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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祟》


1.小红

“沓……沓……沓……沓沓……沓沓……沓沓沓……”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从开始的有点儿拖沓,到现在越跟越紧越跟越急。林西小跑了几步,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小跑了几步,比她还快似的,离她越来越近了。

明明是梦,可林西的恐惧却是真实的。

林西从小就经常做噩梦。

今天掉到悬崖下面,明天又莫名其妙会飞,后天被各路人马追的东躲西藏,大后天又困在四周都是坟墓的结界里,怎么都走不出来……

长到二十四岁,林西已经很有做噩梦的经验了,甚至会在梦里告诉自己:没事儿,这是梦,等醒了就好了。

而每次走夜路,林西都会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从半年前,这感觉就越来越真实了。

除了偶尔会听到脚步声,她还能感觉到四周的……负能量,例如愤怒,幽怨,不甘,憎恶,等等等等。

时间长了,知道那些负能量不是冲着她的,而且忙起其他的事情就感觉不到了,林西也就不太在意。她本来胆子就大,何况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实在很难做到晚上不出门。

与其刻意回避,不如顺其自然。

可现在,明明知道是梦,明明知道不是真的在外面,林西却抑制不住地害怕。她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告诉自己,是梦是梦是梦,一会儿就醒了,马上就……脚步声忽然没有了,四周悄无声息,静的让人觉得呼吸都是错的!

林西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大步向前走,刚刚走了两步,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还没看清是什么,林西就大叫了一声——

小红!!

林西一下子睁开眼睛,心口突突地跳着,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依然在梦里。

“笨蛋!笨洗了!”

林西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地转头,看着趴在地上满脸嫌弃的小丫头,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她慢吞吞地坐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丫头,刚要回怼两句,忽然眼睛一亮。

“小红,你是不是……长大了那么一丢丢?”

要知道,半年来,小红一直非常矜持地保持着两个人初见的模样,“一丢丢”都不肯长。

地上的小丫头轻哼了一声,飞快地变趴着为坐着,同时给了林西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要系再不长大一点儿,你做个梦,也会把你寄己吓洗!我真倒霉,偏偏……”

“我觉得我眼花了!”林西不客气地打断了小红。“还好听力没问题。其实你并没有长大,一点儿都没有!”

一如既往的口齿不清。

而且看样子还是不会走路。

“哼!”

小红轻哼变重哼,却没接林西的话茬,也没有问林西做了什么梦。现在的她不想说话,并向林西飞了一记眼刀。

林西也不再搭理小红,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凌晨五点。

她才睡了四个小时。

工作日,林西还是会尽量早睡早起,维持健康的生活规律。今天周末,一不小心就睡到了后半夜,自然醒的话,怎么也得十点以后。

就是非自然的情况下不小心醒了,林西也大多是翻个身继续睡。

可今天却怎么睡不着,莫名的发慌。发慌到连刷某博某宝某音都不管用。

林西扔下手机,看了一眼依然执着地坐在地上的小红。

其实小红还是长大了一点点吧,至少维持人形的时间比从前长了。

小红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

那一阵,林西迷上了看购物直播,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小巧的珊瑚原枝挂坠,不贵,林西挺喜欢,就买了回来。

又配了18k金的扣头,看着很像一条红色的小鱼。

林西并不太喜欢戴首饰,只喜欢买,挂坠也是刚买回来那几天天天戴着,后来嫌早上戴了晚上还得摘下来,太麻烦,就放在首饰盒里了。

只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偶尔拿出来戴戴。

这天晚上,林西刷了会儿手机就去洗漱,到了洗手间才发现锁骨链还没摘,就对着镜子往下拿。项链是万能链,拉开就行,一不小心,就把挂坠甩到了地上。

“笨蛋,疼洗我啦!”

这是小红对林西说的第一句话。

也幸亏林西胆子大,要是换了一般人,凭空出现这么一个小丫头,哪怕很萌很漂亮,估计也吓坏了!

林西蹲在洗手间里,跟小丫头聊了半天,被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白眼儿之后,终于相信,这小丫头,来自于她的那个小挂坠。

从那以后,林西天天都戴着挂坠,也是从那以后,林西发现,自己能感觉到之前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

不是看到听到闻到碰触,而是感觉到。

只能感觉到。

比如,黑夜里那些莫名的负能量。

为此,她也问过小红,却是一问三不知,问多了,得到的答案就是——你太笨了!

好吧!

看在小红还小的份儿上,林西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偶尔怼怼也就算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红只能维持人形十分钟左右,而现在,估计一两个小时没问题了。

小红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这瞅瞅那看看,就好像她真的是个对这世界充满好奇的宝宝。感觉到林西的目光,小红立刻转过来。

很难得的没有翻白眼儿。

“不睡啦?”小红问,再次很难得地没有咬舌头。

“睡不着。”林西说着,从床上下来,来到衣柜前开始找衣服。“我得回家一趟。”

和所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样,林西不和父母住在一起,大学毕业后虽回到j市,却单独住在东城的老公寓楼里,还美名其曰有童年的记忆,而且离工作的地方近。

而她的父母,两年前在高新区某小区买了套复式。

林西其实经常回家,除了周末,下班不跟朋友闲逛的时候,也会跑回来。

毕竟不远,打车也就二十多分钟。

出了电梯,站在家门口,林西一怔,来不及多想,赶紧找钥匙开门。太急了,她在找钥匙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包里的小镜子不小心被带了出来,“啪”地的一声摔到地上。

第一次,她在白天感觉到了负能量,还是从自己家门缝里钻出来的!

2.照片

林西没心情去管小镜子,拿了钥匙刚要开门,迎面而来一团黑雾,让林西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只一瞬间黑雾就散了,看到了她爸那张布满怒气的脸。

林西的父亲林牧之是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平时脸上总是挂着温和儒雅的笑,颇有些谦谦君子的味道。长这么大,林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

刚想问怎么了,就见林牧之脸上闪过一丝差异,随即露出慈爱的笑。

“小西,这么早就回来了。”

“爸,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妈呢?”林西赶紧问。

林牧之的脸色沉了沉,但还是微笑着,语气温和。

“没什么事。你妈在屋里呢!”

