有些保留,毕竟近来陛下也是真的喜欢召金昭仪来侍奉。

“退回去就退回去吧。”齐枞汶睁开眼睛说,“珍宝司也太不小心了,贵妃的首饰怎么能和昭仪的一样呢?”

“跟朕来请罪有什么用?去荣华宫请罪了么?”

“去了,娘娘没见她们。”韩兴说,“重要是娘娘还放话说日后都不用内司的首饰了,这,若是传出去贵妃娘娘放着内造的不用,去宫外买首饰,这可如何是好。”

“珍宝司做了这样的错事,也不怪她生气。”齐枞汶站起来说,“不能轻轻放过,钟一贯和阮婉监管不严各鞭笞手心十下,以待后用,再有下次,也别想当主管了,珍宝司司珍,及以下有品阶人,通通发往浣衣局。”

“是。”韩兴恭敬垂手说,“那贵妃娘娘的首饰?”

“从珍宝司划出四个人来,专门为贵妃打造首饰,不与他人混用。”齐枞汶说,“去荣华宫看看。”

“是。”韩兴低头说,没说陛下你中午说了今日召金昭仪来伺候,金昭仪人如今已经在后殿等候,不过,或许是陛下故意忽略。

陛下心里,果然还是贵妃为重。

齐枞汶走到殿门口的时候顿住又回头说,“另外也拨出四个人来为皇后打造首饰,

不与人混用。”单为贵妃特殊,太招人眼了,若是皇后也一起,就没那么多闲话。

没等来陛下的接见,先等来责罚,虽然罚的不算重,但总觉不明不白失了脸面,韩兴说,“你们还是知足吧,这事是贵妃娘娘没来和陛下说,如果贵妃来和陛下委屈上了,你们两也跟那司珍一样,去浣衣局了。”

“这事我是真不知道。”钟一贯觉得冤枉,“那陛下现在去荣华宫,贵妃娘娘不会再提起此事吧?”

“贵妃一事只解决一次,她既然已经把内司奉上的首饰都退回去,就不会在陛下面前提起。”韩兴说。

“这送到各宫处的首饰,你就没检查过?”韩兴问阮婉。

“这不是一道送过去的。”阮婉说,“贵妃先送,然后金昭仪后送,我当时看着有些眼熟,但是个头相差很大,就没想到是一样的。”

“你们就长个教训吧。”韩兴指着他们说。

齐枞汶去荣华宫,见秦云颐头上用发冠束着,半边金钗,半边是绢花,她看着他来有些惊喜,“陛下不是说今日政务繁忙,不过来了吗?”

“你都受委屈了,朕还能不过来。”齐枞汶拉着她的手说。

“谁的嘴那么快?”秦云颐看一眼宫女,“些许小事也值得去跟陛下说。”

“内司总管来天清宫请罪,朕就知道了。”齐枞汶说,“朕罚了他们,那些首饰,退回去就退回去了,朕让珍宝司单独划出四个人来给你做首饰,日后就不会再和别人的一样。”

“说是日后不用内司的首饰,也不过是句气话。”秦云颐笑说,“毕竟我也不能去欺负金昭仪,她又不知道。”

内司知道金昭仪得宠,奉承她并没有什么不对,不过把奉承金昭仪和怠慢贵妃联系在一起,自然惹人不快。

齐枞汶揉着她的手说,“朕已决定,放心,朕也让拨出四个人去给皇后做首饰,不会有闲言碎语,再说你位分高,理当有如此待遇。”

“再说不管后宫佳丽多少,只有你才是朕的心肝宝贝。”

秦云颐笑着推他,“陛下近来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倒还是喜欢陛下从前的样子。”

金昭仪在天清宫后殿坐了许久,她原本还想好了怎么说今日的事,毕竟她是真的不知,不是故意要冒犯贵妃,但是等呀等,等呀等,儿臂粗的蜡烛已经点燃,要来天清宫侍寝过了午后就不能吃东西,怕有异味,如今饥肠辘辘的枯坐着。

有小太监进来说,“昭仪,陛下已经在荣华宫睡下了,昭仪请回吧。”

金昭仪恍惚了一下才点头应好,站起来的那一下因为坐的太久有些僵硬,往前扑了一下,几乎摔倒,无人来扶她。

她的宫女在宫外等候,没有资格进天清宫来伺候。

“昭仪。”小太监担心的看她,却不敢伸手碰她。

“我无事。”金昭仪勉力笑说,她撑着膝盖缓了一阵,才慢慢的往外走,出了天清宫,翠羽已经举着灯笼在等候,“昭仪。”

金昭仪被她扶着,卸了半边力气在她身上,“走吧。”

“昭仪。”翠羽担心的说,“你还好吗?”

金昭仪没说话,嫔以下的妃子在后宫不得乘坐步辇,需得靠走的,天清宫到丽景轩的距离,大概也就半个后宫那么远。

经过荣华宫的时候,金昭仪往里眺望了一眼,夜色下紫藤温柔,除了廊下几盏风灯,主殿寝殿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已经睡了吧,躺在陛下身边,无忧无虑。不用费心想怎么跟陛下解释,也不用觉得委屈还要自己憋着。

金昭仪没发现她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宫门外站了许久,“昭仪,走吧。”翠羽劝道,“夜风凉了。”

“是不是人和人真的不一样?”金昭仪如梦呓般发问,“是不是我永远也不能像她这样。”

“昭仪?”

“没什么,回去吧。”金昭仪说,“荣华宫的紫藤花真好看啊。”

她不知道,她早已泪流满面。

第五十六章 示好

皇后还准备好好和秦云颐说道说道,陛下的旨意一来,她也歇火了,“得,托她的福,本宫也能多四个做首饰的匠人。”

崔嬷嬷多嘴说一句,“陛下是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首饰都是单做的。”

皇后闻言心梗,却硬扯着嘴角笑,“甭管陛下知不知道,好歹是陛下还记着本宫,这多难得呀,陛下心里,除了秦云颐,什么时候还放下过别人。”

“贵妃昨日里笑眯眯的,还以为她不在意。”崔嬷嬷说。“一天就搞出这么多事来,真是轻狂。”

“她轻狂,是因为有人宠她。”皇后说,“陛下此举,明摆着就是给她转圆,否则秦云颐一个贵妃,还能真敢不用内司的东西?那天家脸面何在?”

“内司的人也跟着吃了瓜落。”崔嬷嬷说,“昨日原本是召的金昭仪去天清宫伺候,后来陛下知道此事后,就去荣华宫了,金昭仪没伺候成陛下。”

“她也是可怜,但没办法,贵妃大,她小,除了忍着还有什么办法。”皇后故作怜悯说。

“贵妃还是太霸道了些,不过是凤钗有些相似,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日后,后宫人都要小心些,不要和她撞了衣裳首饰。”崔嬷嬷说,“但时令的花样就是这些,总不能她穿用过了,别人都不用。”

“只她能花枝招展,其余人只能灰头土面?”

“她又不是第一天这么骄纵,还有什么法子?谁叫陛下纵着她呢。”皇后说。在请安时她也是如此说的,“既然贵妃忌讳旁人和她用一样的东西,你们就都机灵着点。”

“这次只是罚了内司,下次怕没那么简单。”

金昭仪坐立不安的出来请罪。

“你又何罪之有?”皇后怜悯的说,“内司送过来的,你又不能选择,只是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多过问一句,省的许多麻烦。”

其余妃嫔面面相觑,也都有些自危。

“要我说啊,这次纯粹是李嫔多嘴。”贤妃说,“贵妃何时在意过我们的穿着?上年万寿宴,足有七八个都穿着陛下御赐浮光锦做的衣衫,贵妃不也没说什么。”

“我看贵妃不是不喜欢别人像她,而是不喜欢别人拿她来做比较。”

“尤其是当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李嫔脸涨红,“臣妾哪句话阴阳怪气了?贤妃娘娘位分高,又有儿有女的,就可以这么作践臣妾的吗?”

“是,你没有阴阳怪气。”贤妃说,“你只是眼毒心坏,见不得人好。”

“贤妃娘娘这话说的也太重了些。”如嫔轻笑开口,“李嫔当日也只是说些玩笑话,若这也说不得,那日后我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就都闭嘴,做个闭嘴葫芦好了。”

“行了,贵妃又不在这,你们一个唱红脸的,一个唱黑脸的,何必呢。”皇后说,“李嫔下次说话也注意些,本宫还是希望你们来请安是和和美美的。”

私底下有人酸话秦云颐,她是从来不在意的,“我如今的位置,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够人酸的,我要听她们的话,一天天的也别想安生,早死了早好。”

“新司珍带着图册来,让娘娘选花样。”妙安说,“韩总管刚又派人送来六个锦盒,都是陛下私库里的首饰。”

“陛下知道娘娘春天喜欢去上林苑走走,怕娘娘没了头面,失了体面呢。”

秦云颐轻笑,今早陛下走的时候可没有说这些。“陛下对我真的挺好的。”

“娘娘对陛下也挺好的。”妙安说,“陛下来娘娘这,从来都是开心的。”

“让他开心的人又不止我一个。”秦云颐说,“金昭仪,就也挺让他高兴的。”

妙安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偷偷笑一下后才说,“娘娘原来也会吃味呀。”

“吃味?”秦云颐冷哼一声,“我怎么会?我替金昭仪高兴呢。”

“娘娘就是吃味了。”妙安说,“陛下召幸金昭仪的次数多了,娘娘也琢磨着呢。”

“我管陛下临幸她多少次?”秦云颐说,“陛下要临幸谁我都管不着。”

田贵人带着雨燕去丽景轩拜访金昭仪,金昭仪算算时日,她还算沉得住气,就让人叫进来。

“给姐姐请安。”田贵人一进来就附小做低。

“妹妹不用客气。”金昭仪虚扶一把,“算起来,我两还是同一批进宫的呢。”

“姐姐说起往事莫不是羞我。”田贵人笑说,“毕竟妹妹选秀时也没叫陛下看中,而是以宫女身份进封。”

金昭仪抿嘴笑道,“说什么秀女宫女,不都是陛下的女人吗?我初封也不过是贵人,所以妹妹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伺候好陛下,日后也是一宫主位。”

“我是不敢做此奢望,宫里经年的人都说,陛下和先帝不同,后宫晋位卡的很紧,除了第一次选秀外,也就今年晋了一次,除了姚妃,吕妃应孕有功,就只有昭仪你是因爱而封,还连生两级,只等下一次晋封,姐姐就是一宫主位了。”

金昭仪原来只有奉迎别人的份,自封了昭仪后就有人来奉迎她,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呢,她说,“我只不过是运气好。”

“昭仪才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田贵人说,“贤妃今日说的,贵妃从前对跟她撞了衣服,撞了首饰的可都不在意,为何这次偏偏在意昭仪的凤钗。”

“女人的心思是最准的,贵妃肯定是察觉到昭仪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这才想要先下手为强,给昭仪一个脸色看看。”

金昭仪闻言摇头,“贵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非常人能及。”

“没被替代过,谁又说的准呢?”田贵人说,“毕竟昭仪美貌和贵妃不相上下,后宫还有丽太妃暗中相助,我看未来胜负还未可分呢。”

金昭仪听她说出丽太妃三个字就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说明了,她只苦笑说,“姑母在玉寿宫里日子并不好过呢。”

“丽太妃当年是何等的风光,如今虽有受限,但外头还有郡王,太后也不敢过分。”田贵人说,“我真是羡慕昭仪。”

“你羡慕我做什么?”金昭仪说,扯开话题说些其他,然后看着时间不早,田贵人就起身告辞了。

等她走后,翠羽进来说,“方才雨燕来跟我说话,说田贵人有心附庸昭仪。”

“我用得着她吗?”金昭仪闭眼说。

“有一个帮手到底比没有好。”翠羽说,“雨燕说,田贵人如今倒是真心感谢太妃的,对昭仪也是真心友好。”

“何况昭仪的位分高,日常从手里漏出点什么,就足够她感恩戴德了。”

“那她能帮我什么?”金昭仪说,“是能帮我固宠,还是能在李嫔不和适宜的开口后为我说话,她只是一个贵人,我能求着她什么?”

“昭仪在后宫总要几个说的上话的人。”翠羽说,“对昭仪总没有坏处。”

金昭仪不再开口说话,她看了一眼翠羽后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金昭仪提醒自己,翠羽原来是姑母的人,以后也只会是姑母的人。

皇后把十二和十三的王妃人选面呈陛下,看着陛下看完若有所思的神情就说,“十二那个年纪是小了些,但是是太昭仪要求的,说不想小两口年纪轻轻沉迷房事,正好十二等一等,身子养瓷实点,再好不过。”

“就选了这两个?”齐枞汶问,那么多名门淑女,他还以为选择的余地很大呢。

“这个人选母后也说好。”皇后说,“问了太昭仪和太嫔,她们也是亲眼见过这两位姑娘的,都说不错。”

“行了,朕知道了。”齐枞汶说,“放在这,朕等会再看。”

皇后欲言又止的,但是陛下显然不想和她商量,只好怏怏的行礼离开。

晚上在荣华宫,齐枞汶和秦云颐下棋时突然想到此事,敲敲桌子问秦云颐,“十二十三王妃的人选已经出来了。”

“是吗?”秦云颐正想着走棋呢,“这么快。”

“当然快了,一个是太后亲族,一个皇后亲族。”齐枞汶冷哼道。“只怕是再多的名门贵女,也只是走个过场。”

“还选虚岁十二的小姑娘,我就不信这整个京城,连几个适龄贵女都没有。”

“陛下怎么知道的?”秦云颐问,皇后总不至于傻的自己告诉陛下。

“我一看就知道。”齐枞汶说,“一个是吴家的外孙女配十二,一个是江家的外甥女配十三,两代承恩公,两个亲王妃入袋,真是好算计。”

“外孙女?”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许给皇弟,那不是差辈了吗?”

“啊?”

“是啊。”齐枞汶拍桌说,“这也太不当心呢。”其实名门勋贵中交错联姻,辈分有时候还真讲不清楚,只看人在不在意这个。

“咦!”秦云颐突然想到,“陛下说的那个虚岁十二的是外孙女还是外甥女?”

“外孙女。”齐枞汶说。

秦云颐低头一笑,“我有个想法,陛下听了不要说我狭促。”

“什么?”

“我想着这外孙女的辈分,年纪配十二是有些勉强,但是配怀平郡王倒是刚好。”秦云颐说,“太后和太妃斗了一辈子,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两个人还剑拔弩张的没意思,不如就借这个机会两方和好。”

“毕竟以后还是要躺一个陵室的。”

第五十七章 武家进宫

齐枞汶看秦云颐的脸看了半天,才说,“你怎么想的呀?”

“太后和太妃势不两立,你现在要让太后的侄外孙女嫁给太妃的亲孙子。”

“太妙了呀。”齐枞汶拍桌说,力道有些大,棋盘上的棋子都被拍的四下滚落。

“哎呀,陛下。”秦云颐紧张的说,“我才想到一步可以反败为胜,你怎么就把棋盘给弄乱了。”

“这盘算你赢。”齐枞汶笑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太后太妃,他两个都不帮靠,但是他也没想过把两个皇弟的亲事便宜了他们。皇弟年幼,好好培养,日后还是能成为阻力,王妃,自然也要选自己人。

怀平郡王,倒霉五哥的孩子,他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如果老老实实的,他也不会特意去找他麻烦,即使他爹和他亲三伯都是幼时给他造成伤害的罪魁祸首。

想到三哥五哥,齐枞汶眼睛一眯。父皇心疼爱妃的儿子,闹出那么大的事,也只是圈禁,还是两兄弟圈禁在一起有个伴,这样比较,太子就惨的多,东宫,从上到下,连个小太监都没活成。

齐枞汶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秦云颐见他心思不在下棋上了,冲站在花门外的妙清使个眼色,让她端来茶水和茶点,把棋盘收了。

齐枞汶回过神来,端起茶杯喝一口,“皇后只给了两个人选给我,如果把她指给了怀平,那谁指给十二呢?”

“陛下不要问我。”秦云颐笑说,“这京中贵女,我是一概不知,也不知道她们后面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

“千万不要误了十二的亲事才好。”

齐枞汶摩挲着茶杯,“朕倒是有一个人选。”

“武师傅又跟朕请辞,说他年岁已高,想要告老还乡。”齐枞汶说,“也是朕难为他,赵宏安仗着是先帝临终前嘱咐他辅政,在朝政上刚愎自用,常常和朕顶嘴,他是内相之首,其余三人也不能和他抗衡,唯有武师傅,从皇子时期就一直教导朕的师傅,朕听他的话天经地义,赵宏安也不能拿先帝来压朕。”

“不能放武师傅回乡。”

“他有个孙女,比十二小一岁,听说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大家闺秀,想来做王妃也很好。”

“陛下是早就想好了吗?”秦云颐犹疑的问,“但是陛下先前让皇后,太后相看人选,如今,怕她们心中不喜。”

“如果她们是真心替十二十三想看对象,朕恐怕还有些歉疚。”

“公器私用。”齐枞汶冷哼说,“朕还需要什么歉疚?真指了那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给十二,朕才是歉疚。”

“朕要是想谢武师傅,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谢他,何至于搭上十二的亲事。”

“陛下见过那位武姑娘吗?”秦云颐突然问,“如果长的像武师傅,陛下倒要再想想,少年慕艾,不要让十二心里不舒服。”

“不至于吧。”齐枞汶说,“朕去哪里见过她?”

“不过武师傅的儿子就长的不像武师傅,还行。”齐枞汶说,“这样吧,你明天把她召进宫来见一面,只要长的端庄大方都行,就是她了。”

“我这一召,不就是公布于众了?”秦云颐笑说,“那陛下是不选她也不成了。”

“这样,朕明日召武师傅一家人进宫来小聚,你来招待武家的女眷们。”齐枞汶说,“虽然有些唐突,但不管了,反正日后宣旨,他们也要惊讶的。”

陛下召武广延一家进宫小宴,武广延回家后和老妻说,“我前几日又说了要告老还乡,陛下这次把我们一家都召进去,显然是要想以情动人了。”

“那咱们真的把孙子孙女都带上?”武妻说。

“都带上吧。”武广延说,“见见贵人也好。”

当初他要辞官,先帝不准,让他去教导七皇子,一年复一年,从七皇子十岁至今,又在京中多待了十余年,最后七王爷登基,厚封他为太傅,他原想着成,陛下厚封他,是领他的情,那他也领情,等陛下的孝期过他总能回老家了吧。

没想到等一年后再提告老还乡,陛下死活不同意了。

他和陛下开诚布公的谈过的,陛下先说不舍先生,后也说了实话,赵相强硬,意见又常常与朕相左,得师傅在场,才能转圆。

没办法,他又多待了几年。但是啊随着年岁越长,身体力不从心的感觉越来越多,他就越发的想回家,他后又想明白了,陛下要成为一个明君,所有的路都得他自己走,赵相不听话,他也得自己解决,不能总靠着他这个师傅。

所以他这次真的是心意已决,不管陛下怎么说,他要告老,他要回乡。

他才不要死在异乡。

武广延有子二,长子进士出身在翰林院当个编修,次子考了个举人后就回乡经营书院了,

长子有子女各一,次子有三子,如今都在京中由他亲自教导。

进宫后被韩兴领到秋水亭,齐枞汶已经在亭内等候,秋水亭是双亭,两亭中间有屏风相隔,另有一宫装丽人坐在那边,女眷们被引到那边行礼。

武广延听到那边道是给贵妃娘娘行礼,就拱手对陛下说,“陛下就是不喜欢皇后,这种时候也得是皇后出来接见臣的内眷,由贵妃出面,不妥。”

齐枞汶失笑,“武师傅,今日只是学生招待师傅的家宴。”

“说是家宴,就得是主母在此,贵妃可是主母?”武广延问。

“武师傅——”

“武师傅说的是,是本宫唐突了,本宫早慕武夫人风采,于是才央求陛下带我来的,如今本宫也见着武夫人,了了心愿,这就带她们去地泰宫拜见主母。”秦云颐从屏风那边起身说,她看见武家姑娘,样貌是比不上武师娘貌美,不过也是面容清秀,再加上举止有度,气质风雅,没有什么不好。

等到齐枞汶点头后。

她笑着对她们三点头,也不让叫步辇,一行人慢慢的往地泰宫走,“陛下肯定有许多话跟武师傅说,咱们慢慢的走过去,再在地泰宫说几句话,出宫的时间才对的上。”

“相公他愚直了些,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武夫人说。

“不怪武师傅。”秦云颐笑的有些腼腆,“师傅一家都是饱读诗书,知书达理,还请不要怪陛下怠慢了,以妾待客。”

“娘娘言重了,老身担待不起。”武夫人说。

武小湘偷偷的抬头打量走在前面的贵妃,从前贵妃跋扈传言街头巷尾的时候,祖母就说,贵妃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那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她竟然说出让祖母不要怪陛下以妾待客的话,她其实对她自己的身份很清楚的吧。

秦云颐不经意的回头,就看到武小湘溜圆的眼睛看着她,与她对视上忙低头,耳朵立即变的绯红,秦云颐不由轻笑,武夫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孙女无状,冒犯贵妃了。”

秦云颐轻摇头,“本宫觉得她可爱。”

“真是花骨朵一般的姑娘。”

武小湘的脸更红了。

“贵妃夸你呢,还不快谢恩。”武夫人说。

武小湘福礼。

秦云颐把她叫来身边,把手上一对白玉牡丹镯戴在她手上,“太贵重的怕你收着有压力,这对镯儿给你玩。”

“这已经太贵重了。”武夫人说。

“不值当什么。”秦云颐笑说,她握着武小湘的手说,“等到地泰宫,皇后娘娘也有赏呢,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本宫给的寒酸。”

武小湘连忙摇头,看着秦云颐的脸,慢慢涨红了脸。

“你这孩子,平常可机灵了,今日怎么成了木雕的,推一下动一下,还不快谢恩。”武小湘的娘在后面戳她的腰窝。

“谢贵妃娘娘赏。”武小湘忙福身。

“真可爱。”秦云颐说。

把她们领到地泰宫,秦云颐却不进去,“本宫就不进去了,等到武师傅那边说要出宫,自然会有人来地泰宫接你们。”

“多谢贵妃娘娘。”武夫人弯腰说。

秦云颐在地泰宫外上了步辇回荣华宫,韩海利领着武家女眷进地泰宫,皇后早一步得了通知,知道陛下上林苑请武太傅三代用宴,让皇后招待武家内眷。

“怎么这么突然?”皇后匆忙让人整理了衣装,又叫人去内膳司备宴。

午时三刻,武家人就从皇宫出来了,在宫门口相聚,大郎扶着爹,“爹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

武夫人忙让他把他爹扶上马车,在车内,武夫人让下人泡了浓茶,准备等老头子清醒一点喝,结果武广延哼哼出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咯。”

“你没喝醉呀?”武夫人问。

“本来想多喝几杯装醉然后和陛下耍泼说要告老了,但是陛下鬼精鬼精的,看我喝了两壶,就说我喝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压根不准备让我说话。”

“你都说陛下不想让你回乡,他怎么会让你轻易开口。”武夫人好气又好笑的说,“茶泡好了,别浪费,快喝了。”

“奇怪,陛下今日也不准备以情动人,那他把我们叫去干什么?”武广延怀疑的摸着胡子,“难道是真的就为了贵妃要见你?”

“这不能吧?”

“今日见贵妃那么爽快就把你们带到地泰宫去,她应该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啊?”

第五十八章 赐婚

秦云颐回到荣华宫没多久,木成舟也从外回来,到跟前来回话。“十二见着武姑娘了吗?”

“见着了。”木成舟说,“殿下开始还不明白小的用意,看见武姑娘就明白了。”

“我总不想这世上多一对怨偶。”秦云颐无奈笑说,“尤其是因为我。”

“殿下说武姑娘挺可爱的。”木成舟说,“殿下的贴身太监偷偷跟小的说,殿下因为忧心要娶宁山伯的姑娘已经好几晚没睡成觉了,如今别说是武姑娘这样文静的好姑娘,就是个无盐,殿下恐怕也高兴。”

“宁山伯的姑娘又哪里这么可怕了?”秦云颐笑说,“今日都见过了,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发明旨,不过想来他露不露出行迹都无所谓了,陛下的心意已定,旁人影响不了。”

齐枞汶到荣华宫来,脸色颇有些歉意,“武师傅越来越迂腐了。”

“武师傅又没说错。”秦云颐说,“陛下难道是怕我生气了?”

‘不是怕你生气,是怕你伤心。’齐枞汶没说出来,他牵着秦云颐的手,“今天看了武姑娘如何?”

秦云颐轻笑,“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我让人把十二带到上林苑去偷偷看了一眼,他也说行。”

“你还通知他了?”齐枞汶奇怪道。

“陛下当初娶王妃前,难道没有偷偷去看过吗?”秦云颐笑问,“我可不信。”

齐枞汶想起往事,“确实见过。”

“武师傅也是见过十二的,所以到时候两边都知道婚嫁的是什么人,这才是结亲的样子嘛。”秦云颐说。

“你就是心细。”齐枞汶说,“原本这事和你没关系,是朕要麻烦你,结果还让你被武师傅顶撞了。”

“我帮陛下怎么能是麻烦呢。”秦云颐笑说。

武小湘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脸上不是露出梦幻的微笑,“小姐,你又在笑什么呢?”丫头问。

“椿芽,你见过贵妃没?”武小湘问。

“小姐说笑呢?我哪里能见过贵妃娘娘?”

“我见过。”武小湘得意的说,“贵妃娘娘长的可好看了,还香香的,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真的吗?”椿芽说,“可是别人都说贵妃是狐狸精,难道身上没有狐狸味吗?”

“呸呸呸,贵妃娘娘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才不是什么狐狸精。”武小湘说,“祖父说贵妃待客不和礼数,贵妃不但没有生气,还带着我们去了地泰宫,我们没有在内廷乘坐步辇的资格,贵妃可是一直陪着我们走过去的。”

“这样的贵妃,难怪陛下会喜欢。”武小湘说,“我见过许多的名门贵妇,大家闺秀,如贵妃这般的人确少有。”

“我真想多见她几次。”

“小姐对贵妃可真是一见如故啊。”椿芽说,“可惜啊太爷说要告老还乡,小姐说不定也要跟着一起回老家,日后可没有机会再见贵妃娘娘了。”

武小湘闻言怏怏的趴在桌上,“不要你提醒我。”

武广延第二天一起来就觉得眉头直跳,“感觉今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如,我借病不要去上朝了?”

武夫人接过热水帕子递给他,“你十天里有八天都有征兆,若真应了你的征兆,咱们家还过什么日子,早就倒霉透顶了。”

“今天这个不一样。”武广延说,可惜他劣迹斑斑,老妻也不信他,自有一套法子对付他,不管他怎么耍赖装样,有条不紊的全部穿戴完毕后就塞进小轿,往宫内赶去。

齐枞汶在朝事说完后笑吟吟的说,“十二十三的亲事相看了月余,太后和皇后不辞幸苦,总算是敲定了人选。”

“不过之前还是把十二十三的封号敲定的好。”

“十二皇弟,领亲王衔,封号善,年俸9000石。”

“十三皇弟,领亲王衔,封号良,年俸9000石。”

“翰林院编修武泽之女,出自名门,诗书传理,持躬淑慎,为善王正妃。”

“吏部员外郎萧平之次女,久娴内则,早有美仪,为良王正妃。”

齐枞汶轻飘飘说完决定后,又笑说,“世人愚钝,常道太后与丽太妃针尖麦芒,势不两立,如今太后有心与丽太妃化干戈为玉帛,朕如何能不成人之美。”

“宁山伯府二房的大姑娘,性格温润,动循礼法,可为佳妇。”齐枞汶笑盈盈的说,“就择其为怀平郡王妃。”

“礼部,宗正,都要早早准备起来。”

“怀平郡王的亲事,可以等明年善王,良王大婚后再做准备。”

之前被点到的,突然和陛下成了亲家的大臣都要出来领旨谢恩,宁山伯替弟谢恩。

武广延也跟着拜倒在地,今天才明白昨日陛下是宴无好宴,难怪要带上他的孙子孙女进宫,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前太后和皇后选人的风声都透露的差不多,原本要指给十二的宁山伯府的姑娘成了怀平郡王妃。

他的孙女成了陛下挡枪之人。

齐枞汶从上头看到他的神色还打趣道,“武师傅想到要嫁孙女了,可是舍不得了?”

“陛下瞒的老臣好苦啊。”武广延说,要早知道你看中了我的孙女,我昨日回去就

给她定亲了。

“朕对武师傅的门风家教很是放心,所以武师傅家中唯一的孙女朕是早早就看中了,十二武师傅也见过,是个喜书文,好风雅的人,绝对是良配。”

“实在是没想到她能有如此的造化。”武广延说,“宫廷的规矩,老臣怜惜孙女,一日都没教她学过,只怕误了陛下看重之情。”看重什么?你昨日才见了她第一面,之前你知道她是圆是扁?

夏伯侯笑一声。“陛下尊师重道,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常常引以为榜样。”

“为了师傅家的姑娘有个好归宿,陛下也是尽心了,就是善王,”夏伯侯皮笑肉不笑的说,“哎,娶妻娶贤,样貌不重要。”

“你这话说的狭促。”赵宏安一下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武家的姑娘总不至于和武太傅长的一样吧。”武广延面上到脖子上有块很大的黑斑,常被人说丑。

“堂堂男儿,在朝上以他人样貌取笑,未免太小人行径。”唐肃说。“陛下赐婚,是大喜事,赵相与夏伯侯难道觉得陛下赐婚有何不妥吗?”

“陛下赐婚自然是妥当的。”夏伯侯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

武广延更加心痛,错该当初不该见陛下可怜,教了这么个狐狸学生,晚节不保。

这会还说什么告老还乡,武家三辈里就这么个姑娘,如今还嫁到皇室去,他不在京城看到她成亲生子,站稳脚跟,他如何能安心回乡。

回到家中,颁旨的人已经来过了,老妻一身诰命,看见他回来,“内司已经来人,嬷嬷,姑姑,宫女,还有侍卫,把丫头的院子都封起来了。”

“封吧封吧。”武广延说,“亲王妃,也是她该得的排场。”

“日后见丫头,得下跪行礼了。”

“怎么这么突然?”老妻说,“儿媳妇都吓晕过去了,我让她回去躺着,免得让人说她是不满陛下赐婚。”

“之前不是说,太后已经相中了自己的侄外孙女,和皇后的外甥女,怎么就扯上咱们家丫头了?”

“太后的侄外孙女年岁小了,和怀平郡王相当,陛下把她指给怀平郡王了。”武广延疲惫的说。“早早安排下午,等会来贺喜的人就要上门了。”

“怀平郡王是丽太妃的亲孙子呀?”武妻震惊的说,“陛下怎么指了这么一桩婚事?”

“陛下说是太后有意和太妃化干戈为玉帛。”武广延说,“肯定是这个人选陛下不满意了,就想到我们丫头了。”

“都怪我,丫头只比十二小一岁,我愣是没往那上面想。”

玉寿宫里,太后和太妃不约而同的扔了茶盏,“陛下此举是何意?”太后震怒。

“那个老虔婆,为娘家谋利也不看看她们家姑娘的年纪,才十一岁,陛下如何会指给十二。”丽太妃面容都扭曲了。“可怜我的怀平,要娶那个母夜叉生的小夜叉。”

“真是晦气。”

“太妃息怒。”宫女劝道,生怕动静大了吸引主殿的注意,虽然太后肯定也不愿和太妃结亲,但是知道太妃不愿意,太后肯定也不高兴。

“我不生气。”丽太妃说,“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反正郡王还小,还要几年才能大婚,那小夜叉能不能活到大婚,得且说呢。”丽太妃脸上露出阴毒的神色。

太后气的让人去把皇后叫来,明明说定两个人选,怎么最后出了岔子?

第五十九章 落定

皇后也是一头雾水,“陛下并没有跟我说过。”

“没有跟你说过?”太后瞪着她,“昨日武广延一家进宫,他的内眷还去了地泰宫,你们夫妇二人合伙起来,欺瞒哀家。”

“母后。”皇后无奈解释说,“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但是我真的可以对天发誓,陛下今日宣旨之前,我是真的一概不知。”

“把陛下叫来。”太后气道,“哀家倒要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枞汶过来,早有准备,面对她的震怒倒是能应对,“宁山伯家的姑娘,年岁实在是小了些,朕要把她指给十二,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朕。”

“如今还好好的兄弟,就这二人,朕如果不好生对待他们,日后有何脸面去见父皇。”

“那也不能指给怀平郡王?”太后说,“如果陛下觉得哀家选的人不好,当初干脆就不要让哀家去替十二,十三择妃,哀家是他们的嫡母,难道哀家会害他们不成。”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陛下觉得她不合适,那就不选她就是,怎么就把她许给怀平郡王?”

“怀平郡王是父皇亲封的郡王,难道还对不起宁山伯二房家的姑娘?”齐枞汶说,“皇后跟朕说,说太后心疼这位侄外孙女,因是二房,怕日后说亲,上不上,下不下的,想把侄外孙女说到皇家来,若日后诞下一儿半女,也算是圆了太后的愿。”

“怀平郡王年纪相当,除了他以外,可没有再适合的皇族成员了。”齐枞汶说。

“可是她是丽太妃的亲孙子。”太后说,“丽太妃当初是如何折辱哀家,哀家还历历在目,陛下转眼就把哀家的侄外孙女许给她的孙子,怎么,陛下还要让哀家和她握手言和,做一对好亲家不成。”

“这不是朕的愿望。”齐枞汶说,“这是父皇的愿望。”

“善待丽妃,是父皇的遗命。”齐枞汶说,“太后当初因着一点心中旧恨,对丽太妃可算不上友好,朕想着太后要出心中怨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既然现在太后和太妃有和缓的迹象,不如借此结亲的机会,彼此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好事。”

“想来父皇在九泉之下得知,也会十分欣慰。”

太后气的牙痒,如果不是你突然为丽太妃发声,哀家怎么会和她和缓,她恨不得慢慢的折磨她,才好消散她心中二十余年的恨。

“哀家不是陛下生母,从前对陛下也不曾过多关注,如今陛下对哀家只是面子情,哀家明白。”太后说,“只是陛下,我朝素来以孝治天下,若是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对嫡母不敬,阳奉阴违,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太后这话实在是叫朕为难。”齐枞汶道,“如果太后不满意怀平郡王,那朕再下一道旨,解除他们的婚事好了。”

“然后呢?”太后问。

“什么然后?”齐枞汶一脸无辜,“既然对朕的赐婚不满,自然是各管各的婚事嫁娶。”

“宁山伯家的是姑娘,陛下与婚事上朝令夕改,是要置她与死地吗?”太后质问。

“那太后想朕怎么做?”齐枞汶摊手说,“太后看不上怀平郡王。”

“难道要许给十二做侧妃?”

“那也不用急,她还小,等到十六八再颁旨吧。”

“陛下。”太后喝止后面色难看的说,“陛下好意哀家心领了,陛下既然已经发了明旨,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齐枞汶如今这么说,纯属是胡搅蛮缠,不可能坐实的。

“哀家乏了,陛下先回去吧。”太后说。

皇后跟在齐枞汶身后一同从玉寿宫出来,皇后瞧着齐枞汶的背影欲言又止的,可是陛下显然没打算给她一个解释。

上了步辇就要和她分道扬镳。

“陛下。”皇后还是出声叫住他,“陛下如果对臣妾奉上的人选不满意,为何不直说?”

你可这样,我会多难堪。

“你把那样的名单送上来给朕,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齐枞汶说,“朕没有动你的外甥女,已经是给你留足了面子,日后行事,多用脑子想想吧。”

皇后听完心口闷的不行,回了地泰宫,忙叫人把清心丹拿来给她服下,喝了热茶人才好过的些。

“太后给娘娘难堪了?”崔嬷嬷担心的问,“这事娘娘事先又不知道,怎么能怪到娘娘身上。”

“是我想当然了,明明和陛下结发夫妻的是我,却被太后说服,陛下不会管这些小事,十二十三又不是亲弟弟,往日也没有很亲密的联系,一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皇后叹气,“不管怎么说,太后的那个外孙女年纪是太小了些,不相配。我不该猪油蒙了心的。哪怕多送上一两个人选,陛下恐怕也不会这么突然选的武家的姑娘。”

“娘娘为何这么说?”崔嬷嬷心疼的说,“这是太后一心想牵的红线,娘娘怎么能违抗太后的意思呢。”

“事情已经是这样,别再说了。”皇后说。

“准备贺礼送往十二,十三处,怀平郡王那也不要落下,三家姑娘家也要准备好,等到陛下封赏时,一起赐下去。”

崔嬷嬷见皇后兴致不高的样子,想到她才打听到的消息,连忙说出来让她高兴。“娘娘,听说昨日陛下在上林苑接待武太傅一家,本来是准备让贵妃去招呼武家内眷,被武太傅说与礼不和,陛下就让贵妃把武夫人等领到地泰宫。”

“听说贵妃可不高兴了。”崔嬷嬷捂着嘴笑说。

皇后听了没有高兴,反而有些怔愣,“那是武太傅守礼。”

“陛下对武太傅一直很尊重,他让贵妃去招待武家内眷,不是怠慢,还是真正的把武太傅当自家人看待才会这样。”

“陛下连这种时候都想不到我了。”

“娘娘。”崔嬷嬷看着皇后更失落了,不知道该怎么劝好。

过了几日,三家定亲的小姑娘要进宫来谢恩,拜见太后,这里面只有武小湘是生面孔,秦云颐怕她会受欺负,就也去玉寿宫凑热闹。

太后见了秦云颐惯例是要冷嘲热讽一番,秦云颐只笑眯眯的说,“不过是好奇罢了,在大婚前总要认识认识两位王妃才好。”

十二之母太昭仪,和十三之母太嫔也陪在太后末座,今日要见见儿媳妇。

“雅儿你是早就见过的。”太后对太嫔说,“只是这位武姑娘。”

“陛下尊师重道,武太傅只有这么一个孙女,陛下自然要好好为她盘算。”

“武太傅诗书传礼之家,想必这位武姑娘也是秀外慧中。”太昭仪讪讪的说。

“秀外慧中倒是不知道,指望她不要像他祖父似的就好。”太后有些刻薄的说,“虽然娶妻娶贤,但是样貌太不堪,妯娌们坐在一起,十二有的难堪了。”

姑姑把三个姑娘领进来,按照之前的习惯,让宁山伯府的姑娘走在前头,武小湘落在末尾,秦云颐一撇嘴,真是好规矩。

三人朝太后行跪礼被叫起身后再向皇后,贵妃,太嫔,太昭仪行礼。

“这末尾就是我们的善王妃吧。”太后说,“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武小湘走上前去福身,低眉垂目,举止娴静,太后让她抬起来了,她也只是微微抬起下颚,并不用

眼神直视太后。

“不算标致,但也是算凑合。”太后挑剔的说,“照武太傅的长相,你能长成这样,也是祖坟冒烟了。”

武小湘抿唇。

“怎么,不服气?”太后挑眉看她。

“小女不敢。”武小湘说,“只是小女听说老家祖坟确实有过奇事,太祖父坟前突然长出一株金桂,当时乡人都道这株金桂是应在祖父当年连中三元,五十年难见,是祖宗庇佑,光宗耀祖。小女回去问问祖母,说是太后说的,许是小女的长相就应在这株金桂上了。”

实在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第一次见太后就有这样的胆识,在太后出言不逊后立即回回去。一瞬间,殿内是鸦雀无声。

“哀家知道你祖父是连中三元,不过如果不是陛下思虑一个连中三元不容易,就凭你祖父的样貌,连殿试都通不过,更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如今也能站在哀家面前,大放厥词。”

“太后娘娘这话小女有些不明白。”武小湘有些委屈,“小女自小听说的就是先帝爱才,拨众意选小女祖父为状元,成为一时佳话,原来都是骗人的吗?”

“太后娘娘逗你玩的。”秦云颐说,“你祖父是了不起的读书人,如今朝堂上,正经科举上来的人,有谁不把你祖父当成榜样。”

“本宫听说,至今都有举子,在春闱前,偷偷拜武师傅的画像,期待有好运气。”

“贵妃怎么就知道哀家是开玩笑的?”太后说。

“如果太后不是开玩笑的,今日在坐的我等,岂不是都要在小姑娘面前失礼了。”秦云颐浅笑说,还真把客气当脸了,反正她是妖妃,就算再多一个不敬太后又怎么样,实在看不下去她这样下作的行径,“毕竟堂堂太后只拿样貌说事的话,凭白失了身份。”

“哀家是开玩笑的。”太后皮笑肉不笑的说,“还是贵妃知哀家的心意。”

“再说,她们现在都是花骨朵般的姑娘,都还没长开了,日后只会越来越好看。”太后长长的指甲划过武小湘的脸说。

第六十章 又三年

皇后见状不太对,就笑着夸其他姑娘,把这茬给昏过去,还让太嫔,太昭仪说说儿媳妇可好。

“太后和皇后娘娘挑选的人,自然是错不了。”太嫔说。

“其余两个是哀家和皇后选的,这善王妃可不是。”太后对太昭仪说,“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好,可不要赖哀家。”

“善王妃是陛下选的,若是日后有什么不好,太昭仪只管去找陛下。”秦云颐说。

“怎么会有不好呢,一定都好好的。”太昭仪陪着笑脸说。

“贵妃今日可和往常不一样。”太后看着秦云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姑娘跟贵妃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说本宫也是十二的小嫂子,多看护一下弟媳妇,也很正常。”秦云颐笑说,“我还觉得太后今天有些奇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姑娘跟太后有什么深仇大怨?”

从玉寿宫出来,秦云颐还特意把武小湘叫去她的荣华宫,“其余两位都是宫里的常客,你来的次数少,要多待一会才能赶上呢。”

“多谢贵妃娘娘维护。”武小湘认真的道谢说。

“不用。”秦云颐笑,“我看你那个机灵劲,就是没有我,些许口角你自己就能应付。”

“太后若只指责我,我还真有些害怕。”武小湘说。“但是太后说到武家,为了不坠家风,就是再害怕,也只能梗着脖子上了。”

“很好。”秦云颐问,“与工,你是朝臣之女,与私,你的是她庶子媳妇,就算她贵为太后,礼法规矩在这,除了几句口舌,她也不能冲你耍什么威风。”

“她是长辈,我是小辈,生受几句也是应该的。”武小湘说,“再说我想着,日后见太后的机会也不多。”

“你想的开就好。”秦云颐说,“因为太后的如意算盘被你截了胡,恐怕这几年里对你都不会有好脸色。”

“那我得早些做好准备。”武小湘有些羞赧的说。“我的母亲有些担心,担心皇家复杂,我应付不过来。”

“但我想,嫁到别人家去也不一定就单纯到哪去,做人媳妇就没有简单的,说不定皇家反而单纯呢。”

“规矩是多了些,当善王妃,说不定还真比寻常人家简单些。”秦云颐说,“太昭仪是个和善的人,而且她还得有七八年才能出宫跟你们一起住。”

“你们是元配夫妻,一开始王府也干净,好好和十二相处,好好的把生活过好。”

齐枞汶来的时候武小湘还没走,匆忙见礼后就要告辞,齐枞汶少不得勉励几句,又赏赐了不少东西,再让人送她回去。

“你们聊了不少时间啊。”齐枞汶说,“我还以为她走了。”

“她真的挺可爱的,说话坦率又真诚,我好久没有和这样的女孩子聊过天,一下就忘了时间。”秦云颐说,“陛下怎么知道她在我这?”

“我不但知道她在你这,就是太后今天对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齐枞汶叹气说,“她也真是连装都不装一下。”

“一点太后的样子都没有。”

“太后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啊?”秦云颐笑问,“啊,原来陛下都知道了,那我还想跟陛下说小话,岂不是没有用了。”

“我信你会说才怪。”齐枞汶说,“不过我倒是一次知道,私下里你在太后面前这么强硬。”

“这是第一次。”秦云颐说,“陛下也知道,我是很少去玉寿宫的。”

“你今天是为了护着她才去的玉寿宫吧。”齐枞汶说。

“那不然呢,就看着她被太后欺负。”秦云颐说,“她多无辜啊。”

“陛下认为给了她一个亲王妃是多了不起的恩宠,不知道人家的生活瞬间就是天翻地覆。”

“也就在你嘴里,一个亲王妃都成了了不起的恩宠。”齐枞汶笑说,“她日后成了十二的王妃,玉寿宫都是她要去面对的,你还能护她生生世世?”

“至少第一次别让她太害怕。”秦云颐说。

齐枞汶搂着她说,“如果日后我们生一个女儿,你肯定会很疼她,到时候我肯定要吃味了。”

秦云颐面容一僵,却埋头到齐枞汶怀里,不接这个话。

深宫里的日子,一天一天如流水,恍然不觉就又过了三个年头,许是前头先生的两个公主,真是姐姐带着弟弟来,先是吕妃生下了皇三子齐甫觉,后来怀孕的倩婕妤,佳妃接连生了皇四子齐甫慈,皇五子齐甫仁。

建元六年,刚出了正月,英妃和姚妃接连传出有孕的好消息,子嗣兴旺是王朝绵延的幸兆,齐枞汶上朝时是乐呵呵的。

这时广平侯上言,陛下登基已有七年,却只选秀了一次,如今后宫不是才生完孩子的,就是才怀孕的,不如今年再开选秀,充盈后宫。

齐枞汶只沉思了一会,就点头应允了。

于是二月开始全国各地鲜花妍艳的姑娘纷纷前往京城,京里好一阵热闹的准备,毕竟初试筛下来的,不好大老远回去的,就会就近在京城找了亲家。

荣华宫里,秦云颐拿着剪子在修建紫藤的花枝,跟着花匠越学越多,如今都能自己上梯子修剪了,修完影壁,就去修花廊,三年的时间足够紫藤覆盖住棚子,虽然还不够浓密,但是簇在一起也挺可爱的。

“娘娘,皇后娘娘说要请你一起去看秀女,再不换衣服,就来不及了。”妙清说。

“什么来不及?我压根就不想去。”秦云颐说,“着人去跟皇后说一声,等最后要封的时候我再去就成了。”

“是。”妙清说,“正好善王妃今日进宫来给太后和太昭仪请安,早前派人来荣华宫说过,若是贵妃无事,她从玉寿宫出来就过来坐坐,陪娘娘说说话。”妙清说,“奴婢正好现在去回她。”善王妃很孝顺,每隔五日都要进宫来给太后和太昭仪两位婆婆请安,只要娘娘无事,她都会过来荣华宫坐坐。

娘娘也喜欢和她说话。

“你让她来吧。”秦云颐说,“让内司做一些豆蓉糯米糕来,等会她走的时候可以让她带着走。”

“难怪善王妃那么喜欢往荣华宫跑呢,有娘娘这么惦记着她。”妙清笑说。

善王妃来的时候,秦云颐才收了剪子,两个人在大门口撞上。“来的那么快,我还没换衣裳呢。”秦云颐说。

“是我来的晚了。”武小湘说,她看着后面宫女捧着的紫藤花枝,“收拾些好的让我等会带回去家去,我眼馋荣华宫的紫藤很久了,看自己能不能种活。”

“让花匠教你。”秦云颐也没说不。

武小湘在殿内坐着的时候,秦云颐进去换了外衣再进来,“今日见着太后了?”

“没有。”武小湘摇头说,她进宫去玉寿宫请安,是必要去太后那的,但是太后愿不愿意见她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她现在善王妃当着滋润的很,那怀安郡王今年也十五了,迟迟不肯上奏陛下请定婚期,让太后恼怒的很。

干脆眼不见为净了。

“反正我进宫也是为了母妃来的,只要见着母妃就成。”武小湘说。“母妃从刚开始的战战兢兢,到现在也习惯了。”

“也是你勤勉,次次不落。”秦云颐说,“良王妃第一年跟着你进宫请安,后来还不是觉得幸苦借着身体不好,十次里只肯来两次。”

“我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武小湘说。“王爷也很关心母妃在宫里的情况,母妃也很关心王爷在外的情况,我时不时进宫,两边消息都灵通,就用不着挂念了。”

“你做的如此之好,听说满京城都可惜武家怎么只有一个闺女,要是多几个闺女,也好上门求娶。”秦云颐说,“才指婚的时候,大家说陛下是偏袒老师,舍了个弟弟,如今都不这么说,只说陛下眼尖,早早就相中了师傅家的闺女,便宜了弟弟。”

“我其实也没做什么。”武小湘说,“寻常人家媳妇去婆婆面前晨昏定省的,都道是平常,我五日里进宫一次见见婆婆,反而被夸。”

“我祖父都说我是歪打正着,走了好运,还勉力我,既然开始,就要一直坚持到能接母妃出宫奉养才行,半道而止,徒增笑话。”

“人的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你如今费了这些力气,等到太昭仪出宫,自然也会和你和和睦睦,你若不处,到时候婆媳矛盾,王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都躲到解语花温柔乡那去,那才叫生气。”秦云颐说。

“反正王爷现在对我还挺好的。”武小湘眯着眼睛笑说,“他说在我生下世子之前,他不会纳侧妃,我权当相信他。”

“他先不钠侧对他而言是好事,去年陛下给了他两桩事,都办的挺好,今年可能会更加委以重任,良王如今内宅都快成笑话了,日后就真的只会是个闲散王爷。”

“良王妃的母亲去良王府去的太勤快了。”武小湘说,“我也是不懂,良王从宫里带出几个自小伺候的宫女有什么打紧,良王妃非要把她们都处置了,良王气性大,自己进宫又问太嫔讨要了两个宫女,然后良王妃就干脆把自己带过去的丫头都给良王开脸做了侍妾,如今后院里莺莺燕燕的,每天都闹的鸡飞狗跳。”

“她自个没主意,又让她娘给她乱拿主意。”秦云颐说,“上次我见她在地泰宫哭来着,看着也有些可怜,也是个小姑娘呢。”

“娘娘看谁都是小姑娘。”武小湘笑说,“娘娘明明也没比我们大几岁。”

第六十一章 晨话

太阳都下山了,齐枞汶才来荣华宫,秦云颐有些奇怪,“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才批完折子,过来看看你。”齐枞汶说,他如今为了稳重也蓄起了小胡子,秦云颐看了

一年也没习惯。

“那还没用晚膳?”秦云颐问,韩海利说已经让内膳司把膳食送到荣华宫里。

“那让去把我的夜宵也一起送过来吧。”秦云颐说。天已经晚了,内膳司还送来那些制式的大鱼大肉,怕陛下没有胃口吃。

齐枞汶坐下后闭目养神,秦云颐让大家都出去,她自己去换了香炉里的香,改了百合香的方子,加了点紫藤干枝,燃起来有淡淡的紫藤香气。

等宫女摆好膳桌,秦云颐去轻推齐枞汶,他才睁眼,“朕竟然坐着都睡着了?”

“陛下太累了。”秦云颐说,“用了膳,我陪陛下走走,然后回来泡个热脚,早些睡觉。”

“小睡一下,感觉精神好了很多。”齐枞汶说,“走,去用膳。”

齐枞汶果然没看他那摆的满满当当的膳桌,把秦云颐的宵夜,一碗八丝汤面,一道竹荪滑鸡片,一碟切片熏肉,一碟攒馅馒头都吃光了,都吃光了还嫌不足,“你就吃这么点?”

“也不少了。”秦云颐剥了一碟橙子放在他面前,“晚上吃多了积食。”

齐枞汶接过帕子擦手抹嘴,清甜的橙子入嘴,让他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你这,朕才这样平心气顺。”

秦云颐笑。

两人在小花园里绕行了三圈才又回到殿内,秦云颐看人伺候陛下泡脚,她坐在一边捏着白天没看完的书,却没看,只是在走神而已。

“最近在看的什么书?”齐枞汶问。

“啊?”秦云颐被突然发问惊醒,然后看这着齐枞汶笑说,“胡乱看看,打发时间而已。”

“不好看的话让人去宫外搜罗好本子进来给你解闷。”齐枞汶说,“敬献上来的书都守成无趣,不好看也正常。”

“陛下日理万机还看这种打发时间的本子呀?”秦云颐笑问。

“朕虽不主动去看,但是你看着好看的就会跟朕说,朕也会去看。”齐枞汶说,“朕算着,你有许久没有跟朕推书了。”

“那倒是我的过。”秦云颐说,“我想着陛下政务辛苦,到我这,就只想着让陛下休息好,不要说这些事来烦扰陛下。”

“朕来你这,就是放松了。”齐枞汶说,“所以什么都可以和朕说。”

“知道了。”

睡觉也是纯抱着睡觉,如果说齐枞汶对秦云颐已经进入倦怠期也不能说是,只是秦云颐和齐枞汶都对他来荣华宫是放松有了共识,既然是放松,房事也不是必须要完成的公事。

放松,舒适就好了。

一夜熟睡后,齐枞汶只觉得浑身轻松,秦云颐在他醒来后也醒来了,侧头看他,“陛下要去上朝了?”

“还早,再躺会。”齐枞汶说,他把秦云颐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和朕说说话。”

“说什么?”秦云颐问。“好像也没什么话说,重复的生活,千篇一律的消遣,说起来干巴巴的没有趣味性。”

“你说什么朕都觉得有趣。”齐枞汶笑了,“昨天是善王妃进宫的日子,见着太后了吗?”

“没有,太后十次里能见她五次就算了不得。”秦云颐说,“不见也不是什么坏事,见着的也是听她酸言酸语。”

“太后实在小气了些。”齐枞汶说。

“善王妃跟我说,太后最近正因为怀平郡王迟迟不肯上表请婚而生气呢。”秦云颐说笑一样说的。

“说道这个,丽太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怀平为什么迟迟不肯上表请婚,就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堂姐,比他大一岁,他现在上言就是让朕先给她安排了亲事,他才肯成亲。”

“朕本来都不想理他,随他什么时候想成亲在成亲,反正他们现在年龄都小,再拖个一两年也成。”

“但是太后一直来催朕,然后朕问怀平,他有什么想法,他就说一切听凭朕决定,反正大家都知道郡王府没有一个大人,都是嬷嬷在管事,最后才期期艾艾的说希望祖母把关。”

“然后让人去问丽太妃,对孙女婿有什么想法,她倒是敢开口,要把孙女嫁给四公中的一个。”

“说的是庶人齐枞恒的女儿吗?”秦云颐问,齐枞恒就是齐枞汶的三哥,比起五哥还有一个嫡子被先帝册为郡王,他只有三个女儿,长女已经出嫁,在三王谋逆事败后就在夫家自裁了。

“次女是庶女,去年已经嫁了,三女是嫡女,如今也在怀平郡王府生活。”

“她没有册封?”秦云颐问。

“父皇不知道是没记起还是忘记了。”齐枞汶说,“不过丽太妃现在就想让朕插手她的婚事,那么到时候至少一个县主少不了。”

“四公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吗?”秦云颐问,“一个小姑娘家,陛下也没必要防着她。”

“倒是有一个人选是正合适,魏国公的嫡次子,人才样貌,修养性情朕都觉得好,但那要留给七长公主的。”齐枞汶说,“她也到年龄了。”

“对,七公主都十八岁了。”秦云颐说,“听嬷嬷说,她先前在皇庵堂带发修行,给先帝,淑太妃守了三年加两年的孝,是个实诚孩子。”

“好人家自然是先留给自家人。”齐枞汶说。

“对了。”秦云颐想到说,“当初先帝选的儿媳妇可都是名门闺秀,齐枞恒的王妃的家世在一众皇子妃里只逊于太子妃的身份,那不如把小姑娘嫁回舅家去,门槛也不低,想来丽太妃也会满意。”

“当时是一流的家世,现在可算不上了。”齐枞汶说,他拍着秦云颐的背说,“不过倒是可以去问问有没有适龄的人。”他是决计不会给她找太好的婆家,到时候和怀平郡王成互相倚助之势反而尾大不掉。三哥和五哥注定要圈禁至死的,他们在外的子女,只需好吃好喝的活着就行,权势最好一点边都别沾。

“那陛下是准备在现在宣旨,还是等秀女都尘埃落定了再宣旨?”秦云颐问。“礼部工部该要忙起来了。”

“今日就去宣旨。”齐枞汶说,他冲帐外咳嗽了一声表示要起,“七长公主的事是早就想好的,只是没想到太妃的打算是这个,吓了朕一跳。”

“公主府也早就建好了,今日宣旨,钦天监合了日子,争取在今年完婚。”齐枞汶说。

“陛下都想好了。”秦云颐笑说,“那我就借陛下的东风,今日去做个送喜童子。”

齐枞汶去上朝了,秦云颐把了李嬷嬷叫来,“你一直在忧心七长公主的婚事,如今不用担心了,陛下今日会宣明旨,等会你就去七长公主那报个喜吧。”

“驸马选的是魏国公的嫡次子,听说是丰彩俊朗,才华横溢,没有埋没七长公主。”

李嬷嬷闻言,立马跪下,真情实意的给秦云颐磕了三个头,“多谢贵妃娘娘。”

“你这么担心,该早来问我的。”秦云颐说,“不过这也不是我的功劳,陛下其实早就想好了人选,对弟弟妹妹,陛下是个好兄长。”

“没有人怀疑陛下一颗慈心,只是陛下日理万机,七长公主那也没个人能帮她开口问一问,贵妃能帮她提一句,已经是莫大的恩德。”李嬷嬷说,眼眶含泪,“虽然说贵女留迟,但是七长公主都十八岁了,迟迟不公布婚讯,生怕宫外人会看轻她。”

“不用担心。”秦云颐说,“陛下说了,在年内成婚。”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李嬷嬷说,突然又问,“那,公主府怎么办?这么急,修建的过来吗?”

“公主府陛下早已经就让人建好了。”

李嬷嬷感恩戴德的离去。

“去开库房准备一份贺礼吧。”秦云颐说,“等宣旨后,送到七长公主那去。”

“今日估计也会把封号定了,不会再是七长公主这么奇怪的称呼。”

“一开始宫里只有大公主,后来皇后生了丽嘉公主,大家还以为日后宫里是公主多呢,没想到短短三年,就变的皇子多,公主少了。”妙安说,“再加上七长公主,宫里

也才三个公主而已。”

“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秦云颐笑说,“宫里这么多女人生孩子,男多女多都要再看,先帝倒是皇子,皇女都多,可惜了。”

“我们娘娘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妙安说,“生个公主的话,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公主。”

秦云颐没理她。

“娘娘,你看着后宫娘娘们都在生孩子,你就一点不心动啊?”妙安问。

“这有什么好心动的。”秦云颐说,“你看她们怀孕的时候多幸苦,生孩子还得从鬼门关走一回,坐完月子出来,腰都有先前的两倍粗,脸就像个发面馒头,又要幸幸苦苦的挨饿。”

“娘娘怎么只看着不好,也要看看好处呀。”妙安说,“你没觉得那些娘娘脸上满足幸福的微笑吗?”

“我现在也是满足幸福的微笑。”秦云颐说,“没必要再转个弯去追求满足幸福。”

第六十二章 顺安长公主

七长公主听到李嬷嬷过来说的消息后,坐在桌子边,就有些神思不属,奶娘攥着拳头来回踱步,“实在不敢想有如此的好事落到咱们公主头上。”

“我还能骗你。”李嬷嬷说,“也是我胆子小,若是我早些去托娘娘问,指不定这好消息早就来了。”

“李嬷嬷,你自去了荣华宫,就是贵妃的人,不用总是提我,免得贵妃觉得你记挂旧主,反而不肯信重你。”七长公主说。

“没事的公主。”李嬷嬷说,“我去荣华宫的时候就跟贵妃说了,我从前一直是在淑太妃宫里伺候着的,若是一点都不顾念旧情,贵妃觉得我凉薄,更不会用我了。”

李嬷嬷只能传个信,也不能久待,虽然她也想等着旨意传来,心里才安定。

直到午后,传旨的太监才过来,七长公主跪下接了旨,陛下定封号为顺安长公主,年俸5000石,魏国公蔡程之子蔡明越为驸马,与年内择佳期完婚。

奶娘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七长公主深呼吸几下,才领旨谢恩。

“咱家在这恭喜顺安长公主了。”太监说,顺安被人扶起,让人给了荷包,“多谢公公。”

“公主言重了。”太监在袖子里颠颠荷包的重量,喜笑颜开的说,“长公主还要去给太后,皇后谢恩,咱家就不耽误长公主的时间了。”

顺安换了衣服先去玉寿宫请安,太后不喜欢淑太妃,自然也不喜欢顺安,如今看有她这样的造化,不会有感同身受的快乐,反而有些微微的嫉妒。不过在她得知丽太妃想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四公家族但反而被陛下许给舅家后,再看顺安,反而有些顺眼。

比起不喜顺安,她更讨厌丽太妃的孙女。

所以在顺安过来谢恩后,还像模像样的说了许多勉力的话,也赏赐了很多东西。顺安恭顺的谢恩后出了玉寿宫,袖子底下紧攥的拳头才放松,奶娘担心的看着她。

她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去地泰宫吧。”

齐枞汶下朝后就去地泰宫,等着顺安过来谢恩,皇后看见陛下来还是挺开心的,准备和陛下说些秀女的事,“秀女的事不急。”齐枞汶说,“今天主要是顺安的事,嫁妆虽然是内司操办,你也要时时去过问,这样下面人才不会懈怠。”

“等到顺安出嫁,父皇留给朕的问题,就都解决了。”齐枞汶说,“到时候要去太庙上一炷香。”

“陛下慈兄心肠。”皇后说,“臣妾也为顺安皇妹高兴。”

“对了,丽嘉呢?”齐枞汶想起二女儿,“许久没见她了,把她抱过来给朕看一看。”

皇后忙叫人去叫奶娘抱公主来,齐枞汶奇怪的看她,“丽嘉没在你身边待着?朕每次去贤妃宫里,柔嘉都在她身侧。”

皇后脸一僵,“臣妾这里来往人复杂,丽嘉待在这边反而不舒服,让她在侧殿里,由奶娘和宫女陪着玩。”

齐枞汶点头算是接受这个解释,皇后偏过去喝茶,她心里对女儿并没有很多喜欢,也一直是奶娘在照顾着,她不过问,崔嬷嬷有时候说些公主的趣事给她,她都要无端发脾气,久而久之,崔嬷嬷也不在她身边说公主的事。

她如今只要知道她好好活着就行了。

奶娘把丽嘉公主抱过来,四岁的小姑娘,脸颊上一丝肉也没有,好在齐枞汶虽然来地泰宫不多,但是每次见丽嘉都会抱抱她,小公主不怕父皇,行礼问安,齐枞汶把她抱在膝上,“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饭。”丽嘉说。

齐枞汶看奶娘,“公主今天都吃了什么?”

“公主今早起来喝了两阵奶,上午玩的喝了吃了一碟马蹄糕,还吃了一碗小米糊糊。”奶娘据实禀告。

“主食还在喝奶?吃过干饭没有?”齐枞汶眉头一皱,“那可不行,这么大小孩,肉也吃菜也要吃。”

“女孩子胃口本来就不大。”皇后说。“喝奶到五岁的都有,公主喜欢就随她吧。”

“小孩子不懂,不能由着她。”齐枞汶说,他抓着丽嘉的手说,“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吃饭,吃菜,父皇会派人来看着你,你如果不好好吃饭,父皇会生气的。”

“那我好好吃饭,父皇能天天来看我吗?”丽嘉问。

“你如果好好吃饭,父皇就经常来看你。”齐枞汶许诺说。

“那我一定要好好吃饭。”丽嘉说。小孩子敏锐的很,即使是没见过几次面的父皇,也比母后要亲近。

等来人通报,顺安长公主来了,齐枞汶就让人把丽嘉公主抱下去,偏头对皇后说,“只留一个照顾公主的奶娘,其余还喂奶的奶娘都送出宫去吧。”

“只怕公主夜里哭闹。”崔嬷嬷还是了解一点公主的习性,“公主还得夜奶哄睡呢。”

“白天给她吃饱了,晚上怎么会要喝呢?”齐枞汶说,“痛苦也要戒了,喝奶完全不长肉呢现在和朕上次来看她完全没长一点。”

“公主哭闹臣妾也压不住。”皇后期盼的眼神说,“好在公主还听陛下的话,不如公主戒奶的期间,陛下来看着她吧。”

“再说吧。”齐枞汶没有一口回绝,对子女上,他还是一个很上心的父亲。

顺安进来谢恩,皇后说些好听的话,轮到齐枞汶了,他只说,“魏国公那朕去年就跟他提起,他们夫妇二人对你很满意,所以才一拍即合和皇家结亲。公主虽然尊贵,但是魏国公也不是一般府邸,你出嫁后,不可颐指气使,对公婆不敬,好生和驸马相处。”

“臣妹领训。”顺安说。

“陛下多虑了,妹妹这样文静的人,怎么会颐指气使,对公婆不敬呢。”皇后说。

“也不可过分小心,你到底是公主,天潢贵胄,你是君,他是臣。”齐枞汶说。

“臣妹知道。”

“公主府已经建好,朕让善王替你操持的,你若好奇,等他下次进宫来去问问他。”

“陛下和善王费心替臣妹建的公主府,自然是样样都好的。”顺安说。

“你的嫁妆按照公主的规格,皇后会替你把关的。”齐枞汶说,“做人媳妇,和在宫里做公主不一样,希望你出宫了也能好好生活,让你母妃能在九泉之下安心。”

齐枞汶说的情真意切,顺安听的也不由热泪盈眶,“多谢兄长。”

“陛下看着平日里冷冷清清,对妹妹也不怎么过问,其实什么事都替妹妹想好了。”皇后说,趁机留顺安在地泰宫用膳,陛下也留下了。

从地泰宫出来,顺安看看荣华宫的方向,“不知道贵妃现在休息了吗?”

“公主想要去荣华宫?”奶娘问道。“不如明天去吧,公主从未去过荣华宫,又是今日如此特殊的日子,怕后宫里把公主和贵妃联想到一块去。”

“但是此事确实是贵妃帮了我。”顺安说,“不然此时,奶娘还在忧心我的前程,寝食难安。”

“陛下去年就想了这桩婚事,可见贵妃在其中也没帮上多大用。”奶娘劝说,“公主此番过去,若是让后宫人以为是贵妃的缘故,才有的公主的婚事,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李嬷嬷确实是托贵妃问了,贵妃也确实问了,陛下既然去年就有了主意,为何不早不晚,恰巧在贵妃问了以后才宣明旨。”顺安说,“无论如何,我都要领她的情。”

“我不去,她自然也不会怪我,不管外人如何说贵妃跋扈,但从些许小事来看,贵妃并不是小气之人。”

“我是要嫁出去的公主,宫里也没有母妃,日后也不过是年节大宴才能进宫来,说来日后和贵妃的接触也没有几回。”

“但是李嬷嬷替我开了口,我就得去谢她。”顺安眼神坚毅的说,“太后我都去谢了,为什么不能去谢真正帮了我的人。”

奶娘见劝不住,也只好先去了荣华宫问贵妃现在可见客。

秦云颐知道顺安长公主想来荣华宫给贵妃娘娘磕个头,很是意外,“倒是个硬茬子。”

“让她进来吧。”

顺安进来后给秦云颐见礼,秦云颐让人架住她,不让她行大礼,“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用多礼。”

“我是过来谢谢贵妃的。”顺安侧坐在椅子上对秦云颐低头说,“李嬷嬷曾在我母亲宫里待过,奶娘忧心我,厚着脸皮去求老姐妹,惊扰贵妃了。”

奶娘适时的出来请罪。

“这没什么。”秦云颐说,“你还是有福气的。”有这样尽心尽力伺候你的忠仆。

顺安点头,眼眶泛湿,“母妃去的早,留给我的就是这几个忠心的人,好在有她们维护,我才能顺利长大了。”

“你母亲虽然不在了,舅家还是有人的,明日我提醒陛下,让你舅家进宫来给你贺喜。”秦云颐说,“等出宫嫁人了,就不会再是孤立无援了。”

她贵为公主,在这深宫中,亲爹死了,亲娘也死了,皇帝又不是亲哥哥,嫂子虽不会苛待,也没把她当回事,其余亲戚就是心中还记挂着她也不好特意去寻她,仿佛是被各方都冷落的一个角落,怎能不从心里升起一股天上地下独我一个的悲凉感。

倒是跟她的心境有些相似,陛下是她在人世间能依靠的唯一浮板。

“奶娘担心我的前程,寝食难安,虽说是贵女留迟,但总怕耽误了我的花期。”顺安说,“我劝奶娘,端看陛下对善王,良王两位皇兄的态度,就知道陛下不会苛刻我,这不,陛下给我选了这么好的亲事。”

“实在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

“陛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清楚着呢。”秦云颐说,“陛下是个重感情的人。”

顺安点头。

顺安也没有在荣华宫久留,临走的时候秦云颐送了不少东西给她,“等你正式添妆的时候,我给的不能多,这些你带回去,当压箱底吧。”

“这怎么好。”顺安看自己的宫女接东西一时没准备被那妆屉压的手往下沉,就知道里面价值不菲。

“收着吧。”秦云颐笑说,“这些东西我有,你没有,女人啊,还是要有些体己才好。”

“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人到荣华宫来告诉我。”

“多谢贵妃。”顺安福礼。

等回到住所,奶娘打开妆屉,最上层是一套黄澄澄的头面,第二层是摆列整齐的各色宝石,玉石,珍珠,适合拿去做首饰,最下面一层全是银子,一锭锭的摆的整齐,“这,贵妃娘娘给的也太多了。”淑太妃留给公主的东西,这些年也用的差不多,越发明白古董字画都是充场面的,只有银子才是实在物。

“奶娘现在不说我不该去荣华宫了吧。”顺安说,“这些都是外物,等咱们出了宫,不会再像宫里,使唤人都得用银子。贵妃说让我以后有事可以去荣华宫找她。”

“这才是了不得的大礼。”

“公主人聪颖,是我愚笨了。”奶娘想这是贵妃愿意跟公主解下善缘,自然是好处多多。

顺安看着自己的手心,在玉寿宫攥出来的指印已经很淡了,等她出嫁了,有了自己的能力,再来慢慢规划。

太后逼死了她的母妃,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第六十三章 丽嘉断奶

齐枞汶在荣华宫用的晚膳,斜躺在塌上,拿着秦云颐看的闲书打发时间,秦云颐看他也不让伺候更衣就疑惑的问道,“陛下等会还要去哪吗?”

“丽嘉还在喝奶,一点肉也不长,个子也矮矮的,朕记得柔嘉这个年纪的时候比她高多了。”齐枞汶说,“今日朕在地泰宫就说了,让把奶娘都移出宫去,让丽嘉把奶断了,好好吃饭。”

“怎么这么突然,那公主不得闹啊?”秦云颐说,“我去地泰宫的时候,很少见到公主,倒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

“当断即断。”齐枞汶说,“如果已经吃正常饭菜,偶尔喝点奶,那朕不管,现在就是奶娘图省事,所以才到现在都没转过来。”

“朕有时候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好像对丽嘉完全不上心。”齐枞汶说着自己的感觉。

“陛下又知道了?”秦云颐笑说,“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孩子,怎么会不上心。”

“也许是朕多心了吧。”

皇后坐在正殿,看着天一点一点变黑,“陛下不会来了吧,从前也没见他对公主有多上心。”

“公主下午已经哭闹了一会,晚膳的时候也没用,如今虽然哄住了,怕是睡的时候还要闹呢。”崔嬷嬷担心的说。

“她闹由她闹,陛下既然要让她断奶,就必须断了。”皇后说。她揽镜自照,为了皇后威仪,进宫后她就很少笑了,也没什么值得笑的事。

眉心处有几缕浅浅的印记,那是常皱眉留下的。眉梢眼尾都带着倦意,不是身体的疲累,而是从心底升出的,对无望的疲惫。

“嬷嬷,你看我是不是老了很多?”皇后摸着脸说。

“哪能呢?”崔嬷嬷说,“娘娘如今正是好年纪呢。”

“那为什么陛下总不看我?”皇后哀怨的说,“他只把我当成皇后,却不把我当女人。”

“不说他看秦云颐的眼神,就是看金昭仪,看田贵人的眼神,陛下都吝啬给我。”

“我的娘娘。”崔嬷嬷心疼的说,“娘娘何必自苦,金昭仪,田贵人,那就是陛下的小玩意,娘娘何苦去和她们比。”

“她们能伺候陛下。”皇后提高了音量,“我是皇后,我也是个女人啊,夜衾孤寒,谁来了解我心里的苦。”

“就算我错了,三年多了,陛下竟然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难道我在陛下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点情分。”

“娘娘。”崔嬷嬷拍着她的背。

偏殿里公主渐渐的让奶娘招架不住,晚膳吃的饭菜原本只是走个过场,在公主面前摆了,然后就原样的端下去,捡几样好给奶娘留着,余下就宫女们分了,公主顶多吃个蛋羹,饿的时候就往奶娘胸口一趴。但是今日公主被硬逼着喂饭就闹了一阵,结果也没吃多少,等她饿了要找喂奶的奶娘,就找不着人了。

奶娘哄她,那是她出生就喂她的奶娘,直喂到两岁,实在吃什么都没有奶了,才只陪伴她不喂奶了,作为在她身边资历最长的奶娘,实际上公主的一切事物都是她打理的。

“好公主,咱们不哭了。”奶娘哄着她,“吃馍馍好不好?”

丽嘉扑棱着胳膊腿,把伸到她面前的东西都扫地上,哭着喊要喝奶。

“我的好公主。”奶娘都快急哭了,“陛下说让你断奶,奶娘已经不在宫里了,吃别的好不好?”

“我不。我不。”丽嘉发出尖利的喊声。

丽嘉足足在偏殿里哭了一个时辰,奶娘跟着哭,着人去正殿请皇后娘娘拿个主意,那边也只说让她想办法哄着,既然陛下说了要

公主断奶,今日起就一定要断了。

小宫女急的跺脚,“这什么陛下皇后,连寻常父母都比不上,瞧着公主这样,他们就一点都不心疼。”

“你个小妮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她身边的人听到她的嘀咕,忙拉扯她。

“好公主别哭了,嗓子都疼了。”奶娘哭着哄说,“喝蜜水好不好?”

“我不。”丽嘉哭的脸涨红。

“娘娘,陛下往地泰宫来了。”宫女急急忙忙的来向皇后禀报。

“陛下真的来了。”皇后立即站起说。

“来了。”宫女点头。

皇后没想到陛下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一些香火情,崔嬷嬷催她准备去迎驾,她心中一动,伸手把头上的发钗都取了下来,“陛下来就直接把她引到公主那去。”

她提起裙摆,直往偏殿去,离偏殿越近,小孩的哭声越是明显,皇后突然踏足偏殿,偏殿伺候的人纷纷下跪迎接,“皇后娘娘。”

奶娘跪的头都要埋进地里,“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奴婢无能,没有哄好公主。”

皇后盯着哭着的丽嘉看,她亲生的女儿,她也没正眼瞧几次,如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在一块,脸红的不正常。

再看还是提不起喜爱之情。

不行,陛下随时会来。皇后掐一下掌心,上前粗暴的抱起丽嘉,“不能哭了,你这样让你父皇看见算什么样子?”

丽嘉哭的太久,本就哭累了,脑袋也昏涨涨的不清楚,被这么生硬的一抱,又哭了起来。

“哭了多久了,怎么还在哭。”齐枞汶疾步进来问。

皇后听到陛下的声音就流眼泪,抱着丽嘉冲齐枞汶跪下,“陛下,公主实在忍不了,还是召奶娘回来吧。”

“慢慢的断不行吗?”

“臣妾瞧着公主哭成这样,实在是心疼。”

她方才急走过来的,本就有些狼狈,如今再抱着哭的狼狈的公主,母女两都在哭,看着实在可怜,让人心疼。

丽嘉被皇后抱的不舒服,踢腿要挣脱她,皇后却抱的更紧,丽嘉哭的更大声了,嘴里喊着奶娘往奶娘方向伸手。

“别跪着。”齐枞汶把皇后扶起。

“都是臣妾没用,让丽嘉受这样的苦楚。”皇后垂着泪说,“若是臣妾不由着她的喜欢,早些给她断奶就好了。”

“事到如今不要说这些。”齐枞汶从她怀里接过丽嘉,“丽嘉,看父皇,父皇来了。”

丽嘉对齐枞汶的怀抱还熟悉一点,改哭声为哽咽,齐枞汶说,“去调些蜜水来,没听见公主哭的都哑了。”

奶娘忙起身去调水,为了不让公主嫌奶无味,平常里给公主吃的都是没有味道的白水,就是放了蜜也调的很淡,今天调水就多放两勺蜜。

齐枞汶抱着丽嘉来回走,“父皇的好乖乖,不哭了。”

丽嘉趴在他脖子处,是不是抽噎一下,皇后感动的看着他。

蜜水调好后,齐枞汶亲自喂丽嘉喝,他在其他有皇子的妃嫔处也会把抱一下孩子,喂食都会,还挺细心。

丽嘉被喂了一杯蜜水,抽噎着在齐枞汶怀里睡着了,也是哭累了。

齐枞汶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她的手紧紧攥着齐枞汶的衣袖,不肯松手。“无事,就让她攥着睡吧。”

“朕今日在这里睡。”

皇后忙让人伺候齐枞汶洗漱,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被赶了回去,如今都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在殿内伺候。

小宫女依着奶娘,“天呐,皇后娘娘变脸也太快了。”

奶娘拍拍她的手,“如果公主真的能把陛下引来,日后皇后娘娘也许会对公主好一点。”

丽嘉醒的很早,一醒来就要哭,皇后从旁边的榻上起来,生硬的哄她,显然她不受用,“不要哭了,不要扰了父皇休息。”

“你昨日又哭又闹的,父皇可没休息好。满宫里只有你有这样的待遇,你父皇亲自来哄你睡觉。”

齐枞汶已经被吵醒,“丽嘉醒了?”

“这孩子真不懂事。”皇后说,“陛下不要管她,趁还有时间再眯一会,等会上朝没精神。”

“小孩子知道什么。”

但是皇后哄不住丽嘉,齐枞汶躺不住,起身去抱她,说来也奇怪,在皇后手里哭个不停的丽嘉,到陛下手里就不哭了。

“这小妮子,就黏父皇呢。”皇后说。

“是不是饿了,父皇让人拿东西给你吃好不好?”齐枞汶问。

“我要奶娘。”丽嘉又委屈上了。

“让奶娘喂你吃早膳。”齐枞汶说,“好孩子这么大了,不能喝人乳了。”

“让内膳司煮点牛乳过来。”

丽嘉在父皇的陪伴下吃了人生正式的一顿早膳,牛乳粥,糖包子,红豆沙,齐枞汶去上朝,许诺只要她不哭着要奶娘,等下朝就回来看她。

丽嘉点头。

皇后也让奶娘抱着丽嘉到正殿的偏间待着,“母后替父皇看着,你有没有哭。”

丽嘉反身搂住奶娘的脖子,“奶娘。”

“下去吧。”

奶娘细细跟丽嘉说,在陛下面前一定要乖巧,若是陛下常常惦记公主来地泰宫,皇后娘娘也会对公主好的。

小孩子断奶反反复复,齐枞汶在地泰宫来来回回就去了快小半个月。姚妃挺着肚子去吕妃那聊天,吕妃说,“咱们皇后娘娘看着要回春啊。”

“回春还不好?”姚妃说,“她松快了,我们日子才好过,你不觉得这三年来,陛下很少去地泰宫,皇后的脸越来越紧。”

“是啊。”吕妃想起什么就笑说,“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年纪,那个脸,说出去比我们大五岁都有人信。”

“你别瞎说。”姚妃说。“今年是选秀年,宫里又要多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们都要老了。”

“改明日去问问贵妃,她是怎么没保养的,反正我每次见她都跟没变化一样,就跟当初才进宫一样。”吕妃说。

“比起她进府的样子还是变了一些。”

“你这不是废话吗?进府的时候她还是少女,进宫后已经是妇人。”吕妃说,“陛下精心娇惯的花朵,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说来也奇怪,贵妃为何迟迟不孕?”姚妃说,“要说旁人还能说,伺候陛下的机会少,这位可是没有这样的事。”

“老天都是公平的,给了她如花的样貌,陛下的宠爱,若还有孩子,简直是十全十美。”吕妃夸张的说。“十全十美是镜花水月,十全九美才是稳当。”

“那丽太妃从前不就是十全十美?”姚妃说。

“所以啊,两个皇子都谋逆圈禁,一个孙子虽然封为郡王,陛下也赐了婚,但现在都迟迟不肯成婚,不知道是为什么,孙女被陛下嫁回舅家,谁都知道,孙女的舅舅是被她娘给拖累死的,如今去给舅母做儿媳妇,如何能好。”

“这可不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第六十四章 疑窦

如嫔去玉寿宫里给太后锤肩,“姑母瞧着这批秀女,可有成器的?”

“漂亮的倒有几个,成不成器现在还看不出来。”太后眯着眼镜说,“都比你们小呢,陛下瞧着也有几天新鲜。”

“陛下最近都宿在地泰宫里呢。”如嫔说,“陛下冷落了皇后三年,大约也是够了。”

“你呀,还是年轻。”太后说,“这男人对一个女人冷心,那是很难暖回来的。”

“何况,就算他们鸳梦重温也不是什么了得的事,皇后也不会生出嫡子来。”太后说,她睁开眼,颇为不成器的看一眼如嫔,“你怎么还没怀孕?”

“自从姑母上次说让皇后借腹生子,皇后就有些防备我了。”如嫔颇为难堪的说,“我总疑心皇后是不是把我的花牌给撤下来了,不然从前陛下每个月还会来我这一两次,这几个月一次都没有。”

“她不会如此大胆吧。”太后说,“等会哀家把彤史官叫来问问。”

“陛下不太喜欢我。”如嫔低垂着头说,“肖嫔,江嫔,比我还不如,陛下显然对这些和玉寿宫有牵扯的妃嫔都不太喜欢。”

“那金昭仪算怎么回事?”太后拍桌怒道,“她怎么有本事拢住陛下的心!”

如嫔连忙跪下,“姑母息怒,是我说错话了。”

“我们几个当初比不过丽太妃,如今你们几个也是这般无用,比不过她的侄女。”

“都是女人,你又差在哪了?”

“姑母息怒,都是我无用。”如嫔低头说。

“都不指望你能赶上贵妃的一星半点,如今连金昭仪你都比不过。”太后说,“到底是哪里不好,论样貌,论身段,真就那么差吗?”

如嫔羞愧不敢言。

“哀家一辈子都没得到过先帝的心,原本想着陛下和先帝不同,你也能比哀家更长进点,结果,还是一样。”

“也许就是吴家的女人比不过那姓金的贱婢。”

“都是我让姑母失望了。”如嫔说。

“这次的秀女里,会分几个去你宫里,你好生笼络住,若是她们中能有一两个有造化的,入了陛下的眼,生了孩子去母留子,也算哀家替你把后路铺好了。”太后说。

“姑母。”如嫔膝行趴到太后膝盖上哭。

金昭仪和田贵人也在说着秀女的事,田贵人说她去储芳殿看过,“都挺漂亮的,主要是年轻,嫩的跟花瓣似的,一掐就能出水。”

“说来我们也不大,比着她们,就无端觉得自己老了。”

金昭仪看着窗外的天,叹道,“是宫墙催人老。”

“陛下这次在地泰宫留宿了那么久,不知道等他重新来后宫时,会不会第一个召姐姐去伺候。”田贵人问。

“怎么会是我呢。”金昭仪叹,“自然是要先去荣华宫的。”

“荣华宫的紫藤,又要开了吧。”田贵人说,“我上次从那宫门经过,一墙都是,真好看。”

“可惜当初李嫔开口向贵妃讨要紫藤枝想要栽在自己的宫里,贵妃当时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陛下就说,满宫里除了原有的紫藤,不准别处再种紫藤。”田贵人说,“让李嫔落了个没脸。”

“她心里也有主意呢。”金昭仪说,“花匠那难道没有紫藤,她要种,难道陛下还管这样的小事,她非要贵妃宫里的紫藤,就是为了要和贵妃连上关系。古话说,草木有灵,荣华宫原本叫紫藤宫,根本不是嫔妃住的地方,自陛下赐名,贵妃入住后,那处小景才变成如今如云如雾的盛景。”

“这人旺藤,藤旺人,怎么能轻易处理。”

“还有这样的说法?”田贵人惊了,“若能有贵妃宠爱的十分之一,我都愿意去荣华宫偷紫藤了。”

“胡闹。”金昭仪说,说笑完毕她突然叹气,“希望陛下早些回归后宫,能召我去伺候。”

相对后宫对陛下皇后突然亲热起来的紧张感,荣华宫里一片祥和,秦云颐甚至还有心情打捶丸,团圆意外的会玩,可以陪贵妃玩这个。

捶丸要算分,也要看角度,不是简单把球击进门就能赢,还有战略,把自己的球停在能成为对方障碍的地方也很重要,找到会玩的,秦云颐玩这个比玩马球还起劲。

“娘娘,善王妃来了。”

秦云颐把击棍交给旁人,指着场地说,“记住这个,明日里复盘接着今天的打。”

秦云颐从外面进来,善王妃起身行礼,“你今日来的倒是比平日早。”

善王妃面上有着迫不及待的八卦表情,但她还是忍住先说了几句场面话,“是我来的早,扰了娘娘的事。”

“瞎玩呢。”秦云颐说,“坐,瞧你这表情,向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其实说来不是一件好事。”善王妃叹了口气,“就是和我一同赐婚的,宁山伯府二房的女儿,许给了怀平郡王的那个姑娘。”

“她怎么了?”秦云颐问。

“昨日在马市惊了马,从马车里滚了出来,让一个马夫救了,抱着回宁山伯府的。”善王妃说。

“怎么会呢?”秦云颐微微惊讶,“就算是惊了马,下人呢?”

“下人去控制马,摔断了腿,同行的婢女都摔晕过去,就是她一个人躺在路边上,若不是那个马夫,她就一直躺在那。”善王妃说。

“怎么不多带几个人出去。”秦云颐说,“就是当时拿块布拦着她,再让人去宁山伯府报信都好过这样大庭广众下抱着进了宁山伯府。”

“可有摔着哪?”

“好像没听说摔着哪。”善王妃说,“我刚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让我进去了,看她那神情,像是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不过我去母妃那,母妃闲谈时跟我说起,说丽太妃今天可高兴了。”

“你想说什么?”秦云颐敏感的看向她。“噤声。”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成了,别瞎想,别瞎说。”

善王妃乖乖闭上嘴巴,还做了一个拿针缝的姿势。

“调皮。”秦云颐被她逗笑。

发生在宫外的消息比宫里灵通,但下午的时候,消息传进宫,事态却严重的多,是承恩公夫人进宫说宁山伯府那个外孙女,得急症,去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很快旁人就知道,那位姑娘昨日在马市失了清白,今日在家中就上吊了。

太后气的拍桌,“她一个大小姐出府,身边怎么就带那么几个人?”

“她心里不舒服。”夫人说,这个外孙女,又不是她女儿生的,她才不伤心呢,只是帕子里抹上点姜液,帕子抹眼,立即就是通红,再做哀切状,“怀平郡王迟迟不肯向陛下请旨完婚,大家都笑话她,在屋里待不住,就想出去透透风,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陛下跟哀家说过,从前是怀平郡王以念恩县主的亲事要挟,让陛下把县主嫁到四公家中的一个,他才愿意完婚。”太后气道。“结果你也知道,陛下把顺安选了魏国公的次子做驸马,把县主嫁到她青州舅家去。”

“怀平郡王这两天就该上旨请婚,偏偏就在这两天出事。”

“也是她没福气。”夫人说,“如今宁山伯府那边闹着要休妻呢,妍儿自嫁到宁山伯府,多年来只生了这么个女儿,后院一个都没生下来,宁山伯府本就对她很不满意,但是有个女儿,再加上娘娘大哥多有维护,宁山伯府也忍下来了。”

“如今却是不能忍了。”

“吴家怎么能有被休回家的女儿?”太后惊怒道,她思索片刻,“不就是怪妍儿没给她们生个孩子吗?你选几个姿色好年轻的女子,送到宁山伯府去。”

“就怕妍儿那性子会闹呢。”夫人说,“妍儿真是叫老爷给宠坏了。”

“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本闹?”太后说,“好好的女儿,好好的前程,都叫她断送了,哪家定亲了的女子还能大摇大摆的上街。她管不住女儿,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自找。”

“她要闹,你就告诉,承恩公府没有被休的女儿,她若忍不下,那就死在宁山伯府。”

承恩公夫人出去后,太后气的捂胸口,嬷嬷说要不要请太医来,“请太医?还嫌哀家不够丢人。”

“去拿两粒清心丸给哀家。”

皇后这些时日仿佛回到了才嫁给陛下,当王妃的时候,陛下处理完政务就会来地泰宫,陪着丽嘉玩,她就一旁看着,一起吃饭,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她忍着羞去触碰陛下的领口,陛下没有拒绝,也如她愿的和她敦伦。

按部就班结束后,叫了水,然后各自安息。

许久没有这样的靠近和亲昵。

皇后甚至从心里生出了妄想,希望陛下能永远如这般的亲密对她。

齐枞汶摸着丽嘉的头,这几日饭菜肉蛋都跟上,小脸粉嘟嘟的,“父皇说的没错,饭菜也没那么难吃。”

“我觉得昨日那个红红的肉好吃。”丽嘉说。

“好吃呢,就让内膳司给你做,但是不能吃多了。”齐枞汶说。

丽嘉点头。

“丽嘉现在能好好睡觉,父皇就不能每日来看你了。”齐枞汶说,“父皇还有好多事,还有你的姐姐哥哥弟弟们要去看望,父皇不能只陪你一个人。”

“父皇明天就不来了吗?”丽嘉问。

齐枞汶点头,“但是只要丽嘉想见父皇了,就让奶娘午后带着你来给父皇请安好不好?”

“哪一天想见都可以吗?”丽嘉问。

“嗯。”齐枞汶说,“让人先来问父皇是否方便,然后你再坐着小轿子来见父皇。”

“好。”丽嘉说。

第六十五章 日常

其实当晚齐枞汶就没在地泰宫歇息,他在地泰宫用了晚膳,等丽嘉退下后,他就起身要走,皇后连忙在站起说正事,以图能留住陛下,“今日承恩公夫人进宫来,说和怀平郡王定亲的那个外孙女得急症去了。”

“哦。”齐枞汶听过,并不准备停下。

“陛下。”皇后急了。“那怀平郡王的亲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齐枞汶回头说,“让他自己看着办,既然朕给他找的媳妇他不满意,他自己找去,宗亲的亲事全让朕做主,朕每天就忙这些鸡皮蒜毛的事就行了。”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十几日里编制的一场美梦,立时就碎了。

“嬷嬷,你说今日公主再哭,陛下还会来地泰宫吗?”皇后喃喃的说。

“娘娘。”崔嬷嬷扶着她,“依陛下对公主如此看重的情况来说,若是有朝一日让陛下知道娘娘用公主争宠,怕是又要和娘娘心生罅隙了。”

“是啊。”皇后说,她知道,她没有下一次机会还能等陛下态度回暖,如今她只能小心谨慎,不能引起陛下任何不满,她手覆盖上肚皮,“希望它这次能争气。”

齐枞汶离开地泰宫径自去了荣华宫,秦云颐腿浸在热水里,微皱着眉头在思考,当然不能简单的以太妃今日高兴就来怀疑是否是她使的手段,也许她只是消息灵通,提前知道罢了,未婚女子被陌生男人抱了,怀平郡王现在更有理由拒绝成亲。

若说丽太妃真的想让自己的孙子娶太后家的外孙女,这话但凡对过完有些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

丽太妃如今的指望全在怀平郡王身上,若是郡王被妻子哄转了心肠,那她这个祖母怕就是晚景堪怜呢。

但是丽太妃到底还有没有这样的胆子动手呢?毕竟她早已不是那么呼风唤雨的贵妃。

想的入神,等看见陛下时,她已经来不及起身行礼,齐枞汶压下她的肩膀,“泡吧。”

“给朕也端一盆水来,朕也泡泡脚。”

“陛下怎么来了?”秦云颐问。

“你看看,每次朕来你就这一句。”齐枞汶笑说,“你到底是盼着朕来还是不盼着朕来呀。”

“我自然是盼着陛下。”秦云颐抓着齐枞汶的手,“只是陛下有正事,我这一点盼头算什么。”

“第一次知道小孩断奶是如此折磨人的事。”齐枞汶说,“半夜里哭,睡的不安稳,就算没哭,朕总忧心着她什么时候会哭,睡也不太踏实,真是折磨人。”

“陛下真是一个好父亲。”秦云颐说,“陛下的公主皇子都有福了。”

齐枞汶反手把手心向上,和秦云颐十指交握,“朕小时候总臆想着父皇,现在不过是不希望朕的子女只能臆想朕。等你生下孩子,那我们的孩子就会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皇子皇女,因为他会拥有最好的父皇和母妃。”

秦云颐抿嘴,“只怕我没这个福气。”

“朕说你有福气,你就一定有福气。”齐枞汶认真的说,“不要灰心,你一定会生孩子的。”

秦云颐点头。

泡完脚就寝,齐枞汶入睡的很快,正应着他说的这几日都没休息好,秦云颐就没那么快睡着,又侧着头借帐内夜明珠的微光看他的脸。

陛下对其他的皇子公主如此看重,如果是她生下的孩子,陛下恐怕要宠上天去,如果是皇子,陛下会立他为太子吗?太子能顺利长大吗?能顺利继位吗?如果陛下不立他为太子,那太子会容得下他这个得陛下宠爱的皇子吗?

旁的皇子公主都有外家可走动,她的孩子问她他可有外祖,可有舅舅姨母,她怎么说?皇子十五大婚,可上朝议政,别的皇子一个好汉三个帮,她的儿子孤零零的站在朝上,指不定还有人拿他外祖一事奚落他。

秦云颐闭上眼,两行眼泪无声的滚落下来,她知道,她不一定就能生皇子,若是公主,千娇万宠都不为过,也不用担心碍着谁的眼,在宫里快快乐乐的长大,然后风风光光出嫁。

可是她不确定。

当初她不想活,明知道那亭边约是一个陷阱,她也去了,然后平静的跳了水,她是一心求死,但是没死成,高热的稀里糊涂的时候,模糊能听到齐枞汶对大夫发怒的吼声,无人时她也能感受到他一滴滴落在自己手背的眼泪。

她又梦见奶娘了,奶娘依旧是笑的模样,说她在地下很好,‘小姐一定要好好活着,也不枉费奶娘替小姐这一遭。’

想活,没有立得住脚的理由,求死,却不能死,在她彷徨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她听到齐枞汶说,‘求你,就算是为了我,求你活下去。’

在那一刻,齐枞汶替她找到了活着的理由,齐枞汶没有半点对不起她,他那么费心要救她,要护她,就当是报恩吧。

秦云颐想,把从前的秦云颐封锁起来,不去想,如今活过来的只是一个也叫秦云颐的人,是七王爷的侧妃。

当时她想着,等王爷不宠爱她了,她就可以去死了,没有人会再拦着她。

这样的她,怎么会愿意生下孩子,生孩子就意味着她真的忘记了秦云颐,忘记了生她的爹娘,忘记了她已经死去的一家十几口,她不需要另一个让她活下去的理由。

秦云颐看着陛下的睡颜,明明眼泪还在流,嘴角却上扬,她轻声说,“陛下会子孙满堂的。”

“能陪陛下许多时间,已经是我的福气,其余的福气,我不配。”

齐枞汶在荣华宫好好歇了一觉,第二天下朝后就对韩海利说,“育有皇嗣的妃嫔,你排个班,这几天中午朕就去陪她们午膳,顺便见见公主皇子们。”对后宫雨露均沾是皇帝的义务,关心皇嗣也是皇帝的责任。

后宫人多也没什么好处,光累着皇帝一个人。

“是。”

“晚上依旧宿在荣华宫。”齐枞汶说,“别处都没有她那舒坦。”

“贵妃娘娘素来最得陛下的心。”韩海利说。

“如今去哪,别人都当朕是陛下,只有在她那,还能找回几分当初当王爷的舒坦。”齐枞汶笑说。

“陛下,玉寿宫方才来人,说太后娘娘想见陛下。”韩海利见陛下心情还好,就低头汇报了。

“为了她侄外孙女的事?”齐枞汶挑眉说,“你去回,就说朕积了许多政务,等把政务处理好再去玉寿宫给她请安。”

先去的自然是贤妃宫里,只要陛下是白日里过去,贤妃都会把一双儿女放在身边,能一同面驾,皇子皇女尊贵,也要看得不得圣心。

“朕的二皇子又高了。”在他们行礼后,齐枞汶摸摸齐甫旦的头。

“如今调皮了,四个小太监陪着他玩,都看不住,一旦去了上林苑就不肯回来。”贤妃笑说,“本来说他如今大了,能经风了,今年避暑就带他去避暑,这么调皮,臣妾可不敢了。”

“男孩子调皮些不是坏事。”齐枞汶说,“不过你也要听母妃话。”

齐甫旦肉肉的小脸一脸苦色,“父皇,母妃明明说了今年带我去行宫,如今又说非要学会写字才带我去,父皇,母妃欺负我。”

“写字?”齐枞汶惊讶说,“他才三岁,就要开蒙了?”

“虚岁四岁,也可以学了,臣妾家的兄弟侄子都是过了三岁生日就正式启蒙。”贤妃说,“臣妾这主要还是想刹刹他的性子。”

齐枞汶若有所思的点头,他捧着齐甫旦的脸说,“你呀,碰上个这么好的母妃还不知足,你母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你母妃的就行。”

齐甫旦的嘴立马就撅起。

“弟弟不要噘嘴了,姐姐带你去看内膳司的点心送来没?”柔嘉伸手让弟弟到她这来,八岁的小姑娘头发抓成两个小髻,用丝带绕着金铃铛装饰,门牙掉了一颗,不肯正面对着人说话,她如今有些知事,父皇难得来一次,不要扰了父皇和母妃的相处。

“柔嘉倒是懂事。”齐枞汶看着姐姐牵着弟弟走的背影说,“有个伴正好。”

“柔嘉如今也要学习淑女教程,日后陪他玩的时间就少了。”贤妃笑说,“再说,臣妾想着,男孩子还是要和男孩子玩呢。”

“嗯。”齐枞汶说,“等到其他几个皇子大一点,倒是可以凑在一起玩,等到八岁,就给选两个伴读,如果你娘家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提前准备着。”

“那就先谢过陛下。”贤妃笑说,“臣妾大嫂的长子正好比二皇子大两岁,如今已经开始学声律启蒙了。”

“是吗。”齐枞汶说,“那很好。”

用膳的时候齐枞汶想起问贤妃,“二皇子如今喝人乳吗?”

“不喝了。”贤妃说,“奶娘喂到一岁的时候就让人换新奶娘,说是奶娘的奶也不是一直都有用的,一岁以后的奶喝了已经没多大用,一岁半开始喂各色糊糊面条和奶交替,到两岁就可以吃硬饭了也不找奶娘。”

“柔嘉也是如此吗?”

贤妃点头。

“你知道丽嘉前些日子才断奶。”齐枞汶说,“她都四岁了,吃硬饭还消化不了,还请了太医。”

“皇后的奶娘是怎么做的?”

贤妃闻言说,“柔嘉的奶娘是从宫外带进来的,许是奶孩子的法子和伺候皇家的不一样。”

“不管是宫外还是宫内,总归是要为了孩子好。”齐枞汶说,“朕得申斥内司,她们是怎么选的人。”

贤妃微笑不语,心里却叹,此事,多半是皇后娘娘不经心吧,不然怎么会纵着奶娘喂到四岁。

“你去地泰宫请安,见过丽嘉吗?”齐枞汶突然问道,云儿说她不曾见过,但是她请安向来散漫,没见过也正常,贤妃可是经常去地泰宫的。

贤妃摇头,“皇后娘娘看重公主,轻易不曾让我们看见。”

晚间,齐枞汶枕在秦云颐的膝上,突然问她,“你小时候是几岁启蒙的?”

“三岁吧。”秦云颐说,“也算不上启蒙,我娘会捏着我的手写几个字。”

“五岁请了女老师来教,那时候字能写一百来个。”

齐枞汶望着虚空,“皇子五岁上课堂,朕,是七岁才上,因为父皇把我忘了,他们在各自宫里都早已学了很多,朕的养母,并不识字,都是宫女教朕,所以在课堂上,朕跟不上老师的课。”

“经常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然后答不出,被他们奚落。”

“老师还会打朕的手心。”

第六十六章 交心

“女老师也会打手心吗?”齐枞汶问,他拉过秦云颐的手心看,“不过你这么聪颖,应该不会被打。”

“哪能不被打呀?”秦云颐轻轻笑说,“字写不好也要打的,理解的意思和老师不一样也要打的。”

“嗯?”

“我说老师又不是孔夫子,难道老师说的就一定是当时孔夫子自己的意思吗?”秦云颐说,“我当时是这么说的,老师听完就拿戒尺来打我,打了足足十下,手心肿的好高,我爹娘还要说老师教的好。”

“我二哥就让他奶兄去外面捉来两只小老鼠,他自个趁夜里偷偷扔进老师的房间吓她。”

“倒像是他会做的事。”齐枞汶笑说,“你知道朕是怎么认识你哥哥的?”

秦云颐摇头。

“他在闹市里行侠仗义,冲撞了朕的马车,朕不怪他,他反而还跟朕借马去追人。”齐枞汶说。“一来二去就认识上了。”

“我二哥跟大哥完全不同,热情仗义,多管闲事,每天有惹不完的麻烦,就算被爹家法过几次,下次如果让他碰上,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秦云颐轻声说,想起二哥,眼睛里泛出柔柔的光。

“你们的感情很好吧。”齐枞汶说,“比起严肃板正的大哥,活泼好玩的二哥应该更贴心才是。”

“从小就爱作弄我。”秦云颐皱着鼻子说,“才开始启蒙时,娘让哥哥们教我识字,二哥故意挑很难的字教我,然后跟娘说妹妹笨,一天只能学会一两个字,气的我哇哇大哭。”

“然后他就会来道歉,拿着在外买的小玩意来哄我,然后教我简单的字,夸妹妹聪明,等我不生气了,他又故伎重施。”

“烦人的很。”

“云儿小时候一定特别可爱,哭起来也很可爱。”齐枞汶笑说,“所以你二哥才喜欢逗你呢。”

秦云颐短暂的笑一下就停止了,如果二哥现在还在,那她有说不完的童年趣事,罢了,她听见陛下说起幼时,觉得可怜,自己就心软搭话。

可她比陛下更可怜呢。

“生在普通人家真的比皇家好。”齐枞汶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今天已经算是气氛好的,云儿从不肯跟他讲她的过去,这不好,说明她还没有走出来。齐枞汶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识趣的转换了话题,“皇家的孩子,父母不是父母,兄弟姐妹也不是兄弟姐妹,见面只有勾心斗角,一点温情都没有。”

“不过朕的幼时也不是一无是处。”齐枞汶说。

“我的养母,一年也见不到父皇两次,有大把的时间来陪我。”齐枞汶说。“陪我玩,她不识字,数学倒是很好,教我看账本,不要被下面人的蒙骗。跟我说她小时候的故事,那故事总会变,一开始我不懂事,还会问怎么说和上次不一样,后来我就不问了,她说我就听着,我知道,那是她说给自己的故事。”

“我去学堂,也是她去求了丽贵妃,她从来不会巴结人,丽贵妃不见她,她就风雨无阻去丽贵妃宫里等,等两三个时辰再回来,腿都站僵了,坐不下。”

“父皇终于想起我来,派了伺学太监过来,让我去学堂里上课。”

“可惜我一个字都不会,自然被其余皇子笑话,老师也嫌我愚钝,把我安排在最边角的位置,如果他被其他皇子气着了,就会把我叫起来,问我根本打不上来的问题,然后呵斥我。”

秦云颐手抱住他的头,柔软的身躯传达出想要安慰的意思,“其实我还好,作为不得宠的皇子,老师那点苛待,完全可以忽略。”齐枞汶反而笑着去安抚秦云颐,“只是我的养母,就像你现在这样,抱着我哭,说对不起我,如果早些让人教我读书识字就好了,养母身边有个宫女,是秀才的女儿,还会几个字呢。”

“宣懿太妃真是一个好人。”秦云颐说。

“是啊,可惜好人命不长,我大婚后没多久一场风寒就去了,没有等到我孝顺的时候。你说如果她活到现在有多好,就算所有人反对,我也要尊她为太后,在后宫里也潇洒一会,也让丽太妃在她跟前站着。”齐枞汶说完闭上眼,想要消化掉那一点徒生泪意。

“所以你知道,对于生母的追封我并没有很在意,许诺在太后逝后再给生母追封,反而迎得美名,我给养母选了懿字做谥号,也无人来指责我太过优容。”

“她是我唯一的母亲。”

“太妃知道陛下如今的情况,一定很开心。”秦云颐说。“陛下也一定把宣懿太妃的家人照顾的很好吧。”

“嗯。”齐枞汶说,“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朕也没有非要把他们接到京城来,置办了产业,着人私下看着,当个快活的小地主。”

“那个宫女,她已无家可归,养母去后,我就把她从宫里要到了王府,叫她姑姑,让她安心养老,后来我要进宫了,她不想再进宫,就替我守着王府,反正这个王府在我在位的时候

也不会有人再住进去,她清清静静的在里面养老挺好。”

“陛下从来是个体贴人。”秦云颐说,“我家的哥哥优秀吧,仍是谁都挑不出错来,我祖母曾经跟我母亲笑谈,说给我的找的人家,就照我哥哥的样子找,有个七八成就足够了。”

“我曾经也以为没有比我哥哥更好的人了。”

秦云颐浅浅的笑着,“可是现在啊,陛下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齐枞汶看着她,“如果那些人现在都在该多好啊,如果我能正式的从你家把你接走该多好,让他们知道,我会过的很好,你也会过的很好。”

秦云颐的眼泪滴了下来,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不为男女间的情爱,只是单纯的抱在一起。

之后好几天齐枞汶都没来荣华宫,妙安皱着眉毛,“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来荣华宫了?”

“陛下这不是每天都要和皇子们亲近吗?”秦云颐放松的说,知道陛下是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那天陛下是受了什么触动,不过那些事情,恐怕陛下除了她谁也没说过。“之前在地泰宫那么久,怎么也要安抚一下其他皇子。”

“所以说,娘娘还是要生孩子。”妙安找到机会了,“你看只要有孩子,陛下总会记挂着去看两眼的。”

妙安看秦云颐侧头看簪花,根本就不准备搭理她这个话题,她也不泄气,转而又说,“就算一宫主位没有孩子,只要宫里的人生了孩子,陛下去看望,也总要在主宫坐坐的,就像翠婕妤。”

“娘娘,今年正好选秀,咱们后面的甘泉宫,除了浴池,其余地方都空着呢,不如也招几位昭仪婕妤去住,等他们日后生下孩子,也能让陛下多回看几回。”

“我若是有朝一日要依靠着孩子或者别人才能引来陛下见我,那还活着干吗?”秦云颐说。

“娘娘如今年轻,陛下喜爱娘娘,娘娘自然想不到以后。”妙安担心的说,“现在还好,五年,十年,十五年后,那该怎么办呀。”

“你还担心的这么远?”秦云颐回头看她,“今年依旧在落选的秀女中挑五个出来到荣华宫伺候。”

“荣华宫人员已经满了呀。”妙安奇怪的问。

“有想出宫的,就出宫吧。”秦云颐笑说,“置办一套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宫。”

“娘娘。”妙安说,她竖起眉毛,显得很生气,娘娘对她们还不够好吗?现在荣华宫里的人哪个不对娘娘忠心耿耿,谁想出宫呀?

“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秦云颐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还不想出宫,也不打算放你走,但是其余人外来还有父母惦记的,早点出宫,也是我行善积德了。”

拖了三日,齐枞汶才去的玉寿宫,太后满脸阴郁,“陛下总算来了。”

“政务繁忙,是朕的不是。”齐枞汶干脆利落的认了错,反而堵的太后一口气上不来。

“怀平郡王的事,你怎么看?”太后单刀直入的问。

“怀平郡王什么事?”齐枞汶说,随即恍然的说,“既然那个姑娘没有福分,就让怀平郡王另外再找个就是,他自己找,朕不插手。”

“陛下难道不觉得宁山伯府的姑娘死的蹊跷?倒像是有人刻意而为。”太后说,这事发生后她就在想这种可能,丽太妃笑着的模样像一根刺,在她心里反复戳刺,还得意洋洋,仿佛在说,看,就算是现在,你也拿我没办法。

“话可不能乱说。”齐枞汶惊讶道,“太后可是有什么证据了?”

“若有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冷哼一声,“只是这事若真要查个底调,也是让哀家没脸,所以没让人往下查。”她查了,没有证据,可是没有证据,并不会打消心里的怀疑,而且她也不愿意看丽太妃高兴得意的样子。

齐枞汶没说话,他在等太后说出她的意思。

“怎么说宁山伯府那个姑娘也是和怀平郡王有御赐的婚约,如今人已经没了,父母伤心难过,碍着哀家的面子,也不能去找那罪魁祸首闹上一闹,就让怀平郡王依约把姑娘娶回去吧,日后清明年节也有人添碗饭,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太后的意思是想让怀平郡王娶那位姑娘的灵位?”齐枞汶惊讶说,“这怕不好,怀平郡王到底是皇家的人。”

“那陛下说怎么办吧。”太后说,“丽太妃心里恨哀家,把好好一个姑娘祸害没了,这口气就让哀家咽下。”

“到底没有证据。”

“这事除了她,还有别的可能吗?”太后发脾气的说,“陛下想要什么证据,哀家去让人做。”

发怒的老女人很难应付,齐枞汶也不是非要维护丽太妃,就妥协说,“那太后想要怎么做?”

“除了让怀平郡王娶灵位以外。”

“皇家威严,不容挑衅。”

第六十七章 上林苑

宁山伯家的姑娘急症没了,太后觉得有愧怀平郡王,随又为怀平郡王做主选了随侯的女儿做郡王妃。

随侯家门槛比宁山伯家还高一些,还是大房家的姑娘,怎么说,也是太后厚道。

不过是领懿旨的怀平郡王,还是在玉寿宫的丽太妃,心情都算不得好。

随侯的女儿比怀平郡王还大两岁,只不过这不是关键,传言随侯的女儿像她祖母,有疯症,平时看的好好的,

突然就会发作,不认人,还乱咬乱抓。就是为了这个事才一直没有定亲,听说随侯都准备找个上门女婿了。

这突然天上掉个大馅饼,成了郡王妃。

丽太妃死死抓着手里的丝巾,“你确定那件事没有露出马脚?”

“都是经用的人。”宫女低着头说,“本就是个外乡人,前几日来了京城,事办完了就要回去,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见姑娘倒在地上没人管就上前帮忙,他也不懂看马车的徽记,不知道是哪家,路也是旁人指的。”

“万无一失。”

“你确定他回乡了吗?不会被谁捉住,或是一时嘴快,朝外人露了底。”

“出了京,这世界上就没那个马夫了。”宫女说,“他们这些人,接一个活换一张脸,为了保命,谨慎的很。”

“既然没有抓到马脚,那就是故意的。”丽太妃咬恨说,“陛下向着太后,就眼睁睁看着让怀平娶一个疯女人来乱了皇家的血脉。”

“太妃,流云过来了。”

流云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天还没黑,你怎么就来了?”丽太妃问,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养新的钉子,现有的钉子可是弥足尊贵。

“太后让奴婢到后院来给肖太嫔送东西,顺道过来。”流云说,“晚上过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更说不清。”

“奴婢就长话短说。”流云说,“太后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宁山伯府那事是太妃做的,但是心里认定是太妃动的手脚。”

“哼,她那样的人哪肯承认是自己家倒霉啊。”丽太妃冷嗤一声说。

“太后原本是想让怀平郡王娶那姑娘的牌位的,陛下不肯,但是太后胡搅蛮缠,一口咬定这事和太妃脱不了干系,陛下要证据,她可以找上千万个证据来,陛下不愿这事闹大,只能由着她。”

“她有什么手段,也就是胡搅蛮缠了。”丽太妃说。

流云通风报信后回去给太后回禀,说了肖太嫔谢娘娘的赏后,语风一转,“娘娘,奴婢回去的时候特意从丽太妃的房间经过,听到丽太妃在里面拍桌子骂人呢,啧啧,听那响声,奴婢都替太妃手疼。”

“哼,她怎么不摔杯子了,她不是喜欢摔吗?继续摔呀。”太后冷笑,“摔了再用钱去买就是,丽太妃还舍不得这点钱。”

“她如今一个太妃的俸禄,可撑不起她往日里豪奢的做派,吃了几年老本,再不懂事也该学着懂事了。”流云适时的嘲笑几声,果然太后听了十分舒服,“哀家就指望着她不懂事当笑话呢。”

四月里花开的旺盛,齐枞汶牵着秦云颐在上林苑的花林里散步,“今年夏天,不如去塞上避暑,年年都是去的行宫,再好的景也是无味。”

“塞上?”秦云颐说,“朝中的大臣恐怕不乐意。”

“说是塞上,哪里真能跑那么远,就在三阳关内转转。那附近有座小行宫,修修还是能住,有一片牧场,带你去草原上跑跑马。”齐枞汶说,“沈卿这些年在北境劳苦功高,朕去看看他。”

“陛下是去犒劳沈将军,还是去考察去了。”秦云颐笑问。

“是犒劳。”齐枞汶笑说,“不过沈卿这些年也是辛苦了,朕此番去,如果有人能顶他的任,就让沈卿回京荣养。”

秦云颐闻言知道这事大约是板上钉钉了,她自出生后还没离开过京城,对塞上风情还是挺期待的,不过她突然想到,“陛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年去,这英妃五个月的肚子,也不好跟着舟车劳顿。”

“那也没办法,六月中旬咱们就出发,总不能让英妃去塞上生孩子。”齐枞汶说,“不过能让沈卿回来吃外孙的满月酒,也算是圆满事。”

储芳殿里有消息灵通的秀女知道陛下和贵妃如今正在上林苑里赏景,有心思活络的就急忙梳妆打扮,准备去上林苑偶遇。

不过也有人在张望。

“乐荷,你不去吗?”同屋的秀女问安然坐在桌前绣花做荷包的崔乐荷。

崔乐荷容长脸,双燕眉,姿色在秀女中只能算中人之姿,胜在通身的气派,知书达理,温柔娴雅,见之可亲。秀女中就有不少人把她当知心姐姐,凡事愿意来问她的意见。

“此时去见陛下,不和规矩。”崔乐荷温言说。

“可是,皎月她们都去了,说是不准备直接去花林,只在液池边跳舞,再加上有三四个人,也不能算是单独偶遇,只是消遣撞上了,难道这样贵妃也会不喜?”秀女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她胆子小,既然错过了第一波去的,再去,她一个人不敢,想寻个伴。

崔乐荷轻叹,人有些小聪明,就喜欢为自己的行为找个行得通的理由,可惜你说服自己没用,得说服她人。陛下去上林苑,秀女也去上林苑,谁能相信你心中没有小九九。“秀女中有多少人,去上林苑的又有几个人?”

“迟早有一天会见到陛下的,何必这么冒险。”崔乐荷说。

秀女被说服了,在崔乐荷对面坐下,人还是有些泄气,“若是运气好的,能先入了陛下的眼呢?”

“都说陛下不爱提后宫妃嫔的位分,那么初封就很重要。”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能偶遇,不能强求。”崔乐荷说。

齐枞汶和秦云颐还未走出花林,就听到女子嬉闹唱歌的声音,齐枞汶停步,“不如再转回去赏风景?”

秦云颐驻足听了一会,“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不懂规矩。”齐枞汶面有不悦说,他很少在秦云颐面前说秀女,怕她吃醋,也怕她不吃醋。

“步辇停在液池边,我们除非在这花林了不走了,不然总要出去的。”秦云颐说,“陛下和我已经走了这么许久,难道不累吗?”

“你累了?”齐枞汶说,“那回去吧。”

花林出口不到液池的地方,三五人相近站着,其中有一个人婉转歌喉,中间有一个粉红裙子的姑娘,随着歌声起舞,舞姿曼妙,欢声笑语。也就没听见有人提醒,在陛下和贵妃已经靠近后才被韩海利一声厉喝。

“你等何人?陛下贵妃在此,还不速速行礼。”

年轻的女孩子这才如受惊的雀儿一般,纷纷散开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皎月大胆的抬头看一眼陛下,然后才低头,娇怯不已的说,“回陛下,小女等都是入宫候选的秀女,见春光烂漫,不由心生爱意,逐春而来,万没想到在此处能遇见陛下。”

“秀女此时不在储芳殿待着,在此放浪形骸,管事姑姑何在,让她自去内司领管教不严的鞭子。”齐枞汶冷冷的说。

皎月立马抬头,一双盈盈美目泫然若泣,“陛下,都是小女胆大妄为,趁姑姑不在意的时候偷溜出来的,陛下要罚就罚小女,不要罚姑姑。”

“罚你?”齐枞汶低头看她。“你担得起吗?”

皎月畏缩了一下,只看着齐枞汶,十分楚楚可怜。

“小女们知道错了,还请陛下原谅此回。”旁边跪着的秀女见状不对冒着冷汗求饶道。

“看她舞姿熟练,怕也是练了很久准备在御前献艺。”秦云颐轻声说。

齐枞汶侧头看她,“你喜欢?”

“我不喜欢。”秦云颐摇头。

“那就不要留。”齐枞汶回头对韩海利说,“把这些人都送出宫,返回原籍,自行婚配。”

历经旅途波折,又经过重重选拔才到留宿宫中,只等最后封妃,如今却要被赶出宫,秀女们顿时都萎顿在地,失了心骨,有脆弱的都嘤嘤哭起来,皎月不敢置信的看着陛下,不该是这样的,“陛下。”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齐枞汶的袍角,想要撒娇,陛下,你仔细看看我,我不美吗?你就不心动吗?

有知趣的转头去求贵妃,“实在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见陛下娘娘的,是碰巧的,还请娘娘原谅这会,下次不敢了。”

秦云颐蹲下身对她们说,“满宫上下都知道,我与陛下来上林苑时,不喜碰见其他人,你们要怪就怪告诉你们我和陛下在上林苑这个消息的人吧,她是动机不纯,你们是心生妄念。”

秦云颐说完起身,挽着陛下的手走向步辇,韩海利已经点齐了人来,“姑娘们是自个儿走还是,咱家劝姑娘一句,被人捂着嘴拖走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去上林苑的八个人被陛下呵斥出宫。

皎月去大骂了勤香雪,说她居心不良,故意害她。

其余人后怕,幸好没有头脑发热就跟了去,也有人暗暗惊叹,贵妃盛宠原来不是一句话。

第六十八章 传言

“幸好我听你的话没有去,要不然现在就该跟她们一样,被赶出宫去了。”秀女拍着胸脯后怕的说,和她一样的人还不在少数。

“不过贵妃真当如此跋扈?”其他秀女说,“只因为她一句不喜,陛下就把那些人都赶了出去,贵妃,贵妃跟了陛下也有十年,又无子嗣,如何能还能圣眷正浓。”

“与陛下,贵妃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那些秀女只是才见一面的陌生人,你以为陛下会因为这几个秀女就惹得贵妃不快?”崔乐荷说,“都是痴心妄想,贵妃姿容外界早有传言,也不知道她们啊,哪来的信心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容貌让陛下一见倾心。”

“皎月去骂勤香雪,但是勤香雪得了消息也带人去了上林苑啊,只是运气太好没见着陛下,不过回来也被姑姑责罚了,现在还在抄宫规呢。”秀女说。

‘有心要去上林苑见陛下的如何会见不到人。’崔乐荷心想,不过面上依旧是浅浅的担忧,“之后的日子咱们要更加小心,在封妃前千万不可再出漏子了。”

皇后对着镜子,“哥哥这次找进来的人倒是有几分本事。”不声不响就解决了八个秀女,尤其那个皎月,生的极为漂亮,一进宫就被秀女们视为劲敌,连太后都曾派人去示好。

“当初选秀,侯爷从江南瓦当里找了几个人,只想着她们从小就被教着如何伺候男人,和这些名门闺秀小家碧玉不一样,能引得陛下从贵妃那分神,没想到陛下嫌她们脏呢。”崔嬷嬷说,“如今这两个人,侯爷可受了教训,选的身家清白的姑娘,再让勾栏里的妈妈去教她们怎么应付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让侯府的人直接出面过。”

“除了侯爷和娘娘,谁也不知道,她们竟是侯爷的人呢。”

“这般手段,只怕养虎为患。”皇后说。

“侯爷哪能想不到这点呢。”崔嬷嬷说,“自她们离家赴京起,她们的家人都在侯爷的掌控中。”

“若是她们日后能说生下皇子,那更好,普通家世,死个小贵人之类的谁会记得,娘娘正好行这中宫嫡母之责,把孩子抱过来好生教养。”

“比起太后想让娘娘借如嫔的肚子可没有后患的多。”

“太后真是天真。”皇后突然笑说,“本宫若真要借腹生子,如何会选如嫔呢?”

“如嫔背后有太后,有承恩公,本宫不能去母留子,费一番苦心把她的孩子拱上皇位,再让她来做圣母皇太后和本宫分庭抗礼吗?”

“娘娘想的清楚。”崔嬷嬷说,“我看那个如嫔也是福薄的,能不能孕育皇嗣还得两说呢。”

“太后也着急了。”皇后笑说,“所以这次秀女里,太后也想替如嫔找一个肚子生孩子,否则,等她死后,谁来保她吴家荣华。”

“看来宫里真要热闹了。”崔嬷嬷说。

佳妃抱着五皇子来荣华宫串门,“听说娘娘昨日在上林苑发落了几个秀女,她们都纷纷猜测,我懒得猜测,就直接上门来问娘娘了。”

“怎么,那几个秀女中难道有你的骨肉亲,这么巴巴的上来问,就是问也迟了,人已经出宫了,没有再回来的余地。”秦云颐淡漠的说,伸手却让奶娘把抱着的五皇子送到她跟前来看看。

才一岁多的奶娃娃,流着口水睡的正香。

“我家哪里还有像样的人物能送进宫?”佳妃笑两声,丝毫不觉得家薄是什么丑事,“就是有,我的妹妹也该如我一般小心甚微,不会如此胆大妄为的。”

秦云颐看她一眼,“你要说什么快说吧,要不是看在五皇子份上,我还懒得搭理你。”

佳妃,是个妙人。当初因为秦云颐的一支手镯成了佳妃,来荣华宫道过谢,但也不是从此就成了荣华宫座下门狗,起初在宫里不咸不淡的,后来跟着贵妃去行宫,意外得了宠,之后就算回宫,陛下时不时也记挂着往她那去去。

一开始进宫,她和秦云颐说话是处在下位的,等有宠后和秦云颐说话又往上抬了个档次,等到生下皇子,好嘛,这下来往荣华宫,就是平位相交的语气。

妙安不喜欢她,“佳妃如今是借着皇子抖了起来,跟娘娘说话都不用敬语了。”

不过秦云颐倒没觉得她不恭敬,这宫里对她恭敬,表面恭敬,连表面恭敬都做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可多了去,如今有个佳妃这样的,还挺好的。所以佳妃抱着五皇子上门来,她总是会见的。

“我就是特别好奇。”佳妃凑近了说,眼睛瞪圆,“娘娘真是因为那个叫皎月的秀女长的好看,和娘娘不相上下,才心生警惕让陛下赶出宫的?”

秦云颐面露不解,随即露出无奈的笑容,“如今后宫到底是怎么传的?”

“说那位皎月秀女,在液池边起舞,陛下惊为天人,当场就要封妃,然后贵妃大发雷霆,然后陛下为了让娘娘高兴,就把美人赶出宫了。”佳妃说。

“第一,陛下可不是见了美人就移不动道的轻薄人,即使他看上那位秀女,也会按下不表,等到封妃时再给名分。”

“当场封妃,绝无可能。”

“第二,若是陛下真喜欢那位秀女,就是我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当下把她赶出宫去了。我若只有这点手段,何值得后宫对我恨的牙痒,却没办法。”

“所以我才不跟她们瞎猜呢。”佳妃得意的说,“我就是真的好奇,那个皎月真的生的好看吗?瞧她们说的都成天仙似的,可惜上次秀女论试的时候,我没凑那个热闹,现在也不知道皎月的长相。”

秦云颐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我也没看清她的长相,大约是不错的,你若真好奇,再把人请回来看一眼?”

“那哪能呢。”佳妃说,她转头去问妙安,“你那日跟着娘娘去上林苑,可看清那皎月的长相?”

“没看清。”妙安冷冷的说,“反正啊,天仙呢奴婢就只见过一位,就是咱们贵妃娘娘,其他什么阿猫阿狗啊,也敢舔着脸说自己美若天仙。”

“哈哈,妙安你这张嘴啊。”佳妃捂嘴笑起来,“幸好是荣华宫能护着你。”

佳妃带着五皇子又离去了,妙安还是忿忿,秦云颐却冷道,“你可知错?”

妙安心头一跳,看向秦云颐的眼神就有些委屈,“奴婢只是不喜她什么破落户都拿来和娘娘比。”

“她是谁?”秦云颐看着她,“我问你,她是谁?”一字一句,声不高,威却重。

“佳妃娘娘。”妙安低着头说。

“那你又是谁?”秦云颐问她。

“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既然你知道,如何在她面前如此出言不逊?”秦云颐问。

妙安瞬间跪下,“奴婢知错了,请娘娘责罚。”

“我从来不意待你们严苛,尤其是你,性子活泼,人又爽直,无论是王府还是皇宫,我总纵着你多,就是妙清说你,我也护着你。”秦云颐说。“不料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连陛下的妃子都不放在眼里。”

“奴婢知道。”妙安含着眼泪说,“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都知道,奴婢知错了,日后不敢了。”

秦云颐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纵你是爱你还是害你。”

“我活着自然能护你们周全,但是有朝一日我死了,谁还能护着你们?”

“我可以把你们都安顿好,送出宫去,可是送出宫,就没人能找得到吗?”

“娘娘,奴婢错了,你罚奴婢吧,千万别说死呀活的,娘娘要是走在奴婢前头,奴婢决计一头撞死在灵前,到地下也要服侍娘娘。”妙安哭的涕泪双流。

秦云颐本想再管教一番,看她哭的这么惨,反而不好说了,她这人,有点不好,喜欢护短,罢了,反正她一时半会死不了,还是能护着些。

“这次就算给你个教训,去抄宫规两百遍,没抄完前,不用到跟前来伺候了。”

妙安难得的没有撒娇耍赖求娘娘放过,磕头领罚就下去了。

秦云颐一直到妙平过来侍奉时才趁机跟她说,“妙安是从王府跟来的旧人,又是大宫女,此番受罚,若是有人奚落她

,你护着点。”

“娘娘你就放心吧。”妙平笑说,“咱们宫里没有这样落井下石的小人。”

“荣华宫的人,出去总有几分薄面,我是千叮呤万嘱咐,在外不可骄横,坏了娘娘的名声,其余还好,就是妙安是个刺头,又仗着娘娘疼她,在外面啊,就是一些嫔娘娘都没有她会摆谱,娘娘这次罚她,要让她真的知错了就好。”

“说到底,我们能有什么体面,还不是因为身后是娘娘,旁人才高看一眼。”

“我是不介意让你们狐假虎威,我的人若出去被人欺负,岂不是丢我的脸。”秦云颐笑说,“只是也不要出去欺负别人。”

“奴婢们都是知道的。”妙清说,“娘娘,这是要想出宫的人,你看看。”

四月十五,陛下秀女点芳之日,秦云颐对秀女再无兴趣也要去凑个热闹,稍加打扮后坐着步辇去上林苑。

翠色广袖,杏红襦裙,发髻侧簪一只珍珠花钗,竟是打扮的比秀女还鲜嫩。

第六十九章 崔婕妤

“贵妃今日穿的如此娇艳,倒叫本宫恍惚了。”皇后看着她笑说,“贵妃是台上人,还是台下候选的人。”

“这不是听着各宫姐妹都夸这次秀女容颜出众,想着不要堕了名头,就刻意了些。”秦云颐对陛下羞道,“既然都说是天仙下凡,总不能被比的没地方站。”

“她们如何能跟你比。”齐枞汶轻笑,“就是天仙下凡,那你也是月里嫦娥,她们是给你摇扇子的。”

“陛下这么说多不好意思啊。”秦云颐听到满意的回答笑眯眯的说。

其余妃嫔不约而同的侧身轻嗓子,觉得贵妃有些过分炫耀了。

“哀家记着原先有个叫皎月的,挺漂亮的秀女,先叫她上来给陛下看看。”太后装作不知道皎月已经出宫了的事。

皇后欲言又止的去看陛下,齐枞汶见她们说着话突然不说了,就奇怪看皇后,“怎么了?太后要见皎月,就叫上来看看。”

“陛下忘记了?”皇后说,“皎月前两日在上林苑,已经被贵妃赶出宫去了。”

“哦。”齐枞汶点头,他转对太后说,“天子择妃,品性为重,选妃不能只选空有姿色的人,那个人在上林苑冲撞了朕,没规矩,朕就让发还原籍,自行婚配。”

“是冲撞了你,还是冲撞了贵妃?”太后说,她看着秦云颐说,“贵妃独得圣眷,何须如此紧张。”

“太后说是紧张,就是紧张吧。”秦云颐笑说。

“时间不早就让她们一一上前来吧。”皇后说。

秀女秀美,举止在嬷嬷调教下也行止有度,一水儿的粉红小衫,鬓边流苏摇晃,低着头露出白玉后颈,娇怯可人。

一排排上来问安情理,若是陛下,太后皇后有想问的就会叫出来单独问几句,这么来回着看了小一百人,其实是很乏味的事情。

秦云颐看了两眼后,就觉得有些没兴趣,专注于欣赏自己的指甲。

那些身份清贵被人看好有钱走关系的秀女自然排在前面,防着主子们看了前面的累了后面的直接不看。

在秦云颐无聊目光四扫的时候,她看到正在等候上前的一队秀女,那最边上的一个娴静如兰的秀女,吸引了秦云颐的注意力。

那个侧颜,那垂立的指尖,好熟悉。

像谁呢?在哪里看过呢?

秦云颐一直盯着她看,看她行动的步态,行礼的弧度,以及上前自报家门的嗓音,不是那种很清脆的声音,而是如蜜一样粘稠甜蜜的嗓音。

“小女清河崔氏,名乐荷。”

清河崔氏。秦云颐脸一白,她想起来了,这莫名的熟悉感,她从前也认识一个姓崔的姑娘,不过认识时她已经为妇人,去见她是她常常是这样侧立站着,见她来会抬头笑道,“小姑来了。”

清和崔莲华,是她的大嫂。

这个崔乐荷会和她有关系吗?

秦云颐手不慎碰到酒杯,迎来齐枞汶侧目低问,“你不喜欢?”大有如果你说不喜欢,这一排就一个都不留。

“没有。”秦云颐挤出笑来,“陛下喜欢就好,陛下喜欢的,我都会喜欢的。”

就算秦云颐这么说,齐枞汶也大有不留的意思,皇后却凑过去耳语,“陛下方才说天子择妃,品性为先,这个崔乐荷,储芳殿的姑姑和臣妾说了很多次,说是素有美行。”

齐枞汶挑眉看她。

“既是素有美行,那就去内司做个女史。”齐枞汶说。

秦云颐看崔乐荷闻言颤抖的手,极力控制的不让人失态,她的嫂嫂也是如此,无论何时都不曾见过她失态,便是那时,也只是凄然一笑,说我命似君命,黄泉共飘零。

秦云颐眨巴着眼把眼泪眨回去,就对齐枞汶笑着说,“这个秀女一看就是贞静娴雅,守礼克己。”

“陛下的后宫倒是少有这样的人。”

这话是实话,贵妃得宠,就是后宫女子的学习榜样,贵妃不是温柔的人,后宫妃嫔就活泼的多。

“不如留下?”齐枞汶问她。

秦云颐点头。

“那便留吧。”齐枞汶说。

最后亲留的二十个人再在齐枞汶面前一次排开,齐枞汶这次封妃和上次不同,宫里如今妃位嫔位多,昭仪婕妤少,所以唯一位分高的就是勤香雪册为勤嫔,其余都是昭仪,婕妤。等这些人结束后,皇后和太后又按照自己的喜好,在剩下的人中点十个为美人,十个为贵人。

“三年后陛下不一定会开选秀,不若这次多选些人伺候吧,也让陛下能新鲜久一点。”皇后说,第一次选秀,她没死心,陛下的女人多了,对她并没有好处。如今她已经断了和妃嫔争宠的心思,那么人就越多越好,让她们去争个头破血流。

“贵妃的荣华宫,这次可要人作伴?”皇后问秦云颐。

“她的荣华宫,不要安置别人。”齐枞汶替秦云颐说了。“不止这次,以后都是,荣华宫,永远只是贵妃的荣华宫。”

“是。”皇后笑说。你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准备借腹生子,那就看你仗着陛下的宠爱能走到何时。

秦云颐离开时经过崔乐荷,并没有停顿,好像并不知道她是因为她才留下来。

妙清扶着秦云颐,面有忧色,“娘娘的手好凉,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秦云颐说,“你去内司说一声,那个崔婕妤,不要为难她,多行些方便。”

回到荣华宫,秦云颐把人都挥退,她一人坐在殿中,看着虚空,眼神涣散,什么都没有想。

先安置八个昭仪,再来十一个婕妤,除了荣华宫,各宫都有新人住进去,热热闹闹的,内司人手有限,难免会由疏漏,漏了这里薄了那里,崔婕妤没使银子,被分进莳萝宫,主宫宋妃人性子还行,又是潜邸出身,只要不犯大错,总是稳稳当当的,算是个好地方,待住进琼花殿,万事安排妥当,没有哪里不顺心还得回去找内司的地方。

“婕妤是碰上贵人了。”内司分来的宫女小水一脸高兴的说,“若不是有人背后提点,内司干活才没这么麻利呢。”

“是吗?”崔乐荷环顾着四周,点妃当天,她以为秦云颐已经认出她来,但除了那一番话,她之后没来找过她,连派人都无。

难道她知道她可能是她大嫂的妹妹,都无动于衷吗?

还是她没有认出她?

不过不管是哪样,都是寡恩薄幸之徒。

“对啊。”小水说,“你看这摆设看着就贵气,不是压库房的破烂货。还有这被褥,帐子,布料花纹都是簇新的。”

“有的是在库房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新’东西。”

蒋贵人来崔婕妤这串门子,“还是姐姐这好,宽敞,明亮。”

“你房间就安置好了?”崔婕妤看她。

“那能啊,到处都乱糟糟的,勤嫔那指着人来来往往的,我瞧着心烦,就来你这坐坐。”蒋贵人说,之前秀女时就和崔乐荷相熟,当时为显得亲昵叫着姐姐,如今却是必须要叫姐姐了。

“这有内膳司新送来的点心,你吃吗?”崔婕妤说。

“我看旁人都在叫着缺这缺那的,姐姐这安妥的都可以吃点心了。”蒋贵人说。“显然有人相帮还是有好处的。”

“我是运气好,她们都得用。”崔婕妤看一眼她的宫女说,“不然我在宫里都是睁眼瞎,哪里来的自在。”她忽略话里的试探,只把功劳都推给宫女,“咱们也没得去和内司掰扯,都靠她们。”

“也是。”蒋贵人也不追问。

转而叹道,“短短一级待遇就大不同。姐姐这一间正房,另有两边抱厦可以安置东西宫女,我那就一间通房,这边住着我,那边住着东西和宫女,还背阳,一股子潮气,我都担心住久了会胳膊腿疼。”

“日常多喝些姜茶,每日都要热水泡脚。”崔婕妤说,“白日里无事,多出去走走,来我这也行。”

“姐姐你真好。”蒋贵人一脸感动,“当上婕妤也没有疏远我。”

“大家都是好姐妹。”崔婕妤笑说。在这后宫里,一个婕妤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她如今已经在宫里了,万事开头难,她已经开始了。

梁宛华只手托腮依靠在美人榻上,不言不语的,“婕妤,勤嫔娘娘着人送糕点来给你。”宫女细声道。

“知道了,你替我去谢她。”梁宛华淡淡说,“糕点也你们分了吧。”

她和勤香雪是老乡,一路搭伴上京,进宫,虽然路途上说了日后同富贵,共患难,不管位分高低。

当时情真切切。

梁宛华伸手按住胸口,事到临了,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她自忖和勤香雪比不差什么,偏偏一人为嫔,一人为婕妤,中间隔着两级,待遇也千差万别,叫她如何甘心。

嫉妒像蚂蚁咬着她的心,她还得去她面前泰然自若的恭喜。

荣华宫里,秦云颐这两日都有些奇怪,夜里缠着齐枞汶不让他安歇,“今日已经要了两回了。”齐枞汶伏在她身上说,“再来,你明日又要腰疼了。”

“腰疼也没关系。”秦云颐眼里还有方才留下的泪,身上瘫软,搂着他脖子的手却用上力道,“陛下要我。”

要到她沉沉睡去,累到不会有梦魇。

第七十章 突变

因着秦云颐突然的缠人,齐枞汶在荣华宫连宿了几日,等秦云颐能安静的躺着睡觉后,齐枞汶回天清宫,一时也没召人来伺候。

得休养几日。

于是情况就是,新妃嫔落定十五天了,陛下还没有召任何一位新妃子去侍寝。

后宫议论纷纷,“难道这些人都不得陛下喜欢?”

“你知道什么?没看见陛下前几日都在荣华宫吗。”有注意到的人说,“陛下在荣华宫留宿后总要歇两天,和贵妃一同去过行宫的人还有不知道的吗?贵妃可是会吸人精血的妖精。”

“此话怎讲?”有人好奇。

“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难道还不懂?”那人就笑说,“我问你,你伺候陛下的时候,一夜来几次。”

“难道不都是一次吗?”接话的是个小贵人,她弱弱的说,“完事后陛下起身去洁身,我等就被送了回来。”

“所以说贵妃才是妖精啊。”故作高深的说,“陛下在贵妃那一夜的次数比得上召了好几个人伺候,那陛下不得歇歇气啊。”

其实大部分没有那么夸张,但是秦云颐也知道最近几天有些过分了,让内膳司炖了好几个汤送过去。

齐枞汶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但她这个样子就不像没事,齐枞汶回了天清宫让韦胡查查这批秀女的潜在背景,出身经过初审自然是清白的,但是看看有没有潜在的关系,尤其是跟贵妃有关的。

就是点妃那天晚上才开始不对劲的,肯定是和贵妃有关。

韦胡排查了两天后来报,“贵妃娘娘的大嫂崔氏与崔婕妤同出一家。”

齐枞汶眼神一凛,“崔氏死后,崔家是个什么情况,你去查查,重点查他们对贵妃有没有恶意。”

“是。”

韦胡让陆应承去清河查此事,陆应承叫苦,和老大一班,累的吃饭睡觉都没有时候,现在不和老大排一班,就要被指使着出京。

“我觉得头儿针对我。”陆应承说。

“收拾东西快去吧。”同僚说,“陛下对贵妃的看重你还不知道,早点把事了了,不然记你一个玩忽职守。”

齐枞汶去荣华宫,秦云颐讨好似的给他捏肩,“不是吓到陛下了吧。”

“崔婕妤,是不是你大嫂的妹妹?”齐枞汶见她不想说,就直接问了。“你这些天的不对劲都是因为她吧,没有再做噩梦吧?”

“托陛下的福,没有做噩梦。”秦云颐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说,“我也不确定,也没找他问过,所以才没和陛下说。”

“那你还要留下她。”齐枞汶说,“早知道她有这层身份在,朕就不留她了。”免得让你见了还想起旧事,不能开怀。

“就算她是大嫂的妹妹,也无妨。”秦云颐说,“她被父母送进宫来,显然也是想博一番前程,我不好断了别人的前程。”

“好在她只是一个婕妤,只要你不想见,她也不能在你面前晃荡。”齐枞汶说,“日后你若再为她伤神,朕就令她出宫了。”

“好霸道的男人。”秦云颐笑说,“好在我喜欢。”

端午节,宫里有互送五毒香包的传统,秦云颐早起戴了一个五彩绳环在手上就当是应节,旁人宫里送过来的,荣华宫送出去的,都是宫女处理的,不用她过问。

本该是一个普通欢乐的节日,但是午朝的时候,陛下突然晕倒,引起前朝后宫的慌乱,御医给陛下诊断,说是陛下中毒了,在场的赵相立马让人后宫戒严,天清宫更是层层把守,不许人走漏了风声。

但是这消息出来一点最是让人心焦的,皇后去天清宫都没能进去,坐在地泰宫心慌气短,“你说,陛下如果,如果这次没能醒来。”

“娘娘。”春枝大声说,“陛下吉人天相必不会有事,娘娘不要自己吓自己,如此非常时刻,千万要管好后宫,不要让陛下醒来后失望。”

“传本宫的指令,各宫闭门不出,若有无端在外游荡者,一律送内刑司发落。”皇后喝道。

片刻后她又喃喃的说,“若是陛下真的不起,贤妃的儿子就会继任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皇后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没有一个儿子,她的皇后是多么的空虚无着。

秦云颐听到消息就起身,“那陛下现在醒来了吗?”

妙安摇头,“御医只说是中毒,调配解毒丸还得有一段时间。”

“中的什么毒,严重吗?”秦云颐说。

“皇后娘娘去地泰宫都没有让进去,如今天清宫里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妙清说,“这可如何是好。”

“妙安,你赶紧去太医院,不用多做什么,就看能不能探出天清宫的情况是好是坏?”秦云颐说,“御医拿的什么药,太医院都是知道的。”你知道去找谁。

“奴婢这就去。”

秦云颐顿坐在椅子上,面有失神,“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

“娘娘。”妙清倒是另有担忧,“陛下昨日是宿在荣华宫,今日也是从荣华宫去上朝的,虽然娘娘清者自清,怕是有心人会联系攀咬。”

秦云颐瞪大了眼睛去看她,陛下中毒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她怎么会下毒害陛下呢?

但是她看着低头的妙清知道,陛下今天中毒,昨日和今日所在的地方都是需要重点怀疑,“把木成舟叫过来。”

“是。”

秦云颐记得今天早上伺候陛下更衣的是妙吉,她问她,“陛下今日的穿的戴的可有和平常不同?”

“龙袍,冠帽,朝珠,鞋靴都和往常一样。”妙吉紧张的回想说,“对了,因为今天端午,陛下和娘娘一样,右手戴了一截五彩玉绳,多配了一个五毒香包。”

“这个五毒香包,是你们自己做的,还是从别处来的?”秦云颐问,端午的香包会特别放艾蒿和菖蒲,她不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只是荷包上绣了五毒的样子,里头还是放的普通香料。

“都是自己做的。”妙吉说。

“谁做的?”秦云颐追问,妙吉一时犯难,“大家都做了,现在没看到香包,一下想不起是谁做的。”

“把你们做的香包都拢在一起,排除一下,看陛下戴走的是谁的。”秦云颐说。

木成舟进殿,秦云颐让宫女都出去后才说,“陛下昨日宿在荣华宫,今日从荣华宫上朝,我是自信荣华宫和陛下中毒一事并无干系,但是别人少不得怀疑,在别人上门来检查前,我希望你好好把荣华宫上下排查一遍。”

“谁有不对劲,立马关起来,不管是谁。”

“是。”木成舟低头说。

木成舟是陛下的人,不管查出来还是查不出来,都是她的态度了。

妙安是一路小跑回来,“娘娘。”

“你怎么就回来了?”秦云颐起身问。

“奴婢还没到太医院,就碰上太医院的学徒,他说如今还查不出陛下的毒因是什么,多数的太医都去天清宫了。”袁太医也去天清宫了,就算她到太医院,也找不到人能问出什么。

“如今一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查出毒因。”秦云颐横眉问。

妙安点头。

秦云颐原地转了两圈,抬头问,“太后去天清宫了吗?”

妙清一直注意着宫墙外的声音,闻言摇头,“太后去天清宫,理应经过天清宫的。”

“去请太后去天清宫。”

“还有,去请皇后,就说我在天清宫等她。”秦云颐转瞬就做了决定。

“娘娘。”妙平担忧的说,“如今天清宫外都是重兵把守,言明不让人进出,娘娘就算去天清宫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样,我不能在这里干等着。”秦云颐说。

“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理由阻止陛下的女眷在此时去见陛下。”

荣华宫离天清宫近,秦云颐走到天清宫后果然被将士拦住,“赵相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这些人的甲胄上泛着冷光,红缨枪的枪头是见过血,森冷可怖,秦云颐瞪着他,“如果本宫执意向前,你要如何?”

“贵妃娘娘若执意向前,末将只能冒犯了。”

秦云颐盯着他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往前。

两位禁军不得不被逼着往后退,“贵妃娘娘止步,不要再为难末将。”

“好,本宫不为难你,你去把能做主的人叫出来。”秦云颐停住脚步说。此刻,她凌然的面色,比刀剑更锋利。

禁军统领匆匆出来,抱拳行礼,“非常时间,还请贵妃娘娘不要为难末将。”

皇后这时才到,她本不想来第二次吃闭门羹,但又想如果秦云颐进去了呢,所以她又坐着步辇过来,看到秦云颐果然还是被拦在殿外,心下才大定。

她走进准备让秦云颐顾全大局,不要在此胡闹,就听到秦云颐质问禁军统领,“本宫问你,先帝崩逝时,期间可有后宫妃嫔在?”

所有人都被她的大胆发言震惊。

“秦氏,你敢咒陛下?”皇后气急道。

秦云颐只看着禁军统领,统领低下头,“此事与先帝崩逝不是一回事,娘娘不要在此胡搅蛮缠。”

“怎么不是一回事?”秦云颐问。“陛下如今生死未知,身边除了朝臣,却连一个内眷都没有,这是应该的吗?”

“你把赵宏安叫出来,本宫要问问他,他是何居心?”

第七十一章 醒转

秦云颐步步相逼,统领无法,使个眼色让人进去请示赵相该怎么办?“贵妃,如今不只是赵相在里头,王相也在里头。”

“本宫不管还有谁在里面?”秦云颐说,“本宫和皇后还在外面,如今是什么场面,倒要叫陛下的后宫都成了聋子瞎子不成?”

赵相原本坐在配殿看御医们忙碌,听到禁军今来禀告,贵妃和皇后如今正在宫外,一定要进殿内。

“妇道人家这个时候来捣什么乱,哭哭啼啼的没得添乱。”赵相挥舞着袖子说,“你去说,等陛下好转,自然会召她们前来侍奉。”

禁军为难的说,“贵妃娘娘都搬出了先帝崩逝时的场景来说,说是不管陛下现在如何,身边都该有内眷在场才是。”

“她好大的胆子。”赵宏安气的胡子都翘起,“陛下还没查明原因呢,她难道要咒陛下不成。”

“赵相。”王辅贤说,“贵妃娘娘说的没错,陛下如今未醒,生死未卜,为得万一,还是得她们在场,恐怕,还要去把太后,以及贤妃娘娘母子请到场才是。”

“你。”赵宏安见王辅贤帮着她说话,胸膛气的起伏颇大,“好,就依你说,皇后娘娘不是在外面吗?请她进来。”

“再去把太后娘娘请过来,还有贤妃母子。”

“那贵妃娘娘?”禁军问。

“皇后是妻,太后是母,二皇子是陛下长子,她们在场于情于理,其余不相干的人,就不要请进来裹乱了。”赵宏安冷声说。

“这。”禁军有些犹疑,那可是贵妃,这样当众给贵妃没脸,贵妃对付不了赵相,对付个小小禁军是易如反掌。

“就说是我的意思。”赵宏安说,“我乃先帝遗诏辅佐陛下的相公,我此时全是为了陛下,为了家国天下,贵妃有什么不满,直接冲我来。”

禁军领命匆匆而去,王辅贤看着赵相,“赵相这又是何必?”为难一个后宫妇人。

“贵妃骄奢专宠,若不是陛下护着,这等迷惑圣心的妖妃,早该乱棍打死。”赵宏安说,“若纵着她,难免不会再纵出一个三五祸乱来。”

秦云颐在殿外站着,听见禁军从里面传话后,她没有犹疑的偏头对皇后说,“娘娘快进去吧。”

禁军统领心里把赵相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匹夫,你要么就都不放进去,要么就都放进去,这放一个拦一个是什么意思,你有胆量,你倒是自己出来拦。

秦云颐往后退两步,“本宫说过,本宫不欲与你们为难,本宫就在这等,等陛下的好消息。”

太后的步辇来了,她也不曾过问秦云颐为何在这站着,而是目不斜视的径直入宫。

贤妃的步辇来了,贤妃带着大公主和二皇子下辇,见秦云颐站在殿外就问怎么不进去,秦云颐摇头,只让她们先进去。

“如今殿内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和敏贵妃,尊贵只在皇后之下,如何不能进?”贤妃说。

“陛下如今还昏睡着,大家都是油里煎着心,我就不用在为这个小事与人争执。”秦云颐说,“你快进去吧。”

“我只求你一件事。”秦云颐眼神浮上一丝忧色,“倘若陛下真的不好了,你想办法给我传个信,就是闯,也让我进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贤妃闻言抓紧了胸口襟衣,“何至于此。”

“希望不会如此。”秦云颐低喃。

贤妃带着一双儿女进殿,皇后伏在陛下龙床边哭哭切切,太后再问太医情况,贤妃福身见礼后,就让柔嘉带着弟弟在偏殿坐着,“别害怕。”

柔嘉点点头。

太医说这毒不是很凶猛,只是有些难缠,所以陛下现在还昏睡着。

“速速把毒源解清。”太后说,“陛下昏睡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你们谁都担待不了。”

贤妃也去陛下床前真情实感的哭了一阵,她的孩子还小,陛下现在就撒手,她真的要晃神。

“行了,都别哭了,陛下还没死呢,你们就跟哭丧似的,也太不吉利了。”太后皱眉说,“贤妃,你进来时,贵妃可还站在殿外?”

贤妃点头。

“还是赵相明理有骨气。”太后说,“就该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免得在后宫称王做霸的以为自己了不起。”

秦云颐一直站在殿外,日头一点点的掉下宫墙,等殿内外都掌上灯,才听到殿内喧嚣的声音,秦云颐暗淡的眼神亮了起来,是希冀又是祈祷。

一个小太监急急的跑过来,“好叫贵妃知道,太医已经查明毒因,配了解毒药喝下,陛下已经醒来了。”

秦云颐全身卸劲,往后一倒,被妙平和妙清架住,“娘娘。”

“陛下已经无碍了。”秦云颐喃喃说。

“太医说是没有大问题,再好好调养两天就好。”小太监低着头说,“可要替娘娘通传?”

“不用了。”秦云颐抿唇笑说,“陛下无碍,本宫就放心了,等陛下有精神了,本宫再奉诏前来。”

偏头对妙平说,“我们走吧。”

来的急没有叫步辇,只能任由宫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秦云颐却笑着,“我就知道,陛下不是薄命之人。”

妙清看她泪流满面还要笑,心里难受,低头咽下泣音,“娘娘觉得委屈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幸好他没事。”秦云颐说,他们还年轻,哪里知道,死亡原来会如此的近,如此的突然。

她的内心被巨大的恐惧沾满着,她不怕死,却如此的害怕陛下早亡,他那样好的人,那样大的抱负,怎么能轻易死了呢?

她甚至来不及去愤怒自己没有进到殿内的事。

只是单纯为陛下否极泰来而喜极落泪。

齐枞汶皱着眉,嘴里的苦味迟迟不散,皇后的哭声让他头疼,“行了,皇后

,朕已经无事,你先退下,朕有话要同赵相说。”

“臣妾真是担心的不得了,好在陛下得天庇佑,能平安无事。”皇后哭的眼泪都花了妆,“若能求陛下身体安康,臣妾愿终身茹素。”

“行了,朕知道你的心。”齐枞汶说,“你先回去。”

还有和太后说几句体面话,让皇后送太后回去,贤妃跟着告退,并没有让丽嘉带着弟弟过来给父皇请安。

三人出殿后没有见着秦云颐,太后冷哼,“哀家还以为她会一直站着这,看来她对陛下的心意也不过尔尔。”

“不到危急关头,如何能见真心。”皇后说,“只盼陛下不要再被她哄骗了才好。”

齐枞汶让人把他扶起,把赵相叫来。“朕今天是怎么了?”

“陛下是中毒了。”赵相忧急的说。

“中毒?”齐枞汶问,他扫视一下殿内站着的人,除赵宏安和王辅贤外,都是天清宫的人,“因何物中毒?”

“是陛下的香包有毒。”赵宏安说。“陛下,韩总管已经说明,陛下今日所配的五毒香包,是荣华宫奉上的。”

赵宏安突然跪下,“万望陛下不要因私废公,需得严查荣华宫。”

“荣华宫怎么会加害于朕,赵相不要胡言乱语。”齐枞汶喝到,但是身体有些虚弱,气势就不足。

“可是毒物,确实是出自香包。”赵宏安说,“陛下昨日,今日和往常不同的只有这个香包,陛下难道要袒护贵妃,置这明晃晃的证据与不顾吗?”

“朕说了,荣华宫不会加害于朕。”齐枞汶说,他咳嗽两声,“叫太医来,朕当面问他。”

“陛下难道认为老臣是在诬陷贵妃?”赵宏安说,“就算贵妃无心害陛下,但是后宫人人皆知,只有贵妃亲手给陛下的东西,是无人检查的,难保没有有心人利用此点加害于陛下,贵妃,又能保证人人知用吗?”

“此事朕自然会查。”齐枞汶闭上眼说,“你们二人出宫,只道朕是吃坏了东西,若坊间有中毒一事传出,朕只管找你们两个。”

“陛下。”赵相还欲再说,齐枞汶已经挥手让他们出去,对韩兴说,“趁着宫门还没下钥,把为端午准备的五毒饼,艾草糕给文武百官送去,也是让他们安心,朕已经无恙。”

“是。”韩兴说。

太医院院使领着袁太医进来回话,“陛下此次化险为夷,袁太医功不可没,真是因为他找出毒因,才能对症下药,让陛下醒转过来。”

齐枞汶眯眼瞧跪着下面的人,手撑在支架上,“瞧着眼生,人也很年轻。”

“是陛下登基后太医院招考进来的医士,也是家学渊源。”院使说,“一进太医院就是刘御医亲自带着,算是他的半个亲传弟子,刘御医因事返乡还没回来,所以这次就把他叫过来。他常常跟着刘御医去荣华宫问诊的。”

“你跟朕说说,毒物是什么?”齐枞汶问。

“是陛下的香包。”袁赫低头回道。

“你知道这个香包是从哪里来的吗?”齐枞汶又问。

“听韩总管说,是从荣华宫出来的。”袁赫回道。

“哈哈。”齐枞汶笑两声,“朕要夸你据直回报,还是要说你毫无心肝,刘御医算是荣华宫的专属,你常常跟他去荣华宫,竟是连半分香火情都没留下?”

“回禀陛下。”袁赫说,“陛下的香包里是混有非香包常用的物品,但是这种物品寻常人佩戴,并不会有中毒反应,甚至单独拎出来都不能称之为毒物,陛下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天清宫,或太极殿内有与此物相撞,才形成毒物反应,使陛下昏倒。”

第七十二章 落难

诺大的寝殿鸦雀无声,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去查吧。”片刻的沉默后齐枞汶挥手说,“让韩兴跟着你去。”

“陛下。”韩兴有些犹疑,他走了谁来照顾陛下。

“去吧,一应方便你看着给。”齐枞汶说,“让韩海利来伺候朕就是。”

“韦胡何在?”

“韦大人自陛下晕倒后,就一直在天清宫守候,只是不知道他在哪个角落?”韩兴说。

“去把他叫来。”

“陛下,不若等明天再来查?”韩兴见他面色晦暗难看就劝道,“陛下方醒,精力不济,这天清宫前后都围的跟铁桶似的,一个人都跑不掉,留待慢慢查也是可以的。”

“有人要害朕的性命,朕还能慢慢查?”齐枞汶冷哼道,“你跟着袁太医去。”

韦胡进殿来行礼,“陛下。”

“你先带几个人把天清宫和太极殿上下盘查个清楚,若是袁太医那里查出缘由来,你再顺着那根线深挖。”齐枞汶眯眼了好一会才说。

“荣华宫的香包和旁处的不同,你也去查清楚,谁在荣华宫的香包料里做了手脚。”

“陛下,荣华宫的查法是按照从前的,还是另外用和缓的法子?”韦胡问,他跟了陛下这么久,自然知道贵妃在陛下心中不是普通女人,还是事先问清楚的好。

“不要当着她的面问。”齐枞汶思索一番后说,“你跟她说实话吧,免得她东想西想,是她宫里的香料出了问题,把所有东西和人都移出宫来问,再让内司调几个人临时去伺候她。”

“后宫依旧戒备,无事不要出宫门。”

“是。”

强打着精神安排了事,让内侍明日早朝前定要叫起他后,齐枞汶就陷入沉睡。竟是谁也没告诉他,贵妃今日为何不在御前?

秦云颐回去后也在正殿坐着,一直看着天清宫的飞檐,说不上是等待,只是待在此处安心,“自午后娘娘就水米未沾,奴婢去下一碗面条来给娘娘好不好?”

秦云颐摇头,“我吃不下。”

“娘娘。”妙安说,“你这样自苦,若是坏了身子,陛下该心疼了。”

“过了这么久,陛下都未曾派人来叫我,看来醒来是醒来了,精力还没恢复。”秦云颐担心的说。

“那可是中毒,哪里有那么快好的。”妙安低声说,“真不知道谁这样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竟敢给陛下下毒。”

秦云颐面色凝重,“只怕是又要死人了。”

“陛下登基都七年了,朝野民间无不称赞,会是谁要对陛下动手呢?”

“这些事不是我们该嘀咕的。”秦云颐说,“陛下自会查明。”

多吉匆匆从宫门小走过来,“娘娘,门口有一位贞缉司韦大人求见。”

“他还带了好多人。”

“让他进来。”秦云颐说。

韦胡走到正殿,向秦云颐拱手,“贵妃娘娘,臣奉帝命而来。”

“荣华宫的香包出了问题,一应人等和物品,臣要带走细查。”

秦云颐腾的站起,妙平出列后福身问,“敢问大人,要带走哪些人?”

“全部。”

“那谁来伺候贵妃娘娘?”妙安惊问。

“内司选派的人即刻就会过来。”韦胡说。

“若真是香包的问题,该查。”秦云颐恍然后说,“你们跟这位大人去,无论问什么都据实以告,不要隐瞒。”

“娘娘。”妙平等跪了一地。

“韦大人,本宫曾听陛下说过,你是个端正的君子,本宫能信你吗?”秦云颐盯着韦胡看,“只查问,不严刑。”

“是否严刑就看她们交代的老不老实。”韦胡说,“臣知道这里有些宫女是跟着贵妃从王府进宫的,感情深厚非同一般,臣保证,绝不冤枉任何一个人。”

“好。”秦云颐说,“你们去吧。”

有胆小的宫女哭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同伴们喝斥,她们排成两列,纵使是要去接受审问,也不能堕了荣华宫的威风。

木成舟和其他内侍端着盒子过来,“这里就是荣华宫全部的香包香料,今天午后,贵妃就着我开始自查。”

韦胡点头,他看着秦云颐的腰侧说,“贵妃的那个香包也要带走。”

妙平上前去取香包,秦云颐看她,“娘娘放心,清者自清,奴婢们不会有事的。”

“嗯。”秦云颐说,“我相信你们。”

妙平落在队尾前头,等快要跨出宫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贵妃,秦云颐还站在殿门口看她们,她一个人的身影看着那么弱小,那么孤零零的。

妙平转回头,咬紧了牙齿,忍住了眼泪。

陛下,你就是这么喜爱贵妃的吗?

秦云颐在殿门口站了许久,她以为她该想些什么,但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到。站到膝盖发疼,她才惊觉又站了许久。

韦胡说的内司即刻会过来的人,迄今也没见着人影,她扯起嘴角轻笑,这宫里从来不缺看风向的人。

她亲自去关了宫门,回到寝殿躺下,睡不着就圆睁着眼看帐顶,直到受不住了,才闭眼睡去。

皇后从天清宫后回来就一直忐忑不安,“若是陛下知道秦云颐今日被拦在殿外,还不知道要如何发怒呢?”

“又不是娘娘拦着她,何须紧张。”

“陛下要真生气了,可会迁怒人了。”皇后叹道,“其实本宫也是图一时痛快,就是让她进去了又如何。”

皇后撑着不想睡,没想到没等到陛下怪罪的消息,反而是内司的总管阮婉来请示,“贞缉司来人,要内司选几个伶俐的宫女去荣华宫伺候,微臣不敢自专,来请皇后娘娘讨个主意。”

“荣华宫还没人伺候吗?”皇后问。

“应当是没有。”阮婉说,“那位大人说,荣华宫的所有宫人都要离宫审查。”

皇后疑惑,阮婉见她还没有想到就提醒说,“陛下昨日可是宿在荣华宫的,恐怕今日中毒之事和荣华宫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皇后下意识是不相信,“秦云颐怎么会害陛下?”她孤落落一个,只依靠着陛下,害死了陛下对她有什么好处,陛下死了她也活不成。

“那可说不准。”阮婉说,当初只不过是送错了簪子,贵妃就来那一出,整个内司都跟着没脸,她可都记着呢。反正她来请示皇后,如果说是皇后不让她派人去荣华宫,那也怪不得她,她是依命行事。

“满宫可就荣华宫一处遭受了审问。”

“陛下从来都给贵妃做脸,此下,可是大大的打脸了。”

皇后腾的拍桌站起,“真的是她害陛下?”

她怒火中烧,拎着裙摆就要去荣华宫找秦云颐算账,“陛下对她那样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敢害陛下?!”

众人连忙将她拦住,“娘娘,陛下既然已经让人去查,就一定不会姑息养奸,娘娘且先看看,如果娘娘这般冲动,贵妃到陛下面前哭诉,陛下反而起了怜惜之心,高高举起,轻轻放过可怎么办?”

“她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陛下救她爱她,她就这样回报陛下。”皇后说,“本宫恨不得生撕了她。”

“娘娘,那补充去荣华宫的人手?”阮婉适时的问。

“不准去,一个都不准去。”皇后脱口而出,“没人伺候她死不了,就权当是让她提前熟悉冷宫了。”

“是。”阮婉应是,心里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

秦云颐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无一人,她侧耳倾听了一下,殿外也没人,她起身后扶着头,头疼难耐,想喝茶,也只有昨日的凉茶。

在桌边坐了一阵,确定不会有人来了,她叹了口气站起,自己去茶房烧水泡茶,食盒里还有些经放的点心,她就着茶咽了两块,又坐回正殿看着天清宫的飞檐发呆。

陛下,是疑了她吗?

齐枞汶虽然被叫起,但是体力不够支撑到太极殿上朝,只是穿上朝服就心悸,只能让人传了四内相与六部到天清宫来回禀朝事。

待到六部事了,内相留下,赵宏安拱手说,“陛下此次中毒,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严查。”

“朕已经在查了。”齐枞汶说,“贞缉司在查。”

贞缉司是直属于陛下的情报机构,自设立此部门以来,有陛下爱用,有陛下不爱用,但是相对于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类部门来说,贞缉司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失磊落。

“陛下,为何不让刑部操办此案?”赵宏安问,“贞缉司算内廷,陛下准备大事化小?”可不能让陛下习惯用贞缉司比用其他刑罚部门更顺手,这不是明君所为。

“难道赵相让朕去菜市场张罗,朕被人下毒了?”齐枞汶反问说。

“朕既然不想让人知道朕中过毒,自然要有贞缉司来办。”

“可是贞缉司办案只像陛下汇报,若是陛下有心偏袒,那臣等也是毫无办法。”赵宏安说。

“赵相认为朕要偏袒谁?”齐枞汶眯眼问。

“陛下前日去过哪些地方清楚明了,陛下会查吗?”赵宏安问。

“荣华宫的一应宫人,以及相关物品昨夜就开始彻查,赵相要怀疑贵妃对朕不利,拿出证据来,朕绝不偏袒。”齐枞汶说,“但是朕也绝不会容忍,旁人给贵妃安罪名。”

赵宏安一时语塞。

唐肃拱手道,“事关陛下龙体,如何慎重都不为过,陛下愿查,贵妃肯查,这都是光明磊落,以绝他人口舌之举。”

“臣等自不会怀疑贞缉司的手段,只是这背后之人,早查出来一日就早安心一回,刑部侍郎常云初,精明能干,办案有青天之名,不若让他来协助贞缉司办案,也好加快破案。”

“你们不信朕?”齐枞汶说,“难道朕还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成。”

“不是不信陛下。”王辅贤说,“只是陛下龙体事关江山社稷,臣等丝毫不敢马虎,不敢让陛下一人操劳。”

齐枞汶气的咳嗽了好几下,韩海利忙奉上茶盏,齐枞汶推开他,“好,就让那个常云初来协助贞缉司办案,也让你们能知道个清楚明白。”

“陛下圣明。”

第七十二章 与共

膳司的小六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他师父身边捏肩,“师父,荣华宫可是有两日没来拿膳食了。”

“许是娘娘担忧陛下身体,茶饭不思。”他师父端着盖碗喝茶。“你别瞎操心。”

“可是听说荣华宫的宫人都被叫走了,荣华宫现在除了娘娘,没有其他人,娘娘总不能自己亲自来内膳司取膳食吧。”小六忧心的说。

“怎么,你还想去给娘娘送饭?”他师父看着他,指了指外面那道门,“你要无召就跨出那道门进了内宫,那可得去割命根子的,你不总说你爹妈还等着你回去娶媳妇的吗?”

“我不是。”小六嘀咕一下,“我不就是想着荣华宫的姐姐们平常对我们还挺好的,如今她们生死不知,娘娘也,瞧着怪可怜的。”

“你还想着娘娘可怜?”师父嗤笑一声,不过片刻后他还是说,“荣华宫的姑娘确实比旁处的姑娘更体恤些。”

“可是咱们就是膳房的厨子,咱们没那么大的能耐。”

“师父,我是这么想的,要不然咱们做几个馅饼,托人悄悄的送过去。”小六说,“不为别的,为了咱们自己的心好过。”

“谁都能对娘娘落井下石,但咱们受过娘娘恩惠的,这样不合适。”

“那成,等会贤妃宫里来人,你跟他说,让他受累跑一趟荣华宫。”师父说,“若是她们不愿意,此事就打住,不用再提。我还想着能回乡养老呢。”

齐枞汶喝了药,昏睡的多,清醒的时候都用来关心朝政,韩海利虽然是韩兴的徒弟,勤勉伺候是没问题,问题是他没他师父的眼力劲也没有他师父的胆,听到陛下如今把荣华宫的宫人都拉出去审问,就压根不敢在陛下面前提起贵妃。

短暂间,荣华宫竟成了这宫里的真空之地,无人问津。

太极殿排查完后,袁赫就说要去荣华宫看看,“毕竟陛下在荣华宫待的时间比天清宫长。”

“袁太医,你这查今天是第三天了,查出来什么没有?”韩兴问。

“全部查完才好说准话。”袁赫说,他有些担心娘娘,但是他现在不能过问,还是亲自去看的好。

“成。”韩兴说,“袁太医,可都指着你了。”

“太医院那些只知道个太平方,连陛下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若不是有你,就出大事了。”韩兴说。

“可惜我也不是专精,陛下虽然醒了,毒却没有完全解。”袁赫说,“所以陛下这几日才睡的多。”

“所以袁太医你可快些。”韩兴说。“都指着你呢。”

“那去荣华宫吧。”袁赫说。

荣华宫宫门紧闭,紫藤已经过了盛花期,只有星星点点的花朵隐藏在藤叶下,无端升起几分落寞。韩兴敲了许久门,不见有人来开,自己推开门。“这些临时来伺候娘娘的人就是不经心,等这事了了,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推开门后也没见人影,安静,像是无人的安静。

韩兴满腹疑惑的往前走,然后就看见贵妃娘娘坐在正殿门槛上偏头撑脸的看着天清宫。

“哎呦,我的娘娘,你怎么坐在这呢?”韩兴一路小跑过去,“伺候的人都哪去了?”

秦云颐迟缓的正过来看他,“你怎么来了?可是陛下已经好了。”

“陛下这几日吃药都是昏睡的多,才不能问娘娘。”韩兴说,“我陪着袁太医来荣华宫看看。”

秦云颐越过他去看袁赫,“陛下的毒解了吗?”

“解了一半。”袁赫说,“香包只是引子,照我的推测,应该是两个毒性不强的草药,聚在一起发生了反应。”

“一种毒下在荣华宫,一种毒下在了陛下身边,是这个意思吗?”秦云颐问。

袁赫点头,“或许更复杂。”

“那你们快去查吧,这殿里自那天午后就什么都没动过。”秦云颐说,她要起身,坐的太久起来有些摇晃,韩兴上前扶住她,不由流下眼泪,“娘娘,内司没有派人过来吗?”

“这些都不重要。”秦云颐说,“赶紧去查吧。”

“多耽误一刻,陛下就晚好一刻。”

“等陛下好了,这些怠慢娘娘的狗东西,都会被收拾的。”韩兴确定荣华宫除了娘娘没有其他人了,就狠狠说。“袁太医,你在这看着,我先回天清宫一趟。”

“不要去。”秦云颐说,“既然陛下要睡着养精神,不要拿我的事去惊扰陛下。”

“陛下知道娘娘这样,心都要疼死了。”韩兴说。

“不碍事的。”秦云颐说,“我还觉得清净。”

“陛下的毒是我给他亲自戴上的香包里的,每每想到,我就心如刀割。”秦云颐说,她这些天想了很多,陛下对她的不设防,成了别人手里的利刃。

“陛下要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

“娘娘又不是有心的。”韩兴说。“还不知道这个毒物对娘娘有没有影响,这是有人要害陛下娘娘。”

“陛下从来没有怀疑过娘娘。”

“不若让我给娘娘把个脉吧。”这也是袁赫要来荣华宫的消息,知道是香包的缘故,就想着贵妃会不会有影响。

“你们看我现在好好的,没有什么影响。”秦云颐摇头,“你们快些检查吧,只是香料等东西都已经拿去给贞缉司了,其余还有什么可以查的?”

查查摆件,问问那两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秦云颐拿出一张纸来,“我担心我会忘记,那一日里就用笔记下来,我也不知道我记的对不对,拿去和妙平她们的供词一对,或许可以互相证明。”

“小的回去就去问贞缉司的人,看他审完了没有,审完了就把人送回来。”韩兴说。

“不要去干扰他,现在最紧要的是查清楚谁下的手。”秦云颐说,“这般甚密,也不知道图谋了多久,没查出来,如何能安睡。”

韩兴眉毛拧紧了回天清宫,但是陛下还在睡,他也不能特意去把陛下叫醒,再说他也得清楚娘娘这几天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才好去回禀,提醒徒弟,陛下要是醒了,第一个要叫他去。

韩海利还以为他是已经查出什么来要紧的,要急着跟陛下禀报呢。

天清宫西偏殿,被三个太医并十余个健壮的内侍挤得满当当,两个药童在角落里扇着火,药香味视有若无。

陛下的药是另外熬的,这里是在排查让陛下晕倒的真正毒素。袁赫排查出十几样单独放着没事,若和其他药物相撞就会发生变化的东西,需得一一检验。

袁太医从天清宫回来也到了此处,一位马太医拉住他偷偷的说,“这里我们盯着就行,你不如去陛下跟前,也好让陛下记得你的功劳,别全让周太医领走了。”马太医与刘御医交好,刘御医如今不在,他自然也要看护着点袁太医。

“无妨,我把这个弄清楚比较重要。”袁太医说。

“听说贞缉司有位善使毒的人,今日该要回来了,若在他回来前,你都没查出是哪种毒,怕这个赏你还是拿不到。”马太医说。

“拿不到就拿不到。”袁太医说,“我倒希望他快点回来,不然陛下这样精力不济,可如何是好。”

“我再去翻翻医书。”

到傍晚的时候,齐枞汶醒了,喝药后问韩海利,“贵妃怎么样了?把她的人拉走了,她可有说什么?”

“这个小的不知。”韩海利陪着小心说,“小的一直在陛下跟前寸步不离的。”

“不过陛下,韩总管中午来过,说陛下醒了让小的一定先去叫他,许是查出来了要向陛下禀报。”

“让他来吧。”齐枞汶说,原以为解了毒清醒了就好了,没想到这一日比一日不济事,已经有四日不曾上朝了,还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虽然他已经把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给了内相,可他们也不知道是怕什么,每日禀报政务也都无光痛痒,赵宏安昨日甚至说请立太子,幸好其余三人见他脸色不好,先把赵宏安回了。

这个赵宏安占着先帝遗命,是越来越嚣张,朕早晚有一天要收拾里他。

他没有让任何一个女眷来伺疾,不想听女人在身边哭哭啼啼的,仿佛他真的要不行了,不吉利,至于云儿,他是舍不得她哭的。

他的身体他知道,就是有些使不上力,那种真的要死的感觉他没有,他不信他会如此的薄命,他又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韩兴一进来就跪下了,膝行到龙塌前,磕头后抬头,满脸泪痕,“小的无用,让娘娘受委屈了。”

齐枞汶一挑眉。

韩兴就从当天赵相独独不准贵妃进殿,娘娘在外站了半日,只等到陛下醒了才回去说起,到贞缉司把荣华宫的人带走,内司却迟迟不把伺候的人送过去,自那日起,“娘娘就一个人在荣华宫待着呢。”

“小的都不敢细想,想想就揪心的疼。”韩兴说,“是小的的错,小的但凡过问一句,娘娘就不会受这样的委屈了。”

“荣华宫没有人伺候,那,那娘娘一日三餐,是谁去拿?”齐枞汶问。

韩兴抽泣起来,“娘娘,娘娘未曾吃。”

齐枞汶狠狠闭眼,鼻息粗重,再睁眼,手上无东西可摔,他把身后枕着的枕头往地上一扔,趴在床上拍着床沿怒道,“朕还没死,他们就敢这么磋磨她,若朕真的死了,这世上还有她的活路吗?”

“陛下息怒。”韩海利连忙上前去扶他。

齐枞汶甩开他的手,用暗哑的声音说道,“去把贵妃请来。”

“死不死的,总让她和我一块。”

第七十三章 结果

秦云颐到天清宫的时候,陛下又沉沉睡去了,韩兴亲自在殿门口等她,把她引进去,“陛下怒极攻心,还吐了两口血,太医说陛下心绪不稳对身体不利,喂了药睡着了。不过陛下睡前下令说等娘娘来一定要叫醒他。”

“不用。”秦云颐已经看到躺在床上的陛下,消瘦了不少,她眨眼把那点子泪意眨回去,“我在这,不会走。”

“陛下醒来就能见着我。”

寝殿静悄悄的,秦云颐脱了鞋子上了龙床,凑到齐枞汶跟前,就在他枕边趴着,眼睛不转的盯着他。

齐枞汶心里想着人,困于药意也不得安稳,半夜里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秦云颐在看着他,“你来了多久了?”齐枞汶问。

“不知道。”秦云颐说。“要扶陛下起来吗?”

齐枞汶摇头,他看着秦云颐,看了许久才转过头,看着屋顶叹气,“当年贤妃邀你去花园,你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你还是去了。”

“皇后当时欺辱你,你半个字也不曾在我面前说过。”

“我把对你的宠爱放在明处,妙安是王府总管的女儿,本不欲让她进府伺候人,是我问他要来的,她在府里要人手有人手,要面子有面子,我就怕内宅的弯弯绕绕,我一个错眼,就让你被人欺负去。”

“进宫后我册你为贵妃,封号双字,已然是封无可封,我就是想着,你是贵妃谁也不能轻你欺你。”

“可是云儿。”齐枞汶长叹,“就算我再怎么为你划算,你自个儿不硬气,谁也帮不了你。”

“今日若不是韩兴知机来告诉我,你准备一个人在荣华宫里没吃没喝的待多久?等我想起你?”

秦云颐摇头,“我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没人正好,我正好清净。”

“你是贵妃呀。”齐枞汶说,“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你最大,就算你平日里不管宫权,旁人都要来巴结着你,何至于到无人可用。”

“我要别人用干甚么?除了伺候陛下,我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做。”秦云颐说,“旁人害我,陛下会护着我。”

“那我死了呢。像现在这样,得了急症,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走了,你怎么办?”齐枞汶拧着眉,反复那天就在眼前,他死了,看着秦云颐被人欺负,他也无能为力。

齐枞汶叹气,“父皇临终跟我托付,让我好好待丽妃,让她寿归正寝,我原先还笑话,父皇后宫三千,为他情深错伏的不知凡几,他对丽妃倒独种情根,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她的儿子也狂妄自大,犯下滔天的错也能留下一条性命。如今我倒是能理解了。”

他看着秦云颐的眼神充满悲悯眷恋,“若我死了,也希望有人能照顾你。”

秦云颐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摇头,“我的命是陛下救回来的,自那日起就和陛下的命连在一起,君死我亡,绝不独活。”

齐枞汶看着她,“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当日救你,绝不是为了你死。”

“你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我给你你就拿着,我不给你你也无所谓。”齐枞汶说,“云儿,我一直在想,我真的救活你了吗?还是现在活着的根本就是一具躯壳,你的心从来没有活过。”

“陛下后悔救我了吗?”秦云颐问。

“人这一生总会有几件后悔的事。”齐枞汶说,“只救你这一件事,我永远不后悔。”

“哪怕你只是躯壳活着,我也不后悔。”

秦云颐被他说的泪眼婆娑,还要看着他笑,齐枞汶抚着她的嘴角,“不想笑就别笑,这么漂亮的脸都丑了。”

秦云颐先前也是当自己活着一个躯壳,但是这次横生变故,让她真切意识到天大地大只有她一个人时,她才发觉,陛下对她的重要性。这些年的朝夕相伴不是她压抑着不愿意承认就不存在的,陛下早已不只是托生的浮木,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的心头肉。

“陛下疑我吗?”秦云颐轻声问。

“不疑。”齐枞汶说,“我不是让韦胡去和你说,我把你的人都叫走,不是为了我疑你,而是为了你清白。我在荣华宫待的时间长,谁都会怀疑,只有我先把荣华宫查了,才能把你摘出去。”

“你难道是伤心我疑你了。”

秦云颐摇头,她主动搂上前,把自己的头枕在齐枞汶的肩窝里,“我陪陛下睡会吧。陛下这次真的把我吓着了,我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好困啊。”我日后会对你更好些,我保证。

齐枞汶想说什么又住了嘴,搂着她的腰让她更靠近自己。“睡吧。”

秦云颐这一觉睡的深沉,以至于齐枞汶中间又被醒来喝药都没有被惊醒,齐枞汶为了不让人惊醒她,连贞缉司的汇报都不让人进来口述,用纸笔呈上,他看了再回已笔墨。

贞缉司的小六一路疾驰的赶回来,风尘仆仆顾不上洗漱就一头栽进天清宫西偏殿,他是惯使毒的,再看到袁赫已经列出来的种种清单,很快就排列出几种最有可能的组合,比起一组组盲试要好的多。

“就是这个。”袁赫突然说,“这个脉象和陛下当初病发时的脉象很像。”

太医们都围了过来,还遣人急忙去陛下寝殿,把当日一同把过脉的太医给请来。小六看着这个内侍试验的草药单子。

“鬼督邮和蛇灭门就是普通祛蛇草,那这个毒来自荷花牡丹还是来自飞燕草?”

“荷包牡丹是在太极殿的龙椅上发现的,是研磨成汁后涂在上面,飞燕草是在陛下的毛笔里发现的,应该是用毛笔沾染了飞燕草的核磨成的碎粉。”袁赫说,“原本这两个都不至于让陛下晕倒。”

“可若是没有查出来这两样,长此以往,陛下的身体浸染毒物,变会变得虚弱,而且没有症状。”小六后背浮起一身汗。“已经对陛下的身体有影响了,所以才会被荷包里的药草激发出来。”

“背后之人根本不是为了这次要毒害陛下,而是,而是图着将来。”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袁赫说,“小六大人,就拿着这些报告去跟陛下禀报

吧。”

“那怎么行,袁太医和我一同去,幸苦了这么些日,不能把功劳全给我一个人。”小六说。

“若不是小六大人,我们也试不了这么快。”袁赫说。“如今我要去和其他太医商量,如何改方子,让陛下能恢复精力。”

韦胡也知道了毒物的来源,但他眉头深锁,当初袁太医发现这两样,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两样,韦胡就敏锐的感觉不对,不管是抹扶手,还是沾毛笔,都是非常规操作,一定有可疑,但是他审问了好几天,过半的人都接触过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查不到具体是谁。

他在陛下面前只能实话实说。

齐枞汶听后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侧边秦云颐卧在那,睡的正香,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衣袍下。

“朕小时候,碰到过蛇灭门,那花的香味特别好闻,朕去摘它,后来就觉得头晕恶心,还喘不上气,后来灌了许多水才觉得好些。”齐枞汶说,“许是这样,现在闻到这个味道才会晕倒。”

“可是陛下,蛇灭门枯死后就没有香味了,香包里也只有几粒种子,只是取个避蛇的意义,其他并没有什么用啊?”小六耿直的说。

“对外就如此说,把此案结了。”齐枞汶说,“韦胡,你私底下派人盯着,看之后是谁在龙椅和毛笔上动手。”

“荣华宫的香包是怎么回事?”齐枞汶问。

“是宫女中有北人和南人,两方人做香包的用料不一样,后来就混在了一起,才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同的香料,是宫女托内侍在外买来的。”

第七十四章 事毕

原本以为是香包里的特殊材料让陛下晕倒,结果最后查出来原来在不知道的地方,陛下早已被人下了慢性毒。

齐枞汶大震惊,恐怕幕后人都没预想到这种情况。

韦胡说一时排查不出谁是具体下毒的人,建议宁肯错杀,不可放过,齐枞汶却想的更远,如果把人都杀了,幕后之人肯定会有所察觉,再让他们把尾扫掉,那他永远也不知道是谁要害他。

于是让韦胡以荣华宫的香包结案,把其余无关的人放回来,再严密监视探查,找出幕后之人。

“那荣华宫的人该如何处置?”韦胡问,荣华宫的人既然摆明了是替死鬼,若罚的重,怕贵妃不肯,可若是罚的轻了,如何能让人信服。

“这个明日再做决定,你先下去吧。”齐枞汶说。

他的手原本是放在秦云颐的耳朵上,不欲让声音吵着她,此刻轻轻抚过她的头发,“顶着枪尖往里走倒是胆气十足,怎么临门一脚时又退却了,赵相没叫你,你就不进去?”

“那么怕他做什么,难道我醒来了还会不给你撑腰吗?”

秦云颐睡够了醒来,陛下已经不在床上,屏风外传来人声,秦云颐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见外臣,干脆拥被而坐,并不出声。

“陛下。”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随即是一声重重跪在地上的声音。“陛下之爱秦氏,已经盲目到枉顾龙体安康了吗?”

“荣华宫的人被叫了去,至今都没回来,说明陛下这次晕倒,她们都讨不了干系,陛下不想着怎么处罚惩戒秦氏,反而把她接到天清宫来住下。”皇后悲切的仰头看着陛下。“臣妾实在不能眼看着陛下把祸害之源放在身边。”

一听到秦云颐被陛下召进了天清宫,她就气冲冲的过来了,她实在没想到,陛下宠爱秦云颐竟然到了不分是非的程度,往上数,有那个皇帝会把下毒害自己的妃子接到身边。

“就算陛下顾念旧情,不愿意惩戒她,那也可以让她在宫里自省,总不能犯下这么大的错,一点事都没有吧。”

“那后宫纲常,还有谁会遵守?”

“朕让人把荣华宫的人带走,说了让内司准备几个临时伺候的人过去,到今天,荣华宫也没见到人。”齐枞汶对她的忿忿并不以为意,却问,“云儿是朕亲封的和敏贵妃,身份尊贵,朕没有说要罚她,你就如此做派,说什么后宫纲常,你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如今都知是荣华宫犯下错事。”皇后说,“陛下护着她,臣妾若不罚她,怕是后宫里的人都要有样学样,不把陛下的安危当回事。”

“此事是荣华宫几个粗使粗心的错,和贵妃无干,罚了宫人就是。”齐枞汶说,“皇后如今做派,是不是日后地泰宫里粗使犯了事,皇后也要棍棒加身?”

“陛下偏心贵妃,臣妾早已明白,也不愿意再劝,可是事关陛下安危,臣妾就算忠言逆耳,也要说。”皇后说,“陛下不能把她留在天清宫。”

“朕为什么不能?”齐枞汶说,“贵妃在荣华宫无人伺候,无食无衣,在荣华宫的宫人没回去之前,她就住在天清宫,朕倒要看,谁敢说什么。”

“陛下。”皇后喊道。

“你走吧。”齐枞汶说,“朕从来没想过你要待贵妃亲近,可是如果你连持平守正都做不到,朕如何能放心,在朕百年后,把这些妃嫔皇子皇女托付给你,朕很失望。”

“陛下。”皇后急惶惶的说,不该的呀,她是过来忠言逆耳的,她立场坚定,她是对的,陛下是爱昏了头,她原做好就算是在陛下面前触柱,也要让秦云颐从天清宫出来。但是陛下一句轻飘飘的失望又让她坚定的心坠入冰冷境地,慌得她想像陛下解释,不是这样的。

她真的是为了陛下好。

“娘娘,陛下的身体还需静养,小的送你出去吧。”韩兴知机的上前去搀扶皇后。

等她们走后,秦云颐才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走到齐枞汶面前跪下,把脸埋在他的膝上。

“怎么不睡了?”齐枞汶换了个语气跟她说话,“坐在朕身边,不要跪着。”

“陛下。”秦云颐说,“荣华宫出了漏子,让陛下龙体受损,请陛下依律处置,我绝无二话。”

“没那么严重。”齐枞汶说。“你起来。”

秦云颐却不肯,“皇后说的有道理,此过不是小小的过错,若是陛下轻轻的放过,前朝后宫都会有不满。”

“实在不想因我再引得陛下物议沸然。”

齐枞汶双手卡着秦云颐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提溜上来,坐在自己的膝上,他的头搁在秦云颐的肩上,正好说悄悄话。

“荣华宫的香包只是个意外。”齐枞汶轻声说,“真正下毒的是在太极殿和天清宫的书房,如今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秦云颐闻言惊讶,齐枞汶却抚着她的背让她安静,“这话我只和你一人说,想到不知不觉中,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就后背生汗。”

“登基七年来,我勤勉持政,知人善用,如今国泰民安,人人都夸我圣明,说我是明君,却忘了当初也有不忿我登基的人,原来他们从来都没有死心。”

秦云颐紧紧搂住齐枞汶,“陛下一定要查出来是谁下的手?”

“朕要查。”

“却不能打草惊蛇。”齐枞汶满是歉意的看着秦云颐说,“所以只能让荣华宫给朕背锅了。”

“只要能帮上陛下的忙。”秦云颐喃喃说。

片刻后才说,“既然不是她们的过错,还求陛下能留她们一条小命吧。”

“朕决定让她们挨上十板子后发配到行宫,等过上两三年,就让她们出宫。”齐枞汶说。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秦云颐说,与她朝夕相处的人,真让她看着去死,她也于心不忍,但是若她们真和陛下晕倒有脱不了的干洗,求情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好在上天垂怜,给她解决了这个两难的问题。

“你身边就留着妙安,妙清,妙吉三个大宫女,其余的人选,再另外选人填充。”齐枞汶说,“你那个叫妙平的宫女,看着老实稳重,心事慎密,朕准备让她去顶内司主管的空缺。”

“陛下?”秦云颐惊道。“妙平虽好,但是资历尚浅,如何能当内司的头,岂不是会误了陛下的事。”

“无事。”齐枞汶说,“朕会让韩兴去帮她,她若真是个忠心的,为了你,也会把这块硬骨头咬下。”

“陛下。”秦云颐震惊,“实在不必要为我做到这步。”

“你不争,朕就要方方面面替你想好。”齐枞汶说,“内司的头是你的人,日后你就不用担心,谁还敢怠慢你。须知有名头不够,还得有实权。”

“陛下。”秦云颐心情复杂的说,“陛下恩宠我太过,后宫不平,易生事端。”

“那朕管不着。”齐枞汶说,“朕管不着她们,朕只管着你。”秦云颐这几天的遭遇,实在让他心疼,也让他警醒,除了他,恐怕也没人希望她活着。

就像那日的太后,皇后,贤妃母子,在他榻前假惺惺的流泪,她们又是真的希望自己活着吗?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窥见寡人的边,本能害怕的不敢细想,再看秦云颐,是同命相怜,是互为依靠。他疼秦云颐,就是疼自己。

秦云颐搂着他,“陛下,日后我会学着自保,陛下不要担心我。”

齐枞汶又喝了两天的苦药子才算大好,虽然传言纷纷陛下是中毒,但是陛下盖棺定论是意外相克,又碰上风寒,明面上也不好再说什么。荣华宫的宫人来了个大换血,除了三个大宫女和内侍头子,其余都被打了板子发配到行宫,说是伺候娘娘不利。但是这更是证明众人怀疑,陛下生病和荣华宫脱不了干系。

但是贵妃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天清宫住下,皇后去劝诫却被陛下赶回,气的生了病,太后也干脆借病闭宫,不去管这摊子事,“哀家还想多活几年,贵妃事谁爱说谁去说吧。”

前朝倒是有御史上书,说贵妃不该住在天清宫,齐枞汶通通都压下不表,赵相也劝,劝说无果后竟然当着齐枞汶的面说,“秦氏是妖妃惑君,陛下不处置了她,老臣就去皇陵哭先帝。”



“赵相要去便去吧。”齐枞汶说,“依照陛下对丽太妃的宠爱,恐怕还会给朕托梦,说朕如此对贵妃,太过敷衍。”

赵相一时语结。

“朕身体不好,贵妃伺候朕,朕能的片刻欢愉,你们是有多狠朕,连这点欢愉都不肯给朕。”齐枞汶说。“妖妃惑君,你们倒是说说,贵妃让朕做什么伤天害理损国祸民的事?”

“朕不去管你们娇妻美妾的事,你们倒是一个个的眼睛都放在朕的后宫。”

“陛下对贵妃的宠爱是让人心生不安。”王辅贤问,“臣斗胆问陛下,若是贵妃此刻诞下皇子,陛下会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吗?”

“三五之乱,就在于他们非嫡非长,却有宠有爱,才生出这么大的波涛来。”

“陛下也是经历过兄弟相争的惨状,难道还要看自己的儿子,再来一遍吗?”

第七十五章 妙安

“你们是盼着朕死吗?”齐枞汶脸色阴沉,“二皇子不过垂髻小儿,难道你们现在就要逼着朕册立太子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想要朕一句话,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齐枞汶阴沉着问。

“立储无非是这两样,陛下难道不准备依从?”赵宏安说,“若是陛下要因爱立储,臣请斩贵妃。”

齐枞汶随手抄起砚台就向他砸去,墨迹滚了一路,“不知所谓。”

陛下气的甩袖而去,王辅贤看着赵宏安也是一脸莫名,“陛下还年轻,立储之事不着急,何况贵妃现在还没有诞下皇子,赵相你请斩贵妃,这是哪跟哪?”

“瞧陛下这生气的样子,短时间内都不会跟我们商议这事了。”

“若等她诞下皇子,那还说什么?什么都来不及了。”赵宏安并不觉得自己错,“连累陛下躺了好几日,她却毫发无损,这不是妖妃是什么?”

“没了贵妃,还会有其他妃子,赵相难道要把陛下的后宫都杀了干净不成?”唐肃说。

“我乃先帝遗诏内相,你个黄口小儿,难道还要你来教我如何行事?”赵宏安为首相,余下薛清泰,王辅贤和他差不多时间入朝为官,他虽傲慢,也肯施舍个眼神给他们,但是排在末位的唐肃,资历比他们少了十几年,却腆为四相,他就毫不客气。

唐肃被他差别对待多了,也不在意,拱拱手就走了。

“陛下如今很是信重他。”王辅贤说

“就是因为他一味奉迎陛下,才会被陛下看重。”赵宏安说,“状元出身,却要做个全无风骨的佞臣,我实在耻于和他同朝为官。”

齐枞汶回到天清宫都还在生气,气的发抖,秦云颐奉上茶水,“谁惹陛下生气了。”

“赵宏安那个老匹夫,朕总有一日要扒了他的皮。”齐枞汶狠狠的说。

“赵相?”秦云颐疑惑,“可是他是先帝遗诏的大臣,怕是不好对付呀。”

“占着他是父皇临终前提了他一嘴,像是得到尚方宝剑似的,朕想着他一个老头,能有多少日子能活,供着他就是,没想到他越来越过分,再不收拾他,朕看他都有胆子再拥立新主了。”

“陛下别生气了。”秦云颐说,“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要处置他,那他就是秋后的蚂蚱,陛下何苦为了蚂蚱生气。”

“陛下好好谋划,定要出口恶气还不让人想到陛下头上。”

妙安来天清宫见贵妃,面容清减,但是精神头还好,秦云颐招手让她过来,“没有被打吧?”

“如果被打,现在就不能站在娘娘跟前了。”妙安强笑说,“妙清,妙吉回荣华宫打扫了,奴婢来伺候娘娘。”

“我这不忙着人伺候。”秦云颐说,“我在天清宫再陪陛下两日,你们也趁这个时间在荣华宫松快一下,突遭横祸,你们也很害怕吧。”

“都是奴婢们不好,惹下这么大的乱子,还害得娘娘跟着受苦。”妙安强忍着眼泪说,“姐妹们也四散去,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她们被打了板子发配到行宫,但是你放心,我让木成舟使人去了一趟,一定会好好安置她们的。”秦云颐说,“说到底此事是疏忽犯的错,也不是故意。”

“陛下能容她们一命,已经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妙安说,“只是妙平。“

她面露心痛之色,”我两十二岁时一起到娘娘跟前伺候,如今却只剩下奴婢一个。”

“你不知道妙平去哪了?”秦云颐见她真切的伤心就问道。

“不是一起发配行宫了吗?”妙安反问。

“陛下跟我说,让妙平去当内司的主管。”秦云颐说,“等会你出去,找到韩兴,去问问他,他定是什么都知道的。”

内司主管,那就是还留在大内,妙平一下就不伤心了,抹了两把脸,“娘娘看着瘦了不少,奴婢去内膳司让人炖点补汤来。”

“既然你不知道,说明此事还没公布,你也不要对外说漏了嘴。”秦云颐说。

“放心吧,娘娘。”妙安说。“此事荣华宫栽了个大跟头,日后定当小心谨慎,不会再行错一步。”从前妙平总说让她们谨慎,娘娘树大招风,她们要做好自己,不要让人寻着错处,来害娘娘。

当时她们都不以为意,认为她小心太过,一点贵妃宫里人的气势没有。

如今逢难了才知道,她当初的担心多么的有道理,如今她不能在荣华宫里继续鞭策她们,作为在娘娘身边资历最老的她,就要担起责任来。

在妙平不在的以后,活成妙平的样子。

“两位嬷嬷也被送出了宫。”秦云颐说,“李嬷嬷虽然有顺安长公主安顿,养老银子也不要少她的,张嬷嬷那,她说要去投奔侄儿,我让木成舟找个人陪她去,如果侄儿投靠无望,就回京城,找个宅院安置她。”

“伺候我一场,我不能让她们没了下场。”

“娘娘为我们想的周全,实在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妙安说,“娘娘是要从内司的人里挑得用的人,还是从秀女中选?”

“让内司选人来吧。”秦云颐说,“不要秀女。”

“你看着选吧,只要老实本分就行。”秦云颐说。

“当初两位嬷嬷费心思调教好了人,没成想一次就都折了。”妙安问,“荣华宫里没有嬷嬷可如何是好?”

“不要嬷嬷了。”秦云颐说,“我和陛下说了,在内司女官里选两个姑姑就成了。”

“库房日后就给你管了。”

“是。”妙安说。

“回去好好休息吧。”秦云颐说,“不用挂记我。”

“那奴婢在殿外候着。”妙安说,“奴婢既然已经回来,不在娘娘跟前伺候怎么成。”

“那你还是在跟前站着吧。”秦云颐见劝说不成就说道。

齐枞汶自然也发现了这么个人,用膳间隙还和她说,“你爹跟朕说给你找个好人家,过两年放你出去成亲。”

“虽然不是清流读书人家,但也是能吏,只要他好好的干,日后让他给你请封个诰命。”

秦云颐面露喜色,“已经看好人家了?”她看着妙安,“还不快谢恩?”

“奴婢谢恩,可是奴婢不想嫁人,只想永远伺候着娘娘。”妙安福身说,“如果奴婢也出宫,娘娘身边就没有一个老人了。”

“你们娘娘可不会看着你老姑自处。”齐枞汶笑说,“你自小就伺候娘娘,你们娘娘心里也放着你呢,定会替你谋划好。”

“她是小孩心性,陛下不用管她。”秦云颐说,“等她成亲了就知道成亲的好了。”她使个眼色,让妙安不要再说。

“她说的也没错,妙平和妙安也是陪你最久的人了。”齐枞汶说,“妙平在内司,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朝夕相处,妙安再嫁了,你可能会不习惯吧。”

“陪我最久的人,明明是陛下。”秦云颐笑说,“到时候妙安出嫁,陛下就来多陪陪我,我就不会不习惯了。”

“她出嫁后也可以继续进宫来伺候你。”齐枞汶说,“嗯,当然如果这段时间你调教出合心意的人,那就更好。”

“只要老实本分就是好当使。”秦云颐说。

“是啊,只要老实本分就是好当使。”齐枞汶说。

虽然生出这一端波折,原定与六月中旬去三阳关的计划不变,即使是朝臣反对,齐枞汶说,“朕的身子已经无碍,不影响出巡。”

关外夷族最是狡猾,如今看着缩头不出,一旦中原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悍然犯边。

皇后说话不中用,在秦云颐终于来请安时话里带话的说,“陛下龙体稍安,还是要劝诫着多休养,少走动才是。”

“刘御医昨个儿回太医院销假,紧赶着就去给陛下诊脉,说是已经无碍,陛下才下了决定。”秦云颐细声说,“毕竟这次是陛下登基来第一次出巡,消息早就放出去,沿线至三阳关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没有理由就不去,恐流言纷纷呀。”

“我原还想着若是陛下今年不去,明年去,我也能跟着去出去见见世面。”英妃捧着肚子说,“看来还是我没有福气。”

“陛下决定去三阳关,就是为了去嘉奖沈将军。”秦云颐笑说,“你的福气在后面呢。”

“那就借贵妃吉言了。”英妃说。

“前些时候后宫戒严,让各位妹妹都担惊受怕,尤其是新进的妹妹们,还没承宠,先吓了一遭。”秦云颐说,“本宫与陛下商议,后日在上林苑举办一场宴会,大家都来热闹热闹。”

“皇后娘娘,随驾出巡的新妹妹们,定好了吗?”秦云颐抛出一个大家都敢兴趣的话题。

皇后正位中宫是不能跟着出去的,秦云颐会去,就是贵妃为首,余下怀孕的,育有皇子的不能去,其他就看皇后的心思,贤妃有体面就早早上了折子,说想带着大公主二皇子同去,但是不知怎地,陛下却说,二皇子年幼,还是免受奔波之苦,不让带去。

贤妃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带大公主同去,二皇子就留在宫中,放到佳妃处照看。

“本宫已经拟好名单了,正好可以后日面呈陛下,若是陛下觉得想带其他人,再添一笔就是。”

第七十六章 小宴

贤妃宫里,奶嬷嬷也对贤妃说过,“娘娘当初跟陛下提起是陛下并没有说二皇子不易远行不让他去,为何突然又变卦了?”

“奴婢想着是不是陛下生病那会儿,娘娘带着二皇子去天清宫,犯了陛下的忌讳,惹得陛下不快。”

贤妃心里也打鼓,面上却不显,只说父皇生病了,做儿子的去看一眼怎么了,陛下不会这么小心眼?

“我的娘娘。”奶嬷嬷说,“天家父子与寻常父子不同,奶娃娃家主少见,奶娃娃皇帝可不少。何况陛下这次病的急,咱们二皇子去的当口,可不是一般的探望君父。”

“陛下如今没有立太子,常言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后没有生下儿子,这要是突然有个三常两短,那,就是咱们二皇子了。”

“你想的也太多,陛下现在春秋鼎盛,二皇子也只是个黄口小儿。”

“但愿是奴婢多想,要不然还真解释不通,陛下怎么突然不让二皇子跟着去了?”

“就怕这一遭让陛下日后远着咱们二皇子。”

“就算陛下误会,陛下也该知道,又不是我非要拉着二皇子上前去,是皇后娘娘叫咱们去的。”贤妃说,“横竖我们母子没有不臣之心。”

“二皇子是实际意义上的长子,我知道许多人都把他和太子放一块想,别的我管不这,咱们宫里谁都不能说这些个,凡事听凭陛下做主。”

惟愿吾儿愚且直,无灾无难到公卿。

现在把二皇子和太子扯到一块,是生怕别人能容二皇子长大一样。

旁人不是没有劝过,说既然二皇子不去,那娘娘干脆也别去了。这么小个人儿,托给别人总是不放心,不如自己带在身边来得放心。

可是贤妃却也是认真想过的,大公主当初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受尽宠爱,如今底下妹妹弟弟都有了,她一个长姐反而可有可无起来。

皇后不去,丽嘉公主自然不回去,那她的柔嘉正好趁此机会与父皇好生相处,可能这也是她成人出嫁前最后一次和父皇亲密相处的机会。

感情都是处着才有的,陛下心里有柔嘉这个女儿,日后她才有好日子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二皇子是他的儿子,柔嘉也是她的女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会厚此薄彼。

相比贤妃这样为子女考虑,其他后宫女子则想法单纯,出门在外,不比在宫内规矩繁琐,也不比在宫内姐妹众多,指不定能多得几次陛下青眼,若是能在出巡中怀上龙裔,那更是再好不过。

所以卯足了心思都想跟着陛下出巡,皇后那自然是要卖好的,但是后日的宴席也不得不引起重视,若是让陛下亲自点中了陪同出行,岂不是更体面。

梁婕妤坐在勤嫔殿里,二人商议着宴会要穿些什么?宫女每每举着两套衣服走过来让娘娘选。“你别傻坐着呀,这里头也有你一套呢。”勤嫔说,“你喜欢哪一套?”

梁婕妤有些不自在,“你选你的呗,我那准备了有。”

“这嫔位和婕妤的布料都不一样,你准备的哪里有我准备的这么好。”勤嫔说,“不要跟我客气,进宫前咱们说好一世姐妹的。”

梁婕妤抿唇一笑,颇有些自嘲,“到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席之地,隔着陛下太远,就是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

“话不是这么说。”勤嫔说,“总要尽力而为才好。”

勤嫔又去问宫女,可打探到其他妃子们那日穿什么,对梁婕妤说,“秀女时常听姑姑们讲,贵妃是个艳压四座的主儿,但上次点妃时一看,贵妃穿的又很清雅。”

“弄的我也糊涂了,不知道该打扮的雍容大方,还是该打扮的小家碧玉些。”

“随陛下喜欢呗,你没打听出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梁婕妤问。

“陛下喜欢贵妃那样的。”勤嫔说,“不然何至于犯难。”

定好了衣裳,还要商量着配什么首饰,画什么妆容,连荷包的颜色都比了又比。转眼封妃都一个多月了,愣是谁都没有挨着陛下的边,姐姐们倒是好看笑话,她们得争口气,在宴上让陛下眼前一亮才行。

崔婕妤的殿里也聚着两三个小贵人,不过她们衣服首饰之类的只聊了一会,蒋贵人说,“到明日就能知道,到底是陛下不喜我们,还是贵妃不喜我们?”

“你又是从哪听到的消息?”崔婕妤说,“你就是瞎琢磨,既然已经进宫,陛下也给了名分,难道真把我们都晾起不成。”

“后宫里经年累月也见不着陛下的人可多了去了。”蒋贵人说,“贵妃这招下马威真是厉害,反正我现在是生不起任何争宠的心思,只要陛下不让我这后宫里守一辈子活寡,我就谢天谢地。”

“夸张。”崔婕妤摇头说。

“哪里夸张了。”蒋贵人忿忿说,“你要说后面陛下是生病了,前头可没病,天天宿在荣华宫,我就不明白了,贵妃伺候陛下也有些年头了,陛下就不觉得腻吗?”

“你这话在屋里说说就是了,要出去说,小命都会没了。”崔婕妤说,“荣华宫换了大半的人,贵妃却安然无恙,就可知道贵妃在陛下心里的位置,绝不简单。”

“莫不是真如别人说的,是个妖妃?”蒋贵人压低了声音说。

被人引论纷纷的妖妃秦云颐此时正趴在书架上翻找书籍,“娘娘,你要找什么书,奴婢来给你找吧。”妙安说。“妙清已经把明日宴上要穿的衣服给架起来了,娘娘去看是否合心意。”

“随便穿什么衣服都成。”

“这书架都是我自个儿收拾的,你哪里有我找的快。”秦云颐笑说,“我找两本游记,记得有一本,是以三阳关为背景写的,一时忘记叫什么名字,现下就有些难找。”

“娘娘看过的书都记得。”妙安说,“奴婢一看字儿就犯困。”

“娘娘,这次出巡,我就不跟着去了,留下来守家吧。”妙安说。

秦云颐起身反过来看她,“这倒是难得了,你不是最喜欢玩的吗?”

“三阳关可是比行宫更远更好玩的地方,你真的不想去?”

妙安摇摇头,“奴婢替娘娘守好家,等娘娘回来说三阳关的趣事。”虽然陛下不曾怪罪娘娘,可是荣华宫一时换了这么多人手,也是大伤元气,妙平也不在,她可不放心让其他人看着荣华宫。

就算是妙清和妙吉,也是后来娘娘身边的,哪里有她这样掏心窝子的忠诚。

“其实要我说,这家也没什么好守的,大门一锁,旁人还能做什么不成。”

“荣华宫总有留守宫人,若是趁着娘娘不在,被别人拉拢了去,那就麻烦了。”妙安说。

“担心这个的话,到时候全换了不就成了。”秦云颐笑说,“反正她们来荣华宫的日子也短,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你再想想,三阳关可不是日后还能轻易去的地方。”秦云颐笑着看她,“当然了,如果你心思已定,我也不勉强你。”

临近六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宴席特意选在午后,过了正午最晒的时候,耀而不燥,围着水榭戏台坐着一圈,宫女低头轻轻摇晃着扇子,香风阵阵。

陛下和皇后是最后到的,秦云颐临头领着妃嫔恭迎,“朕说让你等我,怎么先来了?”齐枞汶扶起秦云颐说。

“陛下又没说让我在哪里等,我就想着,先来这等也是一样的。”秦云颐笑说。

因是小宴,贵妃的座位离的陛下不远,两人落座后也牵着手,“我来了才惊觉,如今后宫里的姐妹真是不少。”

齐枞汶扫视一圈,果然坐着站着的莺莺燕燕不少,好多人他都瞧着面圣。

“后宫佳丽三千,陛下这后宫才哪到哪?”皇后闻言笑说,“不过好在三年一选秀,慢慢填充就是。”

“佳丽三千是泛指,或者干脆是把宫女都算上。”齐枞汶说,“真有那么多女人在朕的后宫,还有违人和。”

“今日只图松快,不论其他。”秦云颐捏他的手心,“陛下叫开戏吧。”

秦云颐津津有味的看戏,皇后则让新进的妃子都来给陛下敬酒,“娇滴滴的美人,一等就是一个多月,臣妾瞧着都有些心疼了。”

“陛下怕是都忘记她们的样子。”

齐枞汶举着酒杯,倒也是来着不拒,从勤嫔到最末的小美人,灌了足足有两壶酒,喝的面红耳赤,就说要去更衣。

谁也没注意,田贵人偷偷跟了上去,这一去,便是再也没回席上。

有人来跟皇后耳语,说了田贵人去伺候陛下更衣了,她心里啐一句贱皮子,面上却带着笑对秦云颐说,“陛下怕是不会回来了。”

“陛下喝了那么多酒,是要歇一歇的。”秦云颐说。

“是啊。”皇后说,“好在田贵人也是常伺候陛下的,本宫也放心。”

秦云颐楞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浅笑一下,专心看戏。

戏台上悠悠唱着,‘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七十七章 出巡

秦云颐把田贵人从出行的名单中划去,齐枞汶摸摸鼻子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

妃子中如今只有宋妃还没有身孕,自然是要带上的,嫔位中除了新晋的勤嫔,其余只带了如嫔和罗嫔。金昭仪是要带上的,秦云颐提笔添上,似笑非笑的说,“也不知道出巡途中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我身体不济,总还有个陛下喜欢的能伺候陛下。”

“朕哪里喜欢她。”齐枞汶说,“朕就喜欢你一个。”

秦云颐扁嘴,“是啊,陛下只喜欢我一个。”到其他妃嫔跟前也是只喜欢她们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名单里还有曹昭仪,胡昭仪,崔婕妤,梁婕妤,贵人美人总共六个,原先的三个新进的三个。秦云颐点着名册,“皇后娘娘这一碗水端得平。”

“用不着带这么多人去吧。”齐枞汶皱着眉头说。

“女子进宫,寻常出不了这宫墙一步,能有机会出去走走也挺好的。”秦云颐说,“何况不多带点人出去,陛下就要多带点人回来。两相比较,还是多带点出去为好。”

齐枞汶笑着看她,“这是吃味了。”

“我才不吃呢。”秦云颐说,“这满宫都吃我的醋,只把自己吃个醋桶,老远就闻得到醋味,若我还吃醋,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可太讨厌了。”

“朕还真挺好奇你吃醋是什么样子的?”齐枞汶笑说。

“不行。”秦云颐竖眉说,“若我哪天吃醋了,就说明陛下心里有个女人比我更重要,那我可怎么办?”

秦云颐想到那种可能,脸色闪过一丝茫然,齐枞汶忙哄说,“不会的,不会有人比你更重要。”

秦云颐抿紧唇,转头说另外一件事,“皇后今个儿特意把我叫过去嘱咐了几句,说陛下出巡地方官员难免会有孝敬,清清白白的若是陛下喜欢,也就带回来了,若是那来历不明的,纵使陛下想要,那我也不能由着陛下来。”

“行,到时候全都听你的。”齐枞汶说,“到时候你让朕带哪个朕就带哪个,你不让朕带,朕就一个都不带。”

“那也不好,那不是驳了臣下的面子。”秦云颐说。

“别人面子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不能让你不开心。”齐枞汶说。

田贵人原本该是在出巡名单上的,临到通知却没了她,她心急火燎的让人去打听消息,宫女回来战战兢兢,“说是贵妃划去了贵人的名字。”

“为什么?”田贵人问,“是只划掉了我的名字吗?”

宫女点头,“贵妃把金昭仪的名字填上去了。”

田贵人抓紧锦帕,“我要去见皇后,皇后娘娘说让我去的,凭什么贵妃说不让我去就不让我去。”

然而田贵人这次连地泰宫都没进去,夏枝出来回的话,“贵人来找娘娘也没用,娘娘现在也正头疼呢,原本定的如嫔去,就不让金昭仪去,结果现在变成了金昭仪要去,皇后娘娘还要想怎么回太后娘娘呢,没时间见你。”

“贵妃定的,就一定作数吗?”田贵人问,“连皇后娘娘都没办法。”

“这个名单是陛下最后确定的,但是大家都知道,陛下怎么会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肯定是贵妃的手笔。”夏枝说,“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贵人自己沉不住气,跟着去净房伺候了一次,没了跟着出巡后大把的伺候机会。”

田贵人脸上被说的烧的慌,夏枝已经一扭身回去了。

“贵人。”宫女担心的看他。

“去丽景轩。”田贵人一咬牙说。

金昭仪今天也是接到突然的喜讯,宫女慌里慌张的就要准备出巡的东西,“旁的娘娘都早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咱们临到要走的时候才准备,真怕准备的不妥当。”

“先别急着收拾。”金昭仪说,“拿纸把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列好,在一样样的准备,白羽,你去莳萝宫,跟宋妃姐姐的宫女打听一下,要是能问个单子过来就最好了。”

“是。”

田贵人来的时候丽景轩就是这样忙乱的时候,“是我来的不是时候。”田贵人勉强笑说。

“无事,你快来坐。”金昭仪说,“一直都没说我可以去,突然来了旨意,我都不敢信。”

“是啊,一直说了我能去,突然说我不能去,我也以为是假的不肯信呢。”田贵人说。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金昭仪关心的问。

“不知道。”田贵人摇头说。

“那你去问皇后娘娘了吗?”金昭仪问,“毕竟之前都说叫你去的,一下子没了你,总要有个理由。”

“上头陛下娘娘做的决定,我怎么能去问。”田贵人说,“姐姐帮我去求求皇后吧,我真的很想去,就不以贵人的身份去,我就给姐姐当个小宫女,跟着一起去行吗?”

“你可不要这么说。”

“我一个小小昭仪,怎么能把贵人当宫女用。”金昭仪说,“旁的我不能保证

,不过去帮你问问是什么缘由还是可以的,也好叫你心里明白。”

“已经不能去了,就算明白,又有什么用。”田贵人脸色晦涩难看。“那姐姐在伺驾时好歹提一提我,不要让陛下完全忘了我。”

“我会的。”金昭仪应道。

田贵人走后,翠羽过来问,“田贵人真的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取消了吗?”

“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觉得丢人,不想说而已。”金昭仪说,“那么直白的跟着陛下去更衣,陛下不说,娘娘肯定不喜的。”

“想必是贵妃娘娘不喜。”翠羽说,“如果是皇后娘娘要换,也不会选了昭仪去。”

“你提醒我了,咱们心态也要放平。”金昭仪说,“只要还没有出行,一切都说不准的,太后不一定希望我去。”

然而一切风平浪静到出行的那天。

太后好像完全没有动作。

金昭仪坐到车架上都还有些不敢置信,“咱们要出巡了。”

“先头陛下的车架都要出东兴门了。”翠羽说,金昭仪见她手里还挽着一个包裹,“你手里这个怎么没放到行李车去?”

翠羽看了眼四周,小声和金昭仪说,“这是方才太妃着人送过来的,给昭仪准备的。”

金昭仪眼睛闪了一下,“你上来吧。”

出门在外人员要精简,妃能带两位宫女,一位内侍,嫔能带两位宫女,余下昭仪婕妤贵人美人都只能带一名宫女。

而且除了贵妃和贤妃是单独车架,其余都是两位坐一个车,金昭仪本来是要跟曹,胡两位昭仪中的一个合坐,但是那两位一直都是焦不离孟的,就跟人商量一下,换了梁婕妤来同坐。

是个文静的姑娘,她的宫女也很文静。

金昭仪比她高一级,相处起来还是很自在。

秦云颐坐在车驾里,她带了四个宫女,妙安最终还是跟着来了,荣华宫大门一锁,先前要的宫女留下一个外,其余都先暂时送回内司,等娘娘回宫后再回来。

妙平之后寻了机会过来给娘娘磕了头,妙安会答应出去,未尝不是觉得咱们如今也是内司有人了。

妙安探头探脑的去看外面。

“这还没出内城呢,有什么好看的。”秦云颐笑她,“先前还说不出来,如今就你坐不住。”

“咱们平时去行宫走的又不是这条路。”妙安把窗户拉下来,“难免好奇嘛。”

妙清和妙吉在泡茶,妙宁贴着车厢坐,她今年才十五岁,好好受训,就被送进了荣华宫,不但被留下来,还被娘娘带着出巡,如今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好。

“你不要这么紧张。”妙安看出她的紧绷就说,“一来娘娘身边就被赐名的你可是头一个,娘娘看重你呢。”

“奴婢万死不辞,以报娘娘知遇之恩。”妙宁说。

“没那么夸张。”秦云颐笑说,“如今只有你年纪最小,你凡事多看多学,不急着让你伺候。”

天子出巡,自有排场,士兵,内侍,还有随驾的臣子,车队连绵出有十几里远,陛下的龙辇出了京城不远,就停下,韩兴一路小跑到贵妃车架前,“娘娘,陛下叫你过去。”

秦云颐让妙清跟她一去上了龙辇。

“坐的还舒服吗?”齐枞汶问。

“舒服。”秦云颐说,“我的车架不是陛下另工部重新做过的吗,怎么总是问我。”

“每次一想到就忘记了,只记得你第一次晕车的样子。”齐枞汶说,“总要亲自问过才安心。”

陛下的龙辇跟个房间似的,很宽敞,秦云颐坐到陛下身边,“不过我的车架再舒服,还是比不上陛下的龙辇。”

“那以后,你就到朕的车上来。”齐枞汶说。

“那不好吧。”

“陛下偶尔也要接见朝臣,商议政事,我在这有些不方便。”秦云颐说。

“这好办,朕上午把这些事都做了,下午你再过来。”齐枞汶说。

“嗯。”秦云颐说,“陛下,我想从明天起,每天叫一个妹妹来我车里坐坐,互相说话解闷,也是让她们能松快一下,毕竟她们坐的拥挤些。”

“你就是心善,明明不喜欢应酬,但是看着她们可怜,又想帮助他们。”齐枞汶笑说,“不过让她们来陪你解闷可以,可不要耽误了你休息。”

我是不喜应酬她们啊,但是陛下身后有一团乌云,我也想竭尽自己的所能,能帮陛下一点。

第七十八章 崔婕妤

路途是漫长无聊的,秦云颐每日把人叫来车上坐坐,真的也就是坐坐而已。她从来不和后宫其他人亲近,就想着利用出巡的时候慢慢和人建立来往,这样出巡回宫,参与到后宫事务中去也不会太突兀。

比她更要适应的是这些妃嫔们,这冷不丁把人叫过来,一上车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生怕被秦云颐拿来折辱取乐。

后来发现,就是过来喝两盏茶,吃点点心,闲聊两句,然后又原样的送回去,心里才大定。

不过多想的人马上想到人在途中,出恭很不方便,水喝多了就免不了出恭。看着贵妃这好看的茶具就开始发呆,这水该不该喝?不会是贵妃故意让她们出丑的吧。

秦云颐也不勉强她们。

有人胆大的能和她说几句话,有人胆子小不愿意开口宁愿干坐着,罗嫔向来在宫里隐形人一样,瞧见秦云颐摆在一旁的棋盘,纠结了小半日,“娘娘喜欢下棋?”

“打发时间。”秦云颐说,她看着她,“你也喜欢。”

罗嫔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说,“入宫后已经很久没有下了。”找不到对手,现教宫女学下棋,她们宁愿去做苦活也坐不住,就算坐住了,就是依照着棋谱下都摆不对位置,对比起自己在闺中的侍女,只能感叹。

“那我们下一盘吧。”秦云颐说,她想下棋了就是找陛下,之前妙雨在的时候,她们也是自小学的琴棋书画,也能对弈两盘。

罗嫔看着文静不争,棋盘上倒是丝毫不让,最后胜了秦云颐两子,高兴的笑起来,片刻后才后知后句的僵在嘴,拿小眼神瞅贵妃,生怕她怪罪。

“果然要和高手对弈,才能知道自己的棋艺是进步的还是退步了。”秦云颐说。“再来?”

两人一直下到车队停下来,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韩海利过来说,“陛下等娘娘过去呢。”

罗嫔忙起身告辞。

“多亏你,今日下的很畅快。”秦云颐笑说,“日后无事的时候再来。”

“我,臣妾也许久没下的这么畅快了。”罗嫔也有由衷的愉悦,“贵妃娘娘不嫌臣妾烦的话,臣妾日后多来陪娘娘下棋。”

秦云颐跟齐枞汶说笑时谈及罗嫔善棋,齐枞汶也好奇,后来宣了罗嫔来侍驾时,就特意排开棋盘和她来一局,罗嫔却意外的生疏应对,仿佛新手。

“贵妃说你善棋,朕知道她的棋艺是不错的,能得她一句夸赞,不该是这个水平啊。”齐枞汶说,“难道你是在让朕?”

“臣妾不敢。”罗嫔跪地说,“是贵妃娘娘谬赞了。”

齐枞汶也不缺个下棋的人,此事也就过去了,只是事后秦云颐笑问她,“难道是见了陛下紧张,发挥不了棋艺?”

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了。

“多谢娘娘在陛下提起我。”罗嫔腼腆的一笑,“我爹是个穷翰林,想把我嫁给他的穷学生,我娘不愿意,干脆给我送进宫来参加选秀,她本意是让我在宫里转一圈,就算最后落选,出来找人家范围到底广一点。”

“没曾想最后竟然选上了。”

“我身无长物的进宫来,有的只有我自小喜欢钻研的棋艺。宫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可只有喜爱下棋是属于我的。”罗嫔感慨说完,随即不好意思的对秦云颐笑,“瞧我,胡言乱语说些什么。”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秦云颐说,“深宫不知岁月,你不想只活成罗嫔,你还想记得自己是罗氏女。”

罗嫔轻轻点头,“我不想拿我喜欢的东西去争宠。”

“后宫的女人就像春天的花,一茬开,一茬败,这些在陛下眼里都是一样的。”罗嫔说,“陛下既然不肯倾心与我,我又何苦把自己的全部都献给陛下,留住一点自己,漫漫长夜,就没那么难熬。”

“你可真敢说。”秦云颐摇头,“这些话日后不要再提起了,与你不利。”

“我在娘娘面前失态了。”罗嫔起身向秦云颐欠身,站直后有些忐忑不安,“

那以后,我还能来陪娘娘下棋吗?”

“想来就来吧。”秦云颐笑。

罗嫔走后,妙吉咂舌,“罗嫔娘娘看着文静,这说话可真大胆。”

“我倒觉得她聪明。”妙清说,“这样能活的自在些。”

“可是,陛下的女人怎么能对陛下有所欺瞒呢?”妙吉还是想不通,“罗嫔在宫里也不是很得宠,若是能棋艺入得陛下眼,日后能多见几次陛下,可不比现在好?”

“就算入了陛下的眼,陛下又记得多久,一年,两年,若是几年后,陛下也不记得这个下棋好的罗嫔,对罗嫔娘娘而言,那可比现在惨多了。”

“现在只是不得宠,她心态平和,日子还过的去,到那时,可是她的立身之本被陛下打破,就算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了。”

“这么严重。”妙吉惊叹。

“后宫里有个寄托比没寄托好。”秦云颐说,“随她去吧。”

“原来宫里的娘娘也不是个个都爱陛下呀。”妙宁歪头说。

“宫里那么多娘娘,陛下只有一个,就算里头有一半娘娘爱陛下,陛下也赚了。”秦云颐笑说。

四个宫女你看我的我看你,却不敢问一句,那娘娘你爱陛下吗?

车队走了十日,崔婕妤才上了贵妃的车架,妙安奉上茶点后就出去坐在车辕上,车厢里只余下她们两个人。

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秦云颐从窗外移回眼神,就看见崔婕妤直直的看着她,“你不怕我?”

“娘娘想我怕你吗?”崔婕妤反问。

“你知道我是谁。”秦云颐说,语气是肯定。

“娘娘也知道我是谁。”崔婕妤自嘲笑说,“原本瞧着娘娘待我的样子,我还以为娘娘不知道我是谁呢?”

“你和你姐姐长的很像。”秦云颐说,她为了掩饰脸色,又看向窗外,“气质,神态都像。”

自然是像,我就是照着姐姐的模子长的,崔婕妤想,“原来娘娘还记得你那苦命的嫂子。”

“你怪我吧。”秦云颐说,“你们家都怪我。”

“怪有什么用?人活不过来。”崔婕妤说,“姐姐的死讯传来,娘一夜就白了头,出嫁女的坟茔都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逢年过节,有没有人给她奉一碗饭,娘想着这些就夜不能寐,隔三岔五就去寺庙里烧香拜佛,许愿姐姐早些投胎,投个好胎。”

“她和我哥哥葬在一处,和家里人都在一处。”秦云颐说,“秦家的祖坟不肯让他们进,是另外找的风水宝地安葬,附近安排了一户人家,四时扫坟,烧纸上香,没有懈怠。”

“在王府的时候,我也亲自去奠扫过。”

“娘娘能把那个地址写给我吗?”崔婕妤说,“我好托人出宫带给母亲,让她能去姐姐坟前哭一回,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可以。”秦云颐说,“这事是秦家对不起你们。”

“娘娘当年也是遭逢大难,这些又和你有什么干系。”崔婕妤说,“其实爹爹都明白,当初崔家是高攀,秦家爹爹是知恩图报,事后会落得这样的田地,也怨不得别人,只是母亲执拗,想不开。”

“她身上掉下的肉,从此生离死别,怎么会想的开。”秦云颐说。

“想不开也是自己受罪。”崔婕妤说,“母亲曾经派人来找过娘娘,可惜都没摸着门。”

秦云颐惊,“她来找过我?我不知道。”

“许是陛下看的紧吧。”崔婕妤说,“我娘当初找娘娘也是为了问清姐姐的坟茔,还有一件事就是跟娘娘商量,是不是给姐姐姐夫过继一个孩儿,好能承继香火。”

“若是当初见到娘娘,也许这事还能成。”

“现在娘娘已经成了贵妃,此事已经绝无可能了。”

秦云颐看她,“秦家,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娘娘得陛下盛宠,连跟陛下提一句,为父委屈旧案重提都不敢吗?”崔婕妤问,“连我爹都相信秦家爹爹为人持正,端方君子,绝对不会做叛臣谋逆之事,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娘娘相信自己的爹爹兄长是谋逆之徒吗?”

“还是娘娘知道提了此事陛下会不喜,会因此厌倦了娘娘,所以娘娘一句都不敢提。”

崔婕妤离去了很久,秦云颐都还坐在原地发呆。

妙安来问陛下请娘娘过去,也托口说身体有些乏了,不过去,呆呆坐在原地,像个木头。

“崔婕妤和娘娘说什么了,怎么她走后娘娘就变成这样。”妙清问妙安,当时她们都在后头的车架。

“我也不知道,我在外面坐着呢。”妙安说,“你知道外面这车轮马蹄声,根本听不到里面说什么。”

“崔婕妤是咱们娘娘的熟人吗?”妙吉问。“肯定是有关系,不相干的人,说什么话娘娘都不在意的。”

“娘娘不说,咱们就不知道。”妙清说,“算了,大家都注意着点吧。”

你相信你爹爹兄长是谋逆之人吗?

这个问话像惊雷一样的炸在她耳边。她不相信啊,她娘当初也不相信啊,可是从事发到审到行刑,不过三天时间。

家破人亡,由不得她相不相信。

可是如果能查出来当时她爹是被人陷害的,那就是可以平反的呀,秦家没有谋逆,她的父亲兄长,娘娘嫂嫂,就能回祖坟安葬,就能把灵牌大方的摆出来供人祭拜,她能给兄长过继一个孩子,秦家,秦家又能活过来了。

第七十九章 三阳关

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像是春风吹开了冻土,压抑不住土下想要发芽的野草。让她日夜记挂,看着陛下欲言又止。

但她不能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空口白话的就要陛下去给秦家翻案。

若是因为她的帝宠翻案,在旁人眼里,秦家的谋逆之名还是没有洗脱,而且再没有能洗脱的机会。

她得先找人去调查那些年的事。

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初要了木成舟过来,是懒得去应付一些事,他既是从天清宫出来的,她和陛下都默认他是有两个主子,可以去跟陛下报告荣华宫的一切。

现在有了不能让陛下知道的事,就不能让他去办。

秦云颐心事重重的,直到车队到了三阳关。沈将军和当地太守,出城十里相迎,七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人,妙安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外头跪着好多人。”

“好多灰,你赶紧把窗户关严实了吧。”妙清说,“我昨日跟侍卫大哥打听了一下,听说陛下要来,附近城镇的人都赶过来拜真龙天子。”

城外跪着许多人,车队进关后,街面上的人反而少了,“奇怪,进城后人倒不多了,穿的也都精神。”妙安说。

“哎呀。”她突然缩回头,把窗户关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许多白花花的胸脯。”妙安吐舌说,“娘娘说边疆女子豪放,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真的吗?”妙吉也被说起好奇心,偷偷的去探头看,“啧啧,她们怎么穿的这么少啊,真不要脸。”

“这是人家的风俗人情,怎么好说人家不要脸呢?”秦云颐说,“在车里一惊一乍就算了,等下车后再做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你们娘娘我没脸。”

两个人挤眉弄眼的偷偷笑两声,到下车后,果然眼观鼻,口观心,面目严肃,只当行宫准备的婢女和自己常见到的一样。

倒叫人都高看一眼,说是贵妃的宫女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边女开放,服饰也与中原地区相差甚远,中原人若是夏天初到此地,都要经历一番眼睛没地方放的窘境。

她们挺喜欢调戏这些害羞的中原人,但若是中原女子对她们指指点点,面露鄙夷,她们又会不爽,心里评价就不高。

酸腐。

三阳关的行宫叫虎烈行宫,是前朝一位皇帝御驾出征到此处建立的,秦云颐下车后四处看看,翻新到几乎看不出从前的痕迹,她抚摸着柱子说,“可惜了,原还想着能见到点不一样的,看来这个翻新班子是从京城找的。”

“奴婢觉得挺好看的。”妙安说,“方才的婢女说,这处是行宫风景最好的地方,殿后是一整片荷塘。”

“荷塘就算是风景最好了?”妙清疑惑,她的家乡江南水乡,荷塘是司空见惯的,哪里也没有当个景啊。”

“北疆少水,能有一片水景自然是顶好的。”秦云颐说。“那陛下宿在何处?”

“陛下在前有习武殿。”妙安说,她刚才已经都打听清楚了。

“没有给陛下安排另外的寝宫吗?”

“习武殿有寝殿,再说了,陛下自然是要和娘娘宿在一起的。”妙安说。

“那不一样。”秦云颐说,“难道陛下还能在我这宠幸别人吗?”

秦云颐把这事跟齐枞汶说,“还是在后院给陛下安排一个寝宫稳妥。”

“无事。”齐枞汶握着她的手说,“这个爱莲居是行宫最好的寝宫,朕和你同住。”

“那陛下岂不是不方便。”秦云颐笑说,“边女好颜色,人又大胆,向陛下暗送秋波,

陛下就没瞧见几个喜欢的?”

“朕又不是饥不择食。”齐枞汶说,他难道连看侍女的这点定力都没有。然后秦云颐狭促的看着他,那田贵人是怎么来的?

齐枞汶掩饰的咳嗽一下,“那是例外,再不会有下次了。”

“这两日先休整。”齐枞汶说,“之后朕见边疆的官员将士,你就见见她们的内眷,这边也时兴打马球,到时候弄两场赛热闹热闹,你要想下场也行,你的马朕让人给你带来了。”

“也许还会搞两场围猎。”

“犒赏三军就不能带你去了。”齐枞汶说,“但朕让韩兴去打听了此处有什么好玩的好景,到时候偷偷带你去。”

“陛下不急的。”秦云颐说,看着齐枞汶如此上心的安排她的活动,她心里暖洋洋的,“和陛下在一起,做什么都高兴。”

“带你出门,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不让你玩好,多亏。”齐枞汶捏捏她的鼻子,他又变了主意,“那些女眷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别见了,让贤妃去应付她们。”他都忘了秦云颐不喜欢应酬。

“我是贵妃,如今这行宫女眷里,我身份最高,我不见,贤妃也不敢见啊。”秦云颐仰着头笑说,“陛下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嗯。”

三阳光身份最尊贵的当然是沈将军的夫人,她也是个奇女子,寻常将军女眷都是留京,她却是祖母的年纪了还跟着沈将军到边关来,“好在孩子们都大了,也不用我在跟前看着。”沈夫人说,“年轻时聚少离多,他卸甲那天说再不和我分开,他既然不能不来三阳关,那就只好我跟着来了。”

“将军夫妇,鹣蝶情深,真让人羡慕。”秦云颐说,“英妃托我带给你的箱子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沈夫人说,“只是麻烦贵妃了。”

“我只是一句话的事。”秦云颐说,“英妃大着肚子还召嫂子进宫商量带给母亲的东西,很是孝顺。”

“英妃大着肚子还担心这些细枝末节,实在让我惶恐担忧。”沈夫人说,得知女儿有孕后,她认真想过要不要回京,但是将军说,皇家难道还会苛待了你的女儿不成,你这样急急忙忙回去,倒像是你不信任皇家似的。贤妃孩子都生了两个,太傅夫人何曾着急慌过。

为母的担忧焦心在五脏六腑,外人哪里看的出来。

“英妃怀相很好,夫人不必担忧,她胃口好又不吐,人都胖了点。”秦云颐说,“医女天天盯着她要走满一万步,补品都不怎么给她吃,就是担心肚里孩子长的太大,生时艰难。”

“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发动了。等平安生产后,宫里会快马加鞭来信,到时候要恭贺夫人当外祖母了。”秦云颐笑说。

“家书上说的一切都好,我总疑心她们是为了不让我担心,特意往好了说,今日听娘娘一说,可见是真的好,我就放下心来。”沈夫人说,她是想问女儿的情况,没想到贵妃会如此的闻弦知雅意,大感意外。“我的女儿,被她父亲纵的很娇,当初也没想到会把她送进宫去,她进宫时不懂事,对贵妃多以得罪,如今贵妃能不计前嫌,实在是让人惭愧。”

“夫人多虑了,英妃并没有得罪我。”秦云颐笑说,“她进宫后还是长进了,如今人性子稳妥,又诞下皇嗣,夫人不必再担忧。”

不止沈夫人,就是其他的官眷,她都是如此的体贴甚微,无论是说些京中旧物,还是边疆风情,她都能应对自若,谈话如春风拂面。女眷们回去后都纷纷感慨,京中把这贵妃传的骄纵不堪,今日一见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

可见传言是不可尽信的。

月夜对着荷塘,齐枞汶案前摆着两壶酒,“来来,这边的特色酒,烧刀子和一线天,你喝喝看。”

“陛下今日酒兴大发,在前头和将士们喝的不够,回来还要我陪你喝。”秦云颐说,“陛下脸都红了,今日就不喝了吧。”

“少许,少许。”齐枞汶拦住她拿酒壶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朕高兴。”

“当日费大力气把徐赞那厮给弄死,果然是正确的。”齐枞汶说,“你是没在场,没听见他们怎么说的,当初在徐赞手下,战战兢兢,朝不保夕,整个北疆都像蒙着一层雾,朕把徐赞弄下马,北疆的雾被吹散了,北疆人民无不对朕感恩戴德,俯首帖耳。”

“这不是朕耳根软,听不得夸。”齐枞汶正色说,“当皇帝这么些年来,底下人是真服还是假服,一眼就分辨的出来,所以朕高兴。”

“朕真的高兴。”齐枞汶又倒了一杯酒,对着月亮说,“朕这个皇帝没白当。”

“陛下醉了。”秦云颐等他喝完这杯后,把杯子和酒壶都夺了过来,让人拿走,“陛下是天下之主,万民臣服,若有人不服,不是陛下做的不好,是他们包藏祸心。”

齐枞汶哈哈大笑,按住秦云颐的腰,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齐枞汶压着她,居高临下的说,“朕要这么想,朕就是个昏君咯。”

“昏君明君,不过是任人评说。”秦云颐说,“陛下要自在才好。”

“就是自在最难得。”

“我不去。”阿丽莎泪流满面,漂亮的大眼睛里却满是倔强,“谁想去,谁去。”

“可是阿丽莎,你是我们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只有你去才能打动皇帝的心。”

第八十章 阿丽莎

“二十年前,我们西月族被夷族侵略,只有一百来人逃了出来,草原之大,却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所,逼不得已,只能自愿并入朝廷,可就算咱们在这三阳关住了二十年,对他们而言,我们还是外人,这些年来步步维艰,你不是不懂。”

“难道我进入皇宫,族人的生活就会好了吗?”阿丽莎委屈的说,“皇帝有后宫佳丽三千,一个不得宠的宫妃有什么要紧的。”

“不一样。”族长,也是她的大伯说,“哪怕你不得宠,可只要你在皇帝的后宫里,咱们就有了通天梯,不一定非要用上,但是对外就是一种震慑。”

“咱们族人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那也不能把族人的日子寄托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小姑娘。”阿丽莎说,“我只想陪着我的阿爸阿妈,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

“阿丽莎,你不是普通的小姑娘。”

“阿丽莎你是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十四岁起,整个三阳关都传颂着你的美貌,就是关内的男人,都为你神魂颠倒。”大伯苦口婆心的说,“原本我没想过,也不会想,把你送进宫去,咱们没门路,你都走不到京城。”

“可是谁叫皇帝自己到三阳关来了呢,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阿丽莎,这就是你的姻缘。”大伯说。

阿丽莎反身坐着,还是不肯点头,“京城离这里千里万里,大伯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送到那里去,从此天涯路远,我再也看不到鹰的影子,听不到马的蹄声,远在他乡,我就是一个孤魂野鬼。”

“如果你得陛下喜欢的话,你完全可以把你阿爸阿妈都带到京城去。”大伯说,“我打听过,这个皇帝是个多情人,宠爱喜欢的女人,从来不讲规矩。”

大伯好说不见阿丽莎点头,只能歹说了,“阿丽莎,你知道吗?女子的美貌是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你家里,族里,都没办法保护你的美貌,太守的儿子你知道,他早就对你垂涎三尺,言明要纳你为妾。”

“如果你不抓紧这次机会,那么等陛下走后,你就要嫁入太守府。”

“不。”阿丽莎瞪圆了眼睛。“太守的儿子根本不是个好人,他是个色鬼,他是个恶魔,他手里死的小妾不知道有多少,我怎么能嫁给他?”

“可是如果他硬要你,我们有什么办法?”大伯说,“你雪丽姑姑当初为了不被强要去,划伤了自己的脸,一辈子老姑自处,你做的到吗?”

阿丽莎怔愣。雪丽姑姑当年也是族里的一枝花,被原先的将军看上,姑姑不从,划伤了自己的脸,那人很生气,虽然不再强求她,但也言明,她若是嫁给别人,他定不会放过那个男人,雪丽姑姑为了不连累他人,一辈子都没有嫁。

不,她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我已经给看守马球场的人送了很多的钱,两天后皇帝会亲自下场打马球,你偷偷溜进去,只要能让陛下看到你,就成了。”大伯对阿丽莎的脸很放心,就是皇帝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男人。

“哎,你好好想想吧。”大伯出去。

阿丽莎伏在门板上听了许久,确定他走远后,她从窗户爬了出去,沿着阴影走,一直走到边缘的某矮石屋后头,捡起地上的石子往里扔。

片刻后出来一个青壮的男子,“阿丽莎,天还没黑,你怎么就过来了。”

“哈克。”阿丽莎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他,“哈克,你带我走吧,天涯海角,哪里都可以,不要再留在这里。”

“怎么了?”哈克抱着自己的情人,“是不是那个太守的儿子来找你麻烦了?”

“我揍他去。”

“别去。”阿丽莎说,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水汽,“你揍他又有什么用,若是惹恼了他,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

“那我们去塞外。”哈克思虑一下后说,“晚上偷偷的走,带着马和牛,夏天草壮,咱们在草原上也能活下去,等冬天在偷偷回来,也许他就把你忘了。”

“嗯。”阿丽莎点头,“我们这就去准备。”

“哈克,你爱我吗?”

“雄鹰在上,我永远爱你。”

“今晚子时,我在垛子等你。”

行宫里,秦云颐让人给她做一套这边的骑马服,“我这也算入地随俗。”

“不成,娘娘私底下穿穿就成。”妙清说,“马球场上可是各种人都有,娘娘穿的如此暴露,陛下会不高兴的。”

“不会的。”秦云颐说,“陛下此来北疆,安抚三军将士只是其一,北疆自来都是多民族居住地,好的时候都是朝廷顺民,不好的时候,就替塞外的夷族带路,里应外合。”

“陛下的重点是要安抚住他们。”

“那还有什么比陛下的女人穿着他们的服饰更能示好的呢?”秦云颐说,“陛下此次也许会纳几个头目的女儿进宫,她们都会在这次马球场上露面。她们穿的大大方方,我裹的严严实实,两相比较,我岂不气弱。”

“她们穿的,我怎么就穿不得。”

“娘娘觉得好就好吧。”妙清说。“虽然奴婢是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秦云颐轻笑,她还有一个顾虑,边女和陛下见过女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作风大胆,若是在马球场上让陛下碰到一个眼前一亮,一见倾心的,那后续就麻烦了。

得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月亮缀在天边,阿丽莎在垛子里等着,等到腿发麻,等到月亮变高变白变不见,太阳从垛子口升了上来,金灿灿的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等了一夜,也没等来她的情郎。

阿弟偷偷的跑过来,看见她还站在垛子那大吃一惊,“阿姐你怎么还没走,阿妈已经在找你了,正往这边来。”

“他没来。”阿丽莎惨笑说,“我一个人要走去哪里?”

“那你把你的包裹给我。”阿弟反应很快,“若是阿妈找过来,你就说你在这边看日出,别说你要和哈克私奔。”

“阿弟。”阿丽莎叫住他,“你,你能去帮我问问,哈克他为什么不来?”

“他这样背信弃义,你还想着他干什么?”阿弟说,“阿爸和阿妈都已经被大伯说服,要让你去勾引皇帝,哈克他怕是也知道了,他有胆子带你私奔去避讳太守之子,却没有勇气违背他的阿妈。”

“阿姐,忘了他吧。”

阿丽莎合上双眼,迟来的泪水这才奔涌而出。

哈克,哈克。

转眼到了马球赛的那日,偌大的球场,四周围着帐篷,正中最大的明黄帐篷,齐枞汶穿戴齐全,兴致很高,“你们这的打法和京中的打法可有区别?”

“只有一点不同。”萧野郎朗笑说,“咱们的打法更野蛮,彼此冲撞不算犯规。”

“是吗。”齐枞汶说,“那朕就试试这野蛮的打法。”

齐枞汶先是和北疆健儿打了一场马球,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这里的女子在进球是会起立叫好,拍手跺脚,胸前卧着一对玉兔,跳脱成景,齐枞汶转头看向自己账内,妃嫔们各个端坐矜持,在此情景下,难免觉得有些不足。

一局作罢,“陛下,咱们北疆的女子也很会打马球,都想着能和陛下来一局,陛下可千万要赏脸。”

齐枞汶应好,“京中女子也好马球,朕的贵妃,也是马球高手,等她上场来,和大家同乐。”

场上的人去了大半,只留下三个等会跟陛下配合,萧丫丫头发高扎,辫子里缀着彩珠铃铛,一晃头叮当作响,轻薄纱裙迎风贴身,尽显曲线玲珑,方领上衣开到肩胛骨,露出大片的胸口,面容明艳骄傲,如一团火,她一夹马肚子,“我们走。”

身后跟着三个和她差不多打扮的人。

“去问问,贵妃怎么还没来?”齐枞汶对马后的韩兴说。

秦云颐正对着镜子的自己发呆呢,只觉胸前一凉,下意识就想护胸。

“不成,不成,娘娘不能穿着这样出去。”妙清都快要哭了,在她印象里,只有勾栏女子才会穿着这样,“娘娘,咱们换一件上衣吧。”

门外又喊,“陛下已经打完一局了,问娘娘什么时候去?”

“拿笔,拿朱砂来。”秦云颐说,她执笔沾朱砂,对着镜子,在自己胸口画起花来,两朵简单的缠枝莲自胸前向肩胛骨延伸,遮住了大部分的胸口。

“就这样吧。”秦云扔了笔说,“别让陛下等急了。”

阿丽莎穿着马球场小厮的衣服,她站在场外,和她想象的皇帝不一样,她以为皇帝是苍老的,无情又暴戾的,但是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朝气又眼角含笑的年轻男子,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中原男人,“那就是皇帝陛下吗?”

“是啊。”带她进来的人说,“丰神俊逸,威风堂堂。”

“要我说,睡这样的皇帝真不亏。”

“等会一局了了,我带你从陛下马前经过,我会故意打掉你的帽子,你就跪下来请罪,陛下问你话时,你要记得抬头。”那人说,他伸手拿住阿丽莎的下巴左右看看她的脸,“真美。”

“听说你们族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叫阿丽莎的?”

“阿丽莎在我们的语言里,是仙女的意思。”阿丽莎低声说,纵使美貌让她落入现在的境地,她也从来不觉得拥有美貌是什么错事。那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在咱们这地算是个美人。”那人啧啧两声后放开手,“到京城就说不准了,你看陛下的妃子们,各个都很美貌,尤其是贵妃,听说是天仙下凡。”

阿丽莎伸手擦擦自己的下巴,她方才也看了明黄帐中的女人,虽然好看,也比不上她。

她的美貌,是上天给予的独一无二。

第八十一章 贵妃刷脸

齐枞汶在马上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四个姑娘,萧丫丫领头行个马上礼,“皇帝陛下见谅,还没比赛,就下了马不是好兆头。”

“哈哈,无妨。”齐枞汶说。

“中原的女子不打马球吗?”石红花看向明黄帐顶,“皇帝陛下的女人不能打马球吗?”

“能。”齐枞汶说,“朕的贵妃去换装了,马上就来。”

“贵妃娘娘吗?”萧丫丫笑说,“这让我有些紧张,若是撞坏了娘娘可怎么办?”

“皇帝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吧。”

“你们球技厉害是出了名的,贵妃要是没两把刷子,可不敢下场来。”齐枞汶笑说,“若是她不小心撞了你们,你们也要不记在心上才好。”

帐篷里,夫人们也在交头接耳,“贵妃看着文弱,真要下场打马球?”

“你们家的都是什么意见,真准备送女儿进宫?”萧夫人说,“姑娘咱们没带进过行宫,她们不知天高地厚,你我都是亲见过的,就不说贵妃,其余娘娘也都生的花容月貌,兼有才情。”

“你看她们现在,仰着头骄傲的不得了,进到宫里,不仅要低头,连背脊都要弯下。”

气氛陷入微妙的寂静。

“当姑娘时自然是百般骄傲,结婚嫁人,低着头才好过日子。”

“嫁给谁不都是这样。”

“说来我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的那么远,也许到死都未必能再见一面。可是家里男人说了,几十年来北疆也没出过一个宫妃,若不是如此,当初也不会被徐赞那厮紧紧按压住,求告无门。陛下来三阳关,是天大的机缘,若这次不把女儿送进去,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霍夫人说,“

男人心硬,铁了心要拿女儿去换锦绣前程,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那场上四个都是要送进去的?”

“不一定,你送陛下就都得收着?”萧夫人摇头说,“瞧瞧她们那高兴的模样。”八字还没

一撇,望着陛下的眼就双目含春。

“陛下年富力强,又生的英俊潇洒,得姑娘们喜欢也是正常。”

“咦,那边怎么了?”石夫人注意到两个弯腰送球的小厮跪倒在御前,一人的帽子打落在地,露出如瀑黑发。

“小的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阿丽莎伏倒在地,如先前商议的一般。

“你是个女子?”齐枞汶看着她的头发惊到。

阿丽莎默默吐一口气,才抬头看向他,“小的家中贫寒,不得已女扮男装来谋求差事,还请陛下宽恕。”

阿丽莎皮肤雪白,一双眸子灿若晨星,悬胆鼻,樱桃小嘴,她仰头看着齐枞汶,纵使粗布烂麻也不减天姿国色。

齐枞汶眯眼看了一阵,“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丽莎。”

“我怎么不知道,身为西月遗民族长的侄女,北疆鼎鼎大名的大美女阿丽莎,竟然要因为生计女扮男装来马球场做个捡球的。”萧丫丫坐在马背上看清人脸后嗤笑说。

阿丽莎脸一红,低下头,如受惊的兔子般,给齐枞汶磕个头,然后起身飞一般的跑了。

“西月遗民?”齐枞汶转头看向萧野。

“原先是和夷族接邻而居的小民族,被人灭了族,只活下百来个人,塞外没了活路,就进关成了顺民。”萧野说。“也有几十年了。”

“既然已经成了朝廷的顺民,就不要再提遗民不遗民的事。”齐枞汶笑说,“显的咱们不大方,只要遵纪守法,交税服役,都是好臣民。”

“陛下说的是。”萧野说。他心里明白,西月人这么一搏,是博对了。

霍梦璇驾马走到萧丫丫身后,“陛下也被那小狐狸精给迷住了。”

“呸。”萧丫丫说,“若是陛下要纳她,我就跟我父兄说,不进宫了。我才不与她共处一室,共侍一夫。”

萧丫丫金尊玉贵的长大,但懂事来就被和阿丽莎放在一起比较美貌,心里早与她是不共戴天。

“娘娘来了。”韩兴小跑着说,在场的人纷纷转头看向进口,秦云颐驾马入场,她身着边女骑马装,奶白的胸口攀沿生出红色的花,清纯艶烈,形成强烈的反差和吸引。头发束成高髻,髻上簪一支短流苏,她走到人群跟前,“本宫来迟了。”

齐枞汶楞了片刻没有接话,萧野呆愣愣的看她走近,片刻后才掩饰的低下头颅,不敢再看。

“你怎么穿?”齐枞汶回过神来连忙看向身后,确定他们没有直勾勾看着他的云儿才问道。这么穿成这样?