林西迈步要往里走,却被林牧之拦住了。

林西不解地看着林牧之。

林牧之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斟酌着开口。

“小西,你还是先别进去了,等我收拾一下。”

林西正要说话,却听见老妈的声音。

“有什么好收拾的?小西,你只管进来。”说着话,人已经来到门口。

林牧之往旁边让了让,面无表情。

“妈,你怎么了?”林西看到老妈眼圈发红,双唇紧抿,脸色发白,连忙问。

“没事儿。”孟禾简单地回答。

林西没多说话,径自往屋子里面走走,刚落脚,就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了一下,落入眼中的,是一地的碎茶杯、碎花瓶。

林西的眼皮跳了一下,很想问:这是家里进贼了吗?

但很明显不是进贼,应该是……爸妈吵架了?

林西有点儿新奇。她的父母能吵起来,还真是件新鲜事。从小到大,她就没看到她爸跟她妈大声说过话,也没听她妈有过任何不满和抱怨。

外公在的时候,经常跟她说,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最得意的事,就是帮她妈妈挑了一个对的人。

“你们这是觉得家里太冷清了,想弄点儿音乐听吗?”

林西一边笑,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大的捡起来用纸巾包好扔到垃圾桶,小碎屑……估计扫不干净,只能用吸尘器了。

“这么早就起来吵架,是不是都没睡好……”林西又看了看父母身上的衣服。“你们这是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是要出去?”

林西说着话,开始整理茶几上的文件。

看来,两个人是真生气了,平时爸妈做事是很有规律的,从厂子里带回的文件啊合同之类的,都是会拿到书房去放到保险柜里,而不是这么乱七八糟地扔在客……林西忙碌的手忽然僵在那儿,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里的几张照片。

那那那照片上面的,是……

林西茫然地看了一眼孟禾,不等父母有所反应,飞快地、来来回回地看着那几张照片。

照片很清晰。

时间是晚上,单元楼门口的灯还亮着;地点不清楚,反正林西记忆里是没去过;人物……一个是她的妈妈孟禾,另外一个她也认识,是厂里的司机。

林西的父母属于早年抓住了一点儿机遇的人,开了一家建材厂,生意还不错。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在j市也算是小有名气。

厂里百十号人,林西又不太关心这些,能认出来的不过是父母平时常提起的几个,其中就包括这个司机。

但也不熟悉,只知道姓梁,说过几句客套话而已。

如果不是看到这些照片,林西都没注意过这人的长相。身材颀长,五官周正,挺一表人才的!

林西想起来,林牧之跟她介绍的时候,让她叫过“梁哥”。

看来,年纪也不算大。

“小西,别看了!”林牧之走过来,神情低落。

林西往旁边一闪,躲开了林牧之,面目平静地把照片放到自己的包里。

林牧之欲言又止。

“拍的这么清楚,显然用的不是手机,也不是偶尔遇到了即兴偷拍。这事一看就是有预谋,我相信我妈。”林西说着,继续把文件整理好,放到一边,才抬眼看林牧之。“爸,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可也不能这么就定了我妈的罪。除了这些照片,你平时发现我妈和谁暧昧不清过吗?”

林牧之双眉紧锁,没有说话。

一旁的孟禾“嗤”地冷笑了一声,连看也没看林牧之一眼,只对着林西,声音平静。

“小西,父母的事你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林西看着孟禾。

说实话,虽然是近五十的人,但孟禾并不显老,看着也就三十出头。不说话的时候很安静,只要一开口就会笑,很热情很热心。不过熟人都知道,孟禾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随和,其实她的脾气并不是很好,骨子里有些倔强,有些固执,还有些骄傲。

这样的人,定然接受不了最亲近的人对她的质疑和不信任。

“妈,爸不管怎么样,发了脾气也好,摔了东西也好,都是一时气愤。你想想,要是换了你看到爸这样的照片,肯定也会生气,没准儿比我爸现在气的还厉害。你们先休息,这事儿我会找人帮忙查清楚的!说不定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背后操纵,也说不定……”

“就让小西去查。”林牧之开口,神情比方才缓和了很多,还对孟禾笑了笑。“小西说得对,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咱们不知道的内情。”

“看看看,我爸多好!”林西凑到孟禾身边,撒娇地晃着孟禾的胳膊。“孟姐姐你最乖了,咱们不生气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不让那些坏人得逞。”

“去,又没大没小的!”孟禾蹬了林西一眼,终究是没忍住,笑了。

“你去睡一觉吧!”林牧之对孟禾说。“我去厂里。”

即使是周末,工厂也不停工。工人倒班,办公室里有人值班,而老板,是没有假期的。

“爸,我跟你一起去。”林西立刻说。

“你在家陪陪你妈,去厂里也是捣乱。”林牧之的笑容温和中带着宠溺,又想起了什么。“而且,今天梁鹏休息。”

提到另一个当事人,林牧之已经面目平静,仿佛真的相信了林西的话,觉得这件事有幕后黑手。

“好!”

林西答应着,目送林牧之出了门,一下子抓住孟禾的手臂。

“妈,快快快,赶紧给梁鹏打个电话。”

3.分辨

看林西急呼呼的,孟禾虽然疑惑,还是迅速地拿过手机,拨了梁鹏的号码。

“正在通话中。”孟禾说。

“哦,那算啦!”林西轻声开口。“妈你赶紧去睡一会儿吧!我做了个噩梦,也没睡好,去补一觉。”

“去吧!”孟禾说着,轻轻拍了拍林西的后背。“我和你爸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合了。睡一觉就回去吧!晚上早点儿睡,睡太晚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林西一字一顿地应着。几乎每次跟老妈说话,老妈都会把“早点儿睡”这几个字复习一遍。

回到卧室,林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她让老妈给梁鹏打电话,老妈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既没有当着女儿的面联系“出轨对象”的尴尬,也没有对“梁鹏”这个人的抗拒。

看来,老妈不仅和梁鹏没什么暧昧关系,那个梁鹏,也并没有单方面地对老妈做过什么,比如骚扰,比如追求。

至少在老妈心里,是认为梁鹏没做过什么的!