“我瞧见她们穿着好看,就也想试试。”秦云颐撒娇说,“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齐枞汶只觉喉咙都要冒出火来,就是太好看了。此刻他想说,你回去给换一件来,但是看萧丫丫她们,也是一样的装束,要都回去换了,这马球也不用打了。

“陛下命开场吧。”秦云颐笑说,“彩头是我的了。”

齐枞汶此刻根本无心马球,不只是他,剩下三个男人因着不敢直视贵妃也打的束手束脚,萧丫丫她们还认真些,女队单方面赢了三个球后,萧丫丫就说,“陛下去场外看着吧,我等和娘娘来对打。”

秦云颐笑岑岑的说,“小姑娘还打出火气来。”

“他们一点力都不出,打的太难看了,这样的马球打起来有什么意思。”萧丫丫仰头说,“不若我来与娘娘做对,陪娘娘尽兴。”

“好啊。”秦云颐笑说,“既如此,先前的彩头就不算数了,这个彩头本宫出,若是你们赢了,随你要一样东西,只要是本宫能给的。”

“娘娘出的这么大的彩头,我等可没有相应的彩头可以给。”鲜忆秋说。

秦云颐笑,她扫视着这些娇女,“这样,你们要是输了就把你们的马鞭给本宫。”她们的马鞭上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绳和铃铛,花里胡哨还挺好看的。

秦云颐和石红花一队,萧丫丫和鲜忆秋一队,场外一击响锣,球赛开始,秦云颐催动着马行动,她们确实会打,马上技巧也高的很,秦云颐难得起了胜负心,抢断击打十分的主动。

齐枞汶坐在帐篷下眼神只盯着她,看在她在马上回眸,十里春生。

“贵妃好手段。”石夫人看一眼场内说,“凭今天出现场内的女子会不会进宫,在陛下心里,都只记得她今日惊艳绝伦。”

“当真是好样貌。”萧夫人说,“难得的是心计手段也不差,难怪能独占圣心这么多年。”

“贵妃这也是险着,陛下看在眼里,这场上的儿郎也都看在眼里,中原人小气的很,不喜欢自己的婆娘被别的男人看。”有人说,“万一陛下不喜,贵妃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马球会结束,秦云颐去换衣裳,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往前倒在榻上

,秦云颐反手从头发上摘下钗子就要往后扎去,被齐枞汶住个正着,“是我。”

秦云颐浑身卸力。“陛下作甚要吓我。”

“除了朕,还有谁敢出现在这里?”齐枞汶搂着她的腰说,“你今天在朕心里放了一把火,烧的朕头脑都不清醒了,你得负责把火浇熄了。”

“陛下。”秦云颐伸手去拦他,手忙脚乱,“回行宫再。”

“啊-”

回行宫,哪里还来得及回行宫,齐枞汶就像是突然变成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情难自已,折腾到最后,齐枞汶直接用披风把一片狼藉的她卷把卷把的抱上了车。

萧家,萧丫丫正在说如果陛下看上了那个阿丽莎,她就不要入宫。

“什么阿丽莎,和她又有什么关系?”秦夫人问。

“阿娘不知道,她今日穿成小厮一样到马球场了,还在皇帝陛下面前故意露了脸,陛下当时看的眼都直了。”萧丫丫说。“皇帝陛下明明都有贵妃那样的绝色,却还是被阿丽莎迷住。”

皇帝陛下都没有被我迷住,这场比试不就是她输了。

“是啊,我们能看到的机会,他们也能看到,阿丽莎的美貌,倒是可以一争。”萧夫人了然点头说。

“我不管。”萧丫丫说,“若我要一辈子都跟她绑在一起,被人比较议论,我宁愿死了。”

“乱讲。”萧夫人说,“你和她比什么。”

“陛下身边的韩总管已经暗示我,让我把阿丽莎算上,和北疆奉上的秀女一同进京。”萧野说。

“阿娘,我不要进宫了。”萧丫丫撒娇说。

“我觉着丫丫的性格不适合入宫。”萧野说,“这次北疆进宫的人多,丫丫的优势也不明显。”

“我何尝不知道,妃子说的再好听也是妾,你妹妹这样的性子,怎么适合。但是你阿爹若是不同意,都是没用的。”萧夫人说。

“沈将军的幺子,听说今年才二十岁,还没有定人家。”萧野说,“如果阿娘觉得可行,我就去说服阿爹。”

“沈将军?”萧夫人说,“沈夫人是极好的教养,若是能当你妹妹的婆婆自然是好,只是你如何能知道沈家愿意。”

“我会这么说,自然是有把握。”萧野说,“沈将军最终还是会回京城的。”所以他必要在北疆留下一些人手,确保他的经营不会付诸流水,那么还有什么比姻亲更牢靠的关系呢。

“可是,丫丫在陛下面前已经露过脸,若是陛下觉得明明是要献给他的女人却私自相中了臣子,会不会心中不喜。”萧夫人尚有顾虑。

“无事。”萧野说,“并没有明说是要献给陛下,只说准备一些秀女进宫,可以做宫妃,也可以做婢女,依照沈家的面子,让陛下给自家儿子赐个婚不难。”

“如此,甚好。”

“此事我去与你们父亲说。”

第八十二章 盘算

萧丫丫去霍府赴小姐妹的邀约,其他两人也在,俱是愁眉苦脸,若是没有意外,她们四个都要进宫为妃的,不过萧丫丫知道爹昨夜已经答应和沈家联姻,所以其中她的轻松就很是扎眼。

“你怎么还这么高兴?”霍梦璇说,哪个怀春少女不想觅得一个好郎君,陛下自然算的是好郎君,可是这个好郎君不能一人独有,想想就心里堵的慌。

“昨日贵妃那行径,你们都看在眼里,我们进宫去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就是担心又有什么用。”鲜忆秋说,“说的好像咱们能自己做主似的。”

“这次进宫不止咱们这些人,那个阿丽莎也要进宫的。”别说入宫了怎么争,和自己人都要先争出个先后来。

“她们那些人是进去做宫女的,咱们这样的身份,进宫是已经默认了身份。”白红花说,“何苦自扰。”

“我们什么身份?”萧丫丫说,“我们身份再尊贵,难道还能尊贵过皇家?”

霍梦璇叹气,“要我说,哪里都没有家里自在。”

“你说,皇帝陛下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干嘛来三阳关啊。”

这话说的有点,毕竟年前传来陛下会过来的消息后,整个三阳关都是欢欣鼓舞了,她也是满心期待,现在觉得皇帝来还要带她们走,又觉得不来就好了。

“其实也说不准。”萧丫丫说,虽然娘叮嘱她不要往外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北疆那么多人,封妃,当宫女,也有可能被陛下赐婚给其他人。”

“不可能的。”鲜忆秋说,“京城的人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在北疆算一号人物,在京城人看来都是边境蛮夷。”

“丫丫,你哥哥在陛下面前很得用,你娘去行宫给娘娘请安时,能不能让她带你进去,就是在娘娘面前眼熟几回也好。”石红花问

,若是你娘能托娘娘照顾那就更好了。

“你怎么不叫你娘带你去。”萧丫丫说,“我阿娘是没有那个面子。”

“我就是好心一说,你怎么这样。”石红花有些委屈,“到时候我们一起进京,还要互相照顾。”

鲜忆秋把她劝走,两人隔离,霍梦璇对萧丫丫说,“她说的没错,日后离了家去京城,咱们是一个地方出去的,合该要同气连枝,互相照顾才是。”

“我就看不惯她那谄媚样。”萧丫丫说,“打马球的时候我故意把她分到贵妃那一队的,不然我就是一打三了。”

“她想要日子好过一点并没有错。”霍梦璇说。“以后你不要针对她,不要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

“她就算了。”萧丫丫担忧的说,“那个阿丽莎也要和我们一起进京,她也是个有样貌有手段的人,怕会是你的劲敌。”

“劲敌又何止她一个。”

“日后是步步为敌。”

萧家的门人到西月人住的村子,跟村长说,“你们这的阿丽莎,被选作秀女,这是聘礼,你们准备准备,明日就把她送到太守府去。”

秀女的聘礼天南地北都一样就是十两银子,算是走个过场。

村长拿着这十两银子喜不自胜,亲自送到弟弟家,“妥了妥了。”

阿丽莎原本正在帮阿妈理羊毛线,闻言扔下了东西,转身进了里屋,阿妈担心的看她一眼,

问她大伯,“是个什么名头进去啊?”

“秀女。”大伯说,“不止是她,就是萧家,霍家,鲜家的姑娘也都是秀女的名头进去,到了宫廷,再分。”

“那不就是说,咱们阿丽莎不一定会成为皇帝的妃子,也有可能成为宫里的宫女?”阿妈担心的说。

“阿丽莎不是自己进到秀女里去的,是陛下点名要她的,你没看见,今天萧家的门人对我那是客客气气的,不像从前那样鼻子看人,他们消息肯定比咱们的灵通。”

“等阿丽莎入宫封妃了,我就去问亭长,让他划一块地给咱们,咱们就再也不用去租人家的地。”大伯说,“放心,到时候给你家留最肥最大的一块。”

阿丽莎的爸妈面色说不上好看,大伯沉默后长叹,“族人们会永远记住阿丽莎的恩德的。”

阿妈进里屋翻箱倒柜悉悉索索一阵后,拿出一个布包,“阿丽莎,这些都是阿妈这些年给你攒的嫁妆,原本想等到你说了人家后再拿去融了做首饰,如今是来不及了,你收在身上,上京的路上用。”

布包里是一些银块和宝石,有新的有旧的,看起来收了不少时间。

“我不要。”阿丽莎说,“家里本来就没多少钱,这些我带走了,你们怎么办?”

“这些是你的备下的,家里再穷我也没拿出来过。”阿妈说,她摸着阿丽莎的脸,“我的女儿生的如此之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阿妈心里又骄傲,又担忧,毕竟。”

“哎,不说晦气的事。”

“我想过你会嫁给三阳关的某个大户人家,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运气,能嫁到皇宫去,做皇帝的妃子。”

“阿妈,我不想做皇帝的妃子。”阿丽莎难过的说。“我只想和我爱的人,自由自在的过着快乐的日子。”

“哪怕清苦些都无妨。”

“你以为阿妈想让你嫁给大户人家,或者是皇帝,是贪慕他们的财力?”阿妈摇着头说,“你的美貌是你的优点,但是它脆弱,无法自保,甚至会为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我知道不论是大户人家,还是皇帝,都是能好好保护你。”

“而哈克,就保护不了你。”

“他甚至没有办法说服他的母亲,带你走。”

“阿妈。”阿丽莎受惊的看着她,阿妈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的女儿为什么要为了全族的未来去赔上自己的一生,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阿妈说,“若是哈克带你走,我什么都不会说。”

“可是他至今扔被他阿妈关在屋里。”

“如果你不去皇宫,留在这里,下次三阳关里的贵人看上了你,你还能指望哈克吗?”

“阿妈。”阿丽莎扑在她阿妈的怀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秦云颐回去后和齐枞汶生了好几天气,爱搭不理的,齐枞汶也不恼,过来哄着劝着,附小做低,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娘娘,你还生气呢。”妙吉给她梳头发说,“眼瞅着咱们都要回去了。”

“今日就和好吧。”秦云颐看着镜子说,“陛下说要带我去跑马都还没去,总要跑了马再回去,不然这一趟出远门岂不是抱憾而归。”

“娘娘根本就没有真心生陛下的气。”妙安笑说,“娘娘故意的。”

秦云颐只笑不语,妙吉瞪圆了眼睛,“真的吗?那娘娘装的太像了,奴婢真的以为娘娘生陛下气,很是担忧。”

“我不生气,就该陛下生气了,我穿着那样的裙子,实数大胆。”秦云颐说,“所以这几天我也不出去,不见客,也省得外头再拿我说嘴。”

“娘娘真是高招。”妙安说,“秀女已经在全部去了太守府,足有五十个,宋妃和如嫔身边的嬷嬷都去给秀女们讲规矩了。”

“韩总管叫奴婢去,奴婢说伺候娘娘没时间去。”

“你不去,该知道也一点没少知道。”秦云颐笑说。

“里面那个叫阿丽莎的确实很好看。”妙安说,“只比娘娘差一点的好看。”

“那得有多好看啊。”妙吉惊讶的说。

“等回去的路上你就能看到了。”

秦云颐在齐枞汶过来时说陛下说要带我去跑马,眼看着就要回京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你想去,随时都可以。”齐枞汶说,“朕现在就让人安排下去,下午去怎么样?”

秦云颐点头。

齐枞汶招手让她过来,搂着她坐下,“那日是朕鲁莽了,并不是要折辱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好吗?”

秦云颐挪挪身子,并不是要挣脱他,而是调整一个自己更舒服点位置,“其实我也没有生陛下的气,我只是有些羞。”

“那可是在外头,鱼龙混杂的,若是传出去对陛下的名声多不好。”

“若是在行宫里,随陛下怎么着。”秦云颐靠着他说,“我都可以的。”

“都是朕的不好。”齐枞汶说,“下次绝不如此了。”

“但你也要答应朕,日后不能在人前再穿成那样。”齐枞汶说,“私底下倒是可以。”

“嗯。”

齐枞汶要带秦云颐去跑马,并没有带很多人,只带了若干护卫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个人纵情骑马,在一望无垠的草场。

萧野看着远远而去的两个身影问身边人,“娘娘难道是将门虎女,与骑术上很有造诣啊。”

“她爹没犯事之前是一等一的清流人家。”旁人说,“跟武将半点边都沾不上。”

“犯事?”萧野问,“犯什么事?”

旁人正准备八卦,然后看到萧野的脸后及时清醒过来,咳嗽两声后正色说,“不管犯的什么事,都不影响娘娘的身份。”

“我只是有些好奇。”萧野也不强问,只是笑说,“依照陛下对娘娘的喜爱,什么错不能轻轻揭过。”

齐枞汶带着秦云颐一直跑到一处能看到远远的烽火堡后才停下,他用马鞭指着那,“你知道那些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秦云颐摇头。

“夷族来犯时,烽火堡就会燃起狼烟,通报军情。”齐枞汶说,“夷族犯边多为初冬,和春夏不接的时候,抢完就跑,十分无赖。”

“沈将军也对他们毫无办法吗?”秦云颐问。

“都是从前徐赞纵容的恶果,小股犯边根本就不理会,这打吧,小题大做,他们的马脚程快,还不一定追的上,不打吧,又着实恶心。”齐枞汶说,“除非狠狠把他们收拾一顿,知道痛了才会长记性。”

“中原和夷族的关系,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夷族气盛,便是朝廷和亲割地,朝廷气盛,夷族就称臣纳贡,等休养生息后又如此反复。”

“中原看不上夷族那点贫瘠的土地,夷族居无定所,只有人在,什么都可以舍弃,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云颐说。

“是啊。”齐枞汶叹气说,“就是汉武,达到夷族深处又如何,朝廷犯不上那么的劲去管理,夷族的人多了,又反杀回来,反反复复。”

“若是叫他们能安生过日子,也许就没有那么多好胜之心了。”秦云颐异想天开的说,“塞外苦寒,使人不得不意志坚定,若是塞外也如江南那般,自然也就只知风花雪月。”

“你是想的单纯。”齐枞汶说,“欲壑难填啊,塞外再好,也比不上江南。”

“不过沈卿和朕提过,他翻了历年的县志,开边关贸易的年间,军事就少,他建议朕重开边关贸易。”

“陛下心中已有丘壑。”秦云颐笑着肯定说。

齐枞汶偏头对她笑,“等沈卿回京后,朕就让继任的镇北将军设个套,把夷族好好的收拾一顿,之后再来谈边关贸易的事。”

“陛下明君,是天下臣民之福。”秦云颐说。

没有问为何不趁沈卿在的时候采取行动。

陛下也有不想说的太明白的东西。

第八十三章 吃味

圣驾回銮,秦云颐又恢复成轮流把人叫到车上来聊天的习惯,柔嘉放养了几日,如今不肯好好在车里坐着,骑着她的小马,一会去敲父皇的窗户,一会来敲贵妃的窗户。

秦云颐从车里望过去,看她汗涔涔的小脸,“大公主是不是晒黑了?”

柔嘉一下愣在原地,“晒黑了吗?”

“我瞧着比出宫的时候黑了。”秦云颐说,“日头太晒了,公主就算要跑马也该戴着帷帽才是。”

“公主嫌帷帽碍事,不肯戴呢。”公主的宫女苦着脸说。

“那可如何是好。”秦云颐笑问,“我们这些天天看着的人都觉得黑了,等回宫后,她们该要吓一跳。”

“妃母,你有没有变白的方子呀?”柔嘉可怜兮兮的说,她如今也爱美了,黑了就不美了。

“我这倒是有方子,但是你还是这么在外头晒着,那就是再好的方子也没用啊。”秦云颐说。

“我不晒太阳了。”柔嘉说,“大不了以后,我就在月亮底下跑几圈。”

柔嘉公主回了自己的车,贤妃稀奇的看她,“大公主可总算愿意回来了?”

宫女知机的把公主和贵妃的应答回禀了,贤妃失笑,“怎么母妃和你奶娘如此苦口婆心的劝你,你都不听,贵妃一说,你就信了。”

“贵妃娘娘既不会哄我,也不会吓我,她说的话自然可信。”柔嘉噘嘴说,让人拿来镜子,对着镜子照,何况贵妃娘娘生的那样好看,她说的话就很有说服力。

来的时候只担心在出巡时能分得多少次侍寝,回去后多了五十个秀女,就是多了五十个姐妹,许多人心里并不舒坦,到贵妃车上时,就会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听说那个叫阿丽莎的,是陛下打马球那日遇上的,陛下对她一见钟情,从马球场下来,就派人去找她家,把她接了过来。”如嫔说,“样子嘛,生的倒是好,也难怪陛下对她一见钟情。”

“陛下想什么倒是跟你说了。”秦云颐笑说。

“陛下自然不会和我说这些。”如嫔说,“不过这事也不是空穴来风,这批秀女,除了少数心中有数的,都是太守府采选的平民女子,只有这个阿丽莎,是陛下开口要的,韩总管亲自去办的这个事。”

“就是打马球那天,可以说是一见倾心。”

“陛下喜欢那不是正好。”秦云颐说,“只要身家清白,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等如嫔一走,秦云颐的脸就垮了下去,马球那天,陛下对她那样急色,结果还有闲心去要一个小娘子,简直不可理喻。

“妙安。”秦云颐做了决定,“你去问问韩兴,打马球那天,陛下让他做什么了。”

“啊。”妙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娘娘可从来没有让她去问过陛下的私事,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

“你就去问就是了。”秦云颐说。

妙安拿着一盒点心去找韩兴,“呦,姑娘是替娘娘来给陛下送点心了?”

“不是,我是来找总管你的。”妙安说,“点心也是给你的。”

韩兴左右看看,“给我的?”

“这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不然这点心我收着烫手。”韩兴笑说。

“我打听点事。”妙安说,“不是什么大事。”

“有什么事是你打听不出来的。”韩兴说,“怕是过来找我求证呢。”

“韩总管这么聪明,一猜就中。”妙安说,她把食盒塞到韩兴怀里,“就是陛下打马球那天,咱们娘娘还没出场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什么值当说的事呀?”韩兴想了一圈,“哦,有个小姑娘,女扮男装到马球场来,在陛下面前露了陷。”

“那个叫阿丽莎的?”妙安问。

“对。”韩兴点头。“手段粗糙了点,但是陛下受用就成。”

妙安神色古怪了一下。

“当然了,任她是什么天仙,在陛下心里,还是娘娘重要。”韩兴说。

妙安耸肩,心里重要也不妨碍陛下宠信别人啊,这算什么重要。

其实韩兴没说的是,这都只是他体察上意,陛下刚开始看到那个阿丽莎的时候,确实眼露惊艳,他当时就给记下了,不过等秦云颐出场后,陛下眼里脑子里都只有秦云颐,哪里还管的到别人。

不过韩兴记着就成了,他不邀功。

妙安回去说了,秦云颐捏锤往自己胸口锤了两下。“无事,下去吧。”

“我有些晕车,这几日就不去陛下那了,让陛下另外找人去陪着说话吃饭吧。”

秀女们六个挤在一个大车里,腿挨着腿的,随着车来回摇晃,远离故土心里

难免忐忑,阿丽莎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开着一小溜缝,看着外面。

“阿丽莎,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了那么久。”有人问。

“这是离开的家的路。”阿丽莎说,“每往前走一步,就离家远一步,以后的漫漫长夜,都要靠这些记忆来度过了。”

“只是当宫女的话,二十五岁还是可以出宫的。”有人乐观的说,“嘎子哥说了,他会等我的。”

“这足有六七年呢,你怎么确定他会等你。”阿丽莎嗤问道。

“他说他会等,我就当他会等,等我回家的那天,如果他没等我了,我就嫁给别人。”她依旧很乐观,“我在宫里学了许多,若是碰上一个好主子,出宫时也许还有一小笔财产,二十五岁嘛,也不算很老,听说中原的风水养人,指不定等我回去的时候,也是现在这般模样,嫁给谁都可以的。”

“那如果你那嘎子哥真的不等你,你就不恨他?”阿丽莎问。

“那我得先问清楚了,他是等我一走就另找了,还是等了几年后才另外找的。”那人说,“若是等了几年后才另找的,我还会备一份礼给他媳妇,他等了,不管多久,都是全了我们的情谊,日子过着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我也不一定就能囫囵个回去。”

“但若是他在我走后就找了,我就拎鞭子把他抽一顿,就当是自己眼瞎了。”

“还可以庆幸,到底没嫁给他这样薄幸的男人,省了后半年的艰辛。”

“你倒是想的挺好。”

“你长的这么漂亮,入宫说不定会被皇帝看中,成为妃子。”

“我宁愿做宫女。”阿丽莎低声说,“我想着有朝一日还能回来。”临到走,她都没有见过哈克,弟弟来送她的时候她没忍住,还是问了,但是弟弟说他也没见过。

生气,愤怒,现下都变成浓浓的担心,他阿妈一个柔弱的妇人,是用的什么方法才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出来。

至少,至少让他们能好好的道别。

今日停车的时间有点早,太阳还挂在天边,皇帝出巡并不是每天都要去城里打尖,而是选择了平地安营扎寨,以皇帐为中心延伸出去的帐篷圈,一圈一圈,也是秀女一天里难得能四处走动的时候。

“听说是贵妃有些不适,陛下就命早些扎营了。”有秀女去打听过来。

“咱们也算沾光了。”阿丽莎说,另一个车里坐着的是三阳关里的贵女,平日里总是用鼻孔看着她们,但走了几日后发现,她们也没比她们特殊在哪里,如今都有收敛了。

这还挺让人痛快的。

不过阿丽莎还是离她们远远的,她们都是要为妃的,难免会对她抱有假想怨恨,若是想在入宫前使些手段,她就追悔莫及。

石红花望着那边的帐篷,“你看着那边干什么?”

“我在想,那个阿丽莎怎么像是防着我们,难道以为我们会对她不利吗?”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她本不和我们一路,要真贴上来奉承,该难办的就是我们了。”霍梦璇说。

“你就一点不都担心吗?”石红花问她,“如果她一个西月遗民的身份比你我封位都高,消息传回三阳关,你我家里难免会脸上无光啊。”

“就是她的位分比我们高,在三阳关,依旧没有她的族人说话的地方。”霍梦璇说,“担心这个干什么。”

石红花有些讪讪,知道是说不动霍梦璇的。她原想拾掇着萧丫丫去出头找那个阿丽莎的麻烦,萧丫丫脾气一点就着,而且一点都不会忍耐,要发脾气就一定要发出来才舒服,但是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一到车队人就变了个人似的,老实如燕雀,平常忍不了的事都忍下了。

还被霍梦璇夸懂事了。

哎。

石红花叹气,依照她的意思,自然是在入宫前就把阿丽莎给弄折了比较有利,但是她躲在人后惯了,没有直接动手的胆量。

秦云颐冷着脸坐在屏风后,太医过来问诊,“本宫没事,太医就这么去回陛下吧。”

齐枞汶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听这意思,不像是身体不舒服,是对朕有什么意见啊。”摆手让太医出去。

齐枞汶进到里头,秦云颐往旁边一侧,不正看着他。

“朕来了,连个礼都不行了?”

秦云颐起身,敷衍的行礼。

“到底是谁让贵妃娘娘不高兴了?”齐枞汶搂着她问,“你说,朕替你去出口气。”

秦云颐没挣脱开,反而被抱的更紧,气急之下脱口而出,“臣妾以色事君,如今已是色衰爱弛,陛下也不用勉强自己,对着我这张老脸。。”

第八十四章 叹气

秦云颐开口后只觉别扭,把脸扭到一边去,“我月事来了,心情晴雨不定,陛下去找别人陪吧。”

“你每月二十后来葵水,早晚相差不过两天,四五日方毕,今天才十六号,你哪来的月事?”齐枞汶搂着她说,秦云颐这样带着嗔怪的别扭,与他而言很新鲜,“看来还是出门在外好,你对朕才实诚些。”

宫里的秦云颐也好,好的没一丝烟火气,她体贴入微,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包容应和,让他感觉舒服。

他以为那样是好的,但是出宫后感受的种种,真要他比较话的话,他还是喜欢现在的她。

其实天潢贵胄自小就是习惯了被人毕恭毕敬的对待着,若是在他面前肆意妄为才是奇怪,尤其是齐枞汶,小时候是个那样的光景,对他人的怠慢非常敏感,会心生不喜,暗自记仇。

但是他又有个善良的养母,给他温情,让他知道人和人相处的时候除了规矩,还有别的相处模式。

原想着他和秦云颐相处愉快,但是最近他有感觉,其实之前只有他一个人舒服,而秦云颐心里是不是舒服呢?

所以他总是很乐见秦云颐跟他闹的,表达她的真实想法,她的情绪。

秦云颐有些震惊的看着他,“陛下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来月事不能侍寝,朕还不记得清楚些。”齐枞汶笑说。

秦云颐心里有些莫名,自从上次和崔婕妤谈过,她的心里就装了事,一时想着先冷着陛下,自己想清楚,一时又想着,要好好哄着陛下,才能让他叫人去调查她父亲的事。

来回摇晃把她自己弄糊涂了,情绪也不像之前控制的那样好,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精怪。

可是陛下对她是真好。

好到让她歉疚,连十分之一都无法回报给陛下。

“我这样无理取闹,陛下也纵着我,纵的我无法无天,日后闯下滔天大错,可怎么办才好。”秦云颐怅然说。

“朕如今是天下之主了,还有什么错是朕容不下的。”齐枞汶说,“就算你生的儿子要当太子,朕也绝无二话。”

秦云颐受惊,猛地回头看他,这,这可不是能浑说的。

“这么惊讶的看着朕干什么?”齐枞汶还笑她,“好歹也是被人叫做妖妃,这点胆量都没有?”

“陛下不要胡说。”秦云颐咬着嘴唇说,“丽太妃之乱尤在眼前,陛下不要因爱废公。”

“朕自然不会像父皇那样,明明不喜太子,却还是立了太子,若是一开始就摒除他意,立三哥为太子,自后自然生不了那么许多事。”

“还有,朕也不会像父皇一样,对爱子只有溺爱,没有教导,否则太子出事后,三哥于情于理都成为太子,但是他骄傲狂妄,硬生生的在阴沟里翻船。”齐枞汶说,“朕要立你的儿子做太子,自然会教导好他成为一个明君,让里外叹服。”

秦云颐下意识的说,“可是当朝太子怎么能有一个犯谋逆罪的外家?”

齐枞汶一时没说话,秦云颐看着他,心一直往下沉,面上还要笑,只是这笑实在说不上好看,“你看我,陛下说笑话,我都当真了。”

“如今孩子一个影都不见,还说那么以后的事干嘛?能不能生且两说呢。”

“朕不是给你说笑话。”齐枞汶说,“如果你生了儿子,朕就会立他当太子。”

齐枞汶把秦云颐的脸搂在怀里,“你提醒朕了,有些事,得先办好才是。”

秦云颐想问他想办什么事,是不是她家的事,可是陛下的态度已经表明,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

问也问不出来。

哎——秦云颐坐在车厢里,呆坐了片刻后就叹气。

“娘娘。”妙安担忧的看她,“娘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今天都叹了好多次气了。”

“有些心烦。”秦云颐说。

“是奴婢们哪里做的不好吗?”妙安问,“不知道娘娘因何心烦,也不能替娘娘解决心烦,奴婢真是无用。”

“行了。”秦云颐苦笑说,“我自己心里跟乱麻似的,你还要来说这个话,还要让我安慰你不成。”

“奴婢不敢。”妙安问,“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虽然奴婢们愚钝,但是娘娘把心烦的事说出来,咱们也能合计合计。”

秦云颐长叹一声。

“那不然娘娘去找陛下说说吧。”妙安说。“不管娘娘在心烦什么,陛下都会把让娘娘心烦的事解决掉的。”

秦云颐没说话,就是难和他说才为难,她转移话题,“木成舟在咱们这干的还挺好的吧。”

“挺好的。”妙安说,“不过咱们这事也少,娘娘又没有外务给他去办,宫内的事从前都是奴婢们商量着办,他并不插手。”

“外务?”秦云颐问。

“就是需要出宫去办的一些事。”妙安说,妙清在她身后拧了她一下,妙安才自觉失言,讪讪的闭上嘴。

“他和天清宫的来往密切吗?”秦云颐问。

“不算密切。”妙安说,“不过他是从天清宫出来的,在天清宫怎么也有几个熟人吧。”

“要奴婢说,也是娘娘深得帝宠,陛下不愿娘娘有一丝的不如意,木成舟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妙安说,不然木成舟这层关系,打听消息多好用。

“也是娘娘得宠,木成舟在天清宫还有几分薄面。”妙清说,“不然他都离开天清宫七年了,哪里还有旧情分。”

秦云颐说,“这次回去就让他去办点外务。”

“明年咱们去行宫时,就把她们的婚事定了。”

“你们三个就再等等,等到过两年,我再给你们找婆家。”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想伺候娘娘。”妙清借机说,“奴婢是真心的,奴婢自小就被亲生爹娘卖掉,到了私宅,妈妈只把奴婢当摇钱树的养着,此生能进宫,能伺候娘娘,已经是莫大的福气,娘娘不要把奴婢许人,奴婢是真的不想嫁。”

“你若是担心你的身份,就无须在意,此次要木成舟办的事就有一条,你们这一波江南来的不想回原籍,要他想法子把你们的籍贯落在京畿附近,说亲时你是我身边出去的宫女,旁人也不会低看你。”

“就算你没有什么亲族朋友,但只要我立着一日,就是你的靠山,旁人欺辱不了你。”

“娘娘慈心仁厚,奴婢们都是知道的。”妙清说,“说句不怕娘娘会鄙夷的话,奴婢自小学的就是怎么伺候男人,虽然还没真刀实枪的伺候过,但是打心眼里觉得男人恶心。”

“奴婢不想伺候男人。”

秦云颐看她,见她一脸认真,只能笑说,“你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若是你日后改了主意,再跟我说就是。”

“娘娘真是人美心善的大红人。”妙安说,“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惹的娘娘心烦呀?”

秦云颐转了一圈话题,又回到原点上,无奈笑着虚点她,“你呀,真是比陛下都难缠。”

“陛下三言两语就被娘娘转移了注意力,奴婢可是知道娘娘说到不愿说的就扯其他的习惯。”

“早有防范,自然不会上当。”

“既然知道是我不愿说的,你还追问,真是惯的你。”秦云颐佯装生气的说,“不许再问了。”

“奴婢也是瞧娘娘叹气心疼。”妙安说。

十几个妃子跟着出巡,也不是每个都雨露均沾,眼看着就要回去了,还没侍寝过的美人就开始着急,“跟着出来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

“怎么陛下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喜欢召贵妃侍寝。”蒋贵人抱怨说。

“还有那个金昭仪,伙同那些个昭仪婕妤,互相帮忙把陛下哄住了,让陛下都不会想起我们这些贵人美人。”

“那你看宋妃,如嫔,位分比我们都高,不也没见着陛下吗?”崔婕妤说,“勤嫔倒是侍寝了,但是她不愿意跟金昭仪合作,还不如梁婕妤,一开始就接住了金昭仪的建议,后来面圣的机会比勤嫔还多些。”

“勤嫔和梁昭仪是一个地方的,当初一起进京,一起选秀,说是一辈子好姐妹,你看,不过是梁婕妤多伺候几次陛下,两个人如今面对面话都不说了。”蒋贵人八卦的说。

“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崔婕妤说,“不过日后好好说开了,就还是好姐妹,她们相处的时间长,情分和旁的不一样。”

“不过姐姐。”蒋贵人好奇的看着崔婕妤,“我怎么感觉姐姐对争宠一事毫无兴趣?”

“姐姐是婕妤,和我们这些小贵人小美人一样没有伺候上陛下,你看我,心里难过的跟熬油似的,怎么姐姐就感觉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它莫强求。”崔婕妤说,“我只是想的开而已。”她都不是为了陛下才进宫的,自然对争宠毫无兴趣,只是没想到蒋贵人看着傻大妞似的,竟也能细切的察觉到她的心思。

“可是如果姐姐不想要争宠,何苦入宫来呢?”蒋贵人疑惑的说,“姐姐的家世,不进宫也能觅得如意郎君,何苦进宫来熬日子。”

“时也命也。”崔婕妤只能故作高深的回答。

第八十五章 回宫

梁婕妤和曹昭仪在金昭仪的马厢里说话,说起北疆的这些个秀女,“姐姐看这其中哪些人是有造化的?”

“我瞧着那个阿丽莎长的真不错,又有异域风情,后宫里找不出第二个。”梁婕妤说,“而且看她行事小心,不是个鲁莽的人,入宫后精心经营,恐怕能成气候。”

“她一介西月女,外无家族支持,内也没有其余的关系,还有这样出众的面貌,人人都拿她当敌人,她不谨慎些,别说富贵,连命都没有。”金昭仪说。

“如果陛下宠爱她,给她高位分,对你我来说还是好事,自然有其他妃嫔去对付她,她疲于应付,争宠方面就弱了。”

“怕就怕陛下只给她宠爱,不给她位分,这样她既惹不着宫里妃娘娘们的眼,与我们就是劲敌了。”

她们就是位分不高,但是伺候陛下的时间不少。

“旅途劳累,再加上她是边人,初到中原,有些水土不服也是正常。”梁婕妤说,“我们从江南来的秀女,途中也没了一两个。”

“打住。”金昭仪正色说,“可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些沾惹人命的事,在你还是个低阶嫔妃时,想都不要想,那是以命抵命的事,不值当。”

“你以为在这个车队里,只有你想到这种可能了?你看她们动吗?”金昭仪说,“咱们陛下可是门儿清,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下手。”

“比如如嫔,有太后护着,比如贤妃,有子女傍身,娘家是太傅,她们就是做了,不过是失了陛下的欢心,留下一条命还是可以的,你们家族不显,如今也未站稳脚跟,膝下无子,冒失的去对付她,只会把自己陷进去。”

“可是姐姐你也有太妃护着,也得陛下宠爱。”曹昭仪怯怯的问,她和胡佩云都是丽太妃嘱人找的,她们的教习姑姑就是丽太妃宫里出来的人,她们的当前任务就是全力谋求陛下的宠爱,等到混到高阶妃嫔了,再借机去帮太妃,郡王吹枕边风。

她们自然知道金昭仪是丽太妃的亲侄女,她们商量了一下,让曹迎真过来向金昭仪坦白身份,能借上力也好。

她心里也有小九九,她知道自己能进宫是丽太妃的功劳,但是进宫后她根本就没见过丽太妃,对于丽太妃的了解都是从教习姑姑嘴里知道的,教习姑姑说丽太妃算无遗策,几十年来和太后的争斗中都没有落入下风,她总要旁敲侧击的印证一下。

金昭仪苦笑着摇头,“姑母当年凌驾在太后之上,如今在玉寿宫居于侧殿,能有几分自由?”

“我若是犯了事,别说是指望姑母替我说项,只怕太后巴不得借我的事把姑母钉死。”

曹昭仪若有所思的点头。

金昭仪看着她,她以为她说她是姑母的人,她就会全然信任她吗?姑母把她坑进宫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金家,在她之外,还不是选了一个又一个的帮手,她已经想明白了,在后宫不能依仗姑母,只能依仗自己,她立起来,外头的金家也就有了依仗。

姑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过送上门来的帮手,她不要白不要,田贵人是个短视的,如今有更好的昭仪和婕妤来做伴,金昭仪心中吐气,如今且忍着让着,总有一日她要让别人在她面前也闭气凝神。

“不想她活着的人很多,但谁都在等着别人动手,咱们又不是那么紧迫,何必脏了自己的手。”金昭仪说。

“昭仪说的没错。”梁婕妤说,“她既然外无依仗,内无依靠,在宫里也不能四面树敌,若是能把她接收到和咱们一块,也对咱们没有坏处。”

“那也不成。”金昭仪摇头,“不成的原因我不好说,你们自己去想吧。”

回京的路上,英妃生了,生了一个公主。

齐枞汶看到邸报后高兴不亚于长公主出生,厚厚封赏不说,还让人快马扬鞭去三阳关报喜,请沈将军和夫人回京参加公主的满月宴。

私下里他卸力躺在秦云颐膝盖上,“朕是不是挺坏的。”

“之前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英妃生的是皇子,如今知道她生的是公主,朕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公主陛下也喜欢,英妃也会喜欢的。”秦云颐说,这不是句空话,后宫的女子都想有个孩子傍身,有个皇子固然好,但公主也不错了。

尤其是皇子还有争储的风险,公主只要养大了,出宫嫁了驸马,时不时还能进宫来见见,这可比生皇子来的好。

“如果英妃生的是皇子,沈卿就必须回京来,朕的皇子,不能有行伍的支持,那是乱家之祸。”齐枞汶闭上眼睛说。

“陛下想的那么多,那么远,不累吗?”秦云颐给他按压额角,“那妇人生男是女是不听控制,如果英妃生了皇子,而沈将军必须驻扎北疆

不能调理回京,那陛下你准备怎么办?”

“那朕会把英妃的孩子交给别人带。”齐枞汶说。“也许交给你带也有可能?”

“陛下胡说。”秦云颐皱眉推他,“母子天性,陛下让英妃母子分离,这样的人伦惨剧,可不要把我掺和进去。”

“你这么胆小可怎么办?”齐枞汶抓着她的手苦笑说。

“我胆子不小。”

“是,你胆子就是对朕不小。”齐枞汶说,“你信不信,不管我把英妃的孩子给任何一个后妃养,她们都会感恩戴德,只有你,还说什么人伦惨剧?”

“陛下当初是生母早亡,才有着养母教养,若是陛下生母在,陛下交给养母养大,如今陛下就不是这么一副心态了。”秦云颐说。

“母亲痛苦,孩子也痛苦。”秦云颐说。

“那要你这么说,朕不能做这样的人伦惨剧,那就只能不再宠幸英妃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下次有没有这样的好运,她继续生的是公主。”齐枞汶说。

秦云颐伸手去捂齐枞汶的嘴,“陛下不要说了。”

“这些事不用和我说的。”

齐枞汶看着她,“朕是不是特别坏?”

秦云颐摇头。

“你看,朕需要沈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把他的女儿纳进宫,但是如今朕又忌惮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不愿意让他的女儿诞下皇子。”

“自私自利。”

“陛下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可知陛下不是个坏人。”秦云颐说,“只能说当皇帝就要有这些顾虑。”

“陛下。”秦云颐看着他认真的说,“陛下已经不是当初刚登基,举步维艰的帝王,陛下如今已经是大权在握,日后选秀,只选陛下喜欢的,别再让陛下的后宫,成为另一个朝堂。”

齐枞汶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久久的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金昭仪的猜测是准的,车队里人人都知道后面马车里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谁也没动手,一路相安无事,平安顺利的回了京城。

皇后接驾后,看到那五十个秀女,在看到阿丽莎时,一口气堵了上来,许久才慢慢咽了下去,“这些秀女,陛下可说了怎么安排?”

“陛下说了,依旧照选秀的模式走一遍。”宋妃说,“等三公主的满月宴后再决定。”

“那也成。”皇后说,“今天中秋,陛下不在宫中,过的冷冷清清的,正好借三公主的满月,好生庆祝一番。”

皇后摆手,让人把她们带下去,才来问宋妃此处出巡路上的点点滴滴,“贵妃穿了一次北疆的衣服打马球,陛下瞧着十分喜欢。”

“余下,就是金昭仪伺候次数多一点。”宋妃强忍着羞辱把这些细枝末节都报给皇后听。

她无子无宠,不巴结着皇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那位边女也是在马球场上见着陛下的。”

“贵妃也是好大的心,这个边女貌美不在她之下,还如此年轻,她就真的不怕陛下的心被她夺了去?”皇后说。“你也是,这样的祸水,怎么能让她进宫,在宫外随便使个什么招就折了她。”

“如嫔有去下过两次绊子,那个边女小心谨慎,并没中招,如嫔就没了后续,车队离圣驾不远,如嫔也是怕惊动了陛下。”宋妃说,“大家都想着贵妃会出手。”

“是啊,贵妃为什么没出手?”皇后问。

“贵妃,好像至今都没见过那位边女的面貌。”宋妃犹疑的说。

“哼,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皇后哼道。“她出宫前本宫还特意交代过她,要好生注意陛下带回宫的女人。”

宋妃沉默的低头。

“这些便算了,这次陛下带出宫的新人中,可有得陛下喜欢的?”皇后问。

“曹昭仪和梁婕妤在其中算是面圣机会比较多的。”宋妃说,“至于有没有侍寝,我就不知道了。”

“等会让彤史官来一趟。”皇后对身后人交代说,她继续仔细问宋妃,一直问到天色将暗,天清宫来人说陛下会来地泰宫用晚膳,她才放宋妃走。

“你先回去,等本宫想到什么,再找你来。”皇后说。

“是。”

宋妃一出地泰宫就有些站不稳,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其他人都可以回宫去休息,只有她,还要绷着弦应付皇后,这么大半天下来,心力交瘁。

“娘娘。”宫女担忧的搀扶着她。

“无事。”

第八十六章 祝大家新春快乐

北疆的秀女到储芳殿住下,原本在三阳关里已经请了教习姑姑,如今到宫里,教习嬷嬷更严肃,让她们更是紧张。

不过阿丽莎已经去了后宫很多地方,玉寿宫,地泰宫,还有其他妃嫔那,每次被叫了去,然后回来时就带了许多赏赐。

储芳殿里伺候的人对她和对其他秀女是截然不同,对阿丽莎显然是都认为她以后会是一个贵主儿。

石红花有些愤愤,“瞧那么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都去巴结那个异族女。”

“你以为这还是三阳关呢,我们是人人追捧的贵女。”鲜忆秋说,“这里是皇城,对她们而言,谁会得陛下宠爱,谁就是值得投靠的对象。”

霍梦璇没说话,她心里的不舒服比石红花更重,只是她涵养好些,没说出来而已。她私底下拉过萧丫丫说,“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有其他安排了?”

“什么?”萧丫丫充楞说,“我们现在不都是等着陛下安排吗?”

“你还给我装。”霍梦璇说,“在路上就有些不对劲,进宫后,你就跟来逛大园子似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照你的性子,早就不知道对阿丽莎甩了多少脸色,如今却只是避着不见她。”霍梦璇说,“你要跟我说你甘心居于阿丽莎之下,就当我和你白相处了这么些年。”

“好姐姐。”萧丫丫拉着她的手,“姐姐最知我,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和别人说。”

“你还信不过我。”霍梦璇说,“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行了,你别说吧。”

“我的好姐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我气,我和你说就是。”萧丫丫说,她看看四周,“我不留在后宫里。”

“什么?”霍梦璇惊讶的看着她,“你,”

“你总不能是白白来宫里这么一趟吧?然后你又落选回家里去?”

萧丫丫摇头,“我娘说,到时候请陛下赐婚,把我嫁在京城。”

“那你真的甘心了?”霍梦璇问,“留在宫里还能和阿丽莎一较高下,但是出宫成了臣妇,阿丽莎成了陛下的妃子,就是主子,你就彻底输了。”

“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觉得陛下要留阿丽莎在宫里,我才不愿意和阿丽莎共伺一夫,比了十几年没够,还想比一辈子?”

“后来我娘也觉得说,不要为了无畏的比较牺牲掉自己的一生,留在宫里好坏未知,但是嫁给臣子,还是有好处的。”

“后来我爹也同意了,这事就说定了,我就是后悔也没用了。”

“你也不后悔是不是?”霍梦璇轻声的说,“陛下英武不凡,是多少春闺梦里人,我才离家时心里也满是憧憬,可是越接近京城,我心里就越害怕。”

“陛下是个好郎君,可是陛下心里没有你,那你该怎么办?”

“我越来越担心,甚至升起疯狂的念头,想要偷偷的跑回家去,隐姓埋名过生活也好,但是我又想我来这是为了家族博一个前程,如果跑了,只会连累家族。”

“好不容易吧克制了想要逃跑的冲动,我又升起了担心,担心自己在宫里不得宠,不能给家族谋利益,尤其是阿丽莎,她只是个西月遗民,在三阳关就是人人无事都要唾上三口的人,她若在宫里得宠,岂不是更衬得我无用,指不定以后我家里还要去应酬那些遗民,我就辗转难眠。”

萧丫丫讶异的看着霍梦璇,她一向稳重持重,说是这些秀女的定心针都不为过,没想到她心里也有这么多忧虑,“你一定忍的很辛苦吧。”

“我们这些人,只会找你倒苦水,却没想过你也有你的苦楚。”

“若不是你说你不会留在宫里,这些话我也不会和你说。”霍梦璇笑说,“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互相知道了彼此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姐,我跟你说,你就别想那么多。”萧丫丫说,“阿丽莎是好看,但好看就是一时新鲜,她不曾上过学,字也认不得几个,你觉得她跟陛下有什么话说?你的家世摆在那,陛下只要还想笼络北疆,就不会慢待你,只要你在宫里稳固,那家里自然也是各种都好。”

“而且,等你封妃后,我以后也会寻机会进宫来见你,我在外面,消息到底方便些,我会进来告诉你你关心的事。”

“好妹妹。”霍梦璇拉着她的手说,“你既已定了前程,就也远着些红花,她素来喜欢拿你做筏子,别让她坏了你的事。”

佳妃在荣华宫和秦云颐聊天,“那个传说中的阿丽莎,我昨日也把她叫到我宫里来看看,当真是国色天香。”

“不过,她是不是和谁自我介绍都要解释一句,阿丽莎是她们语言中仙女的意思?”

“这样吗?”秦云颐说,“我不知道,我还没见过她呢。”

“你还没见过?”佳妃讶异,“从三阳关一路到京城,娘娘都没见过她?”

秦云颐摇头,“听说她是在马球场上被陛下发现的,但是那时我正好在后头换衣裳,没见着,后来她成了秀女,秀女自有秀女的马车帐篷,我没见过有什么稀奇。”

“娘娘就不好奇?”佳妃说,“我才不信没有人在娘娘面前提起她的美貌。”

“这宫里美貌的女子还少了?”秦云颐笑,“要见着自然会见着,不急在一时半刻。”

“宫里的女子,有小半都像娘娘,我瞧着上次秀女里,曹昭仪和胡昭仪长的就跟娘娘有几分相似。”佳妃说,“我觉得他们都想错了,跟娘娘像有什么用,陛下喜欢娘娘,娘娘这样的类型就再也没有能超过娘娘的,不若这个阿丽莎,是另外一种的漂亮,陛下瞧着新鲜,指不定会多几分喜欢。”

“你说的很有道理。”秦云颐点头说。“我也希望这宫里姹紫嫣红的热闹,让陛下多有几分兴趣。”

“娘娘也觉得每次聚会,坐在台上看着下面装扮的和自己一样的很是扫兴吧。”佳妃说。

“我不扫兴。”秦云颐笑说,“装扮的挺漂亮不是吗。”

佳妃哈哈笑说,“确实。”

三公主的满月宴前两天,沈将军夫妇才赶到京城,来不及去家中整理长途劳累,就要进宫面圣,沈夫人则是去看望女儿和公主。

“娘。”英妃看见她来忍不住大哭出声。

“快别哭。”沈夫人抱住她说,“好孩子,你还在月里,不要哭,仔细伤了眼睛。”

“娘。”英妃控制不住眼泪,她已经当娘了,可是在她娘那,她又变成了那个小女儿,“娘,生孩子好疼啊,我差点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

“胡说。”沈夫人搂着她心疼的掉眼泪。“这生孩子都痛,也不能都痛死了。”她叫来玉梨仔细问过英妃生产的细节,听到说太医说身体恢复的很好,不会留下什么恶疾。

“那就好,那就好。”沈夫人说,“你千万别因为生了公主就懊恼,公主也挺好,你爹让我跟你说,现如今,生女儿比生儿子好。”

“我没有什么懊恼的,公主也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何况陛下对三公主很喜欢,种种规格都与大公主相同。”英妃说,“我知道,都是爹爹在边关辛苦,陛下才会对三公主这样好,都是女儿不孝,连累爹爹这么大年纪还不能安享晚年。”

“嘘。”沈夫人环视一周后说,“为陛下尽忠,是你爹的荣耀,不要瞎说。”

英妃抽抽搭搭。

“大公主是陛下第一个孩子,独享宠爱多年,三公主能和大公主一样,已经很好了。”沈夫人说。

“娘你要见见小公主吗?”

“玉梨。”快去把公主抱过来给夫人看看。

“今天不见了,我这一身尘土,原本都不想进来见你的,只是你爹要进宫面圣,陛下恩旨让我进来也见见你,我这粗粗的整理,别呛着小公主,小公主脸嫩。”

“等满月那天我早些进宫来,好好亲亲。”

“娘,你和爹这次会在京城留多久?”英妃问。

“你爹吃完公主的满月酒紧接着就要回北疆去,我留在京城,等过了年再回去。”沈夫人说,“我给你三弟弟选了一门亲事,想在年前把亲事办了。”

“三弟弟的亲事订了?”英妃说,“因为爹当初在北疆受挫的事,原本要订的人家火速选了别家,爹娘也有气性,就把三弟弟的亲事搁置了,如今总算是要办了。”

“咱不怪人家势力,当时你爹风雨飘扬的,谁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家来。”

“只是你爹也是被他们伤了心,决意不和他们联姻,所以即使是如今情况明朗,也没给你弟弟把婚事订了。”沈夫人说,“说起来你还能在婚前见过她。”

英妃不解。

玉梨适时的说,“难道是这次北疆来的秀女?”

她对英妃说,“秀女中有位姓萧的,前线日来宫里给娘娘送过绣活,一对虎头鞋,一个小肚兜,说是送给小公主的。”

沈夫人说拿来看看,看着针脚细致,“原想着她是个家里娇惯的,现在看来也是眼里有事,手里有活的。”

第八十七章 祝大家万事如意

“秀女?”英妃更糊涂了。“秀女不都是陛下的女人。”

“也不一定的,有当妃子的,有当宫女的,有落选的,也有被陛下赐给臣子的。这事由你爹出面跟陛下请了恩旨,到时候陛下赐婚,两下好看。”沈夫人说。

“可是边女无教。”英妃觉得有些可惜。

“你爹自有盘算。”沈夫人说,“等你爹告老后,很有可能是她哥哥去接班,也不算辱没你弟弟。”

“那我要不要派人去照顾照顾她?”英妃问,她现在是坐月,反正是哪里都去不了,只等孩子满月后,她就可以出来走动了,也能叫人到

宫里坐坐。

“在陛下没有颁旨之前,你就当不知道。”沈夫人说,“那边也是瞒着秀女们的,别让人看出端倪,坏了好事。”

英妃点头,沈夫人看向玉梨,“不过玉梨可以去看看,悄悄的去看,看那姑娘的品性怎么样。”

玉梨应是。

“娘说陛下都知道了,这过了明路,眼下就是发现不好,还能退不成?”英妃说。

“你呀,就是凡事不肯多想三步。”沈夫人说,“谁叫我生的小子一堆,就生了你这么个姑娘,把你养的娇了,现在才知道是害了你。”

“娘才不会害我。”英妃扑入母亲怀里,“母亲现在教我也来得及的。”

“她是好坏都要嫁到咱们家来了,但是咱们多了解一些,是不是日后相处就多几分主动。”沈夫人说,“好自然是好,若是不好,咱们也能早做应对,不比临到头时才知晓要好的多。”

“不过她母亲是个明事理之人,我就是冲着她母亲,才同意了这门亲事,就算有些娇惯,根子还是不坏的。”沈夫人摸着英妃的头发,“就像我的女儿,才不是愚笨呢,只是骄矜了些,吃了教训,就晓得怕了。”

“娘。”

陛下要给英妃母女做脸,三公主的满月宴自然是做的十分气派,皇后面上笑笑,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回去后又叫了几粒清心丸吃。

第二日朝堂上就有言官上书,说三公主满月宴太过奢靡。“就是皇后嫡出的丽嘉公主都未曾有此场面,对三公主而言未必是好事。”

“卿既然拿丽嘉来做例,那你告诉朕,丽嘉公主可有哪次是低于她的那个份例的?”齐枞汶问。

“可是三公主昨日的满月宴明显优于丽嘉公主的满月宴。”

“三公主的满月宴,除了热闹些,所有礼仪器具,宴席上所用的菜肴酒水,都没有超过她公主的身份。”

“沈将军为国尽忠,朕特意把他从边关叫回来参加外孙女的满月宴,难道要朕办的冷冷清清,你才满意吗?”

“臣不敢。”

“朕看你敢的厉害。”齐枞汶说,“虽然御史台有闻风起谏的权利,但是朕希望各位御史大人,上书前也仔细用脑袋想想,礼部早就开始筹划三公主的满月宴,若是他们觉得朕宠爱三公主有些过了,

难道不会放出声来?”

“你瞧着三公主的满月宴上人多就说三公主逾制,哪条制度上写了,什么公主能请多少人啊?皇子要分嫡庶,公主也要分嫡庶,你们那么在意嫡庶,那朕把后宫解散算了,日后只和皇后一个人生孩子,都是嫡子女。”

“你们也一样,后院里只有夫人一个,什么美妾通房通通都赶走,这乱家的根子不要也罢。”

御史跪地,“臣有罪,请陛下息怒。”

“你们有什么罪?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齐枞汶说,“担心朕嫡庶不分是不是?拐弯抹角的都要提醒朕。”

“好了,现在皇后无子,朕今日就废后,改立贤妃为后,那么二皇子既嫡又长,你们都满意了。”

齐枞汶甩袖而去,徒留下朝臣跪在大殿内,呼喊着必须万万不可。

朝臣们摸不准陛下是玩笑话还是当真,皇后家一门双侯,贤妃家是三朝太傅,虽然年前告老还乡,但是门生满天下,何况贤妃有一子一女,这下该怎么办。

四相聚在一起商议对策,而前朝的消息传到后宫去,皇后立时就撅了过去,而贤妃脱簪去天清宫跪下了,陛下不见她,她就在外面跪着,烈阳可怖,不一会,她脸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面色发白,看着十分可怜。

不一会儿宫里出来个小太监,举着伞过来,对贤妃身后的宫女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就这么看着娘娘跪着?还不赶紧来把娘娘扶起来。”

贤妃不起来,“陛下不见我,我就不起来。”

“哎呦我的娘娘喂。”小太监说,“陛下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你在这跪着,陛下不想见你,还是不会见的。”

“娘娘不如先回宫去等消息。”

“我如何能安坐着等消息。”贤妃凄然说,“我只是想求陛下留二皇子一条生路,就算是,就算是要了我命都可以。”

“陛下怎么会不要二皇子的命。”

“就是娘娘,陛下也是希望娘娘好好活着的。”

贤妃凄然闭眼,陛下当朝说了那样的话,不论真假,皇后都容不下她和她的二皇子,俗话说只有千里做贼的,没有千里防贼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若是一个错眼,贤妃不敢再想想去,她的孩子是她的命,她是宁死也要护着的。

陛下,你也曾抱过二皇子,逗过他笑,教他写字,怎么说变就变了?你说出那样的话时,可有一丝一毫的考虑过二皇子。

陛下——

贤妃在心里竭力的喊着,但是四野空旷,天清宫宫墙巍峨,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秦云颐在荣华宫里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满脸正经,“陛下真的当着满朝文武这样说了?”

妙安点头,“四相议事的龙图阁今日是紧关着门,在商议如何劝服陛下呢?”

“贤妃娘娘脱簪在天清宫外跪着,陛下没见她,足跪了有半个时辰,最后晕倒了,就又让送回宫了。”妙安说,“娘娘要去贤妃娘娘那看看吗?”

秦云颐摇头,“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我们不凑上去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

“陛下现在心情肯定不好,那娘娘要不要去天清宫陪陪陛下?”妙安问。

秦云颐深思了一会才摇头说,“也不要去,陛下若是想见我,会让人来召我的。”

“内相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天清宫谏言了,我在场就有些尴尬。”

前朝后宫纷纷因此事震动之时,荣华宫里告诫上下,谨言慎行,守好门庭,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不让议论此事。

就连佳妃都知机,这个时候不曾上门来八卦。

贤妃在自己宫内清醒,挣扎着爬起,不去天清宫,反而来了荣华宫,“贵妃救我。”

秦云颐头大的厉害,先让人架住她,千万别在她面前跪下了,“贤妃莫要多虑,陛下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那个意思。”

“陛下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有人不会希望我儿还活着了。”贤妃凄然说,“陛下不见我,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想着陛下一定会见贵妃,求贵妃去替我求求情吧。”

“不至于此。”

“至于的。”贤妃说,“地泰宫那位主的性格,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况她那两个哥哥都是富贵险中求,心狠手辣的主,我该怎么办,我的儿子。”

“皇后如今无子,她也不能把现有的所有皇子都杀了吧。”秦云颐说,“这岂不是自找死路,逼着让陛下废后。”

“想害人总有法子。”贤妃厉声说,“而我如何能看顾的过来。”

第八十八章 顽皮的陛下

地泰宫里,因着皇后的晕倒一片兵荒马乱,太医来了扎了两针,皇后才悠悠转醒,她说不出话来,只两只眼睛往外淌泪,瞧着好不可怜。

“娘娘,只是陛下一句气话,怎么就怕成这样。”崔嬷嬷心疼的扶起她说,“江家不是毫无根基的门户,陛下他不会的。”

“陛下要废后。”皇后十分艰难的才发出声,“碧玺因为我没有生儿子要废了我。”

“就算现在不废,以后也会废的,我生不出儿子。”

“不至于的。”崔嬷嬷说,“娘娘还年轻,怎么会生不出儿子。”

“嬷嬷别劝我了。”

“难道你不知道,陛下这些年宿在我这的时间屈指可数,就是睡在这,也是盖着棉被,什么都不干,就靠偶尔的一两次,什么时候才能生出儿子?”

“娘娘。”崔嬷嬷心里也明白,“这往前数,多少个皇后没生孩子也没事,不说远了,吴太后她就没有生孩子,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先帝爷那时候宠的丽太妃上天,先帝也说了废后,不也没废成吗?丽太妃当年盛宠,贤妃如今可比不上,娘娘怕什么呢?”

“何况娘娘你还生了个公主,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

“丽太妃盛宠,贤妃无宠。”

“可是贤妃生的是陛下的长子。”皇后捶床喊道。“何况贤妃家里是清流文官,是笔杆子,是口舌,他们是巴不得皇长子为太子的,如果还能既嫡又长,那更会高兴,是了不得的福泽。”

“既然是了不得福泽,就是说,他并不是常见的呀。”崔嬷嬷着急的说,难为她现在脑子现在转的这么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娘娘钻了牛角尖,“陛下既不是嫡,也不是长,他不也是陛下了吗?”

“我宁愿他还是七王爷,至少我这个王妃当的稳当,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废。”皇后凄凉的哭道,“可恨我一直盯着秦云颐,恨她,猜忌她,中伤她,却没想到贤妃才是那头饿狼。”

“秦云颐生父犯的忤逆罪,陛下再喜欢她,也不会让她成为正妻皇后,朝臣们也不会同意,我多年来为她传的骄奢蛮横的名声,朝臣不喜欢她。”

“可是贤妃,她家世清贵,又生了陛下的长子长女,素来名声也是端庄贤淑,不与人争斗,陛下要立这样的人为后,朝臣们面上抵抗两句,心里说不定认为,她才是更适合当皇后的人。”

“娘娘说的那么多,竟然是要自行退位,成全贤妃娘娘吗?”春枝见崔嬷嬷不能劝服,就上前说,“也不知道娘娘不是皇后了,陛下看在往日情分上可不可以封娘娘为贵妃,不然日后,娘娘见着和敏贵妃,还要弯身行礼。”

“你放肆。”崔嬷嬷回身打她,“娘娘除了当皇后,什么都不会当的。”

春枝正眼看着皇后,“是呀,娘娘如今萎靡不振,心头缺憾下,身体必不如从前,若是意外病故了,陛下也不会夺了皇后的称号,贤妃正好名正言顺的成了继后,连朝臣们都不要为难和陛下做对了。”

“他们休想。”皇后眼睛发亮,“我才不会死,不会给他们腾位子。”她既是皇后的命,如何能不争一争就要妥协放弃。

“那娘娘就该振作起来。”春枝说,“贤妃脱簪去天清宫求见陛下,说她并无替皇后之意,娘娘这般躺着,外人该以为娘娘无事也当真了。”

“这本来就是陛下一句气话,陛下往日里对娘娘虽不算亲热,也是有着对正妻的尊重,娘娘近日里又没犯错,陛下怎么会突然提这个话口子。”春枝说,“怕是从去年起,朝臣们开始上言要请陛下立太子,就惹恼了陛下,忍到现如今陛下要收拾他们呢。”

“任谁是太子,还能不尊嫡母不成?”

皇后听的连连点头,“是这个理。”

“你们快扶我起来。”皇后说,“我去奉先殿上一炷香,本宫身为正妻,却没有替陛下生下嫡子,是本宫的过。”

“娘娘,你这身子。”崔嬷嬷担心的问。

“无事,本宫还撑得住。”

皇后去奉先殿的事传到了荣华宫时,贤妃哭诉后正坐在位置上冷静,闻听如此,也只是苦笑,她起身,摇晃了一下,被宫女扶住,她转头对秦云颐说,“连累你还来听我的抱怨。”

“我和皇后,都做了自己能做的,具体如何,只看陛下的心思了。”贤妃叹气。“若二皇子有了意外,我是决计不肯独活的,柔嘉是个好孩子,到时候还请你多看顾着。”

“你不要胡思乱想。”秦云颐说,“陛下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死的。”

“我真羡慕你啊。”贤妃说完后就告辞了。

妙宁过来扶着贵妃回里间,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道,“贤妃娘娘会怎么样?难道真的会带着二皇子去。”后面那个字她实在不敢说。

“她又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如今只是说着可怜,真到那个地步了,她为了她的孩子,也要争个鱼死网破的。”秦云颐说,“哎,陛下一句话,这宫里就两个位高权重的女人诚惶诚恐,朝堂上还不知道多动荡,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齐枞汶在天清宫里闭眼歇息,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方才在朝堂上说出了那样惊世骇俗的话,韩兴悄悄的进来把贤妃和皇后的行踪都说了,他点头说明白了。

片刻后陆应承进来,把陛下退朝后朝臣们的动向也言论汇报了。

“四相商量出个什么结果了吗?”齐枞汶问。

“听墙脚的人来报,里头吵的厉害,赵相激烈,言明要死谏,唐相劝阻,说是陛下只是不喜朝臣们逼人太甚,横竖陛下年富力强,几个皇子还小,干脆先把立太子的事放一放,赵相就说不是这么回事。”

“唐肃倒是聪明,知道朕今天说这话的意思。”齐枞汶说,“那几个御史,你着人去看着,不要让他们自个儿寻死,这些个文官,动不动就死谏,拿自己的人头成全自己的名声,他豁得出去,朕还不乐意呢。”

陆应承应是。

“韦胡的伤好了吗?”齐枞汶问。当初韦胡办事疏忽,没亲见你内司把替换的人送过去,让荣华宫几日都没有人伺候,齐枞汶去三阳关之前,就让他去领了二十板子。

“头儿。韦大人已经伤愈,就等着陛下传唤呢。”陆应承说,韦胡被打了,不晓得为什么把他顶了上来,直面这许多事后才发觉,当头真不是容易的事。

如今陛下想起头儿来,那就好了,他的苦差事可以结束了。

“让他来见朕。”齐枞汶说。

片刻后,齐枞汶喊韩兴,“你去荣华宫跟贵妃说一声,无事。”

“朕过几日再去看她。”

秦云颐听了韩兴说的话,“陛下要做的事,我不知道,也帮不上什么,不给他添乱我还是做的到,我让内司做了一些糕点,你带回去。”

“陛下今日肯定无心饭食,好歹用些糕点,不要饿着了。”

“娘娘真是解了小的的难,摆了饭陛下只说一句不吃,小的也不好劝,这糕点是娘娘送过去的,陛下肯定会吃的。”韩兴说。

“你仔细着伺候吧。”秦云颐说。

齐枞汶看到秦云颐送过来的点心,是他喜欢的牛肉酥饼,拿起一个尝了,冷热刚好,还尝出了花椒味,是秦云颐让人做的,这花椒味的牛肉酥饼,是荣华宫单点才有的,齐枞汶问贵妃没说其他的,韩兴回贵妃说不会给陛下添乱。

“她是个聪明的,朕一直很放心。”齐枞汶说,但凡有个后妃听说后位不稳,都会心里打小主意,云儿不会,她不打皇后位置的主意,就算他真的要她当。

齐枞汶笑着摇头,笑自己太贪心。

“龙图阁送膳过去了吗?”

“可别让四相们饿着。”

四相还能真在龙图阁里吃饭,一听是陛下让人送膳过来的,薛清泰就拍拍袖子,“行了,陛下这是催咱们过去呢,无论是个什么说法,这一遭都要迎头而上。”

登基七年后,陛下终于要对朝臣开战了,陛下初登基时对臣子的话是言听计从,但他是陛下,怎么会永远甘愿如此。

可是四相到天清宫前时,韩兴又对他们说,“陛下去地泰宫了,说四相若是为了今日陛下在朝上的话来,就请回吧。”

赵相正要发作。

韩兴又说,“陛下说今日在朝上只是一句气话,当不得真。”

像是一拳挥过去砸在了棉花堆里,四人皆是惊愕,“废后难道是什么玩笑话不成,陛下如此轻浮,像是天下之主的样子吗?”赵宏安气到口不择言。

“赵相无需如此动气。”韩兴说,“陛下从未有废后之意,这人生气了就会说一些轻率的话,陛下不曾叫人拟旨,也不曾叫人去夺了皇后凤印,回到天清宫后冷静下来,觉得这话说的伤了皇后的心,所以陛下就去地泰宫安抚皇后娘娘了。”

“赵相难道盼着陛下废后不成?”

“你。”赵宏安竖眉。

王辅贤拉住了他,唐肃说,“是臣等太过紧张敏感,既然陛下无废后之意,臣等就告退了。”

赵宏安还欲再说什么,被其他三人拖着劝着出宫了。

“陛下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吗?”王辅贤先替赵宏安说。

“行了,陛下无心比有心好,咱们也不要费心思去想怎么说服陛下。”薛清泰说,他看着唐肃陷入沉思,难道真如唐肃所言,陛下是不喜朝臣们现在就要拱立太子?

第八十九章 结果

陛下去了地泰宫,皇后带领众人跪拜在地请罪,齐枞汶叫起,“你何错之有?”

“都是臣妾无能,不能替陛下诞育嫡子,让陛下陷入为难之境。”皇后低头说。

“这不关你的事。”齐枞汶说,“哪个皇后不想生下嫡子,不也有那么多人不如意吗?”

齐枞汶对皇后说,“朕在朝上说的废后只是一句气话,你不要杯弓蛇影。当初哀王的事,朕都没有废你,日后只要你不再犯那样的错,朕也不会废你。”

皇后腾的又跪下了,“当初是臣妾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了,才纵容嫂子,犯下如此大错,臣妾如今,也算是报应。”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齐枞汶说,“你我结发夫妻,朕也盼着能善始善终。”

“臣妾一定会当好皇后,不让陛下为难。”

陛下去地泰宫了,但是没去万春宫,废后是一句气话也传了出去,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想,说是气话,指不定陛下心里早就这么想了,才会这么脱口而出。

“贤妃生了陛下的长子和长女,家世清贵,也是潜邸就伺候陛下的人,若陛下真要废后,那算下来真得是她当皇后。”小妃嫔们聚在一起也难免八卦几句,“贤妃当皇后,听起来也不错,至少咱们若有了儿子也不用担心前程,日后当个富贵闲王就是。”

“皇后要退了,下面还有贵妃呢,陛下怎么会选贤妃当皇后?”崔婕妤说,“你们呀,看事情看的太表面了。”

“可是贵妃没有生儿子呀?”

“那有什么重要的,陛下又不是没有儿子。”

“再说了,陛下突然说这么一句气话,若意不在废后,那就在二皇子身上,二皇子是长子,皇后迟迟没有生下嫡子,他当太子的呼声就最高,陛下此举就是让大家知道,他无意让二皇子当太子。”

“至少是现在不愿意。”

“为什么呀?”蒋贵人问,“那陛下嘱意让谁当太子?三皇子,四皇子,还是姚妃肚子里没出来的那个?”

“这也有可能啊,毕竟姚妃生的大皇子,虽然甫生就死,但是看陛下那之后举动,还是很遗憾的,指不定陛下觉得无缘的大皇子,又会托生到姚妃肚里,全了父子缘分。”郑贵人说。

“焉知陛下不是在等贵妃的儿子呢?”崔婕妤说,“先帝时皇子相争,可不就是因为先帝想立爱妃之子为太子才弄出这么多事来。”

“陛下亲眼见过了,于是就想,干脆一开始就立贵妃之子,那就没有祸事了。”

“贵妃之子想立太子,怕是不容易呢。”郑贵人说。

“谁知道呢。”崔婕妤说,“若是贵妃一辈子也生不了儿子,陛下总会要立其他皇子做太子的。”

翌日朝上,御史又上言,陛下金口,如此草率的气言,有失身份。齐枞汶嗯的点头,“那朕让它变成实话,你来照办?”

“陛下是一国之君,如何能这样胡搅蛮缠?”

“嗯,朕连一句气话都要郑重,思虑再三,完了还要被人说胡搅蛮缠,卿啊,不如你来坐朕这个位置,朕来当御史,你来回我的问话?”

“喜怒嗔痴,人之百态,陛下有气言,也是正常。”薛清泰出列后说,“不过是陛下身份尊崇,一句话臣子们就乱了阵脚,陛下不要怪臣子们惊慌失措,实在也是心系陛下。”

齐枞汶在龙椅上叹气,“朕对你们不好吗,你们怎么就不肯让朕舒心些呢?”

“朕登基以来,为君刻薄寡恩?对朝政不勤勉?还是后宫生活奢靡不堪?”

“朕没想过自比尧舜,明君不明君的,自己说了不算,得他人评说,但朕自认为,朕还是个称职的皇帝,还是个有人情味的皇帝。”

“你们。”齐枞汶手点着下面的人头说,“你们尤不知足啊,就想着朕是你们手上的傀儡,事事都听你们的才好。”

赵宏安出列,“若不是陛下对贵妃荣宠太过,老臣等也不会这么敏感,也不会急着要陛下给二皇子一个名分。”

“丽贵妃之乱尤在眼前,陛下,陛下千万莫要重蹈覆辙。”

“说到丽贵妃之乱,朕其实也想问你们,是不是你们都认为这错在先帝宠爱丽贵妃那,你们就一点都没错?”齐枞汶问,“当时朕还年幼,但也记得,当年太子之争,也争了许久,朕那苦命的太子长兄,生母位分低,皇后为了争太子,就说要抱养他,最后,虽然先帝拗不过你们,还是立了长兄为太子,但是皇后自此不在冷宫,胜似冷宫,太子生母一场急病没了,太子落在东宫,外无舅家可帮扶,内无慈母可相依,战战兢兢活到二十来岁,最后还是落了个谋逆的罪名,死了。”

“相反,先帝认为亏欠丽贵妃母子,对他们更是加倍的好,朕寻思着,朕那三哥五哥一开始也没那么坏,那么娇纵,那么不可一世,那么胆大包天,到最后他们是真谋逆啊。”

“若不是被爱子伤了心,父皇也不会那么早去了。”齐枞汶伤心的说。

“你说说,你们当初要是顺着父皇,就立三皇子为太子又怎么样?太子少傅,东宫僚属,不都还是得从你们中间选吗,好生的教导他,未必不会是个好太子,何至于到最后,落得这样两败俱伤的后果。”

“陛下。”

“太子关乎国本,是礼法,是教度,自然是有迹可循,有矩可尊,若是都依着陛下的喜好来,那礼法规矩,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天下臣民还要教化吗?从陛下这,根子就乱了。”

礼部尚书出列说。

“尚书不要危言耸听,这天下死了多少个太子,可是都动摇国本了?这不嫡不长继位的,就在你跟前坐着呢。”齐枞汶说。

“其实朕根本就不想讨论太子的问题。”齐枞汶摆手阻止想要发言的人,这事涉礼法,那是讨论个天昏地暗都讨论不出个结果,实际上多有因时度势的灵活处理,但面对陛下,那非得扯出个伟光正来。

“朕还年轻,讨论太子,像是要盼着朕死。”

“皇子们也还年幼,是个什么资质也看不出来,朕也不想,现在就在他们之中册立一个太子,让他们还没熟悉兄弟,先成了君臣。”

“朕小时候没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候,却想着朕的儿子们能友善相处,孩子长的很快,十五岁就要出宫立府,还有的可能要去封地,一辈子都难见面。”

“所以朕决定了。”齐枞汶说,“在后宫辟出一处宫殿做皇子所,皇子满六岁后就搬到皇子所去住,每五天可以回母妃宫里住一天,这上课的老师,安排的教程,所有人都一样,每天要作业,每一旬考校一次,朕也会每日过。”

“等到朕觉得合适的时候,朕就会册立太子。”齐枞汶说,“当然朕也会和皇子们的老师,和内相们商量着来办。”

“陛下爱子之心拳拳,实在令臣等感动,皇子们兄友弟恭,也是朝廷之福,断不会发生兄弟相争之祸事了。”唐肃出列说。

“二皇子还有两年六岁,这时间,朕就会把皇子所,老师,教习,身边伺候的人都安排好。”齐枞汶说,“你们也不要庸人自扰了。”

此事算是歇过。

林太傅原本惊的都要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进宫去面圣,今日朝堂上的应对一处,他又倒回床上,“陛下一片爱子之心,二皇子该无虑了。”

林夫人拉着他的手应是。

“你明日进宫一趟,好好跟女儿说,只管把孩子教导成一个富贵闲王,可保性命无忧。”林太傅喘着粗气说,“万万不可再有,二皇子是长子,无嫡立长的念头。”

“咱们女儿你还不知道,她哪里敢想这么多,只是架不住外面人要这么想。”林夫人抹泪说,“生生把咱们女儿二皇子都架在了墙头上,如今陛下并没有立长之心,倒叫他们白受惊一场。”

“你管束好,叫咱们家里,亲戚那都不要再露出这样的风头,等二皇子六岁进学了,就传二皇子甘为贤王,等这样的名头传出去,二皇子就安全了。”

在床榻边立着的儿子似有忿忿之色,他家长姐确实生的陛下的皇长子,怎么就不能有野望,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怎么到陛下这就不算数了,感情她姐生了皇长子还生错了。

“你不要有不忿。”林太傅对儿子说。“咱们捏着一手好牌,更要慎重。”

林太傅咳嗽几句,气更喘不上来,林夫人抚着他的背,“老爷别说了,你先安心将养着。”

“我就不信,我林某人的外孙,难道资质还会不如他们?”林太傅眼睛迸射出精光,“既然陛下要取贤,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贤!”

秦云颐听到传来的朝廷上这些话就在发怔,妙清和妙吉嘀咕,那难道贵妃日后生下皇子,等六岁也要送到皇子所去,那可怎么成呀。

那肯定舍不得的呀。

秦云颐扭头从门口看过去,天清宫的檐兽依旧是抬头挺胸,陛下说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竟然不是一句大话。

他真的在做准备。

他如此大费周章,转折离奇,为着一个还不知道何时有的儿子。

第九十章北疆秀女

齐枞汶什么都没说。

秦云颐也没去问他。

有些事彼此知道就行。袁赫如今在太医院的资历也上去了,可以单独来给贵妃诊脉,例行平安脉后,袁赫用蚊呐声问,“父亲算着时日,娘娘的药要吃完了,可要再配?”

秦云颐陷入了沉思,她不为旁的,想到陛下如此期盼着一个她生的孩子,她突然就狠不下心来说不要。

但是要,有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和持续的牵扯。

秦云颐一下做不了决定,就说,“等药吃完了再说吧。”

这是贵妃这么久来第一次态度松动,妙安面露喜色,袁赫点头,“父亲说过,给娘娘做的这个药,一效有避子,二效有养宫,只要娘娘决心不用此药,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再看看吧。”秦云颐无奈说,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她最开始的顾虑还是在,在这世上她已经是赤条条一个人,何苦再让一人来世上过这样的日子。

寻个艳阳天,齐枞汶说就近日把北境来的秀女给处置了吧,浩浩汤汤一大群人去了上林苑,英妃出了月,面有丰腴,才生了爱女又有母亲相伴,心情很好,荣光焕发,贤妃前几日那一下,瘦了许多,坐在上首,也是面色沉静。

“姐姐脸色不太好看,不打紧吧?”宋妃小声的问。

“无事。”贤妃笑两下,“今日难得姐妹聚齐,本宫缺席不好。”

陛下和皇后一起来的,贵妃比他们慢着一步,“哎呀,时间算错了,竟是比陛下娘娘还来的晚,该罚。”秦云颐笑说。

齐枞汶就让人从他案上倒一杯酒过去给她,“罚你一杯。”

秦云颐含笑饮了。

北境的秀女排队来到御前,皇后笑着说,“这北境的秀女才来京城时身上蛮气未消,如今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教习,和中原的秀女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秦云颐看向下面,果然个个都是垂手恭立,文静的很。北疆的秀女和旁人不同就是身上那股劲,若是那股劲散了,不过就是万千人中的普通人了。

秦云颐伸手拿了块果子吃了压压嘴里的酒气。

“前头十个是其中样貌最好的,陛下可留着收用,余下的,便充作宫女吧。”皇后说。

“先一个个上来让朕瞧瞧。”齐枞汶说。

于是秀女一个个上前躬身行礼,回陛下话,若是家中父兄是齐枞汶认识的,还要扯两句闲篇,秦云颐看着英妃渐渐有些坐不住,就问她怎么了?

“臣妾总疑心听到三公主在哭。”英妃有些羞赧的说,“算着时间应该是起来喝奶的时候,只有这时候才能看见她睁眼呢。”

“这当了母亲就是不一样。”齐枞汶耳尖听到了就笑说,“既然挂念女儿你就先回去吧。”

“又不是没有奶妈宫女照顾,英妃也太紧张了些。”皇后笑说。

英妃正预起身,就被这句话给堵回去了。“是臣妾小题大做了。”

“才当娘时都是如此。”吕妃圆场说,“总是疑心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其实啊,孩子在悠车里睡的好好的,一点声都没出。”

“就是现在也是挂念。”贤妃说,“一日为娘,就是终身牵挂,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孩子。”

“你们都有孩子,这不是故意说来馋我的吧。”秦云颐笑说,看着陛下有些不悦就解围说,“还是看秀女吧。”

“贵妃要是着急要孩子,早就有了。”皇后笑说,“贵妃叫太医看过身体了吗?不然照贵妃这圣眷正浓,孩子该生了有了。”

“许是孩子的缘分还没来吧。”秦云颐说,“不着急。”

齐枞汶看了她一眼,随即看着下面,“看秀女吧。”

萧丫丫上前去说,“秀女定北关萧氏拜见陛下。”虽然现在因为父辈的官职居住三阳关,但是祖籍是定北关的。

“定北关萧氏,萧野是你哥哥吧。”齐枞汶问。

“是。”

“你哥哥是个好的。”齐枞汶点头说,“朕瞧着你也是个不错的。”

“多谢陛下。”

萧丫丫回到秀女行列中,人人都看向她,以为她会是这次选秀中位分最高的人。

到最后封妃时,霍梦璇为梦嫔,鲜忆秋石红花都为昭仪,颜色最好看的阿丽莎只为贵人,余下再选了两个清秀可人的秀女为美人,封妃是从下往上念的,念完霍梦璇后就久久没有声音,五十个人里有六个封妃,这个比列不算多,但是北境本就不经常参与选秀,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觉得还不错,不过都拿犹疑的眼睛去看向萧丫丫,怎么没有他的名字。

“沈将军在三阳关为国尽忠,家中幼子的婚事为此耽搁了许久,朕也是一直替他挂着心,不过朕今日就做个大媒。”齐枞汶看着英妃笑说,“定北关萧氏女,娇憨可爱,你看如何。”

英妃早成母亲那知道这个消息,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陛下要亲自给沈家指婚,是沈家的荣幸,陛下瞧好的,自然是好的。”

“你那个是幼弟,长嫂能干,实不用再请个能干娘子回家,虽然娘家远了些,不用担心,她就从皇宫发嫁,朕到时候让贵妃给萧氏添妆。”齐枞汶说。

“瞧陛下说的。”皇后说,“这可是陛下第一次赐婚,臣妾难道还舍不得一些添妆。”

“皇后也有添妆,贵妃也有添妆,看来,倒是臣妾的弟弟赚了。”英妃笑说。

齐枞汶又从里头挑了几个人,一个王府送一个,余下的才充作宫女,秦云颐因着和善王妃的一点善缘笑问陛下,“陛下这送个王爷的,算是婢女还是

美妾啊?”

“他们想当什么用就怎么用,朕把人送出去了还要管那许多?”齐枞汶笑说。

回到储芳殿,都要各自道喜,“姐姐初封为嫔已经是好的了,听说上次秀女进宫,最高封位是嫔位,等到姐姐生了孩子,就能晋妃,三年五载了也能召亲人进宫看看。”

“丫丫,你怎么被陛下赐给沈家了?”

“以后相见,姐姐是主子,我就是臣妇了。”萧丫丫抓着霍梦璇和鲜忆秋的手说,“等我出宫后,就会写信回家,姐姐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的,我一并就写了寄回去。”

“只说我们一切都好,不要记挂我们。”霍梦璇说,“好妹妹。”

众女搂做一团哭泣,石红花眼圈泛红的试探说,“沈将军是重臣,陛下没有过问一句就指婚,不会不合适吧?”

“沈将军在三阳关,萧家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丫丫嫁过去也会过的好的。”鲜忆秋说,“听说是幼子,你只要不管家中事务,便能安然无恙。”

萧丫丫点头,“若是我日后能进宫来给英妃请安,我也会记着去看你们的。”

“以后你就是沈家妇了,若不是英妃叫我们去,你就不要开口说要来见我们。”霍梦璇说,“都好好过着,等我当了妃位,我也可以叫你进宫了。”

“嗯。”

下午秀女们就要分开居住了,送给王爷的收拾好东西就出宫去了,分为宫女的被人带到内司,余下的就是等待分配宫殿。

落英宫来人请萧丫丫过去。

萧丫丫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就过去了,落英宫比旁处更热,一进去就觉得后背燥的出汗,“怕小公主惊了风,所以捂的严实些。”小宫女解释说。

“小公主重要。”萧丫丫说。

萧丫丫算上早上那次,这是第二次见英妃,规矩的行礼后,英妃让她坐,“你是早知道要自己要嫁到沈家去的吧?”

萧丫丫微欠身,“知道的不真切,我娘只说让我听陛下的。”

“见着陛下英俊威武,你不后悔?”英妃问,“陛下可是天底下第一的男人,我弟弟,可比不上。”

“娘娘许是不知,我在三阳关就见过了陛下。”也不是进宫才见的陛下,“我听我娘的,我娘让我听陛下的,陛下如今要我嫁给沈家,我就嫁给沈家。”

“是个乖的。”英妃说,她看向身侧,“这是玉梨,我从家中带进宫的婢女,出嫁前你在宫里还要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了,就去找她。”

“宫里一切都好,储芳殿的姑姑虽严厉,但也不苛刻我们。”萧丫丫说。

“日后不一样了,你那几个小姐妹都成了陛下的妃子,要分开住,储芳殿日后就冷清了,储芳殿本身的宫人很少,只有在秀女来时,才会从各处挑派几个过去伺候,到时候只怕你没人伺候。”

“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安排,否则从落英宫调几个人过去伺候也成。”

“多谢娘娘挂记。”萧丫丫说,“就是有一个人伺候也够用了,我们北疆的女子,在外不方便时,自己也要收拾自己的。”

“备嫁这段时间,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你也不要到处都去,你几个姐妹那也先避讳着点,若是在储芳殿呆的闷了,就来落英宫,我这里随时都欢迎你。”英妃说。

“谢娘娘提点。”萧丫丫说,然后拿了不少赏赐后告辞。

玉梨给英妃上茶,“娘娘,如今见着真人了,可是放心了。”

“还不错。”英妃说,“还算端的住。”

“她以后啊要在京中生活的,那些个夫人小姐到时候都是一张利嘴,她这北疆出身,少不得要被人说嘴,她要端的住,才不会露怯。”

“娘什么时候进宫?”英妃问。

“老夫人明天进宫,说是这次回把大奶奶也带进宫来。”玉梨说,“恐怕明天早上也要把这位萧姑娘叫过来才行。”

“对,你到时候去跟她说一声。”英妃说。

皇后着人卸了钗环,“传话出去让哥哥查一查,这个萧家什么来头?”

“是。”崔嬷嬷说。“不过要奴婢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不然陛下还不自己留着,放心赐给臣子。”

“她一个北疆来的女子,能嫁到京城里一等的人家做正妻,也是她的福气。”皇后说,“让内司别怠慢她了,陛下如今用着沈家呢。”

“陛下不知道怎么想的,咱们两个舅爷都是年富力强,陛下不用,沈将军多大的年纪了,还在三阳关不能回京荣养。”崔嬷嬷说。

“陛下防着他们呢。”皇后冷笑。“陛下防着我呢。”

第九十一章 贤妃

秦云颐在给齐枞汶按头,“我今日总算见着那个传说中的阿丽莎。”

“你之前没见过吗?”齐枞汶说,“其实没见过也没什么,就那样。”

“陛下说的这句话晚了些。”秦云颐笑说,“陛下也一直记着她呢,难为陛下还忍到这个时候。”

“朕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还不至于。”齐枞汶说。

“陛下骗骗我呢就可以,却是骗不过自己的。”秦云颐说,“不然陛下也不会只给她一个小小的贵人位。”

“就是想着多叫她几次来伺候吧。”

“她不过是个玩意儿。”齐枞汶拍着她的手说,“不要在意。”

“沈家什么时候办喜事?”秦云颐问。

“就在这半个月内吧。”齐枞汶说,“沈家的媳妇老在宫里住着不像样。”

“会不会太赶?”秦云颐问,“若是娘家一个人都没来,这婚宴上还是有些不好看吧。”

“他们两家早就私底下说好的,只是朕今日过个明路,萧家的人和嫁妆,早就到了京城了。”齐枞汶说,“萧野朕瞧着,是把利剑,沈家么子是个富贵性子,既然沈将军都跟朕开口了,朕也不是非缺这么个女人。”

“朕既然要用萧野,就不能让他的家族还是盘踞在三阳关,借用儿女婚事,慢慢把他们家弄到京城来,才能放心用他。”

“陛下是从英妃那发现把武将的女儿收进宫里,还是有许多麻烦的?”秦云颐笑谑道,“所以干脆给臣子们得了。”

“朕有个决定,但是朕现在不说,日后你看着就明白了。”齐枞汶卖关子说。

林夫人总算进宫来见贤妃,瞧着女儿的神色就掉了眼泪,“娘娘怎么瘦的这么厉害?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陛下说是气话,回后宫去了地泰宫,却迟迟没来万春宫。”贤妃这些日子心里更熬油似的,哪里来的好气色,“母亲往常进宫,前日里递了贴儿,今日来就是,这次却足足七八日,地泰宫那边,哪个是个好相与的角色,面上说着不在意,她若是不在意,卡你的名帖的做什么。”

“你爹当初听了消息,挣扎着要起来进宫向陛下谏言,但是后来陛下说了那样的话,你爹就又躺回去了。”林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说“他说陛下要把皇子们放在一起养,并不是坏事,这妃嫔得宠程度不一样,对孩子也不一样,不管是妃嫔是利用孩子争宠,还是教导孩子争宠,这都是为了日后皇位大争埋下祸根。”

“如今延请名师,一同学习,还能每日见着陛下,日后不论是谁成为太子,因着这小时候的情谊,也不会到兄弟反目的地步。”

“可是二皇子是长子啊。”贤妃用力抓紧母亲的手,“先头,先头也是太子被废了后才生出那么多的事,太子在的时候,还勉强有块遮羞布。”

“先帝没做成的事,陛下一定能做成吗?”

“我这样想,就会有别人这么想,那二皇子就是他们的眼中刺,非除不可,我怎么放心把二皇子放到那个皇子所,放到那个我看不到的地方,万一出事,就什么都晚了。”

“二皇子是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相比之下的几个皇子,他的母妃尊贵,有外族可依。”贤妃摇头说,“皇后可以抱任何一个皇子在膝下养,却绝对不会是我的儿子。”

“陛下不会只看着的。”林夫人的说,“他如此细心的想了皇子们的教育,怎么会让人去伤害皇子?”

“陛下是被先帝忽视着长大的,可是你看他对柔嘉,对其他的皇子公主,但是每旬必要亲见过问的,他和先帝不一样,他不会忽视自己的孩子。”

“我能信的过吗?”贤妃悲戚,“这后宅的手段,是一个男人都想到的吗?我相信他是爱护着孩子们的,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一个孩子一个母亲,一个母亲可以为了她的孩子去做任何事。”

“你这样耗费心神的去担忧,能顶到什么时候,若是你撑不住,先倒下了,你的一双儿女才是真的无依无靠。”林夫人宽慰说,“不管陛下是真心话还是气话,大家都当是玩笑话过去了,你如今这样可不就是没过去吗?”

“二皇子托生在我肚子里真是委屈他了,若是他生在秦云颐肚里,恐怕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贤妃说。

“你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林夫人自然发现女儿的不对劲,“你给我清醒一点,这已经不是王府后院了。你这样浑浑噩噩,害得只有你的孩子。”

“我回去后跟你爹你哥商量,替二皇子准备着几个伴读,你爹说,如今皇子不多,陛下肯定会选伴读来陪皇子读书,不管陛下替二皇子选几个,总会有几个名额让皇子外家出。你呢,现在就要挑选得力的小太监小宫女,到时候到皇子所,才能都是你放心的人。”

“皇子每天早晚还是要来跟你问安的,其余时间不来,不是说你不能去,在中午,晚上,点心的时候,就派人过去问问,不会有问题的。”

贤妃看着母亲,“真的?”

“我,我原本准备让二皇子报病的,说他体弱,必要时,甚至可以让他发热一回,被人说是体弱没关系,总是保住小命要紧。”

“你这个想法和你爹的想法相似,但是做法不是你这么个做法。”林夫人和她细细掰扯了,说到一两个时辰都没停,宫女进来说,“娘娘,老妇人已经过时辰了。”

贤妃拉着母亲的手还不想让她走。

“我今日说的你慢慢想,等过两日,我再进宫来。”林夫人安抚她说,“不要一味的防御害怕,这事到临头,除了迎难而上,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贤妃点头。

林夫人被人领出去了,柔嘉公主才入到内来,“母妃,外祖母来劝你了?”

贤妃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看着弟弟吗?”

“弟弟睡着了。”柔嘉公主说,“母妃,父皇真的是要弟弟的命吗?”

“他不会。”贤妃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柔嘉摇头,“我也觉得不会,父皇对我,对弟弟都挺好的。”

“那是母后要弟弟的命吗?”柔嘉又问。“或者是吕母妃,佳母妃,翠婕妤想要弟弟的命。”

贤妃一惊,看着她说,“谁告诉你的这些?这不是你个小孩能管的事。”

“母妃这些天茶饭不思,忧思忧虑,母妃夜里抱着弟弟不撒手的哭我都看见了,母妃是担心有人要害弟弟,因为父皇说了要改立母妃为后的气话。”柔嘉说,“母妃下令不让人再提弟弟是长子的事,可是,不提,弟弟就不是长子了吗?”

贤妃把她揽入怀里,“好孩子,母妃没想着你都听进去了。”

“是母妃不好,母妃大惊小怪。”

“你父皇只是一句气话,过去便过去了,没有人要害你弟弟。”

“真的吗?”柔嘉问,“母妃放心,我把父皇送给我的小刀都带在身上,我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

“你把刀放哪了?”贤妃急了,从女儿身上把那把装饰着宝石的小匕首搜了出来,扔在一边后才又放心的抱着女儿。“以后不准把这个东西带上身上了,多危险。”

“嗯。”柔嘉说,“弟弟也很乖,这些天都不吵着要去上林苑看老虎了。”

贤妃心里百感交集了,到底是母子连心啊,她紧张,孩子们也都跟着紧张,她就是把这万春宫围的跟铁桶一样又怎么样,孩子们还能一直不出去。

“嗯,等明日,母妃陪你们去上林苑看老虎。”

齐枞汶来荣华宫的时候,秦云颐跟他闲聊时就说起今日贤妃带着柔嘉公主和大皇子去上林苑看老虎了。“二皇子从前可是个天天

要去看老虎的主,这些天在宫里待着,也是闷坏了。”

“听宫人们说啊,在液池边上都能听到二皇子的欢呼声。”

“这么大的声音也不怕把嗓子叫坏了。”齐枞汶说,他转头对内侍吩咐一声,“去太医院叫给人,给二皇子看看嗓子。”

秦云颐笑看他,“陛下明明关心着二皇子,却愣是不去看他,到底是为什么呀?”

“朕以后见他的日子会比旁的皇子都少。”齐枞汶叹气说,“旁人对他的期待太高,只能朕来泼冷水让他冷静。”

“二皇子才过了四岁生日,还是奶娃娃呢。”秦云颐说,“此刻旁人对他的期待是假,陛下对他的冷水是真。”

“他不过就是第一个生出来了,有什么错呀。”

“天家父子和旁人家不同。”齐枞汶叹道。“朕冷着他是为了他好。”

“知道陛下是慈父心肠,但陛下弄出那么个皇子所,我想着,皇子到了皇子所后任务肯定轻省不了,那么在皇子还没去皇子所之前,陛下还是多亲近他们吧,毕竟,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陛下别等着看孩子都成了青松雪柏,又来感慨在他们小的时候,没有多抱一抱。”

第九十二章 阿丽莎

阿丽莎时心灰意冷的踏上进京的路的,爹娘的眼泪,弟弟的保证,她都浑不在意,可是望穿了离乡的路,也等不来她的情郎。

只要他出现,说要带她走,她就会跟他走,什么族人亲人,她都可以不要。

但是他没来。

京城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华,入宫后更是步步锦绣,就连那些三阳关的大小姐们都小心谨慎,不敢多走说错,她也不能放任自己再去想着过往。

秀女中独她见的宫中贵人多,一开始她也诚惶诚恐,慢慢的她也明白了。贵妃在宫里一枝独秀太久,宫里都盼着能出现一个人来分她的宠。

容貌出众的她,就是她们的新希望。

她又是自得,又是焦虑。

她远远的见过贵妃,饶是她自小到大都未见过比她样貌更出众的人,看见贵妃都不得不说一句,好样貌。

她真的有胜算吗?

丽太妃约她到静心堂喝茶,静心堂是后宫一处小佛堂,阿丽莎在门口站定,却有些不想进去,对带路的宫女说,“还请姐姐去跟太妃说一声,请太妃见谅,小女族中另有信奉,是不进佛堂的。”

“姑娘不必忧心,太妃在知客堂里等你,里头并无佛像供奉。”宫女说。

阿丽莎犹豫再三,才进去,行礼问好后,丽太妃和睦的看着她,“今日若是太后,或者是皇后在这里头等你,想必你不会在外徘徊这么长时间。”

阿丽莎又屈身道不是,想要解释她的信仰,丽太妃打断了她的话头。

“不管你之前信什么,不信什么,入了宫,大家信什么,你就得信什么。”丽太妃说,“除非你得圣宠,能求得陛下一句垂怜,许你信奉自由。”

阿丽莎看着她。

“你坐吧。”丽太妃说,“你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看出来,你进宫后,各宫都对你热情有加,释放好意,只等你获宠,一个小小边陲女子,摇身一变,就会成为这宫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小女并没有那样的野望。”阿丽莎低头说,“太妃今天召我来,不也是想向我释放好意。”

“我还真不是为了这个。”丽太妃说,“我已经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就是站稳了脚跟,与我也没有什么益处。”

“我也不是太后皇后,恨的贵妃牙痒,巴不得她失宠。”

“我只是迟来的悟出一点道理,但是已经晚了,我的亲侄女已经叫我坑在这后宫里,我就想告诉你,也算是结个善缘,日后你能多少看顾她一点。”丽太妃说。

阿丽莎难掩心中的怀疑,“太妃悟出的道理,就是现在告诉金昭仪,也不晚呢?”

“陛下不是好糊弄的人,我先前教她,在床上要自然要回应陛下,如今再去教她装可怜,陛下已经不会相信了。”丽太妃摇头笑说。

“我就这么一说,你听不听都在你。”丽太妃和睦的笑说,“你进宫看了这么久,听了这么多,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本帐。”

“贵妃样貌是好,但是宫里也没有样貌丑的,为何只有她一个人独得陛下宠爱?”

“因为陛下对她不仅是爱,还有怜。”

“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贵妃的身世,那是个四亲俱无的可怜人,陛下怜她爱她,才会丢不开手。”

“这样的可怜可不是随便装得了的。”阿丽莎低头说,“我虽然家境贫寒,但是四亲俱在。”

“可怜的人自然各有各的可怜法。”丽太妃笑说,“你是边疆遗民,身世比不上其他封妃的北疆贵女,你与她们,除了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并无其余的情分在。”

“当然了,可不可怜,还不是你自己说的。”

“只要陛下信了。”

“男人都是怜贫惜弱的,越是权势滔天,这种特质就越明显,只要陛下真当你是个可怜人了,日后怜你爱你,就待你与旁人不同了。”丽太妃说。

就是这么一件事,丽太妃也不用来回的说,点到即止后就让阿丽莎回去了。

“太妃,她会听你的吗?”宫女问。

“听不听就是她的造化。”丽太妃说,“咱们之前费那么多心思,找那么多人,结果现在还没有一个能达到我的要求,如今这么一个有潜力的,大家都示好的人,咱们不过是给的甜头稍微大点。”

“她身边的宫女太后皇后各占了一半人,咱们现在是没人手了,就算是有,也插不进去。”

宫女说。

“所以我才亲自来见她。”丽太妃说,“响锣不用重锤,她若是听了我的话,在陛下跟前站稳了脚跟,自然日后有回报的时候。”

“若是她不听,不管她得宠不得宠,横竖咱们也没得罪她。”

“太妃,奴婢瞧着金昭仪如今也算是有些圣宠的人了。”宫女说,“若是阿丽莎真得宠,占的是时间可就是金昭仪的。”

“她笼络了一批小婕妤,贵人,倒是成了势,日后会怎么样,只看她自己的谋划。”丽太妃说,“阿丽莎得了宠,也不会去为难她的。”

阿丽莎想了很久,旁人见她都只给她金银珠宝,跟她说些好话,只有丽太妃,告诉她,要在陛下装可怜。

阿丽莎如果一开始有着凭借自己的美貌就能在后宫立足的想法,到如今,这个想法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后宫里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只有手段和心机一样不缺,才能在后宫里存活下去。

别的女人是如何争宠的,阿丽莎一概不知,她也问不出来,在等着陛下临幸的日子,她在心里反复的想着,推演着。

如此压力之下,哈克就像是前世的人,除了偶尔梦中得见,竟是一刻都想不起来。

终于,天清宫来了人,让她沐浴更衣,去天清宫伺候,阿丽莎浸在热水中,面无表情,伺候的宫人小心翼翼的说,“贵人到了御前,可千万不要板着脸,贵人第一次伺奉陛下,千万要表现好,要陛下记住贵人,日后再点贵人伺候。”

阿丽莎没说话,梳妆的时候任由宫女帮她戴上皇后赏赐的贵重首饰,自己却悄悄把从家里带过来的首饰藏在袖子里,一同带到了天清宫。

偏殿里冷冷清清,内侍把她送进来,说陛下看完折子就过来,等人都走了,阿丽莎找着一面铜镜,把头上华贵的首饰去了一半,再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首饰戴好,然后就安静的坐着等待陛下。

大门被吱呀的推开,一个脚步身越来越近。

阿丽莎起身跪下,“臣妾恭迎陛下。”

“你怎么知道是朕?”

“这宫中还有谁能有陛下这样雄壮有力的脚步声。”阿丽莎低声回道。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身轻笑,然后她听到说叫她抬起头来,她缓慢的抬头,看一眼陛下眼后连忙垂下眼睑,不敢直视他的脸。

近看陛下,威严更甚。

阿丽莎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

“内司难道克扣你的首饰?”齐枞汶仔细观察她,自然能看出她身上新的旧的首饰并存,还有几样粗野的乡间首饰。

“并没有。”阿丽莎面染红晕的说,“臣妾自到宫里来,所有人都对臣妾热情极了,内司送过来的首饰鲜亮好看,还有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其余娘娘们送给臣妾的首饰,都是臣妾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那你为什么带着粗鄙的旧首饰来见朕,你可知道,这可是御前失仪?”齐枞汶问。

阿丽莎脸色一下又变得苍白,“这些是臣妾母亲给臣妾准备的,虽有些粗鄙不堪,可是已经是她能给臣妾的极限。”

“臣妾第一次伺候陛下,想带着这些首饰,想要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也可以感受到臣妾的喜悦,臣妾真的不知道这是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你家中竟是如此贫穷,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置办不起吗?”齐枞汶问。

“边疆苦寒,日子本就不比中原好过,臣妾在三阳关出生,但是三阳关并不把臣妾等人当做三阳关的人来看,没有固定的牧场,没有固定的田地,家中儿郎只能出卖苦力过活,未保家人不饿死已经要竭尽全力了,首饰这种东西,没有也罢。”阿丽莎柔声的说。

“那你心中可有恨?”齐枞汶说。“因为三阳关人要缴税服役,你们可一样也不落,你和你的族人就没生过旁的心思?”

“陛下明鉴,我们断然是不会有其他心思的。”阿丽莎猛得抬头解释说,“阿伯说了,当初的皇帝陛下能容纳他们一族到关内居住,已经是天大的恩泽,早在进关的那一天起,我们就不是西月人,我们只是朝廷的子民。”

齐枞汶点头,“离开三阳关时,朕已经说过,让他们善待你的族人,即以归顺,就是朝民。”

“多谢陛下。”阿丽莎冲他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圣明。”

“起来吧。”齐枞汶说,招她过来,抚着她的额头说,“都磕红了,怎么使那么大的劲?”

“因为无法言表心中对陛下的感谢。”阿丽莎泪眼朦胧的说,“从明日起,臣妾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天清宫的方向,磕三个响头。”

“这就不必了。”齐枞汶说,“朕可没有喜欢听人磕头的嗜好。”

“你好生伺候着就是。”

于是含羞带怯,欲拒还迎,娇娇滴滴,好一场襄王神女共赴巫山。

第九十三章 怜嫔

才进腊月,就已经是下第三场雪了,外头白雪皑皑,殿内温暖如春,秦云颐从内室出来,“你这年礼送的就有些早了。”

善王妃起身行礼,“想娘娘了。”

“你想我做甚?”秦云颐笑说,“你想我,我也不能帮你把王爷变回来。”

善王月前被陛下认命去江南走一趟,如今还没回来。

“王爷已经来信,说是在江南过年,我也不管他,横竖在江南,也有的是人照顾他。”武小湘笑说。

“在我面前充什么大方。”秦云颐笑说,“陛下之前送给各王爷的北疆秀女,可都被收用了,就你府上,是把人家当个正经婢女使。”

“这不怪我。”武小湘解释说,“我问过她的,她说她北疆有情郎在等着她,想要安稳当几年差就回去,那我也不能坏人姻缘。”

“再说了,陛下原也没说是给王爷暖床用的,既然是伺候,怎么着伺候不是伺候啊。”

“我问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我又不在意。”秦云颐说,“你还能和所有问你这个话的人都解释一遍啊。”

“人家的嘴我是堵不住,反正王爷没怪我。”武小湘说,“如今那位怜嫔可是炙手可热的很,她总召那些北疆女进宫来陪她说话,因着这份关系,在王府后院都成了能说话的人了,王妃们现可头疼了,轻不得重不得,虽然面上说我善妒,私底下其实都羡慕我呢,没有凭白给自己请了尊大佛。”

“她们要用得着这通天梯,自然是轻不得重不得,若是能舍弃这个关系,还不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秦云颐说,怜嫔就是阿丽莎,贵人侍寝,第二日就被晋为婕妤,一个月后昭仪,再半个月就成了怜嫔。

晋升速度堪为后宫之首。

陛下虽然没有减少来荣华宫的次数,但是真算下来,竟还是怜嫔侍寝的时候多,除了秦云颐外,都把怜嫔当做贵妃的劲敌。

“陛下说什么她想念家乡,所以叫人去陪她,但是宫里的梦嫔,石昭仪和鲜昭仪不都是北疆来的吗,还有沈家的小儿媳妇,她不叫这些人,只叫那些个送到各府的秀女来陪伴,我瞧着她怕是有大志向。”

秦云颐笑,“如果不是她多智近妖,那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你以为她没叫过石昭仪,鲜昭仪她们,不然你以为她的嫔位是怎么来的?”

武小湘立即眼神发亮,一副很想听八卦的表情。

“你呀,怕真是王爷不在家,骨头都轻了,还敢特地来宫里找我问消息。”秦云颐笑说。

“娘娘可怜我吧,也没几个能畅快说话的地方。”武小湘说,“我不过回家几次,都被祖父训了,说我娇气。”

“王妃们的聚会去了几次,然后发现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武小湘说,“娘娘知道吗?她们说,那些北疆女,私交广阔,都在后宅里交际起来了。”

“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秦云颐说,“不过她们在京城素无根基,趁着现在风头想要建立自己的关系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她们要在这毫无根基的京城度过余生,比你我都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娘娘就一点都不担心?”武小湘问。

“担心什么?”秦云颐说,“若是担心北疆女连结成势,那是皇后娘娘该担心的事。”

“是我着相了。”武小湘笑说,“我自个不担心王爷另有心头好,娘娘为什么一定会担心呢?”

“不过皇后娘娘现在可没心思管宫外的事吧,她现在心都扑在了姚妃的儿子身上,宫外如今也都在猜呢,六皇子会不会被皇后抱养?”

“还开了赌盘。”

“真的?”秦云颐笑问,“那我得参加,你拿一百两银子,替我下注,就赌,不会。”

“娘娘你都不问问赔率就下注了?”武小湘问。“先如今可是赌会的人多。”

“小赌怡情。”秦云颐笑。

善王妃在荣华宫陪贵妃用了午饭后才离开,秦云颐小憩了片刻后,妙安才说,“娘娘,怜嫔又来荣华宫求见了。”

“不见。”秦云颐奇怪的看她,“你直接回了她就是,为什么还要来报我?”

“可是娘娘。”妙安欲言又止的,“怜嫔每日都来荣华宫求见娘娘,娘娘都不见是不是不好啊?”

“她不就是要这样吗?有心向贵妃示好,贵妃桀骜,看不上她,这样她才好继续在陛下面前卖可怜啊。”秦云颐笑说,“我这是成全她。”

“娘娘。”

“不要劝我了,横竖今年我是不会见她,明年的事等过了年再说吧。”秦云颐说。

地泰宫里,皇后抱着怀里的皇子说,“瞧瞧咱们六皇子,长的多好。”

“娘娘谬赞了,六皇子长的都不如其他皇子,就是亲儿子,臣妾都不能闭着眼夸。”姚妃坐在下首,按说她也是才出月子,但是身上一丝丰腴都没有,反而瘦的厉害,如今干笑着应和皇后的话,眼巴巴的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她的儿子。

“还小呢。”皇后说,“你也是,本宫说想六皇子了,让人抱过来看看,你就这么不放心,还非要跟过来。”

“难道本宫还会害了六皇子不成?”

“臣妾没有这么想。”姚妃说,她嘴舌发苦,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看中了她的儿子,“臣妾在宫中左右也是无事,顺道出来走走。”

姚妃和六皇子走后,崔嬷嬷给皇后上茶。“娘娘抬举六皇子,是无上的荣光,姚妃那样子,竟还像是不愿意。”

“十月怀胎,要她真的表现的恨不得把六皇子双手奉上,本宫还要担心呢。”皇后说,“本宫一番谋划,也不想替她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要说,三皇子更合适,如果二皇子有个意外,三皇子就是长子了,吕妃家里比姚妃家里还不中用,姚妃家的那个兄长,如今都当到知州了,等到任期满,回到京城内,看在是六皇子舅舅的份上,指不定还能弄个好差使当当。”

“当初没想到吗?”皇后说。“如今三皇子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本宫去抱他,陛下更加不会同样的。”

“但是陛下就会同意让娘娘抱养六皇子吗?”崔嬷嬷虽然一直就建议的这个主意,但是她其实心中并无成算。

陛下可是主意很正的人。

“先试试看吧。”皇后说。“成不成的,哪里会那么简单。”

“对对对,事在人为。”崔嬷嬷说,“再说了,民间有说法,久未怀孕的女子,抱养一个孩子后就会生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娘娘多和六皇子亲近,也许不久后,娘娘就能怀上太子,也没他们的事了。”

“希望吧。”

“你今天又去荣华宫了?”齐枞汶在怜嫔侍寝的时候问。

怜嫔眼睛睁大,“陛下,是臣妾不能去吗?”

“不是不能去。”齐枞汶看她的反应就说,“只是贵妃既然不见你,你也没必要天天去,下雪的天,外面多冷啊?”

“北疆比宫里冷的多了,臣妾进宫来还没觉得冷呢。”阿丽莎甜蜜的笑说,“下雪的时候最美了,臣妾是出去赏雪景的。”

“你呀。”齐枞汶说。“贵妃性子独,她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所以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不要往心里去,她并不是故意针对你。”

“臣妾知道。”怜嫔说,她拉着齐枞汶的袖子。“其实臣妾原本担心陛下会责怪臣妾多事的。”

“臣妾只是想着,后宫各处都有姐妹走动,只荣华宫是冷冷清清的,贵妃性子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其他妃嫔都太懒的动了,若是多去几次,说不定贵妃就见了呢,见了一次就有二次,以后,荣华宫也不再冷冷清清,岂不是很好。”

齐枞汶表情有一丝的莫名,不过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你这份心是好的。”

秦云颐在画画,现在她的画画的已经很有长进,不过陛下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佳妃捧着茶盏坐在边上,“上次我说上林苑的梅花好,娘娘今日就画的梅花。”

“这幅画是送给我的吧?”

“这是你的年礼。”秦云颐说,“旁的可没有了。”

“有娘娘的这幅墨宝,哪还需要别的。”佳妃说,她放下茶盏后,看着秦云颐突然感慨出声,“娘娘真是心软,看我厚颜磨了这么许久,原本是不做打算的,没想到娘娘还真的就被我磨动了,给我画了一副画。”

“我是不是收到娘娘墨宝的第一人?”

“你不就是知道我心软才贴上来的吗?”秦云颐笑说。

“满打满算,能进出荣华宫和娘娘聊上几句的,除了我,也就是善王妃了,娘娘短时间内不会再增加人了吧。”佳妃笑问道。

“短时间加人呢就没想法,但是仔细想想,减个人许是能少很多事。”秦云颐故意说。

“娘娘莫要唬我。”佳妃笑道,“那到时候我只能借五皇子的名义来敲荣华宫的门了。”

“你以后别带五皇子上我这来了。”秦云颐淡淡的说,“皇后天天要六皇子去地泰宫,说起来,就说五皇子去荣华宫都去得,为什么六皇子地泰宫去不得?”

“你要再这样,仔细皇后把五皇子也叫到地泰宫去,让你做到地泰宫去熬油去。”

“我带五皇子到荣华宫才几次,手指头都数得清,并不比去其他妃嫔宫里的次数多。”佳妃说。

“翠婕妤倒是想带四皇子去地泰宫,但是皇后没让她去。”

“翠婕妤到底是姨母。”秦云颐叹气,她想到在姚妃第一次生产时陛下做的决定说的那些话,他说,在皇宫里,没有生母的皇子,能长大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他要保下一个健康的母亲,不能让宫中多一个可怜的孩子。

倩婕妤拼死生下了孩子,托付给自己的亲妹妹,孩子的亲姨母,如今看,姚妃在儿子被皇后抱走的可能中战战兢兢,而倩婕妤可以把孩子奉上,只为博一个前程。

第九十四章 年

“陛下这是内库奉上的新单子。”韩兴呈上来单子,“还有拟定的年节上赏下的清单,也请陛下过目。”

齐枞汶先看给朝臣的,除了功勋和亲王,一年里做事得圣心的臣子都有可能会得到天清宫的赏,得了天清宫的赏,一是褒奖,二是风向,来年还会重用你的意思。“善王那里的年礼多两成,他今年在江南过年,很是幸苦,皇后那,也让她对善王妃多多嘉奖。”

“姚启智明年要回京述职了吧。”齐枞汶说。

“是的。听说姚夫人已经奉老太太先从地方回京了。”韩兴说,“姚妃娘娘是老实性子,这么多年没见老太太,今年又生了六皇子,都没说请老夫人进宫坐坐。”

“她现如今提心吊胆的,就是想也不敢,命妇进宫得皇后点头,姚妃现在哪里敢和皇后开口提要求。”齐枞汶说,“这样吧,明日你传朕的旨意,请老太太进宫看看姚妃,等她出宫时再赏一柄玉如意给她,姚启智述职后就留京任职吧,还算是个能干实事的。”

“难怪贵妃娘娘说,陛下是最和善心软不过的人。”韩兴说。“姚妃知道了一定会感念陛下仁心的。”

“你最近去荣华宫了?”齐枞汶问。

“最近陛下忙,都没出过天清宫,小的哪里会去荣华宫。”韩兴说,“是贵妃从前说过的。”

“朕有三天没去过荣华宫了吧?”齐枞汶说,“贵妃就没派人过来问过?”

“陛下这些天吃的点心都是荣华宫送过来的。”韩兴说,“陛下知道娘娘的,陛下忙政务的时候娘娘从来不会来烦扰陛下的。”

“看完这些单子就去荣华宫吧。”齐枞汶说。

秦云颐晚上叫了锅子,齐枞汶来的时候,她盘腿吃着正香,见陛下来连忙起身行礼,“陛下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本来想和你一起来用晚膳的,但是到年边,折子多,想看完那点再过来,不知不觉就晚了。”齐枞汶扶她起来说。

“那陛下还没用膳吧?”秦云颐说,“叫内膳司再送些饭菜过来,陛下想吃什么?”

“就着你这吃点就行了,朕觉得东西还挺多的。”齐枞汶说,他和秦云颐在桌子的两边坐下。锅子里翻滚的是乳白的汤,里头飘着几粒红枸杞,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锅子一周都围着菜碟,都是生的,青翠的菜叶子,红色的肉片,白色的豆腐,炸物,还有面条,齐枞汶看着其中一盘黑黑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毛肚。”秦云颐说,“很好吃的。”

她给齐枞汶调了三碗蘸碟,摆在他面前,“陛下尝尝。”

“正经饭菜就不见你吃很多,这样乱七八糟的吃,你就喜欢。”齐枞汶说。

“冬天天冷,菜吃着吃着就冷了,吃锅子就不用担心这个,想吃多久就吃多久。”秦云颐说。

齐枞汶也就吃个鲜,他是必要米饭的,韩兴早就让内膳司把陛下的膳食送过来,齐枞汶陪秦云颐吃完锅子,又吃了一碗饭才算解决晚饭。

都要入睡的时候,陛下用了这么多,也不能赶着入睡,秦云颐让人搬了一套室内捶丸进来,和陛下一起打着玩。

打了一个时辰,后背微微发汗后停止,各自坐着泡脚,“地方小了打着不过瘾。”

“明日朕让人收拾一处宫殿来,改成捶丸,像冬天,雨天,你想玩也有个消遣的地方。”齐枞汶说。

“倒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秦云颐说,“我本来玩的也不多。”

“你想玩的时候就要能玩的尽兴。”齐枞汶说。

“既然陛下执意,那也不用另外选地方。”秦云颐说,“后头甘泉宫只用了一半,另外一半改作捶丸吧。”

“好。”齐枞汶说,“底下人手脚快的话,过年的时候你就能在那消遣了。”

“嗯。”秦云颐点头,“到时候陛下也放假了,可以陪我玩。”

“好,朕陪你。”齐枞汶笑说。

年节前正忙的时候,陛下原本都是宿在天清宫,偶尔叫个妃嫔过去伺候,今年却突然改成宿在荣华宫,听人说,陛下都是抱着奏折去荣华宫看的。

姚妃寻了一日陛下不在的时间里去荣华宫谢恩,“托陛下的福,臣妾见着了好久没见的母亲,说了会话,心里好过多了。”

秦云颐奇怪的看她,“这事你去谢陛下就是,不用来谢本宫。”

“陛下早早让人来跟臣妾说不用去谢恩,但是臣妾想着,陛下给了如此大的恩惠,臣妾若是一身不吭岂不是太不知好歹。”

“就要劳烦娘娘替臣妾转告一声了。”

姚妃走后,妙安凑上来神色古怪,“娘娘,姚妃娘娘来的蹊跷,不会是有什么诈吧。”

“是啊,她可是皇后最铁杆的人,从王府到皇宫,什么时候单独来过我这?”秦云颐摇头说,“看来真是怕急了。”

冰天雪地里,上林苑里一片白茫茫,没什么景色好看,怜嫔裹着白毛大氅,上好的皮毛,无一丝杂色,这样的皮子,满宫里,除了皇后贵妃,就她得了一件。

她看着雪地叹气,很快就变成白雾消失。

丽太妃裹着半旧的皮毛大氅过来,“怜嫔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赏景。”

“这里的白看的到尽头。”怜嫔说,“我故乡的雪,一眼都望不到头,一到冬天,看到满目的白,我就想着冬天什么时候过去?”

“可是现在,我还没来得及分辨这雪和故乡的雪有什么区别,冬天就要过去了。”

“一年一年的,冬天总要来的,还有大把的时间,足够让你分辨出这雪和雪的不同。”丽太妃说。

“陛下宿在荣华宫。”怜嫔自怨自艾的说,“我原本以为陛下待我有些不同,结果,还是没有不同。”

“陛下待贵妃,将近十年的宠爱,你进宫不足半年,就想事事和她一样,哪能那么容易呢?”丽太妃笑说。

“你不是爱上陛下了吧?”丽太妃疑问道。

怜嫔转头不去看她。

“瞧我说的,这后宫的女子自然是个个都爱陛下。”丽太妃说,“但是爱多爱少可是学问呢,毕竟女人这么多,陛下只有一个,爱多了,只能说自己难受。”

“我不爱陛下。”怜嫔说,“他若不能一心一意的爱我,我为什么要爱他?”

“这就对了。”丽太妃说,“进宫短短时日就已经晋升为嫔,在你生子之前,陛下不会再给你晋位,这段时间你只要好好的把握住陛下的心就成。”

“等过了两年,三年,陛下是记旧情的人,到时候才是你的机会。”

“等过了两年,三年,贵妃在陛下的心里就会慢慢的淡了吗?陛下记旧情,贵妃的旧情可比我深。”怜嫔说。

“男人喜新厌旧是天性,再过二三年,再好看的天仙也厌倦了,陛下一时肯定丢不开手,但是渐渐的,不去见她,不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予取予求,你说贵妃到时候心里会不会有落差,有怨怼?”

“只有他们离了心,就是你的机会。你慢慢的说,慢慢的拉,把陛下的偏心彻底拉过来。”丽太妃说,“如今贵妃拥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

怜嫔看着远方。

“我这样对贵妃,终有一日,也会有人这么对付我。”

“后宫就是这样的,你来我往,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更有年年只闻新人笑,何曾听到旧人哭。”

“心软,在后宫是活不下去的。”

从上林苑回去,宫人奉上汤药,“太妃快喝了吧,这么冷去上林苑转了一圈,仔细风寒了。”

“怜嫔也是的,什么地方不好约,非要约在上林苑。”

“她心里急,温暖的殿室她是待不住的。”丽太妃笑说,“还说自己不爱陛下,若是不爱陛下,就不会因着接连的宠爱就得意忘形,陛下不过去荣华宫住几日,就心慌气短,约我出去想商量个主意。”

“陛下整月整月的宿在荣华宫的日子,她还没见过呢。”

“那可怎么办?她若是现在就沉不住气,陛下此刻,心肯定还是偏向贵妃的。”宫女担忧的说。

“吃一点亏就知道了。”丽太妃说,“她还是聪明的。”

金昭仪对着烛台剪灯芯,听到说陛下宿在了荣华宫,她也没什么表情,“该是如此了,正月里还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从荣华宫出来。”

“这两个月,陛下才召了昭仪三次,新年若还如此,那可怎么办?”

“无事。”金昭仪说,“隔间的地冻好了吗?”

“冻好了。”翠羽说,“为了冻地,可是一点炭火都没烧,昭仪多穿点吧。”

“多穿点怎么好动作。”金昭仪笑说,“必须抓紧时间练了,不然过了日子,就白受冻了。”

翠羽也就不再劝,其实金昭仪和太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为了争宠都是能豁出去的人。

“奴婢今日瞧见了,太妃去上林苑见怜嫔了。”翠羽思虑再三后还是说了,她是太妃的人,昭仪用她总有一份保留,可她也回不去太妃身边,两人中间她始终要选择一个效忠,如今,她终于做下了决定。

金昭仪只微微一停顿,随后就往外走,“是吗,看来怜嫔背后的高人就是我姑母了。”

“不用去管她。”

“不过,倒是可以叫田贵人和曹昭仪知道。”

“奴婢知道了。”

第九十五章 如嫔

宫里过年和外面也没什么区别,新衣新裳,到处都光洁亮丽,烛火通明,大殿上宴会正是热闹,暖香浮动,欢声笑语。

曹,梁两位昭仪在殿中献舞,皇后笑看着陛下,“自从金昭仪在御前献过舞后,这年节大宴上后妃献舞倒成了惯例。”

“金昭仪今年怎么不跳了?”

金昭仪微微低头,赧笑说,“总该给年轻的妹妹们一个机会。”

“总是臣妾跳,陛下也该看厌了。”

“你跳的很好。”齐枞汶说,他眯眼想了一下,随即肯定的点头。

金昭仪适时的面露娇羞,转头看表演了。

太后最不喜金昭仪,“哀家还是那句话,后妃是陛下的女人,要邀宠,私底下跳给陛下看就是,如此场合,太不庄重了。”

“如今是新年大宴,宴上也不是外人。”齐枞汶笑说,“不过一乐。”

“哀家是管不了陛下,如今陛下的昭仪,哀家也说不得。”太后说,“哀家这个孤老婆子也不在这扫你们的兴,先回去了。”

“母后,你说的哪的话。”齐枞汶说,“如今落座不过一刻钟,母后就要走,这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与朕生了嫌隙。”

“是啊母后,再坐一会吧。”皇后说,“金昭仪惹的母后不快,臣妾替她自罚一杯,当是赔罪了。”

秦云颐看着她们这做派,招手叫妙清过来耳语几句,然后妙清转头对妙宁说了两句,让她去传话了。

昭仪舞完后,齐枞汶嘉赏几句后,如嫔起身说,“陛下,臣妾与勤嫔也有节目助兴。”她是嫔位,就算是太后的亲侄女,座位也排在后面了,先头陛下和太后的对话,她没听到,本来这个节目她和勤嫔商议了,但是到底在不在御前表现,直到刚才,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没下了决心。

但是方才贵妃身边的人过来问,娘娘准备的助兴节目,准备时候出?如嫔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贵妃会知道她们准备了节目,而勤嫔则觉得,“贵妃既然知道,陛下必然也知道了,姐姐还准备临阵退缩吗?”

她其实也后悔了,早知道如嫔胆子这么小,她就不找她搭伴了。她自从听说在新年大宴上后妃可以献艺,她就有了主意,总要敢表现才能有表现的机会,后宫的女人这么多,她要不敢,什么时候能出头。

原想着如嫔是太后的亲侄女,在一众嫔位里也算是地位特殊的,找了她作伴,哪知道她胆子这么小,节目都排演好了,却不敢出头说要献艺。

如果不是要她打头,她怎么会选她。

瞬息间如嫔也无法想的周全,只能起身告诉陛下,她是看着陛下说话,只看到陛下一愣后的欢喜,心里就甜甜的,陛下是在期待她们吗?

如嫔小鹿乱撞的时候,自然就忽略了她的太后姑母一下就沉下来的脸色。

方才才说了妃嫔当众献艺不庄重,自己的侄女就跳出来说要献艺,太后放下端酒杯的手,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还是身后的嬷嬷按住她,小声提醒她,“娘娘总不能垮如嫔的面子。”

好在勤嫔和如嫔不是跳舞,如嫔拨弄琵琶,勤嫔唱了一曲江南小调,吴语软糯,别有一番风味。齐枞汶听的龙心大悦,厚赏了许多。

还特意把如嫔叫到前面来,和她对了一盅酒。

如嫔自进宫来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面,小脸酡红,酒未入喉,人就醉的厉害。

其余妃嫔看着艳羡不已。

除夕当晚要宿在地泰宫的,齐枞汶去地泰宫前还转去荣华宫喝了一盏茶,“宴上是你说了什么,如嫔才站出来的吧。”

“她们如果没有事先准备,我就是赶鸭子上架,她们也不敢,怕丢丑。”秦云颐说,“也是巧了,前些日子去上林苑赏梅,听到有琵琶声,我想着,她这么天寒地冻的出来练琵琶,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

“那还能为谁准备着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到今晚她们又怂了,不想出头的感觉。”秦云颐说,“太后素来不喜金昭仪,今天不过是借题发挥。”

“我就让人小小的去吓了一下。”秦云颐笑说。

“吓的好。”齐枞汶说,“朕不能明赏你,等元宵后,朕给你厚赏。”

齐枞汶去地泰宫的时候是带着笑的,皇后自然知道他是从荣华宫来的,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意,她笑着说,“也只有贵妃能让陛下如此开怀了。”

“嗯。”齐枞汶没否认,他问皇后,“如嫔平素里如何?”

“如嫔?”皇后惊讶陛下会突然提起如嫔。“她还好吧。”

“你知道,她是母后的亲侄女,就算只是一个嫔位,这些妃位看见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齐枞汶点头,然后就换了话题,不准备继续说。

皇后只能抱着好奇入睡了。

在地泰宫宿了三日后,齐枞汶就去荣华宫了,不过期间,叫如嫔去了一次天清宫,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怜嫔都没能在正月里被陛下叫到天清宫去。

如嫔初一去玉寿宫拜年的时候就被嬷嬷说了,说了年宴上,因为她,太后娘娘丢脸的情况,如嫔去太后面前撒娇卖乖,太后也没个好脸色。

如嫔忐忑了好几日,但是突然被陛下叫到天清宫去,温柔的和她说了好些话,这可是她头一次和陛下说了那么多话。

从天清宫回来,她的心就没落到地上,一直晕晕乎乎的。

勤嫔来贺她,“恭喜姐姐得了陛下亲眼。”

“不要这么说。”如嫔说,“陛下也记着你呢,等元宵过后就会召你的。”

“那只能借姐姐吉言了。”勤嫔说。

虚情假意的姐妹谈话结束后,如嫔晕乎的状态才好了些,她开始想,陛下这次的态度和往常不同,和太后姑母的生气有没有关系。

从前因着太后姑母的关系,她在宫里,就算没有陛下宠爱,她的日子也过的不差。

可是原来,陛下也会这么和缓的和她说话吗?把她看做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物品。

没有感情却必须要应对的物品。

只要她惹的太后姑母不喜,陛下就会这么和善的和她说活。

想通这点,如嫔捂住胸口,她该怎么办?

如嫔得幸,大家都当是陛下喜欢她会琵琶,一时间,宫里有很多女人都弹起琵琶来,怜嫔来自北疆,不会这种中原的乐器,她私下叫人来教她,但是一上手就知道,一时半会她是学不会。

索性就丢开了,不说要学。

“人人都会的东西,我就算会了,又能怎么样?”

“那如嫔也就去了一次天清宫,连娘娘去的次数的零头都没有。”宫女劝道,“娘娘实在不必把她当回事。”

“正月里,陛下宿在荣华宫,旁的人都不看。”怜嫔说,“我也不看。”

“听说并不是今年都这样,往年也都是如此的。”宫女说,“陛下每每都要陪贵妃到过了生日后才又如往常一般叫人伺候。”

“可是陛下今年叫了如嫔。”怜嫔说,面色阴郁,“为什么独独叫了如嫔呢。”

元宵灯会,宫里也摆百灯热闹,齐枞汶厚赏了众妃,如嫔第一次领到了陛下的厚赏,在嫔位里是第一位,她看着太后的脸色去谢恩了。太后冷哼道,“陛下要好生对这些妃嫔才是。”

“她们都是舍弃了父母家族,把整个身心都献给了陛下。”

“母后说的有理。”齐枞汶说,“所以朕准备今年拟一道恩旨,嫔以上妃嫔每月可以召家人进宫相见一次,不用通过玉寿宫和地泰宫。”

“这后宫进出早就不从玉寿宫领旨了。”太后说,“只是陛下此举,让皇后有些尴尬。”

“她是后宫之主,这后宫进出之事该经过她的手才是。”

“只是每月一次不经过她而已,若是妃嫔有事想要多见几次,自然还是要经过地泰宫。”齐枞汶说,“皇后平素里也不会卡着她们的申请吧?”

“臣妾也是做人女儿的,自然也能明白她们的心情。”皇后说,“陛下仁慈,臣妾也不会故意苛刻。”

"不过如今妃位嫔位不少,也是要好好分说了时日,不然若都挤在一天进宫,就挺忙乱的。”

“嗯,这些让她们自己去调节吧。”齐枞汶说。

“陛下,看飞灯。”秦云颐挽着他的手臂提醒说,一根绳索悬挂在空中,各色造型的灯从高处滑索而下,活灵活现。

等到飞灯结束后,皇后才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陛下一片好心,但是妃嫔中也有人娘家不在京城的,不能每月得见,到时候看着其他人热热闹闹的,心里该多酸涩啊。”

齐枞汶看着她。

没说话。

却无声的拍拍秦云颐挽着他手臂的手。

秦云颐收紧挽着他的手,知道皇后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却不在意,“怜嫔家里在北疆,确实比较远,不过因着萧家的姑娘嫁在京城的缘故,一年也有车队两次往返,不若让怜嫔的家人跟着来京城看看。”

“甚至在京城定居也可以。北疆苦寒,到底不如京城好。”

“皇后届时去问问怜嫔的意思。”齐枞汶说。

皇后转头去找怜嫔。

怜嫔站在暗处,看着贵妃和陛下的亲近,眼里像生了刀子,见皇后看过来连忙低下头掩饰,皇后若有所思的咦了一声。

怜嫔对贵妃的敌意,好像出乎意料的重啊!

第九十六章

初三是个晴好日子,陛下原就定了今日看冰戏,一群妃嫔穿着娇娇艳艳的出现在上林苑,太阳明晃晃的挂在的天上,照在身上还好,等一进了棚子就觉得偏体生寒。

“陛下怎么想着来看冰戏了?”吕妃摸摸胳膊说,“我原以为是坐在殿内看,这搭的棚子四面漏风,这怎么经的住。”

“这冰场都是现冻的,哪里还能再建一座宫殿让贵人们观看,能搭个棚子,没让我们在冰天雪地里坐在就挺好的。”姚妃说,“姐姐真的不把大氅穿着?”

她原也是穿的漂漂亮亮出来的,但是出殿后觉得冷,还是把大氅穿着,又多放了几粒铜枣在袖子里,围的严严实实。

“把我的大氅也拿来。”吕妃看了一眼下面穿的花枝招展妃嫔,本想咬牙再硬挺一下,还是很快对寒冷妥协,“如果病了,到时候回去还会过了病气给三皇子。”

“横竖也比不了她们鲜艳。”

“瞧着她们,都觉得冷。”姚妃说。她对宫女说,“多拿一盆炭给她们。”也是可怜见的,为了在陛下面前展现更美的自己,也顾不得冷了。

秦云颐手里捧着暖炉,暖乎乎的,瞧见齐枞汶的手放在外面有些青白,就伸手覆在他的手上,炭火的余热从她的手传到陛下的手。

“朕不冷。”齐枞汶低头看突如其来的温热,见是秦云颐的手,就让她收回去,“别冷0着你自己。”

“陛下瞧我的手很暖和说。”秦云颐说,“我这有暖炉呢。”

秦云颐等到自己的手冷了,又缩回来捧着暖炉,等热了又覆上去,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齐枞汶不能说服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不过他本来在外面不用暖炉,显得没有男子气概,但是如今怕秦云颐冷着,还是让韩兴给他弄了几个铜枣来,另外一只手握住,渐渐的,这只手也不冷了。

能摊开手和秦云颐双手交握,互相温暖。

“呀,那是金昭仪吗?”秦云颐眼尖发现场中进入的一个粉色衣裙的人有几分熟悉。

“嗯?”齐枞汶定睛去看,“所以,她今年没献舞,是准备了别的节目。”

“金昭仪真是用心。”秦云颐说,“瞧她滑的那么稳,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金昭仪滑向前,向陛下行礼,然后袖子甩开花,滑到中间去表演,她在寻常冰戏中加了舞蹈动作,一套动作下来,如云流水,配合着乐声简直是如梦如幻,尤在仙境。

舞罢后,秦云颐带头鼓掌,“金昭仪真是让本宫眼界大开。”

皇后也点头应是,“下了些功夫。”

“腊月二十才叫内司准备冰戏,说是陛下要看,金昭仪从前不会滑的话,短短时日能练到这个地步,真是不错了。”皇后是话里有话,说金昭仪是事先得了消息才能早做准备,表演的如此完美。

“金昭仪是个较真的性子,本宫倒是信她,有这股要做就一定要做好的劲头。”秦云颐说,“不过她也养刁了本宫的胃口,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下年的春节,金昭仪会准备什么样的节目了。”

金昭仪如此用心,齐枞汶自然是要厚赏。

甚至还叫上前嘉奖了几句。

前头新年大宴上出风头的人都比不上她。

“姐姐还是好本事。”田贵人去丽景轩贺金昭仪,“姐姐今天表现艳惊四座,陛下从头到尾都没错眼的瞧着呢。”

“只怕没几日,陛下就要叫姐姐去伺候了。”

“要等到正月后了。”金昭仪倒是有经验,上次也是跳舞,陛下一直没什么反应,直到一个月后召她,她才知道,陛下原来是喜欢的。

“那也是叫姐姐了。”田贵人说,“姐姐这会一定要争住陛下的心,把怜嫔给比下去。”

“我可没有那个信心。”金昭仪说,“怜嫔可了不得,一开始都是我们小瞧了。”

“觉得她是个北疆女子,没那么多心思。”

“也是她长的好。”田贵人有些自怨自艾的说,“当初陛下也是觉得我好容貌,这才多久啊,就让人比成老咸菜了。”

“宫里谁没有一副好容貌。”金昭仪说,“我进宫时也是人人才称道的好样貌,陛下还不是冷落了我很久。”

“太妃如今都不见我了。”田贵人说,“也是我没用了,太妃也瞧不上我了。”

“太妃伺候的陛下和咱们的陛下可不是一个人,她的经验或许有用,但也不是全然有用。”金昭仪说。“还是得摸索着自己来。”

“那怜嫔如何得了陛下的心?”田贵人说,“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怜嫔后面的人,就是太妃。”

“啊?”金昭仪故作惊讶的说,“不可能吧。”

“当初怜嫔才进宫的时候,确实各处都向她示好,我记得,丽太妃不在其中。”金昭仪说,“而且,比起旁人,太妃也没有什么能给她的呀。”

“就是告诉她怎么伺候陛下。”田贵人说,“只可恨她还端着架子,不肯承认,我去向她示好,她还把我赶出来了。”她向当初向金昭仪示好一样,去跟怜嫔示好,她也是丽太妃的人,大家可以守望相助。

但是怜嫔冷冰冰的说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然后就让人送客了,之后更是不见她。

金昭仪看着她,心里想着怜嫔也不是个傻的,“她既不承认,你也不要对外说了。”

“不然她一个得圣宠的嫔位,收拾你这个小贵人是绰绰有余。”

田贵人还是有些不服气,“若是让陛下知道,她和丽太妃有牵扯,什么宠爱都是过眼云烟。”

“你疯了?”金昭仪说,“到时候她不好过,难道你就有好日子过了。”

“再说,你都多久没见陛下了。”

这刺中了田贵人的心,去年一年,她见陛下的数五个手指头数的清,陛下已经完全把她抛在脑后了。“姐姐还是能见陛下呀。”

“怜嫔受宠,最受影响得就是姐姐啊。”

“我对付不了她。”金昭仪说,“原本就对付不了,现在,若是她真是姑母扶持的人,我更不好对付她了。”

“可是姐姐你就这么看着吗?”田贵人说。

金昭仪让人打热水来泡脚,这些日子的苦练,如今得好好的祛祛身体里的寒气,也是无声的送客了。

田贵人忿忿的走了。

“就田贵人那个口才,还想说动昭仪去跟怜嫔斗。”翠羽说。

“以后她再来,就拦一拦。”金昭仪说,“如今我身边能用的人有几个了,再多,就打眼了。”

“曹昭仪知道怜嫔后倒是没有动静。”翠羽说。

“她是个聪明的。”金昭仪说,“看着陛下的心情来,哪天就叫上她吧。”

陛下偶尔也会想要放纵,就算她勉力配合,也太过勉强,所以她会叫上一个人一同伺候,陛下是讲脸面的人,夜御数女他是做不来,只能这样偷偷让他得了实惠,又不对外声张。日后陛下也会继续叫她。

她不是什么人物,只是给陛下泄yu的工具罢了。

若不是有这样的觉悟,她更是连陛下的边都挨不到。

二月齐枞汶先叫金昭仪伺候了几日,然后如嫔,去几个有子的妃嫔殿里转一圈,二月快过完了,才召了怜嫔来伺候。

齐枞汶看见她一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怜嫔闷头向前抱住齐枞汶的腰,“想陛下了。”

齐枞汶一愣,秦云颐都不似她这样会直白的说想他,他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不是好的感觉,他推着怜嫔,“你逾矩了。”后妃说因为想念陛下而消瘦,这是宫怨,是要不得的。

怜嫔松开手后跪下,“臣妾一时忘形,还请陛下恕罪。”

齐枞汶为他竟然把怜嫔和秦云颐放在一起比较觉得震惊,所以他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怜嫔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他一眼后才离去。

人走了,齐枞汶在天清宫待着也没意思,原本是去殿外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荣华宫,秦云颐有些意外,“陛下不是说今日宿在天清宫吗?”

“你想朕吗?”齐枞汶没头没脑的问。

“要是隔上几日不见陛下,还挺想的。”秦云颐说。

“会想朕想的吃不下睡不着,为伊消得人憔悴吗?”齐枞汶又问。

秦云颐看着他,“陛下今天好生奇怪。”

“朕就是随便问问。”齐枞汶说,“你要真为朕消瘦,朕得心疼死。”

“好不容易养了点肉。”

女人的直觉是很灵敏的,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给她时间,她总能想明白一套合理的逻辑。到夜间,秦云颐撑着手看睡在他身边的陛下,“陛下今日是瞧见了谁为你消得人憔悴了?”

齐枞汶睡着了,没有回应。

“陛下从来不在我面前说和其他女人的男女事,今日是见了谁,让陛下困惑了?”

秦云颐自问自的,“陛下心里是要拿我和她做比较吗?”

“比谁更思念陛下?”

“对陛下更情真吗?”

秦云颐恍然一笑,“可是陛下,我没有自信能赢得过啊。”

“比她更爱陛下。”

“我不确定呢。”

第九十七章 六皇子

其实都不用特意去问,只提一句就知道昨日是怜嫔在天清宫伺候,“也不知道怎么的,没说两句话陛下就让怜嫔走了。”

“具体说了小的也没听清楚。”

秦云颐点头算是知道了。

妙清问秦云颐,“贵妃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先看这几天,陛下会叫怜嫔吗?”秦云颐说,其实说什么也猜的出来,无非是怜嫔情之所至说想陛下了,这样的话,陛下应该听过了不少,为何独独在她这有这样的反应。

陛下是信了她的话,还是不信她的话?

若是隔了几日后陛下召怜嫔了,就是陛下当真了,怜嫔怕是能在陛下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了。

“娘娘。”妙清说,“奴婢说句逾矩的话,宫里后妃虽然多,陛下对她们都是一样的。”

“奴婢觉得怜嫔像是有些不一样。”

“娘娘该趁着她还没成事的时候把她压下去才是。”

“我一定要这么做吗?”秦云颐问。

“奴婢知道娘娘无心后宫争斗,但是娘娘是后宫中的一员,娘娘愿意和怜嫔友好相处,但是等怜嫔起来了,她会愿意和娘娘和平相处嘛?”

“如果她是真心喜欢陛下,我应该高兴。”秦云颐说,“英妃当初入宫时,也是真心喜欢陛下的,不过现在只想着她的小公主了。后宫的女人说是都喜欢陛下,有几个是真心的,陛下很可怜呢。”

“陛下的真心也没有全给后妃啊。”妙清说,“要奴婢说,陛下的真心,只给娘娘一个人就行。”

秦云颐苦笑一声,可是她的真心呢?

秦云颐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想得心烦也没个结果,干脆就不管,给秦家翻案的事也是一团乱麻,没有办法。

秦云颐气定神闲的日子,仿佛从某天开始,就消失了。

只是现在的她还没有察觉。

陛下开恩让嫔位上的娘娘每月可以叫一次家人进宫,也不用通过地泰宫,贤妃第一个开始,之后所有妃嫔娘娘都把家人叫进宫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嫔以下的娘娘就是十分艳羡了,都互相打气,早日能当上嫔娘娘,也能把家人叫进宫来见见。

春天的上林苑是宫里的热门去处,秦云颐为了避开她们,会走的更远一点,然后有天就碰到了崔婕妤。

崔婕妤远远的行礼。

“娘娘,让奴婢去赶走她吗?”妙宁说。

“不用,你去叫她过来吧。”秦云颐说,“她会等在这,就是想要来见我。”

崔婕妤果然跟着妙宁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秦云颐说,“坐。”

她往前走,崔婕妤跟上,妙安知机按住了其他想要跟上去的人,隔了三五步后才跟了上去,给娘娘私密说话的地方。

“说吧,来找本宫有什么事。”秦云颐说。

“说来有些惭愧,本意是不想来麻烦贵妃的。”崔婕妤说。

她原本想着秦云颐客套几句话她再说自己的请求,但是秦云颐就是不接话,崔婕妤只能软和着说着请求,“娘娘知道,臣妾母亲是居住在清河的,但是年前母亲跟着哥哥来到了京城,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回去,也不知道

她什么时候还会来京城。”

“臣妾只是一个婕妤,没有资格请母亲进宫来一见。”

“所以臣妾斗胆,想请娘娘开恩,允许臣妾的母亲进宫来见见臣妾。”

“可以。”秦云颐说,“你回去等消息吧。”

崔婕妤被秦云颐爽快的答应给愣住了,愣了三秒后才想着要谢恩。

“对本宫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不用太过感谢。”秦云颐说,她没说的是,你偶尔来要求我办些事,我心里会舒服很多。

权当是为了为她家枉死的嫂子。

姚妃的母亲是个面憨的老实妇人,看见女儿和小皇孙,只会高兴的哭,姚妃的嫂子倒是个精明能干的,见母亲只高兴的哄小孩,就对姚妃说,“娘娘看着比年前还清瘦点,这可不好,就是为了六皇子,娘娘也该保重身体。”

“哪里吃的下去。”姚妃苦涩的说,“担心保不保的住她,每天提心吊胆的,饭是个什么味都吃不出来。”

“皇后娘娘如今还是每天都要你抱着六皇子去地泰宫?”嫂子问。

姚妃点头。

“那可如何是好。”姚母说。“你哥哥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入京,这么大的事也不好用书信去商量。”

嫂子安抚的拍一下母亲的背,只看着姚妃,“就算是你哥哥过来,也是要先问你一句,对六皇子的前程,娘娘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姚妃惶急的说,“六皇子非嫡非长,我的身世在后宫不值一提,我若不知天高地厚的还要六皇子去攀那个登天之位,我就不该把六皇子生出来,我把他生下来,难道是让他去死的吗?”

“嫂嫂,那个位置不是我们能肖想的。”

“我只盼着六皇子能健康长大,日后能成为一个逍遥王爷,我不求他有大造化。”

“为着那个大造化,宫里死的皇子还少吗?”

“我若是想他有大造化,我还为会地泰宫要他而担忧的吃不下睡不着嘛?”姚妃哭着说,“我早就双手把六皇子送到她手里去了。”

“我们不求那个位置,我们只求平安。”姚母陪着哭,“平安最好。”

嫂子没办法,安抚了母亲又安抚娘娘,“娘娘有主意就最好了。”

“既然娘娘不想让六皇子就谋那个位置,那就好办多了。”

“索性让六皇子小病一场。”

“本来就是,这么冷的天,这么小的娃娃,天天抱着在外面走来走去的,病了不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嫂子说。“娘娘也不用去攀咬谁,就哭就是了。”

“陛下会有果断的。”

“当然,如果是陛下要抬举六皇子,那就没办法了。”嫂子说,“总好过这样不明不白的僵持着。”

“可是六皇子没病啊?”姚妃惊讶的看着她说,“嫂子,嫂子难道是让我,不成的。”

“孩子多娇贵啊,生病这个事大夫都控制不好的,万一,万一病重了,我后悔都来不及。”

“不是让六皇子真的生病,只要假装的病了就成。”嫂子连忙说,“怎么能让六皇子冒险呢?”

“孩子哭闹查不出病因是常有的事。”嫂子说,“娘娘只要在太医来诊脉时偷偷的掐一掐六皇子,让他哭就成。”

“至于什么发热,夜哭啊,不都是任娘娘说吗。”嫂子说,“等六皇子告病,请太医,地泰宫来人,娘娘也有话回是不。”

“若是皇后娘娘要把六皇子抱过去,再请太医呢?”姚妃问。

“小孩子的病很容易反复的,在地泰宫没事,回娘娘身边又病了又请太医也是可能的事。”

“折腾的大了,陛下就知道了,陛下是会相信娘娘这个母妃会害六皇子,还是皇后娘娘这个嫡母会害六皇子?”

“不过我也是建议,具体要不要动,怎么动,还是得娘娘打主意。”嫂子说,“娘娘总该有个法子,不然娘娘这么熬下去该怎么办?”

“娘娘熬的过皇后娘娘吗?”

姚妃做了如何计较不说,某日正逗着六皇子,宫女来说地泰宫来人来抱六皇子了,姚妃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嘴里说着就去,却给宫女一个眼神,她点头用温水化开了一些粉末,喂六皇子喝下。

地泰宫里皇后抱着六皇子逗笑,说来说去都些话,突然六皇子就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让奶娘抱了也没用,姚妃心急的起身,“六皇子今日有些不乖巧,让臣妾抱着想先回去吧。”

“你说的什么话?”皇后不悦的说。“六皇子哭的这么厉害,赶紧去叫太医。”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么小个的人,口不能言的,你这个当母妃的不知道心疼,还只想着早点抱回去。”

“这个时候好生安稳的在地泰宫,比什么都重要。”

姚妃看着皇后心疼的看着六皇子,恍若亲母,姚妃掐着手掌心,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母妃的儿子,母妃不这么做就保不住你,你原谅母妃,不是母妃心狠。

六皇子在地泰宫生病了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后宫,陛下下了朝就直接往地泰宫去了,其余人就是八卦,也不敢往地泰宫凑,只打发人在门口探头谈脑的,想着知道第一手消息。

齐枞汶来到地泰宫,六皇子还在哭,声嘶力竭,小脸都憋红了,看着十分可怜,姚妃在无声流泪,皇后听到陛下来了,也用帕子捂脸,哭的十分伤心。

“六皇子到底是什么情况?”齐枞汶问太医。“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太医也是满头的汗,他总不能说六皇子查不出什么不适吧,但是六皇子又实在哭的厉害,只能含糊着说,“许是吹了风受冻了。”

“许是?什么是许是?”齐枞汶气道,“若是查出病根,就给六皇子开药,看吃了药能不能和缓些,你没瞧见六皇子哭的这么厉害吗?”

第九十八章 抱养

太医被骂的忙不迭去开药给六皇子喂下,一些喝了无碍的太平方,虽然还没查出病因,但怎么得也要先开药啊,先安抚住陛下吧。

齐枞汶又命人去审,六皇子身边,姚妃身边,皇后身边,但凡经手过六皇子的都要去问个清楚,审之前先打五板子,再来问。

但是问到最后,没有人害六皇子。

六皇子被强灌了药后哭累了睡着了,地泰宫正殿的气压依旧低的可怕。“那么说,六皇子今日就是病了?”

“是。”

“下去吧。”

皇后这才语带委屈的说,“陛下这一通检查,是信不过臣妾呢。”

“你没看见朕所有人都查了吗?”齐枞汶说,“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怎么能让人不怀疑。

“陛下这话说的,生病这个事若能随人的意志决定,那这世上早该没有病痛了。”皇后说,“小孩子有些个小痛小病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好生带着六皇子。”齐枞汶对姚妃说,“让内司新调换几个奶娘过来使,不知道是谁的缘故,总是都小心一点。”

“是。”姚妃哭的两眼如核桃。

“陛下,孩子病了就被来回折腾了,就在地泰宫住下吧。”皇后提议说。

姚妃猛的抬头,“娘娘——”声音尖利到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什么反应?”皇后捂住胸口说,“本宫也是为了六皇子好。”

“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心疼他来回颠簸,本宫还心疼呢。”

“娘娘,让臣妾带着六皇子回去照顾吧。”姚妃梗着嗓子说,“娘娘宫务繁忙,又有丽嘉公主要照顾,就不要让六皇子在这添乱了。”

“地泰宫照顾的人是够用的。”皇后说,“总要太医说了一句好字,本宫就会让你带六皇子回去。”

“娘娘。”姚妃哀求。

“让姚妃带回去照顾吧。”齐枞汶开口说,“她毕竟是生母,母子连心,若是让六皇子在你这里住下,她怕是不肯回去。”

“嫔妃也不能住在地泰宫。”

“太医跟着去,明早来报朕六皇子的情况。”齐枞汶说。姚妃连忙磕头谢恩,她被人搀扶起,紧紧抱着六皇子告退的身影,仿佛是逃离虎穴一般急迫。

“陛下你瞧瞧,姚妃这副作态,仿佛是臣妾要害她似的。”皇后说,“臣妾犯得着吗?”

“你犯不着,你总是叫六皇子来地泰宫做什么?”齐枞汶说,“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冷的天,每天这样来回奔波,不生病才怪。”

“陛下。”皇后看着齐枞汶说道,“臣妾只是看着六皇子生的可爱,心里喜欢,所以想要多看看他。”

“臣妾是个福薄的,没能替陛下生下皇子,看着别人生下的皇子,就想着多看看,多抱抱,臣妾做错了吗?”

“臣妾是皇后,是所有后宫皇子的嫡母,臣妾不该,也不能对他们好吗?”

“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齐枞汶甩袖说,“朕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是给你留皇后的脸面。”

“陛下说清楚,臣妾是什么心思?”皇后突然跪下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姚妃当年的事,臣妾做错了,这么多年来,臣妾没有行将踏错一步,陛下难道就没看在眼里?臣妾当真就一点苦劳都没有。”

“陛下如今还要指责臣妾别有用心,是,臣妾是别有用心。”

“臣妾也怕会成为下一个吴太后,就算登上了太后之位,日子依旧过的没滋没味。”

“陛下,臣妾不该害怕吗?”

“你如今这般年纪,为什么想到那么以后的事?”齐枞汶头疼的说,“再说,你还有丽嘉,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别人把你的女儿抱走,你会不记挂?”

“可是臣妾是嫡母啊。”皇后说,“满宫都是臣妾的孩子,陛下口口声声说着给皇后的体面,皇后的体面你真的给臣妾了吗?”

“谁家的主母要抱个妾生子都不能。”

“哪朝的礼法都没这个说法。”

“皇家和别处不同。”齐枞汶拍桌说,“就是太后,当初也没说要抱养满宫的皇子。”

“臣妾没有想要抱养满宫的皇子,臣妾,臣妾只是想要多看看六皇子而已。”皇后哭道,“为什么陛下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臣妾。”

“陛下,贵妃若年到三十还无子,陛下想过贵妃的以后吗?陛下会给贵妃抱养其他的皇子皇女吗?”

“陛下到时候想过怎么给贵妃自圆其说吗?”

“越说越没谱。”齐枞汶摔开桌上的茶盏,“这事和贵妃毫无关系,怎么也能扯到她去。”

“是不是在陛下眼里,臣妾做什么都是错的。”皇后顿坐在地,无比凄凉的惨笑说,“臣妾知道了,臣妾不会再做让陛下困扰的事了。”

“臣妾,恭送陛下。”

齐枞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起身匆匆走了。

崔嬷嬷来扶皇后起来,“我的娘娘,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也太大胆了吧,若是陛下真生气了可怎么办?”

“陛下不会的。”皇后用帕子按按眼角,方才是真心哭了,眼睛有些痛,“陛下是个心软的人,纵使对本宫不喜,本宫也是他的发妻,他女儿的母亲,本宫已经把自己说的这么凄惨,陛下也不好再严苛对本宫。”

“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六皇子,本宫是一定要的。”

“那陛下会同意吗?”崔嬷嬷问。

“如果秦云颐再生不出孩子你以为陛下会如何?陛下一定会抱养孩子给她的。”皇后叹气说,“那本宫想抱养一个孩子,又有什么错。”

齐枞汶走路到荣华宫了,直到走到荣华宫,眉间的郁气也没消散,秦云颐看着他,“难道六皇子的病很严重?”

“不严重,已经让姚妃带回宫去看顾了。”齐枞汶说,“只是事发突然,有些吃惊。”

“那陛下为什么还这么烦忧?”秦云颐伸手去按压他的眉头。

“云儿。”齐枞汶拉住秦云颐的手,“以后,若是有低阶嫔妃生了皇子皇女,朕抱过来给你养,好不好?”

“不好。”秦云颐正色看他,“陛下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怎么不好。”齐枞汶揽住她的腰说,“给你抱养个皇子,等他长大开府,还能接你出去住住。”

“我知道。”

“你说要跟我一起死。”

“但是我怎么舍得你跟我一起死呀。”齐枞汶笑说,“我想着你能长命百岁才好。”

“陛下的心是好的,但是陛下想过没有,到时候我想死,谁也拦不住我的。”秦云颐说。

“所以啊,要给你一个孩子。”齐枞汶说,“你看着他从一个肉团子长到翩翩少年,你对他有了牵挂,对人间就有了牵挂。”

秦云颐听了一怔,她低头看着齐枞汶,原来他也是如此想的,和她懦弱的想法一样,担心有了孩子,就对人世有牵挂,不想死了。

齐枞汶的眼睛直视她,“我想你好好活着。”

“若是世间没有了你,我想活着也没了意思。”秦云颐手顺着他的眉毛说,“陛下为我好,我知道。”

“但陛下,是陛下呀。”

“深受宠爱的贵妃之子,他的存在,真的不会在皇子们心中造成压迫吗?真的不会让朝臣们紧张吗?”

“陛下爱我,难道就不爱孩子们了?”

“我当然不会是个坏养母,但要说,真和生母一样的爱那个孩子,我也不能保证。”秦云颐说,“向来低阶嫔妃生育有功,也是要晋位的。陛下难道要为了我去母留子?”

“当然不会。”齐枞汶忙说,“我是要给你一个依靠,不是要给你造一个杀孽。”

秦云颐笑,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下,“陛下最好了。”

“那你可怎么办呀。”齐枞汶叹气道。

“我有陛下呢。”秦云颐说,“陛下陪着我,比什么孩子都要好,都要可靠。”

“我总有一天,”

秦云颐用手捂住他的嘴,“陛下春秋鼎盛,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反正我只期盼着比陛下少活一天就成。”

六皇子一夜安睡就好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症状,就说好了,姚妃一宿抱着孩子没撒手,宫女担心的看着她,“娘娘。”

等到地泰宫来人问六皇子安好时,姚妃更是精神紧张,抱紧孩子,宫女劝她,“娘娘,娘娘,皇后娘娘只是问问,没说要带六皇子过去。”

“不,她就是想要我的孩子。”姚妃惊恐的说,“她就是要我的孩子,她就是要我的孩子。”

“娘娘。”

“如果日后地泰宫还是要抱六皇子去,就继续喂六皇子吃羊奶粉。”姚妃下了决定说,六皇子吃羊奶粉就会哭闹,不过羊奶粉吃了对人身体没有害。

“可是六皇子哭着也可怜。”宫女说道。

“好过我们母子分离。”姚妃说,“皇后若不放弃,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陛下不会由着皇后来的。”宫女说,“你看陛下不是让娘娘把六皇子抱回来了吗?”

“但是你不知道皇后会不会说服陛下?”姚妃说,“陛下一日没有个明确的说法,皇后就依旧会像现在一样,这样使着水磨工夫。”

第九十九章 崔李氏

“娘娘,崔婕妤的母亲已经被人送到崔婕妤处了。”妙清进来说。

“嗯。”秦云颐端着小盒喂养在太平缸里的鲤鱼,“等她们见完了,原路又送她出去就是,不用来见我了。”

“是。”

“娘娘,娘娘。”妙安一路小跑的从宫外进来,“六皇子又病了。”

“地泰宫又叫太医了。”

“又病了?”秦云颐惊讶的看他,“这都第几回了。”

“算上第一次,该有三回了。”妙安说,“六皇子在地泰宫发病,请太医,大张旗鼓的,然后太医开个方子,姚妃抱回去,就没事了。”

“这些日子里,六皇子只在地泰宫发病吗?”

“是呀,哭得止都止不住的那种,这外面路过的小宫女小太监都说,能听清六皇子的哭声,娘娘你想想,这地泰宫有多大,这宫外都听得到,可见哭的有多大声了。”

“有人说,许是六皇子与地泰宫相冲撞呢。”妙安小声的说,“所以六皇子才会在地泰宫那么的不安宁。”

“你去地泰宫看着,看姚妃什么时候出来。”秦云颐说,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小孩生病没有道理讲,但也不至于会看地方来生病。

陛下对骨肉的看重,但愿姚妃不要做傻事。

折腾到半下午,姚妃才抱着睡着的六皇子从地泰宫出来,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太医,这六皇子病的古怪,又查不出病因,再这么下去,他也可以从太医院告老还乡了。

姚妃不让奶娘接手抱六皇子,她沉默的坐在辇车上,低头看着熟睡的六皇子,方才哭的太厉害,现在小脸红的还没有消。

皇后娘娘看出来了吗?还是会继续这样和她耗下去,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找人去传六皇子和地泰宫不和的传言,能有几分作用呢?

六皇子每次哭闹都是往她心口上捅刀子,她又还能坚持几回?

“娘娘,前面是贵妃的步辇。”宫女提醒说。

“那先避一避,等贵妃过去了我们再走吧。”姚妃说。

前头贵妃一行人也停住,妙安走过来问,“前头可是姚妃娘娘?”

姚妃本就心乱如麻,此时也只能唤人落辇,她走到贵妃辇前蹲身,“贵妃金安。”

“你是才从地泰宫出来?”秦云颐问。

“是。”

“听说地泰宫方才叫太医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不适?”

“是六皇子哭闹不停,换来太医,开了药方子,如今已经好了。”姚妃低头说。

“可要紧?”秦云颐说,“光本宫听闻,就不是一两次的事,太医不曾有决断吗?”

姚妃勉力挤出笑容来说,“小孩子病的反复,是很正常的。”

“你这个母妃要更上心一点才是。”秦云颐说,“陛下对皇子们的爱重之情,你是深有体会的。”

姚妃点头应是,秦云颐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懂,于是只能再提醒一句,“六皇子的病,陛下总有一日要查清楚的,你莫要担心。”

言至于此,若是姚妃执意而行,她也没有办法。她来劝告一句,完全是为了陛下,真让陛下查出来六皇子的病是姚妃这个生母做的,对陛下的打击也太大了。陛下可是深信皇子在宫中,可以信赖的只有生母。

若是让陛下知道,生母对孩子的爱也会参杂许多,怕是会谁也信不过了。

秦云颐示意辇车往前走,她本来就是刻意来和姚妃偶遇的,在前头转转个弯又回荣华宫去。

荣华宫外站着几个人,等走近了才知道是,崔婕妤和一个穿暗红大衫的中年妇人,那就是崔婕妤的母亲了。

“不是说过,不用来谢恩吗?”秦云颐被搀扶着下车说,“趁这时间多说几句亲热话才是。”

“礼不可废。”崔李氏福身见礼,“多谢娘娘开恩,容老妇进宫来见见女儿,一解相思之情。”

话都说到这,不请进去好像也不像话,秦云颐就请她们进去坐坐。

等上了茶后,秦云颐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崔李氏喝了一口茶后大大方方的开口,“娘娘恐怕记不得了,在娘娘幼时,老妇和娘娘见过的。”

“本宫记得。”秦云颐说,“嫂嫂嫁进来之前,叔母曾经来过我家的。”

“娘娘小时候就长的漂亮,如今更是天姿国色。”崔李氏说,“若是在宫外遇见,老妇还不敢认呢。”

秦云颐抿唇。

“若是老妇那个薄命的外孙女如今还在世,也许也如她的姑母一样,长的很漂亮呢。”崔李氏说。

秦云颐的眼睛一下就暗沉下来。

“娘。”崔婕妤拉拉母亲。不过她知道,母亲接下来还要说更锥心的话,这原本就是她们商量好的。

崔婕妤看着贵妃,你心里还有几分惦记着枉死的家人们呢?

“你不要拉我。”崔李氏说,“这些话,我憋在心里快十年了,没人说,也找不着人说,如今看见贵妃,也算是故人,能说一说。”

“除了这次,日后想再见到贵妃也不容易了呢。”

“叔母日后若是想婕妤了,也可进宫来看看。”秦云颐说。

“我想婕妤了,我能进宫来看看,我想我苦命的女儿,我去哪里看呢?”崔李氏说,“我生了五六个小子后才得了她,如珠似宝,她就是我的命根儿。”

“当初把她嫁到京城来,嫁到你们秦家,我是不愿意的,但是她爹说秦家是低门娶妇了,若不是有恩情在,是咱们高攀不上的人家。”

“你母亲邀我进京亲自看看她儿子,你哥哥生的好,教养好,学识也是好的,我一看就喜欢,再没有不满意的。”崔李氏说,“我满心欢心的把女儿嫁过来,何曾想过会有后来的祸事。”

“一夕之间就天人永隔,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尸骨葬在何处,我也不曾知晓。”崔李氏流着眼泪控诉,“如今天一擦黑,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当年噩耗传来的时候,哭的太多,生生把眼睛给哭坏了。”

“当年的变故来的太突然。”秦云颐说,嗓子干痒的仿佛一年不曾喝过水,“所有人都慌了,母亲,母亲做下那样的决定,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好好的和我兄长葬在一起,她们的坟茔有人打理,年节生辰,也有人供奉上香。”

“呸,我女儿若有灵,她定是不想和害了她性命的人葬在一起。”崔李氏神情激动的说,“你母亲高洁,要保全秦家的名声,她大可以一纸休书,放我女儿一条性命,她可以带着你秦家的人去死,可我女儿,她不信秦。”

“何况,最终不姓秦的人死了,你这个姓秦的为什么还活着?”

“你怎么不去死?”

“母亲。”崔婕妤提高音量喊道,她立马冲秦云颐跪下,“娘娘见谅,母亲自姐姐去世后就情绪不稳,常有疯癫行为,还请娘娘原谅母亲的狂悖之言。”

“时间不早了,你送你母亲出宫吧。”秦云颐温言道。她摆手,起身往内殿走去,是要送客的意思。

“你是你娘的女儿,你娘要保全名声,你怎么不遂她的意,你如今高床软枕,荣华富贵,可想过我那可怜的女儿,她有什么错,要跟着你母亲一起去死!”

“你有何脸面独活?”

“母亲,母亲。”崔婕妤拉住崔李氏往外走,“不要再说了母亲。”

才过了隔间的帷帐,秦云颐就腿软往地上倒,妙清连忙架住她,“娘娘?”

秦云颐哇的一声咳出一滩血来。

“血?”妙清惊了。“娘娘别急,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秦云颐反手抓住她的手,“不要叫太医。”

“不要告诉陛下。”

“不要声张。”

“可是娘娘,你都吐血了。”妙清着急说。

“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一时攻心,休息一下就好了。”秦云颐说,她借着妙清的手想要站直,妙清扶住她摇摇晃晃的往榻上走。

“就说我困了,在小憩。”秦云颐看着她的眼睛说,“什么事都不曾发生,知道了吗?”

妙清一脸为难。

“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秦云颐说,“就是妙安,也不能告诉她。”

“娘娘。”

“答应我。”秦云颐说。她咽下喉头的血腥,“我实在不想再有人为这件事去死了,就算我求你。”

“使不得娘娘。”妙清眼含泪的说,“奴婢记下了,娘娘有些困了,如今歇了,不叫人去打扰。”

秦云颐点头。

她脱力的倒向榻,眼睛无神的看向帐顶。

妙清拿出手绢把地上的血渍擦干净,又放进了袖子里,等轮值了再去处理。

崔婕妤把崔李氏送到内宫门口,再出去走一段就是外宫门,马车在那等着。“你要记得你进宫的目的。”崔李氏拉住她的手说,表情坚毅,哪里还有在荣华宫癫狂的样子。

“母亲放心,我记得。”崔婕妤说,“只不过母亲方才说话太大胆了,若是刺激的过了,露了行迹,陛下怕是容我不到明天。”

“放心,秦云颐会保下你的。”崔李氏说,“日后,你大胆的去问她要这要那,要她把陛下推到你这来,你要天天去荣华宫请安,你要慢慢的折磨她。”

“我的女儿那么年轻就躺在地底下,她凭什么能好好的活着。”

第一百章 主意

姚妃直到夜色黑了才猛然醒悟过来,“贵妃今天突然跟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贵妃同娘娘说什么了?”宫女说,“不过今天贵妃是有些奇怪,往常在道上碰到,她可不会停留,都是径直走了。”

“今天还特意让人来问,好像等着娘娘过去问安似的。”

姚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说陛下对皇子皇女都很上心。”姚妃喃喃自语的说“说陛下一定会查清楚六皇子的病因。”

“没头没尾的。”

“可是这后宫里,如果要说谁最了解陛下,那一定是贵妃娘娘。”宫女说,“贵妃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来跟娘娘说这些话。”

姚妃来回踱步。

宫女也跟着想,突然想到某种可能,脸色煞白的说,“贵妃娘娘不会是已经知道六皇子的病是我们做的手脚吧。”

“陛下一定会查清楚六皇子的病因,贵妃的意识是,陛下已经知道了?”

姚妃吓的脸一白,然后才摇头否认说,“不会的,陛下若是知道,此时就会来和我说个明白,用不着贵妃来说一句。”

“难道她是提醒我,陛下终会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让我停手吗?”姚妃说。

“娘娘担心六皇子让皇后娘娘抱养过去,也是没法子才想出这个主意,就算,就算陛下知道了,也情有可原吧。”宫女说,“毕竟,娘娘也不是让六皇子真病,只是装病而已。”

姚妃摇着头想,陛下最看重皇子,贵妃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六皇子出生,陛下也不过是寻常过问,并没有疼爱超过其他皇子。

看重皇子。

看重皇子当初就不会不保大皇子,而保她了。

姚妃想到往事,如遭雷击一般的僵立在原地,是了,陛下是看重皇子的,为了不让皇子生而无母,无依无靠,宁愿他不曾出生,这样的陛下,如果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让孩子装病,心硬的看着孩子哭闹,恐怕不要等皇后说要抱养。

陛下先不会让她亲养六皇子了。

“娘娘,你怎么了?”宫女扶住她说。

“错了,我们都错了。”姚妃说,“我们都没想过陛下。”我们做这样的谋划,只想到皇后,只想到自己,却没想到陛下对此事会有怎样的反应?

“陛下怎么了?”

陛下和旁人不同的,他一定是不喜欢这样利用孩子的。“陛下会不喜的。”

“那我们不做了就是。”宫女说。

“可是不做,皇后娘娘还是每天这样叫六皇子过去,一日一日的我的心就是放在火上烤。”姚妃说,“还不如给我一刀来的痛快。”

“那可怎么办?”宫女也急了。

“你先出去,我自己单独待会。”姚妃说,“我想想。”陛下是个精明强干的,看着不显,其实后宫里但凡有什么事让他起疑都会查的清楚明白,水落石出。她这样拙劣的手段又能用上几回,贵妃来提醒她的意思也是如此吧,趁让陛下起疑前赶紧收手,若是等陛下查明,就没她的好果子吃。

可是如今除了这个办法,她还能怎么样对抗地泰宫?

向陛下求助吗?

六皇子病了,齐枞汶晚间还是过来看了看,“六皇子已经好了吗?”

“睡了一觉,起来喝了奶,如今正让奶妈哄着呢。”姚嫔说。

“朕看太医的脉案,只是寻常的太平方,并没有针对症状的方子,六皇子到底是什么原因,一到地泰宫就哭闹不休?”齐枞汶疑惑的自问。是不是该叫钦天监的查一查,别是什么地方不冲着了。

姚妃使眼色让人都出去,然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妾有罪,臣妾欺君了。”

齐枞汶看着她。

“其实是臣妾在抱六皇子去地泰宫前,给他喂了羊奶粉,六皇子不喜欢羊奶粉的味道,每每吃到就会哭闹不已。”姚妃泣不成声的说,“都是臣妾愚钝,可是臣妾也是没法子了。”

“皇后娘娘哪个皇子都不抱,就要六皇子,宫里又有传言,说皇后是有意抱六皇子为养子,臣妾实在是慌了,手足无措,才会做下这样的错事来。”

“你。”齐枞汶捏拳锤桌,“你是六皇子的生母啊,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疼他?”

“六皇子在地泰宫哭的那样撕心裂肺,你就真的舍得?”

“臣妾不舍得。”姚妃抬头说,“但是臣妾不舍得也要舍得,若是让皇后娘娘真的把六皇子抱了过去,臣妾就是哭瞎了眼,也换不回六皇子来叫臣妾一声母妃。”

“陛下,陛下。”姚妃膝行向前,“陛下你可怜可怜臣妾,臣妾的大皇子是个福薄的,臣妾好些年都没能忘记他,得天侥幸,生下了六皇子,臣妾不求他别的,只要他健康长大,出宫当个闲散王爷,臣妾就与愿足矣。”

“陛下就是看在他可怜的哥哥的份上,也别让六皇子来淌那趟浑水。”

齐枞汶只看着她。

“臣妾就是愚钝,也知道,养在皇后身边的皇子比旁的皇子也尊贵些,臣妾实在不想。”姚妃说,“求陛下成全臣妾吧,臣妾每每看到六皇子哭,也是心如刀割啊。”

“你这个做母亲的狠心让孩子哭,如今却说是朕的过错了?”齐枞汶气急反问,“朕还没死,你们一个个就都计算着太子之位,是巴不得朕早死吗?”

姚妃连连摇头,“臣妾若是有半点逾矩之心,都不会出此下策,臣妾就不会为了要和六皇子母子分离而肝肠寸断。”

“如果可以,臣妾甚至希望陛下现在就下旨,说六皇子绝不为嗣。”

齐枞汶挥手把桌上的茶盏摔落在地,“这些事朕自有决断,用不着你来替朕做主。”

“好生看顾着六皇子吧。”

齐枞汶甩袖而去。

片刻后,宫女才从外间进来,慌忙扶姚妃起来,“娘娘没事吧,陛下出气时像是很生气。”

“生气也好,不生气也罢,横竖六皇子装病这事算是过了明路。”姚妃说,“等几日,若是不见陛下有其他反应,地泰宫请六皇子去,还是给他喂羊奶粉。”

“陛下都这么生气了,咱们还喂吗?”宫女害怕的说。

“喂。”姚妃目露坚毅的说,“陛下的皇子有好几个,可我的心肝就这么一个,若真成了皇后娘娘的养子,不如我带着他先走,不然早晚都是横死的命。”

“娘娘莫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秦云颐睡的并不安稳,模糊间看见榻边坐着一个人,几乎要惊呼出声。好在她早就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

借着外间薄弱的烛光,秦云颐分辨出坐在她榻边的是陛下,于是手覆过去,“陛下怎么在这枯坐着?”

心如擂鼓,难道是妙清露了行迹叫陛下发现了?

“你醒了?”齐枞汶回头说,“朕来找你,她们说你在小憩,朕没让她们叫醒你,坐过来陪陪你。”

听语气,不像是知道了。

秦云颐的心才放下来,“陛下是遇见什么心烦的事了?”

“呵。”齐枞汶短促的自嘲一声,“朕的皇子大的还没高过朕的腰侧,小的,小的还抱在怀里了,如今竟然已经有了争储之心。”

“陛下说笑了。”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会有争储之心。”

“有争储之心的,使他们的母亲罢了。”

齐枞汶长长叹一口气,“皇后想要抱养六皇子,姚妃不肯,竟然拿孩子做筏子,故意喂孩子不喜的东西,让他在地泰宫哭闹不已。”

“如此手段,实在让朕胆寒。”

秦云颐接力起身,轻轻的靠在齐枞汶背后,前胸贴着后背,暖烘烘的心跳声混为一体,“皇后娘娘也没明说。”

“没明说,她这样的行为和明说有什么区别?”

“她可是皇后,她要想有个养子,陛下不点头,她谁也养不了。”秦云颐说,“姚妃,姚妃也是关心则乱,只顾着眼前了。”

“她不是顾着眼前,她是看着以后呢。”齐枞汶说。“竟然跟朕说让朕下旨让六皇子绝不为嗣。”

“那若是六皇子碰上朕这样的情况呢,前头几个哥哥都不中用了,只剩下他了,余下也没有别的皇子,他不为嗣,难道还让皇位旁落不成?”

秦云颐轻笑,“陛下慈父心肠,既如此,早早立了二皇子为嗣吧,也省了各处的心思和麻烦。”

“你想的简单。”齐枞汶说,“立储从来只是开始,立储后才是麻烦的事。”

“朕也不能为了解决眼前的麻烦,把二皇子立为太子,让他去挡那些明刀暗枪。”齐枞汶说,“就是江家,就是绝对不甘心的。”

“那陛下就给皇后下旨,让她不要再召六皇子去地泰宫,绝了她的心思不就成了。”秦云颐说。

齐枞汶又叹气,“就是前两日,皇后跟朕哭诉,她是皇后嫡母,却没有亲子,怕晚景凄凉,让朕垂怜。”

“再说,你说她一个嫡母,召庶子见见都不成,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动荡。”齐枞汶头疼的说。

秦云颐想了一会后问,

“陛下,你嘱意让皇后抱养子吗?”

“若是真的到那天,要立太子了,会让他挂在地泰宫养上几日,抬抬身份。”齐枞汶犹豫的说。

“陛下若指望那么养上几日,太子就会领嫡母的情怕是想的简单了些。”秦云颐失笑说,“皇后是嫡母,关心皇子是她的责任,可皇子也不光是六皇子一个呀。”

“不如让这宫里的皇子皇女都去地泰宫养上一段日子,对外好听,对内,雨露均沾,无论他们中间谁当了太子,都要记嫡母的养育之情。”

中宫地位悬殊,中宫养子是半嫡子,更是尊贵,如今人人都能得育中宫,人人都尊贵,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心晚景凄凉了。

第一百零一章 谈话

齐枞汶去跟皇后说,就从下个月开始,从大公主起,所有皇子皇女都要到地泰宫来住一个月,直到他们搬进了皇子所,“现如今他们小,妃嫔来请安,不会带着孩子过来,等六岁搬进皇子所

,每日都要来皇后处问安,皇后可以一一垂询关爱。”

“公主们就一直到十二岁,十二岁后开始要学习自己管理内务,妆屉也多了,搬来搬去的就不方便了。”齐枞汶说,“你是皇后,不论是谁,都要孝顺你的,日后不要瞎想。”

“陛下。”皇后怔愣的看着他,“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她只是想要六皇子而已。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齐枞汶语带提醒的说。

“谢陛下隆恩。”皇后只能谢恩,不过过后细想,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贤妃防着本宫呢,如今她的一双儿女还不是要落到本宫手里来。”

“不过陛下这样安排,怕是娘娘也不好做什么动作。”崔嬷嬷说,“皇子皇女们住在地泰宫可不能有闪失。”

“本宫做不做的,她们该担心的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皇后说,“仗着自己有皇子的嫔妃,都做着日后能当圣母皇太后的美梦,也是时候让她们知道,本宫可不是摆设。”

“陛下此举,倒是给娘娘做足了脸面。”崔嬷嬷说,“陛下冷了娘娘这么久,如今总算是哄转过来了。”

皇后则没有崔嬷嬷那么乐观,陛下真的让她哄转过来了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是皇后,礼法护着的正妻,做不做陛下心爱的女人,有那么重要吗。

皇后懿旨传到各宫去,有孩子的嫔妃都愣了,“陛下这是何意?”

贤妃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陛下意思的,只让人去挑选着大公主的日常所需的东西,“让眼睛利话少的人陪大公主去地泰宫。”

从大公主开始,这也没几天的准备时间了。

余下人还担心着,但是看娘娘这么气定神闲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依言去准备,倒是柔嘉,依偎着贤妃说,“母妃,既然之后弟弟也要去的,不如和皇后娘娘说,让我和弟弟一起去,弟弟调皮,我也能看着点。”

贤妃搂着她笑,“我的乖女儿,担心弟弟,想着为母妃分忧了?”

柔嘉看向她,“母妃不担心吗?”

“只是一个月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贤妃说,“母妃就怕,皇后娘娘待你们太好了,等你们回了万春宫反而觉得母妃不好。”

“怎么会呢?”柔嘉搂着她的腰说,“世上肯定只有母妃最好。”

“虽然是住在地泰宫,但是每日还是能来给母妃请安的,或者母妃每天去地泰宫的时候,也能见到面。”贤妃说,“不要怕。”

“有什么不适都直接说,跟皇后,跟父皇,跟母妃,都可以。”

吕妃到姚妃宫里去讨个主意,“这皇后娘娘从前只叫六皇子去地泰宫,怎么陛下突然就让所有皇子都去地泰宫。”

“不会是让皇后娘娘看着比较,挑选一个做养子吧?”吕妃很是担忧。

“现在还不知道。”姚妃说,“不过应当是不至于吧。”知道消息后,她也想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前景不明,但是至少还是解了地泰宫召六皇子去的困局,六皇子排行六,前头还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这就是六个月。

起码这六个月她能安稳的睡个好觉。

等到六个月后,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幸好是从大公主开始,轮到三皇子时还得有两个月,你先瞧瞧贤妃宫里是怎么安排的,再做打算。”姚妃说。

“也只能如此。”

有子的妃嫔担心是一会事,无子的妃嫔担心的又是另外一些事了。

金昭仪看着眼前安坐的怜嫔,端起茶盏猜测着她的来意。

“不用揣测我来找你的用意。”怜嫔放下茶盏说,“你是丽太妃的亲侄女,我也曾受丽太妃提点许多,论起来,我们该比旁人更亲近些。”

“我只是个小小的昭仪。”金昭仪说。

“不要自谦。”怜嫔说,“我去寻了彤史来看,这些年,除了贵妃,就数你侍寝最多,昭仪又如何,论简在帝心,为嫔,为妃都比不上你。”

金昭仪也很漂亮,她进宫的时候,丽太妃的侄女根本不是什么助力,而是阻力,太后巴不得她落选,皇后又想用她又忌惮她,她也很长一段时间默默无闻过,不过还是让她起来了,如今虽只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昭仪,但是谁也不能小看了她。

“娘娘说笑了。”金昭仪说,她直视着怜嫔说,“彤史,怕是连贵妃都不曾看过,娘娘手眼通天,能看了这彤史,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娘娘的。”

怜嫔晒笑一声,并不解释,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给几个钱就能看到的东西,贵妃不看,只是她不想看而已。

“我是北疆来的,天涯路远的来了这京城,后宫姐姐妹妹叫的亲热,却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让人胆寒。”怜嫔说,“只我还有奢望,想在这宫里找个知心的姐妹。”

金昭仪只看着她并不接话。

怜嫔自嘲道,“当然我知道,我突然来你这跟你说这些话,总是有些唐突,你不信也是真的。”

“只是日久见人心,我会让你看见我的诚意的。”

怜嫔再说了两句才走,翠羽有些疑惑,“怜嫔娘娘,是想和昭仪结盟吗?”

“谁知道呢?”金昭仪说。结盟做什么,总不能是一起伺候陛下吧?想要对付谁?贵妃吗。金昭仪摇头,还是单纯,进宫的日子短了,这么有斗志。

“金昭仪不过是一个昭仪,娘娘都这么主动示好,她倒还端起架子来了。”怜嫔的宫女忿忿说。

“她若是忙不迭就对我热情相待,那我还找她干什么?”怜嫔说,“你看石昭仪,都忍不住来向我示好了,在这后宫里,有底气的人才能端坐如山。”

“她有什么底气?丽太妃吗?”

怜嫔摇头,“她是个聪明人,该是已经找到和如何和陛下相处的法子。”

“娘娘和陛下相处的不也挺好的吗?”宫女问。

“结盟,自然是要找聪明人。”怜嫔说。“我就不信她没有野心。”

妙清这些天很紧张秦云颐的身子,几乎是寸步不离,妙宁等人就有些不喜,本来她们就是后来的,现在妙清还把娘娘把持住,哪里有她们站的地方。

妙宁去找的妙安,“妙清姐姐再这样连值下去,身体该受不住了。”

妙安就去找妙清,“你这是怎么了?”

妙清眼下是粉都盖不住的青黑,看着妙安一脸无知的安逸觉得心累,她还是一开始就跟着娘娘伺候的人。

“我做噩梦了,梦见娘娘吐血,把我担心坏了,只能盯紧些。”妙清说。

“你这么担心的话,那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不就成了。”妙安说。

“太医说娘娘没事。”妙清说。

“那你还担心什么?”

“那我就是怕,怎么办?”妙清说。

“哎呀,做梦都是相反的,再说了,娘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吐血呢。”妙安说,“你照照镜子,你再这个样子下去,我担心吐血的是你呀。”

“那我去休息一会,你去娘娘跟前伺候。”妙清叮嘱说,“一个错眼都不要离开娘娘。”

“我知道了。”妙安说。

妙清比她们都更谨慎不信人,如娘娘跟她,都是信人性本善的,但是妙清则是觉得人性本恶,不肯轻信。

妙安给秦云颐捶腿时还说,“因着一个噩梦就能不眠不休的伺候娘娘,奴婢总觉得要被比下去了。”

“你呀。”秦云颐自然知道妙清紧张的真正原因,所以也没有强逼着她去休息,“从前有妙平在你前面顶着,现在就是妙清了。”

妙安噘嘴。“奴婢会学着更成熟稳重一点。”

妙宁来报,崔婕妤在宫外求见,“回了吧。”秦云颐说,“就说陛下等会要来,没时间见她。”

等妙宁出去了,妙安才说,“这个崔婕妤也是奇怪,从前娘娘让内司照顾着她,她不说来给娘娘谢恩,如今却是天天来,娘娘不见她也不气馁。”

“到底图什么呢?”

“我上次让她母亲进宫来见她,怕是还想见她母亲吧。”秦云颐随意扯了个理由说,她向来不喜用恶意去揣测人,但是崔婕妤这些举动真是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母亲当面说了那些诛心的话,如今她也一改前态,天天的来荣华宫,怕就是要提醒她,她欠她们的。

“那崔婕妤也太不知足了。”妙安说。“也不能看娘娘好说话,就这么蹬鼻子上脸。”

“娘娘因着一点故旧原因,已经对她很优容了,若不是娘娘,她哪里能在宫里住的那么自在。”

“不然奴婢去找妙平,让她不用刻意照顾崔婕妤,总要让她知道,她现如今的日子是娘娘的恩典,不能让她习以为常,不以为意,还以为是她该得的。”

“不过一些生活的便利,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秦云颐说,“我能给她的也就这些,不用在意。”

只求心安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 蜜瓜

秦云颐原本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说陛下要来,没想到崔婕妤才出了荣华宫门口,陛下的华盖真的从天清宫过来了。

崔婕妤的小宫女吐舌,“还以为贵妃是不想见婕妤故意找的借口呢。”

崔婕妤回头看一眼就催促着人快走。

“婕妤,咱们为什么不慢点走,也能在宫门迎接陛下,见个礼。”宫女说。咱们来荣华宫不就是为了多见陛下一面吗?

“咱们来荣华宫不是为了见陛下。”崔婕妤说。

秦云颐听到通传也是诧异,到殿门口来迎接,“陛下怎么来了?”

“北疆那边新进上了一批蜜瓜,朕听说了,就让人带过来给你尝尝。”齐枞汶高兴的说。

“蜜瓜?”秦云颐更奇怪了。“蜜瓜不是得七八月上咱们都去行宫避暑了才有吗?现在才几月。”

“这是正经的头茬瓜。”齐枞汶说,“原来正宗的北疆蜜瓜,从五月开始成熟,一直要到十月才落果,你说说,之前咱们哪里知道这个。”

“从前这蜜瓜在京城可是一瓜难求,不就是物以稀为贵吗?”

秦云颐见他说的眉飞色舞,知道他不是为了蜜瓜,而是为了北疆如今政通令行而高兴,眼瞧着妙宁已经把蜜瓜切好端了上来,就拉着齐枞汶去坐下。

“朕让人在往北疆一线,多加了十个驿站,这一路就更加通畅。”齐枞汶还在滔滔不绝的说。

秦云颐叉一块蜜瓜喂齐枞汶,“陛下英明。”

入口清脆清甜,齐枞汶咦的一声,“这瓜跟在三阳关吃的瓜的味道是一样的,不,更甜,这个是脆口的。”

秦云颐笑着看他,“陛下这是移情。”也是去年去了一趟三阳关才知道,自己从前吃的蜜瓜根本不是那个甜味,当时只道是长途运输变了味道,怎么可能在京城吃到和北疆一样的味道呢?

“不信你尝尝。”齐枞汶动手喂了秦云颐一块,“是不是很甜。”

秦云颐吃了也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一样的甜。”

“可见从前的人是多混账,多糊弄朕。”齐枞汶突然想到后皱眉说,“咱们住在这深宫里,底下给人什么吃什么,对外界是全然不知。”

“日后还是要多出去走走。”

“不然说是天下之主,连好赖都吃不出。”

“底下人有底下人的难处。”秦云颐说,“不过多出去走走还不错。”

“我也跟着陛下多看看这大好河山。”

齐枞汶拉住她的手,“朕去得的地方,贵妃同去。”

秦云颐抿唇一笑,又喂了齐枞汶一口,“这次送来多少个瓜?”

齐枞汶回头看韩兴,韩兴忙低头说,“约莫是五十来个。”

“这蜜瓜原本不在北疆进奉的名单里,皮毛才是北疆进奉的大头,这不是陛下仁政,北境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这北疆的人啊都不知道怎么感谢陛下好,就精细伺候的这些蜜瓜奉进宫来给陛下清清口甜甜嘴。”

“这个瓜好。”齐枞汶说,“回头让人去问一下,把每年进奉的数量定一个数下来。”

秦云颐又尝了一口,才语带遗憾的说,“只有五十来个啊,我还想能每天吃上半个呢。”

“你喜欢吃?”齐枞汶回头看她,“那好办,这五十来个都送到荣华宫来,等你吃完这些个,下一批也该送过来了。”

秦云颐失笑,“那怎么行,这可是陛下英明神武的结果,陛下该赏给众臣同乐的,还有太后,皇后,各皇子皇女那,怎么也得沾点陛下的光。”

“宫里还有北疆来的嫔妃呢,这些个家乡味也该让她们尝一尝,了了思乡情。”

“自然是你要紧。”齐枞汶说。

秦云颐起身坐到他身侧去,挽着他的手摇了摇,“陛下待我真好。”

“你才知道呀。”齐枞汶笑着说。

“我就留五个吧。”秦云颐伸出五个手指,“都放在我这,我吃的慢,若是放坏了也可惜,等我吃完这些,下一批也到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一次吃厌啊。”

“那好吧。”齐枞汶说,“赏完人后的瓜,也都是你的。”

太后皇后送了两个,皇子皇女处各送了一个,北疆的妃嫔,只有梦嫔和怜嫔有一个,其余人是没有的。

亲王重臣还有心腹,林林总总也送了二十个,最后陛下那还留了七个。

下一批蜜瓜进京,要在一个月后了。

沈家也得了一个蜜瓜。

沈家大奶奶领着内眷摆了香案接赏,打发了内侍监后,大奶奶对萧丫丫说,“弟妹,把这个瓜带回去吧。”沈夫人在年后又去了北疆陪伴丈夫,大儿子二儿子都是跟在父亲身边,小儿子喜文留在京里做个小官,如今京城的家里,是大儿媳妇当家作主。

萧丫丫不解,“这是陛下赏给沈家的,怎么好让我一个人带回去?”

“爹娘和大郎如今都不在家中,宫里赏赐多是送到北疆去的,不年不节的赐下这么一个蜜瓜,大概是记得你是北疆人,想让你解解思乡情。”大奶奶说。

“这蜜瓜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萧丫丫说,“就在这切了吧,大嫂二嫂都跟着尝尝味,一个蜜瓜确实是不够吃,若是嫂嫂们喜欢,我写一封信回去,让我哥哥给我送一车过来,到时候嫂嫂们吃一个扔一个,边吃边玩。”

“调皮。”大嫂板脸说,“这可是御赐之物,不可嬉皮笑脸。”

萧丫丫吐吐舌,“那就切了送到家塾去给侄子们吃了吧,御赐之物吃个好寓意。”

大奶奶最后在家祠上香后亲手分成三份,各房领了一份回去,怎么分就是各房的事。

沈英文下值回家,一进院门就看着自己的小妻子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门口,一看到他的身影就眼睛发亮,立马起身飞奔过来迎接,“相公回来了。”

“你慢点跑。”沈英文一边说一边站稳等着接住她。

“相公今天当值辛苦了。”萧丫丫说。

“不幸苦。”沈英文说,“娘子今日在家中也幸苦了。”

“不幸苦。”萧丫丫乐呵呵的说。

一进房门,沈英文就闻到一股清香味,“这是什么果子的香味?”

“相公的鼻子真灵。”萧丫丫说。“这瓜刚切的时候最香,放了一段时间就没那么香了,没想到还是被相公一下就闻出来了。”

“什么瓜?”沈英文脱了官袍换常服,萧丫丫就捧着那一碟蜜瓜过来,“今天陛下赏的。”

“这个时候就有蜜瓜了?真是难得。”沈英文说。

“这个时候早就有了呀,等到六月底七月初,瓜熟的吃都吃不完,都要烂在地里的。”萧丫丫说。

“在京城里这可是个稀罕物。”沈英文叉一个吃,“嗯,这个很甜啊,果然是御赐之物,和市面上的不是一样货色。”

萧丫丫也叉了一个吃了,从前她不算很喜欢吃这个,但是别说,在京城看到这个东西,还是挺有感情的,但是她一直等到相公回来才一起吃,“一样的。”

萧丫丫歪头说,“北疆的瓜都是这样甜的呀。”

“从前我吃的没有这么甜,一股水味,只是在盛夏中吃个凉意。”沈英文说,又叉一个,“原来真正的北疆蜜瓜这么好吃。”

“相公觉得好吃,我去信让我家里送一车过来,不,两车。”萧丫丫比着手指说,“一车给大嫂二嫂,剩下的一车再给相公慢慢吃。”

沈英文刮她的鼻子,“你知不知从前一个蜜瓜在京城卖多少钱?”

“多少钱?”萧丫丫问。

“十两银子一个。”沈英文说,他看着萧丫丫一脸搞不清十两银子是多还是少的表情就说,“像你身边的大丫头,每个月的例银才二两银子,就是说她们五个月的例银才能买一个蜜瓜吃,而且,还不一定买的到,因为蜜瓜一到京城就会被人一抢而空,得看运气的。”

萧丫丫啊的张开嘴,“可是蜜瓜在北疆不贵的,我若是拿蜜瓜抵月银,哪怕是一个月十个,小五也不会干的。”

她偏头看向小五,“要不我给小五涨点月银吧,不然小五连蜜瓜都吃不上了,太可怜了。”

“奴婢跟着小姐,哪里还需要自己去买蜜瓜吃呀。”小五忙说。

“对,对,对,我让家里送五车过来好了。”萧丫丫说,“这样,谁都能吃到了。”

沈英文扶额笑,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妻子,她认为只是送了一车不值钱的蜜瓜过来,实则是一车钱,谁也不能坦然接受那么多钱呀。

不过虽然想法跳跃,但是人还是很善良的。

他摸摸萧丫丫的脸,萧丫丫立马止住喋喋不休盘算的嘴,脸红红的看着他,沈英文亲亲她。“母亲和岳母都会记挂你,给你送的,只是会晚一些,不用你特意送信回去。”

“再说了如今北疆越发稳定安康,只要沿途安全,商贾来往就很勤快,我给你买蜜瓜,多少都买,保证你和你的婢女都可以像在北疆一样,想吃就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萧丫丫浑身发软的看着他,啊啊啊啊,这中原男子果然都如听说的一样,坏的很。

三言两语就说的人没力气,没神志,他说什么都好,只想依他行事。

第一百零三章 惊马

念夏从主殿出来时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其余人也只担忧的看一眼,不敢出言询问,念夏是娘娘身边唯一剩下的老人了,从王府一直伺候到宫里,前年就到可以出宫的年纪了,不过娘娘舍不得她,又留下了。

娘娘今年没能跟着去行宫,这几天脾气大的很,若是念夏都受气了,她们更要小心些才是。

念夏直到回了没人的房间,才卸了力瘫软坐下来,后背早已湿透,现在感觉凉津津的,她回想到刚才在娘娘那看到的字条,面色苍白,心里涌上止不住的害怕。

娘娘怎么敢?

她十二岁卖进王府,十四岁被点去去伺候新进府的李庶妃,李庶妃才进府时也是很好的人,温柔体贴,也不为难下人。

后来就慢慢变了,性子阴晴不定,在外奉承王妃回来,也喜欢冲丫头使气。其实她也能理解,王爷总不来,庶妃心里苦,她又想不开,又喜欢去和别人比较,比不过心里就更苦。

等进了宫,差距越发大了。娘娘虽然一进宫就被封了嫔,但是这么些年过去,还是一个嫔,同样的吕嫔,姚嫔早就成了妃,还都育有皇子。

潜邸进宫的妃嫔中,只有她,宋妃,和贵妃未曾生育过。

贵妃生不生孩子,大家都羡慕她。宋妃虽然无子无宠,但到底是妃,而且一开始就在皇后跟前奉迎着,地泰宫也给她脸面。

只有李嫔一个人落在了后头,前头的比不过,后进宫的娘娘也比不过。

才进宫那两年,李嫔还敢在的地泰宫乱说话,反正先说了再说,如今在地泰宫的座位越来越往后,娘娘也越来越沉默,轻易不开口。

从前还愿意去其他宫里走动走动,如今也是不愿意出门,日常消遣就是嘟囔咒骂,为难宫女。

但就算如此,娘娘也不能诅咒贵妃呀。

难怪娘娘从来不让她们伺候着拖鞋,还总喜欢一个人换鞋。

那纸条,那纸条上分明写的就是贵妃的名讳,娘娘原来每日都把写着贵妃名讳的纸条放在鞋底,每天踩着。

念夏捂着胸口,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怎么办?”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不管是李嫔,怕是她们也都逃不了。

她若是去提醒娘娘,不要再这么做,赶紧把东西销毁了,当这事会发生过会怎么样?娘娘会不会杀了她灭口啊。

西山行宫内,趁着太阳要下山的时候凉快,秦云颐出来跑跑马,也不骑快了,轻轻夹着马肚子走,吹吹风,看看远处。远远的柔嘉公主驾着马跑过来停下见礼,“和敏妃母。”

秦云颐看着她带着白色帷帽,“带上这个东西好,不用担心晒黑了。”

柔嘉歪头扯了一下,吐吐舌,“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但是母妃说了不戴这个就不准出门。”

“听你母妃的话没错。”秦云颐笑说。

“那妃母怎么不戴?妃母不怕晒黑吗?”柔嘉问。

“小孩子皮肤嫩才会被晒黑,妃母已经是大人了,皮糙肉厚,晒不黑的。”秦云颐笑说。

“妃母哪里皮糙肉厚了。”柔嘉小声嘀咕说,转而问起其他,“怜嫔妃母和父皇打马球,妃母怎么不去?”

“我记得小时候常看见妃母和父皇打马球呢。”

“你也说是小时候啦,你现在都大了,妃母也老了,打不动了,只能让更年轻的妃母去陪你父皇打马球。”秦云颐笑说。

“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变的。”柔嘉说,“原来变也是如此自然正常,谁都没当回事,那行宫马球场就换了一批人。”

秦云颐笑着看她,“你从前小,瞧着马球场热闹,闹着也要下去打,你母妃就让宫女内侍陪着你打,小小的球场,小小的马,你打了两下就不干了,说是母妃糊弄你。”

“如今,你也能下场去和你父皇打一场马球了,难道你还想回去打一场糊弄人的马球?”

柔嘉闻言点头,装模作样的叹气,“人都会长大,变老,都会变的。”

“哎,兔子。”柔嘉突然看到前方草丛里蹦出一只兔子,匆匆和秦云颐说一声,就催马上前,要去猎兔子,秦云颐看着她骑马跑了一会就在马上站起来,弯腰抽箭,举起短弓,像模像样的瞄准。

“咱们这大公主可真了不得。”秦云颐笑说,“前两天见怜嫔如此射猎,今日她就学的像模像样了。”

“怜嫔是北疆人,骑马的日子多多了,大公主从未试过这样的骑法,会不会出事啊?”妙清担忧的说。

“啊——”柔嘉发出惊叫,她到底是骑术不精,在马上没站稳往前倒了一下,手里的箭也没射出去,跟着倒下,在马脖子侧划出一道血痕来,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奋力往前奔去。

“公主。”大公主身后跟着的人被这变故惊着了,只会大喊。

秦云颐再听到柔嘉惊叫时就飞速向前了,只来的及交代一句赶紧去叫太医。

“娘娘。”妙清担忧的看着秦云颐飞奔而去的身影,忙叫其他人跟上去,她去叫太医。

大公主在马上踉跄,之后就再也没坐稳过,伸手想去够马绳也够不到,马儿一个飞跃,她就变成腿被马镫绊住,人就往后仰,半个身子都在空中。

她吓的哇哇大哭,双手乱挥,喊着母妃,母妃救我。

后头有马蹄声,“你别乱动,脚用尽盘住,先稳住。”秦云颐焦急的大喊,若是现在这样被马甩了下来,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她更加催动马快跑,先企图让疯跑的马冷静下来,但是别了几次,那马不让人靠近,跑的越发快。

柔嘉也哭的断断续续,“妃母,我没力气了。”

秦云颐尝试着从另一边靠近,伸手让柔嘉抓住她的手,但是柔嘉方寸大乱,手挥舞着就是碰不到她的手,而且看样子就算是抓住了,她也没力气从那匹马上跳过来。

秦云颐咬牙松开了脚蹬子,“我喊一二三,你的腿就松劲,往外跳。”

“一,二,三,跳。”

秦云颐听着自己的数数声往柔嘉的方向跳,紧紧抱住她后就依照惯性跌落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看着惊心动魄,其实发生时不过是一瞬的事,秦云颐有片刻的头脑发木,但是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低头问怀里抱着的柔嘉。“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柔嘉木了一会后就放声大哭,“我好痛,哪里都痛。”

“呜呜呜,好可怕。”

随行的人是连跑带滚的过来,不管是大公主还是贵妃,这两个谁出了纰漏他们都讨不了好。

“公主殿下。”

“贵妃娘娘。”

“你们都没事吧?!”

马球场上战况正酣,萧丫丫这次也跟着来了行宫,瞧着不注意,就偷摸摸的摸到梦嫔身边,“姐姐怎么不下场跟陛下打马球?”只看阿丽莎那女人在场上得意。

“虽都是北疆女郎,她怕是连正经马球场都没进过几回,我就不相信姐姐还打不过她?”

“怎么嫁了人还是这副性子。”梦嫔看见她来还挺开心,但见她一来就说这个,又好笑说,“打不打的好有什么重要,要看陛下想和谁打。”

“看来新夫婿是个良人。”鲜昭仪也跟着打趣说。

“那石红花怎么也在场上?”

“她呀。”鲜昭仪摸摸头饰说,“早就投了怜嫔的门下,上次陛下赏了姐姐一个蜜瓜,姐姐请她来,她都不来呢。”

“去怜嫔那啃瓜皮了。”

“什么?”萧丫丫皱眉看向马球场,“她怎么能这样,咱们才是从小玩到大了,她这,她这不是叛徒吗?”

“没有什么叛徒不叛徒的。”梦嫔说,“人各有志,人往高处走吧。”

“那你们两就不想争宠?”萧丫丫问。“就任由她压在你们头上啊?”

“傻丫头,你以为争宠容易啊。”鲜昭仪说,“不过我也看开了,这宫里吃好喝好,也没烦心事,每天跟着姐姐聊聊天,算的上是神仙日子了。”

萧丫丫皱眉嘟嘴,显然觉得她们太没志气了。

梦嫔摸着她的手说,“我早前就说过,你母亲是最疼你的,从小就任你放肆,又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如今更是早早看清楚了宫里不是你的去处,给你另外寻了人家,让你仍然能活的潇洒,不受禁锢。”

“我和忆秋也就是这样了,你可要好好和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不要说这样的话。”萧丫丫噘嘴,“我都要哭了。”

然后马球场一边突然有人急惶惶的跑来,也不怕被马踩死,冲到陛下跟前说了些什么,然后陛下突然就驾着马跑了,一些人跟着跑去,更多的人是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了?”梦嫔起身问道。

已经有内侍监沿着棚子一个一个的通知,让人都回去。

宫女打听了消息来说,“听说是大公主惊了马,贵妃为了救大公主,两个人都从马上摔下来了。”

“天啦。”萧丫丫惊呼。“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宫女小声的说,“不过听说是贵妃已经不能起身了,被抱着回去的。”

萧丫丫张大了嘴,梦嫔推她出去,“这些事你听了就算了,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你回去后也不要多打听多问。”

“突然出了这个事,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会回宫,你盘算着收拾东西。”

“什么也别往外说,也别去打听什么,记住了吗?”

萧丫丫点头。

两人在马球场分道扬镳,回到各自的住所。

不过顷刻间,贵妃坠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西山,天色还未黑,贵妃伤重不治的传闻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

第一百零四章 秦云颐受伤

齐枞汶的脸色有些难看,殿内的人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秦云颐忍耐着踝骨传来的疼痛,还要笑着冲齐枞汶说,“你看,又没出什么大事,只是扭伤了脚踝。”

“陛下不要担忧了。”

齐枞汶依旧是板着脸。

“娘娘,微臣要给娘娘正骨了,有些痛,娘娘稍稍忍一忍。”

“你还没开始吗?”秦云颐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我都咬牙忍了半天了,结果你说没开始?那我不是白忍了吗?

太医低头示意一下,然后两手握着秦云颐的脚踝这么一扭。

“啊——”秦云颐被突然的剧痛弄的尖叫一声,人也往后倒去,齐枞汶一个箭步上前搂住了她,“怎么了怎么了?”

又冲太医喊道,“你轻点。”

太医也委屈,“这正骨不用力,日后娘娘用这只脚就会有妨碍。”

“在治好的前提下,让娘娘少受些痛。”齐枞汶皱眉说。他安抚的拍着秦云颐的后背,“再忍忍。”

秦云颐最后痛湿了半件衣物,躺在齐枞汶怀里,眼泪哗哗的流,看着太医起身了才说,“好了?”

“娘娘接下来的日子,要避免伤脚用力,半年里都不用伤脚发力。”太医嘱咐说,“伤药是每天都要换的,过后还要药水泡脚。”

“娘娘这些天还要避免受寒。”

“还有娘娘身上的擦伤,要保持伤口洁净干爽,去疤的药膏要在伤口结疤后再涂,不要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混在一起用,这样会影响效果。”

“身上也有擦伤?”齐枞汶音量放低,不怒自威,他来的时候,医女和宫女在屏风后给她换衣服检查身体,他没有跟进去,出来后也没人跟他说。

“哎呀,我好痛,陛下,我会不会死呀。”秦云颐见他要生气,闭着眼又叫痛,企图蒙混过关。

“现在知道怕死了?”

“开始怎么胆子那么大?”齐枞汶气道,“还赶扑马!”

“你是没见过从马上摔死的人才这么胆大妄为吗,朕哪天让十个人在你面前摔马,你看看惨状日后才不会鲁莽行事。”

齐枞汶虽然骂了一通,但还是心疼,“一眼看不到你,就出这么大事,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出事了,朕怎么办?”

秦云颐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陛下别说我了,我当时哪里还想的那么多,我是大人,柔嘉只是一个小姑娘,我总不能看着她死在我前面。”

“陛下抱抱我吧,陛下抱我,我就不痛了。”

柔嘉被秦云颐护在怀里,只有些许的擦伤,没有伤到别处,比起受伤,更多的是受惊,贤妃也被她吓的半条命都没有,母女两抱在一起抱头痛哭后,才坐到贵妃的侧殿等贵妃的结果。

贤妃本想着要女儿先回去,陛下心疼贵妃,贵妃今日遭这么大罪,怕陛下迁怒与她,柔嘉没受过这个,她担心她受不了。

“我不回去。”柔嘉虽然还流着眼泪,人却很坚定,“妃母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连亲口道谢都不做,我还是人吗?”

“亲口道谢又不说非要到今日,母妃就担心贵妃今日受伤,精神不好,没时间见你。”

“反正我陪着母妃。”柔嘉说,“今日是我闯祸,害的妃母受伤,我怎么能留母妃来替我面对呢?”

“父皇要骂我罚我,我都认了。”

“傻孩子。”贤妃摸着他的手说。

太医先出来了,又等了许久,陛下才从内殿出来,贤妃忙站起来,“陛下,贵妃的伤不重吧?”

“得天侥幸,不是什么大伤。”齐枞汶说。

贤妃立马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老天保佑,齐枞汶看站在她身侧垂着头的柔嘉,“柔嘉,过来。”

柔嘉沉默着上前,“父皇,柔嘉知道错了。”

齐枞汶闻言也只是叹气,拉着她的手,“你可伤着哪里了?”

柔嘉抬头,满脸的泪水。“妃母护着我,我没受伤,但是妃母却,父皇,你骂我吧,都是我不好。”

“你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骑马也有五年了,你母妃是想着你骑术稳当,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骑马,结果呢,你连马厩的人都不带,只带着你的宫女,她们跟着你跑都做不到,如何还能护卫你的安全?”

“听说是因为你要在马背上站起来射箭,才会一个不稳栽倒下来,是不是?”

柔嘉点头,“我,我就是看着别人这么做很帅气,就想试一下,我以为不难的。”

“别人不难,那是别人经年累月的练出来的,你不曾练过就敢尝试,太大胆,太鲁莽了。”齐枞汶说,“今日是恰巧你妃母在,能救你一条小命,若是她不在,父皇现在还能这么说你吗?”

“你若有个闪失,父皇也是心痛难耐呀。”

柔嘉抽抽噎噎的,“柔嘉,柔嘉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你妃母吃了药,睡着了,今日就不见你了,你等明后日,她精神好些了,你再来看她。”齐枞汶说,“她没怪你,只是庆幸,你也没事。”

贤妃也流泪了,“都是臣妾教女不严,这次实在是多亏了贵妃在。”

“公主身边还是得放一个诤言直行的人,都依着公主的性子来可怎么行。”齐枞汶说,“就是劝不住公主,也得去通风报信啊,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让公主陷入险境。”

“臣妾回去就该罚的罚。”贤妃说。

“行了,你们回去吧,柔嘉今日受惊,晚上多看顾一点,喝了安神茶再睡。”齐枞汶说。

贤妃点头。

太医不曾被拖出去砍了,宫女也不曾被拖出去砍了,看样子贵妃伤的不重。有人是真切盼着贵妃没事,有人是长叹一声,贵妃这么好的运道,竟然连摔马都没有大碍。

“不过,这倒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怜嫔说,宫女点点头。

齐枞汶一夜没睡,靠在秦云颐床头,秦云颐因为脚痛,睡的也不安稳,哼哼唧唧的喊痛,非要抱着齐枞汶半个胳膊睡。

到后半夜还发热了,又连忙去叫太医来。

太医也奇怪,按说这扭伤了脚不该发热的,但是现在说这么又有什么用呢?娘娘发热是事实,赶紧熬夜吧。

折腾了一晚上,齐枞汶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一股郁气在秦云颐这发不出来,到了议政的时候劈头盖脸冲臣子们发作,骂的个个如鹌鹑似的不做声。

秦云颐睡的好,精神还不错,早上还多吃了两块芝麻白糖糕,多喝了一碗粉丝汤,昨天痛的不知道饿,现在才觉得饿。

“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秦云颐说。“昨天没见她,还不知道她怎么个煎熬法。”

贤妃一进来就冲秦云颐行了大礼,“林氏叩谢贵妃大恩。”

“无需如此。”秦云颐让人扶起她。“当日是别人在,也会救柔嘉的。当日若是别人遇险,我也会救的。”

“娘娘高义。”贤妃说,“不瞒娘娘,直到现在我还在后怕,想起来就怕,止不住的怕,若是柔嘉昨日没有遇上娘娘,我和柔嘉,此时该是母女永隔了。”

“柔嘉是我的命根子,她若出事,我哪还有命活呀。”贤妃扯出来帕子哭道。

“何必这么哭呢?”

“现在不是没事吗?”秦云颐说,“我看柔嘉的面相,是个福泽深厚的,不是个早夭的,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贤妃哭的有点刹不住,也觉得自己丢脸。“娘娘救了柔嘉一命,等同她的再生父母,我跟她说,她日后待娘娘要同待我一般,恭顺孝敬,莫敢不从。”

“那可怎么好。”秦云颐笑说,“这不是白送我一个女儿,你辛苦养的这么好的姑娘,那我可是赚了。”

贤妃被她逗笑,“娘娘。”

“娘娘之心胸,我今日才算是真正领会了,从前是我太狭隘了。”贤妃感叹道。

贵妃救人性命,却不携恩图报,“日后我以娘娘马首是瞻。”

“不至于。”秦云颐又笑了。“我又不上阵打战。”

齐枞汶理完朝事过来,看贤妃在就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柔嘉没事?”

“柔嘉昨夜发梦魇了,到天亮了才睡实。”贤妃说,“臣妾不亲自来跟贵妃道谢,实在是坐立难安,如今也道过谢了,臣妾就回去了。”

贤妃走后,秦云颐才和齐枞汶说,“陛下当真不知道贤妃为什么这么早来?”

还不是担心你在这的时候不让她见人,只能趁你不在的时候赶紧来。

齐枞汶哼的一声,“她好生照顾柔嘉和二皇子才是,来你这,打扰你休息。”

“我休息的挺好的。”秦云颐说。“想都知道,我得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出去了,有人来陪我说说话也挺好的。”

“朕不是人?”齐枞汶挑眉看她。

“陛下陪我当然是最好的。”秦云颐说,“不过陛下板着脸,我有些害怕嘛。”

“你还撒娇。”齐枞汶说,“若不是看在你摔了腿的份上,朕恨不得亲自拍你两巴掌,让你以后还这么鲁莽?”

第一百零五章 踩小人

秦云颐这次是真的是遭罪了,伤口愈合的时候麻麻痒痒,坐着还乐呵呵,一个不小心碰到伤处就要呲牙咧嘴。

这么热的天,齐枞汶硬是不准她下水,只能用湿帕子擦身体,头发也不让洗,跟坐月子一样,秦云颐不肯,又拗不过,两个人互相别着脸不理对方,各自生气。

本来就苦笑,再喝了汤药,连饭都吃不下几口,没几天脸就看着尖了,外界一律要慰问的只把礼送到就是,人是不见的。

“我都臭了,还怎么见人。”秦云颐生气。

“哪里臭了,香喷喷的。”齐枞汶挨着她搂着她哄着她,心疼的人先低头,“让佳妃或者是善王妃进来陪你说说话,你心情好一点,也能多吃几口饭了。”

“你看你今天吃的,鸟都比你吃的多。”

“我只是扭了腿,陛下这不许,那不许的,心情怎么好的起来。”秦云颐说。

“太医也说了,你扭伤了脚,要是不仔细的话,寒气侵入骨头里,以后一变天你骨头缝里就疼,你就不怕?”齐枞汶说。

“那多久后的事啊。”秦云颐说,“我现在都过不下去了,还想的到那么以后。”

“朕生气了。”齐枞汶板脸。

秦云颐就呜咽的哭起来,低头不看齐枞汶,小声的泣音,眼泪成串的掉,很快就濡湿面前一小块被面。

齐枞汶长叹,一甩手,“随你自己吧。”

出去后让人给贵妃烧烫洗澡水,“看着她,不要泡久了,不能超过一刻钟,起来后要马上弄干爽,再泡热姜茶给她喝。”

妙安进来的时候,秦云颐用帕子擦眼泪,已经没有再哭了。“陛下已经同意让娘娘沐浴了,奴婢给娘娘通头,等水烧热了就可以洗了。”

“陛下好狠的心。”秦云颐说,“这么一点要求,竟然非得哭了才同意。”

“娘娘也体谅一下陛下吧。”妙清说,“这几天陛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夜里娘娘喊痛,要喝水,都是陛下照顾的,我们值夜的都没什么事。”

“娘娘这几天可折磨的陛下够呛。”妙安说,“奴婢都是第一次见娘娘这么不讲道理的样子。”

秦云颐有些赫颜,“伤口折磨我,我就只好折磨陛下了。”

“娘娘身上不爽快,折磨奴婢们好了。”妙清说,“陛下板起脸的样子真的很凶。”

“我不折磨他了,我也不折磨你们。”秦云颐说,“瞧我这点出息,只是一点小伤,有什么挨不住的,这么大的人了,真是丢脸。”

妙安和妙清互看一眼,笑着去做准备了。

这些天知道陛下心情不好,折子都是筛选后才呈到御前,以免撞到陛下的气头上,小事大办。韩兴看到留在宫里的钟一贯来就眉头一跳,知道没什么好事,等听完他说的事后,脸色煞白,“此事重大,万万不可胡说。”

“你就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胡说这样的事呀。”钟一贯说,“李嫔的宫女,是王府出来的,和现在的内司女史蒋妙平是有情面在的,她知道李嫔这样不对,但她也不敢劝,怕劝就是死,不劝,贵妃人这么好,谁忍心去咒她?”

韩兴伸手打止,“不用说了,你随我去见陛下。”

宫里,要变天了。

齐枞汶听完钟一贯的禀报,出人意料的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让他回宫去,“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钟一贯应是。

一向伶俐的韩兴这个时候也不接话了,只柱子一样杵着,“去找韦胡来,今晚朕要偷偷回宫,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是。”

齐枞汶去看秦云颐,虽然是在酷暑天洗了个热水澡,出汗和洗澡似的,但是秦云颐还是挺开心的,小脸红扑扑的还没消下去,看见齐枞汶来忙伸手要抱。

“如意了?”齐枞汶去摸她的头发,确认是干燥的才说,“磨人精。”

秦云颐抱着他一个胳膊,“陛下真好。”

“我最喜欢陛下了。”

“你就惯会拿这些对口不对心的好听话来搪塞朕。”齐枞汶好笑的摇头。

“不是故意不听陛下的话的,只是身上真的不舒服。原本身上擦伤的口子,又麻又痒,现在热水一烫,什么感觉都没有了。”秦云颐说,“我现在觉得我轻飘飘的能飞起来。”

“吃那么点,肯定能飞起来。”齐枞汶谈条件道,“你要沐浴也依你了,吃饭的时候得好好吃,想吃什么就让内膳去做。”

“都听陛下的。”秦云颐乖巧的说。

齐枞汶亲亲她的发顶,眼神却不像他动作这般温情。

邪咒,李嫔她怎么敢?!

齐枞汶这次心里憋着气,一直都没散发出来,没办法,意外的是他大女儿,受伤的是他心尖尖。理智告诉他现在这是最好的结果,柔嘉没事,云儿又没有大碍,不然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打击。

怪不了其他人,他就怪自己,怎么就不陪着云儿去跑马,这样柔嘉意外的时候,就不用她一个弱女子顶上去,受这番罪。

但是谁也不会来指责他。

如今竟然告诉他,李嫔一直在厌咒贵妃,那不就是说云儿是被咒的这么倒霉。要不然这么多年安安稳稳,一点油皮都没掉,如今一碰上就是要命的大事。

若是真的,他定不会绕过这毒妇。

陪秦云颐用了晚膳,多吃了半碗饭,齐枞汶脸上才有了笑意,然后看她喝药,药里有安神的功效,秦云颐眯着眼头一点一点的就想睡觉。

等她熟睡后,齐枞汶换了身蓝色常服才离开。

韦胡早就安排妥当,一行人离开西山,径直往宫里去。

一路入宫也没有被发现直到李嫔的如意殿,李嫔正准备入睡,看着径直走进来的人惊呼,“你们是谁,怎么不经通传就传了进来。”

齐枞汶从人后走了上前,殿门被关住,所有的宫女都被人制住,“陛下?”李嫔惊讶的喊道,“陛下怎么突然回宫了?”之前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陛下是有什么事找臣妾吗?”李嫔忐忑不安的问。这也太反常了,陛下这次带来的人也不一样。

“把她的鞋子脱了。”齐枞汶说。

韦胡一挥手,两个人从身后跃出,一人按住李嫔上肢,一人去拖鞋,李嫔受惊挣扎,要大喊,就被布条捂住了嘴。

陛下嘱意偷偷的办,不能出声露了行迹。

绣鞋被脱下,抽开鞋底果然各发现两张轻飘飘的纸条,一张写着秦云颐的名讳籍贯,一张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齐枞汶见有实物,双目赤红,上前就甩了李嫔一个巴掌,“你这个毒妇。”

李嫔被打的脸一歪,喉舌就返上一股腥甜,她惊恐的看着从自己鞋底搜出来的东西,用力的摇头,‘不是我,我是冤枉的陛下,我不敢做这样的事的陛下,不是我。’

齐枞汶看着她这么激烈的叫冤,就问,“你觉得自己冤枉是不是?”

李嫔猛点头。

“那朕就让你死个明白。”

“两个月前,你母亲进宫与你见面,闲谈时说起乡间有踩小人这种厌咒法子,成本简单,操作方便,还不易被人发现,被厌咒之人也不会有大的损害,只是会影响气运,是不是?”

李嫔双目圆睁,实在不知道她和母亲的私房话怎么让陛下知道了,她点点头,又剧烈的

摇头,那个法子不是真的有用,就是乡野妇人受了委屈想的法子排解,除了自己出气外,没有任何效果啊。

她也是听了笑了也就没当回事,她怎么会用这么没用的法子去咒贵妃呢?

齐枞汶看着她,“不知道从何时起你突然就不让宫女伺候你穿鞋拖鞋,都是你自己来,为什么呢?是不是你早就打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嫔哀哀的看着他,不是的陛下,我只是春天在上林苑踩了一会草,不知道怎么的,脚就流脓生疮,太医给的药是治好了,但是之后就脚有异味,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偷偷笑话臣妾,才自己拖鞋穿鞋的。

“这张纸的折痕,显然不是一夜放进去的,你要告诉朕,你踩了这么些天,都没发现脚底下有异物吗?”齐枞汶说,“还有你每日都在宫殿里咒骂皇后贵妃,以及其他得宠的妃嫔,恨不得她们早死,这话,你说没说过?”

李嫔只能徒然无力的摇头,布条从始至终都塞着她的嘴,陛下不想听她的解释,何况陛下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连李嫔都恍然觉得是自己做的。

可是她没做呀。

李嫔奋力的往地上磕头,一下重似一下,‘陛下,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

“如果不是你的宫女尚有一分良知,你这番谋划还当真会成功,贵妃也会叫你不声不响的害了去。”齐枞汶说。“如此毒妇,心术不正,朕后悔让你入府,让你进宫。”

宫女?李嫔震惊的去看她身后跪着的人,是谁,是谁在害她?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曾与她对视。

“陛下,求陛下饶了娘娘这次吧。”念夏突然出声,“娘娘糊涂胆小,只是嘴上咒骂贵妃,这次也是被说动了糊涂心思,她本心肯定不想要害娘娘的命。”

“她不想要贵妃的命,她想让贵妃倒霉。”齐枞汶说。“但朕不允许,有人要害贵妃,即使是只想让贵妃小小的倒霉。”

第一百零六章 认领

齐枞汶处理了李嫔的事,又回行宫去了,韦胡留下来善后。

皇后一早起来得到李嫔去了消息,人愣了好一会,还是春枝提醒她,才忙叫人去通知陛下,只是还是不敢相信,“她身体好好的,怎么就急症去了?”

“奴婢去看看。”春枝说。

皇后点头,她当然不能亲自去了。

太后是从来都不去行宫避暑的,所以皇后也是留在宫里侍奉太后,再有一些陛下连名字都想不起的妃嫔在宫里,皇后也免了她们的请安。

所以陛下每年去行宫的日子,也是她难得放松的时候。

现下就不能轻松了。

李嫔虽然无宠,但也是潜邸里的老人,不知道陛下想要怎么处理。

而齐枞汶知道后只是冷漠说一声,知道了。“让皇后看着办吧,一切依例行事就是。”

陛下虽然也没说别的,但是陛下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皇后听到后就明白了,吩咐人,“在陛下回宫前把丧事料理干净。”

难道陛下什么时候厌了李嫔,皇后琢磨着,不然依陛下的性子,就算不提名分,也会说一句让实际丧葬的规格高一点。

这样冷漠,像是死了一个完全无关的人。

春枝也从李嫔那回来了,“娘娘,像是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皇后问。

“现下就只有念夏守着李嫔的尸体,其余的宫人都返回内司了,奴婢想去内司问一下,妙平却说她不知道?”

“她不告诉你也正常。”皇后说,她想到这件事还是生气,妙平是贵妃的人,陛下就这么让她在内司里当了总管,给贵妃送了这么大的方便。

“这些人和贵妃又没干系,有什么不能说的?”春枝说,“而且念夏身边还有几个生面孔,这李嫔都死了,谁还能换了她的身边人?”

皇后看着她,“这宫里能换她身边人的就那几个,横竖不是我,你想说,是陛下?”

“奴婢不敢妄言。”春枝说,“只是李嫔之死确实有些蹊跷,娘娘还是谨慎些好。”

“本宫原还准备亲自去送送她的,毕竟她进王府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本宫。”皇后思考一阵后叹息说,“罢了,就让崔嬷嬷替本宫去送一程。”

宫里死个女人,在陛下皇后都没有重视的情况下,并不比死一只鸟,要热闹许多,也没有人真心为她的离去而伤心,不过三五日后,宫里就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

丽太妃逗着笼中雀,“你确定,是贞缉司的人?”

“是。”宫女说,“乔美人是依附着李嫔住的,当夜她睡的不安稳,迷迷糊糊惊醒,就发现主殿进出了很多生脸男人。”

“而且,主殿一夜都没有动静,天一亮,念夏倒是出来报丧了,就算是李嫔梦里去了,这宫人也该惊吓慌乱一阵子。”

“念夏沉稳的很,倒像是早有准备。”

“这宫里的生脸男人,若不是将士就是贞缉司了,那就是陛下动的手了。”丽太妃说,“可是为什么呢?”

“李嫔原本的宫人都回到内司,不知去向,给李嫔守灵的念夏,是她的心腹,嘴很严实,半个字都不说。”

“陛下不是个弑杀的人,能让陛下动怒要除去的人,不是家国大事,就是谋害皇嗣,或者说,是伤害了他的心尖尖。”丽太妃说。

“李嫔没家世,没子嗣,前面两条她都犯不上,远在后宫,又怎么去害在行宫的贵妃呢?”丽太妃慢慢说,慢慢想。

“这事做的很是干净利落。”宫女说,“若不是乔美人先头发现不对,一夜都不敢睡,知道了这些疑点,旁人也就疑惑可惜一下,想不到别处去。”

“后宫最怕就是厌胜一事。”丽太妃点头说,“若是这个原因,倒是说的通。”

“可是宫里查出厌胜,陛下怎么就悄悄处理了呢?”宫女说,“这种事,哪次不得查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才算完事。”

“若是假的呢?是迁怒呢?”丽太妃说,转瞬见她脑海里已经组建形成一件清晰的事情经过,“正好前几日贵妃坠了马,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呢?李嫔那个嘴巴,估计在私下也没少骂过贵妃,这下正好被陛下知道,陛下认为她是赌咒加害贵妃,于是就要了她的命。”

“这。”宫女说,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是仔细想想,全是破绽啊。

“让太后身边的人,就照我说的这样去传。”丽太妃说,“当初高美人不过言辞间带了贵妃两句,就让陛下生生一脚踢死了,如今因为贵妃一个梦魇,诛杀了李嫔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毕竟咱们这个陛下是爱江山更爱美人。”

“主要是传到宫外去。”

“朝堂上的相公,比我这妇道人家要想的更深远。”

西山后了几日才知道李嫔的事,贤妃和吕妃,姚妃商量,“到底是一同从潜邸进宫的故人,在西山皇恩寺替她做一场法事。”

“要的。”吕妃姚妃齐齐点头,“真是太突然了,出宫前看着人还好好的,娘娘可知道是什么急症?”

贤妃摇头,“不知道,哎,现在追究是何死因又有什么重要,人都死了。”

“那要加上贵妃和宋妃名字吗?”吕妃问。

“宋妃的加上吧。”贤妃说,“不过她在宫里比我们好,还能亲自去送一送。”

“贵妃那,我还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呢?”

“没人告诉她吗?”姚妃问。

“陛下不想让贵妃知道的事,谁也传不到贵妃耳朵里。”贤妃说,“贵妃这次为了我这个不省心的女儿受了这么大罪,陛下护她护的更紧了。”

“还是我们几个先做一场。”贤妃有了决断,“等贵妃知晓了,她要有心意,再嘱人去做。”

秦云颐当真还不知道李嫔过世一事,她在床上躺的太久,现在就想下地走走,但是这事可比要沐浴严重的多,不管她怎么闹腾,齐枞汶都不肯。

为了怕她趁自己不在偷偷的溜下床,齐枞汶干脆把折子都搬了过来,看着她办公。

“陛下天天这么从早到晚看着我,就不烦啊。”秦云颐说,“外面阳光正好,花红柳绿,莺莺燕燕,陛下瞧着就不心痒痒?”

“朕还是先看着你这个皮猴要紧。”齐枞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里你别想着下地走。”

秦云颐耍赖,“我不用伤脚用力,就用另外一只脚。”

“我都要忘记走路是怎么个滋味了?”

“放心,忘不了。”齐枞汶说,“要真忘了,朕倒是再教你怎么走路。”

秦云颐磨着齐枞汶的时候。

怜嫔也去看望金昭仪,被翠羽拦下,“金昭仪起了风疹,会传人的,娘娘不要进去了。”

“她是真起了风疹,还是被吓的。”怜嫔站定,定定的看着翠羽,“我好心替她出气,她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视我为洪水猛兽?”

翠羽一脸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表情,“风疹真的可以传人,娘娘若被传了风疹,误了伺候陛下,就是奴婢的过错了。”

“我可是找人打听了才知道,当初金昭仪进宫,可是吃了李嫔不少苦头,李嫔嘴贱又毒,她也不过是无宠的妃子,就对着还是贵人的金昭仪大呼小喝,冷嘲热讽,那些话我听的都难受,火冒三丈。”

“所以替金昭仪小小的教训她一下。”

“这本是件好事,没想到金昭仪就被吓的病了。”怜嫔惋惜说,“你们南女就是如此,娇弱不堪。”

“罢了,横竖我做好事也没想着邀功,只是想让金昭仪知道,我这一片赤忱可是日月可鉴,金昭仪莫负了我的好意才是。”

怜嫔甩着帕子走了。

翠羽回屋去,金昭仪坐在窗边,早把怜嫔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她这个疯子。”金昭仪咒骂,“她哪里是一片赤忱,她是要脱我下水,让我不得不和她站在一块。”

“现在可怎么办?”翠羽也是满脸焦急,“怜嫔才进宫多久啊,就能如此周密的害了李嫔,她若有心要害昭仪,昭仪根本辩无可辩。”

“是啊,她进宫才多久,说是与李嫔有怨,谁会信。”

“我都不知道她怎么害的李嫔?陛下根本没有怀疑她。”

“会不会是太妃在后面出的主意?”翠羽问,“若真是太妃出的主意,昭仪去问一下,太妃还是会说的。”

“我不知道。”金昭仪只觉得头疼欲裂,碰到这么一个行事乖张,完全不照请理出牌的人,是她的劫数,如果她没有好好应对,怕是要死在她手里的。

“真是好狠的人,那是一条人命啊,她眼不眨就害了。”

临近回宫的时候,京城里的传言才传到了西山,说是陛下秘密处死了李嫔,只因为李嫔在私底下说了一句贵妃的不好,当初高美人也是这样,说了一句贵妃不好,就让陛下生生踹死了。

传言纷纷。

秦云颐妖妃的名头又被人提起。

皇帝陛下登基来政通人和,唯一被人诟病的就是他对宠妃秦云颐的态度,如今只是对着后宫的女人,等到一天,贵妃瞧着朝堂上的人不爽了,陛下会不会也大开杀戒。

第一百零七章 李嫔

秦云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传言已经很让齐枞汶大发了好几通脾气,连在宫里的皇后也没躲过,斥责她管宫不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这种舆情事故,被骂了个没头没脸。

其实这次真的冤枉皇后了,她听到传言后都吓了一跳呢,毕竟都不知道李嫔的死法,更不会想到那个上面去,再让人去传话。

齐枞汶盯的没那么紧了,秦云颐就召善王妃进来陪她聊聊天。

“陛下近来有些肝火旺,这些丫头们看着我欲言又止的,像是有事,但我一问,她们都说没事。”

“想来想去,只能找你来问问,可是宫外出什么事了?”秦云颐问。

“宫外没出什么事啊,都挺好的。”善王妃说,“贵妃不慎受伤,行宫里骑马打马球的都少了,多是凑了三五家,请个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就把时间给打发了。”

“可是和我有关?”秦云颐说,“难道京中又传我是妖妃了?”

“娘娘!”善王妃说,“那都是些无知的人不了解你才会胡乱被流言所惑。知道你的人都知道,娘娘是个好人。”

“果然是和我有关。”秦云颐了然的点头,“你不说也罢,横竖京中传我是妖妃一事,都快要比妇人来月事还来的准时。”

“我已经习惯了。”

善王妃扯开其他话题,闲聊了一会才离去。她走后秦云颐就沉下了脸,妙安看一眼都没敢上前去伺候,生怕娘娘要问她,这可是陛下严令不准和娘娘说的事呀。

齐枞汶来的时候,瞧秦云颐的脸色不对就问,“不是说叫了善王妃进来陪你说话解闷吗?怎么还垮着脸不高兴?”

“都瞒着我,只把我变成一个聋子,瞎子,傻子,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她和你说什么了?”齐枞汶脸色一变,坐到秦云颐身侧说,“不要听她说的,都是些无聊的人再做长舌妇。”

“她什么都没说。”秦云颐看着他,“陛下不让说,谁敢告诉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齐枞汶无奈说,“又不什么开心的事。”

“我想知道。”秦云颐说,“陛下跟我说吧。”

齐枞汶轻轻喉咙,“就是前些时间,李嫔因着急症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宫里传到宫外,说是朕处死的。”

“是陛下处死的吗?”秦云颐问。

齐枞汶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摇头,“不是朕,就是意外病死的。”

秦云颐颤动了一下嘴皮子,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为什么传是陛下处死的?”

“是和我的受伤有关系吗?”

“传言是假的,不要较真。”齐枞汶说,“马上要回宫了,你收拾收拾吧。”

齐枞汶不善对秦云颐说谎,算是落荒而逃。

妙安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娘娘。”

“你现在可以说了?”秦云颐看着她说,“陛下都先说了,你再说,也不会治你个欺君之罪。”

“奴婢不是不想跟娘娘说,奴婢是想打听的清楚些,再来回禀娘娘。”妙安说,“娘娘知道的,只要娘娘问,没有什么是奴婢不能说的。”

“只要奴婢知道。”

“传言是怎么一回事?”秦云颐问。

妙安就把如今传的事给说了。“奴婢也觉得奇怪,如果娘娘在行山摔了腿是李嫔在宫里用了厌胜之数,厌胜之数若是这般得用,古往今来还用的着其他手段吗?”

“再有,宫里对这事向来是避如猛兽,如果真是李嫔做坏事,陛下大可以直接处置了李嫔,旁人也不会说个不字,何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替李嫔扯了一张急症死的遮羞布。”

“若李嫔真是陛下偷偷处死的,难道不该夸陛下仁厚宽宏,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迁怒无辜。”

“最可恨的还把高美人拖出来说嘴,高美人是自己身体不好,加上宫里拜高踩低的,才会一病不起,怎么现在说的言之凿凿,就是陛下一脚踢死的。”

“外界说陛下是弑杀吗?”秦云颐揪心的问道,她太知道,这样的名声对陛下意味着什么。

“那到没有。”妙安说,她小心翼翼的看着秦云颐说,“他们只说陛下平常的时候好好的,就是有关娘娘的事就会性情大变,残暴不仁,像是换了个人。”

秦云颐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不是说陛下残暴不仁,那就好。

“娘娘。”妙安说,“他们这样往你身上泼脏水,你怎么还说好呢?”

“一定又是皇后娘娘起的幺蛾子,若不是她这么些年不遗余力的在外头抹黑娘娘的名声,何至于此。”妙安愤愤不平的说。

“如果舆情只在我一人身上,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做为祸头子,一死百了,陛下不会受影响。”秦云颐说。

妙安感动的看着秦云颐,“娘娘一定是爱及了陛下,才会连死都甘愿。”

“我这条命本就是他就的,什么甘愿不甘愿,不过一啄一饮,还他罢了。”秦云颐说,“这次应该不是皇后的手笔。”

“皇后自从被陛下训斥过后,不会再用这么简单粗显的手段。”

“那还能是谁?”妙安还是认为是皇后,“这宫里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又恨娘娘的。”

秦云颐陷入沉思,是啊,这后宫,还有谁恨她,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等回去后,叫妙平来问问。”秦云颐说。

“贤妃她们肯定替李嫔做了法事,你替我走一趟,让她受累,也帮我做一场,不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总归是故人。”

“好。”

金昭仪一直避着怜嫔,好在怜嫔也没有步步紧逼,就这么从西山回京,因着马上就是中秋国宴,妃嫔们也是要调整准备。

陛下在贵妃那宿了许久,也该回后宫了。

金昭仪盼着怜嫔去伺奉陛下,不要想起她来。

她也去姑母那探过口风,丽太妃坚信不疑的是传言的那一套,李嫔厌咒贵妃,被陛下偷偷处死了。“贵妃摔马真的是意外?”

金昭仪点头,“应该是意外,谁敢拿柔嘉公主去做饵害贵妃呢?”

“再说陛下也就责罚了公主身边的人和马厩的人,只是鞭刑,也没要了人命,若是有人故意,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只是李嫔怎么就敢厌咒呢?”金昭仪怀疑说,“她那个人小气刻薄,但也最是惜命,该知道这事只要查出来,就是一个死。”

“在宫里待久了,什么事都会发生。”丽太妃说,“冷宫里的妃子都是怎么疯的?还不都是活活逼疯的。”

“她怕是脑筋不清楚,才会一时做了这个的坏事。”

一个一手炮制了传闻的罪魁祸首,一个早已知晓李嫔是被人陷害,姑侄两你来我往的试探,本事骨肉至亲,到头来竟是谁也不曾说句真话。

皇后被冤枉的骂了一顿,自然是要去调查这话的源头,一来二往的就查到了太后头上,使人压着人就去齐枞汶面前叫冤,“陛下可真是高看臣妾了,厌胜一事臣妾只在史书上见过,哪里会想到用在栽赃他人身上。”

“臣妾再不堪,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凡发生就会引起腥风血雨,臣妾如何会用?”

齐枞汶看一眼那被堵了嘴的小宫女,使个眼色,韩兴就领着人下去了,“朕知道不是你做的。”

“但是是你管宫不严,才有这样的人兴风作浪的机会,把宫里的消息传到宫外去。”

“如今只是传消息,等胆子大了那就是要往宫里带人了。”

皇后语塞。

“你是后宫之主,你如今能拍着胸脯跟朕保证,这后宫尽在你的掌握?”齐枞汶看她。

皇后张张嘴,又合上了,她不敢保证。才进宫时,她和太后好的蜜里调油,后宫的事物也是在太后的帮扶下上手的,她怎么知道,太后有没有在其中安插了她的人手?

“你自己盘算盘算,不确定的人就都换了吧。”齐枞汶说,“不然,后宫出了事,朕找的还是你。”

皇后在回宫的辇上摩挲着腕珠盘算,等回宫后也叫来崔嬷嬷和春枝,把人手梳理一遍,该换的换。

“要确保对本宫忠心。”

“可是娘娘。”崔嬷嬷为难的说,“现如今可是荣华宫的人在内司里待着,现在要换人倒是容易,再换上来的人,你不知道她是忠心娘娘还是忠心贵妃?”

皇后也想到这一点,“那可怎么办?”那陛下还催着她换人,是想替贵妃扶持势力吗?

“要奴婢说,咱们的现在的人就别换,不管他后面是谁,至少明面上还是忠诚娘娘的。”崔嬷嬷说,“娘娘拿了玉寿宫一个小宫女,也是威慑,日后不会有人再有胆子,敢瞒着娘娘做事了。”

“那先如此吧。”皇后说,“你们两个也要抓紧时间,调教亲信,日后还是要换的,不然风险太大。”

“竟然都是真的?”秦云颐怔然的说,所有人都传着这样那样的话,其实也未必会信,很多的还是将信将疑,就连她,也真的只当是捏造的谣言,但是妙平却说都是真的。

“起初是李嫔的宫女念夏找到了我,说是偶尔看见李嫔的鞋底里塞着写着娘娘名讳的纸条,她太害怕了,就来问我怎么办?”

“我将此事告知了钟一贯,再由钟一贯去西山回禀了陛下,当夜,陛下就回宫了。”

“陛下竟然还回宫了?”秦云颐回想着那一天,她睡的比较早,可是她睡的时候陛下还在她身边,而且早上的时候陛下也在,“不是叫人去处理,是陛下亲自去处理的吗?”

妙平点头,“陛下全都查清楚了,是李嫔的娘进宫说到了这一厌胜术,然后李嫔突然不让宫女伺候穿鞋,都是自己做的,而且那个纸条也是在脚下踩了很多天才有的样子,陛下觉得证据确凿,命人一杯毒酒,了了李嫔的性命。”

秦云颐摇头,“李嫔不是敢做这样事的人。”

“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胆子也就芝麻绿豆大,我不信她会用这么蠢的办法。”

“陛下显然是信了,就是因为李嫔厌咒娘娘,娘娘才会失了运气,遇到坠马这样的祸事。”妙平说,“此事有头有尾,除了李嫔,还有谁能未卜先知,做了这么周密的谋算。”

“若是厌胜术有用,这世上还有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直接咒死就行了。”秦云颐说,“我得好好想想,这事没这么简单。”

“念夏是跟着李嫔从王府进宫的,还是后来内司派的?”秦云颐问,这里的关键人物就是念夏,仆举报主,是死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李嫔一进王府就在跟前伺候的人。”妙平说,“她没胆子上报,也没胆子劝李嫔,就来找我,当是找小姐妹诉说。”

“不管你现在是内司的人也好,还是你依然在荣华宫,作为她主子咒谋对象的身边人来说,她无论是找哪个小姐妹,也不该找你。”秦云颐说,“她现在在何处?”

“她去皇陵给李嫔送灵,她本来也过了出宫的年岁,等到她在皇陵烧足七七的纸,就直接回家了。”妙平说。

皇陵内一处小小的坟室,念夏披麻戴孝的跪着烧纸,烟雾里面目麻木,“你也不要怪我。”

“你早早的准我出宫,自己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了。”

“你是嫔娘娘,我是宫女,你高贵,我低贱,这都是命,我认,可是娘娘呀,宫女也是人,心里也有恨,我伺候你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但凡对我和缓一丝,我也不会狠下心来做这样的事。”

“我也想好好的活呀。”

第一百零八章 暴怒

齐枞汶在行宫里发的几阵脾气,又在皇宫严查口生是非的人,把流言压下去了,至少在明面上没人说了。本来这流言太荒谬,有心人一看就知史无稽之谈,倒是齐枞汶这样生气有点不正常。

倒像是有点什么。

“可惜陛下习惯用贞缉司,贞缉司上下只听从陛下的命令,我们无从知晓李嫔的死是否另有隐情。”赵宏安说。

“陛下有意盖过此事,我们也不好刨根究底。”唐肃说,“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去吧。”

“知微见著。”赵宏安不满的说,“陛下因为贵妃,做了太多不合常理的事,现在不劝诫,等到日后就晚了。”

“贵妃只是陛下一个心爱的女子。”唐肃说,“就是赵相府上,难道没有更得赵相喜欢的小星?”

“贵妃亲族俱无,没有外戚得宠干政的隐患,贵妃至今无子,陛下想立爱妃之子为太子,那也得先有这么一个子才行。”唐肃说,“我实在不明白,赵相公对贵妃的敌意何来?”

“陛下在朝堂上任命谁要听赵相的意见,这陛下回了后宫想要喜欢谁,总不能也听赵相公安排吧?”

赵宏安眯眼说唐肃无礼,斥责一番后才甩袖而去,薛清泰对唐肃说,“赵相和广平侯私交甚笃,你还不知道他对贵妃的敌意何来?何必这么当面说出来,徒惹不快。”

“我也不明白,广平侯非盯着贵妃做甚?说实话,我若是皇后,有贵妃这么一个省心省力的宠妃在,高兴还来不及呢。”唐肃说,“欺负人家人单力薄。”

“陛下眼下哪那都好,是个宅心仁厚的明主,但他若真的为了贵妃,悄没声息的处死了李嫔,还是不免让人胆寒。”薛清泰说,“须知暴君到明君难,明君到暴君,只要一撒手。”

“陛下有心护着贵妃,眼下御史在赵相的指使下又要上言陛下对贵妃娇宠过甚,不是明君之象,这不是摆明要和陛下对着干吗?”

“那陛下要觉得都担了这个名头,不如多杀了几个人,那可如何是好?”唐肃说。“没事找事。”

都是朝中太太平了。

到中秋的时候,太医再三确认,娘娘如今可以自由行走,只要不久走久站就对伤处无碍后,齐枞汶才松口,让秦云颐下地,也可以参加中秋大宴。

秦云颐伸手揉揉齐枞汶的脸,“陛下都好几个月不曾展颜了,再这么生气下去,我真是百死难辞其疚。”

齐枞汶近来烦闷都是因为朝堂上的事,闻言只笑说,“你既然知道,下次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来吓朕。”

“简直要短寿十年。”

“呸呸呸。”秦云颐说,“陛下要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有什么好。”齐枞汶笑说,“朕想着当皇帝要到一百岁,那可真没什么乐趣,还不如早死了。”

“那陛下要这么说。”秦云颐挂在他身上,“做人就是辛苦嘛,做什么人都辛苦。下辈子我就不做人了,做颗树,做只无忧无虑的小鸟,什么都好。”

“你要是不做人了,下辈子就不想和朕做夫妻了?”齐枞汶逗她。

秦云颐一愣,夫妻,他们今生不是夫妻,就盼来世吗?陛下下辈子还想和她在一起?

不愿细想,她搂着齐枞汶的脖子说,“做树做鸟儿也能是一对呀。”

齐枞汶和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心情放松了许多,出现在大宴上时,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他笑了,其余人也能开怀。

皇后笑说,“今年后妃们可是准备了好几个才艺节目,唱歌跳舞,弹琴吹笛子,应有尽有,臣妾想着,总有一天,都不要外人,后宫就能撑起一场大宴来。”

“闲时玩玩,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齐枞汶说,“省的她们胡思乱想,到处嚼口舌生是非。”

皇后尴尬的一笑,然后问秦云颐,“贵妃的脚可是大好了?”

“本宫听别人说起当时惊险的样子,就后怕不已,好在上天保佑,贵妃和柔嘉都不曾有事。”皇后又看向贤妃说,“日后让柔嘉少骑些马吧,这次是运气好,再有下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贤妃点头,“这次多亏了贵妃在场,还奋不顾身的去救柔嘉。”

“哀家听说不就是拐了脚吗?怎么听你们说的,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太后出言说,“柔嘉一个女孩子,不要养的太野了。”

“贵妃确实值得嘉奖。”太后说,“毕竟勇气可嘉,陛下可有厚赏贵妃?”

齐枞汶呃的一声,他还真没赏过贵妃。

“赏了。”秦云颐笑说,“陛下厚赏,皇后,贤妃那也有东西来,我盘算了一下,就这么摔一回,我还赚了。”

“你难道还是缺这些东西的人?”皇后笑说。

“能有多的也不嫌。”秦云颐笑说。

乐声起,开宴,大宴也不过就是吃吃喝喝的事,人人面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配合着过节的气氛。

来之前秦云颐垫了下肚子,席上只吃略沾沾筷子就不吃了,大宴上的菜都没什么吃味,齐枞汶瞧见了,还让人把他席上一些新上的菜给她端过去,用眼神示意她好好吃东西。

秦云颐拿起筷子做样子,专心看表演。

正好是一个群舞散开,露出正中站立的人,团扇遮脸,衣服上和其他人不同,绣的紫藤,密密麻麻,一如春天的荣华宫影壁。

等团扇落下,秦云颐有些讶然,怎么觉得那人头发妆容有七八分像自己,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等转头去看,她们惊讶的表情,显然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那好像是萧美人。”妙安在秦云颐耳边提醒说,“是第一次选秀进宫的。”那一次进宫有许多人都像贵妃,当初外人都知道贵妃得宠,肯定是照着贵妃的模子来找人的。

“不过往常看也没这么像,今天怎么这么像?”妙安不解。

本身有几分像,再加上刻意学习了妆发,神态,有七八分像也正常,秦云颐想,不过这么看,感觉还挺奇怪的。

像是自己在下面跳舞。

齐枞汶的脸则是越来越沉,看着殿中央起舞的人丝毫没有欣赏赞美之意,只如秃鹫一般盯着

,阴狠的盯着。

原本还正常的舞姿,还越来越不堪,有刻意娇柔媚上之意,“够了。”齐枞汶突然出声喝到。

乐声嘎然而知,皇后不解的看着陛下,“这跳的好好的,陛下怎么突然叫停了?”

“下去。”齐枞汶对下呵斥道。

“陛下?”太后也奇怪的看过来,“我看这个美人跳的挺好的,练一个舞也不容易,陛下就让她跳完吧。”

“这其余的妃子跳都没事,独独她不行?”

齐枞汶突然暴起发难,操起案上一个金杯就朝那美人砸去,金杯的龙纹装饰划过脸颊,立时就见了血,萧美人也不知为何,连忙跪下,口称陛下息怒,血流下脸颊也顾不得擦,雪肤血迹更显惊心动魄。

“你当真不知道你错在那?”

“谁叫你做这样的装扮?谁叫你装扮成这样来跳舞?你意为何?”齐枞汶喝问。他又不等她回话,“你们这些龌蹉的心思打量朕不知道?”

“想在朕面前踩着贵妃前进,你们就想错了。”

“来人啊,萧美人不恭不敬,任意妄为,着,立即打入冷宫。”齐枞汶冷淡的说,“日后再有仿效贵妃者,就都去冷宫陪她,不用再来知会朕。”

“陛下。”萧美人哀哀叫道,就被人捂着嘴拖走。

皇后手放在胸口,还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陛下,打入冷宫是不是太严重些了,陛下还从未有过打入冷宫的妃子呀?”

“今日就有了。”齐枞汶说,“你们玩吧,朕出去透口气。”

陛下走后,秦云颐也起身跟着出去,留下殿内一众,玩也不是,不玩也不是。

“萧美人本来就有几分像贵妃,这样貌是爹娘给的,萧美人她总不能毁容吧。”太后连连摇头,“陛下也太小题大做了。”

皇后忧心的看着下面一群人,“往日里你们学着贵妃打扮,本宫没说什么,如今既然陛下已经说了,你们以后也注意些,若再让陛下撞见,那就落的跟萧美人一个下场了。”

也不知道人群中谁嘟嚷了一声,“在陛下眼里,难不成只有贵妃是人,我们都不配活着了?”