“小红,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我是感觉不到亲人的能量的!所以,即使我再想外公,也感受不到他。”林西并没有出声,在心里说。

有人在的时候,或是小红变不成人形的时候,她们都是这么交流。而现在虽然没别人,屋子的隔音也很好,老妈也不会随便出入她的房间,但林西觉得有点儿累,不想开口。

“可刚才,我爸开门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团黑雾。”

“你系感觉不到活人的!不管系不系亲人!也就系说……”

“我只能辨别鬼是不是好鬼,不能分辨人是不是好人。”林西接口。

“你现在几能感觉到坏的,感觉不到好的!能感觉到的不一定系鬼,也有可能系什么妖什么怪的。”小红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七袭我的能力很强的,系你慢吞吞,拖了我的小腿。”

尽管是十个月左右的婴孩状态,小红的表达能力一直还可以,只是个别字老是说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逮着机会就吐槽林西。

林西现在没心情回怼,而是陷入了沉思。

感觉不到活人的!就是说刚刚她在门口感觉到的负能量和看到的黑雾,并不是她爸妈的,而是——家里闹鬼了?

可是为什么她进到家里,就感觉不到了呢?只是在老爸四周,似乎有淡淡的灰色的影子。

难不成,是老爸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啊啊啊你能看到了!”小红忽然尖叫了起来,吓了林西一跳。

幸亏别人听不见小红的声音,否则这玻璃都能干碎的穿透力,被吓着的恐怕就不是她一个了。

小红平时很矜持很傲娇,能让她“啊啊啊”的,定然是跟她口中的“能力”有关的。

不过,这反射弧好像有点儿长。

“你是说,我以后不仅能感觉到负能量,也能看到?”林西觉得自己多此一问,她刚刚的确是看到了,虽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对对,抹有错!”小红稚嫩的声音略带颤抖,充分表达她的激动,口齿都给激动清晰了。“我都来了半年了,容易吗呜呜!”

林西却一点儿也不激动。

她很冷静。

如果不是一开始小红就告诉她两个人不可能分开,她都想把小红送人了!

能感觉到那些啥啥啥就算了,只看到一团黑雾之类的也还行吧。可要是走着走着,忽然眼前冒出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要么吐着长长的血红的舌头,要么只有一个大头却没身子,要么……

林西打了个冷颤,及时掐断自己的想象,这些想象比小红的尖叫还吓人。

小红和林西心意相通,在林西的意识里哼了一声。

“你以为那就吓人啦?最吓人的不系你能看出来的妖魔鬼怪,而系你分不清你对面的系人系鬼,还是其他的什么。”小红说。

“小红,你最后一个‘是’竟然说对了!”林西惊叹。

“关注重点!”小红恨铁不成钢,想敲小黑板。“我系在告诉你,你能分辨,系很有用的!”

“哦哦哦!”林西很没有诚意地应着。如果小红现在是人形,肯定又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林西不再和小红说话,而是专心想父母的事。

虽然她很确定老妈和梁鹏没瓜葛,也看到父亲似乎缓和了一些。可如果不查明真相,不把幕后黑手曝光,以后难保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没准儿会变本加厉。

今天照片是到了爸妈手里,谁知道下一次,会传到谁手里!

林西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从床上爬起来,悄悄下了楼。

老妈果然没带手机上楼,林西试着解锁,没错还是她的生日。她飞快地记下梁鹏的号码,重新上了楼。

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竟然没做梦。醒来的时候,孟禾已经做好了午饭。母女二人吃了饭,林西又坐了了一会儿,看老妈心情好多了,似乎已经不被照片事件影响,林西就借口和人约了逛街,从家里出来。

出了小区门口,林西拨打了梁鹏的电话。梁鹏听老板的千金说找他有事,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问林西要不要过来接她。

林西不用,约了地方,打个车就过去了。

因为是周末,喝茶的人不少,许多人逛了街吃了午饭,觉得累又不想回家,就跑到这里来消磨一会儿。

林西常来,提前打电话订了个包间。推门而入,就看到了梁鹏。

梁鹏见林西进来,连忙站了起来,露出微笑。

“林西。”

“梁哥早来了。”林西客套。

“刚到。”梁鹏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没点。”

“我刚要了果汁。”林西说着,在梁鹏对面坐了下来。“大周末的把梁哥叫出来,打扰你休息了。”

“客气了。”梁鹏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弯着眼睛看林西。“有什么事吗?”

林西拿出照片放到桌子上,推到梁鹏跟前。

梁鹏低头,一张一张看得很仔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竟然笑了一下。

“照片拍的挺好,看来,林总还真是费了心思。”

4.难测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暗示我,这件事是我爸做的吗?”林西的声音冷了下来,直视着梁鹏。

梁鹏并没有回避林西的目光,依然弯着眼睛。

“我没有暗示,我在明示。按理说我收了林总的钱,不应该……”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梁鹏的话,服务员将一杯果汁放到林西面前。

林西轻声道谢,扭头继续直视梁鹏。

“接着说。”

“按说我收了林总的钱,不该说实话,而应该按林总的想法,咬定和孟总有不正当关系,或者按林总今早重新改了的说辞。”

梁鹏正了正身子,语速变快。

“前天晚上的应酬,助理家里有急事走了,林总也没再打电话叫人,让我跟着喝了几杯。没想到我的胃病忽然犯了,本来想打车回家,孟总不放心,说送我去医院,路上我觉得不要紧,就让孟总拐了个弯,送我回家了。我喝了酒头晕,胃里还不舒服,忽然站不稳,孟总扶了我一下,又关心地问我怎么样,没想到被有心人拍了照片。没有幕后主使,一切只是个误会。至于拍照片的人,估计是林总和孟总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

梁鹏跟背书似的说到这儿,又笑了。

“这是过今天早上林总打电话给我,重新改的说法儿。”

“你是在告诉我,我爸想陷害我妈,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林西似笑非笑地看着梁鹏。“那你能告诉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离婚!他想跟孟总离婚,如果过错方是孟总……”梁鹏微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凭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林西冷笑。“我爸没那么蠢。”

“如果他没改变主意,或者过几天,就会捉奸在床。”见林西脸色变了,梁鹏又接了一句。“我是说制造捉奸在床的现场。要是没有我配合摆拍,你以为照片会那么逼真?”

喝了一口水,梁鹏接着说。

“我之前还不明白,林总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直到你打电话给我。”

说着,梁鹏将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林西。

“林总不会留下任何证据,钱都是给我的现金。这是今早林总匆忙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如果有人找我提起这事,我该怎么说。不过,一个通话记录,也当不了证据,林总完全可以说他是要临时用车。”

林西拿过电话看了看,通话的时间,正是她让老妈打电话给梁鹏却打不通的时候。

也就是说,她爸刚走出家门,就打了梁鹏的电话。

林西把手机扔给梁鹏。

“如果让我爸妈知道你刚才说的话,你就该辞职了。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挑拨我爸妈的关系!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加倍。”

梁鹏盯着桌上的茶杯,很长时间没说话。林西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她的果汁。

小红说她的能力很有用,她就没觉得!

就算她能感觉到除了人以外所有东西的负能量,又能怎么样?

如果对方不是人且没有恶意,她什么都觉察不到,也看不出对方不是人。

如果对方是人,她又感觉不到对方有没有恶意,还得靠自己观察辨别。

难道这就是人心难测,不如信鬼?(;;`)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为了钱。”梁鹏终于开口。“而且,我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够用就行。”

林西嗤笑。

“你才说我爸给了你钱,这会儿就不需要了?别说你收我爸的钱,是因为我爸是你老板,或者你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迫不得已,也没有……苦衷。”梁鹏微笑。“能说的我都说了,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梁鹏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停下,并没回头。

“孟总她……是个好人!”

林西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用手捏着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梁鹏说的话她当然是不信的!

她爸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去染个绿头发!

拿出手机,林西打了个电话。

“嗨~~~”

能一个字就拐好几个弯儿,林西一直对这位佩服的不得了。不过现在她没心情胡扯。

“帮我查个人,照片和我知道的情况我一会儿微信发你。越快越好。”

“好~~哒~”对过的人回答,“啪”地挂断了电话。

林西对着手机摇了摇头。

说话那么拖沓,挂电话倒是很利落。

给冯颜颜发完微信,林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一会儿,又去超市买了些东西,打车回家。

楼下没人,林西把菜和水果拿到厨房放好,就上了楼。如果她猜的没错,老妈应该在画室,画那怎么也画不完的《金陵十二钗》。

不想刚刚踏上楼梯,迎面就看到孟禾匆匆往下走。孟禾微微昂着头,嘴唇紧抿,眼中隐隐在冒火。

“妈,你这是要去哪儿?”林西见孟禾换了出门的衣服,赶紧问道。

“赴约。”孟禾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妈!妈!”林西看情形不对,赶紧抱住孟禾。“你先别急着去,跟我说说,赴谁的约啊,怎么跟要上战场似的?不过看这架势,这是要打输啊!”

孟禾被林西给气笑了。

“说的跟你多会打仗似的!好好在家呆着,饭菜在冰箱里,自己热。”

“我不吃剩菜,我要吃我孟姐做的大餐!”林西开始耍赖,抱着孟禾不撒手。“我特意买了小龙虾回来,妈你给我做麻辣小龙虾呗,外面的没你做的好吃。”

孟禾瞪了林西一眼,甩了两下没甩开她,只好妥协。

“行行行,我不去了,在家给我姑娘做大餐。”孟禾无奈地笑。“能放开我了吧!”

“小红,紧急呼叫小红。”林西一边跟孟禾往楼上走,一边在意识里跟小红说话。

“干嘛?”小红的语气虽然满满都是不耐烦,但应答的挺快。

“等会儿我跟我妈下楼,你趁我们不注意悄悄看看我妈的手机,把她的最近联系人帮我记一下,还有短信和微信……”林西说不下去了,发现她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问题。“小红,你识字吧?”

“我觉得你更该问的,系我们能不能离辣么远!”小红很是无语。

“对!”林西从善如流。“我们最远可以离多远?”

5.问题

事实证明,林西和小红可以拉开从客厅到厨房的距离。

林西不太会做饭,在厨房也就是帮忙择菜洗菜。她非常不放心小红,趁老妈正在处理小龙虾,赶紧跑回客厅。

小红似乎真的长大了一点,此时正支着她肉乎乎的小短腿,吃力地站在茶几旁,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笔,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往一个小本子上抄写着什么。

握笔的姿势也同样吃力。

这副小模样萌的林西不要不要的,一颗老母亲心瞬间融化,让她暂时忘了小红的日常鄙视。心疼小红太累,林西忍不住支招。

“小红,你干嘛抄下来啊,不能背下来然后融到我的意识里吗?”

小红扭头给了林西一个白眼儿,和林西在意识里交流。

“我只是个孩子!”“是”字又说清楚了!!!