此言一出,大殿里更是寂静。

秦云颐是跟着齐枞汶出去的,齐枞汶在前面越走越快,秦云颐都要跟不上,灵机一动哎呦一声,就扶着腿,前方的齐枞汶听到声果然回过头来,看秦云颐扶着腿,就臭着脸过来,“你不在里面好好待着,跟着出来干什么?”

“太医说让你不要使力的话,你又忘了?”

“陛下生这么大的气,我当然担心,要跟出来看看。”秦云颐趁机挽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再甩掉自己,“陛下心疼我,就别让我走那么快。”

其余人都远远跟着,不敢向前,齐枞汶干脆一转身弯下腰,“上来,朕背你。”

秦云颐也不矫情,就扑了上去,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处,“好了,我的好陛下,就不要再生气了。”

“她们都欺负你。”齐枞汶恨恨的说,“她们巴不得那萧美人多跳一会,想着是你在下面跳,心里就觉得得意。”

“她们也没那么坏。”秦云颐说,“萧美人生的像我,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朕就是生气。”齐枞汶是新仇旧怨,前朝后宫,长期压抑来的不满一次爆发,“你有什么错,不过是朕喜欢而已,人人都盼着你倒霉,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失宠,朕偏不让他们如意,朕就宠着你,就爱着你,朕看他们怎么办?”

第 一百零九章 挑衅

朝臣们本就担心陛下因为贵妃行事不正,紧接着就发生中秋大宴上的事,御史台的折子就如倦鸟归巢一般纷纷涌入天清宫。

齐枞汶头疼。

但是御史不能因言获罪,就是他恨不得把这些没有眼色的人撸了个干净,他也不能。

天下之主,不能做的事多了。

不过他也不是个好性的,让贞缉司去查御史的底子,这在朝为官,就鲜少有完全干净的,重者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轻者纵亲跋扈,家宅不宁的,都有错处,翻找出几个蹦跶的最厉害的,让人捅到都察院去,都给他回家思过去吧。

赵宏安在朝上对陛下说,“御史监察百官,闻风起谏,直言不讳,陛下不能因为御史的谏言不好听,就纷纷落罪,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哦?”齐枞汶点名问常云初,“你跟赵相公说说,御史大人们是因为什么落罪?”

常云初出列,一一细数,曹大人的儿子在花街喝酒打死了一个小厮,曹大人为替子掩罪,把那小厮一家人都捏了个错处,发配到北疆去了,余大人年前新纳了个小妾,小妾的哥哥在外借着余大人的威风放印子钱,不过一年之间就让苦主告到了刑部,行事可见阴狠毒辣。

程大人家里倒是没事,但是程大人自个儿品行不端,在国子监威逼一清秀学生行假凤虚凰一事,把那学生气的在家吐血三升,至今缠绵病榻。

“赵相,你的意思,是朕逼着曹大人以权谋私,逼着余大人纳妾纵容,还是朕逼着程大人去做那不要脸的事?”齐枞汶问。

“御史监察百官,不是说他就能超脱百官之外,为非作歹不会被落罪刑罚,御史上言谏过,朕听着,御史之过,朕也不能纵着忍着。”齐枞汶说,“朕知道,指望你们不要乌鸦站在煤堆上只看见别人黑太难了。”

“但咱们明面上还是得装样子不是。”

“不然让人瞧着这满堂相公,说起旁人来那叫一个正义凛然,尊礼法,行正道,顶天立地,实际上一转身,自己底裤都没穿呢。”

一番话说的朝上众臣面红耳赤。

秦云颐有日去了冷宫,先帝时,冷宫还热闹,最多的时候住了有二十来个人,都是被丽太妃送进来的,陛下继位后,皇后觉得后宫里有这么一群人不吉利,都打包送到京城外的庵堂了,如今冷宫里只住着萧美人一个人。

当真是冷冷清清,寂寂静静。

萧美人还是中秋那天的装扮,头发松了,妆也花了,干涸的血渍依然留在脸上,她却像是毫无知觉,冷宫的宫女惴惴不安的解释说,“奴婢说要伺候萧美人换装,她不愿意,奴婢也不好强替她换了。”冷宫的宫女是最没前途的,哪里有耐心好生照顾,

能做到按时送饭,倒马桶就算了。

妙清护着秦云颐,“娘娘,咱们不要靠太近了。”

“无事。”秦云颐说,她踱步到萧美人面前,萧美人抬眼看见她,人仿佛鲜活起来,起身行了个无比夸张的大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你这又是何必?”秦云颐轻叹。

萧美人伏倒在地,半天都没有抬头。

“你也不是第一天像我,自进宫那日起,你就知道。可是陛下不喜欢找替代品,你进宫这么些年来,伺候陛下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再愚钝,你也该想明白其中关窍。”

“为什么这次又知难而上呢?”

“娘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如何能懂得我们这些人的心里?”萧美人凄笑一声,不跪了,改成坐姿,“娘娘没体会过长夜衾寒,也没体会过天大地大,孤身一人的怅徨无助。”

“我为什么要知难而上?”

“因为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不想一日再一日,空对着镜子看自己变老。”萧美人瞪着秦云颐,“我长的也不比你差,只不过我遇见陛下的时日比你短罢了,都是娘生爹养的样貌,谁要像谁?”

“若是我见着陛下的时日长,现在该是你,像我才对。”

“这个说不准。”秦云颐说,“也许换个个,就是我被称作像你才是。”

“不过我应当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作进了冷宫。”秦云颐说,“日子再难熬,也总有得趣的法子。”

“说的轻巧。”萧美人笑,“贵妃娘娘,那日子有多难熬啊,生生的把人都要熬干了,熬成渣,都得不到解脱。”

“要么死,要么就是疯,才能无知无觉,再无痛苦。”

“我不想死,也不想疯,所以我博了一把,博输了,也没有好说的。”萧美人闭上眼睛。“这就是我的命。”

“贵妃今日来,是奚落我也好,还是想知道些旁的,恐怕都要空手而归了。”

“博,有三个结果,第一个赢了,你入了陛下的眼,日后隔三差五总能想起你来,若能诞下皇嗣,自然可以平步青云,万事顺遂。”

“第二个结果是不输也不赢,维持现状,你依旧当你的小美人,混着你觉得难熬的日子,期盼着某日会发生转机。”

“第三个结果就是输,遭了陛下的厌弃,过后再无指望。”秦云颐看着她说,“想来你一开始也没想到输的结果会这么惨,毕竟陛下是个很温和的人,对待后宫也不曾严厉,他不喜也就是远着不愿意见到而已。”

“这样的三种可能,你会选择博一把,一点都不奇怪。”秦云颐说,“可是你想错了,这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你为了前程博一把,而是有人推你去送死。”

“根本没有三个可能,只有一个结果。”

“你想想就明白,我说的是不是正理。”秦云颐说,她蹲下给萧美人理理头发,“你慢慢想,不着急。”

秦云颐转身离去。

走在冷宫后,妙清不解的问。“娘娘来冷宫不是想问她谁是背后唆使她的人,怎么又不问了。”

“不问了。”秦云颐说,“若真有那背后之人,肯定还有下次,狐狸尾巴总是藏不住的。”

“萧美人那身衣服,就不是她一个美人能做得出来的,料子这宫里也就七八个人有,绣工更是要费好些天,若是没人在后面唆使就奇怪了。”

妙清说。“真不知道是谁故意要这么做,让娘娘难堪。”

“幸好陛下从严惩罚了,不然可想而知,以后这样的事会更多。”

“陛下为此事也头疼呢。”秦云颐苦笑说,“这接二连三的,我本就站在风口浪尖上,陛下越是回护我,他们就闹的越凶。”

“朝之重臣,不去忙天下苍生,只盯着陛下后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妙清说,她很小声的嘀咕说,“就说忌惮娘娘,娘娘如今又没有皇子傍身,有什么好忌惮的。”

秦云颐本是走路来的,行经到一半,遇上了怜嫔的步辇,怜嫔坐在步辇上朝秦云颐行礼,“娘娘这是从冷宫过来的?”

“萧美人真是可怜,这女为悦己者容,她只是尽心的打扮自己,却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娘娘难道是心怀不忍,特意去看看?”

秦云颐直视着她,虽然她是在站在下面,气势却一点都显弱,听她说完也不回答,只偏头问妙清,“怜嫔进宫后,可曾有人去教过她规矩?”

“没听说有特意去教过,但是怜嫔在储芳殿时,秀女的教引姑姑,该教的都教了才是。”妙清回答。

“去回禀了皇后娘娘,让她再找个教导嬷嬷给怜嫔吧,本宫瞧着,她这规矩还学的不到位。”秦云颐说完就走了。

怜嫔看她走后有些不解,只唾一句,假模假样。

“我如果是娘娘,此时就该下辇去追着贵妃娘娘认错,不然陛下很快就能知道怜嫔不敬贵妃,坐在步辇上行礼了。”崔婕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和怜嫔见礼后悠悠的说。

“你是谁?”怜嫔眯着眼问,后宫人太多了,这期间伺候过陛下的,或者是位分比她高的,她还能眼熟,至于常年在陛下面前没有名字的,她还没来得及记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贵妃快要走没影了。”崔婕妤提醒道,她是跟着秦云颐的来的,看她进了冷宫又出来,也不知道她去和萧美人说了什么。

等改日要去问问。

然后就撞见了怜嫔和贵妃的机锋,她隔的远看的真切,怜嫔眼底对贵妃的恶意,这倒是难得,她一个北疆女子,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只因为陛下的宠爱,就敢当面冒犯贵妃。

是啦,只要有陛下的宠爱,什么不敢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崔婕妤见怜嫔毫无知觉,就出来提醒她。

怜嫔聪颖,转瞬就想明白崔婕妤的意思,是啊,她是嫔,居高跟贵妃行礼是大不敬,贵妃没有当场发作,过后陛下就要心疼她而责罚自己了,而自己还辩无可辩。

她下了步辇,却没追着贵妃去,而是一转身,冲贵妃离去的方向跪下,高声言道,“臣妾对贵妃不敬,请贵妃责罚。”说完就往地上一磕。

那磕头声又重又响,让人听了心惊。

崔婕妤都被惊的往后退了一步,片刻后感叹,怜嫔果然是个狠角色,本来就是两方人相遇,又没有别人在场,贵妃罚人在外人看来很正常,谁能想到是怜嫔自己自导自演呢。“娘娘心中有数,是我僭越了。”

“你,过几日来找我。”怜嫔目不斜视的说,继续高喊,“臣妾对贵妃不敬,请贵妃责罚。”

只磕了三下,就额头通红,似有血迹渗出。

崔婕妤准备告辞又返回来提醒两句,“娘娘点到即止,贵妃的性子,少许的冒犯她并不在意,但真若明火执仗的干到她面前去,她也会毫不手软的。”

第一百二十章 怜嫔自跪

秦云颐还没走回荣华宫,怜嫔被贵妃责罚在大道中间跪着磕头的消息就传遍后宫了,秦云颐闻言说,“嗯,她要跪就跪着吧。”

“没看出来这怜嫔心眼还挺多的。”妙安说,“娘娘没罚她,她自己先跪下了。”虽然她没有跟着去,没看到现场,但是她笃定,肯定不是娘娘罚的,一定是那怜嫔自己要跪的,想着来诬陷娘娘。

“她对我不敬是事实,我本来只想给她派个教导嬷嬷,再好生学学规矩,她既然自己不显痛和累要跪下,显然也是知错了,算她认错态度良好。”秦云颐点头说,“不过这个教导嬷嬷还是要去的。”

妙清去地泰宫回禀了皇后娘娘,皇后知晓后说,“怜嫔这个礼数确实疏散了些,不过她是个北疆人,这礼仪疏散也是正常。”

“不过贵妃罚的也太重了些。”皇后说,“现在还跪着呢,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妙清低头回道,“什么时候该起,只有怜嫔娘娘自己知道,贵妃可不知道。”

皇后讶然,在妙清走后问春枝,“她这什么意思?”

“贵妃既然让地泰宫给怜嫔叫个教导嬷嬷,肯定就不会再罚怜嫔跪,再说了,贵妃的性子,不是喜欢罚跪的人。”春枝说。

“你什么意思?”皇后瞪圆了眼睛,“你是说怜嫔是自个儿跪在那领罚的?”

“她,”皇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北疆人喜欢罚跪呀?”

“这就是怜嫔的高明之处。”春枝说,“她若不跪,满宫只知道她在行礼上对贵妃不敬,落到陛下耳里,凭着陛下对贵妃的心疼,肯定就记住了怜嫔的不是。”

“她如今这一跪,贵妃无可申辩,她跪的越惨,陛下就越怜悯她。”

“陛下难道还能为了她去说贵妃的不是?”皇后说。

“现下还不知道。”春枝说。“不过若是陛下真的说了,那宫里就要变天了。”

皇后缓缓摇头,“本宫从前只以为怜嫔是北疆来的贫户女子,天生的好样貌才得到陛下垂怜。这么看,倒是本宫看走眼了。”

“怜嫔可是好心计呢。”

“有心计也好,没有心计也罢。”

“反正娘娘就只管稳坐钓鱼台,看戏好了。”

齐枞汶知道的时候,怜嫔还跪在那大道中呢,齐枞汶看看天色,“跪了几个时辰了?”

“跪了起码得有四个时辰了吧。”韩兴说,“小的是没亲见,听人说是嗓子也哑了,额头也磕肿,流血了,不知道会不会破相呢?”

“这不是瞎胡闹吗?”齐枞汶说,“贵妃就是罚她,也罚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她跪着不起来,是对贵妃有什么不满吗?”

“赶紧去人把她送回去,顺带请太医去看看。”

“是。”

齐枞汶今日原定的是要宿在贤妃的万春宫,但是心里记挂着秦云颐,就只去看看大公主和二皇子,陪着她们母子三人吃了晚膳,他就出来,去了荣华宫。

秦云颐正在喝甜汤,晚上没胃口就没用膳,这时觉得饿了,才让上一碗百合莲子汤,见齐枞汶进来,她也没起身,眼睛专心盯着勺子,喝自己的汤。

“这是怎么了?”齐枞汶问,“没瞧见朕来了?”

“陛下来骂我来了,我先吃好这口才有精神听陛下训斥。”秦云颐说。

“惯的你。”齐枞汶好笑,抢过她的碗一饮而尽。“亏得朕在万春宫都没吃好,一心想着你,你就是这么想朕的?”

“陛下难道不是想着来给你的宠妃心肝来出气来了?”秦云颐反问,“陛下瞧见怜嫔跪着磕头,心疼了?来找我这个罪魁祸首来了。”

“你可不要给朕乱安排,朕就一个宠妃心肝,就在这跟前坐着呢。”齐枞汶笑说,“跪了四个时辰,再有什么不敬,也够了。”

“她爱跪多就跪多久。”秦云颐说,“她自己要跪的,我又没逼着她,陛下心疼她,巴巴的去解了她的围。”

“我成什么了?”

“朕是心疼你。”齐枞汶叹息解释说,“你也知道,外界对你多有揣测,将你传的跟个夜叉似的,今天这事传出去,只怕你夜叉之名更甚。”

“我夜叉我乐意。”秦云颐说,她微微红了眼睛,“怜嫔挑衅我,你还帮着她落我的面子。”

“现在就我成了个笑话。”

“谁敢笑话你。”齐枞汶低喝道,随即要来搂秦云颐,秦云颐躲开不让他搂,齐枞汶用了点力气,抱住了,轻声哄她,“朕还能为了别人吗?还不都是为了你,那是人来人往的大道,她跪在那,给你扬名啊?”

“那你可以让皇后去叫她起来,不然叫人来劝我,然后我再让人去说一声,也行呀。”秦云颐说。

“好好好,是朕思虑不周,落了贵妃的面子。”齐枞汶说,“贵妃说怎么罚吧,朕都认。”

“哼。”秦云颐说,“这可是陛下说的,天子一言,一言九鼎。”

“朕说的。”齐枞汶说,“你说你想怎么样吧。”

秦云颐让人端来一盘生苦瓜,让齐枞汶都吃了,“就这?”齐枞汶鲜少见她生这样大的别扭,还以为她会借机许让他多久不见怜嫔这样的要求,没想到就是吃苦瓜,还是小女儿心性。

齐枞汶只觉得好笑,一边吃一边故意做的苦脸,想让秦云颐看的开心。

说是一盘,吃了两三片后,秦云颐就按下他的手不让再吃了。“陛下,喝口蜜茶吧。”

“就不舍得罚了?”齐枞汶问。

“我生气不是为了旁的,不管我与何人相争,陛下都该站在我这边才是。”秦云颐低声说,“陛下命人去解救怜嫔,我这心就跟这苦瓜似的,又涩又苦。”

齐枞汶被她说的心都碎了。“这次是朕错了,朕下次再也不这么做了,你想罚谁就罚谁,想怎么罚就怎么罚,谁敢说贵妃的不是,朕就拔了谁的舌头。”

“谁都不能让你不痛快,好不好?”齐枞汶抱着她说。

怜嫔再等来天清宫的人时心里是甜蜜的,觉得陛下还是念着她的,还派了太医,若不是有心,怎么会想的这么周到。

但是听闻陛下只在万春宫吃了饭,还是去了荣华宫,她又生气,“贵妃难道还受委屈了,还要特意去看?”轮给贤妃那几个有子嗣的妃子的日子都是定好数,荣华宫出什么了不得的事了,还得去看。

怜嫔也是硬性子,让宫女用热盐狠狠揉了膝盖,第二天还走着去地泰宫给皇后请安了。

皇后看她行动的步伐多少能看出些她的不便,“你这是何必,遣人来告个假,本宫还会怪你你不成?”

“臣妾愚钝,才在行礼上犯了那么大错,实在不敢敷衍。”怜嫔说。

“你昨日跪了四个时辰,膝盖没跪废是老天保佑。”江嫔说。“合该要多顾着自己些。”

在婕妤站的位置飘来一句,贵妃都不曾每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要求别人对她毕恭毕敬。

“贵妃娘娘来了。”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女官在殿门口提醒道。

贵妃进殿,其余人人要蹲膝福礼,秦云颐冲皇后娘娘问安后笑道,“本宫来地泰宫请安的日子是不多,原想着是娘娘体恤本宫,皇后娘娘既然对本宫请安的次数不满,就该明示才对,这样我无论如何也要每日来给娘娘请安。”

“是本宫疼你。”皇后笑说,“你身子不好,不能时常来地泰宫请安,是陛下交代过的,本宫如何会不满。”

“不是皇后娘娘不满?”秦云颐故作诧异的问。“那是谁在地泰宫对本宫的请安不满?”

问声一出,一片死寂。

最后梁婕妤战战兢兢的站出来,“是臣妾失言,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你倒像是很大的意见?”秦云颐问,“对本宫很不满?”

“臣妾不敢。”

“敢不敢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还能再咽回去?”秦云颐问。

梁婕妤跪下,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娘娘何必对梁婕妤不依不饶,她只是替臣妾说一句公道话而已。”怜嫔说。

秦云颐这才正眼看她,讶然道,“你还能站着呀?”

“本宫以为,四个时辰跪下来,不说废了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上几日。”

“你今日就能在外行走,可见是有什么妙招,难怪膝盖那么软,跪的那么容易呢?”

“是臣妾昨日得罪了娘娘,娘娘若有什么不满,就冲着臣妾来好了,反正臣妾一条贱命。”怜嫔直视着秦云颐说。

“那本宫不敢。”秦云颐挑眉说,“如果陛下心疼了可怎么办?”

秦云颐对皇后说,“哎,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我昨个儿算是真正领会到了。一代新人替旧人,今日我还能在娘娘面前逞会威风,日后,我只能跟今天掉了个个,任人奚落了。”

“你莫要胡说。”皇后说,“陛下疼你,当真是疼进骨子里了,如何会让人替了你去?”秦云颐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难道怜嫔真的能替贵妃?皇后犹疑的看向怜嫔,她竟然在陛下心里已经有如此深的地位?

“本宫不是个好相与的,这点本宫从来没有掩饰过。”秦云颐说,“但是本宫也不是个一不高兴就喜欢作践别人的人。”

“怜嫔既然要明火执仗的和本宫对着干,本宫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让外人说,本宫一个和敏贵妃,被一个嫔挤兑的没地站。”秦云颐站起来说,这也是她今天来地泰宫的原因,她看着怜嫔。“这宫里把本宫当敌人的人太多了,但是像你这样敢明目张胆的,还是第一个。”

“本宫很看好你,可不要太早就结束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涌

金昭仪是满怀惧意的来质问怜嫔,“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美人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她入宫后因为酷似贵妃的样貌,也得到了丽太妃的扶持,虽然后来没有个结果,但是她身边可信服之人,必定也是姑母那边的。

她一定不是自己的主意,要在中秋宴上做那样的装扮。

“你要了李嫔的命还不够,萧美人总是无仇无怨,你何必害她?”

怜嫔的的裙子撩在腿上,白皙的腿上青黑的膝盖格外触目惊醒,怜嫔用热盐包敷在膝盖上,“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初衷,既不是想要李嫔的命,也不想萧美人入冷宫。”

“人人都说陛下是宽仁慈厚,我哪里想到陛下对她们二人会下这么狠的手?”怜嫔说。

“你要争宠,你就在陛下跟前使力就是,你要对付贵妃,也可以冲着她去,李嫔,萧美人,都是些不相干的人。”金昭仪说,“你这是在作孽。”

“我又不傻。”怜嫔说,“贵妃不倒,在陛下面前争宠就是水中月,雾里花,不管使多大劲,都是白费。”

“还有,直接冲着贵妃去?你是想让我手拿匕首直接冲上去捅一刀。”怜嫔说,“她们在后宫无子无宠,也是熬日子,能发挥一点作用,又有何不可。”

“你的心也太硬了。”金昭仪说。

“你今天来找我,是已经想清楚了吗?”怜嫔看着她说,“不会是特意来教训我的吧?”

“我教训不了你。”金昭仪说,“我觉得你是个疯子。”

“即使我找盟友,我也不会找你的。”

“所以呢,你找的谁,胡昭仪?还是那些小贵人小美人,你指望着她们能帮你什么?帮你分宠?”怜嫔笑了。“你以为几个低阶嫔妃抱团在一起,就能在这后宫里得到一席之地。”

“现在你在后宫还有几分体面,难道你以为是她们的功劳?”

“不过是看在陛下还喜欢你伺候的份上罢了。”

“我只求自保,不会像你这样胡乱拉别人下水。”金昭仪说。

“自保?”怜嫔笑着摇头,“难道我做的不是在自保?”

“谁说自保就一定是保命,凭什么贵妃能那样的过活,而我们只能看着。”

“都是陛下的女人,都该拥有陛下一部分才是。”

“我努力就是为了保我的这部分。”

“保不了这部分的人多了去了。”金昭仪说。

“那是她们没用。”怜嫔冷酷说,她看着金昭仪,“谁少女怀春时没有憧憬过一心一意,北疆的男人要是背着娘们在外偷人,脸都要打破。”

“我在北疆好好的,既然陛下把我弄进宫,如果心里没有我的立脚之地,叫我怎么甘心?”

“难道你就甘心?”

金昭仪静默了一会,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尤其还有姑母当年宠冠六宫在前,她如何能安心在后宫当个陪衬,但是想到现实,她又绝望,“你进宫的时间不长,对贵妃的了解也不够,所以你才会有这么狂妄的想法。”

“你面圣的机会也不少,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察觉到,陛下对贵妃是不一样的。”

“那又怎样,他能对贵妃不一样,他也能对别人不一样。”怜嫔说,“再恩爱的人,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

金昭仪陷入沉默,怜嫔也不催促她,她今日既然来了,心里肯定是有决定的。她继续用盐包敷膝盖,膝盖热辣辣的疼,在提醒她这次犯的错。

“你准备怎么做?”金昭仪问,“不过事先说好,你若是发疯,我是不会陪你一起疯的。”

“好好的日子过的,我为什么要发疯?”怜嫔说,“现在不用你做什么,你和你的那些人,只管使劲缠住陛下,不要让陛下去了别处。”

“我还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召我。”

秦云颐在地泰宫说了那些话,其余人自然也会想,贵妃是和怜嫔杠上了,可是这至于吗?佳妃心里好奇,就到荣华宫来探消息。

秦云颐看着她似笑非笑,“佳妃可是稀客,有好长时间没见着了。”

佳妃有些讪讪,“娘娘不要笑话我,娘娘在行宫摔了腿,陛下不让人上门来叨扰娘娘养伤。”

秦云颐只嗯。

佳妃挤出委屈的表情,“实在是陛下严令不准说,其实我心里憋的可难受的,我一早就想来告诉娘娘,但是,实在是没胆子和陛下对着干。”说的是当初秦云颐被风议的时候。

“你没胆子来跟本宫通风报信,本宫也没心情陪着你唠嗑呀。”秦云颐笑说。

“娘娘,我知道错了。”佳妃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我但凡知道了,一定第一个告诉娘娘。”

秦云颐嗤笑一声,但也没为难她,连她的贴身婢女当初都不敢和她讲,佳妃没胆子讲也很正常。

“你知道,后宫的事本宫一向关注的少,说来也很奇怪,怎么这怜嫔就对本宫这么大的敌意?”秦云颐问。

“怜嫔生的貌美,和娘娘是一时瑜亮。”佳妃说,“不过她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她和金昭仪如何?”秦云颐问。

“金昭仪?”佳妃认真想了下,“没听说过她们有往来啊。”

“她们不曾碰面?”

“每天在地泰宫都是要见面的。”佳妃说,“何况有段时间,她们两都是先后脚的侍奉陛下,不应该不知道啊。”

“金昭仪也生的一副好样貌,本宫就算偶尔见了也会心生妒忌。”秦云颐笑说,“怜嫔才见了本宫几次,就说因为妒忌本宫的样貌才有这样的敌意,还真是难以相信。”

“我与娘娘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佳妃说,“后宫里谁不羡慕娘娘?”

“就是英妃,当初不也有冒犯娘娘的举动,直到受了挫,得了教训,才学了乖。”

“她可不是因为本宫受的教训。”秦云颐说,“知道了后宫不是寻常家院,更要谨言慎行。”

“本宫记得,北疆来的还有好几个吧。”秦云颐问。

“一个梦嫔,陛下偶尔会去她那坐坐,其余石昭仪,鲜昭仪,还有那些个小贵人之类的,已经见不着陛下面了。”佳妃说,“不过这个石昭仪好像和怜嫔走的近了,才进宫的时候,她应该和梦嫔,鲜昭仪是一伙的。”

“她们家世相仿,年龄相近,该是一起长大的。”秦云颐说,“怜嫔和她们不是一块的。”

“都说怜嫔家世可怜,在当地,都不算是个正经民户,谁知道她进宫后能有这样的造化啊。”佳妃感叹说,“不过也说不得,就像我,家中不过是一普通门户,进了宫,封了嫔,又封了妃,如今又有皇子,我家大哥还捐了个官来当当,日后家里的门楣就彻底变了。”

“你大哥若是个当官的料子,到官场闯闯倒是无妨,许是有一番天地。若不是个当官的料子,捐个虚官,点个卯就成,他是皇子舅父,旁人自会给他体面。”秦云颐说,“真要改换门楣,是要下狠心督促子侄们读书,他们读出来了,你家才算是站稳了。”

“娘娘这话正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娘进来说大哥捐了官,我就一直挂着心,不怕他闲,就怕他多做多错,但是我又不好劝,毕竟说出去,五皇子的舅父还是个白身,也不好听。”佳妃说。

“日后五皇子渐大,该你烦着的事还多着呢。”秦云颐一挑眉说,“观你好像毫无准备,本宫也多提醒你一句。”

“也给你家里找个事,不要瞎琢磨。”

“五皇子日后要搬进皇子所的,陪他的伴读可是顶顶重要,让你家里多去打听打听,京里和四皇子年岁差不多的达官之子,要选那家风正,孩子秉性好的,那种被家里妇人多娇惯的可不成。”秦云颐说,“孩子养的软绵绵的,别到时候好的没影响,让五皇子学了一身宫外的臭毛病。”

“众皇子中,只有二皇子和五皇子不用担心伴读人选,他们的外家自然都准备着,你和吕妃家世单薄,尤其是你,但皇子年岁其实差不多,可宫外的好孩子也就那么多,你不先查清楚,到时候就容易措手不及。”秦云颐说。

佳妃眼睛瞪亮,这件事她怎么没想到,“多亏娘娘提醒了,我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事上去。”

“是该早准备着,我也不求五皇子的伴读家里多显赫,或者人是多么的天资聪颖,脑筋灵泛的有一个就足以,其他的要老实。”佳妃说,“最好家里也老实,不会伴到一半,家里出事了,反而连累五皇子。”

“这些陛下都会考虑到的。”秦云颐说。

“娘娘提点的太及时了。”佳妃说,“下次我娘进宫时,我就跟她说。”

秦云颐笑笑。

佳妃心想,她也不能就口头感谢呀,贵妃帮她一个,她也该回一个,这关系才长久的下来,佳妃在后宫,也有她的生存策略的,从前贵妃不参与后宫,她偶尔来荣华宫,和贵妃保持和睦关系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贵妃有心参与到后宫来,她还这样保持中立,贵妃自然不会再容忍她。

“我明日去找梦嫔聊聊,其实北疆风景挺好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又去了呢?”佳妃说。她明日去找梦嫔问问怜嫔的情况。

秦云颐心想,她们本不是一拨人,问又能问出什么,但她也没有阻止佳妃说不要去,佳妃是个聪明人,在她这借虎皮借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还点什么了。

在佳妃走后,妙安摩拳擦掌道,“娘娘终于打算大杀四方了?”她这一身的本事总算可以派上了。

“你想什么呢?”秦云颐说,“我呀,不过是求自保。”

“总不能人都躲在暗处朝我放箭,我就这么傻愣愣的站着吧。”

“我虽不在意我的名声,但是陛下在意,我也只能在意一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妙雨

梦嫔早在阿丽莎被选入秀女后,就让家人去调查她了,毕竟从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三阳关,她是天上的云,阿丽莎就是地上的泥,不曾有交集,也不曾有了解。

但是那段时间,西月遗民也知道事关紧要,关于阿丽莎除了些好听话,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阿丽莎变成贵人,变成婕妤,变成昭仪,变成怜嫔。

和她平起平坐。

梦嫔心里也曾纠结过,地上的泥爬到和天上的云比肩,任谁都不能轻易释怀。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舍她而去就怜嫔。

觉得怜嫔日后的地位会在她之上。

但她不是莽干之人,没有计划就对怜嫔发难,只会让自己变得难堪而已,娘给自己的信也说了,只要她父兄还得用与陛下,她永远不会在阿丽莎之下。

‘你要知道男女情爱是很简单的事,但陛下的后宫远不只是情爱那么简单,你要耐心。’母亲在信上的原话是这么写的。

何况母亲已经探听到的关于怜嫔的最大秘密,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秘密。

所以她早已调整好心态,现在要做的就是蛰伏,然后等待时机,一击就中。

在地泰宫请安离开时,佳妃叫住了她,说趁着天还没冷,去上林苑转转,梦嫔心下狐疑,佳妃在宫中交游广阔,可也没对她多亲近,怎么突然找上她来聊天了。

还摆明了只和她两人同游。

梦嫔给鲜昭仪一个安抚的眼神,陪着佳妃去上林苑走走。

“本宫记得,梦嫔和怜嫔是一个地方的吧?”闲聊几句后佳妃就问道,“怜嫔在家中也是如此,胆大率性?”

“虽然是一个地方的,在进宫前却没有过交集,也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性格。”梦嫔笑道。

“怜嫔这个样貌,放在哪都是十里八乡传颂的美貌,你就一点都没听说过?”佳妃不信。

“沈家的小儿媳妇,萧丫丫,是我的闺阁密友,她的样貌在三阳关是数一数二的,常被人同怜嫔提在一起。”梦嫔说,“她是个直率的,最不喜和人比较,当时都是姑娘,说的有些不中听。”

“不过现在是万万不能说了。”

佳妃点头,“她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你心里就没有不得劲?”佳妃试探的问道,“毕竟从前她可是比你差远了。”

“这也是个人的际遇。”梦嫔说,“自进了宫,大家都是陛下的女人,从前种种都譬如昨日死。”

佳妃和她再笑谈了几句,就分开了。

鲜忆秋在她殿里等她,“佳妃叫你去,没有为难你吧。”

“她怎么会为难我?”梦嫔笑说,“好像是想像我打听些阿丽莎的事,不过我什么也没说。”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你打听她的事?”鲜忆秋不解,不过她很快想到,“佳妃进出荣华宫很勤快的,莫不是,她是替贵妃来问的?”

梦嫔心中一动,若是贵妃不喜阿丽莎,她出手自然比她出手要好的多。“不管是谁想问,反正是我也不知道别的。”

“阿丽莎胆子真大。”鲜忆秋说,“她好像完全不怕贵妃。”

“不知敬畏,是她自己吃亏。”梦嫔说。“反正咱们只躲远点,看着就行。”

“丫丫是哪天进宫?”鲜忆秋问,“幸好有她在京城,时不时咱们能见个面,也能知道点家里的情况。”

“后天。”梦嫔说,还是要感谢陛下,嫔位的人可以每月自由召见一次家人,她的家人远在三阳关,她就把萧丫丫召进来说说话,不过她也不是每个月都召丫丫进来,隔三差五,两月叫一次,三个月叫两次这样。

佳妃没问出什么来,也不气馁,一开始肯定问不出来什么,慢慢问就是。反正贵妃也不急。

妙平来跟贵妃说,妙雨想要进宫来给娘娘问安,秦云颐看她,“妙雨?”

“对,她就算出宫了,也没有改回本名。”妙平说,“她原本的名字也是妈妈给取的花名。”

“在行宫里的旧人,都照娘娘的意思,想回家的给盘缠回家,无家可归的,也给安排了去处。”妙平说,“妙雨经人介绍,嫁给了京郊一户人家,接着娘娘皇庄的一些活计,还算过的去。”

“那她进宫,是想让我把她或者她相公送到皇庄吗?”秦云颐皱眉,“可是在皇庄做事就是贱籍,之前可是特意把她的籍贯改成普通老百姓了。”

“她是个心里有算计,眼里有活的,在外知道了一些很贵妃有关的消息,她是跟我说了,让我转告娘娘,但是我想,娘娘也许亲见她,在问问仔细比较好。”妙平说,“我们在宫里,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其余娘娘总有机会和渠道知道宫外的东西,既然妙雨有心做这个事,她到底和我们相处了几年,比旁人可靠。”

“既如此,那就让她进来吧。”秦云颐说。

妙雨是跟着皇庄送出息的人一起进宫的,进来后给娘娘行大礼,再抬头时,双眼含泪,“奴婢总算是又见着娘娘了。”

“快起来吧。”秦云颐说,“你如今是正经民户,不要自称奴婢呢。”

“一日是娘娘的奴婢,终身都是娘娘的奴婢。”妙雨说,“若不是娘娘,奴婢断没有现在这样的日子。”

“不要这么说,因为我害的你们也受了无妄之灾。”秦云颐可惜说,“不然我从宫里替你们发嫁,婚事到底体面些。”

“奴婢的郎君是奴婢自己相中的,挺好的。”妙雨微有些羞赧的说。“虽然家底薄了些,但是人肯努力,奴婢用娘娘给的嫁妆银子盘了一件铺子,让家里老婆婆带着弟弟妹妹们做豆腐卖,收益很好。”她自小是被当小星的养大,一路进宫,给人当宫女,些许劳累不说,也是锦衣玉食的养大,如今却连半点从前的影子都无,充满这市井妇人的爽利和讨喜。

“你们能过好日子就成。”秦云颐自然能看出妙雨的状态是真好,不是假意的说好,她很欣慰的说。

“奴婢虽然在宫外,但也一直想着宫里的娘娘。”妙雨说,“坊间其实挺多娘娘的传言,说娘娘是天仙下凡。”

“你可不要说这个话来哄我。”秦云颐笑说,“说我是狐狸精转世还差不多。”

“有心人才这么说,普通百姓还是挺羡慕娘娘的。”妙雨说,“有看的清的也知道,娘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陛下宠爱娘娘,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有心人中伤娘娘,不过是后宫妒忌。”

秦云颐只笑。

“就是上次传李嫔的事,明眼人也知道,就算陛下真的是因为李嫔厌胜娘娘而被陛下刺死,也没有丝毫不妥处,相反陛下还是很仁厚,没有迁怒旁人。”妙雨说,“厌胜一事发生在哪个后宫都是血流成河的事。”

“民间对陛下的观感好吗?”秦云颐说,“说实话。”

“没有人说陛下为爱妃昏庸吧?”

妙雨摇头,“大家都称赞陛下是个明君,陛下上位来,又不苛捐杂税,也不严刑暴政,性格温和,这京城里的百姓最有体验,说是托陛下的福,能安稳的过日子。”

“这就好。”秦云颐说。陛下在做陛下时是无可指摘的,多怕因为她,被人冠之以昏君。

“这街头巷尾的货郎,混混,就是京中谣言的起源。”妙雨说,“奴婢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可以收钱办事的,和京中各府的管事都眼熟。”

“不然你以为哪里传的那么快?”秦云颐笑说,“想要外传的消息,告诉了人,他们专找人多的地方,一说,就都知道了。”

“广平侯是大主顾就罢了,但是奇怪的是,上次李嫔的事,金家的人也照顾生意了呢。”妙雨说,“奴婢觉得奇怪,觉得这个一定要告诉娘娘。”

“金家?”秦云颐问。

妙雨点头,“奴婢家的豆腐有时候也会托货郎送货,一来二去就熟了,和我家那个喝酒时,就吐露了。”

“他们都不知道我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也没防着我。”

“这个确实值得深思。”秦云颐点头说。

“难道是为了金昭仪?”妙雨问。

“也许吧。”秦云颐说,是为了金昭仪落井下石,还是干脆是,丽太妃?

妙雨见她沉思,又说,“奴婢现在也算有门路的了,娘娘若是有想传的消息,就告诉奴婢,奴婢找人给娘娘在京中传话,保证谁也不知道是娘娘传的。”

“不能让娘娘白被人说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空口胡说嘛,奴婢也能编。”

秦云颐闻言笑说,“现在还不需要,等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劳烦你。”

妙清送妙雨出宫,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包袱,“这是娘娘赏你的,特意选的没有印记的碎银子,好的布头,让你用着方便。”

“不用你特意提醒,娘娘的好,我知道呢。”妙雨说,“不然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自不量力的来参与宫闱中的事。”

“你素来有想法。”妙清说,“咱们能有现在的机遇,多亏了娘娘,不然不是锁在这深宫里日复一日的空待流年,就是给别人做小星,看奶奶的脸色度日。”

“我们现在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知道。”妙雨说,“等你到年岁了,放出宫配人,咱们就当亲姐妹走动,也是一门亲戚。”

“妙清,做人家正头娘子的感觉真的很好。”妙雨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崔婕妤

妙雨告知的消息让秦云颐心事重重,一直维持着坐着的姿势思考,一直等到妙宁来报,说是地泰宫来信,陛下今日批折子晚了,就不过来了,她才变化姿势。

这是一个暗号,表示陛下今天要在天清宫召幸其他嫔妃。

秦云颐点头,“你去内司,让妙平没事了就来荣华宫,我有话问她。”

陛下既然不来,秦云颐就叫人松了头发,也换了更轻便的衣服,如今白日里还好,到晚间就有风,又还不到穿厚衣裳的时候,秦云颐就叫人寻了一件披风出来,自己披上。

为了不吃苦药,秦云颐可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妙平和晚膳一起来的,秦云颐就招手让她一起来吃,说是一起来吃,不过是她坐在上首,妙平另摆了一个小食案坐在下首,秦云颐留下妙清妙安让她们一起吃,其余人都退到殿外去伺候。

“今日这顿饭可是托蒋内史的福。”妙安调皮的对妙平说。

“娘娘日后可不要再给妙安赐菜了,就由着她去吃宫女的例食,省的她说这些没心肝的空话。”妙平说,女官服装是褐红色,无端显的人成熟了几岁,妙平本就是板正的性子,当了两年女官,更是不怒自威。

也就是在旧主,和小姐妹前,还能有些从前的样子。

“我是荣华宫的大宫女,内膳司难道还敢慢待了我不成。”妙安笑说。

秦云颐看她们笑做一团不由也勾起嘴角,“一直也没问你,在内司待的如何?”

妙平点头,“我是陛下亲点,又是娘娘的身边人,内司无人为难我,再有韩总管,常常也来指点我,总算是不堕娘娘名头。”

“我常担心,因为我的关系,让你在内司难办。”秦云颐说,“这内司的复杂,远甚于后宫嫔妃之争。”

“我是娘娘的人,那么在内司,我只需顾忌三种人,陛下的人,皇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的人。”妙平说,“陛下管理内廷并不用内司的人,皇后娘娘的和太后娘娘的人,只要行事端正,她们抓不到马脚,顶多也就是言语上挤兑几句。”

“除了这三种人,后宫其他人的人多吗?”秦云颐问。

“多少都有点,内司有职位的就有一百来号人,底下做事的宫女又有许多,闲散部门的还好,要紧部门的多少都收过各处的供奉。也只有娘娘你,是一点都没动过内司的心思。”妙平说,“传传消息,给个方便,真要替妃嫔们做点事,那就得看事的大小,和酬金的多少了。”

“都是滑不溜丢,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依你的观察,你觉得谁的人最多?”秦云颐问。

“皇后娘娘吧。”妙平说,“太后娘娘的人前些年多,但是这两年,渐渐被皇后娘娘的人顶下来不少。”

秦云颐疑惑的偏头,“皇后的人,都是进宫后才扶持的,太后娘娘的人虽比皇后早些,也早不过半年,先帝病重前可是丽太妃长期把持着后宫事务,你有见过丽太妃的人吗?”

妙平摇头,“内司在陛下登基时换了一大批人手,听说是太后娘娘把太妃的人都换了。”

“反正我是没见过什么丽太妃的人。”

“那金昭仪呢?”秦云颐问。

“没听说有。”妙平摇头说,“金昭仪一进宫就被太后那边的人欺负,后来有圣宠才好些,内司都生着一双利眼,若真有丽太妃的人,一开始也不能看着金昭仪那么被欺负吧。”

秦云颐点头,只是心里还存疑,丽太妃不是得宠一时半会,她是足足得宠了二十来年,尤其是最后十年,她是摄六宫事,太后当时和被废也没两样,幽居在宫,并不出来走动,这样一个宠妃,她的人手,在先帝驾崩后就能立即被全部瓦解吗?

幽居在宫的太后真的能认清楚所有太妃的人吗?

金昭仪虽然答应和怜嫔合作,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就去玉寿宫找姑母说了自己的担忧,“怜嫔和我们都不一样。”

“她是北疆来的贫困女子,书不曾看过几本,字不识得几个,但她就比你们多几分血性。”丽太妃说,“她要争,她敢争。”

“争也要讲法子。”金昭仪说,“不然不就凭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既然你选择了和她同谋,就要扫好尾,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如果失败或者被发现会怎么样?”丽太妃说,“不要把自己折进去。”

“姑母。”金昭仪叹气,“我一想到要对上贵妃,我就心里发慌。”

“你傻呀。”丽太妃说,“现在是怜嫔要冲在前头,你就在侧边敲敲边鼓,不要自己顶上。再说了,得学会借力打力。”

“你不想直接对上贵妃,就让其他人对上贵妃。”

金昭仪迟疑的点头,丽太妃见她没想明白就再说的明白点,“如嫔。”

“如嫔?”金昭仪反问,“你是说太后?”

“太后从前被我死死压制住,一身的力气没地使,皇后进宫时两人好的什么样的,可把她春风得意的,不过这两年我瞧着也不像当初那么热切了。”

“如嫔进宫这么大好的局面都不曾固下圣宠,生下皇嗣,已经是无用了。”丽太妃说,“太后一直不喜欢贵妃,只是没什么由头,你要给她送上这个由头,让她去和贵妃对上,陛下到时候就难办了。”

金昭仪点头,随即又面露愁色,“我伺候陛下的次数也不少了,至少比吕妃和姚妃多,她们都生了皇子,我这肚子却不争气。”

她希冀的看着丽太妃,丽太妃当初可是连生了三个皇子,就算有一个夭折了,也是养大了两个,她模糊想起小时候听娘说过,姑母是有秘方的,于是想问一问,“我都想找人去问问,可有生孩子的秘方?”

“孩子是缘分。”丽太妃却劝她,“你伺候陛下的次数再多,能多过贵妃吗?她不也还一个蛋都没生。”

金昭仪见丽太妃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只叹息一下自己的福气,过后也不再说。

她不知道,丽太妃根本不希望她怀上龙嗣,有秘方又怎么会告诉她。

深宫日重,转眼就到十月里,披上厚厚的衣衫,有怕冷的,更是早早就生起了火炉,怜嫔的膝盖已经养好了,走路间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妥。

崔婕妤一直没来找她,不过她还是惦记着,在崔婕妤去荣华宫回来的路上堵住了她,“贵妃待你可是真好。”

怜嫔自然也是调查过的。

“不知道贵妃知不知道你原来并不盼着她好呢?”

“我不盼着她好才是正理。”崔婕妤说,“她也知道的。”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婕妤。”怜嫔肯定的说,“你既然如此说,又为何隔三差五就去荣华宫请安?”

“我只是要她看着我,听到我。”崔婕妤说,“然后她就会想起,萧家梁上挂着的女尸,她活着就是背负着别人的命。”

“谁的命?”怜嫔问。

崔婕妤看她一眼,“怜嫔现在连贵妃的身世都不知道,我也没什么和娘娘说的。”

“我知道。”怜嫔挡住她说,“贵妃是罪臣之后,她的亲人都已经死绝了,就剩下她一个。”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她嫂子的妹妹。”崔婕妤说,“她母亲要殉节,带着全家女眷上吊,独活了她一个,你说可不可恨?”

怜嫔眯起眼睛,“所以她对你好,是因为对你有愧。”

“而你恨她,你想报复她。”

“我不只是想报复她。”崔婕妤说,她靠近怜嫔后轻声的说,“我想她死。”

怜嫔看着她许久,才勾起嘴角笑出来,“总算在这深宫里看到一个带狠劲的。”

“我们两目标一致,不如携手同行?”

崔婕妤直视着前面,“事情若是这么简单,一进宫我就如愿了,何必等到现在,等娘娘来说联手。”

“我要她死,总不能让自己露了行迹,让家人跟着遭殃。”

“你说贵妃对你有愧,见到你就会想到你姐姐,可是她心里会难过吗?”怜嫔说,“如果她根本不在意,岂不是你的办法毫无作用。”

“她如果毫不在意,就不会每每都避而不见了。”崔婕妤说,“陛下不在的时候,她有时夜里会梦魇,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这种情形越来越频繁。”崔婕妤说,“就算她现在是贵妃,是陛下的心尖子,那天一定是她人生中最悲惨,最难以磨灭的一天,她想忘记,我偏让她想起。”

“钝刀磨肉,不过如此。”

怜嫔默思一会,然后笑说,“你这样钝刀磨肉要到什么时候?别到时候她反而习惯了,也不觉得难受。”

“人死有魂灵,在阳世间有牵挂就会萦绕在附近。”怜嫔说,“贵妃瞧见你的愧疚,总比不上她亲见她嫂子你姐姐的愧疚。”

崔婕妤看着她,心照不宣的笑说,“原来嫔娘娘能做的事真的比一个婕妤要多的多。”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魂

偶尔睡不好这个事,秦云颐不让人告诉陛下,“告诉陛下也没什么用。”

“可是陛下陪着娘娘,娘娘晚上就不曾惊醒过。”妙清说,“娘娘整夜这么枯坐着,也不是办法。”

“并不是经常不是。”秦云颐笑说,“只是偶尔,没关系的。”

“十天里除了陛下来的五天,剩下五天有三天睡不好,这还不是经常?”妙清担忧说。

妙安和她商量过,反正娘娘也不怎么见崔婕妤,干脆以后崔婕妤来的时候也不要告诉娘娘了,她的潜意思是娘娘睡不好都是因为崔婕妤。

妙清原本想,这不行,娘娘不见是娘娘不见,她们不禀告算怎么回事,有一就有二,如果欺瞒娘娘成了常事,对她们来说不是好事。

但是眼下娘娘睡不好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心里也动摇了,于是委婉跟娘娘说,“娘娘本就不喜妃嫔上门来打扰,不如放出话去,非召不得入内,可好?”

秦云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妙清的意思后,苦笑着摇头,“没用的,她一个大活人在那里,来不来,我都会想起的。”

“娘娘干脆禀了陛下,把崔婕妤送出宫去吧。”妙清说,“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陛下会同意,但是我不能这么做。”秦云颐说,“我这么做,怎么对得起我的嫂嫂。”

“那竟成了死结不成?”

秦云颐叹气,然后打起精神来说,“放心,我会调整好的,其实是半夜睡着冷,所以也有一部分原因。”秦云颐把原因归罪于变天。

“那奴婢每夜多烧两个汤婆子放在娘娘被窝里。”妙清也只能这么说。本来可以半夜来换一次汤婆子,这样比多放几个效果好,但是秦云颐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进她的寝室,值夜的人从来都是睡在隔间。

若是半夜进去换汤婆子,吓着贵妃,也是扰了她的睡眠。

齐枞汶年中陪了秦云颐好几个月,到了冬月,就要给久旷的后宫广施雨露,韩兴适时的让内膳司准备滋养的药膳,齐枞汶看着上的鹿肉煲,“这都是这个月第几回吃鹿肉了。”

“鹿肉是益气力的,这秋冬进补,鹿肉为上。”韩兴陪着小心说。

益气力,还温肾壮阳呢。齐枞汶心想,他现在就是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每日辛苦劳作。

“贵妃最近今日还好吗?”齐枞汶问。

“贵妃挺好的呀。”韩兴说。

“没遣人来问朕?”齐枞汶问。

“贵妃向来体贴不过。”韩兴笑说,“从不让陛下为难。”

“朕倒是想让她为难朕。”齐枞汶说,“当年丽太妃不准先帝去宠幸她不喜欢的妃子,闹腾的半个宫都不得安宁。”

“朕当时还想,先帝怎么会喜欢丽太妃那种蛮不讲理的人。现在想想,闹腾,有闹腾的趣味。”

“那要小的去提醒娘娘,让娘娘闹闹陛下?”韩兴提议说。

齐枞汶扫了他一眼,“算了,拿彤史来给朕看看,等到腊月,朕要好好休息。”

夜风阵阵,隔着厚厚的幔帐,风吹着窗户的声音也能陆陆续续传进来。秦云颐本睡的好好,突然像是有人靠近的那种心悸让她从梦里醒来。

帐顶缝着的夜明珠有微弱的光,她拉开床帐,寝殿里只留了两个烛台,离床不远不近的位置。深夜里静悄悄的,莫名让人害怕。

“妙宁。”秦云颐本能的呼喊今天值夜的宫女。

没有人应答。

秦云颐才记起来,因为不想让她们担心自己惊醒的事,借口入冬寒冷,免了她们的值夜。

秦云颐口干舌燥,风声好像更甚,她裹着被子拖着下床,去桌边倒一杯茶喝了,茶水冰凉,入喉打了个冷颤,她哆哆嗦嗦的准备回床上。

嗖的一下,烛火被吹灭,室内变得昏暗,秦云颐警惕的看向四周。

“云儿——”好像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云儿——”

声音飘飘忽忽,忽远忽近,但你觉得是幻觉时,她又告诉你是有人真真切切的再叫她。

“谁在这里?”秦云颐抖着嗓子问。

“云儿,你过的好吗?”飘忽的声音说出了一个长句,然后从梁上直挺挺垂下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脖子下还挂着有白绫,在梁上前后摆动。

“啊——”秦云颐放声惊叫后,软软摔倒在地,没了意识。

那女鬼暗啐一声,这么容易就吓晕了,她还没演完全套了,不管了,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又如鬼魅一样消失。

虽然娘娘说了不要值夜,但是也不能真就安心的回去睡大觉。今日轮着妙宁值夜,她裹着毯子在大殿旁的茶房坐着,靠着炉火,也不算冷。

本来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被一声惊叫惊醒,过后再仔细听,又没有了,妙宁有些奇怪,一开始压根没往贵妃处想,觉得她不可能发出那样的声音。

但再眯眼靠着又总不踏实。

妙宁想,还是出去看看。

大殿的门没有关紧实,妙宁推开一条小缝往里看,隔着厚厚的帷帐其实什么也没看到。妙宁小声的喊着娘娘,然后又往里走了几步,掀开帷帐看,才知道烛火灭了。

“关的这么严实,还有风进来?”妙宁小声嘀咕说,用火折子重新点燃了蜡烛,然后发现了床前面一大坨黑影,她吓的往后跳起,“天。”惊呼出一个字就被她生生咽回去,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去看床上的娘娘。

床上没有娘娘。

妙宁再定睛一看,地下那不就是娘娘的被子,被子里裹着不就是娘娘。

“娘娘?”

妙宁惊了,连忙上前去摇晃她,摇晃两下,又想着该去叫其他人来才是,起身跑到门边了又想着不能直接让娘娘这么躺在地上,又跑回来,把娘娘拖上了床,盖好被子,才出去叫人。

荣华宫一阵兵荒马乱,立时就点亮了殿里殿外的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木成舟被叫醒去叫太医,妙安跪在床前,隔着被子握住她的手,连声轻唤,“娘娘,娘娘。”

秦云颐皱眉后清醒,一睁开眼却恐惧的往后退,只抬眼看向梁下,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娘娘,你怎么了?”妙安问,“妙宁说进来时烛火灭了,你晕在了床前。”

秦云颐定睛看清了是妙安,殿内烛火明洞,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曾有,她揪紧了衣服的手放松,“没事,我起夜要喝水,不小心摔了。”

“怎么摔的这么严重?”妙安担忧的说,“太医马上就来了,让太医看过后再睡吧。”

秦云颐点头。

妙安起身要去端热水来,秦云颐误会她要走,忙说,“别走。”

妙安奇怪的回头,“奴婢不走,奴婢去给娘娘倒杯水来。”

妙安端着茶盏过来,看着秦云颐捧着茶盏出神的样子就说,“以后这值夜的人还是得睡在隔间,娘娘心疼奴婢们,奴婢们也心疼娘娘,若是冷的话,多放一个炭盆就是。”

秦云颐苍白着脸点点头。

“此事不要同陛下说。”

妙安犯难,“这怕是有点难,娘娘不知道,妙宁来告诉我们,说你晕倒在殿内,吓得奴婢们好险没有晕过去。”

“然后点大灯,叫人,这动静就有些大,陛下明日一定会知道的。”

“那陛下要问起,就说是我做噩梦了,别说其他。”秦云颐说,“你亲自去跟妙宁说。”

“是。”妙安说完就要往外走,秦云颐又叫住她,“等妙清进来了,你再去说吧。”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太医来时,秦云颐也不让他诊脉,否则惊吓过度,很容易就诊出来,只让太医给开点安神方子,让她喝了就完事。

齐枞汶第二天醒来后知道这件事,赶在上朝前还转着来了荣华宫一趟,秦云颐喝了药已经睡了,齐枞汶看一眼就出来,然后问宫女到底怎么回事。

妙宁按照妙安教的如实的说了。

听说是做噩梦,齐枞汶也没怀疑,他只皱眉,“娘娘噩梦做的多嘛?”

“不多。”妙宁硬着头皮说谎话,“因着奴婢值夜这么久是第一次遇见,就慌了神,动静闹大了些,妙清妙安已经告诉奴婢,日后再发现娘娘做噩梦,只要陪着娘娘就好。”

“这样是不对的。”齐枞汶说,“下次娘娘再做噩梦,你们就去天清宫,天清宫比太医院近,这件事上,朕也比太医有用。”

妙宁点头。

“朕知道贵妃有事都不想让朕担心,拦着你们不告诉朕,但是朕第二天知道就不担心了吗?”齐枞汶说,“日后再有此事发生,尽管去天清宫找朕。”

“是。”

齐枞汶匆匆交代两句又去上朝了。妙宁胆战心惊的问妙安,“我这算是欺君了吧,会被杀头吗?”

“放心。”妙安说,“娘娘不会让你被杀头的。”

怜嫔在地泰宫请安,没听人说起荣华宫闹鬼的事,难道贵妃还瞒下了不成?“贵妃昨日又魇着了,半夜三更的去找太医。”皇后说,“贵妃的胆子也太小了。”

“说起来贵妃进宫,魇着的次数还真不多。”宋妃说,“比起在王府时好多了。”

“那会儿可真是大夫就住在她院子里,半步不敢远离。”

如嫔好奇的问,“贵妃为着什么那么容易梦魇?”

“不该打听的事别打听。”皇后说,“行了,你们散去吧,本宫也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盼鬼

皇后越是如此,嫔妃心里就越好奇,贵妃因着什么经常梦魇?贵妃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多数人忌惮她并不肯当众说。

以至于后来的嫔妃只隐约知道贵妃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多的就不知道了。

从潜邸进宫的妃子们应该是最知道内情的,可是嘴松的李嫔已经没了,其余人闭紧嘴巴,多余的一个字都不会说。

不过既然有人动了好奇之心,自然就会有人去打听清楚,等到后面,想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秦云颐醒来时,就看见齐枞汶在床边坐着,“陛下。”

“好些了吗?”齐枞汶说,“饿不饿?”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睡了整整一天。”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秦云颐被他扶着坐起,“陛下枯坐了多久?”

“其实无碍的。”

“昨晚没睡好,喝了药,正好今天美滋滋的睡一觉。”

齐枞汶看着她还笑,就生气,低声问,“是不是又梦见那天了?”

“没有。”秦云颐矢口否认说,“就是普通的睡不好,妙宁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就吓着了。”

“真的?”齐枞汶不信。

“真的。”秦云颐笑说,“我要真是梦见那天魇着了,陛下看我有现在的精神吗?”

齐枞汶想想也是,“太医没说有什么法子?”

“那干脆以后这安神汤一夜一碗,安睡到天明。”齐枞汶说。

秦云颐说,“喝了药就吃不下饭,陛下要我喝药也可以,就不能逼着我吃饭了。”

齐枞汶闻言头大,“一个你,简直比国事还难料理。”

齐枞汶要陪秦云颐,秦云颐要打起精神应付他,倒是没空去想别的,直到第二天齐枞汶去上朝了,秦云颐才能空下来想想前夜的事。

此时想起那夜还有些心悸,心悸之外,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妙清你说,这世上有鬼魂吗?”秦云颐问。

“没有吧。”妙清说,“若真有鬼魂,这世上还有那么多该死的人好好活着?”

秦云颐讶异的看她,“那人们去寺院烧香拜佛,给祖先们扫坟上香,无一不虔诚,如果世上没有鬼魂,那岂不是白做了。”

“人们做这些就是为了自己心安而已。”妙清说,“越是杀人放火事做的多,越是寺庙跑的勤。”

秦云颐笑,“那若是见到已经过世的人呢?”

“也要不相信她是真的吗?”

妙清看她,“娘娘前日是梦见故人吗?”

秦云颐没承认也没否认,“有时候想念过世的家人,就想着哪怕是鬼魂也好,能再见一面,能再说说话,那该有多好。”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心中太想念,做梦就会梦见故人。”妙清说,“可是那也都是人想出来的,不是真的。”

“大道理奴婢不懂,但是奴婢知道,已经走了的人,他们的日子已经停留在他们走的那天,而还在世的人,每天都是新的日子。”妙清说,“太过思念故人,而忽视了自己的日子,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你这叫还不会说大道理?”秦云颐笑说,“我看你说的头头是道。”

“娘娘的家世,奴婢不清楚,妙安只是告诉了奴婢一些忌讳,说娘娘的家事是绝对不能提起的,但是奴婢想,不提,娘娘就忘记了吗?”

“这些往事,娘娘没人述说,闷在心里,最后都积坏了。”妙清说,“等哪天娘娘能坦然自若的说起那些事,娘娘才是真的走出来了。”

秦云颐笑,随后又叹息,“我的那些事,不是可以走出来的事。”

“算了,不说了。”

“娘娘。”妙清担忧的问,“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你没说错。”秦云颐说,“是我想明白了,我不该问的。”

“有些事情,相信的人自然会相信,不相信的人也会不相信,实在没必要问别人的意见,只遵从自己心里想的就是。”

怜嫔又去问了一次崔婕妤,更多有关于她嫂嫂的细节,“陛下这几日都会宿在荣华宫,难道你还要让她去?”

“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去,就更要多问清楚些。”怜嫔说,“好让她学的更像些。”

“那日,她只是背对着出现,话都没说几句,她就晕了,日后自然要多说几句才能让她更相信。”

崔婕妤其实对姐姐的印象也不深,毕竟她出嫁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记得这些东西,还是母亲在姐姐死后反复和她说起,她才知道。

大部分上次已经告诉怜嫔了,这次又问,也只能绞尽脑汁的想,怜嫔让她拿笔写了,“等我给她看完后就会让她烧了。”她派的谁去装鬼可没有告诉崔婕妤,两边都是互相不知道的。

怜嫔还要问崔婕妤,“说来也奇怪,谋逆,在中原不是大罪吗?为什么贵妃能安然无恙,还能当贵妃?”

“当时陛下还是王爷,去求的先帝,说心悦秦家女许久,希望能纳她做侧妃,陛下允了,但是不是侧妃,是庶妃。”

“不过就算是这样,秦云颐进王府到底是先帝点的头,名正言顺,到陛下登基,立为贵妃,旁人也不能说别的。”崔婕妤解释说。

“男女大防,不就是你们中原的讲究吗?”怜嫔说,“那陛下是怎么心悦贵妃来的?”

“当时贵妃多大呀?”

“听说中原人订婚还挺早的,陛下心悦贵妃,那怎么都应该在订婚前吧。”

“你要问这些,我还真不知道。”崔婕妤说。“我又不是一直在京里。”

“不过我听母亲说过,秦家爱女,早早就放出声不想女儿早嫁。”崔婕妤说,“应该是有许多人明里暗里打听,才会放出这样的声来。”

“贵妃那样的容貌,当时家里又没出事,也是名门,该是一家女百家求。”崔婕妤说,“虽然淑女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一年总有几个时机是要出去,和众人同乐的,许是哪次被陛下看中了也有可能。”

“陛下一定很喜欢她吧。”怜嫔有些酸溜溜的说,“没出事,说要纳她还算说的过去,明明父兄出了那样大的事,陛下冒着被先帝猜忌的危险也要纳她,可见心里爱重。”

“难道真的有只见一面就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的感情?”怜嫔在问崔婕妤,也在问自己。当初她和哈克,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自然而然的有了感情。对陛下,她一开始是没有感情的,只是陛下生的好,待她又温柔。

而且他还是那么有本事的男人。

渐渐的她心中也对陛下有了感情,所以她从一开始的只想把梦嫔那些人踩在脚下,到现在,想把陛下从贵妃那抢过来。

这个问题对崔婕妤来说,也无法回答,她或许有过少女情衷的时候,但是在母亲一年一年的怨怼中,也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不是一个人。

齐枞汶来陪秦云颐的这几日,秦云颐只是闭着眼睛装睡,等到陛下睡后,她就睁着眼睛盯着梁下。

知道眼泪累到睡不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

所以每天早上都起的比齐枞汶晚,齐枞汶看见她睡的香,还以为是自己陪伴的效果,很喜欢,不让人叫她,由着她谁。

盯了四天,什么都没发生,秦云颐就想会不会是陛下在这里的缘故,陛下阳气重,于是鬼魂就不敢过来。

于是用膳的时候,秦云颐催促陛下,“马上要年关了,陛下不是要持斋禁欲了吗?我已经好了,陛下不要担心我,快去吧。”

那些日子都是定死的,陛下必须要做的。

“那朕今夜就不过来了。”齐枞汶说,“礼部那都催了好几天了。”

“朕一旦持斋,你就算魇着了,朕也不能马上过来看你,虽然朕是不相信朕吃这几天斋就能影响国运,但是不能让朝臣们有攻击你的理由。”齐枞汶说,“不然明年但凡有个地动雨多的,都会扯到你身上。”

“所以你这些天乖乖的,不要让朕担忧。”

秦云颐乖巧的点头,但齐枞汶啰啰嗦嗦的交代了一大堆,显然还是不放心,秦云颐只能笑说,“那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陛下的寝衣睡怎么样?”

“就像陛下还陪着我,陛下就不用担心了。”

“这个主意好。”齐枞汶说,“不过寝衣穿了就洗了,不如就拿朕现在穿的里衣吧,朕现在去换给你。”

齐枞汶当真起身宽衣,秦云颐忙叫人去拿换的衣服来,最后她抱着齐枞汶新脱下来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余温,本来只是搪塞他的一个说法,这时却有些脸红。齐枞汶看着她低头羞赧的抱着自己的衣服,也是心潮蓬湃,不由上前搂紧了她,亲吻她的额头,“若是有仙术能把你变小变大就好了,那样朕就随时可以带着你。”

“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

是夜,秦云颐侧卧着等待,烛火也让人只留了两盏,如那夜一般,今日又是妙宁守夜,秦云颐晚上赏了一碟点心给她,吃饱了更容易犯困。

“云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试探

今夜外面没有狂风,所以室内有刷刷的风声很明显,蜡烛被吹灭,有飘忽忽的声音在叫云儿。

秦云颐一直屏息以待,直到那个白影子出现在廊下,才开口问,“你是谁?”

女鬼被她吓的一晃悠,还没开始装神弄鬼嗖的一下就又飞走了。

等她出了荣华宫,躲到安全的地方了,她才把头发扒拉开,露出下面素净的一张脸,“我的个乖乖,这贵妃从怕到不怕也太快了吧。”

她回头往荣华宫的方向看,因为上次贵妃一打照面就晕了,她这次想着顶多多支持一会,所以她还没化脸装,这样可吓不到人。

哪晓得她这次像是早有准备在这等着她似的,她第一反应就是有埋伏,赶紧撤。

她摸着胸口,这可是她装鬼以来,第一次吓人没吓着,反而被吓的厉害,不行,这个鬼不能再装了。她偷偷溜到怜嫔的宫里,怜嫔原就知道她今天要去吓贵妃,正在等她呢。

“怎么快就来了?”怜嫔看着屋里突然出现的人说。

“这鬼装不下去了。”水笙严肃的说,“贵妃已经有所察觉了,今天要不是我跑的快就被她准备的人抓住了。”

“什么?”怜嫔诧异,“上次你才说她当场就吓晕了,这次反而有准备了吗?”

水笙点头,“我才到场,还没准备呢,她先开口了,问我是谁?”

“这一看就知道是早有准备在等着我呢。”

怜嫔将信将疑,“可是。”

“反正我是不会再去了。”水笙说,“你上次给的钱,我只收了一半,余下的我也不要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怜嫔竖眉说,“我既然给了你钱做事,你也收了钱,什么时候停止就得我说了算。”

“你无非就是怕贵妃知道了小命不保,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你小命不保。”怜嫔威胁说。

水笙叹气,师傅的头一条告诫她就是,在宫里过活,第一条就是千万不要当面顶撞主子们的意思,“既然有被发现的危险,再装下去,万一被抓了,我可不会替娘娘遮挡,内司一审讯,我就全招了。”

“你先回去,我明日去打听打听,要不要装,等我通知你。”怜嫔说。

水笙点头,然后又悄没声息的走了。

在靠近宫墙一溜矮的跨院里,住着在这宫里做着比如洒扫的杂役宫人,水笙进入最左边的一个小屋,她师傅正在等她,“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去了一趟怜嫔那。”水笙说,她走到梳妆台前,把散着的头发编成辫子,再把穿的白衣换下,师傅去给她倒了一杯茶,这一切都发生在黑暗中,但是两人说话行事,万全不受黑暗影响,如同白昼一般自如。

师傅原来是个武林人的女儿,一直以来跟父亲相依为命,后来因为父亲被对家寻仇杀死了,她无依无靠,又担心被寻仇,就混进了宫。她又不喜欢伺候人,就甘愿当个杂役宫人,自小练武,体格扎实,别人看来幸苦的扫御道长街,她玩一样就做了。

时不时还能偷溜进内司改善一下伙食,美滋滋。

半夜里宫殿就是她的游乐之地,夜路走多了,就见着许多事,她虽淡漠,有时候也会急人所难,到后来,干脆就是收钱办事,两下干净。

反正她一身本事,不用白不用。

她在宫里过的自在,也不说要出宫,后来在夜里看到一个小宫人拿了根磨尖了木棍想要去杀死欺负她的大宫人,她就顺手救下来,摸摸筋骨后就收做徒弟,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她,想着,等她到二十五岁可以放出宫了,她也就跟着出宫,总算又有一个家。

还有一年半,水笙就可以出宫了。本来她们已经不准备再出手,她这些年攒下的钱已经不少。

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怜嫔找上了门,是丽太妃介绍她来找的。师傅当年看丽太妃才死了儿子可怜,没想到帮了一把后反而被赖上了,也就是如此,师傅才有了出宫的打算。不然她是准备在宫里老死,等到要死了,再偷溜进皇陵,找个地方躺着,也受受皇家的供奉。

“贵妃像是有所察觉。”水笙说,“我才进去,她根本就没睡,问我是谁,我差点就露馅了,赶紧就跑了。”

“那怜嫔怎么说?”师傅问。

“怜嫔说她明日去探听荣华宫的情况。”水笙说。“她不准我半途而废,不过我也告诉她,反正只要被抓,我保证马上就把她抖露出来。”

“就算把她抖露出来,你这条小命也难保。”师傅说,她沉思片刻后说,“这样吧,如果日后怜嫔还要去你去荣华宫,你就别去,我替你去。”

“那怎么行。”水笙回头认真的说,“师傅难道以为你出事了,我还能独活吗?”

“我被家人卖进宫,差点就死在宫里,是师傅救的我,师傅是我的师傅,也是我的爹娘,我不会让师傅替我淌浑水的。”

师傅拍她一下,“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你要有个闪失,那我靠谁去?”

“行了,早点睡吧。”

师傅心想,她明日该去探探荣华宫的底,收钱的事犯不着赔上命。

真到万不得已,她们两个偷偷溜出宫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一句询问,那鬼影瞬间就没了身影,秦云颐也是又失落又纳闷,难道鬼魂是不能跟人对话的?

她呆呆坐在床上想不出理由。

妙宁举着火折进来,“这蜡烛怎么又灭了?”

然后就看见秦云颐坐在床上,“娘娘?”不会又魇着了吧。

“无事。”秦云颐说,“有些饿了,就醒了。”

“那奴婢去给娘娘拿些果子?”妙宁放下心来,“还是去茶房给娘娘下一碗热汤面来。”

“拿果子来给我垫两口就行了。”秦云颐说。

怜嫔在地泰宫请安后,就直接去了荣华宫,她本来没想过贵妃会见她,她只是进去借通传的空处,让宫女去问下小宫人,看有没有多了人手,如果贵妃早有准备,一定会另准备人。但是没想到,贵妃听到通传,反而让她进去了。

难道娘娘知道是她搞得鬼。

怜嫔收拾心神,才走了进去。

“给贵妃娘娘请安。”

“你今日来找本宫有什么事?”秦云颐问。

“没什么事。”怜嫔说,“嫔妾往常来荣华宫都见不着娘娘,没想到今天有这样的运气,能得娘娘接见。”

“你拿本宫做消遣呢?”秦云颐笑问。

“嫔妾不敢。”怜嫔说,“若娘娘真要问嫔妾一个理由,那嫔妾就是想来问娘娘,为何从前不见嫔妾,为何今日又愿意见嫔妾?”

“想见就见了,不想见就不见。”秦云颐说,“端看本宫心情如何。”

“那娘娘今日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怜嫔问。

“自然是心情不好。”秦云颐说,“你也知道,本宫不是个待人刻薄的性子,这心情不好也不能拿别人来出气,正好你撞上来了。”

“你既然不服本宫,又明里暗里与本宫相争,本宫要为难你,也不算过分。”秦云颐笑说。“上次你还自己跪下来给本宫泼脏水。”

“对了,皇后娘娘后来又给怜嫔送教养嬷嬷去吗?”秦云颐问。

“应是去了的。”妙清说。

“那本宫怎么看着,怜嫔的礼数还是如此粗糙,直言犯上。”秦云颐说,“去内司叫一个秀女的教养嬷嬷来,给怜嫔上上就加强课。”

“就在偏殿吧,火炉烧旺些,不要让怜嫔冻着了。”

怜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贵妃怎么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好,她在荣华宫偏殿待着,她的宫女就有更多时间去探听情况。

内司来的教养嬷嬷头发已经花白,常年严肃的板正着脸,那严肃都化成了脸上的皱纹。怜嫔进宫就是热门秀女,教养姑姑宫女捧着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严格要求她的礼仪,所以她还以为学礼仪是很简单的事。

等第一次见识连走路下跪动摇学,一遍重复一遍,起来蹲下,不过几下就摇摇欲坠,但是教养嬷嬷仍旧不满意时,她才觉得这惩罚是磨人不见血的招。

在荣华宫学了一个时辰,才被允许出宫,妙清还说,“娘娘说了,日后怜嫔娘娘再来,就依旧上着这个课,看来还是有效果,怜嫔娘娘的身姿看着齐整多了。”怜嫔还得谢恩。

等宫女搀扶着怜嫔出宫门,怜嫔后背都湿透了,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寒颤,咬牙切齿的说,“赶紧回去。”

怜嫔在荣华宫学了一个时辰的规矩,早就传遍了后宫,皇后把教养嬷嬷教过去,问她教了些什么,“也没教些什么,总要先教会怜嫔娘娘怎么走路,怎么坐,怎么行礼才是。”教养嬷嬷说,“贵妃说的回话的问题,奴婢还没来得及矫正。”

“时间太短了。”

皇后讶然,“竟然是这么不成样子吗?本宫先前不是派了人去教怜嫔礼仪,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崔嬷嬷回道,“奴婢刚才去问了,说是虽然在怜嫔宫里住着,但是怜嫔娘娘并不让她教,只好吃好喝的供着。”

“没用的东西。”皇后说。“把她加回来,让内司再派一个能干的进去,一定要把怜嫔的礼仪给本宫掰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喜讯

“你打听出什么了?”怜嫔躺在榻上,让人给她揉肩揉腰。

“没打听出什么。”宫女说,“奴婢说道伺候值夜,她们说贵妃夜里事不多,只要一个人值夜。”

“昨天也是一个人值夜?”怜嫔问。

“娘娘,奴婢若是问的这么细致,就该让人知道了。”宫女说。

怜嫔点头,“她们知道闹鬼的事吗?”

宫女摇头,“连娘娘梦魇都知道的少。”

“奴婢说在地泰宫听说贵妃常有梦魇,她说她到荣华宫这么久,也就碰到过一次,就是那天那次。”

既如此,贵妃应该没有安排人在等着捉鬼,那贵妃清醒着是什么意思?她难道想一个人捉鬼?怜嫔陷入沉思。

这时宫女来报,说是地泰宫又派了一个教养嬷嬷过来。

“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怜嫔不耐的说。

“皇后听说娘娘在荣华宫无礼,被贵妃着人教育了,觉得之前派过来的教养嬷嬷办事不力,就又换了一个来。”宫女说。

“既如此,你把她领到先前张嬷嬷那屋住着,一应都照张嬷嬷那样供着就成。”怜嫔说,“不要让她来烦我。”

宫女一脸为难。“可是嬷嬷现在正在门口站着,要给娘娘问安呢。”

“就说我免了她的问安。”

宫女应声出去,过后又苦着脸回来,“嬷嬷不肯走,必要见着娘娘。”

怜嫔自觉晦气,“中原人就是麻烦。”

她此时还不知道,她入宫一来最大的麻烦这才开始,这个嬷嬷来不像之前那个嬷嬷好糊弄,每日都给安排早晚课,不上不行,隔三差五,这嬷嬷是要回地泰宫回禀的。

因为正是年关,大宴小宴不断,嬷嬷也要跟着同去的,在她身后站着,时不时上前小声提醒,娘娘身子别动,娘娘笑小些,娘娘举杯的姿势不对。

只把她烦的不行。

而且她一开始没想过让人教礼仪的寓意,可如今看着别人揶揄的眼神,她再笨也想明白了,被人说无礼,被教养嬷嬷跟着,是很羞辱的一件事。

自从那夜后,鬼魂就再也没有来过,秦云颐熬了几个晚上,都没等到,等陛下持斋结束后,大年,正月,她也就按下心思不想了,专心过年。

正月初几就有好几个好消息,姚妃,梦嫔,勤嫔还有吕美人相继别诊出有孕,皇家子嗣总是越多越好,齐枞汶也觉得自己的辛劳工作有了回馈,心情大好。

后宫就有些酸溜溜的。

姚妃这是第三胎了吧,勤嫔和梦嫔也就算了,这个什么吕美人,不过是伺候了两次就怀上了,这运气也太好了。

陛下已经让吕美人孕期用昭仪的份例,可想而知,只要她顺利诞下皇子,位分就会直接提到昭仪。

皇后也在思考,她的心思一直都没变过,想要抱养一个皇子做养子,从小养大,感情还是要不一样。

按说吕美人是最好的选择,她位分低,但是勤嫔也是广平侯找的人,一开始就是给皇后当肚子用的,只是勤嫔初封为嫔,若生诞下皇嗣,照陛下的习惯就会升为妃,抱养一个妃的孩子,恐怕陛下不会同意。

“娘娘先做两手打算。”崔嬷嬷建议说,“现在也指不定她们两都是生的皇子。”

“她们娘家都不显,到时候去母留子,一点隐患都没有。”

皇后点头,“那你去安排吧,伺候她们怀孕的人。”

无子的妃嫔都是又酸又嫉,但是无子的秦云颐心情还是很平和的,看齐枞汶开心,她也开心,只是妙安等宫女有些意难平。

其实一直以来,宫里都有传言,许是贵妃身体有问题,才不能生。

妙安知道娘娘身体没病,但听到这种传言,也不能去辩解什么,只把自己憋的要死。但是这么些年,明里暗里的去劝娘娘,娘娘都不为所动。

妙安也不知道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还是真的疏忽,一早打开锦盒给娘娘拿药时才发现,“怎么只有一颗了。”

“这要现在去通知宫外的袁大夫去配,那得好几天呢。”

秦云颐看着镜子的自己,片刻后说,“吃完这颗,也别让去配了。”

“好。”妙安回答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秦云颐摇头,也不去计较她是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想的太美,一停药就能怀上孩子,我都这个年纪了。”

“娘娘什么年纪?”妙安说,“如花似玉的好年纪。”

“明年荣华宫就有孩子的声音了。”

秦云颐笑着摇头。

如嫔从玉寿宫出来,闷闷不乐,姑母说了,吕美人这次若生了皇子,就让她抱养过来,“你自己又不能生,等哀家死了,吴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养个皇子在膝下,日后是个亲王,总算是聊甚于无吧。”

如嫔摸着自己的肚子,觉得憋屈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不争气,哎,姑母在时,她是太后侄女,旁人总要给她几分体面,等到姑母去世,她的日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些事,就忍不住烦闷。

“怎么偏偏是吕美人?”如嫔碎碎念道,“我宫里也有那么多贵人美人,竟没一个中用的。”若是她宫里的低阶妃嫔生的,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抱过来。

吕美人不是她宫里,要抱过来不得要多费些心力。

“送去给吕美人的东西要仔细检查过啊,一定要拿最好的。”如嫔对身边的宫女说,“你今天出宫一趟,让大哥去调查一下吕美人的家世,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没什么能帮忙的,把吕美人的娘接过来,下次娘进宫,让她带着一起进宫,让吕美人也见见亲娘。”

“是。”

梁婕妤和勤嫔一同进宫,路上的好姐妹,在进宫后两人份位不同就离了心,梁婕妤依靠金昭仪,比勤嫔多伺候了几次陛下,但是如今,还是勤嫔先有了孕。

大家都说,若是勤嫔顺利生下皇子,肯定会升妃的,吕妃,姚妃都是从嫔升上去的。

那到时候她和勤嫔就更是云泥之别。

金昭仪发现她的低落,劝她孩子不能急的,你看贵妃,不也没孩子吗?

“贵妃没生孩子也是贵妃。”梁婕妤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等到年后陛下又选秀,又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陛下还能记住我几回。”

“陛下不是凉薄之人。”金昭仪说,“你看我比你也早进宫这些年,陛下不还是召我吗?”

“只要好生伺候着陛下,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就算金昭仪这么劝慰,梁婕妤还是闷闷不乐,等到她走后了,翠羽担心的说,“梁婕妤这般想不开,真担心她会对勤嫔不利。”

“她进宫的时间短,还不知道陛下对皇嗣的看重,她若真对勤嫔下手,就可以去冷宫跟萧美人作伴了。”金昭仪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也劝了这么多,她要听不进,我也没法子。”

翠羽没担心错,梁婕妤确实在知道勤嫔有孕后,满脑子心里想的都是,勤嫔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她不能让她生下来。

不过她也不是莽直的,和勤嫔两败俱伤是最差的打算,但是如果能落了勤嫔的孩子,再不涉及到自己,那就要好好谋划。

怜嫔这个年过的可不好,她到不是对怀孕的人有什么嫉妒,反正她还年轻,要生还有的是机会,她气的是秦云颐让她丢这么大脸。

那个教养嬷嬷还每天磨磨唧唧,她倒不像是贵妃宫里的那个教养嬷嬷,让她翻来覆去的走路下跪,

但是跟念经的一样碎碎念,一样的让人心烦。

她想着过了这些天,贵妃再怎么做准备也松懈了,就让人去通知水笙,让她在元宵那日,也去吓吓贵妃。

最好让别人看见。

荣华宫一直当做无事发生,她就要人知道荣华宫闹鬼。贵妃那样的家世,也不愿意人提起吧,她就要人人都议论贵妃的家世。

看她气不气。

水笙跟师傅说,怜嫔让她在元宵去吓贵妃,还要有人看见。“去吧。”师傅说,她也去打听了一下,“这世界上对鬼魂的人有两种,一种心中有鬼,看见鬼就怕,就恨不得把鬼也要抓出来挫骨扬灰,一种呢就是心中有不舍,瞧见鬼就不舍,想要挽留,想要对话,想要和从前的人叙旧。”

“我瞧着贵妃是后一种,你只小心不要被她看出端倪就行,她绝不会往外说。”

“不过元宵陛下也许会宿在荣华宫,若是被陛下发现,掘地三尺,陛下也要把你找出来,你不如在元宵灯会的时候,寻个贵妃落单的机会出来晃一下。”师傅说,“只让贵妃看一下变成,这样你对怜嫔那也有了交代。”

“贵妃既然不怕鬼,让你去吓她已经毫无意义,怜嫔这次还特意嘱咐让你让别人看见,她大概就是想让别人知道,贵妃闹鬼,让别人看个笑话。”

“师傅,我知道了。”水笙连连点头。

“对了,现在宫里可有三个金贵的孕妇,你在行动的时候也看仔细了,若是吓着她们,陛下也不会放过的。”师傅说,“若实在没机会,你也不用亲自露面,师傅不是教过你,怎么见水显字,你就在贵妃的酒杯里做手脚。”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元宵闹鬼

元宵黄昏,灯节开始之前,陛下要先去宫门西角楼,和早已聚集在下面的京城百姓同乐,点燃最大的龙头灯,预示灯会的开始。

往常都是陛下和皇后一起出现,但是这次,齐枞汶一早就说了,让秦云颐打扮好,到时候一起出席。

往年秦云颐都借口礼服太重不愿意累着拒绝了,这次齐枞汶说,“累也就一会,从角楼下来,你再换了衣服去赏灯也成。”

齐枞汶坚持,秦云颐也无法,只能跟他一起上了角楼。

宫墙下的百姓很快就发现今日陛下身边多了一个女人,“那是谁?”

“是贵妃。”

“和敏贵妃。”

消息一出,人群都轰动了,人人都道贵妃是天仙,是妖精,但他们都没有见过,如今知道贵妃在楼上,所有人的翘起脚往上看,想要看看贵妃是个什么样子。

秦云颐看见下面人潮涌动的,说想要看贵妃娘娘的呼声从零散到越来越来,顿时有点迟疑,齐枞汶却握着她的手,让她再往前走一点,“他们想看你。”

“陛下。”秦云颐这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假了,可是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枞汶与她一同上前,向城墙下的百姓招手。

“那就是贵妃吧,真好看,跟陛下站在一起多般配呀。”

“贵妃瞧着很面善,一点没有说的那么凶呀。”

“贵妃可真好看。”

……

皇后手心都要掐出血来,面上还要带着笑,走到陛下身侧,本意是不让贵妃专美于前,但是两相比较,她本来就不如贵妃漂亮,这些年恩威并重,面上也显出严肃来,无端看着比贵妃老了好几岁。

也没人夸她,都去看贵妃去了。

“陛下,点灯后就下去吧。”皇后微笑着提议说,“起夜风了。”

齐枞汶点头,点燃龙灯后,宫里宫外陆续点亮花灯,练成一条长线,在天色将暗未暗里宛若游龙。

秦云颐先回去把礼服礼冠换下,因为心事重重,面上没就带着笑容,妙安脸上则是兴奋的潮红,“那么多人在喊贵妃娘娘呢。”

“他们从前没见过娘娘,不知道娘娘是个多么好的人,才会有那么多人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说那些谣言。”

“他们今天都见着娘娘了,知道娘娘是个人美心善的仙女儿,一定不会再说娘娘的坏话。”

妙清见娘娘神态不是很开心,就推了妙安一把,让她不要再说了。“娘娘还去赏灯吗?”

“去。”秦云颐情绪里出来说,“陛下还等着呢。”陛下让她在民众前露脸,是为她好,为着这个就不去也太小性了。

妙清给她重新梳了头,换了衣服,塞了铜枣放在袖笼里,外头罩上防风的毛斗篷,收拾齐整才往上林苑走。

到上林苑外下了步辇,也不着急往陛下那去,“陛下那肯定围着许多人,咱们慢慢的走过去,也让她们多陪着陛下说会话。”

“娘娘,奴婢早就打听好这灯是怎么排列的,怎么走看到的灯最多,还保管不错过任何一盏好看的灯。”妙安说。

“那我就跟你走了,若看的灯不好,或是漏看了,就把你的赏银拿出来给大家分了。”秦云颐笑说。

上林苑本就曲折蜿蜒,太深远的地方自然不会布置花灯,那就要在大坪里人为的设置迷障,增加趣味性和观看性。

妙安把人带的越来越偏,妙清瞧着一路走来都人烟稀少了,就对秦云颐说,“娘娘,咱们该回了,陛下该遣人来催了。”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秦云颐问妙安,“这前头到底有一盏多么了不起的灯?”

“是一个工匠做的鱼灯,足有一人那个长,半个人那么高,鳞片都是自己染色做的,栩栩如生,又如梦如幻。”妙安说,“奴婢看过,可好看了,但是因为那个工匠不是个会讨好上司的,他的鱼灯就被安排在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奴婢想着,那么好看的灯,娘娘不见上一眼,真是可惜。”

“和这些庸脂俗粉可不一样。”

“那灯要真那么好看,你让他明日把灯送到荣华宫来,不就成了,何必让娘娘走这么远。”妙清说。

“都走到这了,去看了再回去吧。”秦云颐说。

听到流水声,秦云颐才发现,她们竟然是已经走到御城河边上了,妙安说的鱼灯就安在河边上,最大的确实有一人长,半人高,余下也有各种大小的鱼灯,在河边组成一个鱼群。

那鱼鳞竟然不是画上去了,而是将染红色的纸裁成鱼鳞状贴上去,鱼眼睛也做成活动的,微分吹过,鱼眼也跟着动,真如火的一半。

鳞片的颜色有青色的,有蓝色的,还有粉色的,一条鱼上有七八种颜色,又不觉得花俏,反而在烛火印着下,平添一股仙气。

对照着水光,不是仙鱼是什么?

“这个真的很好看。”秦云颐静静欣赏片刻后说。

“奴婢见的时候还没点灯,原来点了灯后更加漂亮。”妙安说。

“明日让人把这些灯送到荣华宫里,我瞧瞧没点灯是什么样子的,也让陛下看看这灯。”秦云颐说,“不过鱼眼睛就不要点开了。”

又驻足欣赏了一刻,秦云颐才说回去吧,免得陛下着急。

来的时候因为要找,要看沿途的花灯,走动就有些慢,这要回去了,目标明确也不用为路边的花灯驻足就快了许多。

穿过前面那个假山就到大坪所在了,突然一阵劲风吹过,尽然把主仆三人附近的花灯都给吹熄了。

妙清警惕的看看四周,“娘娘快走。”

“到有光亮的地方去。”

秦云颐一左一右被人牵着飞奔,“慢点慢点。”

“哎呀。”在拐角处就和一行人撞到了,各自摔成一团,“哪里来的蛮牛,没长眼睛?”一个娇俏的声音喝到。

“娘娘,你没事吧。”妙清被带倒后第一时间去扶秦云颐。

“我没事,快把妙安拉起来,都压在她身上,压坏哪里没有?”秦云颐说。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咒骂,骂完面前这一伙人不长眼睛,又骂内司,“没用的玩意,元宵节准备的花灯还自己熄了,也不怕晦气。”

“秦云颐那女人拿自己的手下顶位子夺权倒是厉害,一点事都办不好的废物,仗着是贵妃的狗就能坐上高位,合该办这些晦气事。”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说的废物是谁?”秦云颐淡然开口。

黑暗里那边人声一僵,她嫌陛下身边热闹,她又凑不进,就眼不见为净,溜到外面来看花灯,哪里知道会在这里撞上正主。

她拉拉身边的宫女,示意她把自己扶起,赶紧趁着黑暗看不清脸偷偷溜走。

“本宫劝你不要走。”秦云颐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就淡淡说,“这个点不在陛下身边的,一问便知,你是要今日事今日毕,还是要明日本宫大张旗鼓的去找你。”

如嫔背部一僵,停住脚步。“嫔妾宴上多喝了两杯酒,胡言乱语呢。”她往自己脸上打一下,“言语冲撞了贵妃娘娘,还请千万多担待。”

“娘娘小心着脚下。”不远处摸摸索索传来声音,“不然娘娘你还是找个地方坐着,奴婢去拿了灯再走,不然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有人来了。”秦云颐偏头对妙清说,“带火折子吗,点亮提醒她们这里有人,不要迷迷糊糊撞了。”

妙安打开了火折子,但是一点光亮马上又被风吹灭,反复两次都如此,妙安神色凝重。“娘娘,咱们还是先走吧,这儿瞧着有些不对劲。”

她扬声喊着,“贵妃在此,前方是何人等。”

稍远处那人反而先回话,“嫔妾是勤嫔。”

“勤嫔?”贵妃讶然道,“她怀了孕不好好在亭子里坐着,到这里来干什么?”

“叫她们待在原地不要动,护好勤嫔,等有人来接应她们了再动。”秦云颐说。

“云——儿——”

“花——灯——好——看——吗——”凄厉又飘忽的女声远远近近的飘来。

水笙也是大好的局面被自己弄糟,本来看着贵妃一行到人少的地方,正好她出来活动,但是她第一眼看那些鱼灯,也给镇住了,看了半天就误了最佳时期。

现在这里人又点多,但她也没有办法了,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而且这花灯熄了一片从远处看也挺明显的,等会就有人会过来查看了,反正说两句话就成。

秦云颐猛的回头。

如嫔躲在宫女身后,瑟瑟发抖,“谁在说话?”

勤嫔的宫女也把勤嫔团团围住,不敢说话。

“云——儿——”

秦云颐看着四周。

白色的身影从她们之间穿过,带来一阵阴风,“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如嫔发出尖利的喊声。

“给我闭嘴。”秦云颐狠狠喝道。

“云儿—,花灯好看吗?”

“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白影立在假山上影影绰绰的说。

“你是谁?”秦云颐问。

“有鬼,有鬼。”吓到极致,如嫔像是爆发神力,推开了宫女抬腿就往有光的地方跑,“有鬼。”

“哎呀。”勤嫔的宫女被谁大力的推了一下跌落在地,因为站在勤嫔面前,也把勤嫔带到了地上,勤嫔捂住肚子,“啊,我的肚子。”

“娘娘?!”

一瞬间场面就变得很混乱。

水笙见玩大了,也不装神弄鬼了,呜呜哭了两声我的命好苦啊,麻溜的溜之大吉了。

秦云颐想去追,但是被妙清和妙安死死的牵住,“危险,不能去。”

勤嫔的宫女哭着喊娘娘,不知道勤嫔怎么样了,秦云颐只能按下,走到勤嫔那,“谁有力气,背着勤嫔,赶紧去有光的地方,赶紧去叫太医。”

她们走到一半就碰到举着灯笼上前来陛下一行人,都是听到如嫔说有鬼过来的,齐枞汶焦急的走到前面,“云儿!”

秦云颐上前与他接住手,“我不要紧,赶紧叫太医给勤嫔看看,她像是摔了一跤。”

齐枞汶看着在宫女背上面如纸色的勤嫔,眉心纵起,“赶紧送勤嫔回宫,叫太医。”

灯火通明下,可以看到勤嫔脚下跟着一丝血线,在场的人心里都一咯噔,勤嫔的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发生什么事了?花灯怎么会熄?”齐枞汶问,“你有没有吓到。”

秦云颐还没摇头。

如嫔在皇后的搀扶下已经痛哭出声,“是鬼,鬼吹灭了花灯。”

“你不要胡说,这皇宫里怎么会有鬼。”皇后拍着她的手说,“就是天黑,你看不见,魔怔了。”

如嫔摇头飞快。“不是啊,娘娘,真的有鬼。”

“那鬼还叫着云儿的名字,说云儿花灯好不好看?”如嫔学着那鬼的音调说,灯火下,众妃都被那调子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灯会闹鬼

如嫔学的渗人,皇后担忧的看向秦云颐,“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风把花灯吹灭了,那一片都黑乎乎的,如嫔许是看见什么树树影风声就自己吓自己。”秦云颐说。

“真的有鬼。”如嫔尖利的声音说,“一个穿着白衣叫着贵妃名讳的鬼。”

“本宫没听到,你们听到了吗?”秦云颐转头问妙清妙安,两人连连摇头。

如嫔大叫,“明明有鬼,我的婢女,她们可以作证,她们都听见了。”

“够了,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齐枞汶低喝道,“来人啊,送如嫔回去。”

“今日就到此吧,皇后去勤嫔处看看。”

陛下说让散,众人只能散,齐枞汶送秦云颐回去,给韩兴一个眼神,韩兴知机,没有跟过去,而是去找了禁军,好好把上林苑搜查一下。

“你什么都没看到?”齐枞汶问秦云颐。

“陛下相信世上有鬼魂吗?”秦云颐问。

“子不语怪力乱神。”齐枞汶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朕陪着你。”

秦云颐无声笑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像是怕吗?

齐枞汶捏紧她的手,就是你看起来不怕,他才害怕。

勤嫔宫里来人说,勤嫔小产了,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我没事了,陛下去看看勤嫔吧。”

“那你不要一个人待着。”齐枞汶说,又嘱咐其他人说,“把灯点亮点,多点几盏。”

等齐枞汶走后,秦云颐坐在榻上失神,妙清和妙安站在她身侧,无声的陪伴着她。

齐枞汶到了勤嫔宫里,宫女都哀哀凄凄的,皇后才看完勤嫔出来,见齐枞汶来了就说,“好在勤嫔还年轻,太医说好生将养,不影响以后。”

齐枞汶点头,“皇后幸苦了。”

他坐在宝座,阴霾的看着那两个跟在勤嫔身后的宫女,“你们看到什么了?”

“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香楠回道,“勤嫔娘娘觉得人多有些闷,让奴婢们陪着到外面来透透气。”

“才走到假山那花灯就熄了,看不太清楚,我们护着勤嫔娘娘走了两步就不敢再走,怕磕着碰着娘娘。”

“你们没看见鬼?”皇后问。

“我们当时离贵妃娘娘和如嫔还有些距离,只是听到她们说也有鬼,我们不曾听清楚。”

“不曾听清楚,那就是也听到了?”

“不是的。”香楠着急的说,“因为之前如嫔和贵妃娘娘有对话,奴婢也不确定是她们说话的声音,还是别的声音。”

“那如嫔说的白色身影?”齐枞汶问。

香楠为难的摇头,“天太黑了,奴婢们什么都没看见。”

皇后疑惑的看着陛下,“这就奇怪了,如嫔说有,贵妃和勤嫔都说没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齐枞汶沉着脸说,“朕看就跟贵妃说的一样,突然没了光亮,如嫔自己吓自己。”

“内司真是该死,好好的花灯怎么突然熄了?”皇后说,“哎,可惜了勤嫔的孩子。”

“她现在还晕着,要是醒来了还不知道多伤心。”

“你多宽慰宽慰她。”齐枞汶说,“她还年轻,孩子日后还会有。”齐枞汶此言就是承诺,可预见,在勤嫔怀上另一个孩子之前,齐枞汶都会多召她。

就如同当年的姚嫔一样。

另一个宫女香樟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言辞间只把这事当做一个意外,急了,咚的一下跪下,“陛下,我们娘娘本来站的好好的,是有人推了一把,我们才会摔倒,娘娘才会滑胎呀。”

齐枞汶脸色一变,“你说的当真?”

香樟点头,“奴婢不敢欺瞒。”

“因着天黑,我们护着娘娘不敢多走,好好站着,怎么会摔倒呢。”

齐枞汶问,“如嫔跑过来的那条路是你们站着的地方?”

香樟点头,“原是听着姚嫔喊有鬼,我们心生害怕,护着娘娘还往后走了两步,没想到姚嫔后来喊着有鬼冲我们跑来。”

“奴婢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体被人推了一把,才会站立不稳往后倒去,因为和娘娘挨得太近,所以把娘娘也带倒在地。”香樟说,“奴婢不怕陛下责罚,只求陛下给娘娘,给娘娘可怜的小皇子讨一个公道。”

皇后听的微微结舌,这事情发展的。

“朕知道了。”齐枞汶说,“勤嫔出了意外,也是你们护卫不利的过错,自去内司领五板子。”

齐枞汶从勤嫔宫里出来,就去了如嫔那,如嫔也召了太医,给她熬安神药,“今天晚上我真是要短命十年。”

“也不知道贵妃那个丧门星从哪招的孤魂野鬼。”

“陛下来了。”宫女匆匆进来说。

如嫔立即让人给她扎上抹额,脸上多涂些粉,躺在床上泫然若泣,等到齐枞汶进来,依靠在床柱边对齐枞汶行礼,“请陛下恕嫔妾无礼。”

“你怎么了?”齐枞汶问。

如嫔露出感激的笑容,“嫔妾无事,只是嫔妾太无用了,胆子小。”

齐枞汶看着宫女,“你们跟着如嫔,也见到鬼了?”

秋雨和秋月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你们是怎么去到那么假山那里的?”齐枞汶说,“什么时候碰到贵妃的?”

如嫔看齐枞汶像是审问的口气,颇觉委屈,“陛下要问什么,直接问嫔妾吧,嫔妾知道,今日在上林苑,是嫔妾无状,顶撞了贵妃娘娘。”

“但是嫔妾也不会故意构陷一个鬼来吓唬人呀?”

“这别人没吓到,自己吓的半死,嫔妾图什么呀?”

齐枞汶只盯着宫女,秋雨瑟瑟开口说,“娘娘觉得里头有些热,说走出去散散热,没想到走到假山那时突然花灯熄了,伸手不见五指,娘娘觉得晦气,忙叫我们走回到有光亮的地方。”

“黑夜里没看到贵妃娘娘从前面走过来,就撞到了一起。”

“然后就听到勤嫔的声音,贵妃担心勤嫔像娘娘一样撞上来,让宫女打开火折子提醒,但是火折子点了两次都被吹灭了。”

“这时候我们都很害怕。”

“然后听到有人喊云儿,云儿,花灯好看吗?”

“娘娘实在太害怕了,就惊叫有鬼,但是被贵妃娘娘喝止闭嘴,然后又有云儿的喊声,然后有白色的身影飞来飞去,她还出现在假山顶上。”

“后来娘娘跑了出去,那个白影就不见了。”

“火折子也能点开了。”

齐枞汶回头看向如嫔,“你跑的时候经过勤嫔了吗?”

“嫔妾不知道。”如嫔说着都流眼泪了,“嫔妾吓的四佛升天,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你们跟在身后也不知道?”齐枞汶问宫女。

秋雨秋月都不敢开口。

“陛下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嫔妾害的勤嫔小产不成?”如嫔说。

“你消息倒是知道的快。”齐枞汶说。

如嫔梗了一下,“到底是一起遭遇过了,勤嫔怀孕了摔倒,嫔妾自然要关心的。”

“朕进来时你一副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的赢弱样,怕归怕,倒是不妨碍你打听。”齐枞汶淡然说。

如嫔委屈,“嫔妾还以为嫔妾今日遭了如此大的变故,陛下是心疼嫔妾,过来探望嫔妾。”

“到底是嫔妾多想了,在陛下心里,何曾有嫔妾一丝一毫。”

“勤嫔宫女说她们是被推了一把才会摔在地上,朕亲自来问你,已经是给你脸面,你现在在干什么?是在怨忿吗?”齐枞汶问。

“嫔妾没有。”如嫔睁大了眼睛,“嫔妾没有推勤嫔,这是谁要冤枉嫔妾,是贵妃吗?因为嫔妾撞了贵妃,贵妃就要这么至嫔妾与死地吗?”

“这事和贵妃没关系。”齐枞汶说,他转身走到秋雨秋雨面前,“朕在问一遍,你们在后面看到如嫔撞了勤嫔?”

秋雨秋月连忙跪下,“夜色太黑,实在看不清楚,那只有一条道,勤嫔娘娘就站在附近,过,但是娘娘肯定不是故意要撞勤嫔娘娘的,娘娘当时太害怕了,她只是慌不择路,或许是不小心的。”

如嫔也陷入了混乱,她当时太害怕了,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撞到人,但是她现下当然不能认,“嫔妾没有撞过人,撞到人嫔妾会有感觉的,嫔妾又不是个死人。”

“嫔妾和贵妃相撞,都还摔倒了,难道这下碰到勤嫔,反而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往前面跑?”

“陛下,陛下你用心想想,勤嫔与嫔妾毫无干系,嫔妾怎么会去害勤嫔?”

“你要害勤嫔,只需一个嫉妒就可。”齐枞汶说。

“往日里你仗着太后是你姑母,在宫里横行霸道,享受着你这个位分不该有的东西,对其余宫妃动辄取笑谩骂,你当朕不知道?”

“没想到你现在变本加厉,竟然还敢编造有鬼,借害怕之名去害了勤嫔的孩子。”

“不,我没有。”如嫔这时在床上也待不下了,跌落在地抱着齐枞汶的腿说,“嫔妾没有装鬼,真的有鬼,你看她们都看到了,不是嫔妾一个人看到的呀。”

“嫔妾是真害怕。”

“她们是你的宫女,自然你说什么她们就说什么。”齐枞汶说,“你口口声声说你吓到了,但是太医给你熬的安神方你根本没有喝。你根本就是在装害怕。”

“你清醒的很。”

“也可怕的很。”

“朕再也不想见到你。”齐枞汶甩开腿说,“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不会把你打入冷宫,日后,你就在凝玉轩闭宫思过吧。”

第一百三十章 后续

齐枞汶以如嫔妖言惑众,趁乱至勤嫔小产为由,将如嫔圈禁在凝玉轩思过,逢大赦也不得出。

太后听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忙叫人去把如嫔叫来,她要问个明白,但是凝玉轩外已经有人值守,非陛下旨意,任何人不能进出。

太后气个倒仰,拍着桌让人去把陛下叫来,“哀家倒要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把哀家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禁军连夜在上林苑搜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韦胡顶着黑眼圈来给陛下禀报,“昨夜,也有宫女看到了假山上的人影?”

齐枞汶点着桌背,“依你看,那是鬼吗?”

“陛下,微臣以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韦胡说。

“把这个人给朕揪出来。”齐枞汶沉声说,一想到有人装神弄鬼冲着云儿去的,他就心里发寒,会是谁呢?

他还有后招吗?

玉寿宫来人说了太后的意思,齐枞汶按着鼻梁,“朕知道了。”

对韦胡说,“你去办吧。”

“如今当场的贵妃和勤嫔都说没鬼,可见一切都是如嫔故意为之,你懂朕的意思?”

韦胡点头,行礼后出去。

齐枞汶整理一下才去的玉寿宫,太后端坐在宝座上,一脸怒色,“陛下如今当哀家是死的不成吗?”

“母后何出此言。”齐枞汶说。

“如嫔是哀家的亲侄女,便是她有再大的过错,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陛下也不能这样处置了呀。”太后说,“从此以后,哀家在宫里还有脸面吗?”

“就是因为母后。”齐枞汶说,“没有降她的嫔位,也没有让她去冷宫,只是让她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除了不能出入,其余份例一切照旧,朕已经给足了母后脸面,让母后没有脸面的是如嫔。”

“她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太后怒喝道,“好好的元宵节,她去看花灯,花灯灭了,她吓着了,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值得你做出圈禁的惩罚吗?”

“母后。”齐枞汶严肃说,“如嫔妖言惑众,故意为之,最不该就是,她还推了勤嫔,害的勤嫔小产。”

“这不是一件小事。”

“伤朕皇子的凶手,难道朕也要忍着让着,这样朕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就是母后,若你为了护着侄女而无视伤害皇嗣的人,等百年后和父皇合葬,母后就真的无愧吗?”

太后被他说的一致,“证据呢?”

“青口白牙就说如嫔做了这个做了那个。”太后说,“不过是她惹的你的爱妃不悦,你就如此颠倒黑白,罔顾事实吗?”

“勤嫔的宫女,如嫔自己的宫女,都招了口供,两相比较就知道真假,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齐枞汶说,“这事是板上钉钉。”

“要说谁害了勤嫔,那就是贵妃,那个鬼叫着云儿,就是冲着贵妃来的,要不是有这个鬼,如嫔不会受惊,勤嫔也不会小产。”太后说,“行吧!陛下你为了齐家子嗣,大义凛然,你告诉哀家,你准备怎么处置贵妃?”

“这事和贵妃有什么关系?”齐枞汶说,“贵妃也是苦主。”

“她是源头,罪魁祸首,如果没有她,这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太后怒道。

齐枞汶忍气,“朕既然已经下了旨意,断然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母后和朕胡搅蛮缠也没用。”

“若她思过的态度好,圈禁个一两年,朕也许会放她出来。但是太后这样护着她,为了她恃宠而骄,越做越错,朕真要关她一辈子。”

“朕还有政事要忙,就先走了。”

太后猛地站起,伸手指着他的背影怒喝,“你违逆嫡母,你不孝。”

齐枞汶丝毫没有为之所动,越走越远,太后气的手颤抖,“来人啊,把去把宗亲内相叫进来,哀家要让他们评评理,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配不配当皇帝?”

因为怒极攻心,太后说完就软绵绵的倒下了,引得宫女惊呼去接住,“快去请太医。”

跨院里,师傅虽然坐在廊下,耳朵只听着院内聚集着的人讨论的内容,“昨夜除了禁军,贞缉司也出动了,调查了一整夜。”

“调查出来了吗?”

“没鬼。”

“你这不废话吗?这鬼要是这么容易被抓到了,那还是鬼吗?”

“听说勤嫔被撞小产了,陛下让如嫔闭宫思过。”

“如嫔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她能看着如嫔被禁闭?”

“不愿意也不行,陛下已经下旨了,怎么着也得关半年一年再说吧,要不然陛下多没面子。”

“如果勤嫔的孩子真是如嫔撞没了,闭宫思过还是便宜她了。”

“她是太后的亲侄女,顶天了也就闭门思过,你说说萧美人犯了什么错?就被陛下打入冷宫,如今如嫔在凝玉轩住着,吃穿照旧,有人伺候,除了不能出来,什么损害都没有,还不是有个好姑母。”

“不过你们说,那鬼真的是冲着贵妃去的?贵妃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要我说这鬼也是傻,她要冲贵妃去,为什么不去荣华宫啊,上林苑这么大的地方,找贵妃多不容易啊。”

“不过主管说了,这些天要我们都小心些,要是被人拦住要问什么,老实的回答,不要起什么心思,估计着得维持好一段时间。”

“不是真鬼就是假鬼,肯定要找到点什么这事才能交代啊。”

“好好的元宵节出这样的事,看来今年不太平哦。”

师傅默默听完了她们的议论,手里的络子也打好了,放在框里,就起身回屋。

水笙下值了才回来,顺手把晚饭也带回来了,“好消息是怜嫔娘娘那把钱给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叫我去装鬼。”

“师傅,要不咱们偷偷溜出宫去吧。”

“现在宫里这样的情况,我们两个一走,就是明晃晃告诉别人,是我们两做的。”师傅说,“你以为我们两

没有其余的家人,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容身,我告诉你,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好过。”

水笙沉默的戳饭,她只是装鬼吓吓人,没想到会害了勤嫔小产,还是让她心里挺难受的。

师傅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所想,“勤嫔是被如嫔推了才会小产,和你没关系。”

“比鬼可怕的是人心,这次没有你,下次有了机会,勤嫔这个孩子还是保不住。”

水笙被说的情绪好了一些,“师傅,等我们出宫时,我想偷偷给贵妃扔一个纸条,告诉她我是假装的鬼,是谁叫我装的鬼。”

“她一点不都不怕鬼,她只是想念地下的亲人,我想着,她很执着很痛苦,不该再让她陷入无望的期待中。”

“你想好了,就去做吧。”师傅说。

秦云颐坐在梳妆镜前发呆,这种情况最近越来越频繁,她在齐枞汶面前说没事,但是贴身宫女都知道。

妙清终于按耐不住的说了,“娘娘如此忧思难展,难道真的以为这世上有鬼不成?”

“世上真鬼就没有,心里有鬼的人就有。”

秦云颐怔愣着看她,随即苦笑,“是我心里有鬼。”

“娘娘。”妙清劝道。“这次明摆着是有了解娘娘的人,故意装鬼吓娘娘,娘娘这样不就如了他们的意。”

“我只是太想她们了。”秦云颐说,“可惜我做梦从来只梦到那一天的事,旁的从来没有梦到,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怪我,没有下去陪她们。”

“娘娘为什么会这么想?”妙清急了,“她们当然是想娘娘好好活着。”

秦云颐闭上眼,“虽然我闭着眼睛,但是耳朵里听到她们濒死的挣扎,就像在我眼前,我等待着窒息的那天,还想不知道死相难不难看?”

“然后我等啊等了,等到这挣扎声都没有了,我还好好的,我低头看着我的奶娘,因为当时个子不高,要奶娘托着我的腿,我就说奶娘松手啊。”

“奶娘不肯松。”

“然后我转头看见我娘,我嫂嫂她们的样子,面色青白的挂着白绫上,那一瞬间我害怕了。”

“若是我蹬腿在用力些,奶娘就抱不住我,我就能跟着娘她们去死了。”

“是我懦弱,怕死了,奶娘一定是看出来了,所以她用她的死来换我的死,我被陛下带回府,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死还是该活着。”

“也许,我就该死的吧。”

“娘娘不要这么说。”妙清紧紧的抓住秦云颐的手,“若是夫人有在天之灵,一定也希望娘娘好好活着的。”这些事是她第一次听见,她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心疼,娘娘这些年都在想什么呀。

“我娘希望我好好活着,嫂嫂的娘当然也希望她好好活着,可是她再也不能好好活着了,只有我腆颜活在这世上。”秦云颐说。

“各人都有命的,都是命中注定。”妙清说,“奴婢也从来没想到奴婢会有今天的日子,但是奴婢就过上了今天的日子,这样的好日子,都是因为娘娘啊。”

“娘娘的嫂嫂虽有些惨,但是娘娘的母亲就不惨了吗?她也死了呀。娘娘就算现在死了,嫂嫂也不能活过来,崔太太是陷入了执念,她的女儿也有可能生孩子死掉了,也有可能是得病死掉了,娘娘满门只留了娘娘一个,她还要娘娘赔命?”

“而且,她让崔婕妤进宫也是动机不纯,娘娘还对崔婕妤那样的好,还日思夜想是娘娘的错。”

“娘娘家里的悲剧实在不是娘娘的错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如嫔

虽然陛下说了元宵节是风吹灭了灯,如嫔臆测出有鬼,但是后宫里,信真的有鬼的不在少数。好些人都偷偷穿上了红内衣,天黑就不再往外走。

还有念金刚经的。

幸好荣华宫离后宫各处都远,宫妃们无事不用经过这,也省却了要刻意远离的烦恼。

太后把皇后叫来,扎着抹额,一脸火烧脸颊的病容,严厉措辞让她去劝陛下,“如嫔就这么一点小错,要圈禁也太严了,陛下这是置哀家不顾,哀家还没死,陛下就如此对如嫔,等哀家死后,如嫔还有活路吗?”

皇后私底下也是觉得陛下严惩太过,但是她也知道,陛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皇嗣动手,“主要是如嫔推了勤嫔,害的勤嫔小产,不然陛下也不会发这么大脾气。”

“那个时候花灯都被鬼吹灭,黑灯瞎火的,路又只有这么宽,她是慌不择路,又不是故意的。”太后说,“哀家的侄女哀家知道,是个老实性子,虽然明日里骄纵了些,但是绝不会生起害人的心思。”

“哀家现在叫陛下,陛下都不来,只能让你去替哀家说说。”太后拉着皇后的手说,“如嫔无子无宠,在后宫里除了仰仗皇后,还能指望谁?”

皇后只能应下,她心里实在没有底,让内膳司炖了一碗补汤,送到天清宫,齐枞汶看她,“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看陛下政务辛苦,想让陛下喝点补汤,休息一会。”皇后说。

齐枞汶给面子的喝了汤,“你去看了太后?”

陛下既然主动提起,皇后忙接话说,“去了,母后病了,脸色很不好看。”

“让御医就驻在玉寿宫,务必把太后的身体照料好。”齐枞汶说。

“母后这是心病,御医恐怕不好使。”皇后说。

齐枞汶不说话了。

皇后说,“臣妾今日又去了上林苑看看,那条道本就不宽,这天一黑,如嫔跑动起来没注意带到了勤嫔,也是有可能的。”

“臣妾只是想着,如果如嫔是无心之过,陛下罚的就有些太重了。”

齐枞汶看了她许久,这么多年了,这个皇后始终还是不能做到和他一条心,实在是令人失望,他开口说,“你以为朕没让人去试过吗?”

“勤嫔的宫女在那条路上被撞倒了二十余次,被人带倒还是被人推倒,她还是能分辨的出。”

皇后干笑两声,“这事,宫女护卫不周也有责任,许是怕陛下责罚,把自己站不稳的原因推到如嫔的身上。”

“皇后无事就回去吧。”齐枞汶说,“如嫔一事,朕意已决,无需再提。”

皇后讪讪的从天清宫出来,这么个结果也不好去玉寿宫回禀,干脆用了拖字诀最高一招,装病,回去后就说自己病了,要静养,去玉寿宫告假,也免了宫妃的请安。

玉寿宫听说皇后病了,就问皇后今天去了哪,宫女老实回了去了天清宫,太后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皇后在天清宫碰钉子了,也没脸来跟她回话,就直说自己病了。

“没用的东西。”太后怒道,“真不知道她这个皇后是干什么吃的,在陛下面前一句话也说不上。”

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在皇后时,不但在陛下面前一句话都说不上,更是连管宫权都拱手让人了。

太后无法,“去叫贵妃来。”

只能向贵妃低头了。

秦云颐听到玉寿宫传召,也没有犹豫就去了,妙安走在步辇旁边噘嘴,“用脚趾头都知道,太后叫娘娘去就是为了如嫔的事,娘娘何苦去受那个气。”

“她是太后,她召我,我不去,岂不是狂悖。”秦云颐说,“不过就是走到那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

“娘娘这些天本就是有些情绪不振,还要去听那些不好听的话,心情会更坏。”妙安说。

到了玉寿宫,太后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从前的厌恶嘴脸,让秦云颐坐到她床边,拉着她的手竟然是潸然泪下。

“太后娘娘?”秦云颐有些慌。

“都是哀家的错,哀家当初不该执意让如嫔进宫来,她是太后的亲侄女,不嫁到皇宫,京中的好男儿任她挑选,当家主母,生儿育女,日子幸福美满。”

“因着哀家的执念,她进宫来,不得陛下欢心,进宫多年,未诞育子嗣,如今更是因着莽撞,犯下如此大的错事。”

“如果她真的被圈禁一生,哀家如何对得起她。”

秦云颐斟酌一下言语说,“陛下不是心狠的人,他如今只是气头上,圈禁,多则一年,少则半年,陛下就会放她出来的。”

“可是陛下的明旨是逢大赦都不出。”太后泪道,“就是死刑犯,逢大赦还能有一线生机,如嫔她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竟是连死刑犯都不如。”

秦云颐默然。

“好孩子,哀家知道,哀家从前对你不好,其实哀家不是针对你,哀家只是怕陛下太宠爱你,让你恃宠而骄,做出像丽太妃那样狂悖无礼的事来,才时时的提点你。”

“如今也只有你能替如嫔在陛下面前说两句话了。”

秦云颐婉拒道,“太后知道的,陛下不喜欢朝令夕改的。”

“这样,我尝试着去和陛下说说,每月也让如嫔出来见一次太后,这样太后知道她的情况,也能放心。”

“你说什么,陛下都会听的,只看你去不去说。”太后说,“好孩子,你去求陛下,能得一条明旨最好,一年,半年,起码能确定如嫔到底要圈禁多久。”

“我尽量去试试吧。”秦云颐说,“但是陛下能不能听我,我实在没有把握。”

“只要你去说,陛下一定会答应的。”太后说,“他最疼你了。”

从玉寿宫出来,太后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她带走,妙安啧啧称奇,“这么多年了,娘娘总算也能从玉寿宫得东西了。”

“这东西拿的烫手。”秦云颐说。

秦云颐这些天心情不好,也不想应付陛下,并不留陛下在荣华宫过夜,即使他很想留在荣华宫,他还怕秦云颐见了鬼,晚上梦魇又想起旧事。

所以秦云颐来人说想和陛下一同用晚膳,齐枞汶马上就过去了。

进殿先看到摆在一侧的若干个锦盒,“这是要干什么?”

“这都是太后今天赏赐的,才回来,还没得及入库。”秦云颐说。

“你要什么东西朕给你。”齐枞汶皱眉说,“她往日里不喜你,如今想到你有用了,又拿这些东西来讨好你,谁稀罕呢?”

“我是不稀罕。”秦云颐笑说,“但是太后今日拉着我好一通哭,倒是奇景呢。”

“这是她的哀兵计。”齐枞汶说。

“她也是真心疼如嫔的。”秦云颐说。

“没有这事,朕也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今正好借着机会,以后眼不见为静。”齐枞汶说。

“她是心疼如嫔,还是心疼她自己的威望?”齐枞汶说,“朕让人审问了宫女,竟然还问出了,太后有意让如嫔抱养吕美人的孩子,必要时还要去子留母。”

齐枞汶如果一开始要圈禁如嫔是一时气愤,等查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关的对。

“太后的心太大了。”

“太后如今已经病了,若陛下再不答应,太后恐怕就要卧病不起了,然后国舅在外一扇风,御史就要上折子劝陛下仁孝了。”秦云颐抚摸着他的背说,“而且陛下都辩无可辩,毕竟如嫔这样的过错,不至于此。”

“何况还有太后以命保她。”

齐枞汶沉默不语,拧着的眉显示他并不高兴。

秦云颐又伸手去抚平齐枞汶的眉毛,“早晚都是烦心事,越到后面更烦。”

齐枞汶抓着她的手说,“就这么轻轻放过,朕实在意难平。”

“那陛下下一道明旨,如嫔到底是闭宫思过一年,还是半年,只要有个确定时间,我想太后也不会闹了。”秦云颐说。

“这和轻轻放过有什么区别?”齐枞汶说,“她生了害人心思,还能被放过,日后只会犯的错越大。”

“朕难道还要再忍受一次失去的痛?”

秦云颐安抚他,“好啦,好啦,陛下想关着就继续关着,关到陛下消气为止。”

齐枞汶又想,太后都这么恳求贵妃了,如果没个结果,岂不是让人误会贵妃在陛下心里的位置,齐枞汶本人是很乐意为秦云颐做任何事的。

“你让朕再想想,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

齐枞汶第二天下了明旨,鉴于太后病重,思亲心切,就让如嫔戴罪立功,搬至玉寿宫伺候太后。

太后以为是陛下的恩旨,但是如嫔一见她就哭了,“我住在凝玉轩,不管何时,只要姑母还在,陛下总有一日要让我出去,我还能等来陛下,如今陛下让我搬到玉寿宫,陛下如何会来玉寿宫临幸我。”

她在玉寿宫自由有什么用,她已经注定了下半辈子守活寡的命。

太后也才想到这一点,忙叫人去找陛下,“玉寿宫里住的都是寡妇,不要让如嫔住进来了,不吉利。”

送如嫔来的宫人垂着手,“陛下说了,如嫔犯了大错,若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是必要狠狠罚的,如今也就是罚如嫔伺候太后,太后若还不满意,就只能把如嫔送出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勤嫔

勤嫔这些天有些楞,查出怀孕也不过几天,孩子没了也是一瞬间,变化来的太快,她有点不敢相信,是不是一切都在做梦。

宫妃们轮流着来看她,说些安慰话,姚妃拉着她的手说,“虽然伤心,但是眼光还是要放在前头,陛下怜惜你,定会再给你一个孩子的。”

“你看,我就是例子。”

勤嫔看着她,眼泪不自觉的落下,“可是这个孩子没了,陛下再给我其他的孩子,也不是这个孩子了。”

姚妃陪着落眼泪,这种心情她懂。“我知道,难受的时候恨不得跟着他去了就好,我当时怀胎十月,我天天数着他的心跳,收拾着他的小衣服,盼着他来这世上。”

“生的时候疼了好几个时辰啊,结果就这么没了。”

“当时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但是现在回过去想想,如果当时我没撑过来,我怎么会有六皇子,怎么会肚子里又揣一个。”姚妃说,“这世间的母子缘分就是如此,说不得的。”

勤嫔点头,“多谢你。”

“我看你,就像看到我当初。”姚妃说,“只不过我是运气不好,而你,不过好在陛下也替你讨回了公道,如嫔那样的背景,陛下也丝毫没有含混着处理,你就是看在陛下为你承担这么大的压力下,也要好好振作起来。”

说到如嫔,勤嫔的眉毛跳了一下,但是姚妃没看见。

梁婕妤也来看勤嫔,虽然她们早已经就是面上情,但是场面还是要做的,勤嫔看见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

梁婕妤被她看的发毛,“孩子没了是挺伤心的,但你还年轻,总还有下次。”坐下润润嗓后就说些场面话。

“进宫这么久,你喜欢的香味还是家乡里的栀子香。”勤嫔轻轻的开口。

梁婕妤一怔,“我是有些念旧。”

“是啊。”勤嫔依旧是那种渗人的眼光,“香你恋旧,人,你却是早就把旧人忘了。”

那夜,她被推倒在地,闻见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在宫里并不多见,据她所知,只有一个人喜欢用这样的香。

但是等她清醒过来,宫女都说是如嫔推了她,当时没有别人,不是如嫔是谁?

但是她心里一直有疑问,所以今天看到她来就想刺探一下。

梁婕妤不自在的挪动一下,“如今你是嫔位,我只是个小小的婕妤,等到梦嫔生子,陛下给梦嫔晋位,说不定也会把你一同晋位,当初姚嫔就是这么成的姚妃。”

“你看,我们虽然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如今已经是云泥之别,不是我不念旧人,是我高攀不起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却有这样的想法,可见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勤嫔冷笑说,“这也好,我也不会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等待,日后,我也同你一般,没有旧人了。”

“你好生养着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梁婕妤说完匆匆告辞。

“娘娘总算想开了。”香楠说,“梁婕妤每次和娘娘说话都是一副娘娘欠她钱的样子,偏偏娘娘每次还要对她笑脸相待,如今说开了正好,不过就是一起搭伴进宫的情分,她不要,娘娘也不用惦记着。”

“若真是她,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勤嫔说。

“什么?”香楠问。

勤嫔却闭眼不再说,既然已经指定了是如嫔,如嫔现在也遭了责罚,推她的人就不会是第二个人,但是她自己要记住,要对真正的杀子仇人报仇。

梁婕妤出去后一直在想勤嫔的意思,好端端的为什么说她的香,而且虽然她心里已经疏远了她,但勤嫔对她还是念旧情的,有什么好东西总记得给她一份,为什么突然说不再念旧情。

难道她知道是自己推的她?

梁婕妤捂住狂跳的胸口,不可能,没有人会知道,现在人人都知道是如嫔推的她。

不会有人怀疑她的。

元宵节那晚,她瞧见勤嫔往外走,她也就跟了上去,其实一开始她没想过有做什么,但是时机太好了,昏暗,无人发现她在场,失控的如嫔,所以她在如嫔的身侧冲出来狠狠的撞了一下勤嫔身前的宫女,然后很快跑远。

绕了一圈回到人群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跟着去了假山那,除了她的宫女,无人知道她曾经离开过。

勤嫔应该也不知道吧?

但是无缘无故她为什么说起香来?梁婕妤闻着自己身上的香味,难道是那夜她的香味暴露了,确实,这种香如今只有她用,若是鼻子灵敏的,一闻就知道。

梁婕妤回去让人把她的香都拿去给宫女们用了,“下个月让内司不要再送这种香了,我不想再用这个了。”

“是。”

因着勤嫔出事的缘故,其余三个孕妇愈发的谨慎起来,都是深居简出,梦嫔想着怜嫔与她,总是一个隐患,她现在不能对付她,不如让别人去牵制她。

所以她让鲜昭仪找个机会和佳妃碰面,说上几句话,“陛下仁爱,妹妹真是羡慕姐姐,每月都能和家人相见。”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与梦嫔交好,借她的名义把你的家人叫进宫来见一见也是可以的。”佳妃说。

“北疆遥远,就是梦嫔如今都还没见过家人呢。”鲜昭仪说。

“那也是。”佳妃点头说。

“主要是我们的家族都太过庞大,母亲作为主母,实在走不开身,我和梦嫔说笑时还想,说家里都像怜嫔那样就好了,家无恒产,在三阳关也过得不好,不如直接搬迁到京城来,好好经营,子孙后代也能有个好前程。”鲜昭仪说。

佳妃回过味来,鲜昭仪的意思在这里,她们和怜嫔不对付,劝人搬家肯定不是为了怜嫔好,不过她还有些疑惑,“怜嫔的家人不是聚族而居吗?搬迁也许比你们这样的家庭还要难呢。”

“他们是没有土地的人,说走不过就是一句话。”鲜昭仪说,“在京城里,借着怜嫔的名义,指不定日子还能好过些。”

“再说了,聚族而居,到底不是一家人,想搬的搬,不想搬的不搬,总是进可攻,退可守。”

佳妃点头,“也是。”

转过头去就想去跟贵妃建议,不过秦云颐这些天心里正乱着了,也没有去处置怜嫔的想法,只敷衍的说道,“你们心是好心,但是故土难离,他们从前是住在草原上的民族,到了中原,水土不服,会出大事的。”

佳妃不解的看她,让他们不舒服,不就是她们的意愿吗?难道她们是为了让怜嫔舒服才做的这些事吗?

“主要这事是梦嫔的意思。”佳妃说,“我之前找她说过好几次话,她明明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说,这次突然让鲜昭仪来找我,说这样的话,显然就是意有所指。”

“怜嫔这些天也老实了,如果她不惹事,本宫也不想和她过不去。”秦云颐说,“都在宫里,没必要。”

佳妃张嘴又闭嘴的,最后说,“都依娘娘的意思。”

只是出荣华宫后和宫人抱怨,“也不知道贵妃怎么想的,一开始表现的好像要和怜嫔你死我活的,这一下,就又想什么事都没发生当好姐妹。”

“尽刷着我玩了。”

“娘娘消消气。”宫女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贵妃呀,要不是陛下护着,照她那性子,在后宫里该是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佳妃感叹说,“罢了,她命好,我们啊,羡慕不来。”

秦云颐嘴上说着没事,人却日渐消瘦,齐枞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韦胡查假鬼一事,迟迟不见眉目。

他就算发了一通脾气,也知道,后宫这么大,人这么多,要想查出一个假鬼来,谈何容易。

他想要整天的陪着秦云颐,可是秦云颐却不愿意让他陪着,齐枞汶想干脆今年就早些去行宫避暑,换个地方也许秦云颐就好了。

但是秦云颐却说,今年不想去行宫避暑,“陛下带着其他人去吧,我在宫里懒着。”

“你不去,朕去行宫有何意义?”齐枞汶皱着眉头说。

“要不,我们今年去江南吧。”齐枞汶建议说。

“天子出巡,哪里有这么仓促的。”秦云颐笑说,“这个时候说要去江南,最快也要明年这个时候才能出发,不然还要再等上两年。”

“你最怕热,也不喜欢皇宫,自进宫以来,几乎是每年都去行宫,为何今年突然就不想去了?”齐枞汶问。“若是觉得行宫厌了,朕让人再给你建一个避暑行宫来,地方离京远一点,可好?”

“我就是不想动。”秦云颐说,“反正是躺着,在哪躺都是一样的。”

齐枞汶摸着她的下巴,“那朕就陪你在宫里躺着。”

“别呀,许多宫妃都想着这个时间出宫去透透气呢,陛下带她们去吧,我留在宫里,挺好的。”秦云颐说。

“那让皇后带着她们去,只留我们两个在宫里,可好?”齐枞汶问。

“不好。”秦云颐说。

“你就是不想和朕一块。”齐枞汶叹道,“从元宵后,你就避着朕,躲着朕,这到底是为何啊?”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和朕说,只躲着朕,朕心里很难受。”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犯轩辕

秦云颐一时没了言语,那些矫情的话,说出来刺嗓子,除此之外也没有想要说的话,但是如果说没事,陛下肯定会觉得是她糊弄她。

“我能自己整理好的。”秦云颐低声说。

“你能自己整理好,就不会不能跟朕说了。”齐枞汶叹气。“哎,朕也不逼你,朕只是希望你能快乐一点,朕每到此时,都是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秦云颐轻轻靠着他,“陛下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不想陛下再为我做什么了。”

我还不起。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想见朕也没关系,把身体养好,可以答应朕吗?”齐枞汶说。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秦云颐的心结,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就是再有本事,又去哪里给她找齐家人来。

至于秦家谋逆一事,此事水深,他每次心疼秦云颐时,也想过不管不顾给秦家平反,但是他把当时的卷宗摊开一看,现实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秦家谋逆,是倒太子的开端,牵连了大半个朝廷,上至丞相,下到衙门杂役,说是血流成河都不为过。

秦家平反容易,他们呢?

秦家没有谋逆,那就说明太子是冤死的,他要向世人昭告,父皇冤死了自己的太子吗?这还是其次,太子一脉都死绝了,若真是冤枉,恢复身份,再写几篇祭文就是。

三王,五王可都还在,太子被冤,丽太妃一定会也趁机鸣冤,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初的证人也早就不在了,再查也只能查后造出来的证据。三王可是父皇曾经口头说过要立太子的人,放出来,他能供着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唐肃提醒他的,“当初陛下跪在天清宫外求要贵妃,先帝允了,当时三王及其党羽就将矛头对向过陛下,说陛下与太子同谋,与秦家同谋。”

“如果不是陛下先前闲王名头立的住,王府更是从头到尾都是内司的人,先帝相信陛下只是儿女情长,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陛下您呢。”

齐枞汶皱眉。

“如今陛下要给秦家平反,首先,秦家到底有没有谋逆现在不能确定。其次虽然一直有声音说先太子谋逆一事是三王策划,但是三王和五王被先帝关了圈禁,而陛下成为了陛下。一旦陛下重启秦家谋逆案的复查,只消有一个人说当年太子一事,主谋不是三王,而是陛下,舆论一战,陛下就辩无可辩,必输无疑。”

齐枞汶搂着秦云颐的腰,你根本不知道,朕说爱你,其实朕根本豁不出去为你做些什么。齐枞汶眼里有些自弃,“朕只盼着你多陪着朕,不要有一日,让朕送你走。”

“陛下夸张了。”秦云颐双眼噙泪的看着他,“我会陪着陛下的。”

“尽我所能。”

太后是真的病了,如嫔安置在玉寿宫后殿,“如嫔今天好些了吗?”

“如嫔娘娘今天还是不肯吃饭。”嬷嬷说,“人都快要瘦脱形了。”

“昨日不是让她娘进来劝她了吗?一点都没变化?”太后躺在床上问,她扎着抹额,面色苍白,不施脂粉的脸上,皱纹纵横,平添老态。

“如嫔如今是不主动寻死了,但是现在这样不吃饭,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孽障。”太后闭眼说,“谁会在意她的命,她这是拿她的命来要挟哀家。”

“可是哀家有什么办法,陛下已经说了,她不在玉寿宫,就出宫,她难道想出宫吗?”

“出宫也是死路一条,难道她还能改头换面,重新嫁人不成。”

“娘娘,既然陛下那里说不通,不如换个方向使劲?”嬷嬷建议说。

“哀家哪里还敢换个方向使劲?”太后叹气,“你看看,找了贵妃的后果就是这样。”

“娘娘对付陛下没什么法子,对付贵妃,倒是有的是法子。”嬷嬷说,“娘娘是太后,是陛下的嫡母,贵妃是陛下的妾,太后只需稍稍难为一下贵妃,陛下心疼了,就会顺着太后的意思了。”

“有这么简单吗?”太后怀疑的说,她一直以来对贵妃也说不上好啊。

“娘娘就是太心善了,你的那些冷言冷语算什么为难?”嬷嬷说,“得让贵妃切身感到痛才行。”

“只是陛下的性子?”太后还有些犹豫,怕是不吃这套。到时候他把吴家人找几个错处关到牢里去,最后还不是得她退让。

“娘娘是太后,又不是和陛下做对,只是贵妃不逊,惹了太后不喜,陛下要为了贵妃就这样做,朝臣们不会干看着不管的。”嬷嬷说。

“你容哀家再想想。”

六月里有一夜天象异变,大朝上齐枞汶照例是要问询司天监,有何解释,司天监出列说,“金犯轩辕大星,轩辕星是后宫星,后宫里皇后安然无恙,而太后久病不起,此星象该是应在太后身上。”

“有什么办法吗?”齐枞汶皱眉问,“太后病了许久,御医早晚问诊,不敢懈怠,太后却不见好转,朕实在是忧心。”

“后宫金者最甚者,乃贵妃娘娘。依微臣愚见,是贵妃娘娘气胜,碍着了太后娘娘。”

齐枞汶在案下握紧了拳头,久久没有说话。

“陛下。”赵宏安出列说,“自古尊不避卑,如今既然是贵妃碍着太后娘娘,为了太后娘娘凤体着想,也该让贵妃娘娘避让一二才是。”

“那依赵相所见,贵妃要避让到哪里去?”齐枞汶问。

“也不用太远,西山行宫就挺好。”赵宏安说,“贵妃每年都去西山行宫,也不会有生疏不自在。”

“那贵妃要避让多久呢?”齐枞汶又问。

“这个。”赵宏安说,“自然要等到太后娘娘凤体康健才好。”

“退朝。”齐枞汶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说了退朝后就离开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个司天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一边是爱妃,一边是太后礼法,陛下该如何处置。

下朝后,贵妃克着太后的消息也传遍了后宫,其他人将信将疑的时候,玉寿宫先有了动静,太后让人去天清宫说,“司天监是胡说,陛下不要在意,贵妃若是克她,早就克着了,还能等到今天才让她病重。”

“贵妃身份贵重,人又娇嫩,怎么能出宫呢?”

太后这样通情达理,陛下的迟疑反而更显的不孝,秦云颐去天清宫,“请陛下下旨,让臣妾出宫退避一二。”

“这是她的手段。”齐枞汶强忍怒气的说,“好人归她做了,你还要顺她的意,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今天退却了,日后她想要你留在宫里就留在宫里,她想要你出宫,你就必须得出宫。”

“大不了朕马上让如嫔出来就是。”

“陛下。”秦云颐说,“其实太后也是嘴下留情了,如果她说我不死,她就好不了,我现在也只能去死了。”

“放屁。”齐枞汶说了粗话,“朕在一日,朕看谁能要你的命。”

秦云颐上前握住他的手,“陛下今日在大朝问的,司天监怎么说的,朝上朝下如今都该知道了,现在太后这样通情达理,陛下和我,都十分被动。”

“让我留在宫里,有千万的难处,而要解如今的局面,只要我出宫就成了。”

“出宫容易,可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齐枞汶说。登基这些年来,他自以为已经大权在握,可以独断朝纲,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他拥有的还不够,还是有人在暗处蛰伏,只要瞅准机会一击,他就会陷入被动。

“我出宫了,陛下难道心里就不记着我了?”秦云颐说,“陛下想我了,也可以来见我。”

“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别的。”秦云颐说,“那天闹鬼,我心里还是有些在意,也许离了皇宫,我能忘记这些事。”

秦云颐都说到这了,齐枞汶还能怎么办,只能下旨说,贵妃为了太后身体安康,自愿去城外报恩寺修行,替太后祈福。

不去行宫,也是秦云颐的意思,报恩寺是个在深山里的老寺,历史悠久,但是因为出入路遥远又不方便,渐渐被其他寺庙抢了香火去。

报恩寺有着成片的桃林,和秦云颐为家人偷偷设的牌位。

齐枞汶的旨意一出,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第二反应就是问报恩寺在哪?贵妃要避让也有大把的好地方,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地方,等知道报恩寺只是个破旧的老寺,更是啧啧称奇,不过他们不知道在齐枞汶下旨的那一刻,报恩寺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附近山头都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陛下此举为陛下博得了一个仁孝的好名声,毕竟贵妃受宠,是众人皆知,而陛下如今知道贵妃有碍太后,立马就让贵妃避让。此等孝顺,实在是国朝之福,朝廷百姓上下之楷模。

齐枞汶听着赵宏安说着这些恭维话,手依旧在案下攥成拳头,“赵相歇歇吧,都是为人子的本分,说正经朝事吧。”

他才不要这委屈云儿来的好名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出宫

贵妃出宫出的干脆,这下为难的就成了太后了,“贵妃出宫,陛下肯定不会让如嫔出去了。”太后哀叹道。

游嬷嬷心中一晒,太后年轻时无用,到老了也是个胆小性子,顶不得什么用,不过她面上还是跟着担忧,“都说陛下宠爱贵妃犹如眼珠,哪知道陛下这般容易就同意了。”

“早知如此,不如让司天监说非要贵妃死了才好,这样太后也能出口恶气。”

太后听的发愣,她倒是没有恨贵妃到要她死,毕竟她们不是直接的对立关系,“早知道就让司天监说,要丽太妃死,哀家才会好。”

她恨不得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丽太妃。

游嬷嬷当然不会说她早十几年钱就在收丽太妃的钱了,“既然贵妃出宫,如嫔少不得要在玉寿宫多住一段时间,太后不如去把皇后叫来,皇后应该要感谢太后,毕竟贵妃可是她的眼中钉。”

“哎。”太后叹气,“也不用叫她来,只让人去跟她说一句,贵妃出宫的一切都要安排的妥妥当当,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小气事。”

游嬷嬷应是。

后宫中谁都没有料到贵妃会出宫,而且不是行宫,而是一个寺庙,那陛下就不可能跟过去了。心眼活的人立马就想到,不管这次贵妃要去多久,都是陛下完全属于后宫的日子。

这些天她们都不爱出门,只躲在屋里笑,让婢女把新布料拿出来,商议着要做些什么新衣服,好好在陛下面前展现。

荣华宫有些低落,只当是贵妃真的是要避让太后才出宫,秦云颐只带四个人出宫,更觉的排面不够,有些凄惨。

不过她们也在内里嘀咕,绝对不会在贵妃面前显露半分,妙清和妙安是一定要去,再另外挑了两个机灵的,妙宁被留在宫里看家,“看好门户,旁的不用多操心,有什么事就去内司找蒋内史。”

妙安叮嘱道,“若是有哪眼皮子浅的轻浮的和其他宫人的来往密切,你只管记下,等娘娘回来再收拾她们。”

“娘娘这次要出去多久啊?”妙宁有些不安。

“不会太久的。”妙安说,“陛下和娘娘从来没有很长久的分开过,等他们受不了,娘娘就会回宫了。”

贤妃来见贵妃,“这次只是陛下有些措不及防,不过纵使回应慢些,只需另外找个人把话往反方向一说,

也不是没有破解之道。”

“你何必急着出宫呢?”

秦云颐轻笑,“是我想出宫,太后刚好成全了我。”

“我猜也是如此。”贤妃说。“我相信陛下是一定不愿意你出宫的,但要是你自己愿意,陛下也只能由着你。”

秦云颐低头看着茶盏。

“我说这句话也许是逾矩了,但是你救了我的柔嘉,我要不说这句话,就觉得我的感谢只是流于表面,对不住你的恩情。”贤妃叹气说,“你刚进王府的样子,除了皇后,也就只有我见过了,我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

“原本看你已经不在寻死,好好的和陛下在一块,我还以为你已经想通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一知没有想通。”

“你还是当年那个站在池塘边,只等着被人一激就往下跳的人。”

秦云颐看着她,“寻死容易,求活难。”

“我若是你,这会子我应该在想,是谁知道我的事,故意装神弄鬼来吓唬人,她的意图是什么?只要想到有人在暗中盯着我,想害我,我连觉都睡不安稳,非要把她揪出来才算完。”

“而你,这些都没想,只又钻到多年前的牛角尖里,想自己该死还是该活,甚至想一躲了之。”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秦云颐失笑。“不过我觉得那些是不重要的事。”

“要害你性命的事都不重要,还有什么事重要?”贤妃诘问,“你不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你自己不主动求死,怕对不住陛下,但是若有人要你的命,你会欣然赴死,感谢她解了你的难题。”

“这样,你就对的住陛下了?”

秦云颐看着贤妃,贤妃说,“我这话说的糙,理却不糙的,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因为他们才有的这一条命,这做不得假,但是我们长大,就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父母与我们,就是两家人。”

“互相牵挂,各自安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得为你自己活,不是为了别的人活。”

“你家的事,说到底你也是一个无辜的人,若说你没死,觉得对不起他们,那这么多年来为他们受的心苦,也够了。”

“想想那些期盼你好好活着的人吧,难道他们所有人加起来的份量都比不上已经死去的人?”

贤妃难得和秦云颐说了很多,但是她也知道,父母子女告别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像秦云颐这样惨烈的告别,不是旁人说几句话就能走出来的。

她只是尽她心的说上几句话,不管贵妃听不听,她无愧了。

贤妃今日送了,佳妃第二天来也来送贵妃,还带着五皇子,“快让贵妃妃母看个够,免得贵妃妃母出宫后就不记得我们五皇子了。”

五皇子已经能摇摇摆摆走路了,胖墩墩的很是可爱,“你又拿五皇子来馋我。”秦云颐说,“小心我禀告了陛下,说要抱着五皇子出宫作伴,我看你去哪里哭。”

“娘娘要抱走这个天魔王,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佳妃双手合十说,“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秦云颐笑她夸张,说的是玩笑话,她当然不会真的把五皇子带出宫去。

“报恩寺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寺庙不大,却山好水好景好,要不然娘娘去跟陛下说,把我们娘两都带上做个伴吧。”佳妃说。

“你也知道报恩寺?”秦云颐问。

“报恩寺的老住持是很有佛法的人,多少人都想去听他的讲法,醍醐灌顶。”佳妃说,“不过这些只是在我们平民百姓中流传的,不知道贵妃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据我所知,报恩寺起码

有二十年不曾有京中的大户去上过香了。”

“我母亲有个嫁妆庄子在那附近,我小时候上去玩过。”秦云颐说,“母亲说过,庙不在贵,心诚则灵。”

“难怪娘娘选择了他。”佳妃说,“可想而知,等娘娘祈福回来,这报恩寺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都想去沾沾贵妃的仙气。”

秦云颐失笑,“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那住持该感谢娘娘才是,香火不嫌多呀。”

“若在意香火,报恩寺就不会这么籍籍无名,无人问津了。”

“深山里夏季清爽,到秋季就冷的待不住,娘娘就当换个地方避暑,等夏天过完了就回宫来。”佳妃说,“等娘娘回来,五皇子就能自己给娘娘请安了。”

“那你得好好教,要是我回来,五皇子不能自己请安,我就要罚你了。”秦云颐笑说。

韩兴低着头在陛下面前回禀,一脸难色,“那住持固执的很,说是寺里一切都好,早几百年前留下来的房子,不让兴土木改动。”

“陛下瞧着,是不是把他挪个地,不然咱们不好进去布置呀。”几百年前的房子,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怎么能让娘娘住进去。

“要不然,咱们给娘娘换个地,行宫附近也有个皇恩寺,年年都修缮过的,宽敞明亮,这才能让娘娘住啊。”

“把他给朕赶走。”

“等等。”齐枞汶又说,“外面不让动就不让动,你带着人把窗户纸好好糊了,那屋里的坐具卧具摆居都换了,换成娘娘在荣华宫里用的,吃穿用度一律都是从宫里送过去,不可懈怠。”

“你带着妙平去一趟,她最知道贵妃的习惯,一点要让贵妃在那住的舒服,但凡有一点不满意,朕就唯你是问。”

韩兴只能应是。

齐枞汶说完就心烦意乱的闭眼,就是再怎么布置,那荒郊野外,又怎么能和宫里比,他一百零一次的想反悔,想发旨不让贵妃出宫,但是千算万算,算不到

云儿想要出宫,想要去那么个地方。

齐枞汶生气时也想,他就不送贵妃,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到了,还是没舍得,一路送到了报恩寺。

旁人说报恩寺如何破落,总不及亲眼见着的震撼,巨大的龙辇开不进山来,最后一段路得自己走进去,木制的建筑,曾经的雕梁画柱都剥落掉,只剩木头本来的眼色,山门,宝殿,知客堂,一座小小的院子就包裹了起来,值守的禁军都只能在山脚下扎帐篷入睡,多余的房间都没有。

知客堂和住持的房间就在一列,为避嫌,贵妃在报恩寺期间,老住持带着两个小沙弥,只能住在大殿里。

齐枞汶拉着秦云颐的手不肯在往前走,“朕怎么能让你住在这里?”

“你何曾住过这样的地方?”

秦云颐安抚的拍着他的手,“陛下,我们在宫里已经说好了。”

“你要静一静,什么地方都可以静,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齐枞汶疑惑不解的问,“住在这样的地方,朕看你不是像躲鬼,你是想招鬼。”

“陛下。”秦云颐说。

齐枞汶闭上眼呼气。

在大庭广众前,秦云颐主动的依向齐枞汶,“七郎,这是我小时候母亲带我来过的地方,我想待在这,七郎应了我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报恩寺

“只有你知道怎么让朕心软。”齐枞汶看着秦云颐叹气说,当年他告诉秦云颐,他和他二哥初相识时并无告诉身份,只以七郎自居。当时他未尝没存着想让秦云颐这样称呼他,两人能亲近些。

但是从王爷到陛下,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种情景下,听到秦云颐这么叫他。

“来都来了。”秦云颐说。

齐枞汶送到山门口并没有进去,“朕怕真的进去了,你叫什么都没用,朕一定要把你带回去的。”

秦云颐福身恭送。

齐枞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陛下走后,声势浩大的人群一走,山头立马安静下来,秦云颐环顾一圈后才向站在一边的住持双手合十,“打扰住持了。”

住持还礼,“世事无常,白驹过隙,娘娘长娉婷,老衲的小沙弥也换了两轮了。”

秦云颐失笑,“好在住持的样子没有变。”

“这就是生的老的好处了。”住持说,“年轻的时候是这般样子,老了也是这般样子,前日小沙弥下山门还听人说,老衲已经一百二十岁,回来后追着问师傅师傅,你是妖精吗?”

秦云颐笑说,“定是住持闲来无事和小沙弥戏说妖精,却不提彭祖,小沙弥只以为活的长的就是妖精。”

山门里除了秦云颐和四个宫人,其余人都不只能住在山脚下,木成舟说,“我就坐在山门外柳树下,姑姑们有什么要跑腿的使力气的活招呼一声就是。”

“你跟外面的禁军说一身,就是护卫也避着些娘娘,莫让娘娘看见了。”妙安说,“宫里送来的东西,你给禁军们分了。”

“都给我们,那娘娘吃什么?”木成舟急了,这小寺庙一看可是什么都没有。

“娘娘住到庙里来自然要吃素的。”妙安说,“寺里有一块地,种些青菜够我们吃了,山下的豆腐坊,五天会送一次豆腐上来,你跟禁军说了,别让人拦着,再吓着人。”

“娘娘只吃这些怎么够?”木成舟说,“就是菜,内司也有送的好菜过来。”

“再说了,娘娘每日用些什么,陛下必定是要过问的,要是知道娘娘一点都没吃宫里来的东西,明日就该过来了。”

“那你看着办,只送些新鲜的菜上来,贵重的就不必了。”妙安说。

秦云颐换了一身道服,头发也简单的盘在头上,只簪一支木钗,脸上脂粉洗净,进入宝殿,宝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整块白石雕成,裙角似有涟漪,慈目低垂,手持净瓶,栩栩如生,陋室珍宝。

秦云颐叩三拜后起身,去了侧殿,幽深昏暗的殿内,有一整面墙都是灵位,从下到上,密密麻麻,如山一般。

住持已经在了,他已经把十二个灵位挪到前面的位置,方便秦云颐上香,秦家老爷,秦家夫人,秦家大郎,秦家大郎之妻,秦家二郎……秦云颐一个个的看过去,在心里把灵位上空出的名字补上。

秦家是罪身,入不了祖坟,也不能公开祭奠,连牌位都不能有。

立排位的时候,秦云颐没来,只是听说是这样立的,报恩寺愿意给这些无家可归的牌位一个去处,有不能落下把柄反而害了住持等人。

亲眼见着这些残缺的灵位,秦云颐只觉得心如刀割,连上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孝女秦云颐,给爹娘磕头了。”

秦云颐说完久久的伏在地上。

老住持在一旁看着,并不出言劝阻,那瘦弱的肩膀伏在地上颤动,眼泪一滴滴落在青石板的声音仿佛都清晰可闻。

秦云颐哭够了才起身,冲着住持又是一跪,“秦氏云颐谢住持高义。”

“你无需如此。”住持说,“老衲这供的都是无处可去的人,香火呢就不要多想,每日一柱清香人人有份,不过呢,有这么多人,也是热闹。”

秦云颐闻言又想皱鼻子,清清嗓子后才说,“秦家祖祠也如这里一般,有山一样的灵位。”

“我娘第一次带我进去给祖宗们磕头的时候,我瞧着还害怕,回来还病了,后来,我娘就不让我回老家了。”

“没想到也再也回不去了。”

“秦家显赫,如今也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这荒郊野寺里驻身,娘娘难免蹉跎。”

“我不在意这个。”秦云颐说,“我也不怪老家的人,其实我爹一支早已经是分族出来过,只是我祖父人丁单薄,膝下只有我爹一个儿子,再加上我爹为官有方,这往来才密切些。”

“其实早就是两家人了。”

“他们又怎么会冒大不韪愿意安置我爹娘兄长的灵位。”

“他们没有把我祖父祖母的灵位扔出来,我已经很是感激。”

“多亏娘娘活着,他们总还有人惦记着。”住持说,“生儿育女的意义不就在此吗?就算此身已经消散在人间,却有承继了骨血的人继续活着,千秋万代也有人惦记着。”

秦云颐看着灵位叹气,“也算是我活着的唯一好处了。”

“娘娘活着的好处还多着呢。”老住持说。

秦家人就埋在山脚下的小村子里,临着秦夫人的嫁妆小庄子,因为在祸事败家前,秦夫人就把庄子的地契给了庄头,庄头拆了围墙和村子并在了一起,躲过了一劫。

庄头就是秦云颐奶娘的丈夫,死了老婆后他也没有续娶,只相继让一双儿女成亲出嫁后,他就宿在墓园边上,守着那十三座碑都没立的土坟。

儿媳妇曾经问过,丈夫一家人口简单,哪里有那么多祖宗的坟,可是大郎只是皱眉让她别问。

最近村里来了好些个官兵,严令让他们不要胡乱走动,不要惊了贵人。她和相熟的媳妇闲谈才知道,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要去山上的报恩寺为太后祈福。

“早说了这报恩寺很灵验的。”

媳妇回去跟丈夫八卦,“都说这寺灵,我瞧着除了咱们村的人,也没谁上去拜拜,我还以为你们吹的呢。这下连贵妃都来了,看来是有点真本事,赶明儿等贵妃走了,我要带咱们家大妞上山去拜拜,都说贵妃是天仙下凡,要是咱们大妞长大后能贵妃的一二分漂亮就好了。”

没想到她家汉子一点都不八卦,只嘱咐她这些天把家里好好打扫,孩子们都穿的工整些,你也不要总往外跑,防着家里来人。

“你家总共就两拨亲戚,要么是我娘家来人了,要么就是你妹妹回来了,你妹妹上个月才回来的,这时候家里来什么人?”媳妇不解。

“你少问,人来了你就知道了。”大郎说。

半下午的时候妙安先来的,“这可是周家大郎家?”

“你是?”大郎起身招呼说,看来人衣着气度,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大郎媳妇见来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嘴里又喊得亲热,也跟着出来,眼神直打量。

“大哥,我家妙安,是姑娘身边的丫头。”

“妙安姑娘你好。”大郎忙招呼说,“快请进来。”

“姑娘今日来了,你知道了吧?”妙安也不推辞,坐下喝了一盏茶后说。

“听说了。”大郎说,“本来想着要不要上前去磕个头,我爹说让我在家等着,娘,姑娘要想见咱,咱再上去。”

“姑娘想今日就下来见你们的,只是,我就劝着姑娘了,好说歹说,姑娘答应明天清早下来,不知道大郎方便吗?”妙安问。

“姑娘今日见着那些,是该伤心了。”大郎点头说,“方便的,早两天听说娘娘要来,我爹已经把东西都打点好了,姑娘什么时候来都方便。”

“那就太好了。”妙安说,她和周大郎是第一次见,但是一点都不生疏,一个是姑娘的贴身丫头,一个是姑娘的奶兄,都是为着姑娘好。

妙安走后,大郎媳妇摸着她留下来的布匹,“乖乖,这个布这么滑,颜色这么鲜艳,绣花这么好,我还从来没有在布庄里看过这么好的布呢。”

“姑娘,是不是就是婆婆奶的那个小姐呀?”媳妇问,她听说过她那没见过面的婆婆是给大门里小姐做奶娘的,但是她嫁过来,就没听说过有往来,要不是那姑娘远嫁了,要不是就是她婆婆这个奶娘做的不好,没被人看在眼里。

如今看,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你不要打听了。”大郎说,“我明早要出门,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在家好好收拾一顿饭菜来,让孩子们也规整在家里等着,我说要你给他们洗澡,你洗了吗?”

“这天都不热,洗什么澡,要风寒了可怎么办?”

“你。”大郎气急,“我现在去烧水,等会都洗了,你也洗了。”

凌晨,天色将明未明,秦云颐只带了妙安妙清两人,从报恩寺下来,悄悄去了坟山,周山和儿子已经在等着了,见着秦云颐要下跪,秦云颐忙扶住,“奶父,奶兄切莫如此,是我要给奶父,奶兄磕头道谢,多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爹娘。”

“一日为仆,终身是仆,这些都是我们的本分,姑娘不用感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扫坟

周山准备了祭品和香烛,秦云颐问可有孝布,“为人子女,连一天都不曾为他们披麻戴孝过,是我不孝。”

“姑娘也是不得已,老爷夫人能明白的。”周山说,他当然也准备了,只是摸不准姑娘要不要,但是既然姑娘开口了,他就让拿出来。

秦云颐在头上腰上都扎上孝带才往坟前走,一座座无碑的土坟,得周山介绍,她才知道下面埋的是谁,娘她们还能体面下葬,父兄都是被刑场的人拉到乱葬岗,再由周山和儿子偷摸拖回来下葬的。

前头两个秦云颐还好,等到磕头到后面,几乎是站立不稳,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起来,整整十二座坟,从黎明到太阳高升,最后一座是奶娘的,周山原本不准备领她过去。

但是秦云颐怎么会错过最后一座坟,依旧是跪下给她上坟。周大郎偏过头忍去眼里涌上的泪水,周山劝道,“姑娘如今是贵妃,给她跪是折煞了她。”

“奶娘奶了我,又给了我一条命,在我心中,她和我的母亲是一样的。”秦云颐摸了一把坟边的土,奶娘,躺在阴冷地下你是否后悔过,替我去死。

“姑娘怎么说也不枉费她奶了姑娘一场。”周山梗着嗓子说,“她陪姑娘的时间比大郎大妞都长,所以她心里,姑娘是最重要的。”

“是我连累了奶娘。”秦云颐闭着眼睛流泪道。“奶娘本不该死的。”

“只要姑娘活的好,我想她在地下应该也是开心的。”周山说,“她开心,她觉得值得,我就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从坟地出来,秦云颐就去了周大郎的家,按说其实可以不用去的,但是在秦云颐心里,周家人早已不是秦家奴仆这么简单,所以还是要去坐坐的。

大郎媳妇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丰盛的饭菜,但是看着太阳越来越大,人都还没回来,儿子早就闻着香味受不了了,偷吃被她发现,打了两下手,哇哇大哭。

“怎么楞个烦人呢。”媳妇气的又想打他,大妞坐在大门槛上往外看,“娘,爹回来了,爷也

来了。”

“还有三个仙女。”

“什么仙女?”大郎媳妇走过来看,然后看着走在前头的女子就怔愣出神,人走到近了都没回过神来,“傻站着干啥,这是姑娘,赶紧带孩子来给姑娘磕个头。”大郎招呼说。

“这就是嫂子吧。”秦云颐和睦的说。“不用磕头,是我过来叨扰了。”

大郎媳妇局促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面涨的通红,一边喊着姑娘快里面坐,一遍喊着大妞二狗子,赶紧过来给姑娘磕头。

从前觉得自家院子还挺好的,现在就觉得哪那都不满意,不会招了贵人的眼吧。

秦云颐进去坐了,没受大郎媳妇的礼,只是两个小孩的磕头还是受着了,“太重的东西不好带,就准备了一些小玩意。”秦云颐说,妙清忙把拎着的包裹递过来,秦云颐说,“这是给嫂子和两个小孩的见面礼,这里还有一盒是给大妞的。”

大郎媳妇奇怪的看女儿,怎么先给了又要给,随后才反应过来是给自己的小姑子的。

要吃饭了也没让她们分开坐,“就一起吃饭吧,我都许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这小孩不懂事。”大郎媳妇说,“我带着她们去厨房吃吧。”

“无事的。”秦云颐说。

“就这么吃吧。”周山开口说,“姑娘也就热闹一下,等会就回去了。”

大郎媳妇做的菜虽然不如宫里的样式精致,但是味道还行,她爹是厨子,娘也是给大户人家当过厨娘的,算的上家学渊源。她一直都挺自豪自己的好厨艺的,但是看着秦云颐坐在那,又想着自己怎么能端上这样的东西给她吃呢。

真是亵渎仙人了。

“很好吃。”秦云颐先说,“我许久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

“都是乡野的做法。”大郎媳妇说,“姑娘要是喜欢就多吃点,日后常来呀。”

秦云颐只笑。

吃完饭秦云颐就说要回去了,再和周山说两句话,“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娘娘来见过一次就够了。”周山说,“来的多了,招了别人的眼,就不好了。”

秦云颐沉默许久后叹气,“从前出不来,现在就是近在眼前,也不能多看两眼。”

“姑娘心里记着就行。”周山说,“大郎他们也不是经常去看他们娘,逢节寿,上去磕个头就成。”

“死人永远不能影响活人的生活。”

“活着的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么些年,我也一直没见着姑娘,我知道姑娘心里没那么容易放下。”周山说,“但是是该放下了。”

“当年我已经背叛了他们一次,如果我还把她们的死放下,那就是第二次背叛了。”秦云颐凄然说。

“我不知道夫人当年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但是但凡有一线生机,夫人都不会做那样决绝的决定。姑娘等来了自己的一线生机,夫人只会高兴,若是姑娘放着生机真的跟着去了,夫人在地下遇见了姑娘,还要狠狠的责骂姑娘呢。”周山说,“夫人和我那婆子,只会真心期盼姑娘过的好。”

“忘了她们都没关系。”

“说到底是人各有命,谁都不能怪谁。”

秦云颐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周大郎把她们送回寺去,挑了一条很少人走的小路,周山也没有什么好嘱咐的,也回到他坟山边上的小房子里。

大郎媳妇让女儿带着儿子去玩,她回到屋里把门掩上,看秦云颐给她们的东西,给她的是一套足金头面,样式不花哨,放在手里堕手,分量十足,可见是戴也成,不戴融了也成。

咂舌两下,又去看给小孩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一套足金的十二生肖摆件,都是实心的,大郎媳妇没忍住放嘴里咬了一下,都是真金,“我的乖乖,这下大妞的嫁妆,二狗子娶媳妇的钱都有了。”

她对给小姑子的东西也好奇,不过犹豫再三,也没去看。

等大郎回来后,她连忙追上去问,“姑娘就是婆婆当年奶的姑娘?”

大郎点头,“别往外说。”

“这天仙般的模样,出手阔绰,不常出来,现在又离的近,姑娘不会就是现在报恩寺里的那位吧?”大郎媳妇推测问。

“既然猜出来,你就知道重要性,不要出去说,让孩子们也没别往外说。”大郎说,他没准备主动说,但是媳妇要猜出来了,他也不隐藏。

“我的个乖乖。”大郎媳妇有些头晕,“你扶着我些。我方才是和贵妃娘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你不要想着她是贵妃,就想着是我娘奶大的姑娘就成,是尊贵的客人。”

“你不想她就不是了?”大郎媳妇说,“都说贵妃很得陛下宠爱,我说大郎,你见过陛下没有?”

“还是王爷的时候见过一次。”大郎说,“一路都低着头,只能看见王爷的袍角和靴子。”

“我的天爷啊。”大郎媳妇说,“你,你见过真龙啊。”

“我这真嫁了个了不得男人。”

“没有什么了不得。”大郎说,“见过真龙,我也就是一个庄稼汉。”

大郎媳妇晕乎乎的到傍晚才清醒过来,“等下,如果姑娘是贵妃的话,那意思坟山里那些人,是贵妃的家人,是秦家人?”

“那可是谋逆犯啊!”大郎媳妇捶打着周大郎,“谋逆犯你们也敢拖回来埋着,要是让人知道了,全家都要下大牢。”

“哎呦,我苦命的儿啊,他们还这么小。”

“你少自己吓自己。”大郎说,“那地方碑都没立一个,这么些年,尸体估计也都腐朽不堪了,谁知道里面埋的是谁啊,埋的就是我周家的先人。”

“这么些年都没人知道,你不往外说,谁都不会知道。”

“你要是嘴快藏不住事,那全家只能去坐牢了。”

大郎媳妇捂着嘴摇头,“打死我也不会往外说。”

“坏了,我还说让姑娘没事再来,她可千万别来了。”大郎媳妇说,“她不来别人还想不到那上去,她要常来,被人瞧见了,那就瞒不住了。”

“姑娘心里比你清楚。”

报恩寺里点灯不能向宫里一样灯火通明,反而有一丝野趣,秦云颐坐在院子中仰头看星星,“星星真好看。”

妙清坐在她身侧,“小时候学的累了,晚上也希望倚着窗户看星星,我们的房子就在小河边上,抬头看星星,低头就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很惬意。”

“没有星星的时候,月亮就很大,看着河面上倒映的月亮也很好看。”妙清笑说,“心情烦闷的时候,会拿吃完的果核扔月亮,无论怎么扔啊,月亮也不会碎。”

“真好。”秦云颐说,“我小时候也想住在水面上,每夜听着水声入睡,但是我娘说水边湿气大,不肯让我去住。”

“我们那是江南水乡,要是不住在水边上,就没地方住了。”妙清笑说。

“所以我娘是骗人的。”秦云颐说,“有那么多人都住在水边上,也没见湿气大到影响身体了。”

“梅雨季节是有些烦人,其余还好。”妙清说。“娘娘那么喜欢水,合该是个江南人才好。”

“我还没去过江南呢。”秦云颐说,“我娘说等我爹放外任,我就能跟着去远地方了,这话我从六岁听到十二岁,后来才知道,我两岁时我爹才结束了十年的外任回京,若无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外任了。”

“知道我不能去江南了,我还哭了一场呢。”秦云颐回忆往事笑说,“奶娘就劝我,等我长大了,嫁人了,再随着夫君去江南就好了嘛。”

“我当时还说,谁能确定我嫁的人就一定会去江南呢?为什么我想去的地方自己去不成,总要靠爹,靠夫君才能行?”

“做女子,总是不如男子方便。”妙清说,“妈妈也有自己的儿子,只管吃喝玩乐,而我们就要学那么许多东西,学好东西就为了伺候那样的男人,我真是心有不甘。”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解心

在报恩寺里,秦云颐很放松,早起跟老住持一起上早课,用完早饭后,也会跟小沙弥一起,拎着木勺给菜地浇水,用过午饭后会抄一卷经书,甚至还久违的拿起针线,和婢女们坐在院子里做些针线打发时间。

晚上天气好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里坐坐,漫无边际的聊天,什么都聊。

佩玉都小声跟妙清嘀咕,“怎么娘娘在这里吃着豆腐青菜,气色比在宫里还好呢。”

“娘娘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偶尔吃些青菜豆腐是清肠呢。”妙清说,“娘娘也没拘着我们在这陪着她吃,你要嘴馋了,就和佩珠去山下吃。”

佩玉有些不好意思,“那妙清姐姐和妙安姐姐都没下去了,我们也没那么馋。”

“是娘娘的意思。”妙清说,“说你们还小,不吃肉没力气。”

“娘娘真好。”佩玉说,“陛下怎么不来看娘娘啊?陛下什么时候把娘娘接回去?”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妙清说,“老实待着。”

周大妞知晓贵妃到了报恩寺,也托人来问可不可以上来给姑娘磕个头,秦云颐自然允了,周大妞顶着个半大不小的肚子上来,秦云颐忙让人拦着她不要下跪,“早说你怀孕了,我可不会让你上来,山路多难走。”

“民间妇人身子健,没那么多忌讳,怀孕了照样也下田下地的。”周大妞笑说,“我若是这次不来,此生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姑娘。”

“说来也是可笑,我如今这样的身份,你们也没跟着沾光,反而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你们和我还有这样一层关系。”秦云颐叹息说。

“名是没了,实惠还是有啊。”周大妞笑说,“这些年姑娘使人送来的东西,够我们活的体面舒服。再说了,要那名作甚,旁人冲着娘娘来跟我们打交代,到时候还有没完没了的糟心事。”

“若是我和哥哥是个能干的,能替姑娘做些什么也就罢了,偏我们也就是个老实的本分人,不扬名,是对我们好呢。”

秦云颐笑着看她,“你就是样样都想的通,和奶娘一样。”

“我是娘的女儿,自然是要像她。”周大妞笑说。她出生的时候,娘在秦家已经当了好几年奶娘了,所以

她自小就习惯了,娘不是在她身边天天陪着,而是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但是娘每次回来都给她带好东西,搂着她说话,给她梳漂亮的辫子,足够她在小伙伴们面前好好炫耀。

逢年过节的时候,爹就会带着她和哥哥去给主家磕头,每次她都会进内院,见夫人姑娘,有好多好多好东西。夫人曾经提议说让娘带她到家里来,反正养个小姑娘也就一双筷子的事。

娘谢绝了夫人的好意,她说她是来秦家做奴役的,不是来享福的,她也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来内院学伺候人的活计,“就是个乡野丫头,让她在乡野长大,长大后嫁个老实汉子,能安稳的过完一生,我做娘的就满足了。”

就不要到这富贵地来迷了眼睛。

夫人听了夸她品性好,“所以我才留你了来照顾云儿,交给你,我放心。”

她当时听了不明白,长大后听的多了见的多了才知道娘的用心。“姑娘还记得小时候来庄子里玩,我带你去摘野菜野果,就在这满山里转悠。”

“记得。”秦云颐笑说,“我们两是偷偷去的,结果你在山上忘记了路,我两没有在午休时间回来,被奶娘抓到后,让顶着水盆在墙角站了一下午。”

“我当时好害怕呀,我娘罚我就算了,怎么还能罚姑娘呢?”周大妞说,“虽然是姑娘讲义气,要跟我一起受罚,但是我娘就应该顺势推了我的责罚才是呀。”

“奶娘的罚已经是很轻微了。”秦云颐说,“回去后让我娘知道,我可是伸出手心挨了足足十下的。”

“真的?”周大妞惊讶道,“我都不知道,夫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菩萨一样,她怎么忍心呢?”

“那是我做错了。”秦云颐说,“君子不立危墙,我贪玩把自己置于可能的危险之中,若不好好教训,胆子越大,闯出的祸就越大。”

周大妞一脸惊叹,秦云颐却笑说,“好在娘第二年还是准我来庄子。”

“后来,我们都带着一串儿人一起去摘野菜,野果。”周大妞笑说。

说起儿时的是趣事,秦云颐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回过神来已经黄昏了,“瞧我,拉着你个孕妇干坐了这么久。”

“能和姑娘说说这些事也挺好的。”毕竟姑娘记忆里的娘和她记忆里的娘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娘,周大妞笑说,“我怀这个总是恶心反胃,难得今天老实安分的不折腾我。”

“姑娘要不嫌弃我,我明日再来陪姑娘说话。”

“你这个大肚子上上下下也太折腾了。”秦云颐说,“但是山上也没条件让你安置。”

“姑娘都能安置的地方,我有什么不能安置的。”周大妞说。

秦云颐就留了周大妞在山上住下,让人去山下做了素补汤上来给周大妞,“也是我思虑不周,怎么能留你下来吃斋呢?”

“我都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闻着肉味就吐,偏我那婆婆见我不吃,变着法的做肉,我实在受不了,才说要回娘家住两日。”周大妞说,“就是不在这,我在家也是吃的素。”

“怀孕很幸苦吧。”秦云颐看着她说。

“幸苦。”周大妞说,“吐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就想,我娘当初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受了这样的罪。”

“都是很辛苦的。”秦云颐说,“我听说我娘怀我哥哥们的时候都很顺利,只是怀我的时候,许是年纪大了,很是幸苦。”

“只可惜我也没有机会好好孝顺她。”

“我先前跟娘娘想的一样。”周大妞说,“不怕娘娘笑话,我还哭了呢,哭的很凶,我婆婆还以为是大郎欺负我,把他骂打了一顿,我就跟我婆婆说,不关她的事,是我想我娘了。”

“我婆婆就劝我,她说当初怀孕生子辛苦的时候,她也想,要是孩子不孝顺她,她就生生打死他,就当她白受苦一回,但是看着孩子一天天大,摸爬打滚的,她就想着孩子能健康,能开心,至于孝不孝顺她,倒是其次了,做娘的就是只要孩子好,孩子好比什么都好。”

“你娘看着你好,就什么都好了,她不在意你是不是没孝顺过她,只要你过的好,就是最好的孝顺。”

“我说这不就是劝着人自个儿轻松的好听话吗?那当娘的多可怜啊。”

“我婆婆就说,她娘是这么对她的,她就是这么对她孩子的,等将来,孩子又会这么对孩子。”周大妞说,“也许哪个女儿就是转世的娘,今生来还上辈子欠的债,一环一环就这么循环下去。”

“你婆婆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秦云颐说。

“我只失去了娘,姑娘失去的是所有的家人。”周大妞说,“我有父兄嫂子可依靠,有婆母大郎怜惜,尚且想到旧事就心痛难耐,那姑娘该多难受啊?”

“这么些年,姑娘是怎么过来的?”

“不去想就过来了。”秦云颐说,她伸手去摸周大妞的眼泪,没想到她自己也已经泪流满面,“这是活着的人必须经历的过程。”放不下对死者的挂念,就永远不会走出来。

“姑娘要去想。”周大妞说,“去想,就想通了,不想,永远也想不通。”

“要姑娘自己想着要好好的活,才能好好的活呀。”

周大妞吸着鼻子说,“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梦见过我娘,这么些年我没梦见过,不过大哥说他梦见过,娘说让他照顾好爹,妹妹,要做个好人。”

“真好。”秦云颐说,“我没有梦见过。”我只是重复的梦见的那一天,噩梦的一天。

“我大哥说他在娘要走的时候追问她了,问她为什么那么冲动,宫里明明已经来人了,她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活下来了。”

秦云颐屏住呼吸的看她,“然后大哥说,娘只笑了笑,告诉她,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的,她也舍不得死,舍不得太多人,可是那当下,她舍不得姑娘。”

豆大的泪珠涌出眼眶,秦云颐扭头,用手覆面,周大妞拉着她的手,“姑娘一定要活的好好的,这样,所有人的死都没有白死。”

“姑娘不是一个人活着,是替所有秦家的人活着。”

“所以姑娘要开心的吃饭,开心的玩耍,开心的和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让所有的遗憾都止于你。”

“姑娘活着是秦家的幸运。”

秦云颐匆匆起身走了,回到房间倒在床上酣畅淋漓的大哭一场,妙清和妙安在门口守着,等她什么时候哭完才进去。

秦云颐这么些年的心结,不是一次两次的谈话就能彻底瓦解了,不过和当年的旧人聊天,总算不让她背负那么重的负罪感。

周大妞在报恩寺待了三天才回去,秦云颐站在偏殿,挽起袖子,拿起帕子,想把所有的灵位都擦了一遍,不让人帮忙。这是个苦差事,这么多灵位,得擦一天才能擦干净。

秦云颐也不急,抿着唇就这么从早到晚的擦起来。

等擦到自己父母的灵位,秦云颐发现自己这次竟然没有想哭的感觉,她细致的擦拭着每块灵位,“其实活着要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你们至少还有我记挂着,这里这么多灵位,不知道其中还有几位是有家人在世,还惦记着他们的。”

“我可真讨厌。”秦云颐说,“不想死,给自己找了一堆不得不死的理由,不想活,又给自己找了一堆不得不活的理由,就这么别扭拧巴的过了这么些年。”

“自己以为这样不死不活的活着,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到最后对不起活人,也对不起死人。娘肯定都不要认我这个蠢女儿了。”秦云颐失笑说,她拿起二哥的灵位,“二哥,你交了个好兄弟,若不是他,我也不能活的这么自在。”

“我总觉得活着就是对得起他救我的一片心了。”

“现在想想,我这样活着,也是糟践他的心意。”秦云颐说,“这次我真的想好了,不反复了,日后就好好活着。”

“为你们,为他,也为我自己。”

“人间很短暂的,挥指几十年,我就下来陪你们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宫廷

贵妃出宫,齐枞汶是很不高兴的。虽然可以说是贵妃自己愿意,但要是没有司天监弄出这个事来,贵妃会要出宫吗?

心里憋着一股气,齐枞汶反而忍了下来。

司天监依旧好好的待着,齐枞汶每天下朝后,还必去玉寿宫伺疾,试药喂药全都亲力亲为,朝野上下一片称赞。

只有太后觉得这个药喝了有点顶胃。

他们从来不是那种母慈子孝的关系,如今要装作母慈子孝,只看谁更稳得住。

只是如嫔的事,就不能提了。

原以为贵妃不在,陛下去荣华宫的日子就要分到后宫里来,但是后宫妃嫔高兴了没两日,就发现,陛下每日除了上朝,去玉寿宫伺疾,就是在天清宫待着,也不到后宫来,也不召人去伺候。

“陛下肯定心里还裹着气呢。”金昭仪说,“再等几日看看。”

陛下从来没有为贵妃守过身,难道贵妃出宫了,陛下还能为贵妃不近女色不成?

皇后去天清宫询问,“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行宫?今年带哪些妃嫔去?”

“政务繁忙,今年就不去了。”齐枞汶说,“皇后自进宫来,一直没去过行宫避暑,很是辛苦,不如今年就你带着后宫妃嫔们去吧。”

皇后一愣,陛下不去,她们去干什么?“臣妾正位中宫,都是臣妾该做的,不辛苦。”

“陛下为政务操劳,后妃们却耽于玩乐,这不太好。”皇后说。“既然陛下不去,那今年就都被去行宫避暑了,让内司多备着些冰块就是。”

“横竖先帝时也不是每年都要出宫避暑的。”

出宫避暑,还是陛下登基后才成了定例,就为着贵妃贪凉。

“随便吧。”齐枞汶说,“若无事,你就先回去吧。”

皇后应是,出了殿,正好碰见韩海利往里走,皇后就叫住他,“你这匆忙是往哪里去?”

“问皇后娘娘安。”韩海利弯腰拱手,“陛下打发小的去内司问些东西,如今正要去回话呢。”

“怎么就你呢?没瞧见你师傅在陛下跟前。”皇后貌似不经意的问。

“师傅领了陛下的令,出宫去看贵妃去了。”韩海利说。

“天天去?”皇后问。“这随便找个小内侍去就成了,还用得着御前总管天天这么跑动?这要误了其他事可怎么办?”

“陛下只信得过师傅。”韩海利说,上次陛下中毒,他没反应过来,没多去荣华宫看一眼,结果就不知道贵妃受了委屈,在陛下那就留下了不可靠的印象,师傅都说他是个榆木脑袋,不识教,虽然看在从王府就带着他的份上,他在天清宫的地位还是仅次于师傅之下。

但是最近这些小内侍动作多的很,都传是韩总管还想找个徒弟。

韩海利最近也有些心慌,越发努力了。

皇后点头,“行了,你快进去汇报吧。”

今年不去行宫避暑的消息在后宫传开,陛下不去,对行宫也没什么兴趣的妃嫔还好,像贤妃,柔嘉早一个月前就念叨这要带什么东西去行宫了,这下知道不能去,肯定是不高兴了。

二皇子也念叨着去行宫就可以不住在皇子所了,能跟母妃一起住,还不用上课。

“要不然,我去和陛下说,带着柔嘉和二皇子去行宫避暑。”贤妃对嬷嬷说,她不在意陛下,她在意她的孩子。

“陛下这次不愿意去行宫避暑,肯定是因为贵妃不能去。”嬷嬷说,“皇后娘娘肯定在陛下面前替后宫都回绝了,如今娘娘去跟陛下说要带着公主和二皇子去行宫,岂不显得特殊。”

“这对二皇子,不是一件好事。”

贤妃叹气,近年来是越发的束手束脚了。“等二皇子再大些,我看我更是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做个口不能言的泥菩萨就最好。”

“忍忍就好。”嬷嬷说。

柔嘉听说今年不能去行宫避暑,就说为什么呀,嬷嬷跟她解释了一通,她让人给她换了靴子,“我要去问问父皇。”

“哎,公主,那可不行。”嬷嬷拦不住她,忙回去找贤妃来帮忙。

贤妃听闻后却摆手不让人去拦她,“柔嘉不怕陛下,就让她去问吧,不管陛下准她去还是不准她去,横竖她去问了,也没有遗憾。”

柔嘉去天清宫,齐枞汶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父皇,咱们今年不去行宫避暑吗?”柔嘉行礼后问。

“怎么,你想去?”齐枞汶问,“只是父皇不去,你要想去,就去就是。”

柔嘉噘嘴,“可是嬷嬷说,陛下不去,后宫娘娘也都不去,我更是不能去了。”

“谁说的。”齐枞汶说,“后宫娘娘想去,也可以去的,有大人带着你们去,好好玩了再回来。”

“父皇不去,娘娘们肯定都不去。”柔嘉说,“就是我母妃,也说不去。”

“那可怎么办呢?”齐枞汶看着她说,“要不然,你就也陪着父皇,在宫里过夏算了。”

“如果父皇要我陪,我当然义不容辞。”柔嘉仰着头说,“可是父皇根本就用不着我陪,政务繁忙的时候,我想和父皇一起用膳都不成。”

“我留在宫里,还不是玩我自己的。”

“那你说怎么办吧?”齐枞汶笑问她。

“二弟弟也早就盼着要去行宫玩了,可以少上点课。”柔嘉说。“三弟弟才进皇子所,夜夜哭闹,都是哄着他马上就可以行宫了,他才不哭了,现在他们两都要失望了。”

“所以呢?”

柔嘉眼睛转一圈,“娘娘们要伺候陛下,确实不好动身,我现在也是大人了,不然,就让我带弟弟们去行宫避暑吧,时间也不长,就一个月。”

“让你带着弟弟们去?”齐枞汶笑说,“那岂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柔嘉挨过去撒娇,“父皇怎么能说自己的女儿是猴子呢?天底下哪里有这么漂亮的猴子?”

齐枞汶笑,“没有大人带着你们去,是不行的。”

“你还是个小大人,还没有真正的成为一个大人呢。”齐枞汶说,“弟弟们就更小了。”

“那我和丽嘉一起,我们两个照顾二弟弟和三弟弟。”柔嘉说,“再说了,奶娘宫女内侍护卫,我们一个都不少带,就是娘娘们在,也不过是多过问几句。”

“我保证,我决定不做出格的事。”

“你现在做的就是出格的事。”齐枞汶说,“你去问过丽嘉吗?就把她拉下水,她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呢?”

“那父皇都等等,我马上去问她。”柔嘉说,说着就风一样的走了。

“柔嘉的性子真不知道像谁。”齐枞汶摇头笑说,“贤妃小时候难道是这么个胆大包天的性子?”

韩兴在一旁笑说,“是公主和陛下亲近,才会这样率性。”

柔嘉本想去问问丽嘉,没想到还惊动了皇后,皇后一听柔嘉说要和丽嘉带着二皇子三皇子去行宫就说,“胡闹。”

“你们两个还是半大孩子呢?”

皇后说,“柔嘉,你如今也该懂事了,你父皇因为政务繁忙不能出宫避暑,你为人子女,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玩耍,而不知道心疼你父皇呢?”

柔嘉抿唇,“父皇爱子,见我们开心他就开心,这也是我能为父皇做的了,我也不能去替父皇批折子呀?”

“你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皇后吓唬她,“你要不知错,母后就要让嬷嬷去教你规矩了。”

柔嘉皱鼻,“可父皇还等着我和丽嘉去回话呢,就算是不行,母后也放我们两去跟父皇回禀一声。”

“我可信不过你们两个,罢了,我和你们一起去。”皇后说。

柔嘉走在她身后,暗自生气,她悄悄看一眼和她并排走的丽嘉,“你就不想去行宫?”

丽嘉还没去过行宫呢,皇后每次都不去,她自然也不会去,虽然有时候父皇说,让她跟着去,随便让哪个妃母照顾一下都成,母后都替她辞了。

丽嘉如今也懂事了,知道在地泰宫做个母后不在意的二公主。

嬷嬷提醒皇后,皇后回头看交头接耳的两个丫头就说,“不准说话。”

“丽嘉,你过来。”

丽嘉走了上前,皇后对她耳语说,“等到了你父皇面前,你知道怎么说吗?”

丽嘉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皇后气她愚钝,“你就说你不想去,听到没有。”

“你说父皇辛苦,你要留在宫里陪着父皇。”

丽嘉低下头,皇后就当她知道了,“好在你还是个听话的性子,要是你跟柔嘉一样,没大没大野惯了,我还不如当初就掐死你,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你现在又当是有我这个女儿吗?

丽嘉在心里翻个白眼,父皇来的时候,才会把她叫到跟前嘘寒问暖,父皇不来,就当不知道宫里还有她。

丽嘉才懂事的时候也哭过,问母后为什么不喜欢她,她还记得母后当时虚伪的脸色,她说,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的心肝,是不是嬷嬷宫女们在乱嚼舌跟,一下就把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换了。

她求母后说自己说错话了都不行。

她生下来最亲近的人,陪伴她最久的那些人,瞬间就都换了,那时她就知道,除了名义上的母女,母后对她没有半分感情。

只有憎恶。

第一百三十九章 意外

齐枞汶看见皇后也来了就挑眉问柔嘉,“你这么大的本事,还能请动皇后来替你说项?”

“臣妾是来劝诫陛下的。”皇后说,“柔嘉大胆,性子粗放,陛下可不能一味的纵容着她。”

“父母尊长都没动,她个孩子惦记着出去玩,这太不像话了。”

柔嘉低头不说话。

齐枞汶知道是被皇后抓个正着了,他招手让丽嘉向前来,“你知道你大姐姐找你去干什么了?”

丽嘉点头。

齐枞汶又问她,“那你想跟大姐姐一起去行宫避暑吗?”

丽嘉回头看一眼皇后。

“不要看你母后,你只管跟父皇讲,你想不想?”齐枞汶说。

“陛下。”皇后出声说。

齐枞汶伸手制止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孩子们想去,就去,天家子女,这点自由都没有,岂不是太憋屈了。”

“公主的名声也很重要。”皇后说,“虽然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是陛下嫁女儿,也不是想跟臣子结仇。”

“公主肆意妄为,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是出宫避暑,和肆意妄为有什么关系?”齐枞汶说,“她们年年也跟着去了的,只是朕今年不能去,她们就不能去了?”

“朕有朕的事,不能天天陪着她们,还不能让她们自个儿找乐子?”

“丽嘉就没去过,也挺好。”皇后说,“女子要贞静贤淑,只惦记着玩,日后怎么能执掌一府,柔嘉也该学新娘子该学得了,等到指婚后再学,就晚了。”

齐枞汶咳嗽一下,“你看你扯哪去了,朕问丽嘉。”

“丽嘉才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皇后语音刚落。

就听到丽嘉说,“大姐姐想去,就去吧。”

“丽嘉?!”皇后震惊的喝道,“你从未去过西山行宫,怎么会想到要去?”

“大姐姐第一次来求我帮忙,我要对大姐姐讲义气。”丽嘉说。

齐枞汶惊讶的看着她,“你和大姐姐平常里没有玩在一块,你对你大姐姐还有这样的义气吗?”

“不怎么玩,大姐姐也是大姐姐呀。”丽嘉说。

齐枞汶很是感动,他感慨很多的摸着丽嘉的头,“真是个好孩子。”

“柔嘉,你看有妹妹多好。”齐枞汶去看柔嘉说。

“妹妹讲义气,我也讲义气,二妹妹以后要我做什么,我都帮她。”柔嘉说,“不管这次能不能去,我都领妹妹的情。”

“父皇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们姐妹情深的样子。”齐枞汶说,“你们是亲姐妹呀,骨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丽嘉你今天真的让父皇大吃一惊,十分惊喜。”齐枞汶说,“父皇允了,允了你们去西山行宫避暑,柔嘉往年不也有一些官眷家的姑娘陪着玩吗,今年照旧把她们请到行宫去。”

“好好的玩一玩。”

“陛下。”皇后苍白的出言阻止。

“柔嘉现在也大了,要学习怎么管家,怎么置宴,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齐枞汶说,“往日里妃母都跟着,也轮不到她做主。这次去行宫避暑,柔嘉就是领头的,行宫里的事都归她管,让她练练手。”

“啊?”柔嘉瞪圆了眼睛,她只是想去行宫玩,怎么还给自己揽了一件这么大的事。

“嬷嬷只能在旁指点,可不要想着把事都推给嬷嬷。”齐枞汶说,“隔三日要写一份通报折子给朕,不要想着糊弄父皇,是不是你写的,父皇一眼就能看出来。”

柔嘉垮下脸,“那好吧。”

齐枞汶一高兴,还给柔嘉丽嘉赏了很多东西,连皇后贤妃也有,说她们教女有方。贤妃还好,皇后回宫后就是一脸厉色,冲着丽嘉说让她跪下。

“好啊,你现在还学会对本宫阳奉阴违了?”

“让本宫在你父皇面前丢脸,你就高兴了,你就得意了?”

“你是嫡公主,跟在柔嘉屁股后面马首是瞻,你要不要脸?”

丽嘉就这么跪着听着,也不辩解,也不求饶,只等着皇后在那批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拍桌子摔杯子的仪态全无。

丽嘉越沉默,她就越生气,亲自拿竹板儿打了她十下,又罚她跪满一个时辰才能起来。

一个时辰后,皇后才放丽嘉回去,春枝拿着膏药去给丽嘉揉膝盖,“公主明明知道皇后的性子,为什么还要故意挑衅她?”

“她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让她好过?”丽嘉挑眉说。

“她还想干什么?想让我生病,不能去行宫?”

春枝一脸的难色,她也不知道皇后和丽嘉公主怎么就变成这样拧巴的关系,皇后那劝过,但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她不喜欢公主,哪怕是唯一的亲生女,她也不喜欢。想劝劝公主,公主也不是个傻的,她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害怕。

“她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丽嘉说。“你回去告诉她,如果她这次还想着让我生病,除非她一气能把我弄死,不然我非要去告诉父皇不可。”

“你以为我不明白,恐怕在父皇心里,我比她这个皇后还重要些。”

“公主。”春枝震惊的说,“她是你母后,她是皇后啊,你的身份来自于她,她不好,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的身份不是来自她,是来自父皇,我是父皇的女儿我才是公主。”丽嘉说,“父皇对大公主,三公主和我都是一样的,没有因为母亲区别对之。”

“从前我小,我只能任她摆布,现在我可不会了。”丽嘉说。

春枝棘手,她来的时候是瞒着皇后的,原本是想假借娘娘的名义,让公主好歹能体会一点母亲的温暖,但是公主现在说的话,即便是她是娘娘的心腹,要不敢和娘娘说啊。

因着韩兴每天都要出宫去看望贵妃,内廷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就没有多注意,就不知道,在韩兴身后弓着腰的小太监里,藏着一位大人物。

到马车里,韩兴才对齐枞汶说,“陛下为了给贵妃一个惊喜,还故意这么偷摸着去,真是辛苦了。”

“这么些天朕都没过去看她,她肯定是想朕了。”齐枞汶问。“偏她是不会说的。”

“朕不去,她绝对不会开口说要朕去。”

“娘娘是体恤陛下。”韩兴说。虽然他每天都去,但是贵妃并不是每次都见他,就算是他盘敲侧击的说陛下想娘娘了,要是有什么手信,陛下一定很高兴,娘娘也不为所动。

韩兴突然有些担忧,娘娘真的想陛下吗?

今天天色好,不冷不热的,秦云颐就说想去后山上转转,也不带人,就带了妙清,“这个时节桃花没了,桃子还没熟,只能去看树上的青果子。”秦云颐笑说。

“就是果子熟了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妙清说,“小沙弥说,这树上都结的是毛桃子,又小又涩。”

“桃子不好吃,得在树上再切一刀,把好吃的桃子苗接到树上,就能结出好吃的桃子。”秦云颐说,“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的,不过我没见过,在树上切一刀,这树还能活吗?”

妙清也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等回去找花房的人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后山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路,入目所及处都是绿色,很是心旷神怡,“这里真舒服。”

“奴婢好像听到了水声?”妙清说,“这附近有水潭吗?”

“娘娘在这休息片刻,奴婢去看看。”妙清说完走了,秦云颐就四处张望。

远处桃树下出现响动,还闪现灰色的衣片,秦云颐谨慎的起身,“谁在那里?”

“是我。”一个男人出声说,他站在树前,和秦云颐双目而视,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秦云颐问,“常大人,你可知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跟着去了三阳关,可是整整几个月里,我也没找着单独和你说话的机会。”常云初叹气说,“所以就当是碰运气,我过来看看。”

“你有什么必须要见我说的话吗?”秦云颐说,“如果是一些废话,就不用说了,你赶紧走,我当今天没见过你。”

“自然是有必须要说的话。”常云初说,“我放弃殿试,进了刑部,就是为了调查当年秦家的案子,因为我不相信,秦伯父会谋逆。”

秦云颐心中震动,她愣愣的看着常云初,“你,你是说,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在调查我爹的案子?”

常云初点头,“当年审讯秦家的人,在三王谋乱时不是死就是被流放了,刑部里面已经没有知情人,但是经过我多番打听,我知道一个狱卒曾经在关押秦伯父的牢里待过,后来因为生病换了岗,才得以保存下来。”

秦云颐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近,“然后呢?”

“我用了两年才和他走近,为了当初的情况,他说。”

“当年只有秦伯父一个人受审,秦家几位兄长都没有过过堂。”常云初面色凝重的说,“秦伯父对从秦家翻出的来证据拒不承认,从牢房去刑场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秦云颐身形晃动一下,常云初情急上前扶住她,“云儿。”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常云初心惊回头,就看见陛下穿着内侍服瞪着他们。

第一百四十章 争吵

常云初松开扶住秦云颐的手,往后退一步,弯腰低头,秦云颐失去了助力软软往地上坐去,齐枞汶上前接住她,“云儿,你怎么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秦云颐怔怔看着他,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嘴巴却哆嗦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吓朕。”齐枞汶着急的说,拦腰抱起她就往寺庙走,常云初待在原地看他们走的背影,低头看自己的手。

原来有缘无份是真的。

他不想要做什么,云儿已经是贵妃,他把年少的绮思都已收藏放好,他只是想和云儿说两句话,就两句话而已,可就这样偏偏不会出现的陛下也出现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去找了水潭回来的妙清发现有个陌生男人,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再看那里还有娘娘的身影,“娘娘呢?”

“陛下来了,带着娘娘回去了。”常云初说,“我只是一个走错路的人,这就告辞了。”

妙清来不及分辨他的言语,见他转身离去,她也不多耽搁,立马往报恩寺走去。

妙安在门口等她,“怎么你跟着娘娘出去,没有一起跟回来?”

“刚才陛下把娘娘抱回来的,可吓死我了。”妙安低声快速的边走边说,“佩玉佩珠如今在跟前伺候着,韩总管已经被打发回宫请太医过来了。”

“娘娘怎么了?”妙清惊问。

“我还想问你呢。”妙安头疼的说,“看着不像是外伤,不过娘娘难看的很。”

“坏了。”妙清停住脚,“我方才在后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的,他说他是走错路的,不会被陛下看见了误会了吧?”

“什么?陌生男人?”妙安瞪圆了眼睛,“你当时不在?”

“我听到水声,就去找水潭了。”妙清也悔不当初的说,“我想着下面都是禁军把守着,不会有人上来,这山上也没个大猫大狗的,应该是安全的,我就让娘娘在原地休息,等我了。”

两人都心生不安,到厢房外,就看见佩玉佩珠端着铜盆出来,“陛下让我们先出来,不让人在跟前伺候。”

“你出来时陛下和娘娘还好吗?”妙安问。

“娘娘不说话。”佩珠说,“陛下穿着内侍官的衣服,脸色也说不得好看。”

妙安让她们两人先回去,“等韩总管带着太医回来了,你们再过来。”

她和妙清一边一人守住长廊的两边,能看见厢房,又听不到厢房里的声音,也不能让别人靠近去。

齐枞汶看着秦云颐,除了最初的对视,秦云颐就刻意避开他的眼睛,不想看,不能看,就像她心里的诘问,不能说,不敢说。

常云初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调查她家的事,她不能置他与险地。

其余还能说什么呢?说你知不知道我爹是冤枉的,冤枉他的人就是你爹,我家十数人口,一朝惨死,而你是仇人之子,我真真成了认仇做父。

秦云颐伸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只感觉心重的快要无法呼吸。

齐枞汶见秦云颐没有哪里不适,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他,再想到刚才看的画面,面色也冷了几分。“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朕解释的?”

“你要我解释什么?”秦云颐反问,“你信我是清白的,自然不用我多说,你若不信我是清白的,我说了也是无益。”

“你和常云初。”齐枞汶说完吸气,“今天是第一次见?”

“常家当年和我家是通家之好。”秦云颐说,“你说呢?”

“现在是朕问你,不是要你句句都要反问朕。”齐枞汶起身爆喝道,“难道我看到我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朕连问都不能问了?”

“陛下尽管问,我不是都回答了吗?”秦云颐说。

“你听听你说话那语气,你是诚心想回答吗?”齐枞汶心痛的说,“朕想你,过来看你,你看见朕反而惊慌失措,先是柔弱不支,现在又是反问朕,好像倒成了朕的错。”

“是啊,和别的男人私下会面,见到朕怎么会不惊慌失措?”齐枞汶自嘲道,“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旧友相聚。”

秦云颐不说话。

齐枞汶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你说话啊,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你要默认吗?默认你背着朕和别的男人私会?”

秦云颐看着他,“我与陛下相处已有十年,陛下还如此想我,陛下还想我怎么说?”

“是他来找你还是你去找他,你们见了几面?见面都说了什么?”齐枞汶摇晃着说,“你明明知道说什么能让朕安心,你偏不说,你就是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秦云颐说。

齐枞汶松开手,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秦云颐,“所以,你特地选了报恩寺,根本就不是为了想你娘,你就是为了方便和他私会?”

“我没有这么说。”秦云颐说,“陛下要怀疑我的清白,直接一根白绫给我,不要攀扯到别人。”

齐枞汶点头,“宁愿死也要护着他是吗?”

“朕现在就去诛了他九族。”

秦云颐起身,“常云初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吗?”齐枞汶问,“那他来干什么?”

“通家之好?”齐枞汶冷笑,“是不是当年你家没出事,他就是你的夫君人选?”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秦云颐说。

“那就是真的了。”齐枞汶说,“他和你到什么阶段了?是双方家长都有默契,只等过明面了?还是你和他都早已知道了吗?未来是彼此的新娘新郎?”

“我说了这些都过去了。”秦云颐说,“我没有和任何人议亲,我进了七王府成了庶妃。”

“通家之好,小时候就常见面了,到了少女怀春的时候,知道他是未来夫君,是要情窦初开,小鹿乱撞。”齐枞汶点头说,“那我算什么?”

“你成了我的庶妃,只是为了保命。”

“事实上如果没有我,你到了教坊司,依常家的权利财势,要把你纤尘不染的从教坊司接出来也不是难事。”

“合着到最后是我横插一脚,棒打鸳鸯了。”

秦云颐冷冷的看着他,“你如果要这么想,不要再纠结了,直接让我在报恩寺暴毙吧。”

“所以现在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朕了?”齐枞汶惨笑问,“你以为我不知道,很多事你都是在应付我?”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够了,你要自说自话到何时?”秦云颐说,“我说不了不是这样的。”

“你要怎么想,我管不了,不要在我面前说出来,就当给彼此都留一点脸面。”

“脸面?”齐枞汶失笑,过后越笑越大声,“你有什么脸面?”

“是朕喜欢你,朕给你的脸面,你现在要在朕面前说脸面?觉得朕不给你脸面了?”

秦云颐面色苍白的看着他,“我是没有脸面,我也不求脸面,我是想让陛下给自己留一点脸面,这样的疯狂失控,为了我,不值得。”

“我还要什么脸面?”齐枞汶看着她,眼角有星点泪光,“不过是一腔真心错付。”

“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样都能多给你一点。”齐枞汶说,“只要你开心,我就当个昏君,我也高兴。”

“可是你不想啊,你不想。”齐枞汶说,“从头到尾,都是朕自作多情。”

室内陷入难堪的沉默。

“陛下是偷偷出宫的吧。”秦云颐说,“时候不早了,陛下早点回去吧,不要让人发现了。”

“朕现在走了,就不会再来了。”

“白龙鱼服,是天子大忌,陛下不来,也好。”秦云颐说。

“那如果朕说,你这辈子就待在报恩寺,不要再回宫了呢?”齐枞汶问。

秦云颐面色不变,“那我就一辈子待在报恩寺为陛下祈福。”

“你就没有半分不舍?”齐枞汶颤抖着问道,“就算你一开始心里没有我,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我在你心里,就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秦云颐看着他,不是的,他在她心里是有分量的。只是她刚才才知道父亲的死,全家的悲剧和先帝脱不了关系,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毫无芥蒂的说爱他。

无言的沉默,是说明,也是误会,齐枞汶摇头笑了两声,不愿意在秦云颐面前再显露自己的悲伤脆弱,摆摆手走了。

秦云颐跟着他走了两步,但到底什么都没挽留。

也许这就是世事弄人,一开始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他,想着全家都死了,她凭什么好好活着,后来她想通了,她想要好好活着,想要好好爱他,却有人确实的告诉她,父亲的死和先帝脱不了关系。

也许给她时间,她能分辨,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可是这冲击的关头下,她没有更好的消化更好的面对。

陛下脸色阴沉的走了,妙清妙安心怀担忧的进来,只看见贵妃呆呆的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娘娘。”妙清担忧的扶住她。

秦云颐看见她们进来反而笑了,“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陛下了。”

“娘娘不要吓我们。”妙安说,“怎么就最后一次见陛下了?出什么事了?”

秦云颐却不肯多说。

韩兴带着太医走到半道,碰到要回去的车,掀开帘子一看,陛下铁着脸说回去,韩兴回头看着太医犯难,虽然不知道陛下和娘娘发生什么了,但是这太医要是不去,等陛下消气了又会说他的不是,还是袁赫知机,主动说,“微臣前去给贵妃请个平安脉,过后再自行回宫就是,韩总管有急事,可以先走。”

“那就麻烦太医了。”韩兴还挺不好意思,“咱家留个小内侍供太医差遣,这车也留给太医。”

袁赫点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惊喜

袁赫到了报恩寺,妙安见是他来,又是意外又是不意外,“娘娘心情现在很不好,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你?”

“请个平安脉。”袁赫说。娘娘停药有段时间了,他爹说,这个药兼有养宫的功效,一旦停药应该会很快就传出孕息才对。

在宫里把脉的那次没查出来,后来又过了这么久,娘娘又出宫,算下来有一个多月没诊脉了。“娘娘最近身体好吗?”

“身体还好。”妙安说,“不知道是不是吃素的原因,娘娘脸色瞧着比在宫里还好些。”

袁赫点头。

秦云颐原本不想让人诊脉,但是妙安说,袁太医来一趟不容易,不好让他空手而归呀。秦云颐听说是袁赫来了,只能让他进来。

“韩兴也不会主动叫你,怕是你自己要过来的。”秦云颐笑说。

“这要长时间不给娘娘诊脉,我这心里还真没底。”袁赫说,“我回去老爷子那也没法交代呀。”

秦云颐笑,“还累袁大夫惦记着。”

袁赫伸手给秦云颐诊脉,诊了一只手,又换一只手诊,然后问妙安,娘娘最后一次换洗是什么时候?

妙安伸出手指算完讶然道,“娘娘有两个月不曾换洗了。”

“娘娘有身孕了。”袁赫说。

“真的?”妙安兴奋的说。

秦云颐手放在肚子上,反而有种不真切感,片刻后苦笑,“也不知道你来的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

“是时候,当然是时候了。”妙安说。

妙清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我和妙安都不曾伺候过孕妇,佩玉佩珠就更别说了,这该怎么伺候啊?”

“其他都还好,就是娘娘可不能吃素了。”袁太医说,“娘娘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娘娘都怀孕了,难道还在报恩寺住着吗?不在报恩寺里住着,自然就不用吃素了。”妙安说,“等陛下知道了就会把娘娘接回去,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秦云颐叹气,“这事暂时不要告诉陛下。”

“娘娘?”妙安不解,“这事怎么能瞒着陛下呢?”

“陛下今天是带着气走的,白天还气呼呼的,晚上就告诉他我怀孕了,陛下是该继续生气,还是不气了?”

“当然是不气了。”妙安说,“娘娘都怀孕了,陛下还跟娘娘生气吗?”

秦云颐叹气,我不想让他生着气又生生憋回去,反而在心底落下心结。不过说来再担心心结又有什么用,陛下待她难道还能同从前一样。

陛下就是再喜欢他,难道自尊都不要了?

“这事是必须要告诉陛下的。”袁赫说,“如果是在宫里也就算了,如今娘娘在宫外。”

秦云颐一愣,是啊,她现在在宫外,若是晚一两个月在告诉宫里,她有孕了,这个时间就有些尴尬了,虽然肚子骗不了人,但是人生产是有各种各样的状况,谁也不能保证。

“那就告诉陛下吧。”秦云颐说,

陛下比她更盼着这个孩子来,但是确实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希望陛下不要疯了才好。

秦云颐头疼的按着额角,要是早知道就好了,她也不会由着性子发泄自己,这么刺激陛下。

“娘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陛下吗?”袁赫问。

“我现在说什么,陛下都不会信。”秦云颐叹气说。“就说我一切都好吧。”

齐枞汶回宫后就说头疼,疼的他受不了,捂着头倒在榻上什么都想不了,吓的韩兴一跳,一边让人守紧门户,不要把陛下头疼的消息传出去,一边赶紧去请御医来。

这下他是无比的庆幸,陛下让他去给贵妃请太医,本来是刘御医要去的,但是袁太医说他给贵妃诊个平安脉还是没问题,就换了袁太医去,他这会还能找刘御医来给陛下看头疼,要是换成现在刘御医在报恩寺待着,他真可以急的去跳墙了。

刘御医匆忙过来,看见陛下的样子,也是一惊,诊脉,问询,齐枞汶不耐烦的摆手,“先别问那么多,赶紧想办法让把这个痛压下去,朕受不了了。”

刘御医心想,我不问清楚我怎么治啊,但是陛下看起来真的头疼难耐,他也只能打开针筒,“那微臣要用针了。”

“陛下可要忍着不能动。”

“这在头上动针可是非同小可。”

齐枞汶点头。

韩兴在一旁看着,心都要提溜到嗓子眼了。

刘御医施诊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出了一身大汗,好在齐枞汶的头疼算是缓解了,韩兴问刘御医,“陛下的头疼能根治吗?从前只是有些小头疼,顷刻就过去了,像今天这样的头疼可是没有过。”

“头疼很复杂,不好治。”刘御医说,“说来也奇怪,陛下从前没有这样疼过,今天为什么这么疼?”

“头疼受心境影响很大,陛下要放宽心才是。”

齐枞汶闭着眼应了一声。

韩兴送刘御医出去,瞧见留给袁太医的小内侍站在门口,“你们从报恩寺回来了?”

“贵妃身体无恙吧?”

“原本袁太医想亲自来回禀的,但是陛下一直没空,他就先回去了,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主管。”小内监老老实实的说,“贵妃娘娘有身孕了,约莫着有两个月了。”

“嗯。”

“什么?”韩兴差点跳起来。“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早说,就在这干等着。”

“韩总管赶紧回去报告陛下这个喜事吧,不用送我了。”刘御医说。

韩兴让小太监送刘御医出去,他则回去告诉陛下,虽然陛下今天看起来好像是和贵妃有了争吵,但是贵妃娘娘有孕,陛下听了应该还是会高兴的吧。

陛下盼这个孩子可是盼了好久。

齐枞汶坐到案前去翻看折子,想用国事来分散一些注意力,韩兴一脸高兴的进来,“陛下,大喜事。”

“太医给娘娘诊脉,娘娘有两个月身孕了。”

齐枞汶的手僵在半空,他第一反应是不想相信,韩兴再复述了一遍,齐枞汶才笑了出来,“好。”他高兴,他盼这个孩子盼的太久了,眼看着都要放弃了,就突如其来的来了,可不是大喜事吗。

韩兴提议说,“那娘娘有身孕了可不能在报恩寺里住着。”

齐枞汶点头,“不过这个话不能朕先说,毕竟太后现在还没好。”

“你去告诉皇后贵妃有孕的消息,让内司调派有经验的嬷嬷去报恩寺伺候贵妃。”

“对了,太医也去一个,就在报恩寺住下了。”齐枞汶说,“你今天找的哪个太医去的报恩寺?”

贵妃一直跟他用的是一个御医,但是刘御医方才从他这出去,肯定不是他。

“是袁太医,从进太医院起就是刘御医带着的,平常贵妃平安脉都是他去请的。”韩兴说。

“是叫袁赫是吗?”齐枞汶想了一下说,“朕当年昏倒,也是他先发现的病因?”

“是他呢。”韩兴点头说。

齐枞汶点头,“那就还是让他去报恩寺待着。”

“对了,让刘御医也跟着去一趟,然后来回禀朕,这样朕还是能放心些。”

“是。”

“孕妇要吃的补品啊,七七八八的让内司一并带过去。”

“若报恩寺有什么缺的,尽管让人到宫里来取。”齐枞汶说。

“是。”韩兴说,他小心的询问,“陛下这么高兴,不亲自去报恩寺看看?”

“先前陛下怕落人口舌还特意变装去的,这下贵妃有了身孕,陛下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去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韩兴一话反而提醒了齐枞汶,今日在报恩寺的不欢而别,他兴奋的头脑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韩兴也是无辜,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陛下就换了脸色,他小心翼翼的说,“那陛下没别的吩咐,小的就先下去把事办了。”

溜之大吉。

齐枞汶想到今日秦云颐和他说话的神态,内容,整个人都不舒服了,头又隐隐的作疼,他扶着头坐下。

就算秦云颐有孕他开心,也不意味着他的生气伤心就都消失了,他当然不相信秦云颐现在会和常云初有点什么,但是当初有没有些少年慕艾,他不能确定。就为着他们那一丝可能两情相悦,他还是嫉妒。尤其是秦云颐今天很不像她,倒像是故意激怒他似的,她想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掩护常云初,让他不要去追究他?

盛怒下说要治常云初的罪,但是仔细想想,哪里有由头?难道要他昭告天下,是因为常云初密会贵妃?他还没有往自己脑袋上戴绿帽子的习惯。

还有常云初,云儿肯定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但是他主动来找云儿,是为了什么?他难道还旧情难忘?

“来人啊。”齐枞汶想到这就坐不住了,扬声说,“把韦胡叫来。”

等韦胡来了,齐枞汶让他去查查常云初,“重点是查他的男女关系,从小到大。”

“此事不要声张,你一个人去办,偷偷的查了偷偷的来回朕,明白了吗?”

韦胡应是,虽然有些奇怪陛下为什么这么关心一个臣下的感情生活,但是做他这个位置的,早就明白,凡事不要瞎琢磨,上面让怎么做,照做就是。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各怀心思

常云初回家后,就让小厮去通知母亲,他愿意成亲了。

常云初的婚事是常家的老大难,当年他爹生生打断了一根棍子,他也没松口说愿意。虽然孩子成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架不住孩子真不愿意,能有百来条法子来应付。

常家父母还要顾及其他孩子的名声,也只能由他去。

小厮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重复了少爷的话。“你要再不去,我就反悔了。”

小厮一蹦三尺高,一溜烟的跑去主母院里报喜去了。

常夫人还才跟身边的婢女说起常云初,“这个孩子,真真要让我操碎心了,你说,岳家多好的姑娘,要不是接连为着祖父父亲守孝,也不会误了花期。云初这些年不肯成亲,外面早就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如今也是矮个里拔高个,显的他好,但是这个孽障不松口,我也不能给个准话,岳家也不会留着姑娘等咱们,你说错过这个,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给他?”

“真是愁死我了。”

“夫人,少爷同意成亲了。”小厮跑的呼哧带喘的,不等通传,就在院子里喊了起来。

“少爷同意成亲了。”

常夫人不敢置信的走出来。“你说什么?”

“少爷刚才回来,让我来告诉夫人,他想成亲了,让夫人给他说亲呢。”小厮喜气洋洋的说,“他还说,要我走慢一点,他就反悔。”

常夫人听到这立马拍板,“赶紧收拾,去隆侯府上,请隆侯夫人和我一同去岳家提亲。”

不管常云初是怎么想通了,反正趁这个时机把事情落实了,过后他要反悔要不行。

皇后听闻贵妃怀孕的消息,怔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出身,春枝把来报信的人打发走了,再让内司照陛下的吩咐去准备。

崔嬷嬷留下来安慰皇后,“娘娘,别急,她这是才怀上了,到时候能不能生,生出个啥,都不确定呢。”

皇后捂着胸口说,“本宫以为她是不能生的。”

“她比本宫小了两岁,今年也有二十八了,这前面十年都没开张,到这个岁数反而怀上了。”皇后不敢置信的说。

“这年龄上去,怀孕比年轻时怀要凶险百倍。”崔嬷嬷说,“有命怀,也要有命生才是。”

“陛下难道会让她有闪失?”皇后说。

“这阎王爷要收的人,陛下不肯,有什么用?”崔嬷嬷说。

皇后摇头,“陛下拿阎王爷没办法,拿活人可有办法,到时候,不知道要拿多少人的命去陪她。”

“那娘娘是希望贵妃顺利生下皇子?”崔嬷嬷说,“贵妃要生个公主还好,要是生个皇子,陛下到如今都没有立太子,想都知道是在等贵妃的孩子。”

“陛下看着先帝温和,但实际上要做的事,没有一件做不成的。”崔嬷嬷说,“先帝没能顶住朝臣的压力,把丽太妃的儿子立为太子,陛下可说不准了。”

“那到时候,贵妃就是圣母皇太后,真正的要和娘娘平起平坐了。”

皇后颓然退坐到椅子上,“本宫有什么办法?”

“本宫要是生的是皇子,哪里还有这样的窘境。”皇后说,“如今贵妃既然已经开怀,照陛下的宠爱,日后孩子该一个个的生,而本宫,本宫只能看着。”

“娘娘。”崔嬷嬷心疼的说。“陛下疼爱贵妃,生生把娘娘挤的没地站,要是贵妃再生下皇子,陛下再立为太子。”

“娘娘这个皇后,真真就成了摆设。”

皇后悲从心起,想到自己的处境,升起还不如死了的想法。

“娘娘要是不想坐以待毙。”崔嬷嬷轻声说。“就要早做打算了。”

皇后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打算?

贵妃有孕不止牵动后宫,也牵动着前朝,毕竟陛下迟迟不立太子,朝臣们总是要担心的。

“陛下肯定是存着要立贵妃之子为太子,才拖到此时。”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非嫡非长,若是由着陛下立了贵妃的儿子做太子,我辈朝臣,就该是钉在礼法的耻辱柱上,任由后人嘲笑。”这是偏激派的想法。

那摩拳擦掌的架势,仿佛陛下已经要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在贵妃生子之前,把太子立下来才是。”赵宏安说,在他对面坐着的,俨然就是广平侯,“宫里皇后是个什么想法?”

“梦嫔和吕美人都有了身孕,娘娘本来想说在她二人当中,择一子抱养,中宫养子,这个身份立太子也使得。”广平侯说。“谁知道贵妃怀孕就这么凑巧,前后相差不过几个月,怕是陛下不会同意。”

“陛下不同意,也要逼的陛下同意。”赵相,“陛下不同意立中宫养子,那就要陛下立长。”

“贤妃的孩子,总好过贵妃的孩子。”

广平侯却犹豫,“林家可不是没根基的人,二皇子如今也大了,若他成了太子,咱们能插的上手的地方可不多。”

“陛下迟迟不立太子,焉知他不是在等贵妃的儿子。”赵宏安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贵妃的儿子成为太子。”

广平侯心有戚戚的点头。

贵妃有孕了。

贵妃还在报恩寺住着。

陛下都不曾去报恩寺看过贵妃。

静候三天后,前朝后宫都被陛下的举动给弄糊涂了。你要说贵妃失宠了,那宫里每天流水一样的往报恩寺送东西做不得假。

但是若没有失宠,报恩寺哪里比的上后宫,陛下不想着马上把贵妃接回宫,还让她在报恩寺待着干什么?

朝上,有官员就向陛下进言,“贵妃如今身怀龙嗣,该接回宫安养才是。”

齐枞汶摇头,“贵妃是为太后祈福出宫,太后如今还未安好,贵妃如何能回宫?”

“贵妃说了,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好,她就一日不回宫。”齐枞汶说。“也算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向太后尽孝。”

赵宏安很快就想到陛下这是不是就开始要为贵妃的孩子造势了,立马出列说,“星象是会变的,不如让司天监再好好看看天色,也许已经不再金犯轩辕,贵妃既然对太后的身体没有影响,那也就没必要在宫外自苦。”

“司天监说金犯轩辕,贵妃就得出宫,司天监说金不犯轩辕,贵妃就要回宫?”齐枞汶说,“朕怎么觉得,这是你们在耍着朕玩呢?”

司天监刷的跪下,“微臣不敢。”

“不管是不是,贵妃是为着太后才出宫的,如今太后身体还未痊愈,贵妃就从宫外回来,若是太后身体总好不了,或是日后又反反复复,从此缠绵病榻,岂不成了贵妃的不是,说她心不诚。”

“皇嗣虽然重要,但眼前,还是太后的凤体更重要。”齐枞汶说,“你们不用再劝了。”

太后在玉寿宫里听到这话,咳咳咳的咳嗽起来,“陛下这是记恨哀家,要把哀家放在火上烤。”

皇嗣何其重要,贵妃还是陛下的心尖子,因为她都只能在外安胎,旁人说起来,难道还能提她一句好?

“陛下好狠的心,他为了气哀家,真能忍心把贵妃放在宫外养胎?”

“要奴婢说,陛下要敢冒险,不如就让贵妃在宫外出个意外,让他得得教训。”嬷嬷说。

太后摇头,“你去把太医叫来,哀家要赶紧好起来才是。”

如果说后宫里有谁此刻是真心高兴贵妃怀孕的,也就梦嫔和吕美人了,这样满宫的目光都可以从她们的肚皮上挪开,可以安心待产。

萧丫丫进来看梦嫔,屏退左右后小声跟梦嫔说,“外面都传,皇后娘娘想在你和吕美人生的孩子中抱养一个。”

梦嫔听的蹙眉,然后就摇头,“我家在北疆驻守,手里有军权,陛下不会同意的。”

“吕美人倒是身世不显,可是她的孩子若被皇后抱养,那就是中宫养子。”萧丫丫的声音越发低,“朝中的大人都想着在贵妃生下孩子之前,把太子定了。”

“你不要去打听这些事了。”梦嫔说,“左右是和我们不相干的事情,也千万不要参与进去。”

“我哪里有这个胆子。”萧丫丫说。“横竖英妃也就是生了个公主,公公早就有明示,我们留在京中的不准掺和进去。”

“今天英妃可和你说了什么?”梦嫔问,因为是英妃的弟媳妇,萧丫丫进宫总还要去落英宫打个转身。

“英妃没说什么。”萧丫丫说。“问我宫外最近热闹的是什么话题,然后让我下次把儿子也带进宫。”

“英妃是不是想把公主嫁回娘家?”梦嫔问。

“不会吧?”萧丫丫说,“没有合适的呀,年龄最近的就是我儿子了,也比三公主小三岁呢。”

萧丫丫看着梦嫔的肚子说,“我们从前说过要做儿女亲家的,不过现在

我可高攀不上你了。”

“瞎说。”梦嫔摸着肚子说,“如果我这胎生的是女儿,她注定是要嫁到京城了,比起那些我不熟悉的世家,能嫁给你的儿子,倒是良配了。”

“那得我夫君的官职再高些才好。”萧丫丫说,“不过等我公公从三阳关回来,卸了军权,夫君的官职也许可以升一升。”

“沈将军已经确定要回来了吗?”梦嫔问。

萧丫丫点头,“主将会从京城再派一个人过去,其余的就是我哥哥和你爹爹领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少年慕艾

宫里的东西虽然是源源不断的送到报恩寺,可是陛下不来看娘娘,还不开口让娘娘回去,妙安心里嘀咕,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颐倒是安之若素,不急不躁。

她以为陛下还生气呢。

虽然老住持说娘娘有身孕,就不要持斋了,秦云颐也没同意在寺里吃荤,依旧是茹素,隔一天溜达到山下,喝一碗补汤,又溜达着回来。

“袁大夫说了,我这个年纪怀上了,要少吃多动,这样生产时才不会遭罪。”秦云颐说。

“袁大夫也是关心娘娘,听说娘娘怀孕了,非要自己来再给娘娘把脉,现在更是在山脚下住下,以防着娘娘不时之需。”妙安说,“一个外人都如此紧张,陛下却不闻不问,真让人伤心。”

“你看陛下送过来多少东西,怎么能说是不闻不问呢。”秦云颐笑说。

“送再多东西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妙安想到娘娘的委屈就眼眶泛红,“陛下又不是没见过报恩寺是什么样子的,他就真放心娘娘在这安胎。”

“报恩寺什么样子?报恩寺挺好的。”秦云颐说,“孩子在肚子里就能每天听到高僧讲佛法,一定会很乖巧。”

“娘娘不回宫也挺好的。”妙清说,“从前宫里的那些人就眼红娘娘,背地里没少用娘娘不能生来平衡自己,现在娘娘怀孕,她们还指不定眼红成什么样子,要是有人嫉妒失了心性,宁肯自己不好过,也要来害娘娘,那可糟了。”

“陛下这般,外头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呢。”妙安说,“指不定现在都传娘娘失宠了。”

“陛下也是人,他也有脾气的。”秦云颐说,“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要陛下气消很容易。”妙安这才说出她今天的真正目的,“娘娘先服个软,陛下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没有了。”

秦云颐看着她。

“娘娘从前从不和陛下吵架,谁想到一吵就吵了个这么大的。”妙安说。“娘娘就看在往日里陛下对你体贴的份上,这次先服软。”

“若有下次,奴婢保证不再劝娘娘先服软。”

秦云颐失笑,“对陛下服软不是正常的吗?”

“只是我不知道,我现在服软,陛下会不会听。”

“娘娘若肯服软,陛下肯定听的。”妙安说,“旁人不了解,娘娘还不清楚吗,陛下对娘娘是真正的百依百顺。”

秦云颐叹气,“就是如此,我越不好动,我也不能仗着陛下疼我,就欺负他呀。”

“陛下巴不得娘娘欺负他呢。”妙安说,“只是欺负后,娘娘再给个甜枣。”

“这才是负责任的做法。”妙安念念有词的说,“那要不然不就成了娘娘纯欺负了吗?”

秦云颐被她说的发笑,但是笑完后又摸着肚子失神,要不然,真和陛下服个软,道个歉?

她和常云初,不过是幼时的玩伴,陛下却莫名想到少年慕艾上去,还说要去收拾他,简直莫名其妙。

说到这,她才想起来,“妙清,你下山让周大郎受累替我跑一趟,去京城里看看登云街常家有没有什么异常,不用探听别的,常家平安就好。”

这么些天过去了,若是陛下没处置,也该想明白了。

本来就不干他的事。

至于他说的事,秦云颐头疼的想,如果是先帝害死了她的家人,那先帝已经死了,她要不要去恨陛下,可是陛下也是无辜的呀,他和先帝关系也不密切,他也不知道先帝做了这样的事,他还救了她。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感情也有了。

现在孩子也有了。

把他当杀父仇人来看,她真的能做到吗?

“妙安,我问你,要是假设某一天你知道,你丈夫的父亲是害了你家的人,你会怎么办?”秦云颐问。

妙安走到她身边蹲下,抬头看着她说,“当年下令杀秦家老爷少爷,让女眷发配教坊司的就是先帝,娘娘那时候怪过陛下吗?”

“那不一样。”秦云颐颤抖着说,“那是我父亲犯了错,现在我知道,我父亲没有犯错,是被人冤枉的。”

“娘娘。”妙安抓住她的手说,“没有不一样,不管是真有罪,还是被冤枉,下令的人是先帝。但先帝是先帝,陛下是陛下,陛下没有对不起秦家,娘娘若是真的介意,让陛下给秦家翻案不就好了?”

“翻案,谈何容易。”秦云颐说。

“活人,再难也能想办法,总有办法。”妙安说,“活人,总不能被死人逼死。”

韦胡去向陛下回禀,“常大人这些年来清心寡欲,一直未娶。”

“不过听说早早选了岳家的姑娘,因着岳家接连死了祖父和母亲,常大人也就等了那么久,如今岳家姑娘已经出孝,两家已经商定婚事,不日就要完婚。”

齐枞汶冷哼一声,“岳家姑娘守孝能有几年,三五年顶天了,常云初都多大了?”

“这么久都不成亲,显然是心里惦记着不属于他的人。”

韦胡低头,不敢搭言。

“你调查常云初,可有查出他有是什么不法事?”齐枞汶又问。

“常大人是贡士出身,考中的当年因病不能参加殿试,病愈后就入了刑部,从刑部员外郎做起,一直到如今的刑部侍郎。”

“为人处事,低调有章程,经手的案件无不利落清楚。”

这些齐枞汶又怎么会不知,早几年他还让常云初替他查了一些不好付诸于人前的案子,齐枞汶原本想着等刑部尚书退了,就把他提拔上去。

如今知道他和云儿还有这段关系,他就有些不得劲。

“常大人年少时就没有几个故交好友?”齐枞汶问,“这么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不肯成亲,坊间就没有传言?”

“传言是有的。”韦胡说,“传言常大人是个断袖。”

“传言是他年少身边一个貌美书童叫常夫人发落了,常大人和母亲置气,便一直不肯成亲。但此言应是谬论,常大人这些年来确实是清心寡欲,不近男女。”

齐枞汶皱眉,“常云初这样的人物,十四岁上开始就该被人相看女婿,那个时候有谁看中他了?”

“当年常大人确实是京中的热门女婿人选,比如常大人的姨母,大理寺少卿夫人就想把女儿嫁给他,还有当初的礼部侍郎尤大人,国子监监生吴大人都曾透露过心思想结亲,余下就没有了。”

“你说的都属实,没有隐瞒朕吧?”齐枞汶问,“朕怎么听说,常家当初和秦家可是通家之好。”

“常家在京中人缘关系不错,就微臣查的,通家之好就有十余个。”韦胡说,“当然,秦家肯定和常家关系很好,因为当初老常大人就是因为质疑秦大人是否真的谋反而被陛下赶回家中思过,后来秦大人死后陛下让他回朝,老常大人都拒绝了。”

“但是常大人有没有和秦家的女儿有口头上的默契,真的查不出来,至少是没有流传出两府外。”

齐枞汶点头,让他出去了,通家之好,从小到大见过的面肯定不少,就算没有过口头默契,心里想着还是酸溜溜的。常云初为什么会去报恩寺见云儿?难道真的只是偶然?

太后的病还不好,他想把云儿接回来都不成,好在刘御医说她的状况一切都好,朝上最近暗潮涌动,他不是没有感觉,云儿在报恩寺,那些人找不到由头。

再说,后宫也要好好梳理一遍才是,当初那个吓人的鬼可还没捉出来。

周大郎去了一趟城里,回来时就去报恩寺说了,说常家一切安稳,正准备办喜事呢。

“常大人现如今才成亲吗?”秦云颐听后一愣,得到确定答案后,她沉默了。

常家哥哥在小时候也是常见到的,他不像大哥那般严肃,也不像二哥总是捉弄她,每每见面他都会精心准备了小礼物送给她,十二岁后见面少了,他也时不时假借二哥的名义送东西给他,那些东西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二哥哥准备的。

少年慕艾,她也知道常哥哥是为了什么才对她这么好,娘也曾经问过她,说常家大娘想要你做儿媳妇,你允不允?她还记得当时她娇羞的模样,扭着身子说不依,我还要在家多陪陪娘亲呢。

一切都不曾明朗,变故就来的那么突然,一瞬间就是天翻地覆,过后她再也没有想过她的常哥哥,难道他,还一直记着自己吗?

“好傻。”秦云颐闭上眼说,眼泪划落脸盘。若不是这次被陛下撞见了他和她见面,他也不会妥协了这么些年的坚持,匆匆的成亲。

“娘娘。”妙清看贵妃脸色变了,担忧她为此扰神就说,“总归是他自愿的,娘娘又没允他什么。”就算他为了娘娘一直未婚又如何,娘娘总归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我又何德何能。”秦云颐说,“但愿他能得一佳妇,此后夫妻恩爱,子嗣绵延。”

“这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妙清提醒说,“娘娘不要去打听其他男人的消息。”

第一百四十四章 琐碎

皇后问一个妇人,“你看清楚了吗?”

“老妇看清楚了,七八成是个皇子。”老妇人低头说。广平侯夫人,皇后的嫂子就坐在下首说,“她惯会看妇人肚子,从前看过的,百个里头才有一两个不准的。”

她今日是特意带她进宫,方才就特意让人领着她去看了吕美人的肚子。

皇后点头,宫女领着老妇人下去,广平侯夫人说,“如今贵妃已经怀上了,娘娘的步伐也要更快些才是。”

“只是陛下那边。”皇后还是有些犹豫。

“陛下只会向着贵妃,不会向着娘娘你的。”广平侯夫人说,“侯爷说,朝公们如今也在紧张,担心陛下要立贵妃的儿子做太子,娘娘若是不能痛下决心,他们就会上言让陛下立二皇子为太子了。”

“贤妃家里也是人丁兴旺的,又是贤妃亲养大,和娘娘没什么感情,若是他做了

太子,日后,咱们这嫡母皇太后一系就要屈居在圣母皇太后之下了。”

“吕美人那肚子里还是一块肉,就算到了地泰宫又如何,只怕我们这一通忙碌,最后只是让贤妃得意。”皇后说。

“如果娘娘有了养子,那侯爷自然要想办法劝服那些大臣们,就不先提立储的事,贵妃肚子里不也只是一块肉吗?”广平侯夫人说,“等到孩子们稍大些,再来说立储的事,皇后的养子背后是礼法,还有侯爷勋贵相衬,贵妃的孩子,可是没有外家支持的,朝臣们天然就对他没有好感,只凭陛下的喜欢,是很难成事的。”

皇后点头。

“娘娘最好在贵妃回宫前就把事办妥了。”广平侯夫人说,“陛下迟迟不肯把贵妃接回宫,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后现如今都是一天喝五碗药,逼着让自己快点好,不然贵妃在宫外住的越久,她这个嫡母太后越是不慈。”皇后说,“陛下此次确实是出人意料,平常时候也没见过他对太后这么恭敬。”

“就怕陛下是另有打算。”广平侯夫人说,“陛下盼贵妃的孩子盼了这么久,如今却这般淡定,这不是很反常吗?”

皇后听的连连点头,往常夏天,陛下和半个皇宫都去行宫避暑,她在宫里是优哉游哉,今年只贵妃一个人出宫,皇后第一次发现,原来夏天是这样热的,热的人心浮气躁,直冒火气。

“二弟家的筱姑娘不是也去了行宫,陪二公主避暑,着人回来说,二公主天天要跟着大公主出去骑马,她都晒的脱皮了。”

“二公主怎么和大公主那么要好?”

“不要提她。”皇后冷着脸说,“生来就是一个孽障,专门来克本宫的。”

广平侯夫人闻言也就不再说了,皇后对公主的态度,这么些年了都没变,她想着,还是给自己的三小子另外找个媳妇,不要想着公主了,没啥好处。

大公主如愿去了西山行宫避暑,还带着二公主,二皇子和三皇子,不过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四人的老师都跟着来了,必须要合理安排好时间,学习的时间和玩耍的事件。

父皇让她隔两日要写折子,那这事怎么能只让她专美了,弟弟妹妹也要给父皇写,写多写少不管,反正到时候一起寄给父皇。

可怜三皇子还才拿笔学写字,只能口述让人代写,然后另起一张纸,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大名。

过后他还学乖了,只落笔了一个三字,还振振有词,“父皇知道三皇子是我呀。”然后第二天陛下的人行宫,就特意对他说了,“不能偷懒,自己的名字还是得写。”

三皇子皱眉,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恶意。

在行宫的一切对丽嘉来说,都很新鲜,她看着大公主风风火火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想着,原来公主可以这样那样的。

后来的奶娘看着大公主只摇头,对丽嘉叮嘱说,“公主可千万不要学了大公主那样的做派,没有个公主样。”

公主该是个什么样?难道大公主一个公主还不如你一个伺候人的奶娘知道?丽嘉冷冷看着她,但她也不与她争辩。

只是依旧黏着大公主跑,大公主也不嫌她烦,虽然第一次和她这么长时间相处,但是柔嘉还是很耐心,很温柔。

身边奶娘不是没有说过,这皇后和咱们娘娘没那么亲近,公主和二公主也就维持着面儿情就是,柔嘉不肯,“二妹妹讲义气,我若是因为她不是和我一个娘生的就防着她,疏远她,我不就没义气了吗?”

行宫里大公主为大,行宫里的人也不敢因为她小就糊弄她,由着她去折腾,四个正经主子在行宫里弄出和往年差不多的动静。

往年玩的不能落下,撑着父皇母妃不在,还要玩点特别的,柔嘉虽然坠过马,但是也没留下阴影,骑上马一溜烟的跑的飞快,丽嘉是新学的骑马,不敢跑快,和二皇子三皇子一样,由人牵着马快走小跑。

“我什么时候能像大姐姐那样跑啊?”三皇子人小心不小,看着柔嘉跑马的样子别提多羡慕了。

“等你长高了就可以了。”二皇子说。“光长大可不行哦,你看二姐姐比我们大,但是她个子不高,所以也只能跟我们一起在这里学。”

丽嘉都听在耳里,我这才是第一次骑马好吗?她心里不服输,偷偷加练了,就敢跟着柔嘉跑。

柔嘉还要带着他们去围猎,不过这种围猎就和家家酒一样,围栏围住了小兔子,就那么点地,一段乱放弓,三皇子还拉不开弓箭,让人抱了箭筒来,他拿着箭就这么往下扔,嘴里吼吼吼的还挺开心。

内监一脸冒汗的看着她们玩耍,末了还要保证每个公主皇子的箭都出现在猎物身上。

“这些个兔子,留两个给我们分了吃了,其余的都送回宫,说是我们孝敬父皇母后和太后的。”柔嘉大手一挥,好像是了不得的猎物。

“对了,也送一只去报恩寺给贵妃。”

“顺便问问贵妃方便吗?我想过去看看她。”

丽嘉奇怪的看她,“大姐姐为什么和贵妃这么要好?”要说地泰宫里最恨谁,那非贵妃莫属,丽嘉耳濡目染的,没见过贵妃几次,都把她妖魔化了。

“贵妃救过我的命。”柔嘉说,“贵妃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等你和她相处一会你就知道了。”

柔嘉想的好,但是到底没想的全面,你要真送一只死兔子去报恩寺,是示好啊还是结仇,所以最后行宫的人是送了一只活兔子去了报恩寺,说是大公主的意思。

“她这次在行宫可玩的畅快了。”秦云颐听说他们四个去的行宫后笑说,“围猎都玩上了。”

“还有二公主和三皇子在,就是玩耍似的。”来人说。“大公主还想来报恩寺给娘娘问安,娘娘看,合适吗?”

“她要过来,兴师动众的,还是免了吧。”秦云颐说,“等日后回宫了再见也是一样的。”

等行宫的人走了,妙安才说,“这次皇后倒是舍得让二公主出来见光了?”

秦云颐看她,“二公主是个人,还能守在屋里一辈子不出来。”

“其实娘娘也不是非要在报恩寺待着呀,你说你想过来看看爹娘的坟,爹娘的灵位,都看过了,这报恩寺也没什么好待的,要是不好回宫,咱们去行宫也使得。”妙安说,“正好几年陛下和其他娘娘也没去行宫,娘娘也能清清静静的养胎。”

“我觉得报恩寺挺好的,怎么你就好像一刻钟都呆不下去了。”秦云颐笑问,“那不然,你回宫,让别人来替你。”

“哪里是奴婢呆不住。”妙安说,“奴婢只是担心娘娘,你这怀着孕呢,天天在这吃素,那可怎么行?”

“我不是隔天就下去喝补汤了吗?也不影响。”秦云颐说,“你是没见过那坏相差的,什么都吃不下,或是吃什么都吐,我这样能安安稳稳的一日三餐的,你就偷着乐吧。”

“不吃肉,娘娘的肚子总不见长。”妙安看着秦云颐的肚子说,“一点看不出来怀了身子。”

“那是月份还小。”秦云颐说,“你看妙清就从来不问这些问题,她虽然不知道,她就追着姚嬷嬷问,我看啊,等孩子生下来,还是得妙清去照顾。”

“我也学了。”妙安噘嘴说,她想到昨日爹给她传的消息,心乱如麻的,“娘娘,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跟我客气了?”秦云颐笑说,“你不是一直想说就说吗。”

“我爹昨日让人给我传了信,说娘娘如今怀上了,我正好出宫嫁人,马上要有了孩子,生了就可以给小皇子做奶娘,我拿不定主意,想请娘娘给我拿个主意。”妙安说,“娘娘怀孕真是要仔细人手的时候,我却出宫嫁人生孩子,算怎么回事?”

“而且,若是运气不好呢,差了好几个月或者好几年才生孩子,我还怎么给小皇子当奶娘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妙安出嫁

秦云颐没想到是这样的苦恼,“我一直都希望你们有个好归宿,你爹给你选的夫婿,你知道,我也一直吹着你出宫去成亲,但你总说不急。”

“但是我希望你是为了自己去成亲,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他。”秦云颐手捂着肚子说,“如果你现在想要出宫成亲,我会高高兴兴的给你的送嫁,以后你要相夫教子也好,还是你还想回宫来陪我也好,都可以。”

“不要是说了为了当孩子的奶娘而匆匆去嫁人,生子,我不希望这样,如果你是这样的想的,我反而会留住你,等孩子落地后再让你出宫。”

“我舍不得娘娘。”妙安趴在她的膝盖上,“我从十二岁起就是伺候娘娘,除了伺候娘娘,我什么都不会,人爱偷懒又嘴馋,嘴巴也多,除了娘娘,谁还能容我。”

“胡说。”秦云颐磨着她的发髻说,“你明明是个麻利爽脆的姑娘,性子也好,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的。”

“我不想离开娘娘。”妙安说,“我现在是娘娘的跟前人,等我嫁人生子了,就算我再回到娘娘身边,也不是娘娘的贴心人了。”

“这更是胡说了。”秦云颐说,“你和妙平是陪伴我最久的人,和我的亲人也没什么两样了,不管你离宫多久,你都是我的贴心人,除非你不想和我贴心了。”

“怎么会?”妙安发誓说,“我一辈子都会一心一意的对娘娘。”

“傻姑娘。”秦云颐笑说。

妙安像是做了决定,“娘娘,那就趁你在报恩寺的时候,我回去嫁人,在家待十天半个月就又回来伺候娘娘,过后就每十日回去一日,等什么时候怀孕了,我就在家歇着,不进宫来,等孩子大了我再进宫来伺候娘娘。”

“娘娘说好不好?”

“娘娘说了不嫌弃我嫁人,还是要我伺候的,可不能反悔。”

“原来你就等着我这句话呢。”秦云颐笑说,“好,既然你都想好了,就依你。”

“娘娘最好了。”妙安说。

妙安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边和秦云颐说定,那边就跟自己爹去信把事定了,他爹是潜邸的管家,给她选的人家也是皇庄管事的儿子,他这边把事都办妥了,只等她回来就可以嫁人。

她娘倒有些郁郁,“伺候姑娘从庶妃到贵妃,结果到最后还是没从宫里出嫁,反而从寺里出嫁,真是。”

“她是从家里出嫁,你管她是从宫里回家还是从寺里回家。”她爹说,“难得她相通了,李家那边再拖下去,都快要悔婚了,谁家的大小伙子干放着这么久不成亲的。”

“他家还不是看中了咱们妙安是贵妃的贴心人,哪怕是咱们妙安要拖到三十好几再嫁,他们家也只能等着。”她娘说。

“你总要想着她们小两口能和和美美,要只冲着背后的好处去,那能处的好吗?”她爹说,“我跟韩总管去个信,贵妃应当会主动给陛下提起吧?”

秦云颐批个条子让人回宫,把她列的那些东西带出来,给妙安带回去冲嫁妆,内司有妙平,宫女出宫的程序也是简之又简。

她借着送文书的名义到报恩寺,也准备了好几件体己给妙安,“你这般匆忙的嫁人,我连好好打包送点东西都不成。”出宫只来得及带几样精细不占地方的。

“我和娘娘说好的。”妙安把自己跟娘娘商量的法子说出来,“正好娘娘一时半会回不了宫,我就是嫁人了,过来也方便,等成了定势,日后进宫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也就娘娘纵着你胡闹。”妙平皱眉说,“从前可没有这规矩,也要看皇后娘娘会不会答应。”

“娘娘答应,陛下就答应,皇后娘娘也不至于为难我这个小宫女吧。”妙安狡黠的说,“那要是皇后娘娘介意,我就一年出一次宫,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是一定要伺候娘娘的。”

“你呀。”妙平摇头,“那你要成亲,底下准备提谁上来替你的位?”

“就一会的功夫,佩玉佩珠配合着妙清应该是够用了。”妙平说。

“也是,横竖你做的最多的也就是陪娘娘说话开心,这个事别人一时半会还真替不了你。”妙平说。

“哼,就你嫌弃我不能干。”妙安说,“娘娘都说我很好的。”

妙平只笑,妙安看她,“说真的,若是我这条路能行,你也跟我一样吧,出来嫁人和在宫内服侍两不冲突,老了以后,也有个归处,娘娘也不用为你担心。”

妙平摇头,“我不说这个。”她现在若还是荣华宫的大宫女,自然可以这么做,因为不管她出宫多久,娘娘都留了她的位置给她。

可惜她现在是内司的蒋女史,多的是人盯着她的位置,她要是出宫,就再也没有回宫的可能了。

秦云颐这边高兴的嫁宫女,齐枞汶还是从韩兴嘴里才得知,“妙安要嫁人?”

“是呀。”韩兴说,“贵妃娘娘已经允了,荣华宫送嫁的东西都送出宫去了,贵妃娘娘还要妙安成亲后带着新郎去给她问安呢。”

“不是?”齐枞汶皱眉,“她怎么想的?她现在怀孕,正是要人伺候的时候,一直伺候她到带进宫的就两个,一个妙平,一个妙安,妙平去了内司,她把妙安送出去嫁人,那谁来伺候她?”

“娘娘身边怎么会少了人伺候呢?”韩兴说,“就那个妙清,也是伺候娘娘有些年头了,后来的那个妙宁,她可是后来这一批唯一让娘娘赐名的,肯定是入了娘娘的眼。”

“那能比吗?”齐枞汶说,“这个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

“朕不允许。”齐枞汶说。“要出宫嫁人也行,等娘娘把皇子顺利生下后再说。”

“这。”韩兴有些头疼,这各方都喜气洋洋的准备好了,这临到关头,“那陛下去跟娘娘说说?这毕竟是娘娘的身边人?”

“朕不去,你去。”齐枞汶说。“你去好好说说活妙安,这从前看着挺懂事一人,怎么这会就这么不懂事呢?娘娘怀孕,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嫁人不想着娘娘呢?她对的起娘娘对她那么好吗?”

“你说,等娘娘生子后,她再出嫁,朕会给她备一份大大的嫁妆,如果他夫君想要一个出身,朕也可以给他。”

韩兴应是。

出去后脸色却说不上好看,哎呀这麻烦事,陛下自己去说就以一句话的事,让他去说,指不定两头受气。

“师傅,我给你凉了凉茶,去喝一口。”韩海利摇着扇子上前来。

“不喝了,得出宫一趟。”韩兴说,“陛下这你眼睛放亮点,好生伺候。”

“师傅又要去报恩寺啊?”韩海利问,“陛下是怎么想的?让娘娘在宫外安胎,这么热的天,让师傅两头跑。”

“做奴才的就这样,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韩兴说,“行了,你别跟我在这唠嗑,早去早回,指不定还要多跑一轮。”

韩海利看着他的背影思索,什么事还要多跑两轮。

韩兴见了贵妃,把陛下的意思说了,“陛下是担心娘娘,生产时没个贴心人在身边,不妥。”

“你这话说的,下次你再来,妙清可没有好脸色对你。”秦云颐笑说,“我现在身边贴心人不少,再说了,妙安不是嫁人就不进宫了,她还是会进宫来陪我。”

韩兴不解,贵妃就跟他说了妙安的盘算,“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两不耽搁。”

韩兴咂舌,“但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我知道,你就跟他说,我生产时谁留在我身边都不打紧,只要陛下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韩兴何曾传过这样私密的话,在陛下跟前说时还罕见的不好意思起来,齐枞汶却怀疑看着他,“这到底是贵妃说的,还是你说的。”

“陛下就是再给小的几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这样胡言乱语。”韩兴说,“那陛下和娘娘一说,小的不就露怯了吗?”

齐枞汶嗯的一声,也没说其他,韩兴观摩着他的意思,妙安这人能嫁。

妙安真的给秦云颐磕头要回家的时候,秦云颐还是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笑,“肯定是肚子里这个在作妖,我平常可不喜欢哭。”

妙安也啜泣,“奴婢很快就回来陪娘娘,娘娘千万不要舍不得奴婢。”

“你跟我了这么些年,我却不能让你风光出嫁,心里觉得对你有颇多歉疚。”秦云颐说。

“娘娘可别这么说。”妙安吸着鼻子,“娘娘给的实惠都压箱底了,等今日奴婢回家,保管要吓家人一跳,娘娘给的太多了。”

“只是一些银钱给你傍身。”秦云颐说,“你去后,好好的罢,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妙安点头。

带着红绸包裹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屉回了家。

“等她出嫁的时候,你们也去热闹热闹。”秦云颐对妙清说,“替我热闹。”

“不要担心我这没人,我已经去信让善王妃到时候来陪我,你们午后去,吃了晚饭回来,不碍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旧账

齐枞汶等常云初办完亲事才找他进宫,官员成亲,按例是有一个月假,常云初才带着新娘子给爹娘敬了茶,就等来了宫里的内侍监。

常母有些担心,什么事这么急着要他去。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常父说,“陛下和先帝可不一样。”

常云初对今日早有准备,换了官服进宫,一脸平常,齐枞汶在荣华宫接见的他,虽然女主人不在,但是荣华宫内依旧是如同娘娘在时一般工整。

“虽然贵妃为了太后的身体出宫祈福不在,但朕还是觉得在荣华宫里住的舒服自在。”齐枞汶坐在冰山边上说,“常卿,不会介意吧?”

“荣华宫是内宫,臣是外臣,虽然娘娘不在,但是臣站在这里,也是对娘娘的不敬。”常云初低头说。

“贵妃不会在意的。”齐枞汶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们不是通家之好吗,小时候也常见面,想必贵妃也曾跟在你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

“不知道陛下此言是何意,臣小时候是见过贵妃几次。”常云初说,“但都是在内眷见面时互相拉孩子出来请安时见的,等臣渐大,便不常去内院了,也就没有再见过贵妃娘娘。”

“你那日去找贵妃是叙旧?”齐枞汶漫不经心的问。

“还请陛下明鉴,臣只是趁沐休,去山上走走,没曾想竟然碰见了贵妃。”常云初一脸正色的说,“当日贵妃身子微恙,陛下抱着贵妃匆匆而走,臣想着这事瓜田李下,多说多错,就没跟着上前解释,转头回去了。”

“哼。”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贵妃去了报恩寺,你不知道?你还能特意走到那个山头上去走走?”

“臣确实知道贵妃去了报恩寺。”常云初无辜说道,“但是臣不知道报恩寺在哪?”

“臣也没想到臣为了寻静常去的小山头另一面就是报恩寺。”

“朕让禁军把山下围了个严实,你看到禁军就没起过怀疑?”齐枞汶不信。

“臣走的那条道确实没见到禁军。”常云初说,“臣下山后也觉得不对,这禁军层层把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漏洞呢?但是臣也不能去提醒呀,那日后就让家丁守在路口,陛下派人去看看,跟着他走一遭,就知道,臣实在没有撒谎。”

齐枞汶皱眉,问了他地方,写在纸条上后,就叫人进来。“把这个给韦胡,让他去看看。”

等人走后,齐枞汶看着常云初,“你还就真的一点都不慌张?”

“这么些天回去好吃好喝,还娶了新媳妇。”

“你可知道,就凭朕当日看见的那一幕,朕有的是法子让你消失在世上。”

“臣光明磊落,有何好惧怕。”常云初正色说,“臣死不足惜,但是陛下就是如此的爱贵妃吗?”

“给清白的她戴上不贞的帽子。”

“朕如何爱贵妃不用你管。”齐枞汶说,“你说你找贵妃不是叙旧,可是贵妃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怕是贵妃解释不能,只能依着陛下的话说气话罢了。”常云初说,他相信贵妃不会跟陛下说秦家的事,至少现在她也一知半解的时候,更加不会轻易开口。“都是臣的罪过,臣远远瞧见是贵妃就该避嫌离去,不该因为礼数又上前问安。”

“常家和秦家的关系,臣无法辩驳,毕竟臣的老父还活着呢。”常云初说,“可是谁也不说,不能说,不敢说,秦家在京中几十年积累,贵妃却像是凭空出现在京城里的一样,无人关心。”

“臣一时鬼使神差,犯了不敬之罪,陛下如何责罚臣,臣都俯首认罪。”常云初说,“还请陛下相信贵妃。她是个可怜人,在这世上依仗的也只有陛下,若是陛下不信她,她哪还有活路?”