“所以,你认字还会写,但是记不住?”林西差点儿笑出声。

“写下来,比较清曲,也有证据。”小红振振有词。

“我的手机在旁边,你拍下来吧!”用老妈手机截图再发到她手机上不太行,就算撤回也可能被发现。

小红好像没听见林西的话,倔强地又写了几个字,才拿起林西的手机,要去拍照。

林西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小红虽然组织语言的能力不像个孩子,还天生就会用手机,可毕竟外形还是个小不点儿,两只小肉手抓着手机,看着都重。

“你去帮我看着我妈,我来吧!”林西良心发现,决定自力更生。

小红放下手机,“嗖”地一下瞬移到厨房门边上,探着个小脑袋往里瞄。

林西没有嘱咐小红注意之类的,因为老妈根本看不到小红。

两个人之所以有人在的时候用意识交流,不是担心小红被人看到,而是不想有人觉得一直自言自语的林西像个智障,甚至需要送精神病医院。

林西快速地翻看着孟禾的手机。

通话记录小红已经抄了不少,林西瞄了一眼,觉得无需再看,就先去看微信。没发现有人约老妈出去,又打开短信瞧了瞧,似乎都是诸如10086,95580之类的。看来,那个让老妈一时气难平的约会,是电话里说的。

林西放下手机,看小红歪着脑袋偷瞄厨房,不禁笑了一下。

不说话的小红,还真是可爱。

林西拿起小红抄的通话记录。

小红抄写的的确认真,不仅有电话号码,还有日期时间,甚至还照着画了许多小电话,标识哪些是主叫。

这一排号码,有林西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还有几个没有在通讯录里,其中还有林西的小号!

更有很多重复的!!!

林西很庆幸自己没让小红再抄了,否则就是抄一天也抄不完。

确定了最新通话记录是个不熟的新号,林西刚要把小本子合起来,又发现件新鲜事。

“小红,你的字写得不错啊!”一点儿都不像小学生,怎么也是初中生了。“好了,你可以回来了。”

小红很得意,不知道是因为林西的表扬,还是因为终于会走路了。她没有再“嗖”地一下回到林西身边,而是夸张地甩着小胳膊,尽量“大”步地迈着小短腿,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林西险些笑倒在沙发上。忽然发掘了养崽崽的快乐。

林西回到厨房,见老妈已经将小龙虾收拾好,正在洗刚才她择的菜。

“接下来都是技术活儿,那我就只等着吃了。”林西说着,拿了个洗干净得西红柿,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回到楼上自己的卧室,林西把门从里面反锁,开始打电话。

一天就惹了她老妈两次,她倒想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的本事!

“你好!”电话接通,林西立刻开口。“请问是你约了孟女士吗?”

“是。”那边是一个温柔的女生,林西听着有点儿熟悉。“你是……林西?”

对方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

“对,是我!”林西脑中灵光一闪。“王小北?”

王小北,厂里刚来了两个多月的实习生,林西听老妈提过几次。无非是说王小北随和温柔懂事,业务能力也不错,在几个实习生里算是拔尖的。

有一次厂里有事,王小北打电话过来,是她接的。

怪不得耳熟。

“王小北,我妈临时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过去,如果你有急事,可以跟我说,没有就改天。”

王小北不说话。

林西也不急,把西红柿吃完,翻出小本子来确认。

果然,老妈的通话记录里是存着王小北的号码的,但不是这个!

“也算不上急事。”王小北的声音轻飘飘的。“跟你说也可以,你能出来吗?”

“电话里说吧!”

王小北又不说话了。

林西表现出非凡的耐心。

“我方便加你个微信吗?”王小北问。

“就是这个号码。”林西回答。

“好,我这就加你,有机会再见面。”王小北说完,挂断电话。

随后,林西就听到了微信的提示,刚点了通过,就看到王小北一连串发过来的消息。

都是图片。

应该是照片。

林西讥讽地笑了一下,这些人,怎么就这么配合她的想象!这是第二波照片又来了吗?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回应该是老爸的。

林西点开来看,第一眼就看到老爸林牧之,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她又点开第二张,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林西的双眉紧紧锁在一处,觉得后背“嗖嗖”的冒凉风。

“小红小红小红小红!”林西忘了用意识,直接叫了出来。

小红“biu”地飞了出来,可能是出来的太急,一个没站稳,差点儿坐到地上,屁股都快挨着地毯了,又连忙一跳,这才歪歪斜斜地站到林西面前。估计是觉得丢了面子,鼓着脸看着林西,很难得地没翻白眼儿。

见林西竟然没反应,也没用看可爱小宝宝的眼神儿看自己,小红张嘴刚要说话,就看到林西蹲下来,把手机放到她眼前。

“小红你看,这照片有问题!”

6.变脸

小红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去看林西指给她的照片,立刻兴奋地“啊”了一声。

“这个女的,可针漂酿!不过……”小红悄悄地瞄了林西一眼,没接着往下说。

林西汗颜,她只顾着让小红看照片里不对劲儿的地方,忘了有些照片,似乎儿童不宜!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得让小红看。

幸好虽然暧昧,但不露骨。

“别说话,再看一会儿。”

小红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又“啊”了一声,小胖手指着照片,不仅仅是口齿不清了,都结巴了。

“介……介介……介介……”

“小红,你觉得是拍照片的人有问题,还是照片里的人有问题?”林西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可之觉得冷,没觉得静。

“让她发她……”小红指着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单独的!”

林西立刻发消息给王小北。

王小北倒是一刻也没耽误,立刻发了一张那女人的单人照,背景没变,但拍照角度变了。

这偷拍技术也很高超,高超的都像摆拍了!

林西和小红,四只眼睛盯着那张照片,果然,没一会儿功夫,照片上的女人五官就变了,依然很漂亮,但明显是另外一个人。

“让老妈看。”小红说,跟着林西的称呼。

“不行!万一把我妈吓着怎么办!”林西立刻否决。

“可能……几有我们两个能看到。”

林西沉吟了片刻,保存好原图,发给了冯颜颜。

我艹,真俊!——冯颜颜立刻回了一句。网络上的冯颜颜给人的感觉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汉子,没见过她的人绝对想不到,这人生活中说话跟唱戏似的。

林西回复:看十分钟,十分钟以后再说话。

回完消息,林西把所有的照片又都重新看了一遍。

她爸没有变化,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背景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变化,唯一会变的,就是那个贴着她爸娇笑着的女人!

而且不只是两幅面孔!

也有共同点,那就是每张脸都很年轻,很漂亮,很妩媚,很……风尘气。

林西断定,不是王小北的问题。

毕竟她妈和梁鹏的照片,就没这么诡异。

十分钟,冯颜颜一秒不差地发来消息:靠,盯着一个这么惹火的女人十分钟,一动不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让人瞧见姐就没脸见人了!

又一条:幸亏旁边没人!!

再一条:不是又想让姐帮你查这个美女吧?林西西你行啊,男女通吃!

不用多问,就知道冯颜颜看到的照片,没有任何异常。

“要不,让我妈再看看?”林西有点儿动摇。

小红没说话,一连串地点头。

林西也不管小红,拿着手机下了楼。小红跟着走了几步,估计觉得累,拖着一道浅浅的红色影子,老老实实地回珊瑚吊坠里面去了。

“妈,你看看这个美女,好不好看?”林西来到厨房,举着手机给孟禾看。

孟禾瞅了一眼。

“好看。”

“妈你也太敷衍了,再好好看看。”林西笑。“你看,是不是和刘姨家的园园有点儿像。”

孟禾放下手里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看眉眼有点儿像,不过气质不像。园园清清纯纯的,一看就是学生,这个比较……”孟禾想了想,想了个不算说人坏话又中肯的词。“魅惑。”

“我觉得还好啊!”林西故意说,依然举着手机,看到照片上的脸慢慢变成了另外一张,林西赶紧去看孟禾。

孟禾笑了。

“我也没说不好,有的人比较内敛,有的人相对张扬,喜欢散发自己的魅力,都没错。”

“妈你真……”林西冲孟禾竖拇指点赞,见老妈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悄悄松了口气。“那你仔细瞧瞧,她和园园谁更漂亮?”

“的确比园园漂亮。”孟禾很认真地看了几秒钟。“不过我还是喜欢园园那样的。”

“哈哈,我也是。”林西收回手机。“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你帮忙吃。”孟禾笑。“快出去吧,好了我叫你。”

林西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给王小北发消息:我爸还和那个女的在一起?

是啊——王小北几乎秒回。

发地址……林西还没打完想说的话,就听到小红开口。

“你过去也没用!你现在只能看出异常,但没有办法!”

“那我就任由我爸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吗?”即便是意识里交流,都能听出林西的声音在抖。

虽说是人心难测,但人要干坏事总会有迹可循,而如果不是人……未知的东西实在让人觉得恐怖。

何况……林西脑中闪过老爸周围那淡淡的黑雾,更不安了!

“那东西想不想害你爸,能不能害到,都还不一定。”小红继续劝。

“照片上我只能看到异常,见了面才知道她有没有恶意。”林西飞快地说,拿起手机刚要继续打字,又改变了主意。

她真是急糊涂了!

那个王小北可不值得信任!

她快速地重新翻了一遍那些照片,找到一张不那么亲密的,转发给了她爸,随即就拨打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林西才听到老爸的声音。

“小西。”

“爸,我给你发微信,你怎么不回呀!妈快做好饭了,你大概几点能家?”林西问,语气有点儿急,不等那边林牧之回答,她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买了你爱吃的菜,厂里没什么事就赶紧回来吧,别忘了看微信哦!”

说完,不等林牧之说话,她就立刻挂断。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她终于看到她爸回了消息:马上回!

林西用手揉了揉额头,轻轻地吐了口气,又打开那些照片来看。里面的女人无论换成哪一张面孔,都笑得十分娇媚,十分……勾人!

林西的手指,停在和王小北的对话框,想了想,打了两行字:帮我约那个女人,我要跟她见一面。时间明晚七点,地点你们定。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北才回复,只有两个字:好啊!

又过了几分钟,王小北再次发来消息:我是不是更该说,我只是偶遇,不认识她?

林西懒得再搭理她,扬声问:妈,饭好了没有,我饿了!

安娜

孟禾的饭刚做好,林牧之就回来了。

林西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林牧之嘴角还是挂着温和的笑,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爸,照片上美女谁啊?挺漂亮。”林西一副八卦兮兮的样子,小声问。

“一个客户,你妈也认识,成天没个正调儿,平时都是你妈跟她联系。”林牧之笑着回答,又好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哪来的照片?”

“别人偶遇,发给我的。”林西笑眯眯的。“爸你赶紧洗手,刚我妈就说都做好了,我可先去吃了。”

林西说完,小碎步往餐厅跑去。

孟禾刚收拾好厨房,看林西跑进来,笑着摇头。

“不用跑,没人跟你抢。”

“好香!”林西发自内心地给老妈点赞,伸手就捏起一只小龙虾。

“戴手套!”孟禾拍了一下林西。

“吃完这个的!”林西说着,坐了下来。

这是林西长这么大跟他爸妈在一起吃的最别扭的一顿饭,尽管平时他们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话也不多,可今天的气氛格外尴尬。她爸她妈跟互相没看见似的,只分别跟她说一两句。

吃过饭,林西很以前一样,回东城区住。

孟禾和林牧之习惯了林西独来独往,也不开车送她,只是孟禾说了一句。

“有空还是把驾照考了吧!”

林西冲老妈吐了吐舌头,走了。

关于考驾照,几乎从她上大学那天就被列入了日程,可她现在都毕业一年了,还是没去学。

真的对这个没一点儿兴趣。不急的时候坐地铁公交都不错,还不堵车。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按部就班地洗漱完毕,林西开始和小红聊天。

其实平时小红不出来,两个人也是心意相通。小红曾说过林西可以单方面屏蔽她,不让她看见听见林西所看到听到的,但林西从来没这么做过。

反正她也没什么秘密。

而且小红有一点还是跟现实中的小小孩儿一样的,那就是很能睡觉,很多时候,林西不叫她,她都是睡着的。曾经,小红也有千呼万唤不出来的时候,有一次林西还叫出过趴着睡觉的小红,让林西哭笑不得。

最近估计是长大了一点儿的缘故,终于随叫随到了。

“明天我去见那个女人,如果发现她不是什么善类,应该怎么办?你认不认识什么人,可以铲奸除恶!”