“朕不信天下人,都信她。”齐枞汶说,“这些不用瞎操心。”

“你多操心操心你自个,不要再惦记不属于你的人。”

常云初从宫里出来,还带了一些陛下的赏赐,回去后也只说,陛下特意召他进宫,贺喜他新婚。

“陛下说我这么大年纪才成亲,可千万不要再耽搁,令我在夫人有孕后再回刑部。”他面色沉静,心里无波无澜。

手里唯一藏着的一副秦云颐的画像,已经在成亲前夜被他烧了,烧了他年少时的绮梦,一直以来的执念,他得不到她,他也没办法为她守身,这一世有缘无份,终究是要放下。

常母知道常云初在书房烧东西时就彻底放下心来,捏着佛珠在小佛堂跪了一夜,还记得当年两家的好光景,是好儿郎,是美娇娥,她看出了儿子的心思,也像秦家透露了意思,秦家没拒绝,她还曾戏谑两个人名字里都有云字,可见是天作之合。

秦家落罪,老爷还向她提起过,若是内眷也遭发落,他们能帮的就要帮一把,云儿年纪虽小,就先娶进来养着,也好光明正大的照应。

可惜啊,秦家女眷听闻发落就自寻了断,云儿虽是被救下来,却已经入了七王爷府,是七王爷的庶妃。

他们爷两怎么说的她不知道,反正儿子过后很沉静,只是脸上也没了笑容。

所以儿子不肯成亲,她和老爷打是打了,骂是骂了,却也没有强逼他,大儿子也曾跟她商量过,若是二弟迟迟不婚,日后就过继一个儿子给他养老送终。

但是他却自己想通了,还真好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在等着他。

常母闭着眼碎碎念道,“可见这世上的姻缘都是天注定好。”

“秦嫂子,你家云儿得遇良人,如今又有了身孕,再好不过。”

“我家的云儿也终于要成亲了,你若在天有灵,也保佑他夫妻和睦,子嗣绵延吧。”

韦胡回宫跟陛下回禀时说,“确实是有一条小道可以上山,翻过一道岭就是报恩寺。”

“你一路上去没有碰到禁军?”齐枞汶问。

韦胡摇头。“这山势绵延,禁军确实不好把守,只守住了主要的进山位置。”

“画个圈,把山圈里头,怎么就不好把守呢?”齐枞汶拍桌说,“人手不够就加派人手,这次上去的是你,要是上去的是匪人呢?报恩寺老弱妇孺,等山下的禁军听到动静上去,还来得及吗?”

“贵妃要有个闪失,谁来担当?”

韦胡低头,“其实最安全的办法,还是让禁军把报恩寺围起来,这样范围小,也好把守。”

“朕难道不知道吗?”齐枞汶说,“但是贵妃不喜欢兵甲血腥之气冲撞了佛门,而且那么小的地方,她被人围着,心情能好吗?”

“多加派人手。”齐枞汶说。“你再去仔细的检查了,有疏漏的地方都补上,要确保贵妃在报恩寺万无一失。”

“是。”

善王妃到了报恩寺连连称奇,“今年夏天格外热,这都多少天没下雨了,城中冰块的价格更是一天一个价。”

“没想到这报恩寺却是凉爽的很。”

“早知道该把我家大郎带来的,怕他在车厢里热着,都没敢带他出来。”善王妃颇觉可惜的说。

“今年有那么热吗?”秦云颐说,“本宫倒是没觉得。”

“内司送过来的冰都没用上。”

“我听说宫里都有娘娘热中暑了。”善王妃说,“往年都是在行宫避暑,宫里没那么多人,冰块消耗也小,哪知道今年没去,后宫人一多,冰块可能就显得不够了。”

“大公主二公主此时在行宫就自在了。”

“要不是觉得我好歹是做婶婶的,我早就厚着脸皮也上行宫去陪公主去了。”

“你想去就去就是。”秦云颐笑,“就说善王世子想跟公主皇子们亲近就是。”

“他?才两岁的小胖子,跟他们年龄差的可有点远。”善王妃笑说。

“那总比你跟他们的年龄差的近。”秦云颐也笑。

善王妃看着贵妃,“娘娘瞧着怀相挺好,面色也好,可见肚子里是个省心的小皇子。”

“才多大点。”秦云颐摸着肚子说,衣服已经换成宽松的样子,但是肚子还真的就看不出来。

“娘娘在寺里住着,是吃素吗?”善王妃说,“光吃素可不长肚子。”

“我隔天会下去喝点补汤。”秦云颐说,“大夫说了,我自个儿觉得身体舒适,就没问题。”

“那点补汤能顶什么用啊。”善王妃忧心的说,“我那时候被我家王爷喂的,生生的重了二十多斤,那个脸都变成圆盘子,这个胖小子生下来胳膊腿可有劲了,半岁的时候他父王逗他玩,他一脚踢在他父王脸上,立马就青黑了一坨,还连累我背了母老虎的名声。”

“你那小子确实长的好。”秦云颐回想起她的儿子,肉嘟嘟,粉嫩嫩的,那胳膊腿跟藕节似的,瞧见就想放在嘴里咬一口,颇有些意动。

“那时候早上起来,漱了口就先喝一碗银耳汤,早饭四荤四素,两干两汤,中午晚上就是翻倍,每天都要喝一个整鸡熬出来的汤,我感觉我都要变成狐狸精了,还有那各色的补汤,补剂丸子,干果点心,水果蜜饯。”

“随时随地都在吃。”善王妃说,“我娘说让我撑着想吃,还能吃下的时候多吃点,不然等到吃不下的时候,就没办法了,灌都灌不经。”

“还在我也就吐了一个月,可那个月里,真的除了清水,什么都吃不下,你别说,那食物的味道闻着都吐,王爷要是自个儿吃了牛肉过来,我闻着他那味道,我都能又吐一盆子。”

善王妃看着贵妃脸色发白就说,“我可不是故意吓唬娘娘,只是劝娘娘,这怀孩子没有不吐的,趁着不吐的时候多吃点,等到要吐,没有胃口,娘娘之前没有积攒,孩子在肚子里吃什么呀?”

“可是佛门清净地。”秦云颐说。

“娘娘就在半山腰上再搭个房子住着,就不算佛门了。”善王妃说,“其实我前天还去玉寿宫了,太后见着我温言相向,问我去见过娘娘没有,还说因为她让娘娘在宫外安胎,颇有不安。”

“想让我替她说好话呢。”善王妃皱眉说,“我一想到娘娘因为她才到这山疙瘩里头来,才不想替她说话。”

“母妃说她求好心切,但不知怎的,这身体就是好不起来,反反复复,人也挺受罪了。”

“这不就是活该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涌

“太后真的病了?”秦云颐惊讶道,“我还以为一开始,太后就是装病的呢。”

“真的面有病色。”善王妃说,“娘娘都不信太后是因为你才病的,怎么也这么老实的就出宫了。”

“她是长辈。”秦云颐说,“总不好让陛下因为我跟她杠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也是。”善王妃说,“娘娘那么干脆的就出宫,宫外都说陛下和娘娘孝顺呢。”

“那还不都是他们嘴一张的事。”秦云颐说,“从前说陛下美色误国也是他们。”

“王爷这些天借着世子苦夏的名义窝在府里,都没上朝去。”善王妃说,“他说觉得朝中气氛怪怪的,等这波过去了再上朝,横竖最近也没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又气氛奇怪?”秦云颐笑说,“你说的我都糊涂了。”

“听了些风言风语,大概是以赵相的朝臣们想让陛下立储。”善王妃说。

“这不都是老生常谈吗?”秦云颐端起茶盏,“每年都要提一提的事,至于把善王吓的闭门不出?”

“陛下一直没有立储之心,从前朝臣们提一提,陛下驳回就驳回了,这次瞧着是像要逼着陛下做出决定,不能再驳回了。”善王妃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娘娘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明白。”

“赵相他是怕娘娘诞下皇子后,陛下要立娘娘的儿子为嗣,所以才急着逼着想要陛下定下章程来。”

“我这一胎还不知道是什么呢?”秦云颐笑说,“或许是公主也未可知。”

“可当不起赵相如此的焦虑。”

“反正京中是暗潮涌动,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竟像是对这种状况毫无察觉。”善王妃说,“王爷说陛下不知道,我却不信。”

“陛下肯定是知道的。”

“陛下自有陛下的章程,不是你我能揣测明白的。”秦云颐说,“我现在也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安全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的子孙缘来的可真晚。”善王妃笑着对着秦云颐的肚子说,“你可知道,我们大家都盼你好久了。”

秦云颐摸着肚子,只笑不语。

傍晚时分,去吃妙安喜酒的人回来,善王妃也要回去了,“娘娘这真是个好地方,听着窗外蝉鸣,心里一丝热气都没有,下次我带大郎来给娘娘问安,娘娘可不要嫌我烦人。”

“若是带世子出来,趁早上还不热的时候过来,今天这种正晌午的过来可不行,可要闷坏了。”秦云颐笑说。

“娘娘心疼世子,不心疼我了。”善王妃故意说,“哎,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秦云颐笑她,等善王妃走后,秦云颐就问妙清,妙安怎么样!

“挺好。”妙清说,“新郎官也精神,一开始和我们说说笑笑,一点都不像嫁人,要出门的时候,被她哥背着,她娘,奶奶拉着手时才哭了起来。”

“因为两家相隔不远,我们也跟着送嫁去了。”

“新郎官的母亲面相看着也挺慈和的,知道我们来了,另在新房摆了一桌,让我们尽兴的吃,妙安可是托我们的福,才没饿着。”

“出门前没吃东西吗?”秦云颐笑后问。

“就吃了一碗甜酒丸子,到这个时候哪还顶得住啊。”妙清说,“屋子家具都是新的,还请了个小丫头伺候,妙安啊,是去当少奶奶享福了。”

“真好。”秦云颐说,“你们要不必眼红她,等你们想嫁人了,我也给你们办妥。”

妙清低头没接话,她反正是不嫁的,其余人想嫁就嫁。

报恩寺的时间过得非常缓慢,一天重复这一天,没有例外的事情发生。秦云颐素手给灵位上香后,妙清在旁说,“今天,就是八月初一了。”

秦云颐双手合十,弯身一拜。

怀孕没能让她胖一点,依旧是清瘦,肚子掩盖在衣裙下,乍一看,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正孕育着新生命。

“往常在行宫,过了八月初一,就该收拾行礼要回宫过中秋了。”妙清说。

“今年就在寺里过中秋。”秦云颐说,“你去问住持讨个素月饼的方子,然后去集市把东西买回来,咱们自己做月饼吃。”

“若是妙安在这里,就该嚷嚷素月饼有什么好吃的。”妙清说。

“素月饼可好吃了,用熬的起沙的豆蓉做馅,清香回味,比肉月饼好吃。”秦云颐说。

“陛下每日里都派人来报恩寺,却没有只言片语要带给娘娘。”妙清说,“陛下难道还在和娘娘置气不成?”

“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秦云颐说,算着其实也才一个多月没见面,但是却像隔了很久很久,当年才入宫的时候,她去太庙,都没有这种感觉。

“娘娘若肯让人带一句,说娘娘想陛下了,陛下定是会服软的。”妙清说。“就算不回宫,陛下也来看看娘娘呀。”

“娘娘这些天吃的越发少了。”

“我吃的少是因为有了身子没胃口。”

“和陛下有什么干系?”秦云颐正色道,“我在这待的很自在,这宫里宫外的人知道我失宠了,心里也少骂些我,就当是给我肚子孩儿积福了。”

“娘娘。”妙清无奈道,都说是母以子贵,贵妃没怀孩子前还是宫中第一人,这怀了孩子怎么还不如了。

“娘娘就是为了小皇子,也不该这么放任呀。”

秦云颐抬头去看檐下挂着的风铃,“没关系的,陛下是个心软的父亲,得宠还是不得宠的孩子,他都能一视同仁。”

太后的病迟迟不好,反而越发严重,如嫔都收起自怨自艾的小情绪,在太后跟前无微不至的照顾,若是姑母此时死了,那她更加没有活路了。

太医都发落了两三个,齐枞汶因着太后的病嘴边生了一圈燎泡,毕竟他话先说在前头,太后病好,贵妃才回宫,他想着太后识趣就该自己好了,没想到她是真病,还一病不起。

齐枞汶这下急了,要是太后这么不凑巧,直接死了,那贵妃就要背上克死太后的名头,还有没出生的孩子,说不定都要背上灾星的名头。

他可太知道那些操纵人心的人会怎么利用这件事。

给太医院施压,必要把太后的病治好,一边又让人去贴皇榜,招募民间的高人进宫来给太后治病。

“司天监那个人当真是死不足惜。”齐枞汶想到这些事的源头就气的拍桌,但是韦胡派人去调查他的生平时,却发现有人要杀他。

齐枞汶才清醒过来,有人要杀他,那必然是有杀他的好处。这人死了能有什么好处,难倒因为他拿钱办事,就要被杀人灭口?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可以陷害他,陷害贵妃。

是啦,他现在不能死,他一死,这死只得罪过陛下和贵妃,就帐不就得挂在他们头上,还辩无可辩。所以他非但不能死,还得好好活着。

“去杀他的人,你调查清楚了吗?”齐枞汶问。

“那是街上的混子,拿钱办事,来人的脸用布巾围着,他也说不出来样貌。”韦胡说,这事就进了死胡同,调查不出来了。“这背后之人必是惯于此道,干净的找不到任何线索。”

“会是谁呢?”齐枞汶皱眉,是谁想要陷害他?

太后原本要没想到会病的如此严重,如今竟是看着不行了,所以她稍有意识的时候,就忙让人把陛下请来,她得做些什么,才能在死后,让陛下继续眷顾着吴家。

“眼瞅着都八月了,贵妃在宫外也住了有两个月,让她回宫来吧。”太后咳嗽着说,“山上的秋也比旁的地方来的早,贵妃还有了身子,更要好好调养才是。”

“母后安心养病。”齐枞汶说,“如今母后的病比什么都重要。”

“陛下的孝心哀家知道。”太后似眼角有泪,“哀家不是你生母,从前对你也疏于照顾,你进宫后处处孝顺哀家,敬重哀家,是哀家老糊涂了,腆着脸以为自己是为陛下好,对陛下的后宫多有指点,惹的陛下不快。”

齐枞汶打断她的话,“没有的事,母后是太后,这后宫的事母后自然能管教。”

“只是可怜贵妃。”齐枞汶叹气道。

“陛下把贵妃叫回来吧。”太后说,“那司天监是一派胡言,哀家的病和贵妃没有关系,不要让贵妃在宫外受苦了。”

太后见齐枞汶迟迟不肯接话,就说,“哀家发懿旨让贵妃回来。”

“哀家还要发懿旨申斥司天监,学艺不精,胡言乱语,若,若哀家的病真和贵妃有干系,怎们会贵妃出宫后,哀家反而病重了。”

太后说一段话就要停下喘气,她也心有不甘,前半生过的憋屈,后半生还没享福就要早死了,“哀家没有旁的放不下。”

“哀家若真死了,陛下就解了如嫔的禁吧,不用陛下去见她,就让她用如嫔的身份在宫里养老,吴家,陛下也多照看些,身为曾经的皇后亲族,他们没沾上光,反而跟着担惊害怕了许久,是哀家的错。”

“陛下。”太后说拉着齐枞汶的手,“陛下一定要依了哀家。”

“母后言重了。”齐枞汶说,“不至于此,太医会把母后治好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岳清英

太后懿旨要贵妃回宫,听说陛下还不愿意,太后强令,陛下才听从的,这让之前只是小范围流传的猜想,变成大多数的猜想。

贵妃是不是失宠了?

贵妃的阴影盘踞在后宫太久了,久到都没人相信贵妃会失宠。

但是如果不是失宠,怎么解释陛下不接贵妃回宫呢?陛下难道还真能信太后的病是因为和贵妃相冲?

秦云颐在报恩寺里接了懿旨,也没说什么,就让人准备收拾回去,“也不用急,慢慢收拾吧。”

妙安在家待了半个月就回了报恩寺,“天天跟我婆婆大眼对小眼的,可真没意思。”

“你夫君呢?”秦云颐问。

“夫君也有夫君的事。”妙安说,“他也不会把我带到皇庄去。”

“对于你成亲后还要来我这伺候,你婆家没什么意见吧?”秦云颐问。

“他们巴不得呢。”妙安笑说,“娘娘可是人人称羡的大靠山,能靠紧点就靠紧点。”

秦云颐笑着点头,要回宫了,她让妙安回去把家里的事整理一下,下次再回去,就没有从报恩寺回去那么方便。

等妙安走后,她让妙清下山,让周大郎悄悄去请常云初到家里来,“就在坟山见面吧。”

妙清看她,“娘娘?”陛下因为常大人,至今没有消气,娘娘怎么还想着要见他呢?

“他想要告诉我的那些事,我总要问个清楚才行。”秦云颐说,“等入宫后,就更加没有机会见面了。”

“这里可不比当初娘娘初来的时候,奴婢瞧着,这里里外外加了三四层人,娘娘有信心能瞒天过海吗?”妙清说。“指不定,连坟山也瞒不住的。”

秦云颐怔愣。

“娘娘若真有必须要见常大人的理由,不如写信吧。”妙清说,“奴婢亲自去送,保证除了娘娘和常大人,不会经过任何人的手。”

写信能明白吗?

秦云颐提笔,却发现根本写不出一个字来,她要如何问,根本没有头绪。

“让善王妃带常云初的夫人来报恩寺见我吧。”秦云颐说,“他若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会知道怎么办了。”

岳清英收到善王妃的帖子时十分奇怪,“我与善王妃从来没有过私交,她为什么会下帖子给我让我过去小聚?”

常云初一愣,立即想到善王妃与贵妃私交甚好,常去报恩寺见贵妃。

会是贵妃的意思吗?

她怎么能笃定,他就能信得过他的新婚妻子,会让她去替他传话,她就不怕人误会吗?

常云初想到,是啊,贵妃为什么不笃定呢?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自然不惧露与人前,尤其是他的妻子,若是他能坦然让妻子去传信,妻子不会猜忌,日后两夫妻有了共同的秘密,也能更亲近些。

云儿是个心思透彻的,从头到尾,抱有执念的只有他。

常云初叹气,挥退了左右,对岳清英说,“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最大的秘密。”

常云初从他父亲因为秦家一事就辞官一事说起,然后说到他这些年来一直在调查秦家的事,“这些事,必须让秦家唯一活着的人知道。”

岳清英伸手捂着胸口,“你,这么些年,你就一直坚持着调查秦家的事,一个人?爹娘知道吗?”

常云初摇头。“但父亲与秦伯父莫逆之交,我和秦家大郎二郎也是知交甚深,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那你多苦啊。”岳清英说,“一个人背负着这些,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常云初说,“只是我见不到贵妃,善王妃和贵妃一向要好,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帮我传封信给贵妃。”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岳清英说,“我既嫁了你,就要与你休戚与共。”

“现在我也知道了,从今以后就不是你一个人要背负这个秘密。”岳清英婉言笑说。

常云初有些触动,他握着岳清英的手,“那我的身家性命,都拜托娘子了。”

在写信的时候,岳清英就坐在对面,“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贵妃深的帝宠,若是她要替父翻案,只需求陛下就是,何至于让你一个人这么隐秘的调查?”

“因为她不知道秦家到底是真谋逆还是假谋逆。”常云初说,“外人看着她风光无限,实则从她还是庶妃时,就有传言说她恃宠而骄,引得陛下宠妾灭妻,到身为贵妃,坊间对她的非议也从来没有停止。”

“她只是一个亲族俱无的女子,凡事只能小心谨慎,不能任性。”

岳清英点头。

常云初写好信放进封皮里,递给了岳清英。“若是能面见贵妃,亲手给她是最好。”

岳清英疑惑,不是通过善王妃转给贵妃吗?怎么又能亲见贵妃了?

岳清英到了善王府,善王妃一副要出门的打算,“也是不巧,贵妃那突然召我去,把你叫来,却不能好好招待。”

“这样吧。”善王妃爽朗的笑说,“你跟着我一起去见见贵妃娘娘。”

岳清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了去往报恩寺的马车,善王妃还要笑说,“这报恩寺又远又偏辟,得坐上好一段时间呢,你闭上眼睛歇歇。”

岳清英则说,“我还从未见过贵妃娘娘,这心里实在难安。”

“不要难安。”善王妃说,“贵妃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要不然我也不敢招呼都不打,就带你去报恩寺。”

“娘娘是个喜欢有趣人的人,你的才名在闺中就人尽皆知,娘娘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不敢当。”岳清英说。

穿过层层的把守才上了山,步行到报恩寺时,岳清英环顾四周,任谁都想不到,重兵把守中竟是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寺。

“娘娘就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两个月?”

“不仅如此,娘娘在报恩寺都是吃素,就是知道怀孕了,也就隔天走到山下喝碗荤汤。”善王妃说,“贵妃心诚。”

岳清英点头。

秦云颐在厢房等她们,善王妃行礼后笑说,“我本是约了常家娘子到家里来见面,一听说娘娘有东西给我,我立马就过来了,常家娘子马车都没下就被我带到这里来,娘娘不会怪我莽撞吧。”

“不过是些亲手做的素月饼,你这样跑过来,我要不给你金月饼,倒是我不好意思了。”秦云颐笑说,她笑着对岳清英点头,“你无需拘束,说起来,若是照着小时候来算,我还得称呼你一声嫂子。”

岳清英道不敢,这个时候她彻底明白过来,她之所以来报恩寺,都是贵妃和夫君的默契罢了。

“昨日夫君还和我说起小时候的趣事。”岳清英说,“当时我还说能见一次贵妃就好了,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善王妃见两方已经接上话就说,“那我出去选我的月饼了,娘娘做的有限,我趁着先机挑些好的才是。”

善王妃走后,室内有一阵子的沉默,岳清英的婢女都留在善王府,恐怕此时都以为她还在善王府呢,岳清英见贵妃身后的婢女没有出去的意思,显然也是心腹,就从袖子里把信拿出来,放在身边的桌子上,“都传娘娘貌美,我今日见了才知道,传言的美貌不及娘娘十分之一。”

秦云颐莞尔,“容貌易逝,才情永存。”

“你的才情我也是听说过的,真替常伯伯常伯母高兴,得此佳媳。”

“我准备了一点小礼物来恭贺新喜。”秦云颐说后,妙清递上了一个锦盒,“不值当什么。”

“娘娘手里出来的东西难道还会是凡物不成?”岳清英说,“善王妃带我来这一趟,倒是我得大便宜了。”

“我这样的人,原本应该什么故人都不该有的,我家已经是这样,不该再连累他人。”秦云颐低声说,“常伯伯是霁月光风的人,常家哥哥秉持父志,也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娘什么都不用说。”岳清英说,“夫君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这就行了。”

“我支持他。”

走的时候,岳清英也得到了一盒贵妃亲制的素月饼,“真是赚了。”

“王妃日后若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再来叫我。”

“贵妃回宫,就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善王妃说。

秦云颐借口说要休息,一个人躺着,才打开信,常云初说,秦家等人入狱到行刑都不合规矩,匆忙而行,急着落罪。

秦家家丁在随后一年里也死了个干净,在秦家翻出的罪证也就找不栽赃人的人证。

此事难办也难办,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人证物证都追寻不到,但是从受益者反推,如果陷害的人还活着,只要重启调查,就能查到蛛丝马迹。

陷害的人还活着。秦云颐用指甲尖在这几个字旁边掐下痕迹,谁是栽赃者,谁是受益者?

当年秦家谋逆是太子倒台的开段,受益者是当时的三王爷,他是陛下爱子,却要屈居在太子之下,行动言辞常有不敬,等到太子死后,他就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

若不是他沉不住气,想要早些登基,被陛下圈禁,恐怕此时的皇帝就是他。

而他,现在还在圈禁之地好好活着,有酒有肉,还有女人。

秦云颐眼圈发红,心里止不住的恶意。

常云初又在末尾提醒她,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尤其要以陛下的主意为主。

简而言之,陛下要查,他们才能查,陛下不想查,没有万全把握前,他们都要守口如瓶,不要走漏了风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孕吐

岳清英坐上自家的马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婢女好奇的问,“善王妃和二奶奶倒是一见如故,今天留了这么长时间。”

岳清英看一眼放在座位边食盒,善王妃还细心的换了有她家标志的食盒,再看自己手心里握着的小匣子,她打开来看,是一对玉雕的小兔子,小兔子通体雪白,独独是眼睛那块有天然形成的红色,毛发被雕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足见其珍贵。

岳清英合上盒子,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她当然知道,常云初和贵妃不会有什么,顶多就是年少慕艾时的一些心思浮动,但是这样两边不曾商量就有的默契,还是让她泛起酸水。

何况贵妃是那样的漂亮。

若她是个男人,也会曾经沧海难为水。

常云初听说二奶奶回来了,才从书房回到内宅,一进屋就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回来的晚,夫君不知道是为何?”岳清英不轻不重的反刺了一句。

“我从哪里知道是为何?”常云初笑说,“难道是善王妃对你失礼,让你受委屈了。”

“善王妃是个讲究人,怎么会让我受委屈。”岳清英说,她抬起下巴示意梳妆台前放着的匣子,“诺,那是贵妃送我们的新婚之礼。”

“你去报恩寺了?”常云初说,虽然知道她这么晚回来,多半是去了报恩寺,但真从嘴里得知,心里也是五味杂成。

“夫君就不问我,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岳清英问。

“不过些许小事。”常云初说,“饿了吧,我叫厨房送饭过来。”

“本来是饿的。”岳清英说,“我都怀疑,夫君是不是早就和贵妃商量好的,怎么配合的这么好,只有我傻傻的不知道。”

“你这就是冤枉我了。”常云初说,“只是你夫君和贵妃娘娘,都是聪明人罢了。”

“贵妃娘娘生的真好看。”岳清英照着镜子叹气说,就算夫君心里真的只有贵妃,她也无话可说。她就说嘛,她这个大龄出嫁的女子,能嫁给一个家风纯正年少有为还相貌英俊的三品官做正妻,还是头婚。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常云初迟迟不婚,恐怕就是在惦记一个不属于他的人。

常云初走上前,手放在她肩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最大的秘密都跟你说了,再没有什么瞒着你,你若要再疑我,我就伤心了。”决意娶亲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会好好对她的妻子,不让这世上再多一个伤心的女人。

岳清英从镜子里看向他的眼睛,有心想问他之前不成亲,是不是在惦记一个不可能的人,但是过后她又想,就算她问了又如何,常云初回答了又如何。

说是,他们还能和离不成?

说不是,难道她就真的会相信。

岳清英最终什么都没问,只笑说,“我真的饿了。”他心里曾经有谁又有什么重要,现在他身边的是她,若长久相伴,她都不能取而替之,也不用怪别人,只怪自己没本事吧。

“善王妃还送了我一些素月饼,夫君去尝尝,可好吃。”

秦云颐在灵牌前烧了信,住持看她,“娘娘如今是双身子,面上却有杀伐之气,不妥,不妥。”

“住持。”秦云颐在青烟中看向父母的灵牌,“你说若我知道,家人死于冤枉,我该怎么做?”

“天道昭昭,既然是冤枉,就终有一天会沉冤得雪,娘娘只需顺应自然即可。”

秦云颐看着他笑,“住持总把人事想的太过美好。”

“有些冤枉,天道管不了,只有人才能沉冤。”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住持说,“娘娘不是心硬的人,但愿不要左了心思,让自己抱憾。”

“血债只能血偿。”秦云颐说,“这怎么能算左了心思呢?”

“他们又多活了多久?”秦云颐叹息道,“我爹娘兄长嫂嫂却早长眠在阴冷的地下。”

“今世果不一定是今世因,也许是前缘未结。”住持说。

“若有报应,便冲着我来吧,今生也好,来世也罢,我总不怕的。”秦云颐说。

袁大夫趁着贵妃回宫前最后一次来给她诊脉,收回手后皱着眉,“娘娘的心绪不稳,这对安胎不利。”

秦云颐摸着肚子,“袁大夫多开些安胎药吧。”

“我总信你些。”

“安胎药不能治本。”袁大夫说,“总要娘娘放宽心绪,勿要多思多虑。”

“脑子的事我控制不了。”秦云颐笑说,“我都不知道他此时来,是巧,还是不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为父母报仇的事,她想不到其他了。

“娘娘。”袁大夫说,“事缓则圆,无论是多要紧的事,如今肚子最重要,若是小皇子有了遗憾,娘娘余生又如何能圆满。”

秦云颐不尤面露愁容。

“娘娘回宫后得一日请一次脉,切不可懈怠。”袁大夫出来后对妙清说,“如果娘娘情绪激动,宁愿开安神方,让娘娘睡过去,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后悔莫及。”

妙清连连点头。

“回宫后,荤腥要缓慢着来,娘娘食素长了,一下多有荤腥,会激起反胃,反而不美。”

“到肚子大了,又要控制饮食,以防胎儿过大,生产时不顺。”袁大夫说,“娘娘这个年纪才生第一胎,虽然之前有药打底,也要多小心谨慎才能以策万全。”

妙清面色凝重的应是。

回宫马车晃荡,在车上,秦云颐忍不住抱着盆吐了一会,等到下马车时,难免就面色蜡黄,形容枯槁,下马车都由两个人扶起,弯腰似不能直立,匆匆坐着软轿就回了荣华宫,连地泰宫都没去。

着人去告了假。

这落在旁人眼里,就知道,贵妃怀相不好。

贵妃回宫的时候,齐枞汶在玉寿宫,亲手侍奉太后喝药,“贵妃今日回来,你在这陪着哀家作甚。”太后虚弱的说,“贵妃两个月不曾见陛下,肯定是想念的紧。”

想念的紧那听到懿旨就该回来了,偏偏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拖了三四天才回宫。

怎么着,她的气还没消呢?要跟他拿乔?

“母后喝了药,朕再走。”甭管心里活动多激烈,面上是不显的,齐枞汶说,“只是贵妃的身子,今日怕是不能来给母后问安了。”

太后摆手,“不要到哀家这来,不要过了病气。”

“太医今日说,母后的身体比昨日好些了。”齐枞汶说,比昨日好,却跟前日差不多,按说太后这病不难治,可就是好一日坏一日的,不曾痊愈,太医只能推说是太后老了,所以才会好的慢些。

从玉寿宫出来,看韩兴一脸滤色的站在殿外,就奇怪问,“贵妃回来了吗?”

“回来了。”韩兴说,“只是娘娘坐马车吐的狠了,此时让太医在看着呢。”

“什么?”齐枞汶闻言哪里还端的住,连声催促着去荣华宫。

到荣华宫,主殿里一片慌乱,“这般慌张成什么样子?”齐枞汶喝道。“是太久没伺候过娘娘,不知道怎么伺候了吗?”

韩兴忙让她们退到一边去,“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不是的,韩公公。”宫女都要哭出来了.,“娘娘,娘娘刚才吐血了。”

韩兴只觉得自己也腿软了,“那可怎么办呀?现在几个太医在里面?太医拿出章程没有?”

齐枞汶进到内殿,第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着的秦云颐,很瘦弱,面若金纸,倚在妙安怀里,发丝凌乱,很狼狈,很陌生。

齐枞汶只有才把秦云颐接回王府时才看过她这个样子。不,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憔悴,那是她还楚楚可怜的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不像现在,面露颓色,倦意,仿佛一下子老了。

齐枞汶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云儿老了?她应该一直是那样的样貌,从年少到如今,都如他初见她时一样,朝霞一样。

齐枞汶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太医们还在争议,该不该动针,“娘娘吐的狠,再不及时止住,就要晚了。”

“还是用药稳妥,用针若伤了皇嗣可怎么办?”

秦云颐抬眼看着站在槅门下的齐枞汶,下意识的伸手想扶扶发髻,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不好看的,但因为没力气抬到一半又落下,嘴角挂起一个无力的笑容,“先用药。”

“若是药也吐了,那就没办法,只能用针。”秦云颐替争吵的太医做了决定。

太医们去煎药,才发现陛下来了,连忙问安,齐枞汶挥手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务必要让娘娘安好。”

“陛下恕罪,妾身不能起身行礼。”秦云颐说。

“你坐着别动。”齐枞汶说,“行不行礼,不当紧的。”

“妾身如今仪容不整,御前失仪,还请陛下先回去吧。”秦云颐说。“等妾身好了,再去给陛下问安。”

“你好生养着。”齐枞汶说,他最终还是不忍的说,“怎么这么严重?”

第一百五十章 关心

夜已经深了,齐枞汶坐在宝座上还不准备入睡,他想到秦云颐笑着对他说,妇人怀孕都是如此,只是她们不敢把这一面目展现给陛下。

陛下若是觉得突然,下次不要再突然来了,通报一声,也让她有时间准备面圣。

过后她又吐了起来,齐枞汶在那里也没什么用,最后算的上是落荒而逃。

“去叫太医来。”齐枞汶突然说。

韩兴忙从暗处动身去往太医院,本来值夜都应该是小太监做的事,但是他今天见陛下神色不对,就自己盯着,果然,陛下就有了指示。

刘御医在睡梦中被刨起来,迷迷糊糊被小太监一通装扮把衣服穿好,再两个人架起他就往天清宫走,若不是在皇宫里,刘御医都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绑架了?

到了天清宫才知道,是陛下忧心贵妃的身体,夜不能寐,特意找他来问问。

“晚时,娘娘就止吐了。”刘御医说,“臣问了清楚,在报恩寺时,娘娘只有晨起才有反胃恶心的迹象,日常并不常吐。”

“今日吐的厉害,盖是因为马车颠簸。”

“止吐就好了。”

“贵妃能平安生产吗?”齐枞汶问,“朕想要一句准话。”

“这句准话,只有大罗金仙才能给陛下。”刘御医诚实的说,“妇人生产,从来都是九死一生,鬼门关打转,臣现在给陛下准话,就是欺君。”

“后宫中,除了姚妃第一次生产,有些不顺,其他人都是顺利生产的。”齐枞汶说。

“除去命,运,这和个人的体质,怀孕时的养护也有关系,还有年轻还是有些优势的。”刘御医说,“年纪越大,就越可能难产。”

“那。”齐枞汶说了一个字就咽下了余下的词句,他和云儿第一次敦伦后就期待的孩子,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他刚才竟然想,如果生产必有危险,那么不如让贵妃落胎,不就没有了几个月后的生死历劫。

他想要云儿的孩子,他更想要云儿。

齐枞汶手握着拳头放在膝上。

“孕妇该如何养护?”齐枞汶收拾心情说,不会那么不幸的,他的云儿一定会母子均安。“贵妃在报恩寺两个月,一点都不见长,反而消瘦,今日一见,憔悴不堪,朕派去的太医难道不知道该如何养护吗?”

“贵妃在报恩寺时一切都好。”刘御医说,“臣看过脉案,没有不妥之处。”

“不是富态就是好,也不是消瘦就是不好。”刘御医说,“如今只要娘娘好生养着,心情放松,到生产那一日,还是能顺利的。”

“心情?”齐枞汶问。

“妇人怀孕时心态往往会发生变化,和平时不同。”

“若孕妇忧思过虑,对生产,甚至对皇子出生后的身体都有影响。”

“你的意思是,贵妃现在有些忧思过虑?”齐枞汶敏感的问。

刘御医低头,“今日诊脉是觉得娘娘有些不太开心。”

“不过舟车劳顿,又吐的厉害,娘娘不开心也是正常。”

“等到明后日再去诊脉,就有判断了。”

“刘御医,朕把贵妃托给你了。”齐枞汶说,“惟愿你护她平安。”

“臣之职责,欣然从之。”

刘御医可以回去睡觉了,齐枞汶还是没法安睡,他问韩兴,“你知道怎么哄孕妇开心吗?”

韩兴扰头,“陛下这就问倒小的了。”

“不过小的想,只要陛下常常陪着娘娘,娘娘一定会开心的。”

“她。”齐枞汶忽的起身说,“走,去荣华宫。”

“啊。”韩兴看着时辰,“娘娘说让陛下去荣华宫前都给通信的,这么晚了,还要把娘娘叫起来接驾吗?”

“朕想什么时候去荣华宫就什么时候去荣华宫。”

“她是为了朕在受苦。”齐枞汶说。他为他今天竟然只关注到秦云颐的容貌而羞愧,他一个男人,误会她,羞辱她,过后竟然还自持身份,等着她来道歉,示好。

明明知道她怀孕了,还是让她在那偏辟简陋的地方呆着,所以才会这么消瘦。

她是怀了他的儿子才受这份苦,他却不心疼她,那过往说的爱语仿佛是巴掌,一次次拍在他脸上。

说他虚伪。

“朕怎么会嫌弃她仪容不整,她已经很辛苦了,难道还要为了应付朕再平添辛苦?”齐枞汶喃喃说。

值夜的宫女见陛下来都大感惊奇,正要叫人,齐枞汶却让她们噤声,“朕去看看贵妃。”

安睡的秦云颐有些柔弱,她蹙着眉,弯腰睡着,颇有些不安。齐枞汶坐在床边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们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见面。

连知道她怀孕的喜悦都没有表现给她知道。

齐枞汶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若说先前是十分的喜,那现在就是十分的惊,十分的优,朕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会自损如此大。”

“若我知道,我宁愿和你此生无子。”

齐枞汶闭上眼说,“我惟愿能和你白头到老,除此外,人生无憾事。”

秦云颐嘴里似喃喃,齐枞汶凑近了去听她讲什么,旁的含糊不清,只有娘,清晰明了。

齐枞汶心疼的看着她,“你如今要当娘了,自然会想你的亲娘。”

“只可惜朕什么都可以给你,却给不了你娘。”

齐枞汶坐到凌晨才离去上朝,心里一直琢磨着如何能让秦云颐开心,等到朝堂上看到了工部侍郎周信,突然想到,云儿虽然父母没了,爷爷那支血亲是单传也没了,但是她母亲的娘家还在啊。

下朝后他就让韩兴去问,周家的老太太还健在吗?如果还健在,就请她进宫来看看贵妃。

也是他的疏忽,云儿不提,他就从来没有想过,云儿还有外祖呢。

周家突然接了旨,老太太淡定让人去把诰命服拿出来,周信有些担忧的说,“如果娘娘要怪,母亲尽管把事都推到我的头上,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念亲情,好歹让娘娘顾及母亲的香火情。”

“当初既已表现的绝情,此时也不用上前去展现温情。”老太太。“贵妃这么多年也不曾为难我们,日后也不会为难。”

周信的夫人倒是明白一点,“许是贵妃怀孕了,生儿方知父母恩,此时才想到要和外祖亲近。”

“当年秦家出事,老爷也跟着吃了瓜落,陛下登基让老爷回朝,但是这么多年来,贵妃就真当没有外祖舅舅,老爷和我,为此在京中吃了多少冷言碎语。”

“如今宫里终于召见母亲,旁的我也不盼,只盼着面上情圆的过去就好。”

“这事不能怪贵妃。”周信叹气。“她也是可怜孩子。”

但那事,到底要不要告诉贵妃呢?

周老太太进宫时,秦云颐才吐完,含了一口清水在嘴里,听闻来报,一时失察,直接咽了下去,“你说谁来了?”

“是周老太太来了。”佩珠说,“是陛下让她来的。”

“请进来吧。”秦云颐说,她支着妙清的手,“快扶我起来。”

老太太满幅披挂,见着贵妃就要行礼,秦云颐让人托住了。“不必多礼。”

等两相打个照面,一时都红了眼眶,互相别开眼,没有接言。

“老太太身子看着还康健。”秦云颐有些哽咽的说,最后一次见外祖母,是那年的踏青,过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娘娘倒是瞧着让人有些心疼。”老太太说,“瘦了。”

“这是前几日回宫时坐马车伤的,现在停下来还觉得是在马车里晃呢。”秦云颐笑说,“在七王府时不便,等进了宫,陛下初封就为贵妃,我倒不好去见外祖母舅舅,物议斐然,不要受了我的拖累。”

“还请外祖母和舅舅不要怪我。”

“这怎么能怪娘娘呢?”老太太说,“当年你娘出事后,你舅舅就被人弹劾,在大牢里住了半年,是我托人四处走的关系,说是,外嫁女已经是夫家的人,怎么还能连累娘家,多番周圆,指天发誓和你家再无关系,你舅舅才被放出来。”

“我知道你当时听了这话肯定不高兴,但是,事是我做的,娘娘要怪,就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外祖母?”秦云颐苦笑说,“我父亲的亲族都恨不得割席明志,我又怎么能苛责外祖母呢。”

“还连累了舅舅。”

“陛下登基后,你舅舅就重返官场了,如今当个工部侍郎,也还不错。你的那些表哥们也都各有官职,表妹们也都出嫁,有了归宿。”老太太说。

“那挺好的。”秦云颐说,“都挺好的。”

“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慰

虽然是至亲,十余年未见,说完寒暄,也会有相顾无言的时候。

秦云颐忍着腹中翻滚的不舒服,低头咳嗽两声,老太太起身就说要告辞了,“娘娘身有不适,我在此处多有妨碍,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娘娘一面,我已经余愿足矣。”

她看着秦云颐,这个外孙女儿自小就长的像她爹,这会不知道是人瘦的脱形了,还是她太久没见到,觉得更像她娘,她的女儿。

老太太嘴皮子颤抖,“自你娘走后,我常后悔。”

“把她教的太过刚强,宁折勿弯。”

“若我早早的告诉她,死生之外无大事,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也许她就不会做出那样刚烈的决定,我们也不会天人永隔。”

秦云颐面有戚戚。

老太太看着她,“娘娘千万不要学你的母亲,爱惜自己,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

“妙安,你替我送外祖母出去。”秦云颐说,虽然来的突然,但库房一向管理得当,些许功夫就能整理出一份不错的礼单来。

老太太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她走的很缓慢,妙安却没有催促她,只是慢慢的跟在身后,而她身后还有捧着礼盒的长长的队伍。

“娘娘若吐的严重,或是食欲不振,可以用新鲜豆角沤酸,炒肉末给娘娘下饭,还可以做酱油鸡,但要撕掉外皮,江南有种糯米点心,里头包的是辣炒的绿豆末,这些都是娘娘的母亲喜欢吃的,是家常婆子的手法,她奶娘会做这个,当年她怀孕就多靠了那奶娘才能吃得下东西。”

老太太临了要出宫时回头对妙安说了这番话,末了又都摇头叹气,“都不在了。”秦云颐的奶娘为了她死了,秦云颐娘的奶娘,替自己奶大的孩子收尸下葬后也没有回周家,她的奴籍,早已在跟随姑娘嫁到秦家来就注销了。

她说要回老家看看。

她老家早就没人了,也不知道她那一去,是生是死。

妙安点头记下了,亲自扶老太太上了马车后才转回去。

老太太上到马车后,手捶着胸口,无声憾哭,我的儿,我的儿。

她若有十分心疼外孙女儿,就有二十分心疼自己的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摧肝断肠。

奇怪也奇怪,老太太一走,秦云颐翻腾的胃部就停歇了下来,让她好气又好笑,“方才还难受的让我坐着都是煎熬,这个时候又好了。”

“连和外祖母多说几句话也不成。”

妙清端来蜜水给她,没说破,也许娘娘也没想好怎么和外祖母聊天,毕竟相隔了太久,突然见面,很难没有膈应。

娘娘的胃只是诚实的反应心里所想的。

“陛下为什么突然把外祖母请进宫?”秦云颐问。

“昨夜里陛下来了,在娘娘榻前坐了许久,许是娘娘说了什么梦话,触动了陛下。”妙清说。

“我能说什么梦话,翻来覆去都是陛下听过了的。”秦云颐自嘲说,“不是喊娘,就是喊奶娘。”

“太医说娘娘有些忧思不展,许是陛下突然想到,让娘娘的外祖母进宫来,可以让

娘娘欢颜。”妙清说。

“我把自己当个孤儿已经太久了,已经不知道怎么和这些有亲的人相处。”秦云颐自嘲说,“不过是更要打起精神来应付的人罢了。”

“娘娘,寂寞的太久了,找些旧相识来聊聊天也是好的。”妙清说。

“说实话,前几年真的很难受,树倒猢狲散,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秦云颐叹息说,“如今也是看开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再说是我在进入王府后就切断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又怎么知道,她们未曾想和我联络过?”

妙安回来把老太太的嘱咐说了,然后半带疑惑的说,“老太太的神色,看起来很伤心。”

“也许是见着我,就想到我娘了。”秦云颐说。

过后陆续又有几家的贵妇人进宫来见贵妃,也不知道陛下是在哪打听的,不过这来的几个人,不管她们的丈夫是什么样的立场,对秦云颐,对她娘,还是真心的。

常夫人是轮到比较后才进来的,不是说按关系亲疏,而是按官职来的,齐枞汶在这种事还挺细心。

还让她把常云初的妻子也带进宫来了,他以为秦云颐没见过,也是他的小心思。

都已各自婚嫁,莫要惦念。

常夫人给贵妃行礼后,再看她那个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娘娘怎么瘦成这个样子,真让人心疼。”

“常伯娘。”秦云颐称呼她,又对身后的岳清英说,“嫂子也来了。”

常母诧异,“你认识她?”

秦云颐一惊,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第一次见岳清英才是,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轻轻笑道,“嫂子已拱卫之势跟在伯娘身后,必定是自家人。”

“只是不知道是常大嫂嫂,还是常二嫂嫂。”

“这是你二嫂嫂,云初的媳妇。”常母说,“大嫂嫂跟着去了外任,我也有三年不曾见到了。”

“等到常大哥哥回京任职,伯娘又可以一家团圆了。”秦云颐说。

常母说,她让人搬了个小杌子,紧挨着秦云颐坐着,拉着她的手说,“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却这么瘦,实在让人担心。”

岳清英暗暗心惊,婆母竟然和贵妃如此亲近,如同亲母女一般。

陛下突然召京中贵妇进宫,大家都猜测是讨贵妃开心,毕竟进宫的人都是和秦家有旧的人。可是等那些个夫人进宫回来,却也没听说过有陛下给秦家翻案的迹象。

这可真是奇怪?

陛下要让贵妃高兴,直接给秦家翻案,可比找这么些人进宫陪贵妃说话要抢。

赵宏安并不能全然放心,面上却大义凛然,秦家谋逆是先帝钉死了的,陛下如果要为了贵妃枉顾为人子,颠倒黑白,他也不拘血溅天清宫,以命上谏。

齐枞汶本没想到那去,听闻了赵宏安这番话,气不可遏,“来来来,朕现在就下旨给秦家翻案,让赵相公来血溅。”

“什么毛病,真以为这样威胁朕朕就妥协了吗?”

“朕看朕就是对他们太过优容呢,非要死上几个才明白,朕不是任他揉圆捏扁的人。”

“陛下喜怒。”

后宫里却没听闻这些,秦云颐笑着对常母解释说,“因着前期在报恩寺,也未曾吃过什么东西,等到回宫一吐,自然是要消瘦的。”

“无事的。”秦云颐说,“我现如今一天吃五顿,很快就能长肉了。”

“要自己想吃才吃。”常母担忧的说,“若逼着自己吃,心里反胃,吃了又吐,更有损害。”

秦云颐点头。

常母拉着她的手感概万千,“实在没想到,我还有再见你的一天,旁人说你怎么好,哪里有亲见来的放心。”这样到她娘的忌日,她去庙里烧香,也总算有可说的话。

“我总怕再连累你们,不敢和你们过多的联系。”秦云颐自叹,“我毕竟是罪人之女。”

“你可不要这么想。”常母说,“自你进了王府起,秦家的罪就和你没多大干系了,你若以此自苦,岂不白费了当初陛下救你替你担下的骂名。”

秦云颐看她,她猜测到陛下把她接进王府不会很安然,但是那时候她心绪浮动,哪里还想得到别人,等到她有心思来听这些时,早已经过去了,什么都打听不到。

“伯娘。”秦云颐想听。

“那时候朝上京中可都不信陛下是喜欢你才收了你,都说陛下是同谋,你想想,那个时候牵扯了多少人进来,人人自危,只能把攀咬的口对向别人,才能自己脱身。”

“半个京城的官员都在牢里待着。”

“陛下当时也被攻击,应对稍有不慎,就要被押入宗亲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常母说,“当时四王爷不也就跟着废太子吃了瓜落。”

“我不知道。”秦云颐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她天天都能见到他,他想尽办法和她说些趣事,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要那么悲伤。

她都不知道,原来当时他也是在生死边缘走着的。

“先帝明明是自己允了把你给七王爷,却对七王爷被攻讦不发一语,任由他焦头烂额的去解释。”常母叹气说,“显然先帝虽然答应了陛下的请求,却也是不喜的。”

“我也时常感念陛下的恩德。”秦云颐低声说。

“所以贵妃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再给陛下生一个健康的皇子,也不枉费他如此为你。”常母说。“都说出嫁从夫,陛下就是你的天,从前的事,你就忘了吧。”

“总是记挂着,对你没有好处。”

“伯娘。”秦云颐看着她,若是能那么简单的忘了就好了。

“等皇子出生,趁陛下高兴,跟陛下说想给父母立碑,寻了一个好地方,把你家人安置好,日后也能光明正大的祭拜。”

“总要让小皇子知道外家在何处。”

常母出去后,秦云颐依着床无声流泪,“娘娘,莫要哭了。”

“在他出生之前,我能找到证据给爹翻案吗?”秦云颐自问,“若是不能,仗着皇子去跟陛下求情,那我为何不早和陛下求情了?”

“娘娘。”妙安安抚她说,“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总有办法的。”

“哪里来的办法。”秦云颐说,“我天天为着这个都吃不香,睡不好,我不知道去找谁?谁能给我帮助。”

“那娘娘就和陛下明说了吧。”妙清说,“此事到最后,总要陛下知道的,为何不早跟陛下说了。”

“若是陛下能早点同意给娘娘娘家翻案,娘娘就不用烦忧了。”

秦云颐闭上眼,你们不知道,若是能做,不用她说,陛下早替她做了让她欢心,直到今日都闭口不谈,就是因为难办。

“可是娘娘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是必要翻案的,那如何也越不过陛下。”妙清说。

“难办不也得办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耳报神

其实这么些天来,陛下白天很少来荣华宫来,只有夜深后才会到贵妃床前坐坐,虽然陛下说了不让说。

但是妙清怕娘娘觉得陛下冷落了她,还是告诉她,陛下每晚都会来看她。

秦云颐却没说什么,只当不知道。

齐枞汶听说秦云颐这些天情绪稳定了些,也不吐了,就暂且停了让妇人进宫陪贵妃的举动,其实不停也没剩多少人能进来了。

说起来不算光明磊落,但是齐枞汶知道每个人进来跟秦云颐说了些什么,从周老太太开始。

尘封在往事里的秦家被隐晦的提起,都劝她要往前看,不要惦记旧事,都说珍惜陛下待她的好,终究是她命里带福,只有常夫人提了要她在皇子出生后给秦家立碑建墓。

秦云颐在那天哭了很久。

连她外祖母来的那日,她都没有这么哭过。

齐枞汶心里酸涩莫名,都说他对秦云颐好,他又好到哪去?他真心喜爱秦云颐,她的娘家就是他的岳家,但是他这么些年,又做了什么。

就连那几个庶妃,他从来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他登基后,她们的娘家都得到了封赏,钱,官职,房子,地,一样都不少。

可是秦云颐的父母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秦家的人埋在那,但是他知道,是周山去的乱葬岗把秦家的尸体拖走了,那关头,哪个沾亲带故的知交旧友去收都会被打成朋党,余孽,要问罪的。

但是曾经的仆下来收,倒能落个忠义的名头。

不少人盯着周山,想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人,能不能再挖出点什么。

周山也是厉害,不声不响把那么多尸体带出了京后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把人又埋在了哪里。

云儿知道吗?如果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过问,就算死了,也得有个地方安置啊。

齐枞汶像是被蜇了一下站起,他忽然想到,秦家成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禁语,他为了不让云儿想起旧事伤心而绝口不提,那云儿为什么也什么都不曾问过他?

齐枞汶思绪万千,待到天色将明,韩兴来提醒他该上朝了,他才说让韦胡来。

齐枞汶上朝都惦记着这件事,匆匆上朝匆匆下朝,众人只当是陛下忧心贵妃之故。

陛下去不去荣华宫,前朝并不尽知,后宫却是知道的,崔嬷嬷跟皇后说,“陛下可是许久都没去过荣华宫了?”

她没想过陛下会半夜三更的不惊动任何人的去荣华宫看完贵妃,于是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猜测,“贵妃怕是真的失宠了?”

“贵妃又没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失宠。”皇后说,贵妃有孕,她跟着忧心,盘踞在她心头的想法,迟迟没有付诸于行动。

“你怎么知道,陛下是为了不让前朝后宫过分关注贵妃的身孕,才故意不去荣华宫?”

“陛下没去荣华宫,也没来过后宫。”

“我的娘娘。”崔嬷嬷说,“你说,从前贵妃回宫,陛下必要在贵妃那待个十天半个月,才算圆满,如今却是一天都没去。”

“而且,贵妃如今可是有孕在身,何其金贵,陛下此举是大大的反常啊。”

“你的意思是如何?”皇后问。

“我想着,贵妃出宫前和陛下还是好的蜜里调油似的,但是回来后却像换了个人,是不是贵妃在报恩寺做了什么让陛下不喜的事?”崔嬷嬷说。

“报恩寺里能发生什么?”皇后反问,“她还能外男私通不成?”

崔嬷嬷眼光一亮,“这不是不可能呀?”

“本宫看你是老糊涂了。”皇后啐道,“你看陛下,是个能头顶绿帽的人吗?再说报恩寺层层把守,真出了什么事,还能瞒得住?”

“就算不是真的,此事也大有可为啊。”崔嬷嬷说,“那娘娘能解释,陛下对怀孕的贵妃如此冷淡的原因吗?”

“如果贵妃私通外男,甚至,贵妃肚里的孩子都父不详,这一切不就解释的通了。”崔嬷嬷说,“往外说一句简单,解释却很难。”

“等信的人信了,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永远都要蒙上身世疑云的传言,还能肖想大位不成?”

“这事若让陛下查出来,你合家都要没命。”皇后说,“本宫也要跟着吃瓜落。”

“我只是忧心娘娘。”崔嬷嬷说,“自从知道贵妃有孕,娘娘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侯爷建议让娘娘把吕美人直接接到地泰宫里,去母留子,娘娘顾及陛下,迟迟不愿,这样下去,娘娘就要错失先机了。”

“你以为空口白牙别人就会信吗?”皇后问。

“只有许以重金,看守报恩寺的禁军里流传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不难。”崔嬷嬷说。

丽嘉从窗户边离开,自从行宫回来后,皇后就每天让她来主殿罚跪两个时辰,今天她来的早些,没想到竟然听到皇后和崔嬷嬷的密谋。

“崔嬷嬷可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糟老婆子。”丽嘉低声说,这个评价她是听奶娘和宫女们说的时候听来的。

她竟然要设计让贵妃的孩子成了父不详的野种。

闹出这样的丑闻,她们是想让贵妃一尸两命。丽嘉握紧了荷包,她要去告诉父皇。

走到荣华宫附近,她看见荣华宫里茂盛的紫藤,春天的时候,她常来看紫藤开花,如梦似幻,似云如雾,她觉得很漂亮。

耳边响起大姐姐说的贵妃是个仙女,丽嘉鬼使神差的脚一拐,就进了荣华宫。

丽嘉公主可是稀客中稀客,宫女见她没带下人,一个人梗着脖子说想见贵妃,以为是公主在哪听的闲言碎语要来找贵妃麻烦,毕竟皇后和贵妃,一个占位,一个占宠,互别苗头,她就想哄着公主回去。

“放肆。”丽嘉挥手打了她一巴掌,“难道我还担不得你一声通传?”

佩玉经过,见这边纷争忙过来,“公主要见娘娘,自然是可以的,娘娘要是知道公主来看她,肯定很高兴。”

她使眼色让被打的人先走,领着丽嘉进殿落座,上茶上点心,一边去跟贵妃通传。

“丽嘉公主?”秦云颐诧异的抬头,仿佛是自己听错。

妙安也看她,“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大公主的封号是柔嘉。”

“奴婢没有记错,是地泰宫的二公主,丽嘉公主要见娘娘。”佩玉说,“还一个宫女都没带。”

“石珠想要哄公主回去,还被打了一巴掌。”

“怎么还挨打了?”妙安说,“二公主好大的威风,到荣华宫来打人。”

秦云颐看她,“让她进来吧。”

“娘娘。”妙安说,“就算是公主,也得有个礼法不是,来妃母宫里大人,就是说到陛下面前去,也不是娘娘的不是。”

“让她进来。”秦云颐说,“去拿些酥点,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丽嘉第一次去妃母的宫殿,荣华宫没有地泰宫大,没有地泰宫森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荣华宫是小小的,但是从摆设,熏香,宫女,都给人一种香香软软的感觉,想要放松下来躺一躺。

带她进来的宫女站在月亮门那请她过去。

她突然有些紧张,她不该进来的,她该去找父皇的,在父皇面前,她不会这么紧张。

但是她若此刻拔腿就跑,是不是又太奇怪了,若贵妃说给父皇听,她又该怎么说?丽嘉小小的脑袋里转过很多讯息,最后还是跟着人走过宫锦的帷帐,猩红织金的地毯,走到最里的寝殿。

秦云颐一身寝衣,披着披风,半倚在美人榻上,见她进来就笑说,“本宫身体不济,没来得及梳妆打扮,还请公主不要怪本宫刻意怠慢才好。”

丽嘉呆呆的看着她,连行礼都忘了。贵妃乌发半披散在肩,面容白皙透明,眉眼远淡,真像壁画上的仙女。

妙安面有不忿,心里嘀咕,这二公主和大公主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这么没礼貌?

秦云颐看她,“可是本宫面容苍白吓着公主了?”

“妙安,去拿胭脂来。”

“娘娘。”

秦云颐看她,“你若不想去,就出去吧。”

妙安收敛心神,低眉顺目的去拿胭脂来给秦云颐。

“不用了。”丽嘉从怔愣中回神,她看着秦云颐,“你生病了吗?”

秦云颐点头,“公主是来探望本宫的吗?”

丽嘉点头,很快又摇头,“我没有带东西,不算正式的探望。”

秦云颐闻言笑,“公主有心,就是最好的探望。”

“本宫在报恩寺的时候,还收到了你送来的兔子,十分可爱。”

“我没送过。”丽嘉耿直的说,“是大姐姐送的。”

“你和大公主,二皇子三皇子一起围猎的猎物,自然也是你们一起送的。”秦云颐笑说,二公主看着竟然是和皇后一点都不像,这么直白,不通世故。

“所以你也送了我一套木雕件。”丽嘉说,在行宫的时候,大姐姐说贵妃送了东西过来,人人有份。“那套件很好看,不过我留在行宫,并没有带回来。”若是带回来,让皇后知道是贵妃送的,就该扔了。

“那本宫再送一套给公主在宫里把玩?”秦云颐笑说,“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

丽嘉没应,又疑惑的看着她的肚子,“你的肚子没有勤嫔和吕美人的大。”勤嫔和吕美人的肚子她是看见过的,微微隆起一个小圆。

“公主。”妙安出言打断说,丽嘉和娘娘的对话听的她只翻眼,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娘娘的肚子比勤嫔吕美人的都小呢,再说休息不好,就不长肚子,公主如今也看过娘娘了,不如就让娘娘好生休息养肚子?”

丽嘉看她,她生来对恶意最明显,这个宫女不喜欢她,想赶她走。

“妙安,出去把妙清叫来。”秦云颐说,“我有事找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反击

“她对我不满。”丽嘉直接的说,“她一个宫女,瞧不起我。若不是仗着贵妃,她哪来的胆子?”

“她不是不喜欢公主,只是太担心本宫了。”秦云颐闻言说,“还请公主不要怪罪她。”

“你对一个宫女也这般好?”丽嘉问。

“她对我好,我便对她好,我对她越好,她也待我更好。”秦云颐笑说,“就是如此。”

丽嘉一时没了言语,秦云颐也不催促她。膳房变着花样的给她做点心,她都没胃口,现在看到丽嘉手边摆着的点心,突然觉得这香味诱人的紧,好在妙清此时进来了,给个眼色就知道她需要什么。

丽嘉看着后来的宫女端了盘点心到贵妃跟前,然后贵妃就开始,吃点心。

她瞪圆了眼睛,“你怎么吃起点心来了?”

“因为我饿了呀。”秦云颐笑说,“这个点心很好吃的,你尝尝。”

丽嘉沉默的吃了一盘子点心,然后她看着秦云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

“你想说就说了。”秦云颐笑说。

“我是皇后的女儿,你就不怕我要对你做些什么?”丽嘉问。

“你还是个孩子呢。”秦云颐笑了,“能有什么坏心思。”

“孩子能做的事可多了。”丽嘉不服气的说。

“是,是我小看了。”

“你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诚实。”丽嘉说,她起身走到秦云颐身边来,秦云颐不动不躲,妙清先就是站在秦云颐身边,此刻也就借着弯腰向前靠近了一点,她得保证,如果丽嘉公主要做什么,她能马上抱着丽嘉滚开。

丽嘉看着贵妃说,“我听到崔嬷嬷和皇后说,要找人陷害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父皇的。”

妙清闻言猛吸气。

秦云颐一愣后,反而对着丽嘉说,“皇后是你的母后,你该叫她母后的。”

丽嘉皱眉,“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要不信我?”丽嘉说,“我本来是要去天清宫告诉父皇的,只是经过荣华宫,我春天赏了那么久的紫藤,进来告诉你,就算是还了我看花的情。”

“你既然已经告诉了我,就不要去告诉你父皇了。”秦云颐说,“不管你和你母后有什么误会,出了地泰宫,都不要提起,尤其是在你父皇面前。”

“你父皇希望你是个乖巧孝顺的女儿,知道吗?”

“皇后对我不好。”丽嘉低声说。

“你很快就会长大的。”秦云颐说,“比起你的一生,在地泰宫生活的日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会有很多人爱你,对你很好的。”

丽嘉扁嘴,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倔强的抬手把眼泪抹了,但是眼泪越掉越凶。

秦云颐伸手摸她的头,“这世界上的缘分是各种各样的,母子缘分也是如此,有贤妃和大公主那样的母女,也有你和皇后这样的母女,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耐心等待长大,等待你能自己做主。”

丽嘉哭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秦云颐让人给她洁面,给她敷上药膏,送她回去,“你出来很久了,宫里有人会担心你了。”

丽嘉被妙清送出去,她回头对秦云颐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信你。”秦云颐说,然后莞尔笑道,“如今,我可欠公主好大一个人情。”

妙清回来时面色忧急,“娘娘,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秦云颐说,“不怎么办。”

“可是地泰宫这招数也太阴毒了。”妙清说,“娘娘那会在宫外,真被人传这样的话,会信的人不少。”

“陛下信没有人传,陛下也会信。”

“陛下不信,就是天下人说这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会认。”秦云颐低头对着肚子说。

“娘娘,如今咱们先知道了这事,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这事消弭在未成时。”妙清说,“小皇子背负着这些谣言出生,可不是什么好事。”

秦云颐陷入沉默。

“娘娘在此事上千万不要和陛下置气了。”妙清劝道。

“你把妙平叫来。”秦云颐说。

齐枞汶对韦胡说让他去报恩寺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报恩寺是云儿进宫后第一次要去的地方,那里一定会有什么东西。

韦胡不能惊动人的事做多了,也不觉得奇怪,他等了片刻,也没等到陛下的下一句,就拱手问,“不知陛下要臣去调查什么?”

齐枞汶说不出来。

“报恩寺里里外外,山上山下,有什么特别的你都查清楚。”齐枞汶说,“你一个人去,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

打发韦胡出去,齐枞汶把玩着手腕的串珠,想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朕只是想要多了解她一些。”齐枞汶说服自己,“她不说,朕只能自己去查。”

有些话当面说出来就没有回转之地,他不想他们会有这样的一天。

说服自己后齐枞汶就把韩兴叫来,问他今日贵妃如何?

“贵妃今天挺好的,格外还多吃了一盘子点心。”韩兴说,“许是丽嘉公主陪着,娘娘有胃口些。”

“丽嘉?”齐枞汶不解。

“半下午的时候,丽嘉公主一个人去了荣华宫,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韩兴说。

“一个人,一个宫女都没带?”

韩兴点头。

齐枞汶手点着案桌猜测着丽嘉去荣华宫的原因,嘴里却说,“看来跟着柔嘉去了一趟行宫,胆子大了许多。”

“从前她可是很少出地泰宫的门。”

“说来也奇怪,贵妃也没显的对公主皇子们多亲切,但是大公主也好,五皇子也好,都很喜欢贵妃。”韩兴说。

“她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小孩子喜欢她也正常。”齐枞汶想起她就轻笑起来,他也如此的喜欢她。

丽嘉回到地泰宫,奶娘看到她很着急,“公主,你去哪儿呢?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来说,你没去主殿受罚,娘娘很生气,让人罚了你今晚的晚餐,让你去抄经书,不抄完不准出去。”

“那就抄吧。”丽嘉说,“不吃就不吃,反正我也不饿。”她没说她去哪,她不说,谁也不能勉强她。

妙平到了荣华宫,秦云颐让她坐下,“上次你说,地泰宫的崔嬷嬷在宫里收了很多干女儿?”

妙平点头,“干女儿要给她孝敬,还有不少人,都通过她保媒嫁人了。”

“她的干女儿决计不止地泰宫里那些吧?”秦云颐问。

妙平点头,“其余宫的干女儿就藏的有些深,宋妃,姚妃,吕妃那都有。”

“金昭仪那也有。”

“不知道她们知道自己的宫女是皇后奶娘的干女儿吗?”秦云颐问,“大概是知道的吧。”

“宋妃该是知道的,其余人怕是不知道。”妙平说,“和地泰宫牵扯上关系,多少还是会顾及些,不想和地泰宫翻脸,就会供着。”

“这些干女儿会把自己宫里的消息传给崔嬷嬷,人是各宫的人,心却是地泰宫的钉子。”秦云颐说,“崔嬷嬷年岁也渐长了,也该回去歇息着了。”

“我这些年都有暗中收集她们的证据。”妙宁说,“只是不知道娘娘是想让崔嬷嬷死,还是只是让她离宫?”

“离宫吧。”秦云颐说。“她是皇后的奶娘,不是犯的滔天大罪,皇后不会看着她去死。”

“只是她满心算计,待在皇后身边,终究不是个好事。”秦云颐说,“就从她的干女儿们下手,挑几件错事来,其余妃嫔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她的干女儿,自然会配合。”

“等事情闹大,陛下就容她不下了。”秦云颐说。

“只是崔嬷嬷那样的人,就算出宫了,她有心使坏,还是会使坏的。”妙清担忧的说,尤其是谣言的事,在后宫还传不出去,若是她出宫了,更能传遍市井,造出更大的影响。

“让她怕了,就不会轻易开口了。”秦云颐说,“她再阴毒,没有皇后的点头,她不敢。若是皇后动了心思,没了崔嬷嬷,还有其他人能用,我总不能去杀了皇后吧。”

妙平惊诧的看着她们,“难道是皇后想要对娘娘做些什么?”

妙清就说了丽嘉来说的这些,“崔嬷嬷好恶毒的心机。”

妙平说,“这事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安排,等明天就把事捅出来,不然,让她们商议好这些事情就完了。”

“就从干女儿手脚不干净做起吧。”秦云颐说,“让那些干女儿跟着她们的好干娘,一起出宫。”

妙平点头。

秦云颐让妙清扶她起来走一会,“妙平做这些,旁人或许猜不出来,但是陛下必定要知道的。”

“等他来问我为什么要主动设计崔嬷嬷时,我再跟他说。”秦云颐下决定要告诉陛下了。“不管他允不允,我总要让他知道,我的决心。”

“若是陛下不肯,娘娘真的要逆陛下的意思吗?”妙清问。

秦云颐摸着肚子说。“那少不得要仗肚欺人了。”

她对自己的肚子说,“宝宝啊,宝宝,不要怪娘利用你,而是宝宝是个好宝宝,还在腹中就能替娘分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宫女

有品级的宫女,一年有两次探亲假,可以出宫回家。宋妃宫里的如宝姑娘今年就轮到假要出宫回家。

这宫女出宫都要检查行李的,怕会夹带宫里的东西出去,不过也看人的体面,查的严,查的送,如宝本来准备了几个小荷包,里头装些碎银子,这是买路钱。

但是那检查的的人竟然不收,把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不说,还要来搜她的身。

如宝心生不妙,面上却嘲讽的说,“咱们宋妃娘娘虽然无宠,但到底是从潜邸进宫的老人,就是陛下,皇后娘娘也会给几分脸面,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作践娘娘了。”

“如宝姑娘不要吓唬我们。”那小太监说,“这宫女出宫检查,是这么个流程,就是荣华宫的妙安姑娘,每次出宫都是如此,她可没说是我们要作践贵妃娘娘?”

如宝抢过包袱,“谁不知道你们惯会看碟下菜的,我就不信,妙安出宫,你们也要细查到脚底板,哼,姑奶奶我今天不出宫了,总可以吧。”

“哎。”小太监拦住她,“如宝姑娘出不出宫,那是另说,不过现当口,该查的还是得查。”

“我都不出宫了,你还敢搜我的身?”

“如宝姑娘,都是宫里经年的人,有没有情况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搜身嬷嬷说,“你要没这么大反应,咱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你这般大的反应,我们可不敢怠慢,万一疏漏了,那可是重罪。”

搜身嬷嬷让两个太监架住她,她则上前熟练的翻检起来,发包要拆开,衣服有没有夹层,荷包,鞋垫底,直翻个清楚明白,最后翻出一块巴掌大的白玉鸳鸯牌,两对足金凤钗,指肚大的东珠加起来怕是有一盒。

“如宝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宋妃娘娘赏赐你的?”

如宝跌落在地,头发衣服都零落不堪,面色苍白,说不上话来。

“带回内刑司,好生盘问。”搜身嬷嬷说。

内刑司是什么地方,刑罚阴毒不逊于刑部大牢的地方,如宝在宋妃处体体面面的当着大宫女,哪里经得起这个,一套刑罚出来,全招了。

“这些东西不是我的。”如宝气若游丝的说,“都是我替干娘带出宫去的。”

“你干娘是谁?”

“我干娘。”

“我干娘是地泰宫的崔嬷嬷。”

掌刑太监互相看了一眼,挥手让她回牢房里待着,却不去先请崔嬷嬷过来问话,而是去姚妃,吕妃那各自绑了一个大宫女来,面对主宫娘娘的询问,太监只说,“有宫女偷盗,涉及娘娘的宫女,内刑司拿去问问,若是无罪,便会放回来。”

怎么会无罪?

人被堵了嘴带走,屋子也是要查一查,一查就知道,这大宫女的所有是远远超于她的份例,吕妃听了其他人的回报,惊道,“这些东西不是本宫赏赐给她的。”

“她哪来的?”

宫女面面相觑,“娘娘,听说姚妃宫里也押走了一位,不如娘娘去问问。”

吕妃点头,“去姚妃那,快。”

姚妃坐在桌边发呆,听到吕妃到来说明来意,就苦笑,“姐姐平日里聪明,怎么今日反而糊涂了?”

“那些东西,不是我们赏赐给她们的,那必然是别人赏赐给她们的。”姚妃说,“谁会无缘无故的给她们那么多好东西。”

“咱们两人的宫里,恐怕对别人来说,没有秘密。”

吕妃气的拍桌,“我不是没想到,我只是不敢相信,雀扇,那是我的大宫女,平日里我最信重她,宫里的宫女也都归她管着。”

“我自忖待她不薄,我那宫里,谁都可以是别人的钉子,我想她不可能是呀。”

“我宫里的柔娟,何尝不是如此。”姚妃摇头说,“是我们太大意了。”

“那你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偷盗把她们牵扯进去了?”吕妃问。

姚妃摇头。

“娘娘。”姚妃的宫女柔锦进来,“是宋妃宫里的如宝,本来今天要出宫的,但是没想到在宫门口检查时被发现有很多贵重之物。”

“宋妃宫里的吗?”吕妃起身说,“你确定。”

柔锦点头,“有宫女在过道那撞见了,如宝被堵了嘴拖进内刑司的。”

“宋妃,姐姐和我都是潜邸来的老人,这事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姚妃喃喃自问。

“可我们三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吕妃回头说,“虽然咱们两各有皇子,但是不占长,不占尊的,平日在宫里都跟鹌鹑似的不出声,这都容不下?”

“姐姐,别急,咱们先等等。”姚妃说,“顶多了,咱们得个御下不严的罪名,更大的,应是没有。”

“当务之急,姐姐还是快回宫梳理一番。”

“我也要整理下我这疏散的篱笆了。”

雀扇和柔娟到了内刑司,也是一通刑罚下来,就都招了,说是认了地泰宫的崔嬷嬷做干娘,偶尔会把自己娘娘的事说给干娘听,然后得一些赏钱,“旁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还不老实。”掌刑太监阴恻恻的笑,“继续,上夹刑。”

等到葱葱十指被夹到如萝卜一般红肿胀大,雀扇奄奄一息说,“干娘会让我们在娘娘跟前说贵妃的坏话,还让我们跟皇子的奶娘说,让奶娘在皇子面前说皇后娘娘的好话,好让皇子们向着皇后娘娘。”

“出宫后会让我们带消息去侯府。”

“好些宫里的传言都是我们带出去的。”

“在招供的书上画押吧。”掌刑太监说,他回身后和人交代,“如宝就按偷盗论处,抽三十鞭子然后赶出宫。”

“雀扇和柔娟,和供词一起,送回她们原本的主子那。”

“这就算了?”小太监听完没有后续就问,“不请崔嬷嬷来问问吗?”

“小子,爷爷教你个巧,打狗也得看主人。”

“崔嬷嬷是皇后的奶娘,不是上头开口,咱们千万不要找上门去自找苦吃。”掌刑太监说。“若是姚妃,吕妃咽下了这口气,也不关咱们的事。”

姚妃和吕妃拿着那张供书止不住的发抖,若说是钉子,打听些消息也就罢,竟然还打皇子的主意,对嫡母恭敬,这个她们自然会教,但是要向着皇后,这怎么说,难道她们辛苦生下皇子,也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吕妃第一反应去叫三皇子的奶娘来,幸好三皇子已经去了皇子所,奶娘是不准跟去的,“还有三皇子身边伺候的那些丫头太监,都叫过来,一个个给我问,谁收了雀扇的钱?”

姚妃则果断的多,也是她的六皇子还小,此刻听话还似懂非懂呢,“把六皇子抱过来,再让人把六皇子身边的所有人,都送回内司,重新换一批来伺候。”

“是。”

“娘娘,那柔娟可怎么办?”柔锦问,虽然知道她背叛娘娘,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但是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会生出恻隐之心。

“别让她死了。”姚妃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内刑司为什么把人送回来,她也想的明白,是不愿意得罪皇后。

但是她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去。

宋妃坐在原处已经一个下午了,来人跟她说了如宝的处置,她也只是淡淡应道知道了,良久后才起身,“本宫御下不严,贴身宫女做出此等丑事,本宫该去皇后那道个恼。”

宋妃到了地泰宫,皇后见她神色不愉就问怎么了。

“实在不是件体面事。”宋妃说,“臣妾的贴身婢女如宝,今日让人捉住偷盗,人赃并获。”

皇后挑眉,“那你来找本宫,是想让本宫替你去说情?”

宋妃摇头,“她做出那样的事,让臣妾也跟着没脸,哪里还能让皇后娘娘烦忧。”

“已经照宫里的规矩,抽了三十鞭子赶出宫去了。”

“如此也好。”皇后说,“本宫让内司给你选几个清白的,供你差遣。”

“要本宫说,你这性子太软了些,这御下,该严厉还是得严厉,你这宫女三天两头的出事,让别人看了笑话不是。”

宋妃面有窘迫,“都是臣妾的不是。”

从地泰宫出来后,宋妃回头看地泰宫巍峨的宫墙,“你说,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无子无宠,明明是侧妃出身,在宫里却是活的谁都不如。

从前巴结王妃,现在巴结皇后,在皇后面前附小做低生怕连皇后也舍弃了她,她在宫里就会彻底被人忘记。

如宝是地泰宫的人,她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她仍然委以重任,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对皇后说的。

可是好累啊。

真的好累。

吕妃发落了自己宫里的人,气匆匆来找姚妃,“这些个黑心肠烂肚,吃穿都用我的,因着别人一点蝇头小利,就背着我偷偷跟三皇子说些有的没的,我生撕了她们的心都有。”

“那姐姐准备如何?”姚妃问。

“什么?”吕妃不解。

“内刑司把人送回来,连着供词一起,显然是不想去追究崔嬷嬷的事。”姚妃说,“咱们宫里,能有第一个柔娟,就能有第二个雀扇,姐姐准备怎么做?”

“但是她是皇后的奶娘,皇后还对她爱重有加。”吕妃说,“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我不想忍下去了。”姚妃说,“皇后是皇后没错,咱们也是有册宝的妃子,并不低她什么。”

“那你准备怎么做?”吕妃问。

“既然柔锦是地泰宫的心,那就把她送回给地泰宫,该怎么处置,听由皇后发落。”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宋妃

齐枞汶想去地泰宫和皇后商量一下太后的病情,还没走到正殿呢,就看到殿外跪着两个宫女,低垂着头,很别扭的趴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地泰宫的宫女说,“不过是犯错了,娘娘罚跪了一下,奴婢这就让她们下去。”她伸手往后面招了招,又来了三个宫女,两两一起准备把跪着的人带走。

“等等。”齐枞汶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面有疑惑,“这两个人的宫装,不像是地泰宫的人。”

有个宫女太过紧张,手没扶住,扶着的人就咣当掉在地上,露出了一双受了刑罚的手,“皇后动用私刑了?”齐枞汶问。

“不,没有的事。”宫女慌忙摆手说。

“到底怎么回事?”齐枞汶皱眉问。

宫女们噗通跪下,伏地不敢回话。

皇后本在殿前准备迎驾,见陛下的身影迟迟不过来,就过来看看。“陛下?”

齐枞汶指着没人扶就人事不醒躺在地上的宫女说,“这怎么回事?”

“这是谁?”皇后也纳闷了,“这不是地泰宫的人,怎么会在此?”

宫女惶急的抬头说,“奴婢,还没来的及去和娘娘禀告,陛下就来了。”

“谁把她们送过来的?”皇后问,“这什么意思?”

“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是吕妃和姚妃送过来的。”宫女蚊呐声说,“送的人说这其中关系,她们不好做主,就送过来让娘娘做主。”

“本宫这是放垃圾的不成?她们要送人过来,连招呼都不打。”皇后生气道,“陛下,臣妾这个皇后实在当的憋屈。”

“关系?她们和地泰宫有关系?”齐枞汶问。

“没有。”皇后说,“来人啊,去把吕妃和姚妃给本宫叫来,让她们当着陛下的面,好好解释解释。”

“陛下?”韩兴提醒道,那宫女胸口似有文书的样子。

“你去看看。”齐枞汶说,这宫里能公开用刑的地方只有内刑司,吕妃姚妃为什么要把受过内刑司审讯的人送到地泰宫来?

韩兴在两人胸前都翻出来文书,他没仔细看内容,只是余光瞧了一下落印,是内刑司的印。

齐枞汶接过一看,片刻后大怒,“你好啊,真好。”

甩袖就离开回了天清宫。

“把余光给朕叫来。”齐枞汶交代说。

“陛下!”皇后在后跟着走了好几步,不得陛下回头,她转身跟宫女厉声道,“去内刑司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兴亲自去叫的余光,“你这是不声不响做了件大事呀。”

“不敢,担不起韩总管这么说。”余光拱手道,“没法子的事。”

“再给咱家几个胆子,咱家也不敢去得罪皇后啊。”

“陛下气的很。”韩兴说,“你好生想好怎么在陛下面前回话吧。”韩兴说。

齐枞汶又看了几次那两张供词,也让人去把吕妃姚妃宫里的太监管事叫回来问询,知道吕妃姚妃都把皇子身边的人都送回内司了,“现在才知道着急,早干嘛去了?自己贴身的宫女都弄不清楚。”

“陛下,余光来了。”

“进来。”齐枞汶说。

余光行礼后就等着陛下问话,“这事你老老实实从头说来。”齐枞汶说。“这供词怎么还能出了内刑司?”

“起因是宋妃的大宫女如宝今日要出宫探亲,在例行检查的时候,查出她身上有白玉鸳鸯牌,两对足金凤钗,东珠十二粒,十两金锭子五个,说不出来缘由,就按偷盗审了。”

“如宝招供,是替其余姐妹把东西带出宫去,招出了吕妃宫里的雀扇和姚妃宫里的柔锦,小的就把她二人叫到内刑司来询问。”

“她们说是这些贵重东西是干娘给的,这宫女遭不住打,一秃噜说了个干净,小的也不知怎么办,把如宝当偷盗处理了,再把柔锦,雀扇各自送回宫,任由娘娘们发落。”

“你不知道怎么办?”齐枞汶拍桌,“这个时候你就应该去把崔嬷嬷叫到内刑司来审问,若她对所做事招认不讳,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崔嬷嬷不是其他人。”余光为难说,“小的不敢。”

“你若是不敢,为何不来向朕请旨,竟然自作主张,就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齐枞汶道。

“宫里收干女儿认姐妹的很正常。”余光说,“此事,此事说来,也没到大的要惊动陛下的程度。”

“陛下为着皇后娘娘想,也不能让人拖走她的奶娘啊。”

“那朕还要夸你贴心咯。”齐枞汶气笑。

“挑拨离间,两面三刀,还要收买皇子身边的人,她是要做什么?朕后宫的妃嫔难道都是她的掌中之物不成。”

“还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皇后的授意。”

“这个小的不知道。”余光说,“皇后娘娘人还是挺好的。”

“挺好的。”齐枞汶哼道。

吕妃听说地泰宫里来人叫她,她就紧张,方才一时头脑发热,跟着姚妃一起把人送到了地泰宫,回来后她就后悔了,此举和当面和皇后撕破脸有什么区别。

她一个小小的妃子,竟然敢和皇后别苗头,也是不要命了。

“娘娘莫怕。”宫女劝道,“横竖还有姚妃呢。”

“再说了,娘娘可是育有皇子的,皇后就是不喜娘娘,又能怎么样?陛下可不会容忍这宫里有谁慢待皇子。”

吕妃定下心来说,“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送过去了,现在就是求饶也没有办法。”

“我就是为了三皇子,我也得硬气一回。”

姚妃是走到吕妃宫里接她,“这次是我的主意,姐姐只管站在我身后就是。”

“事一起做的,咱就一起担。”吕妃拉着她的手说,“这次是皇后欺负人,咱们总不能一直跪着挨打。”

姚妃按按她的手,就怕她害怕先退缩,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她就放心了,不会话说到一半,从背后射出箭来。

到了地泰宫,皇后面色阴沉,“你们两人如今真是好成算。”

“臣妾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姚妃说,“这两个宫女是崔嬷嬷的干女儿,既然那么向着地泰宫,送来地泰宫也是成全一桩好事,娘娘说呢?”

“什么崔嬷嬷的干女儿?”皇后喝问,她的人去内刑司打听,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她正恼火呢,“你们两个没这个胆子,老实说了吧,谁让你们这么做的,是贵妃,还是贤妃?”

“打量着陷害了本宫,就有你们上位的日子吗?”

“做梦。”

姚妃讶异,“娘娘难道没看见那两张供词,上面说的清楚明白,也不是我们胡诌出来的。”

“什么证词?”皇后想到这就生气,“就算你们对本宫有什么误解,私下来和本宫说就是,却偏要挑着陛下来地泰宫的时间发作,你们说你们没有害本宫的意思?”

“谁信。”

“竟然让陛下撞见了?”吕妃惊了,她是真不知道姚妃是算着陛下的时间来送人的,所有反应格外的真实。

姚妃闻言说,“臣妾没想到会那么不凑巧?”

“那臣妾这就去跟陛下说,都是误会,是臣妾等和娘娘闹着玩呢。”

“你闭嘴。”皇后眯起眼说,“你现在去跟陛下说有什么用,陛下只会认为是本宫逼你们说的。”

“那可怎么办?”吕妃惶急的说,“陛下不会管这些小事的吧。”

“供词里到底说了什么?”皇后问。

吕妃想要说,姚妃咳了一下,“若是供词上的话好说,臣妾也不用迂回的把人连供词一起送到地泰宫,娘娘既然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免得起了隔阂,日后就过不去了。”

“你当如今,本宫还能对你们毫无芥蒂吗?”皇后冷笑说。

“皇后娘娘恨我们,我们也只能受着。”姚妃说。

“好,好的很。”皇后看着她们冷笑。

“娘娘,不好了。”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宋妃上吊自杀了。”

“什么?”皇后惊到站起,“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

“救下来了吗?”姚妃问。

“说是发现的早,还留了一口气,太医正在医治呢。”宫女说,“陛下已经过去了,娘娘也快过去吧。”

皇后急冲冲去往宋妃宫里。

吕妃不安的问姚妃,“宋妃不会是为了如宝的事自杀吧?”

“如宝是这次事情的起头,皇后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怕是对宋妃也起了隔阂。”

“那也不至于自杀啊。”吕妃说。

“她估计是自己吓自己。”姚妃说,“宋妃一直和皇后关系密切,怕是承受不了皇后的隔阂。”

“太惨了。”吕妃说,“希望能救的回来。”

秦云颐得知宋妃自寻短见,也愣了一会,“她。”

“不过已经救下来了。”妙安说,“奴婢打听的消息时,除了嗓子有些妨碍外,其余并不影响身子。”

“那就好。”秦云颐放下心来,“回头在库房里找一些对嗓子好的东西送过去。”

“陛下去见了,听说宋妃哭的很惨,求陛下让她落发做姑子,她再也不想当陛下的妃子了。”妙安说。

“她还这么说了?”

妙安点头,“陛下那会脸色很难看。”

“哎。”秦云颐说,“也许她是一时激愤,等平静下来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说来宋妃的日子和姑子也没什么两样,除了吃穿好一些。”妙安说,“为着这些吃穿好,还要去奉承皇后,身边宫女出了事,明明和她无关,她倒把自己逼的上吊。”

“要奴婢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如落发做了姑子,也落的清净。”

“陛下自认为对后宫挺好的,如今宋妃却说不愿再做陛下的妃子,陛下心里肯定难受了。”秦云颐说。“这也是我没想到。”

为了自保去设计别人,但是事件发生怎么会皆如所料,这意外发生,牵连别人,说到底是她不该。

“娘娘可千万不要自责。”妙安说,“说到底,又不是娘娘逼的宋妃自尽,宋妃经此一事,还说不定转祸为福了。”妙安想着照着陛下心软的性子,看宋妃这么可怜,指不定还多疼她几回。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死破死

宋妃吃了药后沉沉昏睡过去,齐枞汶面色说不上好,想到方才宋妃神志不清,嘶哑着吼道她不想活了,她活的太憋屈了,活着太没意思了。

齐枞汶没想到宋妃心里会这么想,他一直以为后宫里的女人活的都挺好的,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皇帝,也不是个难以伺候的人。

但是他的女人却对他说活着太累了。

齐枞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皇后这时才来,“陛下,宋妃没事了吧。”

齐枞汶没回答他,只盯着她,皇后被他盯的往后退,“陛下为何这么看着臣妾?”

“你好啊。”齐枞汶说,“你当得好皇后。”

“臣妾不知道陛下为何这么说?”

“你知不知道宋妃为何要自寻短见?”齐枞汶问,“就因为她的宫女,是崔嬷嬷的干女儿,今天犯了偷盗被内刑司处置了,她担心你会迁怒她,于是钻了牛角尖。”

“若不是你往日刻薄寡恩,宋妃何至于此。”

“陛下。”皇后直视着他说,“陛下说话要讲良心?”

“陛下可以说我对其他的妃嫔刻薄寡恩,对宋妃,臣妾自忖没有半分对不起她。”

“宋妃在潜邸是侧妃,进宫封妃,这些年不得陛下喜欢,若不是臣妾时时记着她,念着她,只怕她早就死了。”皇后说,“宋妃若是当面说一句,是臣妾对她不好,臣妾脱簪认罪,自请废后。”

“你以为朕不敢废后吗?”齐枞汶说,“你对她好,你时时把她呼来喝去,打压暗讽,是,她是为了生活,时时在你面前奉承,身边的宫女投了你的好,也只有忍着,这难道还成你的恩德不成?”

“陛下如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说,“臣妾辩无可辩。”

“结发夫妻,陛下心里是这样想我的。”皇后凄凉一笑,“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说话间她就猛地冲着柱子撞去,只听碰一声。人就软软倒地,额头一片血渍。

“皇后?”齐枞汶惊吼。

宫女发出尖叫,韩兴立马冲到皇后身边跪下,手心触及到微微的起伏才放下心来,只要一时没死,就有办法,他喊着赶紧叫太医过来。

齐枞汶往后做到凳子上,扶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头一下又古怪的痛起来。

韩兴照顾着皇后,也要兼顾着陛下,见陛下脸色发白,就让其他人把皇后送回地泰宫,太医尽力去医治。

他去劝着陛下先回天清宫,“都挤在宋妃娘娘这,宋妃娘娘也要安养呢。”

齐枞汶已经头疼的说不出话来,韩兴把他掺乎着上了步辇,一边让人去请刘御医去天清宫候着。

“陛下头痛又犯了?”刘御医打一照面就瞧出了陛下的不对。“陛下最近一直在服药吗?”

“陛下一直喝着呢。”韩兴说,“之前都控制的好好的。”

“陛下的头痛,要控制情绪,不能太生气,或者太担忧,都会引起陛下头痛。”刘御医说,“臣虽然可以施针缓解陛下的头痛,但是次数多了,也就不管用了。”

“一个宋妃,一个皇后,接二连三的在朕面前自寻短见。”齐枞汶呵呵两声,“朕可真失败呀。”

事关后宫阴私,刘御医就不在开口搭话,“陛下放松,臣现在要扎针了。”

齐枞汶扎完针后陷入沉睡,韩兴送刘御医出去,“刘御医,陛下的头痛,还要劳烦你想个法子彻底解决才是。”

“我现在是真没有头绪。”刘御医说,“不如等陛下身体安好的时候,请太医院其他的太医过来给陛下诊平安脉,也许他们能诊出我诊不出来。”

“刘御医已经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人了,你要是没办法,谁还有办法。”韩兴说,“尤其是,陛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头痛之疾。”

刘御医陷入深思,“韩总管也要多劝着陛下,不要再生气担忧了,加剧他的头痛之症。”

“哎,也是事赶事都赶在一块了,总之咱家要尽力,刘御医也要尽力。”韩兴突然想到,“那个袁太医是不是你的徒弟,上次你离宫,一众太医院里就他发现了陛下是中毒了。”

“也许他会有什么发现?”

“好歹是信得过的人。”

“那你禀明了陛下,下次我就带他一起来给陛下会诊。”刘御医说。

他回去自然和袁赫说了,“下次你和我一起去给陛下诊脉。”

“陛下忽有头疾,我是诊不出来,看你有没有发现。”

“头疾?”袁赫说,“若是不严重,自然会消,陛下心态平和,就不会引发头疾。”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刘御医说,“所以我看医书,寻方子,都不急不慢,但是陛下发病的时间越来越短。”

“而且发作时,疼痛难耐,非要扎针才能遏制。”

“哎,只怕陛下因着头痛难治,而心性大变。”

“那我回去也翻翻医书。”袁赫说。

“此事不要和外人说。”刘御医说,“太医院里你知我知,即可。”

“我明白的。”

但是袁赫去给秦云颐请平安脉的时候就把此事说了。“陛下患有头疾?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秦云颐一听就焦急的三问道。

“应该是有一阵子的,一直都是刘御医去查的,今天突然跟我说,下次让我一起去查,想来也是刘御医实在没了头绪,才会觉得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那很严重咯。”秦云颐担忧的说。

“说是发病时疼痛难忍,非要针灸才能得片刻舒缓。”袁赫说,“刘御医也一直开着温补益气的方子让陛下将养,只是今日又发作了。”

“头疾可不能多想多思。”秦云颐说。陛下肯定是碰着难事了,才会激发头疾。

“娘娘。”妙安进来,不过袁赫在就没继续说话,袁赫请完平安脉后说如今胎儿还有些过小,娘娘得再努力一点吃饭才行。

等秦云颐点头,他就起身告辞了。

妙安凑上前给秦云颐说,“皇后娘娘在宋妃宫里触柱了。”

秦云颐震惊的看着她。

“不过应该没死成,让人抬回地泰宫,太医正在诊治。”妙安说,“在外头的宫人模糊听到,陛下和皇后在殿内说的是,废后。”

“怎么就落到废后的地步?”秦云颐说。

她不想再忍耐,起身说,“替我宽衣,我去天清宫看看陛下。”

秦云颐去了天清宫,韩兴也不能真拦她,心里还存着有贵妃宽裕,陛下心里能好受些的念头,于是一边倒退一边说,“娘娘现在身份金贵,好生将养才是,陛下真的休息了。”

“我就见见陛下,见完我就走。”秦云颐说,“绝对不打扰陛下休息。”

秦云颐踏进了寝殿,齐枞汶消瘦了些,主要是眼下青黑,瞧着就休息不好,还面无血色,秦云颐坐到他床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手也是凉津津的。

想到陛下从前都是手心有太阳,握着她发暖。

秦云颐心里涌起一股酸,吧嗒吧嗒就落下泪来。

齐枞汶似有所觉,从梦中醒来,见秦云颐在他榻前哭泣,就说,“朕还没死呢。”

“陛下要真死了,我才不哭了。”秦云颐伸手抹眼泪,却越抹越多。

“陛下心里厌弃了我,不来看我,我心里还委屈呢,陛下却把自己弄的这样凄惨,让我恨都恨不起来。”秦云颐说。

“谁说朕厌弃你了。”齐枞汶抬手给她擦泪,见擦不干净也就不擦了,手带着她的头轻轻靠向自己,“朕只是有些不习惯。”

“朕只是不习惯看你虚弱的样子。”

“我也不喜欢看陛下虚弱的样子。”秦云颐说,她调整一下姿势,不压迫肚子的靠在齐枞汶胸前,“我怀孕虚弱是没办法,天要如此,陛下把自己弄的这么虚弱,却是陛下的不是。”

“朕实在累了。”齐枞汶说,“朕自忖对后宫的女子不薄,结果一个两个都要在朕面前寻死觅活。”

“宋妃寻死,是她钻了牛角尖。”

“至于皇后。”秦云颐说,“她只是想要破了这个局,陛下心里已经认定宋妃上吊是她的过,她也只能用寻死来换取陛下的怜惜。”她本不想说的这么明白,但是知道齐枞汶有了头疾,她就不想让他再挂心这些东西。只有女人才懂女人。

真心求死,都等不到能救活的那一刻。

宋妃上吊再早些,皇后触柱的力道再大些,如今就没这两个人了。

齐枞汶一时没说话,

秦云颐支起胳膊看他,“陛下实不必都怪到自己头上。”

“这世间女子所求,一为富贵安稳,二为夫君的垂怜,身为陛下的妃子,安稳富贵都是全了的,要在求陛下的垂怜。”

“可这后宫这么多人,哪里分的过来,想的通的自然就活的好,想不通的就钻了牛角尖。”秦云颐说。

齐枞汶看她。

秦云颐面露倔强,“只要把陛下在我这的时间分到后宫去,她们就没有那么多怨怼。”

“陛下心里还怪我,不想见我,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贵妃彻底失宠了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怒

地泰宫里,虽然当时看着凶险,止血后,皇后就清醒了过来,只是她屏退了所有人,想要自个儿清净。

这次的事来的太突然,而她了解的又太少,被打个措手不及,陷入被动。

“娘娘。”春枝示意其他人先走后说,“奴婢在这陪着你吧。”

“本宫让你们都出去。”皇后喝道,“现在就不把本宫的话当回事了是不是?”

“娘娘。”春枝说,“陛下下令,不让娘娘独处。”毕竟你才做过那样的事,谁能保证你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又想不开呢。

“奴婢就在帷帐外站着,不出声,不影响娘娘。”

“罢了。”皇后颓然的说,“陛下把宋妃的自寻短见记在了我头上,我是辩无可辩。”

“宋妃,也是我看走了眼。”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道行。”皇后说。

春枝见她情绪稳定,并没有要死要活的就说,“娘娘,崔嬷嬷想见你。”

“还见我做甚?”皇后凄凉的说,“如今她便是说了她做了些什么,也晚了。”

春枝出去后对崔嬷嬷说了皇后的话,崔嬷嬷知道柔锦,雀扇受刑后被送到地泰宫来就觉得不好,等知道如宝也出事了,她就更加确定,怕是这些小妮子经不住打,乱说把她也牵扯进来了。

可是她知道的太晚了,皇后好好的去莳萝宫,躺着回来的,面容血污,她吓的心跳都停了,好在菩萨保佑,娘娘没事,不然她就是死个千次万次,也难赎其罪。

跟着去的丫头说陛下和娘娘吵起来,陛下说真以为他不敢废后,娘娘就撞了柱子。这可怎么办呀?陛下不会真的废了咱们娘娘。

“娘娘素无差池,又育有公主,陛下不能够的。”崔嬷嬷说。

这时外面出去打听消息的说贵妃去了天清宫,好一会都没出来,“贵妃都好久没见过陛下了,这下是看见咱们娘娘倒霉了,特意去吹枕边风的吗?”有宫女担心的说,若是皇后被废,最大好处的就是她了。

崔嬷嬷让人别乱说话,她一直立在皇后的寝殿外头,其实她没有旁的心思,亲自奶大的姑娘成了皇后,她有体面,她的家人也有体面,她就昏了头了,这下还给娘娘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来。

她就是想再见娘娘一面,再嘱咐几句。

但是翠枝说娘娘现在还昏睡着呢,嬷嬷别站在这了,她就懂了,娘娘不是在睡,娘娘只是不想见她,是呀,闯下了如此祸事,还有什么脸面求见娘娘。

崔嬷嬷冲着寝殿正经大拜,伏在地上许久,起来后对翠枝说,“娘娘身边除了我,只有你伺候的时间最长,以后也要好好的伺候娘娘。”

“我自然会的。”翠枝说,“嬷嬷别想多了。”

“你是娘娘的奶娘,陛下总要给几分脸面的。”

“我有什么脸面。”崔嬷嬷摇着头转身离去,“都是我的错,娘娘是皇后,母仪天下的人物,我却还是用从前那些对待内宅的老法子,是我误了娘娘。”

翠枝担忧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但是皇后那她必须盯着,就加来一个小宫女,让她去伺候着崔嬷嬷,莫让她太过伤神。

不过一刻钟后,小宫女就哭着跑来,“翠枝姐姐,崔嬷嬷上吊了。”

“什么?”翠枝震惊,皇后也猛地坐起身。“救下来没有?翠枝,你快去看看。”

“奴婢发现的时候,嬷嬷,嬷嬷已经没气了。”小宫女哭道。

“嬷嬷写了一张纸条。”宫女手里攥着一张纸。

翠枝去接了看,“写的什么?你快拿过来让我看。”皇后着急的说。

翠枝眼含泪的把纸递给她,上面只写着,干女儿都是她私心敛财收的,皇后一概不知,事发后皇后为了袒护她这个老妇,不惜担下恶名,可老妇实在无言苟活了。喂养了娘娘十余载,娘娘也让她过了二十年的好日子,是她对不住娘娘。

皇后闭目流泪。

奶娘奶娘,也是半个娘,半辈子朝夕相处,一下就天人永隔,叫她怎么接受。

“顶多就是让她出宫而已,她这是何苦。”皇后泣道。

“都是奴婢的不是。”翠枝说,“奴婢放出去劝嬷嬷回去的时候,已经察觉到嬷嬷有些不对劲,本来让人去看着她些,哪里知道,哪里知道。”

“她是早就存了死志,她,她方才是想再见我一面。”皇后泪流满面,“我却没有见她。”

“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娘娘。”翠枝见她激动的锤床,连忙扶着她,“娘娘别太伤心了,你头上还有伤呢。”

“把这纸送到天清宫去。”

“还有凤冠。”皇后道,“随陛下怎么处置了,我累了。”

“娘娘。”

“照我说的去做。”皇后喝道。“地泰宫关紧门户,在陛下的旨意来之前,谁都不要出入了。”

“是。”

秦云颐服侍着齐枞汶喝下药,见他面色转缓后就说臣妾先走了,陛下好生休息。

齐枞汶拉住她的手,“从报恩寺回来,你就改了自称,朕还是喜欢你更随意的样子。”

“总前是我轻狂,陛下也纵着我。”秦云颐说,“如今也是要当娘的人了,礼数再这么疏散可不行。”

“礼数在心里,不在言语上。”齐枞汶说,“你自称妾身就是还在跟朕置气,故意疏远朕呢。”

秦云颐低头没说话。

齐枞汶伸手摸着她的肚子,“这孩子朕盼了有十年,结果他来了,过了这么久,朕才亲近他一回。”

“是父皇的不该。”齐枞汶轻声的对肚子说,“父皇跟你道歉,等你出来,你要什么父皇都给你。”

秦云颐眼眶泛红,鼻尖泛酸,知道陛下如此说是示软了,她应该顺着梯子下来,却还是梗着脖子问一句,“陛下还怀疑我和别人有私情吗?”

“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和别人有私。”齐枞汶说,“朕只是嫉妒,旁人喜欢你,朕都嫉妒。”

“那陛下富有后宫,我嫉妒了吗?”

“是啊,为什么你不嫉妒呢?”齐枞汶淡淡一笑,眼神里就浮现一丝忧伤,“朕心悦你,所以容不得你想别人,也容不得别人想你,这样的情绪你却是没有。”

你心悦我吗?齐枞汶想问,又怕此话问出来时自取其辱,秦云颐之于他,是没有选择的。

秦云颐回头看他,双目久久的对视,在齐枞汶想转移视线的时候,秦云颐伸手固定着他的脸,不让他动,“陛下看着我。”

“陛下一直认为,陛下喜欢我,比我喜欢陛下的多。”

“喜欢这种事只能分辨喜欢和不喜欢,喜欢的多少,又能拿什么衡量?”秦云颐也面露哀色,“我不嫉妒吗?”

“我是你拢在翅膀下的小鸟,没有你的允许,我哪都去不了。就这样,陛下心里觉得嫉妒了,还是可以冲我发怒,故意说些话来气我。”

“可陛下是自由的,陛下另有许多女人,是天下要求陛下必须有的女人,陛下要为天下开枝散叶,陛下的双脚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也许陛下心里觉得,和她们只是义务,心里只有我,但是我和别人并无私情,只因着年幼时一点交情,陛下就觉得心酸难过,陛下觉得我就要应该为陛下心里没有她们而高兴吗?”

“嫉妒是一样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我如果嫉妒,我就只能去死。”秦云颐坦然的说着,“因着是陛下救我的命,因着是陛下心悦我,我就想着多活一点,就多陪陛下一天。”

“陛下现在跟我明说了吧,是希望我嫉妒,还是希望我好好活着。”

“我都照办。”

齐枞汶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要说了。”

“你知道朕的,就算你不喜欢朕都没关系,只要你好好是活着。”齐枞汶笑说,“朕看见你就高兴,想到你也高兴,谁都比不了。”

两个人对着流泪,“陛下相信我喜欢陛下吗?”秦云颐问。

“我相信。”齐枞汶说,“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这些的。”

秦云颐还想再说些什么,韩兴隔着帷帐喊陛下,“什么事?”齐枞汶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要来烦朕。”

“是地泰宫来人了。”韩兴说,心里想着今天是不是撞了邪,怎么一个个都自寻短见,“地泰宫的崔嬷嬷留了认罪书,自尽了。”

齐枞汶瞬间就沉了脸色。“进来。”

韩兴捧着托盘进来,上面一顶凤冠,旁边一张薄纸。

秦云颐起身去拿了纸给陛下看,齐枞汶看完把纸扔在一边,“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到头来,朕还罚都不能罚,重话都不能说一句。”

“她是犯了错,还没审呢,怎么就自己麻溜的上吊了?是想说朕逼死了她?”

“朕逼死了皇后的奶娘?”

“皇后把凤冠送来又是什么意思?”

“以为朕真的不敢废后吗?”

“来人啊,拟旨,废后。”

“陛下。”秦云颐见齐枞汶激动的面红耳赤,忙劝道。“陛下千万不要动怒,要担心自个的身体。”

“朕为什么不能动怒?”齐枞汶说,“朕都要气死了。”

“当初,皇后让人故意养大了姚妃的胎,让她胎大难产,最后不得不保大弃小,当时朕就恨不得废后,这样糟心烂肝的人不配为后,但是因着当时要用夏伯侯,朕忍了,杀子之痛,朕生生的忍了。”

“结果这才几年,她又故态萌发。”

“她是皇后啊,后宫都归她管,她为什么要使这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把后宫其他妃子当做棋子玩物,若不是她折辱宋妃,宋妃何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胆战心惊,不惜求死。”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齐枞汶摇头说,“朕一天一时也忍不了她。”

方才和秦云颐聊天平复下的心情,此刻又怒火中烧,他数落着皇后的罪过,突然一阵头疼袭来,他捂着头大叫一声,往后倒了去。

“陛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议事

齐枞汶大怒后晕倒,再叫御医进来,这动静就瞒不住了。刘御医匆匆而来,给齐枞汶整治后摇头说,“才行过针,陛下就动此大怒,怕是棘手了。”

“先要让陛下清醒才是。”秦云颐说。

“清醒倒是容易。”刘御医说,“只是陛下醒来后,怕是会不良余行。”

韩兴扑到陛下床前就是无声憾哭,陛下。

秦云颐白着脸,但还能稳得住,“会是暂时的吗?”

“陛下这是气血倒施,冲堵了穴道,也许是暂时的,也许,陛下就再也不能起身了。”刘御医说。

“我知道了。”秦云颐说,“刘御医还是快施针,让陛下行来。”

“韩总管。”秦云颐说,“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陛下病倒,后宫里太后久病在床,皇后今日也受了伤,真是混乱场面。

“韩总管需得去把内相请来,对眼下的情况拿个章程。”秦云颐说,“陛下晕倒没避着人,天清宫都知道,迟早也是瞒不住的。”

“那小的去请唐内相来。”韩兴抽出袖子擦眼泪,“虽然赵相是四相之首,但是陛下最信重的还是唐相。”

“这个我不懂,韩总管是明白陛下心思的。”秦云颐说,“不过为了不让其他相公觉得唐突,你去请唐相时要使个巧劲,明白吗?”

“小的明白。”韩兴说,“保证碰不到其他相公,是只看到唐相公才先请的唐相公来。”

秦云颐点头。

刘御医施针后不久,齐枞汶就醒来,不过他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手麻使不上劲,腰以下则是毫无知觉。

“呃?”齐枞汶偏头,震惊的瞪着刘御医。

“陛下的头疾本就难医,陛下又接连动怒,所以有了这疑似中风的症状。”刘御医说。

齐枞汶眼睛瞪的更远。

“若是中风,臣还能治,可是陛下这疑似中风,却不是中分,臣也不敢贸然下针,若是再伤着别处,就无法挽回了。”刘御医的说。

齐枞汶呃呃的出声,秦云颐上前按住他,小声说,“刘御医吓唬你呢。”

“因为前脚劝诫了陛下不要生气,后脚陛下就气到自己晕倒,这大夫啊,最怕的就是患者不听话。”

她安抚着齐枞汶的胸口说,“只要陛下平心静气,然后听刘御医的话,很快就会好起来了。陛下还年轻呢。”

“贵妃是很有信心,臣是没有信心的。”刘御医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云颐看着他,“我相信陛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齐枞汶想抬手去握她的手,秦云颐察觉他的意思,主动去握住他的手,“韩总管去请唐相公过来了,陛下这回好好想想等下要跟他说什么。”

“陛下现在要放假休息了,朝政可管不了。”

齐枞汶眼角泛出泪,到此时他唯一担心的竟然只是秦云颐,他若不行了,皇后第一个就容不下她。

“陛下不要担心我。”秦云颐笑说,“从前是陛下护着我太好了,我就偷懒,什么都不管,如今,我也会好好护着自己,不会让别人伤害了我。”

“我只后悔,方才不该说那些话的。”秦云颐还是落了泪说,“我宁愿陛下是自由的。”

齐枞汶微不可及的摇头。

这不关你的事。

唐肃进殿来看见陛下这副模样大惊失色,“陛下。”毕竟陛下之前看着身体好很好的,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么严重。

“陛下,此事不能瞒赵相他们。”

齐枞汶点头,韩兴在一旁说,“现在就着人去请赵相公他们。”这一来一回也得费些时间,正好陛下跟唐相公多交代些事。

“陛下。”唐肃见齐枞汶还清醒,总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赵相来第一句话,怕就是让陛下立储了。”这是最显而易见的问题。

不管陛下何时能好,既然陛下有大病隐疾,就需得早早定下太子,日后才不会措手不及。

齐枞汶在秦云颐手心里先写个江,再写了一个吕,秦云颐小声问,“陛下是想让吕美人住到地泰宫去吗?”

齐枞汶点头。

吕美人住到地泰宫去,她腹中子不论男女,都由皇后抱养,届时皇后养子和贤妃长子,就能有一拼之力。

而吕美人生孩子还有一个多月,看他这一个月里的身体变化,再想以后。

唐肃点头,“这倒是个应对之策。”

“臣还斗胆问一句,陛下是因何病倒?”

齐枞汶听到这就闭眼,鼻孔气息发重,秦云颐给他揉着胸口,“不想了,不想了。”

“人病了就是病了,哪有什么为什么?”秦云颐对唐肃说。

“不若就说陛下是中秋那日多喝了酒,又吹了风,病积在身体里,今日才发作。”刘御医说,“需得安心静养几日。”

“安心静养几日可会好?”唐肃追问。

“几日后若未好,自然又是另的说辞了。”刘御医说。

齐枞汶点点秦云颐的掌心,等她看过来,又写下了宋,崔二字。秦云颐问他,陛下是想瞒着还是不瞒着?

齐枞汶摇头。

“那皇后那?”秦云颐担忧,若把皇后触柱的事也说出去,陛下就是把吕美人送到地泰宫去,朝臣也不会相信陛下是有意立中宫养子为太子。

齐枞汶又摇头。

“陛下的意思是,把皇后瞒着?”秦云颐问。

齐枞汶点头。

秦云颐思忖后说,“就说崔嬷嬷和如宝一人偷盗,一人销赃,事发后崔嬷嬷为了不连累皇后畏罪自尽,而宋妃因御下不严,脸面尽失,一时想不开也寻了短见,好在宫女知机,救了下来。”

齐枞汶点头。

“陛下因着中秋夜引吹风之故,本就身体不适,听此丑闻,才病倒的。”秦云颐把后面也续上了。

齐枞汶点头,还露出点笑意。

“那就让韩兴去地泰宫和莳萝宫走一趟。”

“吕美人那则等必须和相公们谈过后再去。”秦云颐说。

齐枞汶点头。

他又在秦云颐手心写下政字,秦云颐不赞同的皱眉,“陛下安心养病吧,政事有相公们,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陛下。”唐肃听到这拱手,“依旧就四相议政,每天把处理的结果面告陛下,若有政务不决处,再来请陛下定夺。”

“陛下如今只是不良于行,思绪却是清楚的,处理朝政应当没问题。”

齐枞汶点头。

秦云颐无奈,“就照唐相公说的做。”

“陛下,赵相公等来了。”外头有小子进来耳报后,韩兴说。

齐枞汶却摇头。

秦云颐看他,“陛下不想见赵相公他们?”

齐枞汶点头。

秦云颐就跟唐相公说,“陛下累了,要歇息了,正好该说的都和唐相公说了,就劳烦唐相公出去跟其他相公解释。”

“刘御医也跟着去吧。”

“想来他们对陛下的病情也很关心。”

唐肃拱手告退,刘御医也跟着去了,韩兴看看左右,“那小的先去地泰宫和莳萝宫了。”

“得好好告诉她们,不要乱说话。”秦云颐嘱咐一句。

齐枞汶闭上眼。室内很安静,隔着层层帷帐,只听到外面隐约的人声,秦云颐招过来一个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娘娘,小的叫得利。”

“得利,真是个好名字。”秦云颐说,“我如今交给你一个活。”

得利双眼冒光,不自觉的挺了挺胸口,他的机会来了,“请娘娘吩咐。”

“你去凑近了听,相公们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再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秦云颐说,“四个相公的声音你可认得?”

“认得,声音急促厚重的是赵相,轻快和缓的是唐相,语速慢的是薛相,尾音上翘总带疑问的是王相。”得利说。他们学的第一条就是要分辨出各人的声音。

“很好,去吧。”秦云颐说。

等她低头看陛下,齐枞汶早睁开眼看着她,“我可不是为着自己打听,我是为着陛下听的墙角。”

“如此不光明的事,得记在陛下头上才是。”

齐枞汶轻扯嘴角笑,秦云颐说,“我知道,韩总管会打听了告诉陛下的。”

“可是韩总管如今去地泰宫传旨了,他不是亲耳听到的,也是听旁人说的,我再叫个人去听,到时候两下比较,就更稳妥了。”

齐枞汶看着她,眼神里有诧异。

“我说了我不笨的。”秦云颐整理他的衣襟说,“只是陛下都替我做了,我就懒得去想那些事了。”

“陛下虽然说要瞒着皇后的事,但是并不知道之后国舅们是怎么个章程法。”秦云颐深吸一口气说,“毕竟陛下生病时,只有我在身旁。”

“若是国舅让人说是我气的陛下发病,我就难办了。”

“所以到时候,我就会让人去传是皇后当着陛下面自尽胁迫,才气的陛下不睦,这个可比编的真实。”秦云颐说。

“总之他不害我,我不动她。他若要害我,我定时要自保的。”

“陛下不要觉得我就是个坏心眼的人了。”

齐枞汶轻笑,然后摇头。

秦云颐又想哭了。“陛下快点好。”

“不然我就要越来越坏了。”

陛下病倒,前朝后宫都不会平静,而她,就是最大的靶子,她大可以回到荣华宫,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杀上门来要她的命外,其余都任他。

等到陛下好了,总有人为她做主。

但是陛下病成这个样子,她实在没有办法回荣华宫做个聋子,瞎子,她选择留在地泰宫陪陛下,就选择了直面一切的非难。

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孩子,注定不能向从前那样温吞,她要主动出击,还要杀伐果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暗涌

齐枞汶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没一会儿就熟睡了,秦云颐见他熟睡就悄悄的出来,妙清在外候着,见她出来就上前扶住她,“娘娘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奴婢温了鸽子汤在茶间,娘娘好歹吃点,垫垫肚子。”

秦云颐点头,“你回去拿了我的铺盖来,这几日我就宿在天清宫。”

“奴婢等会就去。”妙清小声说。“皇后让人关了地泰宫的门,不让进出了。”

“陛下还没罚她,也不知道她是乖觉,还是故意气陛下的。”秦云颐说。她想着等韩兴回来要问他皇后后来是怎么想的。

“那其他娘娘要过来伺疾是允还是不允?”妙清问。

“就妃以上的过来,一人来半天,明天从贤妃开始。”秦云颐说,“她们来了天清宫,就让在偏殿坐着,也得看陛下到时候愿不愿意见。”

妙清点头。

喝了鸽子汤,秦云颐又回去齐枞汶身边坐着,不一会儿,刘御医进来,“相公们都走了。”

“臣再替陛下把把脉。”

秦云颐移开位置给他。

刘御医给齐枞汶把过脉后又示意让秦云颐把手伸出来,“臣在给娘娘把把脉。”

“本宫无事。”秦云颐说。

“娘娘心系陛下,就容易忽略了自己。”刘御医说,“娘娘如今是两个人,可不能马虎。”

秦云颐伸手让他把脉,脉象还算平稳,“娘娘要注意休息,切不可劳累。”

“陛下这样,本宫如何安心休息。”秦云颐说。

“依臣所料,陛下如果明日能正常说话,之后恢复就不成问题。”刘御医说。

“那如果不能呢?”秦云颐问。

“不能,就好的慢些吧。”刘御医说。

“只要会好,好的慢些都不打紧。”秦云颐说。

韩兴从地泰宫回来,“皇后娘娘那小的问过太医,伤口已经处理好,没有大碍,娘娘不愿意见小的,小的很春枝姑娘说了陛下的意思,春枝说,会劝好皇后娘娘的。”

“宋妃娘娘则还在昏睡着,宋妃宫里的人都是老实性子,小的就干脆嘱咐她们这些天也关紧门户,少张嘴,一切等娘娘好了,有精神了再把陛下的意思说给她听。”

“小的去问了韩海利,今日唐相公还没和其他相公说吕美人的事,那小的什么时候再去传旨?”

“等唐相公说出来以后吧。”秦云颐说。

晚间齐枞汶醒来一次,睡一觉好了许多,能单字的单字的说,他先让秦云颐去休息,秦云颐摇头,“陛下睡的时候,我眯了一下。”

“先用点膳,再喝药吧。”秦云颐说,“免得喝了药,就没胃口吃饭了。”

“陛下也没吃什么东西。”

齐枞汶点头,膳食是清淡的鸡茸粥,齐枞汶喝了一碗后就偏头不要了,他嫌这个味淡。秦云颐想着既然陛下有胃口,那吃总比不吃好,就说,“我让膳房再做一碗面条来,淋上点花椒油?”

齐枞汶说少吃好。

“人吃好了心情就好,何况陛下才喝了一碗粥,这才哪到哪,就算多吃一碗面条,也不会撑着的。”秦云颐说,她起身出去,留给陛下问询韩兴的时间。

韩兴走到跟前,“今日赵相公非要进来见陛下,唐相公说陛下已经歇息了,赵相公只顾着去跟唐相公争执,说他故意不让他见陛下,好把持陛下,薛王两位相公忙着劝架,今日竟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赵相公说了明日是必要见到陛下的。”

齐枞汶从鼻子哼了一下。

他必须见就是必须见,他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皇后。”齐枞汶问。

“皇后娘娘没有大碍,她让人关了地泰宫的门,等候陛下发落呢。”韩兴说,“小的没见着娘娘,只和春枝说了,陛下不想让外人知道娘娘撞过柱子,春枝明白的。”

齐枞汶点头,

这个皇后,他真是厌烦了,每次遇事都要跟他架着来,夫妻做到这个地步,和仇人有什么区别。

但是为了这么个理由废后,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尤其他身体突然不争气,更要求稳,齐枞汶在心里叹气,为什么当皇帝越久,越觉得处处受钳制,不自由。

现在连发脾气的自由都没了,他要再这么来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

他还什么都没安排好,若是突然死了,必是不甘心的。

韩兴见陛下没有什么想问的了,就退了下去,帷帐外环佩作响,贵妃回来了,一碗面顶多就放一两半面,汤多,汤上浮着几滴黄黄的花椒油,齐枞汶却没急着吃,“得利。”

“陛下现在想听得利说故事了?”秦云颐笑说。她扬声把得利叫到眼前来,“陛下想听故事了,你便讲讲你今天听到的故事。”

“是。”得利拱着手说,“小的去听时,前头两句没听到,到时正好听到赵相公在诘问唐相公,他腆居四相之末,狗胆包天,要拦首相。”

韩兴听了一凛,陛下怎么又让得利去听了相公们的墙角,难道陛下是不信任他了?心里不由有些委屈,陛下怎么能不信他呢。

齐枞汶一边让秦云颐喂着吃面,一面听得利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听到的事,唐相没说陛下之病重,只是突然晕倒,让太医医醒来后觉得疲惫,要休息,这才不见其他相公的。

赵相却是不信,说陛下从前也有一次突然晕倒,那可是有人下毒,谁知道这次是什么情况?他必要见见陛下才能安心。

“陛下如今睡着了,你非要闯进去,赵相公,你这是什么为臣之道?”赵相被唐相说的不能反驳,很是生气。

然后薛相公就出来打圆场,说陛下晕的突然,可有其他交代。

“陛下恐怕有几日不能上朝,朝政依旧由我们四人处理,在来御前禀告,有悬而不决之事再去禀告陛下。”

王相说陛下既然能听朝政,可见身体还好,无需过分担忧。他还问了陛下的病因。

唐相说是因为宋妃之过,赵相就嗤气,“宋妃的牌面恐怕不值当陛下生这么大的气?怕是另有其人。”

唐相说这是陛下说的,赵相若是不信,等陛下病好后再去问陛下就是。

赵相说,赵相说唐相无耻,竟然走了贵妃的路子,难怪越来越得陛下宠幸,你这和佞臣有什么区别。

唐相说他一个字都没提及到贵妃,为何赵相要想到贵妃身上去,赵相就说了,如今就只有贵妃在地泰宫,陛下在贵妃来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贵妃一来,陛下就晕倒了。”

“陛下上次晕倒,可也和贵妃脱不了干系。”

齐枞汶的头一偏,面汤落在了下巴上,怒目圆睁,可见气的不轻。

秦云颐拿手绢给他擦嘴,“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陛下要再这么生气下去,我就让刘御医给你开安睡的方子,让你躺着睡觉了。”秦云颐劝慰说,“暴怒伤身,陛下不能再生气了。”

齐枞汶鼻翼扇动,他也不想生气,可是听听他那说的是什么话?

秦云颐想要再喂面,齐枞汶已经不想吃了,秦云颐也不勉强,把面碗放在宫人的盘子上,又接过热水帕子给陛下擦拭,再擦拭自己的手。

得利说完最后一句,王相说赵相是关心心切,失态了,就强拉着他走了,过后唐相和薛相也走了。

“你说的很好。”秦云颐说,“赏你一个荷包。”

得利得了夸赞又得了赏,喜形于色,叩谢后又退到了殿外。

韩兴一身冷汗的跪下,“赵相来的时候,小的去地泰宫了,没有亲耳听到,都是回来后才找人打听的,那人没说的这么详细,实在是小的不知,不是小的故意隐瞒。”

“韩总管快起来吧。”秦云颐说,“陛下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的忠心。”

“也是想到不是韩总管亲自去听的,所以才又找了个人听,原本只想着到时候两下一对,互为佐证。”

韩兴低头惭愧,“小的是问的小的那徒弟,韩海利,也是从潜邸教起来的,小的实在没想到他会欺瞒小的。”

眼睛都沁出泪花,韩海利不会不知道涉及到贵妃的事都是重中之重,必要跟陛下回禀的,但是他却没说,最大的可能是,他的心已经不在天清宫了。

想到什么,韩兴面色苍白,他从潜邸带进宫的徒弟,最开始,就是最信任的人,大部分事都交与他,天清宫的人来来回回,他总是不变的。如今天清宫里的太监,他是第一,韩海利就是第二号人物,若是他收了别人的钱办事,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损害陛下的事,他都不知道。

“小的该死。”

“小的亲自去了解了那个孽障。”

齐枞汶冷静了一会后说,“不。”

韩兴疑惑的看他,“这样不忠不孝的人,陛下还留着他干什么?”

“你,回去,再问。”齐枞汶说,看他能说多少实话。

“如果,离心。”

“留着他,顺藤摸瓜。”

韩兴听懂后点头,“陛下想留着他查出背后之人?”

“这样的人几板子下去就什么都招了,实在不用这么迂回。”

“陛下的意思是,处置他容易,但是一处置,背后之人不就知道陛下发现了吗?”秦云颐说,“留着他,才知道背后之人要干什么?”

“这得好好观察才能知道。”

“他不是一般太监,收买他的人到底图什么呢?”若只是单纯的传递消息,说话好,那还好说,到时候直接处置了也不迟,但若所图非小,那就必要小心对待了。

秦云颐还不知道,齐枞汶早就有了被暗中喟叹的不好感觉,但是一直没查出来,还有吓秦云颐的那个鬼,也一直没找到,一直是齐枞汶的阴影。

现在发现这个,会不会是线索。

韩兴点头,“小的明白了。”

此时齐枞汶遍寻不着的鬼正被人堵到怜嫔宫里,看着怜嫔十分无赖,“娘娘不是说事已全了了,不会再找我,为何又找我来。”

“好请你不来,只好让你堵着你来。”怜嫔说,“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图你那点好本事。”

“我也是惜命的,上次弄的那样大的动静,我是不敢再去装鬼吓贵妃的。”水笙说。

“本宫知道你惜命。”怜嫔笑道,“就不知道你爱不爱惜你师傅的病。”

“什么意思?”水笙瞪圆了眼睛,她扭头就要往外走。

“你现在回去也晚了,保管是找不到她的。”怜嫔说,“本宫知道你们师徒两都是有本事的人,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处理的这么天衣无缝。”

“你放了我师傅。”水笙怒道。

“简单。”

“你再去吓贵妃一次,她现在怀着孕呢,可没有从前皮实,现在还在天清宫伺疾,想必接下来的几日都不会好好休息。”

怜嫔说,“等你办完,本宫立刻送你出宫和你师傅团聚,还会送上丰厚的银子,保管你们师徒两,去哪都能过好日子。”

“你去吧。”怜嫔说,“你若不想办,自己想办法出宫就是,对你也不是难事,至于师傅,日后清明烧几张纸钱,就当是报了她的养育教导之恩。”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第一百六十章 吕美人

贤妃来的时候,齐枞汶经过一夜已经能说话了,手也能握住笔,只是写出来字歪歪扭扭,偏他不服气,非要练字,秦云颐给他递纸,听来报后,迎着齐枞汶疑惑的眼神,秦云颐就说,“后宫伺疾本就有这个规矩,我住在天清宫已经是不合规矩,若还不让其他妃子过来伺疾,外人要担心了。”

“朕现在不想见她,让她回去吧。”齐枞汶说。

“伺疾也不是非得在陛下跟前端茶倒水,就在天清宫待上半日,也全了场面。”秦云颐说,“陛下不想见,就在这练字,我出去陪她坐会。”

“算时辰,内相们该过来了。”

齐枞汶微点头。

秦云颐出去见贤妃,贤妃见她来也没有疑惑,点头见礼后两相坐下,“陛下没事了吧。”

“比昨日好了很多。”秦云颐说,“觉得自己病容不好看,不想让你看见呢。”

“陛下安心养病最重要。”贤妃说,“我在跟前也没有什么作用,不见也罢。”

贤妃说了这话,两人有短暂的沉默。

贤妃又说,“大公主听闻父皇病了,吵着要来问安,被我驳回后,现在还在生气呢。”

“本该把他们都带来的。”贤妃斟酌着说,陛下病的蹊跷,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带孩子们来,带来了会不会添乱,上次就是没深思,就把二皇子带过来,之后许久,陛下对二皇子都淡淡。

“大公主孝心可嘉。”秦云颐说,“等我去问过陛下,若是陛下想见,就使人去报信,让大公主再来问安就是。”

“有劳贵妃了。”贤妃说。

“不值当。”秦云颐笑,“我也是凑巧,当时就在天清宫,若不然,现在也跟你一样在外面坐着呢。”

“皇后那突然关闭宫门,遣人去问,也没个主意。”贤妃说,“现如今,这宫里,皇上,太后,皇后,竟都卧病在床,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年的菩萨没有拜好。”

“你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秦云颐说,“皇后如今不出宫,陛下这,我也走不开,但后宫事务总要人过问,太后那,也得有人天天去问着。”

“这重担,只能教给你了。”秦云颐说。

贤妃看着她,有时候她真的不懂秦云颐,她和她所有见过的女人,想的都不一样。她有宠,却从不恋权,从前说她光棍一人,不恋权也罢,反正也不用为别人谋划。但是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

而且正好这么好的机会,皇后不能掌宫了,她不趁机把宫权握在手里,还让她去掌宫,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虽然陛下不曾明说,也不曾吐露过,要把太子位留给贵妃的儿子,但是这么些年了,陛下迟迟不肯立太子,谁不猜测几分,如果贵妃现在怀的是皇子,到时候和她直接面对的就是她的二皇子。

贤妃私下也曾想过,她和贵妃之间若真的必有一战,贵妃除了有宠,礼法,家世,都是她占优,胜负真不好说,但是贵妃还要主动往她手里塞筹码,这真的让她糊涂。

“我不想跟你争的。”贤妃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她是真心的,毕竟秦云颐当初为了救柔嘉跳马,她发心誓要感恩她一辈子的。

“但是有些事由不得我。”贤妃叹息说,随叫她生的是陛下的长子,到时候朝臣是必要把他拎出来的,到时候,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秦云颐先是不解,后来明白后笑,“你想的太远了。”

“后宫的事,我就和吕妃,姚妃,佳妃一起合计商议吧,正好陛下和太后那,都是一人轮一人的来,先去了太后那再来陛下这,也好让陛下知道太后的近况。”贤妃说,秦云颐不恋权,她也不恋,四个人分担。

她如今,宁愿少做,不要多做。

“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小心的。”秦云颐叹息说,“后宫人人慕你儿女双全的好福气,谁知道你活的这样谨慎?”

“孩子就是牵在女人手里的一根线,谁不会为了孩子多思多虑呢?”贤妃说,“贵妃日后就知道了。”

“总算我也能听这些话了。”秦云颐笑说。

“娘娘开怀晚,如今既然已经开怀了,指不定后面也是三年抱两的好福气。”贤妃说。

两人扯些闲篇时,突听到寝殿传来杯盏砸地的玉碎音,两人齐齐往那边望去,秦云颇为颐担忧的皱起眉头。

“这些相公们也太不懂事了,陛下既然病着,怎么还惹陛下生气。”贤妃说。

“陛下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生气。”秦云颐低声说,“来人啊,去把陛下的药端进去,说陛下喝药的时候到了,相公们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贤妃看她,陛下和内相们议事,贵妃也要做主,跟刚才仿佛又是两个模样。

齐枞汶用力扳着桌子克制自己,“你再说,直接把朕气死了,你要立谁立谁,你自己当也行。”

还站着的人瞬间都跪下了,王辅贤着急的说,“陛下,赵相不是这个意思。”

“你让他自己说他是个什么意思?”齐枞汶说,“话里话外,不就是咒朕早死吗?”

赵宏安老泪纵横,“若是能替命,老臣恨不得把寿命都添给陛下,希望陛下无病无灾,千秋万代。”

“但是陛下的身体,由不得陛下,也由不得老臣。”

“如今陛下又是没有缘由的重病。”

“而今皇储未立,朝野漂浮,等到日后,终究会腥风血雨,酿成大祸。”

齐枞汶闭眼,“朕说了,等朕死了,你想立哪个就立哪个,其余三人都听着,到时都可以为佐证。”

“那陛下也要立下明旨啊。”赵宏安哭泣着说,“不然还是会疑虑重重。”

齐枞汶用力把面前的凭桌掀翻下去,在地上滚了两滚,才落到某处停下。

“陛下,赵相已经老糊涂了,请陛下切莫动气。”唐肃拱手劝道。

“既然老糊涂了,就告老还乡吧。”齐枞汶说。“朕不杀你,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若不然,凭你屡屡冲撞与朕,朕早就要了你的脑袋。”

不等赵宏安辩解,齐枞汶脱力倒向床榻,

“来人,着朕的旨意,命吕美人搬至地泰宫居住,吕美人之子由皇后抱养。”

“陛下。”赵宏安说。

“陛下圣明。”唐肃等人俯身说。

这时端着药丸的得利进来,“陛下该服药了,众位相公,请回吧。”自昨日在贵妃那得了赏,天清宫都默认让他在贵妃面前听令了。

“陛下好生休息。”唐肃说,然后和薛清泰,王辅贤使了个眼色,三人把赵宏安架了出去。

他们前脚一走,秦云颐就匆匆进来了,见齐枞汶面色赤红,不由又急又气,“都说了不让陛下动气,陛下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齐枞汶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朕也不想生气。”

“但是有人要盼着朕死,总不能不生气吧。”

“你继续生气,正好随了他们的意。”秦云颐气道,“他们要立太子,陛下就立吧,迟早要立太子的,到底为了什么,迟迟不立。”

齐枞汶看向她,又看向她的肚子,最终只是闭眼不说。

赵宏安出了天清宫,就要挽起袖子去揍唐肃,“你个卑劣小人。”

“我是卑劣小人。”唐肃说,“我这个卑劣小人是在救赵相的命。”

“赵相是首相当久了,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了不成?”唐肃说。“这是陛下仁厚,若是先帝,赵相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说完甩袖而去。

薛清泰拱手告辞后也跟着唐肃去了,赵宏安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气的吹胡子,“行啊,翅膀硬了,都有本事了。”

“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先帝亲封的相公,有没有那么容易被告老还乡。”

王辅贤安抚他,其实他也觉得近几年来,赵相公越来越膨胀,在朝上说一不二就算了,在陛下面前也是说一不二,陛下生病,赵相催立太子,说的好像陛下马上要死了一样,陛下不生气才怪。

明明说的是气话,赵相还要请明旨,如今能得一个告老还乡,已经陛下涵养深了。就算以后陛下要翻旧账,王辅贤都不觉得奇怪。

看来以后要离他远些才是。

王辅贤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说,“陛下好歹是让吕美人住进了地泰宫,如果陛下不是存着抬举东宫的心思,何至于此。陛下已经妥协了,都是赵相的功劳。”

“赵相先回府好生休息,等到陛下大好,在朝上,再请赵相回来就是。”

赵宏安喘着气,“若人人都有你明白就好,我这番苦也没白受。”

“唐肃这个小人,等到日后,我一定要他好看。”

吕美人正捧着肚子慢慢走,她和梦嫔差不多月份,两边都在算着谁会先生,也不是比较,就是算着好玩,她听着太医的吩咐,多走动到时候好生产。

听闻陛下的旨意后,她一下就愣住了。

宫女担忧的看她,“美人,得接旨啊。”

“是啊,得接旨。”吕美人喃喃说。

等到传旨的人走了后,宫女才含着眼泪说,“美人想哭就哭吧,等到地泰宫,就不好哭了。”美人好可怜,辛苦怀孕了这么久,等生下孩子,却不能叫她一声娘。

“其实我们都早就做过预想不是吗?”吕美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本来都这个月份了,还以为不会了。”

没想到。

“罢了,这大约就是我的命吧。”吕美人悲哀的说,“皇后的养子,总比美人之子要好,只要他好,我什么都可以。”

“美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后

皇后恹恹躺在床上,奶娘已经让人裹着布送出宫去安葬,人死万事休,就算这次事是因为奶娘而起,但是奶娘死了,还这么寒酸的葬了。

皇后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早就没了亲娘,如今奶娘也是这个下场,她真的觉得有些人生无趣了。

翠枝劝了好几次,但见皇后并不为所动,也没了办法,只耐心的陪伴着。

宫女急匆匆的进来,被皇后呵斥了,有些委屈的低头说,“是天清宫的人来传旨了。”

“本宫不见。”皇后说,“你们听听就罢了。”

翠枝起身说,“奴婢出去看看吧。”

天清宫来人,若是连个大宫女都不曾露面,免得让人误会,娘娘心中怨怼。

翠枝在外打发了天清宫的人后,走向内殿的脚都是发漂的,“娘娘。”

皇后等了半天,抬头看她,“天清宫遣人来说什么?陛下是不是觉得废后太难听,就准备让我幽禁在地泰宫里。”

“不是。”翠枝轻声说,“陛下让吕美人住到地泰宫来,让娘娘抱养吕美人的皇子。”

皇后忽的坐起,起的太久,扯到伤口,又捂住头,“你说什么?”

“娘娘当心。”翠枝上前去扶住她,“奴婢问过了,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在内相们催促陛下立二皇子为太子时说。”

“娘娘,陛下并不是无情之人,你误会他了。”

皇后从不敢置信到潸然泪下,兄长一直在催她,让她把吕美人接到地泰宫来,生米做成熟饭,只是她始终找不到好理由来说服陛下,又担心陛下不喜,又让吕美人搬了出去,她脸面扫地。

就这么一直犹豫着,吕美人都要生了,她都没有开这个口。

陛下竟然主动提起了。

“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皇后垂泣着问。

“旨意都下,难道还能有假?”翠枝说,“吕美人那边也来人问,什么时候过来方便。”

皇后真没想到峰回路转,她不用担心被废,连最关心的子嗣问题也得到解决,“吕美人也乐意?”

“她有什么不乐意?”翠枝说,“再说,是陛下的意思,娘娘只需好好待她,保证她会对娘娘俯首帖耳的。”

侯爷的意思是去母留子,但是娘娘知道陛下的忌讳,若她真下手了,到手的儿子也要飞了。所以娘娘才这么纠结。

“快,快给我更衣。”皇后如梦初醒的说。

“我要去给陛下谢恩。”

翠枝伺候着她换衣服,皇后还抽空丰富,把西侧殿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吕美人住,另拨了四个人去伺候,“那边要什么,吃什么,通通都依她。”

“是。”翠枝看她又恢复了精气神的样子,也很高兴。

皇后到了天清宫时,秦云颐让她进去看了一眼,低声说,“娘娘来的不巧,陛下方才喝了药才睡下。”

“陛下的病体如何?”皇后问。皇后这才意识到陛下病了是真病了,“是为何病的?”

秦云颐看她,“娘娘真的不知?”

“陛下是气着了。”

秦云颐说,“御医说,千万不能动气,要静养。”

“可惜人人都要惹陛下生气。”

“你。”皇后要发作。但是碍于此刻在陛下寝殿,她狠狠剜了一眼秦云颐,先往外走,等到侧间才立住,反身诘问秦云颐,“你这是在埋怨本宫?”

“我不该埋怨娘娘吗?”秦云颐平静的说,“娘娘是皇后,是陛下正妻,并肩而立,昭告天下的人,如何有话不能好好说,要以死胁迫陛下。”

“结缡十余载,娘娘真的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吗?”

皇后被说中痛处,她在猜测陛下心意这件事上,确实力有不逮,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了陛下的忌讳,她冷哼道,“你还知道本宫是和陛下并肩而立,昭告天下的正妻。”

“秦云颐,你莫要以为你被陛下封为和敏贵妃,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妾,你凭什么这么跟本宫说话?”

“这就是你的好教养。”

“我好好和娘娘说过,娘娘并不领情。”秦云颐说,“如今我已经没有好话要跟娘娘说了。”她是真实的心寒,陛下回宫后就犯病,请御医,多多少少人都会知道点,皇后在地泰宫毫无表示,转瞬把宫门紧闭,要跟陛下无声的对抗。

几日里都不闻不问,今日陛下说要让她抱养皇子,就知道来天清宫探望陛下了。

“在娘娘心中,陛下到底是什么呢?”

“陛下是君王。”皇后瞪着秦云颐说,“陛下把本宫当皇后,本宫就是皇后,陛下把本宫当江素玉,本宫就是江素玉,你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本宫,对陛下不尽心不了解?”

“若不是你,陛下和我会是再恩爱不过的一对夫妻。”

“有没有我,娘娘和陛下都是夫妻。”

“有没有我,娘娘和陛下的恩爱都是两说呢。”

“你。”

“娘娘头上还有伤,早些回去休息吧。”秦云颐说,“吕美人是陛下的一片好心,娘娘可千万不要想岔了,又多做些有的没的,惹陛下生气。”

“陛下真的不能生气呢。”

还是你,得到自己想要的,做太后寡妇也无所谓呢。

秦云颐最后的眼神太过刺骨,皇后被刺的遍体生寒,虽然陛下对她无情,她也早早死心,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盼着陛下早死。

不过这些话也没必要跟她解释了。

皇后甩袖走了。

秦云颐坐下,手扶着肚子,方才情绪激荡,肚子现在就有些反应,妙清送上清水,“娘娘,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秦云颐说,“没有大碍。”

“你说,子嗣就是那么大的底气?”秦云颐说,“皇后之前还一副消极对抗的姿态,如今只不过说让她抱养吕美人的孩子,她就又精神抖擞了。”

“言辞交锋。”

“皇后娘娘早就盼能有个养子,如今如愿,自然是春风疾了。”妙清说。“吕美人生个公主,许就是中宫无子的命格,皇后也只能认命,若是生个皇子,中宫养子,身份尊贵,可二皇子年长许多,陛下身体好了还好说,若是不好。”

“也是一番苦斗呢。”

“贤妃也不是省油的灯。”秦云颐说,“皇后若真的对上她,她也会反击的。”

“我倒是希望里头是个公主了。”秦云颐低头对着肚子说,“不要来淌这趟浑水。”

“娘娘若在意。”妙清说,“奴婢知道,有些稳婆有法子,能看的出男女的。”

秦云颐笑着摇头,“那倒无需如此。”

“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宝贝。”

吕美人进了地泰宫后,皇后还是继续紧闭宫门,“一切都小心谨慎,等皇子生产后再说。”

“娘娘,侯爷使人传信,说想有事进宫来和娘娘商议。”翠枝说。

“这个时候来,还不是来打听陛下病情的。”皇后说,“别让进来,等吕美人生了洗三后再说。”

片刻后又觉得不妥,万一大哥是有其他要事呢,“这样吧,你出宫一趟,就当是替本宫去送送奶娘,然后看侯爷想说什么。”

“陛下的病情,你反正也不知道。”皇后说。

“对了,让侯爷给小皇子找个好奶娘,咱们不从内司走。”皇后说,“妙平在内司,本宫总觉得不安心,感受那里的的人都和贵妃有关系。”

“哼,迟早要寻个错处把她办了。”

“对了,你不是说贤妃她们掌着宫权吗?”皇后说,“也使人去看着点,若是有人投巧卖乖,等本宫重新掌权后,也不用理他们了。”

“是。”

吕美人住进地泰宫,除了有子的嫔妃,心里一怔外,其余嫔妃只是道一句知道了就过去了。谁当太子都无所谓,有阴暗的想,要是真有争储,那早生的皇子都被灭了,后生的皇子,反而有优势,比如陛下。

贤妃知道的时候,正和吕妃,姚妃,佳妃在一起议事,吕妃酸溜溜的说,“看来,太子位算是定了。”

“从来都是母凭子贵,现如今是子凭养母贵了。”现有皇子哪个生母的身份不比吕美人高,如今倒是让他拔得头筹。

“莫要如此说。”姚妃说,“皇储越是明确,对其他皇子都好。”她才不想儿子去争储,争不争的成不说,下场落不得好。

“是这个理。”佳妃说,“只是这娘娘是真会病,之前就是起不来床,这下就能麻利的去天清宫问安。”

“更遑论陛下还是被她气病的。”

“什么,陛下是被她气病的?”吕妃惊到,“不是说陛下是因为宋妃吗?”

“不过我早就觉得奇怪,这宋妃在陛下那跟个无影人似的,陛下怎么会为她生那么大的气。”

“妹妹是从哪里知道的?”姚妃怀疑的问,“我们都不知道呢。”

“这里又没外人,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娘娘是在陛下面前触柱才病倒的?”佳妃反问道,“那我可不信,宋妃宫里从来就是个疏篱笆,那天陛下发怒,皇后血糊糊的出来,我就不信,你们没去打听?”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故意

贤妃轻咳两声,端起茶碗喝水,姚妃是真没打听,吕妃倒是遣人去问过几次,“宋妃上梁,皇后触柱,两下相加也难怪陛下生气。”

“不过多的我也没打听出来。”吕妃说,“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一时慌乱嘴巴松,等得了嘱咐,就不敢在外头说了。”

“也是你们两的好计策。”佳妃说,“陛下不想知道都不成。”

吕妃气短,姚妃接过话头,“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

“横竖这事不出在你宫里,你全当笑话看呢。”

姚妃说,“就算知道事后会如此,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那不然由着皇后派人在我儿子耳边念叨她的好?”

“升为嫡母的尊重,一分也不会少给她,对生母的爱重,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让我儿去认别人做亲娘。”

“你生气也应该。”佳妃说,“毕竟当初你怀第一胎时,要不是皇后,也不会保不住。”

姚妃的茶杯摔落在地。

吕妃忙冲佳妃使眼色,佳妃这才慌乱,“啊,你原先不知道啊。”

姚妃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裤腿,“是皇后害的我的大皇子?”

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没福气,她不知道,那个陛下保大而失去孩子,原来后面还有人作祟。

“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当还是不知道吧。”贤妃说。

“你怎么能说的那么轻巧?”姚妃红了眼眶说,“那是我怀了整整十个月的儿子,痛了一天也不曾把他生下来,太医说保不住了,再不决定,就要一命两尸了,你知道我多希望我那时陪着他一起死了,就没有后来垂心刺骨的痛,和日日夜夜的思念。”

吕妃是知道大皇子出生内情的。

不过贤妃和佳妃之前都以为大皇子是出生后死的,那看来,根本生的就是一个死胎。

“陛下当时有不能处置皇后的苦衷。”贤妃说,“他什么都没说,谁都不知道,这就是他的态度,虽然这次盛怒攻心,不小心说了出来,你还要去找陛下讨个公道吗?”

“陛下对你的补偿还不够吗?”贤妃说,“死胎是不会上谱的,而你却是永永远远的大皇子之母。”

姚妃闭眼,眼泪成串的滚落,她还看别人的笑话,殊不知自己才是个笑话,常年都被埋在鼓里,不曾为她的孩子讨个公道。

“佳妃日后也少打听些吧。”贤妃说,“不要惹祸上身。”

“现在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你我都是有皇子的妃子,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孩子们着想。”贤妃说,“既然皇后已经好了,我准备把宫权还给地泰宫,当然了,不知道皇后是个什么章程。”

“到时候我会遣人去通知你们。”

“好。”

佳妃还私底下去和姚妃道歉,“对不住了,我是真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以为你是知道呢,才会这么下皇后的面子。”

“都是我人头猪脑,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不怪你,我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一辈子都不知道。”姚妃说,“我不喜欢跟人争抢,在宫里,也就那么几个知心人,她们不跟我说,我对宫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好妹妹,你跟我详细说说,你在宋妃宫里,都打听到了什么。”姚妃抓着佳妃的手说,“我领你的情。”

佳妃犹豫再三,“告诉你可以,可是你千万不要乱来,凡事为六皇子多想想。”

姚妃点头。

“你知道,这事情的起由就是皇后的奶娘和她受的那些干女儿,你和吕妃的宫女都送回来了,宋妃那个宫女可是直接行刑后送出去的,听人说是出气多,进气少,外面没有人接应的,指不定都死了。”

“宋妃这个性子也不行,你说,这宫女犯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就自己上吊了。”

“现在弄的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她以后要怎么办。”佳妃担忧的说。要再死一次,估计就要连累家人了。

“也是时间都凑巧了,正好陛下这个时候去了地泰宫,正好撞见了你和吕妃送去的宫女,正好知道了这件事,从地泰宫发了一通脾气回去后正生气的时候,又知道了宋妃自寻短见的事。”

“然后皇后去莳萝宫,陛下认为宋妃之所以要上吊,是因为皇后不慈,宋妃心里害怕的缘故,皇后当然不符,就和陛下对了起来,陛下其实也一直记着当年的事,可能一直也怀疑皇后的品性,三两句下来盛怒之中就说要废后,皇后听了这个话自然受不了,就触柱了。”

“陛下气的回了天清宫就病倒了,请的御医,内相,咱们也都去天清宫伺过疾,但都没进去看到陛下,可想而知,病的不轻。”佳妃说。

姚妃听完默默无语,大皇子的一条命,能够让陛下废后吗?

“陛下今日把吕美人送到地泰宫了,日后吕美人之子就是中宫养子,也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姚妃低声说,“陛下只是说说气话,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废后,眼看皇后为此触柱,还要瞒着,还要送她一个儿子,好安抚她。”

“只有我的大皇子何其无辜,托生到皇家,却连一面天都没见到。”说完又簇簇掉眼泪。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都是我的过错,如果我不说,你一辈子也不知道,可能会好过的多。”佳妃说。

“但是我也要说一句不中听的话,除非陛下铁了心要废后,不然这事只能含混着过去了。”佳妃说。“毕竟她是皇后。”

“我儿子的仇,我自己来报。”姚妃擦擦眼泪说,“我不指望任何人。”

“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我知道,我还有六皇子呢。”姚妃说。

佳妃过来伺疾,反正也见不到陛下,说来伺疾,还不如说是陪贵妃聊天,佳妃就说了自己的嘴巴不严实,“我从前就喜欢在宫里打听,爱听些八卦,无聊的打发日子,这次踢了铁板,以后再也不敢打听了。”

秦云颐怀疑的看着她,她可不是这么嘴快的人。

“你说姚妃真的要对付皇后,可怎么办?”佳妃担心的说,“那不是以卵击石吗,姚妃要有了不好,真是我造孽了。”

“姚妃是个稳重人,她心里有数。”秦云颐说。

“娘娘之前知道大皇子和皇后有关系吗?”佳妃问。

秦云颐摇头,“我今日才第一次听你说。”

“陛下都瞒着娘娘,还是维护皇后的吧。”佳妃有些惊讶说,“不过陛下对大皇子是死后哀荣,也算对得起他了。”

“此事以后不要往外说了。”秦云颐说,“陛下当初没让人知道,现在肯定也不希望人知道。”

佳妃走后,秦云颐若有所思,“娘娘,我觉得佳妃有些奇怪。”妙安说。

“哪里奇怪?”秦云颐看向她。

“感觉说不出来,就感觉怪怪的。”妙安说。

“我问你,你也是个喜欢八卦的性子,你若是八卦了东西,会随意在外人面前说出来吗?”秦云颐问。

“怎么可能?”妙安说,“除了娘娘和妙平,我打听到的东西,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多说一句。”

“若是这点谨慎都没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娘娘教过我,八卦虽好,也要有命八卦才好。”妙安说,“我都记在心里呢。”

“你看佳妃是个会多嘴的人吗?”秦云颐又问。

“佳妃应该是个聪明人。”妙安说。

“是啊。”秦云颐说,“她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大皇子的死和皇后有关,但是从前从未听说过,也没有见到姚妃和皇后交恶,怎么会就那么顺嘴的在姚妃面前说出了这个事。”

“她是故意的。”妙安说,“这事但凡有些良心,也不会这么说,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还能当面说出来给姚妃的伤口撒盐吗?”

“除了吕妃,谁曾在姚妃面前提起过已逝的大皇子。”

“看来陛下这一病,大家都生了许多心思。”秦云颐说,“午后让妙平来一趟,我有事要问她。”

怜嫔宫里,崔婕妤坐在对面,“眼下是贵妃怀孕最虚弱的时候,她已经不年轻了,怀相该比旁人更凶险,此时不动手,日后就也没机会了。”

“是的。”崔婕妤阴沉的说,“我姐姐长眠地下,她哪来的脸面要生儿育女。”

“你准备怎么做?”怜嫔问。

“我想了许多种,但是我现在见不到她。”崔婕妤说。

“她躲在天清宫倒是个好主意。”怜嫔说,后宫三巨头都生病,除了妃位还可以出来走动外,其余人都被勒令在宫,不得随意走动。

“如果我能去给陛下伺疾的,倒是可以叫上你。”怜嫔说,“可惜贵妃好狠的心机,只让妃位的人去伺疾,妃位上的人多半已经无宠,余下有宠的就是我和金昭仪,贵妃就是要拦着我们去见陛下。”

对秦云颐的嫉妒已经让怜嫔完全扭曲了,她恨不得秦云颐死,仿佛只要她死了,陛下就会独宠她一人。

“天清宫现在围的跟铁桶一样。”崔婕妤说,“我们得先做好准备,然后在陛下病好,秦云颐松懈的时候,然后一击得中。”

“到时候,我给你准备见面的机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红疹

怜嫔和崔婕妤说完了话,又去找金昭仪,和她抱怨,都是陛下的女人,如今陛下病了,只有那几个老女人能见到陛下,她们连味道都闻不到。

“怜嫔娘娘再等两年,等上了妃位,就也可以去伺疾了。”金昭仪慢条斯理的说,“我反正是没指望了。”

“你打听了些什么没有?”怜嫔试探的看她,她是很主动,四处去打听,但是有用的信息不多,金昭仪到底入宫时间比她长,而且她姑母还是丽太妃,肯定会有经年的老手给她,能打听到旁人不能打听到的消息。

“你都打听不到的消息,我怎么会知道。”金昭仪说,她没有提醒怜嫔,但凡宫中有变故时,都要谨慎小心,这变故中又尤其已陛下生病为重,否则你这边厢打听消息爽快,事毕后陛下来翻旧账,也很爽快的。

从来只有利益相干的人才会这个时候顶风办事,帝王多疑,怎么会想不到。

“我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了,你对我还藏着掖着,真是无趣。”怜嫔说,“崔婕妤跟我说,她想趁着贵妃怀孕的时候,去吓一吓她,好出口恶气。”

“她太莽撞了。”金昭仪不赞同的摇头,“她以为贵妃对她家心有歉疚,就算她事发,也不过是抵她的命,和家中老小无关。”

“可她没想过,陛下对她,对她家可没有歉疚之情,崔婕妤若真伤着了贵妃,怕是不等贵妃求情,满门上下就已经伏法。”

“你管她做甚?”怜嫔不甚在意的说,“横竖是她们两家的恩怨,崔婕妤的心思也是她娘的心思,要真到了那个地步,也是求仁得仁。”

“何况只是吓一吓,能出什么大事。”

金昭仪看着她,怜嫔进宫后进步很快,心眼计谋和长期浸染在后宫争斗里的人不相上下,但又保留着她北疆人印在骨子里的残酷和冷漠。

金昭仪觉得有些齿寒。

她和她合作,到底是好还是坏。

“我听吕妃宫里的人说,她们去天清宫伺疾,并没有见到陛下。”金昭仪说,不抛出点消息让怜嫔满意,她是决计不会罢休的。

“贵妃都住进天清宫了,这样的结果不是显而易见?”怜嫔哼道,“也是她们都被贵妃吓破了胆子,不敢和贵妃相争一二,若是我能去天清宫,必要见到陛下才肯罢休。”

“也许是陛下的意思呢。”金昭仪说。

“陛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怜嫔问。

金昭仪见她没有想到陛下可能病重的情况,不让人见也是封锁消息,毕竟现在大家都只知道陛下是病了,要在天清宫静养,什么病,病好的怎么样,她们一概不知。

“明日你和我一同去玉寿宫吧。”怜嫔说,“我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你就去丽太妃那,问问她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去天清宫伺疾?”

“我好歹也是个嫔,又得陛下喜爱,操作起来应该也不难。”

金昭仪沉默,玉寿宫来了好几次消息了,让她过去,她都借口没去,看来这次是避无可避了。

齐枞汶上半身恢复知觉,只是下半身还不能动弹,虽然心情烦闷,但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平心对待,每天手抄静心咒,还要默念不生气。

秦云颐紧绷了几天的心这才放松下来,一放松就觉得后背痒,然后胳膊腿,哪那都痒,秦云颐叫水说要沐浴。

齐枞汶眼馋,“朕也想沐浴。”

“陛下如今就让人拿着帕子擦拭一下吧,入水是不要想了,万一风寒怎么办?”秦云颐板着脸说,“现在风是越刮越冷了。”

“那朕看着你洗,过过眼瘾。”齐枞汶说。话说口后想想,他和秦云颐已经有好几个月不曾亲近了,实属罕见。

秦云颐瞪他一眼,“陛下老实待着吧。”

秦云颐现在有肚子,这浴桶爬爬进进的也不安全,她也不想回荣华宫的大浴池子洗,就让人搬条小凳,“就坐在桶外洗洗就算了。”

脱衣的时候,妙安呀的一声,“娘娘这是怎么了?”

秦云颐身上起了一粒一粒的红疹,后背腹部上最多,密密麻麻,胳膊腿上也有零星点点。

秦云颐低头看着肚子,“这是怎么了?”

妙清放下水盆,和挽起的袖子,“奴婢这就去找袁太医来。”

等最初的惊愕过去后,秦云颐也不看了,“先洗吧,看它也不会消失。”

匆忙的洗完一个澡,并没有正装打扮,而是换上寝衣,外面只罩着一件披风,就坐在宝座上等袁赫过来。

袁赫被领了过来,诊脉后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妥,在看秦云颐手臂上的红疹,“轻轻按压后,娘娘是否觉得疼痛?”

秦云颐摇头,“沐浴前还觉得有些痒,现在也不觉得痒。”

“娘娘最近吃了什么东西?”袁赫问。

“都是和往常一样的东西,没有变动过。”秦云颐说。

“等会还请妙清姑娘,把娘娘的寝具好好打扫一番。”袁赫说,“如今的药膏里都有辛辣成分,等臣回去调制一瓶无香的药膏来,娘娘擦拭后看是否好转。”

“娘娘不觉得痒,也不觉得痛,多半是无碍,会慢慢消的。”

秦云颐点头说,“如此就有劳你了。”

等袁赫走了,秦云颐才重新梳妆穿衣,“此事不要露了口风,让陛下知道,免得他着急上火。”

“娘娘。”妙安皱着眉头,却是有一些想法不得不说,“袁太医的医术自然没的说,但是他毕竟年轻,也不曾看过几个孕妇。”

“娘娘怀孕后一直都是他诊的脉,如今他不能判断病因,为何不请其他太医看看?”

“也许别的太医就知道呢?”

秦云颐看她,“你这话置袁太医与何地?”

“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他为何进宫?”

“我怎么能做这样让他伤心的事。”

妙安低头道错。

妙清却说,“我觉得妙安说的有道理,这不是说袁太医医术不精,但是太医院里也细分了善妇科和善儿科,还有善治跌打损伤,善治老人病的,显然是术业有专攻。”

“奴婢想,若是因为袁太医不熟练的缘故,让娘娘受了损害,袁太医自己也会很自责懊恼吧。”

“此事不用再提。”秦云颐说,“袁家对我帮助良多,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妙平来天清宫给陛下汇报宫务,齐枞汶问过几个问题后就点头,“贵妃像是有事找你,你去吧。”

“是。”妙平行礼后出来,又去找了贵妃。“娘娘。”

“不用多礼。”秦云颐说,“我之前找你来,是有事想问你,倒是忘记了我现在在天清宫,你来不太方便。”

“还是你机灵,知道陛下会召你来问宫务,到时就能名正言顺来见我了。”

“奴婢就怕娘娘误会奴婢拿乔,故意不来。”妙平又站起来说。

“快坐吧。”秦云颐笑说,“我什么时候是苛待人的主了?我一时想的不够,你遣人回话,我就明白了。”

“方才陛下叫我去,问了玉寿宫和地泰宫的事,并没与什么反常。”妙平说。“陛下还知道娘娘有事找我呢。”

秦云颐微微有些讶异,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一直在旁听她说话?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想问你,佳妃最近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佳妃娘娘吗?”妙平认真想了想,“佳妃娘娘是个好串门子的性格,这宫里到处她都溜达去过,这一下要问她和谁来往密切,倒是不好回答。”

“娘娘要问,等我回去,仔细调查一番后再来告诉娘娘。”

秦云颐点头,“姚妃宫里也要盯紧点。”

妙平有些不解,但也点头应下了。

“那就无事了。”秦云颐说,“最近宫里肯定有许多暗嘲涌动,不变应万变吧。”

妙安特意送妙平出去,妙平看着妙安心事重重的脸就问,“娘娘在天清宫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妙安就把袁太医的事说了,“娘娘信任袁太医,我自然也不怀疑他,只是袁太医给孕妇看病少,这是实情,娘娘不肯让其他人看,这可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妙平说,“我去跟袁太医说就是。”

“但是娘娘知道会不喜的。”妙安说。她也意动过,但是她知道,她要这么做,就犯了娘娘的大忌,娘娘是留她不得了。

“虽然你现在在内司,娘娘赶你不得,但是娘娘若和你离了心,那该多难过啊。”

“娘娘不会怪我的。”妙平说,“我不是让别的人给娘娘堪看病,我让袁太医去请老袁大夫进宫来给娘娘看病,娘娘从下就是老袁大夫看的病,而且老袁大夫一直在外行医,救过的病人可比太医院里的人多多了。”

“肯定什么样的孕妇病都看过。”

“可是袁大夫是民间的大夫,能进宫吗?”妙安问。

“依娘娘现在的身份,要个民间的大夫进宫有何难?”妙平说,“你等会回去的时候就提两句袁大夫,等到袁太医来请旨时,娘娘就不会觉得突兀,也不会坚持了。”

“好。”

“还是你有办法。”妙安由衷的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贤妃教子

翠枝回了侯府,还没去见奶娘的灵棚,就让人领着去见侯爷,“奶娘让人拉回来就葬了,压根就没在后街摆灵堂。”

侯爷府上有头面的下人,在外另有置产,街坊左右都是这样的人,被人统称为后街。

“我替娘娘出来,怎么也要去上一炷香的。”翠枝说,崔嬷嬷旁的不说,在江家也是当了十几年差,后来伺候娘娘从小到大到出嫁,又是几十年,这么一个人,主家连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给,委实让人心寒。

“我的好姑娘,现在是那要紧的时候吗?”管家说,“侯爷在家愁的,好几个月里,那嘴里的燎泡就没下去过,你先去回了侯爷,崔嬷嬷那,我替姑娘去上香。”

翠枝到了侯爷的书房,江达海,江达之两兄弟都在,翠枝屈膝行礼,江达之着急的问,“陛下真的有意把吕美人的孩子让娘娘抱养?”

翠枝点头,“吕美人如今已经住在地泰宫了。”

江达之看向自己的大哥,那这么说,事情还是对他们有利的,以后有中宫养子,就算陛下不立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中宫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

“孩子都还没生下来。”江达海说,“我还是觉得,这是陛下的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也好过陛下立了贤妃的二皇子为太子的好。”江达之说。他又看向翠枝,“陛下现在身体如何?”

“奴婢不知。”翠枝低头说。

“你怎么会不知呢?”江达之问,“你是娘娘的心腹,难道陛下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娘娘都不肯往外说的地步?”

翠枝摇头,“娘娘,娘娘也不知道陛下的病情。”

“从陛下发病到现在,娘娘还没见过陛下的面呢。”

“当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江达海惊问,“宋妃寻死,怎么会让陛下和娘娘起了这么大的隔阂,陛下生病,娘娘都不曾见过。”

“陛下误会娘娘平日不慈,说话就伤人了些,娘娘觉得委屈,就回嘴了,两人不欢而散。”翠枝斟酌着用词,“陛下生病时,正好是贵妃在天清宫里,不单是娘娘,就是宫里其他娘娘,去天清宫伺疾,也见不到陛下,只能见到贵妃。”

“好一个毒妇,她是想把持住陛下呀。”江达之拍桌而起,“之前老实是因为她没家没孩子的,现在肚里揣上一个种,人就露出马脚来了。”

“大哥,决计不能让她这么独断下去。”江达之说,“依她的本事,到时候让陛下偷偷写一张立她儿子为太子的圣旨,那就晚了。”

“她才怀孕几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不会如此莽干。”江达海说,如果她是莽干之人,也不会从王府到皇宫,都找不出她的错处来。

“现在宫务都在娘娘掌握中吗?”江达海问。

“是贤妃,姚妃,吕妃和佳妃四人一起共掌宫务。”翠枝回。

“娘娘怎么能把宫务让给别人呢?”江达之生气说。

“不,让的好。”江达海说,“你让娘娘只暗中盯着,不要说要接过宫务。”

“在贵妃生产之前都不要重掌宫务。”这样,就算贵妃出了什么差池,就怪不到娘娘头上。

“梦嫔那生产的人也要换上咱们的人。”江达海说,“不管是谁先发动,另外一个人立马也灌一碗催产药下去,若是吕美人这胎是皇子,那就一切好说,如果不是,梦嫔生的皇子,就换个个。”

“从宫外抱孩子进去风险太大,正好宫里有个月份相当,必须保证是中宫养子。”江达海把重音落在子上。

“那如果梦嫔也生个丫头怎么办?”江达之问大哥。

江达海沉着脸看着他,“那就是你我注定没有当亲国舅的福气,之前的种种压抑毫无作用,日后也要约束家人,夹着尾巴度日。”

江达之闻言脸色也变的难看。

江达海对翠枝说,“你回去劝告娘娘,除非陛下已经下了明旨,要立中宫养子为嗣,不然,就还是要保持警惕。”

“娘娘憋屈了这么久,总不想以后当太后也还憋屈着吧。”

翠枝点头,她又说小皇子奶娘的事,“这个你让娘娘放心,一切都会给办妥的。”

“崔婕妤的母亲知道贵妃有孕,也上京来,得想法子让她进一趟宫。”江达海说,他是故意找人去告诉了崔母,她知道贵妃怀孕了肯定坐不住要上京来的,她恨不得贵妃死,怎么会想她还能有子孙绕膝。

“崔婕妤和怜嫔走的近,怜嫔每月有资格从宫外叫人进来,只是贵妃现在住在天清宫,寻常人见不得她面。”翠枝说。

“我自会想办法把她从天清宫逼出来。”江达海沉声说。

皇子所每五日可回母妃宫里住两日,二皇子今日回了万春宫,给母妃行礼后就坐在一边,闷闷不乐的样子。

贤妃挥退了其他人,招他上前,“娘的二皇子,可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

“母妃,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二皇子忍了许久,还是梗着嗓子问道。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贤妃摸着他的头顶。

“皇子所的房间都是你父皇亲自去给你置办的,样样都是你喜欢的,还有你学字临摹的字帖,也是你父皇亲手给你写的,还每天过问你的学习,关心你的生活。”

“母妃觉得,你父皇很喜欢你的。”

“这些,父皇对三皇子也是一样的。”二皇子说,“我是父皇的长子,父皇为什么不立我为太子,而非要立还没出生的小弟弟为太子?除了父皇不喜欢我,还有什么原因?”

贤妃脸色一变,她握住二皇子的肩膀,让他直视自己,“谁在你耳边说的这些话,谁跟你说的立

太子?”

二皇子被贤妃的脸色吓了一跳,干脆大哭了起来,“身边的伴读也好,夫子也好,都是家中长子,然后承继家业,我也是父皇的长子,为什么父皇却不选我。”

“吕美人住进了地泰宫,他们都说,以后吕美人的孩子就是皇后的养子,身份比我高半个头,以后我还得屈居他下。”也许他们说的没那么直白,但是他如今也懂这些隐晦的意思,父皇病了,朝中无太子,内相们请立太子,父皇却让有中宫养子,他这个现成长子是多不堪,父皇才会丝毫都不考虑他。

这对小小孩童的自尊伤害,可严重了。

“旦儿,这些还娘从未和你说过,但是你既然已经想到这些问题,娘就不得不和你说了。”贤妃正色说,“你要认真听好。”

“这世间确实大部分人家,都是父传子,子传子这样承继下来,长子,嫡长子继承是大部分,但还是有小部分,有这样那样的事情,需要灵活应变的其他继承人。在这之中,皇家尤甚。”

“你现在看的书还少,等到你看的书多了,就知道,这历史上的皇帝,长子继承的不足十之一二。”

“你切莫以为你是你父皇的长子,你父皇的江山就合该给你,你若这么想,日后只能母妃,你姐姐,你外祖一家,都跟着狂妄的你去死。”

“我不要。”二皇子急哭道。

“我知道旦儿不是那样的人。”贤妃安抚说,“你要知道江山是你父皇的江山,日后他愿意给谁,就给谁,你不能心生怨怼,谁是太子,谁就是你的君主,日后你都要对他恭敬,哪怕他比你小很多,你就不可以狂悖无礼。”

二皇子哭着点头。

“江山是一份太大的家业。”贤妃说,“寻常一份家产,闹得兄弟阋墙,头破血流的都有。更何况是争江山,那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你希望死那么多人吗?”贤妃问。“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伴读,甚至你身边伺候你的人,都有可能因为你而死,你愿意为了那缥缈的太子位去牺牲他们吗?”

“我不愿意。”二皇子哭说,“我不当太子。”

“你是二皇子,你父皇爱你,你日后是亲王,就算不能成为太子,依旧有你的广大用处。”贤妃说,“我知道你也许会心有不甘。”

“母妃曾经也想过,你既以生成皇长子,现在东宫无嫡子,你就是太子,你为什么不能是太子?”

“但是母妃一旦这么想了,就会去看列太子传,母妃看见那么多凄凄惨惨死去的太子,母妃就后退了,母妃不要那些贪心,母妃只想好你好好活着。”

“都是你父皇的皇子,都想着为什么那个位置不能是我,才会酿出那么多悲剧。”贤妃说,“母妃只想你认真读书,快活的长大,你父皇给你,你就接着,父皇不给你,你也不心生怨怼。”

二皇子点头。

“等你越长大,越会有人在你耳边说,你是长子,那位置合该是你的。”

“但你要时刻记住母妃的话,没有什么位置是合该是你的,你父皇不给,你就去求,就去闹,就去抢,这就是不忠不孝。”

“就是你母妃管教不严。”

“就是你外家居心叵测,所图非小。”

“父皇,是父也是皇,虽然父在皇前,却是皇比父重。”贤妃说,“等你想谋划太子之位时,你和你父皇就不是父子,而是君臣了。”

“到时候你再哭父皇是不是不喜欢你,已经无人能回答了。”

二皇子被贤妃吓的惶急点头,有些句子他还听不明白,他只能竭力记住了,等日后时时翻出来反复咀嚼,才明白了其中真意。

也省却了许多弯路。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皇子

秦云颐在给齐枞汶捏脚,力道一时重,一时轻,见齐枞汶面色毫无变化,就知道他这腿还没恢复知觉,低着头就有些沮丧。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陛下,秦云颐就笑着抬头问,“

陛下怎么知道我想要见妙平?”

“妙平今日跟我说起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陛下什么时候在我身边装了一个耳报神?”秦云颐说,“那我跟其他妃子说陛下的坏话,陛下没听见吧。”

“你这些天都在天清宫,想要知道宫里的消息,不得遣人去问。你又没有习惯在别人的宫里安插眼线,就靠你身边宫女的哪点八卦心,能知道什么?”齐枞汶说,“朕把妙平放在内司,就是给你添一双眼睛。”

“朕难道还能信不过你,还让人去监听你说的话?”齐枞汶反问,“倒是你,背着朕说了朕什么坏话?”

“也不是很坏的坏话。”秦云颐说,“就说陛下现在心情不好,可难伺候了。”

“难伺候让别人来。”齐枞汶故意说,“别人总不嫌难。”

“那能啊。”秦云颐讨好的多按几下脚,“我最乐意伺候陛下了,旁人可休想来跟我抢。”

“你啊。”齐枞汶说,“按累了就让别人来按吧。其实谁按都一样。”反正没感觉。

秦云颐让人给她拿来美人锤,改成用美人锤一下一下的翘腿,“这腿上也有穴道呢,每天敲一敲,按一按,都是有好处的。”

之前很快就恢复了说话和上身的知觉,他们都以为会好的很快,哪里想到卡在这下半身恢复,卡了这么多天。

“到时候就是坐着轮椅上朝,也得去呀。”齐枞汶叹道。

秦云颐想了个主意,“陛下坐着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那就在天清宫开小朝会吧,坐着等他们来再坐着看他们走,总不会露馅。”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们总会知道的。”齐枞汶把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若是总好不起来,都得接受现实。”

“现在才几天啊,刘御医说了,本来就没个准确时间,陛下好的速度已经超出他预料了。”秦云颐说,“陛下要保持心情愉悦,指不定明天就好了。”

“但愿吧。”齐枞汶说。

赵宏安告老,内相们再来禀告政务,不会让齐枞汶再有憋闷的感觉,早就该让他告老还乡了。

朝堂上对于陛下生病一事还算平静,毕竟陛下没有人事不省,既然政务能上达天听,不过是上朝时没见着陛下,不算什么大事,能早点下朝,还落的轻松。

“朝臣们对中宫养子怎么看?”齐枞汶问。

王辅贤说自然是翘首期盼,中宫养子,身份尊崇。薛清泰没说话,齐枞汶看向唐肃,“你说呢?”

“朝中对册立太子一事一直分有两派,皇长子派和中宫派,如今不过是中宫从无子到确定有养子,这各持已见的同僚们依旧是各持已见。”言下之意就是毫无变化,若是陛下现在要立太子,朝中依然要吵个翻天的。

“若如今是皇后娘娘嫡生的儿子,大家都无话可说。”薛清泰说,“可如今只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养子,变化实在是不可说了。而二皇子已经养成,度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年纪,据皇子讲师所讲,二皇子天资聪颖,还勤奋好学,好生培养,是更稳妥之举。”

“看来薛内相是皇长子派了。”齐枞汶笑说。

“贤妃娘娘出身名门,贤淑大方,吕美人出身寒微,位分卑低,若说让皇后娘娘抱养了,就定能胜过二皇子许多,老臣是不信的。”薛清泰说。

“朕在考虑考虑。”齐枞汶说。

等出了宫,王辅贤自己人没去,就让家仆送信去赵宏安府上,说陛下已经明确有立太子之意,今日主动问询此方面,薛清泰挺二皇子,而唐肃不知其倾向。

“恐怕吕美人生产之日,就是陛下决断之时。”

赵宏安听了此信,立马去见了广平侯,“陛下已有立太子之意,只是薛清泰那厮支持二皇子,你知道,我现如今不能进宫,在陛下面前就少了一个人说话。”

“王辅贤软骨头的很,若是别人气盛,他是不会坚持,唐肃滑不溜丢,必定是遵从陛下的意思,眼下对我们的形势可不好啊。”

赵宏安最怕就是陛下要立秦云颐之子为太子,所以当时无论是中宫还是贤妃,随意哪一个都成,现在既然秦云颐已经没机会了,江家素来和他交好,林家却自持身份,不愿来巴结,他的天平就倾向了中宫。

“内相的消息准确?”江达海问。

“我还能拿这消息来诓你不成。”赵宏安说,“陛下的病,只是有些不良于行,所以才在宫中静养,除了内相,他肯定不会见其他朝臣,那么内相的意思将直接影响到陛下的决定。”

“这事好办。”江达海说,“薛相若是执拗不改其意,便叫他不得不在家休养几个月,等到尘埃落定,他就是想拱卫二皇子,也不没机会了。”

赵宏安点头。

齐枞汶让人把二皇子叫到天清宫来,不知道是小孩要抽条长个了还是怎的,脸颊上的鼓鼓肉都消了下去,让齐枞汶一打眼见了还有些陌生。

他招手让二皇子坐过去,“可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夫子因着父皇生病,还给我们减功课了,一点都不辛苦。”二皇子摇头说,“倒是父皇生病,辛苦了。”

“父皇躺在床上。”齐枞汶摊摊手指自己,“怎么会辛苦。”

“父皇要乖乖吃药,晚上睡觉盖好被子,病才能好的快。”二皇子说。

齐枞汶点头,他想到一点,“夫子为什么因为父皇生病就给你们减功课啊?”

“夫子说我们忧心父皇的龙体,无心学习,不如减免。”二皇子说。

“那你忧心父皇的龙体吗?会影响你的学习吗?”齐枞汶问。

二皇子点头,随即又摇头,“先头才知道的时候,因为姐姐哭了,我也跟着哭了,但是母妃说父皇没有大碍,只是一些不舒服,让我们别哭,好生做着自己的事,等父皇好了,叫我们去问,也能知道我们没有荒废时间,父皇就会高兴。”

齐枞汶摸摸他的头,“你母妃说的事,比起你们担心朕的身体忧心哭泣,朕希望你们都在好好的坐着自己的事,这样父皇就安心了。”

“父皇你可要快点好呀。”二皇子说,“大姐姐这次很认真的给父皇做了一件毛兜帽,说要给父皇一个惊喜,父皇早点好起来,就能早点见到这个惊喜。”

“这次从头到尾都是姐姐做的,手指头都戳了好几个洞呢。”二皇子认真的说。

柔嘉不喜欢女红,她的女红都是宫女做了半成品,她最后在上面扎两针就算自己做的,这次为了表孝心,也是真孝心呢。

“你大姐姐要知道你已经提前在父皇这说了,保管要追着你打呢。”齐枞汶笑说。

二皇子后知后句,眨巴着眼睛看着齐枞汶,“那父皇不会告诉大姐姐罢。”

“这就是你和父皇的小秘密。”齐枞汶说,“父皇不告诉别人。”

“父皇最好了。”二皇子说。

齐枞汶看着他,小孩子真好,那么赤忱的眼神说着父皇最好了,等以后,他还会说父皇最好了吗?

“父皇你在想什么?”二皇子歪头问。

“父皇在想太子。”齐枞汶说。

二皇子一时没接话,没接话就表示,他已经懂太子是什么意思,齐枞汶来了兴趣,让二皇子坐在他面前,两人眼睛对着眼睛,“跟父皇说说,你是个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二皇子认真的说。

“我,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还有现在吕美人和梦嫔娘娘肚子里的弟弟们,都是父皇的儿子。”

“而太子,则是父皇心中最好的一个儿子。”二皇子认真说,“父皇觉得谁最好,谁就是太子。”

齐枞汶没想到二皇子会这么说,心里大有触动,却又问,“那你想不想当最好的一个儿子?”

“我想当没有用啊。”二皇子说,“得父皇觉得最好的才行。”

“我想当最好的皇子,三皇子是和我一起上学的,每日里读书练字,骑马射箭,明明比我小,样样也不会落在我身后,他肯定也想当最好的儿子,那人人都想当最好的儿子,那不就没有分别,都是父皇的好儿子。”

“如果能有七八个太子就好了,这样人人都能当太子。”

“之前说的那样明白,最后一句又犯傻了,如果有那么多太子,这天下就要乱套了。”齐枞汶说,他倒不至于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好的演技,能骗过他,他问二皇子,“但是你是长子啊,你比他们年纪都大,也该比他们优秀才是。”

“如果父皇选了弟弟做太子,你就不会心里难过?”

“难过肯定有一点。”二皇子耷拉着头,其实他已经难过一次了,“但也不是年纪大就一定不会比人优秀,要这样,就应该是天底下年纪最大的人来当皇帝了。父皇觉得弟弟好,肯定是我哪里还做不够好,我就再努力做好吧。”

“父皇眼里,你已经很好很好了,是父皇最好的儿子。”齐枞汶说,“其实太子不是选的父皇觉得最好的儿子,而是选的最合适的人,太子可不好当。”稍有不慎,他就会失去一个,甚至更多个儿子。

“其实父皇也在纠结,不知道该选谁?”

“父皇就照自己的心意吧。”二皇子天真的说,“心里想的总不会骗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恳谈

韩海利突然发现这几天,师傅韩兴对他关心了不少,日日带在身边不说,晚上也常找他聊天。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韩海利问。

“哎,这不是贵妃在陛下跟前伺候,用不着我时刻在嘛。我就想和你多聊聊。”韩兴说,“咱们两也许久没聊天,我想着日后你要接我的班,这有些事得多提点你。”

“不然我总忘了。”

“师傅。”韩海利却自嘲的说,“你如今身体好着呢,陛下也爱重你,谁也接不了你的班,我就给你打打下手跑跑腿就成。”

“再说了,陛下的心思也不是师傅你能做主呀。”

“我瞧着那得利那小子,是入了贵妃的眼,如今天清宫里数他最跳脱。”

韩兴心里一沉,听话头,看来是积怨已久了,他竟然从来没发现,他防着天清宫所有人,他也不会防着他徒弟啊。

“他是运气好。”韩兴说,“在王府时我就怎么跟你说的,得好好巴结着贵妃,她是陛下的心尖尖,你只要在她面前落了个熟脸,陛下自然也会看在眼里。”

“我也想,但没我的用武之地啊。这荣华宫到天清宫总共就那么点距离,两边都不瞒着,陛下要有事,抬脚就去了,娘娘要问陛下的事,不是直接问陛下,就是直接问你,再说她也不好打听这口。”

“至于陛下要宠幸其他娘娘去不来荣华宫,这去荣华宫报信,不是添堵吗?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这身上也是内三品的带子,我去通知这个这不跌价吗?”

韩海利说。

“看来我教给你的你都全忘了。”韩兴失望的摇头,“咱们是什么?咱们就是伺候人的奴才,还是没根的奴才,你出宫去,别人敬你是天清宫出去的,点头哈腰,公公长公公短的,那是冲着你吗?冲着你身上内三品的带子?”

“不是的呀。”

“是冲着你是陛下的奴才,人家这脸面给陛下的。”韩兴说,“现在伺候陛下,伺候娘娘,你还觉得跌份了,那你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你才不跌份啊?”

韩海利嘴快说漏了嘴,见韩兴面色不好,立马上前捏肩捶背。“都是我不好,惹师傅生气,师傅打我两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韩兴斜眼瞧他,“我问你,这宫里宫外,你收没收什么不干净的银子?”

“哪能呢。”韩海利眼神闪烁了两下。

“你别瞒我,都是当太监的,我懂。”韩兴说,“我出宫,或是去其他娘娘那,孝敬红包也收了不少,但有一条,求办事的黑银子,那绝对不能收。”

“都是陛下的人,收了别人的钱来害陛下,那不是吃里扒外吗?”

“你今天老实跟我说了。”韩兴说,“到时候你要出事了,我还能帮你兜一兜,你要瞒着我,到时候也没别怪我无情呢。”

“哪能呢。”韩海利只顿一下然后继续捏肩说,“师傅你知道,我胆子小的很,就是收点小银子,这大银子我压根不敢收。”

韩兴没等到他的实话,也很失望,“你最好是如此。”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秦云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画花样,画好了让宫女们绣在孩子的衣服上,荣华宫现在空闲的很,抢着要给小皇子做衣服。

齐枞汶拿着一本书,但是许久都没翻页了,目光一直落在秦云颐的腹部上。

秦云颐画好两张婴戏图,收笔让妙清拿出去,她看着齐枞汶,“陛下这回就是把它盯穿了,这孩子也不可能马上就从肚子里蹦出来,见风就长,有了几岁模样,还会喊父皇。”

“这孩子若来的再早些就好了。”齐枞汶说。

“早晚有什么分别。”秦云颐说,“他都排行老七了,我以为陛下早熄了那个心思。”

“老七怎么了?朕不也是老七吗。”齐枞汶说。

秦云颐不赞同的看着他,“陛下是兄弟不和睦,但是那么多兄弟死的死,圈禁的圈禁,我就不相信陛下心里没有一点嘘唏?”

“陛下的儿子个个都可爱,兄友弟恭的,你要他再经历一番腥风血雨,父子不父子,兄弟不兄弟的上位,那我宁愿没生了他。”

“朕自会有稳妥的办法。”齐枞汶说。

“眼前已经有稳妥的办法,陛下却不用,非要追求另一个稳妥的法子,那个法子真的稳妥吗?”秦云颐问。“还是只有陛下一人觉得稳妥?”

齐枞汶叹气,“朕是受了父皇偏心的苦的。”

“朕自以为对那几个孩子是一碗水端平,但是如今朕才知道,偏心这个事,他不讲道理的。”他拉着秦云颐的手说,“这是朕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朕想到他出生后的模样,心里就软软的暖洋洋的,等他会绵绵的开口叫父皇,朕怀疑朕会毫不犹豫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那先定了太子,江山怎么给他?”

“昨日二皇子走后,不知道谁说二皇子真是个好孩子,贤妃把他教的很好,若是好好培养,也是个好苗子。”秦云颐说,“陛下,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不用我说,陛下也是懂的。”

“当初,不就是先皇对三王宠爱过溺,才造成后面的悲剧,陛下亲自经历了,难道还没有接受教训,还要再爱子如杀子吗?”

“朕知道啊,所以朕迟迟不立太子。”齐枞汶说,“如果一开始三王就是太子,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

“先帝当时若先立的三王做太子,在内,丽太妃一家独大,再外,其他皇子外家不显,又无帝宠,也许能平稳度过。”

“但是咱们的儿子,是不会那么平稳的。”秦云颐说。事关她的儿子,在怀孕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反复思量。“贤妃家世清贵,二皇子是皇长子,名正言顺。就算陛下没有送吕美人过去,皇后也绝不会罢休,她娘家一门双侯,京中勋贵同气连枝,吕妃家里没什么人,姚妃的兄长,也是朝中的新贵,更难得他是从县官一路做上来的,是实干派,若他登高一呼,难道没有人应和?”

“还有四皇子,虽然因为生母早逝,姨母也不得陛下喜欢,在陛下这常常没有名字,但是他娘是赵相的外孙女。”

“赵相虽然已经告老,这曾经被戏称的赵半朝,难道就也都跟着还乡了?”秦云颐细细数来。“无论陛下只择长还是择嫡,有礼法压着,其他人生不起心思来。”

“陛下若要立爱。”秦云颐说,“那么人人都会想,为什么自家的皇子不能当太子?于是争斗,互相构陷,无穷无尽。”

“本来好好的皇子们,因为各自的支持者也会变得陌生,会毫不留情的对手足下手。”

“别再说了。”齐枞汶说,“你有没有想过,他注定得到朕的宠爱,在其他人眼里,会嫉妒他,会猜忌他,等到朕死了,就会有人去伤害他,到时候他如何自保?”

“不要说什么王爷,这天下只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他想要王爷死,王爷也不得不死。”

“我相信陛下教导出的好孩子,不会这样的。”秦云颐说。

“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齐枞汶说。

“陛下才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秦云颐说,“现如今陛下和皇子们父子和睦,皇子们之间兄弟融洽,这是陛下小时候从来不敢设想的事情不是吗?”

“那么为什么要觉得这些好孩子,会像他的叔叔们那样,狭隘不容人。”

齐枞汶扶着头说,“哎呦,头疼。”

“不说这个了。”秦云颐立马转移话题说,“也许我生的是公主,那就是皆大欢喜了,陛下怎么疼女儿,都不过份。”

“那朕还是想要儿子。”齐枞汶说。“儿子多好,朕还能多陪他几年,女孩大了就要跟朕避讳了,不好。”

“还要便宜别人家的臭小子,真是想起来就生气。”

“陛下你安安神吧。”秦云颐失笑说,,“头疼就别想那些东西了,想想明天吃什么?”

英妃来天清宫伺疾,陛下依旧是不见,她要不见怪,冲着里间福个礼,就溜达到偏间去喝口热茶,“今天起来就刮的一阵邪风,冷的很,我都以为要入冬了。”

“那还得一两个月才能入冬呢。”秦云颐笑说,“你这皮毛背心都穿上了,也太夸张了。”

“生了孩子后就怕冷。”英妃说,“没生之前,我就跟身体里有个小火炉似的,大冬天手都热的很,现在可比不了。”

她关切的看着秦云颐,“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要小心风寒。”

“我也没出去走动,在殿内不觉得冷。”秦云颐说。

“你找人瞧过没,你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英妃问,不过她很快又接了一句,“不过你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了。”

“我这么大岁数才怀的第一个,确实是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只要健康就好。”秦云颐听着英妃话里似乎有牢骚,就笑问,“你当初不还觉得生公主贴心吗?现在又觉着公主不好了?”

“公主自然是好的,我的贴心小棉袄。”英妃说,“早上我说我冷,她就要伸手来给我捂耳朵呢。”英妃说起女儿来一脸骄傲。

“不过世人眼里,还是儿子金贵些。”英妃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她的家世在后宫里,只在皇后和贤妃能一较高下,但是这皇后一病,掌管宫权的却是有儿子的吕妃,姚妃和佳妃,就没她什么事,让她气了的倒仰,这不是瞧不起她是什么。

秦云颐想了一会,“难道是因为没叫上你掌宫,你就不乐意了?”

“这不是我乐不乐意的事,掌宫难道是什么好事,我还难得麻烦呢。”

“吕妃姚妃就罢了,佳妃和我一同入宫,还有她没我,怎么能叫人不多想。”英妃说,“她们四个都是育有皇子的人,只我生了个公主,排不上号呢。”

“没有这事。”秦云颐温婉说,“当初就是四个人说顺口,不然都是协理掌宫,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

英妃只说娘娘别安慰我了。

秦云颐说,“我现在要给你加个名额,你必定也是不愿意的,觉得是自己求来的。”

她思考一会,“这样吧,陛下已经在看地方准备大公主和二公主的公主府,你家是出了名的会造园,到时候,我让陛下把这个差事给你。”

“娘娘说的。”英妃说,“我一个宫中内眷,我还怎么去宫外看人造园子呀?”

“揽总的都是说说话。”秦云颐说,“你就幸苦些,两边问话,你去问了公主们的喜好,再和工部的人说了,时不时再派人去看两眼。”

“反正以后你的三公主也要有这么一遭,你就当提前练手呢。”

“那皇后和贤妃能愿意?”英妃问。

“怕着她们是生母,碍着面子不好提要求,有另一个人操办,就好说的多。”

“既如此,就多谢娘娘了。”英妃说,她知道贵妃此意,是让她和贤妃,皇后都能更亲近些,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娘娘真是个善人,老天必定会保佑娘娘生个健壮的小皇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二公主

皇后的注意力都在偏殿的吕美人身上,不,应该说整个地泰宫的注意都在偏殿,奶娘早就恭喜了丽嘉,“公主要有弟弟了。”

丽嘉皱眉,这个吕美人的生的弟弟,和其他妃子生的弟弟有什么不同?

她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地泰宫,她想去找秦云颐。

到荣华宫扑了个空,宫人说贵妃在天清宫呢,还提醒她要是想去天清宫,得把宫人带齐了,不然陛下会过问。

丽嘉不想带人。

在荣华宫和天清宫的紫藤长廊下,来回走了两圈,还是光棍一条的进了天清宫,宫人进去禀报的时候,齐枞汶楞,“丽嘉来了?”

“一个人来的。”宫人说,“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肯定是公主想父皇了。”秦云颐说,“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呢。”

“这孩子,让她进来吧。”齐枞汶说,他偏头看秦云颐,“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对丽嘉并不好?”他也是见过许多母子母女相处的,像皇后和丽嘉这样,他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这话你别问,我不知道。”秦云颐说。

“我去看陛下的药熬好了没有,不打扰陛下和女儿的相处。”

丽嘉进殿行了礼,抬头没见秦云颐,眼色就有些疑惑,齐枞汶看出来,笑问,“怎么,你今天来天清宫,不是来见父皇的?”

“父皇,你好些了吗?”丽嘉问。“什么时候能好呀?”

“父皇好多了。”齐枞汶说,“什么时候好,父皇也不知道,得听御医的。”

“父皇要快点好起来。”丽嘉说。

齐枞汶欣喜女儿的贴心,让她站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最近学了什么东西?读了什么书,跟父皇说说。”

“先头跟大姐姐学抽陀螺,那个声音响,只能去上林苑玩,母后让把宫门关了,就没去玩了。”丽嘉说,“奶娘要教我裁衣,我学不来,就给自己做了个小兜,奶娘说帮我去镶个边,其实根本就是重新替我做了

一个,她当我不知道呢。”

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琐事,大多是玩。

齐枞汶听的是好笑又好气,“这些天,你就没看过书?没写过字?女工也做的这么马虎,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驸马又会不要求我做这些。”丽嘉说,“我是公主,除了父皇,谁也不能要求我。”

齐枞汶从案前抽出一张纸,让她提笔写两个字,皇子入皇子所后,他每日都会看皇子们的功课,公主,除了大公主还小时他亲自教过功课,之后就也没在意过公主的功课,想着公主要求不要严格,有她们母亲操心,总不会差,他瞧着柔嘉读书练字都挺有章法的。

哪想到他的二公主,唯一的嫡公主,竟是个不学无术的。

字写的工整,但毫无笔力,可见只是会写,书法是一点都没练过,齐枞汶皱眉不满意,又随手抽出一本奏折,翻出来然丽嘉认字,指了二十来个字,就认得一半。

齐枞汶皱眉,“老师上课时,你就不专心,你看看,这么多字都不认识。”

“不认识又怎么了。。”丽嘉嘟嘴说,“那我以后也不用写奏折啊,再说了,奶娘说公主府到时候也会有女官,就是替我写文书的。”

“你自己不会看,到时候别人坑你都不知道。”齐枞汶说,“你这样不行,你还是姐姐呢,现在不说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怕四皇子认识的字都比你多了。”中间可差了两三岁。

丽嘉低头不说话。

“你母后给你找的什么老师呀?”齐枞汶见她失落又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肯定是她不会教,到时候父皇给你找个好师傅,丽嘉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秦云颐端着一盘点心进来。“公主过来,陛下可高兴了,说了这么久,也不喝口茶润润。”

她把点心放在丽嘉面前,宫女上前给齐枞汶奉了茶。

“父皇,我要回去了。”丽嘉说,“不然母后要找我了。”

“那你去吧。”齐枞汶说,“不过父皇给你找的老师,你可要好好学,日后见了,父皇要考你的。”

丽嘉敷衍的点点头。

然后偏头看向秦云颐,“贵妃送送我吧。”

“咦,怎么跟你贵妃妃母说话的?”齐枞汶问。

“无妨,我去送送公主。”秦云颐说。她起身走到丽嘉身边,“走吧。”

出了殿,丽嘉脚一拐,不是向前方走去,而是往旁边走,显然是想绕殿一圈,秦云颐明了,笑说,“是特意来见我的?”

“有话跟我说。”

“嗯。”丽嘉沉默的嗯一声。

秦云颐问,“皇后受伤回宫,你很害怕吧。”

害怕?丽嘉有些茫然的叹气,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害怕,反正当时她正在上林苑玩,很快奶娘就过来把她带回去,正殿一片愁云惨雾,还有宫女哀哀的哭泣,她身边的人也都耷拉着脸,说如果娘娘死了怎么办?

母后也没有对她很好,死了也坏不到哪去吧,她是这么想的,但是奶娘说,皇后在,她才有好日子过,皇后不在了,她就成了地里的小白菜。

她反驳说父皇不让她变成小白菜的,奶娘就说,你父皇那么多儿子女儿,到时候哪还记得有你,有娘在,就有人惦记,老话都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

“皇后要是不在了,我会很惨吗?”丽嘉问。

秦云颐看她,“那要看你对惨的定义是什么?”

“我会像宫里不得宠的娘娘一样吗?”丽嘉问,“无人在意,无人问津,在宫里活着,却像是宫里没有这号人。”

“这肯定不会。”秦云颐说,“你是陛下的女儿呀,陛下又是个顾念子女的人。”

“她们说,父皇到时候会忘了我,他只会记得那些有娘的孩子,不记得我。”

“那是她们对你父皇了解不够。”秦云颐说,“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你父皇平时是怎么对你的,他会是忘记你的人吗?我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看到有娘的孩子,更会记得没娘的孩子。”

丽嘉叹气。“皇后宫门紧闭,我进出就不方便了。”

“你这不就出来了吗?”秦云颐说,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又说,“我原本以为你这次来是,还要怪我的,也有悔恨,当初不该来找我通风报信,地泰宫如今的动乱,有一半,得怪我。”

丽嘉的心性不像个小孩子,秦云颐也就没当她是小孩子,像计谋成熟的大人一样对话。

“不管你和皇后关系如何,你出自她身,这一生都注定荣辱有共。”秦云颐说。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丽嘉说。

“我不知道我后不后悔,就像皇后受伤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害怕。”丽嘉说,“我不是个正常人。”

“我来找你,本来是像你说的,想要问你,是不是你设计让崔嬷嬷死的。”丽嘉说,“但是和你说了几句,我又觉得,没必要问了。”

“是她生了害你的心思在前,你只是反击而已。”

“而且比起她的构陷,你只是实话实说,崔嬷嬷的干女儿总是她自己收的,孝敬也是她收的,让干女儿带出宫去,也都是她干的。”丽嘉叹气说,“也许她先死了还是好事,母后虽然受了伤,得了一个吕美人,她也算得偿所愿。”

“如果真让崔嬷嬷的谋划成功,到时候你的反击,恐怕更要波及她。”

“你想的没错。”秦云颐笑着站定,她们已经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正门,“二公主你,救了地泰宫一命呢。”

丽嘉屈膝,往前走了。

救也好,害也好,反正她也没想过皇后会领情,从前她就是当她不存在,日后有了小皇子,恐怕更记不起有她了吧。

丽嘉越走越快,觉得脸上湿漉漉的,心口也酸的要命。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为了她哭泣,只因为她是她生的,所以这辈子都逃脱不了她吗?

秦云颐回殿,齐枞汶已经知道她和丽嘉绕殿散步的行为。“她和你哪来的话说?”

“二公主人很成熟的。”秦云颐说,“怕是比大公主都强些。”

“就她那两笔画,还有认识的那几个字?”齐枞汶不信,“朕想到都麻脑袋,生怕生出了个草包公主,以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二公主可没有专门的老师教,就是皇后身边那个,叫翠枝的大宫女去教的,能有现在这个水平,已经不错了。”秦云颐说,“贤妃那只教读书写字的女夫子就有两个,更不要说教礼乐女红的。”

“皇后怎么想的?”齐枞汶说,“难道她请不到老师吗?让宫女去教,宫女什么水平,这不是耽误了公主吗?”

“翠枝是皇后的心腹,皇后信的过。”秦云颐说,“陛下忘了,在王府时就是娘娘的大丫头。”

“既是心腹,那更加没时间去教公主了。”齐枞汶说,他略想了想,叫人来,“让内司去寻两个女夫子来,送去地泰宫,教习二公主。”

“若是皇后说她平素让翠枝去教了二公主,就说翠枝两头跑两头不易,干脆赏给二公主做大宫女得了,日后也好陪着公主出嫁,朕看着二公主身边没有一个稳重人,二公主想出来就出来了,拦不住的话,连跟都做不到吗?那要她们何用?二公主还小,如果出了偏差,谁负责。”

秦云颐低头,装作和她毫无关系。

皇后最信任的就是崔嬷嬷和翠枝,翠枝这人,她知道,本性稳重良善,若不是她在旁劝着,皇后早就被崔嬷嬷怂恿的办下坏事,惹得陛下不快。正因为她稳重良善,所以对皇后不在意的二公主,也多有回付,现在让她去伺候二公主,好好劝着二公主,许还有安生的好日子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梦嫔产子

天清宫送人过来的时候,皇后是猝不及防的,“陛下送人来干什么的?”

“陛下说二公主的功课是远远落后的,娘娘不上心,他就派人过来教公主。”得利低头说。其实这个往地泰宫传信的事不是个好差使,韩海利故意喊他来的,但是他拱手低眉,说出去咱也是能往地泰宫走的人物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本宫什么时候不上心了。”皇后问,“陛下又冤枉我,我要去和陛下分说清楚。”

“娘娘。”得利说,“陛下交代了,娘娘不用过去谢恩。”

皇后胸口起伏,她是从来没有关心过二公主的功课,但是陛下这么突然,她连临时安排人都做不到,这送上门的人,只要去公主身边一问,就知道她从来没有安排过夫子,那传回去,陛下会怎么想她?

陛下会不会因为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照顾不周,就不让她抱养吕美人的儿子了。

皇后腾的站起,莫名的紧张。

翠枝安抚的看她一眼后出列说,“公主生性烂漫,娘娘不忍拘了她的性子,便没有请夫子,只是奴婢去教公主认了几个字。”

“对对对。”皇后说。“都是翠枝去教的,二公主性子顽劣,寻常夫子根本教不住她。”

“翠枝姑娘是娘娘的大宫女,又去教二公主识字,这时间怎么安排的过来?”得利问。“不若就让翠枝姑娘去当二公主的大宫女吧。”

得利隐晦的提示,陛下对二公主身边的宫女不满意呢。

皇后犹豫了一下,崔嬷嬷已经没了,翠枝要也没了,她肯定会不习惯的。

“娘娘。”翠枝小身提醒她,“奴婢就在地泰宫里呢。”

皇后想到二公主也就是住在后殿,才慢慢稳下神来,“陛下不说,本宫也早有此意,让翠枝去伺候二公主。”

“既如此,翠枝你就领着夫子们去后殿吧。”皇后说,“让二公主好好学,不要辜负她父皇对她的期待。”

翠枝应是。

丽嘉见夫子来倒是没反应,互相见礼后就让人把夫子带下去,今日先休息熟悉,明日再上课吧,看见翠枝没走,她才奇怪起来。“人都已经带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她还以为翠枝带人过来的。

“奴婢从今日起,就是伺奉公主的宫女了。”翠枝说,她心里还是挺怜惜二公主的,所以过来伺候她

也没有什么不愿。

丽嘉惊了,“皇后竟然舍得?”

“公主殿下,从今日起,你身边就不全都是地泰宫的人了,你得改了直呼皇后的习惯,在夫子们面前不要说漏了嘴。”翠枝说。

丽嘉有些恹恹,这个人好说教的很,要不是觉得她人还不错,她才懒得理她。

“既然你来伺候我,我这里大大小小就全归你管了。”丽嘉说,这么能干的人,不用白不用,她对其他站着的人说,“以后你们都要听翠枝姑姑的话。”

袁赫去给贵妃送药膏,红疹并没有消下许多,但是不痛不痒,秦云颐笑说,“看不见就当没有了。”

“娘娘这个,臣确实诊不出。”袁赫说,“娘娘不若叫刘御医过来看一看?”

秦云颐敏感的看一眼妙安,以为是她去和袁赫说了什么,妙安一脸无辜的回望,我什么都没说呀。

秦云颐说,“刘御医因为陛下的龙体,翻书配药,已经很辛苦,就不要拿我这些小事去烦扰他。”

“既然不痛不痒,就别管它了。”

“臣回家时和父亲说过娘娘的症状,父亲很担忧,但他没亲眼见过娘娘的情况,也不敢说。”袁赫说,“虽然宫里也曾有过请民间的大夫进宫,但是太医院却没有这么的职责呢。”

秦云颐想了一下,“袁大夫若是不嫌麻烦,那就用我的名义请他进宫一趟。”

“我也许久没见他,正好聊聊。”

袁赫点头应下,“那我这就回去让父亲准备。”

秦云颐要请人进来,也不用和谁交代,只着人去打声招呼就成,她思索着怎么说服陛下,让袁大夫给他诊诊脉。

“我不是说袁大夫就比刘御医好啊,不过刘御医也说过,多一个人诊脉,也许多一个思路。”秦云颐说,“陛下这病,也不敢让太多人知道。”

“只是我信得过袁大夫,陛下未必会信。”

“等袁大夫进来,先给娘娘瞧瞧是什么毛病,若是瞧出来了,陛下问起,娘娘就顺带一说,也许陛下就同意让袁大夫诊脉了。”妙清说。

“幸好娘娘现在还是在隔间睡的,不然早就瞒不住陛下了。”

秦云颐默,陛下说了几次让她去龙床上睡,不过都被秦云颐用怕耽误陛下休息给拒绝了。

“娘娘,娘娘,梦嫔发动了。”妙安一路小跑的进来说,“说是昨晚就开始肚子痛,一直忍着没叫人,到今天中午才去叫的稳婆,说是产道已经开了,顺利的话,马上就能生了。”

秦云颐站起,“怎么这么突然。”

“快,韩总管在那,快叫他去梦嫔宫里,替陛下去看看,妙安,你替我去看看。”秦云颐说。

“是。”

梦嫔突然发动,不只是天清宫里措手不及,地泰宫听到信息就让人去熬催产药,药还没好,那边已经来了信,说是梦嫔已经顺利产女,母女平安。

皇后楞了一下。“她怎么生的这么快?”妇人生子,痛上几天几夜的都有,她怎么就这么顺利,从得到消息到生,有一个时辰吗?

“娘娘莫急,红果去梦嫔宫里,等会她回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夏花说,“娘娘,那催产药还熬不熬?”

“别熬了。”皇后意兴阑珊的摆手,催产药毕竟有风险,若不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不会行此险招,梦嫔已经生了公主,吕美人这个时候发动将毫无意义。

吕美人得千万生个皇子呀。

皇后按住额角,只觉得头疼,这老天爷,到底会不会让她顺心如意?

齐枞汶睡个午觉起来就多个女儿,听闻母女均安,他也挺高兴的,“赏赐送过去了吗?”

“送了。”秦云颐说,“这是单子,梦嫔是北疆来的,正好北疆供奉了些好物,我也一并给她送过去些。”

“可以。”齐枞汶只扫过一眼就放在一边,秦云颐做事,不用他担心。“趁着土还没冻上,下旨让梦嫔的母亲从北疆过来,贺一贺梦嫔。”

“这是好事。”秦云颐说,“诞育皇嗣有功,陛下要给梦嫔生位分吧,正好梦嫔的家人过来可以一贺双喜。”

“现让她享妃位份例。”齐枞汶说,“等吕美人生产后,再一并晋位。”

“吕美人那,陛下想给她个什么位分?”秦云颐问,“之前都是从嫔到妃,吕美人这要是从美人到妃,那还真是母凭子贵,一飞冲天了。”

“吕美人到时候封为婕妤。”齐枞汶说,生了两级,毕竟她的孩子是要子以养母贵的,生母位分也高,怕有不逊。

“梦嫔生产挺顺利的。”秦云颐说,“我都有心到时候想去她的产房里生。”

“一个时辰不到就把孩子生下来了。”秦云颐说,“听说孩子哭声可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体格的问题,那精气神,都说不像才出生的孩子。”

“真的吗?”齐枞汶说,“真想去看看,现在,只有等满月了再让人抱来看看。”

“我洗三替陛下去看看,回来再说给陛下听。”秦云颐笑说。

齐枞汶私下去叫来韩兴问,“梦嫔生产,没出什么岔子吧。”妇人生产从来都很难熬,怎么梦嫔就这么顺利?

“没有,很顺利。”韩兴说,“其实梦嫔娘娘昨夜就发动了,只是一直没声张,到今天下面开的差不多了才叫的稳婆,稳婆一来,一使劲,一会功夫就生了。”

齐枞汶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瞒着发动,“难道她还想和吕美人的肚子争个先后不成?”齐枞汶思索,“但是这个先后完全没有意义呀。”当初皇后为了和姚嫔争生皇长子,才会做了许多动作,这排行都这么后了,谁是老七,谁是老八,将毫无意义。

齐枞汶突然想到一事,当初他和贵妃闲谈,说道她肚子里是老七,但是论起来,梦嫔和吕美人,无论谁生了皇子,她肚子里也不可能是老七呀。

云儿当是肯定是忘记了那两个肚子,才顺口说的。

可是梦嫔现在已经生了公主,只等看吕美人生的是什么,若她也生的公主。

齐枞汶心想,那朕这个老七也是有福气的,有大福气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敌人太狡猾

秦云颐其实还是挺佩服梦嫔的,“我少数几次看人生孩子,那惨叫声隔几里地都听得到,梦嫔倒是忍得住。”

“梦嫔这是防着谁吧?”妙安说,“要不然,实在没有忍的必要。”

“许是担心自己和吕美人同时生产,到时候谁生谁分不清楚。”妙清说。

“这怎么可能?”妙安不信,“这可是在宫里,又不是在其他地,偷龙转凤哪有那么容易。”

“那可说不准。”妙清说,“不过梦嫔现在生的是公主,恐怕心安定了许多。”

“吕美人随时也要生的。”秦云颐说,“希望她也有梦嫔这么顺利就好。”

“宫里娘娘生孩子,比前朝时好多了,除了姚妃第一个孩子生的不顺,倩婕妤生完孩子后保养不当,虚弱致死,还有勤嫔意外小产,其余的娘娘皇嗣都很顺利。”妙安说,“我听宫里的老人说,先帝的妃子里,怀孕生孩子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女子生产本就不易,若还有些个防不甚防的意外,自然更凶险。”秦云颐说。

“娘娘,奴婢来给你擦药膏。”妙清说。

秦云颐伸出手臂,药膏一擦上,就火辣辣的疼,秦云颐皱眉退缩,“这本来还不疼不痒的,一擦上药反而痛了。”

“今天尤其疼。”

“可这药是袁太医特意调配过的,里头没有刺激的药物呀?”妙清闻了一下,只要淡淡的清香味,她抹了一点在自己手上,清凉凉的很舒服。

“可是疼。”秦云颐说,“先别擦了,等明日袁大夫进来看过再说。”

“好吧。”妙清说,“娘娘早点歇下,今日妙安在外头守夜。”

“好。”

袁太医来的时候,秦云颐才和陛下说,“有个大夫从小就是给我看病的,现在怀孕了,突然就想起他,就把请他进来给我看看。”

“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齐枞汶问。

“没有。”秦云颐说,“让他诊个平安脉,就是图个心安。”

“那就在朕面前吧。”齐枞汶说,“平安脉还要避着朕不成?”

“我是担心那老大夫没见过天颜,紧张出错。”秦云颐说,“我就在偏间,陛下要不放心,着人跟着就是。”

“你瞧你说的。”齐枞汶说。“那去吧。”

袁大夫须发雪白,穿一身道袍,背着一个草药香,迎风独立,还颇有些老神仙的架势,引路的小黄门态度恭敬,还以为是娘娘请来的高人。

袁大夫进去后行礼,秦云颐说,“快快请坐,累袁大夫走这一趟了。”

“老夫在家中也忧心娘娘,能来一趟,腿上辛苦减了心中担忧,好事一桩。”袁大夫说,他也不多寒暄,上前让秦云颐伸手给他瞧瞧。

“孕脉平稳。”袁大夫放下手点头说,“思绪不宁比娘娘在宫外时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浮躁,娘娘还是得静心才是。”

“陛下突然病倒,担忧陛下的身体去了,旁的一时半会顾不着想,反而心情平定了。”秦云颐苦笑说。

“事缓则圆,急是急不来的。”袁大夫说,“何况娘娘如今,急也没用,不如顺其自然。”

秦云颐点头。

妙清在边上说,“娘娘身上突然长了好些红疹,袁太医调了药,抹上去反而刺痛,这下也不敢抹药了。”

“你把那药拿来给我看看。”袁大夫说。

妙清递过去一个罐子,袁大夫细细闻了,有用手指沾了点放在嘴里尝,“此药膏是个平和方子,应当不至于引起刺痛。”

“袁大夫你看。”秦云颐伸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猩红点点,“腰背腹部上更多。”妙清担忧的说。

袁大夫按压红点,“痛吗?”

秦云颐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娘娘的铺盖仔细检查过了吗?”袁大夫问。

“全部都换了新的,还是如此。”妙清说。

“你带我去娘娘的寝殿看看。”袁大夫说,“这皮肤上出疹子,先要排查接触和入口的东西,其次再要排查外因。”

寝殿?妙清扭头看秦云颐,那个地方不好让袁大夫进去吧。

秦云颐想了片刻就说,“妙清,你带袁大夫去瞧瞧,我去跟陛下说。”

秦云颐进去的时候,齐枞汶正在这刘御医商量脉案,见她来就说,“你那个民间大夫就诊完送出去了?”

秦云颐摇头,“我让他去我寝间瞧瞧。”

齐枞汶不悦的皱眉,那个大夫虽然年纪大了,到底是个外男,怎么能随意的让进她睡觉的地方呢?

“我实话说了,陛下别生我的气。”秦云颐挨着齐枞汶坐下,摇晃着他的手撒娇说,既然都要进寝间了,再瞒着陛下可不行。

“你瞒我什么了?”齐枞汶问。

“就是,就是我身上长了点小红疙瘩,不雅观,我怕说出来陛下嫌弃我,才不敢说的。”秦云颐可怜的说。

“你不要来这一套。”齐枞汶说,“你身上有什么损伤,朕着急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还会嫌弃你。”

“给朕看看,是什么红疹?”齐枞汶拉着她的手说。

秦云颐挽起袖子给她看了,雪白的手臂上,小红疹还挺明显,“刘御医,你看看贵妃这是什么?”齐枞汶问刘御医。

刘御医告个恼,上前看了问了诊了,和袁大夫说的一模一样,秦云颐说,“袁大夫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说要看看本宫的寝具,我就让他去了。”

齐枞汶瞪她一眼,然后对刘御医说,“你也去看看,务必查出来娘娘身上这是怎么了?”

等刘御医走后,秦云颐缠着齐枞汶的胳膊,“陛下不要跟我生气了。”

“哼。”齐枞汶说,“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朕说,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我也是不想让陛下担心嘛。”秦云颐说,“再说,也不严重,除了丑了点。”

“那其实也挺严重的。”秦云颐说,“毕竟我是以色伺君,若丑了,则色衰而爱弛。”罢了还要做作的叹气。

“是啊,你要是变丑了,还有大把的好看姑娘等着朕去宠信,朕就不要你了。”齐枞汶板着脸吓她。

秦云颐低头沉默一会,齐枞汶以为她当真了,正要开口解释,秦云颐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说,“陛下以为我被骗了?”

“我才不会被陛下骗呢。”

“陛下舍不得我。”

“你知道就好。”齐枞汶说。

“再说,像我这样漂亮的姑娘可不多。”秦云颐还自恋上了。

“朕看看能有多漂亮,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齐枞汶说,他注视着秦云颐的脸,才发现,他好久都没认真的看过秦云颐的脸,那日从报恩寺回来蜡黄的憔悴的脸是他一直想遗忘的,每每见面,他也不去细瞧她的脸,就怕会再看见而心中刺痛。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种规避心理不对,云儿是怀了他的孩子才这么幸苦,他不该嫌弃她的孕期憔悴才是。

如今秦云颐的脸又恢复成以前白里透粉的好模样,瞳翦秋水,樱桃小嘴,齐枞汶摩挲着她的脸蛋,不由感慨,“真是漂亮。”

秦云颐笑着往他手上蹭了蹭。

妙清再进来时,脸色有些难看,齐枞汶本来和秦云颐说笑放缓的脸色又皱了起来,秦云颐先安抚他,然后再问妙清,“怎么了?慢慢说。”

“袁大夫的意思是,娘娘最好要换个地方住。”妙清为难的说。

“换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可是查出来什么?”齐枞汶问。

“现如今还不好说,袁大夫都钻进床下面去了。”妙清说,

刘御医拿着一方枕巾匆匆而来,“陛下,臣想看一下陛下的卧具。”

“你们这神神叨叨的是干什么?”齐枞汶说。

秦云颐已经抽出齐枞汶身后的抱枕,给了妙清,让她捧给刘御医看看。

刘御医仔细比对后说,“陛下恐怕也要换个地方养病才好。”

齐枞汶皱眉,“自上次事后,天清宫里外梳理了一遍,不应该再有。”他及时止住话头,这话不该跟刘御医说的。

“天清宫是天子居所,朕不住天清宫,住哪?”齐枞汶问,“你们看你们的病,其余事不要再管。”

等刘御医下去后,秦云颐说,“妙清,你回荣华宫,把一些的新的铺盖拿过来,许是我不睡不惯别处的铺盖,才会这样。”

瞧刘御医的样子,猜也知道问题可能是出在铺盖上。

“天气渐冷,陛下不如搬到暖阁去起居?”秦云颐说,暖阁和书房挨着,便于陛下冬天办公,偶尔会在那小憩,若是寝殿不安全了,不能搬离天清宫的前提下,不如搬到那去,应该妨碍小。

“来人,去把韦胡给朕叫来。”齐枞汶带着怒气说,一想到可能天清宫又出了问题,他就火冒三丈,一而再,再而三,真把他当个废物不成。

“陛下。”秦云颐忧心的说,“有事慢慢说,千万不要动气。”

“你叫朕如何不动气?”齐枞汶压抑着怒火说,“这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对,因为第一次的事都压根没弄清楚。”

“谁想要朕的命,朕至今还是不知。”

“这不是窝囊是什么?!”

“陛下不要动气。”秦云颐说。“这不怪陛下,都怪敌人太狡猾。”

第一百七十章 泽泻草

齐枞汶见韦胡,大部分情况下都没有第二个人在场,韦胡听说天清宫也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是后背一凉,直挺挺跪下,“是臣无能。”

“朕和信任你。”齐枞汶说,“从王府到皇宫,你替朕做了多少事,朕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很多事朕只仰仗着你去做。”

“但是为什么了?一个天清宫投毒,一个贵妃闹鬼,这两个事始终没有把罪魁祸首揪了出来。”齐枞汶喃喃问道,“是背后人太狡猾,还是你,其实没有朕想的那么能干?”

“臣百口莫辩,是臣办事不周。”韦胡说,“天清宫自上次清理过后,臣敢说之后每一个人都是来处可寻,之后虽没有日日盯着,但是也有人时不时追踪抽查,保证没有异样。”

“臣,实在是无用。”

“不,还有两个人你不曾查过。”齐枞汶说,“韩兴和韩海利。”

“韩总管一天二十四个时辰,有十八个时辰是在陛下身边伺候,至于韩海利,微臣查过,前朝后宫,他收了不少银子。”

“他收了哪些人的银子?”齐枞汶问,“你又怎么确定,这个银子都是他收的呢?”韩海利在天清宫什么身份?

韩兴的徒弟。

韩兴什么身份,陛下身边的第一贴心人。

齐枞汶缓缓阖眼,他并不想去怀疑韩兴,但是天清宫如果真围成个铁桶似的,又怎么会发生这一件件事。

“朕知道有个敌人。”

“就躲在暗处盯着朕,蛰伏伺机,随时准备咬朕一口。”

“而这么多年过去,朕还是没有找出他来。”齐枞汶说。“朕,窝囊啊。”

“陛下切莫如此,都是臣下无能。”韦胡说,“臣一定把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韦胡走后,韩兴才进来,“陛下,娘娘让在暖阁铺了床,小的寻了两个人来,陛下是要背着过去,还是坐人轿过去?”

“朕就住这,哪都不走。”齐枞汶说,“已经住了这么久,多住几天也无妨。”

整个天清宫现在是外松内紧,韩兴让宫人们都在外伺候,不要靠近殿内,这样查出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外头的禁军也已经提点过,但凡有偷摸要出宫的,都拿下堵嘴送到贞缉司去。

“可是陛下,这东西有妨碍呀。”韩兴说。

“查出来是什么东西了?”齐枞汶问。

“娘娘寝间已经全看完了,只有陛下寝殿。”韩兴说,这陛下不走,他们也不能进来检查呀,所以娘娘才说,让陛下移驾。

“就让他们进来查。”齐枞汶阴沉着脸说,“朕看着。”

韩兴只能出去回话,秦云颐听了心里咯噔,怕陛下架不住火,“去把陛下的药熬好端来。”那药有安神成分,陛下先喝了,翻检寝殿也不是一时半会,也许陛下就等不及睡了。

齐枞汶药是喝了,喝完人阴沉沉的坐在那看这他们翻检,秦云颐坐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给朕看看你的手。”齐枞汶说。

“不要了吧,很丑。”秦云颐推拒说。

齐枞汶就这么看着她,秦云颐无法,只还挽起衣袖给他看,齐枞汶让她坐到身边来,手叹到她的衣服里,然后摸到了成片的红疹。

齐枞汶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今日就回荣华宫去吧。”齐枞汶说,“回去后好好在水里泡泡,把在天清宫穿过用过的东西都烧了。”

“哪里有这么严重。”秦云颐小声说,“我想陪着陛下。”

“先前身体不好,你不放心,要粘着朕住。现在朕身体已经稳定了,这腿脚一时半会也好不了。”齐枞汶说,“就慢慢养着吧。”

秦云颐担忧的看着他说,“那陛下跟着我去荣华宫住吧。”这天清宫里的东西可能就会妨碍陛下的身体,陛下还坚持住着,那可怎么办?

“朕不能去。”齐枞汶说,现在已经是图穷匕见了,他若去荣华宫,这背后人把秦云颐也算计进去,她现在还怀着孕,若是有个差池,他会疯的。

秦云颐不说话了,只低头摸着他的手,心里是不愿意回去的,一时又想不出好理由来留下。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肚子里这个。”齐枞汶说,“朕有朕要做的事,你乖乖的。”

秦云颐看他,想问陛下知道是谁要害他吗?但是话到嘴边有咽下,换成一句,“那陛下一切小心。”

既然决定要走,秦云颐也不等了,站起来说,“天清宫的事陛下自己处置,我就回去了。”

齐枞汶点头。

“袁大夫是因为受累才入宫。”秦云颐话说一半,意思点到即止,袁大夫涉入到天清宫的秘幸中,不知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这个你放心。”齐枞汶说,“既然他是你儿时的大夫,你怀孕期间,就让他留在宫里听用,一切等皇子出生后再说。”

秦云颐点头。

甘泉宫早就调好温水,池子里拍着袁大夫说的金银花,淡淡的香味让人心神舒畅,秦云颐整个人莫入水中,妙清把所有脱下的衣物都叠好,用包布裹好,要拿到宫外去烧。

而天清宫里一直灯火通明,袁大夫和刘御医一直忙到半夜,才算是全部坚持完了,两人站在齐枞汶面前,刘御医说,“既然是老丈发现的,老丈先说吧。”

“怀孕的妇人,身体变化很大,从前用着无事的东西,也许怀孕了就用不得。”袁大夫说,“娘娘身上的疹子,除却食用的原因,就应该是接触到刺激物才生成的,听宫女说娘娘是来天清宫后才长的疹子,我就去翻检了娘娘的卧具。”

“也是老丈经验老道,是我,就从来没想过卧具的布料会有问题。”刘御医说。

“我不过是之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知道有这种可能,就尝试了一下。”袁大夫说,“果然发现,这卧具的布料,都被一种叫泽泻草的植物泡过。”

“泽泻草?”齐枞汶问,“是什么毒物?”

“不是毒物。”袁大夫摇头说,“泽泻草在民间也被称作疯狗草,传闻是狗吃了这种植物会发疯,但是对人有没有影响,并无定论。”

“没影响?”齐枞汶说,“那怎么娘娘会身上起红疹。”

“因为娘娘怀孕了,皮肤娇嫩,这往常没事的东西也许沾着就会有影响。”袁大夫说,“只要原理这种东西,娘娘的红疹自然会无药而退。”

齐枞汶思索,既然不是毒物,也对人没有影响,那就是他多思了,并没有人向天清宫投毒。

“陛下。”刘御医说,“陛下卧具的布料里也发现被这种草汁泡过。”

“但是臣和袁大夫都认为,这种草汁并不是布料必经的一道工序,为什么要用泽泻草泡呢?”

袁大夫拱手说,“刘御医说陛下经常头痛,也许是这种草引起的。”

“狗吃了这种草会狂躁妄动,人吃了一口两口没事,但是若长期在这种草汁泡过的卧具里安睡,从呼吸,身体侵入,会有影响,也未可知。”

“陛下近来容易生气,生气引起头痛,愈演愈烈。”刘御医说,“臣虽不敢明确说有关联,但既然有了方向,臣找人一试,便能知道因果。”

齐枞汶点头,“既如此,你们二人就想办法查出来,朕的头疼和这个泽泻草有没有关系?”

“老夫只是一介乡野,既已查出,老夫就该回去了。”袁大夫说,“刘御医医术精湛,一人足矣。”

“老先生莫推辞。”齐枞汶说,“因着幼时相医的情谊,贵妃很信赖先生,贵妃如今有孕,朕想留你在宫中,等到贵妃产子后,朕必有重金相酬,送先生出宫。”

袁大夫只能留在宫里,暂时被刘御医带回太医院安置,袁太医在等他,刘御医看着他,再看向袁大夫,恍然大悟,“我就说我见这老丈亲切,原来是早有渊源。”

“娘找人传信来说爹进宫了,儿子正觉得奇怪呢。”袁赫故意说,“爹跟着我去值房住一夜,明日儿子再送你出宫。”

“你且慢。”刘御医说,“第一你爹一时半会出不了宫,第二你爹这些时候得和我住。”

“至于什么,你不要问。”

袁赫疑惑的看向爹,“无事,我就进宫来看个旧主顾,你给你娘带句话,让她别操心,到时候我就回去了。”袁大夫说。

像刘御医这样级别的太医,得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四个药童伺候着,刘御医给他介绍,“这边房里是我的医术,那边房里是我收集的一些药材,老丈要敢兴趣,尽可以去看。”他对药童介绍说,“这位袁老丈,在这住的时候,你们就当他是我一样伺候着。”

“用不着。”袁大夫说,“老夫身子骨还硬朗着很,不用人伺候。”

“也是。”刘御医说,“袁老丈要不习惯,把袁太医叫过来伺奉也是一样。”

“我起先只认为这袁赫是我介绍的,娘娘才那样信重,现在看来,恐怕根本就不是我的原因。”刘御医笑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洗三

梦嫔洗三,秦云颐亲自去看了热闹,有贵妃在,场子就还能看,不然太后陛下皇后都缺席,贵妃要还不去,就太凄凉了些。

四公主被稳婆抱在手里用葱打屁股,哇哇大哭的声音穿透了房顶,那藕节似的胳膊腿使劲甩,稳婆单手都有些抱不住。

“双手抱着,别摔着了。”秦云颐看着惊险就说。

“四公主这精气神,真是好。”贤妃说,“应该是好带的乖孩子。”

“也是个心疼娘的好姑娘。”吕妃说,“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一点都没折腾她娘。”其实在座的谁不知道梦嫔也是疼了大半天才生下来的,但是谁都当不知道,就当是真的一个时辰就生下来了。

夸几句梦嫔就要说几句自己当初生产的痛,再转会到孩子身上再聊几句,这有孩子的妃嫔每每聊天都是如此。

秦云颐原先不耐烦听她们说这个,现在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姚妃笑说,“贵妃如今也能懂我们的乐趣了。”

秦云颐笑说,“那还是远远不如。”

“娘娘这肚子不见大。”吕妃说,“娘娘果真是仙女儿,怀了孕也这么漂亮,我那时候怀孕,整个人肿的跟发面馒头一样,难看的很。”

“我吃的不多。”秦云颐说,“就担心肚子里孩子长的不大。”

“太医怎么说?”姚妃说,“其实也不要追求吃的太大,也不好。”想起自身,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怜嫔陪在末座,瞧着那些人假模假样的恭维贵妃,就觉得好笑,但是她今日还有别的要紧事,也就收敛了神色跟着恭维几句,“娘娘,陛下的身体可好些了?”怜嫔说,“我等人见不到陛下,只能独自心焦忧虑。”

“今日是四公主的好日子。”秦云颐说,“你若真是心忧陛下,自去天清宫请安就是。”

“陛下现在能见咱们了?”怜嫔问。

“陛下就算不见你,这领路的小黄门总会和你说一句,陛下的身体已经无恙,也能解你的心忧之情不是吗?”秦云颐说。

“嫔妾自知身份低微,不能入天清宫的门。”怜嫔说,“贵妃不想说不说就是,何至于这么作践嫔妾。”

“梦嫔现在好吗?”秦云颐不看她却问梦嫔的宫女,“若是她有精神,本宫进去与她说几句话。”

“娘娘已经梳妆好,在等着贵妃呢。”

秦云颐起身进了内殿,稳婆收了盆里的金银,抱着四公主也告退了。

“咱们是再坐坐,还是各回各处?”贤妃问。

“还是等贵妃出来后,咱们再走吧。”佳妃说。宫人已经送上各色茶点,大家也是难得聚的这么齐整。

妃位都没走,余下昭仪婕妤类的自然更不能走。

“你要是想知道陛下的情况,问我们就是,为何非得巴巴的去问贵妃,自讨没趣。”吕妃也是嘴欠的,搭理了怜嫔一句。

没想到怜嫔直接说,“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天说是去天清宫伺疾,其实连陛下一面都没见着,嫔妾问你们,也的问的着才行啊。”

“你。”吕妃恼羞成怒。

贤妃却按下了她,“吃你的茶,闲事莫探。”

姚妃安抚的看她。

“怜嫔是了不起的人物,瞧不上我们这些能入天清宫伺疾的妃位。”吕妃说,“本宫等着看,怜嫔什么时候能进天清宫,得见圣颜。”

“说起来位分也就是明面上瞧着好看,不过是进宫时间长些,有运气好诞下了陛下的子嗣,其实说起来,侍奉陛下的时候,少的叫人可怜。”怜嫔说,“嫔妾如今虽还只是个嫔位,被卡在天清宫外不能进去,但若嫔妾能进去,就算强权压迫,怎么着也得见着陛下的面才行。”

“谁知道陛下是不是也想见见她人呢。”

怜嫔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贵妃把持了陛下,不让陛下见其他人,贤妃本就不参与她们的事,提醒一句,不听就算了,吕妃这下也不用人劝着,也不和她搭话了。

秦云颐本来在里头和梦嫔说话,宫人进来把吕妃和怜嫔的口角说了,秦云颐晒笑,却对梦嫔说,“陛下已经让你领妃位的份例,等到过了礼部的明路,下次天清宫你也可以去了。”

梦嫔说,“不说陛下,就是嫔妾生病,也只会选喜爱信任的人伺疾,娘娘叫嫔妾等去伺疾,是全了嫔妾们的脸面。”

秦云颐闻言笑说,“怜嫔生的一张利嘴,你却是通情达理的很。”

“看来一样是北疆的水土,养育的也不是一样人。”

梦嫔低头笑,“嫔妾虽生在北疆,也是诗书礼仪的拘着长大。”

“怜嫔不同,她们本就生活不易,也就不会有闲情逸致去学些个人情道理。”

“你娘如今应该在准备来京的路上,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正好留在京中过年,等开春后再返回北疆。”秦云颐说,“你家在京中可有置产?”

“原本是没有的。”梦嫔说,“承蒙陛下恩典,嫔妾的母亲能来京中小住,嫔妾已经托好友在京中置办一处小宅子,好等候她们的到来。”

“是啦,英妃的弟媳妇和你是闺中密友,想必也会帮你将此事办的稳妥。”秦云颐说。

“其实每次北疆来人,都会互相带些东西,萧家此次也会有人同嫔妾母亲一起同行,路上也好互相照应。”梦嫔说,“这次嫔妾的母亲应该也会把怜嫔的家人带上。”

“怜嫔是聚族而居,你母亲难道要她所有族人都带上京来?”秦云颐诧异说。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梦嫔说,“他们在北疆身无长物,来京中闯一闯,许是能闯出什么名堂。”

“那也是。”秦云颐说,“怜嫔该谢谢你才是。”

“嫔妾怕是当不起她的谢。”梦嫔说,“也许其中有怜嫔不相见的人,到时候也一并带进京了,怜嫔不要怪我才好。”

秦云颐从内殿出来,“都散了吧,不要扰了梦嫔和四公主的休息,等到满月那日,大家再好生的热闹。”

“是。”众妃起身说。

等出了梦嫔的宫,秦云颐回头对怜嫔说,“怜嫔,你过来。”

怜嫔走到面前站定,“娘娘有何吩咐?”

“吕妃进宫比你早,年资比你久,位分比你高,还育有皇子,你什么身份?敢对她当面顶撞?便是佳妃,同为妃位,同样育有皇子,只因比吕妃晚进宫,在她面前还得客气着。”

“怜嫔是自觉自己已经是怜贵妃了,还是怜皇后?”秦云颐温和的笑着问她,只言语却不是表情那么轻松。

“嫔妾和吕妃姐姐说着玩呢,吕妃姐姐都没当回事,贵妃倒是会给嫔妾扣帽子。”怜嫔说,她自觉贵妃要脸面,不会当场发落,就算发落,她也不是个喜欢动手打板子的人,颇有些有恃无恐。

“看来你是觉得自己是怜皇后了。”秦云颐说,“这么大胆的和本宫回话。”

“娘娘的帽子越扣越高,嫔妾不敢戴。”怜嫔说,“娘娘想罚嫔妾,罚就是,嫔妾都受着。”

“谁叫嫔妾是嫔,而娘娘是贵妃呢。”

“本宫原还想教化你,现在看来,是无用了。”秦云颐叹气说,“也是,教规矩的嬷嬷去了好几波,规矩不见长,嘴皮子越发厉害。”

“可见这天下有些人,是记打不记教的。”

“来人啊。”秦云颐说,“怜嫔,对上不恭,出言不逊,掌嘴二十。”

她又对其他妃嫔们说,“你们都在这观刑,也帮怜嫔好好长长记性。”

怜嫔叫人扭住,正要说话,就被人捂住嘴巴,掌刑人拿了一个二尺宽的桐油尺子,一尺子下去,嘴巴通红,似要滴血,怜嫔哀呼一声,再说不出话来。

秦云颐坐上步辇走了,其余妃嫔围成半圆,就这么看着怜嫔的嘴被打的皮破肉绽,血肉模糊,“二十。”掌刑人打完最后一下,收起尺子,行礼后走人,余下人也都各散去。

金昭仪留在最后,对怜嫔的宫人说,“赶紧去叫太医,好生处理,不要留下疤痕来。”

怜嫔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痛晕过去了,还是被众人看着打嘴巴气晕过去。

“你今日是故意的。”姚妃对吕妃说,“贤妃都让你别说话了,你还要去刺激怜嫔,叫她口无遮拦,惹恼了贵妃。”

“她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吕妃说,“仗着有陛下几分宠爱,那屁股恨不得翘上天,一直以来都瞧不起咱们,我倒要看看,等她对上陛下真正宠爱之人,她还有什么底气?”

“她只是狂妄了些。”姚妃说,“这也正常,哪个得陛下喜欢的人不狂妄呢?”

“贵妃就不。”吕妃说,“她只是冷着咱们,但你何曾见过她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

“贵妃是绝顶聪明之人,她若知道,是你借她的手去对付怜嫔,我怕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姚妃说。

吕妃这才觉得害怕,她有些拧眉,“不过贵妃也是奇怪,她向来是不喜欢打打杀杀这样见血的事,要罚也是戳着肺管子去罚,不会这么直白,怎么这才还掌上嘴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后移宫

妙安在替秦云颐整理头上的发钗,也发出疑惑的询问,“娘娘今日怎么让人掌怜嫔的嘴?打的那么血肉模糊,不像娘娘的性格。”

“好好的说她不听,只能让打让她长长记性。”秦云颐说。

“就怕别人说,娘娘依仗着肚子怀了龙嗣,行事猖狂了。”妙清说。

“怀孕后行事猖狂,这不是正常的吗?”秦云颐说,“如今陛下要养病,皇后闭宫不出,我若还不使点雷霆手段,这宫里就要乱套了。”

“娘娘从前行事周全,都有那么多人说娘娘的不是,娘娘现在决定要立规矩,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说呢。”妙安担心说。

“不过是让他们发出果然如此的感叹。”秦云颐说,“无需在意。”她骄纵是早有名头,如今她就算真骄纵,也越不过当时的名头去。

袁大夫只每天来荣华宫坐坐,过问娘娘的衣食住行,其余不管。

秦云颐软软的求他,“陛下那头要紧。”

“刘御医正在以身试药,试泽泻草的作用,再对症下药。”袁大夫说,“用不到我。”

“如果查出病因,陛下的头疼能医好吗?”秦云颐说,她没有亲眼见过陛下头痛的模样,但是照韩兴说的情况,陛下头疼时很痛苦。

“说不好。”袁大夫说,“这身体的损害,往往是不可逆的,就像人得了风症,除了预防不要在换季变天时着凉,其余毫无办法,只能生受着。”

秦云颐叹息。

“娘娘如今先顾着自己比较好。”袁大夫说,“岁月不饶人啊,娘娘的头胎,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有袁大夫在此看顾,我就算想有事也不能呀。”秦云颐笑说。

齐枞汶不准秦云颐再去天清宫,怕她受影响,秦云颐却依然每天都去天清宫坐坐,与他聊聊天,“陛下都不怕死,我说要和陛下同生共死,这就怕了,可怎么行?”

齐枞汶看她,“你没必要逼朕离开,天清宫已经处理了大半。”

“既然已经处理了大半,陛下又何惧我来。”秦云颐说。

齐枞汶叹气,“你就算要任性,也想想你的肚子吧,他可经不起闪失。”

“袁大夫说他好好的,陛下无需担心。”秦云颐说,她主动挽起袖子给他看,“你看,我回去住了两夜,红疹就消了,药都没涂。”

齐枞汶摸着她的手臂,“这次也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皮肤经不住这草药,起了红疹,朕还会瞒着鼓里,被这些药草日日侵染着,最后变成一个暴躁的疯子。”

“这是陛下福泽深厚。”秦云颐说,她顿了一下,“我去找妙平问过,陛下的一应布料都是织造局送上来的,宫里只浆洗,浆洗的地方,浆洗的人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可疑,恐怕这事不是出在宫里,还是出在宫外。”

齐枞汶点头,“韦胡已经去两处织造局了,等他回来,就有决断。”

“陛下怕打草惊蛇只愿意偷偷的查,我倒觉得,不如放开了查。”秦云颐说,“打草惊蛇也可以是引蛇出洞。”

齐枞汶默然,他不是没想过,不过一想到登基已经十年,还会被人谋害,说出来实在不好听。

“不然外面也猜测,宫里的风水是怎么了?”秦云颐絮叨说,“今年是接连不利,太后娘娘都病了大半年了,还不好,陛下和皇后也接连病了。”当然皇后不是病了,他们都心知肚明,但是宫外人不知道啊。

齐枞汶突然眼睛一亮,“太后的病缠绵这么久,和玉寿宫里的人有没有关系?”

秦云颐看他,“应该不会吧,可是如嫔贴身伺候着。”

“她那贴身伺候,也不过是床前转移一下药碗,还能做旁的不成?”齐枞汶说,“把玉寿宫所有的人手都换了,若太后还不好,再换回来,可若是太后好了,那那些人就是大问题。”

“朕刚好借此机会,再好好的调查一番。”齐枞汶说。

“陛下想好了就成。”秦云颐说。

陛下突然下旨,让太后迁至真元殿养病,一应伺候人等都留在玉寿宫,不得同行,内司另派了人去伺候太后。

真元殿是先先帝喜爱道教给自己修的一个冥想静思的地方,在宫里的位置有些偏辟,先帝时就已不用,只命人日常打扫,平常没有多少人往这边来。

现在被内司从里到外清扫个干净,换上干净的用具,太医院的太医和袁大夫等候在这,背着给太后诊脉,重开药方。

太医院在袁大夫诊脉后,把先前的脉案和医案都拿给他看,其实对这个凭空出现的民间大夫,太医院颇有微词,觉得乡野末计,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谁叫陛下和贵妃都信任他呢,这会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脉案没错,药也下的对症。”袁大夫说,“照理说,太后该早好了。”

太医听到这句话,心里的不满顿时消失了,他拉着袁大夫的手说,“因为太后的病,先后已经有四个太医被赶回家了。”

“但是这前前后后,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来。”

“袁大夫,在陛下面前,你一定要替我们好好解释一番,不是我们无能呀。”

袁大夫点头说,“先照这个方子,让太后吃上三剂再说,若是有好转,陛下自然会明白,问题不出在你们身。”

太后突然移宫,贤妃去问贵妃,接下去还要不要去给太后伺疾。

“暂时不用去了。”秦云颐说,“陛下给太后寻了个清净地养生,也是祈盼能有祖宗的庇佑,太后能好的快些。”

“请安等太后好了后再去,也不迟。”秦云颐说,“你让人去说一声,最好这些天,她们连真元殿那个方向都少去,免得引起误会。”

贤妃点头,大家都不愚笨,太后移宫的事,仔细想想就知道不简单,不管陛下怀疑什么,这个时候往太后身边凑,都是居心不良。

“总感觉要变天了。”贤妃若有所思的说。

“这都快冬日了,要变天也很正常。”秦云颐当真在讨论天气说。

韩海利出宫去替陛下传旨,从那人府里出来,掂量着袖笼里的荷包,马车行驶后一段时间敲敲窗棂,“时间还早,去前门栏子消遣消遣再回宫。”

“得嘞。”驾马的人说。他是健全男人,去花柳地还能理解,不知道韩海利一个阉人怎么也那么喜欢往花柳地钻。

不过不要紧,反正有人请客,不玩白不玩。

前门栏分上下九栏,上九栏都是院套院的销金窟,里头就是倒酒的丫头,都收拾的齐头整脸,要价最高的花娘,在十八岁之前都只陪喝酒不睡觉,十八岁挂开苞,只要过了那夜,就和最贵无缘。

下九栏多半就是一个四合院子,一个妈妈带一个龟公,一个杂事婆子,就能管上四五个院子的事,拿钱办事,办事走人,主顾多为走卒商贩,韩海利给银子让人去上九栏玩,他自个儿则去了下九栏的院。

妈妈看见他来,都一抖,但还要挤着笑容上前来接待,“爷可好久没来了?快请上坐。”

“没工夫跟你废话,老规矩。”韩海利说着把才挣来的荷包扔在了桌上,分出闷闷的重响。

妈妈见了银子,哪里还有对他的害怕,“官人请等着,姑娘马上就来,才从上九栏来的上等货,保管也满意。”

韩海利喝了一盏茶,等到姑娘带到他身前,十八九的姑娘,胸脯鼓鼓,腰肢细细,乌发如云堆在耳侧,他怪笑两声。“这么好的姑娘,你也舍得?”

“能伺候官人是她的福气。”妈妈说,“要是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官人尽管教训。”

韩海利摆手让她出去。

妈妈才出的房门,还没走到月亮门,后头的房间里就发出一声高亢的惨叫声,过后,就再无声息,龟公在月亮门上张望,“妈妈,这么好的货色,就这么折了,你也舍得?”

“本就没花几个钱。”妈妈往地上啐一口,“上九栏都调教不好的丫头,要送到下九栏来,我才懒得费那功夫去调教,碰上海官人也是她的夫福气,好歹也卖了个高价。”

“这个海官人,出手阔绰,怎么不去上九栏,老来咱们下九栏干什么?”龟公不解。

“他这样来一次死一个姑娘的做法,到了上九栏,早就被人查清楚了。”妈妈说,“你别多嘴,去找麻袋来,等他走后把尸体一装,趁天黑,往乱葬岗一送就啥事都没有了。”

韩海利心满意足从房间离开的时候,好好的姑娘早已伏倒在床,人事不醒,背后是交错的鞭横。

第一百七十三章 鬼再来

韩海利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另一间厢房喝茶,不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一个做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

韩海利起身,拱手,“侯爷。”

来人摆摆手说,“咱们约在这种地方见面,就不要叫什么侯爷了。”

“这个院子,里里外外都已经叫我用银子喂熟了,不会有不识相的人来打听。”韩海利说。

来人正是夏伯侯江达之,皇后的二胞兄,他带着些微嫌弃坐下,“不说我说,你喜欢玩女人,自己置办个院子,想怎么玩怎么玩,又干净又舒心,何必选在这种地方。”

“这有这的好。”韩海利却不深说,他知道侯爷也看不上他们这种阉人玩女人,何必和他们解释。

给钱就能爽,爽完就走了,一点麻烦都不会有,若是自己置个院子,那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那,得不偿失。

“陛下的身体如何了?”江达之问。

“除了不能行走,其余已经无碍。”韩海利说,“贵妃已经回荣华宫住去了。”

“贵妃的肚子到底有没有办法?”江达之试探问道。

“侯爷满宫去找,也找不到敢对贵妃下手的人。”韩海利说,“我更不敢。”

“嗨,担心那个干什么?现在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江达之又说。

“陛下不曾找人看过贵妃的肚子,贵妃自己也没这个意愿,所以到底是公主还是皇子,未可知也。”韩海利说。

“给贵妃诊脉的太医原来只有刘御医和他的徒弟袁太医,最近贵妃从宫外请进来一个袁老大夫,说是小时候受他看过,如今养在宫中,专为荣华宫所用。”

“袁大夫?”江达之问,“你可知道他从前是在哪个医馆坐诊?”

“没听说过。”韩海利说,“侯爷去可以打听打听,只听说一直是在京城里行医,当年能给秦家看病,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江达之点头。

“最近内相公们跟陛下禀报政务时提及了立太子吗?”江达之问了今天最重要的问题。

“陛下好似已经嘱意要立二皇子为太子。”韩海利说,“陛下病后,只有二皇子被召进天清宫应答,陛下还特意屏退了左右,听陛下过后的口风,显然二皇子应答的不错。”

江达之锤桌,“陛下既已有了主意,为何还把我们玩弄在鼓掌中。”

“不过陛下既没有下明旨,也由着王相公和薛相公互道利弊。”韩海利说,“我揣摩着,陛下许是想身体好了,能出席册立太子的仪式了再下旨。”

江达之阴沉着脸,既然还没下旨,那就一切还有可能。

江达之走后,韩海利抚摸着桌面上并排着的五个金锭子,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贵妃回荣华宫居住,后宫人都在揣测,是不是陛下大好了?可是陛下免了所有妃嫔的伺疾,也不到后宫来,还是见不着陛下。

到底是好还是没好。

现在已经没人猜测贵妃是惹恼了陛下才从天清宫出来的。

贵妃自进宫起,不,进府起就是荣宠不断,独宠的日子太久,久到已经让人生不起心思嫉妒,只盼着陛下能从指缝里漏出些时间给她们,就满足了。

贵妃出宫,怀孕,久不回宫,回宫后和陛下互不相见,是她们第一次见到陛下和贵妃间原来也会心生隔阂,贵妃无子却宠冠后宫,如今有了身子,却被陛下冷落,不知道多少人在后面看笑话。

谁成想,陛下突然一病倒,只留贵妃在他身边伺候,什么隔阂,什么冷落,都像是个笑话,贵妃隔空扇了她们的脸,叫她们不要自作多情,以为陛下厌了她就会有她们的好日子过。

怜嫔伤了嘴,喉咙干痒,都不能张嘴喝水,只能用芦管小口的嘬饮,嘴上每痛上一分,心就恨上三分。

“叫水笙来。”怜嫔呜呜的说着。

“娘娘,你可千万别说话了,现在嘴角都糊了药膏,你一张嘴说话,嘴巴就裂了,好的更慢,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宫人劝说道。

“她若再不去,就让她替她师傅收尸。”怜嫔恼怒说道。

水笙接了通知,在屋里枯坐了半宿,怜嫔不是让她去装鬼,是叫她去吓掉贵妃的孩子,师傅教她,小打小闹无事,千万不要沾上人命,人只有自己的一条命,多沾了别的人命,背不起。

可是她若不去,师傅就要死了。

水笙深深的闭眼,师傅,她该怎么办。

内司已经派人来荣华宫布置产房,秦云颐不懂,袁大夫亲自去监工,“旁的不要紧,第一要紧的是暖和不漏风。”

“袁大夫一照面就让人把家具都送回去了,说是那些厚重花哨的家具,太沉闷了,又占地方,让娘娘瞧了心中不喜。”妙安去学了回来告诉娘娘,当个笑话听。

“由着他去折腾吧。”秦云颐说,“因为我的缘故,他被困在了太医院,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当年曾经立誓不子子孙孙不进太医院,结果他儿子进来了,他最后也没逃脱,又回到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奴婢瞧袁大夫日子过的还挺舒坦的。”妙安说,“住在刘御医的院子里,使唤着刘御医的药童,想吃什么就让内膳司去做,妙平打过招呼的,谁也不会慢待他。”

“对了,刘御医试药的话,那袁太医呢?”秦云颐突然想到说,“他自进宫来就跟着刘御医,外人也都当他是刘御医的弟子,这种时候,总不会置身事外。”

“他若这次置身事外,过后就可以跟我一同回家,不用再在太医院待了。”袁大夫正巧被领进来,听了这句话就接到。

“试药可是有的风险的。”秦云颐担忧的说。

“刘御医一个半百老头都以身试药了,他一个年轻小伙子,装不知道,行的通吗?”袁大夫说,“刘御医倒是没主动叫他,是他自个先开口的。”

“毕竟进太医院来,受他照拂不少,做人不能没良心。”

秦云颐看他,“这天底下还是有好太医的吧。”在这之前,袁大夫嘴里可没太医一句好话。

“那我也不能骂自己儿子是王八蛋呀。”袁大夫说,他停顿一下后说,“年少时人心眼也小,一点事能记一辈子,其实我早该回来打听,要知道那孙子,因为误诊掉了脑袋,我也不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可见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秦云颐笑说。

“若真有这么好,天地间就没有那么多怨事。”袁大夫说,“不提这个,这种越想越胆寒的东西,经不得细想。”

秦云颐轻笑。

晚间秦云颐多吃了一碗饭,到要睡的点也睡不着,让妙清坐着看,她则在屋里兜圈转悠,“顶的难受。”

“要不要去拿点消食的药丸子来。”妙清说,“娘娘就是之前吃的太少了,胃也

跟小了,才会多吃一点东西,都难受。”

“我已经在尽量吃了。”秦云颐说,“慢慢来,不着急。”

妙清准备起身去准备热水来给秦云颐泡,"烫烫脚也许就舒服了。”

才走过隔间,就被迎面一阵大风吹的往后退,她偏头躲风,余光看见一闪而过的白衫,心中一惧,立马回头往秦云颐那跑去,“娘娘。”

秦云颐捂着肚子,看着房顶,那白色影子消失在那个方向。

“妙清,关门。”秦云颐当机立断的说,是人是鬼,今日就见个分晓。

妙清不肯离了秦云颐身侧,高声喊了外面人进来,“把门都关紧了,你们就在门口站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抓鬼

寝殿里所有儿臂粗的蜡烛都被点亮,只把殿内照的明晃晃如同白昼一般,妙清警惕的看着屋梁上的阴影,“娘娘,不若再喊些人来。”

“不用。”秦云颐说,“把门窗看紧了,确保让它跑不出去就行。”她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的等候。

“云儿——”飘忽忽的声音传来。

妙清一脸紧张。

秦云颐安抚她,不用担心,仔细听她要说些什么。

“我死的好惨啊。”

“你是谁。”秦云颐这才问道。

殿内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声,仿佛刚才的一声云儿只是她们的臆想。

“娘娘,奴婢还是再去找些人来吧。”妙清说,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云颐摇头,“她可是好久没出现了,万一吓着她,以后再也不出现了,我们去哪里找它?”

“娘娘,咱们现在连它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妙清说,“它总不会是因为好事才来找娘娘,要知道,她上次出现,可是害的勤嫔小产的。”

“不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就一辈子是个隐患,不如今天弄个清楚明白。”秦云颐说,“什么后果,我一并担了。”

“娘娘——”

妙清猛的回头,没有其余人进到里面,她没有开口,谁在叫娘娘。

“娘娘,我有冤情,还请娘娘明鉴。”

秦云颐看一眼梁上,“明人不说暗话,你有事要求本宫,却连面都不露,装神弄鬼,本宫可没有那么好性。”

“我师傅叫人抓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水笙躲在角落的梁上,看着秦云颐的侧面,一脸认命,她想过干脆推倒了贵妃,只要贵妃小产,她就能救得了她的师傅,但是勤嫔那个孩子,已经让她做了大半年的噩梦,同样的事她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且怜嫔那样的人,就算如了她的意,她真的会信守承诺吗?

“我救不了她,我也不能看着她去死而什么都不做。”水笙说,她来装一次鬼吓吓贵妃,若是能稳住怜嫔,也许她还有机会去找她师傅,若是这次避免不了会露馅,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师傅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既然都是死,不如试一把。

听到死这个字,妙清明白,这就是个大活人,心里的惧怕一下落到了实处,她扬声说,“你有什么苦楚,出来跟娘娘求个情,娘娘心好,指不定能帮你,你和你的师傅,就都能活着了。”

“娘娘帮不了我。”水笙叹息后说,“有人要害娘娘,娘娘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用掌风拍熄一排烛火,在黑暗中潜了出去。

烛火突然熄了,妙清护住秦云颐,等到没有动静了,她才叫人进来把蜡烛再点上。

“不用点了。”秦云颐说,“不,还是点着。”人都走了,再点那么多蜡烛也没有用,但是很快她又变了主意,让人继续点蜡烛不说,还说让太医来一次,就说荣华宫闹鬼,我受了惊吓,肚子疼。

“娘娘?”妙清疑惑。

“她的身手,来去如风,咱们就是关着门也抓她不住。”秦云颐说,“你说她为什么要自爆行径,还说了那番话。”

妙清偏头,“难道她是故意的?”