“我几认识你,等你厉害了,就可以。不过现在,你要控寄你寄己。”

“我怎么才能厉害?要修炼吗?吸取日月之精华?还是给你吃点儿什么?比如火锅烤肉之类的,让你快点儿长大。”

之前,林西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也没问过小红,每当小红吐槽她笨,她都会说“我可以再笨一点儿,把你变没”,因为她其实……并不太想扩大知识面,不太想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小红当然也知道林西一开始是很无奈地接受了她的存在,类似“孩子都生了,总不能掐死”的心理,因此虽然一直鄙视着嫌弃着,却没勉强。

可林西说的这是啥?

“火锅烧烤还是你自己去吃吧,吸收日月精华是我的事。你每天睡觉别把我塞枕头底下,放窗台上吧!”

“啊,这样就行啊,那简单。明天开始我穿低领的衣服,天天把你暴晒在太阳底下。”林西举一反三。

这天儿没法聊了,小红想死一死。

幸亏林西有心事,没再接着想拔苗助长的馊主意,而是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中午,林西收到了王小北发来的地址,是离林西工作的地方不远的一家私房菜,火的一塌糊涂,老板还很高冷,每天就固定的桌数,提前三天预约,都未见得有位置。

王小北还真是挺有本事!

晚上,林西准时赴约,被服务员引到订好的包间,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屋里的两个人她都不认识,但一眼就能分清谁是谁。

魅惑女的脸还真是多,现在这张是林西在照片上没见过的。

林西非常想知道她爸看到的是哪张脸,跟昨天她给她妈看的照片是不是同一张。

毕竟,她给她爸发的照片是合影,跟她妈看到的单人照不同,没准儿人脸也不同。

而王小北一直看到的,又是哪一张脸。

“你好。”王小北站起来,含笑跟林西打招呼。

“你好。”林西微微勾起嘴角。

“嗨!”魅惑女没有站起来,也没笑,款款伸出她的手,冲林西挥了挥。

声音也同样勾人。

可惜发音短促,如果像冯颜颜那样拐的弯儿说话,就更勾人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西看她的脸又变了。

林西忽然很羡慕看不到变脸的人,因为真的很闷。

林西和王小北落座,魅惑女才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安娜。”

“林西。”林西说完名字,笑了笑。“原名,身份证上的。”

安娜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唇边慢慢荡漾起一抹笑,紧接着,笑容越来越大,像一朵缓缓绽放的花。

林西微微吸了口气。

连女人看了都觉得热血上涌,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

林西合理怀疑这个安娜是一只狐狸精。随时随地不自觉地勾引人。

“这家私房菜的每一道菜都是招牌菜,我没等你来,就先点了。”王小北说着话,给林西倒满茶,又问。“有果汁,要吗?”

“茶就行。”林西客气地说。

“小朋友,我听小北说,你想见见我,有什么事吗?”安娜接过王小北手里的茶壶,给自己斟满。

“如果我说没有,只是单纯地想认识你一下,王小北定然会笑我虚伪。可是,我仔细想了想,就算有事,我也不想当着王小北的面说。”林西说着,扭头笑看了一眼王小北。

王小北的手轻轻握拳掩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小朋友可真是会得罪人!”安娜端起茶杯,跟林西的茶杯碰了碰。“好,等会儿把我电话微信给你,咱们单独聊。”

王小北正垂着眼睛看手机,仿佛没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好。”林西对安娜微笑,终于看到安娜变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刘姨家园园那张。

9.故意

一顿饭居然吃的十分和谐。

林西和安娜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期间林西又看着安娜变了几回脸,有看过的也有没看过的,看着看着也……还是觉得闷。

不过,除了变脸之外,林西没感觉到一点儿从安娜身上传出的诸如怨气、怒气之类的东西。

骚气倒是有,不过那不是感觉出来的。(*/\*)

也没看到黑雾灰雾什么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雾都没有。

期间,林西悄悄问过一次小红,这个所谓的“能力”有没有失误的时候,被小红强烈谴责了一番。

林西从昨晚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跟非人类会害她爸相比,有人挑拨她父母的关系,已经是一件小事了。

这家私房菜的菜品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先好好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再说。

吃过饭,林西才有功夫去想,其实和谐是安娜带来的,她和王小北基本没说什么话。

她不想搭理王小北,是觉得王小北居心不良,就算王小北是偶遇她爸和安娜,也没必要告诉她妈。

何况,还未必是偶遇!

王小北也没搭理她,不过一直在暗暗观察她,林西坦然地随便看,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要是没什么事,咱们走吧!”每个人又喝了一轮茶,王小北开口,笑容还是那么温柔,嗯嗯,温柔得稍微一点点勉强了。“安娜,你和林西就算相见恨晚,也不在这一会儿,以后有的是机会聊。”

“走了走了。”安娜冲王小北微微一笑。“我最擅长喜新厌旧了。”

王小北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笑了笑,笑容里有那么一丝失望。

出了门,王小北和安娜得知林西没有开车,不约而同:“我送你吧!”

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类,一个似乎毫无恶意的非人类,林西选择了——自己回家。

“谢谢。我很近,走回去就行,当散步了。”林西笑着,对二人挥挥手。

王小北和安娜目送林西离开。

“她很有趣。”安娜的眼睛看着林西的背影,声音里带着笑。

“她爸更有趣。”王小北淡淡地说。

“她爸?”安娜转头看王小北,随即释然。“哦,昨天那个林总。她这是替她爸捉奸来了吗?”

王小北抿嘴不语。

“我早就说过,我不合适。”安娜媚眼如丝。“换个人吧!”