秦云颐点头,“她的师傅被人抓走了,所以她是被迫来装鬼吓我的。”秦云颐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人要害我,她是听人的命令,和我无冤无仇。”

“若是今天荣华宫静悄悄,不管是她还是她师傅,都惨了。”

“但是只要今天放出我被鬼吓到保胎的消息,她们就能暂时无优,明日你去跟妙平说,让她留意下后宫诸人,有没有人特别高兴的。”

“如果她聪明,能借此说动背后人能让她去看一眼她师傅,咱们寻着动静找过去,不是没有机会。”秦云颐说。

妙清点头,“奴婢这就去。”

荣华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天清宫,齐枞汶听说秦云颐要卧床安胎,就急着要过去看,韩兴拦住了他,“陛下,陛下眼下的情况,除了四相和娘娘,旁人可不知道,陛下要这么出去,那可就是世人皆知了。”

齐枞汶颓然,若世人都知道他不良于行,怕是要趁早劝诫让他把太子定下,可是他还想再等一等。

毕竟齐枞汶的执着了十余年,哪里是秦云颐一两句话就能说动他的。只是女人心软,盼着孩子平安喜乐就好,不求有大造化。但是皇家哪里有真正平安喜乐的孩子,你不害人,你也得有本事提防着别人来害你。

梦嫔的肚子先前一直说是皇子,结果出生就是公主,这也让齐枞汶多了一个坚持的理由,是不是吕美人也是如此,明明是皇子,生出来却是公主,而云儿生了皇子,就是天命所归,合该他是太子,不是他的私心。

他现在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云儿生产后在来敲定太子的人选。

“那你替朕去看看。”齐枞汶说,“韦胡如今不在宫中,你带着内刑司几个人去把这事查个清楚。”

袁大夫给秦云颐把脉,自然知道她是无碍的,所以摇着头说,“娘娘又调皮了。”

“我嫂嫂来找我了。”秦云颐收回手,整理下袖口,“得遇旧人,难免激动,底下人就误会了。”

袁大夫怀疑的看她,“娘娘,这世上并没有死而复生的事。”

“我知道。”

“知道,娘娘还说的什么话?”袁大夫说,“娘娘的嫂子早就入土为安了,再说她也不是那种势力浮夸之人,怎么从前娘娘落魄的时候她不来找娘娘,眼下却要来找娘娘,可见是有人作祟。”从前经常出入秦府,对秦云颐的嫂子也有短暂的认知。

“有人作祟,就更要弄清楚。”秦云颐说。

太后搬到真元殿去,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生面孔,太后意志昏沉的时候还以为是陛下要圈禁了她,想到她当皇后时被先帝关禁闭,现在当了太后还是要被陛下关禁闭,说起来实在是可怜,忍不住就泪流两行。

但是她的嬷嬷没有带过来,身边没有人和她一起追忆往昔,痛骂现在,再多的感慨也只能咽下。

但是在真元殿喝了三碗药后,太后就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至少不会再觉得自己随时要死了。她倚在床边上,开始有精神想些有的没的,“陛下上次来见哀家时是什么时候?”

宫女憨憨一笑,“那时候奴婢还没有伺候太后娘娘,不清楚呢。”

太后说,“陛下懈怠,后妃也懈怠了,知道哀家在这里养病,也不过来请安问好。”

“陛下龙体微恙,正在天清宫养身子呢。”宫女说,“至于后宫娘娘们不来真元殿给陛下请安,是陛下说的,不让人打扰娘娘养病。”

“陛下连皇后都信不过?”

“皇后早些天开始闭宫不出,这些天是当真没出来。”宫女说,“陛下也不管她。”

“许是要等吕美人生产后才会出来重新走动。”

太后眯着眼,“现在给哀家开药方的人是谁?他的药哀家吃了有用,先头怎么不见他。”

“这个袁大夫,是贵妃叫进宫来的。”宫女说。“因为救了太后,陛下特意恩准他可以留在宫内,等贵妃生产后再离开。”

“贵妃也不来。”太后说,“这是仗着肚子里有货就抖了起来。”

“听说荣华宫昨夜遇见鬼了,贵妃受了惊吓,现在正在卧床养胎呢。”宫女说,“太后娘娘先前在病中,人事不省,娘娘们来了也就在隔间外磕个头就走了,如今不如去和外面说,陛下已经太好了,恢复请安,让宫里其他娘娘来跟太后说笑话,打发时间。”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太后卧病

太后觉得身子有些好了,想要见如嫔,宫人也不敢直接回玉寿宫叫人,先报到陛下那,齐枞汶听闻后询问,“太后的身体好些了?”

“精神好了许多。”宫人低头说,“再过两三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把太后的药案给朕看看。”齐枞汶说。

宫人是早就被人提醒,陛下也许要看太后的药案,就随身带着的,这时真好奉上去,齐枞汶仔细看了,袁大夫出的药方和之前太医院出的药方除了些微剂量上的差别外,就没有其他差别。

果然,太后的久病不愈是有人在搞鬼。

齐枞汶实在厌烦了宫里这样那样的事,他的事事关重大,不好轻易处置,太后这倒是不用顾虑,齐枞汶下令把玉寿宫所有的人都打入内刑司审问,因为兹事体大,涉及人多,着刑部大理寺,各派人手来支援。

“太妃等人都迁至另外院子待着,把玉寿宫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

丽太妃听到前头殿里闹闹糟糟,还奇怪,“太后如今都不在,怎么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让她收拾些随身物品,暂时到翡翠轩居住,丽太妃肯定要问这是怎么了。

“陛下已经知悉,太后的病是人为的,大为恼怒,严令要查出背后下手之人。”来人说,“恐

怕要查清楚了,太妃才回来。”

丽太妃哦的一声,等收拾后带着宫人就要走,来人伸手拦下了,“只有太妃要去翡翠轩,这些个宫女嬷嬷都要留下。”

“留下她们做什么?”丽太妃说,“难道你怀疑这事是我做的不成?简直荒唐。”

“不是怀疑太妃,如今玉寿宫里能囫囵个出去的,只有太妃你们,就是如嫔,也得经过盘问后在出去。”来人说,“其他太妃的身边人也是一样的。”

“放心,翡翠轩里伺候的人是尽有的。”

丽太妃皱眉觉得有些不详,但是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回头对她们说,“反正这事和咱们没关系,行得正,不怕他们盘问。”

至于其他的也小心些不要多说。

太后听到消息后先是生气后才是后知后觉,“你说哀家生病总不好,是因为有人在给哀家下药?”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宫人耐心的说,“不过陛下严令要查,是一定会查出来的。”

太后拍被,“好大的胆子。”

“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敢背叛哀家。”一想到是身边人做的,太后更觉生气,“丽太妃,肯定是她干的,她这个满肚子算计的坏种,从前那么嚣张跋扈,怎么会过几夜就变好,不过是从明晃晃的坏变成暗搓搓的坏。”

“肯定是她没错,让陛下把她下到大牢,好好审问。”

“丽太妃毕竟也是先帝的女人,没有确切的证据,陛下也不好把她直接下大狱。”宫人劝道,“只要最后查实,是她动的手,陛下也绝对不会轻饶了她,太后只需放宽心等待就成。”

玉寿宫这事闹的有些大,反而把荣华宫闹鬼的事给遮掩过去了,只是依稀听到风声,仔细去询问,却又打听不到什么。

怜嫔找来水笙,“过两日,你再去吓贵妃一下。”虽然这一次只是吓到贵妃安胎,但是多吓几次,贵妃的胎也不是铁打的,总会有保不住的时候。

“你说了只让我吓一次。”水笙说,“我到现在还没看到我的师傅。”

“你要还想见你的师傅,就照我说的去做。”怜嫔说,“装鬼对你而言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从前也不是没做过,怎么现在这么纠结。”

“我出钱,你出力,两厢情愿的事,何必弄的像强迫呢。”

水笙盯着她,“夜路走多了,就怕碰到鬼,装鬼装多了,也想多积点阴德,日后见阎王也好有话说。”

怜嫔轻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盗亦有道的。”

“那你对你的师傅,有没有道呢?”

水笙看她,“我得看看我师傅,我得知道她还好好活着,不然总被你这么使唤着去做事,什么时候是头?”

“那我让人把你师傅的手给你带来?”怜嫔说。

“娘娘要真这么做了,反而是解了我的难。”水笙笑说,“毕竟不救不行,救又代价太大,娘娘替我做了决定,我只需报复娘娘,就算结了师傅对我的恩情。”

怜嫔静默了一会。

“我可以让你见一次你的师傅。”怜嫔说,“过后,你再替我做三件事,三件事做完,我就放你和你的师傅走,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再回来。”

“等我见到我师傅再说。”水笙谨慎的说。

妙平人在内司,后宫千丝万缕的关系都要和内司的人有交道,她再内司经营了好几年,也有了自己的关系网,把娘娘吩咐的嘱咐下去,还特意让人盯紧了,这些天要出宫的宫女,“人手不够的话,宫外的部分,就花钱请人去跟着,只要知道是去了哪,和谁见了面就成。”

城里的地痞乞丐,多会赚这些外快。

玉寿宫里的人挨不住打,什么话都往外说,太后在后宫安插人手啦,撩拨宫妃关系,替如嫔争宠,监视贵妃举动啦种种。

只把齐枞汶气的面红耳赤,就要发火,韩兴瞧着不像,连忙去把秦云颐请来,陛下如今可不能生气。

秦云颐过来后,齐枞汶只好了些,但还是生气,“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堂堂太后啊,行如此鬼魅之事,说句不好听的,她会病,都是她自找的。”

“陛下消消气。”秦云颐说,“如今要害太后的人还没找出来,陛下先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生气了,那可如何是好。”

齐枞汶兀自生气。

“其实这些事在后宫,都算不得什么事。”秦云颐又说,“在后宫里,人人都像浮萍,身不由己,就想抓住点什么,想多知道一点,就不会陷入被动,这有能力的有几个棋子帮着打听是很正常的。”

“你不就没有安插棋子让人打听吗?”齐枞汶说。“你不就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吗?”

“谁说我没有。”秦云颐说,“我最大的棋子还是陛下给我放的呢,妙平如今在内司,我想知道什么事不成?”

“别人的事,我是不怎么敢兴趣,但那是因为我是贵妃,是陛下的心上人,我自信没人害的了我,自然就不会去在意。”

“若是日后有哪个年轻貌美的得了陛下的亲眼,我保管也要派人日日去盯着,寻着错处就要抓着不放,让她倒霉。”

齐枞汶被她逗笑。“你不要想着宽慰朕,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

“陛下既然知道我是在宽慰陛下,就别在生气了。”秦云颐轻轻靠着他说,“陛下一生气,我就胆战心惊,害怕的不得了。”

“袁大夫说了,朕发怒是因为泽泻草的作用,变得易怒。”齐枞汶说,“朕努力克制,保证不轻易生气了。”

“太后这事,陛下实在无需太过在意。”

“太后当皇后的时候不如意,好不容易当上太后了,权力欲和控制欲让她多打听些,也是正常。”秦云颐说,“这些年不就好很多了。”

“都是皇后当年愚蠢,拱手让了一半宫权给她,以至于她习惯了对朕的后宫指手画脚。”齐枞汶厌恶的说,太后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嫡母,一个要好好供着的牌坊。如今这牌坊还想着来做他的主,“她收买了那些宫妃,试图控制她们来控制朕。”

若不是朕心里有人,怕早就如了她的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顺安

若说齐枞汶先前对玉寿宫里有人对太后不轨的生气是基于自身感受,现在他反而觉得,太后是活该。

着人对玉寿宫的人好好严刑审问,最好问出太后在后宫里安插的棋子有哪些,一并都起了,还后宫一个清净。

顺安去到魏国公府给婆婆请安后回到公主府,就让人给她换上全套礼服,她要进宫,奶娘双眼噙泪的看着她,“公主,事情还不到最后的时候,宫里不一定能查出来。”

“陛下已经下令严查,怎么会查不出来。”顺安看着她说,“比起宫里来人寻我,体面全无,不如我自个进宫去把事情交代了,陛下要怎么发落,我都认了。”

“我都不毁。”

辱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后如今还活着,她娘的尸骨却是要化的差不多了,这叫她怎么甘心。

“公主。”奶娘忍不住哭出来,“就让我进宫去认罪,是我为了给淑妃娘娘报仇才会犯下错事,一切都和公主无关。”

“公主就是不想着自己,也想想小郡爷和小郡主。”

顺安听到提及自己的一双儿女,眼神动摇一下,她拉住奶娘的手说,“收买玉寿宫的人给太后下慢性药,陛下不会信是你一个人做的,到时候你没了,我还是逃不了干系。”

“好奶娘,这世界上我最信任你。”顺安说,“若是我在宫里……我的一双儿女,还要依靠你呢。”

“陛下不会伤及他们,驸马,驸马以后还是要再娶的,你就带着他们在公主府里生活,等他们长大,让他们成亲生子,我余愿足矣。”

“公主。”奶娘抱住她哭了一会,等她哭完,顺安推开她,“子衍,絮儿就拜托你了。”

奶娘擦干眼泪后给她梳妆,又亲送她上了马车,最后想起什么才叮嘱道,“公主不要先去找陛下,先去找贵妃,让贵妃转告陛下。”

顺安有些犹疑,“此事不该把贵妃牵扯进来。”

“陛下如今在天清宫养病,轻易不见外人,公主又怎么能见到别人。”奶娘说,“这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若是只有陛下知道,陛下不一定会重罚公主,毕竟淑妃因太后而死,公主为人子,替母报仇也是情有可原。陛下不是太后亲子,应该能理解才是。

若是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太后知道,只怕后来陛下不处置公主都不行。

“我当日做决定时就已经做好一命换一命的准备。”顺安低声说,死她都不怕,还怕什么责罚。

“现下太后不是没事吗?”奶娘急了,“那公主要填命给她,加上淑妃娘娘的命,那可是两条命都没换她一条命,这么亏的买卖可不能做啊。”

顺安动摇了。

“公主听我的,先去找贵妃。”奶娘说,“当年公主大婚,贵妃不是说了公主可以去找她吗,这么些年来,公主也无事去烦扰她,每年节礼贺寿,公主也是精心准备的,贵妃知道公主的好。”此时也会拉公主一把的。

顺安叹道,“如此,我欠贵妃的此生是再也还不完了。”

“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去报答贵妃的恩德。”奶娘说,“公主,去找贵妃,是最好的办法。”

顺安直到进了宫门,都没做好决定,只是去天清宫时说要给皇兄请安,韩海利出来说公主来的不巧,陛下说今日不想见人。

就当是天意如此吧,顺安偏头看到另一边宫殿的檐兽,注定她要去找贵妃解难。

秦云颐磨着袁大夫出了好几个清热舒心的药膳方子,让内膳司照着做来,她一个个的尝了,觉得合陛下口味的,才让添到天清宫的膳案去,“天天喝药,陛下都要不耐烦了。”

“娘娘让奴婢们尝吧,这药膳总归里头是有药的,若是娘娘吃了有妨碍怎么办?”妙安问。

“袁大夫知道我要尝的,怎么会放忌讳之物。”秦云颐笑说,“你们尝,说给我听,还是不如我自己尝来的准确。”

“娘娘,顺安长公主在宫门外求见。”

“请进来吧。”秦云颐说,她放下调羹,让人端水来给她净手,“她可是个不喜欢进宫的,今日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等看到顺安全副礼服披挂的进来,秦云颐使个眼色,让人上完茶就全都出去,这命妇进宫要穿礼服,公主倒不用那么严格,除了年节大宴,平常时候进宫,也可随意些,顺安特意打扮成这样,怕是有事。

秦云颐轻抿一口茶后说,“既已到这了,没什么不好说的。”

“说吧。”

顺安放下茶杯,起身后冲着秦云颐直直跪下,秦云颐微微侧身,“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我现在怀着身子,宫人又都被我打发出去了,现下怎么扶你。”

“你有话就站起来说,这样跪着,我不能帮的,还是不能帮。”

“我不是来求娘娘帮忙的。”顺安说,“本来也不想让这事脏了娘娘的耳朵,但是先去的天清宫,陛下不见人,只能来找娘娘了。”

“既然不是求我,更用不着跪着说话了。”秦云颐说,“快站起来吧。”

顺安扶着椅子起来,坐下后讪讪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跪下了。”

秦云颐看着她,静静的等待她说出来意。

“太后生病,是我干的。”顺安平息心情后说,她迎着秦云颐的眼神说,“我母妃,因为得父皇喜爱,被太后嫉恨,父皇去后,太后每每把母妃叫去,百般折辱,母妃不堪其扰,又怕因为太后对她的嫉恨会影响到我,就主动寻死,殉了父皇。”

秦云颐面有诧异。

顺安苦笑,“娘娘肯定觉得奇怪,父皇钟爱丽太妃,世人皆知,为何太后只为难我母妃,却不去为难丽太妃。”

“丽太妃当年嚣张跋扈,是后宫里的第一人,但是父皇也是真心疼爱她,就算死,也要留一句好好待她。”

“为此太后不能折腾丽太妃,只能折腾我的母妃了。”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样的事?”秦云颐问。

“母妃死前叮嘱我小心谨慎,等到大婚离宫就自由了。”顺安说,“而我知道,母妃留给我的东西,只能保我在宫里生活,旁的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有等着大婚后出宫,有公主俸禄,有铺子田庄,才能有余力来买通人报仇。”

“所以你早有谋划,等到大婚后才实行。”秦云颐说,“可是你这时间也对不上。”太后发病,她已经出嫁好几年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是丽太妃的人,为人贪婪,又不忠心,我花了很多钱去买通她,让她给太后下一种慢性药,会让她慢慢虚弱,最后病死,却查不出缘由来。”

“我本不想她死的那么轻巧,但是若死的太惨烈,牵连又太广。”顺安苦笑说,“或许当初我就该一把刀子捅了她,一命换命,不要如今这么多顾忌。”

“你觉得为母报仇是痛快了,但是你娘若知道了,该多心疼。”秦云颐说,“她当日自尽,所求不过是让你好好活着。”

顺安潸然泪下。

“娘娘。”妙安在殿外轻喊,“天清宫来人说想请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秦云颐扬声说,她对顺安说,“你先在我这坐着,等我回来,再跟细说这事。”

顺安点头。

秦云颐匆匆去了天清宫,果不其然,齐枞汶又忍不住生气,摔了一地狼藉,脸憋的通红,他看见秦云颐来,又扬声骂道,“谁去叫的贵妃?”

“不知道贵妃身子重吗?”

秦云颐上前去给他解开两粒衣襟,“我现在都不指望陛下能不生气呢。”

“陛下把心中邪火尽数发出来,别憋在心里。”

“你说朕怎么能不生气?”齐枞汶气道,“今日来的招供,太后身边的嬷嬷,太后身边一等一的心腹,说什么,是顺安下毒害太后。”

“这公主毒杀嫡母,这是何等的丑事。”

“对了,不是说今天顺安来过天清宫吗?她现在在哪,让她过来,跟朕解释个清楚。”

秦云颐安抚着他的背,“一个嬷嬷说的话,陛下就信啊,那她说公主是下的什么毒?又是为的什么?”

“说是顺安母妃,淑妃,当年不是自愿殉主的,是被太后逼死的,顺安一直怀恨在心,这下知道太后生病,就想了一个毒招,在太后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在她药里加些朱砂,让太后病重,然后如此反复,想让太后生不如死的受折磨。”

“这话说的不可信。”秦云颐说,这和顺安说的不一样,她都来和她坦白了,这种事上就没必要说谎。“若顺安长公主和太后中间真的有杀母之仇,她会用这么迂回的办法吗?若是陛下,你会吗?”

“朕自然不会。”齐枞汶说。这么一说,

“这种不想让太后好的做法,不像是和太后有仇,而是觉得太后病重对她有利。”秦云颐说,“陛下不如再查一查,我总觉得,这个嬷嬷背后还有人。”

齐枞汶点头,让人把那嬷嬷提溜出来,仔细询问。

第一百七十七章 顺安

等到齐枞汶心情平静下来,秦云颐才慢慢和他说,“顺安现在在我那呢?”

“她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这个时候进宫。”齐枞汶轻哼一声,怕是她在其中也脱不了干系。

“淑太妃的死,陛下知道多少?”秦云颐问。

齐枞汶皱眉想了一下,“那时候朕日日在先帝灵前哭灵,后宫事全由太后处理,只是来人说淑妃因先帝痛不欲生,殉情而死。”

“朕还提了她的下葬规格,是以贵妃之礼下葬的。”

“顺安那时还小,一时想差了,把母妃的自愿当成胁迫,也是有可能的。”秦云颐说。

“不。”齐枞汶突然说,“还不真一定是自愿的。”太后实在不是宽宏大量之人,就是丽太妃,得有父皇临终托付,她还不是百般折磨,若不是他见太后在后宫势大,皇后还只一味依附,他也不会出手护了几次丽太妃,让她立着膈应太后,丽太妃能不能活着还两说呢。

淑太妃是父皇后期最喜欢的一个妃子,毕竟年轻,太后心生妒忌,折磨她也是有可能的。

不然她有幼女未成年,怎么忍心撒手了之,要说真和父皇情深意重,中间差了三十岁呢,拿来的情深义重?

秦云颐看着他,“那如果真的是太后逼死了淑妃,然后顺安现在为报母仇,害了太后,陛下要怎么处置?”

“顺安自然是要罚,但是罚的重了,我就觉得她好可怜。”

“买凶下毒不是小事。”齐枞汶说,“玉寿宫也不是旁处,若不严肃处理,以后谁有血海深仇,都买凶下毒就是了。”齐枞汶想到自己也是被下毒,面色就好看不起来。

“那个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这么容易就被顺安收买,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秦云颐说,“还是听他们审的再仔细些才看吧。”

天色擦黑,夜风冷冽,阴云堆了好几日,瞧着是要下雪,但是始终没落下来,殿内烧着炭火,暖和和的,秦云颐用晚膳比旁人早,齐枞汶就跟着她一起吃了,还嫌弃她吃的不多,让她多吃点。

“太医说只能吃这么多。”秦云颐说,“说觉得吃饱了,就可以停止,千万不要硬塞,要是引起反胃,吃不下东西就不好了。”

“朕看你这个肚子不怎么大。”齐枞汶怀疑的看着她的腹部,“那到时候生下来得多小一个。”

“这是正常的肚子好吗?”秦云颐说,“只是我其他地方没长肉,就显的不大,太医说了,胎儿小,还好生,我现在的岁数,指不定就挺不过生的那关。”

齐枞汶皱眉,“你是故意说这个话要惹我生气是不是。”

“不是。”秦云颐凑到他边上揽着他的手臂,“是我说错话了,陛下不要介意。”

“这事不能拿来开玩笑。”齐枞汶说。

“好嘛,我错了嘛。”秦云颐说,“我当然也想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母子均安。”

“今日的平安脉你请了吗?”齐枞汶问,“脉案拿过来朕看看。”

“早上起来就是请的平安脉。”秦云颐说,“脉案我哪里随身带着,陛下要看遣人回荣华宫拿吧。”

齐枞汶正要叫人去荣华宫拿贵妃的脉案。

韩兴一路小跑的进来,“陛下,玉寿宫大嬷嬷的供词出来了。”

齐枞汶摆手让他送过来,秦云颐让人把膳桌撤下去,小心辨认着齐枞汶的脸色变化。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深,秦云颐开口说,“这个嬷嬷是太后的心腹之人,如今却是她身上出了大问题,说到底,也是太后认人不清,此时说起来也是玉寿宫的内祸。”

“可不是认人不清吗?”齐枞汶摆弄着供词,“这个大嬷嬷可是个能干人,她一人听命三人。”

秦云颐不解。

齐枞汶说,“这个大嬷嬷也收了丽太妃的钱,在太后身边伺候,专门哄着太后,让她做出和朕相反的决定。”

“丽太妃?”秦云颐更是不解了,“这个大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不然太后不会这么信任她,这么一个老仆,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这个大嬷嬷太后当年比父皇幽禁时才到太后身边伺候的,一开始就拿的丽太妃的钱。”齐枞汶说,“要不然,太后幽禁时性子古怪,伺候的小宫女一年一换,她怎么能在太后身边待的住。”

秦云颐微微张嘴,“这么说,丽太妃的心计也太可怕了。”

“当年她是如日中天,太后除了一个皇后的名头,什么都没有了,她还要派人去监视着。”秦云颐说,“先帝去后,太后正位,她们两换了个个,丽太妃还有先手,可以左右太后。”

齐枞汶听了也觉得是,“这个大嬷嬷招供,是丽太妃不想太后好,让她隔三岔五把药换成苦水,后半夜还要把太后的被褥掀开,这才会让太后久病不愈。”

“那她为什么说是顺安?”秦云颐问。

“顺安也确实拿钱给她,说要让她给太后下毒,但是她这边收着钱,应着好,那边压根就没动过她的药。”齐枞汶说,“不过她都留着呢,想着事发后再利用顺安脱罪。”

“要不是你今天这么一提醒,朕也许真的以为就是顺安的过,倒是错过着后头的人了。”齐枞汶说。

“她有没有说丽太妃为什么要太后久病不愈?”秦云颐觉得奇怪,“要说丽太妃和太后,肯定是水火不容的,但是从前却不下药,如今却要下药,总有个理由吧。”

“她说太后当初装病,就是为了逼你出宫。”齐枞汶眯起眼说,“是丽太妃将计就计,让太后就此缠绵病榻。”

“太后是为了要给如嫔出气,丽太妃是为了什么,不想让我在宫里?”秦云颐说,“金昭仪虽是她的侄女,但是冷眼瞧着,来往并不多,再说,金昭仪位分低微,又无子傍身,她图什么呢?”

齐枞汶说,“反常为妖,接下去就要好好审审丽太妃身边的人,好在这次是一并把玉寿宫伺候的人都留下了。”不然查太后的人一半再去查丽太妃的人,就额外生枝节。

齐枞汶突然惊觉,什么时候,他竟然把丽太妃当一个可怜的失势的女人来看,作为先帝的宠妃,生下先帝最多子女,即使儿子谋逆也只圈禁,还不伤及孙辈的人,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

秦云颐说,“陛下心里有章程,我也不多问,顺安还在我那坐着呢,我回去送客。”

齐枞汶叫住她,沉思片刻后说,“你同她说,今日朕就当她没进过宫。”

“只是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不然朕绝对不轻饶。”

“她必定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秦云颐说。

秦云颐回了荣华宫,妙清过来给她解斗篷。“顺安长公主在偏殿做了一下午,动都不曾动过,奴婢让人送茶送膳食,公主也不曾使用。”

秦云颐点头进去。

“娘娘。”顺安见她进来想要起身,但是坐的太久,一下又跌回去,秦云颐示意她不用起来,又让妙清去替她捶捶腿。“你这个样子出去,驸马不知道还以为是本宫责罚你,要心生责怪了。”

“他不会的。”顺安接到,随即又看着秦云颐,“我还能出去吗?”

“怎么,还想赖在宫中不走了?”秦云颐笑说,“那得使人去公主所打个招呼,大公主那能不能挤出一间殿室来安顿姑姑。”

“娘娘。”顺安不解,她今日的来意,娘娘是知道的,怎么娘娘现在完全像是不知道,单纯的和她说笑。

“我今日去天清宫,听到一个大八卦。”秦云颐说,“太后不是久病不愈吗?你猜怎么着,原来是有人背后捣鬼。”

顺安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更添苍白。

秦云颐也没有像白天一样屏退左右,反正都是信的过的人,她说,“原来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是丽太妃的人,趁着太后病了,又是换药,又是半夜掀被子的,才会让太后的病情反复,迟迟不愈。”

顺安怔愣,所以,是丽太妃?

可是,可是她明明也给了大嬷嬷的钱,也给她药啊。

秦云颐见她疑惑也没说破,“那个大嬷嬷一开始还不老实,还随意攀扯她人下药,结果再一审问,她就都交代了,别人收了钱压根就没做事,只等着拿来顶罪呢。”

“那不是好险。”妙安说,“如果没有再审问,那个人就铁定要背黑锅了。”

“她虽然无辜,也不是全然无辜,毕竟她也有了害人的心思。”秦云颐说,“其实何必呢,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的人,老天自然会收拾她,何必再脏了自己的手。”

“这次是她运气好,有其他人做了事,但是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自个畅快是容易了,但也要想想他人。”

秦云颐隐晦提醒完顺安后叹气。“这次玉寿宫,还不知道能活下几个人来。”

捶了一阵腿,顺安觉得腿不麻了,就起身要告辞,“厚着脸在娘娘叨扰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是该回去了。”秦云颐说,“小郡爷和小郡主指不定在家中闹着要找娘呢。”

让妙清准备了礼让她带回去,今天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次进宫看望。

顺安出了宫门,公主府的马车亮着灯在宫外等着,马车前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驸马又是哪个。

“你怎么来了?”顺安哽咽出声问道。

“前些日子你就心神不宁,我很担忧,但你不说,我也没有办法,今日去国公府请安,听娘说你话里多有托付之意,再回府,门房说你穿着礼服进宫,我就知道,这些日子的不安,怕是在今日有个了断。”蔡明越温和的说,“你我夫妻一场,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该和你一起承担的。”

顺安潸然泪下,她摸着驸马的手,“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也该去马车里等着呀,外头多冷。”

“我在这里冷,也比不过你在宫里的煎熬。”蔡明越低声说,“不要怕,魏国公府与朝同寿,若是你当不成公主了,跟我回去当个国公府的小媳妇,也是要得的。”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公主紧张悲壮的模样,多半不是小事。他现在想的就是,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顺安突然伸手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的后背,我不值当你对我这么好。”

蔡明越笑了,“你是我的妻,怎么不值当?”

“你值当所有的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驸马

顺安抱着驸马嚎啕大哭,蔡明越也不能由着她在宫门前哭,只能先抱着她上马车回府。回了公主府,也只遣人去后院告知一声,公主已经回来了,他把公主抱进了他的书房,让人上了热水热茶。

顺安侧身用热巾敷脸,情绪稳定了,就觉的自己有些丢脸。

蔡明越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还说温一壶酒来,“在我面前哭,也不是什么大事。”蔡明越宽慰她说。

顺安脸上的脂粉都被洗干净,露出惨白的底色,她动手把自己的礼冠取了下来,等到炭火温度上来,把礼服大袍也脱了,找了一件蔡明越的褂子披上,反正最丢脸的样子都让他看见了,余下也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看了。

蔡明越一直淡淡的笑着看她,他是世家子,自懂事起就知道他的妻子会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名门淑女,就如他的姐妹一样的女人。年少轻狂时也觉得无趣,想着家里横竖不靠他这个幼子顶立门户,何不让他找个称心如意的。

他娘也是个狠角色,听说他这样的狂言,也不打,也不骂,让人带着他去鱼龙混杂的街道上坐一整天,让他看尽了市井百态,要是瞧见有眼缘的,也尽可上去搭讪。

就这样足足看了一个月,他娘才问他,“你不想要门当户对的老婆,你告诉娘,你想去哪里找称心如意的姑娘?”

“这么些天,你可找到了?”

他没得话回。

市井里的婆娘,粗鄙可是他这个世家子想都没想过的,和邻居骂街的,坐在门槛上,敞开衣襟就喂奶的,追着年幼孩子打骂的,都足以让他大开眼界。

偶尔也看到有面容出众,一身粗衣也难掩姿容的女子,他心动遣人去问,下人就苦着脸回来说,那姑娘说话口音重的很,小的听不懂啊。

他以为是下人故意欺瞒他,再有遇到这样的姑娘,他就自己去问,结果口音听不明白就算了,那口气就让他险些失礼。

而且能和他正面说话的都是少数,更多的是,瞧着他要过来说话,就跟小兔子一样蹦走不见了,怕生的厉害。

他娘看见他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你读过书,自然知道有一句话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些大家闺秀,都是自小礼仪诗书养大的,你尚嫌无趣,那些乡野小户,大字不识几个,你就觉得有趣了?”

“她们连听明白你的话都做不到,更遑论其他。”蔡夫人说,“你看你姐姐,学的那样周全,到了婆家还是有一段时间举步维艰,你要选了个小门户的女人,她嫁到咱们家来,娘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但是别人呢?妯娌都是名门淑女,来往的也是体面人,你让她从头开始学这些应对之道,她能学的来吗?



“她被人看不起,你就面上有光了?”

“娘,你不要说了。”蔡明越心灰意冷的说,“随便你给儿子找什么媳妇,儿子没有二话。”

没想到相看淑女的时候,吧唧,顺安长公主就落在她头上,他爹倒是跟他透了实话,“陛下嘱意你,咱们也不能在这样的事上驳陛下的面子。”

“驸马难做,爹知道。”

“顺安长公主的脾性,爹替你打听过,不是个会摆公主架子的人,你明面上恭敬些就是。”

“爹你放心,我早就说过,不管爹娘给我说的什么媳妇,我都没有二话。”蔡明越说。“公主就公主,我也不亏什么。”

他爹为他的懂事老坏宽慰,转头就很他大哥商量,多分一点家产给他,不要在公主府抬不起头来。

十里红妆,公主府里,蔡明越第一次见到妻子的脸,顺安长相不差,蔡明越一看,比预想好,心里就很开心。

再公主温良贤淑,在魏国公府也如新媳妇般行礼敬茶,和娘,嫂子姐妹都能相处融洽,蔡明越更觉得值了。

新婚后三个月,公主就有孕,她没说要给他抬妾,但是也从不干涉他在驸马府的行为,就是说他要在驸马府纳个小的,公主也没意见。

不过蔡明越是个守规矩的人,新婚燕尔,也不急在一时,虽然不留宿公主府,也会每天过去跟公主说说话。

其实看的出来,公主当时对他的行为也很迷惑,但是她也一直没问。

是啦,像这样的名门淑女,最擅长的就是忍耐。

公主先产子,隔半年后又有孕,诞下女儿,儿子女儿都是落地报上去,陛下就给封了郡爷郡主,可见对长公主的看重。

自诞育儿女后,公主越发的柔和温厚,就是最严苛的四姨母在一次家宴上也说,明越是有夫妻福气的,得了一个好妻子,再没谁能比的上。

身世就不说了,容貌人品样样都是出众的。

他娘提醒他,千万不要做了错事,伤了公主的心。

让她伤心他倒是不会做,要是能让她变脸,他就乐此不疲。

公主和奶娘闲谈,说驸马越来越调皮,如今就跟养了两个儿子似的,这话让他听见,让他得意了许久,他就不想公主在他面前是个菩萨似的,好虽好,一点人气都没有。

公主是五个月前不对劲的,总是轻锁着眉,像是有什么愁事,对他的撩拨也爱搭不理,常让人把孩子往他怀里一搁,就是应付他了。

他旁敲侧击的问过,然后公主就说没事,再在他面前,又是一丝不露的板正,能写到书上的完美夫人行为准则。

然后这一个月里,越发的不对劲,对孩子格外的纵容,丝毫没有先前的严厉,和他欢好时还会逼他发誓,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对孩子们好。

他是一头雾水。

但是过后一琢磨,就猜到,许是公主在做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

若是旁人,此时就该担心害怕了,蔡明越不一样,他担心之外,其实是开心,也许从少年开始,他就想要一个不那么中规中矩的妻子的想法就一直深埋在心。

比如,今天看到公主在他面前这样哭,他只觉得公主可爱,心里软软的。

顺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后看着驸马。“你就不怕我做的是掉脑袋的事?还连累你一起?”

“咱们家的身份,除非你是要弑君,不然连累不到头上去。”蔡明越说,“陛下对你那样好,你也没有理由去弑君啊。”

“不是弑君,也差不多了。”顺安说,“我给太后下药了。”

蔡明越的酒杯停在嘴边,神色愕然,“太后这些天反反复复的病情,都是你的缘故?”

“我以为是我的缘故,其实不是我的缘故。”顺安说,“所以我才没事人一样的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蔡明越说,“你从头跟我说。”

顺安就从她母妃说起,然后说道自己买凶下毒,“本来今天进宫,是想跟陛下坦白,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自尽,保全孩子和你不受牵连。”

“哪知道,进宫陛下面也没见着,在荣华宫待了大半年,最后娘娘说,大嬷嬷是收的丽太妃的钱,办的丽太妃的事,这里头根本就没有我的事。”顺安说,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我那些钱不都是白费了吗?”

“白费了就白费了。”蔡明越说,“总好过你身上背了一个弑母的名头。”

“那陛下知道这其中有你的事吗?”

顺安迟疑的摇摇头,“娘娘没说,我进去跟她说的时候是屏退左右的,但是娘娘回来跟我说的时候,身边时有人在,像是完全把我说的那些都当不存在了。”

“若是陛下不知道,只有娘娘知道,那就是大好。”蔡明越说,“其实你完全不要着急,也许这事根本落不到你头上。”

“你不知道。”顺安说,“等宫里召我去,我还怎么替你们求情?”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商量。”蔡明越说,“下慢性毒药是什么好招,太后害了母妃,咱们可以大可以想别的办法报复回去。”

顺安怔愣的看他,“你不觉得我可怕?”太后怎么说,也是她的嫡母,子杀母,是大罪。

“冤有头,债有主。”蔡明越说,“她若当年仁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他看着顺安,“你既害怕我会觉得你可怕,怎么会这么老实把话都说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顺安喃喃说。“夫妻同体,我以为我能一己之力把这事解了,陛下不会大肆宣扬这样的丑闻,等我死了,也不耽搁你再娶。”

“但是我没想过,就算我死了,你和我夫妻一场总不是假,陛下也许会因此迁怒你,所以,总该要让你知道缘由才成。”

“你怎么就没想过,好好的妻子,进宫就没了,我不会去跟陛下问个说法呢?也许因此被陛下迁怒,郁郁不得志个几十年,别说再娶了,也许等不到孩子长大,我就先死了呢。”蔡明越说。

顺安看他,“不要瞎说。”

“这是实话。”蔡明越说,他抓住顺安的手说,“就让这件事成为你最后一件隐瞒我的事,日后,无论多大的事,都要告诉我,我和你同担。”

顺安又流眼泪了。

蔡明越给她擦拭眼泪,“欠贵妃的情,我也同你一起还。”

“可是,这会跟公公的立场不同的。”顺安说,“若是陛下执意要立贵妃的儿子为嗣,我的立场,就是要支持他的。”可这就是跟大部分人作对。

“你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蔡明越说,“家里人也管不着我了,毕竟我是驸马,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送走顺安,秦云颐也是感慨良多,这平素里瞧着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人,不声不响就干出这样的大事,若不是她自己说出来,谁信呀。

“太后要知道是丽太妃下的手,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妙安边铺床边说,“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掀起什么风浪来。”

“此事陛下还没准备跟太后说,出了我跟前,你们嘴也要严实点,不要说漏嘴了。”秦云颐说。

“奴婢知道。”妙安说,“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太后和丽太妃应该水火不相容才是,没想到在玉寿宫里也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哪里是什么相安无事。”妙清说,“我觉得,是丽太妃在让着太后呢,太后信重的大嬷嬷竟然是丽太妃的人,简直想想就不寒而栗。”

“这可不是一般伺候的人,那可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妙清问妙安,“就说现在谁出钱收买你,也不说让你害娘娘,就是让你把娘娘的消息给别人,你会做吗?”

“我当然不会。”妙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说,“你怎么拿我打比方,不拿你自个打比方,我第一次伺候人就是伺候娘娘,从王府到现在,谁都不能让我害娘娘,就是我爹我娘都不行。”

“好好说着话,怎么还生上气了。”秦云颐哭笑不得的笑说,“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是一开始就伺候娘娘,我也不差,进宫后就一直跟着娘娘。”妙清说,“娘娘信任我们比旁人多,大嬷嬷也是如此,若不是在太后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太后怎么会那么信任她。”

“经年的老仆都可以收了别人的钱来做事,那只能说明一点,这个老仆一开始就是丽太妃的人。”妙清说,“你想想,先帝在时,三个太后捏在一起都不是丽太妃的对手,偏偏那个时候,丽太妃都想着要在太后身边安插人手,这份心计,你觉得太后会是她的对手吗?”

“可是,丽太妃平日里在玉寿宫里也不怎么出来?”妙安说,“也看不出来是呼风唤雨的手段。”

“你只看看,先帝的太妃里,有多少被太后逼的出宫去庵堂居住,丽太妃是太后的眼中刺,却能好好在玉寿宫里待着,这就是她的本事。”秦云颐说。

“说起来,我都对金昭仪好奇了,作为丽太妃的侄女,若是也有这样的心计手段,那可真了不得。”

“金昭仪不过是一个昭仪。”妙安不以为意的说。

“你又说错了。”妙清说,“金昭仪只是一个昭仪,应该是陛下有意为之。金昭仪进宫这么多年,伺候陛下的次数可不少,若没有几分让陛下惦记着,怕早就泯然与众人,陛下不升她的位分,恐怕也是为了她好。”

妙安皱眉,想要反驳她说的不对,这宫里能让陛下上心惦记的只有咱们娘娘才是。

可是秦云颐听了却是点头,显然是赞成妙清的说法,“她也是能屈能伸,才进宫时,被太后皇后两边逼迫,她都忍下来了,最后抓住机会,在陛下心里有了一席之地。”

“那娘娘要防着她吗?”妙安问。

“那倒不用。”秦云颐说,“那我可太累了。”

“我现在可不能累。”

齐枞汶让人去审丽太妃身边的宫女,没想到遇到一个硬茬,受刑到断气,都没往外吐露一个字。齐枞汶暗暗心惊,一个后宫女子,有这样的心性,她的主子是何等的厉害,她所谋划的事是多要紧,才会这样的守口如瓶。

齐枞汶把韦胡叫来,让他从丽太妃身边开始查起,“事无巨细,都要查清来龙去脉。”

那边厢却是把礼王请进了宫,闲聊几句后才说,“朕也是没办法,才把叔王请进宫来,此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定夺?”

礼王垂手恭听。

齐枞汶为难的说,“太后的病情总不好,朕想着把她挪到真元殿去养病,想着太后是皇祖父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也许得皇祖父庇佑,太后的病能好的快一点。”

“如今太后的病已大好,再休养几日,就能回玉寿宫了。”

“这是好事,不知陛下有和烦恼?”礼王说。

“太后在真元殿喝的药方,和在玉寿宫时的药方是一样的,这一个有用,一个没用,朕心生疑窦,就命人去审了审玉寿宫的宫人,这下审出来一件大案。”

“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收了丽太妃的银子,换了太后的药,才会让太后这样反反复复的病情起伏,人也越发的倾颓。”

礼王啊的一声。

“你说,若是旁的人,自然是要依法办事,谋害太后,这可是重罪。”齐枞汶说,“但是叔王知道,父皇临终前特意嘱咐,要善待丽太妃,这,这可让朕如何是好?”

礼王沉默不语。

齐枞汶叫苦说,“叔王与太后,丽太妃是一辈的,也管着宗族要务,这事,全看你如何权衡了。”

“太后那,还得你去劝说才好。”

丽太妃肯定要罚,但是有先帝遗言在这,罚的肯定不能重,那太后如何能干休,她如今被人害了,连个公道都讨不来,她要撕破脸来说,大家都要闹个没脸。

礼王这下也犯难了,“若是本王的王妃还在,让她去劝说太后娘娘,明面上吃点亏,里子补上,这娘娘也未必不会同意。”

“可是王妃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当小叔子的去说服嫂子,这,这也不合适啊。”

“那现在也没别人了。”齐枞汶说,“只有你上了。”礼王是父皇那辈还在独苗,其他人位分不够,更别提说话了。

“如果朕去说。”齐枞汶说,“太后让朕处死丽太妃,朕是应还是不应?”

两人对着犯难。

片刻后齐枞汶问礼王,“叔王觉得,朕如何处置丽太妃妥当?”

“肯定是不能处死的。”礼王说,“先帝说的,得让她善始善终,这话当时四内相都在场,都听着呢,陛下虽要为太后主持公道,也不能落人口舌。”

“朕因为是捡了这个皇帝当,自登基来,那是夙兴夜寐,丝毫不敢懈怠,朝政内务,都比着父皇来,生怕落人口舌,如今办,是有违父命,不办,是置国法礼法与无物,这可怎么办。”齐枞汶自嘲叹气说。

“陛下此言差矣。”礼王说,“陛下登基该是天命所归,怎么能说是个捡的皇帝,先帝临终前立陛下为太子,太子登基,顺理成章,谁都不能挑个不字。”

“陛下登基来,勤政爱民,勤俭持政,这世人谁不念叨着陛下的好。”礼王说。

“陛下是个好皇帝。”

“叔王休要夸朕。”齐枞汶摇头说,“如今之计,得想个什么责罚能让太后满意才是。”

“如此,只能是圈禁。”礼王迟疑一会儿说,“因为丽太妃在玉寿宫时,也是深入简出,恐怕这圈禁也得加些条件,太后才能满意。”

“叔王先用这个条件去跟太后谈,若是不满意,咱们在看。”齐枞汶说。

太后从人口中听到是丽太妃使的坏,收买的还是她身边的大嬷嬷,她就木然了。坐在那一动不动,话也不说。

宫人也不敢轻易开口。

礼王来的时候,她也只抬了下眼皮算是知道了,礼王硬着头皮把来意说了以后,太后就冷笑,笑着笑着就暴起发怒,操起身边的杯子就往礼王身上砸。“就她丽太妃是个人,哀家就不是个人。”

“哀家就合该被人算计,被人毒害。”

“陛下还救哀家做甚,让哀家死了才好,也用不着这般为难。”

“先帝时,哀家这个皇后就是名存实亡,如今,哀家这个太后还是名存实亡。”

“你去告诉陛下,这事陛下若不给哀家个交代,哀家一根绳子吊死在太庙门口,倒要让世人都看看,你们齐家都是什么痴情种,为了一个丽太妃,要逼死哀家这个正妻。”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礼王左右躲闪,十分狼狈。

宫人眼疾手快把他掺和着出来,“太后自知道后就一直沉闷着不说话,想来也是等陛下的处置,太后差点没命,丽太妃只落得个圈禁,太后自然是不满。”

“王爷还是等太后心中这口气出没了,再来说吧。”

礼王看着她,“你能劝服太后?”

宫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如今奴婢们都不敢在太后跟前久待,免得太后误会奴婢们也是心怀鬼胎,更别提张嘴了,大家都当哑巴呢。”

丽太妃稍慢一点,但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当初宫人被带走,她就紧张,虽然信任她们,也怕她们熬不住形,说了不该说的。

如今出了这事,她反而轻松了些,不是她的大事被查出来就好。太后这事,好解决的很。

当天她就一身素衣,留了份血写的遗书,说是太后不容她,她要追随先帝去了,就悬梁上吊,当然,被及时的救下来。只是这风头就变了,是太后不容她,故意陷害她,她是清清白白的。

第一百八十章 相持

丽太妃闹这么一出,本来只是小范围知道的事情,一下弄的前朝后宫皆知,赋闲在家的赵宏安立马就上书说,犹记先帝音容,反复叮嘱要善待丽太妃,如今丽太妃被逼的上吊,实在是愧对先帝。

齐枞汶把他的折子扔到了一旁。

秦云颐担心的看他,还以为他会生气,但是齐枞汶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朕不生气,这事本就难办,现在既已闹大,就让太后和丽太妃去好好掰扯,等掰扯出来了,朕在出来做个结论。”

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陛下要都是这种心态,我就真的放心了。”秦云颐说。

“吕美人那个肚子有动静了吗?”齐枞汶说。

“她诊出有孕和梦嫔正好相差半个月,提前延后也就在这一个月里要生下了。”

秦云颐说,“陛下还想着等着吕美人生下来后,立他做太子吗?”

“没有啊。”齐枞汶说,“朕就是随口一问。”

秦云颐看着他。

“只怕太后也不会甘心吃下这个哑巴亏。”齐枞汶被她看的不自在,就转移话题说。

“太妃先得一筹。”秦云颐说,“不过太后实实在在是病了那么久。”至于最后结果,还不是要看陛下。

太后闻听丽太妃的控诉,生生的气晕了一会,醒来后还一直骂着贱人,她把娘家人叫进宫,说大嬷嬷是丽太妃的人,这段时间就是她听了那个贱人的话给她下药,病情才会反复,太后带着抹额,脸色苍白,保养得体的脸徒然就生了老态。

“哀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想着跟陛下多嘱咐几句,让他日后好照拂吴家。”太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就是如嫔那,哀家也让陛下送她出宫,自家找个庵堂给她住着,好歹她也能轻松些。”

国舅夫人本来因为女儿的事对太后还是颇有怨言,但是从太后病起,老爷在家唉声叹气的,大家都知道,太后在,他们有好日子过,太后不在,他们的日子就没什么好过的了,当年还是皇后的时候,什么光都没沾到,只顾着担惊受怕去了,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啊。

就把女儿的恩怨放到一边去,诚心实意的祈祷太后快些好起来。

“这大嬷嬷可是跟着娘娘许久的人,就是当年那么难的情况,她都没有,她如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夫人说,“要说太后对她不好,我是怎么都不会信的,她到底是图什么呢?”

“当初哀家被圈禁,身边的人都托关系要往外走,她不走,说要留着陪哀家,为了这,哀家是真的信任她,玉寿宫里一半都是她做主。”太后说道,“哀家知道她竟然收丽太妃的钱来加害哀家,哀家真恨不得生食了她的肉。”

“事已至此,娘娘要快点拿出一个章程来才是。”夫人说,“需要我们做什么,娘娘尽管吩咐。”

“她有嘴,哀家就没嘴吗?”太后说,“她会上吊,哀家就不会吗?”

“娘娘可千万不能冲动。”

“只是假装。”太后说,“你看她舍不舍得死?”

“哀家病了这么多天,不是作假,陛下查出来是她搞的鬼,因为先帝的嘱咐,还请礼王来说服哀家,只让丽太妃圈禁可不可以?”

“她还要倒打一耙?”

太后气道,“丽太妃是先帝的心尖子,先帝在的时候哀家比不了她,如今先帝不在了,哀家还是比不了她。”

“就说哀家这个太后实在当得没滋味,干脆落了发去庵堂做姑子,为陛下祈福,为国朝祈福。”

“一边你再让哥哥去礼王府求礼王,态度放低一点,让他求礼王救我一命。”太后说,“说丽太妃要太后的命只是翻手的功夫,身上又有先帝的托嘱,

谁也耐她不得。”

“担惊受怕了一辈子,临到老了也不能安生,是我无福。”

“等我回去就原样的说给老爷听。”夫人说。

太后点头。

“哀家自明日起就会做道姑打扮。”太后说,“陛下不给个论断,哀家就不当这个太后。”

太后的话说出去后,风向又一变,毕竟太后当年的惨状,还是有人记得,要说太后要陷害丽太妃,也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做饵,太后今年病了好些个月,说句不中听的,京中好多人都担心太后会死,早早的把儿孙的亲事提前,怕到时候国孝耽搁了。

其实大部分人都信了,太后的病是丽太妃做的手脚。

陛下也要养病,任由朝堂上为此事吵来吵去,他只每天听内相说个概要,再撂下一句,朝臣们再议。

丽太妃如今在屋里是天天在哭先帝。

而太后呢,一身道姑打扮,每天拨弄着手串,什么都不说。

两相僵持。

皇后这个时候其实可以不出面,她闭宫养病不出,谁也不能说她什么,但是她瞧见这么大的场面,她不出来,那就得让贤妃去出风头了。

那怎么行。

于是她又巴巴的出来,往太后,丽太妃两处说服,结果都闹了个没脸。

贤妃聪明的不趟浑水,见皇后出来就告了病假。

皇后到天清宫诉苦,齐枞汶眼都没抬,“朕让你去的吗?”

皇后一梗,手用帕子捂着嘴就幽怨说,“是臣妾多事,臣妾做人媳妇的,不想让后宫这事烦扰到陛下养病,所以自作主张去说和,结果闹了个没趣,都是臣妾自找苦吃。”

“你竟然去了,那这事就归你了。”齐枞汶说,“如果你能说服太后和丽太妃握手言和,朕领你的情,是帮了朕的大忙。”

“太后不想谈。”

“太妃只一味的哭诉。”皇后说,“两边都委屈着,怕是都不肯言和。”

“那就要看皇后的本事了。”齐枞汶说。这样一滩浑水,旁人远躲都来不及,只她巴巴的往上靠。

自讨苦吃。

皇后也觉得为难了,但是陛下已经不想和她多谈,只能讪讪然的出去了。在殿外走廊的时候,韩海利和她擦身而过,小声快速的说,贵妃嘱意二皇子,问陛下是不是在等吕美人生子后再立太子。

“陛下说没有。”

皇后一怔,陛下为什么说没有?如果陛下不嘱意让吕美人之子为太子,为何让她来地泰宫生?

韩海利说完就走了,只留皇后在原地发怔,宫人催促她,“娘娘?”

皇后惊醒后才往前走,“去召侯爷进宫,我有话跟他说。”

“娘娘,这个时候,怕是不能进宫了。”宫人问。

“把翠枝叫来,本宫要她出宫一趟。”皇后想起心腹来。

“今早翠枝跟着二公主去公主所找大公主玩去了,此时不在地泰宫。”宫人说。

“那就快去叫她回来。”这有些事,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丽嘉和柔嘉在玩捶丸,玩的满头大汗,翠枝拿着汗巾,“殿下先歇歇吧,吃口茶,用点点心再玩。”

丽嘉走到她身侧,让她给自己擦汗,“捶丸真好玩,你也下来玩,等咱们回宫,就可以在屋里弄这个玩。”

“捶丸声大,就算你在屋里玩,恐怕也会影响到母后和吕美人。”柔嘉说,“你要实在想玩,就来公主所玩,这里地方也够大,够你玩的。”

“真羡慕大姐姐。”丽嘉说,“我也想住到公主所来。”

“你要想住,就去跟父皇说,父皇会允的。”柔嘉说,“不过不知道母后会不会愿意?”

她巴不得呢。丽嘉皱皱眉想,“那我找个机会去跟父皇提一下,听说小孩子哭闹很吵的。”

“等到吕美人生子,我肯定会烦的睡不着。”

“你小时候哭闹声才大呢。”柔嘉笑说,“夜里父皇都要去陪着你才行。”

两姐妹说着笑,看见外面有小宫女匆匆而来,就要和翠枝附耳说话,丽嘉往前一步,“你们说啥呢?”

翠枝还没说话,小宫女行礼后说,“皇后娘娘有事,想要翠枝姑娘去办呢。”

丽嘉皱起眉,“地泰宫的宫女都死绝了不成?母后要什么人不行,非得要我身边一个宫女?”

“我今天就带了翠枝一人出来,你把她叫走,我不就是没人伺候了吗?”

“殿下。”翠枝斟酌着说,“许是娘娘有什么急事?奴婢一回去,就让其他人过来伺候殿下可好?”

丽嘉一脸怒色的看着她,“你自己考虑清楚,你到底是谁的宫人?”

“你要替母后做事,好,你这就去,去完以后也不用回我身边,我用不起你。”

“公主殿下。”翠枝为难的说。

“大姐姐,我们进去坐吧。”丽嘉回头挽着柔嘉的手进殿去,也不去看翠枝做决定。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柔嘉小声的问。“那她要真去了,你就真的不要她了?”

“不要了。”丽嘉倔强的说,“我就不信这么多宫人,我还不能得一个忠心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丽嘉

翠枝看着二公主负气离去的背影左右为难,她这次若是跟着人去了,甭管是谁要她去伺候二公主,二公主都不会要了。

翠枝伺候皇后那么久,忠心自然是有的,但是她也是有私心的,皇后想要留她一辈子,她又怎么甘愿,二公主能带她出宫,而且自二公主出生,她觉得皇后对二公主太过狠心,心里已经是不喜,她打心眼里怜惜二公主,要不然二公主也不会这么快就接受她。

一仆不伺二主。

现在,是她要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她只沉思了一会,就对来人说,“二公主这实在不能离人,娘娘那,你说,等我们回了地泰宫,我再去给娘娘请安。”

小宫人也没想到这趟跑腿竟然叫不走翠枝,尤不死心的说,“娘娘那是要事,公主这,一时半会缺了人也没关系。”

嘘,翠枝让她噤声,“这可是在公主所,大公主还看着呢,你想要二公主落个没脸,闹到陛下那去,只有我们倒霉。”

小宫人蹙起眉头,“那好吧,我这就去回皇后娘娘。”

翠枝进去的时候,丽嘉不可查的放松了一下,柔嘉笑话她,“是你的人,谁也叫不去,不要使性子了。”

翠枝站在丽嘉身后,恭敬的垂手站着,并不言语。

“等会回了地泰宫,你也不要离了我左右,母后若要责罚你,我替你担着。”丽嘉颇有义气的说。

“公主多虑了,娘娘不会责罚奴婢的。”翠枝说。

皇后听说二公主不让翠枝回来大怒,“她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本宫的话都不听。”

“你再去,这次让公主回来。”

小宫人匆匆领命而去。

到公主所,大公主听完她说完来意后说,“丽嘉刚才回去了,怎么,你们在路上没见着吗?”

小宫人又一路小跑回到地泰宫,但是守门的人说不曾见二公主回来,“那二公主去哪了?”小宫人苦着脸说。

“你只是个跑腿的,现在只要把这话原样的告诉大宫女,让她们去跟娘娘说,其他和你不相干。”

“你以为现在的大宫女们还是翠枝姐姐在的时候,翠枝姐姐坏事都自己去说,好事就让我们去说,还能得点赏钱。”

“现在的大宫女,听说是不好,直接就让我们去回禀娘娘,要打要骂的都冲着我们来。”小宫人说。

“可你现在也不知道二公主在哪?”门人说,“横竖都是一刀,早死早脱身。”

二公主现在在哪呢,她在公主所休息了一会就说要回去,柔嘉只道她是要回去给母后服软就说合该如此,“翠枝虽然现在是你的人,毕竟之前伺奉了母后那么久,母后有什么不趁手的想起她也是正常,你方才的应对太生硬了,回去好好和母后说说。”

丽嘉含糊应了。

等出了公主所,她才对翠枝说,“那小宫人一回去,保管母后会立即让她又再来叫我们,这次肯定是叫我,让我没有借口逃脱。”

“我们先出来,不让她找到。”

“公主实在不必如此。”翠枝说。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丽嘉站定后对她说,身量尚不足翠枝,只能仰头看她,但是气势一点都不差大人,“母后让你出宫,就是让你在侯府里两头传话。”

“母后信任你,我知道,不是紧要的事,也不是非要你来传话。”丽嘉说,“我希望你到我身边后,不要管母后那些事了。”

“那些不是好事,对你没有好处。”

翠枝知道公主早熟,但她能想到这一层还是让她动容,“公主这样和娘娘作对,娘娘怕是不能干休。”

“奴婢贱命一条,不值得殿下如此。”

“你既然到了我身边,就是我的人,就不是贱命。”丽嘉说,“我会保护你。”曾经的奶娘

丫头,她没有护住,以后再也不会了。

丽嘉径直去了天清宫,韩兴出来说,“公主来找陛下可是有什么事?陛下方才喝了药,正要静卧休息呢。”

“不进去也行。”丽嘉说,“你帮我去问一下,我什么时候能搬到公主所去?”

韩兴进去跟陛下一说,齐枞汶放下手中书,“她想搬到公主所?”

“让她进来,朕问问她。”

丽嘉进去,让翠枝在外头等着,她行礼后问,“父皇的身体可好些了?”

“好些了。”齐枞汶看她一身骑装打扮,“你这是从哪里玩了过来?”

“我去公主所和大姐姐玩捶丸了。”丽嘉说。

齐枞汶点头,“父皇让你看的书,都看了吗?每天的练字?”

“我在看,也在练字。”丽嘉诚实的说,“只是我实在不喜欢,所有有些慢,父皇要看,可以把每天的作业拿给父皇看。”

“你怎么就那么不喜欢看书呢?”齐枞汶叹道。“你看你大姐姐出口成章的,你就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为什么人就一定要喜欢看书呢?”丽嘉不解,“大姐姐很厉害,但我不厉害,也是公主啊,难道还有人敢当面说我粗鄙不成?”

齐枞汶欲言又止的,第一次觉得说服一个小姑娘潜心想学的言语那么单薄,他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她还是在看书练字,“你去跟大姐姐玩,就想搬到公主所去住?”

“搬到公主所,就要离开你的母后,你舍得。”

“人总要长大的。”丽嘉说,“母后也要习惯,我迟早会嫁人的。”

“小姑娘家家,不好把嫁人挂在嘴边的。”齐枞汶说,“羞不羞啊?”

“羞就可以不嫁人了吗?”丽嘉问。

“那当然不能。”齐枞汶说,“你别看你大姐姐现在在公主所挺好,才搬进去的时候,夜夜都躲起来哭呢,想她的母妃。”

“想贤妃就可以去看贤妃呀。”丽嘉说,“公主所还是在宫里,离哪里都不远,不想走路,坐步辇也就去了,那大姐姐原来也不是和贤妃娘娘一起睡的呀。”

“那不一样。”齐枞汶说,但他看着丽嘉,她歪着头,好像真的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想的,又有什么好哭的。

“那你告诉父皇,你想要搬去公主所的理由是什么?”齐枞汶问。

“我听说我小时候可能哭闹了。”丽嘉说,“我就想,等吕美人生了孩子,肯定也很吵,我肯定会吵的睡不着,就想着干脆到公主所去,我也到年纪了。”

“你是到年纪了,但是你比同龄人都瘦弱,父皇不放心你。”齐枞汶说,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让丽嘉搬到公主所去,柔嘉那会都瘦了好几斤,丽嘉要再瘦,人都没了。

“在地泰宫,我一个人吃饭,胃口不好,也许到了公主所,每天和大姐姐一起吃饭,胃口还好些,还能长个。”丽嘉说,“当然了,我还是

听父皇的,父皇让我搬,我就搬,父皇不让我搬,我就不搬。”

齐枞汶看她说不搬时不情愿的小模样笑了,“如果你一定想搬进去,朕允了。”

“让司天监算个好日子,给你乔迁。”

“多谢父皇。”丽嘉笑说,“父皇最好了。”

丽嘉走后,齐枞汶陷入沉思,虽然旁人都说公主是皇后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喜欢,但他也有眼睛,也会看,比起贤妃和柔嘉的相处,丽嘉和皇后的相处不对劲的很。

“看来朕的感觉没有错。”齐枞汶喃喃说,“丽嘉和皇后,母亲不像母亲,女儿不像女儿。”

丽嘉一进入地泰宫的门,宫人就弯腰请她去正殿,“娘娘等公主许久了。”

丽嘉一进殿门,一个杯子迎面飞来,丽嘉原地站住。“孽子,你还知道回来。”皇后怒指道。

“给母后请安。”丽嘉低头行礼。

“你不要本宫母后,你这个孽障,生来就是气本宫的。”皇后说,“本宫真想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丽嘉低头不语。

旁的大宫女瞧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敢开口说话,场景一下僵持起来,皇后没人递梯子,兀自生气了好一会,才问,“翠枝呢?”

“你现在好大的威风,本宫都叫不动你。”

“母后何曾派人去叫过我,我不知道啊呀。”丽嘉说,“我去天清宫给父皇请安,父皇说我也到年纪了,让司天监选个好日子,我就搬到公主所去。”

“翠枝跟着去司天监了。”

“要搬快搬,今天就搬,本宫多看你一眼都厌烦的很。”皇后说,“翠枝本来是正殿的宫人,既然你都去公主所了,就让她回正殿来伺候。”

“可是翠枝不是父皇给我,督促我学习的吗?”丽嘉问,“父皇今日还召她去问了,我的学习情况。”

“若是她留在地泰宫,等父皇再问我,我怎么答。”

“你身边其他宫人都是死了不成,非得她呀?”皇后说。

“那正殿其他宫人都是死了不成,非得要她回来?”丽嘉反问。

“你。”皇后生气的指道,“本宫看出来了,你是故意要跟本宫作对是不是?”

“好,好的很。”皇后怒极反笑,“你去给跪着抄女书一百遍,没抄完不准起来。”

丽嘉干脆的领命后离去。

她可不会老实跪着,跪一会坐一会躺一会,都随意,看管的宫人也不敢说她,毕竟她的膝盖要跪坏了,可是她们遭殃,所以她们不但不说,还会替她放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吕美人

因为丽嘉的折腾,皇后这天也没能见到娘家人,第二天让人去大殿外等候,等到退朝,就直接把广平侯领到地泰宫来。

皇后屏退了左右,然后和哥哥说了昨天韩海利告诉她的信息。“如今该怎么办?”

“贵妃已经怀孕,她难道一点都没有野望?”广平侯不信,“她就真的甘心,让二皇子当

太子?”

“陛下久不立太子,就是为了等她的孩子,她如今已经怀上了,却要放弃?”

“你知道她想什么?”皇后说,“就算有陛下的宠爱,前头有这么多皇子在,陛下要想如愿也不容易呢。”

“也许,她就是想让我难受。”

“贤妃和贵妃交好?”广平侯问。

“明面上瞧着是没有多大的往来。”皇后说,“但是当年,她可是救了柔嘉一命的,贤妃应该要感恩的。”

“我琢磨着韩海利的意思是,陛下是已经嘱意立二皇子为太子了。”皇后说,“想到这点,我就生气,陛下把我当什么了?”

“他既然没想到要立我的养子为太子,又为什么让吕美人到地泰宫来生,这不是故意耍着我玩吗?”

“不,陛下还没有做决定。江达海摇头,“陛下若真下了决心,在病后就会直接立二皇子,何必让吕美人再到地泰宫来?”

“也许是为了安抚我呢?”皇后说。

“不管是谁当太子,都要敬娘娘这个嫡母。”江达海说,“陛下也必定会让太子表现对娘娘的亲近之意。”

“可是,韩海利说的话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皇后担忧的说。

“现在陛下还没下明旨,一切都未定。”江达海说,“娘娘这,不要等吕美人自然生了,一碗催产药下去,尽快要见到小皇子。”

皇后点头。

江达海出宫后让早已安排好的人行动,在薛清泰从宫里回府的时候,和人撞了马车,摔落在地的时候被马踩了两脚在身上,吐出一口鲜血,当场就人事不省。

消息传到宫里,齐枞汶忙让韩兴带着太医过去。

地泰宫里,吕美人已经在喝第三碗催产药。

“太医说这是为了美人好,再不生,就要胎死腹中了。”宫人劝道,“美人喝了药,还要起来走走。”

吕美人为了对抗肚中的疼痛,已经是汗流浃背,浑身无力,她求饶着说让她躺一会,但依旧是被两个宫女驾着,往地上走。

吕美人忍不住哀嚎一声。

宫人忙把软木塞进她嘴里,“美人千万留着力气,等生孩子时再叫。”

吕美人涕泪长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许会死在今天。

后半夜上,稳婆才说可以生了,让吕美人躺在床上,用力的推她的肚子,吕美人仰起脖子大声的嘶吼,嗓子早已嘶哑,吼不成声。

宫人只隔着纱帘看了一眼,都忙回过头去,不忍再看,这生孩子也太可怕了。

“遭了,是脚先出来。”稳婆大喊道。

“别慌。”另一个嬷嬷说,“你摸摸,是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

稳婆伸进去摸了摸,“是个带把的。”

嬷嬷点头,她让人拿把大剪刀去烛火上烤了烤,然后递给稳婆,“剪一刀后把孩子接出来。”

稳婆大惊。“这样一来,美人就。”保不住了呀。

嬷嬷看着吕美人苍白的脸色,“不剪这一刀,她也活不成了,还要让皇子陪她死。”

稳婆稳稳神,才接过剪刀挨着产道剪了一刀,大量的血迸到稳婆身上,糊的一脸一头的血,吕美人却好像没有知觉。

剪了一刀后,孩子被稳婆快狠准的拖了出来,仔细一看,胯下果然是有把的,嬷嬷喜笑颜开,“赶紧去给娘娘报喜。”

稳婆一巴掌打在孩子屁股上,哇哇的哭声回荡在厂房里,吕美人其实已经意识模糊,听到这哭声,还是欣慰笑了起来。

稳婆起了恻隐之心,把孩子抱到吕美人跟前,“美人,看看,你生了一个多么漂亮的小皇子。”

吕美人艰难的偏头,小小的,满脸通红的孩子,她的儿子。

她想抬手,但是没力气,稳婆拉起她的手放在孩子头上。

温热的,跳动的。

吕美人由衷的笑起来,嘴上喃喃的念着,“孩子,我的孩子。”

“你在干什么?”嬷嬷偏头发现她的举动就说,“不要做多余的事,快把皇子包好,送到娘娘那去。”

孩子被抱走,吕美人的手重重落在被褥上,眼睛里希冀的光一下就熄灭了,“孩子。”

“去请太医进来给美人看看。”嬷嬷说。

宫人去叫人。

不等太医进来,宫人已经惊悚的叫了起来,“美人!”

齐枞汶在等韩兴回来的禀报,宫人来说,地泰宫吕美人生了,生了一个小皇子,健壮的很。

齐枞汶点头,“吕美人辛苦了,备些赏赐明早送过去。”

宫人应是。

地泰宫来报信的人说吕美人情况有些不好,不过陛下没问,也不用特意说起,皇子降生是好事,不要让吕美人坏了陛下的性。

快凌晨的时候,韩兴才回来。“薛相公的伤在两位太医的医治下已经无性命之忧,不过薛相公被踩断了腿骨,也受了内相,起码得在床上躺上百日才成。”

“性命无忧就是不幸中的大幸。”齐枞汶说,“躺着就躺着吧。”

“事故查清楚了吗?”韩兴说。

“踩人的马当场就被人击毙了,和薛相公相撞的是城外送菜进城的驴车,见薛相公吐血,里面连车都不要了,趁乱跑了,现在还没找着。”韩兴说,“薛公子现在还没心情过问这些事,不过薛相公的伤稳定了,他就会去追究。”

“小的回来的时候,京兆尹和刑部的人也都在薛府呢。”

“马是谁的马?”齐枞汶问。

“就是薛相公马车的马。”韩兴说。

“一辆驴车撞的薛相公翻车,连马都脱了笼头?”齐枞汶觉得奇怪,“难不成薛相的马夫是摆设不成。”

“马夫见薛相吐血,生死不知,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撞死了。”韩兴说。

齐枞汶越听越觉得奇怪,这里头阴谋的味道怎么那么重,可是,薛相最近又得罪了谁呢?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去对付他。

“陛下一夜没睡,去眯会吧。”韩兴劝道。反正陛下现在不用上朝,睡晚点也没关系。

齐枞汶疲惫的点头,“对了,等天亮,你去地泰宫看看小皇子和吕美人,吕美人昨天后半夜生的。”

“那是大喜事。”韩兴高兴说。

这夜里,还有一个人高兴的睡不着,她侧卧在床上,看着小皇子喝饱了奶睡在她身侧,她怎么看怎么喜欢,恨不得亲了又亲。

她的儿子。

她有儿子了。

齐枞汶睡了一觉醒来,韩兴上前来伺候,小心翼翼,齐枞汶奇怪的看他,“你这是什么表情?去过地泰宫了?”

齐枞汶一顿,“不会是小皇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小皇子健康的很。”韩兴说,“只是,吕美人昨夜没了。”

“怎么会没了?”齐枞汶盯着他问。

“说是难产。”韩兴说,“眼看着要一尸两命了,稳婆用剪刀把下面剪开了,才救下了皇子,吕美人,就回天无力了。”

齐枞汶用力握紧手,“吕美人难产,都不用派人来告知朕吗?”

“保大保下,难道不该由朕来决定吗?”

韩兴低头没说话。

“派人去查查,吕美人的死有没有蹊跷?”齐枞汶问,皇后可是有过前科的,若又是她做了什么,他决计不会轻易放过她。

秦云颐想来听说吕美人死了,也恍惚了一阵,“怎么就死了呢?”

“小皇子还是生出来了。”妙安说,“娘娘,你要去地泰宫看看吗?”

秦云颐摇头,“你替我送礼去恭贺,我就不去了。”

说完又觉得荒唐,“吕美人为了生小皇子死了,我却要送礼品去恭贺皇后?”

“陛下早就说了,皇后是小皇子的养母,吕美人,就算活着也是伤心。”妙清说。

“就算伤心,能亲眼见到孩子长大,这是一个母亲的福气。”秦云颐摸着自己的肚子说。

“娘娘可千万不要感怀自身。”妙安说,“娘娘是得老天庇佑的人,必定会母子平安,娘娘会看到小皇子长大,成亲,生小孙孙给娘娘抱。”

秦云颐没有被她逗笑,也许是因为怀孕,为了吕美人的死,她低沉了一阵子。

“都是我的错,不该跟娘娘说吕美人的事。”妙安自责说。

“你不说,娘娘也要知道的。”妙清说,“看娘娘的意思,今日应该不会去天清宫,你去近身伺候着,我去内司问问妙平,上次的事可有眉目。”

“你去吧。”妙安说,“我保证不会让娘娘一秒走出我的眼眶。”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担忧

皇后赶清早就让人把吕美人的尸体迁出地泰宫,“后天还要在地泰宫给小皇子洗三,莫让她的晦气,冲撞了小皇子的喜气。”

吕美人被迁出,伺候她的宫人自然也都跟着出去,先回了内司再听候发配,吕美人住的房间,还有产房,里头的东西都被搬出地泰宫烧了个干净,重新摆上家具,吕美人在地泰宫里存在的痕迹就一点都不剩。满宫里欢欣喜气,仿佛没有死过人。

仿佛是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

丽嘉跪了两日,才把那一百遍的女书抄完,皇后如今也没心思搭理她,只让人来传话让她

老实些,别在惹事。

丽嘉自然不会那么老实。

她偷偷的去过正殿,看皇后一脸慈爱的抱着小皇子,一秒都没放下,她就这么看着,也说不上难过,当然也高兴不到哪去。

“殿下,咱们回去吧?”翠枝说,“奴婢用布球做了捶丸,陛下可以在室内玩,也不会闹出很大的声音。”

“她这样抱过小时候的我吗?”丽嘉突然问。

翠枝回自然是抱过的。

“真的吗?”丽嘉回头看她,“她第一次抱我,应该是我戒奶的时候,父皇来的前一脚,她突然过来,紧紧的抱住我。”

“那是她第一次抱我,所以我很陌生,很抗拒,哭的更大声了,好在后来父皇就来了,父皇抱我我就不哭了。”

翠枝面露不忍。

“奇怪吧。”丽嘉说,“这些事我都记得呢。”

她转回去看着抱着小皇子开心的皇后,“我和他托生错了肚子,当初皇后若生的他,皇后会高兴很多,我若是吕美人生的,她是很温柔的女子,亲手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很多衣服,就算我是个女儿,她也还是会很喜欢我吧。”

“殿下。”

丽嘉摇头说,“哎呀,不说这个,我早就不想这些了。”

“翠枝,我知道皇后把吕美人的东西都烧了,你有办法去把吕美人给小皇子做的衣裳,救下一两件吗?不用多了,就一两件,让小皇子穿在身上,算是吕美人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翠枝点头,“殿下吩咐,奴婢一定做到。”曾几何时她多担心,公主会变的乖张怪癖,暴虐不近人情,人人惧怕,她从来不曾在她母亲那得到过半点温情,她又怎么会对他人抱有温情。但是公主如今能对小皇子有这样的温情想法,就不会变成她担心的人。

“他比我幸福。”丽嘉说。“他有皇后的疼爱,也有吕美人亲手缝制的衣物。”

而她什么都没有。

去调查吕美人死的人回来禀报陛下,吕美人确实是难产,用剪子,也是常有的保小做法,最大的疏漏就是,并没有及时招太医去处理吕美人的伤口,不过就算缝合了,吕美人能有几分胜算也不可知。

“吕美人生之前喝了几碗催产药,但是太医说,是吕美人等不及要生,再拖怕有意外,也是很正常的处置。”

齐枞汶闭上眼,“你的意思说,皇后顶多是不怎么想救吕美人,对吕美人的死却是没有相干的。”

座下无声。

齐枞汶摆手让他出去,过后才长长的叹息,皇后怎么会想救她,巴不得死了才好,他让吕美人去地泰宫生产,就是催了她的命。

是他之过。

“来人啊。”齐枞汶说,“让尚书局拟旨,册吕美人为懿嫔,以妃份例下葬。”

“着宫中嫔位及以下妃子前往灵堂哭灵”

“许吕美人家中进宫哭灵。”

“是。”

“出殡的那日,让小皇子去送他生母一程。”

“是。”

秦云颐派人去吕美人灵前捏了一柱香,心情堵的厉害,就让人去请贤妃过来说说话。

贤妃来了,“妇人生子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趟,吕美人没走回来,娘娘也切莫为此伤怀。”

“这非得自己有切身体会,才能感同身受。”秦云颐说,她认真的看着贤妃说,“若是我生产有不测,诞下小皇子也好,小公主也好,我就托给你照顾了。”

“娘娘何必说这样的话。”贤妃说,“陛下当日都能保下姚嫔,如今自然不能看娘娘出意外。”

“既然是意外,又怎么说的准。”秦云颐摸着肚子说,“我是宁愿死也要保全他的。”

“但是我实在也不知道,没了娘的孩子在宫里该如何自处?”秦云颐说,“陛下也许会对他很好,也许不会。”

“就算好,他又怎么能天天带在身边?”

“我在宫里扒拉了一圈,只能托付你。”秦云颐说,“我不需要你对他视如己出,我只想你能偶尔护着他,别让人暗算了,还能教教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你的品性高洁,为人持正,我只能托付你了。”秦云颐苦笑说,“我在宫中树敌颇多,实在不敢相信等我死后,有多少人会对无辜的他,十年内都没有回手之力的他,倾斜对我的敌意。”

“娘娘多虑了。”贤妃说,“娘娘何时树敌了?”

“你不要宽慰我。”秦云颐说,“我的性子我知道,经常鼻孔朝天,不正面看人的,因着陛下的宠爱,我确实不把人放在眼里,许多人面上不说,心里总是不喜的。”

“我在时自然一切都好,我不在了,总有人要承受这份怒意。”秦云颐说,“我的贴身宫人,可以一走了之,我的孩儿,却必须要在这深宫里过日子。”

“我想到这,就寝食难安。”

“娘娘不要盯着吕美人的意外来吓自己,四公主生的那样健壮,梦嫔不也健康的把她生下来,什么事都没有。”贤妃说,“我最开始怀柔嘉的时候,也想过,万一自己挨不过生产这关怎么办?患得患失除了把自己弄的没精神外,什么好处都没有。”

“只要依太医说的行事,没问题的。”

“我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一种可能。”秦云颐说,“你答应我,就是给我一个心安了。”

秦云颐站起身,竟然是要向贤妃行礼。

贤妃上前架住她,“娘娘莫要折煞我。”

“我只能说,若真有那种情况,我一定会护住小皇子的。”贤妃说,“你救了柔嘉,就是救了我,这救命的恩情,我会还的。”

贤妃走后,秦云颐坐在榻上,一遍遍的摸着肚子,孩子啊孩子,娘能为你做的不多,如果娘真的不争气,没活过来,你一定要争气,好好的长大。

“娘娘。”妙安双手合十的说,“不如奴婢去庙里烧香拜佛,请菩萨保佑,娘娘生产顺利,母子平安。”

“菩萨管着这天下人,他还管的着你这临时抱佛脚的。”秦云颐失笑说,她摇着头说,“我只是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贤妃是最好的人选,她位分高,出身名门,还育有陛下的长子长女,只有她有和皇后对抗之力。

其实姚妃性子软,人又正,也是个好养母的选择,只是她势低,怕护不住小皇子。何况,贤妃已经对陛下死心,姚妃对陛下却还是抱有男女之情,若是因为小皇子的缘故,让他们成了一对恩爱爱侣。

秦云颐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可怕,“就算我死了,也不想让陛下再像对我这样对任何一个人。”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娘娘别再想这些不吉利的了。”妙安说,“娘娘保管什么事都没有。”

妙清去问妙平,可查出什么眉目,妙平给她看自己的笔记,上面每个宫下面伺候的宫人,从职称大到小的列好,“我仔细梳查了一遍,这些宫人都在位置上,没有奇怪的举动。”

“我现在把怀疑范围扩大,到不隶属任何一宫的杂役宫人。”妙平拿出另外一张纸,“共有一百多人,老的少的都有。”

“这么大的范围你怎么查?”妙清担忧的问,“也许等你查清楚,那人早就出去了?”

“所有宫门都派人盯着,只要有宫女,内监出去,都要问清去由。”妙平说,“外头让妙雨家的汉子请了一帮小乞儿跟着,去了何处都清楚明白的报回来,两相比较,只要是去了不一样的地方,就可以深查。”

“不过目前还没碰到这种情况。”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妙清说。

“你好好伺候娘娘,就比什么都强。”妙平说,“这事,不在一时,娘娘既然已经不会受她影响,就是她再过来装神弄鬼,有没有用。”

“只是这暗处有人针对娘娘,不查出来,总是如刺在喉。”妙清说,“娘娘一直也挂记着这件事。”

“你请宫外的善王妃多多进宫陪娘娘说话。”妙平说,“娘娘喜欢善王妃爽利,也许说的开心,就能忘记那些烦心事。”

“吕美人死了,娘娘没有受影响吧?”

妙清叹气,“今早听到消息就不开心,瞧那样子,今天内都不会想去天清宫,我这才有时间到你这来。”

“娘娘本来不是那样容易感怀的性子。”妙平说,“应该是怀孕改变了她,让她变得有些多愁伤感,这不是坏事。”

她强调说,“娘娘之前多有封闭自己,不对外界做出反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自娱自乐,除了陛下,她不在乎别人。”

“现在娘娘愿意为别人的死感到伤心,这是好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水笙

水笙摆明了不见到她师傅就不会再有下一步活动,逼急了她真的一走了之,怜嫔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现在手里像水笙这样得用的人暂时没有。

想着贵妃那夜后确实少去天清宫,里头打听不到,太医院使点银子,药童就会说几个药名,在找人一问,就知道是安胎的方子。

既然有用,怜嫔更不能放过水笙了。

她决定让水笙去见她师傅一面,不过这一面也不能紧凑着去,荣华宫闹鬼,虽然天清宫没有大半,但是当年严查的情况还是历历在目,若是急着把她送出去,很容易就漏了行迹。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终于让她等到了,地泰宫得了小皇子,吕美人死了,她是怜嫔,也要去灵前哭灵的,这个时机刚刚好,她让人带话给水笙,让她明日自己想法子出宫,然后去东兴门大集市上的汤团铺上等着,有人会去找她,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

“娘娘让你老实些,莫说那地方重重把守,你带人逃不出来,就算侥幸让你逃出来,娘娘会重金买你们的人头,这辈子你们就再无安生之地了。”传话的小太监尖着嗓子警告水笙。

水笙面上不显,指甲抠破了手心,总算能见到师傅了。

浣衣局是在宫外,每日运送衣服出宫后能有两个时辰的空闲时间,之后再把送浣洗好的衣服进宫,水笙去明天送衣服出宫的人说给她替一个班,“我想去看看师傅。”

师傅当日不见,是被人以起了急症的理由匆匆带走,这么久了,说要出去看看师傅,旁人也能理解。“你师傅都那把年纪了,干脆就让她留在宫外,别进宫来了。”

“等到你年岁满了,出宫和她团聚岂不是好。”跟她替班的宫人说,

水笙点头,“我只想能好好的给师傅养老送终,旁的我不求。”

有条不紊的通过层层检查出了宫,和浣衣局的嬷嬷对了衣服的数量,水笙就说,她想出去一趟,在要进宫前才回来。

嬷嬷把她拉到一旁,“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最近浣衣局边上可是有人盯着的,肯定是宫里又要查什么,浣衣局每天都要进出宫,很容易出入,也很容易被盯上的。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出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水笙一顿,她当初在贵妃面前露了行迹,就是要让贵妃查的,她是宁愿她被查出来死,好换师傅一命,“谢谢嬷嬷,我没做亏心事,我不怕。”

她出了浣衣局,练过功夫的人对这种盯梢的眼神更加敏感,她带着帷帽,左右两个拐弯,确定把人甩了后,她才直往东兴门大集市上找一个汤团摊子。

这个汤团摊子不好找,在一个角落里,连个挂幡都没有,你若不上前问,都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水笙也是眼尖看到旁边桌位上的碗里装的是汤团,才确定是这个地方。

她上前去坐好。

摊主来问她要点什么?水笙摆出四个铜板在桌上,“我不吃东西,我在等人。”

摊主也识趣,收走了铜板,用碗装了一碗面汤水放在她面前。“姑娘喝着润润喉。”

等了有两刻钟,就在水笙耐心消失的时候,才有一个汉子坐到了她面前,“姑娘看着气度不凡,是天上来的贵人吧?”

水笙在帷帽后冷冷的看着她。

“我有个大娘,神神叨叨的,非要说自己女儿进了天上当仙女儿,吃药请大夫都没有,我瞧着姑娘的样貌和她说的女儿有几分相像,不如姑娘行行善心,去见见我那大娘,解解她的思女之苦。”汉子又说。

水笙站起,“她在哪?”

“姑娘可真是大好人。”汉子说,“跟我来。”

水笙跟着他左拐右拐的进了一间小院子,自进门起,就有两个大汉坐在廊下,对碗喝酒,中间隔着一碟花生米,那眼睛从上到下的扫着水笙,吹声口哨,“身段不错呀。”

“喝你的酒。”领水笙进来的人说,他对水笙说,“你师傅就在里头,上面人交代了,只给你看一眼,旁的别做。”

“我有银子。”水笙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总要容我们说几句话。”

汉子摇摇头,“上面给的银子跟多,她说了不能让你们说话,万一叫她知道了,我这不就因小失大了吗?”

水笙直接把荷包都扔给了他,“你打开看看,看值不值得几句话的功夫。”

荷包装的少,汉子本不以为意,入手就掂量出了份量,最多二十两,但是他打开荷包一看,这颜色不对呀,是金子。

汉子一下握紧了荷包,“我这人吧,忒心软,就见不到年轻姑娘求我。”

“不过就几句话啊,你不要让我难做。”

进到屋子里,穿过屏风后,就看见师傅被人用布绑在柱子上,嘴里也塞着布条,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样子。

水笙摘了帷帽扑了上前,“师傅,师傅。”

“你可不要以为是我们特意折磨她。”汉子解释说,“一个老娘们,本不至于的,但是她一被送到这,就要寻死,要不是我手快,你现在早就只能见到

她的尸体,我们也是真怕了,才用了这样的法子,是狼狈了点,好歹是不能寻死了。”

水笙焦急的呼喊着师傅,眼泪成串的掉,师傅被她唤起了意识,看清是她后猛烈摇头,要让她走,水笙扯出她嘴里的布条,回头让汉子去给她拿一杯水来,她喂她喝两口。

水笙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时间不多,我就长话短说,怜嫔拿师傅来威胁我,让我去吓贵妃,最好吓掉她的孩子。”

师傅满脸苦色,“是我连累了你。”声音沙哑难听,只可恨她当初还想着能趁机逃走,等她发现看守她是几个青壮,明白没有机会逃走想要一死了之时,已经太晚了。

“师傅千万不要再有那样的行为了。”水笙说,“师傅走了,我又怎么能独活。”

师傅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师傅要好好吃,好好喝,好好休息,等着机会。”水笙忍着眼泪说。

“你肯定是已经吓过贵妃了,怜嫔才会让你来见我。”师傅说,“贵妃若真有三长两短,你是断然不能活的,如果我们两注定要死,我宁愿是清清白白的去死,你明白吗?”

“不会到那一步的。”水笙坚强的说,“我们还要去师傅的家乡,买个小院子,一起生活的,我还要坐产招婿,生个小孙子给师傅玩的。”

师傅含泪看着她。

水笙凑近了说,“我已经在贵妃那露了行迹,贵妃再也不会怕我了。”

正好那汉子也端了水壶回来,她挺直了身体说,“师傅你放心,等我完成娘娘的任务,我就来带你走。”

她喂师傅喝了两口水,然后就又带上帷帽要走,汉子问她,你不再多说两句了。

“多说无益。”水笙说,“我师傅她应该不会寻死,你可以适当让她放松些,她毕竟这个年纪了,这样绑着受不了。”

“只要她不寻死,愿意老实待着,我也不想绑着她。”汉子说。他凑近了问水笙,“你说的娘娘,是宫里哪个娘娘?”

水笙看他,“你替人做事,连替谁做都不知道吗?”

“拿钱找我们的人只说是宫里的贵人,具体他不肯说,我们知道的太详细也没好处。”汉子说。

“那你还问?”水笙问。

“这不是自己知道,心里有底吗。”汉子说,“你是个好姑娘,为了救你师傅舍得这么大的本,我敬重你。”

“你自己好生想想退路吧。”水笙说,“别有命拿了钱,没命花。”

水笙回了浣衣局,就见里头有两个陌生脸的内监,立在嬷嬷两边,瞧着她进来就问嬷嬷,“今日出宫的就是她。”

“是她。”嬷嬷说。“她十二岁就进了宫做杂役,大家看着长大的,品性老实,绝对不会做坏事的。”

“你方才去哪去了?”内监问她,“老实人可不会随意出了浣衣局走动。”

“是奴婢嘴馋,去东直门大集市买了驴肉火烧,这跟嬷嬷没有关系,嬷嬷劝了我不要出去,但是我想着,买个火烧,也不是多大的事。”水笙扯了帷帽垂着头说,“是奴婢错了,还请公公饶了奴婢这次。”

内监看了她手里提着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驴肉火烧,足有七八个。“你一个人需要吃这么多?”

“奴婢想着回来也让嬷嬷吃一个,等进宫,再给小姐妹们也尝尝味道。”水笙说。

“你好大的胆子,这宫外的东西不能随意带进宫,你不知道吗?”内监喝道。

水笙忙跪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带了,公公饶了奴婢这次吧。”

“这东西是不能带进去了。”内监喉头动两下,“我替你解决了吧。”

“谢谢公公。”水笙又可怜的抬头说,“可是公公能留两个给奴婢和嬷嬷一人吃一个,尝尝味吗?奴婢夜里想着这个味,睡都睡不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 哈克的执念

太监回去跟发现问题的贞缉司的人说,“就是个贪嘴的小姑娘,去西直门大集市买火烧了,我说要拿走她的火烧,小脸都白了,可委屈了。”

“她是哪个宫里的人?”贞缉司还是要多问一句。

“隶属内司的杂役宫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宫。”太监说,“十二岁就进宫了,还有一年就到年纪可以出宫了。”

“叫什么名字。”贞缉司问,决定还是再去查查她的人际关系,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会为了馋嘴偷溜出去?

而且一般人可甩不掉盯梢的。

太监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但也只是在心里嘀咕,面上还老实的说了。“她叫水笙,她是灾年往北方避灾的难民,被卖进宫就是无父无母了。”

“行了,这些我们会去查的。”

还有几日就是四公主的满月宴,梦嫔的家人也到京了,稍作修整就进宫来见女儿,霍母瞧见女儿还是心疼,给人做妾哪里有容易的,就算是给皇帝做妾也是难过的。

“昨日丫丫和她郎君出的城门接的我们。”霍母说,“我瞧见丫丫就算怀孕气色也很好,郎君英俊潇洒又体贴,娘真是后悔,当初就该跟你萧伯母一样,狠心让你另嫁了,不攀这场泼天的富贵就好。”

萧家没有女儿进宫,现在还不是成了北疆的掌权人,反而他家老爷,只能屈居副手,当初想着女儿能得个好前程,呸,哪里有这样的好前程。

“娘,你进京来是贺我的喜事,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梦嫔说,“我还能有个女儿,已经胜过许多人。”

“娘,我想把女儿嫁回北疆去,霍家以后有个驸马,对以后好。”梦嫔说。

“你现在的侄子们,年纪可差的有点远。”霍母有些心动,但是一想到实际就说,“你三嫂现在怀孕呢,但是不是男孩可不知道,就算是男孩,也比公主小了。”

“一年内都不算什么。”梦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公主长成还有好十几年,现在也说不准。”

霍母点头,“你今日跟我说了,我们两心里都有数就行,不用对外说,日后若陛下给公主找的好驸马,也是可以的。”

“霍家有个公主,也是一样的。”霍母说。只要有血脉延续,就有人情往来,和皇家的关系就断不了。

“忆秋还是之前那样?”霍母又问,“此次进京,我就带了鲜家的东西,石家的东西我就没带,那小姑娘心眼多,我早就不喜,只是不想在你们姐妹间搬弄是非,如今你能看清她面貌是最好的。”

“我们承宠的次数都差不多,我也就比她多个一两次而已。石红花才投靠怜嫔时得了好几次承宠,但是后来也没动静了。”梦嫔苦笑说,“我们早已没有争宠的意思,还能和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在这宫里作伴其实也挺好的,丫丫不时也进宫来和我们说话,带点家里的信息,外头的八卦,她就盼着能活长一点,等将来新帝登基,她还能回到家乡去。”

“那得生个皇子,日后才能跟着出宫啊。”霍母说,“这无子的太妃们也就是在宫里换个地方住而已。”

“幸好还有她陪着你。”霍母说,“幸好现在还有了小公主。”

“女人第一要学会派遣,不然深宫寂寞,很容易憋出病来的。”

“娘你放心吧。”梦嫔说,“我现在有了小公主,怎么样都会为她好好的活着的。”

“小公主真好看,跟你刚生下来一样。”霍母摸着她的脸说,“白净净的,可惹人爱了。”

“娘你这次进宫,把那人带来了吗?”梦嫔问。

霍母收了笑容,严肃的说,“带来了,可不容易,他那个族长看他看的可严了,想来他们当初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不然不会这么紧张,怕出事。”

“他想见怜嫔吗?”梦嫔问。

“当然是想。”霍母说,“没想到还是挺深情一个小伙子,要不是他自己想来,我可带不走他。”

“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带进京的吧?”梦嫔又问,如果会牵扯到自身,就更要慎重了。

霍母摇头,“我只是故意让人松了一道手,让他混入了我们的队伍,如今,他已经离开了。”

“不过放心,我使人看着呢。”

梦嫔点头,“我和怜嫔毕竟都出身北疆,若是由我来说,很容易被迁怒。”

“我会把这个消息传给贵妃。”梦嫔说,“之后会怎么样,就看贵妃的决断。”

“若是贵妃不愿意就此动手,那只能说怜嫔是上天庇佑的好运道,我也不必与她为敌。”

“你生了个公主,就比她强许多了,这男人的宠爱是镜花水月,瞧着花团锦簇,什么时候说不见就不见了。”霍母说,“都知道贵妃长盛不衰,都想着自己也能取而代之,这都是妄想,但凡有偏爱,就是有她不能取代的地方。”

梦嫔点头,她很早就看清了事实,所以心态摆正,没有那么多意难平。

眼睁睁看着阿丽莎成了进京的秀女,哈克一开始还很正常,他跟在车队后面,远远的送了阿丽莎进京,等再也见不到了才回去,他娘劝他,她从来不曾属于你,日后更不会属于你,把她忘了吧。

当时他还很乐观,也许阿丽莎不会被封妃,阿丽莎在北疆是个美人,那皇帝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也许阿丽莎只是当宫女,也许她还会回来,就算期间有阿丽莎被封贵人的消息传来,他也无动于衷,她娘只以为他已经放下。其实他根本就没明白贵人也是妃嫔的一种。

他是阿丽莎进宫一年后才彻底醒悟过来,阿丽莎进宫不是做宫女,她不会做满到几年就回到北疆,回到她身边,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她已经别人的女人。

悲痛袭击他的心房,让他不能直立,只能匍匐在地痛哭出声,他抓着草皮往嘴里送,他哽咽着喊着阿丽莎,他的姑娘。

他应该勇敢点带她走的。

那之后的悲伤颓废彻底压垮了他,他从一个开朗能干的小伙子变成一个嗜酒无所事事的闲汉,族里的生活比从前好过了,他家却还是要靠母亲给人浆洗才能过活。

母亲骂也骂过,哭也哭过,哈克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就是从前听的太多了,才失去了他的姑娘。

阿丽莎弟弟知道他们曾经海誓山盟的事,看着哈克喝酒越来越厉害,担心他有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跟爹娘说了,“若是他真的说了,姐姐就惨了。”

中原男子对这个很忌讳,中原皇帝只会更忌讳。

阿丽莎的父亲去跟族长商量,要不然干脆就一劳永逸,族长皱眉说,“哈克的爹可是为了部族死的,留下寡母幼儿,咱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他和阿丽莎曾经好过的事让皇帝知道了,只怕到时候全族都要陪死。”阿丽莎的父亲说。

“我知道。”族长说。

“而且他还喝酒。”阿丽莎的父亲说,“酒越喝越多,就越没了神志,等他兜不住嘴,什么都往外说,咱们就全都完了。”

“得找人看住他,不能让他去部族以外的地方。”族长说,“别人不知道,阿丽莎就还是安全的。”

“哎,我是真的不能对兄弟的儿子下杀手。”族长叹气说,“但是酒喝多了,人就废了,也许不用等我们出手,他就。”

“到时候好好的给他娘送终。”

哈克酗酒酗了两年多,只到有一次他喝酒的时候不下心摔了一坛酒,要提前去城里买酒,被族长家的儿子拦下了送回了家。之后他仗着哈克已经醉醺醺听不懂话就直接说,“你还不知道吧,每次都有人给你送酒,就是不想让你离开家门,你可快些喝死吧,省了我这么多功夫。”

哈克其实记得这些话,酒醒后想了许久,想到后背发汗,才终于明白,他和阿丽莎的过去,除了是他一个人的甜蜜回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隐患,他的族人,在盼着他死。

哈克想明白这点后,仰天长笑,笑完后又哭,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想去再去见一眼阿丽莎,亲口问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的海誓山盟,她还愿不愿意跟他走,如果她还记得,如果她还愿意,他就放下一切带她走,和他娘,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隐居,如果她不记得了,也不愿意,他就自己去死。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让他留恋。

他娘没有他也许活的还自在些。

哈克突然不喝酒了。不,他还是每天烂醉如泥,但都是装的,只是把酒倒在衣服上,他自个清醒的很,他一直在找机会,找机会离开北疆,去京城。

离开部族容易,进京去不容易,一路边关路引,没有就寸步难行。

等了好几年,才让他找到了机会,梦嫔有孕,宫里让进京的消息来的突然,一时匆匆忙忙的筹备,就有可乘之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哈克

他是在霍家的队伍要离开的前一天混进去的,霍家是进京贺公主,自然是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以至于家丁不够,还要在关内招募护车人。哈克后期经常装醉酒沉睡,麻痹了看守他的人,这天也是一样,他把酒倒在衣服上,装作大醉不醒的样子,等到人走后,才换下酒味重的衣服,把几年没刮的胡子刮了个干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进了霍家车队。

那管事的人不知道是忙晕了还是怎么的,看见他说怎么才来,就让他干净去帮着归车。“要不是你叔叔求到我头上来,要不是家里缺人,我还真看不上你这样的,连说好的时间都不遵守。”

哈克默不吭声的顶了这个人的位,也顶了这个人的名字,钱三串。他躲在人群深处,最多到晚上,他娘就发现他不在,到时候,族里就会来找他。

不过他们不会一开始找到霍家的车队里来,这次还有其他人想要依附霍家的车队一起进京,足有好几家,就算他们连夜查,等他们想要到霍家来找,他也已经离开三阳关了。

他只当他是好运,得上天庇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引导,比如适时告诉他霍家要进京,比如再忙也不该如此疏忽的管事,等的本就是他。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娘回来后看到床铺上只有一身衣服,却不见儿子的踪影,她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坐在床边流泪,一夜过后,她又没事人一样的出门干活。

等到人小跑来问她,哈克呢,她还反问,“不是在家里睡觉吗?”

“没有。你家里根本没人了。”来人气急败坏的说,见她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反头去找族长,问怎么办?

哈克娘看着天边,天色灰白,三阳关门就打开,霍家的队伍出发,这时怕是走了好远。作为一个母亲的直觉,她知道她的儿子就在那里面,知儿莫若母,她要是知道哈克那么喜欢阿丽莎,当初她就不该拦着。

好过看她儿子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双手合十对着京城的方向念念有词,我不知道你去京城还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见到阿丽莎,甚至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去吧,我的哈克,我雄鹰一样的儿子,没有我这个无用的母亲拖累,你可以尽情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只希望你快活。

好好的儿子颓废成废物,谁知道她这个母亲的痛,如今哈克离开,母亲和儿子,都得到了解脱。

族长忙叫人去找,哈克一个醉汉,他能去哪里,但是遍寻不着后,他一拍大腿,“坏了,今天霍家的队伍进京,他不是混在队伍里进京了吧。”

“他进京去干什么?”阿丽莎的父亲说,“他还想去见阿丽莎不成?”

“先别急,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他想进去就进去了?”族长说。

“那族长,咱们快派人跟上霍家的队伍,找到哈克,把他带回来。”阿丽莎的父亲说。

“霍家的女儿和阿丽莎同在后宫,如果咱们这么去把人带回来,如果让

他们起疑,反而不好。”族长说,“我选几个人马上也进京,到时候围在霍家周围,哈克如果真的在里面,他一定会出来,到时候再把他擒住,带回来,更好。”

哈克和另外一个叫林嘎的人一起负责一辆车,他总是满脸笑容,充满力量。“三串,你为什么接霍家的这个活?”他总是想跟哈克说话,只是哈克沉默寡言,不常回答。

“等霍家这个活结了,我就在京城里找一个活,等到明年夏天,会放一批宫女出宫,我媳妇就在里面呢,我接了他,在一起回北疆。”林嘎幸福的说,“如果能跟萧家的车队一起回来就最好了,管事答应说给只要我做的好,会给我一封荐书,到时候拿着去萧家,他家总有车队来往京城和北疆。”

哈克看他,“你的媳妇在宫里?”

“是啊。”林嘎说,“就是那一年皇帝到三阳关,她被选为秀女进宫,我答应她会等她。”

“也许她在宫里早已成了娘娘,不会再回来了。”哈克说。

“不会的,我相信她。”林嘎说。

“你相信她有事什么用,难道皇帝看中了她,她还能说不?”

“当年那一批里,萧家大小姐那样的容貌都落选了,我家花儿,虽然在我心里她是最好看,但是在旁人眼里真的不算什么,我相信皇帝看不上她,她也不会凑到皇帝跟前去。”林嘎说,“北疆多好,人都说中原好,我觉得比不上咱们北疆。”

哈克看着他乐观的样子,有些羡慕。“你一定会等回你的姑娘的。”

“我也相信是。”林嘎说,“谢谢你啊三串,你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挺好的,对了,你之后有什么安排吗?”

“我也想留在京城里找些事做。”哈克说,“听说中原的钱好赚,我想多赚点,再回北疆。”

“那成啊。”林嘎说,“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咱们还能同租在一个地方,节省些钱。”

哈克点头。

到了京城,霍家结了工钱,哈克和林嘎一起出去,管事的交代了他们,“你们的路引可只有一年,最多明年这个时间之前,你们就要回去,不然被京兆尹抓到了,是要罚钱再押送回去的,多丢人啊。”

“放心吧,管事,等我接到花儿就回去。”林嘎说。

管事看了一眼哈克,“你听到了吗?”

哈克点头,“我可能会比他更早回去。”

管事点头,“不要惹事。”

这个时候,族长派出的人离京城还有三天的路程。

林嘎说,“这些年北疆来往的人多了,也有了咱们的地盘,不过管事说,现在那里人多,没地方住,另给咱们指了一处地方,也很安全,还便宜,附近需要找体力的事也很多,咱们就住到那去吧。”

哈克点头,说都听他的。

他们初来乍到,先得摸清了地形才说其他。林嘎说他打听了宫里宫女太监每月也有沐休可以出宫来,到时候他就去碰运气,也许能碰到呢。

也许他也能从中找到混进宫的办法。

太后和太妃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今日你哭先帝,明日我去太庙哭祖宗,太妃一口咬定是太后诬陷,而太后则表示陛下若不处置,这个太后让太妃来当,反正谁爱当谁当,她不当。朝堂上也是辩论不出个什么胜负,齐枞汶一开始还看热闹似的,但是看越来越多的朝臣旗帜鲜明的互相站队攻击,他就冷笑,拿笔都记下来,“不是这一出,朕还不知道朕的臣子们,这么想念先帝,想必父皇九泉之下知道,也会欣慰。”

“护着太妃,不一定就是因为顾念先帝。”秦云颐说。“太妃得盛宠那么多年,有些底子也不足为奇,不过如今,太后占理占礼,和太妃都只斗个旗鼓相当,太妃的势力完全不像是个闲散太妃该有的势力。”

“依附先帝得的势力,先帝去后,这些势力就该瓦解消除,但是她如今还有这么大的能量,说明这些势力都是她的。”齐枞汶说,“有求才有势力,你也是盛宠多年,朕现在让你拿个朝堂上的势力出来,你拿的出来吗?”

秦云颐环着他的手臂,“我又不需要和陛下作对,为什么要有朝堂上的势力。”

“是啊,可不是作对吗。”齐枞汶眯起眼说,“朝堂是朕的朝堂,她扶持了这么多势力,她想干什么?”

“让圈禁的三王五王出来?”

“还是要扶持怀平郡王?”

“三王五王是先帝亲自圈禁的,怀平郡王可有什么出奇之处?”秦云颐疑惑的问,“听说郡王妃生孩子后精神越发不好,已经不出来见人了。”

齐枞汶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当年怀平郡王出生的时候,父皇可以是抱着他在年宴上说过此子肖朕的,当时也不知道他是喝醉了酒,还是为了爱屋及乌,爱子的儿子,就是他的爱孙。

但是事实上这么多儿子孙子里,只有怀平郡王得了这样的评价。

齐枞汶想起这一遭后立即后背生寒,他糊涂了,他竟然这么多年都把丽太妃当做一个没了爪牙的迟暮老虎。

老虎再老,也是要吃肉的。

秦云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按住他的手,“陛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齐枞汶说。

秦云颐关切的问,“这些事只是猜想,不是真的,丽太妃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会蛰伏这么多年,难道她不知道,拖的越久,变故越多。”

“陛下不要听风就是雨,自己先吓自己。”

“朕会的。”齐枞汶说,但已经下决心让人去往这边生挖。

丽太妃精神抖擞的要和太后斗,“本宫就是要让她知道,当年她斗不过我,现在她还是斗不过我。”

“可是娘娘,姜大人可是我们最后一张大牌了,他身份特殊,如果他出场还不能将此事敲定,咱们再没有后招了。”宫女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断尾求生

丽太妃像是被当头一棒喝醒,她在做什么,为了和太后争一时之气,全然忘了她这十余年蛰伏的目的。

她在深宫中,有多少人手被折,她都没关系,只要有钱,只要有法子,总会有人用。

但是朝堂上的人,她半生的心血,原是为了儿子们争储拉拢的人手,这些年也丝毫没有放下,依旧是恩威并重的笼络着。

这些人,折损一个,就是现在的她再也没办法找来同等分量的另一个。

而她竟然为了置气,把这些人都暴露与人前,丽太妃不由颤抖起来,若是让陛下有所察觉,继而查出她的目的,那么她,她的儿子孙子,她的娘家人,都要一起去死了。

“不要动用姜大人。”丽太妃果断的说,“传话出去,让他们也不要再为我争辩,等我认罪后,就上书给陛下,说是之前证据不明,太后又有逼死淑太妃的例子在前,他们如此袒护我,不是袒护太妃,而是袒护先帝遗命。”

“娘娘?”宫女不解,娘娘竟然要认罪了吗?

“希望陛下能信这番说辞。”丽太妃说,“淑太妃留有女儿,如今又嫁到了魏国公府上,得知淑太妃的死因,怎么也要闹上一番。”

“就算我认罪,太后也无暇来针对我。”

“我会自请去先帝灵前自苦自省。”丽太妃说,“不管怎么说,有先帝遗命在,我总能保住命不死。”

“娘娘。”宫女担忧的说,“皇陵清苦简陋,娘娘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这是尽全力的补救方法。”丽太妃到此时才完全想明白自己的鲁莽之举,把她陷入多危险的地步,“如果陛下已经生疑,那就只能把那个消息捅出来,让陛下自顾不暇。”那是她压在手里的底牌,原本想着这一招使出来,就是要陛下和朝臣彻底离心,现在时机不对,但是为了自保,也是无法了。

丽太妃说做就做,卸下钗环,只着朴素衣裙,步行到真元殿外请罪,“是罪妇心胸狭窄,罪大恶极,毒害太后,请太后娘娘责罚。”

她连声高喊了三遍,就扑在地上不再抬头。

宫人匆匆进去转告了太后,太后一惊,“她这又准备使得什么幺蛾子?”

“快,先把太医请来放这里。”太后想到一种可能就说,“她是该死,但要是用死来诬陷哀家,也是想恶心哀家。”

太医也来了,宫女说,“奴婢瞧着,丽太,那罪妇像是真的来请罪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既然主动来认错了,那就请陛下过来,让陛下做个决断吧。”太后说,“免得人人都说是哀家容不下下他,要伤了她这个先帝的心尖尖。”

遣人去了天清宫,天清宫来人说,陛下不好走动,还请太后和太妃移驾到天清宫说话。

太后坐在步辇上,眼睛余光看到丽太妃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和宫女一般无二,不,那佝偻的身躯,比宫女还不如。

只觉心里畅快。

齐枞汶事先撑在书桌边上,等太后进来低头问礼后才卸力坐下,丽太妃进来就默默的跪在中间,齐枞汶今年来少见她,今日猛一见,只见她面容憔悴凄苦,身形削弱,一点都没有当初宠冠后宫的绝代风华。

他又隐隐怀疑,那个还有能力在朝上翻云覆雨的人竟是这样的她?

“丽太妃你可知错了?”齐枞汶问。

“罪妇知错。”丽太妃低头说。

“你错在何处?”齐枞汶问。

“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嬷嬷早年间曾和我有旧,我对太后娘娘怀恨在心,日积月累,最终在太后再一次把我叫去冷嘲热讽时忍不住了,仗着昔日的情分,让大嬷嬷替我下药让太后病上一阵。”丽太妃娓娓道来,“但是我没想过要太后死的,我只是想让太后缠绵病榻,不再找我的麻烦。”

“先帝在时总说我是花花架子两面光,实则内心草包。”丽太妃呜呜哭道。“是我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给太后下药的。”

“请陛下责罚。”

“只求陛下垂怜,只罚我一个人,我身边的宫女,宫外的家人都是无辜的,千万莫要连累他们。”

太后冷哼一声,“你现在说的可怜,当初查到你头上,你怎么死活不认?还要倒打一耙说是哀家要陷害你?”

“哀家要陷害你,还用等到今日吗?”

“当初就直接让你去给先帝陪葬了。”

“我知道太后宽宏大量,是我小肚鸡肠,不顾念太后恩德,恩将仇报。”丽太妃说,“当时我只是太害怕了,怕株连别人,就反咬一口。”

“现在事越闹越大,我才悔不当初,思来想去才敢来请罪。”

“我知道事到如今怎么做都不会让太后娘娘消气,只有这条命赔给太后了。”

丽太妃往头上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往柱子撞去,这下去的狠绝,当下就鲜血直流,人事不省。

“来人,快去叫太医。”齐枞汶喊道。

等宫女把太妃放平到屏风后侧,等太医时,齐枞汶对太后说,“丽太妃既然招罪,就该责罚与她。”

“母后虽然此次受了委屈,但是必须父皇留有遗命,得让她寿归正寝才是。”

太后冷哼一声,不回话。

“丽太妃此次撞柱,若是死了,朕日后就算和父皇解释也能说这是丽太妃自己的选择,但若是不死,母后就当是她逃过一次死劫,允许她活罪抵死罪。”齐枞汶说。

“活罪?”太后说,“都是先帝遗孀,哀家不欲赶尽杀绝,她倒来谋害哀家,还往哀家头上泼脏水,这些天,哀家就没谁个囫囵觉,一想到这事就气的胸口疼,可惜陛下,朝臣,都只记着她是先帝的心尖尖,是遗命要好好护着的人?”

“但是哀家呢?”

“哀家也是明媒正娶的正皇后位,哀家在正妻位上受了一世的委屈,如今到了奶奶辈了,还是要受她那个小妾的钳制,哀家如何能服?”

齐枞汶退一步说,“那母后觉得该如何罚?”

“只要能保住她不死,朕都允了。”

“一,金家的人要逐出京城,至少在哀家死前,不能回京。”

“可。”

“二,剥夺丽太妃的封号,贬为庶人。”

齐枞汶迟疑,“丽太妃毕竟是伺奉父皇的人,如今也有怀平郡王在宫外,若是贬为庶人,实在

太过难看,是皇家的脸面受损。”

“不如就褫夺封号,贬为太贵人。”齐枞汶说,“也和庶人无区别了。”

“三,哀家要让她死后不能葬入皇陵。”太后说,她看着齐枞汶,“陛下先不要急着否决哀家,哀家知道,先帝有遗命,日后等太贵人死了要合葬,但是哀家实在不想死后也有她来恶心哀家。”

“何况太贵人的位分太低,若能陪葬帝陵,才是不合规矩。”太后说,“陛下若觉得对先帝不好交代,那就到时候陪葬一身太贵人的衣物,哀家捏着鼻子也能认了。”

齐枞汶思考了许久。

太后不悦的说,“陛下先才说了只要保住她的命,什么责罚都任由哀家定,如今却要反悔不成?”

“那哀家也不必思虑陛下的为难之处。”

“其余责罚都作废,哀家只要她死。”

“母后无需如此。”齐枞汶说,“朕允了你就是。”

“毕竟太贵人确实位分低了些。”

父皇临终前确实说要丽太妃合葬,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丽太妃了,太贵人金丽自然是没有资格和先帝合葬的。

“其余她必是要寻个地方圈禁自省的,什么地方随陛下心愿吧,只是要离哀家远远的,以免哀家想到她就心情不好。”太后说,“既是自省,条件也不要太好了,饿不死冻不死就行,不要像她的两个废物儿子,被圈禁还好酒好肉的伺候着,还派了女人去给他们生孩子,他们是去受罚还是去享受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后

丽太妃医治及时,还是救下一条命来,齐枞汶想到接下来要去和她说的话,又寻思想她是不是宁愿一头撞死了不知道这些才好。

丽太妃被架到齐枞汶面前来,虚弱的要认罪。

齐枞汶说,“母后已经同意,免了你的死罪,但是毒害太后,实在罪责深重,罪无可免。”

“我实在无可辩驳,能逃死罪,已经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开恩,只是我还是想请陛下开恩,不要牵累我的家人。”丽太妃恳求说。

“太后让你的家人离开京城居住,等太后百年后再回来。”齐枞汶说,“仅此而已,金家的爵位,朕还是会给他们留着。”

丽太妃嘴巴蠕动了几下,知道现在的的结果已经无回转之力,只能凄然点头。

“第二个,你的封号不能保留,降为太贵人。”齐枞汶说,“一应份例也要降低,不过朕不会让人苛刻你的。”

丽太妃也点头应了。

“你是必要闭门思过的,你自己说想去哪里吧,朕都允你。”齐枞汶见她态度配合就和缓语气问。

丽太妃哽咽一会后说,“我做了如此的错事,现在想来,实在对不起先帝对我的一片回护之心,只求能到皇陵前,日日供奉先帝,静思己过。”

齐枞汶又问了一遍,确定她想去皇陵思过,“那便去吧。”

丽太妃谢恩后离去,齐枞汶又由人从侧殿搬回到寝殿,秦云颐杵着头发呆,见他进来就站起来迎他。“前面的事已经处置完了?”

齐枞汶点头,他把太后的要求一说,再把太妃自请去皇陵思过说。

“皇陵阴冷,她还伤着头,怎么往那处去?养不好落下隐疾可怎么办?”秦云颐说,“说来也奇怪,一开始她还寸步不让,怎么突然就这么干脆的认罪了,连这些条件都没有异议,这封号可不是事关份例,她降为太贵人,可是没有资格和先帝合葬了?”

“朕还没跟她说不能和先帝合葬的事。”齐枞汶说,“也许她想着虽然降为太贵人,但是她是毕竟是先帝亲自提名要合葬的人。”

“朕实在不想在和朝臣掰扯这个,好不容易太后松口,赶紧把这事了了。”齐枞汶说,“满朝文武,正事不做,为了太后和她的之间的纷争,吵得不可开交,实在让朕头疼。”

秦云颐给他按头,“那陛下也是结了一件烦心事。”

齐枞汶闭眼,在心中叹息,这哪里是结了一件烦心事,不过是从一团乱麻中理清了一段无甚紧要的线头。

金丽的势力让他心惊,如今是再不会小看她了。

“对了,你那闹鬼的事有什么眉目没有?”齐枞汶问,“韦胡让朕派去调查织造局,这么些天都没回来,其余人总不比他得用。”

“那鬼也没来了。”秦云颐说,“许是怕了,不敢再来了。”

“这些个阴祟小人,只会使这些腌渍手段。”齐枞汶气道,“等朕查出来,必不轻饶。”

秦云颐回了荣华宫,见着了等在一边的妙平,“你来了怎么不让人去天清宫叫我?”

“奴婢左右无事,都可以等的,怎好打扰娘娘和陛下相处。”妙平说。

“你怎么会无事来找我。”秦云颐摇头说,“可是上次的事有了眉目?”

妙平点头,“前些日子,一个杂役宫人出宫送浣洗衣物,期间出了浣衣局一次,去了东兴门大集市,在一个汤团摊子坐了一会后,和一个精壮汉子离去,到了一处民居,在里头待了一刻钟才出来。”

“也许她是出宫会情郎去了。”妙安说。

“她出了浣衣局也曾被贞缉司的人盯上,但是没盯住,后来她回来,就使内监去问,内监问了,她是去东兴门大集市买驴肉火烧。”

“她自然不会和人说她与人相会的事,地点倒是没错。”

“跟着她的小乞儿一直跟到那民居外,这几日也在那附近盯梢,那民居里只住了四个大汉,旁的就没有了。”

“那民居也是一个月前才租下的。”

秦云颐点头,“这确实可疑。”

“奴婢已经叫人看住了那个叫水笙的杂役宫人,她在宫里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师傅,但是那个师傅早前突然犯病,出宫避疾了。”

“娘娘若是愿意,随时可以遣她来问。”

秦云颐摇头,“如果真是她,那外面民居的四个人,才是重中之重,咱们要想制住他们,动静就闹的有些大了。”

“那看娘娘是想自己处理了,还是要陛下做主。”妙平说。“若是娘娘想要陛下做主,只要把这些情况和贞缉司一说,自然能弄个妥妥当当。”

秦云颐陷入犹疑,“她虽扮鬼来吓我,却没有坏心,还故意提醒我,她是人,不是鬼。”

“她若没有坏心,就不该装鬼来吓娘娘。”妙安说,“娘娘没吓到,是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娘娘胆小些,真被吓到了,难道还会觉得她是没有坏心吗?”

“这事怕是后宫人所为。”秦云颐无奈说,“我实在不想陛下再为此生气,他想着他后宫里都是好人呢。”

“这样吧,你去跟贞缉司的人说,这方面请求他们帮忙,但是让他们不要先告诉陛下,一切水落石出后,等我做了决定后再告诉陛下。”秦云颐说。“就是我被人戏耍很不高兴,要自己亲手处置。”

“贞缉司隶属于陛下,恐怕很难答应。”妙平客观的说。

“我知道。”秦云颐说,“但他会把我的话转述给陛下,现在还没查到背后之人,也许陛下会纵容我玩耍,就随口应允了。”

“至少,等到时候查出背后之人,陛下会记得来问我的意见,而不是自己处置了。”

“奴婢这就照娘娘说的去办。”妙平说。

地泰宫里皇后娘娘看着小皇子,是每天都爱不够的看,旁人旁事都进不得她眼,亲亲小皇子的手脚,真恨不得一口吃到肚子里才安心。

广平侯夫人进宫,“小皇子出生也有十余天了,陛下怎么还没有动静?”

“许是要等到满月,或是周岁再说?”皇后道。

“日子拖的久了,就恐夜长梦多。”广平侯夫人说,“那时候,薛相的病也好了回朝,那老爷不是白忙活了吗?”

“之前朝上都在吵太后和丽太妃的事,谁会提及太子?”皇后说,“总要等她们吵出个结果来再说其他。”

“也不能这么干耗着呀。”广平侯夫人说,“皇后说中宫娘娘,这个时候正应该出来力挽狂澜。”

“这太后毕竟位列中宫,太妃当初不可一世,但是先帝已经没了,为了一句话,就无视小妾毒害嫡母,这可是荒天大谬。”

“虽然先帝说了要丽太妃寿归正寝,但是也许是丽太妃自己心里有鬼,怕受责罚自寻短见呢?这也怪不得别人。”

广平侯夫人循循善诱的说,“把这事处理了,才好把太子的事提上日程说,娘娘,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确定小皇子的太子之位。”

皇后迟疑,事端起的时候她就想去处理,但是落了个没脸,她还真不想淌这趟浑水。

“陛下难道对丽太妃有很大的感情?没有吧。”

“太后和丽太妃势如水火,这大家都知道,就算丽太妃真意外没了,大家也都只怀疑太后,不会怀疑旁人。”

皇后还在想的时候,宫人进来说,“真元殿那边有动静了,说是太后娘娘要回玉寿宫了?”

皇后一下坐起,“太后要回玉寿宫了?”

“是的。”宫人说,“太后回宫的阵仗很大,做不得假。”

广平侯夫人看着皇后说,“太后为何突然要回玉寿宫?”不是昨日还是哭诉不要再当太后了吗?

“一定是和丽太妃的掰扯已经有了结果。”皇后说,“不然她不会轻易回玉寿宫。”

“来人啊。”皇后说,“本宫要去玉寿宫看看。”

广平侯夫人留在地泰宫里等着她的消息。

太后没有在天清宫等着,虽然回来后听说丽太妃没死,她有些可惜,但是再后来说陛下让丽太妃去皇陵思过,又高兴起来,“直接死了倒是便宜了她,哀家在她手里吃了多少苦,合该让那个她也尝尽了苦再死才是正理。皇陵是住死人的地方,哪里能住活人,她去那里思过,是生不如死。”

“不过她多去陪陪先帝也好,毕竟死后,她是见不到不喜爱了。”太后心情舒畅的说,这会是真正把她踩在了脚下,不用再和她同住一宫,凭白膈应。

“行了,碍眼的人没了,咱们回玉寿宫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来人抱皇后来了,太后了冷哼,“现在知道来打听消息了?当初不还是要过来装好人吗?”

“不见。”太后说。

“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告诉她金丽那贱人的下场,越多的人知道她倒霉了,哀家就越高兴。”

皇后没见着太后,但是从宫人的口中得到了丽太妃的下场,贬为太贵人,金家远离京城,去皇陵思过,此役竟是太后大获全胜。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事毕

皇后回了地泰宫,广平侯夫人站起来迎她,“可是太后和太妃的事有结果了?”

皇后点头,“丽太妃贬为太贵人,去皇陵思过。”

“金家人也要搬离京城,在太后有生之年,不得回京。”

“那金家的爵位呢?”广平侯夫人问,金家的爵位还是先帝给的,只要这个爵位不丢,去哪里生活都不影响,但要是爵位丢了,那才难办。

“没说。”皇后说,“应该是没有。”

“这些条件都是太后提的?”广平侯夫人说,“那到底没有扯到伤筋动骨的问题。”

“应该是太后提起的。”皇后说,“陛下想不到把人家赶出京去,这种纯属出一口恶气的做法。”

“金家不只是太贵人的娘家,也是金昭仪的娘家,不是说陛下对金昭仪还挺喜欢的?”广平侯夫人问。

“没说金昭仪,估计也牵连不到她头上。”皇后说,“陛下就算喜欢金昭仪,也得有一段时间不召她伺候,毕竟要顾及太后的的心情。”

不是可能就是估计,广平侯夫人看着皇后的眼神就带出来点,你还是正宫皇后呢,怎么对这宫里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就连太后和太贵人的争斗有了结果也不知道,还得自己去问。

皇后怎么会看不出嫂子眼神的意思,她有些羞窘,“这些日子只顾着小皇子,是懈怠些了。”

“娘娘就是为了小皇子,也千万不能懈怠。”广平侯夫人说,“娘娘不能替小皇子争一个名分来,小皇子日后的处境堪忧啊。”

“本宫知道。”

原本想着太后都主动松口了,这事就会过去,哪想到第二天之前旗帜鲜明支持太贵人的朝臣们纷纷上书,说自己是为先帝辩解,不是为了太贵人辩解,太贵人罪证确凿,辩无可辩,但是太后也不是全然无辜,毕竟她是前科在前,逼死了淑太妃。

此话一处,魏国公还能端住,身为人婿的蔡明越出列询问,事关公主生母,还请大人说个明白。

顺安长公主得知朝堂上的事后,大哭一回,因为心结,就一病不起了。

蔡明越心疼公主,就不停的上书,请陛下给个公道。

齐枞汶头疼的把折子放在一边,“能不能让朕消停会了?”

“但是这次江大人指出太后逼死淑太妃一事,人证物证俱在,清楚明白,陛下若不处理,这驸马怕也不会善罢甘休。”偏偏驸马身世清贵,陛下也不能干脆的让她闭嘴。

“这事能怎么处理?父皇已经不在,淑太妃就算是太后亲手杀的,旁人也没有资格让太后去为淑太妃的死负责,毕竟卑不动尊。”齐枞汶说,“淑太妃家世不显,也只留有一个公主,说来这事里让人头痛的反而是驸马。”

“朕当初到底怎么想的,给顺安找个身份尊贵的驸马?”

“还有那个江晟才,手里有这个证据,之前不说,偏要这个时候捅出来,可见是早有准备,只等着什么时候爆出来能获得最大的利益。”齐枞汶说,“这后宫里的事他一个外臣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可见是宫里传出去的。”

“先冷处理两天再看。”齐枞汶叹息说。

“贵妃娘娘的人发现了一点小问题,让贞缉司配合着去处理,但是娘娘说,想要先瞒着陛下,等她处置完再告诉陛下。”陆应承说。“臣觉得不妥,还是先来禀告陛下。”

“什么事?”齐枞汶问,“是那个女鬼的事?”

陆应承点头说,“娘娘许是想自己出口气?”

“你说这个话就是不了解她。”齐枞汶说,“她会这么说,大概率是其中有什么人她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她心软的很,见不得血和死人。”

“那微臣还是每个阶段都向陛下汇报。”

齐枞汶摇头,“你就照她去做的吧。”

“只是不要告诉她朕已经知道了。”齐枞汶说,“朕知道了,但是一切以贵妃的意愿为主,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明白了。”陆应承说。

齐枞汶点头,“不过这个女鬼当初你们贞缉司查了那么久都不见消息,如今却让贵妃的人查出来,该反省才是。”

“微臣惭愧。”陆应承低头说,“不过依娘娘的意思,是那女鬼故意露出了马脚,让她去寻的。”

“其实贞缉司也觉察出那个宫人的不对劲,正在查她的相关,然后就被贵妃的人叫了去,她们在宫外发现可疑的人,得有武力支持才行。”

“行。”齐枞汶点头说,“你先去宫外把那个可疑的人解决了再说其他。”

“是。”

“韦胡什么时候回来?”齐枞汶问。

陆应承停顿一下说,“头儿办事,向来不用和我们解释,眼下还真不知道他的进程如何?”

“朕不催他。”齐枞汶明明很焦急还要说。

“头儿离开前,嘱咐我们查的韩兴和韩海利,已经有结果了。”陆应承说,“韩总管虽偶尔也收了朝臣后宫的银子,但是只收钱不办事,韩海利收的钱就杂了,前朝后宫的钱收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地泰宫和广平侯府的钱。”

“韩海利有给他们传递地泰宫的消息吗?”

陆应承点头,“韩海利还有嫖人的恶习,每次出宫必要虐杀一名少女,很是残忍。”

齐枞汶拍桌,“如此肮脏邪恶之人,朕身边容不得他。”

“着人拿下,仔细给朕审清楚了,他都向哪些人说了天清宫的事,说了哪些事,必要桩桩清楚,件件明白。”

“是。”陆应承说。

太后还沉浸在打败宿敌的喜悦中,就被捅破她当年逼死淑太妃一事,虽然她可以一口咬定不认,但是人证物证俱在,是非曲直,众人心里也有杆称。

太贵人这事上,她留她一命是她开恩,她让步,陛下要念着她的好才是,但是这事一出,这个立场就尴尬了。

尤其听闻顺安驸马不肯罢休,非要陛下给个公道,就更觉得头疼,“他要什么公道?难道还让哀家给他的短命岳母陪葬不曾?”

“现在的太妃们当初谁没有经受过那些,哀家被幽禁十年之久,不也挺过来了,淑妃自己心里脆弱,寻了短见,现在反而要来怪哀家?”太后生气的头都疼了,忙让人去请太医。

自病了一场后,太后更怕死了。

第三日上,顺安拖着病体进宫,在齐枞汶面前说,“我母妃确实是自尽没错,自尽前也曾受过太后凌辱也是真的,但是既然当日没有人出来给她找个公道,现在又何必把她拖出来,落人口舌。”

“卑不动尊,驸马怜惜我年幼丧母,一时冲动,做出不智的举动,臣妹恳求陛下饶过他这回。”顺安说,“我不能追究任何人,也不想追究任何人了。”

“你知道现在朝上把你母妃的事说出来不是想替她讨个公道,朕心里就放心了。”齐枞汶说,“不会被人利用去,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顺安温顺点头。

“你身体不好,好生回府安养着,你在这受的委屈,朕都记着,会在旁处补给你的。”齐枞汶说。

果然,他先追封淑太妃溢号,又厚赏了淑太妃家人,公主府驸马府都赏了很多赏赐,连带着小郡主小郡爷的份。太后那只把这事推给了大嬷嬷,说太后并不知情,朝臣们就知道,这事就算过了。

“咱们稀罕这点东西吗?”蔡明越还说,“我非要继续上书,太后怎么了,太后杀人就不放法了?”

“行了,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顺安说,“真要计较,我身上可还背着毒爱太后未果的事呢。”

蔡明越看她。“那你还病着,太医说了,你这病就是忧思过甚闹出来的。”

顺安缓缓流下泪来,“我只是内疚。”

“当初我发誓要给母亲讨回公道,如今,却是我亲手推开了给我母亲讨回公道的可能。”

“这事不怪你。”蔡明越说,“她毕竟是太后,若是先帝在,还有人能处置她,现在却是没有人能处置她的。”

“所以我想过,一命换一命的。”顺安说,“可惜我心到底没那么狠,既不能狠心下猛毒,也不能狠心真的将你和孩子们置之不顾。”

“我对不起我娘。”

蔡明越轻轻搂住她安慰,“妃母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只会心疼你的。”

“咱们虽不能毒害太后,但是让太后过的不好倒是可以的。”蔡明越说。“你放心,我保证让她安生不了。”

第一百九十章 皇后复出

太后病好回了玉寿宫,也没有恢复之前的高调,如嫔没有第一时间让陛下放出去,如今却是不好说。等陛下厚赏了淑太妃一系后,太后还要把顺安长公主叫到玉寿宫,说自己也是被人蒙蔽,丝毫不知道当年你们母女竟然是受了这样的委屈。

竟是把陛下说的圆场子的话当真的来说。

末了还是赐了一堆赏赐给她,顺安从玉寿宫出来只是身心俱疲,“我去荣华宫坐坐。”

顺安去了荣华宫,秦云颐看见她略有惊讶,“听说你病了,我还以为是你装的病,原来是真病了?看着憔悴了不少。”

顺安苦笑,“我装病又有什么好处?谁还会心疼我不成。”

“这话说的就没良心了。”秦云颐笑说,“驸马不就心疼的不行吗。”

提及驸马,顺安脸上浮现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确实是心疼,就是太鲁莽了。”

“你做的好。”秦云颐也知道她主动去找陛下说此事轻轻放过,她是苦主的女儿,她不追究,这事才能这么容易解决。

“陛下的身体要静养,不能动气,偏偏这一阵,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点和缓时间都没留给他。”秦云颐说,“他不是不想给淑太妃找个公道,只是这公道真不好把握。”

“娘娘说的我都明白。”顺安苦笑说,“她现在是太后,是陛下的嫡母,在礼法上,谁也奈何不得她。”

“那也是你懂事,先来把话头递了,让陛下能早些把这事了了。”秦云颐说,“陛下会记住你的好,我也会记住的。”

“娘娘这话就是羞煞我了。”顺安眼神闪烁说,“旁人不知道,娘娘还不知道?我尚且己身不正呢。”

“说什么己身不正,这世上难道不是推崇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何况你也只是被人骗了当旗子用,并未成行。”秦云颐说。“这或许是你善良的福报,也是你母妃在天上保佑你呢,让你在一件必死的事中能毫发无伤的脱身,日后不要再困于旧恩怨中,好生生活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谢娘娘。”顺安起身说,“我给娘娘磕个头吧。”

秦云颐让人架住她,“你看看你消瘦的样子,好好养好身子,好好生活,就是对我的谢了。”

皇后不再封宫,恢复宫妃的每日请安,四妃手里的宫权也都让她收回去,还特意派了宫人来荣华宫看秦云颐的身体,贵妃身子不好就及时请太医来看,问清太医每天都来请平安脉后,还说贵妃的脉案也要每天送到地泰宫。

“娘娘是关心贵妃娘娘呢。”

秦云颐晒笑,“那就谢娘娘好意。”

妙安不解,“地泰宫突然派人来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摆皇后威风呗。”妙清说,她有些疑惑的问秦云颐,“陛下难道已经解了地泰宫的禁?”

“陛下从来就没禁过她,是她自己禁自己呢。”秦云颐说,当日她在宋妃宫里撞柱,陛下再生气也不会责罚一个人事不省的人,只让人把她挪回地泰宫。

后来陛下突发病,治疗,缓慢恢复,哪里还顾得上她那一茬。

谁能想到她自个清醒后反而把地泰宫宫门紧闭,自我约束,不让出入。

“皇后娘娘可真大胆。”妙安说,“她就不怕陛下真的幽禁了她,又不是没有皇后被幽禁的先例。”

‘如果陛下没有发病,也许真的就幽禁了。’秦云颐想,只是陛下突然病了,又病的这么严重,为了前朝,不得不稳住皇后,甚至还要给她送一个儿子。

“那娘娘明日要去给地泰宫请安吗?”妙清问。

“她特意派了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去。”秦云颐说,“让我不要装病不去呢。”

“也罢,就去看看她明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云颐最后一个到地泰宫的,看着满室珠翠,不由感叹,“许久没见到这么多人了。”

“是呀,从前还不觉得,自皇后娘娘免了咱们的请安,才发现,大家要聚在一起见个全乎面可不容易。”佳妃说。

秦云颐看坐在妃位末尾的宋妃,弱不胜衣,瘦的脱形了都,不由有些悲悯的问,“宋妃近来可好?”

“多谢贵妃垂怜,我近来还好。”宋妃站起说,“镇日茹素念经,只觉心中平静非凡。”

“太医说你现在的身子能吃素吗?”秦云颐说,“便是有心礼佛,也不用严格茹素的,还是身子要紧。”

“身体无碍。”宋妃说,“虽然看着瘦,但是我觉得近来越发耳清目明,可见是茹素的好处。”

“你是陛下的妃子,不是庵堂的姑子,你现在这副模样,是丢陛下的脸。”皇后出来说,“今日本宫就跟内膳司说,不要送素食去莳萝宫,你什么时候能正常用膳了,再让点素菜。”

宋妃默默坐下,面色看不出喜悲。

秦云颐看向皇后,披挂大妆,威风的很。

“今日可是有大宴?”秦云颐问。

“有无大宴,内司会提前告诉你。”皇后说。

“那就好。”秦云颐轻笑,“我看着娘娘如此大妆,还以为是不是有什么大宴我不知道,这随便打扮就来了,怕不体面,丢了陛下的脸。”

贤妃弯唇一笑,表示了同样的意思,“娘娘今日怕是三更就起了,不然可没有这么完美的妆面。”

“咱们这么敷衍的来了,可对不起娘娘这番心。”

“你们两倒好合起伙来挤兑本宫。”皇后扶扶鬓花说,“你们都还年轻,本宫已经老了,可不得盛装打扮,以免被你们称的黯淡无光。”

“娘娘这话说的。”肖嫔说,“娘娘是皎皎月,嫔妾等只是萤火微光,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皇后轻笑摆手,“年岁不等人。”

“本宫也是抱了小皇子才知道,这人啊,不服老不行,不然还要让贵妃和贤妃看笑话。”

“小皇子生的好,娘娘瞧见小皇子应该欢喜的骨头都轻了两岁。”江嫔说,“又怎么说服老二字呢。”

秦云颐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当初妃位上还有宋妃为皇后马首是瞻,吕妃姚妃虽不至于紧跟着附和,但也不想和皇后为恶,你说我和的还热闹。

如今宋妃是彻底做壁上花,姚妃知道耿耿于怀的长子死皇后也脱不了干系,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虚情假意,吕妃一向和姚妃交好,也不会去巴结皇后戳姚妃的肺管子。

贤妃是素来想给面就给面,不想给面就不给面。

佳妃是个机灵的,没好处可不会率先开口。

就成了如今的局面,贵妃拆台还有贤妃应和,皇后开口,只能得一些嫔位回应,底下肯定还有人想应和,可惜位分低,应和更添可怜。

皇后也想到此处,暗运了几口气后才又挤出笑颜说,“贵妃的肚子可比当初大了不少,怀相可好?”

“你如今也不年轻了,可要担心着点,小心如吕美人一般,好在小皇子福厚,能安然出生,不过钦天监来给小皇子称两说,幸好吕美人是在地泰宫生产,她是个福薄的,本承受不住诞育皇嗣的福气,若不是地泰宫的正气托着,只怕会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她是看着秦云颐的眼睛说的,但是很快又换上关心的表情,“以防万一,贵妃要不要到地泰宫来生产?平安生产可比什么都重要。”

“多谢娘娘关心,太医说本宫怀相好的很,一定会顺利生产,指不定后面还要三年抱两,五年抱三呢。”秦云颐笑,“之前不开怀,如今一开怀就刹不住。”

“再则地泰宫是皇后居所,我再是狂妄,也不敢拿国母居所当产房用。”秦云颐冷笑说,“何况这福气不福气的,钦天监说的可不明白。”

“若是吕美人在自己居所里生,指不定还能亲眼见着小皇子长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来往

皇后正要拧眉发作。

“娘娘身体安康就好。”怜嫔插话说,“起先听闻娘娘宫里又闹鬼了,引得娘娘孕体不安,让我们好生担忧。”

“荣华宫又闹鬼了?”皇后疑惑,“怎么本宫不知?”

“也不是什么大事。”秦云颐说。

“这怎么能不是大事呢?”皇后说,“你这闹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闹鬼还让勤嫔没了孩子。”

“娘娘这话怎么说的?”贤妃说,“勤嫔的孩子是让如嫔推没的,如嫔现在还在玉寿宫里没出来,和闹鬼有什么关系?”

“要真说没关系,也未必。”肖嫔说,“要不是突然黑那么一下,如嫔怎么会失手推了勤嫔。”

“也有可能是恶鬼上身,才如嫔做出这样失智的行为。”

“嗯。”秦云颐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显然不能白白冤枉了如嫔,不如肖嫔和本宫一同去见陛下,告诉陛下一切都是恶鬼作祟,和如嫔不相干的。”

肖嫔一下默不作声了。

怜嫔又说,“贵妃什么样的人,宫里外都清楚,最是和睦不过的人,不知道这鬼为什么就总要和娘娘过不去?”

崔婕妤说,“许是娘娘身上背负的人民太多了。”

“一家子里只活一个,可不是招阳间鬼惦记。”

“放肆。”秦云颐还未说话,贤妃先拍桌说,“这宫里什么时候能容许你这样阴阳怪气的跟贵妃说话?”

崔婕妤扬着脖子,挑衅似的看着秦云颐,看她会不会当面罚她,看她会不会眼看着别人罚她。

“贤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秦云颐说。

“娘娘也太好性了。”姚嫔坐在崔婕妤对面,正把她一脸挑衅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喜,“崔婕妤这么冒犯娘娘,不给她些教训,她怕是以为宫中没规矩了。”

“崔婕妤在宫中素来好名声,体贴小意,温柔大方。”秦云颐说,“独独对本宫不敬,是有缘由的。”

“本宫和她,有些亲戚关系。”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妃嫔们面面相觑,不是都说贵妃家死绝了,这又哪冒出来的亲戚?有人眼神说,是秦家死绝了,又不是亲戚家都死绝了,这个很正常。

“崔婕妤和你是何关系?”皇后问,“崔婕妤进宫这么久,本宫竟然不知。”这是说谎话,她一开始就知道,毕竟还是她哥哥怂恿的崔家送女进宫。

“我大嫂姓崔,正是崔婕妤的嫡长姐。”秦云颐说。

“嫡长姐,难道崔婕妤竟然不是嫡生的?”有人窃窃私语说。

“我是崔家嫡生的姑娘,家谱上都写着的。”崔婕妤闻听私语就皱眉说,“娘娘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把我指责成庶女,就不能认我的嫡姐。”

“无论嫡庶,她都是姐姐,你都是妹妹。”秦云颐说,“嫂嫂既然认你,我自然也是要认的。”

“既然是亲戚关系,就更不应该。”佳妃说,“难道是崔婕妤和娘娘本来有仇吗?”

“本宫是无仇的。”秦云颐笑着摇头说,直视着崔婕妤的眼睛,“她就不知道了?”

“和娘娘有仇为什么还进宫呀?”吕妃不解,“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贵妃在宫里宠冠后宫,她难道还想着能夺了贵妃的宠不成,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我姐姐为秦家白白死了,如今在贵妃嘴里,倒成了我的不是。”崔婕妤说,“贵妃若不是问心有愧,何至于忍我让我?何至于被鬼缠身?”

“本宫的家事,不欲在众人面前说。”秦云颐说。“你今日这番作态,难道竟想让她们替你做主不成?”

“崔婕妤这就不懂事了。”皇后说,“秦家谋逆,是先帝定的罪,秦家老小,是先帝问的斩,你姐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成了秦家妇,跟着共赴黄泉是节义,是烈妇,你怎么能怪到贵妃头上去了?”

“秦家同生共死,怎么贵妃就不是秦家人了?”崔婕妤问,“贵妃好好说着,我姐姐却命丧黄泉,这叫我如何能想?”

“恐怕地下的姐姐也是如此想,才会徘徊阳间不去,想让该死的人也下去陪她呢。”

秦云颐听她说完,只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娘娘许久不曾召宫妃觐见,今日一见就有大戏开场,娘娘可喜欢这场大戏?”

皇后看她,“崔婕妤对你有些误会,解开就是,她毕竟是你嫂子的妹妹,你给你嫂子面子,我们给你面子。”

“本宫能有什么面子?”秦云颐冷笑,她环视在场的人说,“本宫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我一个罪人之女,怎么好意思活着,怎么好意思坐在贵妃的位子上,怎么好意思得到陛下这么多年的宠爱?”

“本宫如今要是穷困潦倒,崔婕妤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愤慨。”

“但是能怎么办呢?”秦云颐叹息说,“陛下要本宫活着,陛下要本宫好好活着,本宫能怎么办?”

“其余人不知道,皇后,贤妃,吕妃姚妃还有宋妃,都应该知道,当年本宫寻死的次数可不少。”

“怎么死都死都不了,本宫也愁呢。”

“所以荣华宫闹鬼,本宫一点都不怕。”秦云颐突然转换语气说,“即使她故意打扮说话都的跟本宫嫂嫂一般无二。”

“本宫就算知道她是假的,也盼着她来呢。”

“崔婕妤竟然觉得你姐姐会在地下盼着本宫死?可见你和她并不是姐妹相通。”秦云颐说,“我嫂嫂,就是我走到鬼门关,她都要把我推回来的。”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崔婕妤正要说话,贤妃先接了话,“竟然是故意装鬼吓人?”

“还故意装成贵妃的嫂嫂,看来必是熟悉内情的人所为,娘娘可有眉目了?”

“正让人查着呢。”秦云颐说,“因为这,本宫都没让陛下插手,想说就本宫自己来查,自己来审,真要审出什么熟人来,本宫因着旧人的面,还能手下留情,等陛下来查,怕是要诛灭九族。”

“娘娘不用拿话吓我。”崔婕妤说,“我没做过的事,我有何惧怕?”

“鬼不是你找的本宫知道。”秦云颐说,“你顶多也是提供了一点长姐的资料,让那鬼扮的更向些。”

“至于主谋,也不会在和你平日来玩密切的人里头。”秦云颐说,“都是后进宫的低阶嫔妃,办这种事可得有钱有实力才行。”

“还得对本宫有点憎恶。”

秦云颐说,“本宫算来算去,不过就在那些人之间,只看最后证据指向谁了。”

“娘娘已经有证据了?”佳妃问。

“不然本宫怎么会在这里和你们讨论这些事。”秦云颐说。“左右不过七天,一切都该水落石出。”

她起身后轻飘飘说一句,“本宫这条命,如今是陛下的,谁想要本宫的命,就去问陛下好了。”之后点头示意,扬长而去。

贤妃看着崔婕妤冷笑,“只怕崔婕妤进宫目的不纯,就是冲着贵妃来的?”

秦云颐既然已经走了,崔婕妤也低下头,再不应话。

“贤妃姐姐,你好歹也是伺候陛下的老人,出身清贵,又育有陛下的长子长女,怎么如今跟在贵妃身后应言搭话的。”江嫔说,“论位分,你只比她低一阶,论其他,贵妃是远远不如你的,你这样不是跌份吗?”

“本宫替贵妃说话,是因为本宫讲良心。”贤妃冷眼说,“可比不上你们奉承皇后来的谄媚。”

皇后只能出言说,“好好的说着话,怎么都带上气了。”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本宫要去给太后请安了。”

秦云颐回到宫里,妙安还在忿忿不平的生气,“这个崔婕妤真是个白眼狼,进宫来多亏娘娘才生活的那么如意,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起旧事,给娘娘没脸。”

“还有皇后,左一个罪人,右一个罪人,她莫不是忘了,她爹当初也是犯事了才死的,只是先帝看他已经死了才没有追究他的罪名,江家也曾过过夹起尾巴过的日子,她竟是完全忘了。”

“好啦,不要再说了。”妙清看着秦云颐的脸色说,“这番说开了也好,后宫里的人人人都会想,日后就算娘娘翻脸,也怨不得娘娘,是她自己先做了龌龊事。”

“陛下今日好些了吗?”秦云颐问,得知陛下今日一切安好,就说“那就好,我身子乏,今日就不过去了。”

“你们去天清宫,也不要说些旁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崔贵人的疯狂

秦云颐不去天清宫,齐枞汶也知道了在地泰宫发生的一切,他有些生气,“皇后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算了,朕也不指望她改了。”齐枞汶说,“崔婕妤举止狂悖,言行无理,着降为贵人。”

“是。”

消息传到荣华宫里,秦云颐听到这话也没说什么,妙安本还担心娘娘会去替崔婕妤,呸呸呸,崔贵人求情,但是看了半天,娘娘只换了个姿势坐着,并没有意愿要起身去崔贵人求情,这才放下心来。

皇后听闻陛下的处置,心里一惊,贵妃径直回了荣华宫不曾去天清宫,陛下对地泰宫发生的一切也了如指掌,她怀疑的看向四周,这里面,谁是陛下的耳报神?

但是提心吊胆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她派人去送些东西给崔贵人,安抚她,“贵妃是陛下的心头肉,所有后宫的人捏在一起都比不上她,皇后的地泰宫都不是能畅快说话的地方,贵人日后还是谨言慎行,少说话吧。”

崔贵人垂首坐在凳子上,仿佛无知无觉。

等地泰宫的人走后,怜嫔的宫人也过来看望她,“娘娘说贵人为何不去问贵妃,让她去给贵人求情?”

“贵人好歹是贵妃嫂子的妹妹,贵妃这么不给脸面,可见也没有把她嫂子放在心里。”

“可怜你姐姐,竟然是白死了。”

崔贵人鼻翼翕张,她强忍着心头的愤怒,不等怜嫔的宫人说话,她就冲出了屋,一路往荣华宫冲去,荣华宫现在的护卫只在天清宫下,崔贵人自然是冲不进去。

她索性指着正殿破口大骂,“秦云颐,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你若恨我,尽可冲着我来呀!表面对我百般忍耐,背地里去叫陛下替你出气,这算什么本事?你要想我死你就直接说啊,是,我是冲撞你了,我是不敬你了,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尊重。”

“你引得旁人都认为是我嚣张不懂事,不知恩,你是委屈又求全,因为一点旧情就要护着我,现在陛下要罚我,你怎么不出来了?你怎么没有旧情了?虚情假意,假模假样,还说什么你的命是陛下的。”

“自己贪生怕死就直说,没必要给自己包裹成万不得已。”崔贵人往地下啐道,“一家老少都死的干净,你倒是活的自在。”

“口口声声说长嫂好,如今你就是这么对你长嫂的嫡亲妹妹。”

“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是虚伪。”

“呸,我姐姐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小姑子。”

护卫拖着她要下去,但是崔贵人不知道怎生的那样大的利器,愣是没让拖走,一边抵抗一边骂,十足一个市井的泼妇样,就差在地上打滚。

“秦云颐你出来。”崔贵人高声大喊说,“你若容不得我,你自己亲自来处死我,不要躲在后面再说是你的不得已。”

“你已经送我姐姐上路,也不介意送她妹妹再上路。”

“秦云颐,你出来。”

“你这个克死父母兄长的天煞孤星,你凭什么活的好好的?”

妙清直直从正殿出来。“娘娘说,崔贵人犯了疯病,把她堵了嘴送回去请个太医瞧瞧吧。”

“我没病。”崔贵人眼神里迸射出诡异的光。“除非她把我杀了,否则以后,我日日都要这样来这里骂她。”

“我真是太傻了。”崔贵人像是才明白过来笑了两句,“她不是虚伪吗,不是喜欢说自己与世无争,万不得已吗?我偏要逼她,看她到底怎么做?”

“是任由我这样满大街嚷嚷。”

“还是动手杀了她嫂嫂的亲妹妹?”

“还不堵了嘴。”妙清喝道。

“陛下有旨。”这时突然从后面进来一个内侍,端着浮尘,“崔贵人以下犯上,着,当庭杖毙。”

从他身后鱼跃而出四个行刑太监,一人扛着凳子,两人扛着板子,就要上前捉拿崔贵人,也许是濒死的压力让崔贵人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她再一次挣脱了所有人,往正殿跑去。

妙清大惊失色,“快拦住她,她要害娘娘。”

正殿的大门在崔贵人面前缓缓关上,崔贵人已经被人扑到在地,再无余力上前,她往前抓着门,用最后的力气大喊道,“你以为陛下就是真的爱你吗?”

“爱你这么多年,不改初衷?”

“你就没有想过,你秦家的谋逆是谁做的?”

“崔贵人疯了。”妙清见她越说越糊涂,一下撕了自己的下摆,压在崔贵人的背上要堵她的嘴。

崔贵人的下巴已经被扭住,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了。她哈哈大笑说,“可惜你秦云颐,也不过是认贼作夫。”

妙清扇了她一巴掌,把她脸都扇外到一边,用布堵了嘴。

“拉下去吧。”妙清冷冷环视了一圈后说。“崔贵人疯了。”

崔贵人被拉下去就在前坪里,一下板子一下数,崔贵人嘴里被塞了布条,喊也喊不出,喉间腥甜的血渗出,染红了嘴里的布,崔贵人意识模糊看着眼前这一小块青石板地,记忆飘飘忽忽回到小时候,长姐聪盈懂事,人人都夸,还嫁到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当长媳,嫁过去就有诰封,人人称羡,她替姐姐高兴时,心里也想,日后也要嫁个如意郎君,不要比姐姐差太多。一次舅母带着表姐过来,她兴冲冲的去找表姐玩,却听到母亲很随意的口吻说,她不过是个丫鬟生的,若不是老爷求我,我也不会抱在跟前,就当是多养只猫猫狗狗在眼前,高兴就逗两下,不高兴就让人抱到一边去,她如何能我的心肝比?

她当时受惊的离开,她骗自己说这说得不是她,但是她又不得不相信,毕竟同为嫡女,旁人对待的差别,不是感受不出来,她一直以为是姐姐太过优秀,没想到原来自己不是太太生的。

年幼的她当初还为此生了一场大病。

后来姐姐没了,娘搂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只有她的,她一定要为姐姐报仇。那是她最满足的时刻,所以为了娘高兴,为了娘搂着她当真女儿一样,她什么都能做。

板子打在身上渐渐感觉不到疼,崔贵人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石板上,娘,我现在比的上姐姐了吗?

女儿没用,不能替姐姐报仇。

头一歪,彻底没了气。

不过数到十二板,前头按住手的人就说,“已经没气了。”

“没气了就拉下去。”太监说,“莫要污了娘娘的地。”

荣华宫的正殿里鸦雀无声,秦云颐一个人坐在榻上,妙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方才崔贵人喊的话,妙安都听的清楚,娘娘肯定也都听见了。

“她是疯了,这么胡言乱话。”妙安说,“娘娘莫往心里去。”

“外头已经许久没声音了,你出去看看情况。”秦云颐说。

要说话才发现嘴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秦云颐想要端起茶杯喝水,却发现手抖的厉害,秦云颐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的手,她不用看镜子就猜到,仙子啊的脸色必然白的吓人。

她怎么敢?

秦云颐劝自己不要去想她说的话,但是那话是已经顶开冻土的小草,不想个明白把根挖了,就会一直长在那。

妙清进来,“娘娘,崔贵人已经伏法了。”

秦云颐怔愣一下,“哦。”

“体面的送她走吧。”

“崔贵人像是失心疯一样,跑到荣华宫说了一大通,娘娘还管她作甚?”妙安心疼的说,“这功夫,只怕宫里的长舌妇早就传遍了。”

“她说任由她们说。”秦云颐失笑,“我早就是个笑话,还用在意她们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爱和怀疑

崔婕妤上午冲撞了贵妃,中午变成了崔贵人,下午就变成了死人。

一时间后宫里对贵妃的威仪又有了一个深刻的体会。

“怪不得别人说她是妖妃。”怜嫔连对崔贵人的半点怜悯都无,只和身边人说,“陛下从来宅心仁厚,如今为了她竟然活活把崔贵人打死了。”

“啧啧啧。”

“贵妃还怀着身孕呢,人就在她面前给打死了,她都不担心会有报应吗?”

“贵妃虽然素有跋扈之名,但是这么多年来,直接因为贵妃死的,好像就崔贵人一个。”宫女说,“奴婢也是想不明白,贵妃之前对崔贵人多有忍让,怎么今天不但明说了和崔贵人的牵扯,甚至就这么看着崔贵人死了?”

“若是贵妃这那是无情无义之人,那崔贵人刚进宫时就要倒霉了,偏偏顺风顺水的好日子过着,没想到贵妃突然不忍让了,她就直接没了。”

“也不知道她今天在荣华宫说了什么?”怜嫔也觉得奇怪,“仅仅一个冲撞,降为贵人又当场打死,不可能,肯定是她又在荣华宫说什么了。”

“可惜咱们查不出来。”宫人说。

“这些不管了。”怜嫔说,“水笙也见着她师傅了,让她就这两天再去找一次贵妃,尤其是崔贵人死了这么好的时机。”

“她但凡还有些愧疚之心,也该夜不成眠了吧。”

秦云颐还真的睡眠不好,也是因为崔贵人,倒不是为了歉疚,而是为了崔贵人最后说的那两句话。

陛下真的对她太好了,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愿意?

比如歉疚,弥补之类的。

秦云颐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的,但是,但是她是才到七王府,陛下就对她那样好的,从那时到现在,从未变过,而之前,她和陛下从来没见过面,难道真如陛下说的,只是年少时匆匆一瞥,他就情根深种,不改初衷?

她也是过了许久许久以后,才发现自己对陛下感恩歉疚混合的一种复杂的情感里面还有爱,那是陛下对她好,她才爱陛下。

陛下为什么爱她?

秦云颐越让自己不要去想,就越要想,越想就越钻牛角尖,出不来。

妙安在外头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着急,轻声开口劝道,“夜深了,娘娘睡吧,娘娘不睡,小皇子也要睡了。”

秦云颐默不作声。

但是也没睡,只是睁眼看着帐顶,不再翻来覆去罢了。

早起梳妆的时候,妙安看着她暗沉的眼下就说,“娘娘昨夜没休息好,今日

也不要去别处了,就在殿内休息吧。”

“出去走走吧。”秦云颐说,“躺了一晚上累的慌,坐着也慌,看走着走着会不会好些。”

“奴婢去请袁大夫来了,娘娘请大夫看过后再出去走走吧。”妙清进来说,“也不用出宫去,咱们宫里自有小花园,反正冬日里到处都是一样,奴婢让花房的摆几盆花来就是。”

“等袁大夫来,我就出不去了。”秦云颐低落的说。

袁大夫给秦云颐把脉,狠狠的数落了她一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好好休息,还东想西想,但是他也没拦着不让秦云颐出去,秦云颐想出去走走,还是随她自己高兴。

秦云颐裹成一个球,走起路来格外费力,因着她现在的特殊情况,也不能把人都赶走,于是走到哪都是一左一右的伺卫着。

诚如妙清所说,冬天的景色也就这样,秦云颐出来吸两口冷空气,混浊的脑子没离清楚,心情反而更糟糕。

都没走到甘泉宫,秦云颐就说要回去,回到殿内把厚厚大氅脱了,坐在炉火边上发呆,坐也坐的不舒服,自己默默流起眼泪来。

妙清大急,但是劝又劝不住,娘娘又不说话,真要问急了就说不舒服,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最后让袁大夫开了安神药,秦云颐喝了药,等药效上来才昏睡过去。

“这几日要小心给娘娘排遣,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袁大夫说。“她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她要什么都不想干,就那么坐着,你们就找话给她说,让她能分散些注意力。”

袁大夫从荣华宫出来,又去了天清宫,“娘娘就是有些思绪不稳,等吃了几剂安神药就好了。”

等袁大夫走后,齐枞汶一下就沉下脸来,“她是信了那疯女人的话,疑上朕了。”

“陛下。”韩兴只能说,“妇人怀孕,本就情绪不稳,娘娘也不是故意要疑陛下,只是身不由己。”

“朕对她的好明明白白摆在那,她不信,她要去信一个疯女人随意说的话。”齐枞汶说,“朕就是铁打的心,也该伤心了。”

即使如此,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心的齐枞汶还是坐在抬轿,进了荣华宫,秦云颐没睡,但是听闻陛下来,不想见他,但是又忧急他的腿不要让人看见。

让守夜的妙清把其余人等都散去。

做完这一切,还是不想见他,又幽幽的躺下,背朝外面。

齐枞汶是靠在韩兴身上,才把身子移到秦云颐的床上,他不喜欢如此,像是个腿脚不便的残废,所以他在天清宫都是能不动就不动。

但他还是来荣华宫了。

齐枞汶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就这么挨着秦云颐坐着。

他也没说话。

秦云颐见久未动静就忍不住转过头过来看他,正好和齐枞汶的眼神撞个正着,那眼神里的心痛,无奈,让秦云颐瞬间就落下泪来。

齐枞汶伸手摸她的眼泪,“朕又没说,怎么还委屈上了?”

秦云颐摇头。

齐枞汶又问她,“宫人说你觉又不睡,饭也不吃,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肚子里的孩子,你是想让朕心疼吗?”

秦云颐又摇头。

“昨天是朕思虑不周,你怀孕在身,朕应该让人把她拖出荣华宫再行刑,免得吓着你。”齐枞汶说,“朕已经让人去请高僧来你诵经祛晦,你不要睡不着了。”

秦云颐摇头哽咽,“我不是为了她才睡不着。”

“云儿。”齐枞汶突然开口问,“朕记得朕问过你,你爱朕吗?你说你爱。但是你爱,为什么还会为旁人的话辗转难眠?”

“还是你说你爱我,只是一句空话。”

秦云颐摇头,她颤抖着嘴皮子问出,“陛下,我也斗胆问一句陛下。”

“我秦家满门处斩和陛下到底有没有关系?”

秦云颐神情说不上是希冀还是绝望,甚至她问的尾声都是轻飘飘的,如果不是此刻夜声人静,怕是

根本都听不清她说的话。

齐枞汶露出果然如此的苦笑,他看着秦云颐,“你想朕怎么回答?你还会相信朕吗?”

“只要陛下说实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秦云颐双手用力抓着她的双手,“我不问我就在心里一直琢磨,但是我问了,陛下答了,我就信陛下。”

“那好。”齐枞汶看着她说,“我没有。”

“当初就算太子倒台,我也没有可能当皇帝,我怎么会去设计秦家,设计你爹,你哥我的好友,去做这样的事。”

“可是陛下的贞缉司,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秦云颐问,她当时浑浑噩噩,齐枞汶就没有瞒着她所有事,所以外人以为,陛下是在三王倒台后他有很大的赢面才开始召集的自己的人马,但是她知道,贞缉司,早在太子倒台前就存在了。

“贞缉司当初不得先帝重用,只留有两个人,名存实亡,我当时只是给

他们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齐枞汶说,“我承认,他们很早就存在,韦胡就是在太子倒台前来到我身边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齐枞汶说,“三王五王势大,被害死的皇子又何止一两个。”

“我当时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秦云颐看着他,“真的如此吗?”

“真的如此。”齐枞汶说,“还有,你以为我害了你全家,所以才会因为歉疚对你这么好,把你宠到天上去。”

“但你想过没有,你觉得我会歉疚,是因为你站在我的爱妃的角度上看的,你看的我是不真实的。”

“如果我害你全家,我为何还要留下你,留下一个隐患在我身边,我还给了她伤害我的权利,我还期盼着她生下我的孩子,我还想立她的儿子为太子,想死后我们还葬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我何必呢?”

秦云颐哭出声来,她扑向齐枞汶,“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我只是忍不住,脑子它总是要想。”

她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陛下对我这么好,我还怀疑,我真是猪脑子。”

齐枞汶抓着她的手,“我对你好,并不是你不怀疑的理由,你怀疑着这一切,是不是就是不相信我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我是个不幸的人。”秦云颐说,“我本不该得到幸福的。”

“你信不信我这么爱你?”齐枞汶追问道。“你信不信朕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

秦云颐哭着点头,“是我的错,不该怀疑陛下,惹陛下伤心了。”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交心

秦云颐哭的很伤心,根本不能自已,齐枞汶哄到最后都说是自己的不是,不该来问责她的,不该怀疑她的,但是秦云颐控制不住自己。

仿佛她已经不是她,只是一个盛不住水的容器。

齐枞汶被她哭的心慌意乱,想要让人去找太医来,被秦云颐紧紧抓住衣襟不让,“你再这样哭下去不行。”

秦云颐哭的都有些抽抽了,齐枞汶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别哭了好吗?”

“我有事瞒着你。”秦云颐哽咽着说。

“瞒着朕不要紧。”齐枞汶说,“只要你别哭,你就算要朕的命,朕也给你。”

秦云颐摇头,“我之所以一定要去报恩寺,是因为我家人就葬在那附近。”

“我是过去祭奠的。”

齐枞汶只一愣后就说,“这就好,当年朕也曾派人去给乱葬岗收尸,但是没有找到,只闻听到是你家老仆去收了尸,想必也会妥当安葬,朕怕你伤心,从不曾提起。”

“我早早就知道,但是我今年才第一次去。”秦云颐说,眼睛红肿不适,她要半眯着眼才不会干涩的痛。“他们是那样的死法,我不敢常去祭拜,连石碑都不曾立,一个一个的坟圈,得有人告诉我,我才知道里头埋的是谁。”

“别哭了。”齐枞汶见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冒出来,忙安抚说,“朕下旨

给他们修墓立碑,以后你想要祭奠就大大方方去。”

秦云颐摇头,她看着齐枞汶,“那天,常云初出现在报恩寺后山,他是来找我的。”

齐枞汶这下一点犹豫都没有,一点都看不出当初为了这事还闹了一场不小的别扭,马上就说,“他来找你,肯定是有事,你们两家是旧时好友,你和他青梅竹马的感情,朕信你们是光明磊落。”不过说到青梅竹马还是酸溜溜的。

“常云初是个好人,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秦云颐说,“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试着调查我爹的谋逆案。”

“我枉为人子,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他尚且相信我爹正直,不会谋逆,而我只会自怨自艾,想着自家的悲剧,却不知道去怪谁。”

齐枞汶听到这个后一时没有言语。

“如果我父亲真是冤枉的,我一定要给他讨回一个公道。”秦云颐说,“我不想他的名字是因为我如今的身份才能重见天日,我希望他是沉冤得雪,他是士大夫,少年状元入朝为官,不是谋逆犯。”

齐枞汶一下一下的安抚她,“常云初查出什么了吗?”

“查出不合常理的地方。”秦云颐说,“当初我爹和哥哥们都是匆匆定罪匆匆行刑,而当时狱中经过手这事的人,从上到下,就连狱卒,都在这些年里死了个干净。”

“还有在我家搜出来的证据。”

秦云颐捂住头说,“我头好痛。”

“痛就不想了。”齐枞汶搂住她说,“也不说了,你好好睡一觉。”

“这些事,不要再担心了,朕会替你都解决的。”齐枞汶沉声说。

秦云颐闭上眼,等到久到齐枞汶以为她睡着了,她又开口问,“你会不会后悔当初救了我?”

不救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她是漂亮,但是这天下漂亮的女子何其多,她又有什么出奇之处。

齐枞汶的回应则是紧紧的把她搂入怀里,这样的事,她从来不和他说,依她在他心里的重要性,什么事她说出来他不会满足她。

但是她没说,从当年的七王庶妃,到如今的和敏贵妃,她一个字也不曾提起。她难道是不曾想过吗?不是,她只是不想让他为难。

是,他是救了她,于是在她心里,这一份沉甸甸的救命之情一直压着她,即使宠爱在身,她也不会得意张狂,让他再为难半分。

外人都道是她命好,得陛下眷顾,生生把死路走活,外人也都不理解,他为何宠爱一个女子这么多年,除了一张脸,她还有什么。

但是他想说,就是秦云颐体贴他的这份心,就是谁都替不了的。

“我这一世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去向父皇要了你。”齐枞汶轻声说,“如果说幼时还有什么值得惦记,那就是养母给的温情,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让我不舍得去死,就只有你。”

“我从未说过,你对我有多重要。”

“因为你,我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孤家寡人,我在你面前,只是你的男人。”

秦云颐用力的回抱他,眼泪濡湿了他胸口的衣裳。

哭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等齐枞汶回了天清宫,袁大夫来看她,搭完脉一瞧,没有昨天的郁郁,袁大夫忍下了想说的骂词,只开了些外用膏,涂在眼周,“等涂完药膏就热巾敷眼,过会就能舒服呢。”

秦云颐点头,她问袁大夫,“陛下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药一直在吃,也一直在施针刺激,至于什么时候好,就要看老天了。”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秦云颐担忧的说。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袁大夫说,“如果不是这次突然的刺激,让他发作,被瞧了出来。再等到几年后,药性入骨,他就会愈发暴虐易怒,控制不住脾气,听不进人话,只怕天下臣民就要受苦,他的后果会如何,也不好说。”

“在说他原来的身子底子也不是很好,这么严重的失语都能很快恢复,只有些不良于行,已经是侥天之幸。”袁大夫说。“你可不要太贪心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也是知道的。”

“可是陛下太久不上朝,总归不是好事。”秦云颐说。

“外人现在不都知道陛下在养病吗?”袁大夫说,“虽然不曾听说有过不良于行的皇帝,但是陛下一向仁政爱民,总不至于因为陛下不能走了,就要让陛下退位。”

“袁大夫,你可不要吓唬娘娘了。”妙清看到秦云颐蹙起了眉头就说,“陛下这个脚又不是摔断了,就是一时堵着经脉,等哪天经脉通了,陛下就好了。”

“经脉一事说起简单,你知道哪天通?”袁大夫说,“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吓唬你,但是你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这样每天一点微妙的进步,都能让人宽慰,而不是抱着明天就能好的心态,日日期待,日日落空。”

“尤其你现在是个孕妇,想这些对你毫无益处。”袁大夫说,“左右陛下现在脑子清楚的很,他自个心里有数,不用你担心。”

秦云颐说,“我担心有什么用。”

“我只能给他添乱。”

“你又想错了。”袁大夫说,“不要怕给陛下添乱,说不准,你越给他添乱,他越开心。”

秦云颐不解的看他。

袁大夫一个半老头子,跟秦云颐说这个也不合适,但他眼尖啊,一眼看出妙清听到这话是心有戚戚,就知道她明白其中奥妙,就跟秦云颐说,让她的宫女跟她说。

袁大夫走了后,秦云颐就看着妙清,妙清却不说,“娘娘前天起就没好好吃饭,奴婢让内膳司做了娘娘喜欢的菜,娘娘用了膳,奴婢再和娘娘说吧。”

秦云颐本说不想吃,先说了再说,但是肚子违反她意愿的咕了一身,秦云颐错愕的看着肚子。

“是小皇子饿了,跟娘娘叫饿呢。”妙清说,“那让人把膳食端上来,娘娘边吃,奴婢边说,可好?”

秦云颐点头。

妙清搬了个绣墩坐在秦云颐跟前,“让奴婢想想,该从何说起。”

“娘娘少女的时候,夫人可曾教过娘娘要如何对待以后的夫君?”妙清问。

秦云颐蹙眉,“我娘如何会和未定亲的我说这个。”

“倒是很小的时候,娘曾经说过,做人妻子,就要替夫君分忧,要懂事,要受得了委屈。”

苗禽微笑,“奴婢猜就是这样。”

“娘娘也知道,奴婢从小是被人当小星养大的,奴婢学的可不是懂事这一套,妈妈告诉我们,男人都是贱骨头,你捧着他,让着他,他不会把你当回事,你要吊着他,磨着他,反而他还会丢不开手,爱的不行。”

“青楼楚馆里多的是为清伶一掷千金的人,他们都不想睡她,为什么要给那么多钱?”

“不过就是看着她可怜罢了。”

“男人都有怜贫惜弱的心态,都觉得自己的小妾可怜,却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妻子可怜。”

“同样的事情,小妾说了是可怜,妻子说了就是不懂事。”妙清说,“你看,男人就是这么个性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云颐说,“我也不是没有向陛下示弱过。”

“那是娘娘跟陛下说话间的情趣,核心却是不一样的。”妙清低声说,“娘娘性子中有刚烈的一面,娘娘永远也不会像那些柔弱的女人一样,全心全意的依附男人而活,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了。”

秦云颐又沉默了一会后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不想向陛下要求太多,第一个是因为自小受的教育作祟,即使现在我成了小妾,也自有我的一份原则在。”

“其次,也是我舍不得为难陛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查明

内相禀明政务后,齐枞汶让唐肃留下,王辅贤先走。

王辅贤走出天清宫,面带疑惑的往后看,陛下突然留下唐肃干什么?从前赵相在时,唐肃就是个不安分的,不过碍着陛下信重他,还让他好好待着。

薛清泰从前就是个和面人,在赵相离开后,竟也敢强硬的表示自己的意思,想要拥立二皇子,这下好了吧,自己断了腿受了重伤在家躺着,现在谁要当太子都和他没关系。

难道陛下留下唐肃是要商量太子的事?王辅贤想到这一点可能,马上就坐不住了,匆匆出宫,去和赵相商量去了。

齐枞汶赐座唐肃,还让人上茶,唐肃正襟危坐,陛下如此行为,想必接下来要说的事,不同小可。

“唐卿对当年秦家谋逆一案了解多少?”齐枞汶问。

唐肃面色一凛,“陛下,臣以为,秦家的事,在陛下登基之初,臣就和陛下达成共识了。”

“贵妃很快就要生了。”齐枞汶说,“小皇子的外家,背着谋逆的罪名,到底不好听。”

“只要陛下没有嘱意要立贵妃之子为太子,这外家的影响,对小皇子并不大。”唐肃说。

齐枞汶停顿了一会,“但是朕想替贵妃讨个公道。”

“公道?”唐肃反问,“难道陛下已经知道,秦家是被冤枉的确切证据?”

“没有。”齐枞汶说,“但是有人发现了其中蹊跷之处,只要朕下令严查,必定会翻找出证据来。”

“这是先帝定下的谋逆案,陛下真的要翻案吗?”唐肃问,“即使被万夫所指,被误解污名?”

齐枞汶点头。

“朕心意已决。”

“朕不能只是嘴上说着疼爱贵妃,却不曾为她做点什么。”齐枞汶说,“何况,秦家也许真的是被冤枉的。”

“当初太子不被父皇所喜,除了朝臣已立法拱卫外,什么都没有,每日活的战战兢兢,担心朝不保夕。”

“但是太子既然是为朝臣选择,父皇一时也不能废了他,但是如果有机会让他犯错,父皇肯定会乐见其成,将他钉死。”齐枞汶说,“其实当年,说秦家冤枉的人也不少,不过都被父皇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陛下眼下要给秦家平反,那若是有人跳出来给三王谋反,陛下该如何应对?”唐肃问。

“其实你和朕都心知肚明,如果秦家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太子谋逆肯定也是假的,这其中下手的人,三王的嫌疑最大。”

“但是父皇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不喜太子,所以即使知道太子谋逆是假,也讲太子逼死在大理寺。”

“父皇又是真心疼爱三王,所以即使三王谋逆,将他气倒,从此每况愈下,他都不舍得处死三王,只让他圈禁。”

“你以为父皇临终前,让朕好好待太贵人,只是因为她吗?”齐枞汶摇头,“太贵人是三王,五王的生母,就是拼死也要护住儿子的,要朕善待太贵人,就是要朕善待三王,五王。”

“这样的爱子之心,如果三王不是真谋逆,父皇怎会舍得让他圈禁?”齐枞汶说,“只怕是父皇还寄希望与他来继位。”

唐肃默然。

“贵妃不曾求过朕什么,但是朕不能装傻。”齐枞汶说,“家人是她的隐疾,朕不能看着她被隐疾折磨,日日年年,不得安寝。”

“秦家除了贵妃,已经不剩什么人了,秦家的平反真的重要吗?”唐肃说,“即使证据确凿,还是会有人说陛下是因为贵妃才乾坤挪移,指黑为白。”

“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齐枞汶说,“朕不相信,就算有了证据,还有那黑心肝瞎了眼的人要胡言乱语。”

“臣劝不了陛下。”唐肃说,“陛下既然已经决定,臣只劝陛下,兹事体大,一定要慎而重之。”

“朕今天跟你交个底,你日后也替朕长个心眼,瞧着朝里的动向。”齐枞汶说,“至于翻案的事,朕会让其他人去做,甚至一开始,你反对都可以。”

“臣只有一点希望,希望是在陛下大好后再将此事公布人前。”唐肃说,“陛下必须得有足够的精神,才能和朝臣们对峙此事。”

齐枞汶轻轻点头。

常云初是被贵妃召进宫来的,自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没有抬头看贵妃。

“常家哥哥。”秦云颐说,“此番我召你进宫,是有要事跟你说。”

“娘娘请吩咐。”

“我与陛下说了,陛下已经允了我,只要证据确凿,他就会替我爹翻案。”秦云颐激动的说,“只是我在外没有其他可信任的人,这事只能拜托常家哥哥了。”

常云初震惊抬头,“当真?”

秦云颐点头,“陛下许你便宜行事。”

“只是在证据确凿之前,不要惊动了人,以免好事多磨。”

常云初点头,“臣一定不负所托。”

韦胡前去织造局调查织物,到此时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身尘土未消,就带着证据去面见陛下。

“三王?”齐枞汶捏着证据问道。

韦胡点头,“现在织造局的主事,当年曾是三王的门客,只不过是早早就出府谋了位置,时间久了,旁人倒不知道他和三王的关系,在三王谋逆事发后,清算党羽时就漏了他。”

“只怕漏了不止他一个。”齐枞汶森严说。

“你叫人去把夹道院里里外外伺候的人都擒住拿下,仔细盘问,另换了人去看守他们。”齐枞汶说,三王就是圈禁在夹道院。

“把这证据给刑部,让他们去织造局拿人。”齐枞汶说。

“金家人此刻已经不在京城,你派人去查问他们,做的隐蔽些,就当他们是被路匪劫了去。”

“怀平郡王那,也使人看着。”

他倒要看看,他的好三哥,葫芦里还卖的什么药。

织造局犯事在明面上,刑部拿人的理由是织造局送进宫的东西出了问题,夹道院,怀平郡王那,等发觉出不对劲来,已经是三天后,多心人不由怀疑,难道这出问题的东西和被圈禁的那两个人有关系?

这都圈禁多少年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太贵人去往皇陵给先帝守陵时,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都是内司新进的小丫头片子,宫规也才刚刚背熟。

被指来伺候这么一个人,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太贵人也不想着拉拢她们,对她们的懈怠也是半睁只眼,这些日子来,倒也相安无事。

皇陵边上也是有人家的,其中有一家是做豆腐的,隔三差五要送豆腐到皇陵来,小姑娘嘴甜勤快,很快就和宫女们达成一片,每次也要来这个院子玩玩。

这日说着话呢,小姑娘突然说她带来几样她娘做的好吃东西,忘记在大厨房了,再不去拿,怕是一点都不剩了。

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宫女也嘴馋,忙说她自己去拿,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让小姑娘在原地等她们。

小姑娘确定她们走了后,立马闪进了太贵人的房间,“娘娘,出事了?”

“什么事?”太贵人摸着佛粒说。

“夹道院的人手都换了,我们的人再也不能进去,不知道里头三王爷和五王爷怎么样了。”小姑娘说。“郡王府邸边上也多了盯梢的人,我们也不敢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太贵人闻言散了手中的佛珠,这些举动显然表示,陛下已经对他们起疑了?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被怀疑呢。

“刑部在查织造局。”小姑娘说,“我爹分析,许是咱们在天清宫做的手脚叫陛下发现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太贵人

太贵人一听急了,现在布局还没完成,让陛下知道了,可不得了。再说了就算不知道陛下现在没查到,但是他已经怀疑上他们了,要查到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可不行。“太贵人一下站起,她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被陛下查出来,她们娘三只能去死,不能让他再查下去。

“事已至此,那个事不能再瞒着了。太贵人说,“把那事抖落出来,估计能让陛下忙乱一阵子,和朝臣相对,就想不到我们了。”

“我们要抓紧时间,让手里的筹码更多些。“太贵人说,她从自己的妆屉的夹层里翻出一枚印证,”这是我存在兴泰钱庄的钱,你拿了去,让管家便宜行事,他只要钱,我就给他钱。“从宫里出来,

“可是他若真狮子大开口。“小丫头担忧的说,”管家费了之前准备的一半银子才能和他坐下来说话,之后不知道他要多少钱,才能替我们办事。“

“只要钱能搞定的事都不是事。“太贵人说,”我们所求太大,只要成功,钱算什么。“、

小丫头在宫人来之前又回到原地坐好,见到人回来了,就乖巧起身“姐姐们去了许久,我一个人坐在这还挺害怕的。“

“别怕。“宫人说。”这可是皇陵,地下住的都是皇帝,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丫头迟疑的看一眼太贵人住的房间,这是比较正常的反应,如果她什么都不好奇,才会觉得奇怪,宫人果然也没起疑,只小声说,“你别管她,那里面住的一个晦气人。“

齐枞汶腿还没好,依旧是没有上朝,即将到年关,又下了一场大雪,到处都懒洋洋的,等着过年再说。

陛下没上朝,早朝会还是要的,韩兴走到台上如同陛下坐在宝座上一样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礼部左侍郎孟尝英出列。“臣有本要奏。”

“臣参工部侍郎周信,窝藏逆犯之子。”

一片哗然,王辅贤出列,“孟大人休要胡说,本朝来还未有逆犯,周大人如何窝藏逆犯之子?”

“周大人窝藏的正是前朝先帝亲自判定的逆犯秦风第二子,秦望川之子。”

周信没有出列,只是冷清的看着孟尝英,“秦家上下死绝,世人皆知,孟大人为何在多年之后再来指责我?”

“我若当年出手保得住秦家的一儿半女,也不用这些年被人戳脊梁骨骂冷血无情。”

“周大人休得嘴硬,我既然敢说,肯定得了确切的证据。”孟尝英说,“周大人一直养在别庄的母子两是何身份,周大人自己心里明白。”

周信听他说到别庄母子,心里一咯噔,竟不是信口开河,真是有备而来,不过他稳住心神说,“孟大人好长的手脚,连我家养在别庄上的闲人都一清二楚。”

“只可惜,那母子虽有些来历不光彩,但却和秦家没有丝毫的关系。”周信说,“秦家出事时,秦望川尚未婚配,既然尚未婚配,又哪里的儿子。”

“那母子的来历有什么不光彩?”孟尝英问,“难道是周大人,老树开花,在花柳地动了真情,留了种?”

“是家中一个年轻小儿,尚未婚配就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我身为一族之长,被求到跟前自然要替他稳妥处理。”周信说,“但是孟大人觉得她这不好说的背景,可以大做文章,那就错了,虽然那子侄已经成亲,但是必要时也得让他出来说个明白,不叫全族都蒙受不白之冤。”

“周大人稳妥的性子,自然是首尾都弄的干净。”孟尝英说,“秦家出事时,周大人断尾求生,明火执仗的和秦家脱离关系,举家离开京城,被人误解了这么些年。”

“周大人不觉得冤枉吗?”

“周大人当初之所以急急离开京城,不是无情,怕惹祸上身,而恰恰是有情,想要保住秦家这最后一点香火。”

孟尝英说,“玲珑,是十五年前灵莺阁的清伶,秦望川当时和她可是红颜知己,豪掷千金包了她不再接客,这件事,现在还有不少人记得。”

“年少轻狂的事,有什么好说的。”周信皱眉说,“孟大人不要耽误各位同僚的时间。”

“都说婊子无情,咱们这位玲珑姑娘可是大大的有情。”孟尝英说的声色兼备,仿佛在说一个话本,“秦家出事的时候,玲珑忧急晕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若是旁的女子,肯定会想办法把这孩子落了,逆犯之子啊,死罪难逃。”

“这位玲珑姑娘第二天就从京城消失,谁都不知道她的去处,谁知道她却悄悄把这孩子生下来,还养大了。”

“当年伺候玲珑姑娘的赵婆子,周大人可想见一见?想来她还记得玲珑长什么样子。”孟尝英说。“她可是确切的记得,玲珑离开时已经有一个月不曾换洗,而她从清伶到女人,从头至尾可只有过秦望川一个男人。”

“周大人,你这亲舅舅,要往外甥头上戴绿帽子,这不合适吧。”

周信垂手不再言语。

唐肃出列说,“孟大人的好故事,也别都在朝堂上说完了,也留着给陛下听听。”

唐肃就把两人都带到天清宫,这边一说,齐枞汶说让周信先进来,等周信一进来,他就发问,“那孩子真是望川之子?”

周信一下就跪下了。

“你先别跪。”齐枞汶说,“孟尝英说的可都属实?”

周信喉头动了两下,他虽然替玲珑和她的孩子编齐了来历故事,但是孟尝英突然发难,也许手里握有他尚且不知的确切证据,这下突然,也不能容他去细细推算,若是说的太死,只怕会罪加一等,不过一会功夫,周信头上就渗出细密汗珠。

“当时,那姑娘说的可怜。”周信斟酌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臣就顺手让她跟着我们离京去了老家,之后她一人在别庄生活,自己绣花为生,至于她说怀的是望川的孩子,我是不信的。”

“你既然不信,为何要带她走?”齐枞汶问。

“她也许是想借个名头安置肚子里的孩子,臣也就是想行善积德。”

“她要一个逆犯儿子的名头来安置自己的孩子?”齐枞汶反问,但周信一口咬定,他是心软救人,“毕竟望川已经不在了,究竟是不是都是她说了算,也许是,也许不是呢。”

齐枞汶挥手让他起来,“回去把她们带进宫来。”

周信看他,“陛下,她们实在和秦家没有关系。”

“行了,你都是说到这个份上,难道朕还没有判断吗?”齐枞汶说,“朕之所以只召了你进来,就是想摸清情况,孟尝英那边,朕不准备见,你回去后仔细想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被人捉到痛处要发难。”

周信迟疑的看他,那瞧陛下的意思,是不准备要他们的命?

齐枞汶看他,“难道你认为朕还会要了他们的命不成?”

“贵妃如今大着肚子,朕不会做任何让她伤心的事。”齐枞汶说,要是之前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重查秦家的案子,他可能还不会这么安排,现在都已经决定要重查秦家的案子,那么秦家的遗腹子,是真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是假的也就是一个提出来的契机,只是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些,秦家的案子还没查就让外人知道,而且再说他又不傻,才查到太贵人一系的不安分,就冒出这么一个大消息来,她手里到底还握着几张王牌。

齐枞汶自然会怀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侄子

齐枞汶什么都没处置就让周信走了,之后也并没有见孟尝英,他与唐肃说,“这事不要闹大,就这么应付过去吧。”

唐肃点头,“陛下才要查秦家的案子,这秦家的遗孤就冒了出来。”

“孟尝英绝不是最近才知道玲珑的事,如此,这份心计就值得揣摩了。”

“正是如此。”齐枞汶说,“所以朕说先搁置,看还有什么人要跳出来,非要追究这个秦氏遗孤?”

“臣知道了。”唐肃说。

“薛相有一份密折,托臣转交给陛下。”唐肃从袖笼里拿出一封折子,齐枞汶接过看了一眼,却放在案头另一边,并不马上看,“你转告朕的话,让他好好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

唐肃看着被搁置的折子,想到薛清泰殷殷切切的眼神,他又问了一句,“陛下不看吗?”

“就算不看,朕也知道里面的内容。”齐枞汶说,“你也知道。”

唐肃拱手不言。

“他的飞来横祸就和此有关,为何还学不乖?”齐枞汶说,“立太子一事从来不易,朕就怕朕今日立了太子,明日就要丧子。”

“还是从长计议吧。”

齐枞汶没有想好怎么告诉秦云颐,她突然冒出来一个侄子,但是后宫里有人想让她知道,翌日请安里,怜嫔就给秦云颐贺喜,“我进宫时,常听人说贵妃是个可怜人,我那时不明白,贵人身居高位,又得陛下宠爱,怎么能说是个可怜人?”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贵妃家里人都没了,这才是个可怜人呢。”

“现在好了,娘娘多了个侄子,好歹是又有家人了,虽然这个侄子是不入流的烟花出身,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在意?”

秦云颐听的云里雾里,“怜嫔在说什么?怎么本宫听不懂。”

皇后喝止还要继续说的怜嫔,“陛下现在不告诉你,自有陛下的思量,等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知道了。”

秦云颐从她的脸再看到堂下每一个嫔妃的脸,然而莞尔一笑,“陛下既然没有和本宫说,显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娘娘可真坐的住。”肖嫔说,“这可是娘娘哥哥的遗腹子,也许是这世上娘娘唯一仅剩的亲人,娘娘也不在意?”

“朝里大人说周大人窝藏逆犯之子,只怕最后这一个亲人都保不住,连舅家也要再一次吃瓜落。”

秦云颐眯起眼,“本宫都不知道,原来宫中有这么多人关心本宫。”

“无论是什么,本宫只听陛下的。”秦云颐说。

等请安散了后,肖嫔说,“她还神奇什么?那么一个青楼女子生下的血脉,不认不行,认也不嫌脏。”

“不认还好,只怕还能活一条命来,认了,秦家男丁都死绝了,他又凭什么能独活。”江嫔说,“陛下宠爱贵妃,还能为她和朝臣作对?”

陛下宠爱贵妃,她们都知道,但这是谋逆,陛下登基后也没说替贵妃家人平反,难说陛下会不会替贵妃保住这个便宜侄子。

秦云颐直接去了天清宫,给齐枞汶请安后,坐在他身侧,“陛下可有事瞒着我?”

“什么?”齐枞汶问,很快他就明白是何事,不由皱眉,“是哪个多嘴的人告诉你的?”

“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怜嫔说的。”秦云颐说,“看样子,满宫里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她瞪一眼妙安,她是个包打听,肯定也知道了,偏不和

她说,让她在众人面前露怯。

“朕本没想那么早和你说。”齐枞汶说,“从潞州一路进京,怎么也得小半个月,朕不想你白白煎熬。”

秦云颐看他,“所以我真的还有个侄子在世?”

“你舅舅说不是,他只是动了恻隐之心,那个玲珑只是借你二哥的名义来苟且偷生。”齐枞汶说,“但是你我都知道,若不是真有牵扯,你舅舅何必养她们母子那么久。”

秦云颐身子摇晃了几下后,软软的往后倒去,齐枞汶忙扶住她,高声让请太医来,秦云颐短暂的昏迷后,醒来就泪流满面,“是我二哥哥,还留有血脉在世?”

“就是怕你如此,才不愿意告诉你。”齐枞汶说。“朕已经让你舅舅把他们带到京城来,是与不是,当面问就知道了。”

秦云颐焦急的摇头,“他们不能进京来,秦家还担着谋逆的罪名,他进宫来也只是白白送死,陛下,不要让他们进京。”秦云颐的眼神无声的乞求,让齐枞汶的心酸涩莫名,他摸着秦云颐的额发,“傻瓜,朕若要他们的命,如何会让他们进京?”

“现在这世上,只有朕可以定他的生死。”

“朕如何会让他死呢?”

秦云颐扑到齐枞汶怀抱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哥在外面。”

但凡家中有点规矩的人,在儿郎议亲前都会看的严实,不让做出丑事来名声不好,二哥当年院子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谁知道他竟然在外面有一个女人,还怀了孩子。

这是本该唾弃的龌龊事,秦云颐却只觉得庆幸,是老天垂怜。

“你哥哥在外的红颜知己,如何能和你说。”齐枞汶笑说,“她虽是个烟花女子,也是个烈性的女子,她查出有孕后正是你哥哥已经伏法,她能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是仁义之举。”

秦云颐点头,她又想到,“是我错归舅舅了,舅舅当年和秦家划清界限,匆忙离京,我嘴上说着理解,其实心里是怨愤的,以至于他们回到京城那么久,我也不曾召见过他们,让他们在京里被人看笑话。”

“舅舅当年是为了保住二哥的这点血脉才匆忙离京的。”秦云颐说,“是我错怪了他。”

“他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些。”齐枞汶说,“等以后,你常常召她们进宫来,多走动些就好了。”

“他真的是我二哥的儿子吗?”秦云颐撑在齐枞汶怀里问,“陛下没有骗我?”

“朕也是昨天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如果朕骗你,也不是朕有心骗你,而是朕也被人骗了。”齐枞汶说。

秦云颐疑惑的问,“陛下怎么知道的?”周信回京那么久,也不曾提起过有这么个人,他也不会主动提起,那是谁提起的?

“是有人弹劾你舅舅窝藏逆犯之子。”齐枞汶语焉不详的含混说过。

秦云颐听清楚了。“陛下会杀了他吗?陛下会追究我舅舅的罪过吗?”

齐枞汶看着她的眼睛,“不会,朕不会杀了他,也不会追究你舅舅的罪过,朕说过,为了你开心,朕什么都可以做。”

秦云颐紧紧抱住他,“陛下说的话要算数,我都当真了。”

齐枞汶回抱她,“朕说话算数。”

周信都来不及回家,就直接去了潞州,一路上才写信送回家去,让他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潞州一处农庄,第一次迎来了他的主人,周家老爷,周信见过庄头后,就让把玲珑和他儿子请过来,除了当年在京城中见的那一面,周信再没见过玲珑,只是知道她平安产子,给儿子取名字叫思秦,母子两安分守己的在庄子里生活,他让人隐姓埋名过来当思秦老师的人也告诉他,思秦是个好孩子,玲珑将他教的很好,心中无一丝怨怼。

等玲珑和思秦进来,周信失控的站起来,看着思秦眨眼,就要落下泪来,仿佛就看到那个调皮的小外甥站在他面前,意气风发的喊舅舅,他扶住桌子稳住身形,最后也只说一句,“你和你爹长的真像。”

玲珑也是眼含热泪,她当年也是无处可去,也怕别人知道她怀的是秦望川的孩子,会保不住他,所以才去投靠的周大人,她当时情绪激动和周信说话颠来倒去,连她都不信她说的,周大人相信了,还带着她离开京城,把她安置在这个农庄了,虽然之后再没见过,但是她知道,她能安稳的把孩子养大,都是周大人在背后安排。

她带着思秦给周信跪下,思秦端正的磕了三个头,“我娘说,有可能这一辈子我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亲人,有可能,见到亲人的那一刻,就是朝中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得不死的时候。”

“大人面带疲色,显然是连日奔波来到此地,无论我是死是活,第一次见大人,还请大人能允许我称呼一声舅公。”

十四岁的孩子,虽然长的高了,肩膀还是稚嫩的很,但他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丝毫不惧,却只想着称呼一声第一次见面的亲戚,他自出生以后,除他娘以外,第一个见到的亲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梦嫔

秦云颐突然知道自己有个侄子,心绪翻涌几乎不能平静下来,妙清见她想着要见这个侄子,辗转不肯睡,就说起其他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怜嫔如今的恶意愈发明显了,娘娘再这么放任下去,怕是不行。”

秦云颐闻听后果然蹙眉,注意力转到这个上面来。

“娘娘可千万别再觉得她是个没有家世的边疆女子,在宫里掀不起浪来。”妙清说,“奴婢观她,门路可广着呢,前朝的动静她也一清二楚,不是等闲之辈。”

“后宫里应该有人帮她。”秦云颐说,“不然她就算有钱都找不到买消息的门路,收买的一些洒扫宫人,能顶什么用?”

“娘娘觉得是谁在帮她呢?”妙清问。

“这个不重要。”秦云颐说,她平视着前方突然说,“梦嫔那应该是有怜嫔什么把柄。”

“她在我面前若有若无的提过几次,我当时没想过要对付怜嫔,也就没往心里去。”秦云颐说,“你明日去看一趟四公主,跟她提一嘴,她说就说了,不说,就再看别的办法。”

“好。”妙清应道。

“宫外有消息了吗?”秦云颐又想到还有一件事没有了断就问道,“知道地方还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有点反常。”

“听闻好像是那边人警觉,连夜换了地方,他们去扑了个空,这会正在暗查。”妙清说,“那个杂役宫人,也没动她,听口气是想在她再次办案的时候,抓个人赃并获。”

“她也是被人逼迫。”秦云颐摇头说,“贞缉司是陛下的精要人员,行事配不上陛下对他们的期待。”

“妙平说,先是有十二个人去抓捕的,一下没抓着,后来寻查的时候,就走了十个人,只剩下两个人在这边盯着,宫外的搜查还借助了刑部的人。”妙清说,“像是陛下那要用人,先顾着那边去了。”

“陛下那自然是紧要些。”秦云颐说,“那也别去追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这事我们在明,他人在暗,若是暂时没了进程,只能守株待兔了。”秦云颐说。

第二天妙清依着嘱咐,带着东西去梦嫔处看望四公主,“娘娘让奴婢来瞧瞧四公主。”

“多谢娘娘惦念。”梦嫔让奶娘把四公主抱过来,四公主白白胖胖的,刚吃完奶,睡的香,脸颊子肉嘟嘟的,都快要掉下来。

“四公主长的可真好。”妙清只看了一眼,就让人把四公主放回去继续睡,“这般健壮,真让人羡慕,希望娘娘的孩子也能如四公主这般健壮就好。”

梦嫔笑,“中原好像不喜欢女孩子养的健壮,在北疆,无论男女,小时候都希望能健壮,这样才能长大。”

“等到七八岁,自然要抽条,小时候胖又不等于长大了也胖。”妙清说,“孩子养的健壮了,生病都少。”

梦嫔点头。

妙清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和梦嫔套路育儿经的,所以闲话说完,她也直接切入主题,“梦嫔娘娘和怜嫔娘娘来自一个地方,不知道北疆有什么趣事,奴婢好听两嘴,回去跟娘娘逗个乐子。”

梦嫔不是笨人,想到昨日怜嫔对贵妃的冒犯就知道,这是贵妃想要对付怜嫔了,她压抑下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激动,面上只说,“我离开北疆多年,家乡的事都有些记不住了。”

“不过我母亲才来京城看我,现在还在京中,娘娘若是不嫌弃,我让我母亲身边的人来给娘娘讲讲北疆的趣事吧。”

“她知道的多,又说的好,一定让娘娘听个痛快。”

“如此正好。”妙清说,“不知道如何去请。”

“今日我母亲要进宫来看我,等会,让她去荣华宫给娘娘问安,我母亲回来看我,那人就留在荣华宫讲故事,等到娘娘听完故事,再将她送回我这,再随我母亲一同出宫就是。”

“那就麻烦梦嫔娘娘了。”妙清说。

秦云颐在天清宫陪陛下用了午膳,就说要回去,齐枞汶奇怪看她,“有什么事非要回去?”

“朕在这无聊的很,你不留下来跟朕说说话?”

“陛下看一会折子,练一会字,再小憩一下,等醒来,我就过来了。”秦云颐说,“我回去听故事,若是好听,再告诉陛下。”

“什么故事在这听不行吗?”齐枞汶拉着她的手有些不想放,腿脚受限后,他在这天清宫哪都去不了,也不想见其他人,就愈发的依赖秦云颐,总要见着她才心安。

“一会会。”秦云颐比着手指说,“万一不好听,惹陛下生气了怎么办。”

秦云颐又是撒娇又是许诺,才从天清宫脱身,妙安在后头止不住的偷笑,“陛下生病了,性子都变的黏糊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陛下这样。”

“他是在天清宫待久了闷,又不能随便见人,我在他还有人说话,不在他才心慌。”秦云颐说,“希望陛下早点好。”

到了天清宫,梦嫔的母亲已经在等候,秦云颐说了抱歉,“说来当年在北疆,本宫与夫人也有一面之缘,犹记得夫人府上的厨子,一道白水羊肉,做的极好,本宫在别处,再没有吃过那样的味道。”

梦嫔母亲被赐座也这敢挨着凳子一丢丢,闻言立即又起身,“一些微末技艺,还累娘娘念着,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妇这就回去,把那个厨子敬献给娘娘。”

“本宫只是见到你突然想到旧事,可不是特意来问你要人。”秦云颐挥手让她坐下,“夫人实在不必拘谨客气,就当是在梦嫔宫里就是,你这样,本宫想多留你说几句话都不成。”

梦嫔母亲坐下,看着秦云颐有些不好意思,“娘娘当年到北疆,北疆人都传总算是见着仙女长什么样,这么多年没见,娘娘容貌依旧,还如此和蔼可亲,臣妇是怕唐突了娘娘。”

“梦嫔在宫中素来得体,夫人教育出梦嫔这样的女儿,自然也是个体面人,如何要担心自己唐突?”秦云颐笑说,“说来是本宫唐突才是,夫人进宫见女儿和外孙女,本宫却要请夫人来讲些北疆趣事。”

梦嫔母亲对后面使个眼色,“这个老妇素来是喜欢走街串巷的听八卦,她嘴里的故事说都说不完,娘娘若是不嫌弃,就让她来给娘娘说些故事解闷。”

梦嫔母亲从荣华宫出去后,身后跟着几个捧礼盒的人,到了梦嫔处,就让打开看,看着数量没有超过一般的赏赐,但是价值可是翻出了几倍,都是精品。

“这些东西娘放心带回去,拿回去给侄女们添妆,沾点贵妃的好运气。”梦嫔见母亲有些觉得贵重不想收就说,“这是娘娘领你的好。”

“你现如今有了公主,何必还和怜嫔过不去。”母亲说,“怜嫔的家世摆在那,不管她如何受宠,她的父亲也越不过你的父亲去,你现如今和贵妃联手对付她,若是一个不好,我怕你受牵累。”

“娘放心好了。”梦嫔说,“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十个怜嫔也比不上贵妃一个手指头,是贵妃讲究师出有名,不然她就是立时让人把怜嫔杖毙了,陛下也不会说个不字。”

“娘,这宫里谁得宠,我都无所谓。”

“但是阿丽莎不行。”梦嫔垂眸说,“石红花为了争宠转投到她门下,是我的奇耻大辱,我若此生要看着她们压在我头上,我便是死,也是不服的。”家世差距,一向嗤之以鼻的人一时得宠就能与她平起平坐,日常对话常有奚落之意,这些梦嫔都忍了,这些委屈都受不得就不要去给人做小妾。

但是石红花的背叛,是对她的重击。

她们一同长大,阶层相近,那一群的小女孩,都以她为首,她也是如大姐姐一般照顾了她们许久,结果石红花眼红怜嫔受宠,像一条狗似的,就凑过去冲她摇尾巴。

怜嫔自然是解气。

梦嫔忍到内伤,这无疑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说她无用。她和忆秋,丫丫都说没事,人各有志,但是当时她已经就做了决定,此生不会和怜嫔和平共处,一定要让将她打回原形。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怜嫔刺激

梦嫔家讲故事的妇人已经走了。

秦云颐却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动弹,直到妙安过来说,“天清宫那边来人催了,问娘娘故事听完没有,陛下等着呢。”

她才有所行动,“替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吧。”

齐枞汶瞧她的脸色,“看来这个故事不好听。”

“听了一个有情人不能眷属的故事。”秦云颐坐在他身边说。

“既然不能在一起,说明不是真的有情人。”齐枞汶说,“这世上有缘无份的事情多了,实在不必介怀。”

“如果中途不曾有某人,许是能眷属的。”秦云颐意有所指的说。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了这个某人,以后不会出现另一个某人呢?”齐枞汶说。

“也是,世事无常,是说不准的。”秦云颐说。

齐枞汶就看着她,秦云颐奇怪的回望,“陛下看着我干什么?”

“朕还在等你讲故事呢。”齐枞汶说,“让贵妃巴巴的去听的故事,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就是一个俗烂的故事,陛下不听也罢。”秦云颐说。她随意换了另一个话题,齐枞汶也顺着她的意不在提故事,他只有秦云颐陪他说话就行,具体说什么他不在意。

晚上秦云颐回荣华宫安置,妙清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妙平已经让人去查了,确实有这么个人,现在和他一起住的林嘎,有个相好原名叫雨朵,进宫后分到杨贵人跟前伺候,杨贵人不得宠,跟前也清净,她一直老实当着宫女,已经提交了申请,明年开春就要出宫了。”

“他就是在等他呢。”

“那个林嘎知道他的身份吗?”秦云颐问。

“不知道知不知道,周边的人说都叫他钱三串。”妙清说,“怜嫔有个情郎,这事但凡透点风到陛下跟前,怜嫔就算完了。”

“事情不是这样说的。”秦云颐说,“这男的对她还有意,那她呢?是否还有旧情谊?”

“何况都是女人,拿人的感情去做文章,我有些于心不忍。”

“娘娘又要心软了。”妙清说,“不过依我看,钱三串怎么到的京城,少不得梦嫔家里在推波助澜,如果娘娘不想动她,梦嫔忍不住了动手,也是一样的。”

“梦嫔不会轻易动手。”秦云颐说,“不然她知道这事这么久,不会才隐晦的告诉我。”

“她就是希望借我的手去除掉怜嫔。”

“罢了。”秦云颐看着镜子的自己说,“去做个局吧,怜嫔只要自己不愿意去跟钱三串见面,我就当不知道这个事,另外找个法子对付她。”

“如果她想要和钱三串见一面,那就不要怪我了。”

“是。”

怜嫔把水笙叫来,“你师傅你也见过了,什么时候再动手?”

“本宫的脾气不太好,你最好不要让本宫等太久。”

水笙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人来抓捕她,对办事人失望不已,如今听到怜嫔这么说,她也只低头道,“我当日回宫感觉有人盯着我,自然要老实几天才敢动作,不然就会被抓个正着。”

“你不要以为拖延了,就能想法子去救你师傅。”怜嫔说,“在你走后,我就让人换了地方,你若想跟我耍花招,就等着给你师傅收尸吧。”

水笙不说话。

“最迟后天,本宫要听见你的动静,不然,你是喜欢你师傅的左手还是右手?本宫让人剁来给你。”怜嫔笑着说。

“我会去做的。”水笙说。“你别动她。”

“对了,本宫觉得只是装鬼飘来飘去不够,贵妃见多了,也就不怕了。”怜嫔说,“中原女子最怕血,见了就要惊叫,你想法去弄些鸡血来,好好装一回厉鬼。”

水笙咬牙。

怜嫔看着她,“本宫真是觉得奇怪,贵妃可曾有恩与你?”

水笙摇头。

“那为何,你竟是这般不愿意吓她?”怜嫔说,“你和你师傅在这宫里装鬼,没有百次,也有七八十了,你要是个心善的,一开始就不该拿装鬼当营生。”

“我们虽然装鬼,但是没害过人命。”水笙说,“自替你装鬼,害勤嫔没了孩子,贵妃如今怀有身孕,你却是要她肚中孩儿的命。”

“你们中原骂人的话本宫不会,但是新听来一句倒是挺适合你的。”怜嫔冷笑道,“叫什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你们装鬼吓人,多少人因为害怕疯了病了死了的,就不是你们的罪过了?”

水笙不言语。

“反正贵妃孩子的命和你师傅的命,你自个选择吧。”怜嫔说,“你要是个圣人,本宫也没有法子,只是替你师傅觉得不值而已,养了个白眼狼。”

“你不用拿话激我。”水笙说,“我会替你做到的。”

“对了,不要想着被抓就把本宫供出来。”怜嫔说,“明面上你我素无交集,本宫到时候就说你构陷本宫,罪加一等。”

“你若失手被抓了,老实自尽,本宫会放你师傅一条命,说到做到。”

水笙要是相信她这个话就真的是白活了,但是她也说什么,自己走了。

孟尝英在朝上指认周信窝藏逆犯之子,一同去天清宫见了陛下,周信见了陛下人就在京城消失了,孟尝英压根就没见到陛下,回去后和人交谈,“陛下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我明天要说什么?”

“陛下自然要派人去查,周信估计是回去把人带上京来。”

“这几日你在朝上暂时不要说什么,不过可以和其他大人去聊聊,陛下如果要轻轻放过这个逆犯之子,就是要给秦家平反,为何这个时候要给秦家平凡,就是为了贵妃的肚子铺路呢。”

“当初陛下突然发病,几乎要马上就要立太子,但是陛下先给皇后送了个养子,现在却是不着急了。”

“陛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广平侯一直在联合人要上书,让陛下早立太子,我会帮他们推一把。”

“之后你就随机应变,总之,要咬死陛下为爱昏头,秦家是先帝亲判的逆犯,陛下若要给秦家谋反,天下不公。”

“那如果陛下执意呢?”孟尝英说。

“陛下执意才是我们的目的。”一直在和孟尝英对话的竟然是个穿管家服的男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等到陛下执意要给秦家平反时,坊间就会流传,当年太子谋逆案,三王谋逆案都是陛下所为。”

“等到舆论起来,咱们能做的事就多了。”

唐肃作为陛下的心腹,是除陛下外第一个知道他心思的人,压力很大,连着好些天都辗转难眠,夫人见他忧心就说,“现在八字都没有一撇,老爷这么担心干什么?陛下的事,陛下能处理好的。”

“你懂什么,这事,陛下要办好,难呀。”

“要我说,陛下要有心,早就该给秦家平反,等到贵妃要生了才想到要来平反,急急忙忙仓仓促促的。”

“你就这么认定,秦家有反可平吗?”

“这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夫人说,“先帝不喜太子,偏偏朝臣们要拱卫礼法,这其中秦大人官职高又素有美名,他站在太子这边,成了名头最大的太子党,有人要害太子,就必要把秦大人绊倒。”

“先帝是顺手推舟,三王谋逆时,先帝不是也曾说过,三王谋害忠良,这个忠良不是秦大人又是谁。”

“只是先帝到底还是偏爱三王,最后定罪之时都没有把这件事公布于众。”

“最是无情帝王家呀。”

唐肃听了她这话突然想到,与其在这里担心有人会在坊间散播流言,对陛下不利,为何不早些把引导的话说出去,等大家先入为主的认为秦家确实是冤枉的,那陛下平反就是众望所归。

他一拍大腿,就这么办。“多谢夫人。”

夫人一头雾水,谢我什么?

第两百章 丝雨

宫里已经陆续开始年底的大清扫,丝雨收到林嘎带进来的口信,一直寻机想要出去见一面,虽然明年开春后就能见到了,但是知道他在京城,心就抓心挠肺的想,一刻也不想多等。

杨贵人也好说话,丝雨就说想趁陛下封笔前出宫一趟,陛下封笔后,后宫的下人就不能出宫了。

“去吧。”杨贵人说,还从妆屉里摸出些碎银子给她,“我记得每到年关,街上总有各种好玩的小东西,不拘什么,你随便买回来,我也当是过年了。”

“好。”丝雨说。

出宫查了三遍,一样的问题也是同样回答了三遍,若是有一个问题答的有差错,就要被带到一边细问,别的不说,出宫是别想了。

所以丝雨很是小心。

等终于出宫了,丝雨忍不住雀跃的蹦跶了两下,进宫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有出过宫,宫外的景象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她一心只想着北疆,想着北疆的天,北疆的草,北疆的牛羊,北疆的家人,还有北疆的情郎。

一同进宫来的人多少都变了,也有不少人说,等以后年龄到了,放出宫,就在京城里找个人嫁了,北疆多苦,风吹日晒,不如在京城活的体面,她们这种宫里放出去的宫女,其实也挺收欢迎的,要不然给人做教养嬷嬷,到那些个达官贵人家里,也是要好菜好饭供着的,怎么不比北疆强。

丝雨没说,你们在宫里只干着伺候人的体力活,还想着出宫去达官贵人家做教养嬷嬷,想的太美,最后别不是被地主商户请回家伺候小姐,运气不好,碰到急色的,还要被收用,一个名分都没有。

京城虽好,她却不贪恋,反正她是要回北疆的。

就算林嘎没等她,她也要嫁在北疆的,北疆那么多好男儿,她就不信找不到。

不过知道林嘎来找她了,她还是很高兴,就连她最不喜欢京城的天,都变的像北疆一样的蓝。

寻着口信找过去,敲门,没人应答,街口坐着的阿婆说,“你找谁呀?”

“我找住在这里面的人。”丝雨说,“从北疆来的。”

“你说的是嘎子和三串啊,他们现在不在家,出去上工了,你去东街粮行去看看,他们一般在那里等工。”

“谢谢阿婆。”丝雨说。

第一次出宫,丝雨得不停问路才找得到地方,等到了东街粮行,从街头走到街尾都不曾看到熟悉的脸孔,丝雨有些失落,难道竟然是见不到的。

“谢谢掌柜的,下次有活还记得找我们啊。”林嘎热情的对掌柜说。

“行了。”

“今天还早,要不然再接个活再回去吧。”林嘎很有活力的说。

钱三串,也就是哈克皱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来京城是为了见阿丽莎,但是这么久了,连皇宫门都不曾摸进去,每天跟着林嘎四处做活,他不是为了做活来的呀。

“你上次花了那么多银子,往宫里带信,一直没有回应,你就不着急?”钱三串问。

“着急也没用啊。”林嘎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帮我把话带到了,花儿知道我来了,等明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来找我。”

“如果他拿了银子没帮我传话,那我就再找另外一个人传话。”林嘎说。

“嘎子。”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林嘎疑惑摇头,只看到一个穿着粉红斗篷的女子冲他跑来,眼里还有泪,“嘎子。”

“你。”林嘎不敢置信的看了几眼,“花儿,雨朵,你怎么变样子了?”

“我变什么样子了?”丝雨本来都准备放弃了,结果听到熟悉的声音,仔细辨认后确定没错,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没想到

他既然说这样的话,立马横眉一竖,就要准备生气了。

“变的漂亮了。”林嘎诚实的说,“这走在路上,你要不叫我,我不敢认呢。”

圆脸的姑娘憋不住笑,眉眼弯弯。“你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傻乎乎的。”

“你怎么出来了,你能提前出来啦?”林嘎惊喜的问。

“你想的美呢。”丝雨说,“明年三月才能出宫,今天是我借着替我们美人跑腿的功夫,特意出来,看看你。”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主动伸手保住了林嘎,然后被来往的人啧啧,林嘎拉着她走到另外一条街上去,“这京城和咱们北疆不一样,这里的姑娘小伙不能当众拥抱的,你来京城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我这个来了十几天的人懂。”

“我一到京城就进了宫,今天才第一次出宫,我从哪里知道。”丝雨说。挽着林嘎的胳膊说,“你来京城干什么呀?”

“你干什么明知故问。”林嘎说,“当然是来接你啊。”

他从腰带里拴着的荷包里掏出好几个铜板给他看。“一边等你,一边我就帮人搬货,赚了不少钱,等到你出宫,我们回家时,在京城里买点好东西,到时候成亲的时候,让他们也都看看,京城里的稀罕货。”

“你还没成亲呀?”丝雨故意问。

“你看看。”林嘎说,“就喜欢逗我,我媳妇在这呢,我跟谁去成亲啊。”

两个傻瓜对着笑,两人走到没人的角落了,想偷偷亲个嘴,钱三串一直跟着他们,眼看要亲上了,就咳嗽两下提醒。

林嘎这才想起他来,“这是和我一同来的钱三串,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他也有个妹妹和你一年进宫的,他也是来等他妹妹的。”

“你妹妹是谁?”丝雨问,当年一起进宫的北疆秀女,除了当娘娘的,其余当宫女的大家都熟。

“阿,阿丽莎。”钱三串说,他曾经和林嘎说了这个名字,林嘎丝毫没有察觉是谁,还说他妹妹应该挺漂亮,不然不会取这么个名字。

但是丝雨一听就变了脸色,把林嘎拖到身侧,有些防备的看着他。

“你不要担心,我不想要做什么,我就想着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哈克说。

“花儿,你认识这个叫阿丽莎的吗?你跟他说说吧,他也挺可怜的,就跟我们一样的。”林嘎说。

丝雨惊恐的看着他,和我们一样,他,他是阿丽莎的情郎?

她推着林嘎就要走,钱三串拦住她,“求你了,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你告诉我她过的好不好,好不好?”

丝雨左右突破不过,林嘎还一直奇怪的问她怎么了,回答钱三串的话呀。

“我可以告诉你。”丝雨不走了,她深吸一口气后说,“但是你今天就要从林嘎那搬走,不管你之后要做什么,都不要连累了林嘎。”

“雨朵,你在说什么?”林嘎不解,“我都听不懂。”

“我答应你。”钱三串说。

丝雨让林嘎去路口看着,要是人来提醒一句,“你也千万不要偷听。”

林嘎一脸疑惑的离开,这什么阿丽莎,这么神秘的吗?还不能听。

“和我一年进宫的秀女,之后一个叫阿丽莎的,她是西月族人。”丝雨说,“她是你要找的阿丽莎吗?”

哈克点头。

“她很好。”丝雨说,“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好,她都有。”

“只是她不会再出宫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哈克凄然说,“她已经是陛下的女人。”

丝雨看到他的脸色有些不忍,“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上京来找她?”

“当年她走的时候,没有和她好好告别过。”哈克说,“我就想好好的跟她说一声再见。”

“放弃吧,你见不到她的。”丝雨说。

“她,皇帝陛下对她好吗?”哈克问,“是真心喜欢她吗?”

“后宫那么多女人,陛下怎么会真心爱这么多女人。”丝雨说,“不过他对阿丽莎还是有些喜欢的吧,已经把她升为怜嫔,和霍家的女儿平级。”

“怜嫔是最大的吗?”哈克问。

“怎么可能。”丝雨说,“嫔上还有妃,妃上还有贵妃,贵妃上还有皇后。”

“她那么好,皇帝陛下为什么不给她最好的。”哈克皱眉,“难道宫里还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

“贵妃就很好看。”丝雨说,“金昭仪也很好看,后宫里有着各色各样的美人,陛下看都

看不过来。”

“阿丽莎天上的仙女下凡,皇帝陛下得到了她,应该珍惜她才是。”哈克说。“她本来就值得。”

丝雨说,“总之,你不要再想她了。早早离开京城吧,你留在京城只会害了她。”

“你能帮我哦带句话吗?”哈克卑微的说道。

“不行。”丝雨警惕的说,“你要知道她好不好,我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你和林嘎一路从北疆来京城,也该知道,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团聚就在

眼前,你要害死我们吗?”

“我还没嫁给他,还没给他三个孩子,我求求你,不要害了我们。”丝雨说。

“只是一句再见。”哈克说。“你就在她宫外说一声再见,把这根羽毛放在地上,等你说完,风会吹走它,我什么都放下了。”

第两百零一章 怜嫔

丝雨怀揣着一根猛禽的羽毛回宫,心里忐忑,要照她的想法,等离开了钱三串,她就会把羽毛丢掉,当作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

但是林嘎送她回宫,在路上就说,“我知道这个有点难办,但是雨朵你还是帮帮他吧。“

丝雨有些生气,“你知道那个阿丽莎是什么人吗?先不说其他,万一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去,我去说了,我就永远出不了宫,你也永远等不到我。”

“因为我会死在宫里的。”

“她已经是一宫主位,她想我死,轻而易举。”

“我知道你很机灵,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她知道这件事,而她不知道是你。”林嘎说,“三串是个忧郁的人,他的眼神里总是盛满了悲伤,我。我想帮帮他。”

“他也许真名都没有告诉你。”丝雨说,“西月族哪里有姓钱的。”

林嘎就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那你就回去告诉他,我已经做了。“丝雨说,“没有意义的,他难道还以为怜嫔还会去见他?”

“不可能的。”

“怜嫔已经忘记他,她已经深深爱上了皇帝陛下。”丝雨说,“为此她不惜和陛下的宠妃贵妃做对,她恨贵妃,因为贵妃得到了陛下所有的关心和爱。”

“她如果不爱陛下,根本就不会这样。“

林嘎久久的不语,“但是雨朵,至少我们不能骗人。“

眼看宫门已经在前面,丝雨叹气,“好吧,我尽量去试试,就像他说的,把羽毛放在怜嫔宫前,再说一声再见,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做。”

“好雨朵,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林嘎说,“无论如何,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回去后就和他分开,再也不要有什么牵扯,别人问你,你就知道他叫钱三串,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丝雨叮嘱他说,“我们好不容易到了今天,要一起回北疆呀。”

林嘎点头。

丝雨回宫后先去杨贵人那回了话,给贵人带了竹雕,陶土小玩具,小风筝,还有一些甜渍的蜜饯,“快要过年了,嬷嬷都好说话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奴婢把东西带进来了。

杨贵人轻抚着小风筝,“我的家乡就是做风筝出名的,每到风筝的季节,走到街上都是风筝,越是小的风筝,越是精巧。”

“你有心了。”

“这风筝应该比不上贵人家乡的风筝,只能看个趣味。”丝雨说。

杨贵人赏了丝雨一对扳指,贵人在宫中的份例不多,杨贵人也不是出身显赫的,从来赏赐都很吝啬,这次算的上是大方。

丝雨拿着这个扳指却说不上高兴。

她现在心里正在天人交战,那跟羽毛沉甸甸的坠着她的衣袖,在宫中多年,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明白这件事处理的不好,是会死人的,死很多很多人。

但是她要是把这跟羽毛扔了,她日后要怎么跟林嘎说,她瞒不了一辈子,林嘎要知道了,会很失望吧,他就是这样一个热心的人,如果知道他的妻子是个冷漠无情的人,他会伤心吧。

丝雨不想让他伤心。

这件事也不能去和别人商量,丝雨为难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法子,只能安慰自己说,今天已经太晚了,她明天再去吧。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等醒来时丝雨突然发现,她放在衣服里的羽毛不见了。

翻找了许久都不曾见到,其余什么东西都没丢,就是不见了一根羽毛。

难道是我不小心丢掉了?丝雨很快又反驳自己,明明睡前她都摸到了的,不可能掉的。她试探性的问过同屋的宫女,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担心的问,“是你丢了什么东西吗?你翻翻我的妆屉吧。”

“你说什么呢?我还能怀疑你?”丝雨说,“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在路上捡的一个破烂玩意,让我想到了家乡,就捡了。”

“咱们这屋晚上关的严实,没有人进来。”宫人说,“是不是你不小心在比的地方丢了。”

丝雨担心了好一会,最后才释然,就当它不小心掉了,她也不是故意的,许是上天注定,不让她们掺和到这事上来。

她不是有心,对林嘎也有话说。

怜嫔坐在炭盆后,无聊用银夹子去拨弄炭火,冬日无聊,她最讨厌冬天,虽然有炭火烘着,在室内待着也不觉得冷,但是不能出去走动,她就觉得烦闷。

“今日让膳房准备点羊肉过来。”怜嫔说,“要是北疆来的羊,中原的羊一点味道都没有。”

“因着娘娘喜欢吃,内膳司特意让人去北疆置办的羊肉来,供娘娘吃个冬天不成问题。”宫人说。

“这么久没见到陛下,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能见着陛下吗?”怜嫔说。

“也不是只有娘娘不曾见过陛下,其余人也没见过陛下,梦嫔那生下个女儿,陛下也不曾多见她。”

“她只是运气好罢了。”怜嫔说,“陛下对她平平,她顶天也就多一个女儿。”

“是啊,娘娘趁这个机会好好调养身子,等到陛下宠幸后宫了,娘娘也怀一个皇子,日后都到了妃位,娘娘依旧压她一头。”宫人投其所好的说。

“本宫才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怜嫔哼道,她可不只想当个妃,妃上面还有贵妃呢。

“算了,别叫羊肉,叫个药膳吧。”怜嫔说,羊肉火热,吃多了也不好。

“是。”

怜嫔继续用银夹子拨弄炭火,伸手准备端杯茶水喝,却触碰到一个毛刺刺的东西,怜嫔抬眼一看,是一根羽毛。

“谁把这个放在这?”怜嫔问,伸手拿起羽毛问。

“什么?”宫人凑过来,“不知道,这是什么鸟的羽毛这么长?”

“这是金线雕的羽毛。”怜嫔突然握紧了手中的羽毛,在西月族里有个规矩,最骁勇的勇士要射一只金线雕向心爱的姑娘求婚。

在原来的西月族里,金线雕很常见,但是只从搬迁到三阳关,金线雕就很罕见,族人也是随机应变,用普通的大雕来代替,她当年被人夸赞西月第一美女,就曾撒娇对哈克说,她想要一只金线雕,金线雕才配的上

她。

哈克答应了,但是直到她离开,她也没等到他的金线雕。

难道是哈克?

怜嫔只一瞬间的心驰神摇,很快她就板起脸,“把方才进出过这的人都叫来,一个一个的问,是谁把这个羽毛放在这。”

最后是一个小宫女承受不住被逼问的压力,伏地哭道,是她替一个公公办事,他就让她把这个羽毛放到娘娘身边,她想着这事又害不到娘娘,又有银子拿,就答应了。“奴婢错了,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掌嘴二十,送到内司去,就说她偷东西。”怜嫔冷酷的说。

“秀月,去把那个公公请来,本宫对他身后的人可是好奇的很。”

小宫女送去内司容易,把内侍请到宫里来却遇到一个问题,他才出宫了,秀月反应也快,立马问了去的方向,就叫人跟着去了,“仔细看清楚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不要让人发现了。”

小太监回来禀告,公公去了一个小院,里头住着一个北疆来的人,叫钱三串,听说是为了等宫里的情妹妹来的,明年开春,不是宫里要放出一批人吗?许就是在里面。

怜嫔拧紧了手中的帕子,钱三串?是谁?

“你可打听出那个钱三串的长相?”

“听周围的人说,高眉阔目和中原人长的不一样,个子很高,长的还挺俊的,对了,他眼尾有一颗红痣。”

终始心志坚定如怜嫔,此时听到这也不免凄然,是他,是哈克,他来京城了,可是他来京城干什么?

当初等了那么久没有等到他,如今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又出现。

若是哈克现在站在她面前,她真的想问一句,是我前世欠了你吗?你要如此折磨我。

第二百零二章 保胎

怜嫔并没有经过很长时间的思考,哈克在京城里,她立马就让人去控制住她。“之后,之后,先让他老实待着,等我想清楚了,再来安排他。”

怜嫔的人一出宫,秦云颐那就得了消息。

“娘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妙清问。

“叫人盯着。”秦云颐说,“弄清楚她是哪来的人?”

她当然可以拿钱去收买人,但是她不是京城人,在宫中一点根基都没有,收买宫里的人也就算了,替她出宫办这种私密事的人可不是有钱能买到的。

“太后,皇后,无非是她们两个中间的一个。”妙清说。

“不,也许还有太贵人。”秦云颐说。

妙清不解,“金昭仪自己对争宠这件事都不甚伤心,太贵人为什么要扶持怜嫔来跟娘娘过不去。”

“金昭仪是太贵人的侄女,但你看她入宫,可得了太贵人的好处?”秦云颐问,“好处没得到,为了这姑侄关系,太后可没让金昭仪好过。”

“若不是她后来得了陛下的喜欢,这宫里早就没有她了。”

“但是太贵人在宫中经营多年,经年积累,人脉关系决计不是太后短时间内能斩断的,这些人没有帮金昭仪,那去帮谁了?”秦云颐若有所思的说,“这么看来,陛下登基后后宫不太平了一阵,也许这其中也有太贵人的身影。”

“那她图什么呀?”妙清还是不解。“皇后不喜欢娘娘,这个大家都知道,太后帮着皇后对付娘娘,是为了向皇后示好,也是她当年阴影太重,对得宠的妃子天然有着不喜欢,但是后期皇后去玉寿宫少了,太后对娘娘的态度反而缓和了。”

“只有太贵人要在这其中得到什么好处,奴婢想不到。”

“凡事都有缘由。”秦云颐说,她是知道一点陛下的病和太贵人一系脱不了干系,让她不由的想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金昭仪那,也让人盯着点。”

怜嫔去找金昭仪,“我前几日失言,得罪了贵妃,自回去后一直寝食难安,想着明天设一个宴,请贵妃来喝杯陪罪酒,你明日也来相陪。”

金昭仪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怜嫔说,“就是想好好跟贵妃道歉。”

“娘娘不一定愿意来。”金昭仪观察不出她的脸色,怜嫔是个过于可怕的女人,她说笑怒骂都可以在顷刻间,她可以对你直言不讳,也可以让你到事情结束都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

“所以让你去请。”怜嫔说,“你也不用说我在场,等娘娘来了,我再出来请罪。”

金昭仪蹙眉,“我在娘娘面前也不是很说的上话。”

“你比我说的上话。”怜嫔说,“放心,我不会做什么,而且,我会另外再叫些人,不会只有我们两的。”

正是因为你说放心,我才不能放心,金昭仪想,但是她也不能拒绝怜嫔,只能含糊应下,姑母匆忙出宫去了皇陵,一句话都没有留,家人也都出了京,金昭仪心生惶恐,在后宫里徒生飘零之感,怜嫔是姑母的人,她既然还有精力,是不是说明,姑母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们金家,还有起复之人。

秦云颐早起吐了一阵,她很久没吐过的,所以吐了后,宫人慌忙把袁大夫请来。“这妇人怀孕呕吐,正常的很。”

“等食欲不振,吃不下饭,那才是问题。”

袁大夫看着秦云颐,“你都多少年都不曾想事,怎么偏偏在怀孕的时候,思虑这么重?你都想些什么呢?”

“陛下终始现在有些不便,替你遮风挡雨也是够的。”

秦云颐失笑。

“你还笑,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袁大夫板着脸说,“你才怀孕时就思虑过重,肚子比旁的孕妇要小的多,眼看着好些了,你又开始了。”

“你莫要把我说的,肚子小好生当真,这孩子在肚子里没有长好,生出来是要吃亏的。袁大夫说,“胎里带弱你总听过,一世都是身子骨弱,风吹不得,雨淋不得。”

“你把他带到世上来,却不能给他一个好身体,你于心何忍?”袁大夫语重心长的说。

秦云颐也正色说,“袁大夫说的事,你看有什么法子能让肚子大一点,我都听你的。”

“你要真听我的,一天吃五次,次次必要有肉有菜有汤有水。”袁大夫说,“也不要东想西想,”也不要到处乱走,就在宫里好生躺着。”

秦云颐都应了。

于是金昭仪连荣华宫都没能进去,跟宫人转告了意思,宫人连回去禀告都没有就客客气气的回绝了。“娘娘要谨遵医嘱安胎,哪都不能去。”

金昭仪回去告诉了怜嫔,怜嫔皱眉,“她是真的要安胎,还是故意托辞?”

“连面都没见就辞了,显然是真的要安胎。”金昭仪说,“我在荣华宫也闻到药味了。”

“既如此,那就再拖几日再说。”怜嫔说。

“还有三日就过年了,今年陛下这光景,怕是大宴都不会出席。”金昭仪说,“等到年后,正月里,各宫都可以自行宴请热闹,你混在其中,去给贵妃赔罪也是使得,大过年的,贵妃也不会为难你。”

怜嫔垂眸应了一下,并不走心。

她哪里是为了要给秦云颐赔罪。

哈克自见了丝雨回去后就和林嘎分开,林嘎留了他一下,但是他没应,“我在这会害了你。”

“咱们就此别过,若是还有缘,那就在北疆再见。”

“到时候你要呼喊我的名字,我叫哈克。”哈克在离开的最后一瞬间还是告诉了林嘎他的真名,他相信林嘎是个好人。

只是他们两个都没说,哈克当初说让丝雨送到一根羽毛,说一声再见,他就心愿了了,那为何不能住在一起,难道还会有后招影响到他们不成?

哈克换到另外一条街上的小院子,那里头一间房就是一户人家,他孤家寡人一个人,正好分的一间角房,虽然不甚舒服,但是租金便宜,很符合哈克的要求。

他搬新家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奇怪的男人到院子里来,齐齐整整的,只是有些阴郁,邻居含糊着说道,这是宫里的人,他大哥一家住在这里,所以时不时会过来,人还很大方。

“宫里还能有其他男人吗?”哈克突然想到,他可以混进宫去。

“他是没有根的人。”邻居说,“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谁会愿意进宫做这个。”

不能混进宫,哈克有些失望,他的心愿是要问阿丽莎,她愿不愿意跟他走,没问到之前,他是不会死心的。他有心想问那个公公的一些情况,但是公公来的快,走的也快。

压根没给他机会。

哈克这些天都在跟公公的大哥一家套近乎,争取在他下来之前,能说上话。

但是比公公先来的是另外一拨人,他们在哈克下工的巷子里围住了他,“你是哈克?”

哈克盯着他,现在院子里的人可都只知道他叫钱三串,“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来人说,“怜嫔娘娘说你在京城中不安全,让我来带你走。”

怜嫔就是阿丽莎,哈克在心里划上等号后,激动的说,“阿丽莎知道我来了?她看到金线雕的羽毛就会明白一切,她是个最聪明不过的人。”

“嘘。”来人警惕的看向四周,“不要随意称呼娘娘的名讳。”

既然知道是怜嫔派来的人,哈克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着人走了,满心满眼都是要见到心上人的喜悦。

第二百零三章 浮萍

秦云颐告病没去地泰宫,等到众妃嫔走后,佳妃转而又到了地泰宫,垂眉低眼,十分温顺。

“你等会去一趟荣华宫,探望一下贵妃。”皇后说,“这快到年关,可莫要出事才好。”

佳妃应是。

皇后点头,“不过依照贵妃的性格,多半是装的。”

她不喜欢来地泰宫,用身子不舒服做了很多次的理由。

“贵妃怀这胎确实不太安稳。”佳妃细声细气的说,丝毫没有她在旁处的爽利劲。“发现怀孕是在宫外,那报恩寺偏僻山壤,回来后和陛下置了一阵子气,之后就是陛下病倒,细算下来,竟没个安稳养胎的时候。”

皇后扭动着手指上的扳指,“那依你看,贵妃这胎能平安生下来吗?”

“这不敢说。”佳妃说。

皇后轻哼道,“原以为她这一辈子也生不出个蛋来,没想到到这把年纪了,倒是怀上了。”

“宫外上了折子,请立太子,但是陛下仗着自己现在在天清宫养病,除了内相,不见朝臣,索性装聋作哑当没看见。”皇后说完轻蹙眉头,“陛下若真要把这个福气留给贵妃的孩子,那本宫真要看看,他是不是那么有福气。”

佳妃从地泰宫出来后,面色一直不好,宫女陪着她慢慢走着,“娘娘,若不然你直接跟贵妃娘娘说了吧,她从前对娘娘也算和睦,只要她肯伸出援手,娘娘就不用这么为难。”

她没说出口的说,再这么下去,皇后肯定要对贵妃下手,手上有娘娘这样顺手的刀,她是不会自己去做的,娘娘若真听话去害了贵妃,那就再无还圈之地。

“我能怎么说?”佳妃凄然道,“我之前做的一些事,已经让贵妃起疑了,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相信我。”

“若真到那天,我便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不要连累了我的五皇子。”

“这明明不是娘娘的错。”宫女欲哭道,“舅老爷为什么要犯下这么大的事,让娘娘难办。”

“那能怎么办,他是我亲哥哥啊,难道我真看到他去死。”佳妃说,“是我想的

太单纯了,当初以为我进宫为妃,只给家人富贵,不求权势,总能安稳度日,但是这天降的富贵也蜇手。”

佳妃自进宫内就八面玲珑,互不得罪,在人人都避讳贵妃时,她是荣华宫的常客,就是现在,宫里许多人还是以为,她是贵妃的人。

但是谁又知道,她去过荣华宫这么多次,贵妃也不曾招揽她,反而皇后一日叫住她,满脸和睦的说她哥哥在赌坊得罪了人,幸好当日侯爷在,替他解了围,没有做下错事。

她当时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谢了皇后的好意。

等她让人出宫去问了清楚,才知道哥哥镇日里无事,早日赌红了眼睛,欠了大笔赌账不说,还把赌坊催债的人打死了,当时正逢夏伯侯在场,就替哥哥平了这个事。

佳妃坐不住立马就去地泰宫谢恩,自己不成器的哥哥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不过是一个催债的人,赌坊里养的打手能有什么好人,死就死了。”皇后轻飘飘的说。“不过本宫也要说,你哥哥好歹也是皇子的舅舅,就是要赌,也不该去市井的赌坊,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夏伯侯闲来无事也喜欢赌两把,他把你哥哥带去他常玩的地方去玩,那样私密的地方,赌再多也不会出事。”皇后笑说。

佳妃却听的心惊,皇后夸她是个聪明人,她只能胆战心惊做了皇后的座下狗。

宋妃已经彻底被皇后厌弃,虽然她现在身体确实虚弱,但是皇后直接说让她在宫里养身体,不用来地泰宫请安。

贤妃向来不是个恭顺的人,姚妃吕妃不知道何缘故,对皇后越来越不恭顺,皇后急需要一个高位妃子来扳回一局。

佳妃就是那个人选。

“哥哥身上背着的是人债,现在还被夏伯侯领去,相当于说他的命现在不是他的,只是暂时记挂在他手里,等夏伯侯要他的命,他就无处可逃。”佳妃叹气说,“无论贵妃和皇后谁输谁赢,总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可叹我还觉得能独善其身。”佳妃说,“只是浮萍,身不由己罢了。”她家世不显,纵使生了皇子,前程也就那样,从前她八面玲珑,也没有十分要好的人,其实贵妃差点就要接纳她了,只是突生变故,她再也成不了贵妃的心腹。

佳妃去到荣华宫,也没能进去,不过好歹是换了个大宫女出来应付她,“娘娘要静卧安胎,不能请佳妃娘娘进去,还请娘娘见谅。”

“娘娘身体可有大碍?”佳妃关切的问道。

“只是大夫嘱咐要静养,旁的事是没有的。”妙宁说。

佳妃点头,也就没有多逗留离开了。

妙宁回去跟秦云颐复命,“佳妃没有多问,知道娘娘并无大碍就离开了。”

秦云颐点头说知道了。

“宫里其他娘娘都只遣人来问候了一句,亲自来的只有金昭仪和佳妃。”妙安说,“娘娘从报恩寺回来,佳妃就不像从前了,每每说话夹枪带棒的,隐隐有针对之意。”

“再加上金昭仪,怎么感觉都不对劲。”

“那好,袁大夫说了让我不要想事,这些事就劳烦你们替我想了。”秦云颐笑说。

怜嫔原本是想要自己出宫见哈克的,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宫女都不能出宫,她要混出宫谈何容易,想了半天后,干脆让人把哈克带进宫来。

宫女闻听都快要晕倒了,“娘娘三思,这,这是个大男人啊,要弄进宫来,真的要说不清楚了。”

“娘娘还是等到年后再想办法吧。”

“反正那人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中,也不用担心他在这段时间会出什么岔子。”

“你不懂。”怜嫔说,“这事要速战速决的好,多托一时就多一分危险。”重点是她,根本等不到年后再去见哈克。

“娘娘如今是陛下的宠妃,可千万不要冲动啊。”宫女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以为本宫对他还余情未了?”怜嫔反问,宫女不敢答话,怜嫔说,“我早就不爱他,我只是想问清楚,他来是什么目的,还有谁知道他来了。”

“这些,奴婢去问也是使得的。”

“他不会信你的。”怜嫔说。“他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京城,没见到我,他不会死心的。”青梅竹马的长大,他们都太了解彼此。

“现在这个时机不是正好吗?”怜嫔说,“皇后一心扑在小皇子身上,贵妃今日起要卧床养胎。”

“谁都不会注意到的。”

而且陛下在天清宫轻易不会出来,只要不被陛下撞见,到时候在陛下面前,她都能回转过来,只是有人嫉妒要构陷她。

宫女劝服不了怜嫔只能听命行事。

怜嫔还琢磨着等哈克进宫时,就让水笙去荣华宫装鬼,这样就能分散注意力,更能浑水摸鱼。

她的胆子确实比旁人更大。

秦云颐知道怜嫔想要把哈克接进宫来见面,人也愣住了,“她。”她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她不要命了吗?”

私通外男,本就是大醉,还要在宫里私通外男,陛下若要知道,又要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能让她把人带进宫来。”秦云颐说,“这样陛下的脸面何在?”

“不带进宫来,怎么证明他和怜嫔的关系呢?”妙清说,“抓贼捉赃,怜嫔巧舌如簧,如果不是被抓了正着,怕还要反咬一口。”

第二百零四章 哈克

秦云颐思考了许久实在拿不准该怎么办,索性袁大夫的医嘱在前,她就把自己查到的消息让人转告给了陛下。

“由贞缉司的人去递交吧,就当我不知道,免得陛下觉得不自在。”

齐枞汶看了密折说怜嫔的同乡到了京城,怜嫔甚至还要和他见面,倒没有很生气。其实第一时间他甚至想不起来怜嫔的样子,好久没有见过了,得恍惚了一阵才记起。

他问韩兴,“怜嫔是怎么进宫的来着?”

“陛下那年巡视北疆,怜嫔就是那一批北疆敬献的秀女。”韩兴说,“小的听说怜嫔可是北疆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数一数二的大美女。”齐枞汶点头,“北疆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如京中严谨,怜嫔出身西月,也许也有两小无猜的情郎也未可知,朕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要问一下呢。”

韩兴表情一愣,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谨慎的回道。“小的没听说过有什么情郎,应该是没有的吧,这可是欺君,是大逆不道,若是事发,所有的族人都要跟着陪葬,小小边民,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就是真要如何能让你知道。”齐枞汶失笑。“朕也是这么一说,若她真有要好的情郎,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朕而棒打鸳鸯,天各一方,倒是朕的不是。”

“陛下说的。”韩兴说,“这世上的女子,有谁不想嫁给陛下呢?”

齐枞汶摇头,“怜嫔有个同乡,千里迢迢来京城了,朕不去问他是谁,你去盯着,若只是好好叙旧,便随她们去了,若是叙旧外还要念旧情,你就让人拿下,朕也不能让人戴绿帽子不是。”

其实齐枞汶从未与任何人说起,他其实早已做下一个决定。因为觉得对后宫女子有亏欠,所以对怜嫔这样踩死线的行为,齐枞汶也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

腊月二十九,天阴沉的可怕,都是可能会下雨,怜嫔一直坐在内司,只等到天黑,才换了服装,带上兜帽,一低头就看不清人脸,由人掩护着往宫墙边上去。

宫墙边上挨着杂役宫人的居所有几间废弃的宫殿,这是怜嫔特意选的,和哈克见面的地方。

哈克那日被人带走,知道是阿丽莎想见他,就一直很激动,但是等了两日都没有动静,心里又忐忑起来,只到第三天一清早,他被人唤起,换上了一身杂役的衣服,跟着送菜车一同进了宫,等进宫后又换了太监的衣服,被偷偷的带到这处废弃的宫殿。

从早到晚,没吃没喝,来人特意叮嘱了他不让乱走乱动,室内还没有火盆,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但哈克也不觉得冷,他一直痴痴的看着门的方向,早已忘记了冷暖。

等啊等啊,等到天色由明转暗,屋内更是冷如冰窖,才听到门吱呀一声,从外进来一个人。哈克立马站了起来,看来人身形仿佛是熟悉的阿丽莎,但是他又不敢认。

毕竟已经是此去经年。

怜嫔把兜帽摘下,烛火映出她的面容,不知是何缘由,她并没有照往常的习惯打扮自己,素面朝天,宛如当年那个还在北疆草原上的阿丽莎。

“阿,阿丽莎。”哈克有些哽咽的喊道,“是你吗?”

怜嫔静静的看着哈克。

她以为她已经记不清哈克的脸,但当面对面那一刻,所有的回忆涌上了心头,阿丽莎才知道自己是在欺骗自己,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爱恨,其实从没有忘记,此刻翻涌涌上来,让她情难自己的按住胸口。

“阿丽莎,你一点都没有变,依旧像从前一样,那么美丽动人。”哈克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感谢上苍,感谢大地的神。”

“你没想过要见我,为什么要上京?”怜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进京又想干什么?见到我又能怎么样?”

“当年我在矮墙下等了你一夜,你没有来,我离开北疆的马车上念了你一路,你还是没有来。”

“如今你又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又能做些什么?”

哈克听后就神情痛苦,“对不起,阿丽莎,我是个懦夫。那夜我娘以死相逼,又说你只是去宫里当秀女,只要你说不愿意,皇帝就不会勉强你,你还会回到北疆来,我信了。”

“知道我意识到你不会再回来,我才幡然醒悟,我才后悔莫及。我是那么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哈克凄然说,“是我明白的太晚。”

“所以呢,你现在来京城来找我是想带我走吗?”怜嫔有些嘲讽的说,“我已经是陛下的女人了,你找我,我就真的愿意会跟你走吗?”

“哪怕不管族人的死活,我,在经历了这世上最奢华的生活,我还会愿意跟你走吗?”

哈克畏缩了一下,“我知道我比不上皇帝陛下。我也知道,你不一定会愿意跟我走。但是我还是想来见见你哪怕一面也好。”

“我们一同长大,两小无猜。就算我们不能走到我们曾经设想的结局,我也该和你好好说一声再见,不该想当初那样,不告而别,充满了遗憾。”

怜嫔一时没说话,那记忆里不甘现在仔细想想,好像已经模糊了,进宫后她有太多的事要做,那北疆上的一点辜负,她实在没有精力在日日夜夜的耿耿于怀。

她冷眼瞧着哈克,曾经雄鹰一般的少年,变得粗壮,面孔粗糙,有风吹日晒的潮红,那是她族人的颜色,但是在京城里,根本见不到这样的人,大家都白白净净,是个干净人,是个体面人。

“你是怎么进京的?”怜嫔突然问道。

“自你走后,我一蹶不振,沉迷喝酒,没日没夜没个清醒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无用,直到某一天我才听到是族长故意让我沉迷喝酒,他想让我醉死在酒里。”

哈克说,“就是这这样,我才不服,不愿,故意装作仍然沉迷在酒的醉汉,暗地里却一直在等待机会离开北疆。”

“这次霍家的人上京的充满,,召集了很多商队,我趁机混进了霍家的商队,然后才到了京城。

“霍家吗?”怜嫔眯起了眼睛。“你确定霍家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他们肯定不知道。”哈克说,“我顶替了一个叫钱三串的人,他们都以为我就是钱三串。”

“要说是当年,还能查出我们之间的蛛丝马迹,过了这么些年,就连族里的人都不相信我们曾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又何况外人呢?”

“你太天真了。”怜嫔摇头说,“霍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车队里多了一个外人。”

“族长既然希望你沉迷喝酒,自然也是不希望你出去惹事。你从北疆离开,这么久都不曾让族人找到,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替你转圆,怎么可能呢?”

哈克看着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怜嫔说,“你枉自称爱我,如今却成了别人手中对付我的一把刀。”

哈克摇头。

怜嫔笑,“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中原人对失贞的女子极为苛刻,你我儿时还曾讨论过,你进京来找我,不管是见面也好,还是带我走也好,只要被露出一点风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哈克不在摇头,而是悲悯怜爱的看着她,“皇帝陛下虽然好,但是他的女人太多太多了,他不能给你唯一的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要骗自己,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怜嫔一直站的离哈克远远的,如今却慢慢走近,走近,近到呼吸都能彼此感触到,这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姿势,黏在一起。

“你不想活了对不对?”阿丽莎轻声说道。她曾经设想了许多,但是在今天看到哈克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哈克进京的意义,他真正的意义,“这么多年的荒废,你已经走不出来了,但是让你死你又不甘心,你想来见我最后一面,最好能带着我一起死,这样黄泉路上,还是投胎转世,我们又能在一起了是不是?”

哈克颤抖着摸着她的头发,“我爱你呀,只有我最爱你了。”

“可是我不爱你了。”怜嫔轻声说,斗篷遮住了她的动作,谁也不知道,她手中的利刃已经扎进了哈克的腹部,哈克先是蹙眉表示疼痛,随后就是释然的微笑。

“怜嫔冷静的说道,“对于我而言,你是个隐患,只有你死,我才能彻底的高枕无忧。”

“你既然爱我,就去死吧。”

“好。”哈克说,他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坚定,紧紧的搂住了阿丽莎。

怜嫔被人紧紧拥在怀里,感觉火热的体温慢慢的变冷,她扬着头笑男人就是如此愚蠢,却不知道她脸上此刻也流着属于阿丽莎的眼泪。

第二百零五章 噩梦

荣华宫里炭火烧的足足的,如今夜里都是三个人一起守夜,以防娘娘的不时之需,贞缉司说要捉贼拿赃,说明那个装鬼的人必要再来一趟的,所以即使娘娘说不用如此紧张,她们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殿内三人,殿外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这雪要下不下的。”妙安往炭盆里加炭,“早些下就好了,若等到初一再下,这要出门走动的日子,平添多少不便。”

“陛下会出席除夕大宴吗?”妙宁问。

“应该会吧。”妙安也不确定,“陛下养病快有两个月了,除夕再不出来让朝臣们见见,怕是外面更要众说纷纭了。”

“其实咱们娘娘现在身子特殊。”妙宁说,“要不就去求了陛下,让娘娘免了除夕初一要出面的场合。”

“反正娘娘不出席,其他娘娘还要高兴呢。”

“陛下那倒是好说,就怕娘娘自个不愿意。”妙安说,娘娘从前不争不抢,都是陛下捧到她跟前来,但是娘娘现在却不能不管不顾了。

“那就请袁大夫来说。”妙宁说,“娘娘还是挺听袁大夫的话,今天娘娘就安稳的在宫里待了一日,送上去的膳食也都吃的差不多,觉得无聊了就睡觉,娘娘今天白日里睡了那么久,晚上又倒塌就睡,显然是之前累的很了,一直缺觉呢。”

“明日就是除夕了,看明日娘娘起身的情况再说吧。”妙安说。

正说着话的时候,室内留着的两根蜡烛突然熄了,优宁胆子小,差点要尖叫起来,妙安很快反应过来,“我进去寝殿护着娘娘,你们赶紧出去叫人,今天一定不要让她跑了。”

秦云颐又梦见了支离破碎的那天,她依旧是无助的看着奶娘一头撞死在自己跟前,她虽站着,魂早就跟着家人一起死了。

陛下站在屋外看着她,一直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一直在朝她伸手,一直在说些什么,但是秦云颐听不清楚。

她想往陛下那走,但是无形的手抱住了她的腿,她一步也不能上前。

“云儿,你怀孕了,真好,你也要当娘亲了。”秦云颐看着娘,嫂子,奶娘,她们一下又都站起来,像是活着一样围着她说话,只是青白的脸色暴露了她们。

“好好活着呀云儿。”

“大家都死了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云儿一定会是个好娘亲。”

“云儿,我好想你,你下来陪我好不好。”

她们一会和睦可亲,一会又面目狰狞,秦云颐些是不怕,后又怕了,她想要挣脱,她用力的朝外喊着,“陛下,陛下。”陛下快来救她。

“啊——”突然的惨叫把秦云颐从噩梦中惊醒,急促的喘气后,秦云颐才感受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她扭头看着帐外,漆黑的不正常。

她撑着床坐起,感觉肚子有隐隐的痛,但是她一时管不了,她冲着帐外喊着,“妙安,妙宁,优宁?”

“娘娘,你不要出来。”妙安强装镇定的声音传来,“殿外有些小麻烦,等他们解决了再进来。”

“刚才的声音是殿外传来的吗?”秦云颐问,“是不是那个鬼又来了?”

“娘娘有真龙庇佑,百鬼莫侵的,娘娘别怕。”

“我不怕,你也不要害怕。”秦云颐说,她心里有些嘀咕,这个鬼从仅有的几次看来,并没有害人之心,为何这次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秦云颐在殿内不知道,这次水笙是弄了一酒壶鸡血来,在殿外泼在门上,窗上,血淋淋的猛地让人一灯笼照上,岂不就是惊吓到尖叫。

等鸡血全部弄完,她就准备离开,提身要飞到屋檐上,却被一张从天而降的渔网罩住,水笙挣扎了几下就躺倒,终于要结束了。

齐枞汶听说怜嫔把她同乡杀了,愣了有半刻钟,“都说无毒不丈夫,这女子狠起来,也不黄多让。”

“怜嫔已经把人推到井里去了。”韩兴也是咂舌,怜嫔看起来也不像这样的人啊,“陛下决定怎么处置怜嫔?”

齐枞汶正要开口,殿外却匆匆来人,“回禀陛下,在荣华宫装神弄鬼的人抓住了。”

齐枞汶一下把怜嫔扔在脑后,“速把人提到天清宫来,审讯结果,朕要第一个知道。”

“是。”

将近天亮的时候,荣华宫闹出几声尖叫,那尖叫太过凄厉,半个皇宫都听到,不免有人上门去询问,黑灯瞎火的,荣华宫清理不及时,那墙上的血渍还留在那呢,听说荣华宫又闹鬼了,听说那鬼被抓到了。

听说贵妃受了惊吓,胎要不保。

对皇后来说,千万条信息都没有这条来的重要,她让人带话去给佳妃,让她今日务必要见到贵妃,“贵妃身子不好,自怀孕来也是多灾多难,现如今又碰到鬼,胎位不稳,啧啧,这孩子真要保不住,也是天命啊。”

就算她没有被鬼吓落胎,佳妃这一去,她这胎也必落无疑了。

皇后让人给她绞面,她得养足精神,等着好消息。

怜嫔把变冷的哈克推到井里,这也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殿后面有一个废弃的井,推进去再盖一个石块,谁也发现不了,最后她还是割了哈克的一律头发,放进自己的荷包里,“今生是你负我,所以也休怪我无情,来世要再遇见,就别再放我走了。”

亲手杀了情郎,怜嫔一点变化都没有,她也听说了荣华宫的架势,经过几个人的转述,荣华宫已经是半壁血光,“贵妃卧床,太医正在极力医治贵妃的胎儿,听说,情况不好呢。”

怜嫔很快有了主意,自己换了装扮,“让其他人都一起去荣华宫,给贵妃祈福。”

金昭仪,石昭仪,还有梁婕妤,还有余下的小贵人,小美人,怜嫔也有自己的人手,一起浩浩荡荡的去了荣华宫,俱是满脸忧色,恳请让留在荣华宫,等贵妃的好消息。

荣华宫本就不大,后面开的甘泉宫,这些个嫔妃也不愿意过去,只在前殿站着,宫人有限,又要伺候娘娘,又要清理墙上的血渍,再来招呼这些不请自来的娘娘们,实在是做不来手脚。

有人往产房去,被人喝止,是专门派了人在此看守,“婕妤忧心娘娘,在前殿带着就是,往这边走做什么?”

“是我想着娘娘眼看着不好,这产房准备妥当没有?”

“产房是由人布置的,好的很,不劳婕妤费心。”

贤妃也来了,妙清不能拦她,只能让她进来,却被之后的妃嫔都跟着一起挤进来,说要看贵妃娘娘。

好在妙清知机,早就让娘娘去了另外的地方,这一堆人进来却是扑了空,什么都没看到。

贤妃看到这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宫里盼着贵妃倒霉的人可不少,指不定这里面就有浑水摸鱼,伺机捣乱了,她想清楚后也不急着见贵妃了,大刀阔斧的坐下,“大家都在这坐着,等娘娘的好消息,不要随意走动,不要胡言乱语,要是害了娘娘,就是祖宗十八代也要跟着倒霉的。”

“嫔妾们就是关心娘娘。”

“你现在关心娘娘,你又能治病了?”贤妃问,“既然无用,就都等着消息吧,妙清,这要有人乱走乱说话的,你都记下名字,等贵妃好后,再卯是卯丁是丁的分说清楚。”

“这嫔以下的妃嫔,都回去吧。”贤妃坐了一回,觉得这么多人香气萦绕在一起让人头晕,扫视一圈后就说,“你们跟贵妃之间隔着好几级,这个时候也不用你们表中心,都回去吧,在娘娘大好之前,不要接近荣华宫一步,否则,日后也是要清算代价的。”

第二百零六章 早产

荣华宫人多嘈杂,原本的宫人都不够用,妙清在外头压阵,侧殿里,妙安陪着秦云颐,这个侧殿不是秦云颐常待的地方,就是烧足了炭也觉得有些凉飕飕,秦云颐围着大氅,面色有些白。

“娘娘,等会直接让袁大夫进来吗?”

秦云颐摇头,“我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到底是来了多少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弄鬼的,就听说宫里的妃子们都过来荣华宫看情况了,她这个荣华宫的主人,反而避客到这样狼狈的程度。

“起码半个后宫的娘娘都来了。”妙安皱眉说,“那些宫人都吓失神了,都没拦,眼下人都进来了,娘娘不出面,怕是不好赶走。”

“你现在让人去问问外头现在最大位分的是谁?”秦云颐问,“让她把这些闹哄哄的人都劝回去,闹的我头疼。”

肚子也开始一抽抽的疼,秦云颐捂住肚子,担心会有不好的事。

“是。”妙安说,她正要出去,却见一个小宫人领着佳妃往这里走,见着妙安就喊道,“妙安姐姐,佳妃娘娘说她有经验,来看看娘娘。”

妙安一皱眉,若是从前,佳妃来了,她倒是可以领她进去,但是近来佳妃变得有些奇怪,她就摸不准要不要让她进去。

顷刻间做了决定,行礼后只笑说,“多谢佳妃娘娘惦记,我们娘娘没事,就是觉得吵的头疼,想静一静。”

“娘娘来的真好,贵妃现在不方便出面,还请娘娘去前头劝一句,让各位娘娘先回宫等候。”

“娘娘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佳妃不赞成的说,“你又没有经验,一些娘娘的不舒服,你是看不出来的。”

“至于前头,有贤妃娘娘呢。”佳妃说,她径直往里走,“贵妃娘娘,我来看你来了。”

秦云颐坐在炭盆边上,佳妃进来,她只抬眼看了一眼,妙安是不敢让娘娘和佳妃独处的,让小宫女速去前头说,让贤妃把人都送走,她又急忙走了回去。

“娘娘脸色苍白的厉害,真的不要紧吗?”佳妃轻声的问。

“荣华宫闹一次鬼,倒是给你们提供了乐子。”秦云颐说,“本宫脸色苍白,不正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场景。”

“娘娘误会我了。”佳妃走近说。

“不要再过来了。”秦云颐说,“就当替你的五皇子想想。”

妙安已经充满戒备的站在秦云颐面前,佳妃停到原地,脸色变换了几次后又说,“娘娘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听的懂。”秦云颐说,“你是个聪明人,你有什么理由必须在这样的场景下来来见本宫?”

“当然是关心娘娘。”佳妃说。

秦云颐轻笑,“既如此,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娘娘为何我对这么冷淡,我好伤心啊。”佳妃说,“娘娘从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本宫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秦云颐说。

佳妃上前了几步,“娘娘对我好,我知道。”

“若是有一天我做了对娘娘不好的事,还请娘娘看在当初的份上,善待五皇子。”

“本宫说,让你不要再走过来。”秦云颐敏感到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善待五皇子不在本宫,而在你做了什么?”

“我真羡慕娘娘,有陛下护着,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凭心意。”佳妃说,“我就不行,我是身不由己。”

“娘娘是喝醉了吗?怎生说的胡话?”妙安说,“娘娘还是先回宫去吧。”

秦云颐觉得肚子痛的越来越明显,皱着眉,心情算不上好,“你现在走,本宫还当你今日没有来过,若你还不走,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佳妃看着她,“我只是来看看娘娘啊,娘娘不喜,我走就是。”

佳妃才后退了几步,有人急急跑进宫来,“娘娘,甘泉宫起火了,妙清姐姐来让我说,请娘娘移驾到天清宫去吧。”

“休要慌张。”秦云颐说,“甘泉宫离这还差着一个小花园,让木成舟领人去把火灭了。”

“传本宫的旨意,此刻还有不愿意离开荣华宫的人,就都不要走了,都留在荣华宫陪本宫吧。”秦云颐说。

她没说一个狠字,旁听的人却忍不住抖了一下,留在荣华宫陪娘娘,怎么留?怎么陪?

贤妃听到甘泉宫起火后,忙让人去叫人来帮忙,对在座的人说,“咱们在坐在这不合适了,你们说呢?”

其他妃嫔也不敢硬抗,都跟着贤妃离开荣华宫。

等到袁大夫到荣华宫,秦云颐已经痛的汗如雨下,袁大夫一把脉,“不好,这是要生了呀。”

“啊?”妙安一下急哭了。“那可怎么办,娘娘这才,这才怀了七个月啊。”怎么就要生了?

“娘娘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袁大夫说,“但是现在多说无益了,马上去做准备,稳婆呢。”

妙平带了大批的人来,不一会就把甘泉宫的火灭了,等到这边说娘娘要发动了,她按下担心,也很快就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天清宫那派人去说了吗?”

小宫女摇头,“姐姐们都没抽出空来,其他人,其他人也不敢去天清宫说这样的消息啊。”娘娘明显是早产,陛下听了肯定要生气的,这谁敢去啊。

“那我去吧。”妙平说。

到了天清宫,天清宫一片肃静,等了许久,才有个小内侍过来应话,“陛下这回正在旁听审讯,已经叮嘱了不让人去打扰。”

“不找陛下,就找韩总管。”妙平说,“事关贵妃,不可马虎。”

小内侍又转回去,不一会儿韩兴就匆匆而来,“可是贵妃出了什么事?”

“娘娘像是要生了。”妙平说,“如果陛下这能走的动,还请韩总管替陛下去荣华宫看看的好。”

“怎么就要生了?”韩兴心里数数,这没到生的时候啊,“早上来说抓到鬼,不还说娘娘没有收到惊吓,身体无碍吗?”

“荣华宫闹出这么大事,宫里的娘娘都闻风而来,说着关心娘娘的往前凑,等甘泉宫起火了才想走。”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多方面叠加起来,反正娘娘现在就是要发动了。”

韩兴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甘泉宫还起火了?

“陛下如今不能动怒着急,要是知道娘娘早产,肯定是坐不住的。”妙平说,“韩总管看着时机缓缓对陛下说了吧。”

“这,这。”韩兴觉得棘手。

“我这就回去了,荣华宫的进展,我会让人来天清宫转告的,希望一切顺利吧。”

眼下荣华宫就是个筛子,秦云颐发动了自然也瞒不住人,皇后腰杆挺直,“七个月,秦云颐就是天大的福气,她还想生下个健康的孩子不成?”

“来人,起驾去荣华宫。”

“娘娘,方才众妃在荣华宫时贵妃可说过狠话的,娘娘何必亲自去,让奴婢去一趟就成。”

“这不一样。”皇后说,“荣华宫闹鬼,本宫可以只拍一个宫人去关心,现在她是要生孩子,本宫不去看着可怎么行。”

玉寿宫里,太后也知道了荣华宫里发生的事,“今天出现过在荣华宫的人都讨不了好。”太后说,“虽然她们可能打着浑水摸鱼,法不责众的想法,但是依照陛下对贵妃的在意,查不清是谁的手脚,就干脆都罚了。”

如嫔沉默的听着,反正这些也和她没关系。

太后看她一眼,叹气说,“哀家身体不好,不能出去,你替哀家去一趟荣华宫吧。”

“姑母方才说了今天出现在荣华宫的人都讨不了好,为何又要我过去?”

“现在贵妃已经要生了,皇后肯定是要过去的,你去荣华宫,就代表着哀家,凡事,你就站在贵妃这边。”太后说,“希望陛下能看在这样的份上,宽宥你。”

第二百零七章 生

齐枞汶旁听审讯,越听越生气,要不是他对怜嫔多有优待,也不会让她生了这样虎狼心思,竟是一步追似一步想要害云儿。

一想到自己才是造成云儿如此多的非难,他就握紧了拳头。

本来听到那人供认出怜嫔,他就十分生气,想要让人去把怜嫔拿下,但是韦胡问询很有经验,在问出背后主使怜嫔后,他没有停止刑讯,而是很快就追问道,“怜嫔是北疆人,在宫里素无根基,她是怎么知道你的,并且让你替她办事。”

水笙挨了十鞭子,伤口抽抽的痛让她保持清醒,“是,是丽太妃告诉她的。”

韦胡皱眉,“你的意思,怜嫔的背后人,是太贵人?”

水笙点头,“我不知道太贵人要怜嫔帮她做些什么,但是怜嫔之所以这么快在宫里站稳脚跟,都是太贵人在后面出谋划策。”

“在宫里,像怜嫔这样受过太贵人恩惠的人数不胜数。”

“你不知道太贵人的目的?”韦胡问。“你不是太贵人的人?”

“我谁的人都不是。”水笙摇头,“我就是拿钱办事,只是终日在河边走,最终会湿了脚,怜嫔比任何一个妃子都狠,她抓住了我的师傅,我不得不为她去吓贵妃。”

“我不想吓贵妃的。”水笙喃喃自语说,“我不想吓任何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

“我不想要人命的。”

韦胡让人代替他来审问,他出来见了陛下,虽然陛下旁听了全程,他还是捡还重要的再复述了一遍。

“朕记得这后宫,从里到外的筛查也有两次吧?”齐枞汶说,“朕刚登基后一次,上次病发后一次,为何这样的严查筛选,还是查不出这样的人来?”

韦胡低头,“皇宫太大,需要人的地方太多,除了有明显不对的,其余的普通人没有仔细询问过。”

“当时当年太贵人在后宫的势力太大,即使经过太后正位后,陛下登基,已经种种的人手更换,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太贵人扶持朕的后宫做什么?”齐枞汶问,“像怜嫔这样的妃子还有很多?”

“都是谁?”

“属下从她口中问出一些宫女的名字,准备从这顺藤摸瓜,把人都查出来。”韦胡说,“只是这宫女好办,查出来的娘娘,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

“通通给朕打入冷宫。”齐枞汶冷酷的说,“首先,就把怜嫔打进去。”

“是。”

“韩兴。”齐枞汶喊人,却无人应答,他不悦的皱眉,人什么时候不在的。

小内侍事先得了嘱咐,战战兢兢的过来回话,“回禀陛下,方才荣华宫来人,韩公公就跟着去了。”

“荣华宫有什么事?”齐枞汶问。

“好像,好像是说娘娘要生了。”小内侍说。

齐枞汶脸色一下变的苍白,现在还不到生的时候,她怎么就要生了。

情急之下,他就要起身,但是忘记他现在是腿脚不变,一个用力,整个人都从榻上倒栽葱的滚下来,小内侍急的上前扶住,“陛下,你没事吧。”

齐枞汶摔的头昏脑花,抓着小内侍的手却说,“背轿,朕要去荣华宫。”

“可是陛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荣华宫啊?”小内侍说,“就算你去了荣华宫,也于事无补,还会影响荣华宫的人分神,耽误照顾娘娘。”

“陛下你先做好,小的马上去找韩总管回来,他有一手消息,必定会让陛下安心。”

齐枞汶恨不得立马到秦云颐身边去,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人帮他,他是寸步难行,齐枞汶狠的锤自己的腿。

小内侍也是机灵的,这边去喊韩总管,那边让御医也赶紧来天清宫,毕竟陛下的身体不能气不能急,万一陛下太过担心,又晕倒了怎么办?

秦云颐趴在架子上,整个人虚脱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这还生,就出这么多汗,不是好兆头啊。”稳婆对袁大夫说。

“我先扎两个针给她试试。”袁大夫说,其实他一开始就做了保胎准备,但是形势凶险,若是保不住,当然要生下来才好,这样也许还能给母子两都博得一线生机。

韩兴是带着天清宫的禁军来的,对妙平说,“娘娘生产这段时间,这些人就交给你使唤,一定要保护好娘娘,不能出什么差池。”

妙平没有客气,立马就让他们层层把产房围住,除了大夫,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皇后就在偏殿坐着,瞧着这么大的架势,嗤笑,她看了一眼如嫔,“虽然陛下现在天清宫养病,但是若是知道你无召出了玉寿宫,恐怕也不会高兴。”

“我是奉太后懿旨出来的,来看看贵妃。”如嫔低头说。

“哼。”皇后说,“行了,难道本宫还不知道太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太后也太小瞧本宫了,本宫怎么会这么愚蠢,在这个关头下绊子。”

“荣华宫现在草木皆兵,本宫留在这也是徒增烦恼。”皇后扬声说,“川儿,你在此处等消息,有消息了再回地泰宫来禀告,本宫就先回去了。”

皇后也没理如嫔,就这么走了,留下如嫔左右为难,姑母让她来,就是防着皇后想做些什么,她代表太后,也能阻止一二,等到陛下跟前,若是陛下领这个好,她就可以从玉寿宫解禁。

但是皇后就这么走了,她留在这。

陛下可是说了没有他的旨意,她是不能出玉寿宫的,如嫔打个寒颤,也嘱咐玉寿宫留一个宫人在此听消息,她也先回去了。

之前还人声鼎沸的荣华宫,一下就安静了,秦云颐趴着施针,连呼痛声都微弱。

韩兴在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也着急,“娘娘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妙安出来,双眼通红含泪,除了摇头,说不上话来。

“袁大夫说,让我去找百年老参来,切片备着,必要时让娘娘含着续命。”

韩兴的脸也变的愁苦,“那还等什么呀,赶紧去准备。”

“荣华宫库房没有的话,就去天清宫库房找。”

“百年老参之前就备着呢。”妙平说,“拿库房钥匙去拿。”

“韩总管。”天清宫的小内侍也已经来了,“陛下知道了荣华宫的事了,正着急找你呢。”

“陛下没说要过来吧。”韩兴急道。

“怎么没说要过来,一个没扶住,都从榻上摔下来了。”小内侍说,“你赶紧回去吧,那其他人劝不住,陛下要真来,也没办法。”

韩兴转头对妙平说,“娘娘有什么进展,都速让人来天清宫报,就算,就算真的不好,也速来报,起码要让陛下见上最后一面。”

妙平郑重的点头,妙安已经无声流泪了,韩兴转头往天清宫跑,这都什么事啊。

阴了几天的云,忽然飘忽忽的下起雪来,由小变大,不一会就各处都银装素裹上,妙平切了老参让人送进去,“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齐枞汶一直对着荣华宫的方向坐着,终始下着大雪,也不让人关窗,他能看到荣华宫的紫藤架,还有荣华宫的飞檐,云儿如今正在受苦,但是他毫无办法。

太医过来给他煎了药,他现在还需要吃药吗?

吃了药他就能站起来?他能去荣华宫抱住云儿,告诉她不要怕,他陪着她吗?

“陛下。”韩兴说,“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若是她清醒后看着陛下这样,她会不开心的。”

“若是云儿真的挺不过这关,朕也没什么好活的。”齐枞汶突然说,“一个瘸子,有什么好活的。”

第二百零八章 新生命

除夕当天,贵妃发动,因是早产,陛下心情沉重担忧,连除夕大宴都取消了,后宫里,怜嫔突然被陛下打入冷宫,连个理由都没有,但是思及现在荣华宫的情况,大家都猜测是不是怜嫔害的贵妃早产。

地泰宫出了旨意,宫妃各自在宫中,不要胡乱走动。

明明应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此刻却冷冷清清,细究,里头还藏着丝丝的紧张,这宫里多少只眼睛都盯着荣华宫,这关乎着之后后宫的命运。

袁大夫施针保胎了一会后,见情况并没有好装,当机立断,就改行催产针,让稳婆做好准备,给娘娘接生。

“这是不是要去问一下陛下的意见?”稳婆在宫里见的多了,还没见过这样大夫自己拿主意的。

“这一来一回,要的就是娘娘的命。”袁大夫说,“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老夫更希望娘娘活着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必要娘娘母子平安。”

“你就照袁大夫说的做。”妙清说,“我现在就去天清宫禀告也是使得。”

她亲自去报信,不让这里头的消息让第二个人知道,齐枞汶看着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声音都颤抖了,“云儿她?”

“袁大夫给娘娘保胎不住,如今要行催产。”妙清说。“情况紧急,不能先请示再动针,还请陛下恕罪。”

“只要云儿好,什么都好说。”

“若是云儿有个不好,所有人都罪无可赦。”齐枞汶说,包括他自己。

“袁大夫说拼尽全力也要保娘娘母子平安。”

齐枞汶猛的吸气,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个孩子,这个他盼了许久的孩子,做出放弃他的决定远比当初放弃大皇子要难,但是一想到秦云颐,动弹的心又坚定起来,“你去跟袁大夫说,必要的时候,可舍皇子保娘娘。”

妙清停顿住,深深埋下头,可是娘娘不会愿意啊?

“就照朕说的做,贵妃有什么意见,让她冲着朕来。”齐枞汶说,“但凡你们中有一个动摇,听了娘娘的话保小,即使生的那个皇子,朕也不要。”

秦云颐短暂的清醒过一次,身体的痛楚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涌来,仿佛没有尽头,她看着帐顶,只觉得为人的体面荡然无存,此刻除了求死,她竟是毫无别的想法。

等到妙安喂她喝了些水,温热的水入喉,激荡了她混沌的大脑,“袁大夫。”

“少说话,多攒些力气。”袁大夫板着脸不准备应她。

“这才七个月,孩子生下来,能活吗?”秦云颐问。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你说能不能活?”袁大夫说。

“那就好。”秦云颐虚弱的笑道,“如果只能保一个,我希望你保住他。”

袁大夫不耐的皱眉,“闭嘴,不要说话。”

稳婆害怕的只敢低着头,这大夫什么来头,怎么能对贵妃娘娘这样说话。

“袁伯伯。”秦云颐喊道,“我已经活了许久,但他连一日人间都不曾见过,这对他太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袁大夫硬邦邦的说。“你身边的人对你是经年的感情,对他却是一天的感情都没有,这对他们公平吗?”

“有他在,好歹是个寄托。”秦云颐说,“我活了一世,也算在这人间留下一点火种。有他,就有人记得我,记得秦家。”

“你莫要再说泄气的话。”袁大夫的说,“我行医几十年的招牌,还不准备砸在你身上,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活着。”

秦云颐笑,她看着帐顶,其实她已经看不清楚帐顶的纹案,但是记忆中的花纹一丝一缕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多少个和陛下相拥的夜晚,她枕在陛下的胸前就这样看着帐顶的花纹,“好想见见陛下。”

“妙清去见陛下了。”妙安在她耳边说,明明眼泪一直在掉,却用笑着的声音说,“陛下此刻肯定也忧心着娘娘,娘娘你要振作起来,你要是放弃了,陛下可怎么办?”

妙清把陛下的话带到,袁大夫没做声,秦云颐却说,“他骗你的,怎么可能不要,我留给孩子给他,便是再痛苦,他也会好好活着。”

“把孩子养大。”

“你要是觉得不痛了,就让人架着站起来也好,半跪起来也好,不要再这里说些没用的废话。”袁大夫生气道,“一个个的除了放狠话和说遗言,还能做些别的吗?”

秦云颐还是笑,软软的撒娇。“可是怎么能不痛呢?”

“好痛啊。”

“痛的恨不得死掉就好。”秦云颐说。她抓着妙清的手,“你去找陛下,你让他来,临死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一会又拉着她的手说,“不要去,不要让他来,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丑的很,我不要让他看到,他就一直记得我美美的样子,不要记得我这么丑的样子。”

总之就是一会哭着要陛下来,一会又说不让他来,袁大夫也不敢让她晕了过去,彻底没了力气,对生孩子毫无帮助。

“袁大夫,你想想办法啊。”妙安说,这样怎么成。

“由着她叫唤吧,转移下注意力也行。”袁大夫的冬衣已经现出汗迹来,“等会煎了药来,给她灌下,是益气力的药。”

“她这个,运气好半夜能生,运气不好,指不定得明天。”袁大夫说,“必须让她保持体力才行。”

齐枞汶让刘御医给他行针,“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好,要朕站起来,哪怕之后站不起来都可以,朕要去见云儿。”

他现在的样子就算去了荣华宫,也进不了产房,难道让抬人轿的人也一同进了产房不成?

刘御医为难,“这,臣实在无法,请陛下责罚。”

齐枞汶闭上眼,从未有如此的挫败感,他是个废人。

“先去荣华宫。”齐枞汶说,“好歹能离云儿更近一点。”

齐枞汶到了荣华宫,不曾听到秦云颐的惨叫声,他问旁人怎么回事?“娘娘喊痛都没有力气,是小声的呢。”宫女说。

齐枞汶以为到了一墙之隔的地方,他能安稳一些,事实证明,完全不可以,因为只隔着一堵墙,却不知道里头什么情况,旁人再来转述,他都不能当真,更觉煎熬。

“朕要进去。”齐枞汶说。“你们不进去,找两个高条凳来,朕挪着进去。”

“陛下。”韩兴喊道,那怎么行,危险不说,陛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朕意已决。”齐枞汶说,“朕不能在这坐着而什么都不做。”

“这里头有大夫有稳婆,一定会照顾好娘娘的。”韩兴劝道。“陛下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呀,反而添乱。”

“但是朕能陪着云儿。”齐枞汶说,“朕听到了,她在呼喊朕,她需要朕,她想要朕去陪。”

韩兴看一眼产房,好几重的遮拦,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露出来,陛下从哪听到的娘娘再喊他?但是陛下圣意已决,旁人也没得办法,只能去找了高几来,把陛下搀扶到产房门口,再由陛下一手靠着一个高几,往前挪动。

韩兴放下厚重的门帘后就用眼神扫射四周,确定没有人偷看到这一幕后才靠着门站着。

进过第二道门,要在火炉边把身体烤的暖和些才能进去最后一道门,也就是秦云颐所在,在这里,从门缝里能露出些只言片语,还有浓重的化不开的药味。

宫女就在一旁扇着炉子,大夫说了,这个药要一直煎着,放到好入口的温度就进去给娘娘灌一碗,虽然是一碗,能喝进去半碗就是了不起,所以要备着,以便不时之需。

另外一个炉子上煮的是参茶,小孩胳膊粗的人参,是生平第一次见,刷刷切两片煮茶,只要第一道茶,余下的就不要,再另外泡,但是没人想到浪费上去,只盼着能起点作用就好。

“陛下。”齐枞汶猛地抬头,他确实听到了喊他的声音,“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让我去死吧。”呜咽的声音那么可怜。

齐枞汶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他猛地起身,冲进了里间,“云儿。”

他扑到床前,想伸手又怕触碰的说,“云儿,朕来了,朕陪着你,不要怕。”

秦云颐听到声音后聚焦了几秒眼神才看清楚齐枞汶,瞬间委屈的大哭。“陛下,我好疼啊,疼死了。”

“乖乖。”齐枞汶哄她,“马上就不疼了。”

得到允许后,他把秦云颐的上身抱在怀里,一直亲着她,安慰着他。

初一凌晨太阳初升的时候,一声大哭。

荣华宫皇子降生。

第二百零九章 八皇子

秦云颐沉沉睡去,齐枞汶还是抱着她没有撒手,婴儿的哭声好像完全吸引不到他的注意力。

袁大夫筋疲力尽的坐在地上,等到尘埃落定,才发现手指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婴儿他已经看过了,除了早产的瘦弱外,并没有太大的毛病,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看着陛下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就说,“现在睡着比醒着好,娘娘耗损太大,余下都要仔细将养,才能恢复到原本的身体。”

“今日新年新月新日,娘娘母子均安,是大好事。”

齐枞汶动了一下,他仔细听秦云颐的心跳,虽弱却稳定,昭示着最糟糕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婴儿的哭声也停止,齐枞汶望过去,抱着婴儿的女人穿着民妇服饰,脸却也有眼熟。

“娘娘发作的突然,奶娘是从哪请的?”齐枞汶问。

“是妙雨。”妙清低头说,“她前些天才生了孩子,预备等娘娘身后再进宫的,昨夜里妙平就着人把她接近了宫。”

齐枞汶点头。

妙雨看着眼色,抱着皇子上前来,“陛下要看看小皇子吗?”

齐枞汶摇头,先把秦云颐打横抱起,去到另外一张干净的床,用热乎乎的帕子给她按压一下身上的汗,弄的清爽后再盖上温暖的棉被。

一直忙碌都不觉得,突然走到路中间,齐枞汶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

腿,他,是重新又站起来了?

“陛下之前进产房就是自己走进来了。”妙安说,“今日是双喜临门了。”

齐枞汶恍惚了一下。

产房的血腥味已经被冲淡的差不多,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刘御医进来给陛下诊脉,对陛下突然能走也不能给出个解释,“陛下之前不能走,就是因为气脉不通,也许陛下在忧心娘娘的情况下,气脉一下冲开了,也是有可能的。”

“陛下既然已经能走,想必以后也不会有妨碍了。”

齐枞汶让人把小皇子抱过来,小小的襁褓里,红彤彤的小孩子跟小猴子一样,齐枞汶接过他,抱在怀里,如同无物。

“朕要带他去太庙。”只是顷刻间,齐枞汶就做了决定,“八皇子,天降福祉,使朕不药而愈,当昭告天下。”

朝臣们穿戴整齐在大殿前等候,虽然昨天就没举行除夕大宴,虽然大家明面上不说,但其实都知道陛下在天清宫养病是腿脚不便,但是他们还是一大早就顶着寒风来了。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如今触眼可及的地方都被皑皑白雪覆盖,宫人忙碌了一整夜才清理出这么一块干净的坪来,这会都回去喝口热茶,热乎乎的眯一会,而这些朝廷重臣,皇亲贵戚,就得站在这坪上挨冻。

好在他们没有等太久,内侍官匆匆赶来,“诸位大人,陛下要前往太庙了。”

唐肃第一个皱起了眉,难道陛下不准备隐藏腿疾的事吗?

“天佑大齐,今日凌晨天有异像,贵妃诞子,陛下的痼疾不药而愈,陛下喜极,将抱八皇子亲去太庙。”

这在广场喊话的内侍官都练过的,声音洪亮,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为了以示重要,内侍官还将此话重负了三遍。

人群中有少许的骚动,贵妃诞子,陛下大好,陛下要亲自抱八皇子去往太庙,这三件事单一件事都值得琢磨,何况是三件并在一起。

但是现在又不是个能让他们好好停下来思考的时机。

陛下马上就要去往太庙,他们也要动身。

这其中广平侯更是忧心,贵妃竟然生下了皇子,这就是大不利,因为地泰宫的皇子是抱养的,他的嫡出身份并不稳,何况现在又是天降异像,又是医好了陛下,这都是为小皇子做名,八皇子才出生,陛下若是把他留在太庙外还好说,若是直接抱进了太庙,那就是本朝第一个进太庙的皇子。

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到了太庙前等候了一会,礼乐起,陛下在宫门前就下辇,在朝臣们的跪迎下,缓步进入太庙,他穿着厚重大氅,看不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直到陛下在太庙里上香后,从里头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众臣们才知道,陛下真的抱了八皇子进去去祭拜先祖。

陛下的心思,难道真的是要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

太庙出来后,齐枞汶在天清宫接受朝臣们的朝贺,“朕许久不见众卿家,此刻相见,真是感慨万千。”

此时魏国公就要出来撒两滴泪,说自己在陛下养病这段时间如何忧心,饭都吃不下,消瘦了几许,幸好陛下如今大好了,是国朝之福。

齐枞汶乐呵呵的和老臣联络下感情,大年初一的朝拜,通常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分发赏赐,大家其乐融融领了赏回去过年,就算正式放假,等正月十五灯节过后再又重新上朝。

过年本就是要大赏,加上才得了麟儿,朝臣们预想陛下会很大方,但是没想到这么大方,例行的大赦和免税就罢了,多放几个人,多免几个地方的税与当事人是大事,在这朝堂上却没人在意。

主要是去年办事得利又得陛下欢心的臣子的奖赏,首当其冲就是唐肃,他已经是内相之一,位极人臣,齐枞汶赏钱赏地后,就加封他为太子太傅,念完赏赐,他也觉得好笑,就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太子,但唐卿你就干领两年俸禄,总有用的着的你地方。”

皇亲中。自去年礼王去世后,善王暂管着宗亲府的事,如今齐枞汶就让他转正了,正式领宗令一职,这个职位向来都是让比陛下高一辈的亲王担任,如今陛下选了比自己还小的善王来担任此职,显然是很信任了。

善王拱手,“臣弟定不负陛下所托。”

“不要紧张,你一直以来都做的挺好,替朕分担了不少忧,朕相信你。”齐枞汶温和的说道。

朝中有半数都升职加薪,拱手谢恩时都是喜气洋洋。

赏完前朝,就来后宫,当初说梦嫔产子就要生份位,但是后来吕美人生了事故,后面又一连串的事,这册封就一直没有走明路,如今也要正式册封为梦妃,其余后妃没有升职,特别的是陛下还追封吕美人为哀妃。

一个小美人,这可是连跳了好几极,陛下为何对一个死人如此恩赏。

“朕大病一场,许多事情都已看淡。”在大家都以为赏赐已经结束的时候,齐枞汶又说,“尤其是在这种心境下又当父亲,对父皇当年的某些举动,也能感同身受。”

“三哥,五哥谋逆,是父皇判的,判的圈禁,遇赦不出。”齐枞汶说,“相比惨死在狱中的先太子,朕当时也曾觉得不公,觉得愤然。”

“现在却是明白了。”

“这为父者的偏心,是天生的,不由自主的。”

齐枞汶这话说的暧昧,朝臣们听的皱眉,这什么意思?陛下准备像先帝一样,溺爱这个八皇子,然后再将兄弟阋墙的惨剧再上演。

然而齐枞汶语风一换,“其实父皇在病中就有些后悔松动,想要放三王,五王出来,但是没能成行,朕虽然明白父皇的意思,但是因为当年的一点愤慨,就当是不知,登基这么多年来,也不曾优待他们。”

“如今他们也年过半杯,圈禁半生,也收到了足够的教训。”

“现在朕特赦他二人回府圈禁。”齐枞汶说,“虽不能出府,府内好歹是有家人。”

齐枞汶的这个决定也太突然了,唐肃下意识就要开口制止,齐枞汶就说,“此事已决,无需再议,新年新月,朕不想和众卿家再辩个三百回合。”

“除夕没有热闹,等到元宵,众卿再进宫,与朕同乐。”

齐枞汶散了朝会就往荣华宫去,秦云颐还在昏睡,毫无知觉,八皇子的襁褓就放在她的枕测,妙清说,“小皇子到娘娘身边就不哭了,乖巧的很。”

“若是他哭了就抱走,不要吵醒娘娘。”齐枞汶说,他就在床侧躺下,只手撑头看着秦云颐和小皇子,内心十分安宁。

这次他再也不想等着别人出招,被人算计,他要主动出击,要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解决掉,他要给云儿,他的八皇子,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章 酸皇后

地泰宫里扔了一地狼藉,皇后胸口起伏的厉害,她一夜没睡,等着荣华宫的消息,却等来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一种。

皇后捂着胸口,只觉得气都喘不上来,这个秦云颐生来就可克她的,她生的贱种也是来克她的。

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边在心中默念着碎碎平安,一边快速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说碎碎平安,也是经年累月形成下来的条件发射。

“娘娘,众妃已经在地泰宫前等候,要娘娘领着去玉寿宫拜年呢。”嬷嬷提醒道,她是崔嬷嬷走后才来到地泰宫的,娘娘又多信任

她她不知道,反正她做到自己的提醒就成。

“陛下呢?”皇后问。

“陛下散了朝贺就去荣华宫了,韩总管说陛下大伤初愈,需要休息,等大好后再去玉寿宫给太后请安。”

“秦云颐呢?”皇后问。

“贵妃娘娘还未清醒。”嬷嬷说。

“一辈子清醒不了才好。”皇后说,“那么一个早产儿,陛下也要巴巴的抱着去太庙,也不怕福大压着他,就这么夭折了。”

嬷嬷垂着头不敢应话。

皇后的气的心气不顺,怎么着都不好过,但是此时此刻,她更是一点错不能出,整理朝冠后出去,领着众妃去玉寿宫给太后请安。

有孩子的嫔妃走在前头,地泰宫小皇子还小,皇后没让带出来,但是新晋的梦妃后头跟着奶娘,抱着小公主。

皇后的步辇在前头,贤妃的紧跟在后头,待在玉寿宫前下辇,皇后看到大公主和二皇子也是从贤妃步辇上下来,就对贤妃说,“当年我们都曾想过,如果贵妃有了孩子,陛下会怎么样?”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了,没曾想今天就见到了。”皇后说,她还笑着对大公主说,“柔嘉当年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陛下对柔嘉的偏疼,可是皇子都比不上的,如今柔嘉看着,你父皇对这个小皇子如何。”

“皇后娘娘,该进去了。”贤妃说。她是越发看不上皇后了,越活越过去,现在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

她安抚的摸摸女儿的毛领子,丽嘉是单独的小辇,下辇后就走到柔嘉身边,跟她拉着手。

皇后把她叫过去,丽嘉不愿意,还是柔嘉推着她让她过去。

进到玉寿宫,太后叫起后不等她们坐下,就语带牢骚的抱怨道,“陛下呢?”

“陛下突然让三五那两个逆子出来,是怎么想的?”太后生气,“当年他二人谋逆,先帝气的都吐血了,若不是丽,太贵人那个贱人寻死觅活的,先帝不会只把他们二人圈禁了事,现在陛下就这么把他们放出来,哀家都替先帝怨的慌。”

“前朝的事,臣妾等在后宫,也不甚清楚。”皇后陪着笑说,“不如等陛下从荣华宫过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再亲自问她好了。”

太后运了两下气,接连的事情发生后,她已经冷静了许多,没必要再去和陛下的心尖子作对,她被压抑太久,确实很贪恋权柄,很想做后宫里说一不二的人,但是陛下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就算有礼法压着,陛下也有几百种方法让她动弹不得。

世人又怎么会真的因为一个太后来开罪陛下。

太后不愿意再和贵妃作对,也就不会上皇后这么拙劣调拨的当,她感叹道,“贵妃突然发动,又是早产,能母子均安,真是天大的福气。”

“是呀。”贤妃应和道,“只是荣华宫里现在也没传出给消息,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荣华宫贺一贺贵妃。”

“礼到就成了。”太后说,“她现在肯定要修养,陛下也必定不会让她见人的。”

“我也是如此想的。”贤妃说。

“怜嫔怎么突然被打入冷宫?”太后问道。“这个节骨眼上,难道贵妃的早产和

她脱不了干系?”

其余后妃也都由此揣测,但是没有证据不好胡说的,只是故作惊讶道应该不可能吧,怎么会,怜嫔和贵妃素无仇怨。

这话说了自己都牙碜,怜嫔当面顶撞贵妃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有佳妃心跳如擂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陛下查不到她身上,她就可以撇清关系。

皇后若有似无的看一眼佳妃,昨日秦云颐突然发动,肯定和佳妃身上带的东西有关,但是就算这样又怎么

样,秦云颐还不是顺利生下皇子,皇后蹙眉,都是佳妃无用。

闲话几句,太后就让她们回去了,丽嘉想要跟柔嘉一起回去,柔嘉说她要先去母妃宫里后再回自己的住所,丽嘉乖巧点头。

翠枝问二公主,“大公主一时不会回宫,公主还是去地泰宫看看吧。”

“去地泰宫干什么?”丽嘉拧眉,“大好的大年初一,我才不想给自己找生气,贵妃生了皇子,她肯定心情不好,我送上门去,平白无故被骂一顿,影响我一年的心情。”

翠枝无奈的看她,“那公主想去哪?”

公主和地泰宫不合,其他也只和大公主走的近些,就是如此,也不见她多去贤妃宫里,其他娘娘那更是不要说,公主在宫里其实寂寞的很。

翠枝又有几分可怜的看着公主。

“去荣华宫吧。”丽嘉说,“去看看贵妃娘娘醒了没。”

翠枝听的腿软,公主再怎么和皇后不睦,在外人看来,也是地泰宫的二公主,宫里唯一的嫡公主,这么去荣华宫真的好吗?不会被赶出来吗?

但是在丽嘉心里,她最亲近最相信的是父皇,但是日常不能常陪伴她,皇姐柔嘉是玩伴,也生起过如果她们是同胞就好了的心思,因为柔嘉最亲近的是她的母妃和弟弟,其次,就是贵妃了。

丽嘉和贵妃相处不多,但是她敏感的察觉到,在贵妃那她能特别轻松自在,贵妃不因为她小而无视她,也不会因为她憎恨皇后而鄙视她,她不想说话也不会非要和她说点什么,丽嘉有点理解父皇为什么喜欢贵妃,要她是男人,她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所以,如果真的没地方去,丽嘉会想到去荣华宫坐坐,毕竟荣华宫的点心也是很好吃的。

内膳司有专门负责荣华宫的糕点师傅,手艺高超,平常就是闲着,也不会给别的宫里做点心的。

其实齐枞汶真的是个好父亲,他就算对秦云颐的孩子有偏爱,对其他的孩子也是一样的疼爱,但是他的孩子们有不同的母亲,他的身份又特殊,几乎所有的孩子在懂事后就会被母妃耳提面命的提醒,要对父皇恭敬,要敬畏父皇。

就是大公主,也不如从前那么撒娇自如。

丽嘉没有皇后提醒,反而误打误撞,一直秉持着从小对父皇的态度,所有皇子皇女里,要说不惧怕陛下的,也就是她了。

到了荣华宫,翠枝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二公主被迎了进去,不过她被客气的请到茶房,还有两个小宫女陪她,小宫女都是年前才来的地泰宫,说也说不出什么。

翠枝知道她们是提防她,毕竟她曾经是皇后的亲信,但是她没想到,荣华宫竟然对二公主这么不设防,她们想要做什么?

丽嘉进到殿内没见到贵妃,只见到父皇,丽嘉跪下,先磕头拜年,等叫起后才起身,一夜未睡,其实齐枞汶很疲惫的,但是偏偏心情亢奋,睡不着,他看着底下乖巧拜年的女儿,招手让她上前,“知道父皇在荣华宫,特意过来给父皇拜年的?”

丽嘉点头又摇头,“我主要是来见贵妃娘娘的。”

“见贵妃?”齐枞汶问道,“见贵妃娘娘做什么?”

“她们说贵妃娘娘昨天生了一个小皇子,我想来看看。”丽嘉说。

“不是昨晚,是今天早上。”齐枞汶说,“不过小皇子还太小,不能抱出来给你看,等到小皇子满月了,你再到荣华宫来见他。”

丽嘉闻言也不见失落,点头说,“那我就吃点荣华宫的点心好了。”

齐枞汶失笑,刮丽嘉的鼻子,“小馋猫。”

“正好,父皇也饿了,你陪父皇一起吃点东西吧。”

“好。”

万春宫里,柔嘉有些担心的看着弟弟,抽条的弟弟已经没有嘟嘟的脸蛋,如今板着脸,看起来格外的老气横秋。

“母妃。”柔嘉小声的问。

“没关系,让他自己想。”贤妃说,“他想不通就会来问我们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产

齐甫旦有些闷闷不乐,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姐姐和母妃来问自己,再看她们,已经在比对哪个糕点比较好吃。

他抱着手臂,更加生气了,女人怎么能这样?她们就看不出他在生气吗?她们难道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吧。

“旦儿,到母妃这来。”贤妃见晾的也够久了,就招手让儿子过来,齐甫旦觉得自己该有些骨气的,所以没有飞奔而去,而是扭扭捏捏的走了过去,被母妃拦在怀来,正要张嘴挣脱,就被姐姐塞了一块糕点。

甜甜的红枣糕,好吃。

齐甫旦闭嘴开始咀嚼食物,夫子说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吐点心什么他才不会做呢。贤妃趁机多揉揉儿子的小脸蛋。

孩子们长的太贵了,仿佛不久前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儿童,突然就觉得被母亲搂着抱着是件害羞的事情。

“母妃的二皇子因为什么不开心了?”

齐甫旦吃完点心也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莫名其妙,毕竟母妃很早前就很他说过,皇位是父皇的,他爱给谁给谁,他一定不要有非得是自己的想法。

他低头不愿说话。

“旦儿是不是担心父皇有了弟弟,就不疼你了?”贤妃问道。

齐甫旦就算扭捏,但也点头承认了。

“这可不是你第一个弟弟,你下面还有三弟弟,四弟弟,五弟弟,六弟弟,七弟弟,然后才是八弟弟,从前怎么不见你担心?”柔嘉问。

“贵妃和旁人不一样。”齐甫旦郁闷的说,“姐姐明明知道的。”

“人都有自己偏爱的人。”贤妃说,“在母妃这,你和姐姐,都是我最疼爱的人,旁人都比不得你们,就算,就算我的亲身父母,手足兄弟。”

“母妃。”柔嘉也倚过来。

贤妃摸摸她的头,“等你们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偏爱的人也会有所不同,这都是很正常的。你父皇最喜欢贵妃,连带着最喜欢贵妃的孩子也很正常。”

“但这绝对不说明,他就不喜欢你们了。”贤妃说,“你们自己想象,你的父皇对你们还不够好吗?”至少在她看来,陛下已经是她见过数得着的好父亲,会定期见皇子皇女,学了什么,学到哪里了都记得,喜好也记得,但凡不夸张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相处时也没什么架子,愿意陪着孩子们玩闹。

她父亲算是个好父亲了,也不像陛下那样细心。

“我知道。”齐甫旦低头说,“我就是听了皇后娘娘说那样的话,就难过。”替姐姐难过,他虽然不曾见到过,但是大公主长达几年的独宠,都让人们津津乐道,不断复述,余下的皇子皇女没有超过她的。

但是这个八皇子,才出生就被父皇抱到太庙去,想都知道,以后属于他的殊荣会越来越多,而旁人也会止不住拿大公主的荣宠来比对。

他不喜欢。

“你是不是傻。”柔嘉揉着他的脑袋,“不管父皇怎么宠爱八弟弟,他没出生的那些年,我受到的父皇的宠爱,是他永远也比不了的。”

“就算把八弟弟以后再得宠爱,那也不是父皇对你的宠爱。”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了。”齐甫旦没精打采的回答道。

“不要为这些事不开心。”贤妃说,“八弟弟是小弟弟,何况是他早产,先天不足,你是大哥哥,以后要让着他,知道吗?”

齐甫旦点头。

其他妃嫔也都在给自己的孩子做心理建设,从前挑不出陛下最喜欢的皇子,现在是都知道陛下最疼爱的皇子是哪个,姚妃搂着自己的心肝,“旁的咱们不去争,健健康康当个富贵闲王,最好不过。”

陛下有什么好当的,太累人了。

只有皇后抱着自己的小皇子,“放心,该你得的位置,母后一定帮你得到。”

可惜小皇子还只是个小婴儿,啥都不知道,只知道流口水。

秦云颐昏昏醒醒的,在袁大夫的有意控制下,直到月子都快躺完了才彻底恢复意识,她醒来后见到守在她面前的陛下,眼睛一眨,就掉下眼泪来了,“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你醒过来就好。”齐枞汶拉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一直重复说,“朕好怕你醒不过来了。”虽然袁大夫一直保证说没事,娘娘能这么把产后痛睡过去也是福气,但是他每天看着秦云颐这么无知觉的躺在床上,心中的煎熬是一天胜似一天。

“我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秦云颐说,她回握住齐枞汶的手,但是陛下进来陪我,看见陛下,我就不怕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睁大,看向齐枞汶的下半身,“陛下的腿?”

“朕的腿已经好了。”齐枞汶笑说,“你生的那天,就是朕自己走进去的。”

“后来,大年初一,我还去太庙祭拜了。”

秦云颐脸上的泪迹还没干,就笑了起来。“那太好了。”

“等你好了,伤害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齐枞汶说,怜嫔被齐枞汶打入冷宫,之后齐枞汶还一次没理过

她,他一直在等,等云儿彻底好了,他再来慢慢算总账。

“谁?”秦云颐问道,其实她对自己为什么会提前发动也觉得奇怪,虽然前天晚上闹鬼,但是

她并没有受惊,因为她已经知道鬼是人,开始只是有些不舒服,后来,怎么就提前发动了。

“啊,我的孩子。”秦云颐想到了她的孩子,“他,他还好吗?”颤抖的声音问道。

“他很好。”齐枞汶说,他让人把小皇子抱进来,褪去了红红的面皮,就是白白的,小小的,躺在襁褓里。秦云颐看到他,又流下了眼泪。

“他这么小。”

“都是我不好,才把他生的这样弱小。”秦云颐哽咽说,“我不是个好娘亲。”

“胡说。”齐枞汶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母亲了,你把他安全带到这世上了。”

“了不起。”

齐枞汶让人把八皇子抱出去,他搂着秦云颐,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妙安端来膳食,“袁大夫说,娘娘清醒了就可用些硬的东西,特意让膳食把鸡肉做的嫩嫩的,娘娘多吃点。”

“陛下的膳食呢?”秦云颐问,妙安端来的那点东西,肯定不够两人吃。

“这些天陛下都不叫膳食。”妙安趁机告状说,“还是二公主常来荣华宫吃点心,陛下才陪着吃点东西。”

秦云颐不赞同的看着他,“陛下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把陛下的膳桌也端上来,同我的放在一起。”

“才醒来就要对朕管东管西的。”齐枞汶说,但是从脸色上看他是很受用的。

美美的用了一顿饭,齐枞汶许是之前担忧秦云颐,没胃口,现在秦云颐醒来,他也胃口大开,吃的很多,吃到最后,秦云颐只是空吃着勺子陪他,让他多吃点。估摸着差不多了,秦云颐才放下勺子,她放下不久,齐枞汶也说吃饱了,让人把东西收拾了。

他爱困的躺在秦云颐身边,搂着她的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很安心,秦云颐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可不好闻,不过她也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只一遍一遍以手为梳,梳着齐枞汶的头皮,齐枞汶被她按的舒服,不一会就陷入沉睡。

他也许久不曾安眠了。

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后,秦云颐略带怜惜的碰碰他的额头,然后招手,让妙安把小皇子再抱进来给她看看,她还没看够呢。

这次抱着八皇子进来的是妙雨,秦云颐看着她也惊讶,妙安先解释了,“娘娘发动的奇怪,先前准备的奶娘妙平拿不准主意还用不用,正好妙雨才生了第三个儿子,就让她先进来,奶八皇子,其他的奶娘又仔细审查后才放进荣华宫。”

“那要先恭喜你。”秦云颐笑说,“你都生第三个了。”

妙雨福身,“若不是娘娘,奴婢断然不会有今日的好福气,奴婢对娘娘自然是忠心耿耿。”

“就是陛下圣德让奴婢诚惶诚恐。”妙雨低头说。

秦云颐不解,妙平又说,“陛下让人把妙雨的三儿子给抱进宫来,就让另外一个奶娘奶着。”

秦云颐恍然,她对妙雨说,“这事看你怎么理解,妙平说你才生产不久,许是连月子都没有出,你家里虽然也不缺个请奶娘的钱,但你没见着孩子,总要心里记挂。”

“陛下把你的孩子接进宫,你日日能相见,也算解了记挂之苦。”秦云颐说。

“奴婢知道,这是陛下圣德,奴婢的儿子日后长大,要说句是在荣华宫奶大的,谁不高看他两眼,但是他毕竟就是个豆腐坊的小子,奴婢只是怕

他不知天高地厚,日后做下错事来。”妙雨说。

“这些都不妨事。”秦云颐说,“八皇子日后也是需要护卫跟班的,若你小子成器,日后就跟在八皇子身边,也是一段佳话。”

“奴婢断没有此想法。”妙雨说。

“你有也没关系。”秦云颐笑说。

“在娘娘跟前,说实话比什么都好使。”妙安说,“我是还没生孩子,我日后要生孩子,八皇子要用的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提醒我了。”秦云颐笑说,“妙雨都生第三个了,看样子,我也是时候放你出去生孩子了,不然等拖到我这岁数,就危险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怜嫔的末路

随侯府上,随侯和夫人坐在上座,一个褐衣打扮的妇人站在下首回话,眉梢眼角都带着精明强干,“还没过元宵,那些人就收拾齐家伙到了郡王府。”

“三庶人只得一个嫡女,也嫁到了娘舅家,他又不能离开京城,跟着五庶人都到了郡王府,那好家伙,这些年圈禁也没闲着,里头但凡齐头整脸的丫头都收用了,两人加起来足有十二个庶子女,如今这些人都还在郡王府划下的院子里,但是五庶人已经对郡王说了,等日子长了,别人不盯着了,让郡王把这些人都想法子弄出去,另外给个身份,让他们成家立业。”

随侯紧紧拧着眉。

夫人坐在一旁叹气,“当初陛下指婚,就该想法子推了去,这哪里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是砸的死人的砖头还差不多。”

“只要那两个庶人不出来,郡王就能一直安然无恙,他们总有死的时候,只要咱们玉儿能说生下孩子,都是稳赚不亏的。”随侯说,他怎么知道陛下有一天会突然把那两个庶人放出来,要说陛下对他们还有什么手足请,他是不信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玉儿还好吗?”夫人问奶娘。

“姑娘还好。”奶娘和缓的笑说,“夫人知道,姑娘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当初太贵人选了个长相品性样样都得郡王喜欢的女人送进来,姑娘就知道了,生下小少爷后就托病在院子里不出去,咱们关紧门户,那姨娘翻了天也闹不到姑娘跟前。”

“我原还以为那郡王是个可怜的,父伯出事时,他年纪小,一切和他不相干,看他还送堂妹出嫁,想着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随侯拍桌,“哪知道到底是看走眼了。”把自个闺女坑在狼窝。

就算那庶人没出来,玉儿一个郡王妃,避居在院,也是诸多不便,他本来冷眼看几年,这后院妇人,得志便张狂,等他寻到错处就要将她彻底打压下去。

不过太贵人不死,这里头的事就没完,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觉,郡王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太贵人的人。要不然怎么不早不晚,眼看着郡王和玉儿感情要渐入佳境了,在玉儿怀第二个的时候,马上就送了这么个女人进去。

“也不怪侯爷看走了眼。”夫人安抚说,“这太贵人的本事,我们都是见识过,她要拿捏自己的亲孙子,肯定有的是办法。”

“好在咱们玉儿还有是有点运气,生的两个儿子,现在郡王府也就这两个儿子。”夫人说。“大夫说,他们没有那个病症。”

“不然你以为郡王怎么会去跟玉儿生第二个,源儿聪明伶俐,他就知道玉儿的那个病不会传给孩子。”随侯说。

“其实咱们玉儿也就发了那么一次病,只是不凑巧,正好在别人府上赴宴的时候,弄的京城人尽皆知,才耽误了终身。”夫人叹气说,有时候真的是命。其实她也曾经怀疑过,女儿不是疯病,那天是被人算计了,但是自己婆婆就是发疯死的,这是侯爷心中的一根刺,他当年护不住母亲,现在以为女儿是跟母亲一样的病,就跟护犊子的牛似的,谁要说这个他都能发好大的火,当时没追究。

现在已经是前尘往事,追究也没意义了。

“源儿那么聪明,留儿周岁都没有。”随侯皱紧了眉头,“就算只是我董某人的外孙,也够他们好好的在这世上活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嘱咐奶娘,回去后护着姑娘少爷,不要和禁院的人发生冲突,禁院那要有个什么动静,都速速回来告诉他。

夫人担忧的看他,“侯爷想怎么做?”

“当初咱们也想了最坏的结果,郡王若是真的和咱们玉儿没缘分,玉儿生下源儿后就会和离回家,以后孩子两边跑,玉儿有个子嗣,咱们也不用担心她老了以后。”

“要是情形不对,把玉儿接我家来,我的女儿外孙,可不能陷在里头,陪那些人去胡闹。”

他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陛下总不会好心的放庶人出来。

一下子多了二三十口人要吃喝,父亲和伯伯就算了,那些个伺候的下人,仗着生了孩子,就张口要这要那,现在郡王妃避居在院子不出来,羽姨娘和内务总管一起掌着郡王府内务。

如今她就看着账单拧眉,“这半个月都不到,就已经花了郡王府上个月的花哨。”

“他们才出来,等以后就好了。”丫鬟宽慰说。

“上个月是腊月,准备过年和节礼,花销是一年之中最多的一个月,而且,我看是不见得会少。”羽姨娘蹙起秀气的眉毛说,“那里面的丫头,之前老实当着通房丫头,现在却要摆起姨娘的谱,一个两个的,得灭个威风,才知道厉害。”

“里头多半都是已经生儿育女了,恐怕不能轻动。”

“你以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女人孩子算什么?”羽姨娘嗤笑道,“三伯要丫头伺候,那些女人蠢的也想要人伺候,她也不知道看看自己的,有鲜嫩的姑娘进去了,哪还有她们站的地。”

“姨娘已经有对策了。”丫鬟说。

“先冷眼看着吧。”羽姨娘说,“郡王那还有好几天的新鲜呢。”

“郡王妃的身体到底好了没有?”羽姨娘皱着眉头说,“她倒是躲进院里一了百了,这些个棘手事,本就该她来处理的,现在让我顶着算怎么回事?”

当初郡王妃生孩子说要养病闭院不出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想的,郡王让她代管下内务,那时简直是意气风发,对外还要影影绰绰的内涵,说是王妃犯了旧疾。

郡王妃能有什么旧疾,无非就是疯症罢了。

怜嫔除夕那日起来,穿上过年做的新衣裳,早起用了点心,还没用膳,就被天清宫的禁军,捂着嘴送到了冷宫,大门紧闭,她拍门,说为什么关她,她要见陛下。

没人应答。

当天下午,哈克的尸体就被人从井里捞出来,送到了冷宫,和怜嫔同处一室,怜嫔顿坐在地,知道是自己做的事让陛下知道了。

她呆坐着不动,也没去看哈克的尸体,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黑了不见烟火声,她又趴在门缝里问,“怎么没听见烟火声?今天是除夕啊,今天晚上的烟火呢,往常我就站在陛下身侧,陛下一眼就能看到我。”

禁军自然是不会理她。

有宫人来给她送晚餐,一个馍,半碗稀粥,“今天没有烟火,也没有除夕大宴,你现在若出去,整个后宫都静悄悄的。”

“为什么?”怜嫔抓着她问。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宫人反问,“贵妃提前发动了,眼下正在产房呢,若是能母子均安,你说不定还能留有一条小命。”

“若是贵妃有个什么好歹,你就等着陪葬吧。”宫人说完就走了,对这样注定要晦气的人可千万不要沾上关系。

怜嫔喃喃自语,“早产了,竟然早产了,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的眼角沁出泪来都不停下,“若是你们母子陪我,那我这黄泉路走的也不亏。”

一直等到初一晚上,送饭的宫人才又过来,竟然有一碗干饭,还有一碗红烧肉,宫人脸上有止不住的喜气,“贵妃生了个小皇子,陛下一高兴,满宫的人都加了菜赏了钱,今年过年可比往常好,钱多事少。”

“你说什么?”怜嫔问,“贵妃生下小皇子?然后呢,她死了?”

“你想什么呢?”宫人翻个白眼。“若是贵妃,或者小皇子有个差池,陛下还有心情给我们这些人加菜加钱吗?”

她打了个饱嗝,“你这碗肉都是我分给你了,照上头的意思,每天一个馍,饿不死就行,你赶紧吃了,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留下怜嫔还在不敢置信,她这是早产啊,怎么能,怎么能母子均安呢?

她这胎一直还养的不稳,胎儿很弱才是。

没关系的,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明天不死,后天就会死。

然而她等啊等啊,怎么也等不到怀消息来,那送饭的宫人还是会隔三差五的送菜给她,言语间还颇为苦恼,“陛下的赏赐,真是吃都吃不完,为什么不能折中一下,一个月里吃个十天就好了。”她们这种低阶宫人,平日里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荤腥的。

内膳司给她们准备膳食的,被其他人戏称是做猪食的,可想而吃有多敷衍了。

怜嫔安静坐在那,宫人有时候还会和她絮叨几句,等到她开口要求宫人去替

她找人,她忙不迭的就跑了,到了门口还要跟禁军说,里头人要她找人,吓死了,她哪里找到去哪里找人。

然后禁军就进来,杀气凛凛的问怜嫔,“你要找何人,末将替你去找。”

怜嫔不做声,她是大美人,蹙着眉那样坐着,楚楚可怜,可惜禁军并不为所动,关上门就走了。

元宵,正月过了,二月,二月过了,眼瞅着马上就要三月,怜嫔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冬天里冻着的哈克的尸体如今散发着阵阵的臭味,怜嫔一开始还想呕,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宫人送饭已经不进来了,推开门把东西放下就走,生怕走慢了就沾惹一点臭气。

怜嫔沉默的走过去,抓起馒头就吃,她比一般人都更有韧性,好多人到冷宫,受不了落差就疯了,但是她没有,和尸体同处一屋也没有。

她要活着,要见到陛下,才有翻盘的机会。

她知道肯定是水笙被抓了,才供出她,但是没关系,她怎么会知道她呢,是太贵人介绍的她,除了当面说话的外,和她见面的宫人一直都是太贵人的人。

她只要咬定不知就成,这一切都是太贵人的阴谋。

她一定能脱身的,一定的。

做了双月的秦云颐为了让陛下点头让她能出门见人了,使出浑身解数,来证明自己身体已经无碍了,在兼之在奶娘的轮翻喂养中,八皇子长了不少,眼下看,和一个满月出生的孩子也差不多。

齐枞汶这才要大手一挥,要给八皇子办满月宴。

第二百一十三章 满月宴

除夕的时候,周信已经带人回了京城,荣华宫惊险,一时也顾不上他,虽然周信在屋里和自己媳妇讨论贵妃生了儿子,应当不至于还要杀了她的亲侄子。

但是在思秦面前,他什么都没说,他不能给了孩子希望又让他失望。

思秦倒是淡定的很,他甚至没有和周府的人有过多的牵扯,总是安静的待在屋子里,在他幼小的心里,也许能以秦望川之子,秦家之子的身份去死,是求仁得仁。

周信后来把玲珑也接了上来,也许娘娘会想要见她,两母子能多相处一会也好。

秦云颐听着妙平说着满月宴的安排,“这些你看着办,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妙平应是。

“满月宴那日,我想见见舅舅和那个孩子。”秦云颐说,“你出去见过他吗?”

“娘娘日前吩咐了一次,奴婢就出去看了一眼。”妙平说,“奴婢不曾见过二爷的样子,据周府的下人,小少爷长的和二爷很像。”

“是吗?”秦云颐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但是她是必要见的。

“玲珑姑娘也从潞州老家过来了。”妙平说。

“那明日让她一同进来吧。”秦云颐说,“我从未见过她,二哥连我也瞒着。”

“二爷的红颜知己怎么会和姑娘说。”妙安说,“只是八皇子满月宴上,定是热闹,娘娘哪里时间去见小少爷和玲珑姑娘?不如等以后找个好日子,慢慢的见。”

“只要想见,哪天都是好日子。”秦云颐说,“不该拖到这个时候的。”

“之前我在坐月,还情有可原,若是出月了还不见他们,是我太怠慢了。”

“但是满月宴到底是八皇子的好日子。”

“三月初二,他都满两个月零一天了。”秦云颐失笑,“我原想着,干脆就不办,等到周岁再办,但是陛下不肯,陛下去年突然发病到现在,憋屈了快半年,年也没好好过,只由着他借这个机会好好热闹热闹。”

“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此次伤了元气,就是宴上有些气力不支,提前走的,也能理解。”

“那奴婢这就去安排。”

玲珑担心的给儿子整理着衣领,宫里来人请周大人夫妇进宫去赴八皇子的满月宴,另有人来和她说,让她们也准备着,那天和周大人一起进宫,娘娘要见你们。

现在他们就坐在荣华宫的偏殿里,宫人上了茶点就下去了,殿内静悄悄的,玲珑通过替儿子整理衣领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昨天给你说的礼仪,你都记得吗?”玲珑问。

思秦点头,他安慰着母亲,“娘,不要紧张,咱们今天见的不是陛下,是娘娘,是爹的亲妹妹。”

“若娘的身份好一点,哪怕是个民女,此刻站在这也不会紧张。”玲珑自嘲的说,“是娘的身份误了你。”怕娘娘不肯承认一个烟花女子的孩子是她的侄子。

“娘又胡说。”思秦说,“没有娘,哪里有孩儿。”

“娘娘若不认,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思秦停顿一下后说,“反正娘和我都问心无愧。”

两母子互相打气的时候,宫人又进来了,小声的提醒,娘娘过来了。

玲珑紧张的站起,思秦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瞬间抓紧她娘的手,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秦云颐进来时身后只跟着一个人,贵妃仪冠华丽端庄,走动起来环佩作响,思秦和玲珑在宫人的提醒下跪迎,埋头在手背,不敢抬头看。

“起来吧。”秦云颐在宝座落座后说,“原该早点见你们的,只是事有不巧,这中间就耽搁了两个月。”

思秦自然不知道如何接贵妃这样的话,玲珑低着头颤抖着嗓子说,“娘娘金安,就是我等之福,这些日子里,我们都在诚心祈祷,祈愿娘娘母子均安。”

“谢谢。”秦云颐说,她看向思秦,“你叫思秦?”

思秦点头。

“抬起头来回话。”秦云颐说,却在看到思秦的正脸后怔住,几瞬后才眼眶泛红惆然笑道,“你和二哥十三四岁的时候长的真像。”就是有再多怀疑,在此时也消失殆尽,也许是一种血脉上的呼应,在对上眼的那瞬间,她就知道,这是二哥的孩子。

思秦定定的看住她。

秦云颐问他,“你恨我吗?”

思秦摇头,“除了舅公,这天底下没人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娘娘自然也不知道,缘何要怪娘娘?”

“那你恨你爹吗?”秦云颐问。

思秦顿住,他偏头看一眼玲珑,玲珑急着摇头,思秦说,“娘说让我不要恨他。”

“那你自己呢?你恨他吗?”秦云颐说。

“第一次感觉别人都有爹,我没有爹时,我是恨他的。”思秦说,“但是后来我又相通了,他那个死法,他也不愿意的,他不想死却死了,我还恨他,那他岂不是很可怜。”

秦云颐笑着摇头,“秦望川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在庄子里这么多年,就没有机会逃出去?”

“伺候天高地阔,再无性命之忧。”

玲珑张口欲说,思秦先说,“能以秦望川之子的身份死去,固所愿也。”

“外面终始是天高地阔,没有姓的我,也只不过是天地一缕孤魂。”

秦云颐看着玲珑,“他小小年纪哪里能想到这些,你当初既然千辛万苦把他生下来,就不该让他知道这些。”

“什么都不知道,活着会比较幸福。”

“秦相公是个大丈夫,我不能不让思秦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样的英雄人物。”玲珑说,“我身份低微,从不奢求什么,这个孩子是老天赐给我的礼物,我生下他,能为秦相公延续香火也好,追随秦相公而去也好,都是我的福祉。”

“你把他养的这样大,眼看着要成家做大人了,为着一个早死的人,白白送了性命,值得吗?”秦云颐问。

“秦相公不是早死的人。”玲珑说,“他一直在我们母子身边,注视着我们,保护着我们。”

“思秦若也要伏法,我也不会独活,我们三人,到地下团聚,也是一桩美事。”

秦云颐看着她,又看向思秦,“你真不怕死?”

思秦摇头。

“那是你还年少,不懂活着的可贵。”秦云颐说。“从前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如今我还不能护着你,那也是枉作这个贵妃,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去地底下团聚好了。”

“娘娘,我不怕死。”思秦喊道,他不怕死,他怕无名无姓的在无名之地活着,到死,世人都不知道曾经有个他。

秦云颐却不愿意再说,着人要送他们出去,只在最后又叫住玲珑,缓缓屈身行个福礼,“玲珑姑娘高义,云颐替秦家上下谢过了。”

玲珑慌的手脚不都知道如何摆放,说话也语无伦次,“使不得,使不得,我身份卑微,也没做什么。”

“在我二哥已经法场伏法后,你还能把肚子的孩子生下来,养大,甚至是秦家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这种情况。”

“你本不会惹祸上身的。”

玲珑摇头,但是一时话堵着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向贵妃福礼后跟着宫人离开。

马车里,堆满了贵妃赏赐,母子两对坐着,还在恍惚,自己竟然见到了贵妃,还说了话,年前他们还在潞州乡下,当个小老百姓,今日竟然能在皇宫里转个圈来。

“娘,你掐我一下,我今天真的见过贵妃了吗?”思秦说。“她,是我亲姑姑?”

玲珑心酸的要命,拉着思秦的手,垂泪说不出话来。

“娘,你怎么了?”思秦问,“贵妃不是说,会保住我们的命,你为什么还哭啊?”

玲珑摇头,她是恨她嘴笨,贵妃谢她的时候,她应该说,这个孩子是她想生的,她有过一个最好的男人,这天底下所有男人都入不得她眼,为心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她不用任何人谢。

当初若不是觉察出有孕,她就会怀揣着刀子也去法场自尽,追随秦相公去。是,她只是个轻贱的青楼女子,但是谁也不能阻止她去为秦相公死。

她不是为别人生的这个孩子,她是为她自己,为秦相公生的这个孩子。

“娘,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哭了,哭的我都慌了。”思秦说,“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你做的很好。”玲珑说,她又想到,如果秦相公没死,她和思秦,就绝对不会得到贵妃一个好脸,不,连贵妃的面都见不到,不过一个外室子,怎么能见到贵妃的面容。贵妃如今这般客气,只是因为秦相公死了,思秦是秦相公唯一的血脉,记忆里那个丰神俊逸的少年郎,在她被一个酒醉的客人纠缠时,轻轻把她护在身后,冲她眨眼,“这位姑娘是我先定的,这位相公可不好夺人之美。”

月夜下她抚琴给他听,不经意间对视,他的眼神看的她心颤,低头不敢再对视,却听到他轻笑,仿佛在笑她的红耳朵,在笑她的心如擂鼓。都道欢场无情,欢场也是人,怎么能无情?

玲珑闭上眼睛,“娘是高兴。”

“贵妃是你最亲的亲人了,她认了你,你再也不是无名无姓的无名之辈了。”

“娘才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思秦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泰宫

齐枞汶今天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但是也不忘嘱咐往荣华宫送,他不要一个睡在天清宫。

秦云颐看着被扶进来的陛下,忙搭把手让他安置了,然后摇头,当初因为她生的凶险,八皇子自出身后就和她分开睡,后来好些了,也想过要不要把孩子放到身边睡,但是陛下不愿意,现在看来,是不能住在一起,这样酒气醺醺的,怕熏着他。

齐枞汶折腾了好一阵,等到人都散了,却眼清目明起来,只定定看着秦云颐,秦云颐坐在床边,“陛下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齐枞汶摇头,伸手握住秦云颐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我又不跑,陛下抓着我干什么?”秦云颐笑说。

“那一天,朕真的以为要抓不住你了。”齐枞汶感慨道,“死生面前无大事,你以后要什么,朕都应你。”

秦云颐只笑不说话。

齐枞汶看她,“你今日见了那对母子,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陛下若见了那叫思秦的孩子,保管要惊讶,长的和我二哥年少时一模一样。”秦云颐说,“玲珑姑娘将孩子教的这样好,可见其品性。”

“陛下当初可听二哥说过玲珑?”

齐枞汶笑,“朕又不与他同去那烟花地,他的红颜知己,朕如何能知?”

“也是。”秦云颐说,“我小时候和二哥最亲近,自忖他没有秘密瞒着我,结果第一我不知道他和陛下走的近,第二我不也知道他在外头有个玲珑。”语气里有些失落。

“你二哥是男人,大了自然有些秘密不会同你说。”齐枞汶说,“难道你女儿家的小心思,都跟你二哥说过?”

秦云颐就笑。

“你就不问问朕要如何处置他?”齐枞汶问。

“我不问。”秦云颐说,“反正我知道,陛下不会要了他的命去。”

齐枞汶握着她的手说,“朕自然不会要了他的命去,但是怎么安置,还得好好斟酌。”

“陛下不急。”秦云颐说,“我知道陛下有许多事要做,但是慢慢来,陛下想做的事都能做成的。”

“今日那些个夫人太太们可是和你说了些什么?”齐枞汶问。

“陛下突然把两庶人从圈禁之地放出来,大家可不得好奇。”秦云颐说,“不过这些推说就是,只是善王妃跟我说,如今怀平郡王府里可热闹的很。”

“他们两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朕也不信,他们被圈禁了这么久,就学会了安分。”

“有人问,陛下既然开恩让他们父子团聚,为何不干脆把太贵人也放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秦云颐问。

“太贵人就是他们的脑,要是放她出来,那朕岂不是真的在做好人?”齐枞汶说。

秦云颐笑。

“太贵人不在,就由他们给京城百姓添点谈资,也好叫他们知道,被先帝宠爱夸上天的皇子,到底是是什么样的?”齐枞汶说,“免得到时候被人一夸,就云里雾里的真以为好。”

“陛下登基来,治下国泰民安,边疆也稳定,百姓也不是傻子,谁才是好皇帝,他们会不知道?”

“百姓不傻,朕的朝堂上,傻子可不少。”齐枞汶说,“哦,他们也不是傻,只是利欲熏天,想要泼天富贵。”

“陛下心里有数。”秦云颐说,“慢慢收拾了就是,千万不要动怒,伤了身子。”

齐枞汶和秦云颐说话一直到睡着,第二天醒来就要去上朝,秦云颐睡的懵懵的,妙清过来问,“娘娘今日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秦云颐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才说,“去吧。”

这两个月皇后的怒气应该是要蓄满了,但是不见面也不知道,不如见面让她当面发泄下。

皇后见秦云颐来还假惺惺的说,“才出了月子,怎么不多休养下,就过来请安了。”

“几个月没来和娘娘请安,想娘娘了,就过来了。”秦云颐说。

“那怎么不把八皇子带过来,虽然见过八皇子几次,但是本宫还是没记住八皇子长什么样?”皇后说。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娘娘记不住也是正常的。”秦云颐说,她看向下面坐着的宫妃,一个个都端庄的坐着,见秦云颐看过来就连忙回以笑容。后宫人怕秦云颐,这是从前就有的,但是从前那恭敬下总藏着不服,如今再看,竟是全然的妥帖诚服。

“两个月不见,各位妹妹也像是变了样。”秦云颐轻笑说。

众妃只笑着应和,说些老了丑了不如贵妃的话,从前贵妃盛宠,但是无子,在众人看来犹如空中阁楼,如今贵妃育有一子,地位牢不可破,再兼之之前也略有薄宠的怜嫔除夕被拖到了冷宫,时到今日都不曾有个说法,大家想到这其中手段,不免胆寒,再看到贵妃,除了恭敬小心,再想不起其他。

皇后可不乐见她们这么软骨头,又对秦云颐说,“你那样便宜侄子见过了没有?”

“可想好了什么章程?”皇后说及此又语带抱怨的说,“陛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颁的种种旨意都让人摸不清头脑,怕不是为了给你这个便宜侄子开道。”

“其实要我说,秦家人死了那么久,这么一个沧海遗珠,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法律之外,还有人情,尤其你才替皇家开枝散叶,这么点面子还是要给的。”皇后说。“实在用不上这么曲折。”

秦云颐看着皇后,“陛下的心思,我是一概不猜的,只知道陛下要怎么做,我们做臣下的照做就是。”

“可不敢有牢骚。”

“本宫不过是和你们戏言几句,怎么就扯到牢骚上去了。”皇后干笑两声,眉头一转就说,“年前陛下就说要立二皇子为太子,这过了两个多月怎么还没动静?”

“立嗣事关重大,娘娘还是不要胡乱说的好。”贤妃开口道,“我怎么不知,陛下有立二皇子之意,倒是二皇子自个人在殿前应答时说了甘为贤王。”

“他个小孩子不懂。”皇后说,“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教的他有大志向些。”

“无嫡立长,他就是妥妥的太子位。”皇后说,要说她甘心让二皇子当太子,那是假的,只是陛下现在迟迟没有行动,她不愿意让秦云颐的儿子成了太子,不如拱着贤妃去和她斗,二皇子年长,八皇子还只是个襁褓小儿,只要贤妃出手,在她们纠缠之际,她再隔岸观火,釜底抽薪,最终让七皇子当上太子。

岂不美哉。

可惜贤妃注定不会如她所愿,“谁说是无嫡?”

“七皇子养在娘娘膝下,也是半个嫡。”

“他一个襁褓小儿,说不得那么远,还是二皇子稳妥些。”皇后戴着高帽,“尤其陛下去年突如其来的怪病,身体状况不好,国立幼主,是动荡之兆,不如二皇子的好。”

秦云颐之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皇后说着觉得无趣,就各自散去了,秦云颐还要去玉寿宫给太后谢恩,太后拉着她的手,“你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这样的死局都闯了过来。”

“也要谢太后娘娘惦记着我。”

“你生产那日,哀家本准备让如嫔去看着,代表哀家在那杵着,让那些牛鬼蛇神不敢动弹,但是她是个没用的,被皇后两句话就挤兑了回来。”太后说,“等哀家死后,少不得要让你多照看她些。”

“等寻到合适机会,我会同陛下说的。”秦云颐说着,却不给个确切的保证。

太后点头,“陛下突然把那两个庶人放出来,哀家心里总觉得不安,怕他们生出什么事来,你可千万要劝住陛下,不要让太贵人也出来了,她是个惯会搅弄风云的,她要出来,指不定要使什么坏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兄弟对谈

齐枞汶把唐肃召进了宫,问他如今宫外是什么情况?

“当初臣还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放二庶人回府禁闭,如今看来,还是陛下高招。”唐肃说,“怀平郡王如今是个小妾当家,根本应付不了庶人的要求,些许小事,都要闹的满城风雨,如今京城里都在看笑话呢。”

“朕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们,明日让韩兴替朕走一趟。”齐枞汶略有沉思的说,“也是申斥几句,朕让他们回府,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回去享福的。”

“先前陛下让臣暗中查探,朝中可还要多少人是太贵人的人。”唐肃说,“如今已经有个大概,人数远没有当初设想的多,太贵人毕竟失势已久,陛下自登基来,勤政爱民,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猪油蒙了心的人,到底是少。”

“少,不是没有。”齐枞汶说,“找几个明面上的错处把他们抓起来,再让常云初去细审,不拘是什么,桩桩件件都问清楚了,不能放过。”

“是。”

唐肃离开后,齐枞汶沉思了一会,让人把善王叫了进来,善王进宫时正好快要午膳时分,齐枞汶就让他边吃边说。

临时留善王在这边用膳,齐枞汶就让人去跟贵妃说一声,不要等他。

“是臣弟来的不巧,该吃了饭再进宫的。”善王说。

“你接到旨意就进宫,有什么不对?”齐枞汶说,“是朕叫的时间不巧才是,也扰了你和王妃共进午膳。”

“陛下倒是救了臣弟的急。”善王说,“王妃自生下女儿后,各种胡思乱想,最近担心自己厨艺不好,怕女儿长大后要学习厨艺,会觉得母亲无用,到如今这个年岁了,反而是日日钻进厨房里练习厨艺。”

“这些日子都是吃的王妃做的菜。”善王做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一听说陛下叫臣弟,臣弟马上就进宫了。”

“这表情可不能当着她的面做。”齐枞汶提醒道。

“那是当然。”善王说,“当面只夸做的好吃。”

“现在若是惹得王妃哭,母妃第一个就绕不了我。”

“太妃出宫后可习惯?”齐枞汶问,随即又说,“看,朕问的一句废话,太妃出宫和自己的亲儿子儿媳一起住,怎么会不习惯。”

“母妃在宫中居住的太久,就是到了王府,也是有些放不开,因为奴仆的松散生了好几次的气,说是不谨慎会惹祸上身。”善王说,“好在王妃时刻陪着她,如今她二人情同母女,我倒是多余的一个。”

“那是你的福气。”齐枞汶说,他仔细想了一下,善王府上就王妃生的两个儿子还有最近生的一个女儿,后院也不曾听说有故事。

“你后院如今有几个侍妾?”齐枞汶突然发问说。

“陛下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善王紧张起来,“王妃生了女儿后性格大变,特别容易多愁善感,特别容易哭。”言下之意,陛下你这个时候要给我塞人,那就太不地道了。

“你紧张什么。”齐枞汶笑说,“朕除了上次从北疆回来给你赏了几个女人,其他什么时候给你后院添乱了?”

“再说,那些个北疆女人都叫王妃调教了做女史,后来还做主风光大嫁,你以为朕不知道。”

善王赔笑两下,“这个不怪王妃,当初陛下赏人也没说做什么使,那当时王妃问我,我就说我不喜欢,她就都留着用了。”

“朕从前没发现。”齐枞汶盯着他,“你是不是惧内?”

“没有的事。”善王连连摆手,“王妃是个什么性子,陛下清楚不过,还是陛下给我两指的婚,她最是天真烂漫的人,并不拘着我纳妾,只是我自己不愿意就是。”

“男人好色,你就真能忍得住。”

善王笑了下,“不怕陛下笑话,我确实没有那些念头,漂亮的女人自然是漂亮,我瞧着有时也会心动,但是之后呢?说来说去,再漂亮的女人,一拉帘子不都一样吗?除了样貌,她的为人我不一定会喜欢,我就为了那一瞬间的享受,就伤了王妃的心,那不值得。”

“王妃虽然不说,但是我不纳妾,她还是很高兴的,我们少年结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习惯了她,越看越好看,现在再漂亮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比不上王妃。”

“知道你们感情这么好,朕十分欣慰。”齐枞汶说,“良王那一摊子污糟事,不提也罢。”

“良王那我年前也跟他彻底谈过,他也明白道理,也答应了说要改过,正经的过日子。”善王说。

“朕知道他心里有有怨气,都是弟弟,朕重用你,不用他,让他颜面尽失。”齐枞汶说,“但是他怎么不想想,一个后院都让他管的乱糟糟的,朕如何放心把其他事交与他。”

“最开始的时候,朕也是一样用他的,但是他自个不长进,怪的了谁。”

“他知错了,年前喝酒,想到有负陛下信任,哭的像个小孩似的,我说只要他诚心改过,陛下还是会给他几乎的。”善王说,“别的不说,等孩子长大了,不至于为老子觉得羞愧,这就是我们做爹的一点担当。”

“你做的很好。”齐枞汶说,“让你来管宗亲,没错。”

善王只笑说自己做的还不够,等用完了膳,扯完了闲篇,齐枞汶才和善王说正事,“朕依稀听说怀平郡王在朝中民间,都很有名望,是有这么回事吗?”

善王停顿一下,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怎么说呢,当初怀平郡王一系受宠时的盛状,陛下比臣弟年长,看的更多,记的更深,后来那庶人被圈禁,怀平郡王得先帝开恩,不受父累,自己开府居住,那时也只是个小娃娃,后来一直低调平静,除了成亲时闹出点动静外,旁的也没有。”

“他到了能上朝的年纪,也没说主动要求上朝,参与政事,照臣弟的感觉,他其实对自己身份还是很有认识,对有些事情是很避嫌的。”

“诺,你这个样子,不就是很欣赏他吗?”齐枞汶说,“俊美,聪颖,还能屈能伸,是个人物啊。”

“这原先看着是挺好一人。”善王有些犹豫的说,他总不能说一个小辈的坏话,这成什么了。“这样的父伯住在后府,老实便也就算了,偏偏不老实,不老实也没事,毕竟还是圈禁,出不来,怀平只要压得住,这些事也不至于传到外头来。偏偏怀平压不住。他是小辈,压不住也能想,偏偏有些事就处理的模拟两可。”

“让人疑惑他到底是压不住,还是不想去压。”善王说,“那两人当年犯上可是板上钉钉,没有冤枉,如今怀平却像是他们是受了委屈要尽量弥补一般的纵容,这可怎么行。”

“他们无非就是要享受,要女人。”齐枞汶皱眉说,“这些年一个一个的往外生,难道他们还想给这些人一个身份不成。”

“正是。”善王拍大腿说,“怀平准备把他们先让外头的人领养,然后全部认作干弟弟回来。”

“还要让他们各自成家。”

“他怀平郡王出面跟人结亲,旁人自然要想的多些,这里头不是单纯的事。”善王说,“我正想着什么时候去问问他。”

“也不用什么时候,就今明两天吧。”齐枞汶说,“顺道看看那两个人的状况,如今他们整的是满城风雨吗,他们还记得他们在圈禁吗?是不是要让朕再把他们关回老地方去,才会老实。”

第二百一十六章 怜嫔之死

齐枞汶来荣华宫的时候,秦云颐正逗着八皇子玩,齐枞汶一心想给八皇子想个好名字,到今日都没落成。

八皇子有些闹觉,哼哼唧唧的不太高兴,不想陪母妃玩。

齐枞汶舍不得儿子,将他抱走,让奶娘哄着去睡觉了,“你逗他做什么?”

“白天睡的太多,晚上就不睡,尽磨人了。”秦云颐说。“陛下看样子要是个慈父了,少不得我来当这个严母。”

“他才多大。”齐枞汶说,“那么多奶娘和宫女,晚上轮着来照顾,怎么就叫磨人了。”

秦云颐不跟他争辩这个,就问,“和善王用膳可好?”

“好。”齐枞汶说,“朕从前没发现,善王还是个惧内的。”

“善王妃是个温和活泼的性子,如何会让善王怕她。”秦云颐说,“善王那是心疼她呢。”

“朕也心疼你。”齐枞汶握住她的手说。

“我今个儿去玉寿宫了。”秦云颐说,“冷清的厉害,太后的身体不是好了吗?为何我看脸色还像蒙着一层灰雾,瞧着有些不详。”

“如今里头就住着太后一人,可不是冷清。”齐枞汶说。太后先前遭人暗算,虽然罪魁祸首太贵人被打发去了皇陵,但是太后对其他人也没有了信任,干脆全部打包送到了宫外的皇恩寺,让她们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我生产那日,太后曾让如嫔来荣华宫掠阵。”秦云颐笑说,“虽然说没派上什么用场,但是到底要领她这个情的。”

“你想放就放,朕没有意见。”齐枞汶知道她的意思,领太后的情,最好就是把如嫔放出来。

秦云颐给他捏了两下肩,“那怜嫔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

“我可听说那里还有一具尸体呢,就这么放着只怕不妥,也怕生疫病呢。”

齐枞汶不悦的皱眉,“她要害你,你又想放了她?”

“我没有。”秦云颐说。

“还没有,那个女鬼和她的那个师傅,就是你让人放的。”齐枞汶说,“当时还在月子中,就惦记着这些事,朕是不想因着这些是小事和你争辩,才由着你。”

“她也不是有心的,顶多就是一把刀,被人握着身不由己。”秦云颐说,“何况她被打的那样重,就算出去了也不知道能活多久,陛下大人大量,何必和这些个虾兵蟹将过不去。”

“朕是替你生气,她们都是害你的,你自个倒是喜欢当菩萨。”齐枞汶说,“怜嫔是必要死的,只是朕还没想好让她怎么死,你不要想着给她求情。”

秦云颐停顿了一下,“我不是想替她求情。”

“我只是想让陛下给她个痛快。”

“那朕明日就让人去给她动刑。”齐枞汶说,“就凌迟吧。”

“陛下。”秦云颐又一顿,“这后妃犯错,无非就是毒酒,白绫。”

“好歹也是伺候过陛下的人,这点体面还是要有的。”

“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朕心有不甘。”齐枞汶说,其实他恨怜嫔,如何又不是在恨自己,善王都明白,不近女色,王妃会高兴,但是他宠爱怜嫔,却让怜嫔生了心思,险些害了他的心肝。

这和他害了他的心肝有什么区别。

秦云颐伸手捧住他的头,“陛下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现在正好好的在你面前站着呢。”

齐枞汶没说话,只摸着她的手腕细细摩挲。

怜嫔已经不记在冷宫里待过多少时间了,室内的异味越来越重,她也习惯了,躺在那的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面孔,现在,她却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

她看着窗外,心里有无法排解的担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样的境地里还坚持着,坚持活着。

陛下还会见她吗?

还会给她机会解释吗?

向来只开一条门缝的大门被全部打开,阳光从外照进来,怜嫔眯起眼睛来,从外进来一列人,把摆在一边的哈克的尸体抬了出去,然后又有人拿了整桶的醋来把整个殿室都仔仔细细的清洗了。

“是陛下要过来了吗?”怜嫔问,她一下受惊从地上坐起,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和衣摆,虽然顶不上什么用,但是她尽力弄整齐些,还有脸,她用力的搓着脸,可惜就算搓的红了,还是有些污渍戳不掉。

她太久没洗脸了。

“贵妃娘娘到。”门口唱诺道。

怜嫔着急的手一下就停顿下来,表情也一下放空,只到秦云颐进来,她才重新有了神情,就这么坐在地上,冷笑着看着秦云颐,“贵妃也需要看人可怜来得到满足?”

宫人把椅子搬了进来,上面放着柔软的垫子,两边立着的宫人捧着盘子,盘子上放着熏香的佛手瓜,软玉温香,一下就变得不像在冷宫,而是在任何一处精致的宫殿。

秦云颐坐下看着她,“你以为本宫是来看你的笑话?”

“难道不是。”

“本宫不需要看别人的笑话来娶乐。”秦云颐皱眉说,“本宫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还坚持着?”

“你要知道,就凭你做的事,陛下断没有饶你性命的可能。”

“难道你还想等着陛下亲自来处死你吗?”

"为何不可?“怜嫔挑衅仰头说,"难道你还怕陛下再见到我会心软不成?”

秦云颐失笑,“你不用故意激本宫。”

"如今是陛下不想见你,和谁都没关系。“

怜嫔阴沉着脸,”我是被人利用的。“

她瞪着秦云颐,”我是不喜欢你,但是这宫里不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我一个北疆来的女子,无权无势,素无根基,怎么认识这样的能人,你就不怀疑吗?“

”是啊。“秦云颐叹气,”这宫里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怎么就是你,弄出了这么多事来。“

“你以为她们不想?”

“你以为你背后的人只唆使了你一个?”秦云颐反问她,”怎么她们知道谨慎,知道不给人家当刀使,你就乖乖的当刀了。“

怜嫔的瞳孔猛的一缩,她知道她背后有人,那她想要脱身的理由就没有说服力了。

”太贵人都到了皇陵,便是手段再强,也不能操纵你,是,太贵人给了你人,但是这后来的桩桩件件,都是你个人的意愿。“秦云颐说,”其实你的方法不是没有用,本宫若非运气,这小皇子保不住,也是要元气大伤。“

”好在是天道昭昭,邪不压正。“

怜嫔冷笑。

“时到今日,你还是不服。”秦云颐摇头说,她起身欲走。

怜嫔突然冲过来,但是很快就被宫女压制了下去,“我不服,我永远都不服,都是爹生娘养,我也有美貌,不在你之下,你能得到陛下宠爱,我为什么不能?”

“陛下,陛下也是喜欢我的,陛下也曾和我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若不是有你,陛下又为何会让我非死不可。”

“今日你来看我笑话,我就是死了,我的冤魂也会萦绕在你左右,我等着看你的下场,陛下宠得了你一时,宠不了你一世,这后宫里人人都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等有一日你势弱,她们会生吃了你,皇后,皇后就饶不了你。”

“你以为你得孩子真的能当太子,当未来得皇帝?做梦吧,等到新陛下登基,就是你和你孩子得死期,到时惨状绝对比我还不如,我一定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的下场。”

秦云颐听的面色如常,甚至看向她疯狂的样子还有些可怜,"这些只是你说来安慰自己,陛下从前宠我,现在宠我,将来也会宠我,至于本宫的以后,陛下自然会安排妥当,你不服,本宫就会落魄吗?再说你活着不曾看到本宫的下场,还寄希望于死后?“

”何况,本宫平生不做亏心事,便是一朝落了势,也是坦坦荡荡。“秦云颐说,”你能吗?“

怜嫔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那个千里迢迢来找你的竹马,当初在北疆没留下你,就不该再来京城找你,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是该死的人。“秦云颐说,”或许你不该来京城,也不至于走偏了路,落得现在的下场。“

”不是我要来的。“怜嫔潸然泪下,“是陛下要我来的,陛下把我带到京城来,又要送我去死。”

“陛下,陛下。”

秦云颐回到了荣华宫,齐枞汶已经从别人嘴里听到怜嫔说的话,拧着眉,满是不悦,“你就不该去见那个疯女人。”

“朕让人送去白绫毒酒,此刻应该已经上路了。"

秦云颐面色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与否,齐枞汶搂着她安抚,"在别人面前尚且会说朕会将你安排妥当,如今这脸色,还是心中不信?”

“陛下以为我是为了这个伤心?”秦云颐说,“我才不担心这个。”

“那为何苦着脸?”齐枞汶说,“让朕觉得心中毛毛的,不知道该如何让你开颜?”

秦云颐看着他,半含酸道,“陛下曾经和怜嫔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如今送枕边人上路,却是如此的果决决断,不由让人胆寒。”

齐枞汶哑然看着她,涉及太子,涉及朕的身后事,涉及你的人身安全,你不关心其他,只关心怜嫔说的一句自作多情的话。

秦云颐见他不答,就挣脱了他,“后宫中,怜嫔算是得你喜欢的,陛下若真舍不得,留下也罢,陛下知道我的性子,不死人就更好。”

“你信她说的。”齐枞汶又搂回她,"你信她说的,朕和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那陛下去了她那,总不能相坐两无言,扯了帘子就睡觉把。“秦云颐说,她从来不问齐枞汶和她人相处的情形,如今想到,就越想越酸,脸都要挂不住了。

齐枞汶把她的脸别过来,秦云颐低垂着头,不让她看见。

”你跟了朕十余年,到今日才学会了吃味。“齐枞汶笑说。

"大夫说了,妇人生产性情大变是常有的事,陛下不要管我,等我缓缓就好了。”秦云颐说。

"你若早这般需要朕,朕谁都不会要,只要你一个人。“齐枞汶说,”朕心里,你最重要,你知道的。“

”可是陛下是天子。“秦云颐吸着鼻子说,若是寻常男人,她是定不甘心他有那么多女人,但是陛下独宠,是朝纲祸乱之兆,没有人会盛赞陛下痴情,只会说他昏庸,被女人蒙蔽,而女人也成了妖妃,通常下场都不好。

她为了陛下的名声,陛下为了她的下场,虽然人人都说贵妃盛宠,但已经是他们克制后的表现。

齐枞汶说什么都愿意为秦云颐做是真的。

秦云颐想要翻云覆雨祸乱朝纲也是能做到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朝堂争论

朝堂上,孟尝英再次出列说请陛下处理秦家的遗腹子,“此子生于秦家谋逆时,理当同父族同罪,周信身为朝廷命官,公然包庇,知法犯法,也请陛下严查。“

齐枞汶故作犹豫后说,“八皇子还未周岁,朕不欲在此期间处理贵妃的家事。”

不等孟尝英再说,齐枞汶又说,“朕在病中,让朝臣们商议太子人选,如今朕都好了,怎么这个人选还没出来?”

薛清泰将养了半年,能下地了就来上朝,此时闻听陛下询问,立即出列表示,“国立长君,二皇子居长,性情仁厚,饱览诗书,可堪为嗣。”

“不可。”广平侯下意识就出口阻止,他心里恨极,当初为了不让薛清泰在陛下面前请立二皇子,特意寻人伤了他,让他不能出门,没想到等他好了,这太子之事都没有尘埃落地,这事又回到原点。

早知道那日就弄死了他,广平侯发狠想,却拱手对上座的齐枞汶道,"礼法有云,国立嫡君,如今地泰宫有皇子,怎么能越过他而立其他?“

”地泰宫小皇子,并不是皇后娘娘所出。“有人出列回。

”不管是不是皇后娘娘所出,如今小皇子在地泰宫养着,日后谱上也是皇后养子,如何不能算是嫡子。”

夏伯侯说。

“国立储君,如果是皇后娘娘嫡出,此刻自然是无二话,但是礼法上,可没有说皇后的养子一定要被立为太子。”

夏伯侯笑了,“就这朝上,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子就数不胜数,更不要提外面的藩王,由养子承继的不在少数,夏大人的意思,他们都做不得数?”

“地泰宫小皇子还在襁褓中,而二皇子已经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年纪。”薛清泰说。

“薛清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诅咒皇子。”夏伯侯厉声喝道。

“够了。”齐枞汶出言喝止,“朝堂之上,诸位都是国之重臣,这样吵闹如市井,成何体统。”

“这事等你们商议出结果,再来告诉朕。”齐枞汶退朝回后宫去了。

朝堂上暗嘲涌动,人人都在看眼色,揣测着各自的立场,拥立太子,这就是从龙之功啊,这时谁还能想到那个秦家私生子。

周信回去后就对儿子说,“陛下会保下思秦的性命,你去给他们母子安排,只要不去外面招摇,在自家行事大可随意些。”

玲珑和思秦母子怕牵累周家,自上京来,都是闭门不出。

“是。”周雅说,他今天也在朝上,于是问父亲,“父亲看陛下的意思,是嘱意谁为太子?”

“陛下自有主意,你切记,不可掺和到立储之事中。”周信说。

“儿子自然不会。”周雅说,当初姑姑姑父一家因谋逆受罪,周家受牵连,几年来都萎靡不振,现如今虽然官复原职,但因着宫里有个势头强劲的宠妃表妹,周家比任何时候都更要谨言慎行。

“只是儿子瞧着,陛下不想立二皇子,也不想立地泰宫的七皇子,只余下,只怕是八皇子更得圣心。”周雅小声说。

“不可胡言。”周信说,“二皇子居长,七皇子居嫡,立太子一事和八皇子没有

干系。”

周雅见父亲斥责自己,不见羞恼,反而心里明白,父亲心里是和他一样想的。

当初贵妃误会周家在危难之际抽刀断水,袖手旁观,这么些年来,对周家只维系面上情,从不私下接见,如今知道当年周家匆匆离京是为了保护秦家仅存这点血脉。

就这一个多月从宫里来的东西,就比这些年赏赐的东西都多。周雅自然不是贪图这些东西,但凡读圣贤书,都想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和他爹已经没机会了,他的子侄辈,也许还能大有作为。

广平侯自下朝后,就在马不停蹄的见官员,见亲信,为了地泰宫的皇子奔波,一直到晚上才歇,因为说话太多,嗓子都哑的不像话,劳累一天,也没胃口吃饭,吃喝些润嗓子的甜汤,夏伯侯在边上说着他见人的情况,

“薛清泰如今在朝,说话可比赵宏安好使的多。”

赵宏安如今赋闲在家,即使他身上还有首辅的名号,如今也没多少人听他的。

“必要时候还是要让他出来,他在朝中这么多年,不会没有心腹和政敌的把柄。”广平侯说,“如今他想要拿价,才会这样推三阻四。”

“二皇子当太子,对他也没有损失,他到底不会像我们一样,有切身的焦急。”夏伯侯呲道,“二皇子真的能当太子吗?”

兄弟两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夏伯侯脸色变的很精彩,“哥,你说陛下真的想立二皇子为太子吗?”

“我怎么突然感觉,陛下是在溜我们呀?”夏伯侯说,“溜着溜着,最后指不定哪个上位呢?”

“不管陛下想不想立八皇子,二皇子也是梗在咱们面前的一个拦路虎。”广平侯说,“两个我们都要解决掉。”

皇后最近有些奇怪,但凡和贵妃对上,总要阴阳怪气的刺几句,贵妃也是奇怪,往常她可不是那么爱去地泰宫请安,和皇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如今却是每天都要去,皇后若有酸话来,她笑着当面就回了回去。

你来我往,颇有争锋之意。

“看来有了孩子还是不一样些。”皇后冷笑道,“贵妃如今底气足了,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我也觉得有了孩子就不一样。”秦云颐说,“皇后娘娘有了七皇子后,越发看我不顺眼,这天天拿话挤兑我,我也觉得委屈呢。”

“本宫何曾拿话挤兑过你?”皇后惊讶的说,“罢罢罢,贵妃牙尖嘴利,本宫说不过。你说本宫挤兑,本宫就挤兑你吧。”

“反正在陛下心里,本宫总是在欺负你。”

“陛下心里明镜似的,不会因为我说娘娘欺负我就信,也不会因为娘娘说没欺负我他就不信。”秦云颐说。

皇后和贵妃打机锋,下面的嫔妃也不可避免的参与进来,总不能都坐着听她二人说相声,贤妃也是皇后开口扫射的对象,所以不开口,姚妃恨极了皇后,常会出言来帮贵妃,吕妃就偶尔为她应着声。

佳妃常出言打圆场,但是细究下来,还是偏帮皇后的多,贤妃多看了她好几眼,从前谁都不往荣华宫去的时候,佳妃去勤快,如今贵妃正儿八经要拉旗跟皇后对着干,她倒是跑到皇后那去了,真是奇怪。

妃以下的人是没有资格开口的,从前有个怜嫔,仗着陛下宠爱,倒是经常说话,但是现在她早已死在冷宫,尸体都不知被拖往何处,前车之鉴,不敢说话。

齐枞汶其实有些不明白,“你素来不喜欢与人含沙射影的说话,如今怎么爱上了?”

“只说是身体不好,不去请安就是,不要和人争执,坏了心情。”

“说输了才会坏了心情,说赢了心情可好了。”秦云颐说,“我看我每天这样去和皇后逗逗乐,她高兴的不得了呢。”

“是我的错,之前总是避着她,让她找不到地方发挥。”

“她性子狭隘,年纪越长,行事越偏颇,你还是离她远着些。”齐枞汶说,“朕是怕她想要跟你来个玉石俱焚,朕可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秦云颐犹疑的看着他,皇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想要跟她玉石俱焚?

除非是一无所有,再无翻盘之力的时候。皇后如今有地位,有养子,娘家还有两位侯爷兄长,陛下真的会让她到那样绝望的地步吗?

齐枞汶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朕。”

“你知道,朕并不是一个狠心之人。”齐枞汶叹息说,“只是有些事,他们做的太过,朕已经容不得他们。”

秦云颐把齐枞汶的手拉下,放在胸前,“我不管他们,只管陛下。”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佳妃事发

秦云颐请佳妃来荣华宫坐坐,又是一年紫藤盛开的季节,从窗子望过去,紫藤如雾如云悬在半空中。

“这宫里,也就娘娘这有如此胜景。”佳妃感叹道。

“不止。”秦云颐说,“陛下的天清宫也能赏到这样的美景,为此陛下把书房都挪到北边来了。”

“天清宫和荣华宫挨得近,何况两宫之间还架有紫藤长廊,陛下是想和娘娘赏同样的景呢。”佳妃说。

秦云颐喝茶,佳妃又没话找话的说了许多,最后说时辰不早了,五皇子要下课了,她要回宫准备着。

“你当真没有其他话要和本宫说了?”秦云颐问,“你猜本宫今天为何会召你前来?”

佳妃心头一跳,不敢说话,只低着头。

“袁大夫是宫外进来的,专门为本宫怀孕生产进来的,前日他已经告退出宫,只是出宫前,告诉了本宫一些有趣的事。”秦云颐慢条斯理说。

“本宫怀八皇子怀像不好,经常要躺着不动来安胎,但一路有惊无险到七个月,按说也不会因为一夜睡不好就发动。”秦云颐说,“弄鬼的事弄得大了,人人都以为本宫是因为这个才早产,陛下处置怜嫔后,倒不好再去给那日来荣华宫凑热闹的人安罪名。”

“但是这人做了坏事,总会留下痕迹的。”

“娘娘吉人天相,有惊无险。”佳妃说,"八皇子生的时间也好,正月初一,又有陛下大喜过望,不药而愈,如今外头都说八皇子是天降福星呢。“佳妃说,”怜嫔胆敢谋害娘娘,当真是死不足惜。“

”她死不足惜,你呢?“秦云颐反问。

她看着佳妃瞬间变白的脸说,”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以为本宫不会发现吗?“

”袁大夫说,本宫会早产,是受了药物刺激,那天,除了本宫的身边人,本宫就见了你一个外人。“秦云颐说,"你来告诉本宫,让本宫受刺激的药物是从哪来的?"

"娘娘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佳妃强撑着说,”我那日只是担心娘娘心切,才会想要进来看看娘娘,那些人都没有生过孩子,来也是裹乱,但是我不是呀。“

”娘娘为何要如此误会我?“

”你那日的衣服让宫人拿去烧了,里头还有香包。“秦云颐说,”你以为早就烧掉了是吗?“

”没有烧掉。”秦云颐说,“那日在荣华宫出现的人都被贞缉司的人盯着呢,你这突然要烧衣服的举动,怎么会不被人发现。”

佳妃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

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何不处置我,一直等到现在再说。

”因为本宫一直在等啊。“秦云颐说,”本宫在等你来给本宫一个解释。“

”你还记得吗?你进宫的第二天就来荣华宫谢恩,说是因为本宫给了你一个镯子,你才能当你的佳妃。“秦云颐说,”当时没有人愿意来荣华宫,当然,本宫也不愿意搭理她们。“

”但你总来,生了孩子后抱着五皇子也总来,这就是一条狗,天天在本宫面前溜达,本宫也要生出一些怜惜的,本宫迟迟不处置你,就是因为本宫还是记着当年那个灵透的姑娘。“秦云颐说,”可惜本宫等不来你的解释,就算是现在,你还是想着要怎么狡辩。“

”不是的,娘娘。“佳妃急了,“我是有苦衷的,娘娘,我不是故意要害你。”

她扑通跪倒在地,膝行到贵妃面前,扯着她的裙摆求饶说。"我不是有心要害娘娘的,娘娘知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为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对不对?“秦云颐问。你看,我全都知道,我只是一直在等你过来解释,但是你觉得不需要解释,也许我今日不说,你就当你真的没有做过那件事。

“娘娘。”佳妃无助的看着她,“我是不得已,求娘娘看在过往的份上,饶了我这一会,我下次不敢了。”

“以后,以后皇后要我害你,我一定马上就告诉你。”

秦云颐看着她,“已经晚了。”

“你是个灵透的女子,本宫早就说过,灵透的你,为了不争气的哥哥就要来害本宫?”秦云颐说,“你哥哥的事虽然有些麻烦,你若是求上门来,本宫也不是办不了。”

“恐怕是皇后另许有重利,你才会甘愿供她驱使。”

“让本宫猜猜?七皇子还是太小了,有太多不确定性,是不是皇后向你许诺,日后七皇子若是有什么意外,就可以收五皇子为养子,亦或是,能给五皇子提供人脉。“

佳妃脸色巨变,”娘娘。“

”没有足够的好处,怎么能让你铤而走险。”秦云颐叹息说。

“送佳妃出去吧。”

“娘娘,都是我的错,求你开恩,千万不要牵累五皇子。”佳妃突然迸发大力气,死死抱住秦云颐的脚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猪油蒙了心,我死有余辜,可是五皇子是无辜的呀,他什么都没做,娘娘,你是仁慈的,你如今也当娘了,你护护五皇子。”

“最该护着五皇子的人是你,但是你没有护着他,反而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怎么能让别人去护你的孩子呢?"秦云颐说。

佳妃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妙安啧啧称奇,“佳妃真的是因为五皇子才听皇后的话吗?"

"她怎么想的?陛下现在对五皇子也不差,但是她伙同皇后来害娘娘,惹得陛下不悦,以后怎么对五皇子,那就不好说了。”

“她知道,只是她被巨大的游惑迷失了心智。"秦云颐说,“皇子们渐大,外家的力量也逐渐显现出来,佳妃家里没人,难免着急,会被皇后说动,也很正常。”

如今后宫有子的妃子中,佳妃算是出身最卑微的,贤妃自不用说,姚妃兄长能干,陛下给了机会,如今也是稳步上升,等到皇子长大出宫开府,也有个朝廷大员的舅舅,吕妃和姚妃交好,而且吕妃家里又都是读书人,清贵的很,翠婕妤因为外公被陛下忌讳,四皇子也算是所有皇子里见父皇最少的,但是外公在外还是名头响亮的首辅大人。

只有佳妃,家底太薄,兄弟又不够争气,到时候五皇子出宫开府,就比其他兄弟矮了一截,佳妃也是思及此,才会病急乱投医。

傍晚时分,陛下口谕,佳妃品行不端,包藏祸心,行害人之事,着降为官女子,打入冷宫,五皇子交由宋妃代为教养。

佳妃顿坐在地,泪流满面还要笑着说,宋妃好,她对五皇子的奶娘说,“宋妃不会苛责五皇子,你要好好劝导皇子,要听宋妃的话。"宋妃也有家世,如此,五皇子就不会再因为有个没用的娘,而落下其他皇子太多。

同时间还有五个不同位份的嫔妃也被降为官女子,打入冷宫。

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贵妃生产时出现在荣华宫的人,“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并没有要害贵妃之心。”

可惜齐枞汶不会再听到这些。

宋妃经过一场大变,只是形如枯槁的过日子,寻死是不能的,出家也是丢了陛下的脸面,只能一日一日,干耗着自己的生命力,什么时候自然病死,什么时候就是解脱。

宋妃的家人进宫了好几次,都没能劝服她,“陛下近来对宋家很是优待,这也是陛下的态度,他这是在弥补你。”

“你好好的把身子养好,陛下也许又会来宠幸你,给你一个孩子,陛下的性格你知道的,姚妃当初跌了一个孩子,陛下一直到她怀上六皇子后才不再去她宫里。如今陛下对你有愧,一定会给你一个孩子的。”

宋妃直面着虚空,虚弱的说,"陛下若能因为我记挂着宋家,也算我这个无用的女儿,对爹娘一点小小的报答。“

”我这样破败的身子,不要说孩子了,让她来也是受苦。“

宋夫人回家后只是抹眼泪,“我真是恨极了江家那毒妇,害的我女儿如此,人不人,鬼不鬼。”

宋大人只是叹气,“你当初要不教导她听主母的话,就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妾室要听主母的话,我何曾教错?”宋夫人怒骂道,“你怎么不说是你无用,害的女儿要去给人做妾。”

“这皇室的妾,怎么能叫妾。”宋大人苍白的解释道,"咱们女儿当初进去可是当的侧妃,这王妃要有不测,是可以扶正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宋夫人继续哭。

齐枞汶去了宋妃那,刚才内侍监已经过来宣了旨,宋妃宫里都不感置信,见陛下来忙行礼,仓促之间颇有失礼之处,齐枞汶也没有介意,挥手让她们散去。

宋妃半躺在床上,见陛下来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齐枞汶按下了,“你躺着回话吧。”

“太医如何说?怎么朕瞧着你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臣妾的身子已经是这样了,有负陛下关心。”宋妃说,她的嗓子因为上吊受到了损害,一直以来也没上心养护,如今就是嘶哑难听。

”陛下,臣妾的身子实在不知道能撑到哪一日,五皇子,还请陛下替他另择教养之人。“宋妃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宋妃托子

"你不喜欢五皇子?“齐枞汶问。

"不是。”宋妃说,“只是我只是个将死之人,不好耽搁五皇子。”

“你年纪尚轻,不要如此丧气。“齐枞汶说,”佳妃故意身带妨碍之物接近贵妃,累的贵妃早产,朕是绝对不能容忍如此毒妇来教养皇子。“

"后宫还有其他姐妹,陛下另派人吧。”宋妃说,"我从未当过母亲,实则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养孩子。“

”她们也都是第一次当娘,也教的挺好,主要是要立身正,存善心。“齐枞汶停顿一下说,”

"你不喜欢五皇子?“齐枞汶问。

"不是。”宋妃说,“只是我只是个将死之人,不好耽搁五皇子。”

“你年纪尚轻,不要如此丧气。“齐枞汶说,”佳妃故意身带妨碍之物接近贵妃,累的贵妃早产,朕是绝对不能容忍如此毒妇来教养皇子。“

"后宫还有其他姐妹,陛下另派人吧。”宋妃说,"我从未当过母亲,实则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养孩子。“

”她们也都是第一次当娘,也教的挺好,主要是要立身正,存善心。“齐枞汶停顿一下说,”这些年来,因为迁怒皇后,”

齐枞汶没说下去,只是转换话题说,“你素来知书达理,朕相信你能教导好五皇子。”

“谱上也改成是你的养子。”

宋妃颇为震动,若说是放在她这里教养,五皇子自有生母,她最多不过是辛苦一场为人做嫁,但是陛下要改谱,那日后,五皇子就真的成了她的儿子了。

“朕不能放你出宫。”齐枞汶说,“你好好待五皇子,等他长大,出宫开府,接你出去。”

宋妃眼泪一下就迸出,“我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实在不值当陛下再如此为我费心。”

齐枞汶叹息说,“五皇子本性纯良,只是若再让佳妃这么教导下去,难免心性偏移,你好生教他,不要让他和兄弟们生分了。”

“臣妾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宋妃说。

皇后听说五皇子归给了宋妃,皱眉啧了一下,宋妃从王府开始就是她的跟班,但是因为她寻死,害自己摔了这么大个跟头,现在在皇后眼里,宋妃跟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明日起,让四皇子每日到地泰宫来请安。”皇后说,七皇子还太小,她总要有两手准备才行,本来佳妃家世单薄,五皇子好拿捏,没想到被陛下拿去送了人情。

其实佳妃才被打入冷宫时,皇后还有些许的紧张,生怕陛下过来指责她,但是陛下没有过来,好像佳妃的错真的跟她毫无干系。

皇后只当是佳妃嘴严,没有供出她来,哪里知道是陛下已经对她失望透顶,如今不问不管,只等着日后清算了。

四皇子的有个做首辅的外太公,在宫里却一点好处没捞着,生母去世,养母兼姨母,这么多年也就混了一个倩嫔,还是借了其他人的东风,两人在宫里过的跟透明人似的。

哥哥说的明白,陛下忌惮首辅大人,四皇子不会有什么好出息,但是皇后现在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多,何况陛下忌惮首辅,那等首辅死了,不就没有忌惮了?

韩海利被放了出来,又回到天清宫当值,人看着精神还行,就是消瘦的厉害,从前的孝子贤孙远远的看着,一时不敢上前,还是韩兴连喊带骂的,他们才确信,韩海利是没问题了,还是韩总管的亲亲徒弟,天清宫的二头头。

忙不迭的上前来伺候。

“你先好生养着,等身体养好了再来替陛下分忧。”韩兴关切的说,韩海利眼神躲闪的点了一下头,过去的半个多月里,他被吊在黑暗的屋子里,没日没夜的被审讯,他以为自己绝对会死在那个屋里。

但是后来他被放下来,他的师傅韩兴走了进来,他喉咙里咕哝着师傅救我,韩兴看着他叹气,“你到底图什么?”

“就连我都差点被你连累,我自八岁到陛下跟前,忠心耿耿了这么多年,要不是陛下体谅我,和你一同落罪,我冤不冤?”

"我当初在王府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韩兴说,"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人。”

“师傅,我错了。"

"我对你不好吗?陛下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吃里扒外的事。”韩兴说,“他们说你还出宫祸害小姑娘,人家花骨朵一样的,你说折了就折了,你没有心吗?”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起你妹妹时流的眼泪吗?你祸害人的时候就没想到她也有可能是谁的妹妹。”

韩海利呜呜的哭。

“要依我的性子,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害了那么多姑娘,拿你的命去还,也没有什么可惜的。”韩兴说,”但是陛下仁慈啊,陛下还记得你当年小小的跟在我后头跑前跑后的,要伺候王爷。“

”陛下准备给你一个机会,留你一条狗命,你自己琢磨吧。“

陛下让韩海利出来,就是想让他反向去告诉广平侯消息,必要时还能做个人证。

韩海利知道,这要做的好,他也许能捡回一条命来,要是做不好,立时就会死,再无回转之地了。

秦云颐这些日子常往周家赏赐,大大小小都得了赏,还能常常进宫,周夫人也得趣,每每也会把玲珑带上,贵妃很喜欢和玲珑说话,聊些她不曾见过的二哥。

”娘娘。“一个话题结束后,玲珑为难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如今宫外头有许多人说娘娘跋扈,说娘娘仗着生了孩子,稍有不顺,就让陛下的把宫里的娘娘打入冷宫。”

“舅母夫人说,这是那位常使的手段,娘娘从王府起就没少吃这样的暗亏。”玲珑说,“但我想着,就这么听凭谣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是对八皇子,也多有妨碍。”

“又开始了吗?”秦云颐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也不用太忧心,这么些年,我的名声也被造的不剩什么,着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可是娘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玲珑说,“心地善良,和她们传言的完全是两样。”

“谣言止于智者。”秦云颐说,“我也不欲费大力气去说服愚者。”

“皇后为什么突然又这样做,我也能明白几分,放心,我自有应对。”

“娘娘心中自有丘壑,是我鲁莽了。”玲珑颇为不好意思的说。

“你能来跟我说这个,我还是很开心的。”秦云颐说,“旁人也不会来和我说这个,我知道你是担忧我。”

“二爷也是经常把妹妹挂在嘴边的。”玲珑说,“二爷还常问我有什么好东西能买来送给妹妹。“

”难怪那时候二哥常淘换来胭脂水粉送我。“秦云颐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奶娘还说,二爷许是外头有情况了,我还不信,说如果二哥在外头有相好的,娘不会不管的。“

”其实我见过秦夫人身边的嬷嬷。“玲珑说,”就在二爷替我赎了身搬到外面的第一天,一个嬷嬷上门来说是夫人让她过来的。“

”当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真的?“秦云颐问,”那嬷嬷有说什么?“

”嬷嬷只打量了我几眼,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走了。“玲珑说,”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是嬷嬷带来的,只让我安心伺候二爷,不要乱想其他的。“

"这当真是奇怪。”秦云颐说,二哥当时还没有说亲,就在外面置了外宅,这是谁家主母都接受不了的,娘怎么就接受了?

第二百二十章 玲珑

“我当初吓坏了,但是和二爷说起,二爷叫我不要怕,说是夫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坏事。"玲珑说,”我自知身份卑微,从来没有痴心妄想,只想着能在二爷身边当个端茶送水的丫头也很好。“

”我想着,只要夫人愿意,我就进府去当个丫头也愿意。“玲珑说,”可是二爷说,好不容易拿回我的身契,可不能又把我送进去当个不自由的人。“

”二爷当初想着给我找个养父母,入到他家的户籍去。"

"二哥对你是认真的。"秦云颐感慨说,入府当丫头为妾和身为良籍入府为妾完全是两回事了。

玲珑又如何不知道二爷的好意,现在想来心头都要泛起一丝甜蜜,只是最终还是可惜了二爷的一番谋划。

秦云颐见她面色微变,知道又是想到遗憾处,就换了话题道,“二哥日常会和你说他的那些朋友吗?”

“从前二哥的朋友我都知道,只是他竟然和当时的陛下,七王爷成了密友,却是瞒着我的。”

玲珑面现疑惑,“二爷不曾和我说过有和七王爷相交?”按说,二爷的朋友她都知道的,但是她还是谨慎的说一句,“也许是当时的陛下身份特殊,二爷故意瞒着我也是有可能的。”

谁会告诉贵妃,陛下和二爷曾是旧友?除了陛下还有别人吗?既然陛下说他是二爷的旧友,那谁还能说不是。

傍晚,秦云颐和齐枞汶用膳时还笑谈起,"陛下和二哥交个朋友怎么还是偷偷摸摸瞒着所有人的,就连二哥的枕边人都不知道。”

齐枞汶呵呵笑了两下,“这很正常,当年你爹是太子党,他的儿子可不能和其他皇子交往过密。”

秦云颐低头轻叹一声,“我爹只是听陛下的话护着太子,他哪知道陛下不是真的要护太子。”

“又或许,你爹未必不知道,只是他是个真正的端方君子,支持正统礼法,不已君上的喜恶转换。”齐枞汶说到此有些黯然,臣子是个好臣子,那就是陛下不是个好陛下。

秦云颐也不欲和他多说这么,就又岔开了话题。

秦云颐睡后,齐枞汶睡不着,起身去到外间散步,也不让太多人跟着,就让韩兴跟着,两人走到后头甘泉宫,走到二楼上凭栏赏月。

夜风清凉,韩兴上前问是否要给陛下拿披风来。

“无事,朕心里烦闷。”齐枞汶说,他看着天边的月亮,“旁人都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秦家二郎,和朕并无深交。”

“朕骗了贵妃。”

他一直和云儿说,他是因为和她二哥旧相识,才会救下她,说着说着,他都当真了。

“陛下也不算骗贵妃呢。”韩兴说,“当初陛下不这么说,贵妃她不会相信,也不会想明白,不再寻死。”

“但是假的变不成真的。”齐枞汶说,此刻他十分庆幸,在之前云儿已经和他争吵过,所有难以启齿的怀疑都在那时融消,若是留在现在,依她的聪明敏感,自然会发现他的谎话。

“陛下除了这个,也没有旁的骗贵妃了。”

“朕骗了她。”齐枞汶叹息说,“当时父皇对太子的不满之情昭然若揭,若不是陛下默许,三王他不会设计去害太子,害秦家。”

“父皇前一日还对着秦大人说他是朝廷肱骨之臣,后一日就看他因为谋逆入狱,全家获罪,只字不提。”齐枞汶说,“朕,还有当时的朝中诸位,对此都心知肚明,但因着各有各的心思,都按下不提。”

“太子,秦家。”

“此事上,朕与当时诸君,都是共犯。”

“是朕父皇害的云儿一家如此,朕又有何颜面以救了她而自居恩情。”齐枞汶叹息说。

“当时陛下也只是一个势单力薄的小皇子,救不了太子,也救不了秦家,就是救下贵妃,陛下当年也受了不少苦。”韩兴说,“

合该是贵妃和陛下的缘分,和旁的无关。”

“云儿视朕为人世唯一浮木,朕对不住她。”齐枞汶说。

“陛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些这些。”韩兴不想让陛下再说下去,是,当初陛下要废太子之心,只差没有明说,陛下也是在那时开始谋划。

他知道,若是太子之位稳如泰山,陛下会心甘情愿的当他的闲散王爷,绝不争这天下,是先帝偏颇之心太过,陛下不忿三王五王继位,才会起了争夺之心,细密谋划,才最终得到胜利。

陛下这一路受了多少苦,只有他知道,他实在不愿意再看陛下为此自苦。

“此事已经是过去的恩怨,娘娘如今已经彻底想开,既得了侄子,又得了儿子,陛下何苦再说这些,惹的娘娘沉迷旧事。”韩兴劝道。

“不,朕永远都不会和她说。”齐枞汶说,“只是看着她这样毫不知情的依赖朕,觉得内心有愧。”

他看向前方荣华宫的寝殿,他最爱的女人此刻就躺在里面安睡,“朕已经想好了。”

“不仅要给秦家平反,还要给先太子平反。”

曾经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的那些理由,如今他不愿意再考虑了,他早该想明白,一件事能不能做成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是他愿不愿意去做。

秦云颐从玲珑口里得知,皇后又在外利用舆论来压她,她这次不愿再听之任之,虽然不想费口舌去和愿意相信谣言的人解释,但是她可以以牙还牙,也让皇后娘娘尝尝她这惯常使的招式的滋味。

秦云颐让人去传,陛下年前之所以奇怪的病倒,都是被皇后气的,之所以为什么气的这么厉害,想想那前后发生的事情就是,先是宫内监守自盗,皇后的奶妈偷盗,却是宋妃寻死,还有七皇子虽然健康出生,但生母却没了。

当初陛下病倒,皇后却罕见的闭宫不出,就让人怀疑,如今这现成的故事送到嘴边,稍动些脑筋都能把故事补全,从七王府时起,王妃就是贤良淑德的名声,陛下有宠妾灭妻,贵妃有恃宠而骄,只有她是清清白白,隐忍克制。

这世人听惯了贵妃的八卦,猛地一来皇后的闲话,说的比旁的还要起劲,末了还要加一句,我早就觉得皇后这人忒假了些,一个人怎么会好到那样没脾气,身边人都是欺辱她好欺负,那怎么从来只听传别人的闲话,不曾听别人传她的。

皇后这时还未所知。

韩海利将养了十天,才又得了差事可以出宫,去老地方放松的时候,被夏伯侯堵了个正着,“韩公公,可是许久不见了。”他眼睛眯起,略带怀疑,这韩海利可是突然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被陛下发现了,这公公的嘴不知道严不严实,要是暴露出他们做的事,怕是不巧了。

“侯爷快别提了。”韩海利一脸灰败的说,“咱家是倒了大霉,如今是夹着尾巴做人,你看我到了这,也只敢找人来摸摸,旁的再不敢做了。”

“公公这是怎么了?”夏伯侯问,“你可是总领太监的徒弟,只要你那师傅不管你,这后宫也没人管的着你。”

“我师傅也跟着吃了瓜落。”韩海利说,“都怪那太贵人胆大包天,竟然敢谋害陛下,天清宫上下都遭了殃,只是陛下为了不引人耳目,都偷偷的办了。”

“太贵人?”夏伯侯皱眉。“她不是谋害太后,被发落到皇陵去了吗?”

“只是得罪一个太后,如何能发落到皇陵去?”韩海利说,“你道她是怎么突然改口,供认不讳谋害太后的事,就是因为她害陛下的事被发现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韩海利报信

“你被严刑拷问,就没说出去些别的?”夏伯侯先按下对这个消息的震惊,他怀疑的看着韩海利。

”侯爷觉着,我要是说出去别的,还能站在这吗?“韩海利说,"我师傅是总领太监,那又怎么样,在陛下眼里,都是奴才,难道我私下做的这些事被陛下知道了,陛下还能容下我?”

"韩公公幸苦了。“夏伯侯转换了语气说,“其实我们也都是关心陛下,只是陛下身为九五至尊,孤傲惯了,所以对别人的关心很敏感,还以为别人要害他。”

韩海利心里已经把他当死人了,他现在要做的刺激他们,直到他们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陛下之前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夏伯侯问,“太子一事,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立谁为太子?难道侯爷真的看不明白?”韩海利问。

“自八皇子出生后这一系列举动,还不足以让侯爷做出决定吗?”

夏伯侯脸色变得难看,“我就知道,陛下是想立那个小兔崽子。“

“陛下故意在二皇子和七皇子犹豫,都是为了给八皇子铺路。”韩海利说,“侯爷可要早做打算。”

“陛下要是打量我们会心甘情愿拱立八皇子做太子,就想错了。”夏伯侯阴霾的说。

夏伯侯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哥哥家广平侯府,到了书房却没见着人,小厮说侯爷刚被夫人叫了去,“速速去叫侯爷过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广平侯夫人也是有要事要和侯爷相商,“此事若不是我瞧着她们脸色有变,使丫头去问,是万万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传言。”她说的是现在大家都在传,陛下当初会病倒就是被皇后气的。

“此事说小不大,但是那些个往日里交好的夫人,听到此传言,却一个都没有来给我说,显然她们都是当真了。”夫人说,“娘娘名声一向很好,这个谣言一出,对娘娘是很大的危害。”

“那就让人去说,是贵妃害的陛下发病,如今又倒打一耙说是皇后害的。”广平侯说,“反正贵妃跋扈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你这样说,是贵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故意要坏皇后的名声。”

“我这样去说倒是容易,也要她们信啊。”夫人没好气的说。

广平侯听着话音不对,"她们怎么不信?“

“你想,当初陛下才生病的时候,咱们皇后可是在地泰宫里闭宫不出,贵妃挺着肚子都天天在天清宫伺候。"夫人说,“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相信。”

“也是赶上寸劲,七皇子那个时候出生,偏偏那小美人就死了,外人都说是娘娘去母留子,气着了陛下。”

“又有宋妃家一个旁支出来乱说,说宋妃被皇后折磨的生不如死,在宫里都活不下去。我就不相信,没有宋妃她娘的点头,那人敢出来乱说。”夫人说,“陛下眼下又把五皇子放到宋妃名下教养,外人都说着是陛下在弥补宋妃呢。”

“那皇后也有七皇子,也是陛下的弥补。”广平侯说。

“陛下对七皇子,还没有对八皇子一半的热乎。”夫人说,“在后宫中陛下只对四皇子是这样的,冷清清的。”

“陛下为什么对四皇子冷淡,侯爷不清楚吗?”

广平侯拧着眉,这时丫头小心翼翼的隔门喊道,"夫人,夏伯侯来了,在书房等侯爷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夫人扬声道知道了。

”这事先放着,你明日进宫去见娘娘,问娘娘知道此事吗?“广平侯又问,“你觉得这话是谁传出来的?”

“宋妃没这个胆子。”广平侯说,”她也顶多跟在后面浑水摸鱼。“

"还能是谁?”夫人说,“难道侯爷以为,贵妃从前不反击,就一直不反击吗?”

“侯爷等着吧,贵妃的反击还在后头呢。”夫人说,“这有孩子和没孩子可是两样,从前她不争可以,现在是不争都不行。”

广平侯忧心忡忡的去了书房,夏伯侯站起来迎他,“大哥让我好等,我这里有十万火急的事。”

“什么事?”广平侯说,"你都这般大了,还学不会沉稳些。“

“大哥,你知道我今天见着谁了?”夏伯侯说,“韩海利又去那地方了,我一听到信,急忙就赶过去,堵个正着。”

“他出来了?”广平侯问。“他说了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起来吗?”

韩海利一开始被抓,他们还不知道,但是半个月后,就是个木头也猜出不对了,但是找人问又问不出来什么,只知道是被贞缉司请走了。

担心韩海利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广平侯也做了好几套面圣的话术,但是没有,陛下没有召见他们。

“陛下不是单纯的病倒,是被人下毒了。”夏伯侯小声的说,“所以天清宫的人都被贞缉司的拉过去调查。”

"谁下的毒?”广平侯问,他很快就想到最近宫里的变动,太贵人?“

夏伯侯点头。

“可是陛下是病好了以后才把那两人放了出来。”广平侯说,“关在自己儿子府上,算什么圈禁?”

“陛下的心思着实有些难以琢磨。”要说是被太贵人下毒,那陛下怎么还对太贵人的孩子这么优容。

”你确定他没有招出我们来?“广平侯问。

”要真说出来,他还能出来?“夏伯侯说,”我看他还能出宫办事,应该是没事。“

“太贵人当年深得先帝宠爱,无论是朝堂后宫都是翻云覆雨,说一不二,如果说真是她下的毒,也不是不可能。"广平侯说,“韩海利可还说了其他有用的事吗?”

“说了。”夏伯侯思及还有些恨恨,“他说陛下根本不想从二皇子和七皇子之间决出太子,陛下真心想立只有八皇子。”

“我们江家有什么对不住的陛下的,陛下要这么对我们,我们和贵妃这么些年来明争暗斗,若真让她的儿子成了太子,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广平侯静默了许久,再说话时嗓音都有些嘶哑,“此前你我虽有如此猜想,但是陛下行动仿佛,总不能判断真切,如今算是知道了,以后咱们也好想法子应对。”

“当年先帝尚不能随心立三王为太子,陛下心性远不如先帝狠绝,自然也是不能如意的。”

“八皇子想当太子,也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夏伯侯传来的消息倒是让广平侯想到解皇后传言的法子,他让人去传,什么人能气到这么多天都卧床不起,陛下那会根本不是被人气着,也不是生病,是被人下了毒。

对陛下身体的担忧盖过了其他的八卦,人人都在揣测,陛下中毒,是谁下的手。说谁的都有,甚至还有人猜贵妃的,仗着肚子里有货,想要毒害陛下,然后把陛下变成傀儡,拱自己的孩子上位。

“外头谣言纷纷,陛下当真不管?”秦云颐用银勺子舀着香灰,一边问斜卧在一旁逗弄八皇子的齐枞汶,“越说越离谱。”

“都是假的,何必介意。”齐枞汶倒是笑着,“那贤妃和皇后不也被说,想要毒害朕,拱立自己的儿子上位,她们还有朝臣支持,岂不是都比你来的可信,她们都不曾来跟朕惶急认错,你倒是先生气了。”

“我就生气。”秦云颐说,“怎么能说我要害陛下呢?”

“这世上,陛下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会为了任何人去伤害陛下。”秦云颐说的认真。

齐枞汶拍拍身边的榻,让她坐过来,他手环着她的肩,让她靠向自己,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是心爱的儿子咿咿呀呀,齐枞汶喟叹一声,“朕此生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分说贤妃

广平侯夫人奉召入宫,见了皇后,皇后显摆的告诉她,七皇子又长个了,“荣华宫那个又请太医了,瞒着有什么用,一个早产儿,先天不足,早夭的命。”

皇后自己生过一个女儿,却在七皇子身上才找回母亲的欣喜,广平侯夫人觉得有些不对,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说,她把宫外的传言一说,问娘娘该如何应对。

皇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只问查出是谁干的?

“这种事众说纷纭,哪里那么快能找到起头的,这么私密的事,肯定是宫里传出来的。”夫人说,“娘娘有怀疑的人吗?”

“不是贵妃就是贤妃,现在也就是我们三个人在相争,其他人不足惧,也犯不着来和本宫做对。”皇后说。“你就往她们两人身上查,等查到证据,本宫就呈到陛下面前去,看他以为干净清白的爱妃是如何以下犯上的。”

“这事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好侯爷得了一个消息,说是陛下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毒了。”夫人说,“把这消息抛了出去,现在已经没人说娘娘的闲话。”

“什么?陛下被人下毒了?”皇后大惊失色的站起来说。

夫人也跟着站起,也是一脸惊讶,“娘娘竟然不知道吗?”

皇后摇头,“本宫不知,今日若不是嫂嫂说,本宫确信宫里无人知道此事。”

“那荣华宫也不知道吗?”

皇后笃定的话堵住了喉咙,陛下才发病时,贵妃寸步不离的照顾,如果陛下中毒,她会不知道吗?甚至那治病的大夫都是贵妃叫进宫的。

皇后向后失力坐下,从胸口滋生一股无力恼恨的复杂情绪,陛下又是如此,遇上事从来不曾将她视为妻子,她是皇后,却不是能和陛下同心同德的妻子,哈哈,她悲哀过后竟然是想笑。

为什么?她还记得初嫁时,陛下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相敬如宾,到底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夫人见皇后愣在原地,就提醒她,“这事陛下不让说,外面人不知道也是正常,那又是另外一件事。”

“娘娘,这个传言是个讯号,说明无论是贵妃还是贤妃,她们都不会再兵来将挡,而是主动出击,娘娘要早做打算。”

皇后点头,“本宫如今还是皇后,倒要看她们敢对本宫做什么。”

广平侯夫人出宫时问了地泰宫的宫女,丽嘉公主最近如何让?宫女一脸迷茫,公主另居别宫,应该过的挺好的。

夫人内心惊叹,皇后娘娘竟然对公主毫无关心。小时候便算了,现在公主已经记事了,娘娘还是如此,这母女情分还剩多少。

皇后思考了两日,把贤妃约到上林苑,皇后看着花园姹紫嫣红开的热闹,不由感慨,“如此好春光,却无人欣赏,真是可惜。”

“娘娘如今不就在欣赏吗?”贤妃说,她摸不准皇后突然找她来干什么,总不能单纯赏花,总之水来土掩吧。

“原先在王府的时候,咱们还是赏花的。”皇后说,“只是荣华宫的紫藤越开越盛,就无人再来赏花了。”

贤妃低头喝茶,不接这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本宫近来常想起过去的事。”皇后说,“本宫还记得你当年刚进府的时候,脆生生的,当是贵妃还没入府,陛下最喜欢的就是你,常常宿在你那,后院其他女人都羡慕你,酸你,还是本宫给你解的围。”

“娘娘风华正茂,离老还远着呢。”贤妃捡了最容易回答的回了。

“本宫当年也是想要当个贤妻的,不知怎的,就变成现在这样。”皇后惆怅说,“你心里也觉得本宫不堪吧。”

“妾身不敢。”贤妃说。

“当年你受宠的时候,本宫尚能替你解围,贵妃受宠,本宫却是一天比一天煎熬。”皇后说,“本宫不甘心。”

“难道你甘心吗”皇后反问,“你我都是名门闺秀,父兄显赫,秦云颐算什么?她只是个罪臣之女,就算陛下当初直接把她从家里接到府上,先帝的旨意写的清楚明白,她是要发落教坊司的,这样一个贱妇,如何能跟我们平起平坐,甚至,她还有可能压我们一头。”

贤妃不说话。

“本宫不信你是真的不在意。”皇后说。“当初在王府里你可是丝毫不怯她,为何现在却如此的软弱。”

“我不知道娘娘今日找我来要说些什么?”贤妃说,“贵妃当年舍生跳马救柔嘉一命,在当时,我就发下心誓,此生不会与贵妃为敌。”

“无论娘娘想说什么,都找错人了。”

“柔嘉是你的女儿,二皇子就不是你的儿子了吗?”皇后问,“你为了柔嘉不愿意与贵妃为敌,连为了二皇子争一争都不想吗?”

贤妃停顿一下,“立嗣乃国事,不是我争一争就能得到的事,一切听凭陛下决定。”

“陛下。”皇后冷哧一声,“陛下的心已经偏到荣华宫去了,所有皇子加起来都比不上荣华宫一个奶娃娃。”

皇后和贤妃的谈话并没有结果。

之后皇后又和贵妃小争执了几次,皇后冷眉冷眼阴阳怪气,贵妃则笑眯眯的说话戳痛点,常常让皇后瞬间变脸,几乎端不住仪态。

离开地泰宫,吕妃和姚妃说,“现在才算是见到神仙打架了。我就说呢,贵妃从前不跟后宫的人相争,不是别的原因,是看不上呢。”

“总之她们吵她们的,咱们不掺合。”姚妃说。

“当然不掺合。”吕妃说,“只是不知道最后是谁当了太子?”

“谁当太子,都影响不了我们的生活,反而是掺合进去,要害人害己的。”姚妃说。

“我没那个胆子。”吕妃说,“我现在就是忧心怎么瞒住陛下,三皇子喜欢玩木头的事。”

“这不是什么大事。”姚妃说。

“宋妃的脸色看着看着好转了,我听三皇子说,宋妃对五皇子极为细致,私底下也不勉强五皇子叫母妃,我看五皇子改口叫娘的日子也快了。”

“陛下已经决定,五皇子早日接受对他自己也好。”姚妃说,“佳妃原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走了歪道,确实也不能再教孩子,万一孩子走了性,在兄弟间反而是祸事。”

“现在二皇子居长,懂事明理,其余皇子都各有各的可爱,若是一直这样相处着长大,以后兄友弟恭,也是一段佳话。”

“现在的是都好。只是最小的这两个,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品性?”吕妃感叹说。

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才是五月就热气蒸腾的让人难受,陛下让人准备六月去行宫避暑一事,对此,秦云颐有担忧,“陛下的身体还是不宜奔波,多让人上些冰块就是,何必跑到行宫去,行宫到底比不上宫里周全。”

“哪怕今年不热,日日雨期,朕都要去行宫避暑,你知道是为何?”齐枞汶笑道。

“陛下已经上朝了,文武百官也见着陛下,为何还不放心?”秦云颐疑惑。

“先前只是知道病愈,见到人好好站着自然就放心了,但是现在不是外面都传朕是被人下了毒,这毒说出去多吓人啊,只看站着可满足不了,非要多做些才能证明朕好得很。”

“何况传言流入市井,百姓可见不到朕,可不就是人云亦云了,朕往行宫走一趟,算是最快最好的办法。”齐枞汶说,“放心,你跟朕同去,还担心朕得不到好的照顾吗?”

妙安私底下和娘娘说,“娘娘真的要带八皇子去行宫?行宫树多水多,天气凉爽,大人待着舒服,八皇子可不能受风。”

“无妨,带他去。”秦云颐说,“这热着也不舒服,再说,我必要跟着陛下去的,留他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又是一年行宫

陛下要去行宫避暑,后宫娘娘凭自己意愿都可以前往。皇后依旧决定留在宫中,七皇子自然也不能去。倩嫔收到皇后的指示,愿与四皇子一同留在宫中,但是陛下却下了旨意,倩嫔不方便可以留在宫中,但四皇子却要跟随着一同去行宫伴驾,他还要考教功课。

两年不成去行宫,如今行宫的形式大有变化,最大的变化当属工部侍郎周信,被陛下赏赐一座离行宫最近的宅子不说,周信的夫人女眷也是行宫内的常客。

贵妃要同舅家亲近,周家自然水涨船高,炙手可热。

秦云颐喊舅母带着女眷进宫,时常也会叫些别的贵眷,听曲看戏,赏花品鉴,连诗作对,日日都有新花样,也就不会无聊,也不会太过拘谨。

陛下则带着皇子们和近臣骑马射箭,力破身体不好的谣言,柔嘉和丽嘉身穿男装也在其中,齐枞汶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怅然,这么好的女儿,不知道归了谁家?皇子出游,伴读自然也要来的,站在一边,半个京城的名门之后都在这里,齐枞汶瞧着瞧着就不顺眼起来,总觉得他们的眼光都在偷瞄公主,让人把他们隔开,马场里除了血亲,都是三十岁往上走的大臣。

孰不知这些大臣也在偷偷观察公主们,大公主自然无一不好,但是现在太子之位不明,不想成为二皇子政治资本的人家就会远着些。二公主在外名声不好,身体瘦弱,脾气古怪,身为嫡公主听说和地泰宫关系也不好,京中已有共识,日后谁家被点为二驸马,谁就倒霉。

但是如今一看,二公主虽生的娇小些,也不见其他不足。

柔嘉已经是大姑娘,被这样的眼神一看,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第二次就托词不去了,贤妃摸着她的头,“不想去就不去。”

“母妃,我一定要嫁人吗?”柔嘉依偎着贤妃说,“我不想离开母妃和弟弟。”

“傻孩子,嫁人也不是离开母妃和弟弟。”贤妃说,“等你出嫁,等你弟弟开府,你们姐弟两在外见面还方便,母妃啊就在宫里盼着你们。”

柔嘉已经十六岁了,按说这个时候也可以准备了,但是陛下不说,她也不问,多留得一会是一会。

秦云颐举办荷花宴,荷塘让人用青纱曼围着,亭内置冰山解暑,荷塘间让人搭了浮桥,衣衫单薄走在此处,再配以冰山丝丝的白雾,当真如瑶池仙境一般。

贤妃坐在贵妃下首,“还是娘娘有雅思。”

“总不能把人叫进来干坐着,这可不是待客之道。”秦云颐笑说,“我是憋的很了,就想听听热闹的人声。”

周信夫人仅坐在魏国公夫人后面,她对面坐的就是善王妃,善王妃眼馋小女孩很久了,看见周信夫人带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就喜欢的不得了,叫来身边站着,给她喂果子。

年岁虽小,礼仪可不差,难得是不怯场,见着贵人也不会胆小,吓得不知做何反应。贤妃在上头也发现了,就招手让她上前去。

周芙儿走上前行礼,“问贤妃娘娘安。”

“你认识本宫?”贤妃颇觉惊讶道。随大流请安容易,这么面对面的,可是很难分清,毕竟年纪小,又不常见面。

“祖母说过的。”周芙儿仰着头说说,“坐在娘娘左手侧,爱穿天碧色的是贤妃娘娘,喜戴珍珠的是姚妃娘娘,爱穿坩红的是吕妃娘娘。”

“那如果这三个人都不曾坐在娘娘左侧,你又当如何区分?”贤妃问她。

“宋妃娘娘和夫人长得很像,我见过夫人,能认出。”

“其他。”周芙儿有些难为情,“等我再多入宫几次,定能细分清楚。”

“贤妃娘娘不要为难她了。”善王妃说,“我当年入宫,为了记住各位娘娘可是苦背了三个晚上,芙儿已经很厉害了。”

“本宫不是为难她,本宫是瞧她机灵,逗她玩的。”贤妃说,她又问了周芙儿家中父兄情况,问她在家做些什么。

三岁开蒙,如今开始练字,每日都要写上十篇大字,“旁的母亲倒是不管,我喜欢看花匠种花,祖母说日后给我留个小花园玩。”

“这个爱好倒是随了娘娘。”贤妃笑说。

秦云颐笑,“她是家学渊源,她母亲种的茶花可是远近闻名,本宫不如也。”

贤妃问周芙儿她想种什么花,周芙儿回道,“想种芙蓉,娘说我的名字是一种花,我想要种我名字的花。”

“真乖。”贤妃拉着芙儿的手对周信夫人笑说,“夫人家这个姑娘本宫实在喜欢,夫人就允了我吧。”

允了?什么允了?周信夫人还不解,善王妃先叫嚷起来,“娘娘养了一个处处都合心的女儿,为何还和我来抢女儿?”她有些委屈,她本想私下里去和周家说,想收周芙儿做干女儿的。”

“你要收她做干女儿,和我并不相冲。”贤妃说,“本宫如今求夫人允了,还要等十年后才能应验呢。”她说着把自己腕上一对镶玉裹金镯褪下来套在周芙儿手上。

小孩腕子过细,带不住,只能双手捧着,“娘娘,你的赏赐太贵重,我不能收,还请娘娘收回。”不用人教,周芙儿先说了这样的话。

“好孩子,就是一对儿玩意,你要真想还给本宫,等你长大了再来还给本宫。”

话说到此,还有谁不明白她的意思,在座的人面色各异,周信夫人求助的看向贵妃,秦云颐思索后说,“陛下都有主意,倒是不必这么早做决定。”

“皇子十六岁大婚开府,倒是不能耽搁。”秦云颐提醒道,这丫头可比你儿子小了四岁,这可不相配。

“若为佳妇故,便是等上几年也值得。”贤妃说。

这本就是一场宫宴,来者众多,贤妃说的落落大方,贵妃也不曾叫人守口如瓶,贤妃为二皇子求娶周家女一事,很快就人尽皆知。

贤妃怎么想的?

人人都在琢磨这个问题,秦云颐则直接向齐枞汶提问了,“贤妃我从来不曾疑她,怎么也不至于为了剖白证明,就把二皇子给搭进去了。”

“周芙儿朕见过,是个伶俐孩子,你怎么不知道贤妃是真心喜欢呢?”齐枞汶笑说,“皇子年岁都差不多,娶妻也都凑在一块,不先下手,可捞不着好的。”

“芙儿是好,但是中间差着年岁呢。”秦云颐说,“皇子十六大婚,本就比寻常人早,到时周芙儿才十二岁,周家也是爱若珍宝的闺女,如何能应允。”

“可以先不圆房嘛。”齐枞汶说。

“陛下也知道皇子们岁数差不离,哦,别人成亲很快就有喜讯,二皇子这边还要守身如玉,这对他们夫妻感情没?”秦云颐说,“二皇子再不挑,选个贤妃母族的姑娘也比芙儿好,贤妃到底图什么?”

“你不要劳神,左右还有好几年,又没落明旨,任何变化都是有可能的。”齐枞汶劝她。

“原是因为我喜欢她,才让舅母常带着进宫来游玩,这突然来这么一出,若是影响她日后的姻缘,真是难辞其咎。”

“不要想那么多,那些事都还没发生呢。”

齐枞汶虽然宽慰着秦云颐,过后还是去了一趟贤妃宫里,想问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陛下想让二皇子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我们不敢争,也不想争。

“只求陛下慈父心怀,不要让他陷入摇摆之地。”

“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成为父亲的棋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众子见弟

“臣妾无意干涉陛下立储的决定,但是二皇子如今身在其中,臣妾怎么能不多想。”贤妃说,“二皇子是陛下的儿子,其余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他们并没有不同,二皇子痴长几岁,也没有过人之处。”

“你无需把二皇子说的如此不堪。"齐枞汶说,“二皇子性情仁厚,博闻强识,他有他的长处。”

可是再有长处,陛下也不会立他不是吗?贤妃看着陛下的脸想,"臣妾不想与地泰宫为敌,太子一事未决,臣妾和地泰宫相持之势就不会不会减少。”

“陛下是那样的疼爱自己的儿子,臣妾只期盼着陛下的这份疼爱能让他们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不要起什么波澜。”

齐枞汶看着她,聪明人不用把话说得明白,贤妃的意思他明白,二皇子也是他的二子,千万莫要看他陷入那无望的争斗之中。

"朕为君父,自会替他们都安置妥当的。“齐枞汶许久才说了这么一句。

回到贵妃居住的紫微轩,见她伏在贵妃榻上逗弄小儿,两人都乐不可支的样子,心中那一点迟疑又都消散不见。

他并不是要害二皇子或是其他皇子,嘱意八皇子为嗣,也不是让他与各位兄长为敌,他最幼,不见得资质就比兄长们差,只要悉心调教,让他可堪重任,他因私爱上位的话就不会有人说了。

第二天齐枞汶把皇子都叫到自己的跟前来,一个个望过去,二皇子最长,虚岁十,小身板挺直,头顶金冠,三皇子七岁,身高和二皇子不相上下,脸蛋肉乎乎的,看着就可喜,齐枞汶不由摸了一把他的脸蛋肉。

四皇子六岁,身形是所有皇子里最畏缩的,便是五皇子,六皇子都要比他抬头挺胸,皇子气派十足,齐枞汶略微有些叹息,当初翠婕妤生子难产,他想着倩婕妤是亲姨母总能尽心照顾,没想到倩婕妤把四皇子教的如此畏缩,丝毫没有天家气度。

齐枞汶问他今日可学些什么,四皇子结结巴巴的回复完,额间冒了一层细汗,齐枞汶又想叹气了,”怎么这么怕父皇?“

四皇子摇头,急得要哭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五皇子直面前方,自佳妃出事后,他仿佛一夜长大,如今沉稳的不像他这个岁数的孩子,六皇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偏头看四皇子。

他才三岁,矮墩墩一个冬瓜站在那,齐枞汶弯腰抱起他,”你看什么呢?“

”看四哥哥。“六皇子奶声奶气的说。

"看四哥哥干什么?”

“四哥哥要哭了。”

“你看错了,四哥哥他不是要哭,他只是见着父皇太激动了。”齐枞汶说,"喜欢看人笑话可不是个好习惯,你看你五哥哥站的多直,他就不看。”

六皇子软软道一声知道了,其中认真意味却是没多少。

齐枞汶也至于去和一个三岁小儿认真,“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见见你们的弟弟。”

齐枞汶带他们进到屏风后面,八皇子正躺在榻上玩着自己的胖脚丫,见人进来,就扭头来看,乌溜溜的大眼珠望着他们。

众皇子扭头去看齐枞汶,不知道父皇是何意,“走近去瞧瞧,这是你们八弟弟。

从四皇子往上其实已经模糊知道这个弟弟和其他人不同,再上前去就有些放不开,五皇子现在什么兴趣都没有,只有六皇子捧场的凑到塌前,”好小的宝宝。“

”你以前也是这么小的宝宝长大的。“齐枞汶笑说。

”真的吗?“六皇子问,他好奇的伸手去摸,二皇子正要制止,却见八皇子一把抓住了六皇子的手指,咯咯笑了起来。

”他抓住我了。“六皇子惊奇的喊道。

“他想跟你玩呢。”齐枞汶说

六皇子干脆的就脱了小靴三步两步的爬上了塌,和八皇子玩了起来,叽里咕噜的,好像真能对上话似的。

二皇子有些担忧的对齐枞汶说,"六弟弟还是个小孩,怕他不知轻重,伤了八皇子。“

”无妨。“齐枞汶说,"兄弟之间,嬉戏打闹,就是伤着也无妨。”

“这个弟弟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齐枞汶道,“你们都是在母亲肚里活了十个月才出来,弟弟待了七个月就出来了,其中凶险,要等你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才会明白其中滋味。”

五皇子肩膀抖动了一下。

“他生出来才这么一点。”齐枞汶比个大小,他又依次比了他们出生时的大小。"你们八弟弟现在能长的这般模样,可实属不易啊。“

“可真是个弟弟啊。”三皇子感叹道。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马来,“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今天看见八弟弟,就当是给见面礼了。”

齐枞汶看着他笑,"你还知道见面礼?“

“四弟五弟六弟到母妃宫里,母妃总会备上一二礼物,礼多人不怪嘛。”三皇子说,吕妃素来小心谨慎,和姚妃交好,一应事宜都依仗姚妃拿主意,孩子也让她养的憨直。

齐枞汶大笑,他拿起木马来看,孩童巴掌大小的木马,在他手里就显得小了,虽然样子粗糙了些,但是马的神态都刻出来了,仔细摸过,上下都打磨干净,没有一丝倒刺,”这是谁给你寻摸的小玩意?“齐枞汶只当是他的伴读给他从宫外带进来的小玩意。

"是我自己做的。"三皇子心直口快的说了,说完才觉得不对,立马捂住了嘴,母妃交代过,他喜爱玩木头这事千万不能让父皇知道,不然就玩不成了。

齐枞汶抬眉看他。

三皇子急了,”不是我做的,我说错了。“

他挨近了二皇子,想要求助的意思很明显,二皇子只能硬着头皮说,“是三弟弟的伴读给他从宫外带进来的。”

齐枞汶看了他一会,又看向三皇子,”你上前来,再告诉父皇,这个是谁做的?“

三皇子垂头丧气的上前去,抵挡不住齐枞汶询问的目光,只能怂着眉回道,”是,是我做的,不过我没有不务正业,我都是完成老师的作业才玩的。“

”喜好玩木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小时候还不喜欢玩泥巴木头的。“齐枞汶说,他拉过三皇子一双手仔细瞧看,上面有不少凿刀留下的伤痕,”痛不痛啊?“

”当时痛,现在不痛。“三皇子说,他观察着父皇的脸色,”那我以后还能玩木头吗?”

“你自己想玩就玩,但是不能耽误课业。”齐枞汶说,他又拿起木马。“这木马刻的这么好,给弟弟玩可惜了,你真舍得?”

“舍得。”三皇子得到还能继续玩木头的肯定,心情立马就好起来,仰头说,“等我以后刻更好的,送给父皇。”

“那父皇就等着你了。"

齐枞汶又对皇子们说,"你们维护兄弟的用意是好的,但是什么事都不要瞒着父皇,无论是天大的事,只要当面跟父皇讲,都能过去,但若是对父皇撒谎,让父皇查了出来,父皇会很失望,你们记住了吗?”

众皇子齐声道知道了。

因为三皇子开了头,其余皇子也从身上解下了东西给八弟弟当见面礼,二皇子解下了一个玉佩,四皇子摸遍身上,记得奶娘说他的腰带价值不菲,让他仔细些,他就要把腰带取下送给八弟弟,齐枞汶见状哭笑不得,最后只在腰带上扣下一粒金珠,让人用线穿了替八皇子好好保存,他亲自给四皇子又系上腰带,“衣为人表,不好当着人就宽衣解带,再纵情也不可如此。”

四皇子点头。

五皇子解下一个香包送于五皇子,这个香包是佳妃给他做的,他身边佳妃留的东西不多,每一件他都万分珍视,他不想相信,母妃会去害别人,但是,但是。

他把香包送给八皇子就是想,让母妃护佑着八皇子,让他无病无灾的长大,这样也许就能抵消,母妃差点让他不曾降世的弥补。

六皇子如今的东西还是身边人照看着,不能像哥哥们一样自己做主,他看着八皇子身上穿着的大红肚兜,想到自己也穿着肚兜,把衣襟扯得乱七八糟,然后把自己身上穿得肚兜给扯出来了,小孩皮肤嫩,他又不惜劲,勒出了条条红痕,“我把我的肚兜送给八弟弟。”

齐枞汶给四皇子系腰带去了,一时没看住,这个小的也当众宽衣,比四皇子还狂放,“你们怎么不拉住他?”齐枞汶无奈说,又要给六皇子来整理衣物。

“儿臣一靠近,六弟就作势要哭,儿臣不敢使劲。”二皇子面有赫色。

“你个小调皮。"齐枞汶说,八皇子瞧着有趣,手舞足蹈的乐起来,齐枞汶脸上挂着笑,“今日你们都给了八弟弟见面礼,等他长大了,你们再问他去要回礼。”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各找各妈

皇子从父皇那出来,按理是要一起回皇子居所,如今只有六皇子还住在母妃宫里,其余人都搬出了母妃宫里,自己居住,便是来了行宫,也是分开住的。

但是没有人说要一起走,就这么在殿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二皇子说,"时间差不多要晚膳了,不如各自去给母妃请晚安,再回凌霄殿。”

“二哥说的极是,就听二哥的。"三皇子说,吕妃和姚妃年年来行宫都是住在一起,他自然要同和六皇子一起走,六皇子离了父皇的眼,就娇气了,不肯自己走,耍赖要三皇子抱着走,三皇子还正就应了他,不要太监帮手,自己抱着六弟弟的腰,连抱带拖的回去了。

四皇子的养母倩嫔没来,他没了去处,就去看五皇子,“五弟要去宋妃母宫里去吗?”

五皇子迟疑了一下,“我去问个晚安。”

四皇子踢踢脚,“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凌霄殿等你一同吃晚膳。”其实皇子之间感情真的还不错。

五皇子点头,他去了宋妃那,宋妃身体弱,没有挑草木阴盛临水的地方,而是选了一个四四方方让太阳晒着小院,见五皇子来了,才把冰盆摆出来。

“妃母身体不好,还是把冰盆撤下去吧。"五皇子说。

“你一路走过来,出了不少汗,把汗擦擦,然后坐到冰盆边上去,好歹凉爽些。”宋妃说,“给你冰了瓜果和乳酪,一样用一些,晚膳你在哪里用?”

“四哥跟我说了,在凌霄殿等我用膳。”五皇子回道。

”如此甚好。“宋妃说,"倩嫔没有来行宫,他一个人有些孤单,你陪着他,好让他不那么孤单。“宋妃知晓,五皇子并不愿意在她这常待,但是她如今是五皇子的养母,五皇子不来,会被人诟病,若是她主动说了,五皇子就自在些。

五皇子应是。

又枯坐了一会,宋妃又些奇怪的看向他,从前他来请安,都说说两句就走,凳子都不曾坐热,今日坐着吃了许多东西,明明也不说话,但也不说走。

宋妃使个眼色让人都下去,她问五皇子,"可是有话想和我说。”

五皇子还未开口只觉喉干,他干吞了几下,才说,“今日,父皇把我们叫去,看八弟弟了,父皇说八弟弟生下来很小,差点就活不了了。”

宋妃瞬间明白他想说的意思,她本想说让他不要去听信别人说的话,但是五皇子又说,"八弟弟真是因为我母妃才会差点活不成了吗?“

宋妃看他,"谁跟你说的这些?”

“谁说的重要吗?”五皇子说,“满宫里都是这么说的,父皇给母妃的罪名也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他有些低落,他的母妃是做了错事,可是那是他的母妃呀。

“这是大人间的事,和你无关。”宋妃说,“你看,你父皇也不曾迁怒你,因为他知道,你母亲做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能和我无关呢?“五皇子抽泣说,"我还记得幼时,母妃常带我去荣华宫,母妃明明和贵妃交好,为何会害贵妃?”

“母妃是不是为了我?”

“不是。”宋妃斩钉截铁的说,“不管是谁和你这么说,都是不安好心,你不要信他。”

“你母妃。”宋妃脱口而出后后面的话也说的顺了,她看着眼前弱不胜衣的孩子,短短半年里,心里是如何琢磨的,才会消瘦如此,"你母妃会做下错事是被人利用,被谁利用,你不要去查,因为她之所以被利用,也和你舅舅脱了了干系,你舅舅前些日子已经出了意外,人不在了,你恨他也没有用。“

”那我就不该恨了吗?“五皇子喃喃问。

”恨是没用的东西,只会让你变得面目可憎,亲友远离,你母妃必定也不希望你如此。“宋妃说,“你母妃如今只是被关进冷宫,你在外面好好的,她还有指望,你好好听你父皇的好,等长大后出宫开府,好好办差事,再去求你父皇,还可以把你母妃接出去。"

"你母妃做错了事,在冷宫住了那么些年,责罚也够了。”

"但是若你纠结在你母亲犯错上,放任自己,不爱惜自己,那你母妃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宋妃说,"今年是你母妃受罚的第一年,我不敢做些什么,等到明年,我会寻机会,让你进去见一眼你母妃。”

“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长身子,这样你母妃见着你就不会担忧了。”宋妃说。

五皇子扑到宋妃膝前大哭,“我好想我母妃,

”为什么她要去做错事?“五皇子呜呜大哭,"她就不曾想过我吗?”

宋妃摸着他的头说,“大人的事说是说不明白的,只有你也成了大人,才能明白其中滋味。”

五皇子嚎啕大哭,把从佳妃搬到冷宫去以后积攒来的担忧害怕无助都哭了出来,他甚至没有见母妃最后一面。所有人都让他懂事,让他不要闹,让他去叫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母妃。

父皇也不曾见他。

他又做错了什么?

二皇子走到贤妃宫前又停住了,他内心有波澜就下意识来找母妃,但是他已经大了,这些事应该他自己消化掉,不该来找母妃的。

就在他傻站的当口,柔嘉出来,“你这是特意过来给母妃守门的?母妃等了好久都不见你进去,让我出来看看。”

二皇子抿唇往前走,柔嘉注意他的脸色,“怎么不开心了?刚才去干嘛了?”

二皇子没回她,她就看向二皇子身后的内侍监,内侍监低头说,是刚从陛下那出来。

“又是父皇哪句话说不对,让你胡思乱想了?”柔嘉问。

“你好烦。”二皇子道,“母妃怎么还不给你找人家嫁了出去。”

"嫁了我也是你姐姐,你还是我弟弟,我还是要过问的。“柔嘉说。

等进了殿,二皇子只说来给母亲请安,柔嘉在一旁说,”刚在门口看着脸色就不好看,才从父皇那过来,还能因为谁脸色不好?“

贤妃询问的眼神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面色一红,”没什么事,是儿子失态了。“

”你父皇责备你了?“贤妃问。

二皇子摇头,”是我不好,替三弟弟说慌了,父皇不曾责我,只是同我们说,不要骗他。“

"为着什么事说谎?”贤妃问。

“就是三弟弟说漏了嘴,他给八弟弟做的木马是自己做的。”

“这些小事?”柔嘉叹道,“弟弟,你从前也不是那么怕父皇呀,父皇像是会为这些小事生气的人吗?”

“柔嘉,你去替母妃把狸奴抱来。”贤妃说,柔嘉知道是想支开她,干脆的走了。

贤妃把儿子叫到跟前,伸手抚摸他的眉毛,一下,一下,“我儿受苦了。”

“为着摇摆不定的事,不得已把自个弄得杯弓蛇影,憔悴不堪。”

二皇子抿唇,忍住想哭的冲动,”儿子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贤妃说,"任是谁站在你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比你做的更好了。“

”父皇今日叫我们去看八弟弟。“二皇子说,”父皇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皇位,是你父皇的东西,他想给谁就给谁,他要是给你,你就接着,他要是不给你,你也不怨。“贤妃说,”母妃还愿意你是个王爷,尊贵清闲。“

”父皇,父皇病中时,曾把我叫去。我当时以为,以为父皇是嘱意我的。“二皇子低头说。

贤妃叹气,”母妃不曾和你说过前朝的事,你父皇的兄弟们为了争储,死伤大半,但是母妃知道,这些事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二皇子点头,他的老师,伴读,属官都或多或少和他提起过,朝臣们为了不重蹈旧辙,也一定会拥立他为太子,毕竟礼法为先。

”在你父皇眼里,兄弟相争都由先帝偏心所致,先帝一开始就不想立太子,但是朝臣们非要拥立太子不可,先帝是立太子了,但是当时的三皇子是先帝的心头肉,他有帝宠,更是忿忿不平,这个太子应该是他的,所以后来,太子被废,兄弟相争。“

”你父皇在其中受到的教训就是,他一定会立他想立的,不会按照别人的想法来立太子,让两个孩子都委屈。“

”你父皇不立你,绝不是不爱你,而是爱你。“

"八弟弟如今就这么点大,父皇怎么就认定,他会做的比我更好呢?”二皇子说,“就算不立长,不立嫡,也该立贤,父皇想的是好,但是他想的就一定能成吗?”

“有些事,你现在是想不明白的,但是等你大了你就知道。”贤妃说,“你以为这后宫都是父皇的妃子,没有区别,等你长大了会爱人了,你就会明白你父皇现在的心思。”

贵妃不只是受宠,她是得到了你父皇全部的爱。贤妃内心叹息,从来不是长,嫡,贤的事,而是一个男人想给他的女人最好的保障。

双莲殿的宫人远远就瞧见三皇子勒着六皇子往这边走,两个人都是一脸通红,忙上去接,三皇子愣是不放手,直到殿前才放下,满头大汗还对六皇子说,快整理整理衣裳,莫要在母妃面前失仪。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丽嘉

姚妃拦着六皇子说,“你又作你三哥?”

“衣服怎么动过了?”姚妃瞧着领子的系法不对,就伸手去摸。

六皇子捂着领子不让她碰。

三皇子喝了一大杯茶,不无羡慕的说,“父皇亲自给弟弟整理的衣服,弟弟且舍不得让人碰呢。”

“羡慕了?”吕妃递毛巾给他擦汗,“你像弟弟这般大的时候,你父皇也给你穿过衣服呢。”

“我不记得了。”三皇子说。

“怎么让你父皇给你整理衣服,你是不是调皮了?”姚妃问儿子,六皇子连忙摇头,“我没有。”

“我还送见面礼给八弟弟了。”六皇子嚷着说。

吕妃和姚妃交换个眼色,吕妃问三皇子,“你们今个儿去父皇那见着八皇子了?”

三皇子点头,不多时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说了,“儿子自个儿不敢说实话,还连累了二哥哥,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母妃替我想个好法子,我想向二哥赔罪。”

“二皇子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吕妃说,“母妃也会另准备了礼品送去给贤妃娘娘。”

“不过这事你得悄悄的办,动静闹得大了,倒像是二皇子气量小记仇似的,他帮你说话本是好事,兄弟情深是陛下乐见的,这么点小事无伤大雅。”

姚妃问六皇子,“你喜欢八弟弟吗?”

“喜欢。”六皇子说,“八弟弟软软的。”

“那母妃以后再带你去找八弟弟玩好不好?”姚妃问。

六皇子高兴的点头,不过小人精点头完还要滑下凳子,走到三皇子身边搂着他的胳膊说,“我最喜欢三哥哥。”

“我也最喜欢六弟弟。”三皇子弯腰抱着他说。

“行了,下去让奶娘帮着换身衣裳,吃点果子就回凌霄殿去。”吕妃说,等孩子们都出去了,她冲着姚妃说,“瞧瞧这用心和不用心的差别,之前七个皇子都没这样的待遇,还特意让陛下来引见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陛下心里还是想着他们都好,不要争个鱼死网破。”姚妃说,“我反正是不希望地泰宫如愿的,至于陛下是想立二皇子还是八皇子,我都不相干。”

“陛下若能说服朝臣倒是好说,若是说服不了,事情也难办。”吕妃说,“不过这么多年我也算看明白了,你说我们当年怎么那么害怕贵妃啊,生怕她会对付咱们,其实只要咱们不去惹她,她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还挺好伺候的。”

“谁都比皇后好伺候。”姚妃说起心中又升起恨,她当初何尝不是和宋妃一样,对皇后毕恭毕敬,马首是瞻,就期盼着在贵妃胜势下,皇后能护着她们一二,结果贵妃没做什么,皇后害死了她的儿子,宋妃这么多年也不过是落得一副要死不活的下场。

皇后有什么脸装作受害人的模样。

她这样黑心烂肠的人,活该得不到陛下的尊重和喜爱。

“只要陛下不立七皇子,地泰宫的好日子就是数得着的,咱们不急,慢慢等,总有一天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吕妃安抚着她。

齐枞汶也不是总让孩子们呆在一起,八皇子毕竟还太小,培养感情不是这样硬培的。他陪陪儿子,陪陪女儿,和朝臣们相处,过问他们的子侄,外人都道陛下是想给大公主选驸马,一时间也热闹的很。

贵妃也是一改常态,从前她可懒得开宴会应付别人,现在日日宴会不断,妃子,官眷好不热闹,等说到大公主的亲事,贤妃笑说一切听凭陛下做主,大公主其实并不觉害羞,但是时下女孩听到说亲还不撤退可是大胆之举,她只能低着头佯装害羞告退。

丽嘉好整以暇的坐在贵妃身旁,用小叉戳着蜜瓜,竖着耳朵听这些贵妇你来我往,秦云颐笑她,“你可比大公主小不了几岁,这么坐着,不怕她们把主意打到你头上?”陛下是个慈父大家都知道,那娶了陛下的宝贝女儿可是好处多多,都卯足了劲想介绍自己的子侄们,以求雀屏中选。

“我不会。”丽嘉说,“我可不像大姐姐,贤名远播,外人都传我性子古怪,等到父皇为我择婿,怕是要伤脑筋了。”

“那可说不定,也许就有喜欢你这口的呢?”秦云颐说,“世人常一知半解又人云亦云,对他们的传言,听听就算了,不用在意,那并不是真的你。”

“我知道,就像贵妃,不也曾被人传跋扈。”丽嘉说,“还是我舅舅让人传的。”

秦云颐失笑,“这都被你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

“你不要装了。”丽嘉翻个白眼说,“她们都把小孩当笨蛋,你可不一样。”

秦云颐笑的很是开心,“你如果是我女儿那就好玩了。”

丽嘉看她,“如果我是你女儿,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所以,不要对小八太好了,会把他养成笨蛋的。”

秦云颐收起笑容看她,眼神里有淡淡的心疼。

“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怪恶心的。”丽嘉耸肩说。

“贵妃和丽嘉公主倒像是一对亲母女。”这时一个女声传来,是佑安长公主,她从贤妃那个圈里出来,坐在下首处对贵妃说。

“姑祖母安。”丽嘉起身行礼。

“我不常进宫,也不常见你,恍惚间一时也想不起给没给过你见面礼。”佑安长公主说,她是先帝的妹妹,嫁给开国功勋之一的晋国公家,丈夫袭爵后不久就病故,只留下幼子,长公主呕心沥血的把儿子养大,成亲袭爵,不过三五载,又只留下幼子过世,儿媳妇自觉熬不过漫漫守寡日,在丈夫头七后自杀殉情,晋国公府一夕之间又只剩下幼主一个,长公主也知外界避讳她命硬,也就不常出来走动,如今是为着孙子大了要说亲了,才出来走动。

一时记不起也很正常。她从袖笼里拿出一个荷包给丽嘉,“拿着玩吧。”

丽嘉接过后道谢,在应许的目光里把袋子解开,里头是一套碧玉九连环,通体一丝杂质都无,可见其难得,丽嘉怕磕碎了,小心翼翼的玩。

长公主见她打开荷包里是九连环貌似也很惊讶,仿佛事先不知道荷包里装着的是什么,但是见丽嘉玩的太过小心翼翼就说,“不过是个玩意,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东西还不是说有就有,不用这么顾及。”

丽嘉虽然贵为嫡公主,但是没母亲给她建立收集小私库,她还真是一个没怎么拥有过好东西的土包子,她握着玉环说,“这东西用料讲究,做工精细,显然是费不少心思做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器物也是如此。”

“公主说的是,是姑祖母不如你。”

“姑祖母活的久了,见过的好东西多了,自然见之如常,而我年岁还小,见过的好东西有限。”丽嘉说。

“那姑祖母回去,遣人多送几件好东西给公主。”长公主被她逗笑便说,“那些东西在我那也是明珠蒙尘,不如给了公主,有人珍视它们,欣赏它们。”

“贵妃可要替我作证,可不是我故意要向姑祖母要东西的。”丽嘉说。

“你要真不想要,这时就该说不敢收,何故要拉着我来给你坐证?”秦云颐说,“我可不给你作证,免得你父皇还责怪我和你一样不懂事了。”

“姑祖母瞧我可爱,要送我东西,我若是辞了,岂不是伤了姑祖母的心,那她该难受了。”丽嘉振振有词说,“等父皇知道我收了姑祖母的礼,又会另外赏赐些礼物给姑祖母,这不就是亲戚间的人情走动吗?”

长公主被她哄的抚掌大笑,“就是公主说的这个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风云前夕

齐枞汶晚宴上用了酒,宴后不能直行,韩兴劝着不要再动,好生躺着等酒醒,齐枞汶嘴里喃喃着云儿,韩兴说,“小的这就去把贵妃娘娘请来。”

秦云颐听闻陛下喝醉了要找她,让宫女仔细着点八皇子,自己坐了步辇匆匆去了陛下的寝宫。陛下喝醉了酒,变成了小孩性子,黏着秦云颐撒娇,秦云颐怕别人见了这模样,有损陛下威严,就让人都下去,只她陪着就成。

“酒有什么好喝的?”秦云颐小声嘟嚷着,但是还是很有耐心的照顾着陛下,折腾到半夜才睡,齐枞汶神清气爽的醒来后,秦云颐目下青黑,肉眼可见的疲惫。

“你这是怎么了?”齐枞汶大惊问。

“陛下无事,我先回去补觉了。”秦云颐说。

“回去干什么,就在这睡。”齐枞汶说,“等会让人把八皇子抱来就是。”他态度坚决,秦云颐拗不过他,就在他在外和大臣共商国事时,她在龙床上呼呼大睡。

京城内,因为多数权贵都出了京,显得冷清了不少,怀平郡王府里,羽姨娘揽镜自怜,“早就听闻行宫好风景,偏我没这个福气,还不曾见过。”

往前数两年,当时王妃怀了身子,她也才到郡王府,郡王辞了没去行宫,之后一年是宫里不曾去,今年好不容易陛下又去行宫,郡王妃身子不好,肯定是不去的,正好是她能陪着郡王去行宫,好生打扮惊艳四方,多多结交夫人,为自己将来的孩子铺路。

但是因着禁苑的那些人,郡王又辞了去行宫,要留守京中。还记得她满腔热情被浇熄的愕然,不合规矩的说出,“横竖禁苑也是专人守着的,郡王也不能多做些什么,何必”

话还没说完就被郡王爷阴霾的脸色给吓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唉,这家也当不下去了。”羽姨娘不去想不愉快的事,又叹气说,当初郡王爷把家事给她管,她还想着是个美差,但是现在府上多了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她揩不到油水不说,常常还有捉襟见拙的感觉,往常听话的下人渐渐也使唤不动了。

“郡王妃身子好些了吗。”羽姨娘问,“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往后一躲,把我这个小妾往前推算怎么回事?”

“走,去郡王妃那。”

说是去,但其实并不能见到郡王妃的面,只是站在院子里把来意说了,丫头进去后又来通传,“郡王妃说了,羽姨娘自管家起就管的挺好的,郡王妃身子不济,还请羽姨娘继续管着,等到姨娘有孕,郡王妃必定上报宗正令,给羽姨娘请个侧妃当当。”

羽姨娘压下心中暗喜,面上还是为难,“妾身愚钝,管家一事实在是捉襟见拙,连累郡王也脸面无光,还请郡王妃多多怜惜郡王。”

丫头被她这话恶心的厉害,真是给三分颜色还开起染房来了,你什么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也敢开口让正妻多照顾老爷。但是姑娘说了,她说任她说,不要和她发生冲突,于是再恶心也只能忍下,说她要回去伺候郡王妃了,还请姨娘自便。

羽姨娘人都见不到,更不用说能达成心愿,回去不由心焦,真不能再管家了,这再管下去,郡王给她的那些,又都得吐出来,她可是要留给自己孩子的。

门外通传说郡王来了,羽姨娘忙站起去迎,其实郡王也有好几日不曾来后院了,怀平进来,看她面有忧色,但是并无被人折辱的痕迹就说,“你今日去王妃那了?她不曾为难你吧。”

羽姨娘忙说没有,之前她去王妃那都要带个巴掌印回来,再跟郡王佯装坚强的说,不关王妃的事,都是我不好,规矩学的不好,王妃,王妃是教我呢。

但那时是要离间郡王和王妃的感情,如今她还想着王妃出来接受烂摊子,可不能再乱说。

“妾身瞧着王妃身子好了许多,不如这管家权还是还给王妃吧,妾身拿着这个,委实良心不安。”

“你拿着。”郡王说,“你既管的好好的,她要在小院里自成一统,就由她去。”

“不行的。”羽姨娘急道,迎着郡王怀疑的眼神,硬着头皮嘤嘤道,“妾身之前不懂事,郡王说要妾身管事,妾身想着能替郡王分忧,便接了,但是如今妾身才知道,任哪里都没有小妾管家的道理,妾身管家,不是帮郡王,而是害郡王呢。”

她哭的梨花带雨,惹得郡王十二分的怜惜,搂她入怀,细声劝慰,羽姨娘扯着他的衣襟水,“郡王去看看王妃好不好?王妃只是不喜欢我,她一直等着郡王去呢。”

郡王应允。

等到了王妃小院,怀平才惊觉,竟然已经有小半年不曾来过王妃这了,是因为什么事才不来的?他想不起,但是两人结发夫妻,也是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为什么会落到这个田地。

王妃院里的人见着他来也不热切,低头行个礼就避走一边,是了,王妃出嫁时从娘家带来许多仆人后来,后来他因为王妃的下人倨傲顶撞羽姨娘,被他发卖了一二,后来王妃就把仆人遣还回家,只留下贴身照顾和一二跑腿的,把小院门一关,就托病不出了。

进到屋里,王妃正在逗弄个大胖小子,小胖子咿咿呀呀的,捉着手颤颤巍巍的就要站起来。

“留儿都这么大了?”怀平见王妃不理他,自个儿清清嗓子说。

“留儿已经七个月了。”王妃说,“下次郡王来,他应当可以下地跑了。”

怀平有些赫然,毕竟是自己的亲子,这么久不管不顾,实在说不过去,“我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连后院都不曾进来。”

“郡王是在为禁苑奔波劳碌吗?”王妃让人把孩子抱走后直接问,“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总要提醒一句,陛下让他们回府圈禁,可不尽然是好心。”

怀平沉默,他何尝不知,但是祖母留下的人在推着他走,他不得不走,他偏过头看王妃,小半年的将养,气色果然好了许多,他说,“你身体既然好了,就出来管家吧。”

王妃嘲讽似的一笑,“郡王让我管,我就管吧,只是到末了,王爷不要又来责怪我伤了你的心头肉。”

怀平皱眉,“你管家就管家,何必和羽儿过不去,她不过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就容不得她?”

“因为我是大恶人啊,恶毒正室,不收拾小妾,怎么体现出我的威风。”王妃冷笑说。

“你不要与她为难,她动不了你的王妃位。”

等郡王走后,丫头来给王妃换茶,“娘娘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哭?”王妃摇头,“我不哭了,我为他哭的已经够多了。”整个月子期间都是以泪洗面,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心可以伤,伤透了也就没有心了。

“肯定是管家出了钱财纰漏,她说才忙不迭的想要扔掉烫手山芋,明个儿就去查账,查出她贪银万两,就直接发卖。”王妃说,“若她胆子小,不曾贪墨那么多,那我就给郡王一个面子,留着她。”

“王妃要发卖羽姨娘,只怕郡王会不肯,那女人口灿莲花,颠倒黑白,怕到时候郡王还会觉得是王妃故意陷害。”丫头担心的说。

“那就大闹一场。”王妃面容坚定的说,“我在这里受着窝囊气,是给爹爹丢脸呢。”

“王妃已经想好了?”丫头说,侯爷让人带话,郡王府眼看要风雨莫测,王妃还是离开的好,但是王妃一直没有回话,如今像是做了决定。

“等我的命令,等发生冲突,你就直接去西山找我爹,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之后我爹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曾经是愿意跟郡王同生共死的,毕竟孩子都生了两个,若说没感情那是骗自己,但是现在是郡王不和她同心,那么她总要为自己的一双儿子考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吐血

郡王妃要出来管家了,管家们喜极而泣,捧着账单就往小院跑,生怕跑的慢了就拿不到钱,如今公中实在没有钱银,但是郡王府上下这么多张嘴门一开柴米油盐都是钱,郡王妃出身名门嫁妆丰厚,不会像那个小气的姨娘拿不出钱来补这个亏空。

郡王妃瞧着账单,横眉立眼,“你们打量我是傻子不成,我不管家也不过才一年,这帐上的钱就一分都没有了?你们就是天天的造钱,也不至于这么快。”

“王妃有所不知,这禁苑花钱是大头,我们也是没法子,郡王说了,要满足禁苑的一切要求。”管家说。

“你们不要以为禁苑的人出不来就由着你们说。”郡王妃冷笑说,“其余事不急,先把帐算清楚再说,来人啊,把我不管家后的帐本都给我拿来,一笔一笔的算仔细了,这钱到底是花哪去了。”

“王妃,这,你要算账,厨房还等着钱米去采办下锅呢,总不能都饿着。”管家说,“不如王妃先把这些事解了,再来慢慢算账。”

“没钱,不就的饿着。”王妃说,“你要让你们郡王吃软饭,你问过他意见了吗?”她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人就想让她拿出钱银来补亏空。

她看起来是那么容易被糊弄吗?

王妃在查账,这消息也传到羽姨娘耳中,她有些紧张,“王妃是真查还是假查?”

“王妃怎么会假查呢?”丫头说。

“我知道她是真查,就是不知道她要查到什么地步。”羽姨娘说。是要立威,杀鸡儆猴,还是要严查到底,一个都不放过。

“王妃要是知道这里头有姨娘的事,不管怎么查,都会严查姨娘的。”丫头说,王妃受了姨娘这么多委屈,能报复的时候不报复,是圣人不成?

“不好了,二管家被查出贪腐,王妃让人把二管家送到官府去了,二管家的家人也被控制住说要发卖呢,还有人去抄家。”

羽姨娘猛的站起,“你速速去找郡王,就说王妃要杀我,让他快点回来救我。”

羽姨娘的人出去没多久,王妃院子就来人请羽姨娘过去,羽姨娘说身子不适,不便前往,那人就冷哼一声,“姨娘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让我们拖着姨娘走。”

羽姨娘不甘不愿的起身往前走,“郡王会回来的,你们仔细你们的脑袋。”

“姨娘还是担心自己,能不能等到郡王回来。”

羽姨娘到了王妃小院,郡王妃端坐正中,盛夏的天气里一脸寒霜,见羽姨娘过来,怒极反笑,“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羽姨娘心惊肉跳,“妾不知王妃是何意思?”

“装。”王妃把手中的账本扔给她,“你倒是解释解释这几笔款项是进了谁的荷包。”

羽姨娘不捡账本,反而跪下,一脸哀切,“王妃明鉴,妾虽管家,但实在看不懂账本,都是管家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纵有差错,妾真的不知啊。”

“你什么?”王妃问。

羽姨娘摇头。

“一百八一盒的胭脂水粉,你一个月要用三十盒,十个月你就用三百六十盒,就是六万四千八百两银。”王妃说,“这胭脂总是你用的,你不知情?”

枉她还想也许羽姨娘胆子小呢,只要贪腐不过万,她就饶她一命,没想到人家胆子大着呢,万钱在她眼中只是小钱。

“妾也不知道这胭脂水粉竟然这么贵。”羽姨娘震惊说,“只是郡王说妾用的好,妾就一直用着,何况女为悦己者容,妾日日见着郡王,这胭脂水粉用的快些,难道也成了罪过。”

王妃冷眼看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你一天的花费是我一整个院子十天的吃穿嚼用,也是郡王特许你的?特许你如此僭越?”

羽姨娘膝行至王妃跟前,“是妾错了,妾从前穷,没见过好东西,才会一时忘形,妾再也不敢了,求王妃绕过妾这次。”

“我本想着只要你贪腐不过万,就留你一命,但是没想到,你贪腐居然有数十万,王爷信任你才让你管家,你就是这么替王爷管家的?”

羽姨娘飞速的磕头求饶,不一会就发髻歪乱,形容狼狈。

“你犯下如此过错,我是容你不得,来人啊,把人牙子叫来。”

“我是郡王的姨娘,你不能卖我。”羽姨娘惊道。

“妾通买卖,你看我能不能卖?”

“郡王爷回来了。”

羽姨娘猛的回头,“郡王——”

“妾总算还能用这清白的身子再见郡王一面,郡王信我,妾身是无辜的。”说罢竟然往墙上撞去。

但是被早有准备的仆妇拦了下来,王妃冷眼看着她的表演,郡王火急火燎的去抱住她,“羽儿。”

他冲着王妃怒目道,“你又发什么疯,为什么你就容不下她。”

王妃原本要拿起账本跟他解释,但是闻言只是怔楞,发什么疯?哈哈发什么疯?王妃心中升起一股茫然来,原来在你心中,我还是一个疯子。

她扔下了账本,“抄了两个管家的家,能顶王府好些时间的花销,至于管家,郡王想谁管谁管吧,我管不了。”

她转身往屋里走去,不多步就膝盖一软要跌下去,被丫头及时托住,偏头一吐,竟然是呕出一口血来。

“王妃。”丫头们惊慌失措,郡王瞧着不对,想要上前来看,却被丫头拦住,满脸的愤恨,“我们小姐也不欠郡王什么,郡王真的想要了我们小姐的命不成!”

“羽姨娘是郡王的心头肉,别人说不得碰不得,我们小姐也是随侯的心头肉,拖着病体也要为郡王分忧,郡王还要气的我们小姐吐血。”

“敢问郡王到底有没有心?”

霞凝身上正接着小姐的一口血,她不觉得可怖,只觉得心伤,让人照顾好小姐,她一抹泪,就这么冲出了郡王府,往西山跑去。

她这样身上带着血迹,人人都要多看她两眼,何况脸上还带着泪,城门守卫是随侯旧部,听说是大小姐受了委屈,立马寻了匹好马让她骑着去西山,“等你跑到,天都黑了,又要拖上一日。”

霞凝谢过,骑马飞奔到西山,寻到随侯别院就去敲门,“我要见侯爷夫人。”

随侯夫人见她身上的血迹几乎要晕过去,随侯问怎么了。

“侯爷,夫人,快救救小姐吧,她快要被逼的活不成了。”霞凝哭诉道,她把事情起末一说,“本来小姐还好好的,但是郡王说,郡王说。”

“他说什么了?”随侯迫问。

“他说,小姐又发什么疯?小姐这才受不住,站也站不稳,没走两步就吐血了。”霞凝哭伏在地。

“我的儿。”夫人悲鸣,“杀人不过头点地,郡王他这是诛我儿的心呀。”

随侯眼珠红的可怖,“来人啊,给我换官府,我要进行宫见你陛下,求陛下给我个公道。”

齐枞汶这边捉着秦云颐的手画画,美滋滋的,就看见韩兴一脸难色的进来。

“出去。”齐枞汶说,“不要扫了朕和贵妃的雅兴,什么事都等过后再说。”

韩兴扑通跪下了。

秦云颐反手牵着齐枞汶的手走到铜盆处,用毛巾给他净手,“这陛下的难事为难韩总管作甚。”

“朕就想和你安安静静的待会,怎么就这么难。”齐枞汶叹息说。

“我在这,又不会跑,等陛下处理完事,回头,我就在这等着呢。”秦云颐说。

“起来吧,跪着好玩呀,那你以后都跪着。”齐枞汶对韩兴说,“说吧,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九章 随侯告状

“随侯在外头求见。”韩兴说。

“因为什么事?非得现在见。”齐枞汶问。

“为着怀平郡王妃的事。”韩兴说,“下午间京城方向飞奔而来一个姑娘,身上有斑点血迹,进了随侯别院,有认识的人说,是郡王妃的贴身丫头。”

“郡王妃不是一直在内院养病吗?怎么让贴身丫头带着血迹找了过来。”齐枞汶大惊道,“快请随侯进来。”

随侯进来就行了大礼,伏拜在地,“陛下,还请陛下替老臣做主,替老臣可怜的女儿做主。”

齐枞汶下去扶他,“随侯,,不至于此,起来说话。”

随侯抬头竟然已是泪流满面,“陛下,陛下不替老臣做主,老臣的女儿就要白白死在他府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朕听着,来人啊,去京城,把怀平郡王叫来。”齐枞汶说。

随侯边哭边说,把怀平郡王宠妾灭妻的事说了,“可怜我女儿,月子还没出,就被逼的关上院门独自生活,现在郡王府入不敷出了,想到我女儿了,让她拿嫁妆银子贴补,贴补还不让过问,郡王的宠妾,一个月单一盒胭脂就要花费五千两,我女儿不过只是过问一下,郡王就,就说我女儿是疯子。”

随侯老泪纵横,“是,她当初是有疯症传出,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再犯过病,她当年就是被设计的。”

“当初她有那样的名声,我也不想让她嫁人受人冷落,凭我,凭她几个兄长,让她舒舒坦坦过完这辈子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太后突然指了婚,这是天大的恩宠,不得不从。”随侯哭道,“但怀平郡王也不能欺人至此,如今当着众人面被郡王指着鼻子骂疯子,还有何脸面腆居王妃之位,不如求去,不耽误郡王另娶娇妻。”

“随侯不要说气话,这两口子哪里有不吵架的,怎么能说到求去。”齐枞汶说。

“不瞒陛下,我儿已被气的当场吐血,她生下次子后身体一直养不好,我若不能把她接回来,只怕正要枉死在郡王府上。”随侯老泪纵横的说,“就当她是个疯子,不能当郡王妃给皇家蒙羞,请陛下做主,让郡王休了我儿,老臣不要名声,只要我儿安好。”

齐枞汶也是个有女儿的人,怎能不理解他的慈父心肠,“随侯莫急,朕已经让怀平前来解释,若是他的错,朕绝不轻饶,定给你一个交代。”

怀平见王妃吐血,也是一震,想要上前去看护,可是被王妃的下人当仇人一样的隔开了,他只能让人去请太医。站在院子中,一阵风吹过,在他眼里仿佛就是吹散了这一地鸡毛,倍感无奈和无趣。

不多时别苑就有来人申斥郡王,说他糊涂,内惟不清,让他去给王妃道歉,郡王本还想问清楚一下事情的经过,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横眉一扫,注视着眼前的人,哪个是嘴快的耳报神,去跟别苑通风报信。

自从搬到郡王府来圈禁,那两个人就再也没把自己当犯人过,怀平起初还能恭敬待着,等到他们开始参与到郡王府的事情来,对他指手画脚,他心里才升起隐秘的不甘来。

十余年没见过的父伯,一点帮助没有,因为他们,同为天潢贵胄,他必须要小心翼翼的生活,这些他们想不到,逞威风就会。

怀平把自己关进书房,想要消化这些暴戾阴暗的情绪。

羽姨娘捡回一条命来,捂着胸口还觉得心口狂跳,“赶紧的,先拿一万两出来把帐平平。”

丫头迟疑,“一万两怕是平不了。”

“其余钱都拿去放印子钱了,一时半会也拿不回。”羽姨娘说,“先把能动的钱都补到公中去,捡紧要的补,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让人看紧王妃的院子,不要让她们去随侯府叫人。”羽姨娘后知后觉的想到,王妃被气到吐血,就算是郡王气的,最后都会落到她头上,随侯要决意要她的命,怕是郡王也保不住。羽姨娘小脸噶白,这时是真切感觉到害怕。

怀平还没平复郁气,就被行宫来的人宣旨陛下口谕,要他去行宫见驾,去见陛下要换衣服,这个空档,内侍监又去给王妃请安,最后在郡王外,还另带了一个管家一同去行宫,只不过怀平郡王可不知道。

等到怀平去殿前见驾,就看到岳父早站在一旁,怀平行礼后,又冲他点头,“岳父。”

“当不起郡王这身岳父。”随侯硬邦邦的说。

怀平不解他的态度,齐枞汶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怀平,你可是将你的王妃气吐血了。”

怀平一震,这事怎么会这么快传到行宫来。

“没有的事,不过是我和王妃有些意见不合,辩了两句,”怀平定定定神后说,“也不知道是谁传到陛下耳里,这夫妻间哪里有不拌嘴的,引得陛下分心垂问,是我的不是。”

“是我和陛下说的,我一听到消息就来找陛下了,一刻都不能等。”随侯说,“你看着我都不眼睛说,你真的不曾将王妃气到吐血。”

“岳父。”怀平郡王无奈的说,“你从哪听传的消息,就算不怀疑真假,好歹也问询一下再来禀告陛下,陛下日理万机,怎能为这些事分神。”

“我就一个宝贝女儿,眼看都要被你气死了,我现在不来找陛下,就晚了。”随侯怒道,“我宁愿陛下怪责,也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徒增遗憾。”

“随侯,随侯,稍安勿躁,不是说好朕来问吗。”齐枞汶说。

他看向怀平,“你既然不说,我就找别人来说。”

他让人进来,内侍监跪倒回话,“小的去王妃院子时,里外都有把守,说是为了王妃静养,任何人不得进出,等进了内室,王妃还在昏迷中,太医倒是在,说王妃是急怒攻心,血不归经,等服下药就好了,只是怒极伤身,王妃再这么来几次,怕是寿年有碍。”

“好啊,若不是我女儿的婢子机灵,只怕她今日这口血是白吐了。”随侯气道,“难怪郡王能理直气壮的说没有,原来你存着就不叫人知道的打算。”

“王妃被扶进去后,我也被她身边的人隔绝在外,但是太医还是我请的,我也不是存心,谁知道她就吐血了。”

“她生了留儿后身体一直不好,我也不知道她是新疾还是旧患。”

“好啊,好一张利嘴。”随侯感叹道,“大家都想错了,怀平郡王这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可真是高啊,合着都是我女儿的错,她不该给吐血,不该给你生留儿。”

“岳父,何必如此曲解。”怀平郡王说,“当初成亲的时候,我们两方都有不满意处,但是这么多年不是都磨合好了吗?岳父如何还是看不惯我。”

“你们要自己解决就出去吵,要想朕来解决,就都闭嘴,朕还没问完话呢。”齐枞汶不悦的说,难道是他想要在这里听他们岳郎二人讲笑话?难道他不想回去抱着贵妃亲香?

“你继续说。”齐枞汶问跪着的小内侍说。

“事情的起因是郡王的姨娘曾经管过郡王府的家事,现在无以为继了就想让王妃来管。王妃管家,天经地义,王妃重掌公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账,这下发现了不少问题。”

“这下人被发卖责罚了不少,轮到姨娘的时候,郡王回来了,护着姨娘不说,言辞过激,王妃就被气吐血了。”

“那姨娘是真有亏空,还是王妃蓄意报复?”齐枞汶问。

第二百三十章 御前应对

那郡王府的管家伏拜在地,瑟瑟发抖,韩兴就说,“在陛下跟前,有一说一,不可隐瞒,不得说谎。”

“羽姨娘掌管公中以来,贪墨约几十余万两银。”管家抖着腿说,“具体多少,小的真不清楚,昨个儿,大管家,二管家贪墨被王妃发现,扭送见官,家财被收没,家人也都被发卖了。”

“这么多银子?”齐枞汶听闻数字皱眉,单单一个姨娘就能贪墨这么多,还有府中的管家,若是数额不大,何至于扭送见官,这郡王府一年才多少银子,年节的赏赐也就那么多。

怀平面色阴郁,有恼恨,也有不服,这个管家从前在郡王府排不上号,谁知道是不是别人领他来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站在王妃那边。

"自姨娘管家后,王妃,王妃小院里一应开支,都是王妃自己负责的,再没用过公中一分钱,王妃以及两位爷,都是。”

齐枞汶忍耐不住,站起对怀平拍桌说,“你糊涂。”

怀平立即跪下,头伏地,心中是满满的不敢置信,王妃,王妃并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她若被这样对待,应该来告诉他才是,怎么一年来都毫无察觉。”

随侯老泪长流,“花些钱不算什么,当年小女出嫁,老臣给她置办了厚厚的嫁妆,就是再养几个孩子也使得,只是郡王不能如此薄幸寡义,你便是想让王妃来养这一家子上下,你也要有所取舍,你既舍不得王妃的银子,又舍不得那货家乱根的贱人,天下的好事都让你沾了。”

“好歹也是结发夫妻,她在你面前生生呕了血,你就没有半点的心疼?”

“我不是。”怀平郡王猛地抬头,“我不是故意要气她的,我也不知道她会吐血。”

“她和羽儿素有不睦,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情急,没有问清缘由就。”

“就冲她说了诛心之语是不是?”随侯逼问他,“你如今膝下唯一的二子,皆出她怀,你当着众人面说她是个疯婆子,丝毫不顾及幼子,你也不想要这两个儿子承继郡王位是不是?”

“等到你心爱的贱人生下孩子,我这无辜的两个外孙,是不是就得被他们的亲生父亲送上绝路?”

“不是。”怀平回瞪,“岳父如何这般想我,虎毒尚不食子。”

“人言可畏四个字,郡王难道不懂?”随侯痛心说,“你说他们的生母是疯子,他们以后还如何自处?”

随侯转而向陛下大拜,“老臣求陛下开恩,体恤老臣一辈子精忠报国,莫要让老臣白发人送黑发人。”

“随侯此言,实在让朕无地自容。”齐枞汶走下来掺起随侯,“此事,是齐家对不住你。”

“当年太后突然指婚,老臣二话没说,就准备嫁妆,陛下当初也都看在眼里,要给郡王说亲,多少家是避之不及,把自家闺女藏着掖着。”

“是小女福薄,承担不起郡王妃这么大的福分,还请陛下做主,便是各归各处吧。”

“岳父。”怀平大惊道,他以为随侯找上陛下,只是为了给王妃个说法,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存着要恩断义绝。

“岳父爱女,就是要给她一条死路吗?”

“她若还留在郡王府,才是真的死路一条。”随侯道,“我不要面子,我只要我儿好好活着。”

“随侯。”齐枞汶加重音量说,“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随侯被韩兴领着出去,齐枞汶居高临下的看着怀平,半响后叹气,“朕,真不知该如何说你。”

怀平默不作声。

“父皇在世时对你很是喜爱,便是临终,也嘱托朕好好待你,朕自认为日后见着他老人家还有话说,你呢,你看看你把你自己的生活过成什么样?”

“陛下不会真的让我休妻吧?”怀平抬头会所,“我朝还未有王妃被休,冷言冷语会逼死她的。”

“你现在知道担心了,早干嘛去了?”齐枞汶说,“随侯如此求朕,朕难道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吗?这事,错在你。”

“我,我可以把羽儿送走,此生都不见她。”怀平低头说,“日后敬重爱护王妃,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已经晚了。”齐枞汶叹道,“难道是朕希望你们走到如此地步?你们两若是和离,整个皇族都跟着丢脸。”

“你当初看着王妃吐血,就该想到后招,哪怕你拦着随侯不到朕跟前来告状,这事都能掩过去,不管你们私下怎么说,朕就当不知道。”齐枞汶痛心疾首的说,“但是你没拦住啊,你什么后招都没想。”

“随侯,是功勋世家,素来也是体察上意,忠君爱国,他这么大的年纪在这跪着哭,哭着求,你让朕当不看见吗?”

“事情不是这么办的。”

“再说,王妃自嫁给你,掌家管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又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如今你因为一个妾侍就这么糟践她,朕若是随侯,朕也饶不了你。”齐枞汶气道,“你若不是郡王,随侯家早就给你套了麻袋打了闷棍。”

这事还真不是没有,齐枞汶还是皇子时,京城中也有这么一个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宠爱妾侍,对妻子不好,妻子出身也不低,回家一哭,几个兄长就在他喝花酒的路上套麻袋打了一顿,在家里修养半年才能下地。

京兆尹死活找不出谁动的手,两家亲家大人约了酒,互相云里雾里的说自己孩子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那纨绔子弟讨了一顿打,之后再不敢对妻子不敬,养伤期间还培养了些真感情出来。

但是这得是两家势均力敌,妻家太弱,不敢动手,夫家若是皇族,便是妻子出身名门也是不敢动的,藐视皇权这一帽子扣下来,就要合家流放了。

“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怀平愣愣问,这一切变故来的太突然,他不能接受。

“现在就看你善王叔能不能说服随侯,事情有没有转机,否则。”齐枞汶摇头,任怀平留在原地,他先离去了。

秦云颐的话本才看到一半,齐枞汶面色不愉的回来,起身去迎他,“随侯那是有什么难事了?陛下去了好一会了。”

“快别说了,一件恼火事。”齐枞汶说。

秦云颐摸他后颈一手的汗,就推他去换一身常服,再出来,用冰澎着的绿豆汁刚好可以来一碗,齐枞汶一碗没够,又喊上一碗。

“马上就用晚膳了。”秦云颐提醒一句,也没拦着。

正用着晚膳呢,内侍监匆匆进来说善王来了,“让他进来吧。”齐枞汶说,“给他添副碗筷。”

秦云颐想要起身给他们留个安静说话的地方,齐枞汶拉下她,“你吃你的。”

善王进来见陛下正在用膳,忙弯腰说自己失礼,“无事,你坐下,边吃边说。”

秦云颐见他一头大汗,就示意宫女拿毛巾上来给善王擦擦。

“随侯那边怎么说?”齐枞汶问。

善王闻言立即露出苦相,“随侯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要和离,如果不能和离,休妻也成。”

“这事是怀平对不住人家,现在让他休妻,齐家成什么人了?”齐枞汶道。

善王点头,“可不是吗?”

“随侯早有准备,这一年来,郡王妃受的委屈可真不少。”善王说,“桩桩件件细数过来,弄得我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如何还能开口劝其他。”

“行了,这事本也就是难为你。”齐枞汶说,“总归咱们两个叔父都是尽力了,怀平自己做下的错事,也该他自己负责。”

“从前瞧着他好好的,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呢?”善王也叹气说,“第一次说亲的人家,因为丽贵人和太后斗法没了,当时京中谁愿意再把女儿嫁给她?太后指了随侯之女,虽然有种种风闻,随侯到底还是把女儿嫁给了他,否则当时随侯要认定了不嫁,咱们也没得办法,现成的理由在那里,最后怀平的婚事总归要落得灰头土脸。”

“这郡王妃嫁给他,也没听说有什么错处,王妃在家也说,偶尔碰到郡王妃面,那是春风拂面,和睦可亲,孩子也生了两个,实在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做下如此宠妾灭妻的事来。”

善王兀自还在感叹,齐枞汶早已有了决断,他叫来韩兴,去郡王府传朕旨意,就说郡王妃身体薄弱,朕允随侯请求,让郡王妃别府分过,将养身体。

善王听到后对齐枞汶说,“陛下心存仁厚,只怕随侯那。”

毕竟随侯斩钉截铁,只要分离,这别府分过,怕是不愿意。

“随侯能想明白的,女儿别离容易,再见外孙恐怕就难了。”秦云颐倒是很快就明白了陛下的用意,便对善王解释说,“郡王妃小的那个孩子,两岁都没有就和母亲分离,这是要要了双方的命。”

“既然陛下允了她别府分过,她还是郡王妃,两个孩子都能傍着她生活,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还要劳烦你,去劝劝郡王,最起码在这一年内,不要上前去叨扰郡王妃母子的生活,之后,是要父子相见,还是夫妻团圆,都让他们自个商量着来。”

善王见陛下没有开口,显然就是这个意思,点头说知道了,就要告退。

等到善王告退,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这事解决了,陛下怎么还不开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 郡王妃的自白

“怀平那个叫羽儿的妾侍,是太贵人送过去的。”齐枞汶闷声道,“就这么一个内帷女子都看不破,被耍的团团转,夫妻离心,竟然还有人愿意拱立他,他难道能比朕做的更好?”

“他们哪是为了拱立明主,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秦云颐说,“所以主上越蠢越好,才利于他们摆布。”

“陛下英明神武,把前朝气象都一扫而空,如今政通人和,谁不说陛下是天下明主。”

“就那么几个秋后的蚂蚱,陛下也不过是想一次篓干净了,不然还能容他们蹦跶。”

齐枞汶被她逗笑,“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狭促了。”

秦云颐说,“谁叫陛下越来越严肃,不狭促些,怎么好让陛下开颜。”

“朕无事。”齐枞汶拉过她的手摩挲,“朕今日跟怀平说,日后见着先帝,也能无愧于心,现在想想,这话说的大了。”

“朕把那两人挪到怀平府上去禁闭,本就没存着好心。”

“那也是他们没存好心在前。”秦云颐说,“他们背地里弄的那些事,便是再死上十次八次也不为过。”

“怀平要怪,就怪他祖母吧,不肯放过他,让他过安生日子。”

“原想着在我手里不会有骨肉相残的事,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没躲过呀。”齐枞汶感慨道。

“不是陛下的错。”秦云颐拍着他的手说,“若是他们老实,陛下也不会如此。”

齐枞汶没在说话,想到骨肉相残总是有些心情沉重。

随侯果然想的明白,齐枞汶这边才撤了晚膳,那边就进宫谢恩了,齐枞汶突然觉得头疼,不想见人,就秦云颐出去见了。

随侯见着贵妃出来说明缘由,先是诚惶诚恐的道歉了一番,“因为老臣的家事,让陛下劳心费神,实在是老臣的不是。”

“随侯千万不要这么说。”秦云颐温言道,“一对小夫妻弄到现在的田地,陛下也很是惋惜。”

“老臣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随侯说,“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老臣也没想过是自己要毁自己女儿的一桩婚。但是。”

“随侯不必多言,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这事已经是定了。”秦云颐说,“如今这样的决定是最好的,等到日后郡王有回转,看在一双孩子的份上,还是要多给他一次机会的好。”

随侯点头,然后秦云颐又安慰了几句,郡王妃别居的房子让善王去张罗,毕竟还是郡王妃,秦云颐说到时会送上安居礼物。

怀平回到府上还是不敢置信,但是走到王妃小院里,灯影下已经是下人忙碌有序的整理东西。他往里走,竟然被人拦了下,还是后头丫头过来福礼,才让郡王在自己府上被请了进去。

郡王妃坐在灯下,面色白的似玉,身上萦绕着一股不散的药味,见他进来也只安坐着,并不起身行礼。

“你。”怀平本想斥她无礼,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你身体如何了?”

“还好。”郡王妃说,“太医说我是心中积郁,一口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

“你,你知道你父亲的意思了吗?”怀平问。

“知道。”郡王妃点头说,“韩公公已经来府里宣了旨,善王妃也托人来说,问我的喜好,王叔好给我安排院子。”

“你,你就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怀平说。“你想和我分府别过?”

郡王妃沉默一下,然后看着他笑说,“我们现在,和分府别过又有什么区别?”

“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她,她竟然如此对你。”怀平说,“我明天就让人把她送走,送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只要你去说不愿意,便是陛下,也不能让你走的。”

“我为什么不愿意,我愿意的很。”郡王妃说。“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怀平一脸不敢置信,“便是别家,也有侍妾得宠,我至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将你取而代之,你竟然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离开郡王府?”

“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郡王妃失笑,“照你的想法,会问为什么也很正常。”

“你以为是我是因为羽儿吗?”

“不,区区一个她,我若真想动她,不会容她到此时,后宅的手段,你想都想不到,便是她死在我面前,你都不会怀疑是我的动的手。”

“我不动她,是因为我灰心,你竟然从头至尾都没看出来,她是你祖母送过来的人,特意挑选在我怀了留儿五个月的时候送来,你对新生儿的期待趋于平淡,我因为身体的反应,无暇他顾,一个她精心调教的女子,三五日就将你迷的混不守舍。”

“我动她干什么?动了她还有下一个,本质是你祖母看不惯我两有感情,怕我吹了枕头风,让你离她越来越远,你既然自己看不破,我又为何去费这个功夫。”

“就是费力也不讨好。”郡王妃自嘲的笑笑,其实她当时努力过的,但是并没有结果,所以在生了留儿后,她就干脆闭门过日子,这是认输,也是保护,她的孩子还那么小,既嫡又长,足以让后院的女人发疯。

“我既然要搬出去,孩子我就一并带走了,你如果想见他们就在我那见,如果不想见,我也不勉强。”郡王妃说,“日后总有新人生孩子,你也不会缺儿子。”

“孩子你不能带走。”信息量太大,怀平一下抓不住,但是他抓住重点,“世子当然要在郡王府住。”

“他在郡王府住容易,但是郡王能保证他的小命吗?”郡王妃质问道。

怀平语塞。

“你若还有一丝清明,就安静送我们离开吧。”郡王妃说,“我们还是郡王府的王妃和世子,但是却又和郡王府分开来,日后,就算日后,我是一定会将两个孩子抚养大,不至于让你断了血脉。”

郡王妃说的隐晦又直白,怀平听的浑身一震,看向她的眼神参杂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天黑了,我累了,就不送王爷了,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郡王妃说。

怀平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被人送回了书房,他枯坐在那,一言不发,下人只以为他是受不了王妃出去单过的事实,但其实怀平脑子乱的很,一下闪现过很多内容,细究,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直枯坐到半夜,他才把脑子理清楚,他去了羽姨娘房里,羽姨娘因为变故睡的也不安稳,被郡王瞪醒险些要惊呼出声,硬是捂着胸口,把这声惊呼咽下,“王爷?”

“你是谁?”怀平问。

“我是羽儿啊?”羽姨娘问。

“我问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怀平问。

羽姨娘楚楚可怜的说,“奴本是水乡人,家里遭了水,才一路逃到京城来,后来自卖自身到王府,王爷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奴。”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谁?谁让你来王府的?”怀平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羽姨娘心跳的厉害,但是太妃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郡王,她是太妃的人。

“王爷是不是困了,奴伺候王爷睡了吧。”羽姨娘上前扯着袖子说,“天大的事睡醒再说。”

怀平大力把她甩到一边,“我问你是不是祖母的人?是不是?”

“什,什么祖母?”羽姨娘闪烁的眼神早已暴露,但还嘴硬说,“是王妃跟王爷说了什么吗?奴今日气的主母吐血,是奴的不是,奴甘愿已死谢罪。”说罢就要撞柱,没有人拦着,就在床柱上撞出了红印,这力道,远不至死。

羽姨娘泪眼婆娑的看着郡王,心里越发没底,平常要到这一步,郡王早就拉住她了。

“你这力道不够,要不要让本王给你使点劲。”怀平说道。

“王爷。”羽姨娘喃喃喊道,她自进府来,王爷一直对她很温柔的,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有些害怕。

怀平抓着她的肩膀提起来。“她让你来做什么?”

“说,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

羽姨娘太过害怕就颤抖着说了,“太妃,只是让奴来伺候王爷,没有别的事?”

亲口听她承认自己是祖母派过来的人,怀平竟然想笑,果然只有他是傻瓜,“让你来伺候我,伺候的我妻离子散,沦为笑柄。”

“奴错了。”羽姨娘哭求道,“王爷饶奴一命,奴给王爷王妃做牛做马来偿还。”

“她用不着,我也用不着。”怀平抓着她纤弱的脖颈一扭,方才还哭着的人就这么软软的倒下去,眼神里还是满满的不置信。

她设想过很多次失败的场景,但其中不包括这么悄无身息的死在一个普通的夜里,死在郡王手上。

怀平把她的尸体随手一扔,哪还有半点珍爱的样子,他甩甩手指,对身后的亲兵说,“羽姨娘以下犯上,畏罪自尽。”

“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七夕

齐枞汶从政事堂回来,瞧见秦云颐正在对镜梳妆,比对着挑选要戴上头的首饰,齐枞汶觉得稀奇,自从有了孩子后,在殿内,秦云颐总是打扮得素净,这眼看天色都暗了,怎么反而还梳妆上了。

“这是特意为朕打扮得?”齐枞汶走到秦云颐身后,拨弄她头上的流苏说。

“别碰。”秦云颐拨开他的手,“都乱了。”

“今天七夕,柔嘉在流花湖边上办了个乞巧宴,请我去观礼。”秦云颐说。

“你平日里连针线都不曾拿起,七夕拜个巧娘娘就能有用了?”齐枞汶笑说,“倒不如种生求子,给八皇子再添个弟弟?“

秦云颐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是女儿节,陛下怎么这么不正经,我不是去参加,只是在一旁观礼,柔嘉请了宗亲重臣的女儿们,难得还想到我,我当然是要去的。”

“那朕也去。”

“陛下,这是女儿节。”秦云颐委婉的说,“我就算已经是妇人,那曾经也是女儿,陛下去怕是会让她们拘谨,玩不开。”

“那朕一个人在这待着,岂不是孤独寂寞。”齐枞汶说。

"怎么会呢。”秦云颐笑说,“这不还有小八陪你吗?”

“陛下什么时候才给小八起名呀?”

齐枞汶闻言扶着头,“哎呀,朕怎么突然有些头晕,朕去趟会,你去去就回,她们小姑娘的聚会,你又能有多大的乐趣。”

秦云颐无奈的摇头,“不就是一个名字,看把陛下难得。”

“咱们八皇子一定得得个好名字。”妙安说,“由着陛下小心斟酌,娘娘先给八皇子取个乳名叫唤着也好。”

“我觉得小八就挺好。”

“娘娘这也太随便了。"妙安说。“六皇子乳名叫长生,七皇子乳名叫承继,结果到了咱们八皇子乳名叫小八,八皇子多委屈啊。”

“正是前面几个兄长都不曾将排名叫做小名,八皇子如此甚好。“秦云颐说,"陛下对大名那般小心,咱们小名随便点,也是中和一下。”

秦云颐到流花湖时,其余妃嫔已经在了,贤妃出楼来迎接她,“只她这么大的架势,过个女儿节,都要兴师动众。”

“她有兴致,我们自然要配合她。”秦云颐笑说,她看了一眼四周,流花楼前的空地被围了起来,应该是活动的主要场地,贤妃领着她上了流花楼,“她们在楼下玩耍,咱们在楼上看着就是。

楼上的妃嫔纷纷起身给贵妃行礼,”不用多礼。"秦云颐笑说,“这是托大公主的福,咱们这个年纪了,也来过过女儿节。”

“大公主有心了。"姚妃说,“给咱们也准备了乞巧盆,巧是乞不来了,只拜月许愿让孩子乖巧懂事些。”

英妃的三公主才留头,薄薄的头发梳成发髻,上面挂着金制的小蜘蛛坠儿,奶声奶气的朝贵妃福礼。

“宜嘉过来。”秦云颐招手让她过来,三公主的封号下来的比较晚,但是陛下精心给她挑了一个宜字,也算不错,"怎么没有跟着大姐姐二姐姐在下面玩。”

“母妃说,姐姐们求得东西和我不一样,让我不要下去裹乱。”宜嘉回道。

秦云颐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既然是小姑娘的节日,免不了有求如意郎君的小女儿心思,大公主请的贵女也差不多年纪,三公主下去是有些尴尬。

“那你今天准备求什么呀?”秦云颐问她。

“求母妃不要让我学女红。”宜嘉嫩嫩的说,“贵妃母,你说,巧娘娘能听到我的祈愿吗?什么时候才能有用啊?”

秦云颐笑着揉她的小脸,“巧娘娘只能保佑你的手巧些,做的女红又快又好,至于做不做女红,巧娘娘可做不了主,得求你母妃才是。”

宜嘉撅嘴,“外祖母说,母妃小时候也不爱做女红,为什么她如今又来逼我做女红?”

英妃闻言弄个大红脸,作势要去捏宜嘉的嘴,"母妃哪里逼你了?要真逼你,你能到现在连块手帕都绣不好?“

“母妃不要说,这么多妃母都听着呢。”宜嘉着急的说,她不要面子的?

“现在知道害羞,还不好好的练你的女红。”英妃趁机说。

"女红这个事,做的好是锦上添花,做不好也没什么,咱们是公主,哪用的着自己做女红啊?”贤妃说,“柔嘉也不喜欢做女红。”

“大公主不喜欢做女红,偶尔也能在娘娘身上见到她做的贴心小屋,真要说到不善女红,怕也只有二公主了。”肖嫔捂着嘴说。她本意是小小的奉承一下贤妃,至于二公主,皇后如今不在,就算在,皇后和二公主势同水火,谁又不知道呢。

没想到她这么一说,贤妃不见高兴,贵妃似笑非笑的撇过来一眼,让她心慌意乱,往后躲了一躲。

梦妃抱着四公主,不无忧愁的说,“原本抱着她来是想一岁就来乞巧,乞到十七八总也能成没想到平日里这个时候她活蹦乱跳的,今日却是一来就睡了,推都推不醒,可见和我一样,是个笨心肠。”

“你若还是个笨心肠,这天下哪里还有玲珑心。”贤妃说,“四公主既然睡了,你就抱回去好好睡吧,免得在这睡得不踏实。”

“谢姐姐体恤。”梦妃说,"那便让人把她送回去,我留在这,也能松快松快。”

贤妃和梦妃彼此都客客气气,秦云颐瞧着就觉得怎么看这两人的气氛都不对劲。

在行宫里,宫外的八卦很容易就传了进来,妃嫔们互相讨论着新听到的八卦,最近最热闹的莫过于怀平郡王的事。

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是身临其境,郡王爷的执迷不悟,郡王妃的无奈决绝,还有那仿佛狐狸精托生一样的羽姨娘。

秦云颐坐在上首,知道更多细节的她也不会不和她们说这些,只和贤妃靠近了说话,“几日不见,你和梦妃亲近了许多。”

贤妃观她颜色,确定她是真的不知,心里升起一股怪异又释然的情绪,原来陛下也不是什么事都和她说。

“先亲近着,日后怕是要亲上加亲。"贤妃说。

秦云颐略微有些讶异,大公主在陛下可是有些分量,陛下怎么会把大公主嫁到北疆去?梦妃家世代可是镇守北疆。

“陛下刚跟我说的时候,我的表情就跟你现在一样。”贤妃苦笑说,“但是陛下说了一二三后,我竟然觉得陛下说的很有道理。”

“那孩子已经上京来了,等到时候让他们见一面,如果柔嘉愿意,这事年前就要定下来了。”贤妃说。

“既然是陛下深思熟虑,想必也是很好的选择,毕竟陛下爱大公主,并不比你少。”秦云颐说。

"是啊。“贤妃说,”她托生的时间巧。”

“还没定之前,我每天都在想,要定谁家,还不定都晚了。”

“这有方向了,我又不舍了。”贤妃看着楼下说,那一圈女孩子打扮的精致漂亮,围着玉石水盆扔针乞巧,欢声笑语,“想着还在我怀里搂着抱着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想到她要离我而去,我真的心如刀割,半夜坐起,都要哭上一会呢。”贤妃说。

“孩子大了,这是必然的。”秦云颐说,“你就这么想,等她出门了,过了一年半载,就抱了小的回来瞧你,你看那小鼻子小眼的,就跟柔嘉小时候一模一样,保证你爱到不行,日后柔嘉都要往后排。”

“真要如此才好。"贤妃笑说。

柔嘉安排了许多活动,也给楼上的妃母们安排了活动,都是女子,如此的氛围还是很轻松自在,后半段还有戏曲和烟花。

放烟花的时候,秦云颐已经回殿了,是在路上驻足欣赏了一番,“大公主真有其母风范,条理分明,调配有度,日后肯定会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二公主今日瞧着也挺开心的,至少没有板着脸。”妙安说。

“她喜欢大公主,怎么会在大公主的场合引起不快,其实你们都误会丽嘉了,她是个好女孩。”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八卦

时进八月,陛下在行宫还未说要回宫的事。善王妃来和秦云颐闲聊八卦,她自己因着生了三个儿子,所以见着八皇子还好,只逗弄了一下就冲秦云颐使眼色让人抱下去。

“神秘兮兮的想说什么?”秦云颐笑她。

“哎呀,反正这些事不能当着孩子面说。”善王妃说,“娘娘知道吗?现在怀平郡王都闹得不像话了。”

“天天在家酗酒,酗酒后就打骂下人,王府里都乱套了。”善王妃说,“郡王府来人到家来求见王爷,说是府里没人管事,禁苑都要断粮了。”

“怎么会?”秦云颐惊讶的说,“禁苑的人,不是朝廷养着的吗,又不用王府的私账。”

“就是惯的."善王妃说,”自那两人去了郡王府,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那个小妾贪是贪了点,但是多半还是禁苑的人用了。“

”娘娘知道吗?那个小妾在当日就被郡王给亲手弄死了。”善王妃摇头,“啧啧,当日里你侬我侬了,转眼就能下杀手,看着面相,哪里知道怀平是这样的人?”

“说的你跟亲眼见到似的。”秦云颐说,“这种事,让别人做就是,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就是从郡王府里传出来的,你还不知道吗?郡王现在如此糊涂,府里就跟四处漏风似的,还能藏住什么消息。”善王妃说,“王爷在家里长吁短叹的,说是怀平成了为了全京城的笑柄,对皇室威严有损害。”

她的表情微微有些不以为意,她家王爷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明明知道这一切是怀平自作自受,目前的局面更是少不了陛下的默许,但还是为怀平如今一塌糊涂的境地感觉到惋惜,甚至觉得还能想办法遮掩一下。

“真是他亲自动的手?”秦云颐问,对枕边人下手,这在乱世或许还能得一句成大事不拘小节的冷血枭雄的印象,但是就现在这富贵世景下,只会让人觉得冷酷无情,就像她,知道了他亲自杀了羽姨娘,不会觉得他处事果而是觉得难以言喻的恶心。

“羽姨娘有些贪,有些蠢,但是没有郡王的纵容,她也做不下的那些事。临到了,被郡王亲自杀死。”秦云颐感慨,“论无情,女人是怎么也比不了男人的。”

“娘娘怎么还为她感怀伤心上了?”善王妃说,“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为了她,当初连伤了王妃也在所不惜,却。”

“不说他了。”善王妃说,“御驾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这眼看就中秋了。”

“陛下还没说。”秦云颐说,她隐约觉得陛下是在等什么人,但是陛下不说,她也就没问。

“这过节的事,叫下人去办就是,你怎么还着急上了。”秦云颐笑她。

“我是不着急,管不了别人着急啊。”善王妃说,“一波接一波的来找我,问我圣驾什么时候回銮,我也是懒得和她们掰扯了。”

“她们急什么?”秦云颐问。

“我的好娘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逗我呢。”善王妃说,“眼看着大公主要说亲了,大家都心思浮动,想要早做准备呢。”

“现在做准备也晚了吧。”秦云颐说,“再说,选谁做驸马,陛下早有成算,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影响的。”

“最近行宫里多少青俊儿郎,陛下更是天天要去跟他们跑马,不是相看驸马是为什么?”善王妃说,“不知道多少夫人都后悔,没有自家子侄带过来,这不就想着,早点回去安排,若是陛下起意,在中秋再来一场相看,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秦云颐轻笑,“临时准备的,在陛下那估计也排不上号。”

“娘娘就没点小道消息?”善王妃笑着问。

“我知道了,这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来探口风来了。”秦云颐笑完说,“毕竟是大公主的事,陛下说我就听着,陛下不说,我也不好过问,那自有贤妃着急呢。”

“你要真知道,还不如去问贤妃。”

“又不是我身边哪个人要当驸马,我就是好奇问问。”善王妃说,“贤妃娘娘那还是算了,她正忧心呢,我就不好去裹乱了。”

齐枞汶让人伺候着换下骑装,往后别着胳膊,觉得有些酸痛,秦云颐笑他,“陛下这段时间来可是过足了骑马的瘾了。”

“哎呀,老了老了。”齐枞汶也笑,“跟他们那些年轻人比不得,骑了一会就觉得酸痛的很。”

“陛下待会去好好泡个澡,我去唤个手劲足的来给陛下好好按按。”秦云颐说。

“再等两日,北疆的人来了,就行了。”齐枞汶闭上眼感叹一句。

“北疆男儿善骑射,只怕陛下到时候会更累了。”秦云颐说。

齐枞汶摩挲着秦云颐的手,“朕准备把柔嘉许到北疆去,也不知道朕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陛下爱护大公主的心,没有人怀疑。”秦云颐说,“北疆,自然有他的好处。”

“柔嘉喜欢跑马,但是这京城能让她畅快跑马的地方不多。”齐枞汶说,“别看现在都夸大公主端庄大方,其实朕知道,她内心里就是个野丫头。”

“陛下是想着公主去了北疆能松快些?”

“也有朕的私心。”齐枞汶说,“北疆天高皇帝远的,对朝廷欺上瞒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近来虽好了,但也没那么稳定。”

“萧家和沈家是姻亲,朕又让霍家挑了头,等朕再把女儿嫁到北疆,日后她的孩子,她孩子的孩子,就在北疆扎了跟,和朝廷有血缘关系,就不会再失去控制了。”

齐枞汶说完摇头,“朕也不知道,朕是爱她,还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自己的女儿。

“北疆来的孩子,陛下会让柔嘉见一面吗?”秦云颐思索后问。

“自然。”齐枞汶说,“如果柔嘉不喜欢,朕也不会逼她,北疆那,还会有别的办法。”

“那陛下在怀疑什么?”秦云颐说,“陛下一片爱女心,我都能明白,柔嘉和贤妃自然更能明白。”

“自从柔嘉在行宫跌过一次马后,就是你救的那一次,就懂事了许多。”齐枞汶说,“但朕还是想让她像丽嘉一样畅快。”

“都说丽嘉好玩,要真论起来,柔嘉好玩不在她之下。”齐枞汶说,“现在的端庄,都是拘着自己的性子呢。”

“陛下心疼女儿了?”秦云颐说,“公主算的上这世界上最最尊贵的女孩儿了,还不是一样,要受这俗世规矩禁锢。”

“所以朕想让她松快些。”齐枞汶说。

“但是不管怎么说,北疆都太远了。”秦云颐说,“不说贤妃,难道陛下就舍得,往日里就长在眼睛里的小姑娘,出嫁到那天远地远的地方,想见一面都难。”

“这个我早就盘算好了,公主府建两个,北疆一个,京城一个,她两边轮着住,也算能解她的思乡之情,朕和贤妃的思子之绪,另外孩子是必须在京城里生的,朕怕北疆那的大夫不好,就算有陪嫁太医,也不放心,还是在京城好。”

秦云颐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女儿出嫁后衣食住行都想到了,可见其操心,“大公主的婚事已经算是想的晚了,这余下,二公主和二皇子年纪只差了两个月,之后到五皇子,都只差了半岁到一岁,陛下也要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底下人也不好做事。”

“皇子倒是好办,就是丽嘉。”齐枞汶叹气,“朕在慢慢看吧,她得找个心胸能容人的才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北疆男儿

北疆来的一群人,打头的霍翟青也就十八岁,体格和他的父兄一样,宽肩窄腰,结实的长腿,因着风尘仆仆赶路有些憔悴的面容,只两双眼睛不损亮光。

“咱们都跑死两三匹马了,总算明天能到京城边上了。”萧永艺说,“我姑姑说,她已经准备了人在路上等着咱们,先收拾干净了再上西山。”

“要多谢萧姑姑了。”霍翟青说。

“嗨,我姑姑就是你们姑姑,说那见外话干什么?”萧永艺说,“我爹那意思,就算我没被选上当驸马,估计也要在京城里找个媳妇了。”

“这中原女的娇滴滴的,总要人陪,又要人哄,我可是受不了。”

“不是,怎么突然间咱们中就得出个驸马了呢?”鲜孟说,“我都不想来,就是我奶,哭的都要死要活的,说我姑姑嫁到京城后,就一面都没见着,非要我来见见我姑姑,你说,要是我被陛下看中了要当女婿,可怎么办呀?我可不想住在京城,那么小的地方,我肯定得憋屈死。”

“你想的倒是挺美,看看你那样子,公主能看得上你吗?”另一个年轻男子说,他看着霍翟青,“就霍翟青那样子还差不多,说不定,咱们都是过来陪衬的。”

这一行人里,都是北疆当地最有名望的几家中的孩子,如今也或多或少和京城里联着亲,霍,萧,鲜三家亲近些,地位也高些,其余人就没那么亲近,也没那么贵重,但是难得的机会,也一起来了,言辞间就多有刺探。

“你们都想多了。”霍翟青淡声说,“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到进了京城地界,丝毫都不要显露出来,京城里都是人精,一照眼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别自己盘算不到,还害了家人。”

“陛下就是在行宫避暑,考校起京中子弟,想到北疆,才让我等上京来表现,这是给北疆,给家里增光添彩的时候,谁都不要藏着掖着,掉链子,表现好了,陛下予以重用,不比虚无缥缈的驸马好用?”

“那是,我大哥总说我年纪还小,不让我去军中,我这次若是在陛下面前表现好了,陛下允了我官职,大哥总不好再说什么。”鲜孟立即又摩拳擦掌的兴奋起来。

萧丫丫跟长嫂说了后,就亲自在西山下的别院等着,萧家在京中的管事接到了小主人们马不停蹄的就把他们送到这别院来,坐的马车。

鲜孟嫌挤,“咱们那么远都骑马过来了,怎么到这反而坐上马车了?”

“你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这来往的马车马匹,可有速度快的?”霍翟青说,“让你下去骑马,一下收不住速度,撞着人了怎么办?”

“咱们在北疆是横着走,到了这京城,就得夹着尾巴走,这偏地都是贵人,得罪不起。”萧永忆补充道。

“我可真不喜欢京城。”鲜孟说。

等到了别院,各自安排了院子房间洗漱,萧永忆正准备脱衣服呢,外面就传,“二夫人来了。”

萧永忆急忙把衣服又传回去,他姑姑已经进来了,捧着他的脸就说,“忆儿都长这么高了。”

“姑姑。”萧永忆喊道。“你再进来慢点,我衣服都脱完了。”

“臭小子。”萧丫丫拍他的后背,“你小时候光屁股样子我都见过呢,现在还跟姑姑不好意思起来了。”

“不是,这不我这一身灰尘,怕脏了姑姑。”萧永忆说。

“你别急,姑姑先跟你说两句话。”萧丫丫说,她看着萧永忆的脸,也是一表人才嘛,只可惜陛下早有决断,她拉着萧永忆坐下同他说,“你这次到京城来,你爹怎么跟你说的?”

“爹就是让我过来一趟,完事后再回去。”萧永忆说,他看着姑姑反问道,“难道陛下还真的想把大公主嫁到北疆去不成?”

“不是说这个大公主还挺得宠的吗?”

“陛下的心肝宝贝。”萧丫丫说,“也不知道陛下是何时起的心思,突然说要你们来,就已经吓了许多人一跳,我想着,照陛下的心思,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叫你们这么多人来,不过是为了遮挡一下。”

“那姑姑知道陛下嘱意谁吗?”萧永忆说,“肯定不是我,我瞧姑姑神色就猜出来了。”

萧丫丫原本还是担心他一路奔忙,到了落了空,怕他失落难过才特意提前过来跟他说一声,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好像还挺高兴。

“那可是公主,陛下没看上你,你就一点不在意?”萧丫丫问。

“公主是好,那驸马肯定也要一等一的人,我自认不是,不做那号美梦。”萧永忆说。

“既然你这么想的开,是我多事来跑一趟了,等会上去见了陛下,该你说话时你就说话,不该你说话时你就闭嘴,没那么快回去,就安心在姑姑家待一段时间。”

“不是姑姑,爹说了,咱家在京城置了院子,叮嘱我不要去姑姑家叨扰,那我听谁的呀。”萧永忆说。

萧丫丫用手指点下他的额头,“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在姑姑家待两天再过去住,我可是会派人去盯着你的,你要伙着你那些小搭伴胡闹,我都会跟你爹说。”

“姑姑,我都是大了,你还告状。”

“还没成亲就都是小孩。”萧丫丫揉揉他的头,“快去洗吧。”

丫头掺着她往外走,“小少爷就是心大,咱们萧家如今也算是北疆的头一号了,凭什么这驸马不能落到咱家小少爷头上啊。”

“你跟着我来京城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以前的脑子。”萧丫丫说,“我都换脑子了。”她起初知道陛下有意在北疆择婿时也是头脑发热,觉得自家大有机会,还是相公说的对,陛下不会再在北疆培养出一个只手遮天的定北将军来,霍家有个妃子,还有个公主,是最好提上来和萧家平衡的人选。

而且,依照着陛下的意思,有座公主府在北疆,比任命什么人都安心。

“也没什么,梦妃姐姐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这么多人来,就他还知道先去跟我问安,也许啊,这大驸马就该是他的。”萧丫丫说。

洗漱过后,就有内侍官来等着了,看着这群清爽干净的北疆儿郎,内侍官笑眯眯的说,“陛下在马场等着诸位公子呢。”

等他们到了马场,不止是陛下等着他们,马场边上搭着帐篷,外头站着一溜的宫女,可猜见里头是宫里的贵主儿。

鲜孟不自在的咳嗽两声,向走在前头的兄弟求助,“喂,我怎么突然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萧永忆回头瞪了他一眼,“你瞧见那边没,那些都是京城里的公子哥,瞧见他们的眼神没,他们等着看咱们笑话呢,你还真把笑话送上去给人家看啊。”

外头热闹,里头也不遑多让,今天这北疆来的妃嫔齐整整的都在,伸着脖子就往外看,期盼能看到自家人,秦云颐朝外看了一会后笑着问梦妃,“打头走的那个可是你侄儿?”

梦妃点头,“他痴长几岁,弟弟们让他呢。”

秦云颐只笑,她对贤妃说,“上次去北疆就觉得,北疆的男子比中原的长的高,你们看,他们几个一站过去,那边都衬的矮了。”

“我听说北疆人都不爱洗澡,身有异味,不知道是不是?”良王妃突然插了一句。

满室俱静。

善王妃忙拉了她一下,秦云颐笑说,“哪个地方都有爱洗澡不爱洗澡的人,不能一以概之。”

良王妃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就干笑两声,“娘娘说的是。”端起茶杯喝茶,再不肯说话了。

外面,陛下已经和一众二郎赛起马来。

霍翟青始终压着马速,保留在第二三的位置上,其余人也都跟着他不曾越过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母亲心

柔嘉其实不太喜欢看别人赛马,自己不能上场跑,看别人过眼瘾,这不是折磨自己吗,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母妃非要她跟着一起来。

她的伴读站在她身侧,“不过来的几个北疆小子,怎么当得起这么大的场面。”

“那里头有不少人都是其他妃母的娘家侄子,今日都来了,贵妃娘娘想场面上好看点,也是能理解的。”柔嘉说。

丽嘉倒是看的起劲,不时还和身边的翠枝说些什么。

丽嘉和她的伴读都不太亲近,平日里也不说话,若不是顾忌小姑娘爱面子,丽嘉恐怕早就去跟父皇说,她不要伴读,可惜这伴读却不能领会她这份苦心,回家后还和小姐妹吐槽二公主的古怪,不好接近。

柔嘉想着,等过几天就给她寻个错处撵出去,丽嘉身边待这么一白眼狼,也没好处。

“大姐姐,你认真看呀。”丽嘉说。

“我看了。”柔嘉说。

“一看就很敷衍。”丽嘉说,“大姐姐,你可要看仔细了,不然,父皇给你挑个不喜欢的驸马怎么办?”

“父皇挑的,我都喜欢。”柔嘉说。“再说,就这么看两眼,哪里看得出喜欢不喜欢,不如不看,全凭父皇做主。”

丽嘉托腮,“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眼睛大还是眼睛小,旁的看不出,总要挑个自己喜欢的长相吧。”

柔嘉来了兴趣,凑近了问她,“那我们丽嘉可是喜欢哪个小郎君?”

“我是替大姐姐看呢,这些人都太大了,我要挑的还得长两年呢。”丽嘉说。

柔嘉哭笑不得,对她身后的翠枝说,“日后你得多看着点公主,免得她一张嘴,口无遮拦的,什么都敢说。”

“奴婢劝也没用。”翠枝说,“倒是公主说的对,驸马日后是要和公主朝夕相对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不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呢。”

“母妃说你从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伺候公主久了,也变得这么狭促。”柔嘉说。“世人言语如刀,总还是要顾及点的。”

跑完马,陛下还举行了一个小宴,齐枞汶对左右能臣说,"朕看着这些青年才俊心里就高兴,这以后都是国之栋梁啊。“

“瞧着这些小子们,臣都觉得自己老了。”

“刘大人才吃了三碗饭,那可不老。”

“你们都是肱骨之臣,可不敢说老啊,不然朕没了左膀右臂,可如何是好。”

一派君臣和乐。

霍翟青举杯上前来给陛下敬酒,齐枞汶乐呵呵的接了,又问了几句,然后说,“难得来京城,就好好玩儿,朕让人给你们准备了宅子,就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谢陛下。”霍翟青说。

“这几日也去给你姑母请安,姑母给你生的小妹妹,你还没见过呢,长的很是玉雪可爱。”

“家中祖父祖母父亲叔伯,对娘娘都很是掂量,还嘱咐我一定要见到公主,回去跟他们说。”

“到时候让画师画一幅公主的画像让你带回去。”

见过霍翟青,齐枞汶对萧永忆,鲜孟等人都一一问询,家中父兄什么职位都能对得上,只把这一群小年轻激动得面红耳赤。

而宴上其他人则都在观察,陛下真的是想在这一群人里头挑选出大驸马?

会是谁呢?

在行宫里见后妃也方便,不过还是要先去给贵妃请安,丽嘉一早就到贵妃这,齐枞汶都还没走。

“你这么早来干什么?”

“我来给贵妃娘娘请安,也给父皇请安。”

“你是看朕还在,才顺便给父皇请安吧。”

“哎呀,父皇不要这么小气了,我去看看八弟弟醒来没。”丽嘉说完就溜了。

“丽嘉倒是和你处的挺好。”齐枞汶说。

“到我这来,我又不管她,又不问她,由着她来吃喝玩乐,她可不是喜欢。”秦云颐说。

等齐枞汶走后,秦云颐到了内司,丽嘉趴在榻上逗小八玩,秦云颐看她,“今个儿来这么早是为了什么?”

“等会不是有人要来给娘娘请安嘛。”丽嘉也不隐瞒,“我就在娘娘后头站着,可好?”

“怎么,你也想嫁到北疆去?”秦云颐笑她,“你这个年纪,说小也不小了,就不怕别人笑话你。”

“他们知道我是谁?”丽嘉不以为意的说,“我倒是想和大姐姐待一块,但是父皇肯定不愿意的。”

“我是替大姐姐看的呢。”

“你大姐姐不急,你急。”秦云颐说。

“大姐姐不是不想急,只是不想让父皇和贤妃娘娘难办,所以决意做个瞎子聋子,随便是谁都行。”

“那我肯定要替大姐姐多看看,多听听,这样她才不会真的一无所知。”

“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妹妹。”秦云颐拍拍她的脸说,“等会跟在我后头,只看着,不准开口。”这是默许她等下跟着了。

“嗯。”

这霍翟青还没进来,又来了一个贵客,贤妃见着秦云颐颇有些不好意思,“昨日隔的远,没瞧仔细,今日就想来看看。”

“你还担心日后没得你看的。”秦云颐打趣她,“行吧,坐着吧。”

“二公主也在呢。”

“嗯,一大早就来了,馋我这里丫头的手艺。”秦云颐说。

贤妃欲言又止的,秦云颐给他一个安心的表情。

闲话着外人就来传,北疆的霍公子,鲜公子来给娘娘请安了,贵妃点头让进来,偏头跟贤妃说,“想当年他们的姑母进宫时也是同进同出的。”

“是啊,当初我一直以为萧家那个丫头会是妃位,没想到最后成了沈家的媳妇,这起起伏伏,倒是梦妃成了挑头。”

“她沉得住气,再说,还是有福气的。”秦云颐说,这后宫里能生下一儿半女的,都是天大的福气。

“谁说不是呢。”贤妃说,“若是当初她沉不住气,跳出来,也许就没有今日了。”

等人进来,她们就不再说话,霍翟青向主位两位娘娘行了礼,又奉上礼单,“此次来的仓促,礼备的单薄,还请娘娘莫怪。”

秦云颐说,“来的这样匆忙,还有心备下礼来,还有什么说的。”

“只是,难道你知道今日会在本宫这里见到贤妃娘娘,竟然连贤妃娘娘的礼都有。”秦云颐笑说。

霍翟青后颈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低头诚实的说,“知道要进来见娘娘,身上多备了几份礼。”

“不过都是精心准备。”

“不是搪塞应付的。”

秦云颐轻笑,对贤妃说,“可真是实诚孩子。”

“梦妃估计也等急了,你们先去吧,”

霍翟青等人才行礼出去。

站在后面的鲜孟,全程除了开头请安一句话就没说过话,饶是如此,还没走出殿门,就长吁一口气。

秦云颐在里头听的分明,不由轻笑,“这些个孩子比起京城里的子弟,倒是坦诚可爱。”

“也是娘娘心怀宽广,在有心人眼中,少不得落个失礼的名头。”贤妃说。

秦云颐正欲开口,然后想到什么就对身后的丽嘉说,“给你的做的糕点应该好了,快去吃吧。”

丽嘉磨蹭的往外走。

等她走后,贤妃说,“她是来替柔嘉看人的吧。”也是她反应迟钝,就算丽嘉不懂事,贵妃那样稳妥的人,难道还非要让公主留在他身后等着吃不成。

“是她自己的意思,说柔嘉不想看,她就替柔嘉看看。”秦云颐说,“说柔嘉不想让你和陛下为难,自己不准备看,就等着你们做主了。”

“孩子这么懂事。”贤妃说着突然哽咽起来,“我真的,我真的舍不得把她嫁到北疆去。”

“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回宫里我都不说,那些嬷嬷宫女都是看着她长大了,怕给她通风报信,传个一言半语的,让她不踏实,乱想。”

“你今日瞧着人人品模样了,可有什么不满意?”秦云颐说,“你别哭,你

要真不愿意,就跟陛下说,陛下会考虑的。”

“模样倒是可以。”贤妃抽着鼻子说,“应对也还可以,我原以为北疆的男子都跟他身后那个似的,傻大个,莽汉子,要真那样,就是拼着陛下不喜,我也不会让柔嘉嫁给他。”

“我那么好的女儿。”贤妃说着又流眼泪。

秦云颐看她,“柔嘉那样好的女孩儿,谁都配不上。”

“那,还是要嫁人的。”贤妃说,“我自个儿都不好问柔嘉,二公主要是能跟柔嘉聊聊这些也挺好的。”

“柔嘉要是和二公主说什么了,娘娘一定要跟我说。”

“你瞧你,多大的事啊,弄这么复杂。”秦云颐苦笑,“你们亲母女的,还要转这么几道弯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遇见

出了贵妃的住所,鲜孟喘过气来,瞧了瞧前面带路的小内监,压低了声音问霍翟青,“你说,刚才贵妃身后站着的那个是不是就是大公主。”

霍翟青瞪了他一眼,看看周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但是鲜孟那个性格,不回他,能一直问,更加的失礼,就简短的回道,“不是。”

“为什么不是啊?”

“我看她的装扮也不像宫女啊。”

“年纪对不上。"霍翟青说.

"可是中原女子本就长的弱小。”鲜孟说,“好看是好看,太瘦弱了些,这样的能生娃吗?”

“闭嘴。”霍翟青看他越说越不像话就说,“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见过她,刚才,我们只见过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清楚了吗?”

鲜孟被凶,老实了些,嘟囔说知道了。

梦妃见着霍翟青,没有嘘寒问暖,第一个是问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了吗?

霍翟青点头,“可见着其他人了?"

"见着贤妃娘娘了。”

鲜昭仪和梦妃对看了一眼,鲜昭仪招呼着自己的傻侄儿往外走,“好久没见你,长这么大了,快跟姑姑说说,家里怎么样了?家里人都好吗?”

梦妃让霍翟青坐下,“你来的时候,你祖父和爹是怎么和你说的?”

“祖父说,陛下有意将大公主下嫁到北疆,我,和永忆,五五的成算。”

梦妃点头,“起初陛下有这个意头,我就想,北疆若有哪家能尚主,也就是霍萧两家,后来贤妃娘娘对我多有示好,我猜,陛下恐怕是更嘱意你。”

“陛下不是嘱意我,是更嘱意霍家。”霍翟青冷静的说,“沈将军是平定北疆之乱的首要功臣,虽然他如今已经回到京城,但是他的部将留在北疆的多,他的儿子娶了萧家的女儿,萧家现在是北疆的实际掌权人。”

“陛下不会再给霍家添码,北疆需要两家势均力敌的将领,才能安稳的掌握在陛下手中,我只是正好年纪相符。”

梦妃看着她,“你可是有另外相好的人了?”

“我没有。”霍翟青忙说,“我喜欢骑马练兵,没有那个心思。”

“我还以为你有相好的。”梦妃捂胸口说,“你不要想这些东西,只说公主下嫁,就便宜了你,你今日也见着了贤妃娘娘,公主和娘娘一样,温柔大方,端庄明丽。”

“公主真要嫁给你了,你须得好好对她。”梦妃说,“不要以为是什么不得宠的公主,大公主可是陛下的心头肉,这么多皇子皇女中,恐怕只有八皇子能和大公主一比。”

“你若是对公主不好,霍家上下,恐怕不能承受天子一怒。”

“娘娘,公主府会建在京城吗?”霍翟青问,他们来时也在讨论,都说谁要成了驸马,估计就要变成在京城的质子了。

“这些听陛下的罢,不要多想,想也没用。”梦妃说,“你只需记住,这是陛下对霍家的荣恩,要时刻感念在心。”

“我知道了。”

“在京城这些日子,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梦妃说,“京城里想要尚主的公子哥不在少说,现在风声算是比较明了,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可千万别着了别人的道。”

“也不可在家畏缩不出,陛下也还要考察你呢。”

“我知道了。”

梦妃看着他,“等你尚了主,咱们家就真的上了一个台阶,一时在人下,算不得什么事。”从前霍家比萧家还强些但是之后就被萧家占了头,父兄都是争强好胜之人,她在宫中常担心他们左了性子,坏了两家的情谊。

“萧叔叔技艺谋略过人,没有什么不服的。"霍翟青说,“一辈不如,总不会辈辈都不如。”

又叮嘱几句,让人抱着小公主出来给他看了看,就让他回去。

鲜孟跟姑姑说了一车轱辘话,等霍翟青出来就问他,”你说陛下还有可能去北疆吗?姑姑真的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吗?“

“你应该称呼为娘娘。”霍翟青提醒他,“出去再说吧。”

小内监领他们出去,走到一半突然捂着肚子说人有三急,怕等会污了贵人的眼,让贵人稍等,他马上就回来。

正停在一个树荫处,鲜孟无聊的扯叶子."这么大的地方,就连第二个带路的人都没有?“

”这是行宫,又不是皇宫,人员缺少也是正常。“霍翟青说。

”就不怕我们乱走?“鲜孟问。

”你会乱走吗?“

”要不是有你在,还真说不准。“鲜孟说,”萧永忆说,沈家的子弟给我们组了酒会,去不去?“

”当然要去。“霍翟青说,”只是要做好准备,不要酒后失态。“

”就这京城软绵绵的酒,想喝醉都难,何况失态。“

”殿下——我知道错了,求求殿下不要把我赶出去。“突然从树后面传来恳求的女声。

两人齐齐回头,却被花树丛遮住了视线,鲜孟比口型说公主?霍翟青皱眉让他不要发出声音。

”你不是不喜欢伺候二公主吗?“一个清丽的女声说道。“如今我随了你的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臣女,臣女没有不喜欢伺候二公主。"那惶急的声音说道,”是殿下误会了。”

那被称作殿下的女子悠悠叹一口气,“你父亲是吏部能臣,父皇原是为了表示看重喜爱之情,才让你进宫成了公主侍读,结果你父亲是个能臣,你却连个侍读都做不好。”

“二公主是不喜欢有人跟着,但是她也不曾苛待你,你出了宫,和你的那些小姐妹怎么编排二公主的,要我复述一遍吗?”

“你要知道,这话真说出来,不仅是你,你全家都要跟着吃瓜落。”

求饶的女子不再说话,只憋着嗓子小声的抽泣着。

“擦擦你的眼泪,早知如何,何必当初。”女子说。“日后,你好自为之吧。”

过后就好久不曾听到人声,鲜孟还想跳着看能不能看清楚人,被霍翟青拉下,一阵香风传来,是一行曼妙女子走了过来,居中的女子华服盛妆,见有陌生人影,就停下了脚步。

霍翟青低头拱手,“吾等来北疆人,今日进宫来给娘娘请安的。”

宫女回头去看公主,柔嘉上扫过他们一眼,低声同宫女说,“问他们领路的人呢?”

“怎么不见给公子领路的人?”宫女扬声问,“这是内帷,公子不好随意走动的。”

“内监大人事出有急,让我们在这里等候,吾等并没有乱走乱看。”霍翟青说。

宫女又看向柔嘉,柔嘉点头,“让人领他们出去吧。”

宫女点头,招手从后面招来一个小宫女,耳语嘱咐几句,小宫女走到霍翟青面前,“奴婢送公子出宫。”

“多谢。”霍翟青拱手。

从始至终,都是规避着直视面容。

柔嘉回到双星殿,丽嘉已经趴在榻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了,“怎么不让人剥了给你吃,这皮吃了多刺嗓子。”

“这样吃着痛快。”丽嘉说,“大姐姐,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还能见到谁。”柔嘉摇头笑道,“可是见到北疆来的人了。”

“大姐姐一猜就中。”丽嘉说,“不对,也有可能是贤妃娘娘告诉大姐姐的。”

“我母妃?”柔嘉疑惑问道,不过转眼就想明白了,“今日我母妃去了贵妃娘娘那?”

丽嘉点头,“我想,贤妃娘娘都去相看了,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今天也来了两个人。”柔嘉说。

“这你也猜到了。”丽嘉一骨碌坐起,“两个人都长的很高大,长相嘛,我觉得差不多,听说北疆人都长很多的胡子,不知道是他们刮了,还是没到年纪,看起来脸上还是挺干净的。只不过鲜昭仪那个侄子有点愣愣的感觉,梦妃的侄子一直站在前头,回话,看起来没有那么傻。”

柔嘉回想一下那个拱手行礼的人,“至少是个聪明人。”

“大姐姐也见过他了?”丽嘉问,“你们在哪见到的。”

柔嘉就把自己在小花园路过碰到的事说了,“没让宫女说我的身份,但是他应该也猜出来了,一直都没直视我,能有点回避的意识,可见不是个蠢钝不知礼的,这就可以了。”

“大姐姐要求这么低的呀。”丽嘉说,“那你瞧见他长相了吗?其实还是有点英武不凡的,大姐姐喜欢吗?”

“你呀,我跟你说,咱们虽然是公主,但是亲事呢,和世间上的女子并没有区别,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柔嘉揉着她的脸说,“什么喜不喜欢啊,不重要。”

“运气好呢,能和夫君培养些感情,就像父皇和贵妃娘那样,那时顶好了,更多更多的可能,就想我母妃,你母后那样,和丈夫不远不近的处着,等生了孩子,就是合伙养孩子的。”

“就算不找个自己喜欢的,也得找个顺眼的吧。”丽嘉说,“反正以后我的驸马我一定要自己过目的。”

“行,到时候你慢慢过目。”柔嘉说。

丽嘉看她,靠过来趴着她说,“大姐姐是不是不想嫁人啊,我看你一点都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就是没什么好期待的。”柔嘉说,“北疆多远啊,以后想见父皇母妃,想见你一面都难。”终于是第一次说出了心里话。

“父皇那么疼你,肯定不舍得你嫁到北疆去的,驸马是北疆人又怎么样,公主府还是在京城啊。”

“如果我不到北疆去,那我嫁给北疆人就毫无意义了。”柔嘉说,她想的明白,“不只是我,我以后的孩子,也必须在北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谋算

广平侯六月末跟着圣驾到行宫,待不了十日,就借旧疾犯了,回京城修养了。这大公主的婚事再热闹,也和他没干系。就算是陛下想要缓和两家关系,让大公主落到江家来,林家也必会愿意。

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做。

皇陵,太贵人已经就许久不曾听到京中的消息,这外面的人不进来,她就是个瞎子聋子,装作不在意的问宫人,常来那个小女孩最近怎么没来了。

宫人说不来就不来呗,哪里有为什么,这皇陵也不是让人玩的地方。

不过过后有机灵的就想到,太贵人一直在屋里坐着,怎么就知道外面有这么个小姑娘,皇陵不是玩的地方,那小姑娘怎么就不怕,一趟趟的往这边跑。

只想的一身冷汗,忙去跟看陵的将领说了这可疑之处。那将领眼皮子一掀,“行,总算还有一个机灵的。”

“之前的事就算了,之后,太贵人那你就盯着些,若是有人来能听的几句墙角,日后的好处少不了你。"将领说。

宫人听的心怦怦跳,将领让她不要露了行迹,以后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上头有成算。

广平侯带着兜帽来了皇陵,没惊动任何人,先前有皇陵军的家人带着酒肉来看望,这种事情常有发生,皇陵地偏,常年没有油水,不拘是谁家来,都要带足酒肉,大家伙在一块吃喝尽兴。

跨院这也得了一方肉,一食盒点心,秀儿吃着点心,心里却挂念着太贵人那边,吃玩手里一块,说要小解,就溜了出来,也不往正门走,沿着矮墙弯腰一溜小跑,到了太贵人屋后面,将小窗推开一点点,就往里看。

里头果然有人,只是背对着窗,也看不出是谁来。

广平侯除了兜帽,看着坐在榻上的太贵人,颇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一年,娘娘如何衰败成这样?“

“老身已经是到年纪之人。”太贵人说,“面有老像也是自然,不知侯爷大老远的来,可是有事?”

"本侯前些日子梦见先父,嘱咐我过来给先帝磕个头,磕完头左右无事,想着太贵人在此,就来看看。”广平侯说,“太贵人久在皇陵,这京城里的消息怕是不清楚。”

"京里的热闹和我这个老婆子有何相干。“太贵人说,她知道广平侯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皇陵,什么给先帝磕头,倒像是特地来找她的。

"娘娘的儿子孙子都在京中,怎么能说这京里的热闹和娘娘无关?”广平侯好整以暇的坐着,“何况这大部分热闹还是跟娘娘的孙子有关。”

“怀平郡王自小机敏沉稳,常被先帝夸赞,他能有什么热闹让人瞧。”太贵人瞪着他说,莫要以为她好诓骗。

“郡王往日里名声有人打理,不明白的自然都道好,如今没人打理,可不就让人瞧了个真章。“广平侯说,”这男人好色本是寻常,像是郡王这样,为了个宠妾,弄得个妻离子散,倒是头一遭。“

太贵人只瞪着他。

广平侯也不卖关子,把怀平郡王这一脸遭的事都说了出来。”随侯当真是爱女心切,偏咱们陛下也是个爱女如命的,这郡王妃别府领住,虽没有和离,也和别离差不多了,两个儿子也傍着娘住,如今郡王府可是冷清的厉害。"

“听闻郡王整日泡在酒里,郡王府乱成一锅粥,里头还禁着两个庶人,为了怕出差错,如今都是善王使人在郡王府受着呢。”

“这不可能。”太贵人脸色苍白,这高门大户都讲究门面,多少妻子被磋磨,也没说要和离,何况怀平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的事。

“随侯之女,常有疯癫之名,当初太后忿忿不平她的侄外孙女出了意外,偏要将这么个人人都不要的女子许给怀平,怀平二话不说接了,如今还要受这样的拖累。"

"便是真没感情了,和离便是,何苦这样别府另居,耽误了两方。”太贵人生气的说道,她很快就想明白,像这样的事,若是直和离了,过了个两三年,别人也不记得这些事,这世道总归对女子的名声更苛刻些,现在这样分府别过,人人想到就要提一句,就都记着怀平当年做的错事。

“陛下好狠的心,怀平也不曾对他造成威胁,为何要如此将他赶尽杀绝。”

“娘娘这话说的就有些偏颇了。”广平侯说,“怀平污了名声,对他保命倒是无碍,他便是没用了,他的儿子日后说不定就能得用,除非怀平还要做些什么,这污名对他才是赶尽杀绝。”

太贵人愤愤的闭上嘴,纵使此刻五内俱焚,面上也不能露出分毫,那曾是她最大的秘密,最大的依仗。

纵使两个儿子都被贬为庶人,纵使先帝崩逝,她也不认输,不服命,她还小的时候,看命的便说她是母仪天下的命,原都以为是那看命的为了钱乱说好话,但她就这么从一个进宫的宫女,爬到了贵妃位,鼎盛时,连皇后都不敢直视她。

她会母仪天下。

便是做不了皇后,也能做皇太后,太皇太后。

“娘娘会什么好端端的来这皇陵,其中缘由,本侯也知道些。”广平侯说,“娘娘所求之大,怕是不能如愿了。”

“侯爷说完想说的,就回去吧,我无话可说。”太贵人说,广平侯所来,肯定不是为了和她说这些。

“本侯也不和娘娘绕弯子了。”广平侯说,“娘娘所求之事眼看是不能了,不若整合下手里的握住的,同本侯做个交易。”

“旁的不说,郡王一家子平安富贵,还是能做到的。”

“这平安富贵,陛下也给的。”太贵人说。

“娘娘要这么想,本侯也无话可说。”广平侯笑道,“若不是陛下,怀平郡王也落不到现在人人说起都要摇头道糊涂的地步。”

太贵人暗恨。

“若不是瞧着娘娘手里还有些真本事,本侯也不会来找你。”广平侯说,“要不要合作,娘娘倒是可以多思考几日。”

“本侯若是娘娘,风光了那么久,一朝落魄,就算不能翻本,也必不让那后来的人好过。”

太贵人嗤笑一声,“江家看着风光,出了个皇后,又一门双侯,但是皇后无子无宠,侯爷的风光也是眼前的风光,如何能让我相信。”

“皇后娘娘有养子。”

“那么小的娃,侯爷要谋算,可难了。”太贵人说。“我若真想保子孙平安,还不如去找贵妃,贵妃有子有宠,成算大的很。”

“贵妃如今看着是有宠有子,和当年娘娘的局面一般无二,只是谁知道她不会走娘娘的老路呢?”广平侯说,“再说,贵妃没有家族,只依靠陛下一人,恐怕也不会拧着陛下的意愿来,怕是也不愿意替怀平郡王出头。”

“你今日跟我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没有用。”太贵人心中有了成算,便说,“你让我去见怀平郡王一面,之后允或不允,我都给你一个答案。”

“我也不让你白白把我弄出去。”太贵人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若说之前她还能在这边等消息,今日听到广平侯带来的这些消息,她便一刻都等不得,若不亲眼去问问瞧瞧呢,能活生生煎熬死。也没有旁的办法,面前这人既然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自然能把她带出去。

“我这有一件贵妃的紧要事,只要陛下知道,必定会心生嫌隙。”

广平侯果然好奇,“是何物?”

“我如今说了,侯爷要是不带我出去,岂不是浪费。”太贵人说。

广平侯整整衣袖,“娘娘放心,本侯既然是诚心来跟娘娘合作,自然也是十足的诚意,也罢,本侯就先将你带到郡王府见见,若是之后娘娘说的消息没什么用,本侯也不用费心思量合作。”

“虽只有眼前的风光,想要让一个郡王难过,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太贵人

秀儿眼瞧着太贵人跟着那广平侯走了,飞快跑到皇陵军所在处通知,被喝的二醉的兵将们调笑,将领见了她,知道这消息后也只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事切莫让别人知道。”

“不要去把太贵人叫回来吗?”秀儿担心说。

“你不明白,这是上面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守将说,“你把这件事藏在肚子里,等到要你说时才说,保你能得一份好钱财,置办嫁妆。”

皇陵的消息被鸽子送到了行宫,齐枞汶看完就让韩兴烧了,“朕这是有心算计无心,略显卑鄙了。”

“陛下说哪的话。”韩兴说,“若是他们老实待着,依着陛下的仁心,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他们贪心不足,自取灭亡,怎么能怪陛下。”

齐枞汶摇头,“着人密切盯着,等朕发嫁了大公主,再与他们清算。”

太贵人去到怀平郡王府,第一时间还是去见了自己两个儿子,毕竟一别就是经年,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想。

外人看来犯下谋逆之罪,只是被圈禁,还能留下一条命来,是先帝优容,没人想过,这一世被圈禁在小小的院子里,也其中煎熬也是生不如死。

齐三,齐五,当年也是风度翩翩,如今都是一身痴肥,头发发白,眼神混浊,见到久未谋面的母亲第一刻,竟都是愣在原地。

太贵人扑了上去,“我的儿。”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总算此生是又见着你们了。”

这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母妃,母妃。”

“母妃你怎么才来呀。”齐三哭道,“当年不是说,你很快就能让我们出去吗?等了这么就都没见着你。”

“母妃,你现在来,是不是说明我们可以出去了。”

“现在还不能出去。”太贵人摸着他的脸说,“再等等,母妃一定会让你们出去,再堂堂正正的活着。”

“母妃,怀平那事怎么办呢?”齐五担心的问。怀平到底是他亲子,他日后,还要靠儿子的。

“怀平那我还没去看,我先来看你们了。”太贵人说,“放心,母妃会把一切都弄妥的。”

时间紧迫,见过儿子后,太贵人就去见怀平,怀平躺在榻上,手边洒落了几个酒瓶,半合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孩子。”太贵人心疼的去揽过他的头,“怎么喝成这样。”

“我让你跟着他,你就这么看的,你都不知道劝诫吗?”太贵人训斥着跟着进来的管家。

“王妃这事,对郡王打击挺大的。”管家说,“劝也劝不住,多说两句,郡王连咱的面都不见。”

“羽姨娘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瞧见她那个张狂样,就该将她处置了,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太贵人说。

“这不是娘娘送过来的女人,就羽姨娘摸着了郡王的脉,当初,娘娘不就是担心郡王被王妃拢了心去,才派了羽姨娘来。”管家说。

“本来看着王妃和王爷离了心,她也是立功了。”

“她贪得无厌,你就该及时处置。”太贵人说,“既然有女人能摸郡王的脉,就会有别的女人也能摸准。”

“王妃又是怎么回事?”太贵人说,“你连守个院子都不成了?”

“小的真的让人守着门了。”管家说,“这事说来也邪门,自从王妃和郡王离心,就一直缩在小院子里的生活,连二门都没走过,没想到那天就能突破层层重围,离了府,直往行宫去了。”

“这几天小的也在琢磨这件事,越想越不对劲,是不是就是王妃家做的套啊。”

“她当初一个疯婆子,满京城都找不到人家嫁,真是祖坟冒烟了,许给郡王,成了王妃。”太贵人想起来就气,

“她还弄这样的事,害了郡王,也害了她那亲生的两个孩子。”

“孩子跟着她住?”

“陛下都允了,咱们郡王现在这样,也没底气去把孩子接过来呀。”管家说。

“不管怎么样,把孩子得接回来。”太贵人说,“王妃那,最好也是接回来。”

“郡王这,得找人说是王爷受了贱人调拨,如今知道错了,但是又觉得对不起王妃,怕王妃不原谅他,每日里借酒消愁。”太贵人说,“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要,一定要都扭转了。”

“往王妃那送东西,不管她接不接,一趟一趟的送。”太贵人说,“不能再给郡王酒了。”

“我不想扭转。”突然插入一个男声说。

太贵人低头看,“好孩子,你醒了?”

怀平从她怀里坐直了身,头疼欲裂,他撑着头,冷冷看了一眼管家,“你出去,我有话要给娘娘说。”

管家应是,太贵人眼含热泪的看着他,“你要担心死祖母呀。你现在不是小孩了,有人要依托着你才能活下来,你不能任性。”

怀平看着她,“羽儿是你的人吗?”

太贵人回避了一下视线。

“不说也没关系,刚才你们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怀平自嘲说,“原来我的亲祖母,并不喜欢我和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原来我为了一个虚假的人伤了王妃的心。”

“怀平,你幼时,被先帝称赞,说你像他,你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志气全消。”太贵人说。

怀平自嘲笑一下,“先帝,又不是个贤明的帝王,说我像他,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看着太贵人说,“我只想着老实本分,等到有一日能求陛下,将你接出宫奉养,不要在后宫受太后的磋磨,但是你的期望远不止于此对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祖母。”太贵人说,“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要你为了我好。”怀平说,“三伯,父亲,犯下谋逆重罪,只是圈禁,我还落了个郡王的封号,在这宅院里,和姐姐两个人生活。”

“姐姐原本可以找个低一点的人家,有我在背后,也不会被看轻,但是祖母你不同意,非要给她嫁个高门大户,最后,被陛下许到她舅家去。”

“她舅母恨死了她父亲,如何能好生对她。”

“你还不知道吧,姐姐已经没了。”

“说是生孩子时没的,一尸两命,什么都没留下。”怀平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沁出。

“这都是陛下和太后的坏主意。”太贵人说,“你要再不振作起来,你的性命,我的性命,你父伯的性命,都将难保啊。”

怀平看着她,“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不是你一直的执念,放不下,姐姐不会死,我们都不用死。”

“你想要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怀平趴在榻上,捡起酒瓶仰头倒完最后一滴酒,“我什么都不会配合你的。”

“我太傻了。”

“我一直听你的话,现在就是我的报应。”

“孩子。”太贵人还要说,但是怀平显然已经不准备和她再说,抱着酒瓶嘟嘟囔囔的走了。

太贵人坐在原地叹气,又气又急。

她后半生的谋划都在怀平身上,如今怀平变成这个样子,她再谋划又有什么用,他也不会配合。

她一生要强,事无巨细的谋算,两个儿子是草包,一个孙子又优柔寡断,一点野心都没有。

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娘娘,现在可怎么办?”管家见郡王出去了,又悄摸摸的进来问,他是知道太贵人谋算的,难道要就此放弃。

“他还小,没经过事,所以碰到一点挫折,就觉得受不了。”太贵人沉声说,“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执念

即使怀平意志消沉,太贵人可没那么容易认命,她和管家商议了后面的事,“日后我会找人来和你联系,要做什么,我也会让人告诉你。“

”娘娘,咱们现在的人手和银钱都远不如从前了。“管家说,“尤其三爷,五爷那,之前受了不少苦,如今到了郡王府,好吃好玩好伺候,这钱可造了不少。”

“就算王妃抄了几个蠢奴的家,怕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就两个人,能吃用的了多少,那身边的猫猫狗狗,不能纵着,要再闹出一个羽姨娘来,后悔莫及。”太贵人说。

她从头上的发饰上拆了一个挖耳下来,“拿这个去顺德钱庄,我还存了一笔钱在那,把王府早些收拾好,那些个庶子庶女都安置好,不要都裹在府里添乱。”

“只要他们老实,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善王是个心软的,不会赶尽杀绝。”

太贵人带上兜帽出了郡王府,送她来的马车依然在原地等候,上了车,广平侯看她,“娘娘的条件本侯已经满足,只是不知道娘娘的消息,是不是本侯想要的。”

“侯爷只想要我一个消息吗?”太贵人反问,“难道侯爷来找我,不是为了和我合作。”

“娘娘想通了?”广平侯说,“娘娘不是说陛下也会让怀平平安富贵吗?"

"怀平我自不担心,为了仁义的名头,谁当皇帝都不会对他怎么样?”太贵人说,“我可还有两个儿子。”

“呦,这可是先帝下令贬的庶人,这话我现在可说不得准,朝臣也不会答应。”广平侯说。“我要一口应允了,娘娘也该怀疑我的诚意了,这事不是那么好办的事。”

“我没有想让他们再恢复身份,但是恢复自由,这点总不是问题。”太贵人说,"我一生谋划都是为了他们,不然在先帝走时,我就跟着走了。”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找我。”太贵人说,”皇后看着在后宫说一不二,但是对上贵妃,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么多年都是。”

“贵妃盛宠,陛下长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广平侯的事。

“办法都是人想的。”太贵人说。

”贵妃有个惯用的大夫,是宫外的,听说在王府时也是用的那个大夫。“太贵人说。

”袁大夫。“广平侯说,“贵妃生产时,就是他进来照顾的,听说他还有儿子,现如今在太医院,跟着刘御医,也常在荣华宫走动。”

“听说是从前受了秦家的恩,不过现在陛下已经铁了心要给秦家翻案,这事也不能利用。”

太贵人摇头,表示不是这个事,“贵妃盛宠,这么多年都没怀孕,你就没有怀疑过?”

“当初以为她不能生。”广平侯说,没想到她突然又生了。

“她现在既然能生,当初就不存在不能生,除非是她不想生。”太贵人说,其实具体她也不确定,只是当初放在荣华宫的探子曾经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贵妃每天都要吃一种药丸子,这药丸子她问过,不是从太医院出的,那自然就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贵妃看着弱不禁风,其实身体比多数人都好,一年到头都很少听到她生病的消息,当然,那种为了不去地泰宫请安而抱恙的托辞,听听就算了。那她是为了什么吃那个药?总归要有个用处,又不是糖丸。

“你的意思是?”广平侯这么问,其实他根本没明白太贵人的意思,打死他也想不到秦云颐会喝药不要孩子,女人不都是想多生孩子,才地位稳固吗?

“太医院那个你不要动,一动,贵妃就知道,她就有应对。”太贵人说,“你只把宫外的袁大夫叫来好好问一问。”

“问什么?"广平侯问。

“问,贵妃是不是不愿意怀陛下的孩子。”太贵人眼神迸射出精光,“问,贵妃是不是因为全家被先帝下令斩杀,对陛下怀有余恨。”

八月初十,陛下圣驾终于要回宫了,北疆来的那些小公子们也跟着去了京城,齐枞汶对秦云颐说,"这行宫里只能看看骑射,相貌,真要看人品,还得看他们到了京城,到那花花世界,面对着各种诱惑,能不能保持住本心。“

"陛下考虑的极为周全。”秦云颐说,“这京中远就有人忿忿不平,天之娇女落到北疆那样荒凉的地方,都憋着劲想要找他们麻烦,我听说,这些日子可是明枪暗箭的好不热闹."

"他们也不清楚陛下到底嘱意谁,就一视同仁,鲜昭仪的那个侄子憨直些,看到有人落水,就下水去救,也不管自己懂不懂水性,弄得狼狈不堪。”

"真有人落水?"齐枞汶问。

“让小厮穿着女装假装落水。”秦云颐说,“其余人只在岸上笑呢。”

“要我说,这恶作剧也忒没品了些。”

齐枞汶若有所思,他原本是乐见其成,他给女儿选驸马,当然也不希望选个无用之人,但是考验归考验,若被人用下流法子坏了名声,最后亲事成不了,这不是因小失大?

“朕让人去看着。”齐枞汶说,“可不能太过分。”

“贤妃当日开玩笑,说想让我舅舅家的孙女配二皇子。"秦云颐说,"要说二皇子,真是好孩子,温文尔雅,但是我一想这公主下嫁北疆,外人看都道是委屈了,给二皇子选妃,就更得慎重了,得选个高门大户的,我舅舅家门槛还是低了些,可不能让贤妃以及林家觉得真委屈了。”

“你舅舅家那个孙女,说给三皇子也成。”齐枞汶说,“左右他们年纪都差不多,朕寻思着,把他们的媳妇都一次定了,之后再择吉日成亲就是。”他既然不嘱意二皇子成太子,自然不会给他加码,给外界错误的讯号。

“我舅舅家的孩子,也不一定就要许给皇子。”秦云颐说.

齐枞汶却不准备在这件事上多说,八皇子外家单薄了些,得给他加码才行。

“大公主这事,朕准备中秋宴上公布,明年开春后成亲,然后去北疆的路也好走,北疆那边不过春节,到年底又回京城中来过年,要是运气好,这时就该有身孕了,没身孕也不管,就在京城生孩子,起码得三岁了,再去北疆住一段时间。”齐枞汶心中都想好了,“这弟弟们成亲,姐姐得在京中吧。”

“皇子们成亲就在后年择好日子。”

“陛下都盘算好了。”秦云颐笑说。

“哎。”齐枞汶摸着秦云颐的手叹息说,"转眼孩子们都要成亲了,朕也老了。“

“陛下要觉得自个老,就去看看八皇子。”秦云颐笑说,"那么个奶团子,连父皇都不会喊呢。”

“最近是不是会喊娘了?"齐枞汶问。

”嗯。“秦云颐说,“奶娘叫他喊母妃,母母喊不清楚,妈倒是喊得清楚。"

"小八长得挺好,小胳膊腿的,一看就有劲。”齐枞汶说,"那大眼睛跟葡萄似的,看着就聪明。"

"小八长大了,陛下可不能这么夸他。“秦云颐说,”不然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好孩子夸不坏的。”齐枞汶说。

霍翟青这些日子感觉,笼罩在头上的阴云一下散去了不少,鲜孟不觉得,他上次在众人面前被耍了一道,这些日子都有些恹恹,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去,这中原人心眼太多了,他想回家。

“我觉得最近给咱们下绊子的人少了,而且,我感觉没有多大的恶意。”霍翟青说。

“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出丑,丢人,然后陛下就不会把公主嫁到北疆去。”萧永艺说,"大郎,你非得替咱们争这口气不成,这大驸马一定得是你。"

比起外面还云遮雾掩的不清楚,北疆内部已经明了,陛下的驸马人选就是霍翟青。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霍翟青说,“陛下一日不公布,咱们也别以为,这个驸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咱们要争口气,要趁着陛下的旨意没下的时候,把这口气争回来。”霍翟青说,这些日子来都是水来土挡,他也忍够了,现在摸清了情况,也是时候反击了。

“到京中,轮到喝酒的时候咱们就放开喝,他们没有几个能喝的过咱们的。"

"永艺,劳烦萧姑姑找几个稳重可靠的人跟着咱们,咱们看看到底是谁看谁笑话。”

第二百四十章

冷清了许久的皇宫,随着圣驾回銮又重新热闹了起来。皇后站在天清宫前迎接陛下,得了陛下一句幸苦,就让她回去。

后妃们跟着去地泰宫请安后才各回各宫休息,皇后拉着贤妃说大公主的婚事,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只字不提北疆人,只推荐京中的名门子弟。

“这驸马还是知根知底好,就在京中,抬腿就能进宫,就算嫁人了,也跟在身边一样。”皇后说,“丽嘉,本宫是一定要让她嫁在眼皮子底下,不然本宫可不放心。”

“公主府都建在京中,不管嫁到哪里,都是可以随时进宫的。”贤妃说,“比起家里人多规矩多的,我还是喜欢找门户清净的,孩子也轻松。“

“任谁家的规矩也没有管到公主头上的道理,你是多虑了。”皇后说,“公主府在京中不假,那若驸马家离得远了,也不好说。”

“左右这儿女的亲事,都是陛下做主,我只管接旨。”贤妃说,“依着陛下对大公主的喜爱,定然会给她挑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皇后笑说自然,又问贵妃,八皇子可好?”行宫阴凉,大人贪凉,该让八皇子避避的。“

“天气舒服,他还多吃几口饭。”秦云颐笑说,“如今一个奶娘都抱不住,坠手。”

“八皇子长的真壮实。”姚妃笑说,“看着就跟一岁人似的,活泼好动,估计马上就可以走了。”

“倒也不急着教他走。"皇后说,”怕伤了骨头,还是都长好了再走也不迟。“

皇后把去了行宫的后妃一个一个都问到,才说她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出了地泰宫,都看见宫人开始点灯。

秦云颐难掩困倦的打个哈欠,”得亏是让孩子们先回去休息了,不然呆到此时,就该失态了。“

“娘娘今天可真关心咱们。”吕妃笑说。

秦云颐只笑,“各自派人去玉寿宫道个恼,今日时间太晚,明日再去给太后请安。”

她们难道看不清楚皇后这是在立威?只是无需多说而已。

回了荣华宫,宫人小声说,”陛下久等娘娘不来,先歇息了。“

“八皇子呢?"秦云颐让人卸下死沉的首饰,揉揉脖子问。

"八皇子下午间喝了奶睡着,到现在都没醒呢。”

“那睡到半夜要醒来玩了。”秦云颐说,“今日就搬到配殿去,不要惊扰了陛下。”

“是。”

“我去甘泉宫泡泡,我这腰啊,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秦云颐说,去甘泉宫泡了小半个时辰的热水,昏昏欲睡的时候,还是妙安过来叫她,“娘娘莫要在水池中睡着了。”

“你不叫我,我真的睡了。”秦云颐笑说,被伺候着出了浴池,裹上寝衣。

“陛下在天清宫稍坐就去玉寿宫打了转回来,皇后把后妃都拘在地泰宫,没去给太后请安。”妙安说。

“她们之间蜜里调油也好,还是现在这样互不搭理也好,都跟咱们没关系。"秦云颐说,“从前咱们是皇后的眼中钉,那是个软钉子,现在是是实在在的硬钉子,叫大家都仔细点,莫要着了她的道。”

玉寿宫里,太后闭眼眼神,嬷嬷劝她,”这后宫娘娘都派人来告了恼,说是明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娘娘换了衣衫,松快一下吧。“

太后长长的叹息一声,”皇后是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许时皇后很久没见着后妃,有许多话要说,才耽搁了。"嬷嬷说。

太后闭上眼,“哀家还没死呢,如今就当哀家死了一般。”

“皇后娘娘有些一根筋,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只要陛下心里还有娘娘,娘娘无需在意皇后。”嬷嬷说。

第二日没有约,但是大家还是差不多时间到了玉寿宫,太后温和的问贤妃,“大公主的嫁妆你可都准备好了?”

“这个是礼部拟的单。"贤妃说,“我到时候过个眼就是。"

“礼部拟的是礼部的,你这个母妃的是母妃的。”太后说,“不要担心逾矩,她是第一个嫁的,可千万不能委屈了她。”

“有太后这句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放手去准备。”秦云颐笑说,"礼部准备的是朝廷的规矩,陛下准备的是父皇的心意,你准备的才是你的心意。“

贤妃自然有她的顾虑,柔嘉是她的女儿,她当然想婚礼越盛大越好,嫁妆越多越好,但是柔嘉毕竟不是嫡女,若她的假装超规,只怕会被皇后不喜,再加上现在二皇子也是这么尴尬的场地,若被人以这个理由攻讦,害怕他们姐弟两生了嫌隙。

现在既然太后这么说,她也就不犹豫了,女儿远嫁,她是一点都不想委屈她。

“等嫁了大公主,余下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就该成亲了。"太后说,“等他们都生了孩子,咱们就越来越热闹了。"

"我想着我就要当婆婆了,这心里啊说不出的感觉。”吕妃摸摸发髻,“转眼就老了。”

“瞧你这话说得。”秦云颐笑说,"在坐的又能比你小的了几岁。”

“说起来,陛下真的有好几年没有选秀了。”肖嫔直愣愣的说,“看来看去都是我们这些老人,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除秦云颐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这莫不是个傻子?

贵妃还在这坐着呢,说的什么胡言乱语?

肖嫔后知后觉的捂嘴看秦云颐,秦云颐却笑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许时陛下就觉得我们这些老人伺候的贴心呢?"

"是呢。”其他妃嫔忙应和说。

在太后宫里的谈话不知道怎么传到皇后耳里,皇后一算,“果真是有许久都不曾选秀了,就是从北疆回来后,举行了一场小选秀。”

“如今梦嫔都成了梦妃,生了小公主。”

"陛下中间病了一场。”宫女说,“只不过这么久都没提这茬,陛下是不是不想。”她后半句在皇后扫射过来的眼神里隐了去。

陛下为了贵妃不再选秀,这话无论如何,皇后也不会喜欢听。

“去话让哥哥知道,也该关心关系陛下的后宫。”

“莫非那些个大人也怕了贵妃的盛宠。”

临近过节,大家都挺放松的,齐枞汶也只说些轻松事,他既不好大喜功,也不喜欢穷兵黩武,在他治下,除了一些天灾外,其余都很平稳,也算的上四海升平,一个盛世。

“陛下许久没有选秀了,为了给天家开枝散叶,陛下明年开春该再开选秀才是。”有个大臣出列说。

齐枞汶面色变了,但坐的太高,群臣们没发现,齐枞汶问他,"爱卿家里如今有几个孩子?”

“微臣家共有五个孩子,一个嫡子,两个庶子,两个嫡女。”

“爱卿觉得孩子已经够了嘛?需不需要朕再给你挑选一二可心人,再为卿家开枝散叶。”齐枞汶和睦的说。

此时朝堂上已经知道陛下的态度,都低着头,只最开始说话的人上下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说,“微臣家业微薄,有三个儿子已经足够,但是陛下富有四海,便是为着王朝永继,也应该广开后宫,绵延子嗣。”

齐枞汶比着手指,“朕如今有八个皇子,四个公主,数量上跟先帝平齐,比起先先帝来说,可是多了不少。“

”再说,后宫如今有这么多嫔妃,又不是说她们以后就不能生。”齐枞汶说,“选秀劳命伤财不说,如今柔嘉公主都要议亲了,朕再去要这么些小姑娘来伺候,也太不庄重了。”

“陛下存世只有七名皇子。”有大臣小心提醒说。

“是啊。”齐枞汶叹道,“先帝存世的儿子只有三个了,可见儿子生多了也没用处。”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中秋

中秋前两日,齐枞汶都是宿在梦妃宫里,明眼人知道,这是定下了大驸马,给梦妃做脸呢。

齐枞汶一般是用了晚膳再过去,逗弄逗弄小公主,就到了安置的点,通常这个时候他会做作的叹气,“朕今日处理政务实在乏了,安置吧。”

这意思就是纯睡觉,梦妃也闻弦知雅意,规规矩矩躺在他一臂远的位置,并不动弹。

一早不用人叫就醒了,收拾妥当就去上朝,也不用梦妃起身送,不过梦妃还是跟着起来了,送他出了宫殿门,才打着哈欠往回走。

"娘娘再睡一会吧?"

"不睡了。"梦妃摆手,"等会又要起来。“

坐在梳妆台前,宫女给她挽着头发,梦妃看着镜子若有所思,她是个很敏感的人,从前陛下到她这来,也不过是闷头干事,像是完成任务,如今倒是放松些,逗逗孩子,聊几句家常,只是不圆房。

宫女也知道这两日陛下虽然宿在这,但是没有侍寝,看梦妃陷入沉思,就劝道,“也许是陛下真的累了。"

”不知道陛下是在我这如此,还是在其他人那也如此。“梦妃喃喃自语说,她心里有个猜测,又觉得太过大胆。

陛下为了贵妃已经不再选秀,难道这以后,为了贵妃连后宫的妃嫔都不再临幸?

荣华宫里,秦云颐也起的很早,镜子诚实反映出一张睡眠不好的脸,神色恹恹,眼下青黑。

”娘娘昨夜没睡好?"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秦云颐说,“我是不是太过于霸道。”

"陛下如今大多数都是宿在我这,我却连陛下离开的区区两日都适应不了。“秦云颐皱眉说,一个经常睡在身边的人突然不在了,不适应,第二个就是想到陛下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这胃里就一直往上冒酸气。

烧心。

”从前也不这样的。“秦云颐有些迷茫的想。

"陛下和娘娘的感情好,娘娘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妙安说。

秦云颐叹气,“可是他是陛下呀。”

陛下就是要坐拥后宫,就是要佳丽三千,自古以来,专宠一人的皇帝和宠妃凤毛麟角,就这些人里,下场好的也没有几个。

秦云颐压下心中酸涩,摇头笑说,"陛下待我已经够好了,不能不满足。”

广平侯自听了太贵人的推测,就开始谋划,谨防那袁大夫是个嘴硬的,得预留三日出来,才够严刑逼供,和想计策。

那袁大夫消失得三日就不能让贵妃紧觉,不然她就会有应对,不能打她个措手不及。

袁大夫不坐堂,但是有人求到他门前,他还是会出诊就医,有时候出去一个一两天很正常。中秋前一天,袁大妞和丈夫回娘家来送节礼,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的,知道父亲昨日就背着医箱出去,明日还不知道回不回,就对母亲说,"到底什么紧急的病状?连这节日的两天都不能等,别人都是中秋团圆,爹临到中秋还往外跑,自家不团圆,也妨碍人家家里团圆。"

”你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袁夫人说,"由他去吧,反正你弟弟要在宫中参宴,回来也晚了,我一个人过中秋,也习惯了。”

袁大妞替母亲主了一会事后回家,半路上还是觉得不踏实,对丈夫说,"你拿一块方肉,一包糖去郊外李家村找找爹去。“

“若是病情稳定,还是把爹接回来,等过了节再送过去,若是病情不稳,你送点东西过去,也是个表示,娘说那家人穷的很,爹留在人家里过节,莫要让人为难。"

袁大妞叹气,"从前爹不在家,弟弟在书院回不来,都是我陪着娘一起过中秋,如今才是真的只有娘一个人过中秋了。"

"别急。”丈夫说,"若是爹实在回不来,明日我两抱着小宝,在家吃了晚饭,就过来陪岳母赏月,可好?“

袁大妞自然觉得好,她依偎着丈夫,“等袁赫下次沐休,我非得压着他点头把婚事应了,你说他现在要有个媳妇孩子在家陪着娘,我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中秋当天的朝会,齐枞汶便宣布了,择北疆霍大都护之子霍翟青为柔嘉公主驸马,在京中,三阳关分别建公主府,驸马府,供小两口居住。

加封霍翟青为三品威猛将军,御前行走。

霍翟青出列领旨谢恩。

齐枞汶说,“钦天监给的好日子,腊月二十四成亲,既然离过年不远,那就在京中过年,等散霄后,你再同公主一起回北疆。”

“末将领旨。”

朝堂的消息传到后宫,地泰宫的人都还没散,皇后带头恭喜贤妃后,才不轻不重的叹息说,“从前看着陛下待大公主如珠似宝,掌上明珠,得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才知道陛下心里真看重谁,喜欢谁。"

竟是在暗示,陛下是为了八皇子才把柔嘉嫁到北疆去。

“陛下替柔嘉选的驸马,也是问过我的意见,我方方面面考量了,觉得不错才答应的。”贤妃说,“陛下的一片慈父爱女之心,更是人尽皆知。"

"不知道娘娘此话从何而来?”

“你不用在本宫面前强撑着。”皇后叹息说,“都是为人母的,难道谁会忍心将孩子嫁到那偏远落后又蛮荒的地方,柔嘉这,实实在在是下嫁了。”

“上次我们去北疆,皇后娘娘没有去吧。”姚妃问说,“难怪娘娘不知道了,北疆那除了地方远些,没有别的不好,风景好,人也好,这世家子弟也是要饱读诗书的,再说现在北疆安定,这来往的路也近了许多。”

“这倒是。”英妃说,“从前京城到北疆,怎么也得走上小半年,如今两三个月就够了,若是赶时间,中途快马加鞭不停歇,十几二十日就到了。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贤妃说,“陛下说了在京中也有公主府,让他们两边轮着住就是,京中生活方便,北疆风景辽阔,各有各的好。”

“反正只要公主生孩子时在我眼皮子底下,旁的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陛下心疼女儿,自然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姚妃说。“要我说,公主只要成婚后去北疆打个转,再回来,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再去,这底下弟弟们都要成婚了,怎么也得在场吧,这期间再三年报两的。”

“要说担心,无非就是担心驸马故土难离,心中忧思,伤了感情,这不,陛下给驸马安排了职务,在京中也要上朝,要值班,也没有那么多思乡心切。”

"我说,你们在这说得这么起劲,可还记得,在这之中,还要恭喜一个人。“秦云颐见她们越说越宽,就出言提醒道。

贤妃笑着朝梦妃招手,"以后柔嘉就是你们家人了,有什么做得不对得,你直接同我讲,我去教她。“

”娘娘是要折煞我。"梦妃笑说,"我现在还跟做梦似得呢,我那傻侄儿,真的有那泼天的运道,能得一位天仙下凡做妻子。"

这么一大茬,皇后的挑拨自然无人应对。

等从地泰宫散了,各宫都要准备贺礼送去大公主那,不少人想了想,也送了一份到梦妃宫里,也是贺她娘家要进丁。

陪着梦妃去请安的,是她从北疆带过来的丫头,忠心耿耿,同气同枝,如今别的宫女看着礼品高兴,她则板着脸,“这些人,这些人根本就还是看不起北疆。”

梦妃心里也不舒服,但她不能表露,如今看丫头这样,就说,"咱们都进宫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这话是劝她,也是劝自己。

“娘娘如今也是妃位,膝下也有小公主,如今家中少爷尚主,怎么着,也该客气些。”宫女说,“我还说这京中有什么好,比不上北疆一草一马。”

这就是气话,北疆偏远是事实,不发达也是事实,只能期盼着北疆越来越好,才能洗掉人们的刻板印象,其他的却是没办法。

贤妃那也在生气,“柔嘉到北疆,自然不会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但是今天这么一说,梦妃如果认定柔嘉看不起北疆,到时候就难相处了。”

“梦妃娘娘应该知道,咱们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呀?”

“虽然都在宫里住着,柔嘉和梦妃打过几次交道?”贤妃说,“等会让柔嘉去一趟梦妃那。”

“不,别让她去。”话说完贤妃又马上收回,她蹙着眉,“今日晚宴,让梦妃和我坐在一桌,我在同她说吧。"

梦妃转眼成了柔嘉的姑姑没错,但现在到底没有成婚,让柔嘉去示好,也不妥,公主要有公主的矜持。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变故

中秋大宴,是后妃少有露在人前的日子,少不得要精心打扮。妙安端着礼服进来,”妙平盯了两个多月,才把礼服做成,偏偏今日忙的脚跟不着地了,连亲自来送都不成。"

两个人搭把手才能撑开的礼服,月白底色,银线绣的花纹,随意一摆动,就有明明暗暗的效果,如月光泄地一般。

“原来我还嘀咕呢,大宴上穿的这么素净怕是不妥,现在看,妙平什么时候干过不靠谱的事了。”妙安说,“娘娘今日穿这样一身,保管陛下眼里都看不到别人。”

“娘娘就是随便穿穿,陛下眼里也看不到其他。"另一个宫女笑说。

“休说这些。”秦云颐说,“妙安,你等会去看妙平,记得跟她说,不是非得每件事都要自己去做,要好生爱惜自己身体,注意休息。”

“别看妙平现在当个主管女吏,威风的很,其实啊,还不如在娘娘身边当个管事姑姑。”妙平说。

秦云颐心中一动,知道妙平和妙安是无话不说的,妙安总不会突然说这个话,她看向妙安,“可是妙平受了什么委屈?"

"有陛下和娘娘在,她怎么会受委屈。”妙安说,"只是伺候别人,哪里有伺候娘娘来的好。"

"我原还想着人往高处走呢,做女官怎么也比贴身女使好。"秦云颐笑说,当初妙平从她身边走也有不得已的原因,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愿意。

“如果妙平想回来,就让她回来。"秦云颐说。

换上礼服,戴上玉兔捣药的耳饰,桂花粒小,攒成流苏,挂在发冠两侧,“小八那让奶娘给里头加一件小褂,晚上风大,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中秋大宴,只要不睡,就让他呆到最后。"

中秋大宴,无论皇子皇女大小,都要出席,能自己坐的坐一桌,不能自己坐的,就由奶娘抱着另坐一桌,如今需要奶娘抱着的,不过是四公主,七皇子和八皇子。

但是皇后在主坐落座后,却招手让奶娘把七皇子抱过来,由她抱着,这一下就打眼了,宗亲群臣前来贺酒都少不了向这小小的皇子弯腰低头。

齐枞汶皱眉,“七皇子的奶娘何在?”

皇后拢拢怀里的小人,“七皇子黏臣妾黏的厉害,这个时候,人又多,奶娘可抱不住,这要是大哭,岂不是扫了陛下的兴。”

齐枞汶运了几下气才平复心情,却再也懒得看她一眼,等群臣贺酒完,齐枞汶对二皇子说,“你替父皇去和宗亲群臣喝一杯酒。”

二皇子起身应是,替父皇去跟群臣喝酒,这是莫大的荣耀,底下弟弟们都羡慕的看着他,但是二皇子面色沉稳,并不得意忘形。

柔嘉让宫女去提醒一下,莫要让二皇子喝多了。

丽嘉托腮,“大姐姐白担心了,这掌酒的内侍监知道厉害,都是半酒半水喝不醉人的。”

柔嘉依旧有些担心的看着弟弟,自从知道她要嫁到北疆去,弟弟就不开心,整日阴沉个脸,从前还会和母妃和她说些心事,这次却只字不提。

柔嘉就害怕他想左了心思,恨上了父皇。

“大姐姐现在可千万别去跟二弟弟说,你是自愿嫁到北疆去的,你越自愿,二弟弟心里就越难受.”丽嘉说。

“你什么都知道。”柔嘉无奈看她一眼。三公主坐在一侧,一直拿眼神瞅那个比她脸还大的月饼,柔嘉让宫女切给她吃,她连连摇头,奶声奶气的说,“大姐姐,我想抱着吃,吃一整个。”

柔嘉犯了难,现在大庭广众下,她要是让三公主抱着月饼吃,这成什么样子?她只能对三公主说,“这个月饼,大姐姐和二姐姐都不吃,留给你散宴后带回宫去,再抱着吃好吗?”

三公主点点头。

她身后的奶娘这才内心松了一口气,就怕三公主性子上来,不管不顾,哭着闹着要吃。那她非得被英妃剐一层皮去不可。

“真是人小肚皮大。”丽嘉说。

“能吃才好。”柔嘉说,她指着桌上几碟点心,“这些都是你的。”丽嘉小时候吃的不多,身子瘦弱,到现在也不见得好,饭量就跟小鸟一样,让人担心。

“吃了也没用。”丽嘉说,“你看二弟弟,替父皇去敬酒,面上笑容也浅浅的,再看那些老臣子,脸上褶子都笑开了,保证他们都在夸二弟弟沉稳。”

“二弟弟肯定在想,父皇是不想让皇后抱着七皇子出了风头,才让他跳出来的。”丽嘉说,“但是他没想到啊,今早才说了你的婚事,父皇让他去敬酒,是给你做脸呢。”

“毕竟你们两亲姐弟,一荣俱荣。”

柔嘉看着她。

“不要这么看着我,你们身处在争储中,总会东想西想然后就把父皇想复杂了。”丽嘉耸肩说,“父皇明明对我们都有着一颗慈父心。”

柔嘉嘴角一扯,“父皇对我们好,对八皇子更好。”

“大姐姐,你今日公布了婚讯,而八皇子还在奶娘怀里抱着呢。”柔嘉说,“在我们都没出生的那几年,你独得父皇宠爱,我们是不是也该妒忌你,比我们都多得了宠爱。”

“父皇有那么多得子女,肯定有偏爱的,在八皇子之前,可只有大姐姐你是父皇偏爱得。”丽嘉说,“我们的母亲都差不多受宠。”

柔嘉不说话。

”父皇最怕的就是弟弟们争皇位。“丽嘉漫不经心的说,“但是没办法避免的是吗?”

“不可能坐到不争。"

"他没有想争。”柔嘉皱眉替弟弟便捷道,“他,我,母妃,都没有想要争的意思

。”

“那二弟弟为了什么不开心?”

"大姐姐你又为什么纠结父皇疼爱八弟弟。"

小姑娘家的谈话并没有其他人听到,如果听到,就会让人暗暗诧异,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姐妹也会说起这么敏感的话题。

今日恰巧贤妃和梦妃坐在一处,众妃打趣都凑在一块,酒都饮了三轮,秦云颐心情放松下,更是妙语连珠,一片和乐融融。

贤妃更是捂着半边脸说,“就该让你再生个女儿,日后也好叫人打趣一回。”

妙安这次没跟着去大宴上,她是娘娘心腹,这种露脸的事倒是可以适当的让其他人去,主要事她如今也成熟了,改了好热闹的性子,替娘娘看家也悠游自得。

荣华宫离大殿不远,但是隔着层层城墙,那热闹也有些不真切,宫外的走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妙安听着不对,使人去看看。

小宫女扒着宫门就往里喊,“妙安姐姐,是来找你的。”

“谁呀?”妙安奇怪的走过去。

“妙安姐姐。”来的是个穿青衣的小宫女,瘦骨嶙峋的,面色蜡黄,身子不住的抖。

“妙安姐姐,这是谁宫里的?我一点印象没有。"荣华宫的小宫女说。

"我知道。"妙安说,“既然是来找我的,你就先回去吃饼吃果子,免得她们把好吃的吃完了。"

小宫女果然惊呼一声就往回跑。

妙安上下审视这个来报信的宫女,“你青衣黑带,是个还受训未当值的宫女,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叫锦女,原来是织坊的宫女,被妙平姐姐要到身边来伺候不过五日,如今只在姐姐屋里做些杂事。”锦女快速的说,“姐姐今日忙的不曾回来用饭,我担心她忙起来就忘记吃,就带着点心去找她,结果在路上撞见苗司珍守在半道上,旁边还有几个内侍监,我听见她们说,’那小子已经进去了,再过一炷香时间,咱们进去,保管捉奸在床。‘”

“她守在哪个半道上?”妙安眉心一跳。

“就是姐姐平日里休息的小屋,离处理公务的房子只有一道长廊相隔。”锦女说,"我不知道那屋里的是不是姐姐,但是平日,也没有谁会去那个小屋休息。“

“我还听司珍说,说,’她被人捂了熏香,此刻神志不清,心火难耐,有个小伙进去解火岂不是大好事。"

妙安听了脸色一白,“你速回去盯着她们,如果她们准备要往大殿走,你千万要拦住,我这就去找娘娘。“

”可是。“锦女原是担心妙平有什么不测,但是现在看妙安听了要去找娘娘,她又后怕起来,”我并不确定那里面是不是姐姐。“

”孤男寡女的在一屋,在这宫里就不是好事,不管是不是妙平,咱们都要管这个闲事,今日既是中秋,又是陛下公布驸马的好日子,不能让这些事闹到陛下跟前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果断

纵使心中担忧,妙安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大殿,先让木成舟赶紧去找妙平,若真有事,那个小宫女可拦不住什么。

她远远的站在贵妃视线能看到的地方,等确定娘娘看见自己了,就往更衣处走去。秦云颐冷不丁瞧见应该在宫里的妙安出现在大殿,还不往她这走,就料想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她笑言几句,就让人搀扶起来去更衣。

妙安在屏风外等着她,快速的把事情说了,“我已经让木成舟过去了,只怕若是有心要闹到陛下跟前,他也拦不住。”

“那个小宫女说的话你能确定吗?”秦云颐问。

“我事先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妙平前几日是在宫中救下一个小宫女。”妙安说。

“今日是大公主的好日子,想弄这么一出事来恶心人。”秦云颐厌恶的皱眉,“领我过去看看。”

此时的皇宫,除了大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外,其他地方都是安静的,小一点的宫殿甚至连主殿的灯都没有开。

叫辇太容易惊动别人,秦云颐直接走了过去,还未到女官们的住处,就看到一伙人在对峙,提着灯笼,气氛格外紧张。

“荣华宫如今出了这样的丑事,你还想瞒着陛下不成?”一个内侍监尖着嗓子说,“蒋妙平银乱宫廷,人赃俱获,速速让开,让我等去禀告陛下娘娘。”

“荣华宫出了什么丑事?”秦云颐站定开口问。

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扭头见是贵妃,纷纷跪下行礼,秦云颐看木成舟,木成舟往妙平的房间看看,秦云颐就抬腿往那边走。

一个姑姑膝行拦住了她,“娘娘不能进去?”

“本宫不能进去?”秦云颐问她,“本宫竟然不知道这宫里有什么地方是本宫不能去的?”

“娘娘应当避险。”姑姑身子虽然在抖,但是却还是咬着牙说,“蒋妙平在宫中私会情郎,被抓了个正着,娘娘是想让宫规势同虚设吗?”

“人都没见着,你说会情郎就会情郎?”秦云颐一甩休,“让开。”

秦云颐沉下脸来很有气势,果然无人敢在拦,妙安疾步走向妙平房间,一推开门,就小声惊呼了一声。

秦云颐心忧,就想要进去。

“娘娘,里头可是有个光膀子男人的,娘娘进去不合适!”一个内侍监尖着嗓子喊道。

“本宫这就要进去,你去跟陛下禀告呀,就说本宫在这里私会情郎呢?”秦云颐现在不清楚里头的情况,但既然是有人做局,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想到妙平,秦云颐就心中发苦,说话舌尖也就带着狠意。

秦云颐冲进房间,妙安坐在床边搂着妙平,妙平只着内衫,昏迷不醒,床下三步远的地方别扭侧趴着一个男人,看衣服,像是宫中守卫,现在也是衣衫不整,趴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来人啊,赶紧去请太医,妙平被人下药了。”几乎是一个转息,秦云颐就想到怎么给这件事定性,“木成舟,把这里的人都拿住,不准擅动,去叫司刑,本宫倒要看看,这宫里谁这么胆大妄为,心思恶毒,布下此局,要致人于死地。”

乔良和苗司珍偷偷对了一眼,都觉得眼下难办了,本来他们捉了奸,就只管捅到陛下面前去,今日是中秋大宴,又是大公主的好日子,贵妃的人出了这样的丑事,甭管之后陛下会怎么处置,会不会偏心贵妃,大事化小。

贵妃的脸都丢尽了。

哪成想先头一个小丫头片子不管不顾就要往屋里冲,被她们拦下,打了几耳光扔到一边,没当回事,不多时,木成舟就过来。

见到木成舟苗司珍就反应过来不好,即使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也顾不得里头两个人都还是昏睡情况,就一边让人守了屋子,一边让人去大殿禀告,另有两人去跟木成舟纠缠。

只是还是没来得及。

谁能想到,贵妃会亲自过来。

如果来的是下人,下下策两个困一个,都能成事,但是贵妃亲来,谁敢困住贵妃呢?

如今被人围了个正着,也不能出去送信,只盼着娘娘看时间她们没到,另外着人来解这个局就好。

不过不管怎么说,蒋妙平屋子里有个男人是不争事实,她可保不住她在内司的位置,贵妃也算断了一臂。

“妙平。”妙安焦虑的摇着她。

妙平皱眉唔得一声被摇醒,她初看见妙安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过来了?”

“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秦云颐坐在另外一边问。

“娘娘。”妙平见着贵妃就想要行礼,但是意识清醒,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我,我是怎么了?”

“你被人陷害了。”妙安忍不住流下泪来。

秦云颐握住她的手,“你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妙平皱着眉头,显然此刻回想记忆让她有些为难。

“想不起来就算了。”秦云颐果断说,“你休息一会,等会你就昏睡,睡不下去就像这样表现,你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吗?”

“娘娘。”

“放心,我此刻既然在这,就一定能护你周全。”

也许是她们的动静太大,伏在地上的男子呻吟一声仿佛要醒来,秦云颐环顾一下四周,搬起条几往他后脑勺上一砸,男子闷声倒下,没了动静。

“娘娘?”妙安不安的喊道。

“他昏着比醒了好。”秦云颐说,“其他地方不要动,等会人进来,直接在这里面说吧。”

秦云颐就在桌子边坐着,门大打开着,廊下的人都可以看到屋里情形,这两人或迷糊或晕倒的,怎么看都不像通奸。

秦云颐瞪着苗司珍一群人的眼神,满是憎恶和厌烦,“现在你们老实招供,还能少得一顿毒打,等到司刑过来,就是想招供也没那么容易。”

“娘娘,已经问出来了,那男人是龙城军中一个小校尉,姓程,木成舟已经去使人去请当值的将军来。”

“龙城军是陛下亲卫,护卫宫城,御前行走,军中子弟都是富贵出身,他能当一个校尉,显然爹娘也不是没排面的。”秦云颐说,“若他爹娘此刻也在中秋大宴上,使人偷偷把夫人请来,她儿子也算是无妄之灾,好叫她知晓,省的落个君欺臣的名声。”

这外出做事传话的人恨不得脚下踩着风火轮,一刻也不敢耽搁,少倾,人就陆续到齐,秦云颐说请太医,就是随便哪个太医都可,最好不是袁太医,毕竟现在谁都明白,袁太医是荣华宫的人。

涉及妙平清誉,秦云颐总想着要妥帖,要无可指摘。

请来的太医留着一把好胡子,把完脉要先摸摸胡子,“倒不是中毒也不是别的什么药,就是喝了治愈风寒的汤药,有些嗜睡罢了,好好让她睡,睡醒就没事。”

“太医看看躺在地上的人是怎么了?”

太医进屋瞧着这情况就不对,这后宫阴私,都是要人命的,但是身为太医都是身不由己,也只能心里哀叹一声时运不济。

“啧。”太医把这个脉时就皱起眉,“这个人被下了合欢散,药剂下的还不小,于是直接还没成事就让晕了,不过不能让他这么昏睡下去,药性若不尽早发泄出来,只怕日后于子嗣有碍。”

门口传来一个响亮的倒吸声,秦云颐看过去,一个身穿绛色礼服的圆脸夫人站在那,身边站着荣华宫的人,显然是被领过来的那倒霉男人的母亲。

即使不明不白的被叫了过来,又听到儿子的噩耗,但是那夫人还是先走到秦云颐跟前行礼后跪下,“孽子糊涂,无意识下竟然冲撞冒犯娘娘身边之人,还请娘娘责罚。”

见她是个懂事的,秦云颐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说,“本宫也不知道,好好的龙城军,怎么巡逻就巡逻到女官的房间来?”

“娘娘明鉴,你瞧他此刻这般模样,实在不像是自己走来的。”夫人哀戚道,“只怕他是往日里莽撞,得罪了人,才会被构陷如此。”

“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蒋女官。”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事发

皇后今日心情很好,也不独独是因为七皇子坐在她身边的原因。不过她扫视一圈后轻笑说,“贵妃去更衣怎么这么久?别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贵妃确实去的久了。”肖嫔说。

如今后宫里想要巴结应付皇后的人已经不多了,肖嫔算还在坚持的一个,不然怎么办,不巴结皇后也得不了陛下的青眼,多在皇后娘娘跟前表现,在后宫里的生活总归会好一些。

那些不想应付皇后的妃子,膝下都有儿女,那是她们的底气。

其他人可没有。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算不得什么。”姚妃说,“礼服厚重,整理起来是要费些时间。”

“还是去个人看看吧。”皇后说,她偏头使了个眼色,宫人点头离去。

妙平的屋子里,秦云颐坐在圆桌边,面若冰霜,屋里屋外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龙城军的首将已经过来,他证言,程萧沐一个时辰前在西门轮守时还见过,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内城女官房里。

还昏迷不醒。

“有人做这样的阴私局,就必须得有个男人。程夫人说她儿子是被构陷的,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秦云颐说,“罗将军,今日你手下的兵不知缘由的出现在内城女官房里,他日,是不是就会不知缘由的出现在后妃的房里?”

“这里头的厉害,本宫不说,你也懂得。”

罗将军立时额间都渗出汗来,“娘娘放心,末将一定将此事查个清楚,保证不会有下次。”

内刑司的人迟迟不来,罗将军走向那堆跪着的人里级别最高的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说,谁是主谋,你们是怎么谋划,怎么成事的?”

乔良脚尖离地,抖得不行,“大胆,吾乃内司总管,你想干什么?”

“谁设的局?”

“你们是怎么把程校尉掳到此处?”罗将军再问一次。

“那么大的活人,谁能把他掳到这来。”乔良状着胆子喊道,“分明是他过来私会妙平,如今贵妃为了护内,颠倒黑白,我虽是个阉人,就算是被你们严刑打死,我也不说半句违心之话,蒋妙平银秽宫闱,其罪当诛。”

罗将军一拳打到他的腹部,乔良弯成虾米,吐了一口血,连哼哼一句都没有,就痛晕过去,罗将军随手一挥把他扔到一边,好好的一个人,不过一瞬,就变成一张烂布躺在地上。

余下的人瑟瑟发抖。

罗将军再去抓下一个,“说,是谁指使你们设局害人?”

接连打晕三个后,剩下人都殷殷哭了起来,有胆小的甚至便溺了,罗将军看向品级最高的女官,苗司珍抖筛子一样。

等罗将军的身影笼罩在她面前,会死,被他打一拳会死的,苗司珍承受着会死的巨大压力,最终失控的大喊。“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主使的。”

罗将军把她提溜到贵妃身前,秦云颐在室内,室外的动静也是看的清楚,她冷眼看着跪在眼前的女人,“你有能耐做下这样的局?”

苗司珍不回答这个,只低头说,之前阮司珍和她情同姐妹,只因为一时疏忽,就一落千丈,郁郁寡欢,没两年就死了,她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事,想要报仇。

“阮司珍?”秦云颐的记性好,还记得这么一号人,“陛下当日只是撤了她的司珍一职,不当司珍就要死吗?”

“何况,她的境况都是本宫一手造成,你要报仇,也该冲着本宫来,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不把这人送到荣华宫去?”

“反正你们不就是想泼脏水吗?”

苗司珍呜咽几句,说是不敢设计娘娘,只能拿娘娘的贴身女婢出气。比起守卫森严的荣华宫,蒋妙平这屋子好进的多。

“行吧,既然你一口咬定,是你自己主谋,那你就原原本本把事情说清楚,本宫再看要不要信你。”虽然秦云颐一万个不相信,一个司珍,就敢在宫里做这样的局。

“把药粉掺在蒋妙平的饭菜里很容易,她经常会忘记吃饭,饿的时候扒拉几口冷饭,也尝不出味道。”

“但是这位将士真的不是奴婢设计的。”苗司珍摇头说,“原本是准备了一个小太监,污蔑蒋妙平和他对食。奴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太监现在在哪?”罗将军粗着嗓子问。

“奴婢也不知道。”苗司珍说。

到此时,内刑司才姗姗来迟,见到屋外躺着生死不明的人大惊失色,进到室内,“娘娘可是用了私刑?”

秦云颐冷哼一声,罗将军向前一步,“是本将动的手。”

“这是出了什么事?”内刑司的人说,“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宫内也不得动用私刑啊。”

秦云颐站起,“这些人你带回去,审不审在你,只要你保证,在陛下问起时,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就行。”

“本宫出来有些时间了,得回去了,不然陛下要问起了。”

“妙安,你带着人把妙平搀回荣华宫,再另择一个殿室,让太医给那个程公子看看。”秦云颐说,“罗将军,你就在一边看着吧,可别再出什么事。”

“娘娘放心。”

秦云颐回到大殿,果然齐枞汶投来询问的眼神,秦云颐脸上没笑容,“些许小事,等散宴后再和陛下说。”

齐枞汶若有所思。

秦云颐原本座位就和贤妃相近,本来她和梦妃挨着坐,亲亲热热,秦云颐冲她一笑,让她坐过来说话。

“今天是大公主的好日子,大家都想开开心心得。”秦云颐低声说,“但有人为了给我添堵,也顾不得这些,倒是我觉得有些抱歉。”

“出什么事了?”贤妃问。

秦云颐就把妙平的事一说,贤妃听罢就抬头看向皇后,不过马上就收回眼神,“好毒的局。”

“是呀。”秦云颐说,“就是冲着我来,我都没有这么生气,妙平跟了我,福没享到,尽受累了,如今还被人坏了清白。”

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苗司珍要真说是她自己办的,恐怕也是没办法。”贤妃说,“还是想办法好生安置蒋女史。”

“这口气我可咽不下。”秦云颐说,“我之前不愿意和她斗,也是不想让陛下为难,如今她蹬鼻子上脸,我再不做出回应,就要被当成死人了。”

皇后那也知道贵妃中途出现,把人给扣了的事,见她一副当作无事发生的表情,就冷哼一声,“贵妃好大的心。”

“刚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却只当不知。”

“出什么事了?”秦云颐反问,“今日中秋,又是大公主的好日子,陛下和朝臣和乐融融的,能出什么事?”

“贵妃调教的好婢女,私相授受,在这大好的日子做下丑事,贵妃还想隐瞒不成。”皇后说。

“你们在说什么?”齐枞汶问,“有什么事等散宴后说。”

“陛下纵容贵妃,也不能视宫规为无物呀。”皇后的声音尖利,等她说完,宴席上瞬间安静了。

齐枞汶面色变得很不好看,“嚷嚷什么?成何体统。”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

“内司蒋女史,在屋中私会情郎,被人抓了个正着,贵妃刚才出去就史去把撞见这丑事的人都送到内刑司去,还动用私刑,打晕了几个。“皇后抢先说。

“我原本不准备说,这事说出去也不光彩。”秦云颐说,“但是既然皇后都不介意,那本宫也用不着替皇后藏着掖着。”

“内司苗司珍伙同主管乔良,设计陷害蒋妙平,还把龙城军牵扯在内。”

“说是撞见了现行,不让人进去,叫嚷着就要面圣,本宫进去一看,一个昏在床上,一个昏在门口,喊了太医去看,一个吃了蒙汗药,一个是被下了过量的虎狼药,现在都还没醒。”

“人现在都让控制住了,陛下想问,随时可以提过来问。”秦云颐说,“本宫也想为我那无辜受灾的婢女讨一个公道。”

“今日能构陷婢女,明日就能构陷后妃,这后宫,还能不能有天清日明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对峙

秦云颐说的直白,就只差指着皇后鼻子骂她居心不良,行龌龊事,非大妇所为。

坐的近的宗亲或低头,或扭头,都想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贵妃去了许久,料理了身边人的丑事,现在倒是有余裕来倒打一耙。”皇后竖眉道。

“朗朗乾坤,举头三尺有神明,本宫倒是不怕天打雷劈。”秦云颐说,“只怕有些人心虚不敢说大话。”

“笑话,本宫有什么不敢的。”皇后不悦的说。

“今天是大公主的好日子,本宫心里窝着火,也想着等过了今日再清算,既然皇后娘娘这么百无禁忌,那本宫也不妨和娘娘掰扯清楚。”秦云颐说,“内司苗司珍,可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

“本宫是后宫之主,内司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是本宫一手提拔上来的。”皇后说,“苗司珍一直勤勉,为人正直,恪守宫规,对于某些人不规矩的行为看不过眼,也难怪不得贵妃喜欢。”

“苗司珍当真是一个好司珍。”秦云颐说,“手里头既有蒙汗药,又有禁药,叫的动内侍监总管,内刑司也如臂使指呢。”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她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皇后听的心惊,这些药都是广平侯夫人带进宫的,至于乔良,内刑司,也都是她使人去打了招呼,就那么点时间,秦云颐竟然把这些事都弄清楚了?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使诈。

“本宫用不着编这些话来诓骗世人,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秦云颐说,

“这些事都是苗司珍自己招供的。”

“焉知不是你屈打成招。”皇后说。

“咱们这样你来我往的没意思。”秦云颐说,“把人都拉上来,该审的审,该问的问。”

“也别等到明天以后,陛下今日就断个清楚吧。”秦云颐看向齐枞汶说。

两个人争锋相对的说了好些话,别人都插不上嘴,齐枞汶看着秦云颐,“等散宴后再说。”

“等什么散宴呀?”秦云颐说,“我等得了,皇后也等不了。”

“陛下就随了皇后的心思,当着宗亲和众大臣的面把这事了了。”

“也省得皇后再多费一道心思,去传我的丰功伟绩。”

世人都说贵妃骄纵,但是秦云颐还真的很少这样在公共场合和人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的,齐枞汶公私分的很清楚,并不想在众臣面前处理后宫的事,但是他也不想当众驳了秦云颐的面子。

一时皱着眉,面色十分难看。

“娘娘既然说了今天是大公主的好日子,就当是给大公主贺喜。”贤妃对贵妃说,“等贺喜的朝臣们都走了,娘娘再说其他,如何?”

秦云颐没说话。

韩兴立马知机的往前跨一步,高声道,“陛下有旨,散宴。”

众人起身行礼,善王领头告退,等宗亲离场后,再是朝臣。

程素得知夫人传来的消息,此刻确是不能走了,往前走两步,“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程大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韩兴想,多少年了没见这么没眼见力的臣子,现在是你求做主的时候吗?

“明日就来不及了。”程素长叩在地,他的夫人也从女眷列里走过来,跪在他身后,口呼万岁,替臣妇做主。

“所求何事?”齐枞汶问。

“承蒙陛下厚爱,微臣犬子,腆居龙城军中,为一小小校尉,今日正在宫中当值,方才,贱内来跟臣说,说犬子昏迷在一女史屋内,如今正被太医医治,身死不知。”

“陛下。”程素泣道,“将士能为陛下而死,是他的光荣,但是被人构陷这么不清不白的死了,微臣实在,实在是枉为人父啊。”

齐枞汶脸色一变,他问秦云颐,“妙平屋里的男子是程卿之子?”

“也许是吧。”秦云颐说,“龙城军中多为京中权贵之子,我看着那人的衣服,就让人去查,程夫人方才也是在的。”

“那可是龙城军?”齐枞汶震怒,那可是护卫宫城的将士,竟然是,竟然是这般的容易被人下药,陷害?

“我也觉得奇怪,就让人叫来守将去查。”

“苗司珍倒是招供,原本是安排的一个太监,也不知怎的,就是他出现在那里。”秦云颐说,“用了过量的药,我走的时候,让太医给他瞧瞧。”

“太医说是用药过度,若是不及时发泄药性,恐留下后遗症,但是他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发泄。”程夫人眼含热泪的说,“太医正在给小儿放血,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未可知。”

程素长拜,“犬子无用,不能明辨危险,身陷阴私之中,但是微臣敢用项上人头及全家老小的命担保,犬子绝不可能和后宫女史有什么儿女情长,阴私牵扯。”

“还请陛下还犬子一个清白,还微臣一个清白。”

“把人都带上来。”秦云颐说,“去叫韦胡来。”

韦胡,贞缉司的头领,陛下既然叫他来,自然是要严查彻查。

秦云颐放下心来,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就偏头掩面垂泪起来,贤妃安抚的拍着她的肩。

“从来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是女人,都知道名节的重要性,毁人名节,和要人性命有什么区别。”秦云颐感伤道,“我命硬,我不怕这些,何苦拿我身边的人撒气。”

“娘娘不要这么说。”

“是非曲直,朕一定会查个清楚,断不会委屈了你。”齐枞汶说道。

秦云颐只凄然一笑,“我有什么委屈,我不委屈。”

“只委屈了妙平,千不该,万不该,陛下当初不该挑了她来伺候我。”

她起身对齐枞汶深深福礼,“事情的真相,陛下既然要查,我就没有不放心的,也就不在此处旁听,我得回荣华宫去,防着那个傻丫头,想不开自寻短见。”

秦云颐一番话只说的齐枞汶心酸莫名,妙平是他给秦云颐挑的,当初也是他下旨,让妙平去内司当女史主管,秦云颐从来不扶持自己的势力,他只能去帮她扶持,建设,免得他一时疏落,就有人慢待她。

妙平的为人,他很清楚,是如何也做不出私会情郎的事,如今被人设计,他也难辞其咎。

皇后瞧着这番动静面色也难看,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想要和她对着干,刹那间就能又可怜又无辜的离去,瞧陛下那神情,指不定多心疼,“贵妃真是好演技,本宫若有她半分,也不至于这么不得陛下欢心了。”

“你不是要得她半分演技,你是要得她半分善心。”齐枞汶说,“你最好祈祷那个苗司珍能一如既往的嘴硬,否则,朕一定会让人把七皇子抱走,你这样的蛇蝎心肠,不堪为母。”

"陛下。”皇后大惊,“臣妾也只是闻听到此事,多问了一句,也不能证明就是臣妾做的。”

“陛下对臣妾的偏见,一日比一日深,如今竟然要不问而诛。”

“陛下对贵妃身边的婢女尚且有一丝怜惜,如何对臣妾就这么狠心?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是您的结发之妻?”

皇后抱紧了七皇子,“臣妾和七皇子绝对不会分开。”

齐枞汶面色阴沉,不再理她,柔嘉已经带了众皇子皇女离席,贤妃坐着没动,其他后妃也就落在原处,静静的看着事态变化。

内刑司先来,抬着几个人,见到陛下就叫苦,“这贵妃娘娘要问话,也不好这么野蛮的。”

罗将军背着昏迷的程萧沐过来,行礼后说,“这些昏迷的人,都是末将询问的,末将管教不严,竟使军中出现这样的事情,末将难辞其咎。”

“你的失职,朕日后慢慢跟你算。”齐枞汶说,“他情况如何?”

“太医放了半盆子血,说是除了大半药性,得将养上半年,才能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妨碍。”罗将军说,“太医说便是烟花之地,都不会用这样的虎狼之药,只怕是与子嗣有碍。”

“陛下。”程素闻言大悲出声,“犬子,犬子尚未婚配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着想

从大殿离开,秦云颐心里还跟压着块大石似的,余下宫人也不敢出言劝,就算她不在宫里,荣华宫也是灯火通明,四处亮如白昼。

“你不要做傻事。”上台阶时听到妙安急促的声音,秦云颐没进主殿,快步绕到侧殿去,荣华宫没有住其他妃嫔,秦云颐就让宫人们住在侧殿,当值休息都方便。

秦云颐冲到妙安的房间,她正按着妙平的手腕,血把锦帕都染红,地上滚落着一片杯子碎片。

“怎么了?”秦云颐问,“快去叫太医。”

“不要叫太医。”妙平说,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一贯的精气神,她已经清醒过来,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她无奈的看着妙安说,“你看,拖到娘娘回来,这不是给娘娘添乱吗。”

妙安一脸泪痕,咬着嘴唇不说话。

“金疮药呢?”秦云颐问,“伤口深不深,血止住了吗?”

“血止住了。”妙安回。

“娘娘让我走吧。”妙平平静道,“我走了,对谁都好。”

“走前还能见娘娘一面,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放屁。”秦云颐气的都口出不雅,“我就不好。”

“娘娘。”

秦云颐走到她面前坐下,“方才在大殿,我已经跟陛下说了,陛下也叫了贞缉司来审这个事,一定会查个清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妙平笑说,“我知道娘娘不会让我委屈,但是,我如果活着,就是别人攻讦娘娘的由头。”

“我已经,不贞了。”

“放屁。”秦云颐生气道,“你是被人陷害的呀。”

“再说,你当时昏睡着,那人也昏迷着,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怎么就不贞了?”秦云颐说,“我看哪个敢说你。”

“不用发生点什么,我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现实。”妙平说,“世人最不缺乏就是想象,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会连累到娘娘的名声。”

“我的名声还有什么好连累的。”秦云颐说,“再说我也不怕,你不要乱想听到吗?”

“可是我面对不了自己。”妙平说,“我也面对不了别人的眼光,我,一心求死。”

秦云颐扭头平复了一下,妙平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说的一心求死,都是为了不连累她。

“我还记得,我到七王府时,你是第一批到我身边伺候的人,当时我很不好,对你们也不好,她们起初热情,后来躲在一边,只在王爷来时才出现,她们还在背后说我是个疯子。”

“只有你不是,你那时也不大,人就很细密谨慎,无论被我摔了多少个茶盏,我想喝水的时候,茶水总是温热的。”

“我睡觉的时候,你也守着我,当时你还为我哭了,眼泪掉在我的手上,我都知道。”

妙平低头不言语,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到面前的被子上。

“你当时为我哭泣,因为可怜我没有了家人,从此在人世间都没了归属。”秦云颐说。

妙平眼睛通红,“娘娘有陛下,有八皇子,娘娘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那不一样。”秦云颐摇头,“陛下是陛下,八皇子是八皇子,妙平是妙平。”

“这么多年朝夕相处,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比陛下都多,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妹妹,我的亲人,你见过我那么伤心绝望的时候,为何还要我再经历一遍。”秦云颐流着眼泪说。

“到时候还有谁再来可怜我。”

秦云颐和妙平抱头痛哭。

妙安在一边跟着流眼泪,妙雨在门外不知该进步该进,可是,可是太医来了呀。

好在妙安一眼扫到了她,得知太医来了,就劝秦云颐,“娘娘,太医来了,让太医先给妙平看看吧。”

秦云颐这才松开妙平,“你不准再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我能保护好你的,也影响不了什么名声。”

妙平点头。

进来的是袁太医,之前不方便叫他,现在到了荣华宫,就没有忌讳了,秦云颐问他,“妙平还让人下药了,你给她仔细看看,会不会落下隐患来。”

袁赫先帮妙平处理了伤口,妙平当时只求速死,一瓦片划下去,又深又长,好在妙安及时发现,一直用锦帕按着,血没流多少,但是一松开锦帕,就感觉又有血渗出来。

“这么深的伤口。”袁赫皱眉说,“得长好些时候才能愈合。”

上了药粉,再用布带紧紧缠住,“伤口痊愈之前,都不要用这个手使力,不然伤口崩开,好的更慢。”

妙安在一边点头。

“被人下药倒是没有什么后果。”袁赫说,“我这下几剂补贴,好好养着就行。”

袁赫走后,妙平劝秦云颐回去,“娘娘放心,我再也不做傻事了。”

“妙安,你这几日就不要到主殿去了,就在这看着她。”秦云颐说,“其他人我不放心。”

“我在这里再陪你们一会吧,等陛下来了,我再回去。”

“那不好吧。”妙安说,“娘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妙平的。”

“就要这样做。”秦云颐说,“这次我绝对不允许陛下含混过去,若真查出背后指使之人,一定不能轻饶了事。”

齐枞汶来的不晚,也就是妙平喝了药后就听到内侍监在宫门口通传,秦云颐跟在齐枞汶身后进的主殿,齐枞汶回头看见她还微微惊讶,“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怎么哭了?”

秦云颐突然伸手,投入他怀抱,环着他的腰,不管不顾的痛哭出声,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在向她觉得可靠的人撒娇求助。

“怎么了?”齐枞汶安抚着她,“不要担心,妙平是被人陷害的,朕已经查清楚了。”

“我回来时,妙平已经寻了短见,若不是我及时回来,我就见不着她了。”秦云颐哭道,“我初到陛下身边,便是她伺候的我,这么多年,她是陪我时间最长的人,如果她真出了意外,我怎么办?”

“她既然是被人陷害,为何这么想不开?”齐枞汶惊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她现在不是没事吗。”

“我怎么能不伤心,她之所以会寻死,都是因为我。”秦云颐说,“阴私之事,最难辩驳,便是陛下查明白她是无辜的,还是有人蒙着眼闭着耳,嚷嚷她是失贞之女。”

“她是我的近身婢女,她的名声受损,就是我的名声受损,她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慷慨赴死。”

“因为我,她才受这无妄之灾,偏偏也是为了我,连活着都不行。”秦云颐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煞星,孤星,我在意的人都会遭遇不测。”

“不许胡说。”齐枞汶生气道,“不准这么说自己。”

“你看朕不是还好好的吗?”

“要朕说,你是天大的福星,要不然,怎么就朕成了真命天子呢?”齐枞汶环着她的肩膀,他生怕秦云颐又陷入自厌自弃的境地循环,出不来,还会自残。

秦云颐哭了一会,才又悠悠的说,“妙平担心我的名声,但是我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这么些年没落个好名声,我也不在乎再多一个不好的名声。”

“她担心我从前不管这些,如今有了小八,就是为了他想,也得留一个好名声。”秦云颐说,“但是谁叫他托生到我的肚子里,既然成了我的儿子,自然也要承受这种种非议。”

秦云颐说的皇后十年如一日的抹黑,她是真的不在意,但是妙平要为了这个寻死,她就真切的恨上了。“陛下查出背后指使之人了吗?”

齐枞汶有些为难,“苗司珍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现在查出来的证据,还没有查到背后之人。”

秦云颐难掩失望,“这般恶毒的计谋,这么周全的计划,如果她一个司珍能搞定这些,那她也不会只是一个司珍。”

“朕知道你心中愤怒,也有怀疑。”齐枞汶说,“但是咱们凡事还是要讲证据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零碎

苗司珍最后也没有说出其他人来,贞缉司去查,也没查出其他证据,这事只能在她这了了。秦云颐胸口堵的慌,觉都睡不好。

齐枞汶也乖觉,这些天不怎么来荣华宫,怕她见了自己更烦。只每天让人照三餐去打听荣华宫里,贵妃怎么样?八皇子怎么样?

“娘娘只独处的时候心情有些不好,其余时间同往常一样,每日都要陪着八皇子玩上一会。”韩兴说,“八皇子最近想学走路了,经常扶着东西就站起来,那小腿别提多有劲了,每日吃的也多,太医说八皇子长的极好。”

齐枞汶听的一直脸泛笑意,听到说八皇子又重了,便说,“让木成舟去挑两个清秀有力的太监去抱八皇子,免得皇子力大奶娘抱不住,跌了他。”

“是。”

“贵妃今日去了地泰宫吗?”齐枞汶又问。

韩兴摇摇头,“自中秋后,娘娘就不再去地泰宫,每日的请安,连个理由都不找,听说地泰宫对此意见挺大的。”

“皇后还真是无知无畏。”齐枞汶摇头说,云儿显见是吃了闷亏,心情不爽,这个时候不知道避着,还去招惹她。

他从前总是想,他对云儿偏心到胳肢窝里,云儿却从来不喜与人相争,让他没有用武之地,如今看她准备跟皇后对干起来,他心里反而也不轻松。

皇后,毕竟是皇后,他再偏心云儿,既然没准备废后,有些事就不能做的太过分。

礼部送上大公主的嫁妆单子,贤妃也没避着柔嘉,让她一起看,“这些以后都是你的东西,你心里得有数。”

柔嘉应是,看着长长的单子,却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贤妃说,“你弟弟现在就深沉的像个小老头,你要也变得深沉,母妃真是没办法了。”

“没有。”柔嘉说,她搂着贤妃的手臂说,“母妃,你说贵妃真的要和皇后对着干嘛?她会怎么做?”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贤妃惊讶的看着她,“可是因为蒋女史的事?”

“不是。”柔嘉说,“蒋女史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贵妃娘娘自个儿窝火,还记得送礼物来给我赔礼道歉。这触霉头一事本就是虚无,娘娘还正经当个事,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礼数是做的足。”贤妃说,柔嘉小小人儿自然不会在意这个,她这个做母亲就算在意,贵妃做了一系列的补救,她也不好在意,何况此事原本就不能归罪于她。

“那你想知道什么?”贤妃问。

“我就想看看,宠妾和正妻是如何相争的。”柔嘉声音越弱,“我是正妻,只怕日后也遇到这么厉害一个宠妾。”所以想学点斗争经验。

贤妃闻言惊愕,但也没指责她胡思乱想,只是摸着她的头发,“你倒是想了不少东西。”

“母妃,我害怕。”柔嘉坦然说,“之前怎么说都像是镜花水月,看着真切其实不然,自从指婚的旨意下来,出嫁变成板上钉钉,我就开始害怕,我真能和一个男人相处的好吗?”

“我能成为一个好妻子吗?”

她在这后宫中,看到的男女关系并不能给她帮助,所以她惶急不安。

“你是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姑娘,你出嫁后,只要你不点头,驸马就不能纳小。”贤妃说。

“可是万一我不能生孩子呢?万一驸马碰上他真心喜欢的女人,非娶不可呢?万一万一我不喜欢驸马呢?”柔嘉说,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姑娘没错,但是她能抗衡这世间加于女子的种种的禁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人大妇,需宽厚大度,为人妻者,不能拒绝丈夫。

她知道自己好像钻了牛角尖,但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毕竟这以后都是她要面对的事情。

“我当初怀你的时候,旁人都说我是大福气。”贤妃说,“你父皇当时后院空虚,都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子嗣运,这点在他要登基前后都一直被人诟病,但是因为有你,这事才没有变成大事。”

“你自然也有我这样的好福气,不要担心子嗣运。”贤妃说。

“至于驸马碰上了真心喜爱的姑娘,这点母妃还真没办法和你说。”贤妃苦笑,“毕竟母妃不是你父皇真心喜爱的姑娘。”

“母妃。”柔嘉担忧的看她。

“不用担心,母妃早就想明白了。”贤妃说,“母妃曾经也想不通,我比起贵妃来,也不至于差的厉害,为何你父皇心里只有她没有旁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事情本来就没有道理的,人和人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情缘更是如此,我期盼着你和驸马就是对上眼的人,和和美美过一生,但如果你们真的只有夫妻的缘分,却没有爱人的缘分,母妃只想你秉持正心,不要为了妒忌去伤害别人,只要驸马给足你尊重,你便由他吧。”

“横竖公主府和驸马府并不相通,你让人养在那边院子里,眼不见为净。”

“至于你不喜欢驸马,那更好办,只要你不召,驸马就不能到公主府来,你们各关各门,各过各的日子就好。”贤妃说。

“母妃你不骂我异想天开?”柔嘉问道,“这天下的女子都是一般侍奉丈夫,我如果不喜欢他,不想跟他相处,也是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贤妃说,“你可是公主啊,谁敢说你的不是。”

“你只要关紧你的门,谁知道呢?”贤妃说,“这天下的女子也不尽相同,多的是灵活应对的事。”

“你担心贵妃和皇后对着干,从前你可曾见过她们这样对过?”贤妃问。

柔嘉摇头,“只是常见皇后对娘娘冷嘲热讽的。”

“从前都是贵妃让着皇后呢。”贤妃说,“但是人有逆鳞,皇后若不对贵妃的人下手,也不至于惹得贵妃反击。”

“不管日后皇后落的怎样下场,你需知道,凡事有因必有果,皇后所遭受的也只是为了当初她做下的偿还罢了。”

“你只要立身正,就不用惧怕任何。”贤妃说,“若是自己走歪了,便是回头无路,后悔无门。”

柔嘉郑重应是。

程萧沐在宫中放了好大一盆血,被搬回家中,昏睡了两日才醒,醒来见着母亲大嫂都聚在床边,疑惑的问怎么了。

“我的儿,你可算行了。”程夫人这两日眼泪就没停过,如今见儿子醒了,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二弟醒来是好事,母亲切莫再哭了,大夫说母亲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大嫂劝道,又扬言道,二少爷醒了,快去请太医,请老爷和大爷来。

程萧沐迷迷糊糊的,看着屋里涌进一大波人,父亲和大哥都眼怀光切,还有一个太医,太医?他得了什么绝症不成,还让父亲去劳动太医。

此外还有一个身着宫内服侍的人,他晃眼以为是内侍监,后来仔细一瞧,又不是,像是贞缉司的人。

想不明白,人又头疼起来。

“程校尉不可勉强。”太医说,“你失血过多,兼知体内有药性残留,血热上涌,容易头昏头痛,谨记要好好休养。”

“失血过度?药性残留?”程萧沐抓到两个关键词,“我不是在宫中巡逻吗?为何会有这样的状况?”

“程校尉,这真是某要问校尉的。”陆应承拱手道,“程校尉换班轮值后,照路线该是走的西边一线,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校尉可还记得?”

程萧沐皱着眉。

“你仔细想想。”大哥说。“此事事关重要,一定要想清楚。”

“我就沿线走,经过丽景轩,玉露宫,莳萝宫,哦,巡逻到莳萝宫时,我瞧见一个内侍监捧着一个茶碗要喝不喝,我早上吃的灶饼太咸,正口渴的厉害,见他在喝水,就问他要了一碗。”

“那个内侍监你还记得是谁吗?”陆应承问。

“记得,就是莳萝宫的打扫太监,我经常巡那条线,彼此也眼熟,不然我也不会问

他要水喝。”程萧沐说,“可是那水有什么问题?”

“那水差点就害死你了。”程夫人哭道,“你爹怎么跟你说的,在宫内,路不可乱走,话不可乱说,东西不能乱吃,你都听到脚后跟去了是不。”

“还有一个问题。”陆应承稍微大声,打断程夫人的床边教子,盯着程萧沐说,“巡逻小队,三人一列,缘何当时,程校尉就落了单。”

程萧沐不说。

程素气的甩袖,“如今你自个儿都大难临头,你还有替你那些违规乱纪遮掩不成。”

程萧沐别扭了半天后才说,“其他二人都人有三急去了。”

“孽子,你还不说实话?”程素让大儿子去拿家法来。

“好好好,我说,这常规巡逻,没什么大事,多数是三人出列,但是巡着巡着就另找地方窝着,只一个人巡完全程,再一起回列。”程萧沐说,“我当日运气不好,猜拳输了,才轮着我一人去巡逻。”

“只不过,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君子

程萧沐总算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陆应承和太医也都各自回去,程素这才微微松气,不再是一副随时能被孽子气死的暴躁老父形象,“你这虽然是无妄之灾,但实在算不上光彩,干脆就借着病在家休养几日,龙城军那也趁机卸任,之后在兵部或者刑部找个空缺给你。”

“那女史后来怎么样了?”程萧沐突然问。

“听闻那日清醒后便寻了一次死,被娘娘救下,如今在荣华宫里,具体什么情况,也还未可知。”程夫人说。“女史只怕是做不成了。”

程萧沐沉默思考了一会,然后语出惊人,“我要娶她。”

爹娘兄长都被他镇住了。

“你说什么?”他大哥问,“你是不是头发昏了?”

“不是。”程萧沐说,“虽然我们两都是被人算计,但是我们两共处一室是不争的事实,我既然坏了她的名节,自然要对她负责。”

“我看你是昏了头。”大哥怒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就是往上数三代,也没有娶个婢女做正妻的,她还不是普通的婢女,是贵妃的婢女,贵妃在朝中什么名声,

你要娶她,咱家这世代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是宫里的女史。”

“再怎么女史,她也是贵妃的婢女出身,往外说,别人不会说你娶了宫里的女史,只会说你娶了贵妃的婢女。”大哥有些生气,“就不嫌丢人啊。”

程萧沐沉默了,等到大哥以为他放弃了,他又说,“大哥,咱家是书香世家我知道,我自小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舞刀弄枪,小时候不知道被爹打了多少次,但是你每次都跟我说,不读书也可以当君子。”

“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程萧沐看着他大哥,“如今我被动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我该不该娶她?”

“还是困于门第之间,只当不知。”

“你。”大哥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你这又不是自己故意的,你全程都是晕倒的,你没有意识,你,你没有坏人家的名节。”

“如果没有坏名节,她为何寻死呢?”程萧沐说,“我没有大哥博学,也没有大哥有出息,但我总不想有一个姑娘,无辜应我而死。”

“好了,你们在这辩什么。”程素打断了儿子的争执,“你倒是想的美,贵妃愿意把婢女嫁给你吗?”

“早点睡觉,出了那么多血,得好好养着,免得落下病根。”程素交代完就让人都出去,不要打扰他休息。

程夫人替他掖掖被窝,又摸摸他的脸,“我儿是个真正的君子。”

回了屋,老两口凑在一起商量,“没想到沐儿会这么想,事情可难办了。”程夫人说,“他的性子老爷知道,不让他如意,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娶。”程素说,他在听到后就一直在盘算。

“大儿说的也没错。”程夫人说,“你我都不是迂腐之人,不会看不起她婢女出身,但是家里那些个老辈,肯定有话说。”

“你一直想给沐儿找个好媳妇,怎么听这口风,你也是愿意这个女史?”程素问。

“我原先听着别人传贵妃的话,传着都妖魔了,我就不信,要真那么厉害,还能让京中有这么多人传她的闲话。”程夫人说,“这次我亲眼见着贵妃,瞧她的处事,瞧她的做派,真是不错,我料想她身边的人也错不了。”

“咱儿子这次真是凶险,贵妃要他的命,轻而易举又名正言顺,但是贵妃没有,也没有迁怒与他,我去的时候还让太医给他看病。”程夫人说,“不夸张的说,我当时都想冲她跪下感谢了。”

“现在这个关头,要娶那个女史,无疑是要站队啊。”程素叹息说,要问他有什么顾虑,也就这个了。

“贵妃不像要逼谁站队的样子。”程夫人说,“不瞒你说,当时贵妃放过沐儿,我就在想,贵妃会不会让沐儿娶了那女史,好全了名声,但是你看,到今天,也见贵妃有这个打算。”

“之前沐儿没醒,我也没想这些,但是既然是沐儿自己提出的。”程夫人说,“咱们主动去说,可能还好些。”

“贵妃如今也为难,那个女史现在在荣华宫住着,但是住不长久。”程素说。

“反正都老爷做主。”程夫人说,“当初给沐儿选媳妇,不是他不愿意,就是我觉得有些欠妥,这么些年耽误下来,竟然落到此处。”

“也许还真是姻缘天注定。”

莳萝宫里一片愁云惨雾,宋妃更是惶惶,苗司珍准备的内侍监竟然是她宫里的人,还是一进宫就分到莳萝宫的人,人已经被带走,虽然陛下还没召她过去询问,宋妃直觉喉口发苦。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死了。

五皇子来请安,见养母如此不安,就说,“母妃要真害怕,就去找父皇说吧,此事你是真的不知道,也和你没有关系,父皇明察秋毫,不会迁怒与你的。”

“你不知道,这其中复杂。”宋妃蹙着眉说,她看着五皇子,“你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我真出了事,你父皇也许要给你换个养母,妃位上都有子嗣,恐怕不会选他们,余下,我觉得鲜昭仪还不错,她和梦妃交好,梦妃生了公主,娘家又出了个驸马,和贤妃关系好,她应该能护住你。”

“虽然位分低点,但是你父皇若让她来做你养母,自然会提她的位分。”

五皇子眼泪夺眶而出,“母妃,我是不是个不幸之人。”

“我生母因为我做了错事,如今到养母身边,又害的养母如此,我这样不幸的人,不要活在世上害人了。”

“不能乱说。”宋妃生气说,“你是有大福气的人,母妃有你,也是天大的福气。”

“母妃混沌了半世,幸而有你,才有了寄托,只是母妃是真的命不好,不能陪着你长大,看着娶妻生子。”宋妃说,“是母妃不好。”

“是我不好,我才是那个命不好的人。”五皇子呜呜的说,“母妃不要劝我,我也不要别人做我的养母。”

“你不要犟。”宋妃说,“陛下最多也只是不让我再抚养你,日后,你就当我是个寻常妃母,总有见面的时候。”

“不,不,都是我的错。”五皇子一味的自怨自艾。

宋妃劝不好,无奈道,“你要怎样才相信,这事不是你的错。”

“母妃去找父皇解释,这事不是母妃的错,让父皇不要责罚母妃。”五皇子说。

“我,我不敢去。”宋妃只能说了实话。

“那母妃去找贵妃娘娘说也行。”五皇子说,“我不想和母妃分开。”

宋妃原本都想随波逐流,任凭陛下处置,但是被五皇子这么一哭,就为了不让五皇子认为是他的错,宋妃也要挣扎一番,这,这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五皇子摸着眼睛也觉得好累,母妃太过怯弱认命,这事本不是她的错,她主动去说,也许父皇就不会罚她,但她这么呆着一动不动任凭处置,也许父皇一个不高兴,顺便罚了她也是罚了。

宋妃待他不错,他也不想再有第三个母妃了。

天清宫难进,荣华宫倒是好进。宋妃半坐在荣华宫的会客室里,忐忑不安。

秦云颐挂着披帛进来,“宋妃倒是稀客。”

“娘娘,我是过来赔罪的。”宋妃起身说。

“你何罪之有?”秦云颐问,“这真正有罪的查不出,这没罪的,一个上赶着一个的来赔罪,只是好笑。”

“不管怎么说,那有问题的药,有问题的人,都是我宫里,我实在难辞其咎。”宋妃说,“但是娘娘,我发誓,这人这事我是真的一概不知,如有说谎,就让我成不了五皇子的养母。”

宋妃拿自己最在意的人起誓。

“你这事严重之处不在我这。”秦云颐叹息说,“这药,这人,可是在你莳萝宫就断了,他的药从哪来?莳萝宫还有没有其他的药?”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合作

“你莳萝宫出了这样大的差错,还适不适合教养五皇子?”秦云颐问。

宋妃一时情急,噗通一声跪在了秦云颐跟前,扯着她的裙子求道,“这事真的和嫔妾没关系,娘娘知道的,嫔妾的莳萝宫,嫔妾从来都是做不了主了,这些事真的不是嫔妾做,求娘娘去劝劝陛下,嫔妾什么都可以不要,降位都没关系,只要不要把五皇子从嫔妾身边躲走。”

“娘娘,五皇子就是嫔妾的命呀。”宋妃趴在地上嘤嘤哭道。

秦云颐看着她叹气,“我知道,若不是为了五皇子,你今天不会来这里。”

“但是你这样软弱可欺,五皇子跟了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说不好,日后你还要连累她。”

秦云颐让人搀起她,“你是死过一次的人,因为怎么死的我不信你就忘记了,上次是宫人,这次是内侍监,下次是谁呢?”

宋妃悲从心起,她从嫁给王爷,一心奉承大妇,当个安分守己的妾侍,为什么皇后就不放过她呢。

“嫔妾的莳萝宫,就跟皇后的后院似的。”宋妃自嘲苦笑,“便是换了又怎么样,那事后,莳萝宫就换了一批人,我为了五皇子也是尽心拉拢他们,可还是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嫔妾知道,不管那个小太监背后是谁,嫔妾都要背上监管不力的责任,什么惩罚嫔妾都可以承受,只是,只是。”宋妃又哭了起来,“我又何尝不知道,五皇子换个厉害点的养母会好的多,但是当初如果没有五皇子,我早就死了,五皇子是我活着的寄托,我实在,实在不忍心和他分离。”

“看来你和五皇子已经是母子情深。”秦云颐说,“你既然爱他,那你还要害他吗?”

“不,嫔妾怎么会害五皇子呢?”宋妃瞪大了眼睛,“嫔妾就是自己死,也不会害了五皇子。”

“话都是很容易说的。”秦云颐盯着她说,“你敢保证,没有下次吗?莳萝宫是皇后的后院,五皇子有朝一日会不会被皇后陷害,好来达成她的目的?”

“目的达成也好,达不成也好,五皇子在他父皇面前都废了,你希望见到这样的场景吗?”

宋妃疯狂的摇头,她又要冲秦云颐跪下,“娘娘,求你帮帮他,五皇子可怜,生母蠢钝犯事,养母软弱不堪,但他是个好孩子,他从来,从来没有相争之意,只想着长大后能出宫建府,把我和他母亲接出宫奉养。”

“五皇子当真是一点夺储的野心都没有。”

“娘娘你帮帮他。”

宋妃突然想起什么,深吸气说,“嫔妾,嫔妾娘家在朝中还是有一点能力,嫔妾愿意奉献它,以求娘娘对五皇子的庇护。”

秦云颐托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直视着宋妃说,“我不要你家的势力。”

“我可以直接跟你说,皇后设计我的人,我是必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的。”

宋妃一惊,“可是,可是她是皇后啊。”

“皇后又怎么样!”秦云颐眼底是化不开的恨意,“她是皇后就可以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吗?”

“蒋女史到底没有真的损了清白。”宋妃说,“你可以去求陛下,陛下会给你出气的。”

秦云颐冷冷的松开了托着她的手,宋妃一时失力,跌坐在地上,无助的仰头看她,求陛下替她做主,不是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吗?

“我受了委屈,陛下替我做主,我的宫人受了委屈,自然只能是我去替她做主。”秦云颐坐回桌子上,捧起茶盏轻抿一口。

“你的莳萝宫在皇后眼里如同无人之境,同理,这些年你常常出入皇后身边,自然也知道许多皇后身边的事。”秦云颐说,“我不要你娘家的势力,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关于皇后的。”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说,我不逼你,本宫从来不强迫人。”秦云颐说,“但是日后陛下要做有关于五皇子的决定,我也不会多言。”

“如果你告诉了我,你就不用再担心陛下会把五皇子从你身边带走。”秦云颐看着她说,“而且,我保证你们母子在宫中的安全。”

宋妃脸上泪迹未干,秦云颐展现了从未见过的强硬,她话里的战意那么清晰,她终于,终于要和皇后争锋相对了吗?

宋妃恍惚的想,这个时刻从秦云颐到七王府时皇后和她就在想这一刻什么时候会到来,原来会到的这样晚。

原来,她们自以为的抵抗会这么的不堪一击。

“我说。”宋妃的眼神是怯弱到坚定,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五皇子,“皇后不吃教训,咱们都永无宁日。”

秦云颐赞许的点头。

着人扶起宋妃,再换一盏茶,“咱们慢慢说。”

“娘,爹找了三天都找着,肯定是出事了。”袁大妞着急的说,“去京兆尹报案,只会一味的拖延我们,还是让大郎去宫门走一趟,使点银子让弟弟知道吧。”

“你弟弟原本中秋那天就要回来,结果没回来,显然是宫里出了事。”袁夫人转动着手珠说,“你这样不知轻重的跑过去,也许会给你弟弟添乱。”

“但是爹怎么办?”袁大妞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在不要母亲面前慌神,但是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爹是不是被人掳走了,什么人掳走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爹现在还活着吗?

“咱们没人,衙役也不能尽心找,我想着弟弟在宫中,告诉娘娘一声,娘娘出面,找的人自然又多又尽心。”

“早一天找到,爹就少一分危险。”

“你爹早就想到今日了。”袁夫人说,“当初秦家救了他一命,他这一命注定是要还给秦家的。”从前还能瞒得住,但自从老头子在宫里给娘娘接了生,现在谁要有心,都能查得到。

老头子能有什么用,因着和娘娘的一点关系。手中的手串越转越快,不能去通知娘娘,不能,让人利用害了娘娘。

袁大妞何曾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她不敢想,因为如果是这个原因,她爹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现在你不能乱,你弟弟也不能乱。”袁夫人说,“就让京兆尹去找吧,找不找得到都是命。”

妙平心志坚定,当日是为了娘娘的名声才主动寻死,但是娘娘都说透了,她再寻死反而是害娘娘落心病,于是只安心在屋里待着,找了布给八皇子做衣服鞋袜,小帽子小玩具。

“你可歇着吧。”妙安进来说,“现在就跟个绣娘似的,接了急活也不用这样呀。”

“八皇子身上穿的都是你们的活计,之前是没空,现在有空,不得多做几件,我也想八皇子以后念着我的好呢。”妙平说。

“你放心,有娘娘的话在这,八皇子肯定念的你好。”妙安说,“娘娘那天说的多感人啊,我都嫉妒你了。”

“娘娘待你还不好?”妙平问,“你i还想等出什么事了再来得娘娘的真心话?”

“嘿嘿。”妙安说,“咱们两个是伺候娘娘最久的,娘娘怎么待你,自然怎么待我。”

“知道就好。”妙平说,“妙安,你回家时让你娘打听一下,有什么鳏夫要娶亲的,替我留意一下。”

“你想嫁人了?”妙安瞪大了眼睛,之前妙平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我不能就这么待在宫里,待在娘娘身边。”妙平说,“至少现在的身份不合适了。”

“我出宫嫁了人,娘娘要再用我,我就跟你一样,再进来伺候娘娘,若是娘娘觉得我在外面好,我就在外面,妙雨那口子不也在宫外替娘娘办事吗?”妙平很平静说。

第二百五十章 妙平的亲事

善王妃进宫给贵妃请安,还未落座就听到贵妃说,“我如今可没闲心和人聊天说笑。”

“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还能选这种时候来烦娘娘。”善王妃倒是没生气,只笑着说,“是有人托我,来做媒来了。”

“做媒?”秦云颐疑惑的反问,她这里可没有谁是适婚年龄,还得劳动亲王妃来说亲的,等等,秦云颐突然想到一人,她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是程夫人?”

“娘娘冰雪聪明,果然一猜就中。”善王妃说,“昨日程夫人特意来找我,托我替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来跟娘娘讨要心尖上的人。”

“为什么会?”秦云颐并没有猜中的欣喜,反而更加的不解。程家,也不是没根底子的家庭,妙平在她看来千般好,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婢女出身的。

那样的家世,为什么会来求娶妙平。

“夫人也说了,本来一家子人感念娘娘的恩都来不及,也就没想到别处去,那程校尉一醒来,知道自个发生事了,就说要对妙平负责。”善王妃说,“据说,还和他大哥争论了好一番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呢。”

秦云颐拧着眉思索。

善王妃继续说,“其实娘娘忧虑的我也懂,我也问了程夫人。”

“程夫人跟我说了实话,一开始就没往这边想过,但是程校尉坚持,程大人也被儿子说服,程夫人自那夜见了娘娘的雷霆手段就早以折服,对娘娘调教出的人再没有任何不满,自然也是乐见其成。妙品此事也许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说实话,要真论起来,妙平配谁都不差,关键就在这个出身上,既然程家不在意,我也就不怕得娘娘的白眼,跑这一趟。”

“其实那天看到他躺在妙平房里的时候我想过这事。”秦云颐说,“虽然他也无辜,但谁叫他倒霉呢,偏偏是他出现在妙平的屋子里,我不想让妙平受名声所累,让他娶了妙平是最好的方法。”

“那娘娘为什么没有表露出分毫呢?”善王妃问。

“强扭的瓜不甜。”秦云颐叹道,“尤其他也不是没有根基的人,就算我强逼着他娶妙平,若是他们折磨妙平,我就是那个推妙平进火坑的人。”

“你也知道,大家子里想要折磨人,太容易了。”

“但是如今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岂不是两全其美。”善王妃说,“程家虽然家大,但是程大人是个明白的,他家内宅也不曾传出差错来。”

“我再想想。”秦云颐说,“等我想好了,使人去给你传信。”

“那我就在家等着娘娘的消息了。”

秦云颐没让人跟着,自己去甘泉宫泡着,才从宋妃口中得到的消息,怎么利用,何时发作,原本是她现在的重中之重,但是程家突然有这个想法,那她就得缓缓。

如果答应了程家的求亲,妙平肯定不能从宫里出嫁,再者,也不能像寻常出嫁,得走个一年两年的流程,必定是要化繁为简的。

还有,程家求娶,怎么看,都像是要向她示好,她一个宠妃,一个有皇子的贵妃,他的示好是不是有别的理由,就算没有,别人信吗?

陛下会信吗?

想的心烦,秦云颐闭上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耳边听到哗啦入水的声音,她睁开眼,就见陛下在池子远远的那头坐下,见她睁开眼就笑说,“原还想着不惊动你,特意跑到这边入水。”

“陛下怎么来了?”

“又是这一句。”齐枞汶笑说,“其实你好久都没说这一句了。”

“朕都有些想念了。”

秦云颐没说话。

“怎么,还在生朕的气?”齐枞汶说,“朕听说你一个人在甘泉宫泡着,就知道你又心情烦闷,跟自己较上劲了,原还想着能趁机来卖个好,让你不要再生朕的气了。”

秦云颐不想和他隔着这么远说话,就划开水向他游去,最后扑到他怀里,“陛下明明知道,我不是生陛下的气,还要说这样的话来招我。”

“让你生自己的气,也是朕的无用不是。”齐枞汶抚摸着她的背说。

“妙平跟了我这么久,对我这么用心,我心里把她当妹妹一样,如今她被人折辱,我除了干生气,还能怎么办?”秦云颐说。

“迟迟查不出背后的指使,也许就没有指使。”齐枞汶说,察觉到怀里人的突然紧绷,他又赶紧转移说,“当然如果你确定有背后指使,想用自己的方法去出气,朕也是没有意见的。”

秦云颐看着他,“陛下难道认为我是疯了,是借机咬着皇后不放吗?”

“没有,朕怎么会那么想你。”齐枞汶说,“没有证据,朕又不能替你出气,你能自己想办法松快些,朕只有高兴。”

“你知道,朕最不喜欢你不开心。”

秦云颐从他怀里直起了身,看了他一会,然后为自己刚才竟然那么想他的小肚鸡肠而觉得有些歉意,捧着他的脸左右亲两下。

“嗯,看来心情是好些,说两句话就有香吻。”齐枞汶笑说。

秦云颐软软的靠在他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今天善王妃进宫来告诉我一件很惊讶的事。”

“程家想要求娶妙平。”

齐枞汶转眼一想,“这是好事啊。”

“你一味的把她护在荣华宫里也不是待她好,趁现在出嫁,也全了名声。”

“到底身份悬殊。”秦云颐说,“万一嫁过去夫妻不和呢?”

“就算你现在为妙平千挑万选一个好夫婿,之后该不和的还是不和。”齐枞汶说,“你做这样的设想毫无意义。”

齐枞汶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事,“既是程家求娶,就是他们仁义,这本就是一桩倒霉事,这么一来,就变成好事了。”

“我是怕外人会误以为我是在给小八攒资本。”秦云颐说。

齐枞汶笑,“只要朕不误会就可以了。”

“既然陛下说了,那我就定了。”秦云颐说,“妙平不能在宫里出嫁,我想在外面给妙平找一门干亲,然后出嫁。”

“可以。”齐枞汶说,“朕看袁大夫就不错。”

“原本我看着袁赫迟迟不婚,还想着能不能撮合一下他们呢。”秦云颐问,“不过妙平比袁赫大呢。”

“没有夫妻的缘分,有姐弟的缘分,也不错。”齐枞汶说,秦云颐都被他逗笑了。

到底是解决了心中一件大事,放松了。

齐枞汶可不是吃素的,察觉怀中人软了态度,自然是要顺杆子爬,水池荡起激烈的水花,外间伺候的人听到声往外面走了走。

第二天上秦云颐才有空和妙平说了这事,妙平从来是没有意见的,比如当初被挑中来伺候秦云颐,比如被陛下选中去内司当主管,比如现在定下的亲事。妙安倒是由衷的高兴,“要我娘去找,可找不到这么好的人家。”

秦云颐就知道妙平早就打算好她的前程,不由又湿了眼眶,“是我无用,不能护着你。”

“娘娘说什么呢?”妙平笑道,“娘娘现在都让我去做太太了,还无用,那世上不知道还有谁有用了。”

“我相信你,即使去到程家也会好好的。”秦云颐说,“我准备让你认袁大夫做干亲,然后从他家出嫁,你可愿意。”

“娘娘帮我想的这么周到,我还有什么不愿意。”妙平说,“可是我又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呢?”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秦云颐说,“也是时候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袁大夫

广平侯府,一人跟侯爷汇报,“他那在宫中任职的儿子,今日要出宫回家了。”

广平侯皱着眉,“都这么些天了,你还没问出来什么?”再不问出来,贵妃就要知道了。

“谁知道那老头嘴硬的厉害,全然不怕死,饿也饿了,打也打了,就是不说,这不是侯爷说,别弄死他吗?”来人也委屈,既然不能弄死,刑罚的力度自然就不能大,谁知道一个老头子,哪里顶不住就死了呢。

广平侯皱眉思索了一会,“既如此,就把他仍在他儿子必经的路上,让他带回去吧。”

“可是侯爷,咱们还什么都问不出来呢?”来人问,“他那儿子在宫中任职,是贵妃的心腹,不如。”

广平侯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绑了太医,不只是和贵妃开战,也是和陛下开战,尤其陛下本来就偏心贵妃到胳肢窝里,少不得小事化大,越办越大。

广平侯叹气,“也是皇后沉不住气,要是没有她在中秋晚宴搞那么回事,我现在也可以把他儿子绑来,老子不说话,儿子总不能看着爹死,总会吐露些什么。”

“就算贵妃事后知道了,咱们也能从容面对。”

“贵妃也不是泥做的人,她也有脾气,这个时候和她宣战,只是往她手里塞刀子,她巴不得。”广平侯说,“你送人出去时把尾扫干净,不要让人查过来。”

“是。”

袁赫知道自己即将有个姐姐,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十分平静的向妙平表示了恭喜,毕竟要出嫁了。

“你回去问问你娘。”贵妃说,“我也不是说是必须的,还是要以你家的情绪为重要。”

“白得一个贴心懂事的女儿,母亲肯定喜欢,哪里还有不愿意的。”袁赫说。

袁赫照流程出了宫,他一般出了宫也不是立刻就回家,会先去药堂一条街逛逛,有时候还会看一两个病人,再心满意足的回家。

在宫里可没几个病人看,实在手痒的厉害。

今天惯性是要往那边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娘娘还有个事吩咐他做,看着近在咫尺的药堂,只能可惜的摇摇头,下次再来吧。路过一条巷子时,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气。

袁赫左右看了看,这里不是主道,仅有的几个门也都是医馆后门,寻常人不往这边走,医者仁心让他循着血腥气而去,

没想到翻看人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父亲。

“爹。”袁赫大惊失色,手立马就搭在他的手腕上,脉细很弱,“爹,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回家。”

匆匆回家,老仆来开的门,后院也听见信了,大妞几乎是飞奔出来,“你可算回来了,家里出事了,爹他,爹?”

“快去烧热水来,火炉也准备好,时刻准备给爹煎药。”袁赫说。

袁夫人等儿子仔细检查后,才上前亲自给老头子清理,大妞要搭把手,都被她劝退,“我替你爹整理着,我这心才能落定,你去看着点药炉子,灶上也熬点汤,等你爹醒来也许想喝。”

袁赫下定房子后,再去家里的药房找了抹药来,“爹的伤口看起来可怖,其实伤的不重,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这么一个老头子了,说是伤的不重,这都是伤在寿元上。”袁夫人叹气说,“你爹中秋前一天说是去城外村子里看一个急症,大妞两口子中秋那日回家来,她要去找你爹回来过节,到地才知道人丢了。”

“当时就报了京兆尹,但是这些天都是不轻不重的查着,大妞说要去找你,被我拦下了,你原本中秋夜里要回来的,没回来,肯定是宫里出事了。”

袁夫人说,“旁的事也连不到你身上,是不是娘娘出什么事了?”

袁赫点头,“妙平被人下了药,和一个男人锁在一屋了。”

袁夫人惊呼,“这么大事,那后来怎么样了?”

“娘娘很生气,也就今天才开颜。”袁赫说,“也算那个男人仁义,坏了妙平的名声,也愿意负起责来了,已经跟娘娘求娶妙平了。”

“那就好。”袁夫人说,“妙平那么懂事的孩子,要真被名声所累,就可惜了。”

袁赫点头,“娘娘想让妙平认你们做干爹娘,届时就从咱们家出嫁。”

不等袁夫人表态,袁大妞一脚踏进来听到这句,立马说不行,“虽然还不清楚爹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歹事,但总归和娘娘脱不了干系,要再做娘娘婢女的干爹干娘,以后这牵扯更深,只怕以后再出事,就,”

“我知道娘娘好。”袁大妞噙着泪说,“但我也想送爹娘安老,想一家子都能安生度日。”

“娘娘是看得起咱们呢。”袁夫人说,“妙平那孩子我也喜欢。”

“大姐也不用担心,娘也不用再盘算此事。”袁赫说,“等我进宫把爹的事一说,娘娘自己就不会再替让妙平认咱家做干亲的事。”

“娘娘比任何人都怕连累我们。”

袁大妞偏头抹眼泪。

袁夫人看着他说,“你爹既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事,要不就别和娘娘说了,免得她还要担心。”

“如果有人对爹下手是为了对付娘娘,那么早说比晚说好,娘娘也好有个应对。”袁赫说,他再观察了一会他爹的身体,确定一切正常后,就又匆匆进宫去了。

秦云颐正盘算着从库里拿什么东西给妙平添妆,听人报袁太医来了,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是上午才出的宫吗?”

“袁太医像是有话说。”

“行,让他进来吧。”

袁赫进来,尽量衡平正直的把事简单说了,饶是如此,秦云颐也听的攥紧了锦帕,“袁大夫的身体当真是无恙?”

“不然,还是让刘御医出宫去瞧一瞧。”

“娘娘,刘御医从来只替陛下和娘娘诊治,怎么能去给我爹看病呢?”袁赫说,“要派太医院里其他的太医,我不就是吗?还是娘娘信不过我。”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怕你报喜不报忧。”

“如果我报喜不报忧,就不会急着进宫来和娘娘说这个事了。”袁赫说,“事发在中秋前,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把爹放回来,不知道他们得到他想要的目的了吗?”

“若是袁大夫愿意说些我的事,也许就不会受这些苦。”秦云颐说,“我实在是问心有愧。”

“你放心,日后我定不会让袁大夫及家人再受这样的委屈。”

“委屈倒是说不上,只怕莫要牵累到娘娘。”袁赫说。

“不会的。”秦云颐说,“你去太医院请几天假,好好在家陪着袁大夫,我让妙平替我走一趟,去看看袁大夫。”

她没有问袁赫有没有和家里说她的决定,也没问家里的意思,她让妙平去探望袁大夫,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

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妙平要再去袁家,就该是去拜干爹干娘的,不是像现在这样,代替娘娘去探望。

妙平听了信,麻利的就起身了,要带去袁大夫家的药品和补品,她写了单子去库房,再有一个小内侍捧着东西跟着走。

出宫时,袁赫说,本来该是件好事的。

妙平安慰他,“娘娘原本想让我认袁大夫做干亲,也不过是想亲上加亲,做不成干亲,也不影响咱们的关系。”

“咱们都是为了娘娘好。”

“那你的亲事?”袁赫说,能帮娘娘的人太少了。

“不打紧。”妙平笑说,“说是找干亲,其实大家都知道,我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一桩粉饰。”

秦云颐不捏帕子了,改观察帕子上花纹的绣迹,妙安在一旁看眼色,“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对袁大夫动手?”

“除了皇后那,还有谁。”秦云颐说。

“皇后?”妙安也是有些生气,“娘娘对皇后还不够百般忍让吗?怎么她就不放过娘娘呢?”

“若是我没有生下八皇子,也许她还能容我片刻,现在,怕是恨不得我死了。”秦云颐亲扯嘴角说。

“但是,她抓袁大夫干什么?”妙安不解,“她想把娘娘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杀死不成。”

“不是那么简单。”秦云颐摇头说。她已经想明白了,就把手里的锦帕折叠好放在桌上。

“有一件事,只要人起了疑,自然会去找袁大夫问个究竟。”秦云颐说,“我既能生八皇子,就不是不能生,那么那些年盛宠下我为何会一次身孕都没有。”

妙安听后立即紧张,“娘娘的意思,皇后猜出娘娘那些年是吃了药才没有身孕了吗?”

“皇后要是猜到,早就闹到陛下那去了,还能抓了袁大夫又放了?”秦云颐说,“不管是谁起了疑,谁要查,本宫就让他们如愿。”

“万万不可。”妙安急道,她跪在秦云颐身前仰头看着她,“陛下是疼爱娘娘,但是陛下要知道娘娘是故意不生孩子,只怕不容易想通。”

怕秦云颐不信,妙平还拿自己做例,“我这些年和夫君的感情不如刚成亲时的好,就是他知道了,我常留在宫不回家,就是不太想生孩子。”

“他对我很失望。”

“他觉得他很体谅我,在婆婆面前替我说好话,而我去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心上。”

秦云颐看她,“你是不是傻?我还以为你一直是怀不上,原来是你自己不想生?”

“娘娘这个境况,我怎么敢回去生孩子。”妙安说,“娘娘,现在不是我的事,但是你真的不能让陛下知道你曾经吃药不想要孩子的事。”

“这事真的严重,男人受不了这个。”

“你放心,你娘娘我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秦云颐说,“我会让这事说出来,陛下也不会信的。”

“至于你,等妙平出嫁后,你也给回去,没生小孩就不要回宫来见我。”秦云颐说,“你爹娘给你挑的人家多好,多忠厚,你不能欺负人,听到吗?”

“虽然你和妙平都是一开始就在我身边伺候,我是习惯了你们,离不开你们,但是荣华宫那么多宫人也不能只做摆设。”秦云颐说,“你们都过的好了,比你们在我身边伺候,更让我开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干亲

秦云颐去信让善王妃帮忙找户殷实良善人家给妙平认干亲,善王妃心中一动,找人安排轿子,她要回娘家一趟。

武太傅去世后,因为老太太还活着,武家各房也没有分家,武小湘是亲王妃,她回家去,各房的女眷都要来迎接。

善王妃进屋就先掺上祖母,再连忙同母亲及婶婶们说不用多礼,“宫里赐下了些好皮毛,想着许久不见祖母,就这么匆匆的回来,倒是劳动各位婶娘。”

“哪里。”二婶说,“我们也都想着王妃呢,还寻思着什么时候一起去王府去给王妃问安。”武太傅是陛下的师傅,在世时武家得陛下很多照顾,但是武太傅知道自己儿孙的根底,只命他们潜心学问,莫要去那官场争强夺胜。

所以现在在朝中当官的少,当大官的更少,现在家中最大品阶的就是武小湘的亲王妃,少不得要多亲近。

闲话些家常后,婶娘们知机退出,让王妃和祖母说些体几话,善王妃之前让人丫头去跟母亲说起,让她留三婶一会,武夫人就知道,女儿这突然回来,是找她三婶有事。

善王妃和祖母说起想让妙平认三叔三婶为干爹干娘的事,“我与娘娘关系素来亲近,再亲近些也不怕什么。”

“娘娘的品性和外面传的全然不同,是个善人,她调教的姑娘,祖母也尽可放心,你看她在后宫做女史,就知是能干人,虽然被人摆了一道,但是程家能主动提亲,也是看中姑娘的。”

“三叔没有官职在身,认个干亲对名声没影响,反而得了一门有力姻亲,也能得了娘娘的感谢,百利无一害。”

“真是程家人自己主动提亲的?”祖母问。

“真。”善王妃说,“程夫人自己找到我,要我做说媒人,我还能瞒祖母不成。”

祖母只略一思索便道,“就依你的意思,你三叔那,我晚上叫他来说。”

她看着善王妃,“你到底还是心疼你三婶。”这事说起来好处多,其实也麻烦,还有隐患,照武小湘的性子,不该往自家揽这样的活才是。

善王妃嘿嘿笑两声,“三婶待我也好。”

武夫人院子里,三婶和大嫂说话,武夫人分了贵重的白狐皮给她,“这皮子小了,爷们都不够做件整的,给全儿倒是合适,衬着红里面,好看。”

“这白狐皮拢共就这么点,不如留给老太太做个坎肩。”三婶温温柔柔的说,她是完全的江南女儿,嫁到父亲老友之子,就半生背井离乡,即使在北地住的再久,她还是一副婉约模样,“全儿小孩子家家的,浪费了好皮子。”

“全儿如今在外面上学堂,也得有几身好衣服。”武夫人说,“他爹那些钱又使不到他身上,你替他做一身好衣裳,那些个人就哭着闹着也要,让你难做,你干脆什么都不做,委屈了全儿。”

三婶闻言低头,“等全儿长大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她自嫁给武三,前头七八年都没生孩子,武三也不是个专情的,抬了好几房美妾,个个都生了庶子庶女,原本以为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天可怜见,让她有了全儿。

她是不愿意抱养那些人的孩子做自己的孩子的,死后管不着,生前别想着她点头。

有了全儿,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庶长子都这么大了,全儿才这么点大,他爹的这些家当是落不到他头上的,她也不想这个,反正她这些嫁妆都会留给儿子,他自己能挣。

善王妃从外头进来,三婶起身,“瞧我,说话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王妃和嫂子说话。”

“三婶别急着走。”善王妃挽住她的手说,“我正有话要跟三婶说呢。”

武夫人让人换了一道茶,再全部出去。

善王妃就把妙平的事说了,末了还叹道,“好伶俐好可怜一丫头。”

“幸好程家人还仁义,愿意负责.”武夫人说,“总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是呀。”三婶说,“她那样爽利,嫁到大家子里去也能过好生活。”

“亲事倒是定了,只是眼下有桩难事。”善王妃说,“娘娘心善,想给妙平结门干亲,让她在干亲家出嫁,也好看些。”

武夫人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三婶还在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要从宫中发嫁就太张狂了。”

善王妃见她还没想到,就握着她的手说,“三婶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我替三婶物色一个女儿可好?”

三婶一愣,这才明白过来,“你想要我认她做女儿?”

善王妃点头,“凌越都要说媳妇了,全儿还那么小,趁这个机会,让三叔把规矩立好。”

“你三叔怕是不愿意。”三婶说,“他的那些家当,我不要也成,全儿自己要有出息,不靠这些,要是没出息,我这也替他攒了点,大富大贵没有,小富即安还是能过。”

“三叔这样抬爱庶子,也是坏了家里的名声。”武夫人说,“你不要想着你只是让出一份家业,三叔要是出了意外,凌越成了家主,你和全儿的日子才是真正难过。”

“妙平真是个好姑娘,三婶要有疑虑,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善王妃说。

“不是。”三婶说,“你这是替我和全儿找了靠山,我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既如此,我便受了。”

见三婶应好,善王妃才吁了口气,武夫人送她出去的时候说,“偏要揽这些事。”

“三婶不说,咱们也不能当不知道,祖父一生正直,三婶父亲是信他这个好友,才把女儿远嫁过来,我们不好不厚道的。”善王妃说。便是祖父去了,她也不能让人说祖父的不是。

“也难怪你祖父疼你。”武夫人说,“只盼这是件好事。”

妙平从袁大夫家中回来,“有些憔悴,但没伤及根本,我去的时候袁大夫正醒着,他说那些人只想问他一些事,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袁大夫说,那些人问他,为何娘娘迟迟不孕,可是用了药。”妙平小声说,“是谁开始怀疑这个?娘娘可有想法,要早做对策才好。”

“既然袁大夫没有大碍,这事先搁置不提,眼下要紧的是你的亲事。”秦云颐说。

“不过是一件遮羞的事,娘娘要大办,实在是不必。”妙平说。

“又不是咱们做了亏心事,他明媒正娶,我自然也要你风光出门,这可是事关我的面子。”秦云颐说,“原想着你要嫁给和妙安差不多的人家,你婚后无事,我也可以让你继续回宫陪我,现在你要嫁到高门大户去做少奶奶,我倒不好叫了。”

“以后好好督促夫君上进,早日跟你争个诰命来,你也能多进宫看我。”

妙平点头。

“我准备把妙安也赶回去生孩子,你多开导她,照顾我没有什么重要的,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秦云颐说,“是我把她纵的太天真了。”

“没有什么比伺候娘娘来的更重要了。”妙平突然说,“娘娘总说把我们当家人,我们又何尝不是呢,我没有其他家人,妙安有,但是哪里有和娘娘相处的时间长,我们都想陪着娘娘,和娘娘在一起最自在。”

秦云颐笑着看她,“所以比起你们陪我,我更想你们过的好呀。”

善王妃跟娘娘举荐了自己的三婶,也没有隐瞒的说,“我这个三婶是顶温柔的人,只是运气不好,儿子生的晚,在后宅没什么优势,让她认了妙平做干女儿,也是我的私心,妙平是娘娘的人,说亲的也是好人家,日后能照拂着三婶和全儿就好。”

“你三叔这般没有规矩,嫡庶不分,家里情况太过复杂我怕对妙安不好。”秦云颐犹疑说。

“我祖母去说的,三叔应的很好,他也知道是攀着高枝了,一定会很客气的。”善王妃说,“再说是我牵的线,难道还能看妙平在我家受欺负不成?在武家,我还是说的上话的。”

“既如此,我便信你。”秦云颐说,“在近日里择个吉日,在你三叔家办个认亲,然后就按婚嫁的程序来。”

“赶在年前出嫁。”

第二百五十三章反击开始

十一月初,妙平认了善王妃的三叔做了坩亲,就住到了武家去,武夫人带着她认自家亲戚,善王妃带她去京中妇人交际,世人便知晓武家对这门干亲是很看重的,连带对妙平野客气起来。

认干亲当天,秦云颐让妙安和木成舟代她去的,也赐下了丰厚的赏赐,武泽全作为嫡亲的弟弟,得了一柄如意和一方陛下用过的砚台,武三叔站在一侧笑的合不拢嘴,可预知儿子未来的成就会在他之上,如何不能让他得意。

庶子女只得一些金银赏赐,陪在末座,面上强露欢喜,他们的娘,今天可没能出席这样的场面,看爹那笑的模样,不知道以后还有几分能想到他们。

之后程家便遣了媒人上门,三媒六聘,请定了好日子就在十一月末,日子虽然赶了些,但是使足了银子,看起来也不寒酸。

三婶也从自己嫁妆里拿出了三分给妙平做嫁,“原想着这辈子是没有女儿的命,这些东西就浪费了,现在给你,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这使不得。”妙平说,这么大一份嫁妆,她收不得。

“你这还是跟我见外。”三婶说,“我们能结干亲也是缘分,我真心把你当作我的女,这些是我该做的,你不要推拒。”

妙平婉拒不成,只能接受,缝制嫁衣的间隙还给全儿做了一身新,用行动表示会把全儿当她的亲弟弟。

十一月下半旬下了一场大雪,好在出嫁的那天是个大晴天,秦云颐让半个荣华宫的都去凑热闹,她则抱着小八去天清宫消磨半日。

太后闻听消息,也派人去赐下东西。

秦云颐说,“这可是进宫这么久,太后第一次给我做脸。”

“太后自病过一次,性格变了许多。”齐枞汶说,“现在还会让人送补品给朕,也不会再说让朕不愉的话。”

“太后从前吃够了贵妃的亏,瞧见我就想起不愉快来,从来没有好脸给我,帮着皇后欺负我,现如今大概是觉得皇后不听她话了,又想起来,得罪我也没什么好处。”秦云颐说,“当上太后,还是被太贵人摆了一道,恐怕她也是吓破胆了。”

“诶,怀平郡王府现在乱糟糟的,太贵人知道吗?”秦云颐突然想到说,“恐怕她知道了,就没那么安心呆在皇陵。”

齐枞汶想说她早就不能安心待在皇陵,但是秦云颐不开心了许久,妙平的事总算告一段落,才有心情,也不想和她说这些事。

“小八的名字,朕想等初一他一周岁的时候公布。”齐枞汶说。

“陛下终于把小八的名字想好了?”秦云颐来了兴致,“叫什么?”

“等初一你就知道了。”齐枞汶说。

“陛下怎么连我也要瞒着呀。”秦云颐赖着他说,“那万一我不喜欢那个名字怎么办?”

“你一定会喜欢的。”可惜齐枞汶这次很坚决,什么都没吐露。

妙平出嫁,秦云颐了却一件大事,就不愿意再等了,当天晚上,巡夜的将士就宫墙下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身上绑着一个包裹,一打开都是金银首饰,熠熠生辉。

“好家伙,今天抓了一个大的。”领头的人说,“走,把他送到天清宫去。”

“大人,大人饶命。”那小太监吓尿了裤子,“这些东西都孝敬给大人,还请大人饶小的一回。”

“如今哥几个可不敢违规操作,老实当差,不过就是偷点懒,都要遭受飞来横祸,这要收了你的意外之财,只怕明天就得横尸街头。”领头说,“带走。”

韩兴在殿门外来回踱步,宫中出了偷盗,这是大事,得尽早禀明陛下,但是今日贵妃宿在天清宫,陛下兴致好的很,到这个时候都没睡,还能听到里头欢声笑语的,现在去说,不是扫兴嘛。

“韩总管,要不然咱们先审了,等明日跟陛下说也能清楚明白。”将士提议道。

“就咱们两审?”韩兴说。

“末将抓的人,合该末将审,韩总管是总管太监,也能主审。”

韩兴心想,得,审吧,看样子这人也是不放心内刑司的人,打定主意是不愿意让那边掺进来。

以为要审个半天,没想到那小太监看到天清宫的门,吓的魂都没了,不一会儿就吐露个干净,这些东西都不是他得的,他就是往宫外送这个的,因为那个狗洞小,只有他的身量能爬过去。

“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爷爷。”

“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我爷爷是马,马其良。”

韩兴眯眼,“可是地泰宫总领太监马其良?”

小太监点头。

“那宫外你是送到何处去?”韩兴问。

“爷爷在宫外置有宅子,就送到那处去,之后就不归我管了。”

“马其良拿了牌子就能出宫,这些东西他自己不能带出去,还用得着你带?”韩兴问。

“爷爷出宫会带一部分,让我带的都是他不好亲自带出去的东西。”

“这是你第几次往外送东西?”将士问。

“第一次。”

“老实交代。”将士喝到,“你这熟门熟路的说第一次,你自己信吗?”

小太监欲哭,“这,这下半月来第一次。”

“从前你是多少送一次?”

“也不定,有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就送一次,有时也得隔一月再送一次。”

“每次送多少,有数吗?”

小太监摇头跟拨浪鼓似的,“爷爷每次就给一包裹给我打了死结,我要松开看,宫外的人一看就知道,我从来没打开看过,我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小太监哭了。

“韩总管你看这?”将士去看韩兴的脸色,就算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这么多银钱也说不过去。

“得,看来陛下这兴啊,今夜是扫定了。”韩兴叹气说。这事要拖到明天再去禀告,陛下该怀疑他想干什么了。

齐枞汶仰躺着,抚摸这怀里的软玉温香,只觉十分平安喜乐,以至于门外传来韩兴的陛下,他第一反应是,“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再说。”

韩兴没了声音,这事到底是大还是不大。

他没声音了,齐枞汶反而又上心了,韩兴不是不懂事的,若不是有事,绝不会来喊她。

秦云颐也明白他的性子,起身批衣衫,“陛下去看看吧,早点清楚是什么事,也好早点回来睡觉。”

齐枞汶说,“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陛下现在不去,得琢磨一晚上到底是什么事,可别连累的我也不能睡好。”秦云颐笑道,“陛下快去快回,我就在此处等你。”

齐枞汶笑着捏她的脸,从善如流的起身,裹着外袍就去外间,让韩兴进来说话。

韩兴低头把事一禀告,齐枞汶面色不愉,顾念着内间的秦云颐,只压低了声音发怒道,“让贞缉司的人去查,连夜查,这钱是怎么来的,又花到哪去了,还有宫墙上竟然有狗洞,这事朕怎么不知道?”

“城墙年久失修,有个别洞也很正常。”韩兴说。

“正常?”齐枞汶吊眉说,“你再说一句正常试试?”

韩兴忙弓腰说,“小的明天就让人去排查,再报几处维修,让人把狗洞都堵上。”

韩兴走后,齐枞汶又坐着气了一会,才又回到内间,秦云颐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身边有人后就依偎过来,手伸到齐枞汶脸上摸了摸,“陛下身上怎么这么凉?”

“冷着你了?”齐枞汶说,“朕下去再热热。”

秦云颐摇头,手脚并用的缠住齐枞汶,“我给陛下暖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劝说

皇后是起身后才知道,昨天半夜里马其良让人拿住了,现在还不知在何处。

皇后惊愕反身,“谁拿的人?”

“满宫里还有谁能在娘娘这拿人。”宫女无奈的说。

皇后徒生一股气往上冲,冲的她天灵盖都隐隐作痛,她腾的起身,“陛下欺人太甚,本宫是皇后,是他的妻,他如此做,可有半分尊重我。”

皇后一刻也等不了,她要去质问陛下把她置于何地,但等她急冲冲到天清宫时,陛下已经上朝去了。秦云颐慢悠悠从内殿出来,见着皇后也当看不见,施施然就准备从她身边经过。

“放肆。”皇后怒道,“秦云颐,你见着本宫竟然敢不行礼?”

秦云颐才故意装作震惊的样子说道,“是我眼拙,没瞧见娘娘,给娘娘请安了。”说完极为敷衍的福了个礼。

皇后瞪着她,眼睛都像起了火,“好,你好的很,天清宫是天子寝所,你胆敢在天清宫留宿,视规矩为无物,这是第一罪,见着本宫不行礼不问候,不敬皇后,这是第二罪,秦云颐,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娘娘当然可以罚我。”秦云颐说,“娘娘就算光明正大治我不敬,也比使下三滥的手段好。”眼神里满是讥笑。

“可惜娘娘宁愿下三滥,也不敢光明正大。”

“你放肆。”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她不知道,原来秦云颐气起人来会是这个模样,原来,原来秦云颐从前真的对她很客气。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对不对?”皇后说,“装的大度无争,礼数做足,实际上你就是罔顾尊卑,嚣张跋扈,你,你心思深沉,恶毒。”

“娘娘莫不是在说自己?”秦云颐反问道。

“我是不争,因为我不用争,我要什么,陛下都会摆到我面前,只怕我不要。”

皇后气得挥手,想要打秦云颐,不过被秦云颐挡住了,“我本来可以不用挡,你这巴掌要在我脸上落实了,陛下饶不了你。”

“但是我不乐意,我有的是法子让你难受,没必要让自己再挨上一巴掌。”秦云颐说,“你是皇后,从前我总不愿意让你难堪,但是你既然不想体面,我也没必要让你体面。”

秦云颐看着皇后,“很难受是吧?”

“以后还会有更难受的。”

说罢她把皇后的手甩在一边,扬长而去。

皇后在背后气的直咬牙。

“娘娘。”宫人担心的唤道。

气到极致,皇后反而冷静下来,她果断地把发冠取下,然后面向正殿跪下。

宫人跟着跪下,却急劝道,“娘娘现在还不知道马其良犯了什么事,何必这样与陛下对上,和缓些问岂不是更好。”

“你没瞧见秦云颐刚才的模样?”皇后冷道,“陛下要真的不喜欢本宫这个皇后,直接废了不是更好,本宫一条白绫了解自己,也免得本宫日后再受她的凌辱。”

“娘娘今日来天清宫,只是为了问清楚马其良的事,没必要和贵妃计较。”宫人劝道,皇后脱冠跪在天清宫门前,这不是就在胁逼陛下吗?陛下要对娘娘有耐心,还会说些软话把事情圆了,但是陛下连过问都不曾,就直接把娘娘的总管太监给拿下,只怕也不会给娘娘台阶下。

娘娘最后只能自取其辱。

宫人由皇后的前程想到自己的下场,劝说的语气更加的诚恳,“不管马其良犯了什么错,陛下不问娘娘就把人拿走,是陛下理亏,但是娘娘你如今这样跪在天清宫门前,陛下,陛下恐怕就想不起他的失礼之处了。”

“陛下的心全偏在她那,本宫做什么都是错,何必还要在意他,本宫只管自己痛快。”皇后气道,“陛下宠妾灭妻也不是头一会了,索性本宫做大点,遂了他的心意。”

“只看他的心肝宝贝来做这个皇后,会不会得他的喜欢。”

宫人见她越说越夸张,急得要哭了,“娘娘就算为了七皇子,也不可意气用事啊。”

皇后不听劝,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地板的凉气一丝丝透过衣服渗透到骨头里,她只凭着一股心火在这里撑着。

齐枞汶还没下朝就听说了皇后脱冠跪在天清宫门外,觉得腻烦的很,他挥手让退朝,却点了善王,广平侯,还有丞相们留下。

“后宫昨日出了一件丑事,连夜叫人查了,诸位爱卿和朕一同来听听。”齐枞汶说。

韦胡进殿来,想要呈上口供,齐枞汶摆手,“你直接说吧,让在座的大人也听听。”

韦胡似有些为难。

齐枞汶说,“大胆说,无妨,既然皇后都不怕,朕怕什么。”

广平侯眉头一挑,什么事和娘娘有关?

韦胡只能从头说起,“昨夜巡夜的宫将抓到一个宵小,带着财物想要出宫,抓到后审问,得知他是为了地泰宫总管太监马其良运送财物。”

“连夜抓审马其良,他对其偷盗,索贿财物的行为供认不讳,在他住所及宫外住所中共搜索出黄金三千两,白银万两,宫造首饰古董共计两百余件。”

齐枞汶停了好一会,才冷笑说道,“看来在当太监,可比当官厉害的多,这么多钱,老实当官一辈子也得不了这么多。”

广平侯出列,“马其良自娘娘嫁入王府后就在身边伺候,娘娘是念旧的人,这么些年对他多有优容,没想到他越老越糊涂,竟然贪心至此,犯下如此大错,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他贪墨的这些钱,就是剥皮充草都不为过。”齐枞汶说,“广平侯明理,让朕心里宽慰些,既如此,还请你去天清宫劝劝皇后,她为了这么一个贪心蠢坏的奴才,正在天清宫外跪着呢。”

广平侯头垂的更低,“皇后娘娘只是太过心慈,顾念旧情。”

“广平侯认为,只是在地泰宫偷盗,索贿,马其良能攒下这么多钱?”齐枞汶说,“朕其实无意废后,但是朕感觉,皇后对当皇后已经越来越不耐烦。”

座下众人俱不敢吭声。

“广平侯多去劝劝,朕还是想给皇后体面的,叫她不要总是挑战朕的底线。”齐枞汶说,“反正朕说什么,她是不会听了。”

齐枞汶算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示了他和皇后的关系紧张,世人都道陛下独宠贵妃,但是和皇后还是能相敬如宾的,若是世人知道,是相敬如冰,恐怕皇后的位置就真的不稳。

短短几句话,广平侯的额间就渗出细密的汗珠,齐枞汶又似真似假的抱怨一句,“自入宫来,皇后还从未与朕一心过,年少夫妻,朕也很是伤心啊。”

皇后在天清宫没有等来陛下,反而等来了胞兄,胞兄靠近来行礼,然后就让宫人把娘娘搀扶起,回地泰宫去。

“谁也别拉本宫。”皇后推拒说,“本宫不走,本宫还没有见到皇上。”

“马其良被抄家,搜出来黄金白银万两,他想干什么?娘娘现在又在干什么?”广平侯喝道。

皇后听闻后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哪来那么多钱?”

“陛下还是顾及你的脸面,没有当众宣布审问结果,眼皮底下的人犯了这么大错,娘娘也逃不了干系,娘娘如今还在做什么,难道真想陛下废后不成。”

“废后?!”皇后神色古怪,“废就废吧,陛下早就有此打算,早点废后,本宫也省得再折腾。”

“陛下本无心废后,你非要逼着陛下废后不成?”广平侯怒道,“爹走后,江家的冷暖你也经历过,难道你想让江家再来一次?”

皇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

广平侯使个颜色,宫人立马就搀扶起皇后,往地泰宫去。

到了地泰宫,广平侯屏退左右,对皇后说,“你既然知道陛下不喜欢你,就要加倍的谨慎小心,让陛下抓不着错处,让陛下不敢废后。”

“但是你现在怎么还挑衅上陛下来?”

“哥哥是不曾看到秦云颐那贱人的嘴脸,她今天从天清宫出来,对我视若无物,陛下连夜里从我宫里拿人,都不曾告诉我一声,我这个皇后当的还有什么意思。”江素云哭道。

“陛下宠她,不是一天两天。”广平侯说,“说到底,你还是鲁莽了,你以为往妙平屋里塞一个男人就能扳倒她?”

“我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现在不是你和她的妻妾之争,她如今有儿子,你们争得还有储位。”广平侯说,“单纯让她不好过有什么用,要一击即中,轻易不动手,动手就要让她无力反击。”

“我该怎么做?”江素云看着哥哥。

“你先稍安勿躁。”广平侯说,“陛下对你有偏见,你多做多错,不如不做,然后要慢慢回转你的名声。”

“马其良这事一出,对你肯定有影响,你写个请罪的折子给陛下。”广平侯说,“以后切记不要想着去逼陛下,这么多年,你没看出来,咱们陛下是吃软不吃硬的。”

“秦云颐硬的他也吃。”江素云恨恨的说。

“娘娘。”广平侯无奈道,“何必还要和她相争陛下的情爱,到如今这个年纪,娘娘想的该是以后,丽太妃不可一世,如今也只在皇陵凄惶度日。”

“咱们要想得是,怎么让陛下立七皇子为嗣。”

第二百五十五章 皇后

秦云颐听着昨日去吃妙平喜酒的宫人在说婚礼的热闹,听说来的人挺多,面上就带着笑容,“程家人做事客气。”

“就是不知道哪来的猫猫狗狗在那里说酸话。”妙安说,“别看程萧沐那倒霉样子,还是不少人心中的乘龙快婿呢。”

“他是妙平的丈夫,就是你姐夫,你怎么能说他是倒霉样子呢。”秦云颐说,“出身世家,进了龙城军,也是个知道上进的,加上仪表堂堂,招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巡个逻都能中招,可不是倒霉嘛。”妙安说,“不过中招得了妙平这么好的老婆,看来以后是要走好运了。”

“程夫人我见过,是极好的人,程家还有个大嫂,你瞧着人怎么样?”秦云颐问,亲戚间的闲言碎语都不用理会,后院重要的第一个是婆媳,第二个就是妯娌,第三个才轮到妻妾。

“瞧着有些冷淡,只新粮进屋时过来打了招呼,之后一直在别处招待客人。”妙宁说。

“那很正常。”秦云颐说,“不过别担心,依照妙平的本事,这些事她能解决的。”

“也是。”妙安说,“如果是我,肯定不行,那些个叔叔婶婶,伯娘表妹什么的我只在旁边看着都头疼,想到妙平以后还有和这么多人相处,啧。”

“再复杂的关系,再多的人,妙平也能处置好,你婆家就那么简单的关系和人,你都弄成这样,说出去是我一手调教的人,真是丢我的脸。”

“娘娘。”妙安撒娇说。

“等过了腊八你就回去。”秦云颐说,“好好和家人过年,等到开春再进宫。”

“妙宁她们伺候的也很好。”

木成舟从外面进来,“娘娘,马其良被判凌迟,明日午时执行,陛下说,让满宫里的太监都去观刑。”

“皇后还在天清宫吗?”

“广平侯从大朝会出来,就去了天清宫,把皇后娘娘劝回去了。”

秦云颐点头,“这后宫的事,侯爷还能去劝皇后,等到侯爷在宫外出了事,不知道皇后能不能替他说些话。”

“娘娘准备让那姓吴的进京了吗?”

“再等两日吧。”秦云颐说,“从前仗着自己是皇后,是侯爷,真当没人收拾他们,现在倒是让我捡了个现成。”

“没想到宋妃也知道皇后那么多事呢。”

“莳萝宫在皇后那犹如后院,宋妃出入皇后身边,不也像在莳萝宫一样。”秦云颐说,“皇后既然不把宋妃当回事,自然也不会刻意瞒着她,她料想,宋妃是不敢的。”

“皇后要不是欺人太甚,宋妃还是不敢的。”妙安说。

“她是学不会适可而止了。”秦云颐说,她一直和皇后相安无事,都是因为她一再忍让,但是皇后踩到她的底线,那就不要怪她反击。

皇后上了请罪的折子到天清宫,天清宫没有回应,马其良是公开行刑,又是这么惨烈的死法,宫里宫外都少不了议论纷纷。

马其良的银子都是从宫妃和宫人身上搜刮来的,宫外的人求到他这来的也有,关拿钱不做事,也有许多次,偷盗宫里的东西出宫换钱,满宫里除了天清宫和荣华宫,竟然都有中招。

惯会拿他地泰宫大总管的身份去压人,连吓唬带哄骗的让各宫的小内监去偷东西给他。

“怎么能这么贪呢?”齐枞汶看了口供都皱眉摇头,“这么一个大蛀虫在后宫,这么些年,竟然都没人知道。”

“朕还觉得皇后对后宫掌控不够,看来是掌控的太过了。”

“看情形娘娘也是完全不知情的。”

“那就是她糊涂。”齐枞汶说,“你看荣华宫的木成舟,你看你,要犯下这么大的错,朕和贵妃能一无所知吗?”

“她肯定是知道,但是不以为意,不引起重视,最后导致这样的大错。”齐枞汶说。

“气的朕都想让她去观刑,好好长长记性。”

齐枞汶说的是气话,自然不会让皇后去观刑,丽嘉公主倒是自己去看了,看到割到大腿肉就不看了,去到天清宫想见父皇。

齐枞汶其实有一点点小迁怒,但还是让她进来了,听她说去看了马其良行刑,就生气道,“你个姑娘家家,去看这个干什么?”

“父皇不是让人观刑警醒自己嘛。”丽嘉说。

“那是说宫人。”齐枞汶说,“你是公主,你是朕的女儿,你就算把天捅破了,你也用不着警醒。”

丽嘉走到他身侧,靠着他的肩膀撒娇,“父皇。”

“怎么了?”齐枞汶说,“是不是吓到了。”

“来人啊,去请太医过来。”

“父皇。”丽嘉唤道,“父皇会不会废后啊?”

齐枞汶一梗,这事他心里想过,也和别人说过,但是对着女儿,他还是说,“你不要担心,虽然父皇不喜欢母后,但是只要你母后不犯大事,父皇不会废后的。”

“但是母后也许会犯大事。”丽嘉说,“父皇不会立七皇子为太子。”

“这些事不该你操心的。”齐枞汶避而不谈,“大姐姐要出嫁了,你多陪陪她。”

丽嘉点头。

“父皇的乖女儿。”齐枞汶说,“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多久,你都是父皇的宝贝女儿,知道吗?”

丽嘉点头。

齐枞汶不放心,还是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汤,嘱咐丽嘉公主的宫人,晚间多注意公主的睡眠,若是夜间惊醒要叫太医。

“皇后愚钝,生的女儿玲珑剔透,越是如此,朕就越恨她。”齐枞汶一边擦手一边说,“朕还怕伤着孩子,她做事鲁莽阴毒,一点都不顾忌孩子。”

“丽嘉是很聪明。”秦云颐附和说,“可不要把她当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她心里清楚着呢。”

“不是皇后亏待她了,她怎会如此。”齐枞汶说,“你当年还为她说话,朕才看明白,皇后压根就不在乎她。”

“你看柔嘉,淑嘉,就是四公主,谁有柔嘉当初的情况。”齐枞汶说,“丽嘉现在身子都长的比同龄人弱小,都是她母亲之过。”

“太医不是说了吗,丽嘉虽然瘦弱,但是身体并不是很差,好生养着,还有长呢。”秦云颐说。

“皇后真是,没有一件做好的。”齐枞汶说,“母亲没做好,皇后,自己宫里养着这么一个大蛀虫,趴在后宫吸血。”

“都处置了,陛下就不要再为此费心了。”秦云颐说,“这人都有贪心,只不过就是贪的多了些。”

“她就是贪多。”齐枞汶说,“好好的做她的皇后,太后,也是荣华无忧,偏偏不满足,还想要插手储君。”

“她也许也有苦衷呢。”秦云颐说,“毕竟广平侯看起来还是很有抱负心的。”

“皇后的权柄就这样了,也出不了宫,宫外,指着她的人多。”秦云颐随意提一句,这宫妃,外戚还不就是那点事。

“当初登基后,朕渐渐让他们归于虚职,就是因着他们野心太大,怕他们势大,最后外戚干政。”齐枞汶叹气道,“说来,朕当初也没有刻意冷落皇后,但她最后也没有生出皇子来,恐怕也是天意。”

“陛下现在说话一个话可以转出好几道,我都要接不上了。”秦云颐笑说,“今日天冷,吃锅子可好。”

“行。”

进了腊月,年味见重,年底有各种祭祀,朝会上也多是一年到头的各种奖赏,并不真的处理什么国事,有不太高兴的事,都知机往后压一压,等过完年再说。

腊八那天,齐枞汶去太庙祭祀,告列祖列宗,今年也是风调雨顺一个丰年,请祖宗保佑,来年能依旧国泰民安,祭祀正在进行,那边就有人滚了针板,敲了登闻鼓。

在列祖列宗面前打脸,齐枞汶的脸色难看的很。

第二百五十六章多事之秋

敲登闻鼓的人叫吴天,湖阳人,原是个小地主,后来田地被人强买了去,全家成了佃农,佃农就佃农,碰上好心的主家,也不是活不下去。

问题是他的主家就是强买他家田地的人,田租高,杂役重,动辄打骂,吴天寻思着这么活,也长久不了,不如带着家人远走,也还能挣得一丝生机。

不料被人走漏了风声,连夜走的时候被人堵了个正着,吴天被捏造了一个罪名扔进了大狱,受尽折磨,最后留一口气放了出来,儿子被打折腿,一辈子残废,女儿和儿媳妇都被抓去取乐,不堪受辱,一个投井,一个撞柱,媳妇不舍得卖孙子,典卖自身拿钱给儿子治腿,吴天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残废颓废的儿子,哭瞎了眼的老母亲,和坐在地上啥都不知道,枯黑干瘦的孙子。

巨大的不幸没有压垮吴天,反而让他生起一股志气,他要报仇,他要让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得到应有的报应。

他就存着要上京告状的心。

主家是皇后娘娘的奶兄又如何,是侯爷的走狗又如何,难道皇后娘娘就不要讲王法了?大家都说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他一定要进京,一定为他一家老小讨个公道。

吴天上京来想的最坏结果是,万一求告无门,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前,让世人都知道他的冤屈,但是途中遇到一个好心人,他也是上京告状,去哪个衙门告什么妆,他一清二楚,“有些人要告的高官,去哪告都没用,衙门接了状纸,转眼就送到要告的人案头,然后告状人就被解决了。”

“那那些大官就没人能告吗?”

“那就看你舍不舍得,要是去告御状,让陛下知道,那哪个大官都没法子了。”

吴天的目标明确,他都不怕死,一个滚针板他又有何惧,所以他就抱着必死的心去敲了登闻鼓。

至于为什么会想到上京,为去告御状,为什么一路上那么顺利,他没有细想,只觉得是老天保佑。

等齐枞汶回宫问怎么回事,先一步回来了解情况的韩兴说,“这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人,只能陛下亲自过问,那人现如今让龙城军看守着,没让别人靠近过。”

“刑部的人来了吗?”齐枞汶问。

“刑部尚书张大人已经在等候了。”韩兴说。“他还把常侍郎也叫来了。”

齐枞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事不做,就想些歪门邪道。”

齐枞汶到殿内坐下,把人都叫进来,还不等刑部尚书说,先对常云初说,“让你调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呢?”

“时代久远,许多事都含糊不清,还需得一些时间。”常云初如实说。

“那跟着来凑什么热闹。”齐枞汶说,“回去做你的事吧。”

常云初看一眼自己的顶头上司后才拱手出去。

张大人额头上冒出几粒大的汗珠,陛下登基这么久来,第一次碰到有告御状的,都是他的失职啊。

“把告状的人带进来吧。”齐枞汶说,“托爱卿的福,朕也算什么都经历过的。”

张大人讷讷不敢言。

吴天被带进殿,一身的血痕被简单清理过了,他低垂着头,不敢抬头,起初声音也说的很小,他想的简单,但真到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面对着圣人,天下的主人,才后知后觉生出一股害怕来。

脑袋如浆糊般不真切。

“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告御状,见着朕却一句话都说不清楚,那可不行。”齐枞汶说,“可有状纸?”

小内监凑近了提醒了一遍,吴天才恍惚过来,“有,有,有。”连道三声才从胸口把状纸摸出来,这也是人提醒他,告状得有状纸,比说的明白,他才求了一个落魄秀才给他写的。

“请圣人替草民做主啊。”

“草民的儿,草民的女儿,草民的儿媳妇和媳妇,都太惨了,草民宁愿一死,也要替他们讨个公道。”吴天哭嚎着说。

齐枞汶接过带血的状纸,看罢扣在桌上,一拍,“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奶兄,就能在当地这样为非作歹,恶事做尽。”

“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功勋侯爵,又有多少人仗着他们的名头,在鱼肉乡里,横行霸道。”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因吴天状告皇后奶兄仗势欺人一案,引发陛下对朝臣的裙带关系长达三年的严查严惩,这就是后世称为清裾治的由来,作为齐枞汶明君的强力证据。

眼下却想不到那么深远的以后,齐枞汶让人刑部去调查这个事的真假,“此事若是真,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多谢圣人,多谢圣人。”

等吴天被人带下去了了,齐枞汶对张大人说,“调查要快,朕不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局面,人都告到朕面前来,朕要含糊过,对不起这天下万民对朕的信任。”

“微臣知道。”

祭祀出了这样的事,齐枞汶心情实在不好,着人去荣华宫说一声,他自个留在天清宫冷静。秦云颐让人把腊八粥都分了,陪着小八玩闹到睡着后,才让人另端着一份腊八粥去了天清宫。

“娘娘,天清宫那边都来人说,陛下今日心情很不好,既然不来荣华宫,也是不想让坏心情影响到娘娘,那为何娘娘现在还要过去呢?”妙宁不解的问,妙安如娘娘先前说的那样,吃过了腊八粥收拾东西就出宫回家了,如今荣华宫里,她就是领头的。

从前妙安在时,旁人在娘娘面前说话的时候少,但是妙宁知道,娘娘其实不反感宫人有问题问她,反而不喜欢宫人自做主张,她多问些问题,也是多了解娘娘,以便更好的伺候娘娘。

“陛下心情不好,我更是要去陪他。”秦云颐说,“让陛下一个人郁闷,那要我做说什么?”

“此事到底不小呢。”妙宁说,“偏偏在去太庙祭祀的时候,有了告御状的,陛下肯定不舒服。”

“陛下自登基来,就勤勉持政,关心百姓,爱好和平,又大力发展名声,是大大的明君。”秦云颐说。“有人告御状并不能说明是陛下当的不好,恰恰是陛下当的太好,百姓都知道圣人,在受了委屈后才会来找圣人做主。”

妙宁笑说,“娘娘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果然还是要娘娘去陪陛下,陛下一定不会再郁闷了。”

秦云颐抿唇一笑,今天是腊八,大小也是个节,怎么能让陛下一人独处呢。

寝殿门外并没有很多人站着,只韩兴在门口靠着,面有忧急,见着秦云颐来,忙迎过来,“娘娘。”

“陛下如何了?”

“一直在殿内看书,到了要点灯的时候也不让人进去点灯,这会在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形。”韩兴说。“陛下持斋三日,今日去太庙也是空腹,到如今都滴米未入,小的真是担心。”

但是小的又不敢进去。

“无事,我进去瞧瞧。”秦云颐说,她略一思索,也不让妙宁进去,让人帮她推开门,她自个托着端盘进去,“你们也去茶水房暖和暖和,等要叫你们的时候,在过来就是。”

“娘娘,里头光弱,可千万小心些。”韩兴担心的说,秦云颐把火折子也拿了过去,准备等会自己去点灯。

秦云颐的裙子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昏暗里格外明显,“出去。”齐枞汶的声音从帷帐深处传来,幽森可怖。

“我亲自熬了粥来,陛下不想尝尝嘛?”秦云颐开口说。

她缓慢的找到地方,然后放下托盘后,去摸蜡烛,准备点上,帷帐被拉开,齐枞汶穿着寝衣坐在床边,看她点蜡烛。

“怎么你来点灯,韩兴呢?”

“韩兴在门口守着,又担心又不敢进来,别提多可怜了。”秦云颐说。“外面多冷啊,我让他去茶水间热热,等会还有他伺候陛下呢。”

“朕不是说不过去了嘛。”齐枞汶说。“一天不过去也非得过来。”

秦云颐端着碗坐过来,“那下次陛下说不过来的时候再特意吩咐一句,让我不要过来。”

“叫你不过来,你就不过来了。”齐枞汶接过晚问。

“那可说不准。”秦云颐说,“想见陛下就过来了,不想见,就不过来了。”

齐枞汶无奈笑着摇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结果

齐枞汶其实吃不下东西,但是秦云颐说是她亲手熬的,他还是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温热甜蜜的粥温暖了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消融一身冰霜,他握着秦云颐的手在膝上,却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坐在一起,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惜这样温情的时候并不能维持太久,不久后,殿外就传来嘈杂声,好像是什么人闹着要见陛下。

齐枞汶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说朕头疼,让她回去吧。”

“陛下。”秦云颐见他这般难受,心里也难受,吴天进京要做什么她知道,但是不知道他会选择这一天,也不知道

一个告御状会让陛下这么难受,要知道,她会让人换个主意,不要这么张扬,凭借陛下的认真,皇后和广平侯也少不了苦头。

齐枞汶握握她的手,“朕无事,你先回去吧。”

秦云颐见他不想自己留下,也不勉强,便端着碗走了,出到殿外,果然见到是皇后在外面,一身常服,素面朝天,被韩兴拦在殿外,“本宫要去跟陛下请罪。”

见到秦云颐出来,她一甩袖子,“又是你。”

秦云颐看着她,“陛下今日去太庙祭祀列位先帝,说的好好的,国泰民安,转头就有人来告御状,托皇后娘娘的福,陛下的脸在列祖列宗面前,丢了个干净。”

皇后脸发白,“奶兄的事,本宫是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容忍他这么放肆,但是

他犯下如此大错,本宫也有不能脱卸的责任,所以特来向陛下请罪。”

“是不是你在里面说了什么,陛下才不见本宫?”

“娘娘怎么做到的,几十年如一日的这么不懂陛下的心。”秦云颐摇头叹气说,“我说我左右不了陛下,娘娘也不会信的,娘娘就在这等着吧,等陛下见你。”

秦云颐径直走了,等走了好远,妙宁往后望了一眼,那透着萧瑟的身影还站在殿门外,“娘娘,皇后会一直等到陛下见她为止吗?”

“也许吧。”

“那陛下会见皇后吗?”妙宁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秦云颐说。

秦云颐回荣华宫安心睡了一夜,早上起来听说,皇后在天清宫外站了一夜,陛下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像是没见着她。

“陛下是真恼了。”秦云颐说。

齐枞汶在朝上也放着冷气,“诸君回去好好归置归置家里,再有像广平侯家奴这般,无法无天,为恶一方者,主与仆同罪。”

广平侯和夏伯侯都跪下请罪。

“犯下罪才来请罪,为什么不提前过问一声,朕怎么听闻,这人每年进京两次,每次都是车拉船载,前头车都进了侯爷府,后面车才出码头。”

“实在不知道是谁在陛下面前这样说,但是微臣真是冤枉。”广平侯说,“李强本是微臣家奴,因为母亲有功,才放了籍出去做个良人,去了老家湖阳。”

“他是每年都会上京来侯爷府请安,但是这旧仆向旧主请安,这并不是不可以呀。”

“每次进京带的东西虽多,但是都是不值钱的特产。”广平侯说,“他出府时有多少的身家,难道微臣会不知道,如果他送来太贵重的礼品,微臣当然会过问的。”

“你能拍着胸脯说你真的不知道吗?”齐枞汶眯起眼问,“难道还要朕去清你的家,你才肯承认你家里哪些是不义之财,哪些是民脂民膏?!”

“微臣恳求陛下去清微臣的家。”夏伯侯突然出声说,“陛下既然不信微臣,微臣和哥哥为了自证清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这是在激朕,你以为朕不敢吗?”齐枞汶盛怒。

广平侯忙压着弟弟低头,“他一向口无遮拦,陛下勿怪。”

“朕对你们已经很优容了,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齐枞汶都气笑了。“皇后也是,你们也是,都这么喜欢胁迫朕吗?”

“微臣不敢。”广平侯说。

这是群臣也纷纷出来替广平侯说话,一说侯爷没有这个意思,出了这个事侯爷也诚惶诚恐,还有说那李强虽然曾经是侯府的家仆,但是已经放回原籍,是他假借旧主名义犯恶,和侯爷有什么干系。

齐枞汶冷冷的看着他们说。

直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都回到原位,低头不再说话。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唐肃出列说,“刑部已经前往湖阳调查吴天一案,等到案件调查清楚,依例行事便是。”

“如今已经是腊月,也不好多动干戈,等到明年开春,再组建一个巡查,调查各地类似的恶仆,陛下既然早就明示,到时候,主仆同罪,也不要喊冤。”

“百姓更冤。”

“唐卿懂朕。”齐枞汶说,“年前这段时间就是给你们收拾好尾巴的。”

“别以为你现在替广平侯等说话,日后轮到自己也能轻轻放下。广平侯是国舅,你们是吗?”齐枞汶说,“年后清算,都少跟朕说些有的没的,连后宅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清楚,还能指望你们管理国家,造福百姓吗?”

“朕养的是大臣,还是祸害百姓的保护伞。”

散朝后,齐枞汶回了天清宫,皇后还在宫外站着,看向他的眼睛透着几分可怜,齐枞汶本来想继续无视的,最后还是让韩兴劝她回宫,“这事朕还在气头上,等气过了,她再来吧。”

韩兴如实和皇后说了,皇后惶惶的说,“那是什么时候呢?”陛下不再生气的时候。

“这个小的也不好说。”韩兴说。“但是陛下不是个气性很大的人,过上两日就好了。”

“那本宫还是在这等着陛下消气吧。”皇后说,“这事是本宫的奶兄惹下,本宫首当其责。”

韩兴委婉表示陛下不喜欢娘娘在宫外等着。

“就让本宫站着吧。”皇后说,“这样本宫心里也好过一点。”

齐枞汶在殿内听到这些,只觉得好不容易平复点的心情又狂躁起来,他真的很想问皇后,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着干,为什么?

但是没有答案不是吗?这么多年的夫妻,皇后的执拗,他也早有领会,早已死心去改变她不是。

秦云颐带着八皇子去玉寿宫,“小八在宫里闹腾的厉害,想到好久没来给皇祖母请安了,便带他来叨扰太后了。”

“哪里的话,小八来,哀家高兴都来不及呢。”太后说,忙让人又加了一盆炭,莫要冷着小皇子。

脱去皮毛斗篷,就露出绑的严严实实藕节一样的胳膊腿,粉白的面庞,鼓溜溜的大眼睛,虽然还要几天才一岁,但那腿有劲,放下来就蹬蹬的往前爬,太后朝他伸手,他也不怕生,朝她爬去,被抱起,还用手去抓她头上的皮毛抹额。

“小八力气大,冲撞了娘娘。”秦云颐起身要告罪。

“不碍事。”太后说,她抓着小八的胖手亲个不停。“小八太招人爱了,哀家瞧见就喜欢的不行。”

“你看他,这胳膊多有劲,谁见了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早产儿。”太后说。“你养的很好。”

“也不是我养的好,奶娘养的好。”秦云颐说,“太能吃了,八个奶娘喂着,都有些不足,最近开始吃点米糊类的东西,一个宫女都喂不过来。”

“能吃就好。”太后说,“看他长的多好呀。”

太后在妙平一事上示好,秦云颐把小八带到玉寿宫来就是回一种示好,太后和贵妃,本来没有利益相争,互帮互助,两相得益。聪明人说话也不用说明白,一来一往就明白了。

秦云颐回去的时候,太后还给了小八不少好东西。

“娘娘,看样子,贵妃以后会经常带八皇子来看望娘娘。”

太后嗯的一身,“也好,玉寿宫里也能热闹热闹。”

“对了,日后八皇子来的时候,都不要让如嫔到前头来,她性子左,怕她见了八皇子做什么错事。”太后说,皇后已经不向着她,她必须在后宫还有一个得力盟友,才能在关键时候说得上话。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哥,我看,陛下当真对我们是越来越不耐烦了。”夏伯侯说,“说不定有朝一日陛下真的会废后。”

广平侯瞪他一眼,“陛下在朝上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我们为什么和旁人不同,因为我们是国舅,我们为什么是国舅,都是因为娘娘。”

“我当然不会盼着娘娘被废,我也希望娘娘能稳稳妥妥的一直到太后,但是,这一切都要看陛下的心意。”夏伯侯说,“娘娘不得陛下喜欢,也不是近年来的事。”

“陛下不会轻易废后。”广平侯说,“一个告御状就让陛下盛怒至此,废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陛下不会想承担的。”

“但是有一点你提醒了我,娘娘不得陛下喜爱已成事实,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的关系更恶化下去,至少,至少也撑到七皇子大些,咱们才有余裕。”广平侯说。

“可惜娘死的早,也没人能劝劝娘娘。”夏伯侯说,“这怎么讨陛下欢心,谁能教娘娘?”

“这事你不用着急,我已有人选。”广平侯说,“你去把下人家臣都规劝一遍,都收拢收拢,罪过太大的,找个替死鬼去把事平了,咱们再不能出一个李强。”

广平侯又去了皇陵,太贵人又苍老了些,见他来,眼睛晶亮了些,广平侯咳嗽下,“如今京里已经没人讨论怀平郡王的事了。”

“京中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怀平的事,迟早都会被忘却。”太贵人说,“侯爷来,看来是有遇到难事,需要我来帮忙。”

“陛下不喜欢皇后,对皇后多有误解,实在令人头疼。”广平侯说。

“这话,要是皇后才进宫时,侯爷来找我说,许是能扭转过来,现在,怕是晚了。”太贵人笑说。

“本侯也知道,只是想让这种情况不要再继续下去,至少帝后关系不能再坏了。”广平侯说,他看向太贵人,“怀平郡王那,太贵人若有用的上本侯的,尽可开口。”

“只要那孩子平安顺遂,我也没什么好求的了。”太贵人说,“不过府里这么乱着也不是个事,若有个能力出众的侧妃在府里管着,我也能放心。”

“这事好办。”广平侯说。“太贵人就等着好消息吧。”

太贵人微笑着点头,然后说,“皇后娘娘现在要做的,就是示弱。”

“示弱?”广平侯问,“现在示弱怕是也是晚了,陛下会信吗?”

“不管陛下信不信,娘娘要是示弱,姿态要摆的低,娘娘越可怜,陛下要废后的阻力就越大。”太贵人说,“当年要不是太后突然装的要病死,先帝早已经废后成功了。”

广平侯听的若有所思,这也有道理,先帝还不是那么讲究明君名声,都不能如愿,陛下讲究名声,更不能任性妄为。

“娘娘不但要对陛下示弱,也要对贵妃示弱,对太后示弱,对满宫里有子的妃嫔示弱。”太贵人说。

“陛下,太后,贵妃,这也就罢了。”

“为何连有子的妃嫔都要示弱。”广平侯怒道。“娘娘是正妻,是皇后,娘家也有勋爵,膝下也有皇子公主,这般示弱,岂不是有损娘娘脸面。”

“脸面有何用?”太贵人说,“娘娘就是太要脸面,才会和陛下渐行渐远,以至于到现在水火不容。”

广平侯陷入沉思,太贵人又说,“从王府就开始传出的陛下宠妾灭妻,当时看,是娘娘得了好处,但是长远来看,却是娘娘因小失大。”

“贵妃亲族俱无,虽无一丝助力,也无一丝拖累,不管侯爷承不承认,贵妃这些年来根本不是如传言一般的恃宠而骄,骄横跋扈,时间长了,众人都看在眼里,就会怀疑当初的传言,就会怀疑娘娘,是不是传言中的贤淑大度?”

“而且我怀疑,陛下和娘娘离心,就是从当年的传言开始。”

“虽然娘娘本意是要说贵妃恃宠而骄,但是宠着贵妃的可是陛下,早些年,陛下的风评不好,可都是因为娘娘的原因。”

广平侯听的脸色发白,当初没有想到,但是现在一想,不就是这样的道理,如果是他的夫人在外面说他宠妾灭妻,他也会大为关火,内帷不宁也是一个人无能的表现,怀平为何会被人耻笑,不就是因为内帷出了大事。

“示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太贵人说,“在此期间,大的几个皇子也该成亲了,成亲后就要入朝,就要参与国事,侯爷只要能挑的他们相争就能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在此期间,千万不要再和贵妃对上。”太贵人说。

“贵妃?”广平侯说,这么些年来,不是他轻视,贵妃看起来真不像有计谋的人,不过是陛下疼她,一直维护她罢了。

“一直抓着一个男人的心,这有多难,侯爷要小瞧了贵妃,怕是要栽跟头的。”太贵人说。

广平侯回去后左思右想,也觉得最近是犯太岁,先是娘娘的内侍监,再是娘娘的奶兄,这连着两件事都是由娘娘身边人引出,让人不得不怀疑。

担心夫人进宫说不明白,广平侯自己进宫去和皇后说的,皇后因着天清宫外站了一天一夜,最后晕倒才被送回地泰宫,现在倚在穿上,面如纸色,咳嗽不止。广平侯看了大着急,“娘娘何必这么执拗,陛下既然不想见娘娘,娘娘就先回宫不成吗?”

“陛下又不能一辈子不见娘娘。”

“哥哥不懂我心中的苦。”江素玉苍白着脸色说,“两次都是,秦云颐从陛下的寝殿出来,从我身边扬长而过,她这是在向我示威。”

“将近二十年了,我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陛下不想见我,却让她在天清宫自如行走,到底谁才是皇后,谁才是后宫之主?”激动说罢又长咳了一阵。

“娘娘形势如此危急,还在为这些许小事争强斗胜,我也十分担心,江家的光景怕是不长了。”广平侯叹道,娘娘与贵妃的心结不是一般,怎么劝她向贵妃示弱,怕是她先要气个半死。

“陛下对我不怎么样,对丽嘉却是真心疼爱,哥哥,我上次说过,让丽嘉嫁回江家,你可有成算?”皇后说,“这样,江家还可保两代荣华。”

“丽嘉的事,得等大公主出嫁后再说。”广平侯说,“丽嘉嫁回来当然是最好,她的脾性外人不知都说孤僻奇怪,也就是亲舅舅亲舅母不会嫌弃她,只是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丽嘉是我的女儿,她要嫁给谁,自然是我说了算。”皇后说。

“李强的事,朝上已经有了决断,依律行事就是,他自个人太过贪婪,差点连累娘娘,也是死不足惜。”广平侯说,“最多我再罚上两年俸禄,这事也就了了,娘娘千万不要再因为这个事去跟陛下犟。”

“娘娘去请罪,陛下不见,不见就不见,陛下被落了面子,得有好几日上火,娘娘何苦上前去找不自在。”广平侯说。“反正请罪折子上了,娘娘的态度也明确。”

“等到年后,娘娘就托病吧,十天半个月病上一次,不往陛下那凑,也别去找贵妃的不自在。”

“哥哥这是要我示弱?”皇后惨笑说,“我就是要强,现在这个皇后位置也是摇摇欲坠,我要是示弱,哥哥就不担心,等不到公主下嫁那天,江家就完了。”

“不会的。”广平侯说,“难道我还能害娘娘不成?”

“娘娘这样去顶着陛下,没有好处,全是坏处。再这么下去,不用贵妃动手,娘娘自己就把自己给玩完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暗涌

广平侯苦口婆心的劝了皇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出地泰宫时,他决心以后每隔上几天就让夫人进宫来劝解皇后。

七皇子就住在主殿里,随处可见小皇子存在的痕迹,广平侯问送她出来的宫人,“二公主每天都来地泰宫吗?”

“之前娘娘每日接受后宫请安时,公主是天天来的,后来,就跟后宫一样,三天来一次。”宫人回答说。

“可有单独来过地泰宫?”

宫人摇头,“每次都和大公主一起来,一起走的。”

广平侯听的皱眉,他听夫人说过,娘娘好似和公主有些隔阂,现在看,这哪里是隔阂,根本就不像一对亲母女。

“公主去天清宫的次数呢?你知道吗?”广平侯说,“公主身边的春枝可是江家的家仆,怎么能让娘娘和公主生疏如此呢?”

宫人苦笑两声,她来的晚,这从前的事只听过一耳朵,并不了解其中详情。广平侯说,“你去把她叫来,我在出宫前和她谈谈。”

丽嘉歪坐在榻上,看着柔嘉在绣嫁人的小物,原本想托人问来北疆喜欢的花样,结果来人告诉她,北疆的人最喜欢的就是京城的花样,她也就只能如平常一般做。

指婚到成亲只有大半年,这对备嫁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礼部和贤妃那早早做了准备,如今只是在大框架里做小修改,但是新嫁娘给驸马给婆家人做女红,却是必要公主来亲做的。

做大的物件肯定是来不及了,柔嘉想,给驸马做一个箭筒,驸马家人女性长辈做抹额,平辈做荷包,还有梦妃那,既是母妃也是亲姑母,要做什么还得想。

丽嘉就天天陪着她,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她这样翻飞布面和针。

“你要是无聊,也拿起绣绷绣两下。”柔嘉说,“可得让父皇给你留出做嫁妆的时间,不然你什么时候才能绣出给驸马家的女红。”

“我才不会绣呢。”丽嘉说,“只有大姐姐这样心诚,难道我拿宫人做的送出去,她们还会怀疑不成。”

“就算怀疑,又能拿我怎么样?”

“我是君来,他们是臣。”

“话不是这么说的。”柔嘉柔柔的说,“你是想他们和和美美亲亲热热的拿你当家人,还是恭恭敬敬的一辈子都冷清。”

“只要保持恭敬就行了。”丽嘉说,“什么和和美美,亲亲热热的,我才不需要。”

春枝走进来给丽嘉换茶,换果子点心,丽嘉看她一眼就知她有事,“怎么了?”

“侯爷遣人来说,想要见我一面。”春枝说。

“要出宫?”丽嘉问。

“不用,侯爷像是才从地泰宫出来,想在出宫前见我一面,如今在宫道上等着呢。”春枝说。

“那去吧。”丽嘉爽快的说,“我这舅爷难得想到你了,你去见他,我也想知道他会和你说什么?”

“那我就去了。”

“嗯。”丽嘉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就强调说,“如果他是要你出宫嫁人,你可千万不能同意,等我出嫁后,你跟我一道出去,就在公主府驸马府挑个人成亲,如果你都不喜欢,就是去找个良人也行,反正嫁人后也要在我身边。”

“公主。”春枝露出好笑的神情,“我都这般年纪了,要嫁人我早就嫁人了,还留在公主身边,就是想着一辈子伺候公主,不嫁人。”

“你什么年纪了?贵妃不也是这个年纪才生的小八嘛,可见是一点都不晚。”丽嘉说,“不过,得等我出嫁后再说。”

“我如今是公主的人,公主要我嫁我就嫁,要我不嫁,我就不嫁。”春枝福身出去。

柔嘉看她,“你既然想她嫁人,为什么不早点成人之美,等你出嫁,又要两年。”

“我可离不得她。”丽嘉说,“再说,离了我,她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等我出嫁后再让她嫁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能护住她。”

春枝走到侯爷跟前福身,侯爷眯着眼看她,方才,他已经在脑海里回想他知道的一切关于她的事,记得她是娘娘的陪嫁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会说话的,说的娘娘爱听,也能听进去几句。

人也很懂规矩。

“你当初是怎么从娘娘身边去公主身边伺候的?”广平侯问道。

“是娘娘让奴婢去伺候公主的。”春枝低头说。

“娘娘怎么舍得你去伺候公主?”广平侯说,“当时,奶娘已经告老出宫了,你是娘娘身边的第一得意人。”

“陛下在场,娘娘开口说的让奴婢去伺候公主,就这么伺候着到现在。”春枝说。

“本侯听说,娘娘曾经想把你叫回去,但是公主不让。”广平侯说,“既如此,公主一定很听你的话吧。”

“公主是个有主见的。”春枝委婉的说,“除了陛下,公主不听任何人的。”

“你这是在跟本侯耍花腔?”广平侯说,“你要记得,你可是江家的家仆,当初要不是江家,你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江家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铭记在心,所以伺候公主,奴婢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春枝说。

“那要照你这么说,公主怎么会和娘娘生疏如此,分明你就是不作为。”广平侯说,“难道你想哄得公主只认你,不认亲娘不成?”

“侯爷说的太重,这个罪名奴婢可不敢当。”春枝说,“若不是当初在公主面前替娘娘说话,奴婢也换不到公主身边,公主待奴婢好,奴婢只能更尽心。”

“公主和娘娘已非三日之寒,侯爷想解决此事,恐怕还是要劝娘娘,这么些年来,视公主如无物的可是娘娘。”春枝说完福身走了。

她是公主的婢女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果她还在地泰宫,还在侯爷面前卑躬屈膝,公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要说地泰宫,也真是流连不利,腊月二十,又让人逮着一个宫女和另外一个宫女对食,大冷天的,在外面山洞里就脱了个半光,被人发现再拖到地泰宫,皮肤都冻的青紫,皇后在殿内闻听逮到地泰宫两个宫女就大怒,“如今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地泰宫头上来了,两个宫女走在路上也碍着别人眼了?”

然后出来一看,满腔怒火瞬间浇熄,那隐秘的姿态,还有许多,许多她看见都脸红的小玩具,大怒大惊之下,竟是生生晕过去了。

皇后都气晕了,那两个宫女自然就含混处理,没让事情进一步扩大,但是这宫里本就藏不住秘密,慢慢也传出去,更有人传荣华宫里,贵妃曾经不屑唾过一句,地泰宫那隐窝,她才不会进去,免得脏了自己的脚。

当然贵妃说没说过这样的话,谁也不敢去求证。皇后这么一晕,就连年都没过好,一直都躺着,连过年大宴都没出来。

自然也错过了初一,陛下公布的七皇子和八皇子的名字,七皇子齐甫初,八皇子齐甫宸。

宸字,北辰天宫,星天之枢,常代以帝王所居。

如今帝王还在位,却给儿子取名为宸,其中期盼之深意,路人皆知。

朝臣中心中翻涌,但此时正是休朝时期,也不能上言什么,出宫后也不想着走亲访友,放心休假,而是关在书房里琢磨,陛下的意思,陛下会怎么说,他是该支持还是反对,支持该做什么,反对又该做什么。

就连荣养在家的前首辅赵宏安,听到八皇子的名字,都在家挥挥洒洒写了一大长篇折子,准备好好劝说陛下,不要因爱废礼。

第二百六十章奉旨跋扈

秦云颐看着新出炉的名字,其实也有点无语,她知道陛下对小八肯定有偏爱,但不知道会这么偏爱,宸字太大,她担心小八担不住,反而会折福。

她跟齐枞汶说了自己的顾虑,齐枞汶笑她,“你我的孩子,怎么会承不住一个字呢?”

“陛下真的想让小八当太子吗?”秦云颐犹豫着问,“我觉得还是不妥,二皇子业已长成,为人处事也很妥帖,国睐长君,小八既生的晚,安心做个贤王,悠哉富贵一生也不错。”

“陛下放心,我没有横行后宫,折辱他们的母妃,陛下也维持着皇子间的平衡,兄弟关系融洽,并没有要争个你死我活,想来以后兄弟阋墙的可能也很小,所以陛下不要担心我和小八的安全。”

“朕得承认,朕想把一切都给小八,但他现在太小了,还看不出资质,朕当然会尽心培养他,但是等朕老了,他还没有显现一个能当明君的素质,朕也不会一意孤行把他推上那个位置。”齐枞汶说,“朕公布了小八的名字,朝臣这个年怕是过不好,等到开朝,肯定是雪花般的折子上谏。”

“朕准备那个时候公布朕立太子的方法。”

秦云颐看了他许久,“陛下心里有决断,我就只信任着陛下。”

齐枞汶把她揽入怀,“之前让你受了委屈,是朕不好。”

秦云颐愣了一会才想到陛下说的应该是妙平的事,她回报着她,“没什么的,已经不委屈。”反正我已经报复回去了。

“皇后,哎。”齐枞汶提到皇后后又重重叹气一声,“反正朕知道,朕的云儿,以后不会欺负皇后。”

“那可说不定。”秦云颐立即说了。“她要不来惹我,我可以和平相处,她要惹我,我是定要还手的。”

她看着齐枞汶略显惊讶的眼神说道,“这也不能怪我,这都是陛下宠出来的,我已经够与人为善了。”

“朕没有说不好。”齐枞汶忙解释说,“你不会去害人,朕一直担心别人欺负你,你只会自己窝起来哭。”

“别人欺负你,你就回击过去,你背后,站着的可是朕。”

“那我就是奉旨跋扈了。”秦云颐冲他笑说,“陛下自己说的,可不能反悔哦。”

“不反悔。”齐枞汶啄吻道。

说来也奇怪,自秦云颐到他身边来也有小二十年了,这么多年,就一直这么腻歪着,也不觉得厌烦,每一次看她依然觉得可爱。

“朕运气真不错。”齐枞汶由衷感叹道,甚至有时候他有不合适的窃喜,如果当初秦家没有获罪,秦大人是绝对不会让掌上明珠,给他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做侧妃,那他就要错过了,可能一生也不会再有这么一个女人,长在他的心尖上,一颦一笑都让他如沐春风。

“常云初调查你爹的案子,不太好弄,毕竟这么多年,人证物证都很难寻找。”既然想到已经不在的岳家,齐枞汶就说,“当初把三哥五哥放出来,就是想在他们来往中的人寻找机会,但是因为怀平的事,他们收敛了不少,日夜盯着也不见有线索。”

“如果最后也调查不出证据怎么办?”秦云颐说,“我爹,是不是就永远不能清白了?”

“不会的。”齐枞汶说,“朕一定会让你父亲沉冤得雪。”

因为八皇子的名字,还有皇后整个过年期间都没有露面,宫外风评又变了,说到贵妃都纷纷摇头,骄纵成性,不成体统,小妇就是小妇,生了八皇子后终于展现本性。

同为大妇,都同情皇后,将心比心,想到自己家里有一个贵妃这样的宠妾,真是要头疼死,有说的难听的,得亏是秦家已经死绝,贵妃这样的行径才没有贻害到家人。

这次没有皇后,广平侯在背后推波助澜,也成为了比较大的声音,广平侯才确信,这就是示弱的好处,传信让皇后好好在地泰宫养病,不急着出来。

周信在京中,这些闲言碎语也免不得听,好在当年更难听的话也听过,这些算不得什么,作为贵妃的舅舅,当面给他难堪的人可不多,他也嘱咐家人,进宫见娘娘时,绝对不要提外面这些风言风语。

“珍珑,你这次要进宫吗?”周信夫人每次进宫都会先去问问珍珑,贵妃没有说不让珍珑进宫,但她总是能不去就不去,还有思秦,过分老实安分,除了家和家塾,别处都不去,表哥表弟要带他出去玩也不去,不像他这个年岁的人。

“我就不去了。”珍珑说,“这是我替八皇子做的一双虎头鞋,不是说八皇子已经在学走路了吗?学走路的时候可费鞋。”

“你每次都亲自做了东西送给娘娘,八皇子,怎么不亲自去送呢。”周夫人说,“娘娘也想见你呢。”

“我要总进宫,别人该说娘娘了。”珍珑说,“再说,娘娘每次见到我,都要想到二爷,然后又要哭一会,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你这么些年,何尝不是以泪洗面的过来。”周夫人感慨说,“既然你不想进宫,我也不勉强你,等我回来,再送娘娘的赏赐过来。”

秦云颐和舅母闲话了一些家常,等送走她后,她才叹气,“珍珑又没进来。”

“珍珑姑娘,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份不太好常常进宫吧。”妙宁说,“娘娘不是让妙平去看了珍珑姑娘,说是她和思秦少爷,都过的挺好的。”

“咱们舅爷夫人,可不是会苛刻人的人。”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秦云颐说,“但是怎么说,他们住在周家,肯定还是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

“现在秦家还没有平反,思秦少爷的身份也不能面众,要出来自立门户,恐怕有些难呢。”

秦云颐也承认这个现实问题,她原本想的也是平反后,让思秦出去重开秦府,也就是这么问一下。

但是转天去太后宫里,听如嫔说宫外现在对贵妃的观感,面上笑说无所谓,嘴长在别人身上,但心里一下逆反心就起来了,我做了什么,就一个个的说我骄纵,那我真要骄纵给你们看看。

于是就和陛下说,“思秦转眼就是大人了,再这么寄住在舅舅家,不太合适,让他出来开府另过。”

“珍珑虽然出身卑微,但是生了思秦,我就做主替二哥娶了她,等思秦以后争气,她也是名头正脸的夫人。”

“出来住是容易,但是用什么名义呢?”齐枞汶说,“毕竟当初是灭族的大罪,现在又老婆孩子活的好好的,老实窝着还罢,要出来显摆,就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天下秦姓千千万,思秦姓秦,然后有子必有母,多了一个秦夫人,这和其他人有何相干。”秦云颐说,“再说,当时思秦还在娘肚子里,就是天大的罪,也罪不及他,女眷倒是要发配教坊司,但我既然如今在这好好站着,珍珑为何不能安稳做她的秦夫人。”

“他们母子的身份早已过了明路,当初让他们在舅家住着也是怕他们人生地不熟,现在也习惯了,正适合出来独立门户。”秦云颐说,“思秦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他的状况本就和别人不同,若现在不能面对,日后更难。”

“你说的头头是道,朕要是不同意,还像是故意阻扰你。”齐枞汶笑说,“这样也行,正好他年岁小,别人也不会把他当回事,让他好好学习,等秦家平反,他再科考入朝,秦家的门楣得他自己扛得起才行。”

“陛下和我想到一块去了。”秦云颐甜甜笑道,“突然想到,一直思秦这么叫着,现在加上姓,怎么那么奇怪,陛下给思秦取个字吧,以后出去和人交际,也有底气。”

“行吧,等他立府,朕就给他取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思秦从舅公书房里出来,还是很忐忑,虽然舅公一再表示,不是周家不能容他,“这是娘娘对你的期许,不要怕,你总是要自立门户的,现在还是以后,没有区别,你要面对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何况,娘娘替你母亲过了明路,对你们都是有好处的。”

“我不想要什么好处,我只是不希望影响到舅公,影响到娘娘。”

“我和娘娘都还担心,让你小小年纪,就要去面对人生百味。”周信叹息道,“当一个家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慢慢学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娘正在顺一张皮毛,“娘,你在做什么?”

“夫人送来了些好皮料,我想着给八皇子做一件皮毛和皮马褂。”珍珑说,“给夫人也做一对护手腕。”

“给你也做一套护膝,可别想着年轻就不在意,这伤了膝盖,以后可难受了。”

“娘,你也歇会,总是再做这些东西,都没有个休息的时候。”思秦说,“这有其他人做的,尽够了。”

“亲手做的是心意。”珍珑说,“我们是寄居在舅爷家里,你可不要现在被人恭维一句少爷,就生了少爷心气,如果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坦然受之,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娘会很伤心。”

“没有。”思秦说,“我只是也心疼娘。”

“这算不得什么。”珍珑说,“你想想,我在家闲着也是无事,做做这些,时间还容易打发些。”

“你今天从学堂回来的晚些。”

“舅公把我叫去了。”思秦说,“娘娘的意思,想让我们出去自立门户。”

珍珑的手一顿,“这真的可以吗?”

“娘娘和舅公都说可以,应该没问题吧。”思秦说,“我姓秦,终究不能在周家住一辈子,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既然娘娘提出了,咱们就出去吧。”

珍珑心情复杂的看着他,“我知道,舅公对咱们再好,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但咱们情况特殊,娘不是怕清苦,也不是怕幸苦,但是有很多事,不是你我能承担的起的。”

“要不是舅公,咱们也许活不到现在。”

“我知道。”思秦说,“但是咱们能进京来,就说明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娘娘现在需要我,我要再缩在周家,就对不起娘娘对我的期待。”思秦说,“我也想让娘不要再待在屋子里做活,想让娘管家,忙里忙外。”

“我不行的。”珍珑说,“娘的身份不合适。”

“合适的。”思秦说,“舅公说,娘娘会给娘一个身份。”

秦思秦从周家搬出去,除了少数人盯着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但是架不住陛下从宫里遣了内侍监去贺秦思秦,还给取了字,叫承志。

承志,承什么志?承秦家的志,秦家什么志,造反的志,赵宏安在家中口沫横飞的说,“陛下糊涂啊。”

“贵妃迷惑陛下,连谋逆大罪都能轻轻放下,长此以往,朝纲危矣。”

秦云颐并不在意,大公主的婚期将近,现在京中宫中都在忙活这些事,陛下嫁女兴致高昂,那本要上书的臣子也被人劝说,有什么事等大公主出嫁了再说。

秦思秦就这么着立府单过,从周家的家塾出来,考进了太学,每日去太学上学,其余的热闹,他不探不问,只潜心修学。

贤妃到荣华宫来,“今日来是有个为难事。”

“你现如今不要说一件为难事,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能做的,都会帮你。”秦云颐笑说。

“你知道,等回门过后,柔嘉和驸马就要起身去北疆,远嫁的公主,都要带着故土的种子去。”贤妃说,“我知道,陛下说过,荣华宫的紫藤不往外去,但是,我也就是想给孩子讨一个好兆头。”

“愿她能像娘娘一样幸福美满,夫妻恩爱。”

贤妃说完,秦云颐一顿,“你都不介意这是妾处出的,我难道还能舍不得几株紫藤?”

“让花匠去挑几根粗壮的枝移土栽培,再准备两百粒种子,让贤妃带回去。”

“如此就谢谢娘娘了。”贤妃松了一口气,“什么妾不妾的,娘娘一辈子心都和陛下在一块,就这个,就够让人羡慕的了。”

秦云颐低头笑。

“我这些天天天忙的不真切。”贤妃说,“大公主是我的心头肉,陛下迟迟不指婚时我着急,如今转眼就要出嫁了,我这心,也不落忍。”

“大公主出嫁了,然后就生了小外孙来给你玩,到时候你再想起自己现在的心情,只会觉得可笑。”秦云颐笑说。“再说,陛下也舍不得大公主,不会让她在北疆常住的。”

“此去北疆,路途遥远,可要受罪了。”贤妃说。

秦云颐只听着,不应和了,她看出来贤妃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自己的焦虑,这些焦虑其实都有办法解决,她也知道,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焦虑。

让她说就好了。

皇后在地泰宫养病,想要管大公主出嫁的热闹,被贤妃一个软钉子给顶了回来,她也赌气,省了自己劳累的功夫。

然后宫人说,二公主常替大公主跑前跑后的,气她不争气,把她叫来,“你是堂堂的嫡公主,在她面前鞍前马后的献什么殷勤,本宫还没有死。”

丽嘉低头看鞋,不说话。

“你不是很能说的吗?怎么到本宫面前就跟哑巴一样。”皇后尖利的嗓子说,“你这幅形态,敢让你父皇知道吗?”

“我不敢。”丽嘉说,“想必母后是很敢的。”

“这般泼妇姿态在父皇面前。”

“你,你怎么说话的?”皇后道,“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春枝,你就是这么照顾公主的,让她这样目无尊长,口出不逊。”

春枝跪下。

丽嘉强忍住白眼,“我不说话,母后说我是哑巴,我说话,母后说我不逊,既然这般为难,母后为什么要叫我来,两不相见,各自安好不好吗?”

“反正咱们十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丽嘉说。

“怎么,你对本宫还心怀怨恨?”皇后怒道,“本宫费了半条命才生下你,你的命就是本宫给的,不管本宫怎么对你,你都不能对本宫有一丝一毫的怨怼。”

“否则,你就是个畜生。”

“我是畜生,那拼下半条命生下我的母妃是什么?”丽嘉反问。

皇后被她气的发笑,“是啊,是该这样牙尖嘴利的。”

“春枝,本宫当初信任你,才把公主托给你照顾,结果你就替本宫照顾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来,本宫真是要好好谢谢你。”皇后说。“来人啊,把春枝拉下去,掌嘴。”

“凭什么?”丽嘉腾的站起,“她犯了什么错,你要罚她?”

“她是代你受过。”皇后说,“你这般出言不逊,难道不该受罚吗?”

丽嘉站了片刻,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不是,还是有声音的,那巴掌甩到脸上清脆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仿佛一声惊雷,但是呼痛,求饶的声音是没有,她知道,春枝就是今天被打死在地泰宫,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丽嘉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对皇后说,“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再也不会顶撞母后,还请母后饶春枝一次吧。”

“呦呦呦,还在这上演主仆情深呢。”皇后说,“一个下人,就能让咱们二公主求饶了?”

丽嘉噗通跪下,膝行到皇后床前,“都是我的错,母后要罚就罚我吧,不要罚春枝了,她什么都没做,太冤枉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丽嘉

临近出嫁,对婚后生活的担忧,对母亲弟弟的不舍,让柔嘉总是处于浅眠的状态,为了不让母妃担心,她每日用粉盖住青黑的下眼眶,也不让人去通风报信。

今夜也是,好不容易入睡就被屋外的动静个弄醒来,披着衣服问外面怎么了。

“没事,公主躺下吧。”宫人劝道,“奶娘已经去看了。”

柔嘉不肯躺下,她仔细辩听一会,“好像是二妹妹那传来的。”

“我去看看。”柔嘉干脆下床穿着软鞋往外走起。

“公主,多批一件大氅,莫要着凉了。”宫人着急的跟上去说。

果然是丽嘉那边传来的动静,灯火通明,柔嘉走进去看,丽嘉的宫人已经都乱了套,自个儿奶娘正在外头指挥,把蜡烛都点上,围着屋子喊二公主,去催催,太医怎么还没来。

里间传来丽嘉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二妹妹怎么了?”柔嘉担忧的说。

“二公主又魇着了。”奶娘说,“这次的比较严重,还没叫醒呢。”

柔嘉走到里屋,看见春枝一直在唤着公主,但是丽嘉眼睛紧闭,眉头深锁,一边流泪一边大声哭喊,偶尔还要四处挥舞着手臂。

柔嘉上前帮忙按住她,“二妹妹,我是大姐姐,你快醒过来看看。”

两个人也没叫醒来。

跟太医一起来的还有陛下和贵妃,齐枞汶一进屋后就半抱起丽嘉在怀里,“乖乖,父皇来了,别怕,别怕。”

也是神奇,丽嘉到父皇怀里就平静下来,齐枞汶再唤了几句,她就醒来了,看到父皇就伸手搂住,“父皇,呜呜呜,我好怕。”

“别怕,父皇在这里。”齐枞汶耐心的哄着她,就如哄着当初那个因为戒奶而夜哭不止的小女孩。

太医上前把了脉,开了安神药,齐枞汶就哄她吃药,哄她睡觉,一屋子人都这么看着他们。

秦云颐注意到柔嘉是穿着寝衣就出来了,忙让人把火盆端到她边上去,“现在天冷,也不知道多穿点。”

“我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没想那么多。”柔嘉说,“二妹妹没事吧?”

秦云颐往后看一眼,春枝从他们进来就一直刻意的用半边脸对着,她一晃眼好像看到被掌掴的红晕,不过她没说,“就是被吓到了,没事的。”

等丽嘉睡着,齐枞汶又坐了一会才走,“你们怎么当初不拦着公主,凌迟是那么好看的吗?当时朕就要你们仔细着照顾,多喝安神汤,怎么公主还会发魇!”

二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跪下认错。

“都仔细点照顾,再有下次都给朕去内刑司领鞭子。”齐枞汶说,“等过两天安排公主去庙里拜拜。”

柔嘉说,“要不明天起我和二妹妹一起睡吧,有我陪着她,就不会害怕了。”

“好孩子。”齐枞汶说,“你白天多和二妹妹说说话,晚上有事你就过来看看。”

齐枞汶说罢又皱眉,“你也是要备嫁的人,这样也会影响你的休息。”他回头想一下,“这样吧,看明天丽嘉的情况,万一晚上还发梦魇,后天就让她搬出来,不影响你休息。”

柔嘉想说,她不怕打扰她愿意照顾二妹妹,秦云颐捏捏她的肩膀,“你父皇疼爱你们姊妹的心是一样的。快去休息吧,新娘子可不能不漂亮。”

回到天清宫,齐枞汶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云颐说,“小孩子受了吓,发魇,只是看着可怖,喝点安神汤,日子长了等她忘记就好了。”

“你早几年都还在发魇呢。”齐枞汶说,“朕太鲁莽了,当初应该当众行刑,就算是要当众,也该约束着孩子们,她们好奇心重,是朕想漏了。”

秦云颐安抚他,“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有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积极应对就是。”

齐枞汶叹气,“如果丽嘉明晚还发魇,得把她移出来,柔嘉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这么影响她也不好,但是移到哪去呢?”

“移到地泰宫当然是最好的。”秦云颐说。

“万万不可。”齐枞汶说,“皇后对丽嘉但凡有一份怜惜之心,今夜不会不来。”

“让丽嘉到地泰宫去,不但照顾不了丽嘉,朕还要看她的假模假样,想想就生气。”齐枞汶说。

“她毕竟是皇后的女儿,如果不去地泰宫,这其他嫔妃的宫也不好去,要再别的宫,就太远了。”秦云颐说。

“她也大了,不然直接到天清宫来住好了。”齐枞汶说,“她从小就黏朕,在朕身边就很乖巧。”

“我倒是想到一个好地方。”秦云颐眼睛一亮说,“东宫,东宫是独立院落,离天清宫也近,方便陛下过去照顾。”

“东宫?”齐枞汶闻言思索。

“东宫时时都有人照料,随时进去都能住人。”秦云颐倒是越想越觉得挺好,“住在偏殿就是。”

“东宫,自大哥去世后,再没有人进去住过。”齐枞汶说,“现在丽嘉要进去住吗?”

“丽嘉是公主。”秦云颐说,“现在如果是一个皇子要住进东宫,陛下要左右思量,我能理解,丽嘉住进去,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别人还会认为陛下要立丽嘉为太子不成?”

“地泰宫那,可还有一个七皇子。”齐枞汶说。

“公主住进去,是养病的,无干人等为什么要进去。”秦云颐说,“皇后要进,自然可以进,七皇子要进,就说怕过了病气,不让进就好了。”

“就算真的进去了,难道住进东宫就是太子了?”秦云颐说。“丽嘉好了就会搬出来,难道七皇子一个人再住在里面。”

齐枞汶点头,“你说的有理,若是丽嘉明夜还不好,后日,就让她搬到东宫去。”

第二天,后宫里就都知道丽嘉公主昨夜发魇了,纷纷送上慰问礼品,英妃还让三公主亲自去看望了一下,她还小,一直黏着母妃,没有搬到公主所去。

三公主到的时候,丽嘉正在喝药,她也觉得苦似的皱着脸,“二姐姐,喝药是不是很苦啊。”

“一点都不苦。”丽嘉说,她也不是说假话,口腔都是麻木得,尝不出味道。

“真的吗?”三公主歪头,“那我喝一口。”

丽嘉把药碗凑到她嘴边,对身后想上前的奶娘说,“只是一点安神药,无碍的。”

三公主抿一口,然后就呸呸的吐口水,“二姐姐骗人,明明很苦的。”

丽嘉脸上才露出个笑容。

柔嘉进来说,“你又逗三妹妹。”

“三妹妹来,大姐姐这有蜜饯。“柔嘉招手说。

丽嘉知道自己昨夜发魇也没表现什么,像是不在意,但是一整天,她都不合眼,安神药喝了犯困,她就用手指掐掌心,不想睡,到了夜间,也拉着人说话,不愿意睡觉。

“公主,躺下吧。”春枝劝她说,“晚上魇不会来了。”

丽嘉看她,宫里的药就是厉害,昨天还红的馒头一样,今天已经没有痕迹了,“还痛吗?”

“我不痛的。”春枝说。“都是我不好,吓到公主了。”

“我以为我已经不怕她了。”丽嘉说。“是不是她生了我,就永远能左右我,能掌控我。”

“公主。”春枝说。

“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怕她。”丽嘉说。

“怕她也没什么。”春枝说,“她是公主的母亲啊。”

“为什么她是我的母亲。”丽嘉说,“为什么她偏偏是我的母亲。”

是夜,丽嘉又在睡梦中大声尖叫,怎么唤都唤不醒,直到齐枞汶来了,才从梦靥中醒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搬入东宫

丽嘉又折腾了半夜,齐枞汶守了她半夜等她醒来后说,“父皇想让你暂时住到东宫去,东宫离父皇近,你晚上睡不安稳,父皇一会就到了。”

丽嘉顺从的靠在齐枞汶的臂膀上,“父皇,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这么大的人了,连睡觉都要父皇担心。”

“这也不是你想的,你自己睡不好,最难受的就是你了。”齐枞汶说,“是父皇不好,当初不该让人公开行刑,让你一时好奇去看了,才会睡不好。”

丽嘉没敢说自己不是因为那个才睡不好的,皇后是她母亲,打她的宫人就算不对,但是她因此记恨恐惧,就是

她的不是,就连父皇也不会理解她的。

“我都听父皇的。”

齐枞汶下朝后就宣布了这个消息,丽嘉公主身体不适,暂时移居到东宫休养,方便他照看。

自先帝起空置了二十多年的东宫,第一次打开大门迎接人,迎接一位公主。

前朝后宫都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但真要去细想,一个公主住东宫,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贤妃到荣华宫来小坐,“这事我是定要来的,娘娘若不拦着我,我还要去跟陛下说,丽嘉和柔嘉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两人一起住在公主所这么多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现在丽嘉身体不适,陛下把她挪出来,那把柔嘉置于何地?”

“她虽然不说,但是奶娘告诉我,都偷偷的哭了。”

“陛下也是为了柔嘉好。”秦云颐说,“外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丽嘉身体不适,就是晚上发魇,很严重,谁都叫不醒,只有陛下去了,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她们两的房间隔的那么近,丽嘉这里有动静,柔嘉那肯定睡不好,柔嘉没几天就要出嫁了,晚上睡不好,怎么行?”

“再说,公主所哪里有东宫离的近,等陛下得到消息再赶过去,丽嘉中衣都汗湿了,别说陛下,我瞧着也心疼。”

“柔嘉不觉得丽嘉是麻烦,如果是为了妹妹,睡不好就睡不好,她不在意的。”贤妃说。

“我知她不在意,丽嘉第一次发魇的时候,我就瞧见了,穿着寝衣,寝鞋,只披着披风,显然是从床上下来就直接过来了。现在多冷的天啊,握着她的手,手心都是凉的,她紧张妹妹的心,没有人会怀疑。”秦云颐说,她着重柔嘉的着急以至于顾不上自己的寒冷,要出嫁的时候病了可怎么办?贤妃心疼女儿,就不会坚持。

“这样吧,就说柔嘉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让她回你宫里陪你住几日,如何?”秦云颐建议道。

“如今也只能这样,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公主所住着,东想西想。”贤妃说,“那我去跟陛下说。”

秦云颐点头。

等贤妃走后,英妃又牵着三公主上门来了,三公主请完安后就熟门熟路的往小八玩耍的榻上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完嘱咐,想吃甜奶子和咸点心。

“我觉得陛下就是早给三公主定下封号了。”秦云颐笑说,“淑嘉淑嘉,这个样子哪里懂事了?”

“大公主小时候也不柔嘉,二公主现在虽说不上丽,但也许过两年就丽嘉,咱们三公主,以后肯定也会变成贤淑大方的淑嘉的。”英妃倒是不在意。

“你这么早过来,是要什么事?”秦云颐问。

“丽嘉要搬到东宫去住啦?”英妃问。

“你从公主所那边过来,没看见那边在收拾东西?”秦云颐问,“这事和你又没关系。”

“和我是没关系。”英妃八卦的说,“不是,大家都在猜二公主突然发魇的原因,我这不也好奇吗?”

秦云颐瞄了她一眼,“还能有什么原因,陛下不是说了,是因为那日二公主去观刑的后果。”

“陛下就是太单纯了。”英妃啧的一声,“丽嘉要是怕那个,压根就不会去观刑,你看其他人去了没?”

“再说,观刑后的那天没有发魇,后几天没有发魇,这都快一两个月,为这个发魇,那也太迟钝了。”英妃说。

“那你是知道丽嘉发魇的原因?”秦云颐看她。

“猜测,都是猜测。”英妃说,“这不是那天晚上发魇,第二天就让三公主去看了吗,然后三公主回来跟我说,春枝姐姐脸通红的,像是被人打了。”

“春枝可是二公主面前第一人,谁会那么不给面啊?”英妃凑近了说,“后来一问,就是发魇那天,二公主去了地泰宫。”

“你想说是皇后打了春枝,二公主害怕,晚上就发魇了?”秦云颐问。

“我也就来这么跟你一说,旁的我可没说。”英妃连忙表示说。

“三公主现在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是信你,觉得奇怪就跟你说了,你还往外说。”秦云颐说,“不管是不是这么回事,既然二公主不说,咱们就当不知道,她们是亲母女,说出去外人怎么想。”

“也是。”英妃说,“娘娘教训的是,我再也不说了。”

三公主和八皇子单方面玩了好一会,给弟弟扎了满头的花,吃了一肚子点心,这才心满意足的跟贵妃告辞,出了荣华宫就叫抱,走了没两步,就趴在奶娘肩头睡着了,“真是一只小猪。”英妃刮她的鼻子,给她掖了掖斗篷。

“娘娘,方才贵妃是什么意思啊?”宫人说。

“没什么意思。”英妃说,“看来二公主是真的因为皇后才发魇。”她摇着头感叹道,“这么对亲女儿,却对不是亲生的七皇子那么好,有时候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

“贵妃也没肯定啊?”宫人不解。

“没肯定,她也没反对。”英妃说,“按贵妃的性子,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她还提醒我不要去和别人说。”

“我都猜到的事,别人会不知道,也就陛下信是因为观刑才发魇的。”

“二公主看着胆子挺大的,竟然被皇后吓的夜夜发魇。”宫人说,“皇后到底对二公主做了什么?”

“二公主倒成了本朝第一个进入东宫的,要是个皇子,皇后现在该高兴疯了。”英妃说。

皇后确实快要疯了,她不需要陛下对丽嘉好,陛下对丽嘉越好,她就越恨,恨丽嘉为什么不是个皇子,如果丽嘉是个皇子,早就大局已定,她也不用如此谋划,煎熬,一颗心飘在半空落不在实处。

“娘娘,二公主那边正收拾着呢?”宫人说,“娘娘该过去看看吧。”

“去看看。”皇后说,“实在不行,本宫就进东宫去照顾她。”

皇后和睦的笑着去公主所,见着丽嘉也是笑着埋怨,“叫你当初不听话,什么都敢去看,现在睡不好了,还要这么兴师动众。”

丽嘉看见她就是脸色一白,低着头并不和她直视。

“如今你父皇疼你,让你去东宫住着,可不要任性顽皮。”皇后说,“带哪几个人过去伺候?”

“春枝就别去了,广平侯夫人给你找了门好亲事,趁这段时间你出宫成亲,等公主出嫁了,你就可以以喜嬷嬷的身份去公主府伺候。”皇后说。

“不行。”丽嘉突然大声的说,“作为我的宫女,春枝不用嫁人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出嫁的。”

“哪能有这么大年纪的宫人?”皇后说,“等你出嫁,会给你挑一批新的。”

“我不要新的,我就要春枝。”丽嘉说。

“这可由不得你。”皇后说,“再说,你要真喜欢春枝,就该放她出去早早嫁人。”

“殿下。”春枝安抚的对丽嘉说,“殿下不要再为了和我和皇后娘娘争吵了,我可以出宫嫁人的,只要公主想着我,我还是会回到公主身边的。”

“不要。”丽嘉流出眼泪,只会说不要。

“你这是什么样子?”皇后道,“只不过是让春枝出去嫁人,你做这幅模样干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

第二百六十四章对抗

母女两正僵持着呢,外人道贵妃来了,秦云颐见皇后在这,略低一低头,就算是行李,“陛下让本宫去东宫打理一下,这都打理清楚了也不见公主来,就亲自过来接公主了。”

“这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春枝说,“奴婢现在就让人把东西搬过去。”

秦云颐点头,她对丽嘉说,“既然搬到东宫,就放宽心养身体,有什么缺的,只管跟我说。”

“二公主自有她的父皇母后,缺什么也用不着来和你说吧。”皇后说,“贵妃不在宫里陪着你的八皇子,过来对别人的女儿献殷勤算是怎么回事?”

“要替八皇子来相处姐弟情深也太早了些。”

秦云颐笑说,“常人说心里想什么,眼睛里就看到什么,本宫只单纯替陛下跑一趟腿,没想到在皇后眼里还有这样的说道。”

“八皇子和其他公主皇子是天然的兄弟姐弟,他们之间的情分,不用本宫处,自然就有的。”

皇后嗤笑一声,“可真是自作多情。”

秦云颐似笑非笑看她,“本宫之前想岔了,想着年前出了那么多事,皇后在地泰宫养病该是心情不好才是,要多体谅娘娘的不易,现在看来,皇后的心情好的很,娘娘没说错,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皇后瞪她,眼神里似有钩子,“瞧本宫的笑话是不是?”

“本宫告诉你,只要陛下一天不废后,本宫就是皇后,本宫才是正妻,你永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下贱胚子。”

“娘娘在公主面前也不注意点,这样口无遮拦的。”秦云颐笑说,“本宫来也不是为了和娘娘斗嘴的,既然都收拾好了,丽嘉,咱们就走吧,你父皇见完朝臣还想和你一起用点心呢。”

丽嘉被她揽着往外走,眼神却往后瞄,“春枝。”

“春枝怎么了?”秦云颐不解的回头,“春枝你别在这磨蹭了,早些过去,那边还需要你安置呢。”

春枝抬眼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说,“春枝要出宫嫁人了,这次就不跟着去东宫伺候了。”

秦云颐立住,低头的问丽嘉,“你让春枝嫁人了?”

丽嘉摇头。

秦云颐看向皇后,“春枝是公主的身边人,公主如今大了,娘娘就算是公主的母后,也不好做公主的主了。”

“春枝,过来,搀着你家公主上辇去。”秦云颐说,“她正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你这个时候走了,谁来照顾她?”

春枝也是这样的担忧,闻言也就不挣扎什么,低头疾步走向公主,搀扶着她往外走。

“站住。”皇后厉声道。

“快去吧。”秦云颐说,“陛下最疼公主了,公主要不想做的事,谁也逼不了公主。”秦云颐挡在她们身前对皇后说。

“娘娘想要让春枝嫁人,是好事,但是干嘛非得这个时候呀?”

“公主说是春枝一直陪伴着长大可一点都没夸张,如今身体不适心理脆弱,皇后就要让春枝离开公主,到底是想公主好,还是想公主不好?”

“放肆。”皇后往前一步说,“本宫是公主的母后,本宫是为了公主好,由得到你这个三不沾的过来管公主的事吗?”

“本宫还没废呢,你们就敢忤逆本宫的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我眼里有没有,娘娘不是很清楚吗?”秦云颐说,“娘娘要在我这耍皇后威风,就耍错了地方。”

丽嘉一拉春枝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站住。”皇后喝道。

她越说,丽嘉脚步就越快,不一会就消失在她们的眼前,一直到公主所外上了辇车,丽嘉按着狂跳的胸口,连声催促道,“快走快走。”

还不忘对走过来想要送她的柔嘉说,“大姐姐到时候来东宫看我,现在先不说了。”

柔嘉看她像是被撵走一样的火急火燎,很是奇怪,“二妹妹是怎么了。”

“公主,咱们也收拾好了,现在就回娘娘那吧。”奶娘说,继而又小声说,“皇后和贵妃在里头吵架呢,咱们先走为好。”

柔嘉点头,她可不能留下来看母后和贵妃母的好看。

皇后都气笑了,“秦云颐啊,秦云颐,本宫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本宫的亲女儿,你就敢拾掇着她来忤逆本宫。”

“你真是了不起啊。”

“比不得娘娘了不起。”秦云颐说,“要不是娘娘把自个儿把亲生女儿往外推,本宫想,无论如何,公主也不会给娘娘难堪的。”

“你现在可是真的不装了?”皇后咬牙道,“秦云颐,人生还长着呢,太贵人和太后的例子就在眼前呢,本宫劝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本宫从前对娘娘客客气气的时候,娘娘可没说想和本宫日后好相见。”秦云颐伸手要过手笼,“娘娘从来没想过要和本宫善终,又何必说这些言不由衷的假话。”

“人生是还长着呢,所以还是得各凭本事。”秦云颐说完扬长而去。

皇后气的在后面摔了一个花瓶。

“去东宫,本宫还就不信了,今日还制不住丽嘉那个小畜生。”

“娘娘,贵妃都说了,陛下对公主很是宠爱,若娘娘这么逼迫,公主对陛下说了。”嬷嬷提醒她,“陛下原先就对娘娘还留有余火,侯爷不是嘱咐了吗,娘娘现在要忍为上。”

“本宫还要怎么忍?”不说还好,一说皇后就怒火中烧,“陛下要忍,贵妃要忍,现在本宫自己生的小崽子,也要忍吗?”

“陛下若连管教亲身女儿这点权利都不给我,我还当什么皇后,趁早死了算了。”皇后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嬷嬷劝不住,也只能跟着向前。

早前娘娘不是这样火爆的性格,怎么越到后面,性子越急躁,现在可急躁不得呀。

丽嘉一进东宫就找到自己的寝殿坐下,让人把门都关紧,她紧紧的拉住春枝,“你放心,我保护你,一定不会让她把你嫁出去。”

春枝心里又酸又涨,眼泪也跟着落下来,“公主对我这么好,我就算是死也甘愿了。”

“我不要你死。”丽嘉说,“要不是你到我身边来,我早就疯了病了。”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我也不是一个好女儿,正好。”丽嘉说,她给自己打气,“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怕她,我能保护好你。”

“其实我就是出宫嫁人也没什么,侯爷肯定还是想和公主拉好关系的,不会亏待我。”春枝说,“方才贵妃那么一拦,只怕娘娘脾气更大,她到底是母后,公主跟她对上,是要吃大亏的。”

“我不要。”丽嘉尖声道,“我都恨死他们了。”

“我知道他们想的是我嫁到侯府去,那个什么表哥,还很小的时候就冲我喊娘子,我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嫁到他们家去了,我怎么能让你落到他们家去。”

“他们就是看着我大了,又知道我不好相与,知道我在乎,才突然让你嫁人的。”丽嘉说,“他们想利用你来控制我。”

“我不要。”

春枝见她越说越激动,忙抱住她说,“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我就在公主身边,哪都不去。”

丽嘉在春枝怀里颤抖,时不时哽咽一声,像个强作镇定的小兽。

“皇后娘娘驾到。”外人通传。

丽嘉一震,她忙起身,推着春枝要她藏起来,“不要被她看到。”

“公主。”春枝看她大失方寸的样子也很心疼,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想要去对抗她的母亲,这太难了。

“你不要出来,我一定不让她把你带走。”丽嘉说。

大门被推开,皇后走了进来,“怎么,方才有胆子走,现在没胆子来见本宫了?”

丽嘉梗着脖子站在那,“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春枝是我的人,我没有点头,谁都不能带她走。”

“行啊,你试试,看本宫能不能带她走。”皇后冷笑道,“春枝呢?”

她一扫内司,没瞧见她,“藏起来就以为本宫没办法了?”

“搜。”

嬷嬷带着人去内室各处去搜,仓促间能藏到哪,还不就是在帷帐后面,被人拖了出来。

“春枝,你如今也是好本事啊,你看公主护你的那样,简直是要和本宫为敌。”皇后看着手指说,“本宫就不明白了,让你嫁人是好事,你们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啊,啊?”

丽嘉冲上前拦在她身前,“谁都不能带走她。”

“拉到一边,掌嘴。”皇后亲飘飘的说,“让她去伺候公主,反而拾掇着公主忤逆母后,你还真当本宫必须容下你不成?”

春枝被嬷嬷拉到一边,两巴掌下去,脸颊就泛红了。

“不要打她。”丽嘉尖声道,亲眼见到比听到更有冲击力,她冲上去要救春枝,却被皇后的宫人拦住,“公主,春枝不听话,娘娘这是为她好呢,公主要再这样,春枝就只能死了。”

“公主,奴婢没事的。”春枝还要对丽嘉笑。

“啊啊啊啊啊——”丽嘉发狂的大叫,她挥舞着四肢,就是宫人也招架不住,“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她挣脱后也进不了春枝的身,干脆顺手捞过一个花瓶挥舞,“都走,都走,你们都是坏人。”

头发衣服都很凌乱,一边尖叫一边口里说着别人听不清的话,还乱挥花瓶,宫人护着皇后往后退两步,心里一惊,“公主莫不是疯了?”

心里怎么想,嘴里也说出来了,室内众人闻听也都一凛。

“你像什么样子?”皇后大惊道,“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糊弄过去,把春枝带走。”

嬷嬷拉着春枝往外走,春枝往后拖着哭求她,“嬷嬷行行好,咱们公主真的不好了,等我劝了公主,我自愿跟娘娘走,不让公主和娘娘闹。”

“嬷嬷你行行好。”

“坏人,你放开她。”丽嘉拿花瓶来砸嬷嬷,被嬷嬷躲开,砸在空处,弄出大响。“放开她,放开她-----------”

丽嘉放声尖叫,那尖叫声突破房屋传上云霄。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齐枞汶怒道,他在天清宫听到这边的动静还以为是耳误,但是韩兴来说,说公主和皇后前后脚的进了东宫,他才匆匆赶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面,一伙人护着皇后,一伙人拉着丽嘉的婢女,丽嘉被人架着放声尖叫,状若疯狂。

不等皇后解释,他就推开皇后往丽嘉走去,“好孩子,别叫了,嗓子都要坏了。”

“她是坏人,父皇让她走。”丽嘉干哑着嗓子说,她流着眼泪,指着站在门口的皇后,她的生母。“她是坏人,父皇,我好怕。”

第二百六十五章隐忍

现场很混乱,齐枞汶也摸不清情况,但是当务之急是让丽嘉平静下来,他靠近丽嘉,抱着她的肩膀,“好好说,慢慢说,怎么了?”

“要她走,要她走。”丽嘉连声道,“我不想见她。”

“丽嘉,我是母后啊。”皇后换了脸要靠近丽嘉,“你怎么看见母后像看见鬼一样?”

丽嘉回应她的是一串声嘶力竭的尖叫。

“你退后。”齐枞汶急道,“你刺激她干什么?”

“我是她母亲,我能刺激她什么?”皇后道,“现在是她刺激我。”

“也不知道是谁在旁边拾掇着,让她见着亲娘是这副态度。”皇后哀哀的说道,“臣妾这辈子就有这么一个亲生的女儿,如今却势同水火,不能相容,那臣妾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丽嘉听她说着这些话,内心的恐惧和憎恶到达顶点,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眼一闭,竟是晕过去了。

齐枞汶接住软下来的女儿,大喊,“太医,叫太医。”

也不想让女儿继续住在东宫,打横一抱就跑回天清宫,天清宫,皇后总不能说进来就进来。

皇后原本要跟着,被齐枞汶喝退,“丽嘉病了,你让着她不行吗?”

“臣妾也是心疼女儿。”皇后说。

“你不要惺惺作态来蒙骗朕。”齐枞汶说,“你心疼女儿你早干什么去了?”

“你以为朕还会被你几句话蒙骗?”

“真正疼爱女儿的母亲是什么样子,朕见过。”

此话说的极重,以至于皇后都愣在原地,许久才动弹,“原来在陛下心里,我连一个好母亲都不是。”

太医过来给公主诊脉,不由皱起眉头,小公主的心思重的很,齐枞汶着急问他,公主怎么样?

“公主内郁内燥,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体内纠缠,如果不及时疏通,怕是与寿年有碍。”太医说。

齐枞汶闻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寿年有碍?朕最讨厌的就是这四个字。”

太医诺诺不敢言。

“怎么疏通?”齐枞汶问,“公主为什么现在还不醒?”

“疏通,要靠公主自己想通。”太医说,“微臣可以开些舒缓的药,但是只能治标不治本。”

“至于公主不醒,公主不想醒,想醒自然会醒来。”太医说,“公主如今心思郁重,能睡着未必不是好事。”

“你去开方子。”齐枞汶挥手说,“好好想想,怎么把公主这个病去跟。”

他看着榻上躺着的女儿紧锁眉头,你为什么会心思郁重?遇到事了为什么不告诉父皇。

丽嘉公主在东宫没住满半日,就去天清宫,据说是和皇后发生了剧烈冲突,陛下闻讯赶来,都没让皇后进天清宫。

又有人说公主大哭大闹,状似疯癫。

皇后那边听到这样的传言,立马就有人出来说,皇后也被气病倒,不知道是谁在挑拨公主和皇后的母女感情,把公主教的不认母亲。话尾还意有所指的指向贤妃和贵妃,贤妃,众所周知,二公主和大公主好的什么样的,同进同出。贵妃,那就是因为荣华宫是二公主除了天清宫去的最多的地方。

秦云颐和贤妃却是不约而同的对乱说话的宫人内侍监施以重典,不让传二公主疯癫的事传出宫去。

不过和皇后冲撞这点是无论如何瞒不住了,到下午边,该是全京城都知道了。

贤妃叹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顾及二公主的名声。”二公主生的瘦弱,本来说亲就是难事,如今还有顶撞母后的名声,更难说亲了。

“母妃,我想去看看二妹妹。”柔嘉担忧的说。

“现在先别去,听说还没醒呢。”贤妃说,“等她醒来,你再去看也不迟。”

“你父皇正忧心呢。”

“二妹妹为什么突然病的这么严重?”柔嘉问。

“太医会有办法的。”柔妃说。

秦云颐站在隔间外面,里头陛下一直守着丽嘉,原还只是昏睡着,半个时辰前突然发热,现在还没退热。

秦云颐看向春枝,“你还准备瞒到什么?不找到病根,公主的病就不会好。”

春枝低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听公主的。”

“哎。”秦云颐说,“陛下那般疼她,她何至于自苦如此。”弄的陛下心里也不好过。

“公主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春枝说。

“我以为她早已知道,这后宫里,只有陛下是她的背靠。”秦云颐说,“她有不得已,就是陛下最大的难过。”

丽嘉高热,嘴里反复说些胡话,一连折腾了两日,齐枞汶连上朝脸都是黑的,外界的纷纷扰扰他知道了,但并没有出手解决,眼下最重要的是丽嘉的身体。

朝中有那投机的,见陛下如此看重二公主,就头脑一热上言道,二公主身体久不好,恐怕不能出席大公主的出嫁,不如将婚期延后,也是成全了公主的姐妹情深。

“朕看你是昏了头。”齐枞汶说,“柔嘉为长,丽嘉为幼,岂能以幼动长,何况柔嘉的婚期是钦天监选的好日子,说变就变,你是要全了她们的姐妹情,还是巴不得她们姐妹反目。”

“如此愚钝如猪,也不要做官了,回家好好把道理理清了,再回来做官。”

马屁拍在马腿上,丢了官也是自找的。

齐枞汶上朝后,秦云颐会去照顾丽嘉,虽然和皇后不对付,但是丽嘉待她真诚,她就也回以真诚,丽嘉很通透,通透的让人心疼。

丽嘉有短暂的清醒,“贵妃?”

“你现在在天清宫呢,你父皇上朝去了,之前都是他在照顾你,都两个晚上没合眼了。”秦云颐温和的说,“要不要喝水?我弄点汤给你喝吧,不然等你父皇回来就要你喝药,汤也喝不下。”

丽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不想喝汤,我想喝粥,上面放满了肉松。”

“好,我让人去做。”秦云颐说,她自己曾经也要喝很多药,喝到舌根都是苦的,就只想吃点别的。

春枝眼红红的上前,“公主,你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丽嘉说,“是不是把你们都吓坏了。”

春枝点头,“陛下一直守着公主,很严肃,很可怕。”

丽嘉静默。

“要不然公主还是和陛下说吧。”春枝说,“公主不说,就一直害怕,这病就好不了了。”

“公主要一直因为担心我而生病,我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

丽嘉阻止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和父皇说的。”

秦云颐照顾丽嘉,每每在陛下回来前就走了,妙宁不解,“娘娘照顾公主,为何不让陛下看见?”

“我和丽嘉到底不是亲母女,如今宫外都在传是我拾掇着丽嘉和皇后不睦,陛下看见我和丽嘉这么和睦,难免也心里嘀咕。”秦云颐说,“横竖我照顾丽嘉,也不是为了陛下。”

“二公主那么好的公主,皇后不要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不如给娘娘做女儿,二公主肯定比现在快乐的多。”

“你这话可不好对外胡说。”秦云颐说,“妙安传来好消息,你今天替我出去看看,妙平今日肯定也去看她了,你跟她说,时间到了。”

妙宁一知半解的点头。

秦云颐看向远方,要说她慈悲,她可不是个善人,之前不计较是不计较,如今已经和皇后摆开兵马对峙,她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袁大夫可不能白挨一顿打。

妙平坐在榻边的小几上,对妙安说,"你才怀孕,你婆妈让你不走动是为你好,你怎么还生上气了。“

”一直躺在床上,要躺到好几个月,我怎么躺的住。“妙安撒娇说,"你以后可要常来看我。”

妙平看向外面,嘴里应着好。

"奶奶,宫里来人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喊道。

妙安要动,妙平按住她,"你躺着不动,我去接,娘娘又不会来,你激动什么?”

“娘娘肯定给我带好东西了。"妙安说。

妙平出来见着是妙宁,两人相握着手十分激动,"娘娘果然猜中,姐姐今日也在这呢。"

"娘娘最近可好?”妙平问。

”好着呢。"妙宁说,“因二公主病了,娘娘也在照顾呢。”

“对了,娘娘让我跟你说,时间到了。”妙宁说,“姐姐,什么时间到了?”

妙平点头,却不正面回答她,“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丽嘉

丽嘉清醒了,齐枞汶也没急着问她,只是精心的照料她,期间其他公主和妃母也过来看她,她都能如常的应对了,只是皇后说要来,她又晕过去一次。

齐枞汶不再让人通传皇后来的消息,“不想见,咱们就不见。”齐枞汶是这么对丽嘉说的,转头去还是对人说,皇后再来,领到他这来,不要带到公主面前去。

女儿养病,却不让母亲来见,传出去,不是什么好话。

齐枞汶上朝后,秦云颐会过来照看一下丽嘉,“既然已经不做噩梦了,怎么这脸养着还是不见肉,现在啊就巴掌这么大的脸。”

“可不要信别人说的脸小好看,太小了也不好看。”秦云颐笑说。

丽嘉只看着她。

“心里的话,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父皇都不逼你,旁人更用不上搭理。”秦云颐笑说,她只摸着丽嘉的头,“不过啊人小的时候,心里装太多事,可长不高,我可不是在吓唬你。”

“如果我如实和父皇说了,父皇会不会不喜欢。”丽嘉突然问,“你是最了解父皇的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下你的意见比较重要。”

“我觉得你小看你父皇了。”秦云颐说,“他可不是会被小事情吓到的人。”

“再说你可是他疼爱的女儿,你以为那些大事,和你比起来,他的选择显而易见。”

“怎么能不值一提呢?”丽嘉苦笑。“我又不是父皇一个人生出来的,有父就有母,不孝母亲的女儿,父皇也不想要吧。”

“你父皇当然希望女儿是孝顺的人。”秦云颐停顿一下说,“但是你父皇很有理解人的能力,如果你有你的理由,你父皇觉得有道理,也就不会强逼着你去做一个顺服的女儿。”

“不然,他也不会把皇后挡在门外了。”

“他也不喜欢皇后。”丽嘉苦笑说,“也幸好他不喜欢皇后。”

秦云颐说不出这两者没有关系的话,换做今日是八皇子和她闹这样的矛盾,陛下不会只护着一边的,肯定要居中调停。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秦云颐突然说,“你喝奶一直喝到三岁上,只喝奶,别的不吃,长的也慢,你父皇很担忧,然后就严令你戒奶。”

“就一日间把奶娘都遣散,你晚间饿了要喝奶,就哭啊,谁也哄不住,都是你父皇过去,抱着你哄你,才把那一段戒奶期给度过了。”

“其实那时候,你父皇就有问过我,问我皇后是不是一个关心女儿的好母亲。”秦云颐说。“当初我和皇后的关系还没那么差,就算我看出来一个母亲到三岁都不给孩子戒奶绝对算不上用心,还要对陛下说,陛下多虑了,这天底下哪里有不关心女儿的母亲。”

“现在你和皇后这样的状况,其实陛下心里早有铺垫。”秦云颐说。“你要实在觉得不好说,就别说了,他心里也猜得到。”

“她想让春枝出去嫁人,我不愿意。”丽嘉痛苦的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对我视若无睹十几年后,又要在我面前显示她作为母亲的权利。”

“我以为我不怕她了,但是我还是怕她。”丽嘉哭着说,“我为什么还要怕她?”

“好了,不哭了。”秦云颐说,“怕自己的母亲,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怕就怕了,咱们躲还不行吗?”

“她不会放过我的。”丽嘉说,“我现在在天清宫,她进不来,但是我不能一辈子都住在天清宫,只要我出去,她就能找到我,她就能把春枝从我身边抢走。”

“如果只是因为春枝的婚嫁,你父皇可不好偏袒你。”秦云颐说,“毕竟皇后关心她,是应当应分。”

“我身边的妙安,你知道吧,她出去嫁人后还是进宫伺候我,年前我才让她回去,现在已经有好消息了。”秦云颐说,“如果春枝的出嫁不能避免,你可以先提她找好人家,嫁出去后舍不得,再让她进宫侍奉你就是,左右再几年,你就要出嫁,等到了你的公主府,谁也不能做你的主。”

丽嘉忽的眼睛一亮,“那我现在就出嫁可以吗?”

“我离了宫,也不用见她了。”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民间也有十四岁就成亲的新娘,我去跟父皇说,我想嫁人了,嫁给谁都好。”

“春枝跟我一起走。”

“我的公主呀。”秦云颐哭笑不得,“你说不喜欢皇后,怕皇后,陛下不会生气,你要说你现在就想出嫁,陛下一定会让你好好体会一次,什么叫严父。”

“不可以吗?”丽嘉一下泄气。

“柔嘉今年19,去年才定的亲事,你只会更晚,不会提前。”秦云颐说,“这会,你父皇压根就没想你驸马的事。”

“说着春枝呢,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那我觉得你这个方法挺好的嘛。”丽嘉说,“我怕皇后,在后宫又不能不见皇后,那我出宫不就好了。”

“出宫,那又是另外一种说话,但是出嫁是万万不能提的。”秦云颐说,“你要真跟你父皇说了,连我也挨个脸色瞧。”

丽嘉也没答应不说,不过秦云颐也没追着让她保证,和她说说话,看着

她喝了一碗肉粥,瞧天色陛下快要下朝了,她就回去了。

齐枞汶今日来见女儿,就见她纠结着眉毛,和往日里的哀愁不一样,就问,思考什么难题呢。

“父皇,我怕母后。”丽嘉老实的说了,“我在宫里又不能不见她,这可怎么办呀?”

“你为什么怕她?”齐枞汶说,“平日里你们也不怎么见面不是吗?”

父皇果然都知道,丽嘉扁扁嘴,“但是她突然要来见我,要管我身边的人,我怎么能不怕。”丽嘉说,“偏偏她是母亲,我是女儿,只有女儿

听母亲的话,没有女儿不听母亲的话。”

“这话说的对。”齐枞汶说,“那你也不能一点话都不听她的呀,如果她说的有道理的话。”

“可是她今天能做春枝的主,下次就能做我的主,我从小到大她都没管我,突然要管我,我当然不愿意。”丽嘉说,“春枝是我的人不是吗?难道就因为她是我母亲,就能不顾我的意见,对春枝任意摆布吗?”

“这事她也跟朕说了,想让春枝出去嫁人,日后也能更好的服侍你。”

“父皇知道你信重她,但是她嫁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以后,你出嫁了,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再伺候你就有很多力有不逮的地方。”齐枞汶说。“父皇给你找的嬷嬷你都不喜欢,那就把春枝调教成一个好嬷嬷,这不就行了。”

得亏是和贵妃聊天,让丽嘉有了心理准备,不然她听到父皇说这样的话,一准要哭闹的,父皇怎么能不站在她这边了,贵妃那打了底,她也心思聪颖,一想就透,既然嫁人不能避免,那就由她做主嫁出去。

“那父皇帮春枝找个好人家好不好。”丽嘉拜托说,“不要让皇后去找,春枝对我很重要,父皇不要让别人利用她来伤害我好不好?”

齐枞汶看着她,“春枝从前是江家的家仆。”

“她现在是我的人,不是江家的人,是齐家的人。”丽嘉打断她说,“父皇连这个都不能答应我,那是不是以后皇后要把我嫁回江家,父皇也会说好呢?”

“她们都说父皇对我好,父皇就是这么对我好的吗?”丽嘉又哭了起来。“我为什么害怕也不跟父皇说,就是怕父皇认为我小题大做,最后还是要站在皇后那边。”

“我不要嫁到江家,我宁愿死。”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话。”齐枞汶严厉制止道,“什么死不死的?你说这话,父皇多伤心啊。”

他拿帕子给丽嘉擦眼泪,“谁说要把你嫁到江家去了?父皇不同意。”

“凡是你不同意嫁的,父皇绝对不会逼你嫁。”齐枞汶说。

第二百六十七章埋线

齐枞汶去荣华宫,难得脸上一丝表情都无,秦云颐请安他也没上前接住她,逗弄了一会小八,就让人把八皇子抱下去,他有话跟贵妃说。

秦云颐见状,让宫人也都回避了。

亲自奉茶给陛下,“是我惹陛下生气了?”

“你和丽嘉乱说什么呢?”齐枞汶开口道,“现在外人正在传你在丽嘉和皇后之间撺掇,你就不能先和丽嘉保持距离吗?”

“我。”秦云颐还没说,齐枞汶又说,“你以为朕去上朝了就不知道你去看丽嘉了?就算朕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

“陛下既然这么说,我以后不去了还不成。”秦云颐说,“我不过也是心疼丽嘉这么小的孩子,困于梦靥,我想着我多少有些经验,也好宽解她。”

“朕知道你是好意。”

“但是你不是丽嘉生母,有些事,你不能做,有些话,你不能说。”齐枞汶说。

“我知道了。”

齐枞汶重重叹了一口气,丽嘉这事,真是让他棘手,“她还让朕去给春枝找人家,朕找的人家,春枝配吗?”

“胡闹。”

秦云颐在一边收拾小八的玩具,并不说话,齐枞汶等了半天没人接话,又看她,“你怎么不说话,还跟朕置气了?”

“没有。”秦云颐说,“不是陛下说的,丽嘉的事我不说为好。”

“朕是让你不要去跟丽嘉说,没说不能跟朕说。”

“我不是丽嘉生母,有些话,在丽嘉面前还是在陛下面前都不能说。”秦云颐说,“陛下已经疑我在中间拱火,我还说什么。”

“你这不是在无理取闹吗?”齐枞汶气道,“朕已经很烦了,你还要让朕更生气吗?”

秦云颐闻言有些心软,想要撒娇服软说不是,结果陛下紧跟着一句,“要不是你给丽嘉乱出主意,朕会这么烦吗?”

秦云颐脸一下冷下来,“陛下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随后一直低头,表明态度没有什么好说的。

齐枞汶枯坐一会,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起身走了。

秦云颐只觉得眼眶发热,有些难堪的偏头把眼泪擦了,妙宁进来,“娘娘,陛下怎么就走了。”

“生气就走了呗。”秦云颐说,“不管他。”

“可是陛下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气啊?”妙宁不解,自她到荣华宫来,还没见过陛下生娘娘的气呢。

“气我话多呗。”秦云颐说,“我要不是看丽嘉合眼缘,你以为我惜得跟她说那些,可怜孩子被母亲吓成那样,又不敢和父亲说,我要再不出出主意,难道看孩子被逼死?”

“我一片好心被当驴肝肺。”秦云颐忿忿揪着手里的布偶,“还说信我,我不是丽嘉生母,难道我就会害她吗?”

“越想越气。”秦云颐腾的站起,“我去甘泉宫游两圈泄泄火。”

齐枞汶打心里认为一个春枝不值当什么事,如果是他和母亲不和,他也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宫人就把事架到下不来的程度,尤其是自己还羽翼未丰的时候。

但是谁叫他疼女儿,既然丽嘉开口了,他也不能直接把春枝给皇后了事,说到底,还是皇后不好,孩子不懂事,她和孩子较什么劲,春枝早已过了花期,之前不着急,现在又急着给春枝找,春枝已经是丽嘉的宫人,她是母后,手也伸的太长。

再有春枝的事是其次,他才知道丽嘉是这么排斥嫁到江家,这是一个问题。他虽然还没考虑江家,但是下意识里,江家是最后一个选择。丽嘉的身体,性格,如今又有忤逆母亲的名声,想有好的选择还是有些为难。

葫芦头胡同,是夹在南北城中间一条狭小的胡同,看着不显,其实里头住的都是高门大户里的豪奴,小门头里头都是精心布置。

崔嬷嬷盘坐在炕上,眼前的小炕桌上摆着暖酒并几碟小菜,面前坐着一个同样富态的嬷嬷,耳朵上挂着金环,胖乎乎的手指上带着两个金戒指一个玛瑙戒指,面上堆着笑,“老姐姐可算是有空了,可让我好请。”

“不是我托架子,你知道,我家夫人病了,这不,我才找着空出来。”崔嬷嬷说。

“知道呢。”柳嬷嬷说,“我们侯爷夫人也天天过去探望,就盼着嫂夫人早些好。”原来这个崔嬷嬷是广平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这个柳嬷嬷呢就是夏伯侯夫人身边的嬷嬷。

“其实二夫人无需担忧,不过是替我家夫人进宫去劝劝皇后,这以往都是我家夫人这个大嫂去的,现在也改轮到二嫂进去看看皇后了。”崔嬷嬷说。虽然江家两兄弟各自封侯,夫人也都是当家夫人,但是内里,还是按寻常人家一样,大夫人,二夫人这么的叫。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家夫人比不得大夫人能说会道,也不会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就怕劝不了娘娘。”柳嬷嬷说。

这皇后性子越发执拗,连大夫人都招架不住只能装病应付,夏伯侯夫人不敢进宫也是正常,这不,使着她来打听去地泰宫应对有没有什么诀窍,好歹糊弄过几次,之后还得是大夫人顶上。

要不怎么说是长嫂如母呢。

“其实我说二夫人就是多虑了。”崔嬷嬷抿一口小酒,“娘娘再怎么着,也不过是跟娘家嫂嫂抱怨几句,二夫人听着就是,到时辰就出来。”

“等侯爷问起,只叹气说娘娘太苦了就成,至于劝成劝不成。”崔嬷嬷说,“也是侯爷多虑,娘娘是可明媒正娶得正妻,又育有深得陛下宠爱的丽嘉公主,膝下还养着七皇子,陛下怎么会轻易废后,一味劝娘娘忍让,早不知道让娘娘忍让,从王府开始,只有娘娘磋磨贵妃的份,现在让娘娘忍让,如何能忍让。”

“从前咱们使人在外头传贵妃的闲话,结果只惹得陛下更怜惜她,这头前娘娘的声誉受损,也没见陛下怜惜。”崔嬷嬷说,“可见男人的怜惜都是分人的,侯爷想的简单,觉得娘娘现在示弱,就能得到陛下片刻怜惜。”

“这不是让娘娘示弱,也是让外间人可怜吗?”柳嬷嬷说。

“难。”崔嬷嬷摇头,“除非贵妃自己昏了头,否则别人怎么会相信。”贵妃虽一直有跋扈之名,但是真要细究,那些事她没做过,陛下喜欢一个女人,袒护一个女人难道是错的。

“真不知道贵妃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这都十几年了,陛下还是疼她爱她,现在为了她,连选秀都停了。”柳嬷嬷说。

“对头,二夫人进了宫只管应和娘娘,说贵妃狐媚,好日子不长了,劝娘娘磋磨她的日子再后头,现在得先行忍耐。”崔嬷嬷说。

两个人对喝小酒,越喝越有,到最后有几分醉意了,柳嬷嬷不知道提了句什么,然后崔嬷嬷醉意醺醺的说。“其实真说起来,咱们娘娘真算不上聪明,本来侯爷手里都拿着贵妃的大罪证,没想到娘娘在宫里头意气用事,陷害了贵妃的人,结果最后自己没落着好,侯爷一招好棋也悔在手里。”

“什么好棋?”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崔嬷嬷神秘的说,“你知道为什么贵妃这么大年纪了才生头一个不?”

柳嬷嬷摇头。

“贵妃故意不生的。”崔嬷嬷说,“贵妃在宫外有个大夫,一直给她供药,吃了药才怀不上的。”

“为什么呀?”柳嬷嬷大惊道。

“你道是为什么?”崔嬷嬷反问,其实她也是从别人那听来了只言片语,现在借着酒意显摆,根本也说不出理所当然。

柳嬷嬷前后一想,“难道是因为贵妃家人的事?”

崔嬷嬷一拍大腿。“就是这个。”

“你想啊,先帝可是杀了贵妃全家,贵妃真的能毫无芥蒂的跟着陛下?”崔嬷嬷说,“你看她什么时候怀的八皇子?可不就是陛下说要给秦家翻案,才怀的吗?”

其实这里因果错了,是陛下知道贵妃怀孕,为了孩子,才下定决定要给秦家翻案。

“原来是这样。”

“你想啊。这事要捅到陛下跟前去,贵妃能讨的了好吗?”崔嬷嬷说,“可惜娘娘沉不住气,为了拿个宫女出去,白白丧失了这么好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八章柔嘉出嫁

丽嘉感觉好些了,在柔嘉要出嫁的前两天搬出天清宫,搬回公主所,柔嘉也从贤妃那出来,两姐妹晚上睡到一块。

“你是真的好了吗?不是诳我的吧。”柔嘉不放心的握着丽嘉的手说,“只恨我马上要出嫁,也不能多陪陪你。”

“大姐姐出嫁也要回宫的。”丽嘉说,“我真的好了,本来就是被吓到了,大姐姐不会笑话我胆小吧。”

“怎么会?”柔嘉说,“我只心疼你。”

“别人不知道你,我知道的,你心里藏了太多的事,除了偶尔和我,和贵妃娘娘说些话,也没地方说,以后我不在宫里了,你可怎么办?”柔嘉担忧的说,“心里装了太多事,就会生病的。”

“所以大姐姐去北疆后要快快回来,我肯定攒了好多话要和大姐姐说。”丽嘉说。

“三妹妹虽然还小,但我们是骨肉至亲,等我出嫁后,你要多和妹妹亲近。”柔嘉说。

“不会了。”丽嘉挽着柔嘉的胳膊说,“我才不喜欢陪小孩玩呢。”

“我只和大姐姐好。”丽嘉说,“大姐姐不会把我们说的话告诉贤妃娘娘,不会再有别的人来笑话我。”

“谁会笑话你。”柔嘉心疼的说,两姐妹朝夕相处,丽嘉和皇后的相处情况,她怎么会不知道,原先她还想着劝着丽嘉对皇后软和些,后来她就不想了,丽嘉因为皇后,受了太多委屈。

“大姐姐要出嫁了,别想我了。”丽嘉说,“我准备了一份大礼给大姐姐,等明日催妆,你就知道了。”

“我不要旁的,只要你身体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就高兴,就不会在宫外还惦记着你。”柔嘉说。

“大姐姐去北疆后要记得给我写信。”丽嘉说。

柔嘉搂紧了她,“当然。”

柔嘉私下里还叫来了春枝,“丽嘉这番生病真是遭罪了。”

春枝点头。

“她说是吓到了,我也不知道真假,就算是真的,也肯定不是因为上次观刑吓到的。”柔嘉看着她说,“丽嘉非常依赖你,我都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春枝低头。

“丽嘉听你的话,你一定要带着公主往好处走,往光明处走。”柔嘉说,“公主还得有几年才出嫁,在这之前,一定不要让公主和皇后正面冲突,这对她没好处,你明白吗?”

春枝点头。

“其实这些事压在你身上,对你也不公平。”柔嘉说,“但是你当初能从皇后身边来到公主身边,显然也是心疼她的。”

“你养公主大,公主养你老,希望你们能成一段佳话。”柔嘉说,“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只管遣人来找我。”

“公主有这么好的姐姐,是公主的福气。”春枝说。

“老天让丽嘉缺陷的,都会在别处给她补上。”柔嘉说,虽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是她真的把丽嘉当骨肉至亲。

出嫁前日,循例是要催妆的,后宫后妃都在,宫外来人主要是宗亲和贤妃的娘家人,由陛下赐过来一柄如意开始,唱官就开始扬声读嫁妆单,事先看到嫁妆单,内司足足准备了三个唱官好轮换。

皇后坐在主位,和众人谈笑风生,贤妃有些不满,面上也没显现出来,女儿的好日子,她也懒得和人置气。

礼部给的嫁妆很足,陛下给的也不少,如果没有皇后酸溜溜的加一句这个是陛下开恩,实则是有些逾矩了,日后三公主四公主可没有这些牌面的话就更好了。

贤妃不好意思的去看英妃和梦妃。

“大公主是长公主,余下的妹妹可不敢比。”英妃笑说。

“丽嘉公主可不一样。”皇后说,“她是嫡公主,等她出嫁时自然是要红妆十里的。”还望着贤妃说,“到时候大公主心里可别吃味。”

“两孩子好的跟什么样的,娘娘说这话真是看轻了。”贤妃说。

“要说咱们这些后宫的女子在陛下心里还有个一二三等,这些皇子公主,在陛下心里可都是一样的。”英妃说,她家世好,才进宫时就敢顶着皇后贵妃干,后来虽然吃了亏,变得稳健,但她真要开口,也不带客气的。

“陛下可是一等一的慈父。”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一模一样。”皇后嗤笑道。

“是啊。”英妃说,“所以陛下偏疼八皇子,大家也都明白。”

皇后脸色一下变的难看,秦云颐闲闲的说,“今日是给大公主添妆,好好的说八皇子干什么?”

“英妃,等会你给公主添妆可得多一件。”

“娘娘说的,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添一件哪够。”英妃回笑说,“贤妃姐姐,我可不是故意想让大公主大好的日子听些有的没的,姐姐可千万别见怪。”

“不怪,都是热闹。”贤妃说。

余下贵妃给的添妆最多,和皇后比肩,其余后妃都差不离,也都是私底下商量过的,大公主是第一个嫁的,大家也都不小气。

“今日可是大出血了。”秦云颐笑说。“不过等到余下皇子陆续成亲,倒是可以收新媳妇的孝敬了。”

“那还得几年。”姚妃说,“到时候,也是从贤妃姐姐开头呢。”

“贤妃的好福气,满宫里是独一份了。”皇后笑说。

“那可说不准。”贤妃对秦云颐说,“值不得这开了怀,后头就连着来了。”现在这坐着的嫔妃,要说谁还能有孕,也就贵妃了,陛下如今去其他妃嫔那,也只坐坐,并不过夜。

秦云颐只笑笑,陛下跟她还生着气呢,说什么孩子。

丽嘉送的礼物,原本是不用念的,但是唱官念到最后,一顺嘴就秃噜出来,“丽嘉公主添妆,汗血宝马幼崽一对。”

唱官念完,满场的热闹静了一瞬,秦云颐掩嘴笑了起来,“原还觉着自己算是大方的,如今一看,还是小气了。”

贤妃收敛心神说,“也就是她们小姐妹的情意相投,觉得送马好。”

“这马可难得。”秦云颐说,“钱倒是其次,用心了。”

添妆结束,贤妃留众人吃席,也不是什么正经席面,用些小酒点心,柔嘉也出来谢过各位妃母宗亲,丽嘉一直在里面陪着她,现在也不打扰,自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

佑安长公主拿着小酒盅走到秦云颐身边,“二公主可真是个好孩子。”

“是呀。”秦云颐顺口应了,回头才知是佑安长公主,“长公主人见的多,能见到外表下的本质。”

“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能落到谁家。”佑安笑道。

秦云颐略微有些惊诧,这话可是经典的说亲用语,“这事还不急,由着陛下喜爱女儿的性子,少不得还得多留几年。”

“旁的公主自然可以多留。”佑安说,“二公主不是在宫里住的不痛快吗,这留在宫里或许还会多生事端。”

秦云颐倒是不怀疑佑安长公主这么说,毕竟二公主和皇后不和这事在京中肯定算不上秘密,“长公主想的周到,但是陛下是肯定不愿意的,就算留在天清宫,也要留到大公主这般岁数再提。”

“陛下当然不会接连嫁女。”佑安长公主说,“其实我家大的很,太冷清,我一直啊就想养个小女孩在身边,你也知道,我家里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小孙子,这其他女孩我倒是不好往家里带。”

“二公主是我的侄孙女啊,要是在宫中住的不畅快啊,那可以到我家来住嘛,换换心情也好。”佑安长公主说。

秦云颐这下是真的诧异了,她看着佑安长公主,难道是看中丽嘉给她当孙女?这个,长公主的孙子,成年后可是要承继晋国公的,这身份尚主,还有些高了,不过,晋国公一脉血脉太过单薄,每一代都有早夭的,陛下为女儿着想,肯定不会选择这样的驸马。

“长公主这话跟我说,是浪费了,二公主的事,我可说不上话。”秦云颐说。

“这事要跟娘娘说,就彻底没戏了。”佑安长公主说,“我也不会看走眼,贵妃不是生母,胜似生母,这事只消在陛下面前瞧瞧边鼓就成。”

“长公主这么说,这个边鼓我可是真敲不成。”秦云颐虽然笑着说话,语句却很强硬。“要说晋国公配公主,那可是太隆重了,一般人都不会这么配,陛下肯定更嘱意配一个低点的,福泽绵厚的来配公主。”

第二百六十九章出嫁

柔嘉公主出嫁,齐枞汶和贤妃一起,一大早就去公主所送嫁,“出嫁后也是父皇的女儿,要常进宫来看望父皇母妃。”

齐枞汶说,“驸马要是对你不好,你就跟父皇说,父皇收拾他。”

“陛下。”贤妃本来眼含热泪的,闻言含蓄的喊了一下。她拉着女儿的手,“往后你在公主府当家作主,什么事都要先思后行,不能还像在宫里一样任性。”

“女儿省的。”柔嘉说。

贤妃这说着说着要流眼泪了,齐枞汶就拉走她,“好啦,让柔嘉漱洗打扮吧,驸马马上就进宫了。”

二皇子领头拦门,但是他个头还小,还是喊了很多宗亲中的小伙子过来帮忙拦门,李继就因为个子高被挑来了,他在京中走动少,不少人还偷偷问他是谁。

“晋国公家的小公爷。”有认识的人说,“佑安长公主殿下的眼珠子,怎么舍得放出门来。”

“对了,千万不要安排他在正面,这北疆人高马大的,可别撞坏他了,这可是万亩田中的一根独苗了。”

李继听到这些也只在内心翻个白眼,这话从小到大他可是听的够够的,都把他当瓷娃娃一样供着,因这他才不爱出来走动,他听着二皇子那些伴读,出主意为难驸马一个比一个难搞,就出声道,“差不多得了,咱们拦门是为了喜庆,怎么着,还真要当面下驸马的脸啊?”

二皇子一听,对啊,他再不喜欢这个北疆蛮子娶了自己姐姐去,这驸马今天后也就是他大姐夫了,下他脸,不就是让姐姐难堪吗?

“你们都出的什么损招。”二皇子说,“注意分寸。”

“咱们动武的肯定拦不住他们呀。”一个伴读就比划着说,“一个人就有咱们两个宽。”

“你啥么,谁拦门还让你们比试下拳脚了。”李继说,“就全方位的让驸马展示一下文采武功,是配的上咱们大公主的人就行了,谁还分个高低啊。”

“对。”二皇子说。“就是这样,一半文,一半武,反正不能让他们轻易进去。”

这霍翟青也不是个愣头青,迎亲的人中托沈家姐夫给找了几个京中世家子来帮衬,文的武的都有人应对,只把场面造的热闹喜庆。

最后顺利的在吉时前把公主给接上喜轿。

公主府上,霍家父母早在等候,四方宾客也都到齐,所有皇子公主都来送大姐姐出嫁,也都到了公主府,不过提前就说了,不用见礼,新人为大,先拜堂了再说,等礼成后,公主就都移到后院去,三公主,四公主还小,就和几位小的皇子先回宫去了,丽嘉等用了席再回去。

喜婆说吉祥话的时候,都是些妇人在旁听,丽嘉就先出来了,溜达到小院边缝,冷不丁串出一个男孩来,看了她两眼后才转头做避嫌状,“公主出门怎么不带人?”

“我还没问你,这是内院,你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厮,也敢乱闯?”丽嘉回道。

“你看看我这衣服,你再看看我这玉佩,我像是小厮吗?”李继气道。

“那你要是小少爷,就更不懂规矩了,要听洞房也还早着呢。”丽嘉说。

“羞不羞,小姑娘家家说听洞房。”李继笑她。

“我只是说说,你可是胆大包天的行动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丽嘉说。

“别喊别喊。”李继一直维持着侧身的姿势,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扔给了丽嘉,“听说你总做噩梦,这个是云梦寺的安睡符,很灵验的,我走了。”

然后三下两下就走远了,留下丽嘉在原地满脸不解,这人谁呀?她认识吗?

但是安睡符?丽嘉看向手心里的锦囊,骗人的吧,怎么会有安睡符这种东西?不过她也没有随手丢弃,符这个东西还是不要乱扔,等带回去用火烧了吧。

不过在三日后的公主回门时,丽嘉又看见了那个男孩子,站在佑安长公主身后,向父皇行礼,听父皇勉励他,好生读书习武,等十六成人,就要承继国公府。

春枝见她看过去的时间久一点,就轻声和她解释说,“那是佑安长公主的孙子,晋国公府的小公爷。”

“晋国公?”丽嘉皱眉,“我往常不曾听过,国公夫人有进宫吗?”

“上一任晋国公年方二十就殁了,国公夫人殉情而死,所以公主才没听过见过。”春枝说。

丽嘉点头。

秦云颐穿着礼服戴着冠,在这热气蒸腾的室内坐着,越坐越闷,但大家都在打趣着新娘子,她也不好先退,只笑着看。

齐枞汶倒是一扫眼就发现她的不适,就让人去问问,秦云颐回望了他一眼,之前为了丽嘉吵架,两人都还没合好呢,秦云颐气闷的说,“没什么,我挺好的,陛下看错了。”

柔嘉出阁,对后宫好像也没什么影响,除却贤妃有些伤感,丽嘉往荣华宫跑的勤快些外没有变化。

从前地泰宫不管丽嘉的行程,现在往荣华宫去就是不行,偏偏丽嘉是个拗性子,你不让我去,我偏去。

然后皇后就去陛下面前哭诉,“贵妃又不是没孩子,还招臣妾的丽嘉做什么,臣妾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养的跟臣妾不亲,跟外人亲,臣妾心里的苦,真是没处说。”

“你不要以为朕不说你,你还真就委屈上了。”齐枞汶说,“要不是你自己对丽嘉不好,丽嘉会避你如蛇蝎吗?”

“朕不说你,只是为了替丽嘉保全名声。”

“臣妾知道错了,但臣妾如今想要和丽嘉和好,就有人不想见我们和好。”皇后说,“臣妾看柔嘉出嫁,想到丽嘉也就几年的功夫就要离开臣妾,臣妾当真是舍不得。”

齐枞汶就是再偏心眼子,也不能说皇后要和女儿和好不对,本想劝丽嘉,但是开不了口,只好让人去荣华宫说,让贵妃别让公主过来了。

秦云颐听到就眉毛倒竖,“我这荣华宫,只要公主有一日说要来,这大门就永远开着,陛下要我来做恶人,我不做。”

齐枞汶听到回传,气的心肝疼,韩兴一边给他顺背一边说,“这也不能怪娘娘,你说,这公主想去哪不就去哪,贵妃

突然说不让公主来,这不也是怕公主胡思乱想嘛。”

“她那张嘴,想劝谁都劝的住,她就是不愿意。”齐枞汶说,“丽嘉和皇后僵持着,有什么好处?”

“她但凡多劝劝,丽嘉也不会这么执拗,从前,她去荣华宫不也是有数的吗?”

“她现在就是在刺激皇后。”

“朕真是。”齐枞汶拍桌,“为了国事操劳就算了,这后宫的事也不让朕轻松,一个个,都在恃宠而骄。”

比起旁人,丽嘉是最先感受到陛下和贵妃之间的摩擦,她歪着头看秦云颐,“是因为我吗?娘娘才和父皇闹矛盾了?”

“不是。”秦云颐说,“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两人在一起久了,总要无事生出些事来,吵吵反而新鲜。”

“如果是因为我,我就不来了。”丽嘉说。

“你不来我这,你去哪?”秦云颐说,“你不是怕皇后吗?现在她又追着你,要和你修补母女感情。”

“我就躲天清宫去呗。”丽嘉说。

“对,然后就是陛下和皇后两个人对着你念叨,或者你看着皇后一边流眼泪一边哭说自己错了,要你理解她,要你不要听外人挑唆,和她母女连心。”秦云颐说,“你猜你能听到哪一句才忍不住?”

丽嘉被逗笑的往后仰了仰,“娘娘从前不在我面前说皇后坏话的。”

“反正说不说都是大坏人了,还是说吧,起码我自己畅快。”秦云颐说。

丽嘉叹气,“要是能早点嫁人就好了。”

“你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秦云颐想,“到时候你父皇真的要大发雷霆了。”

“可是现在的局面,没有办法能解决。”丽嘉说。“她要非要春枝嫁人,还能想办法,但是要和我母女好,我做不来。”

“再说,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才要和我好。”

第二百七十章波澜再起

夏伯侯夫人进宫来的时候,皇后心情还挺好的,问了一句大嫂的身体还没好,又让她带回去很多名贵补品。

“大嫂是老毛病了,开春后总要躺上一段时间,好生静养就好。”夏伯侯夫人说。”娘娘近来可好?”

“本宫好的很。”皇后眉眼带笑的说,“陛下有好几日不去荣华宫了。”

“真的?”夏伯侯夫人惊呼道,“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原先还以为是大公主出嫁,陛下才宿在贤妃那,这大公主回门都过了,陛下也没去荣华宫。”皇后说,“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陛下总算看清了秦云颐的真实面貌。”

夏伯侯夫人越听越糊涂,也不敢随意开口,好在皇后正愁没人倾诉,自个接连不断的说。

“她在本宫和丽嘉之间搬弄是非,让公主不亲近母后,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利用孩子耍心机的,这不,就对她心生厌恶了。”皇后说,“本宫现在巴不得丽嘉天天去荣华宫,她去的越勤,陛下就越讨厌。”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教唆的。”

夏伯侯夫人连连点头,前头丽嘉公主因为皇后生病的事,宫外传的沸沸扬扬,她也不敢多问,“公主还是向着娘娘的。”

“本宫那么辛苦把她生下来,她要不跟本宫一条心,那本宫生她干什么?”皇后说,“因为一个春枝就跟本宫大呼小叫,真是不知所谓。”

“娘娘说的给春枝找人家,大嫂一直病着还没安排。”夏伯侯夫人说。

“不过一个宫女,现在也不年轻了,随便找个鳏夫就是,让大嫂找,是因为日后公主也要嫁过去的,她好拿捏。”皇后说。

“事不宜迟,今天你就把春枝带回去吧。”皇后说。

“这是不是太急了,公主既然离不开春枝,还是和缓着办好。”夏伯侯夫人说。

“反正要离开的,晚走不如早走,长痛不如短痛。”皇后说,如今丽嘉忤逆她已经和秦云颐脱不了干系,那当然要更刺激丽嘉,她越激烈,陛下头疼之余就更恨秦云颐,反正她是被女儿伤透心的母亲。

夏伯侯夫人不想得罪皇后,她也不想得罪公主,尤其公主得宠,今天她把春枝带出去了,公主恨不上皇后,想要对付她却是轻而易举。

情急之下就说,“我最近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也是关于贵妃的。”夏伯侯夫人说,“说贵妃早几年不怀孕,不是不能怀,是贵妃自己吃药不想怀呢。”

皇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这谁说的?”

“也是嬷嬷在外听了跟我学来的,原本我也认为是无稽之谈,但是嬷嬷说得也有道理,不然贵妃早不怀孕,晚不怀孕的,为什么非得要陛下嘱意给秦家翻案才怀孕?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系?”

“你意思说,秦云颐是恨着陛下,之前才不愿意怀陛下得孩子。”皇后问,“也对啊,从王府开始,秦云颐用得都是宫外一个大夫,不用府里的大夫,这进宫了,都把那大夫的儿子弄进宫当太医,专门伺候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不过这也是就是说说。”夏伯侯夫人说,“毕竟现在贵妃连八皇子都生了,这都过去的事了。”

皇后不这么想,陛下何等骄傲的人,当初陛下多想要她的孩子啊,这满宫都看得出来,若要他知道是秦云颐故意不要孩子,再滚烫的心都能凉下来。

再说,秦云颐心中对陛下有怨恨,她根本不是把陛下当夫君,而是当杀父仇人的儿子。

皇后的眼睛越想越亮。

因着这一打岔,皇后也没提让夏伯侯夫人把春枝带出宫的事,夏伯侯夫人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嘴是好是坏,反正回去后她也没说,只说皇后心情挺好的。

秦云颐虽然说不想给丽嘉出主意了,但是看着丽嘉这么为难也很心疼,虽然说好了好了,但是脸上一直不见肉,问了春枝,每天吃饭也跟吃鸟食一样,只是面上装作已经好了。她都能问到的事,陛下肯定也知道,此刻肯定也是心里着急。

秦云颐准备提点丽嘉几句,说让她去找太后帮忙春枝的婚事,你父皇不是不想给春枝找人家,是他真的也没合适的人,他总不能把女儿的婢女指给哪个朝臣的子侄,这也太不正经了。

但是玉寿宫先找上丽嘉了,还不是去公主所,特意在丽嘉在荣华宫时,才遣人来接,“太后娘娘想公主了。”

丽嘉只觉奇怪,秦云颐说,“太后娘娘见识的多,想来你这些小烦恼是不看在眼里的,你去听听祖母的教诲也好。”

丽嘉到了玉寿宫,太后问候她几句后说,“原是有人托到哀家面前来,哀家想直接跟陛下说,恐怕不美,不如先叫你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要不愿意,哀家也不用去陛下面前开口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丽嘉问。

“佑安长公主你认得吗?虽然不长进宫走动,实则是先帝的妹妹,你的姑祖母。”太后解释说。

“我认得。”没料到丽嘉说,“先前碰到了,姑祖母还送了我一套九连环。”

“你认得就最好。”太后说,“你姑祖母一直想养个小姑娘在身边,但一直没碰到合适的,没想到一进宫碰见你就觉得喜欢,正好你如今年岁也少,就想接你去公主府上玩一段时间。”

丽嘉听了还是不解,喜欢我?想要我去公主府?他们总共见了几次面?

“哀家本来说,她要喜欢你,多进宫来叫你到跟前也是一样的,但是哀家又想到,你最近不是身体微恙吗,借这个机会出宫散散心也好。”太后说,“佑安长公主家人口简单,很清净。”

丽嘉正苦恼怎么躲避皇后的好,听到这后也不管明不明白,疑不疑惑,抿着唇说听凭皇祖母吩咐。

太后就知道她是愿意了。“那哀家就去和陛下说了,你回去收拾准备吧。”

“谢皇祖母。”丽嘉说。

丽嘉也没去荣华宫,只让人去说了一句,佑安长公主邀她过去小住,她觉得不错,解了现在的燃眉之急。

秦云颐心道,长公主这边才和她说了,那边却去托太后来说话,老道啊。不过她还是让人去提醒了一句,长公主家可有个和你差不多年岁的小男孩,日常起居可是要注意。

春枝就有些不想让公主去,“这瓜田李下的,难免会有人说.”

“你放心,既然长公主要请我去,就绝对不会设计我的清白,惹恼了父皇,对她对那个小公爷一点好处都没有。”

“再说,就算她真的存了心思,想要我嫁给小公爷,那也比嫁到江家强是不是?”

齐枞汶那听太后说了,倒是很爽快就答应了,他真的也厌倦了皇后和丽嘉的对峙,让丽嘉先出宫避避也好。

这时候他还没想到公主府家有小公爷的事,在他心里,女儿还小,离嫁人还远着呢。

袁大夫自被人掳去,就在家修养了半年,夫人下了死命令,只准坐堂,不准出诊,要是不答应,连家门都出不去。

袁大夫只能答应,没想到袁赫就把院子往外开一道门,把之前放柴火杂物的房间收拾出来,把那边药堂原封不动的搬过来,“爹,太医院的俸禄实在有些低了,那边铺子租出去,以后你就在家看诊,省点钱给我娶媳妇,你看怎么样?”

袁大夫气的拿拐杖打他,“你倒是真给我娶个儿媳妇来看看。”

但是他知道,家里人也是一朝被蛇咬,别扭了几日也就适应了,反正只要让他看看病人,在哪看真没什么紧要。

原是很平常一天,天气渐暖,巷口的柳树都发芽了,药童从后院过来,嘴边贪吃的痕迹都没擦干净,也不用问他吃了什么,毕竟厨房里炖肉的香味已经在院子里飘荡了一下午。

也没什么病人了,不如早些关门,回去吃饭好了。

袁大夫这么想着,正要动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那女婿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岳父,岳父。”

“大妞,大妞不见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发作

袁大妞正怀着孕了,五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她开始怀疑里头是双胎,一直惴惴不安,夫君劝她不要多想,到时候回去让岳父把把脉就可以。

“今日大郎上私塾闹着要她去接,我把她放在胡同下就去买她想吃的烧鹅,回头等了许久都没见着她们娘俩,我就去私塾看,大郎坐在门槛上,见到我还扁嘴,说娘骗人,明明说好要来接他的。”

“大妞没去私塾。”女婿一脸着急,“我把大郎送回去,娘说大妞还没回来,那附近几条街我都找了,都没有。”

“岳父,是不是要去报官?”

袁大夫想到妙平曾经跟他说,娘娘对连累袁大夫受无妄之灾很是歉意,此事既然被人惦记,自然就有下次,娘娘说,“若还有下次,袁大夫不用再为我死扛着,实话实说好了,保全自己为要。”

原来,该来的终究会来。

“不用去报官。”袁大夫沉静的说。“大妞不是那种会乱跑的人,人拐子也不会拐一个正怀孕的妇人,此事既然是有备而来,带走大妞的人,自然会来找我。”

“你也不用太忧心,他们没有达到目的,不会伤害大妞的。”

夜色已经笼罩了院落,药堂的白色灯笼还在廊下尽职亮着,袁大夫一人坐在药堂中间,等待着。

一个身形普通的人进了药堂,“袁大夫,还开药吗?”

“你要什么药?”

“让女子不孕的药。”来人说,“袁大夫曾经开过的药。”

袁大夫叹气,“我女儿呢?”

“放心,袁大夫的女儿好着呢。”来人说,“不仅有专人照顾着,厨房也是一灶一锅,绝对不让她瘦了。”

“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女儿回家?”袁大夫问。

“这袁大夫知道的怎么还来问我。”来人轻笑说,“袁大夫的女儿能不能回家,不看别人,只看袁大夫。”

“我知道了。”袁大夫说。“我跟你走。”

“袁大夫不要带点什么东西?”来人提醒说,“说话最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成,还得有过硬得证据才行。”

“这袁大夫开了好几年得药,总有些辅证。”

自柔嘉出嫁那日感受到身体不适后,秦云颐总觉得不适得地方越来越多,也没有不适到需要请太医来看看,就是这里一下,那里一下,突然的感觉。

这不,晚膳明明点的都是她爱吃的,忙当当的一桌子,一下就不想吃了,一口都不想吃,让人撤下去分了吃。

“这些不合胃口,娘娘想吃别的什么?我让膳房去做。”妙宁说。

“算了吧,不想吃。”秦云颐说。

“那一口都不吃怎么行呢?”妙宁说。

“我不饿。”秦云颐说,“等饿了再说。”

“娘娘昨天也是这样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吃。”妙宁说,“娘娘现在不仅晚膳吃的少,早膳吃的也少,午膳吃的也少,点心都没吃了。”

“娘娘看着都瘦了。”

“这是减了冬装,看着自然瘦了。”秦云颐说,“放心,我没事。”

“不知道陛下用没用晚膳?娘娘要去看看吗?”妙宁提建议说,陛下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荣华宫了,“八皇子都想父皇了。”

“八皇子想没用,得他父皇想才行。”秦云颐说。正说话间,韩兴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陛下想八皇子了,着我来接八皇子过去看看。”

秦云颐冷笑一声,“抱去吧。”

妙宁看娘娘丝毫没有和陛下和缓得打算,借着送八皇子出去得功夫问韩兴,“陛下难道真恼了娘娘?”

韩兴往后看一眼,“反正我伺候陛下这么久,没见过陛下恼过娘娘。”

“那陛下为什么不来荣华宫。”妙宁问,“陛下想八皇子,就不想娘娘吗?”

“就是想娘娘了,才说想八皇子了。”韩兴说,“陛下想要个梯子,你回去劝劝娘娘,让她服个软,也不用做别的,难道娘娘去了天清宫,陛下还会不见她?”

“妙平妙安姐姐出宫后,我来劝说娘娘总找不到办法。”妙宁叹气,“那我再试试吧。”

八皇子下午睡了一觉,现在正是精神的时候,见着父皇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伸手要抱,抱住后还往上爬,想要抓齐枞汶的发髻。

“调皮。”齐枞汶笑着颠了颠他,状若不经意的问,“贵妃说什么了?”

“贵妃没说什么。”韩兴说。

“你看她那样子还在生气?”齐枞汶又问。

“不像。”韩兴说,“娘娘不是那爱生气的人。”

“哼,气起朕来驾轻就熟。”齐枞汶哼道。

“那不也是陛下宠出来的。”韩兴说。

“得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什么事都掺和,对她不好。”齐枞汶说。

皇后一切准备妥当了才开始,她这次学了聪明,没有直接带着人去陛下面前告状,而是借着一次宫中排查,在金昭仪宫中搜出了可疑的药品,经人查了,是避孕的药。

皇后大怒,就到天清宫来跟陛下禀明。

“为皇家绵延子嗣,本是后宫人的本分,金昭仪竟然敢私自配了禁药,不愿意为陛下诞育子嗣,着实可怕。”皇后说,“金昭仪不安本分,不敬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齐枞汶看着跪下的那个女子,依稀记得她身肢柔软,很会侍奉,有段时间云儿不方便的时候,都是叫她来伺候,只是后来太贵人给他下药,她是太贵人的侄女,让他心中膈应,便不再召她。

如今看她身形瘦弱,面露苦色,全然不是当初那个美娇娘,可见失宠后的日子有些难熬,齐枞汶心中又有些不忍,只问,“这药查清楚了吗?”

“难道臣妾还会拿假药来糊弄陛下不成?”皇后道。“太医就在殿外候着,陛下不信,叫过来一问就知道。”

齐枞汶摆手,他这个人对孩子的渴求只有两个阶段,第一个是刚登基时,他膝下只有一女,那时候迫切希望有孩子,谁生的都可以,其次就是希望和云儿有孩子,如今也如愿,所以对别人生不生他的孩子,还真的没什么执念。

金昭仪有段时间频繁伺候,为了稳固地位不敢怀孕,也情有可原。但是此风不可长,还是要问个清楚,“药是哪来的?”

金昭仪低头没说话。

“陛下问你呢。”皇后对金昭仪道。

“是宫外来的。”金昭仪说。

“宫外哪里来的,说清楚点。”皇后说,“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不成?”

“是,是我向袁大夫求来的。”金昭仪细声说。

“袁大夫?哪个袁大夫?”皇后问。

“是太医院袁赫太医的父亲,袁大夫。”金昭仪说。

“可是经常出入荣华宫,替贵妃看病的那位袁大夫?”皇后问。

金昭仪点头。

“陛下。”皇后转头对齐枞汶说,“袁大夫仗着曾经医过贵妃的关系,在后宫兜售违禁药品,实在可恨可恶。”

“还请陛下处置。”

“袁大夫?”齐枞汶说,他不悦地看向皇后,第一反应是皇后又在想法子针对云儿。

“实在不是臣妾要故意针对贵妃,但是臣妾一想到其中关系,就觉得很是心惊。”但是皇后很快就说,“贵妃侍奉陛下年头有些,为什么早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她也吃了这个药,是不是她心里记恨陛下,根本不想给陛下生孩子。”

“若真若此,贵妃就太令人齿寒。”皇后说,“陛下爱护贵妃,人尽皆知,却不知道贵妃一直对陛下您都是曲意奉承,没有半点真心。”

齐枞汶平静了很久,才说,“召袁大夫进来问问。”

第二百七十二章当场

秦云颐今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顶的厉害,吃了早膳,没一个时辰就都吐出来,让奶娘把八皇子抱开。“我像是病了,别过给他。”

妙宁说去请太医,她也没制止,不过妙宁很快就回来,说是袁太医不在,“刘御医也不在,不然我就请刘御医过来了。”

“我现在好像好些了。”秦云颐捂着胸口说,“等下午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就是。”

没到下午,天清宫来人召她过去,来人不是韩兴,也不说为什么,只说陛下等着呢,娘娘快些吧。

这么生硬的召见,像是有事,秦云颐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往天清宫去,紫藤又到了一年一度盛放的时节,走在如烟如雾的紫藤长廊下,秦云颐郁郁的心情有些舒缓。

但进了天清宫的正殿,看着那跪了一地的人,好不容易舒缓的心情又沉重了。

上前见礼后,秦云颐看向跪着的人,“袁大夫怎么跪在这?”

“陛下可是有身体不愉?”

“贵妃当真沉得住气。”皇后哼道,“你看那托盘上的东西,竟然不觉得眼熟吗?”

“这揉的药丸子都是一般黑戚戚的,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秦云颐说,她看看皇后,又看看跪着的金昭仪,“金昭仪倒是许久没见到了?”

“谁把你从角落窝里翻出来。”

金昭仪低头不语。

“贵妃,皇后在金昭仪处查到一些违禁药品,金昭仪说是袁大夫给她的,袁大夫也已经招供,这事,你知道吗?”齐枞汶问。

“袁大夫会给药给金昭仪?”秦云颐疑惑,她问袁大夫,“在今日之前,袁大夫见过金昭仪吗?”

袁大夫低头不语。

“这药可是让人吃了就不怀孕的药。”皇后说,“袁大夫也招供,这药,从你在王府伺候时就一直食用,一直到你怀八皇子前才没有吃。”

“陛下信吗?”秦云颐看齐枞汶,不等他回答又笑道,“是我多嘴问这一句,陛下要是不信,也不会把我叫来,当场对峙。”明明心里对这种情况早有预防,也曾设想过发生时会时怎样的场景,但那一刻真的到来时,她心里充斥的情绪竟然是愤怒。

愤怒陛下竟然不信她,就算这事细究起来是她对不起陛下,但是陛下怎么能不信她呢。

“朕只想知道,这事,你知情吗?”齐枞汶问。其实他现在心情也很混沌,他当然是更愿意相信秦云颐。这事从头到尾都充满着奇怪,许久不曾伺候的金昭仪被翻出避孕的药,秦云颐最信任的大夫给后宫妃子提供避孕的药,袁大夫这人一看便知,是有着自己坚持的老固执,他真的送药给金昭仪了嘛?

他真的会那么爽快的说他曾经给贵妃也吃了这样的药,吃了好几年?

可是他明明看起来是会为了护卫贵妃而死的人,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至于袁赫,刘御医是分别让他们鉴定了药丸才把他们带过来,都说里头会有妨碍妇人有孕的成分,但是刘御医和袁赫,这么多年给贵妃诊脉,都不曾诊出贵妃有服用这个药的迹象。

就是这么蹊跷,他还是把云儿叫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云儿能理直气壮地跟他说,这不是真的,是皇后在构陷她。

他不愿意承认,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丝惧怕,他怕云儿真的是因为恨他才不愿意怀上他的孩子,他做的再多也没有用,云儿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肯定答案。

“知情。”秦云颐干脆的说,“先帝前脚杀了我全家,后脚我就要伺候他儿子,想当然我怎么会愿意,会愿意生下陛下的孩子。”

“我一直吃着药,直到陛下说要给我家翻案,我才想着看陛下可怜,还是不吃药了,给陛下生个孩子。”

秦云颐面似调笑,说出的话却是锥心,“我怎么会喜欢陛下?我一点都不喜欢陛下,我只有虚情假意。”

“好啊,你总算说出你的心里话。”皇后说,她面向齐枞汶,“陛下,你可是亲耳听到的,一个女人,都不愿意给她的男人生孩子,可想而知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感恩,感激,全都是算计。”

秦云颐依旧冷笑着。

“你何苦这样说话。”齐枞汶有些头疼的说,云儿明显说的是气话,“朕只是循例叫你过来问一下,你看下面金昭仪,袁大夫,袁太医,刘御医,既然说到你了,你来说明一下,也是以示光明的意思。”

“陛下想听我说什么?”秦云颐反问,“我说的这些不就是皇后说我的吗?我现在说了,她满意了,这事也可以结束。”

“你什么意思。”皇后说,“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方才的话也是你自己说的,怎么扯到本宫头上来了。”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秦云颐说,“袁大夫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心知肚明?”

“本宫怎么会知道。”皇后说,“荒谬。”

秦云颐几下呼吸,按下心中的怒气,袁大夫好头好尾的出现在这,肯定是家中有人被控制,才会被胁迫,袁赫也在这,不知道是袁夫人,还是大妞。

总归是又被她连累了。

“这药是吃了不孕的,我也确实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别的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陛下听见了吗?”皇后说,“枉费陛下对她一片真心,她竟如此回馈陛下。”

“够了。”齐枞汶喝道。

“到现在,陛下还要袒护她吗?”皇后大惊,“陛下没有心,没有自尊的吗?”

”皇后娘娘不用多言。”秦云颐说,“是我欺骗了陛下,是我罪该万死。”

“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天煞孤星,不该活着,我活着就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信。”秦云颐心灰意冷的说,“袁大夫有什么错,他只是仁义,始终记得当年我娘帮他一把,所以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要来接近我保护我这个被避之不及的孤女。”

“药是我问他要的,他明知不好也给我了。现如今他在这把一切都说出来,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回去,一大家子能团圆。”

“就当是我求陛下最后一件事了。”

说完她冲向端着盘子的内侍监,把那上面用锦囊装着的药丸都往嘴里倒,“娘娘——”妙宁发出尖叫。

齐枞汶三步做一步往下走,掐着秦云颐的后颈就要她吐出来,“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当你这样?”

“就算这都是真的,朕也不会怪你,你明不明白。”

秦云颐眼含热泪的看着他,“陛下不信我,我还活着干什么?”

“陛下不爱我,我还活着干什么?”

因为情绪太激烈,说完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御医,御医,快来看看。”齐枞汶心都要跳出来了。

刘御医连滚带爬的过来,诊完脉后一脸奇怪的表情,他转头问袁赫,“你上次给娘娘请平安脉是什么时候?”

“元宵后请过一次。”袁赫说,“后来几次去荣华宫都是给八皇子请脉,没有给娘娘请。”

“竟然两个多月没给娘娘请脉,你太过懈怠了。”袁大夫先说起儿子来。

“我每次去,娘娘都让我先给八皇子请,然后,然后就忘记了。”

“这你也能忘记,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忘记。”袁大夫说。

“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齐枞汶说,“是不是刚刚吃下药的原因,是不是中毒了,赶紧开方子解毒啊。”

”陛下不要惊慌。”刘御医说,“娘娘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晕过去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齐枞汶担忧的问,他抱起秦云颐就想往寝殿走。

“陛下还是把娘娘往荣华宫送吧。”刘御医说,“娘娘得好生休息。”

再迟钝,也是在宫里浸染了多年的人,方才皇后还咄咄逼人,一下就转换了形势,他不确定要不要当着皇后的面说。

皇后不会被气疯吧。

“支支吾吾的干什么,直接说。”齐枞汶不耐的说。

“贵妃娘娘怀孕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清算

秦云颐躺在床上没一会就醒过来了,她知道陛下就坐在她床边,她也不说话,转个身背对着她,默默的流泪。

齐枞汶知道她在哭,看着她的背影,却说不出其他,说着云儿喝药避孕的事,转眼云儿就查出来怀孕,这事也太荒谬了。

“这事是朕错了,朕不该把你叫过来,这事和你没关系。”齐枞汶认错道,“你生朕的气可以,但是千万不要气到肚子里得宝宝,我们小八有亲弟弟了,肯定很开心。”

秦云颐哽咽着说,“袁大夫不会无缘无故得进来,指不定是家里谁出事了。”

“要是袁大夫再因为我受什么损伤,我真的是无颜见他。”

“好,朕马上派人去查。”齐枞汶说。

“皇后素来看我不惯,她这样明火执仗押着我得人来跟陛下告状,陛下不寻思着想皇后打得什么算盘,还要把我叫去对峙。”秦云颐继续抽搭着说,“陛下信了皇后的话,还守在这干什么?”

“这满宫里有的是想给陛下生孩子的人,陛下还留恋我这个冷心冷肺的人做甚?”

“小八是我要陛下给秦家平反才生的,现在肚子里这个。”秦云颐捧着肚子,“陛下要不给我个皇后当,我就不生,我打死他。”

说完就要用手捶肚子,齐枞汶忙搂着她不让她乱动。

“是朕错了,朕不该听皇后的话,看着她押着袁大夫来就该派人去查她是不是背后使阴招了。”齐枞汶说,“朕不该怀疑你,就算你真吃了那药,肯定也是有你的苦衷。”

“朕应该是天底下最最信任你的人,最最爱你的人。”齐枞汶说,他啄吻着秦云颐的头顶,”都是朕的错,你要打就打朕,不许伤害自己。听到没。”

“你还误会我,在丽嘉和皇后之间挑拨离间,你小半个月都没来荣华宫了,若不是你生我的气,我怎么会气的连平安脉都忘记请,以至于怀孕了都不知道。”秦云颐说,“你知不知道,太生气了也会小产的。”

“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挑拨离间,朕只是希望你避嫌,朕不希望别人把丽嘉和皇后不和的原因记在你身上。”齐枞汶说,“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人误会,朕会心疼。”

“难道我不知道要和皇后的女儿远些吗?”秦云颐说,“我和皇后相看两厌,话不投机半句多,丽嘉最开始小小个子的人来荣华宫,我又何曾给过她好脸色。”

“但是她那么通透,那么古灵精怪,和我说话总是特别有趣,我是乐意把她当一个谈的来的小伙伴来看,而不是把她当成皇后的女儿来看。”

“也不知是哪里的缘分,满宫里她偏偏和我这么投缘,她一片赤诚,难道我这个大人还要小人之心的把她推出去吗?”

“朕没有说你们关系好不好。”齐枞汶觉得喉舌生堵,“如果你们是亲母女就好了,就不用计较这些。”

“这皇家后宫,孩子是极为重要的,就算你没有这个心,旁人也会误会你有抢夺皇后之女的心。”齐枞汶说,“朕一颗心已经全部在你身上,再多,旁人都要怕了。”

“陛下怕便怕吧,我是不怕的。”秦云颐说,“言语如刀,我什么话没听过,皇后的女儿,不是我要,是皇后不要。”

“好啦,好啦,怎么说话又生气了。”齐枞汶哄到,“现在丽嘉去佑安长公主府里小住,咱们不纠结这个问题。”

秦云颐偏过头脱离齐枞汶的怀抱,侧躺回床上,“我累了,陛下走吧。”

“别生气了。”齐枞汶说。

秦云颐不应他。

齐枞汶叹气,还是先去把袁大夫这事先处理了,方才从天清宫过来,他没让人走,所以等他回了天清宫,他们都还在原地等他,站的站,跪的跪。

“先起来吧。”齐枞汶说,“朕让出宫的人已经回来了,袁大夫家里夫人都好好的,女儿前日下午失了踪迹,至今未归。”

袁大夫被儿子搀扶起,闻言立马又跪下了。

“袁大夫去年中秋前后也被人掳走过一次,听闻也是吃了些苦头。”齐枞汶说。

“草民并无大碍,只是小女还有身孕在身,草民无所求,只盼爱女能平安归来。”袁大夫俯身说。

“这个药,当真是你给金昭仪的?”齐枞汶问。

袁大夫摇头,“今日之前,草民不曾见过这位娘娘。”

“那这个药,贵妃当真吃了吗?”齐枞汶问。

袁大夫沉默一会儿说,“娘娘吃过。”

“从王府时就开始吃了?”齐枞汶问。

袁大夫点头,齐枞汶深重的吸口气,皇后原来心情忐忑,但是听到这又志得意满,陛下不可能不在意的。

“但是这个药的本意不是为了避孕,而是为了调养身体。娘娘当初身体耗损太大,再加上心境不稳,如果怀孕,只会一尸两命,草民这才研究出这款药丸来。”

“而且这药还有一个好处,只要停药,身体已经护理好,怀孕会很顺利,生产也会比旁人更顺利。”

齐枞汶胸口的这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如此,倒也说的过去。”

“陛下?”皇后不敢置信的喊道,“如此草率的理由陛下为何要信?这天下调养身体的药比比皆是,也没听说过个个都有碍孕息。”

“你闭嘴。”齐枞汶说,“朕还没问你。”

他看向金昭仪,“朕问你答,说真话,你能回到自己住所去,朕既往不咎,说假话,朕就送你去皇陵,与你姑姑作伴。”

金昭仪福身,“嫔妾不敢作伪。”

“这药是从你住所里搜出来的?”

金昭仪点头,“但是嫔妾毫不知情。”

“昨日皇后命人在后宫大搜检,偏在我卧室里搜出来药丸,原以为是禁药,后来太医看了,说是有有碍孕息的药,嫔妾正惶恐时,皇后身边的朱嬷嬷找到嫔妾,让嫔妾一口咬定这药丸是袁大夫给嫔妾的,只要我咬死了,不仅此事无忧,日后宫里,也没有人会再欺负嫔妾。”

“嫔妾不想和贵妃娘娘作对,本想以身抵了,但是朱嬷嬷又拿嫔妾在宫外的家人做质,嫔妾也是不得已啊。”

“当真?”齐枞汶问。

“当真。”金昭仪说,“如有说谎,就让嫔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了,朕知道了。”齐枞汶说。

他终于看向皇后,他的结发妻子,最陌生的枕边人,皇后被他看的发毛,“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就算陛下不领情,臣妾也绝对不后悔。”

“朕实在厌倦了你没完没了蠢钝刻薄的手段。”齐枞汶说,“你是朕的妻子,朕也不是一开始就对你毫无期望。”

“但是太难了。”齐枞汶摇头说,“朕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比起你治理后宫这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你在后宫前朝惹来的风波和动荡都让朕烦恨。”

齐枞汶没有屏退众人,当众对皇后做出这样的评价,皇后只觉得脸皮都被揭了开,她应该晕倒的,她不能再这么站着,承受她丈夫带来的言语攻击。

“但是朕说过,朕不会废你。”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朕的宝贝女儿。”齐枞汶说,“你也是没想到吧,能挽救你最后颜面的恰恰是你不喜的,厌弃的女儿。”

“但是朕也不想再见到你。”齐枞汶说,“自今日起,皇后在地泰宫闭宫思过,无召不得出宫。”

陛下。皇后想喊,但是她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做过比现在更过分的事,陛下也曾罚过她闭宫思过,但都不是现在,现在陛下的神情,他是想关她一辈子。

不能啊陛下,她是皇后,她是他的正妻。

陛下不能这么对她。

第二百七十四章公主

这次齐枞汶也不让宫里宫外的揣测,传走调的谣言,直接在朝上说,“皇后嫉妒成性,构陷后妃,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之前还谋害过皇嗣,朕一再容忍,而她变本加厉,如今还出宫去绑架平民做人质来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朕十分失望。”

“朕命皇后在地泰宫闭宫思过,无召不得出宫。”

“册封和敏贵妃为皇贵妃,在皇后闭宫思过时,统管后宫。”

“陛下,我朝并没有皇贵妃的封号?”礼部尚书麻着头皮说,这生造一个品级,这后头七七八八的事,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现在有了。”齐枞汶说,他思索片刻,“皇贵妃,位同副后。”

“就照这个意思去办。”

夏伯侯满心愤恨,广平侯瞪住了他,然后出列替皇后认错,“爹娘去世早,是微臣这个长兄没有教育好幼妹,以至于她犯下滔天大错,陛下能保全皇后最后一丝脸面,微臣铭感五内。”

齐枞汶看着他,记得在更早更早之前,他和皇后也是能相敬如宾,和大舅哥也能月下对酒,推心置腹,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也是让人唏嘘。

“非是朕不顾念结发之情,就是朕太顾念结发之情,皇后才会一步错,步步错,直到今日的处境。”齐枞汶叹气说,“朕是十分宠爱贵妃,但是自忖对皇后也是给足了正妻的尊重,但是皇后自进宫来和朕渐行渐远,最后背道而驰。”

“当年先帝把她赐婚给朕时,朕是心怀感激,虽然当时都说她无父无母如何能为王妃,但是朕对那些并不看重,朕只希望她贤良淑德,替朕打理好内院,让朕无后顾之忧。”

“到后来,朕只求她一条,顺心。”齐枞汶又叹气,“可惜,就这点她也不愿意做,不是她做不到,是她不愿意做。”

广平侯说皇后父母早逝,想要换取一点怜惜,但是陛下马上就说了,一个父母俱亡的孤女能当王妃,能当皇后,已经是泼天之幸。

“她自持皇后身份,母仪天下,后宫之主,容不得朕心里另有她人,容不得朕有半分轻松愉悦的地方。处处要和朕对着干,朕罚她显得朕不给她脸面,朕不罚她,朕心里真的憋屈的很。”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齐枞汶却是打定主意要大倒苦水,口舌之刀,皇后素来是玩的得心应手,他是不愿和她在小事上相争,但他也忍了太多次。

“微臣诚惶诚恐。”广平侯俯身弃道,“都是微臣教妹无方,微臣愿替妹妹受罚。”

齐枞汶摆手,“朕既然已经罚过,就不会再罚第二次。”

“皇后只要能在地泰宫安生思过,她就永远是地泰宫之主,但若她再有下次,也休怪朕不顾结发之情。”

散朝后,众人都对皇后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忍无可忍,当众揭开家丑,又细数接年来,皇后受到的责罚,就这些,还是陛下百般忍耐的后果,那合着,皇后进宫没干什么正经事,竟给陛下添乱了。

他们是如此热衷帝后失和的原因,连凭空出一个皇贵妃也懒得议论。

亦或是他们都知道,皇后已经彻底失了圣心,后宫中,已经无人是贵妃的对手。皇贵妃位同副后,也许这是陛下最后的妥协。

佑安长公主府里气氛有些压抑,皇后的女儿还住在这里,皇后在宫里已经被闭宫思过,奴仆们都很小心,生怕触了公主的霉头。

但是丽嘉毫无影响,佑安长公主把她接过来,给她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只每日早晚碰面聊几句话,平时长公主并不拘着她,想干什么干什么,就是想出去玩,只要护卫得当也是去的。

柔嘉就常来长公主府陪丽嘉,丽嘉要出去玩,她也陪着。

这般心情舒畅,丽嘉不但晚上不做噩梦,连小脸也养出二两肉来,终于有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春枝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佑安长公主好,偷偷在她门外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佑安长公主听说了都失笑,然后说,“公主身边有这样赤忱之人,是公主之福。”

丽嘉在自个院里学着做花糖,小勺在火上热着,里头搅着糖浆,等熬到时候就用中控的细竹管挑起,往里头吹气就能鼓成花的样子。

集市上的小贩能吹起大公鸡之类的复杂图案,丽嘉学了半天也才只能吹个圆泡泡,但是她打定主意要学会此招,日后好哄柔嘉的孩子,吹的脸颊通红都不放弃。

“你也太笨了吧。”院墙头上突然传出来声音,一个华服小子正坐在那上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在这都看你吹了大半时辰了,一个像样的都没吹出来。”

丽嘉还没开口,春枝先说了,“小公爷,这是公主住所,小公爷还请回避。”

“我知道这是公主居所,我这不没进去吗?”李继说,“再说公主在院子里玩,光天化日下,我和公主说几句话怎么了?”

春枝还要说,丽嘉拦下她,她放下糖棍,“你厉害,你来呀。”

“来就来。”李继说,他要跳下来之前还对春枝说,“你看见没,是公主邀请我进来的。”

春枝福身,转头去给他倒水了。

李继装模做样的拿起竹管吹,虽然第一次也不成形,但是好歹鼓起来了。丽嘉也不嘲笑他,毕竟比自己强多了,就专心给他熬糖浆。

吹糖花第一个要气足,第二个要手快,迅速捏成想要的花样。

李继跟着吹了小半时辰后才吹出像样的花,丽嘉捏着花心满意的看,“你还是有点用嘛。”李继往后一摊,“我还以为你会心情不好,不过,这样也不错。”

“我难过什么?”丽嘉疑惑,“我现在心情好的不得了哦。”

“心情好就好。”李继说,既然她不知道,就不要告诉她皇后被禁足的事吧。

“皇后被闭宫思过,我就不用怕她了,我还能回宫看看父皇。”丽嘉接着说,她看着李继见鬼的眼神说,“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就是因为和皇后不和,才会到姑祖母这来住的。”

李继眨两下眼,“那你就要回宫了吗?”第一反应不是公主不孝,而是紧张,公主不会马上就回宫了吧。

“回宫去看看父皇,还是要回姑祖母这来的。”丽嘉说,“毕竟姑祖母这可比宫里好玩多了。”

李继在内心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明日我带你去南门大集去玩。”李继说,“想来东门大街你也玩腻了。”

公主小院里发生的一切自然都传到佑安长公主耳朵里,佑安长公主既然把公主接到府里,自然要对公主的名声负责的。

“咱们小公爷真是开窍了。”嬷嬷说,“只是公主对生母都这么冷情,真的没关系吗?”

“若不是公主和皇后关系如此紧张,我还不真不敢把公主接过来,陛下是决计不会同意他们的亲事,早叫乖孙另择佳偶才是。”佑安说,一边是国公爷,一边是公主,舅舅一门双侯,这要生出来孩子,真计较起来怕是比皇子都尊贵,陛下如何会同意。

“公主恨皇后,对江家也是关系淡淡,你看她出宫这么久,可曾去过江家?江家派人来接了一次就不再接,可见江家对这个公主也不怎么上心。”佑安长公主说,“如此,陛下就一定会为公主选一个高门大户的驸马,陛下疼爱女儿,是绝对不会让公主委屈了。”

“如此我的乖孙,身份尊贵,家世简单,只要公主愿意,就是陛下最好的选择。”佑安说,“也许真的是天赐的缘分也不一定。”

“可不是缘分天注定。”嬷嬷说,“小公爷知道殿下想要给他择妻,偷偷换了殿下给小姑娘准备的荷包,结果这个荷包恰恰是被公主选中了。”

佑安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我看丽嘉最近也长了点,可见是在宫里没养好,嘱咐厨房一定要多多给公主准备好吃的,一定把身体养好了。”

突然被册封为皇贵妃,皇后也再一次被禁足,这次也许没那么容易出来,但是秦云颐还是不开心,大妞已经安全回家,除了有点受惊,没有旁的大碍,袁大夫开了几幅安胎药再卧床几日便好。

秦云颐赏赐了许多安胎的好物。

她对齐枞汶说,“陛下不要觉得侥幸,若是大妞真的因为我这胎有什么意外,陛下以为我还能安心的孕育肚子里的孩子吗?”

“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要担负人命,陛下你舍得吗?”

“朕当然不舍得。”齐枞汶说,“不过当初袁大夫被广平侯的人掳走,就应该告诉朕,这样朕就会有准备,不会发生袁大妞后来的事。”

“还是我的不是了?”秦云颐瞪圆了眼睛,“那时候妙平还被人设计,我一生与人为善,旁人又是怎么对我的?”

“没有说是你的不是。”齐枞汶忙安抚她,“都是皇后的错,朕已经将她禁足,这次一定不轻易让她出来。”

秦云颐上来,又翻起齐枞汶之前因为丽嘉不信任她的事,说到底皇后对付她早有预兆,而枕边人的不信任才让她伤心。

说着说着又哭了,最后哭累了才让齐枞汶哄睡着。

刘御医告诉他,娘娘怀这胎接连出事,情绪不稳,患得患失,陛下要早做准备。

“都是朕太粗心,才让她怀着孕还受了委屈,朕不是怕她耍小脾气,只是心疼她总哭,这哭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

“陛下尽量让贵妃保持心情愉快就可以了。”刘御医说,哭多了多喝水就是,没有什么大碍,贵妃控制不了自己,哭出来还是好事,但是看着陛下一脸心疼,刘御医话锋一转说,”微臣开一点润眼的药,陛下在娘娘睡着后抹在眼睛周围,权做保养了。”

自那日朝上陛下公开禁足皇后,广平侯就像老了十余岁,夏伯侯忿忿不平,“难道大哥就忍下了?”

“当初若不是我们江家鼎力相助,陛下一个母家不显的皇子如何在朝上如鱼得水,垂直而上,如今却是要过河拆桥,这般下皇后和江家的脸面。”

“我看陛下就是铁了心要立秦云颐生的那个小兔崽子,这都是为了他铺路呢。”

夏伯侯絮叨了一大堆,“大哥,大哥你听见我说话没?”

“你别吵,我缕缕。”广平侯说,“陛下已经在警告我们了,接下来怎么做,真的要好好谋划。”

他们这一派,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业已长成的皇子,现在一个奶娃娃,做什么都不能太能有底气。

还需要蛰伏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螳螂

广平侯又去皇陵了,把皇后的处境一说,“娘娘当初说的并不是很有用呢。”

太贵人比起上次看起来规整了些,毕竟和广平侯达成结盟,这边的宫女收了银子,也不敢太怠慢,她的日子也松快些,她闻言也没有生气。“恐怕并不是我的主意不行,而是娘娘独断刚行,并没有真正理解示弱的意思。”

“那依你之见,现在该如何做才能扭转这个局面?”广平侯问。

“皇后那,只要陛下没有废后之心,闭宫就闭宫吧。”太贵人说,“太后当年可是整整关了十年,但是只要她能坚持到成为太后,她就能反败为胜。”

“我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先帝在时再风光又如何,先帝走后还不是要落到孤守皇陵的下场。”

“侯爷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让皇后出来,而是要确定,陛下不会传位给八皇子。”

“可是皇后都被闭宫思过,七皇子如何能和八皇子相争。”

“这就是侯爷想错了。”太贵人说,“难道太后曾经对陛下有过养育之恩?现在两人母慈子孝,堪为天下表率。”

“这即位的只要不是八皇子,吕妃下家世都不能和江家比,就算她们成了圣母皇太后,皇后凭借着侯爷两位兄长,江家的风光还能再延几代。但是如果是贵妃当了圣母皇太后,侯爷觉得皇后这个母后皇太后又能说的上几句话,这朝臣又还有谁会把江家当回事。”

“那还有贤妃呢。”侯爷说,“贤妃家世清贵,族中人才辈出。”

太贵人晒笑,“二皇子如今最长,陛下执意要立八皇子,侯爷为何不挑起他二人相争,日后就只管坐收渔翁之利。”不说贤妃,自然是要二皇子和八皇子都争废了。

“二皇子居长,八皇子有圣心,侯爷真正的敌人,只有这两位。”

“其实这事本侯也想过。”广平侯说,“皇后也曾经在中间作用过,但是自打进宫后,贤妃就再也没有和贵妃起过冲突,尤其是贵妃还救过大公主一命,前不久贤妃不是还说了,想要为二皇子求取周家的姑娘。”

“贤妃虽然那么说,但若是周家姑娘设计二皇子,两人有了丑事才不得不成亲,你猜贤妃会怎么想?”

广平侯说,“就算名声难听,但是若是他们真成了,两家亲做一家,又如何相争?”

“此时周家姑娘自然要在见过贤妃后羞愧难当,自我了断。”太贵人说,如此,贤妃和贵妃就彻底成为死局。

广平侯不由啧啧,这计实在太毒了。

“柔嘉和二皇子,你觉得贤妃会怎么选?”太贵人说,“这都是小打小闹,若是能让八皇子死在贤妃手里,那侯爷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广平侯以为自己已经都打点好了,但他不知道守将早已经把他何时来,待了多久,都如实发到陛下跟前。

“朕的一番苦心,他到底是不领情。”齐枞汶叹气说。当初让人盯着太贵人,是想知道她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结果就等到了广平侯。

“太贵人当年宠冠后宫,侯爷估计是想要去取经,应该不至于和太贵人有太深的牵扯。”韩兴说。

“一次是取经,二次三次就是合谋。”齐枞汶气道。

“太贵人但真是深藏不露。”韩兴说,“已经如此落魄,还能有后招。”

“如果当初是她当了太后,恐怕现在的太后在先帝驾崩后就跟着死了。”齐枞汶说。

“咱们贵妃娘娘人美心善,日后就是成了圣母皇太后,也必定不会为难皇后的。”韩兴说。

齐枞汶没应声,其实他谁也没说,心中早已做了决定,在他死后,是必定要皇后跟着他一起的。

就算对不住她,他也不想让云儿有半点可能会变成太贵人那样。

秦云颐有孕的消息和封为皇贵妃的消息是一起传来的,后宫众人自然是都要备礼去荣华宫恭喜,秦云颐一一都见了,态度和蔼,没有丝毫不耐。

送走最后一位宫妃,秦云颐锤着后腰,“我去躺会,晚膳不吃了,没胃口。”

“娘娘既然这般累,何必勉强自己,横竖从前也常只收礼不见人的。”妙宁说,“她们应该理解才是。”

“从前是从前,以后不能像从前了。”妙宁是被秦云颐特意叫回宫来,陪伴着见了这么多人,方才跟着宫妃出去,如今进来手里去端的一碗肉羹。

“娘娘捏会腿再去休息,正好把这暖暖的肉羹喝了,睡得安心舒服。”

秦云颐应好,“等会你跟她们好好解释解释,咱们为什么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行事。”

“娘娘放心,我会和她说的。”

等秦云颐睡后,妙平却是把妙宁交到一边,“等会你去跟宫人说。”

“娘娘叫你说的。”

“你如今才是荣华宫的大宫女,可别想躲懒。”妙平说。“日后教导着她们收起荣华宫的傲气来。”

“为什么呀?”妙宁说,“再说,荣华宫的人又没有仗着娘娘再后宫肆行,只是有些不爱理人而已,这也算傲气?”

“当然。”妙平说,“娘娘是贵妃时,怎么傲气都不为过,上头还有皇后压着呢,现如今娘娘成了皇贵妃,位同副后,皇后又闭宫思过,娘娘再傲气,就是娘娘的不是了。”

妙宁还是不解。

“陛下要抬举娘娘,要抬举八皇子,往后的每一步都要慎重,娘娘都和蔼可亲,你们要还端着,岂不是在给娘娘托后腿。”

“从前是皇后在外替娘娘传了坏名声,如今没了皇后,众人都只盯着娘娘看,那真是一点点错都不能有。”

妙宁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同她们说的。”

妙平看她不太开心就问她怎么了。

“我只觉得丧气,好像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像姐姐你这样体贴入微,体察上意。”妙宁说,“我这个大宫女,心里当着可虚了。”

“不要虚,娘娘既然提了你做大宫女,自然是认可你的。”妙平说。“肩膀抬起来,你这般不自信,叫其他人如何信服你,就算装,也要装个样子出来。”

“妙宁当初比你还散漫,但是自我去了内司后,你看她这个大宫女当的如何?”

妙宁被她安慰下,又重新鼓起信心,妙平在出宫时又和木成舟说了身,“姑娘放心,这我懂,小太监那边我都已经敲打过了。”

“若有那不规矩的,直接发落了,没有二次三次机会。”妙宁说,“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明白。”

等到后妃贺过,就是宗亲臣妇想要进宫贺贵妃,却是要先递帖子,早上见三个,下午见三个,如此这般也是过了十日,才不再接帖子,能安心休息会。

因为发现怀孕时情绪波动很大,到现在都是白天照常会客,晚上痛哭出声,见着陛下就委屈,陛下不来也委屈。

齐枞汶只能和她隔着屏风相见,苦笑不已。

却也舍不得责怪她,只因秦云颐曾无意间撒娇说,“怀小八时顺顺当当,怀这个起,安胎药就没停过,喝的舌根都苦了。”

总是因为他才受苦的,忍些小性子算什么。

再说,云儿是极聪明的人,当了这皇贵妃,就收起自己的性子,荣华宫里里外外也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知晓他的意思,就不会让他为难。若终有一天,云儿会端正持平,活成菩萨似的人。

就留他一人,来收容她所有的小脾气吧。

秦云颐也知道自己最近性子古怪,但是情绪上来的时候,她控制不了,只能在平复后给齐枞汶送些小点心,画点小画,向他致歉撒娇。

皇贵妃也好,小八也好,都比不上陛下才是她的依靠。

秦云颐把贤妃请来,“柔嘉要起身去北疆了嘛?”

“本来早该去的。”贤妃说,“但是她放心不下丽嘉,一直拖着没走,现在看丽嘉在长公主府待得挺好,总算点头开始收拾东西了。”

“大公主是个好长姐。”秦云颐说。

“我就担心她去了北疆后怀孕,这一怀,起码三年就不能回来。”贤妃担心的说,“陛下倒是想的挺好,但是怎么保证她是回了京城后再怀孕呢?”

“要想不怀孕,办法总是有的。”秦云颐说。

“但是柔嘉和驸马现在情投意合的,就怕一个不好,伤了她们夫妻感情。”贤妃说,“这驸马年纪也不小了,北疆人生孩子比京城早,只怕他盼着呢。”

“不让他知道就是了。”秦云颐说,“也不是为了别的,生产是要闯鬼门关的,这在京城生总比在北疆好。”

“我就是一直拿不定主意。”贤妃说.

“你要真拿不定主意,不如去问问陛下,也许陛下早有主意,不让你费心。”秦云颐说。

贤妃点头。

“现在皇后闭宫思过,这一摊子宫务又落到你我头上来,我如今什么都干不了,又要麻烦你了。”

“我倒是无所谓。”贤妃说,“就同之前一样,叫上吕妃,姚妃一起管吧。”

“当初管理时还有个英妃,但是现如今,宋妃换了性子,膝下也养着皇子,她资历同我一般,不叫她管又好像不好。”

“你主管,再叫英妃,吕妃,姚妃,宋妃分管就是。”秦云颐说,“多安排几场宴会,让京里的小姑娘们都进宫坐坐,你,吕妃,宋妃也要相看儿媳妇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又是一年行宫

后妃分管宫务,大家相处都行,自然是一团和气,齐枞汶不会苛刻后宫用度,秦云颐也是个手松的,她只一条,“内务得清楚明白,不然弄出些个丑事,陛下面上不好看。”

现如今宫里妃嫔不多,除了贵妃都是无宠的,有子的有份位彼此也无仇怨,哦,养着妹妹儿子的倩婕妤位份不高,但是她是前首辅的外孙女儿,这宫里想不开想找她麻烦的人也没有。

地方大人少,每个人都住的很宽敞,伺候的人都有定数,陛下不曾选秀,连小选宫女都不弄那么大的架势,各宫把要换的人数报上来,内司再照这个数招三倍的人进来挑选。

后宫管理现在实在是轻松的很。

皇后在地泰宫闭宫思过,皇后的份例没人会少她的,里头伺候的人也没少,七皇子也依旧在地泰宫养着,秦云颐现在安心养胎,压根不想分半分心思在那边,但是姚妃则不同。

她心里还记挂着她那个枉死的孩子,只稍微顶嘴几句,可消不了她的心头之恨,如今接着管宫务的机会,让每次进地泰宫送东西的人都要多嘴说几句外面的事很轻松。

至于皇后听了高不高兴,她就不管了。

毕竟那人说的每句话都要戳皇后肺管子的。

比如宫里又举办了几次宴会,来了哪家的夫人,玩了什么乐了什么,比如陛下考校皇子学问,二皇子又被陛下夸奖了,六皇子被陛下抱着写字,父子情深,羡煞旁人,比如贵妃又给后宫添衣添首饰,又多设置了一处膳堂,让许多人不至于再吃冷饭残羹。

“贵妃娘娘心善,外头都夸娘娘掌宫有方呢。”小宫女一脸天真,说的是于有荣焉。她不知道,虽然只是一个宫女来问她这些事,实际帷帐后面,皇后也正在听着。

听到气氛摔了茶杯,小宫女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蹦起,“不说了姐姐,我得走了,嬷嬷交代过,不让我在这多说话。”

“好妹妹。”宫女一把拉住她,往她手心塞了一个戒指,“姐姐在这宫里待着什么都不知道,你多跟姐姐说些外面的事,好叫姐姐不这么苦闷。”

小宫女有些害怕还有些雀跃,攥着戒指点点头,然后才出去。

宫女掀开帷帐进去,地上的碎渣已经被人收走,“娘娘,如今咱们缺的一样两样东西都要问别人要,实在不好在再摔东西,若是惹的陛下不快。”

“陛下不快就不快,本宫还不快呢!”皇后说,“让你们传出去给侯爷的信,传出去了嘛?侯爷怎么说?”

“信是让人带出去了,但是娘娘也知道,转头进来送东西的人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这个信到底到没到侯爷手上。”宫女耐心劝道。

“秦云颐哪里又那样的好心,必定会把地泰宫把的严严的,恨不得本宫一辈子都不出去的好。”皇后恨恨的说。

“娘娘明白就好,好歹再多过些时间,再想办法往外面传消息。”宫女说。

地泰宫闭宫思过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从皇后到宫女,都认为这只不过是暂时,可能要等到一年两年后,慢慢知晓陛下是真的想要关她一辈子,才会晓得害怕,才会癫狂。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渐热起来,合宫上下也要准备去行宫避暑,秦云颐捧着肚子,“这次我便不去了,陛下带着她们去吧,袁大夫也说了,我如今的情况也不能一味贪凉。”

要说怀小八时一帆风顺,就是在那荒山沟里待了好几个月都没事,怀小九时实在是受了不少苦,吃不香,日日都要孕吐,吐的面色蜡黄,一多半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现在这个状况,真要跟着去行宫也是折腾。

“那朕也不去了。”齐枞汶说。

“宫里人都盼着出去能松快几个月,这朝臣们也习惯了年年这个时候去行宫,陛下不去,他们岂不是失望。”秦云颐说。

“他们失望,哪有你重要。”齐枞汶捏着她的手说。

“陛下的心意我知道。”秦云颐说,“我现在身子笨重,不耐见人,陛下把人都带走,就当给我放假了,我在后宫里自在养几个月。”

“但是朕真的放心不下你。”齐枞汶说。

“我每日都会给陛下写信的。”秦云颐说,“再说,行宫到宫里,快马也不过是半天,真有事,也是来的及的。”

齐枞汶默,秦云颐又说,“主要啊,是想让陛下把小八带出去放放风,现在他腿脚可有劲了,一放下地就不见踪影,我听见他那奶娘宫女连声唤着,心都提紧了,就算知道是虚惊一场,也难免担忧。”

“陛下带他到行宫去,我也落得轻松。”

“你既如此说,便就这么做吧。”齐枞汶说,“今年也别等到中秋再回宫,七月底就回宫,朕在行宫只待一个月回来。”

秦云颐应好。

贵妃今年不去行宫,这年轻的妃嫔们又动起心思来,想着陛下在行宫总要人伺候吧,纷纷厚着脸皮,也跟着去了行宫,结果没想到八皇子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在圣驾上,到了行宫也住进了陛下的寝宫,清醒时就和陛下片刻不离身,小孩嘛,夜里睡觉总要起来两次,哇哇哭着喊父皇,就这情形,陛下还怎么招人伺候。

这小妃嫔滚热的心一下就冷了下来,“贵妃如今吃肉,是连汤都不愿意分给我们一口了。”

但是她们不知道,不是贵妃专宠悍妒不容人,陛下叫旁人伺候,她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当做不知,也不过问。

陛下不召人来伺候,纯属是他不愿意。他不想让秦云颐在怀孕这么辛苦的时候,还因为他睡了旁人而伤心,所以才不叫人。

贵妃不去,周信作为朝廷命官还是要去的,周信夫人还是有些不愿,“真要把芙儿也带过去?不如我托病,老爷带着大郎他们去吧。”

“我知道你不愿意把芙儿嫁到皇家,但是瞧陛下的意思,是一定想要芙儿做儿媳妇,咱们难道能顶着圣意,把芙儿嫁到别家去,就算咱们敢,别人敢嘛?”

“当初贤妃娘娘说那个话,我就觉得不好,若是当初就说芙儿有个年幼定亲的人就好了,省了现在的麻烦。”夫人说。

"二皇子年岁差的大些,应该不会,看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吧。”周信说。

“四皇子?”夫人一下急了,“四皇子叫他姨母养的畏畏缩缩。”言下之意就是她还看不上呢。

“都是龙子凤孙,你当还由得你选择。”周信说,“好好教导芙儿,许就是她的命吧。”

大公主不在京城,这回行宫可没人组织活动,二公主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从前大公主在,她还会参加,现在大公主不在,谁请她也不去,穿上男子骑装,带着猎狗去围林子里打兔子。贤妃娘娘倒是经常叫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去她那坐坐,大家都说要这是给二皇子选妃,面上竭力不显,内心却是小鹿乱撞。

周芙儿每每也在列,不过并不只是和贤妃娘娘说话,吕妃和姚妃也爱找她说话,小姑娘间传她肯定会成为皇子妃,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个。

这话说着有些不太好听,周芙儿也只能忍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管不着。”

“去和贵妃娘娘说了,保管她们一个都成不了皇子妃。”丫头愤愤不平的说。

“你以为这些话非得我去说了,上面才有人知道?”周芙儿说,“这里发生的一切,上头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可能,那娘娘还能看着她们欺负小姐?”丫头说,“虽然咱们贵妃娘娘不在,但是贤妃娘娘,吕妃娘娘,姚妃娘娘不都挺喜欢小姐的吗?”

“知道肯定会知道,只看她们想不想知道。”周芙儿说,“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会为我出头,这些言语上的小事,句句都要出头,怕是永无宁日。”

“啊。”丫头突然醒悟过来,“那娘娘们是不是存着要考校小姐的意思,想看小姐怎么应对。”

周芙儿看着远处的花,“我才不应对呢。”个个都说她会是皇子妃,说的她很想当是的。

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第二百七十七章撮合

广平侯也跟着来了行宫,只要夫人从行宫内回来,他都要问上几句,“贤妃嘱意谁?”

“看不出来贤妃的喜好。”夫人说,“能确定范围的也有五六个小姑娘,但是三皇子四皇子和二皇子年纪差的不远,也不知道。”

“吕妃等应该不愿意和贤妃一同选媳,这不就是选二皇子剩下的吗?”广平侯说,“只是陛下对几位皇子一视同仁,倒是可能会一起把婚事定下。”

“小叔家的雪儿年纪正好,贤妃也曾叫我把雪儿带进去几次。”夫人说。

“二皇子妃是决计不可能,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广平侯思索一会,“你进宫后多和吕妃亲近,姚妃也不能怠慢,吕妃向来和姚妃交好,娶媳一事也是必定要和她商量的。”

“可是相爷那边不是来通过气,愿雪儿为佳妇。”

“陛下对皇子一视同仁,对生下皇嗣的后妃也不吝位份,为何四皇子的养母至今只是一个嫔,相爷已经告老,陛下都不曾通融,只怕是还有后招。”

夫人点头。

“你看周家女儿如何?”广平侯问。

“周芙儿?”夫人说,“倒是个好姑娘,难得是小小年纪,进退有度,言辞举止都恰到好处。”

“贵妃这次没有来行宫,她出入行宫,如同贵妃在一般,就这个心境,其余人远不及也。”

“那你观贤妃对她的意思?”

“侯爷莫不是那一句说笑当真了?”夫人笑说,“周芙儿比二皇子可小了四岁,这皇子成亲就要开府,难道家里还能放一个娃娃王妃不成?”

“如果贤妃执意要向贵妃示好,也不是不可能。”广平侯说,“如今局面看着平稳,实则凶险,不知道何时就会失了平衡,夺嫡之惨状就在眼前。”

“贤妃看着不想让二皇子争嫡。”夫人说。

“那可由不得她。”

行宫里花树是很多的,周芙儿想着进宫若还有点好处就是这里了,从后妃宫里出来,她就会特意走慢些,多看看花花草草再出宫。

今日经过花园的时候,一扫眼发现不远处的假山后伸出一丛花来,开的极为灿烂,只窥见一角就觉得心旷神怡,不知道若看到全貌会是如何的目眩神晕。

周芙儿一下就站住了脚,她的丫头也知晓她的心思,笑说,“姑娘想看就上前看看,这里是花园,人人都能逛的地方。”

“不行,在宫禁内行走,不能多走一步。”周芙儿说,她每日走的路,都是宫人第一次带她走过的路。

“这里又没旁人,再说,咱们看了就走,谁也不知道。”丫头说。“不然姑娘现在回去了,日思夜想都是这丛花,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周芙儿十分心动,但是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不去了。”

“走吧。”

她走后自然不知道,就在片刻后,二皇子被他的伴读也引到那处,“这行宫里的花匠还是费了心思,移栽了这株醉芙蓉,如云如霞,比起宫内的紫藤花瀑也不差什么。”

这株醉芙蓉,花枝生的壮,花也开的密,二皇子驻足欣赏了好一会,“拿剪子来,我剪一枝回去给母妃共赏。”

贤妃收了儿子的花,只觉得高兴,问清楚这花开在哪,“明日正好让她们也去看看。”

等知道地点后一愣,“周芙儿每次出宫是不是都是走的花园那条路?”

“正是呢。”宫女说,“周姑娘喜爱花草,当初也是娘娘特意让奴婢带姑娘走那条路的。”

贤妃脸上没了笑容,算一算时间,他们两正好是擦肩而过,但是,如果周芙儿见花心喜,他们是不是就要撞个正着。

贤妃让人去查这中间古怪之处,就算是她多疑,也为了求个心安。

丽嘉住在行宫内,盖因长公主常年不出来交际,在行宫外并没有置办下房产,现在临时置办也找不到好的,她就没有跟来,只李继厚着脸皮去跟二皇子亲近,跟皇子们一处挤挤。

他可是未来的国公爷,这么亲近皇子,可不是好事,但是陛下不介意,二皇子也无所谓,他也就还是在丽嘉前后晃荡。

在行宫里少不得骑马,二皇子组局,没有大人,青少年们一起玩耍,女子在另一处隔得不远,穿的也是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来正经骑马的。丽嘉撇撇嘴,像大姐姐那样真心喜欢骑马的人可不多,也不知道大姐姐在北疆习不习惯。

周芙儿倒是穿着骑装,只是分给她的那匹马不能老实本分的待着,她上不去马背,脸都急红了。

“你坐我的马吧。”丽嘉发现了就说,她从她的马上下来,她的踏月是父皇给她选的,自小养大,温顺的很,被周芙儿骑上去没有不满,低头拱了拱丽嘉。

“多谢公主。”周芙儿说。

“不用谢,我看你是真心想骑马。”丽嘉说,“会骑吗?”

“会骑。”周芙儿说,“特意学过的。”

“那就好,踏月很温顺的,不会跑太快。”丽嘉说,“去吧。”

她去上周芙儿的马,有些费劲,不过还是坐上了,但是才从马童手中把缰接过来,那马就自己往前跑,引起一阵惊呼。

丽嘉被颠得东倒西歪,想要稳住马儿,但她那半吊子的技术,哪里控制的住,只能一路由马飞奔到另一群人中。

“怎么回事?是不是惊马了?”二皇子听到动静看过去。

“马上有人。”

“好像是公主。”

二皇子还没反应过来,李继已经上马迎了过去,二皇子立马让人去把太医叫过来,有备无患。

“李继——”

“把手给我。”李继驾着马和她并行,幸好这马并不是完全疯癫,只是丽嘉上马没有防备被突然带走才失了方寸,李继伸手,等丽嘉握住了他,他就一个用力,把丽嘉拖抱到他怀里,那马没了背上负重,脚步轻快,往前奔去,直到一匹马前才停下,两匹马磨蹭着脖子。

丽嘉心跳如擂鼓,李继停住马,自己先翻身下来,二皇子等人也着急的迎上来,“皇姐,可还安好?”

丽嘉平稳着面色,藏起自己颤抖的手,“我无事,只是一时不查。”

“你们自去玩吧,我歇歇就好。”

二皇子还是执意让太医过来给丽嘉看了,确定无碍后才离去。

李继中间离开过一阵子,不知道去哪了,不一会才回来,还端着一杯冰镇红豆汤,说是给公主压惊,“多放了一勺蜜糖。”

丽嘉眼眶有些红,却说再也不骑马了,觉得是自己骑艺不佳,当众丢丑。

“非也,此事和公主没有关系。”李继严肃的说,“是有人设套,公主是替人受过。”

丽嘉看他。

“公主骑的不是自己的马,我就去问了问,公主骑的马,原本该是周家姑娘的,而这马也不是受了惊,只是一头刚离开母亲的小马,第一次驼人,闻见母亲的气息,就自然追逐母亲而去。”

“这样的马,原本不该被牵出来的。”

丽嘉坐直了,“那母马是谁的坐骑?”

“是二皇子的替马。”李继说。“但是这局,我有些不明白,图什么呢?”

“周芙儿的骑艺和我半斤八两,若是坐上了这马,恐怕也是控制不住,只能任由这马把她带到二皇子面前。”

“这是要以马做媒吗?”

“怎会如此简单?”丽嘉皱眉说,“众目睽睽之下,周芙儿对二皇子投怀送抱,这言语如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场面。”

“那这背后的人到底是想要撮合他们还是要拆散他们?”李继问。

“不明白。”丽嘉说,“我要去写信给贵妃,她一定明白。”

第二百七十八章明了

丽嘉正在提笔给贵妃写信时,齐枞汶已经知道了这事,“广平侯是怎么想的?”

“他想撮合二皇子和周芙儿,为什么?”

韩兴也想不明白。

“二皇子的事自有朕这个父皇操心,他操的哪门子心。”齐枞汶有些不悦。

“也许侯爷是想试探呢,不知道陛下是不是嘱意把周芙儿给二皇子。”韩兴说。

“或许他是干脆想要把他们搅合散了。”齐枞汶说,“这样的手段,难道是为了他们好?私下有了首尾,好好的官盐做了私盐。”

“你去跟贤妃说一声,问她到底相中了没有,早些定下。”齐枞汶说,“若她没有意见,朕就做主了。”

贤妃把二皇子叫来,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二皇子如今大了,叫娘这样看着还怪不好意思的,“母妃。”

“我的儿长大了。”贤妃笑说,“要娶媳妇了。”

“母妃也不跟你说虚的,你可有看中的小姑娘,母妃替你向你父皇求娶。”

二皇子低头,“听凭父皇母妃做主。”

“这行宫里的小姑娘,你可别跟母妃说你不知道是为谁来的?这出出进进,总会见着两个。”贤妃说,“虽然说是父母之命,但母妃还是想让你找个称心的小姑娘。”

“你们和和美美的,母妃就满足了。”

二皇子低了好一会头,才问,“母妃喜欢哪个?”

“母妃喜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贤妃看着儿子说,她终其一生也不曾体验过被爱的滋味,她希望她的儿子有,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

“周芙儿。”二皇子吐出一个人名来。

贤妃一愣。“当初只是母妃和贵妃娘娘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不是玩笑,儿臣认真思虑过了。”二皇子不在低头,他的脊背挺的直直的,“如今父皇并没有立储之心,儿臣亦没有争储之心,就不能对八弟表现出太强的优势性,周芙儿是贵妃的外甥女,八弟的表姐,她年岁又比儿臣小,等到她能圆房时,生下来孩子,也不至于和八弟差的太远。”

贤妃看着他,她知道自从柔嘉出嫁,他就变了许多,但是不知道,原来他想的这样深远,“你可怪母妃,压着你不让你争?”

二皇子一笑,“大姐姐被指婚那时,我是真的想争,若我争的那个位置,是不是大姐姐就不用远嫁北疆。”

“但是父皇很快就让我明白了,他不希望我争,我不争,他会将我的前程安排的明白,作为皇子,丝毫不委屈我,我若争,他虽无奈,但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争储,不是和八弟争,是和父皇争。”二皇子无奈的说,“我狠不下心来和父皇兵戎相见。”

“你能这么想,可见你是真的长大了,母妃不用再担心了。”贤妃眼含热泪的说,“母妃曾经也升起过野心,但是失败的很彻底,母妃不再争,是为了心底的自在,母妃不让你争,是不想让你变得营营且且,患得患失,钻营算计的那些时间,做什么不好呢?”

“做的尊贵亲王,一世清贵,不好吗?”

“好。”二皇子点头说,“所以请母妃替我求娶周芙儿。”

“我的好儿子。”贤妃把儿子揽在怀里,心里既是放心,又是茫然,她这样的决定真的好吗?

秦云颐收到丽嘉的信,也不觉得奇怪,“广平侯是见在我身上讨不着便宜,所以才要把手伸到我周围的人。”

“手伸的太长,也不怕被砍。”

“幸好咱们周姑娘谨慎,又有贵人相助。”妙宁说,“不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打量着娘娘不在行宫,故意的呢。”

“陛下把皇后关着,就是不想废后,既然不废后,广平侯这手,我就剁不着。”秦云颐灰心的说,“这样吧,你着人去周府传信,如果舅爷有什么好人家,就给芙儿定下。”

“芙儿这么可人的姑娘,配谁不好,当这疙瘩是什么好地方不成。”言语间竟是隐隐怪上陛下的意思。

“这事陛下肯定不知道,陛下要知道了,定不会让侯爷这么干。”妙宁说,“陛下多好啊,娘娘没去行宫,陛下就一个人待着八皇子在寝殿睡,谁也没让

近身。”

|“多好的陛下呀。”

“一码归一码。”秦云颐板着脸说,片刻后又忍不住笑出声,“好了,你到底是谁的人?尽帮着陛下说好话。”

“我也不是怪陛下,只是眼下既然有人不想芙儿嫁入皇家,我也就没了那个心思,皇家是世上最复杂的人家,进得这来,只是面上体面,内里的不堪,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

“周姑娘有娘娘这一位表姑母,便是再复杂的人家也如履平地。”妙宁调皮的说。

贤妃替二皇子求娶周芙儿,齐枞汶看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妾知道。”贤妃说,“周芙儿是二皇子自己挑的,臣妾虽然觉得两个人年纪差的有些远,但是二皇子原因,臣妾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是晚几年抱孙子。”

齐枞汶看完她又摁鼻梁。“朕不是那等全无良心之人,你不必做到此步。”

“臣妾是真的喜欢芙儿那孩子,稳重。”贤妃心里想着你若真有良心,就不会让她和二皇子在火上煎烤了这么多年,面上却要笑着说,“这行宫里有些浮动,臣妾料想陛下也知道,就该明白,芙儿稍微走错半步,臣妾都不能好好的在这跟陛下商量她和二皇子的婚事。正要这样的佳妇,才配我儿。”

齐枞汶又思虑片刻,“既然你已经决定,朕也不驳你,等到中秋宴上,朕会给二皇子赐婚。”

“多谢陛下。”贤妃说。事说完了,她也没有什么留恋,干脆的行礼告退,宫女扶着她的手,“娘娘?”

“我无事。”贤妃看一眼天边,悠悠的说,“我早就习惯了。”

齐枞汶亲自写信告诉秦云颐,他给二皇子指婚周芙儿的原因,贤妃已经给出诚意,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她。

秦云颐收了信,坐在窗边看月亮,枯坐了半宿,妙宁也不敢上前问一句,这天上没月亮,娘娘在看什么?

周家的信是秦云颐先使人送回去的,说贤妃和二皇子都嘱意周芙儿,陛下也不好推脱,会在中秋宴上公布,事先别出了岔子。

周夫人说这可如何是好,周信却说,“芙儿会嫁一位皇子,你我都早做准备,如今是二皇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怕以后争储。”周夫人担忧的说。

“二皇子求娶芙儿,就是表明他不会争储。”周信说,“日后,不管陛下的继位书上写着是谁,贵妃和贤妃,周家和林家,都无忧矣。”

虽然不能剁了广平侯的手,但是秦云颐还是想办法让自己出了气,贤妃定下周芙儿,虽然瞒着外面,后宫却是知晓的,姚妃是决计不会给自己的孩子定下江家的姑娘,吕妃自然也不会给好姐妹添堵,秦云颐就跟所有有子的嫔妃打招呼,不要择江家女为媳,也不用多说,只问一句你想自己儿媳妇是听你的话还是听皇后嫡母的话,她们自然就明白。

江家的姑娘不再被后宫传召,这明确的意思就像一巴掌打在江家脸上,夏伯侯夫人哭哭啼啼的,夏伯侯打了她一巴掌,“若是江家得势,姑娘嫁哪家不好?若是江家落败,你以为姑娘嫁到皇家就是好?”

七月后半,好像压抑的相思加倍反弹,秦云颐几乎不能自已的思念陛下,因为怀孕很早就醒来,坐在床上怔愣问陛下起了吗,吃饭时要惦记几句陛下爱吃这个,到了晚间,几乎是相思成疾,夜不能寐。

第二百七十九章怀平

相思这个事,没想起来还好,若想起来,那就是铺天盖地,时间空间,都是想他。满腹相思付与纸上,搁笔后又觉得赫然,揉作一团,叫人烧了。

“娘娘这么想陛下,为何不让陛下知道?”妙宁不解道,“陛下若知道了,定然十分欣喜。”

“我都如此年纪,还作小女儿情态,倒叫陛下笑话。”秦云颐说。

“谁笑话娘娘,陛下都不会笑话娘娘的。”妙宁说,“自从八皇子出世后,娘娘便少在陛下面前撒娇,我想陛下肯定也十分想念。”

“都是做娘的人了。”秦云颐说,其实她早已不年轻,但是没生孩子前,她可一点都不觉得和陛下撒娇算什么,但是生了小八后,心里徒生一种压力,觉得要有做母亲的样子,在陛下面前撒娇弄痴这种不庄重的行为,就不能做。

而且陛下对小八期望很高,秦云颐自然也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小八。她自进王府,就不计较名声,如今为了孩子,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她这自己消化自己情绪,那边齐枞汶却是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第一张写小八的零碎生活,第二张就写,长日不见,甚是想念,晨起想你,用膳想你,骑马想你,入睡时格外想你。

秦云颐脸色酡红,把信贴在胸口,沉醉了许久。

虽然过往许多时间,她都有和陛下两情相通的感觉,但是这种我想你的时候,你也在想我,还是让人心动。

秦云颐这次写的信就没让人烧了,回给了陛下,我在宫中一切皆好,只是十分思念陛下,日子怎生过的这般漫长,下次再也不想和陛下如这般分离。

齐枞汶看了信十分开心,抱起小八往天上抛,抛的他咯咯直笑,奶娘一脸担忧的看着,齐枞汶顶着他的鼻子悄悄说,“你母妃只想我,不想你。”

心里只觉赢一场大胜利,十分得意。

开心过后,就让人去准备,这次早些回宫。

怀平去了临山,郡王妃离了郡王府,也没住回娘家,善王出钱在临山置办了一套宅子,到底还是皇家养着她。

临山出了城门,却是不远,既有隐居的幽静,也不至于影响生活和人情往来。

长子已经开蒙,本来想让他住在郡王府,或者住在随侯府,但是他不愿意,要跟母亲一起住,每天坐车马车来回,小小年纪,面上已初现坚毅。

想做男子汉,替母亲撑起门楣。

怀平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是醉的,少数清醒的时候,就会来临山,王妃并不是每次都见他,但他还是会来,坐在大堂里喝一盏茶,再回去,长醉不起。

今天本以为也是如此,但是才在大堂坐定,就有人来请他,说是王妃有请。

怀平有些愕然,走到内院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直到看到王妃的脸才又生起一股激动,“王妃。”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原谅我了。

郡王妃却只让他坐下,细观脸色,“郡王还是要保重身体。”

怀平闻言不由苦笑,“我如今跟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保不保重又有什么重要?”

“郡王错了。”郡王妃低声说,“郡王到底还没有真的家破人亡。”

怀平看着她,“你是真恨了我吧。”

郡王妃摇头,“我不恨你,我比任何人,包括郡王自己,都不希望郡王家破人亡。郡王的儿亦是我的骨血。”

“我是宁愿自己死了,也希望他们两个好好活着。”

“你不顾流言难听都要别府另过,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怀平皱眉道。

“当初郡王因为得罪了太后,已经没有贵女愿意下嫁,我背了一个疯癫的名头也找不到人家,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也许是命定的缘分,我们两个被避之不及的人凑了对。”郡王妃回忆往事说,“俗话说斩草除根,当时大家都认为你这条命只是暂时的,什么时候就会被收了去。”

“生了大郎后,我父亲跟我说,要不然让你意外去了,凭着他对陛下的忠心,可以保大郎无忧。后来生了留儿,因为羽姨娘的事,父亲又旧事重提,甚至他都安排了人手,若不是我求他,父亲一心为了外孙,若是日后让他们知道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外祖实际是杀父仇人,你让他们如何自处?”

怀平喉头发紧,故作轻松,“那我还要谢岳丈不杀之恩。”

“我不信郡王不知道,从很久之前开始,郡王就命悬一线,十分凶险。”郡王妃说,“陛下自来都有仁厚之名,郡王以为,我父亲想要你死才能心安是为何?”

怀平沉默不语。

“我和郡王也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也许是我贪恋那一点好,即使已经使了脱身计还是忍不住见郡王。”郡王妃说。

“当初你果然是故意的。”怀平说,王妃出事到离府,一切都太快,当初他只觉得荒谬,过去这么久,他也想明白了,若不是蓄意,绝不致如此。

“若没有两个孩子,我绝对会死在郡王府,但是我有两个孩子,我如何能致他们于不顾。”郡王妃说。

“说是什么不舍旧情?”怀平嗤笑,“还不是为了他们,我还想着你总算肯见我了,原来是想着能不能劝我去死。”

郡王妃看着他,“我愿意和郡王共饮毒酒。”

“但我知道郡王是不愿意的。”郡王妃苦笑说,“也许郡王心里也存着搏一搏那泼天的富贵,可怜天下父母心,郡王能有别的孩子。”

“怎么会和我一样,忧心到夜不能寐。”

“但是她是我的祖母,我能怎么样?”怀平低喝道,“难道我去杀了她吗?”他们都心知肚明,太贵人是背后那一双手,他,只是她的幕前道具。

“可是她害了她的儿子们,还会害孙子,害重孙子。”郡王妃说。“她居住到皇陵也不安分,和广平侯搭上了关系,她所求不小,你,好自为之吧。”

“日后也不要再来了,这里对你来说,不是安全之地。”

怀平回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管家匆匆忙忙,就叫住他,“祖母最近在忙些什么?”

管家见郡王竟然清醒时问起娘娘,很是感动,“郡王不要担心,娘娘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郡王,郡王一定要振作起来,爱惜自己的名声,郡王的造化在后头呢。”

造化?怀平冷笑,从懂事起就听到这个词,那时候,祖母是宠冠后宫的贵妃,父亲是陛下疼爱的皇子,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他被人笑嘻嘻的称呼为太孙,那时候都坚信不疑有造化,结果后来呢,父亲谋逆被圈禁,陛下驾崩,祖母成了太妃,太贵人,最后圈禁皇陵。

他倒是成了郡王,屁用都没有的郡王,被女人戏耍的郡王,护不住妻儿的窝囊郡王。怀平想要大笑,想要大哭,最后只让人拿酒来,浸在酒乡,长醉不起。

夏伯侯的女儿和皇子们年纪相当,但是却做不了皇子妃,他安慰夫人话说的好,其实心里并不服气,大哥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偏要信皇陵那个老女人的计策,她若真有用,现在怎么不是她当太后。

夏伯侯决计想给自己出这口气。

正好除了七皇子外,所有皇子都在行宫内,还经常在一块,他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找来恶疾人的衣物,混进了各皇子的身边。

恶疾人可不好找,也不知道夏伯侯真的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为了不引起怀疑,连觉得丢脸不想再进行宫的女儿,都被他逼着必须进去,“不要丢了江家的脸面。”

第二百八十章恶疾

最开始是四皇子发病的,突然发热,咳嗽不已,奶娘不敢报上去,只叫了小太医过来瞧了瞧,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还是五皇子过来看他才觉着不好,如今宫里只有他们是有养母养着,四皇子性格软,五皇子就和他亲近起来,看着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放肆,四皇子病成这样,你们不上报给父皇,还想藏着掖着不成?”

“不要怪她们。”四皇子咳着说,“她们同我一样,对父皇,是能不见就不见,怕的很。”

“父皇又不会吃了你。”五皇子气道,一边就让自己的人报到父皇那去,说四皇子病了,叫了小太医没治好。

然后过了一会,齐枞汶就抱着小八,带着太医一起来了,“怎么病了?”齐枞汶一身骑装,正陪着小八踢布球玩,听到来人报四皇子病了,就捎带手的过来了。

“怎么病了?”齐枞汶坐到塌前问,手摸了摸四皇子的额头,“这么烫?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奶娘还想说是昨夜病的,但是在五皇子的登视下,讪讪开口,“四皇子是三日前开始发热的。四皇子是一片孝心,不想让自己的小事叨扰了陛下。”

齐枞汶皱眉,“生病怎么能算是小事?”

“儿子找父亲怎么能算是叨扰,就是你们这样教育皇子,让他越来越畏缩,越来越惧怕朕,朕让你们来照顾皇子,不是让你们来离间皇子和朕的父子情。”

陛下发怒,伺候的人只能跪下请罪,四皇子抖了一下,“是儿臣不让他们去告诉父皇的,父皇不要怪他们了。”

齐枞汶还要说,小八却握住了他的手指,胖嘟嘟软软的手指,见齐枞汶低头看过来,还推了推四皇子,好像在问哥哥不舒服,父皇为什么还要骂人?

齐枞汶没再继续说,只是对四皇子说,“你懂得护身边人,这很好,但是也要懂得分辨,他们值不值得你去护。”

等太医诊脉说是风寒,开了药好好将息即可,齐枞汶让人仔细伺候,就带着八皇子和五皇子抖出来了。

“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去看望四皇子,父皇就不会知道。”齐枞汶把手放在五皇子头上说,八皇子落后一步,自己迈着小腿走。

五皇子有些赫然,僵硬的应好,他还不习惯父皇这样的亲近。

“最近看了什么书?夫子说你的策论做的很好,父皇看了,立意很新颖,字也进步了很多。”齐枞汶说。

“宋,母妃每日里教我练字,不敢懈怠。”

“你宋母妃的哥哥,可是书法大家,家学渊源,她的字也是很好的,你跟着她练字,对你有好处。”齐枞汶说,“听闻你现在私底下还是称呼她为宋妃?”

五皇子一抖,几乎立马想要下跪请罪,齐枞汶却托住他的手,“你慌什么?父皇叫你四哥不要怕朕,朕也不希望你怕朕。”

五皇子不语。

“朕对你宋母妃有些亏欠,你好好的做她的养子,就算是替父皇偿还她。”齐枞汶说。

五皇子沉默的点头。

在路口分离后,他站在原地目送父皇远走,父皇并没有马上抱起八皇子,而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八皇子也是蹒跚的在后跟着。

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五皇子低头问,“你说当初我小的时候,父皇是不是也是这样对我的。”

没人回答他,自小伺候他的人在母妃进入冷宫就全都换了,现在他身边的人没有见过他更小的时候。

“不过小的觉着,陛下对殿下你也不错呢。”仆从说。

“是啊。”五皇子说,如果他自私鲁钝,大可以怪到父皇身上,但是他不是,夫子教他明理,明辨是非,他便怪不到任何人身上去。

难道去怪还牙牙学语的八皇子,还是去怪贵妃?

五皇子想起很久以前,母妃是很爱带他去荣华宫的,贵妃宫里漂亮,香香的,贵妃也漂亮,说话很温柔,甚至他还记得贵妃的手温,软绵绵的手摸着他的脸蛋。

“走吧。”五皇子说。

八皇子当天晚上就高热了,齐枞汶其实一时起意把小八带到四皇子那就后悔了,但是也不能当时就把孩子送走,四皇子本就是心思重,若他觉得父皇嫌弃他,他想要小八和哥哥们兄弟情深的打算就彻底没用了。

当时回来,就让太医给小八看了喝了点汤药预防,但是当晚,小八还是高热了,握着小拳头,睡得很不安稳,脸红的像用热水煮熟了,齐枞汶直接把小八搂在他的胸口,“刘御医呢,来了吗?”

刘御医年岁大了,如今不在宫里值班,只是陛下叫,才会从家中过来。

“已经去请了,让他们背着刘御医过来,绝对不耽误事。”韩兴说,他打来冷水,拧干了帕子递给陛下,陛下给八皇子擦汗。

不多时,刘御医被人背着进来,从背上下来昏头昏脑的想要行礼,齐枞汶抱着小八就冲上前来,“刘御医,你快看看,小八怎么了?”

“陛下不要急。”刘御医说,“把八皇子放平,微臣来看看。”

齐枞汶紧张的把孩子放下,不怪他紧张,小八因为早产,出生后开始那几个月每天都要喝药扎针,药喝的比奶还多,后来才将养过来,身边人看的精细,不怎么生病。

这突然,难免让他惊慌。

刘御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齐枞汶这心就越来越慌,等刘御医把手收回来时,齐枞汶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抓着床框,颤抖着声音问,“小八怎么了?”

“八皇子现在只是高热,微臣给八皇子开一幅药,喝下后会降温,如果凌晨后不会复热,就无事,如果。”刘御医没有说完,“现在说不好八皇子是单纯的伤风还是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齐枞汶立马想到自己,脸色变得可怖,“小八是不是中毒了?”

刘御医摇头,“不如陛下告诉微臣,八皇子今日去了哪,做了什么?”

“今日和往常一样,一整天都和朕在一起,下午去外面玩了一会球,但是奶娘及时的把汗擦干,停止玩闹后也加了披风,应该不会吹风着凉。”齐枞汶说,“对了,来报四皇子生病了,朕去看望他的时候,顺手把小八也带上,但是在那里没有待多久,回来后,朕还让太医给小八开了预防的药。”

“那微臣去四皇子那看看是什么病?”刘御医说。

齐枞汶应允,韩兴亲自点灯送刘御医过去,已经是深夜,但四皇子住的栖梧苑还点着灯,韩兴进去就看见宫人惊慌失措,“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四,四皇子吐血了。”宫人萎顿在地上说。

“什么?”韩兴大惊,他呼着刘御医赶紧往里走,内室里四皇子的奶娘已经在哭天抢地了,再看到床铺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韩兴都久违的感觉腿软了,“刘,刘御医。”

刘御医不等他喊就往前去了,撑开眼皮一看,“还没死,赶紧把医箱拿来。”

没死就好,韩兴很快就恢复过来,踢了一脚只会哭丧的宫人,“没听到刘御医吩咐吗?赶紧动起来,四皇子要有个意外,你们都别想好。”

栖梧苑里随着刘御医一条条的指令吩咐下去,恢复了冷静,等到四皇子体征恢复平稳,刘御医面色凝重,“韩总管。”

“你吩咐。”

“栖梧苑和陛下那,所有伺候的人都不能随意往外走。”刘御医说,“这是会传染的恶疾。”

韩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起来,“那八皇子?”

刘御医点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恶意

齐枞汶听到这个结论,反而镇定下来,让他惧怕的只是未知,恶疾,刘御医说了,发现的及时,并不是很难治,主要是有传染性。

“来人啊,将栖梧苑到寝宫这一带都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让贤妃统管行宫事宜,朝政事宜,由丞相与内阁公议核定,唐肃拍板,命二皇子监国。”

“此事一分一毫都不可传到荣华宫,否则,朕定不轻饶。”

行宫突然戒严,半响后,说是四皇子和八皇子都犯了恶疾,为了不扩大传染,陛下把自个也戒严了,还命二皇子监国。

此事一出,朝臣中又心思涌动,这是陛下立储的一个明示,还是试探,虽然陛下说他临终前会把储君的名字写在大匾后,但是谁也控制不了想要拥立之功的泼天富贵。

夏伯侯府里,夏伯侯虽然对二皇子出来表现有点不满,但是想到八皇子已经得了恶疾,他个早产儿,身体底子不好,很有可能一命呜呼,他又高兴起来。

只要不是陛下的心头宝,其余皇子当太子,可不一定稳当。

“母子连心,想必贵妃也很快就会直到儿子的噩耗。”夏伯侯笑说,贵妃现在可还怀着身子,得到噩耗,一个撑不住,就是一胎两命,自此,盘踞在他江家头上十几年的大阴影可算是烟消云散。

贤妃心里跳的厉害,她下严令管宫,任何人不得乱走乱话,违者一律从严处罚。看到二皇子来,却忍不住流下眼泪。

“母妃,你怎么了?”二皇子说。

“你父皇突然命你监国,娘心里真的慌得厉害。”贤妃说,“生怕你行将踏错,在母妃眼里,你如今就像走在悬崖边上,不知道哪出来一阵风,就能把你摔下去。”

“母妃,宽心。”二皇子说,“父皇命我监国,是信任我,我只管把监国的事做好就是,其余的我不会做的。”

“你舅舅若是叫你去他那,你可千万不要去。”贤妃说,“从前你外祖在时还好,能管住他们,但是现在他们有子有妻,少不得会被人说动,从来利益动人心,他们若不满足做个亲王外家,你不要同他们胡来。”

“母妃放心。”二皇子说,“我心里有数的。”

贤妃摸着他的头,“只盼望你父皇和你两个弟弟都能安然无恙的度过此劫。”

“母妃,父皇不让皇贵妃知晓此事,我怕有心人会故意把这个消息传到宫里去,母妃你如今管着行宫,若是皇贵妃知道此事了,我怕会牵累到你。”二皇子说。

“此事母妃已经想到了。”贤妃说,“行宫里反正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至于宫里,母妃已经派人去宫门那守着,这些日子,不管是谁进宫去,都记下来,之后你父皇要算帐,就让他去算去。”

“我也不能派人围着荣华宫,皇贵妃聪明,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猜到是哪出事了。”

齐枞汶反正要照料八皇子,就让人把四皇子也迁过来,省得御医两处跑。恶疾主要是反复高热,烧的人身子弱了,稍有不慎,就挺不过来。

还有年纪太小的话,容易烧坏脑子,烧糊涂。这点刘御医隐晦的跟陛下提起过,毕竟八皇子还小,又是早产儿,这样反复高热,会不会有后遗症,谁也说不好。

齐枞汶却只让他去治,只要活着,什么都好说。

齐枞汶自个儿也是从早到晚三碗药,和孩子们一样的喝药,他也不让别人照顾,既然会传染,少传染一个是一个,喂药,擦身,陪他们在有意识的时候说话。

四皇子在齐枞汶给他擦身的时候还哭了,“父皇你没有不喜欢我对不对?”

“父皇怎么会不喜欢你,你是父皇的儿子呀。”齐枞汶说,因为四皇子的外高祖是赵宏安,他确实对四皇子不太亲近,但这不是他对四皇子有什么意见,他只是不想给赵宏安错误的提示。

他是惯会玩弄权势人心的人,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他手中的剑,刺向他,也刺向他另外的儿子。

但是看着四皇子这样仰慕他的神情,又觉得于心不忍,所有儿子中,四皇子是他关心最少的一个,“好好养病,等病好了,父皇带你去骑马。”

“真的可以吗?”四皇子哭的鼻头都红了,“父皇也会抓着我的手写字,会和我拉弓玩蹴鞠吗?”

“会,等你病好了,父皇什么都陪你做。”

小八则不会说太多话,只是烧的难受一直在喊娘,母妃。齐枞汶心疼的不得了,贴肉的抱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平衡他身上的热,“我们小八要坚强,要努力,我们要一起回去见母妃对不对。”

他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去想小八会有意外。

他把小八带出来,却没能带他回去,实在不知道如何去见云儿。

广平侯府来了一个稀客,告老后深居简出的原首相,赵宏安。

“赵相看着身体健朗,本侯实在安慰。”广平侯说,“赵相突然不见客后,本侯还担心了一会。”

“陛下防着我,侯爷不来登门,老夫能理解。”赵宏安喝茶说,“当初陛下登基,都以为陛下是撞大运了,天上落下个皇位,如今看来,陛下却是天生的帝王才。”对此他也生觉看走了眼,蛰伏在家的时候,每一刻都在后悔,单纯若推善王,良王上位,他如今还好好的当着首相。

“相爷跟我说这个不太合适吧。”广平侯说。

“侯爷是国舅。”赵宏安说,“只是这舅爷风光不到第二代。”

“皇后的处境,老夫就是深居在家,也略有耳闻。”

“看来相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广平侯说。

“侯爷当真以为,被拘在宫中和皇后娘娘一起禁闭的七皇子,能解江家未来之困?”赵宏安问,“一个明摆着只是给皇留一个念想的小皇子。”

“七皇子不能,还有谁能?”广平侯问,“二皇子都监国了,林家派人来说,便是国舅,也分大小国舅。”

“国舅分大小不假,国舅还分真假呢。”赵宏安说,“如今他想要你的支持,自然什么好话都能说,等到日后,他那真国舅难道真能居于你这个假国舅之下。”

广平侯不语。

“事实上,只要皇贵妃还在,谁想当亲国舅都得靠边。”赵宏安说,“如今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可一劳永逸。”

“就怕天子易怒,浮尸千里。”广平侯说,他已经愈发能感受到陛下的威严,再不会如当初陛下刚登机那会,还能耍大舅子威风。

“这后宫争风吃醋的事,陛下如何迁怒?”赵宏安说。

广平侯没有及时回答,他也不摧,只是喝茶后又悠悠叹气,“唐肃远比我想象中能干,我在朝中几十年培养的那点根基,被他毁的差不多。”

“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我是有心无力了。”

广平侯看着他,“四皇子如今也在陛下寝宫里养病呢!”

“等八皇子死了,四皇子就是唯一在陛下跟前养过的皇子。”赵宏安说,“而且四皇子生母早逝,他外祖只是一个读书匠,合家都没有什么能和侯爷做对的人。”

“至于老夫,老夫还能活多长时间,腆活到现在,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赵宏安说,“老夫也想丧礼上好看些。”

又等片刻,广平侯说,“只要你想办法把消息传给皇贵妃,毕竟陛下下了严令,谁也不能让皇贵妃知晓,这事不能让我插手。”

“行山那么多人,瞒不住的,等到全京城都知道了,你猜皇贵妃会不会知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缝隙

风能到的地方,消息就能渗透到。

秦云颐得知行宫里发生的事后,往后退了几步,被妙宁一把扶住,“娘娘。”

“我就说不对劲,我给陛下写了信,陛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才对。”秦云颐脸色白得难看,“我早该知道,陛下不回来,肯定是被绊住了脚。”

“这宫外传的沸沸扬扬,但它不一定是真的。”妙宁说,“娘娘派人去行宫问问,肯定没有传的那么严重。”

“我自己去。”秦云颐转瞬就做了决定,她不亲眼看看,她不会放心。“也不用多安排人,有一对护卫护着我去就行。”

妙宁深知劝不住娘娘,只好转身去安排,不过半个时辰,秦云颐就坐在马车上出宫前往行宫。

轻车简骑的到了行宫,护卫大门的人都不敢以为是贵妃,不敢放进去,还是秦云颐推开车门,露出了面容,才得已放行。

离陛下寝宫还有一里地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三步一岗站着的人成为隔离的墙,此刻都在紧张着,生怕皇贵妃要往里闯,他们该怎么拦,怎么样才能躲过事后的责罚。

好在秦云颐看到人墙后就不往里走了,遥遥看着宫殿,“请去通传一声,我来给陛下请安了。”

陛下得知秦云颐来的消息时,眉头深锁,“是谁告诉贵妃的?”

“这些陛下以后再追究吧。”韩兴着急的说,“娘娘站在外头,看样子没见着陛下不会走。这么大的日头,娘娘还挺着大肚子呢。”

齐枞汶匆匆往外走,到远远能看见秦云颐的脸时就停下了脚步,秦云颐往前走了两步,齐枞汶就说,“别往前了。”

“你现在可不能生病知不知道。”

秦云颐看着他,齐枞汶这些天衣不解带的照顾两个孩子,人憔悴了许多,秦云颐眼眶泛酸,但是强忍住,“陛下还好吗?”

“朕好的很。”齐枞汶说,“刘御医每天给朕灌三大碗药,想要生病都难。”

“小八也很好,等再过几日就好了,朕一定会带着小八安然无恙的回去陪你过中秋。”

“我想在行宫陪着陛下。”秦云颐说,“我害怕。”

“不行。”齐枞汶说,“你不能不为肚子里的这个着想。”

“朕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安心在宫里等着朕就好了。”

怎么说陛下都不愿意,秦云颐最后还没忍住,眼泪从眼眶里流出,她无声的哭泣,齐枞汶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但又及时的顿住脚步。

“你乖,朕现在不能抱你,不要再让朕心疼了好吗?”

良久,秦云颐才点头,“我回宫去,陛下一定要早早的回来。”

秦云颐走的艰难,一步三回头,齐枞汶去另外多安排了一队人护送皇贵妃回宫,“贵妃如今是非常时期,朕也不能看顾他,后宫里一定要护卫娘娘安全,不得有闪失。”

虽然都交代了,但是齐枞汶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仿佛秦云颐从宫里到他面前,就从安全的房间里出来,到处都危机四伏,没有安全的地方。

包括她刚出来的宫殿。

秦云颐坐在回宫的马车上还是哭,马车行驶到一半被行宫里的人追上来拦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神态都变得紧张。

陛下被困在围城出不来,如果有人要对皇贵妃不利,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秦云颐感受到了车子的停顿,对妙宁说出去看看。

妙宁紧张的出去,片刻后又回来,马车又开始往前走,“一个小太监送了这个过来,说是陛下让送过来的。”

秦云颐疑惑,“不是韩兴?”

“韩总管也在寝殿里伺候陛下呢,怎么能出来。”妙宁说,“咱们眼熟的人都在里头待着呢,所以这个小太监实在眼生的很。”

“拿过来我看看。”秦云颐拿帕子压了压眼睛,吸着鼻子说。

“奴婢念给娘娘听吧。”妙宁说。“这是行宫出来的,怕上面带着什么。”

秦云颐点头,妙宁展开了纸卷,上面不过四个字,万事小心。

“是陛下的字吗?”秦云颐问。

“看着不像。”妙宁说,“陛下要娘娘小心什么?”

秦云颐看着虚空,怔怔的发呆。

妙宁又劝慰她,“也许不是陛下写的,是有人故意来吓唬娘娘的。”

“娘娘不用多想,等回去叫袁太医开个安胎药,好好养着身子,等陛下带着八皇子回宫。”

秦云颐叹了口气,“不管是提醒,还是吓唬,都告诉我,有事要发生了。”

“你着人去叫妙平进宫来陪我几日。”

皇贵妃的车架回宫,听说皇贵妃都不能自己走,被人抱进了荣华宫,太医早就在殿内等候,说皇贵妃胎不稳,正在全力保胎。

皇贵妃下了死命令,不让人把消息告诉陛下。

但是这事怎么能瞒得住。

第二日行宫就派人回来看望皇贵妃的情况,只见皇贵妃脸色苍白,卧床不能动弹,消息回到行宫后,陛下大怒,但是又回不来,只能一道一道旨意的往宫里传,让太医尽全力保胎。

行山的人已经不准随意走动,京城好些,但是阴云压顶的气氛还是有,在后宫不可一世的皇贵妃能不能挺过这次的难关,这后宫的天是不是会变?

“侯爷,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此刻站在广平侯面前的人赫然是怀平郡王府上管家,“陛下向来把贵妃护的是滴水不漏,像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贵妃一死,陛下便是再生气,死了的人不能复生,如果陛下想要人陪葬,朝公们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我不能亲自动手。”广平侯说,“皇后本就在岌岌可危的位置,多动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不过你不用管,我会安排人去做。”

管家应是,但是他没有对广平侯说的是,陛下曾经中过毒,身子看着康健,其实内里已经虚空,永失所爱,对陛下的影响,不是天子一怒,浮尸百万,而是对陛下身体和精神的摧残,此后,陛下很可能会寿命不长。

这是广平侯不愿意看到的,如果直说,广平侯就不会同意。但是娘娘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贵妃,她是要陛下死,从前她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但是被陛下害的已经不可能得,现在只盼换得新皇,让她的儿子能当个正常的宗室。

也好过现在被圈禁的境地。

赵宏安看完广平侯送来的信就让人妥善保存好,“广平侯那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帮他出主意。”

“其实这事办到最后,都是他收益,但是你看看他,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合着他就等着坐享其成。”心腹说,“广平侯当初还有些胆气,如今却是不行了。”

“他是个聪明人,吃了亏就知道收敛,可惜了。”赵宏安说,“不管是那个人,还是我,都是为了借他的大旗行事。”

“他不用做任何事,只要点头就成。”

倩嫔在宫里,并没有去行宫,四皇子渐大,陛下便不太让她们亲近,陛下要带四皇子去行宫,就不会带倩嫔去,倩嫔每日里都很浑噩,在后宫十几年已经磨平了她的棱角和性子。

当初和胞姐一起进宫的时候,还怀抱着少女瑰丽的梦,陛下生的好看又风度翩翩,即使他不是帝王,也能引得女子为他倾心,在入选的那一天,她们的心里就有了陛下。

但是一天一天,陛下总不来,就算偶尔临幸,也同宫中其他人无疑,或许当时她们就该明白,陛下早对外祖起了疑心,要不然怎么会外祖在朝当首相威风凛凛,而她们在后宫却得不到陛下一个青眼。

后来姐姐怀了孕,家里高兴坏了,送进来好多好东西,都不是自己家能置办的起的,母亲进宫也说,都是外祖置办的,外祖说了,只要生下个皇子,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那时候她是嫉妒姐姐的。

但是姐姐难产,虽然生下了皇子,但也香消玉殒,她还来不及为姐姐伤心,陛下就让她养着四皇子。

她又忍不住的庆幸,自己有了皇子,以后也有了依靠,凭着陛下对皇子的爱重,陛下会经常看来四皇子,也就是看她,那她终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是陛下虽然会来看四皇子,但是次数不多,远远低于其他皇子,而且每次来看四皇子,都只逗留半日。

自从她养了四皇子,陛下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她,慢慢的她也就明白,她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又忍不住恨起来。

恨年幼的四皇子,恨早死的胞姐,恨家人,恨外祖,恨——陛下。

第二百八十三章疯狂

要说皇宫是世界上守卫最森严的地方,那现在,这里最森严的地方是荣华宫,陛下的亲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铁桶,只有一条路可以出入,出入的人都要经过三次检查。

倩嫔拎着食盒来看望贵妃,守门的人直接说陛下说了,皇贵妃需要静养,不见外科。

倩嫔怯怯的走了,心里却有一种放下巨大心事的轻松,家里塞信进来,她就觉得不好,在宫里这么些年,皇贵妃在陛下什么位置,她是清楚明白的,不管家里能在此事中获益多少,在宫里的她,是讨不了好。

当初母亲说为了家族,让她和姐姐一同进宫,姐姐的命已经赔进去了,难道她也要赔进去一条命,才算对得起家族。

在宫里一年年的蹉跎,她早就不再是当年的女孩,她也会为自己打算。但是她再不愿意做,也必须去做,否则没了家族的支持,她在宫里的生活只会更难过。

她也是试探性的往荣华宫一走,现在不能进去,她也尽力了。回去后,让人出宫传消息,她人微言轻,根本进不了荣华宫。

过了一日,再进来的消息就是让她去见皇后,刺激皇后去荣华宫。

可是皇后也在禁闭啊?倩嫔只想叹气,又过了两日,她才做好准备前往地泰宫,地泰宫也是有禁军守卫的,倩嫔看着人有些打鼓,但是走过去,禁军目视前方,仿佛没有看到她。

这是已经打点好了?倩嫔按下心跳,如常地走进去,地泰宫的外墙巍峨,走到里面,才能感受到一种从内到外的颓废感,静,四周都是静,仿佛整个宫殿都已经死去,没有活人。

走到内殿,才窥见有人的声影,但是她们不像想要通传的样子,看着来人竟然转身走了,倩嫔走到内殿外,“嫔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久久不见回答。

倩嫔拿不定主意是直接进去还是转身走人时,殿门被打开,一个姑姑出来,警惕的看着倩嫔,“娘娘让你进去。”

倩嫔走了进去,殿内很昏暗,大约是窗户门都关着的原因,层层帷幔后,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着皇后大礼服,戴着厚重的金冠,正拿着螺黛仔细地描眉。

倩嫔不由自主地跪下行了个大礼。“叩请皇后金安。”

皇后轻微的笑了下,“你倒是有心,还能来给本宫请安。”

“宫中姐妹都在心中牵挂着娘娘。”倩嫔说。

“这样的假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吧。”皇后说,“本宫这地泰宫,如今是只麻雀都不来,你今日来请安,是有什么事吗?”

“嫔妾过来,是家里的意思。”倩嫔低声的说,她本能的感觉到眼前的皇后已经在疯狂的边缘,也许,也许她早就在等她来。

“哦,你家里有什么事需要你来找本宫的?”皇后问。

“是因为皇贵妃。”倩嫔说,“八皇子在行宫突发恶疾,陛下贴身照顾,脱不开身,皇贵妃听闻消息后就胎位不稳,正在卧床养胎。”

“你去见过了?”皇后问,她放下螺黛,开始挑选要插在金冠上的金钗。

“嫔妾人微言轻,进不得荣华宫。”倩嫔说。

“本宫知道了。”皇后说,“你走吧。”

“是。”倩嫔也不敢多说,立马就退了出去。

宫人担心得看着皇后,“娘娘。”

“无所谓。”皇后笑说,“如今能进地泰宫的,不是想看本宫的笑话,就是想榨干本宫身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娘娘都知道,还是要去吗?”宫人问。

“去,为什么不去。”皇后站起来说,“这样窝在宫殿里,一天一天看着日子过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陛下不会一直关着娘娘的,娘娘还有两个哥哥呢。”宫人说。

“他们又有什么用?”皇后说。“不过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陛下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放我出去,是不可能的。”

“再说,就算我出去了又怎么样?陛下对我已经一点耐心都没有,没了禁闭,我也要谨言慎行,这个皇后当着又有什么意思?”

“娘娘。”

“我也没个儿子,我又不用替他争什么,本宫不如求个痛快。”

层层护卫住的荣华宫里,高卧在床的却不是秦云颐,而是妙平带进宫的一个小丫头,她穿着皇贵妃的衣服躺在床上,肚子里还垫了好几层的布料,此刻她正吃着养荣汤,一脸天真的说,"姐姐,这个汤真好喝。"

"好喝你就多喝点。"说话的是妙宁,她虽笑着,眼神里却没有笑意,娘娘那日把妙平叫进宫,说自己胎位不稳,疑似要落胎,需要卧床养胎,但是她却让妙平的人替她躺着,她换了小丫头的衣服出去了。

现在她身边就妙平一个人伺候,也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她们不能露出马脚,务必要让人知道,皇贵妃如今是真的不好,真的高卧在床。

“姐姐,如果有人要对皇贵妃不利,皇贵妃为什么要出去住啊?你看这外面好多的人保护,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小丫头问。

“娘娘的意思,我们照做就是。”妙宁说,“你这次帮了娘娘的大忙,娘娘定要重谢你。”

“不用谢我。"小丫头说,”我能穿这么好看的衣服,在这么华丽的床上睡,已经是我的大造化。“

”你在荣华宫发生的一切,可不能对外说,。"妙宁叮嘱说,“那可是杀身之祸。”

“姐姐放心,我省的。”

秦云颐不在荣华宫,现在在哪呢?其实也不在别处,就在离荣华宫最近的天清宫里,她也不住在寝殿,就在姑姑们轮班歇息的地方,除了一二个人,再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娘娘,这是袁大夫煮的养荣汤,快趁热喝了吧。”妙平说。

“也不知道陛下和小八好些了吗?”秦云颐说,轻簇着眉头,”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娘娘,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再怎么没胃口,还是要继续吃。“妙平安慰说。

“这么焦心的时候,偏还有人要来捣乱。"秦云颐气道,"只盼着这些牛鬼蛇神一次性都出来,让陛下一次解决了,日后不用再挂记这些。"

“陛下拿娘娘做饵,娘娘也配合。"妙平说,”娘娘现在身子特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谁也承受不起。“

“这是我自愿的。”秦云颐说,"也是事赶事碰上了,陛下只是提醒我,我便想着这个办法。“

"陛下要是不愿意你这么做,怎么会这么配合你,一天三次的往宫里派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娘娘你情况危急。“妙平说,”我不是说陛下和娘娘的不对,只是我还是怕,怕有意外。“陛下在行宫脱不开身,他怎么能保证,在宫里的娘娘的安全。

怕鞭长莫及。

”我也怕意外。“秦云颐叹气说,”但是意外要来,你又有什么办法。“

”宫妃们都在行宫,宫里就三瓜两枣的,难道还有人逼宫不成?“妙平说,两人坐着闲话时,突然听到荣华宫传来巨大的声音,秦云颐担心的往那边看去,"娘娘,咱们不能去。”妙平严肃的说,“发生什么事,日后自会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看。”

秦云颐按下心中的好奇。

皇后盛装前往荣华宫,身后跟着一队禁军,正是看管地泰宫的禁军,一路走过来都在高声喊,"请皇后娘娘回宫。“

齐整整的声音伴着皇后来到荣华宫,不等亲军开口说话,皇后只往前走,”本宫是皇后,本宫要进去,看谁敢拦?“

她带来的禁军已经全部在宫外跪下,”请皇后娘娘回宫。“

”想要阻止本宫,就去行宫把陛下请来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疯狂

二公主体弱,如今也在行宫隔离着,倒不是得了恶疾,只是怕她得,不让她出门,今天一早醒来就觉得心慌的厉害,怎么都不舒服,春枝想要去请太医,丽嘉不让了,“现在好太医都在父皇跟前,出不来。”

“寻常太医到我这看了查不出什么病又去报给父皇,还要惹父皇担心。”

丽嘉按着胸口,“我没事,就是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那要是到晚上,公主还觉得不舒服,就一定要请太医过来。”春枝说。

丽嘉点头,院子外突然传来几声猫叫,第一声像真猫,剩下的就像捏着嗓子故意咪咪叫,丽嘉走了出去,李继跨在墙上,看见她出来,就露出怀里抱着的一只白色猫咪。“寻摸一只小猫过来给公主解闷。”

“你不要过来,让春枝过来。”李继说,“我这几天去了好多地方。”

看丽嘉兴致不高的样子,他还问了,怎么公主不开心?

丽嘉咬了下嘴皮,“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你替我去宫里看一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李继正色看她,“是关于哪个方面的?”

“我不知道。”丽嘉为难的说,“跟我有关系的,你都看看吧。”

宫里跟她有关系的,第一个就是皇后。

“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问清楚了就回来。”李继说。

丽嘉看着春枝怀里的小白猫,喵咪喵呜的惹人怜爱,伸手逗弄了几下,面上才有了笑容。

皇后畅通无阻的进了荣华宫,妙宁带着人站在内殿外,“皇后娘娘请留步,皇贵妃如今不见客。”

皇后直接甩了妙宁一巴掌,“放肆,什么时候也轮得到你来拦本宫。”

妙宁被扇的脸向一边,但是身子没有动,“请皇后娘娘留步,皇贵妃如今不见客。”

“本宫是后,她是妃,本宫要见她,管她见不见客!”皇后说,“滚开。”

妙宁站在殿门口没动,“陛下说了,皇贵妃如今不见客。”

“陛下如今在哪呢?”皇后说,“你主子喜欢拿陛下来压人,你这做奴才的,也上行下效敢来吓唬本宫。”

“皇后娘娘如今是爽了,娘娘难道就不想以后了?”妙宁直视她,不怕死的说。

皇后不怒反笑,“本宫今日来,就没想着以后。”

她一脚踹开妙宁,径直往里走去,有宫人围上来阻拦,都被皇后叫人控制住,妙宁被人按住在地,扭头对人说,“皇后不怕,你们也不怕吗?”

“你们现在做的,陛下不会轻饶了你们。”

“现在不做也会被皇后弄死,做了以后会被陛下弄死,我们做下人的就是生不如几。”宫人说。

“现在皇后能拿刀把你们一个个杀了吗?”妙宁急道,“等陛下来清算,不止你们,你们家人也不能免难。”

那人有些犹豫。

从后进来的禁军一刀就刺向那个宫人,鲜血浇了妙宁一脸,旁边的人惊叫出声,妙宁死死瞪着那个禁军,想要记住他的脸。

“你们是过来杀娘娘的?”有宫人心惊道。

“是荣华宫宫人为利所动,要害皇贵妃,我等护驾来迟,只能杀了祸首,替皇贵妃报仇。”禁军冷冷的说。

他一挥刀,将说话的宫人杀死。

妙宁见有两个宫人守在殿门口,明显不让人出去,放他们进来的陛下亲军有没有被收买,她不确定,好在,好在娘娘没有真的在这里面。

她伏在地上,像是认命。

皇后掀开厚厚的帷帐,只见榻上躺着一个鼓鼓的身影,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你倒是沉得住气。”

皇后冷哼道。

“这点本宫不如你,所有人都劝本宫要沉得住气,等熬到了太后,你再怎么得意也斗不过本宫。”

“但是本宫不愿意啊,你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一路得到陛下的宠爱看护,走到现在,皇贵妃,位同副后,好大的威风。”

“陛下说不废后,但是让本宫闭宫思过,这和废后有什么区别?”皇后说,“本宫等不到当上太后那天了。”

“在那天到来之前,本宫就会疯掉,本宫不想那样子过。”

“所以本宫来找你来了。”皇后说,“你不是爱和本宫争吗?那等到那头,再跟本宫争吧。”

皇后拔出发冠上的金簪往榻上人刺去,榻上人裹着被子一骨碌的滚到床里头,特别灵敏。

皇后没觉得奇怪,只是说,“你躲,又能躲到哪去?”

结果榻上人滚到这滚到那,愣是没让皇后刺中,皇后刺的一身汗,才觉出不对来,“你是谁,你不是秦云颐?”

被窝里怯怯露出一个人头来,“原来宫里是直接动手的呀?”

“这外面稍微有些脸面的都不会自己动手,都是手下人动手呢。”

“你是谁?秦云颐呢?”皇后见被子里果然不是秦云颐,往后退了一步,环顾四周,“秦云颐呢?”

皇后冲了出去,“秦云颐不在荣华宫。”

然后就看到禁军手里滴血的刀,“你杀人了?”

“皇后娘娘今日进了荣华宫,就应该知道,此事已经不能善了。”

“你不是我哥哥的人。”皇后说,广平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在荣华宫杀人,在荣华宫杀人,和逼宫有什么区别,陛下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江家的。

“皇后说皇贵妃不在荣华宫?”禁军问,“可是仔细检查过了?”

“你是谁的人?”皇后问,到此时她要还不明白自己,江家被人利用了,她就太傻了,后知后觉的想到帝王的冷酷之处,开始害怕。

“皇贵妃不在这,显然是早有防备,咱们也没有下次机会了。"禁军说。

皇后浑身颤抖,她现在是绝无活路了,她活不了了,但是还没有找到秦云颐,她死不了,她会活得好好得,也许她还会当皇后,皇后觉得她忍不了,她冲向妙宁,“秦云颐在哪?”

“我不知道。”妙宁说。

“说不说?”禁军冲上来抓起她的衣领逼问。

妙宁笑,她看向皇后,“皇后想让我们娘娘陪葬,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死了,在地里骨化成灰,我们娘娘也会好好活着,荣华富贵,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你羡慕娘娘也没用,娘娘拥有的,你这辈子得不到,下辈子也得不到。”

“贱人。”皇后气道。

禁军把她一扔,她在半空中飞了一个圈,重重的撞上柱子又滚了几圈才停下,吐出一口血后晕了过去。

禁军看问不出来皇贵妃的下落,皇后疯的在殿里砸东西,这里已经没用了,他眼色暗了暗,直接出去了,转了一圈后对殿外守卫的亲军说,“哎,去通知陛下了嘛?这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咱们谁都得罪不起。”

“已经去通知陛下了。”

“不过我们不进去真的没关系嘛?”他问道,“贵妃可是怀着身子呢,皇后要是太激动,贵妃可经不起意外。”

“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守在荣华宫外面,里面可不能进去。”亲军说,“不过贞缉司的人在里面,应该是无碍的。”

禁军闻言脸色立边,他呵呵两句想要离开,才走两步就被三个人围住,“跟我们走一趟吧。”

秦云颐听着荣华宫的动静,听着听着像是没了动静,她看向妙平,“我有些担心妙宁她们。”

“其实把她们留在宫里,如果碰到事,她们怕也落不得好。”

“可是要把她们都带上,这不就瞒不住别人。”妙平说,“要我说,我们的心愿就是想让娘娘安好,只要娘娘安好,我们就算死也没有什么的。”

“我不喜欢有人为我死。”

“我希望不会有人为我死,所有人都好好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余波

皇后持刀入荣华宫意图凶杀皇贵妃,虽然皇贵妃无恙,但是荣华宫死了两个宫女,重伤了一个,轻伤了四个。

这要不是荣华宫宫人拼死护主,那世上就要没有皇贵妃了。

陛下当即就盛怒,往常皇后顶格也就是在地泰宫关禁闭,这次陛下直接说让关冷宫去了,广平侯要来请罪,陛下没让来,“皇后好好禁闭着,怎么去了荣华宫,别以为朕不知道这里面有你的事。”

“等朕查清楚了,一个都跑不了。”

等陛下都发了一通脾气了,行宫这边才得到的消息,随即这消息就大火燎原一样,哪哪都传去了,皇后都亲自拎刀上了,这,再想替皇后说话的人,他都没地方下嘴。

李继也回来告诉丽嘉,宫里发生的事。

“她真的去了吗?”丽嘉问。

李继点头,“但是人肯定不是皇后亲自杀的。”

“荣华宫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陛下的人,怎么会让皇后带刀进去。”

丽嘉愣了好一会才叹气,“我去见父皇。”

“公主,这个时候就不要去见陛下了。”李继担心的说,“陛下这次不会轻饶了皇后的。”

“就是不能轻饶,我才要去。”丽嘉轻声说,她从前不管皇后,从陛下那论,她是她,皇后是皇后,但真到这时候,她是皇后肚皮里出来的,她必须出来做些什么。

“皇贵妃受了这么大的惊吓,陛下会不会迁怒你。”李继担心的问。

“就算迁怒,也没办法。”丽嘉说,“她行事从来不管我,我却不能不管他,谁叫我是她生的呢。”

“行了,最近你别过来了,父皇肯定要问,是谁告诉我的,要查到你了,你讨不了好。”丽嘉说,“父皇是我亲父皇,我是他亲女儿,他不会对我真生气的。”

李继走后,丽嘉到第二天,行宫内也都听到消息了,才去陛下寝殿外跪着去了,齐枞汶听闻传报后,气道。“她来凑什么热闹,让她回去。”

“公主跪在外面说是皇后犯错,她不敢替皇后求情,只求同皇后一起受罚,请陛下息怒。”

“她罚什么罚,朕要废了皇后,朕还能废了她这个公主啊!”齐枞汶说,“让她回去吧,这没她事,皇后的事,牵累不到她头上。”

韩兴出去又回头,“公主她不肯走。”

“贤妃呢?这个时候干什么去了?”齐枞汶说,“这么大太阳,离这又这么近,她身子弱,万一病倒了怎么办?”

这也是冤枉贤妃了,她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这不是没那么快吗?她见丽嘉跪在那路中间,四周无遮无拦,就那么一个弱小的身子跪在哪,看的她眼酸。

“公主要跪,你们也不知道在周围站着挡着点阳光。”贤妃说,她来丽嘉身边蹲下,“皇后的事是皇后的事,你父皇不会牵扯到你身上,你这样在外面跪着,你父皇多心疼啊。”

“皇后做了这样大的错事,我不是想替她求情,我是想和她一起受罚。”丽嘉说。

“你父皇如何会罚你?”贤妃说,“你现在这么跪着,岂不是让你父皇为难。”

“如果现在是贤妃娘娘这个处境,大姐姐知道会让父皇为难,也是要来跪的。”丽嘉说,“这是我们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你这。”贤妃说,半响感叹道,“原看着你冷脸冷性的,没想到心里还是记挂着你母后。”

两人正说话着,从后头来了一队人,手里举着宝伞,冰盆,矮几,还有茶点水果,“陛下吩咐的,公主要跪,也得顾着自己身体,要是生病了,陛下是真的要罚公主。”

矮几坐着,裙子一放远远一看就像跪着一样,旁边打伞的,扇风的,捧茶的捧水果的,还叫来一个太医候着,“陛下说了,公主要跪,最多跪两个时辰,再跪久了不让,回去时坐步辇回去,不能自己走。”

“公主要不听话,陛下要真罚公主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贤妃说,“既然你父皇要纵着你,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这留了一个人,要有事,就让她回去汇报就成。”

“谢谢贤母妃。”

皇后犯错,丽嘉公主在陛下宫外跪着,跪了三天,陛下都没见,也没松口,看来废后是板上钉钉了。

广平侯在家枯坐,夏伯侯冲了进来,“哥,现在可怎么办?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怀平郡王府的那个管家,你找着没?”广平侯问。

夏伯侯摇头,“哪都找不到,他们自个儿也在找,还有赵相那的人,也找不到了。”

广平侯看着远方,“完了,我们是落坑里了。”

“什么坑?”

“这京里,还有谁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广平侯问,“是咱害了皇后,害了咱家。”

“荣华宫的死人做不得假,皇后再怎么疯狂,也不会杀人,那人只能是我们安排的人杀的。”广平侯说。

“哥你下的令?”夏伯侯问。

“我怎么会让人荣华宫杀人,别说在荣华宫了,在宫里杀人这什么性质啊?就这,陛下要诛咱们九族,旁人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当时不是说了让倩嫔去荣华宫吗?怎么是皇后去的?”夏伯侯问。

“你还不明白,咱们是让人利用了。”广平侯说,“事已至此,于其等到陛下一铡刀落下来,不如我去请罪,咱们死就死了,保住小的不死,保住咱们江家的根。”

“有公主在,他们还能有一条活路。”

“大哥。”夏伯侯说,“可是是陛下他不公。”

“那是陛下,那是天,你还能去问天要个公道?”广平侯说,“我去行宫,你把两家的事都整理下。”

“大哥。”夏伯侯拉住他,“还是我去吧,我照顾不了,我也忍不了,要是江家必须死人,就让我死吧,不然我始终忍不下这口气,我还得给家里惹祸。”

广平侯捏着他胳膊,“小弟,这事是大哥害了你,害了妹妹。陛下心慈,不爱杀人,往好处想,咱们谁都不用死。”

“你按大哥说得去做。”

虽然知道秦云颐安然无恙,齐枞汶还是吓得一身冷汗,这禁军都能被收买,他还能有安全可言吗?”那人本就是齐三的家臣,除他之外,其他人毫不知情。“

“守卫荣华宫的亲军,也是陛下事先说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放皇后进去。”韦胡说。‘君命如山,便是皇后,皇太后,也得在陛下的旨意面前让步。“

”三哥好厉害的人啊,这么多年了,还有对他死心塌地的家臣。“齐枞汶感慨道。"朕让你们一遍遍的巡查,还是有漏网之鱼。”

“臣处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将功折过吧。"齐枞汶说,”至少宫里,不能再有隐患。“

”是。“

怀平又去王妃的小院里,打扮的很齐整,还带了东西过来,“这些都没有印记,两个孩子分一分,这画像还是我们成亲时画的,我翻书房翻出来的,我往上画了大郎和二郎,算是我的私心。”说完对王妃说,”让孩子出来见一面吧。“

王妃似有所感,让人把孩子带出来,大儿子看着他还有些横目,小儿子在襁褓中,倒是不记仇,伸手摸他的挂珠,怀平笑着把挂珠取了给他。”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听你大哥的话,这世上只有他是你的至亲,要听他的话。“

怀平看两眼,就让他们走,王妃叫住了,让他们给父亲磕个头再走。

”我不愿意。"大郎梗着脖子说不愿意。

“别勉强孩子。"怀平说。

”跪。“王妃厉声道。”为人之女是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他既然是你们的父亲,这个头,你就得磕。"

大郎鼓着脸气呼呼的潦草的磕个头,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你看,让孩子不开心呢。”怀平说。

王妃看着他,”他不开心,好过他以后后悔。“眼眶已经沁出泪珠。

”你这么冰雪聪明,我也没想瞒住你,你能让他们来见我,我很感激。"怀平说,“宫中又出了大事,已经好几日不见管家,你知道,他是我祖母的人,也不知道她在这里面到底做了什么,做了多少?”

“你说的对,只要我不死,她不会甘心的。”

“郡王,当初我说了很多,但我说的还算数。"王妃抹去眼泪笑说。"必不让郡王在路上孤单。”

“你好好的养大孩子们,就是我的恩人。”怀平说,"我只恨当初为你做的太少,若有来世,能再相逢,我一定好好待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审问

怀平郡王上了一份请罪折子,说是才知道他府上的管家,一直再为太贵人游走,在京中串联,他诚惶诚恐,长辈的罪过他虽不知情不知底,但难掩其责,如今辜负圣恩,愿已死谢罪,王妃业已和离,两个孩子便跟着母亲姓吧。

我这个父亲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却不想只留给他们罪臣之子的名。

请罪折子送上去的时候,怀平就在屋里悬梁而死,

相当于在齐枞汶这,请罪折子和怀平过世的讣告是一起来的,齐枞汶先看的讣告,放下后,“他这是何苦。”

“郡王为何突然会?”韩兴觉得奇怪,“说是悬梁而死,这好端端的,怎么会?难道他真的在这次案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在请罪书上说他对这局毫不知情,朕姑且信他。”齐枞汶说,“不知道是他自己想透的,还是别人点醒的,他总算明白,正因为有他在,他祖母才会这么百折不饶的搞事情。”

齐枞汶把文书反扣,“叫人收网吧。”

“朕已经不耐与他们纠缠。”

怀平已死相告,太贵人远在皇陵依旧图谋不轨,意图加害陛下,其中还牵连到广平侯夏伯侯,还有前首相赵宏安。

兹事体大,陛下也从寝殿出来,处理此事,不仅广平侯夏伯侯赵宏安被押入狱,连太贵人也从皇陵押出来,由宗人府看管提审。

齐枞汶命常云初主理此案,秦家翻案因为年代久远,证据零落,但是已经有线索指明,此事赵宏安脱不了干系,正好趁着便利,一并问了。

四皇子的恶疾已经痊愈,只是八皇子还有些反复,齐枞汶因公事不能亲自照顾,让袁赫过来照顾,小八哪里知道这些,本来生病就难受,见不到娘,现在连爹都见不到,每天哭唧唧的,谁哄也不好。

“陛下虽然身体康健,没有染上恶疾,但是恶疾毕竟有传染性,如今陛下同诸公议事,若是来来回回,这恶疾发散,怕是不好。”刘御医一开始就同陛下说了这个问题,公务和照顾八皇子,陛下必须要做出选择。

眼下八皇子哭闹,刘御医就说,“若是报给陛下,陛下必定会心软,抛下公务来照顾八皇子。”

“但是八皇子这么哭闹,对他养病也无好处。”袁赫说。

四皇子听到哭闹声过来,“不如我来哄洪八弟。”

他从幼儿期过来也没几年,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喜欢什么,先温言哄住了八皇子,再让人做马,驮着他在殿内转悠两个圈,喝药后立马喂了甜甜的糖,“八弟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去见父皇啊。”

小八不念父皇了,改拽着四皇子的手,不让他走。

“四皇子已经病愈,并不怕这个病,倒是可以陪着八皇子。”刘御医说。

“那也是我责无旁贷。”四皇子说,“八弟若不是来看我,也不会染上此病。”

“陛下都无此意,四皇子切勿自责。”刘御医说,“陛下一定很高兴看到四皇子和八皇子兄弟情深。”

这行宫外发生的一切,他们都还不知晓。

也没有知晓的必要。

广平侯先招,说是赵宏安鼓动他,要他趁着陛下在行宫不能动弹,贵妃有孕的情况下,把贵妃解决掉。

“皇后绝对不会持刀杀人,我也绝不会安排人在宫内杀人,只是我愚钝,到此时才明白,被人利用。”

“你的意思是赵宏安的人下的手。”常云初说,“但是贞缉司查出来的,那个动手的禁军赵宏安不认识,他可是从你这得到的信息。”

“我绝对没有要他杀人。”广平侯说,“这个人,他原也不是我的人。”

“禁军可不是我能伸手的地方。”

“这个人是太贵人的人。”广平侯说,“皇后性子太硬,和陛下屡屡有争执,我也不知道如何劝,便去和太贵人讨教,太贵人很是和蔼,我便也没想那么多。”

“侯爷这是私通后宫啊。”常云初拉长了音说。

“我当初是病急乱投医。”广平侯说,“不管现在如何,当初太贵人可也是宠冠后宫的人,我向她打听一点如何伺候陛下的心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那意思是此次事件中,谋划的是赵宏安,出力的是太贵人,侯爷你什么都没做。”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广平侯说。“也是我天真,当了他们的噱头。”

审完广平侯,下官问常云初,“大人,接下来咱们要去审赵弘安吗?”

常云初摇头,“赵宏安老谋深算,要留到最后再审,否则被他欠着鼻子走,问不出咱们想知道的事情。”

“我去宗人府审问太贵人,你们在这把除主犯以下的人都好好审审。”

“多问几次,就能露出马脚。”

得知怀平已经死了,太贵人一夕之间老了许多,被人提溜上来时呆呆愣愣,常云初怀疑,不审问她,说不定过了几日,她就会这么死去。

“孙子死了,太贵人两个儿子可还好好活着,太贵人就这么一蹶不振,怕是那两个人也没有好下场。”常云初说。“也是,他们做下的事,当初就该死了,苟活了这么久,熬死了儿子,如今连孙儿也要改姓,还不如当初死了呢。”

“什么孙儿改性?”太贵人转头盯向常云初,眼神阴骛,“怀平的两个孩儿呢。”

“怀平郡王请罪后自杀,王妃知晓后,在别苑也跟着殉情,留下遗书,希望两个孩子过继,由随侯教养长大。”常云初说,“随侯也上了折子,陛下批了。”

“随侯治家很严,想必也不会有人能在孩子面前胡说些什么。”

“好狠的心。”太贵人说,“正该让世人都知道,他们以为的仁心帝王是个什么黑心肝的货色,逼迫可怜的侄儿自尽,还要让他的孩子改嗣,断人子孙,阴损至极。”

她越说越激动,拍着大腿,状若疯癫。

“说到阴损,不及太贵人半分功力。”常云初说,“太贵人远在皇陵,都能操控京中事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常某佩服。”

“陛下只是想杀我,不用给我找这么大的理由。”太贵人说,“我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未亡人,早该在先帝驾崩时就殉情而死,好过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脸面扫地。”

“若没有证据,太贵人也不会出现在此地了。"常云初说,"甚至说如果太贵人真的什么都没做,怀平郡王也不用死了。”

“就算我做的又怎么样?”太贵人说,“陛下在先帝灵前答应过,要善待我,他如今敢违抗先帝遗命,要了我的命吗?”

“陛下宅心仁厚,轻易不愿意杀人.”常云初说,“太贵人当初下毒害陛下,陛下也只是把太贵人迁至皇陵,不曾重罚,在世人心里,陛下已经够孝顺的,如今太贵人又要谋害陛下,我想,不等陛下开口,群臣们就会上言陛下,是太贵人不珍惜先帝留下的福祉,陛下若再纵容太贵人,恐怕先帝和列祖列宗都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现在死的是孙子,下一步死的就该是儿子了,不知道到时候太贵人一个血亲都没有的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还有没有意味?”

太贵人沉默了许久,“那两个已经是废人,圈禁起养着不碍陛下的事,我只有一点要求,让他们活到寿归正寝的那天。”

“要是太贵人以此为说实话的要求,恐怕不够。”

“够的。”太贵人说,“陛下不是一直想替皇贵妃娘家翻案吗?我可以告诉他,是谁干的。”

常云初眼神一动后说,“难道你以为我查了那么许久,还没查出来是谁吗?”

“但是你没有证据。”太贵人看着常云初说,“我有证据。”

第二百八十七章后续

齐枞汶听完常云初的汇报后,点着桌面,“余下不用去管她了,重点审赵宏安。”

“叫上唐肃一起。”

“今天就叫上人把他家抄了吧,免得证据被销毁。还有他家经年的老奴,来往密切的学生,门客,都好好审问,朕觉得,能审出不少东西来。”

“是。”

常云初又小心的问,“那太贵人的条件?”

“他们中最无辜的怀平已经死了,其余人怎么还好意思活着?”齐枞汶说,“朕答应了父皇要善待太贵人,但是太贵人要是自己寻死觅活的,朕也没办法。”

“朕受够了她们,实在也不想再忍受。”

“臣明白了。”

“你只管审案,其余的事有别人去做,你不用管。”齐枞汶说。

因着恶疾和突发的大案,今年的中秋是在行宫过的,皇贵妃一个人在宫里,齐枞汶也没心情摆宴,这个节过的冷冷清清。

丽嘉自请先回宫去。

“皇后就算在冷宫,也不会有人去苛刻她。”齐枞汶说,“父皇不想你再去见她。”

“我和皇后,其实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小的时候,只有在父皇来荣华宫的时候,她才会把我叫到身前,平常都是不管不顾的,不然我也不会偷溜出宫四处晃荡,还去荣华宫,认识了皇贵妃。”

丽嘉说,“我恨过她的,也不在意过,她给我一身血肉,大不了就偿还给她,我又不欠她什么。”

丽嘉叹口气后说,“但是渐渐的,我觉得活着挺有意思,挺好玩的,我不想偿还给她这一身血肉了,她毕竟把我生下来,生恩大过天。”

“我不想让自己以后后悔,这段时间,我便去她身边尽孝。”

“你怎么能这么想?”齐枞汶皱眉说,“你这一身血肉不是只有她,也有一半是父皇给的,父皇不允许你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知道吗?”

“她生而不养,她的轻忽给你造成的伤害,父皇都还记得,她根本不配你这样惦记着她。”

“她在那,我憎她也好,无视她也好,她总在那,但是有一日她不在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一天忘记她对我的不好,只想着她不在的可惜,想着我没有尽到做女儿的一点本分时后悔。”

齐枞汶沉默片刻,“既如此,你就回去吧。”

丽嘉闻言却没有立即告退,而是红了眼眶,压抑着抽泣小声的问,“父皇会要她的命吗?”

齐枞汶坐在案后,没有像从前一样第一时间走下去安慰她,而是“她做了这样的事,就算朕留住她的命,她自个儿也不会再想活着。”

作为废后在冷宫里活着,她怎么会愿意活着。

废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就算心疼女儿,也不会再有更改,他对得起丽嘉,就对不起云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丽嘉行了大礼后才出去。

齐枞汶不放心,“叫人暗中盯着公主,不要让她做啥事,也不要让别人伤害她。”

丽嘉回宫后先去荣华宫见皇贵妃,秦云颐那日后就回了荣华宫,外人不知道出事之际,皇贵妃压根不在荣华宫里。

厚葬了横死的宫人,受伤的人也得到了稳妥的照顾,妙宁伤的重,秦云颐让她在隔间养伤,有人说要避讳,秦云颐直说,“她忠心护主受的伤,何须避讳,她在我身边养伤,我更安心。”

妙平又一次接管了荣华宫的管理大权,这次是外妇的身份,但是皇贵妃都没意见,旁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滚过贵妃床的小丫头被送了出宫,得了好大一包赏赐,“等你出嫁,娘娘还有陪嫁。”

“我也没做什么。”小丫头说,“奶奶,你不回府吗?”

“我得在宫里陪着娘娘,你回去同老夫人说,再有几日才能回去。”妙平说。她不知道她们会不会介意儿媳妇又进宫去做伺候人的事,但是现在她不是谁的夫人,谁的媳妇,她只想当娘娘的丫头,好好照顾娘娘。

“那二少爷问起来,我怎么回呢?”小丫头问。

“就同和老夫人的一样说就是了。”妙平说。

“那不好吧。”小丫头说,“二少爷在家肯定很想奶奶,要是知道奶奶没有旁的话带给他,肯定很失落。”

妙平晃了一下神。那个比她小比她身世显赫的夫君,虽然成亲的缘由有些隐私,但是他对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片赤诚。

“那就让他不要总去前门大街买那些个古董,他又不会看,总被骗,家中都快要装不下了。”晃神间妙平说了一句她从来不会说的话。

小丫头倒是高兴的应了一声哎,“二少爷喜欢买那些破烂,老夫人和大少爷都说过,二少爷也不改,现在奶奶发话了,他总该听进去一二。”

看着小丫头欢欣鼓舞的背影,妙平也说不出别带这句话,算了,反正等她回去,也是一个月后的事了,他要说起,她就当不记得了就是。

皇贵妃在的荣华宫,比不在的荣华宫守卫更森严,但是妙平调停得度,见人反而是方便了些,太后就派人来过一次荣华宫,宽慰了几句,留下些东西就走了。

丽嘉来见皇贵妃也很顺畅的进来了,没有吃闭门羹。

一见到人,丽嘉就行大礼叩拜,秦云颐忙叫人扶起,“你这是作甚?”

丽嘉让人扶起了,春枝还是久叩不起,秦云颐叹气,“如果说是为了皇后求情,我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陛下不会听我的。”

“不是来求情的。”丽嘉忙说,“是我母后做错了事,我来替她道歉。”

“你不用替她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秦云颐说,伸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我们不早就说好了吗,你母后是你母后,你是你,咱们单论。”

“但是这次她险些要了你的性命。”丽嘉说,“要是我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太过分了。”

“她没有要了我的性命。”秦云颐说,“在我宫里杀人的也不是她。”

“但是是她带来的人。”

秦云颐沉默,她抚着丽嘉的背,“你父皇让你回来干什么了?”

“不是父皇让我回来,是我自己想回来。”丽嘉说。“春枝让我多去陪陪皇后,她怕我后后悔。”

秦云颐温柔的拭去丽嘉眼中渗出的泪水,“不哭了,你母亲做错了事,你父皇不会迁怒你,还是会一直爱护你。”

“别人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你还是陛下疼爱的女儿,尊贵的公主。”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的蠢。”丽嘉吸着鼻子。“在后宫动刀是什么罪名,她真的不懂吗?她不顾及任何人,七皇子不是被她抱过去,如珠如宝的养着,难道她也不在意七皇子了吗?”

“她只是被人利用了,等到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秦云颐说,“而她之前又做过太多太多的错事,所以陛下不会再给她改过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她。”丽嘉说,“我跟父皇说想要尽孝,但是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我尽孝。”

“她在冷宫,一切皆好,只是吃穿用度没有地泰宫那么好。”秦云颐说,“照顾的人也是从前那些人,你过去看看就是,她愿意跟你说话,你就听着,她不愿意跟你说话,你看看就回来。”

“你如今也大了,她说得话那些能听那些不能听,也不用旁人跟你啰嗦。”秦云颐说,“你只需知道,更在意你的陛下更值得你在乎。”

丽嘉点头。

秦云颐又看向春枝,"皇后和公主的关系没有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多亏了你在其中斡旋,你本是江家家奴,随着皇后进宫,你也是一片丹心为了皇后好,为了江家好,这我和陛下都知道."

"公主对你也是全然的信任,你也要一切都为了公主好才好。

第二百八十八章结果

冷宫里原还有位住客,就是佳妃,佳妃进冷宫,和皇后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知道皇后住进来,她也只说了句避着点,并没有其他的举措。

“那皇后娘娘非要过来,我们是拦还是不拦?”

“她估计也不太愿意在这里见到我。”佳妃说。“如果她非要自讨没趣,我又有何惧。”

“现在都是废后废妃的,谁也没比谁高端一点。”

皇后进冷宫后也是大吵大闹了一阵,冷宫的人早就习惯了,先冷着就是,不送饭是不敢的,但是皇后要发脾气扔了饭,也不会再送第二次,冷宫每日放饭两次,什么水果点心是没有的,茶叶有茶叶沫子,但是开水却是很难得。

现在是夏末,日头还是毒辣得很,解暑的蒲扇有两把,冰块却是没有的,洗澡水是现打的冷水,白日里放在院子里晒,晒到黄昏将至的时候正正好洗漱,皇后没经验啊,要洗澡水,都叫不来热水。

身骄肉贵,用冷水根本下不去手。

如此两天下来,肚子又饿,身上又臭,尊严脸面尽失,也就没了吵闹的力气,到饭店吃饭,也让人学着别人晒水,好歹维持住自身的整洁。

丽嘉是这个时候来的,见皇后比她想象中好的多,心中也松了口气,若是皇后状若疯癫,或是太过狼狈,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留了一个人在宫门口,皇后想要什么就让告诉她,她会去弄来。”丽嘉对伺候皇后的人说。

“广平侯怎么样了?”皇后问她。

“他和夏伯侯都被关起来了。”丽嘉说,“不过目前还没有抄家,其他人和内眷是无碍的。”

“赵宏安是被抄了家,家中成年男子俱已下狱。”

“你去看过他们嘛?”皇后问。“在你父皇面前,你替他们求求情,那可是你亲舅舅。”

“我没有替他们求情。”丽嘉说,“倒是想给你求情,只不过求不来。”

皇后看她,“你会替本宫求情?”

“不想求就别求,不要拿求不来来糊弄本宫,本宫就不信,你以死相逼,你父皇不会动摇。”

丽嘉不说话。

皇后看她,”你要想好了,如果本宫和侯爷都落了势,你这个公主当的也没有什么滋味。”

“我就是来看你这缺了什么,有没有被人作践,其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丽嘉说,“你在荣华宫持刀伤人,你是根本就没想过行为的严重吗?”

“我没有杀人。”皇后喊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杀人。”

“他明明是哥哥的人,哥哥不会让他杀人的。”

皇后突然走近,抓着丽嘉的胳膊说,“你去跟广平侯说,他是被利用了,那个人是他在哪找来的,让他都说出来,他肯定也以为是我在宫里杀人,但是不是我,是那个人杀的。”

“陛下一定要知道我的冤屈,我真的没有在荣华宫杀人。”

“你带人进的荣华宫杀人,你现在又说他不是你的人,那原本应该在地泰宫的你,为什么会带人去荣华宫呢?”丽嘉问,“你想要做什么呢?”

“是不是如果你达成了目的,现在就不会觉得这么冤枉?”

皇后的脸扭曲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和你母后说话的吗?”

“你要知道,你是我生下来的,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活你就能活,我死,你也活不了。”

丽嘉轻叹气,“我不能在冷宫久待,这就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一定要去见你舅舅,你听到没?”皇后拉住她说。

“我现在去见他,只是在催他死,这样,你还坚持让我去吗?”丽嘉说。

皇后的手滑落。

丽嘉转身就走。

走过回廊,皇后突然跑了出来,这次她不是要问丽嘉,而是抓住了春枝的袖子,“春枝,你是江家出来的,江家对你有恩,你不能不报。”

春枝为难的看着皇后,“不是公主不想帮你,实在是娘娘这次犯的事太大,公主也有心无力,公主都去陛下面前跪着,陛下也没松口。”

“陛下会同意让公主回来看娘娘,实则也是有让公主尽最后的孝的意思。”

皇后闻言往后跌走了几步,“最后的孝是什么意思?陛下想要我的命?”

“可是,可是皇贵妃并没有损伤呀?”

“在内宫动刀,历来是大忌。”春枝也不敢多说,匆匆跟上公主的步伐,皇后最后站不稳,跌坐在地,“陛下,陛下当真如此狠心。”

佳妃在窗户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见皇后失态的样子,也是摇头,“皇后之前犯了好几次大错,陛下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过,以至于皇后也被他纵容坏了,做下此等事来,竟然还想着能轻轻放过。”

全力提审赵宏安的情况下,很快就查明了好几桩陈年旧案,包括当初和三王合谋陷害太子的缺失证据,假造太子谋逆案中最大的证据,送入秦太傅家,害的秦太傅满门抄斩。

证词一出,满庭哗然。

有臣长叩不已,天子圣明,冤狱得已昭雪,忠臣得已明目。

齐枞汶当庭宣判,赵宏安党同伐异,陷害忠良,数罪并罚,判斩立决,家中成年男子流放三千里,逢大赦不得回京。秦太傅谋逆实为子虚乌有,当昭告天下人平反,将秦家老宅返回给秦家儿郎,使其立祠供奉。

秦家现在独剩思秦一个,原本和母亲住在一个小院子里,虽然对外称是秦府,但始终还没有挂匾,如今被通知可以领回老宅,进行宫谢恩后,又马不停蹄转到报恩寺,先去山下和周家人商量迁坟修坟的事,又上了山,去报恩寺给自家那十二个排位磕头。

“总算老天有眼,祖父,大伯,爹,咱们可以回家了。”思秦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最后长叩,哭声不止。

“阿弥陀佛,秦太傅昭昭流水,总算能重见天日。"住持说。

“住持,我已与娘娘商议过,想请你为秦家十二个灵牌写字,还请住持成全。”

“如今秦家已经昭反,小公子难道还想请这些旧灵牌回去吗?”

思秦点头,“他们在这已经受了十余年的香火,我怕贸然换了,他们找不到回家的门了。”

“如此,老衲就却之不恭了。”住持说。

宫中秦云颐自然也听到了父兄平反的好消息,她先呆呆地坐着,坐着坐着就流眼泪,等她流到尽兴,妙平才拧了帕子上去给她擦拭,“真是个好消息。”

秦云颐点头,“这个消息我盼了好多年,一开始不知道父亲是被人陷害的,后来知道了,又总找不到证据来给父亲平反。”

“现在父亲终于平反了,我心里除了高兴外,竟是最惦记陛下,陛下何时才能从行宫回来,我好想他。”

“我好想他抱抱我。”

“等八皇子的病好透了,陛下就会回来了。”妙平说,“也是陛下当机立断,隔离的及时,除了四皇子和八皇子,只有少数几个宫人得了恶疾,还相继治愈,没有死亡。”

“四皇子已经好了,随着太医得消息,等到八皇子能喝下满满一碗肉粥,就是好了,可以回来和娘娘母子团聚。”

秦云颐重重吸下鼻子,“只盼着小八争气,早点好,早点回来。”

“我再也不愿意和陛下这样长久的分离,每一天都让我心如刀割。"

齐三,齐五两个废人,又被翻出新的罪证,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能罚的,善王上言道,”兄弟相残已是莫大的悲哀,实在不愿看见陛下背上杀亲的名声,怀平既然已逝,两人也不好再在郡王府圈禁,依旧回原处禁闭罢。“

齐枞汶允了。

但是当晚,不愿意再和这两个人一起回去圈禁像畜牲一样下崽的丫头,趁着他们熟睡,用三尺白绫,把他们勒死在自己的床上。

善王等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两具凉透了的尸体,只能长叹一声,让人拉出去安葬了,动手的丫头都被下狱,不过关不到三个月,在入冬前就悄悄地出狱了,之后再去了哪,再无人知晓。

太贵人听闻噩耗后,当即晕倒,再醒来时就已经有些疯癫,齐枞汶没有杀她,只是依旧让她回皇陵去,没有人照顾,再入冬下的第一场雪后,被人发现衣衫单薄的死在了雪地。

第二百八十九章完结

赵宏安和太贵人都有了下场,但是此次事件中的引火索皇后和广平侯还都没有发落,有人怀是不是陛下又想轻轻放过了。

毕竟陛下是很念旧情的人。

九月九重阳节的时候,太医终于说八皇子已经病愈,已经不再有感染风险,齐枞汶大喜赏赐过后,就让人开始准备回宫。

“我还真担心这八皇子不好,咱们得留在行宫过冬了。”贤妃笑说,“这地方消暑还可以,要是过冬,真不该想怎么过。”

“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宋妃说,“五皇子一直想去看望四皇子,我拦着也不好,但是不拦我又不放心,好在陛下下了狠心,不让他们靠近。”

“谁说不是呢。”吕妃说,“这外面传得恶疾凶狠得很,慌得我从确定是恶疾开始,我就茹素拜佛,生怕我的小三会染上恶疾。”

“不管怎么样,回宫后得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也是陛下下令及时,贤妃娘娘调度得好。”姚妃说,“那苦汤汁一日三碗的喝,想的病都难。”

“往日里觉得来行宫松散,这次在这住了这么久,觉得也没什么意思。”贤妃说,“我还真想我宫里那些花花草草了。”

“算日子,柔嘉公主该回来了吧?”姚妃问。

“说是已经动身,这行程慢行程快的,也不知道哪一天进京。”贤妃说。

“其实也不用着急赶路,只要公主回京这段时间有了身孕,至少三年内都不会再去北疆,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再赶路把身体赶坏了就不值当了。”

“希望如此吧。”贤妃说,”不过今年冬天最要紧的肚子还是皇贵妃的肚子。”

“皇后迟迟没有发落,难道陛下又要纵容她这次?”说到这个姚妃就有话说,“陛下也未免太纵容皇后了。”

“也许不是为了皇后,是为了二公主。”贤妃说,“咱们陛下可是一等一的慈父。”

“再慈父也不能这样,这不是是非不分了吗?”姚妃说。

“也许从此就是幽闭冷宫。”吕妃说,“当初咱们陛下能登基,江家在里面是费了大力气的,陛下也不能让臣子齿寒啊。”

“那和幽居在地泰宫有什么区别?二公主早早回宫,宫里难道还会欺负她不成。”姚妃说,“我就是觉得不服,觉得她不配。”

正八卦着,陛下对皇后一系的处置总算是发了明旨,排第一条的竟然是夏伯侯买动宫人,将染过恶疾的衣物接触皇子,谋害皇嗣,判斩立决。

广平侯与皇后图谋,谋害皇贵妃,立身不正,德不配位,难立中宫,今夺皇后金印,废去封号,谪居思静宫,广平侯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发旨之日就是行刑之时。

在陛下从行宫回宫后,宫里就没有皇后了。

丽嘉听闻旨意后往后一靠,“父皇也是仁至义尽了。”

“你说,皇贵妃会当皇后吗?”

没有人回答。

就算早有打算,这后宫的天没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不禁失神。

齐枞汶回宫后,先让人把八皇子送回荣华宫,他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和他闲话几句后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主,皇后既然废了,陛下还是要早些做立新后的准备才是。”

齐枞汶没有应和,起身告退了。

留下太后颇有些奇怪,难道他不想立皇贵妃为后吗?怎么她先说出这个话,他还不开心了?

韩兴悄悄打量着陛下,照陛下的性子,就算想立新后,也绝不会在这个当口,太后还是对陛下不了解啊。

齐枞汶原本以为他会在荣华宫看到母子和乐融融的场面,但是他进殿后,却是秦云颐飞扑而来抱住他,不见小八身影。

“小八呢?”齐枞汶奇怪问道。

“我见他一切都好,问过几句便让奶娘带他去玩了。”秦云颐说,“我把他支走,就是不想让他打扰我和陛下相处,好好倾诉一番思念之情,怎么陛下陪了小八三四个月,还舍不得他?”

“陛下就不挂记我?”秦云颐眼神里满是控诉,仿佛齐枞汶要真说是,她就要闹了。

“怎么会。”齐枞汶搂着她的腰,嗯,肚子大了,一个手搂不住,两个手搂住,头顶头,眼望着眼,“朕每天都在想你。”

“我也每天在想陛下。”秦云颐鼻头一酸,“以后,我再也不和陛下分开行动了,陛下去哪,我就去哪。”

“嗯。”齐枞汶说。

两个人抱了好一会,还是齐枞汶心疼秦云颐久站,两个人才转移到榻上坐着,肩挨着肩,头碰着头,“秦家的事,朕总算替你了了心愿,日后你就不用再惦记这桩心事。”

说及此,秦云颐起身冲齐枞汶行了个大礼,“臣妾替父兄谢陛下圣帝明王,明察秋毫,还秦家一个公道。”

“快起来。”齐枞汶搀扶起她,“可别压着朕的小九。”

“许是五公主也不一定。”秦云颐笑说.

“都好。”齐枞汶说。

“秦家这事,朕其实可以早点给你解决的。”

秦云颐手抵着他的唇,不让他再说,“陛下做的已经足够好,足够多,我心里满是感激,至于其他,陛下不用挂怀。”

“好吧。”齐枞汶笑说。“你总是不会让朕为难。”

“陛下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舍得让陛下为难。”秦云颐说。

余下时间里也不用说话,互相看着就挺好,用膳的时候才把小八叫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等到晚间,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齐枞汶抓着秦云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今日太后跟朕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让朕早日另立新后。”

“太后这话就说错了。”秦云颐说,“后宫怎么会无主呢,后宫的主就是陛下呀.”

“朕心里还是想让你当皇后,现在秦家已经平反,料想朝臣也不会再反对。”齐枞汶说。

“可别,我现在是皇贵妃,位同副后,也挺好的。”秦云颐说,“实际的好处我都占着,许多的麻烦我又避免了。”

“再说陛下不是还没想要立太子吗,这立新后可是风向标。”秦云颐说,“等到陛下老的那天再说吧,或者等太子登基后给我加封也行。”

齐枞汶偏头看向她,“你是真的一丝为难都不会让朕感觉到。”他当然爱秦云颐,他也愿意立秦云颐为皇后,甚至现在就立也没什么,但是皇后还有她背后的利益,这其中的牵扯,不是一句简单的立后就能解决。

他,其实并不想那么早的立秦云颐为后。

“什么呀,我说的都是实话。”秦云颐说。“再说,我也不愿意住到地泰宫去,荣华宫多好,和陛下就一墙之隔。”

之后果然也有朝臣上言请立新后,皇贵妃身份清贵,人品贵重,又有诞育皇嗣之功,可堪为后。

“此事不用再议。”齐枞汶说,“皇贵妃位同副后,领衔治理后宫,同皇后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是一样呢,这位份名头,可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但是陛下铁了心思,还说这就是皇贵妃的意愿,如果皇贵妃都不愿意当皇后,现在后宫还有谁可以当皇后?

不过皇贵妃此举让朝臣对她的态度是彻底改观,皇贵妃向来独占陛下恩宠,朝臣对她的看法向来都是宠妃误国,但是皇贵妃的种种行动粉碎了这种偏见。

四皇子一回宫,姨母下了冷宫,他有些无措,不过听说丽嘉公主之前也常去冷宫看望皇后,他想了片刻,还是让人准备了些东西,去冷宫看望倩嫔。倩嫔一见到他,就笑了,“殿下来了。”

“姨母过的还好吗?”

“好的很。”倩嫔说,"我在这,第一次体会到宁静,我什么都没想,什么陛下,什么殿下,什么娘家,什么外祖,我一概不用想,我甚至还有余裕去欣赏夜空中的星星。“

”殿下不用担心,我在这过的很好。“倩嫔说。

四皇子局促一下,”那姨母要觉得缺什么东西,就直接叫人来给我传信,旁的帮不上,这点还是可以的。“

”等我成年后出宫建府,再去跟父皇求情,接姨母出宫奉养。“

倩嫔红了眼眶。”好殿下,日后在宫里,要好好的。“

四皇子从冷宫出来,还不禁往回看,”也许过去那么多年我就是姨母的拖累。“

“殿下不要这么想,倩嫔娘娘对殿下还是很悉心照顾的。”侍从说。

“那好像是五皇子。”侍从提醒说。

四皇子抬头,“五弟。”

五皇子从花丛后出来,“四哥。”

“四哥,如今跟我真是如出一辙了。”

“是啊,谁叫咱们是亲兄弟呢。"四皇子苦笑说。

”没什么事的。"五皇子说,"等咱们成年了,出宫建府,再干两件好差事,跟父皇请旨,将母妃接出宫奉养,父皇会允许的。“

四皇子点头,"是啊。”

“不过你到时候就要多办几件差事了,毕竟有两个娘娘。”

“也许四哥到时候也会有两个娘娘。”

这倒叫五皇子说中,四皇子半大不小,有不能没有母妃照顾,齐枞汶想着宋妃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带,四皇子和五皇子也融洽,便让四皇子也认了宋妃做养母。

当时改口叫母妃时,齐枞汶还让宋妃好好置办了一下,都热闹热闹。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皇贵妃的肚子也越发大了,按月份该是二月里发动,但是腊月二十九,皇贵妃突然肚子疼,夜里将将过子时,皇贵妃生了一个女儿,隔了一刻钟,又生了一个儿子,竟然是吉祥喜庆的龙凤胎。

这让因为皇贵妃提前发动整个宫都不好了的荣华宫又喜气洋洋。

再经历一次,齐枞汶还是手心潮湿冰冷,等到里头收拾好,立即就冲了进去,“可吓着朕了。”

“这三个孩子都太会生了。”秦云颐虽然疲累,精神却还好,”不是挑初一的日子,就是挑除夕。“

”生怕别人忘了他们生日。“

”那都是朕的贴心儿。“齐枞汶说,“同年节一起贺,省事省钱。"

秦云颐笑盈盈的看着齐枞汶。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百九十章番外孩子们

在除夕出生得五公主和九皇子,小名就叫大年小年,五公主是大年,九皇子是小年,三四岁开始知事的时候,九皇子听到人家说过小年,就嚷嚷着要过生日,小年小年的叫着,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过生日。

八皇子很严肃的告诉他,“你是除夕生日,和小五一样是大年生日,不是小年生日。”

八皇子比九皇子也就大两岁,但是因为是哥哥的缘故,自然而然就有了当老大的成熟派头。

先前各个皇子公主都有母妃起的好听的小名,自从八皇子叫小八开始,大家渐渐都走偏,都按排行叫小几。

如今宫里除了出嫁的柔嘉公主和丽嘉公主,其余皇子公主都还在宫里住着,照说丽嘉公主就比二皇子大几个月,她都出嫁了,二皇子也应该早就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

不比柔嘉出嫁晚,丽嘉公主出嫁的很早,十四岁宣旨许给晋国公李继为妻,这时李继才承爵没多久,然后十五岁公主就出嫁了。

坊间都猜测,陛下是怕思静宫那位死不是时候,误了公主花期,干脆就早出嫁了,

而二皇子定的皇子妃周家芙儿如今才十二岁,二皇子年纪到了,也不好立即成亲,齐枞汶就说,“这皇子十五开府成亲也太早了些,自个还是小孩呢,就要当家主了,先跟着学习朝政吧,等到十八,再出宫建府也不晚。”

所以就成了现在的状况。

丽嘉公主虽然出嫁,隔三岔五还是要回宫玩的,公主府和晋国公府隔了一条街,两人就像从前一样,白日里混在一起玩,晚上再各回各家休息。

齐枞汶给公主府配的都是武艺高强的嬷嬷内侍监,护卫森严,保证驸马不会越雷池一步。

女儿虽然嫁出去了,但是还太小,他怎么舍得女儿就受那生儿育女的苦,再长几年再说。

“大姐姐这回在北疆住了有三年了吧,什么时候回来呀。”丽嘉问,“我都想她儿子玩了。”

“贤妃好像说是今年会回京过春节,具体时间,我估摸着也不会太早回来。”秦云颐说,“不过这次回来,估计会在京中多住一段时间。”

“那还要好久。”丽嘉说,“要不然娘娘把小五借给我玩几天。”

“我倒是不打紧。”秦云颐笑说,“但是你上次带你三妹妹出宫玩,在外打架的事最终还是让陛下知道了,怕是他不会同意。”

丽嘉撅嘴,“三妹妹脾气那么大,在外和人发生冲突,那我能怎么办呀,当然要先帮她顶上啊,难道还要让她在外面吃亏不成。”

“明明是淑嘉抢了人家先定好的东西,到你这,倒成了你要替淑嘉出头。”秦云颐笑着摇头说,“要我说,就是你父皇这封号没取好。”

“那要教育也是回来再教育啊,在外怎么能下她的面子。”丽嘉说,“她也很惨啊,被父皇罚抄女则百遍,还要分发给京中女眷传阅,淑嘉的字写得也不是很好,这通丢脸,现在我再叫她出去玩,她都不会去。”

“佑安长公主身体可还好?”秦云颐问。

“好着呢。”丽嘉说,“我和李继昨下午陪她玩了一下午锤丸,一点都不觉得累。”

“那就好。”

“父皇让你问的?”丽嘉说,“放心吧,长公主她身体好的很,不会说想要早点抱重孙子,逼我们圆房。”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秦云颐问她,“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啊,和以前我住在长公主府一样。”丽嘉说。

秦云颐看着她,“这才不好。”

“你和李继已经是夫妻了。”这和玩伴一样相处怎么能一样。

“他也没有变化啊,和往常一样。”丽嘉说,“我们觉得现在就都挺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自己把握着。”秦云颐说,“这成了亲的男人可不是唐僧,他要吃肉的。”

丽嘉在宫里消磨了半下午时光,才施施然出宫,李继已经在宫外等候了,青年一身官服,英姿挺拔,不再是当年那个趴在墙头的小少年。

“你下朝早便早回去就是,不用等我的。”丽嘉说。

“没多等,刚来。”李继说,“再说,你不是陪我上朝才来宫里的,怎么能落下你先回宫。”

丽嘉扁嘴,才不是呢。

走到马车边上,宫人端来马蹬,但是李继当没看见,揽着丽嘉的腰把她抱上了马车,“晚上想去哪吃?”

“公主府,长公主府,还是国公府。”李继问。

“你不是说城东新开一家酒楼,口味还不错嘛,我们去那吃吧。”丽嘉说,“先回府换衣服。”

李继原本应好,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城东那家酒楼?”

丽嘉点头。

李继觉得头皮有些麻,“那酒楼也没什么好吃的,噱头罢了,不然咱们还是去陶然居。”怪自己当时多嘴,说朝中同僚最近有个时兴去处,新开的酒楼里有西域来的舞娘跳舞助兴,到饭点爆满,一般人都订不到桌。

没想到公主记下了,这不,就想要去那个地方尝鲜。

李继也不太擅长拒绝公主,两人换了常服就去了那个新酒楼,家丁早就过来定位置,二楼靠中庭的位置,正好欣赏中间舞台的表扬。

李继看到这个位置就两眼一黑,偏家丁好觉得自己选的挺好,公主不就是想来尝鲜,这酒楼能尝鲜的也就是这个舞娘表演有点意思,这个位置多好啊。

丽嘉坐下后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真不少人。”

“新开的酒楼总有几分新鲜。”李继说,“论味道肯定不及家里。”

“我瞧见好多熟面孔。”丽嘉说,“都是朝廷官员吧。”

“你要不来,和他们聊天不就接不上话。”

“每天也不是都说这些。”李继说,他是晋国公,也是陛下的女婿,陛下没说让他无所事事在家,把他扔在吏部历练。

上菜的时候,鼓点也响起,舞娘跟着鼓点旋转而出,肤白胜雪,清凉的布料遮不住太多皮肤,若隐若现的肌肤足以让男人疯狂,丽嘉瞧着这大部分的人醉翁之意都不在饭,举着筷子看着台上,别提多傻了。

扫一眼对面坐着的李继,他正在拆专心拆螃蟹,一点都没分心。

“倒也不必如此。”丽嘉说,“我也不是母老虎啊,你看别的女人我也不会生气的。”

李继放下工具,拿湿毛巾擦手的空隙往下瞄了一眼。“不过如此。”

“西域人都白,不过听说体味很重,所以要用很重的香料遮盖。”李继说,“不过舞姿不错。”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去找人买一个回来在家给你跳。”

“我又不需要一个会动的熏香炉。”丽嘉说,不过她频频看向中间舞台的女子,心不在焉,入口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小脑瓜里想的是什么?”上马车后,李继问她,“一直都不开心,是什么让你在困惑?”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样的女子。”丽嘉问。

“什么样的女子?”

丽嘉往胸口比划一下,她个子一向都比同龄人瘦小,虽然后来好多了,但现在,她站在李继身边,怎么看都不像两口子。

既然已经开始说,丽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说,“虽然父皇设下重重护卫,但是你也没有表现出想要的样子。”

“若我们两做一辈子玩伴,你便挑几个可心的在身边伺候吧,父皇那我去说,必不怪责你。”

李继先还笑着听,到最后不笑了,等丽嘉说完,伸手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下她的腰,“没有男人会想要娶一个玩伴回家。”

“我娶你,就是想你当媳妇,不是当玩伴的。”

他又轻轻捏了下丽嘉的胸前,丽嘉被他突然的亲近弄红了脸颊,李继在她耳边说,“我只是在等你长大,我的公主。”

我有耐心,所以你也不用困惑。

第二百九十一章番外孩子们

齐枞汶和秦云颐吃饭时心情还挺好,后来不知道韩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脸就耷拉下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这个时候不像是国事,陛下因为什么烦恼?”秦云颐把孩子打发走后,才有时间来关心他。

“丽嘉把驸马带回公主府了。”齐枞汶郁闷的说。

秦云颐笑,“这不正好解了你的烦恼,昨还特意让我问问她,你知道她聪明的,闻弦知雅意,她既然知道我们担心这个,自然要自个去弄个明白。”

“说到底,十五成亲的女子也不在少数,陛下要真担心,就让太医给开个方子。”秦云颐轻声说,“他们成亲都有大半年了,陛下就顺其自然吧。”

齐枞汶看着被说服了,睡到半夜又翻身说,“朕错看李继那小子了,还以为他是个老实的,也是,当年就敢给公主暗送秋波的人,丽嘉那时才那么小,他不会是个禽兽吧。”

秦云颐也是习惯了齐枞汶这越来越轻的觉,闻言也只是说,“那时候李继也才是个小孩,这叫少年慕艾。”

“女婿都不省心。”齐枞汶说。

“陛下还有三个公主没嫁呢,这话说的太早。”秦云颐说。

第二天上午,丽嘉公主就进宫了,直接回自己宫里,谁都没见,秦云颐知道后,只带了一个宫人,去她宫里看望她。

进殿一看,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春枝在旁看着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云颐走近去,拍着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叫个医女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丽嘉蒙着被子摇头。

“这是怎么了?”秦云颐说,“你要不说,等下你父皇就要来了。”

丽嘉抬头。“不要。”

“那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了?”秦云颐问。

丽嘉看着其他人,秦云颐就让其他人先出去,殿内就剩她们两个人,丽嘉又恢复沉默,秦云颐等了一会,然后才说,“昨天和驸马一起睡的?”

丽嘉瞪大了眼睛看她,“你怎么知道?”

“啊,父皇为什么总让人盯着我呀。”丽嘉很快就想明白,“那,父皇也知道了?”

“你知道你父皇紧张你啊。”秦云颐说,“那时候你说不想在宫里住着,然后长公主替李继求娶,你又愿意,你父皇才匆匆把你嫁出去,不然你得到你大姐姐那个年纪才能出嫁,那还得有好几年呢。”

“你父皇担心你小,身子骨受不住,所以才不让你们太早亲热的。但是他又担心,你们已经是夫妻,怕你们不亲热影响感情,所以昨天才让我问问你。”

丽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爆红,“李继,李继他混蛋。”

秦云颐看她,“难道李继勉强你了?”

丽嘉蠕动一下嘴巴,不想说这个话题,投入秦云颐怀抱,挽着她的胳膊说,“夫妻就一定要亲热吗?不亲热不行吗?”

“我有点怕。”

“怕?”秦云颐说,“难道是李继太粗鲁了?”

“不是。”丽嘉说,“就是,就是他长得和我不一样,那个,那个。”

“反正我不喜欢。”想到昨夜李继这样那样的,就觉得有点羞,呜,她不想过夫妻生活。虽然最后因为她害怕的哭了,李继只哄着她睡觉没做其他的,但是本能告诉她,肯定还有什么事没做。

秦云颐算是明白症状所在了,丽嘉出嫁时陛下压根就没让人给她做新娘课程,还什么都不明白了,她轻拍丽嘉的背,“不喜欢就不要,李继真心喜欢你,不会勉强你。”

“怎么让你舒服,不害怕,是李继的事,你不需要有负担。”秦云颐说,“但是如果一辈子不圆房,就会有别的女人跟李继圆房,要是李继像昨晚对你一样对其他女人,你想一下,你能忍受吗?”

“如果能忍受,那就不管,如果你不能忍受,那你就要自己忍受一下。”秦云颐说。

丽嘉半响没说话。

“不要怕,会是很舒服的事。”

秦云颐回头让内司准备一个嬷嬷去给驸马上课,要做陛下的驸马可都是要清白的,这么大小伙子,要是莽撞起来,还真会给公主留下阴影,至于公主那也送了一箱压箱底,想着春枝虽然是姑姑了,但也还是个大姑娘,就让人选个性子和善的姑姑去公主身边伺候。

这还是得有经验啊。

贤妃一早把周芙儿叫进宫说话,虽然两人还未完婚,但是已经走过下聘定礼,婆母叫准媳妇说说话也是应该的,因为柔嘉不在身边,贤妃颇有些把周芙儿当女儿来疼的架势。

每每要留在宫里吃了中饭再让出宫。

进宫时是直接去的贤妃宫里,出宫时就会转道到荣华宫给皇贵妃问安后才出去,几年打磨下来,周芙儿越发沉稳,是贤妃满意的模样。

“今日出宫的挺早。”秦云颐笑说道。

“吕妃娘娘来找贤妃娘娘了,所以我就先出来了。”周芙儿说。

“哦。”秦云颐说,“柔嘉公主今年会回京,你倒是要准备一二件礼品才好。”

“我绣了一副座屏给大公主,给小郡王做了两套衣裳,家里还给我从外头买了一些上好的马具,听说大公主很喜欢骑马。”

秦云颐点头,“这样就够了,心意到了就成,大公主也是很和善的人,等她回京也要交际,你多和她说说京中的情况。”

周芙儿点头。

“芙儿,从一开始你就做的很好,所以陛下才会下旨把你指给二皇子当皇子妃,圣旨下来后,你也做得很好,我就担心你,一直这么紧绷着。”秦云颐说,“完美是好,但是完美太累了,我希望你松弛有度。”

周芙儿的肩膀微微放松一会,很快又绷直到,“谢娘娘关心,我不觉得累。”

秦云颐点头,但是等她走后,还是很忧心,“绷得太直了,怕她容易折。”

“芙儿小姐是要做皇子妃的,有这股劲才好。”妙宁说。

“这样说是没错,但是她一直这么端着,不难受吗?”秦云颐说,“而且我还怕她端习惯了,对二皇子也是如此,这,对外要有威严,对内,该和软还是要和软。”

“放心吧,芙儿小姐看着不像是笨的,她会调节的。”妙宁说,“再说还有娘娘在一旁看着,若是觉得不对,再跟芙儿小姐分析,她那么聪明,会听的。”

秦云颐失笑,“大年还没长成,我先体会体会养女儿的难处,也不错。”

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经入朝议事,书房里只有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后三位皇子年岁差不多,在书房里是一同上课的。如今皇子的关系,因着母妃和吕妃的关系好,六皇子拿三皇子当亲兄弟,四皇子和五皇子有同样的际遇又有同样一个养母,关系也很好,七皇子从地泰宫出来后,陛下没让他认后妃为养母,而是把他送到玉寿宫,让太后养着。

太后有这么一个小皇子养着,身体看着就好了起来,每天乐呵呵的,再不过问后宫的事。

八皇子作为宠冠后宫的皇贵妃之子,旁的皇子并不对他表示过分亲热,而且他又有自己的亲弟弟妹妹,对其他的兄弟姐妹也没多大的情感需求。

不过兄弟的感情还是有的,上课一起兄友弟恭,下课一起玩耍闯祸,感情嘛,一起受罚时增长的更快。

论起资质,二皇子最年长,人又勤勉,读书是最好的,其次是宋妃养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宋妃是个喜爱读书的人,耳濡目染,又有小灶的情况下,两位皇子的功课也常被老师夸奖,三皇子喜爱广,但是读书上就马马虎虎,六皇子随他玩就精通,每次交功课的时候就是焦头烂额,七皇子得太后娇惯,回到玉寿宫是绝不会读书的。

老师们私下沟通,都不得不承认,要说天资聪颖,还得是八皇子,虽然因为年纪还不能和年长的皇子相比,但是见微知著,论起聪明是毫不逊色了,最难得是人也很好学。

是主动会要求老师留作业的好学生。

当然老师不知道,八皇子之所以会让老师多布置作业,因为回去后他就没有时间学习了,要陪小九和大年儿玩耍,小孩子精力太旺盛,他每天都好累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番外孩子们

八皇子十二岁入朝议政,比他的兄长们入朝的时间都要早,但是此时,二皇子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他的父皇已经有四个孙子,三个孙女。

虽然朝廷人知道,陛下让八皇子提早议政,还是想让八皇子当太子,但是这差距已经太大了,国赖长君,成熟又已有子嗣的二皇子,温润如玉,礼贤下士,他没有不足之处。

比起前朝人心涌动,平稳了近十年的后宫依旧很平稳,陛下早就不开选秀,宫里这些个老人,早已歇了和皇贵妃相争的心思,个个老实本分,皇贵妃也不是刻薄之人,除了陛下,给予她们很多物质赏赐和人文关怀。

对于太子一事,她从不过问。

陛下要小八入朝议事,她把小八叫来,近来身量见长,但看着还是个孩子,“母妃想你了。”

八皇子沉稳一笑,“母妃知道消息了,明日我就要上朝议政了。”

“知道了。”秦云颐说,“小九还和我闹呢,不想一个人在书房读书,也想要跟哥哥一起去议政。”

“怎么是一个人呢?”八皇子说,“六哥,七哥还陪着他呢。”

“他在那两个哥哥面前可不能像在你面前一样放肆。”秦云颐笑说,“如今年儿已经不愿意跟他一起玩,他可有的伤心了。”

“虽然和年儿是一日出生的,但是年儿已经有大姑娘样子了,小九还和他侄子一样幼稚呢。”八皇子说。

“都是因为你这个哥哥把他照顾的太好了。”秦云颐说,她看着小八说,“母妃现在真有些后悔,该早些生你才是,或是再晚几年生你弟弟,让你也像弟弟一样幼稚些,欢乐些。”

八皇子突然靠近,坐在秦云颐脚踏上吗,用头蹭蹭秦云颐的膝盖,“母妃给我梳头吧。”

“好。”秦云颐笑说,妙宁很快奉上玉梳,秦云颐把他的头发,先细致的通头皮,一遍遍,然后编好辫子,再用金冠束住。

“等你入朝后,你将面对你父皇的另一面。”秦云颐说,“你父皇对你平日里有多纵容,在朝上对你就会有多严格。”

“你做好准备了吗?”

八皇子点头,“母妃放心吧。”

“母妃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但是你到如今应该也知晓,你父皇一直没有立太子,外人说是因为你。”秦云颐说,“实际上也是因为你。”

“帝位是父皇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他要给我,我就接着,他要是给二皇子,或是其他皇子,我也没有什么不满。”八皇子说,只要那个人不伤害你和小九年儿,他会甘心做一辈子的亲王。

“但是你要知道,虽然你和二皇子年岁差的很远,但如今你进到朝上,没有长幼之分,大家会把你们放在一处比较,方方面面,都会。”秦云颐说。

“听起来有些可怕。”八皇子说,“其实也没什么,这种比较不是从我出生就开始了吗,只是现在要摆在明面上,母妃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母妃丢脸。”

“母妃从来不怕你丢脸,母妃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秦云颐说。

“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来和母妃说,母妃不希望从别人那听到你的近况,好吗?”

八皇子点头。

八皇子走后,秦云颐还是忧虑重重的情况,“其实娘娘不用担心,咱们八皇子如今也不是完全没有一争之力。”

“秦大人已经做到刑部左侍郎的位置,刑部尚书常大人是支持娘娘的,丽嘉公主和晋国公也是对娘娘亲近的,妙平姐姐的夫家也会支持娘娘。”妙宁扳着手指头数朝上有几家是对八皇子友好的。

“陛下对所有孩子都好,就是想避免他们兄弟相争。”秦云颐说,“难道末了,还是逃脱不了相争的命运。”

“咱们八皇子争气,为什么不能争?”妙宁说。

八皇子出了荣华宫,又去了一趟天清宫,齐枞汶问他,“见过你母妃呢。”

八皇子点头。

“说什么了?”齐枞汶问。

“没说什么,鼓励儿臣入朝后好好表现,不要太有压力。”八皇子说。

“只说了这些?”齐枞汶问,“其实朕说让你入朝时,没和你母妃商量,怕她不愿意,怕她阻拦。”

“所以父皇从昨日开始,就没去荣华宫?”八皇子问。

齐枞汶咳了一下,”朕最近有些风寒,所以才没去的,怕她染上。”

八皇子乖巧的笑下。

齐枞汶说,“你学业完成的很快,老师和朕说,书本上能教给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与其让你在书房里浪费时间,不如让你边经历边学。”

“老师过誉了。”八皇子说,“毕竟学海无涯,儿臣不敢说学够了。”

“够了,是因为老师知道,朕并不想让你学成一个大儒。”齐枞汶说,“你母妃心地善良,总喜欢往好处想,但是朕,不能容忍有任何闪失,如果朕死了,谁来庇佑她呢?”

八皇子抿紧了嘴唇。

“去吧,好好做。”齐枞汶说,“明天后,朕会对你非常严厉,因为必须经过非常严苛的考验,你才能保护好你的母妃,你的弟弟妹妹。”

“儿臣知道。”

八皇子入朝时没有万众瞩目,只是等朝臣们行礼后才发现,在前排,在五皇子身后多了一个个子稍矮,腰板挺直的皇子。

那就是八皇子了。

齐枞汶也没有特别介绍他,甚至问询皇子的时候,也没有抽到他。

下朝后,二皇子回头说,“今日小八第一日上朝,按照惯例,咱们几个哥哥得好好给小八庆祝一下。”

“好。”三皇子点头,“还是去老地方。”

“走走走,饿死了。”

“但是小八太小了,能喝酒吗?”四皇子担心的问。

“没事的。”八皇子笑说,“哥哥们喝酒,我喝茶就是。”

皇子们的聚会没有试探和勾心斗角,酒过三巡后,开始给八皇子讲目前朝堂上的局势,皇子议政时间长短不一,会去各部体验生活,如今二皇子在刑部,三皇子在工部,四皇子在宗人府,五皇子在礼部。

“唐肃作为首相,简在帝心,地位很稳固,余下三位丞相,李相定下了黄相的女儿做儿媳妇,但是李相的儿子自个不愿意,跑了,黄大人自觉受辱,解除了婚约,就和李相争锋相对,李相本来是想联合黄相,冲击唐相的,结果现在要维持现状都很狼狈。”

“至于朝廷内的站队,你多听几次朝会就都明白了,谁提议谁附议,谁被申斥谁求情。至于到各部体验,也不用担心,基本也就当菩萨供着。当然吏部,户部,兵部,刑部还是比较难待的地方,四弟待的宗人府就好,事轻松,善王叔人温和,没事还能去王府蹭饭,唉,父皇啥时候让我们换换。”

八皇子听的很认真,一直点头,但是听到最后也没见哥哥们提地方大臣就问地方上有什么要注意的。

“地方官有一年一叙职的,也有三年一叙职的,基本上他们回京都是为了四处找关系,想要回到京城,或是调到更富庶的地方。”二皇子说,“如果你好奇,到时可以寻他们来见见。”

八皇子点头,“那内阁议事?”

“内阁议事寻常不用我们去,有时候父皇听内阁汇报,会把我们叫去旁听。”二皇子说。

“内阁议事没什么好听的,唐相嘴毒的很,但凡内阁能吵起来,肯定是他纵容的,真要拍板的事,唐相说一不二。”五皇子说。

八皇子点头。

第二百九十三章番外,孩子们

八皇子入朝议政一年后,齐枞汶准备让他去个实权部门切实了解一下朝廷是怎么运转的,但是八皇子却提出,想去西宁关。

西宁关和北疆并起来被人成为西北苦寒之地,北疆嫁过去一个公主,如今也兴旺热闹起来,西宁关出了关外就是白茫茫一片沙丘,地里连根菜都长不出来。

“你怎么想到去那?”齐枞汶问。

“西宁关每年都有两三次哒哒冲关之祸,当地的军民过的很苦,这不应该。”八皇子说,“西宁关镇守边疆,护卫和平,他们应该强壮,富足,才能更好的维护边疆。”

“这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齐枞汶说,“调拨过去的军民,甚至罪犯,到了那都水土不服,不是挨不住死了,就是挨不住逃了,如今那边的守将依旧是最初镇守军的后代。”

“再说你过去,又能做什么?”齐枞汶说,“你既不能让那边的天下雨,也不能让那边的地种出粮食来,当然,如果你去,可能会维持一段时间的繁华,但是等你回来,那边还是会变成老样子。”

“大姐姐嫁到北疆后,北疆和内地来往密切,经济发展后,那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塞外江南,如今京城的人能去北疆游玩一圈,就是顶时髦的,早在几年钱,北疆还不是和西宁关一样,让人谈起色变。”

“北疆发展到今天,不单单是因为你大姐姐的驸马出自北疆,而是因为朕,先去了北疆,纳了北疆的妃子,再把公主下嫁,一层一层套起关系,才有如今的场面。”齐枞汶说,“你才十三岁,既不能去纳妃,朕也不会再把另外一个女儿嫁过去,没有了这些条件,你怎么发展西宁关?”

“再则,北疆虽然物产不丰,好歹有畜牧,有毛皮来和内地交易,能养战马,甚至人口都大大高于西宁关,否则当初朕就不会选择去北疆了。”齐枞汶说。

“西宁关再苦,也是我朝的土地,我朝的子民。”八皇子说,“太祖把世代的镇西关改成西宁关也是希望那片土地上的人民也能过上宁静祥和的好日子。”

“不管能不能成,儿臣请往。”八皇子跪下后说。

齐枞汶看了他许久,“你要知道,你去西宁关,对你日后丝毫没有帮助,如果你真的想要出京看看,就去江南,江南自古富庶,文兴之地,正好朕曾经答应过你母妃,要带她去江南看看,你便跟着前去,这一路上也有得你学。”

“儿臣请往西宁关,请父皇成全。”

八皇子请往西宁关一事出来后,众说纷纭,都觉得奇怪,陛下对八皇子的偏爱从一而终十分明显,皇贵妃在后宫一枝独秀,听说陛下前儿才为了逗贵妃开心,亲学了戏码以作闺房之乐,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西宁关。

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齐枞汶想让秦云颐以母亲的身份去说服八皇子不要任性,“不知道在哪看了几本书,就兴起了想要拯救苍生的念头,这要拯救苍生,也不用他亲自去做呀,那地方,连一口好水都没得,他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这个苦。”

秦云颐给他倒了一杯茶,“从小小八的学业都是严父慈母,陛下管教孩子,再心疼我也不会多说半个字,怎么到大事上,陛下反而仁慈起来,陛下想要锻炼小八,如今去西宁关就是一个大挑战,陛下为何又不舍起来?”

“这不是一回事。”齐枞汶说,“难道你早就知道?”

“小八是个好孩子,如果不先说服我,他怎么会同陛下说?”秦云颐说。

“你被他说服了?”齐枞汶说,“你舍得?”

“当然不舍,我知道,就算我打点的再好,甚至劳民伤财,每日都送好水到他身边,他还是会受苦。”秦云颐说,“何况他还那样的小,十三岁,个子没有长高,肩膀也不宽厚,说不定西宁关的风都能把他吹起来。”

“但是我还是被他说服了。”秦云颐看着齐枞汶说,“被他一颗朴实为民的心,被他改造一地的浪漫想法说服了。”

“陛下也不要想着说服我,此事,我已经决意站在小八这边。或者,陛下应该看看他的规划书,他是那么认真的想要做一件事,做父母的怎么能不支持呢?”

“你知道,朕要的他是明主,不是让他做贤王。”齐枞汶低声喝道,“朕原以为他明白,原来他不明白。”

“这和明主贤王并不冲突。”秦云颐说。“我看史书,历朝历代,开国皇帝总是英明,越到王朝后段,帝王就越昏聩,直到被另外一个王朝替代,开国皇帝苦出生的多,末代皇帝是尊贵的出生却敌不过苦出生,就是因为经历的太少了。”

“不是你说的这么回事。”齐枞汶说。

“不管是明主,还是贤王,小八想做的只是一个心里有百姓的人。”秦云颐说,“陛下教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当真是了不起。”

齐枞汶拉拢战友不成,反而隐约被说服,心中苦闷,又回了天清宫,把唐肃叫进来聊天,他信任唐肃,就是因为从一开始,齐枞汶心里想立皇贵妃为后,想立八皇子为太子,他都没意见,陛下的心意就是旨意。

“朕心里头憋得慌,怎么好好的地方不去,非要去西宁关。”齐枞汶说,“朕那么精心栽培他,是为了让他去给朕拓荒去的嘛?”

“八皇子有如此的志向,陛下该高兴才是。”唐肃说,“就老臣那不争气的儿子,见惯了京中繁华,让他回老家,他都不愿意,八皇子想去西宁关,就这份勇气,已高于众人。”

“朕不需要他这份勇气。”齐枞汶说,“这对他以后没有帮助。”

“在最艰苦的地方走一遭,至少,不会成为昏君。”唐肃说,“人的眼睛要见过很多的东西,才不会被欺骗,陛下以为能教给八皇子的,什么时候都能教,但是西宁关能教给八皇子的东西,谁也教不了。”

“你也赞同他去西宁关?”齐枞汶问。

“臣说句心里话,陛下若想让八皇子继位,那么八皇子只比二皇子优秀一点可不够。”唐肃说,“留在京中,做的再好也有限,但是出去,就大有可为了。”

齐枞汶自个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同意了。

既然陛下同意了,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齐枞汶有言在先,朕给你自由,但是若是一年内你没有做出成绩,就老实回来。

皇子出行,随行的人和东西都少不了,八皇子自己准备的,朝廷准备的,陛下准备的,八皇子准备的,五公主非要八皇子把自己从小抱到大的老虎布偶也带上,“老虎吃掉坏人,保护哥哥。”

“谢谢年儿。”八皇子说,“小九直肠子,心眼小,你要多护着他。”

五公主点头,“哥哥可要快点回来。”

“哥哥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二皇子带着成年皇子一直给他送到城门外,“八弟胆量,愚兄羡慕的很。”

“只要想去,哪都去的。”八皇子说,他人堪堪比马高一点,“我也不知道我这次冒险值不值得,但是不去,永远没有可能,去了,就算失败,我也高兴,至少我经历过了。”

“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是最重要的。”二皇子说,“我们都等你回来。”

旌旗飞扬,后世将此称为中兴帝传奇一生的开始,年仅十三岁的中兴帝勇往边关。

第二百九十四章番外孩子们

西宁关风大沙大,这里的人仿佛都长得一样,破旧的袄子,灰败丘壑的脸庞,这里的女人少之又少,唯一挂着红灯笼的院子,就算是这里唯一的销金窟。

八皇子一行人的构成,陛下的亲兵,皇贵妃精心搭配照顾皇子生活起居的人,太医,此外就是八皇子自己挖掘的人,挖井的,种地的都有,齐枞汶都好奇他哪找的这些人。

西宁关的守将听说皇子要来,为了招待皇子,急秃了脑袋,为了拿家里先祖的配剑去当点钱,和婆娘还打了一架,八皇子来时,他脸上还明晃晃挂着三条手指印。

八皇子让人从身后拿出守将当掉的佩剑,“我途径西川,知晓校尉当掉了当年西宁将军的佩剑,很是不舍,就又赎了回来物归原主。”

守将一脸惭愧,“末将无能,让殿下看笑话了。”

“我知晓你是为了迎接我才会去当它,其实校尉不用如此,你就当我是被贬黜至此地,你只管看着我,不要费心为我做些什么。”八皇子说。“我带的这些人,他们也自己管自己,他们要吃要喝,他们有钱。”

“西宁关什么都没有,有钱也没用。”守将苦笑了一下,“殿下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受苦呢?”

“乡下人以为陛下是被贬黜的,末将还是看了邸报,殿下是陛下和皇贵妃的爱子,是绝对不会被贬黜的。”

八皇子抿唇笑,“你就当我是过来玩的吧。”

此后,八皇子果真带着人四处转悠着玩,八皇子带来打井的人,守将苦笑着说,“其实我们也曾去外地找有经验的人过来打井,但是没有打出来水,如今关里用水还仰赖着几十年前打的水井。”

“既然从前能打出水来,现在肯定也能打出水来。”八皇子说,在关里转悠不够,还去关外到处看,亲兵只负责保卫皇子安全,不能干涉皇子的行动,对八皇子这样在旷野上转悠的危险行为,只能暗自提高警惕,寸步不离的守护。

有哒哒看见阵仗,过来探虚实,被亲兵抓住狠打了一顿,警告不要再过来就放走了,毕竟他们来只是为了护卫皇子,可不是为了打仗。

虽然久无战事,大家都手痒的很。

如此找了一个多月,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找不到水了,但是八皇子不以为意,继续每天都出门寻找,西宁关人虽然觉得他是在做无用功,但是心里也都感念他的好,毕竟他们在边关被遗忘的太久。

在关外走的越来越远,从平坦的地走到山脚下,一行人做下小憩,亲兵队长看着灰头土脸的八皇子,“殿下,这离的太远,就是找出水来,也运不回去呀。”言下之意就是别往前找了。

八皇子点头,“哎,我看地理图志之类的书,说地面上没有水的地方,地下就有水,水养万物,没有水就是一块死地,这地看起来荒凉,但是我感觉到是有生命得,但是怎么就找不着水呢?知易行难,是我想得简单了。”

“殿下亲自走过这么多地方,就算没有找到,也是诚心可鉴。”

“殿下。”一名匠人握着一株花来找八皇子,神色肃穆,“殿下你看。”

“这小蓝花长得还挺好看。”八皇子说。

“殿下,这花在我家乡那边叫做铜草,长这种花得地方,下头必有铜矿,我方才去那边看了下,这花开了半山坡。”匠人说。

八皇子腾的站起,“你确定?”

“确不确定也要挖着看看才知道。”匠人说,“旁的不说,铜石长啥样,我应该能分辨出来。”

八皇子面色凝重,和队长交换一个眼神,“现在去挖挖看。”

照匠人的说法,往下挖几米能见矿石,这个说不定,有的富矿挖几米就能见到矿石,有的贫矿得挖了一二十米才能见到矿石。

不过八皇子运气不错,匠人挥着锄头挖了一刻钟,就见到了矿石,“这还是个富矿。”

八皇子沉思一会,“回去。”

“现在就回去?”队长惊讶说,这八皇子发现一个矿,可比他在西宁关挖多少个井功劳都大。

“今天之事,谁也不准说出去。”八皇子说。“若有违背,格杀勿论。”

“是。”

八皇子回去之后写了折子附上矿石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发现铜矿之地在边线和哒哒之间的中间地带,为了保证矿属和之后的开采安全,有必要把边线再往外扩展一百里,为了师出有名,他决定冒险。

具体什么冒险他没说,但是齐枞汶收到信的第二天后就又收到西宁关的加急报告,哒哒夜犯西宁关,将八皇子掳走了。

这工部的官员拿着矿石激动,“矿石含量非常丰富,这是个富矿,开采,必须开采。”

齐枞汶也摸不准小八是自导自演想要师出有名,还是真被掳走了,一跺脚,立马在朝里点了两个将军,让他们带兵前往西宁关,务必把哒哒打退三百里。

将军接了令,家都没回,上马点兵先行,后续再跟上粮草,齐枞汶雷厉风行,等朝廷官员回过神来,兵也出了,粮草也开始筹借起来。

这时有人上言,言明八皇子去西宁关就是胡闹,就是给朝廷添乱,国久不征战,如今为了皇子再起战祸,实在是荒唐。

这些上言,齐枞汶都压下不发,他只拿着八皇子的信回后宫跟秦云颐解释,小八不一定有危险。

秦云颐捂着胸口,“小八这胆子到底像谁?”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

“放心,朕让人见着八皇子立即传信回来,这战时送信可比平常快的多,咱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不是,他怎么还找上矿去了。”

“这是好事。”齐枞汶高兴的说,“有专门找矿的人找不到矿,小八误打误撞就碰到一个富矿,这说明小八带福呀。”

“一出去就整这么大事,以后还是不要让他出去了。”秦云颐拧着眉说,“我这颗心啊,没听到他安好,是放下不心了。”

大批军队开赴西宁关,哒哒惊了一下,他们是夜袭了西宁关,就跟从前无数次一样的,但是这次竟然引得了这么多军队压境,实在不解,衡量一下,打又打不过,干脆收拾收拾往更西边逃了。

军队到后,直接往前一百里,安营扎寨,从后方召集了许多劳役,开始建城墙。等到一年后班师回朝,众人才发现不仅打退了哒哒,竟是又建了一个西宁关。

西宁关地广人稀,荒废无用,多占了这些地根本无用,还需要更多的士兵却守卫,实在是得不偿失。

然而不久后,西宁关就上报八皇子在关内发现铜矿,兵部吏部和工部联合组了个队伍去西宁关,八皇子已经把策划图准备好了,哪里是禁区,哪里是生活区,运输的路往哪里修,“背靠富矿,也请诸位好生用心,将此地发展起来。”

至此大家才明白过来,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都是八皇子的自导自演,尤其是工部的人随后探报,在西宁关发现的铜矿还是个银铜伴生矿,这银矿的含量也不低。

齐枞汶大声说好,日后将西宁矿每年产出的一成为八皇子的私库。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不过已经没有人想要上言这不和规矩,此时他们都想着自己,或者亲朋能不能在这个香饽饽上咬上一口。

八皇子在西宁关足足待了三年才离开,离开时西宁关已经完成偏僻小关到重守要塞的过度,在他离开时,西宁关人人家里有一副八皇子的画像,拜八皇子如拜财神。

八皇子也不是直接回京,而是去了当初陛下想要他去的江南,到地方就有一件事,准备迎接陛下南巡。十六岁的八皇子,个头已经和成年男子无疑,西北的风沙锤炼了他,丰神俊秀,又爽朗,才到江南就不知道收走多少女儿的心。

两江总督亲自迎接他,“八皇子少年英才,微臣久仰。八皇子到江南来,定要让江南换换样貌。”

“大人无需紧张,我久在西北,父皇怕我就这样回京,土包子露怯,让我来江南见见世面。”八皇子笑说,“等陛下南巡,我便和陛下一同回京了。”

不管总督信不信,八皇子是信了,都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江南自来是官场贪墨重地,不贪,他还是官吗?

再说父皇也提醒过他,让他来江南刷名声,可不要想着给江南官府来个翻天覆地。

他真没准备动手的,但是谁让人刺杀到他眼前来了。总督给他安排的貌美女子,温柔说着给皇子更衣,手伸出却是一双利刺。八皇子可不是文弱书生,在西宁关和军伍学了一身好功夫,来去几招就将人制服,“谁派你来的?”

“我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家人都没了,我不能替他们报仇,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的家人难道是我杀的?为何要找我来报仇?”八皇子只觉得奇怪。

“我的家人不是你杀的,但是没有人能给我做主,八皇子被哒哒掳走,陛下怒发雄兵十万,我只是想刺杀你,引得天子来为我做主。”

八皇子手下卸力,松开钳制她的手,“市井八卦都很夸张,信了你就输了。”

“还有,你要学习正确的告御状的方法,刺杀是下下策,你也就是遇见我,不然一条小命白死,家人也不能安息。”

其实就是一个巧取豪夺的案子,与生俱来的美貌给家人带来了灭顶之灾,盘踞在江南的总督,用美貌女子织就自己的权利之网,背后是无数无辜人的血泪。

八皇子闷不做声,表面上游山玩水,吟诗作对,背地里搜刮证据,在两江总督建好行宫上折请功时,八皇子一封弹劾的折子紧随其后,方才夸奖过总督的齐枞汶只觉得脸颊生疼,咬牙骂着小兔崽子,下旨发落。

两江总督一案,江南官场入狱七成,倒是给想挪动的京官提供了足够多的位置。

龙船行到江南,带着一群官服都没穿热的新官员前来迎驾的八皇子笑的一脸灿烂,第一个见到的是已经被封贤王的二皇子,“二哥。”

“八弟。”贤王握住他的肩膀,不住的感慨,“长大了。”

“二哥,父皇心情如何?”

“推迟了一年才下江南,我可是听父皇不止一次说过要教训你这个臭小子。”

“二哥,你觉得我现在这个个子卖萌还可以吗?”

齐枞汶想端架子想惩治都抵不过对儿子的想念,还是把他叫进来,“儿子给父皇请安,父皇,儿子都想死你了。”进来还没看清脸,就见他麻溜的跪下,磕个大响头,膝行到齐枞汶面前抱着他的腿撒娇。

“你,”齐枞汶握着他的肩膀,感受其中蕴含的力量,心情激动,“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不怕被人笑话。”

“儿子再大也是父皇的孩子,怎么不能撒娇了。”八皇子理直气壮的说,等抬头看齐枞汶,看他鬓边发白的头发,一下就愣住了,他爹怎么就老了?

齐枞汶看他先是错愕,随机眼眶泛红,哪里能不明白他想什么,“父皇已经老了,不过你放心,你母妃还是貌美如花。”

八皇子只沉默的把他抱紧。

“小八,这些年你做的很好,父皇很满意,以后把你母妃,你的兄弟姐妹们给你照顾,父皇很放心。”

“我还要父皇照顾,父皇可别就想着偷懒。”

等到秦云颐面前又是一通好哭,五公主在边上跟着抹眼泪,等都哭完了她吸吸鼻子就问,“哥,你带在身边那个为家人报仇的女子,你会带她回宫吗?”

“什么带回去?她当初是个重要证人不得已才带在身边,后来大仇得报,她说她没了去处,我总不能一口养闲人的饭都没有。等我回去,总不能江南都没有一口养闲人的饭?”八皇子说。

“听说那女子美貌非凡又温柔小意,啧啧,哥你真是不解风情。”五公主说。

八皇子看着秦云颐说,“她很坚韧,也很执着,我把她带回去容易,但是是害了她,她不能成为一个主母,也成不了一个安分守己的妾室。”

“所以一开始我就没碰过她。”

“我相信你。”秦云颐说,“我知道你有分寸,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

“父皇母妃轻挑细选了十家闺秀跟着一同下江南了,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好好看着吧。”五公主说。

“母妃不逼你,是要和你过下半辈子的人,要挑个你中意的。”秦云颐说。

八皇子早就得知这两年父皇身体不好,所以想看到他成亲,他笑说,“母妃选的我肯定喜欢,等回京城就成亲。”

第二百九十五章番外孩子们

后宫嫔妃选媳妇的时候都喜欢来问皇贵妃的意见,但是到自己要选儿媳妇了,秦云颐也没了主意。

这次跟同南巡的十家闺秀,她们的家人也都在南巡队伍里,这样选上没选上,都不会丢了面子。秦云颐也不会让儿子落与口舌,这十家里,也有六皇子,七皇子的皇子妃人选。

为了给七皇子选个可心的媳妇,从来在玉寿宫里不出来的皇太后不顾高龄,也跟着一起南巡,但是她毕竟老了,这水路摇晃的她连坐着都费劲,就别提让孩子们到她跟前来看,她就把秦云颐叫到身边来问,今天见了谁谁,表现的怎么样,你喜欢哪个啊,姚妃又喜欢哪个,你觉得哪个适合七皇子。

“要选个家世好,人又温和的给七皇子。”皇太后叮嘱说,“七皇子性子软,千万不能给他选个母老虎。”

“这次跟来的姑娘都是千挑万选,家世人品都没得说,只看孩子们自己喜欢,谁都好。”秦云颐说,她曾经和陛下感叹道,陛下把七皇子抱给太后养,太后还真的把七皇子当亲子孙一般疼爱,原先最顾着娘家的,这次给七皇子选儿媳妇,却没想过从自己娘家选一个姑娘,从前担心她死后,娘家尊荣不再,现在明摆着娘家要是能出一个亲王妃,就不用担心死后的事。

但是她不仅没想过,连娘家准备送个姑娘进来伺候她,都被她制止了。

“可不能让侄孙女仗着哀家养过七皇子的原因对七皇子作威作福。”皇太后是这么想的。

“陛下说,从明日起,一天派一个姑娘来伺候太后,给太后解闷这。”秦云颐说,“太后再在其中慢慢选。”

太后先是说好,后又说,“那哀家就先选了?”

“本就该是太后先选。”秦云颐说,“我和姚妃其实心里都没底,不知道孩子怎么想的,不像七皇子那么乖,心里想什么都跟太后说。”

“你都养了三个孩子,还会不知道孩子心里怎么想的?”太后笑说,“哀家知道,陛下其实一直都担心,哀家把七皇子养坏了,但是哀家知道七皇子是好孩子,是宠不坏的。”

“哀家要是不宠他,他更加会觉得比起其他兄弟来差的太远,怎么还会有现在的精气神?”

“太后把七皇子教养的很好。”秦云颐说。

秦云颐说她心里没底,倒不是骗她的,小八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去边关,发现铜矿能迅速反应过来,沉住气不伸张,还给扩增地盘找了个那么好的借口,他是个心里有大主意的人,在娶媳妇这事上能不能听自己的,还真没底。

她跟陛下也早就说好,她不是会勉强孩子的人,若小八真的不愿,她也不会强迫。

那时候小八在江南收了个美貌侍女的事传的人尽皆知,说小八对她情根深种云云,齐枞汶担心,让秦云颐写信去问。秦云颐不问,“现在传的,你就知道一定是真的吗?”

“咱们这贸贸然写信过去问,还让小八真当件事呢。”

“那咱们到时候南巡,见了人再说。”齐枞汶说,“他平日里喜欢谁朕不管,他的媳妇必须是名门淑女。”

秦云颐没接话。

五公主歪在秦云颐身侧,和她说着话,“我八哥英明神武,身份贵重,小小年纪就出去自己打拼,做出不菲的成绩,应该是全京城适婚少女的梦才是,结果她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都想嫁给七哥,生气。”

“你让人去打听,听完又生气,这是什么道理?”秦云颐说,“你只看你八哥的好,你七哥的好你没见着,小八久不在京城,别人连他是圆是扁都要记不得了,小七一直在京城里,善字画,人风雅,上头还没有个婆母压着。”

“那可不是好人选吗?”

“哼,我八哥肯定是皇子里最英俊的一个。”五公主说,“八哥是个真正的英雄。”

姚妃把六皇子叫到身边来,“今日母妃问你要句实话,你要不说,母妃就给你乱点鸳鸯谱了。”

“什么呀?”六皇子挠挠脑袋,他自小被娇惯着长大,才不怕母妃黑脸呢。

“这次跟着南巡的闺秀里,可有你喜欢的?”姚妃又问。

“喜欢有用吗?不都得太后和皇贵妃选完后才轮得到我吗?我是哥哥,我让着他们两。”六皇子说。

“你别拿话激我,太后和皇贵妃都是讲道理的人,真要是你喜欢的,我先去说了,她们也不会夺人所爱。”姚妃说,“你今天就跟我说你到底喜欢谁,别想着等那边定下了谁,你再来说喜欢谁来搪塞我。”

“母妃。”六皇子见自己主意被识破,扭骨糖似地就黏上来撒娇。

“撒娇没用,你还能一辈子瞒着我不成。”姚妃说,“你母妃也不是个傻的,你这天天往你三哥的船上跑,是因为你三哥,还是因为别人?”

六皇子站直了身体,“母妃都知道了?”

“我原还没想到那上面去。”姚妃见他松口,随即十分痛心的说,“你,你真看上了你三哥府上哪个女人了?”

“不是。”六皇子说,“我是那种没有礼义廉耻的人吗?”

“那是谁?”

“就是三嫂的妹妹。”六皇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人挺好的,我很喜欢,母妃要见见她吗?”

“你三嫂的妹妹?”姚妃蹙眉回忆,当初她和吕妃一起选的三王妃,那家庭环境人际关系她是门清,“你三嫂哪来的妹妹,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她是独一个女儿。”

“是三嫂二叔的女儿。”六皇子说,“我去三哥家玩,逗弄小侄子时碰到她的,她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

“她现在就在三哥船上,我去把她叫来,母妃一定会喜欢“就是三嫂的妹妹。”六皇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人挺好的,我很喜欢,母妃要见见她吗?”

“你三嫂的妹妹?”姚妃蹙眉回忆,当初她和吕妃一起选的三王妃,那家庭环境人际关系她是门清,“你三嫂哪来的妹妹,上头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弟弟,她是独一个女儿。”

“是三嫂二叔的女儿。”六皇子说,“我去三哥家玩,逗弄小侄子时碰到她的,她很温柔,说话细声细气的。”

“她现在就在三哥船上,我去把她叫来,母妃一定会喜欢她的。”

“你等等。”姚妃说。

六皇子看她,“母妃不会是不愿意吧?虽然她家世差了些,但是咱们也不用看家世,只要人好就行了,这不是母妃说的吗?”

“再说,我和三哥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六皇子说,“反正我喜欢她,我要娶她为妻。”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姚妃被他抛出这句话炸的焦头烂额,手指点着他点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你要真喜欢她,就不能作践她,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见她。”

六皇子还要问为什么,被姑姑劝着出去了,“事已至此,娘娘再生气,想明白了就会让那个姑娘进门,殿下现在惹得娘娘不快,娘娘说不让她进门,殿下就真的没办法了。”

“我要娶她为妻,不要她做妾。”六皇子说。

“这些也得娘娘定夺,就算真的为正妃,那也得娘娘去跟陛下说,殿下这些天且老实着,不要惹娘娘生气。”姑姑说。

姚妃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平静下来,“把殿下身边的人叫来,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

贴身伺候的太监还颇有义气,咬定说不知道,被打了十板子也不松口,至于其他人,没有跟着殿下出门更加不知道。伺候的宫女私底下来和姚妃的宫女说,早一个月前殿下身上有了外面的荷包,但是殿下不让问,不让说。

一个月,那时正准备南巡的事,忙的很,对他就疏忽了。

思虑片刻后她去了吕妃船上,三王妃正握着一本话本,给吕妃讲话本上的内容。

吕妃喜欢听故事,却不喜欢看书,喜欢叫人讲话本给她听,三王妃在的时候就会念,她人文静,初嫁时,为了想要找话题跟吕妃聊天都要绞尽脑汁,发现吕妃这个爱好后就轻松了,讲讲话本,再讨论一下故事,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吕妃见姚妃来很惊奇,起身伸手接她,坐到自己身侧,三王妃给姚妃请安。

“婧儿在这正好。”姚妃说,“我原也想着让你母妃叫你过来的。”

“什么事?”吕妃和她多年姐妹,手一接触就知道姚妃有事,手心凉的很。

“你最近是不是有个娘家妹妹在府里住。”姚妃问。

“娘家妹妹?”吕妃奇怪道,“婧儿只有兄弟,没有姐妹,你忘了?”

姚妃盯着三王妃,三王妃脸上闪现一股不自在,然后说,“不是亲姐妹,是二婶的娘家姑娘,唤作如表妹,说要来陪我,如今在王府里住着呢。”

“你二婶的娘家姑娘?”姚妃说,“你二婶是续娶还是侧室转正来着。”

“是侧室转正。”三王妃说着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光荣的事。

姚妃闭眼只觉得眩晕,吕妃看着三王妃,“她家里那样的家教,你怎么还放心让她来陪你,你和她感情很好?”

“之前就见过几次面,她一直傍着二婶生活。”三王妃低声说,“二婶亲自登门送上来,我也不好一口回绝,原本想着让她住一阵就回去。”

“但是她还是跟着你来南巡了是吗?”姚妃问。

三王妃睁大了眼睛,“姚母妃怎么知道?”

“她说她出身低微,身若浮萍,谁都瞧不起她,以后也不知道嫁到何处,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经历陛下南巡这样的场面,想要跟着过来看看,说她可以当个小丫鬟,我见她说的可怜,我就。”三王妃说。

“你可不能这么心软,她跟着来肯定是有目的的,你不要被她骗了。”吕妃说。

三王妃有些羞愧,“当初我娘说她们打着想要给王爷做小的主意,我盯了好久,见她没有对王爷格外殷勤,我才,放松了些。”

“因为她看上小六了。”姚妃虚弱的说,“小六今天跟我说要娶她为妻,还说,已经,已经收用了。”

“什么?”吕妃惊到,“小六怎么这么糊涂?”

“我原还想着,要是婧儿二叔的孩子,虽然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但是小六喜欢我也就允了。”姚妃说,“但是她是个这样的身份,陛下那如何敢开口。”

“小六糊涂,你可不能糊涂,这样的女子,怎么能当正妻呢?就是平民家的女子也知道一个清清白白,明媒正娶,小六不会混账孩子,你要说是他强迫的,我第一个就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三王妃都要急哭了,“六殿下往常到王府来就像是自家一样,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见了那人,认识了,还,还做下这样的事情。”

“你只顾着防她会不会去勾引三儿,其他时间做了什么,你怎么会上心。”吕妃言词中带着一些谴责。

“这不怪她。”姚妃说,“小六在他三哥那散漫惯了,王府上下都把他当自己人,哪里还会去他在自家做了什么。”

“是我没教好他,怪不得别人。”

三王妃回了自己船上就想把林如叫来,但是嬷嬷劝她,“现在娘娘们都没商量出个办法来,王妃现在做白脸做红脸都不好。不如晾着,等到上面确定了,你再见她也成。”

“我好心让她在王府住着,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早知道让她爬王爷的床还好处理点。”三王妃说,“以后妃母们怎么看我,王爷怎么看我。”

第二百九十六章番外孩子们

林如三天没见到六皇子,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她拧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的贴身丫头小丫对她说,“姑娘去找王妃说说,你已经是六皇子的人,现在六皇子不负责任,也是对她的脸面有伤。”

“我姓林,不姓罗,如何能伤的到她的脸面。”林如说,“咱们在一条船上,你何曾见过她三天对我们不闻不问。”

“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林如她突然捂脸,说“六皇子说喜欢我,我就老实等着他来娶我不就行了,偏姑母要让我生米做成熟饭,做了这样的丑事,宫里肯定是不愿意让我嫁给六皇子。”

“姑母也是为了小姐好,咱们的身份怎么能进的亲王府,就是小姐的肚子不争气,要是现在怀上了,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小丫说。

“现在宫里不同意,也不能见到六皇子,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在船上没办法,等到地,还见不到六皇子,小姐就去求见陛下,陛下向来仁心,不轻易要人性命,小姐一定能得偿所愿。”小丫说,“说不定还能当正妃。”

“正妃也好,侧妃也罢,我只要能在六皇子身边伺候就好。”

三王爷听到王妃说的有些诧异,“一个女子,六弟喜欢就可,我看你这么为难,还以为六弟看上的是你的丫头,看上你的表妹,也算亲上加亲。”

“那算哪门子的表妹。”三王妃娇喝道,“王爷不记得,她刚来王府时可是对王爷好生殷勤,是王爷不理她,她才作罢。”

“也是我糊涂,我明知道她来王府动机不纯,被二婶几句高帽子戴着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更不能因为她对王爷没有行动就放松对她的看管,我说呢,她怎么那么爱陪意儿玩,这六皇子来王府都是要去见意儿的。”

三王爷摸着下巴,“那既然已经收用,就让六弟收做小,也不是什么大事,六弟喜欢能怎么办?”

“六皇子现在跟姚妃娘娘犟着,要娶她做正妃。”三王妃说,“这随行的闺秀,六皇子一个也不要。”

“那那个女人,她也是非要做正妃吗?”三王爷问。

“我没问。”三王妃说,“她姑母也是做人侧室的,应该对正位没有什么执着吧。”

“那让她去劝六弟不就好了。”三王爷说,“你问她是想进六王府做小还是沉塘。”

林如自然是能进六王府就好,六皇子爱她,正妃又算的了什么,但是三王妃去转告六皇子时,六皇子却轻蔑的说,“三嫂何必去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你给她的二选一问题不好,不如用我这个,你问她,是愿意当我的正妃,还是和我桥归桥,路归路,此生不复相见。”

三王妃去姚妃面前回话的时候简直要哭了,“实在也没有威逼利诱,林如自觉身份不够为正妃,从来没有肖想正妃之位,六弟却是想岔我了。”

“我知道。”姚妃说,“此事你也不用再居中调停,免得以后不好见面,就让他自己去撞个头破血流,都是他的命。”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如何放心的下,整日里唉声叹气,忧思过虑,竟是把自己给弄生病了,吕妃气道,“往日里看他乖巧,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亲娘给气病,真是不懂事。”

秦云颐听说她病了,便过来看看,细观脸色,握住她的手说,“可是碰到什么难事了?这眉心蹙的都留痕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天生的冤家。”姚妃说,“本不想跟娘娘说,但是现在实在没办法了,娘娘给我出主意吧。”

姚妃如此一说后,“其实她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做小,我也不太愿意,怕内院生乱,怕儿媳妇委屈,怕他父皇不喜。”

“她是必然要到六皇子身边伺候的,六皇子要了她的清白又不负责,如果她想不开,这条人命,你担不担?”秦云颐说。

姚妃沉默。

“问题是小六现在非要娶她为正妻,她有小六偏宠,未来的王妃又要如何应对?”

“那是孩子们的事了。”

“你往常对六皇子太好了,六皇子压根就没想过你会拒绝他,现在这样犟,不是非要娶那个女人,而是想要逼你,变回那个对他百求百应的母妃。”秦云颐说。

“我失去了一个儿,过了那么许久才有了他,他就是我的命。”姚妃说,“我只怪自己把他教的太单纯,与女事上太单纯。”

“别着急,不是多大的事。”秦云颐说,“你把小六叫来,我来跟他说。”

六皇子形容邋遢的过来,被禁足后他即不整理面容,也不吃饭,梗着脖子想看谁比得过谁,但看见母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还是一震动,“母妃,你怎么了?太医呢?”

“你还关心你母妃,也不枉费你母妃病了还惦记着帮你求人,好把事掩过去。”秦云颐说。

“皇贵妃母。”

“你和林如的事,你母妃已经跟我说了,你糊涂,你若真要娶她,把她的名号告诉你妃母,再好好做几件差事,去跟父皇请赐婚。都好过你现在暗度陈仓,以自己的身体来胁迫你的母妃,让她为了你日日忧虑。”

“她是生你养你的人,你就真往她心上划刀!”

“我错了,母妃,你别生我的气。”六皇子说。“但是如儿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寄人篱下,我是她的命,我不能负她。”

姚妃心里更是失望,你往三王府去,你三嫂待你如何,你三嫂的品性你不知道?竟然会信那个女子的话,她要是觉得寄人篱下苦,为何不在自家待着,要千转百回的找关系住到王府去。

“不用再说。”秦云颐说,“我在这,就说明你已经犟赢了你的母亲,她心疼你,愿意成全你。”

姚妃抓住秦云颐的袖摆,六皇子已经喜不自胜的磕头称谢了。

秦云颐给姚妃一个安抚的眼神,“但是你母妃同意,不代表你父皇同意,你是皇子,成亲就要领亲王衔,你王妃就是你的脸面,她有成为一个王妃的美德和能力吗?”

“她有。”六皇子说。

“你说了不算。”秦云颐说,“这样吧,等会就让她住到闺秀那条船上去,和其他闺秀一样接受陛下,太后的检阅,若是表现能入的你父皇的眼,你母妃再去替你一求,这事便妥了。”

“多谢皇贵妃母。”

“先别忙着谢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秦云颐说,“在最后指婚之前,你不能私底下见她。”

“为何?”六皇子不解。

“因为你们已经有了前段,我得保证你们不会在婚前弄大了肚子,这是整个皇家脸面无光。”

六皇子畏缩一下,他想说他们不会,但是细想,这事也怨不得别人不信。

“我答应你。”

“现在就看林如,能为你做到哪一步了。”秦云颐说,她拍拍姚妃的手,起身告辞。

六皇子送走秦云颐,想要回头去看母妃,却被宫人拦住,“娘娘吃药有些犯困,说让皇子自行回去。”

“母妃的病严重吗?”

“不严重,太医说娘娘是忧思过虑,多睡会觉就好了。”宫人说。

六皇子站在原地,有些茫然若失,他不想让母妃生病的,他是不是太任性了。

林如一定会表现的很好,让父皇母妃满意,以后他会和林如加倍的孝顺母妃,再也不忤逆母妃了。

但是宫女来帮他整理仪容碎碎念一句,姚妃娘娘很久没求过人了,希望林姑娘不要辜负这难得的机会,好好表现才是。六皇子才觉胸口被人重击,有一个风口呼呼的灌风。

母妃已经同意让林如进门,为何他要执着她为正妃,让母妃为了他舍下脸面去求人。

他真是不孝。

第二百九十七章番外孩子们

林如被叫去秀船,惴惴不安,小丫硬塞了半个银锭子到嬷嬷手里,“好嬷嬷,日后咱们还要相见的,就给咱们姑娘透个底吧。”

嬷嬷没收她的银子,“老奴可不敢收,收了可不坐实林姑娘在王府是寄人篱下了?老奴就觉得奇了怪了,这王府算是林姑娘哪的篱笆,怎么林姑娘偏要扎在这个篱笆下,我们王妃是人好心善脸皮薄,不想驳二叔的面子,结果现在里外不是人。”

“你也不要说日后相见的话,就算你家姑娘日后登上了高枝,我们王妃说了,王爷他们该论的论,她是不想再和姑娘往来了。”嬷嬷说。

林如心里尴尬,她只是把自己说的可怜些,让六皇子怜惜,没想到这个话会传到三王妃耳里,可想而知,姑妈在罗家估计要有几日难熬。

“姑娘,宫里既然松口,把姑娘接到秀船去,姑娘好好表现,等被陛下指婚,成了六王妃,三王妃不愿意跟你来往,是她的不是,姑娘无需介怀。”小丫说。

“真的是要给我指婚吗?”林如心里没有底。

“秀船上住的都是王妃人选,如果不是指婚,怎么会让姑娘住过去。”小丫说。

等到了秀船,就有两个嬷嬷在等着她,“老身等奉上命来给姑娘训诫讲课,课上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

林如口称不敢,嬷嬷第一次讲的就是女贞,林如仿佛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她苍白着脸,浑身颤抖,嬷嬷体贴的停下来,“姑娘莫要觉得老身说的难听,这年头,就是屠夫家的女儿都都知道要守贞,像姑娘这样的,十个里也碰不到一个,姚妃娘娘连教引宫女都不曾给六皇子安排,六皇子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姑娘家教不好,自然得从严学习,不然日后到了皇家,再犯这骨头轻的毛病,可是要出人命的。”嬷嬷说。

林如倍觉羞辱,但也只能承受。

好在这种训诫是私底下的,船上众人虽然好奇林如的突然加入,但是对她已经和六皇子有了首尾这事并不知情,只猜测是三王妃的亲戚,被三王妃塞进来镀个金。

船上这么多人,自然不会人人都是亲王妃,但是既然被选为人选,就表示家世人品都是过硬的,又有伴驾南巡等经历,和未来的亲王妃有几分面子情,等回到京城,有大把的人求娶。

船上身份最尊贵的是一位郡主,公主的女儿,最炙手可热的却是唐相的孙女,唐小芸,唐小芸是陛下亲点的,唐相本不欲孙女当王妃,齐枞汶却说,“朕八个儿子,这才等来一个唐相家适龄的女子,朕这么想和唐相做亲家,唐相就顺了朕的意。”

“实在老臣儿孙中也没几个聪明人,老臣决定,等老臣告老后,就让他们都回老家去,不要在京城里讨生活,免得一个不慎,弄个家破人亡。”唐肃说,他当丞相这些年,时刻和陛下站在一起,在朝上,还真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是没人报复,但是等他死了,谁又说的准,孩子们笨,就回老家生活,若子孙有出息,自己能再回京城,就如同他一样。”

“唐相帮了朕这么多,朕怎么会让唐相的家人没了下场。”齐枞汶说,“朕不是自夸,朕的儿子教养的都不错,日后对王妃娘家也会多有照拂,唐相就不用担心自己得身后事了。”一个王妃,就是齐枞汶对唐肃的嘉奖。

而且他见过唐小芸,人虽不是人选里面长得最漂亮的,但言辞举止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当儿媳妇再好不过的人选。

唐肃阻拦不成,也就作罢,心里却是感叹,陛下还真是生得一双利眼,唐小芸算是孙辈中的聪明人,若她成了王妃,能看顾唐家不被政敌报复,倒也是足够了。

秀船上人相处都还挺客气,彼此之间也会讨论哪个皇子好,这种时候,唐小芸一般都不参与,一开始八皇子传来说在江南有自己的相好,大家心下不喜,目标都放在六皇子和七皇子身上,现在突然加入的林如,隐隐约约听说,是跟六皇子相关,如今目标只剩七皇子一个。

竞争突然紧张起来。

至于讨好太后,讨好后妃,和林如交好,排挤他人等等行为,唐小芸也是不参与的,后宫有召,她就去,不召她就在船舱内看风景,每次停靠的时候,就让丫头去码头走走,买买当地的风物,在笔记上又添加一笔。

户部尚书的女儿江玉娇来找她聊天,“这日子真快,听闻明日就要到江南了。”

“我们早就行驶在江南了。”唐小芸笑说,“不过到地了也好,这船上到底活动不开。”

“到江南就能见到八皇子了。”江玉娇说,“恐怕也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唐小芸只轻笑。

“陛下亲自点了你,肯定是一个亲王妃少不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皇子。”江玉娇说,“清屏郡主也可能有一个亲王妃,就只剩一个名额了。”

“凡事无绝对。”唐小芸说,“婚姻事也不能尽如家长的意愿,也得看孩子们得意思不是。”

“我才上船时想,谁稀罕当什么王妃,皇家复杂规矩又多。但是在船上这么久,我又觉得,要是没被选上,岂不是很丢脸。”江玉娇说。

唐小芸没接这个话,反而说,“你知道有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不曾出过远门,更别提坐御船,浩浩汤汤的下江南。”

江玉娇点头,“那也是。”

“从前宫中选秀,数以千计的女子从各地到京城来,留下也不过两百余人,就这百余人也不一定都能成为妃子,其中多半人只是成为伺候人的宫女。”

“就算留下又是真的好吗?宫闱深深,就连见家人得次数都数得着。”唐小芸说,“所以不要多想,一切随缘即可。”

到了当天晚上,地方官设宴,众女子才见着八皇子的面,八皇子龙章凤姿,又兼有京中子弟没有的潇洒不羁,一时间芳心暗动,连传说中八皇子的宠妾也顾不得了,左右她们是要当正妃的,还怕一个妾不成。

林如初见八皇子也有一阵目眩神晕,不过镇定下来后,还是眉眼朦胧的看向六皇子,眼神里有绵绵的情谊,还有一丝隐忍的痛楚,这是六皇子最怜惜的神情,她真的快要被嬷嬷被逼疯里,她们根本不是来教她规矩体统的,就是为了来打击她,摧垮她。

陪同南巡的有二王爷,三王爷,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和兄弟们许久不相见,自然要好好亲热一番,几轮酒喝下来,这几年不见得生疏便消与酒里。

二王爷打趣说,“八弟,瞧见五公主那边坐着的淑女吗?这里面可是有你未来的王妃。”

八皇子端着酒杯笑,“这坐在末尾的女子是哪家的?那火辣辣的眼光,颇有些不像正经人啊。”

二王爷一愣,“这可都是父皇千挑万选的人选,怎么会有不像正经人的?”但此时,林如就是往这边看着,等到六皇子抬头,更是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

二王爷说不下去了,“这人是谁,我怎么瞧着眼生,不是说十位吗?怎么又多了一位。”

六皇子仰头又喝了一杯闷酒,三王爷没拦住,低声说,“你这是什么作态?”

“要我说,这些女子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说话走路,都是一样。实在无趣。”七皇子说,“八弟,听说你在江南这边可是潇洒的紧。”

“这个好说,我这边帮六哥,七哥都安排好了,什么样的都有。”八皇子说。

“胡闹。”二王爷说,“那是你们未来的妻子,形容端庄有什么不好,这样的妻子才是值得尊重的妻子,六弟,七弟,八弟,你们正是议婚的时候,可不能胡来。”

“尊重妻子,然后把爱给其他人,这才是对妻子的不尊重。”八皇子笑说,“都是第一次当人丈夫,当人妻子,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时候,就得丈夫站出来,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告诉妻子,然后妻子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这样爱和尊重都有了,岂不美哉。”

“你这说的什么歪理。”

第二百九十八章番外完结章

叶兰儿抱着必死的心刺杀八皇子,想弄个大事出来为家人鸣冤。刺杀不成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没想到,八皇子不仅没有责罚她,反而听了她的冤屈为她做主。

总督落马的那一天,她在家人坟前大哭了一场,可是她的家人再也会回不来了,她只是这世上还活着的一缕孤坟野鬼。

她是被安排到去皇子身边伺候的,八皇子也一直带着她在身边麻痹各方势力,对八皇子唯一收下的女子,各方对叶兰儿都很客气,言词间很有恭维。说不定八皇子也学着陛下的长情,皇贵妃如何独宠后宫,可是广为流传。

渐渐的,叶兰儿也生起了心思,她说她只是为了报恩,她已经没处去了,就留在殿下身边当个小丫头端茶倒水,报答殿下的恩情。

陛下来了江南,听说陛下带来很多名门闺秀,是要为皇子们选妃,八皇子的正妃也在其中,叶兰儿跟着去了宴会上,她瞧见那桌上言笑晏晏的女子们,心里又酸又妒,虽然她自觉样貌并不比她们差。

但是身份天差地别。

到了江南,闺秀们没有住在行宫,而是各归各家,这能不能被选为王妃,女子的质素只占很小的比例,要看各家的操作。

唐小芸回到祖父身边,却没有同其他姑娘一样和祖父说在船上的事,后宫娘娘对她的看法。唐肃想上街走走,她便换了男装跟着一起出去。

江南自来富庶地,街上商业非常热闹发达,丝毫没有因为才换了天而萎缩,反而因为圣人来了更添热闹。

短短一路走来就听到不下三个人说是特意来州府,感应陛下天威。

“三十年前我来过一次江南,与此时大不相同。”唐肃感慨说,“陛下此次南巡,殿下外松内紧的布置惹人诟病,风险太大,但他们不知道这真实的太平盛世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虽然不在陛下身边,陛下的心思,殿下倒是摸得准。”

“摸得准,也要肯担责任。”唐小芸说,“若江南没有皇子,就算人人都知道陛下想看什么,也不不过是喊些知根知底的人来演戏给陛下看。”

唐肃点头,“官场也是如此,不是不能做事,不会做事,只是不想担责任,你推我,我推他,一推百了,做不一定有功,不做肯定就不会出错。”

“不是有官员评级制度吗?”

唐肃摇头,“管上管下,就这中不溜丢的管不着。”

“好在现在河清海晏,国家无战事,这些人混混也就过了,要是非常时,这些人,就是祸国殃民。”

“爷爷也不用忧心。”唐小芸说,“朝廷有多少官员啊,要真都个个如殿下那般积极进取,怕也是吃不消。”

“也是。”唐肃说。

“唐相。”两爷孙正说着被人打断,唐肃一抬头,呀,果然背后不要说人,说人人就到了,不是八皇子又是哪个。

八皇子拦住唐肃想要行礼的手,“既然在外面碰到,就不用这么多礼。”

唐小芸拱手行个礼,退到爷爷身后低下头,八皇子只当是唐肃家的小辈,并不过分关注,只噙笑着看着唐肃,“我在关外别的不想,就想唐相的策论题。”

“想唐相的作业了。”

唐肃加封太子少傅,但如今并没有太子,只一旬去给皇子们上半天课,会拿朝廷上的事来给他们布置作业,深受皇子们喜欢。

“殿下既然这么说,等老臣回去,就把这些年的作业整理送到殿下那,交作业也不急,等陛下回京那天交就行。”唐肃说。

原本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是却引来一堆作业,八皇子面不改色应好,还要请唐相吃饭。天香楼是一栋高三层的八角楼,要说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太过奢靡,但它就是一个正经吃饭的地方。

“唐相猜此楼背后的主人是谁?”落座后八皇子与唐相闲谈。

唐相却不回答,转问唐小芸,“你猜猜?”

“殿下既然如此发问,此楼背后的主人莫非是刘允亮?”唐小芸并没有思索就回道。刘允亮就是被八皇子拉下的土皇帝。

“你怎么猜是他?”八皇子好奇问,“我这么问,难道不能是我的产业?”

“殿下想要在江南置产,不会选择这么显眼的天香楼。”唐小芸扫一眼四周,“这般奢靡的酒楼,若背后没有硬茬子,犹如稚儿抱黄金行与市中,不能久矣,方才耳闻这楼开了有三年之久,刘允亮升总督正是三年前。”

八皇子点头,“唐相家的子弟果然优秀,推测的有理有据。”

“此楼原是刘允亮的小舅子和人合开的,刘允亮升任总督后,小舅子就把合伙人撇开,自己独占了这天香楼,刘允亮下台,小舅子也入了狱,之前的合伙人不愿意重回伤心地,委托官府拍卖了,他只管拿钱。”

“这楼就被一富商买下,名字都没换,日日迎客,大部分客人竟然不知道这楼曾经换过主人。”八皇子说。

“世事如此,不知道也不耽误继续生活。”唐肃说。就算换个大的,换个皇帝,这人们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

有些事不重要,有些人也不重要。

“我就是有一事不解,刘允亮如此豪横,父皇为什么不杀他?”八皇子问。

“若不是殿下你证据确凿,陛下一开始是不会相信刘允亮会做出这些事。”唐肃说,“刘允亮乃陛下登基后亲点的第一个状元,为人美资仪善诗才,陛下很是爱惜。”

“他一路高升都有陛下从旁守护,他也没有辜负陛下的圣恩,为人做官都很上道,否则不会这么年轻就当了两江总督。”唐肃说,“刘允亮一案,受打击最大的是陛下。”

八皇子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举茶杯敬唐肃,“谢唐相指点。”

“算不得什么。”唐肃说,“此事殿下去问娘娘,娘娘也会告诉殿下。”

“如今可不敢在母妃那久待,待久了就要问我选中谁?”八皇子笑说,“如今我连人和名都没对清,谈何选中。”

“不过殿下成亲却是比其他皇子都早些。”唐肃说。

八皇子看着唐肃,“其实要按我的意思,晚些时候成亲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过父皇希望我成亲,我便早些成亲就是.”八皇子说。

“殿下孝心,陛下必定欣慰。”唐肃说。

在天香楼告辞后,唐肃便和唐小芸回去了,“今日碰到殿下,没能好好游玩,改日再去罢。”唐肃说。

“并不要紧,咱们在江南还得待一个月呢。”唐小芸说,“祖父,我有想去得地方,可以去吗?”

“带齐了人就去。”唐肃说,“我需得时时候着陛下召见,你出去看见什么好玩的,回来同祖父说,权当祖父也去了。”

但是唐小芸的想法并不能实行,宫中每每有召,她竟然是比祖父还忙些,这日便要去宫中陪同娘娘们游湖。

御船平稳,如履平地,江南丝弦丝丝入扣,言笑晏晏,满座香风,唐小芸和人换了位置,坐的偏外面一定啊,可以很好的欣赏景色。

“快看,那个就是八皇子的美妾。”身边的常蕾扯扯她的衣袖小声说。唐小芸只看一眼,确实美若天仙,但很快就移开视线,再美也和她没关系。

“你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常蕾继续说,“是和林如一起进来的。”

“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反正一副姐姐妹妹亲热的样子,瞧着怪恶心的。”

“林如能从三王妃船上到御船,本就是宫里给她的抬举,没想到她是一门心思只想做小。”常蕾噗嗤一声笑道,“当初在船上和她搭言的现在可不敢和她多说话,生怕被她选中,姐妹亲热的嫁给六皇子。”

唐小芸看她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这人好热闹嘛。”常蕾说。“你平日里淡淡,别人也想不到和你说这些。”

“那你为何要和我说?”唐小芸说。

“我就是喜欢热闹,喜欢和人说热闹。”常蕾笑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胡乱出去说话的人。”

原是两不相干,没想到林如还带着叶兰儿往这边来介绍,她虽上了秀船,但是和那些闺秀们并不融合,到了江南,叶兰儿主动示好,她打听到她是八皇子的身边人,而且身份比她还不如,一时找到自信,两人很快就亲热起来。

这次游船,也把她带过来,还说要给她介绍人认识。

“这是唐相的孙女唐小芸,很是聪颖,这是叶兰儿,也是秀外慧中。”林如面上一直呈现淡淡的红,内心十分激动。

唐小芸还没说话,坐在她身边的常蕾先说了,“她是谁?怎么让你这么热情的四处介绍?”

“她是八皇子的枕边人。”林如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也是要和咱们一起回京的,日后总会见面,先认识认识也好。”

“八皇子都还没有给她名分,你就到处说她是八皇子的枕边人,你是什么居心呀?”常蕾无辜问道,“何况,即使她真是八皇子的枕边人,恐怕日后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认不认识真没什么要紧。”

林如的脸更红了,是恼恨的红。

叶兰儿也有些恼怒,强忍着说,“我只是八皇子身边一个伺候的小丫头,承蒙林姑娘看的起,带我到这来,实在不敢高攀各位小姐。”

“你要是八皇子身边伺候的丫头,为何不是八皇子带你来?既然八皇子不带你来,你为何跟林姑娘一起来了?”唐小芸也不能只让常蕾一个人吸收火力,她慢慢的说,“再说八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要经过小选,你若是想跟着八皇子进宫,需得好好准备。”

“不过是带人过来认个脸,你们为何要如此折辱我们?”林如颤抖着说,“一直以来你就瞧不上我,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投个好胎,有个好爷爷,没有你爷爷,你又凭什么能坐在这。”

“会投胎,当然是因为我上辈子做足了好事。”唐小芸说,她偏过头跟伺酒的人小声说些什么,伺酒点头,匆匆而去,不一会领了一个乐师过来,唐小芸笑问她是哪里人,乐师回道奴姓苏,名媛儿。

唐小芸点头,对林如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京郊林家的女儿,林如,为人乐善好施,这位是江南有名的乐师苏媛儿,善琵琶。”

“唐小芸你欺人太甚。”林如捂着脸嘤嘤而去。

唐小芸无奈说,“她无缘无故领个姑娘来介绍,我还没生气呢,她倒要说我欺人太甚。”

此事就是个小插曲,不过还是让后妃们知道了,姚妃把六皇子叫来,把这事说了,“这事是她不规矩,唐小芸是你父皇着意的儿媳妇,你是别想了,无论她是七王妃还是八王妃,她们的关系都不会和睦,你是准备和你哪一个弟弟生疏?”

姚妃还没说她这么不懂规矩,以后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你要娶她做王妃,只会被人取笑。

六皇子先说了,“之前是儿子不懂事,现在儿子想明白了,她不适合做王妃,此事就当我没说过。但是儿子沾了她的身,也不能始乱终弃。”

“这是当然。”姚妃没想到他自个想通了,喜不自胜的说,“只是你要记住,再喜欢她也不可宠妾灭妻。”

六皇子点头,实际上他离开林如的温柔小意,同八皇子一起,看过好几个和她一样调调的女子,心里就警醒,他是不是掉进了温柔陷阱,这些女子说的含情脉脉,对他又有几分真情,不过是莳萝攀大树。

而且母妃舍下脸面给她的机会,她也没有好好珍惜,她也许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当王妃,一切都是他强求了。

姚妃不管他怎么想通的,觉得当时和唐小芸在一起的常蕾,对林如的态度硬,可以治她,和六皇子商量好,便喜气洋洋的去和陛下说,恨不得明天就下旨定下来的好。

八皇子去母妃那时,秦云颐正让人送些礼品去唐相处,“你那个侍女到底要如何处置?能耐还很大,自己摸到御船上去,冲撞了唐相的孙女。”

“我没有把她带进行宫就说明了呀。”八皇子说,“她孤身一人也可怜,那宅子是别人送我的,我就送给她了,总不能让她流离失所。”

“那给她另外安个住处,住你的院子,难怪别人要多想。”秦云颐说,“这事你不用管,我让人去说。”

“算了,还是我让人去说吧。”八皇子笑说,“免得她以为是你棒打鸳鸯还不死心。”

秦云颐点头。

“母妃,你说唐相的孙女也在候选名单?”

“怎么,你喜欢?”

“我是倾慕唐相。”八皇子说,“便让唐相的孙女做我的王妃吧。”

“你都不用见见?”秦云颐说,“那姑娘我也喜欢,但母妃说实话,姿色算不得最佳。”

”再好看也没有母妃好看,娶妻娶贤,唐相家的孙女应该差不了。”

八皇子压根就不知道他早已与王妃有过一面之缘,以至于在洞房夜还很突兀的说,你们兄妹真像,让唐小芸忍俊不禁。

之前还看笑话想哪个女子要和林如一起亲亲热热的嫁个六皇子,没想到是她自己,想了一百零八个招要应对林如,没想到六皇子对林如并没有另眼相待,她准备的招也派不上用场,在知道六皇子不喜欢温柔那一挂的,更是放飞自我,再也不说当王妃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憎恶

我倒吸一口冷气,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用说,杨柳身上的伤痕,正是杨树叶子弄出来的。

可小叶子,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姐姐?

她长到离谱的指甲,又是怎么回事?

小叶子,此时给我的感觉……

无比恐怖。

就像一桶随时都能爆炸的火药。

这是什么个情况?

按照刘半仙的说法,五马分尸降,会让人陷入无匹的痛苦之中。

最终,做出扯掉四肢,残忍自尽的骇人行径。

可没说过,会让人变成眼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六亲不认的模样。

“就是这样。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痛苦……

压抑自己的愤怒……

为了不辜负亲人的期盼,为了不让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即便这个世界给你的……

只有接连不断的恶意,和永无休止的痛苦。

可是。

把怒火压抑在身下,怒火,只会焚烧你的身躯……

把痛苦隐藏在心里,痛苦,只会腐尸你的心灵……

就像现在一样,很痛苦,不是吗?

是时候,把你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宣泄出来……

是时候报复这个世界,让世人见证,你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了……”

酉震,悄无声息地来到小叶子身边。

附在她耳边,如耳语一般小声叮咛。

伴着他的话语声,杨树叶子的眼神越来越猩红,越来越深邃,瞳孔和眼白,逐渐融为一体。

咔嚓咔嚓!

骤然间,破碎之声响起。

声音,是从杨树叶子体内传来的。

仿佛打开了一道枷锁,杨树叶子表面的皮肤,居然出现了裂痕。

就像摔碎的瓷娃娃一般。

裂缝处,有亮晶晶的东西闪烁。

有东西,从里边探出了头。

居然是眼睛……

成百上千只眼睛……

有横着的,有竖着的,还有斜着的。

争相拥挤着,从小叶子体内涌出。

这些眼睛,眼神,一个比一个冷漠……

一个比一个歹毒。

仿佛是世间,所有凶狠目光的集结。

此刻,这些眼珠,正朝四面八方,滴流滴流地乱转。

裂纹,遍布杨树叶子周身……

甚至于,她的发丝间,都出现了裂纹。

有异常小的眼睛,从发丝的裂纹间探出小半颗眼球。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杨树叶子有多恐怖。

我的大脑,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就处于当机状态。

人畜无害的小叶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绝对不是五马分尸降的效果!

我真不忽悠人:“无量了个天尊。

这个小丫头,是‘憎恶’啊!

你今天晚上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趁着她还没彻底苏醒,赶快逃命。

再晚一点,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刘半仙在公屏上,噼里啪啦的打出一大行字。

他打了数个猩红色的感叹号,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急迫和焦虑。

但我此刻,根本没时间去看弹幕。

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杨树叶子身上。

“你这狗畜生,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眼睛都红了,对着酉震怒吼道。

酉震,摊了摊手,歪着那颗狗脑袋,一脸戏谑道: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这个小女孩儿才是今晚的主角。

她现在这个样子,很美,不是吗?

这对姐妹花逃走后……

‘蛊婆婆’,离奇的愤怒。

她的女侍,多次隐晦的要求,可以不要酉柳,只要交出酉叶子,就可以平息‘蛊婆婆’的愤怒。

她们的异常,让我意识到,酉叶子,才是她们真正的目标。

最终,我在那卷树皮书中,查到了酉叶子的身份。

她不是人。

是披着人皮的厉鬼。

她的名字,叫做‘憎恶’。

是世间,一切愤怒和怨恨的容器。

是游走在人间的灭世天灾。

每一头‘憎恶’,都极度罕见。

因为它们携带滔天的恨意出生。

很多‘憎恶’,还没出生,就抑制不住心中狂怒。

在肚子里,将自己的母亲给活活咬死。

失去了母体的喂养,这些‘憎恶’幼体,很快也会死去。

能活下来的,都是‘酉叶子’这种,会压抑自己愤怒的聪明人。

但是,一点风吹草动,一点愤怒和委屈,就能点燃它们埋藏心底的怨念。

它们便会爆裂开来,血染目光所及的一切。

它们的怨念,直冲天庭。

很容易被‘道盟’的人察觉,诛杀,掩埋。

很少,能有长大的。

特别是像酉叶子这种,活到七岁的……

这个年纪,她就是行走人间的阎罗。

恐怖到,超乎你的想象……”

酉震忽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投向杨柳:

“你母亲去世的那天。

这个小丫头,一定也亲眼目睹了那个女人,死亡时的惨状吧?

这一幕对你而言,一定很难过吧。

作为怨念的集结体,酉叶子心中的怒火和恨意,会是你的千倍,百倍。

我很好奇,她居然能压制住这股情绪。

没有变成‘憎恶’。

可能,是不想给你看到,她最丑陋,最肮脏的一面吧。

但她的怒火,是隐藏不住的。

‘蛊婆婆’的‘食人蛊’,只吃掉了你母亲的身体,就被你们赶走了。

你得以保全,你母亲的那颗头颅。

但‘食人蛊’,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它的翅膀,可以感知,吸附人的怨念。

寻常人的怨念,就像一粒灰尘。

甚至没办法让‘食人蛊’的翅膀泛灰。

但那颗石头旁,‘食人蛊’的尸体上,翅膀的颜色,黑如墨汁……

这股恨意和怨念,恐怖到让人胆寒。

唯有‘憎恶’,才有这般极端而又纯粹的歹意。

女侍,正是由此得知,酉叶子的身份,大概率是一头‘憎恶’。

而且,是一头,可以控制自己情绪,极难被‘道盟’发现的‘憎恶’。

这,已经不只是无价之宝那么简单了。

所以,‘蛊婆婆’才会想尽千方百计地得到酉叶子。

只可惜,阴差阳错地,最终,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憎恶’身上的释放出的怨念,是所有邪修的梦寐以求的极恶怨念。

在她身边,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而且,它自身的实力,无比恐怖,就连‘尸狗降’,都无法望其项背。

‘尸狗降’大部分神通,要在睡梦中才能展露,现实之中,它的实力大大受限。

而‘憎恶’,却能把所处的任何地方,都变成噩梦,然后,将人拖入深渊。

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真我,被她拼了命地压制下去。

不愿意,也不肯,被人发现,她内心世界的肮脏和龌龊。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