“但是……”王小北咬了一下嘴唇。“我只相信你不会假戏真做。”

有些人,只是喜欢做出放荡的样子。

“可是,没有人能抗拒得了我的魅力。”安娜用手轻拂了一下微卷的长发,又冲王小北抛了个媚眼儿。“所以,用我测试他是不是会移情别恋,没用!不过……”

“不过什么?”王小北立刻问。

“没什么,你换人试试吧!”安娜说完,冲王小北摆了摆手。“拜~”

“哎……”王小北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安娜头也不回地上可车,只能无奈地闭嘴。

林西刚回到家,就收到了冯颜颜发来的微信,告诉她梁鹏的资料已经发她邮箱了。

梁鹏,男,30岁,198x年出生,孤儿,在城西的向往孤儿院长大,后被人资助,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先在一家公司策划部工作,两年前辞职,到华信建材做司机。至今单身。

从策划到司机,这跨度有点儿大。

林西接着往下看。

梁鹏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和同学同事都能打成一片,但也都感情一般,平时往来最密切的除了华信建材得两位老总,就只有一位异性,名叫秦瑶,是否恋人关系待定。

林西看到秦瑶的名字和是否恋人关系后面都打了一个问号,也没太在意。继续往下拉,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了,最后显示的是梁鹏和秦瑶的资助人。

林西刚要点叉,手却一下子停了下来。

资助人上,赫然写着两个她最为熟悉的名字:孟庆阳、孟禾。

姥爷和妈妈!

刚刚她还在心里吐槽冯颜颜,前面的格式都挺清晰的,怎么资助人不在孤儿院那一栏里,反而跑到下面来了。

现在看来,冯颜颜是故意的!

如果她没耐心往下看,冯颜颜也会微信告诉她这件事。

林西想起梁鹏走之前说的那句“孟总是个好人”,想来,梁鹏是知道他的资助人是谁的。

可不管照片事件的幕后主使是谁,梁鹏都直接参与了,这算不算是……林西脑中闪念,又拉回秦瑶那里。

她点微信。

——秦瑶事怎么回事?

——不知道!要查吗?

冯颜颜回复得很快。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发过去一个字:查。

刚把手机扔在一边,想整理渣下思绪,微信又开始哼哼哼。

林西重新拿起手机,是安娜发过来的。

——小朋友,明晚一起逛街?

——可以。但是,你能不频繁地变脸吗?我很闷。

林西撤回。

真是疯了!

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非人类!

就算没恶意也不是人!!

对方果然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林西以为她不会再搭理自己,忽然看到对方发来了视频。

林西纠结。

就算看了一晚上变脸,不觉得害怕了,可真的很闷好吗?

到底哪一张才是她的真面目!(`⌒メ)ノ)

林西还是接了视频。

安娜应该刚洗完,头发还是湿的,又别有一种慵懒的美。

就算变脸,每一张脸也都是美的。

“你能看到。”安娜开口,不是问句。

“是啊!我也不想看到,可没办法。”林西无奈。

“我也不想变,可也没办法。”安娜比林西更无奈。

“为什么?”林西好奇。“难道你是九脸狐狸?”

只听过九尾,也没听过九脸啊!

再说了,安娜哪里是九脸!!

千脸是达不到,百脸也差点儿,但十几二十张是满有了!!!

“哈哈哈哈哈……”安娜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收住,脸上的笑意未退,神情却严肃了许多。“你知道画皮吗?就是杀了漂亮女孩儿把人家的皮披到自己身上,还会吃人心的那种!”

9.线索

“来来来,把你的皮揭下来给我看看里子。”林西冲安娜勾了勾手指。

“你不怕?”安娜有点儿惊奇。

“你说你是狐狸精还更靠谱些。”林西说。

“我真不是狐狸精。”安娜笑起来还是很狐狸精。“等以后熟了,我再告诉你我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大家看到的你是哪张脸吧,我真觉得很闷。”林西对“以后”没什么想法,只要安娜没恶意,是啥都无所谓。

“就是现在这张啊!”安娜指着自己的脸。

林西这才发现,聊了有一会儿了,安娜并没有变脸。

所以,没办法是假的吧!

这就是昨天她给她妈看照片的那张脸,有点儿像她刘姨家园园。

“你为什么最喜欢这张脸?我觉得你其他的脸有比这个好看的。”

林西忽然觉得这对话好奇葩。

“这是我画的最细致的皮,而且我最近比较喜欢这一挂,就先用着了。”安娜依然在坚守她的人设,啊不,画皮设。

“那你一般都什么时候换皮?”林西问。“想勾搭人的时候吗?或者今天换这张勾搭这个人,明天再换那张勾搭那个人,要不就是今天一张皮明天一张皮的勾搭同一个人。”

“我不用勾搭,我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行,根本没有任何挑战性。至于换皮,等我高兴了再说,这张皮我还没用够。”安娜说着,对林西眨了眨眼睛。“别忘了明天逛街哦,到时候有问题你可以随便问。早睡吧,女孩子多睡觉皮肤好。”

“好。挂了。”林西痛快地答应着,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毕竟我只有一张皮。”

林西在安娜的笑声中挂断了视频,想了想,又给老妈发了个视频。

“我爸呢?”闲聊了几句之后,林西问。

“没回来。”孟禾淡淡地说,又开启了复读模式。“早点儿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好好好。”林西赶紧答应。“睡觉,睡美容觉。”

林西把手机充上电,又摘下吊坠放到窗台上,决定不跟小红聊天,先睡觉先睡觉。

一个两个的都对睡觉那么执着!

第二天下班,林西刚走出大门,就看到了笔直地站在门口的安娜。

正如安娜所说,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儿,任轻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西有点儿不想过去,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

可她不过去,却阻止不了安娜过来,随着安娜缓缓地走向她,她也一点一点地,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还有两个帅哥跃跃欲试,十分想向她靠拢。

林西预见自己今天以后会成为这座大厦最受欢迎的人!

安娜终于一步一步走到林西的对面,嘴角轻轻挑起,露出个很愉快又很勾人的笑。

“接你一起。”

她们本来是约好了某商场见面,可挡不住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林西这才发现,安娜很高,估计有……林西对数字比较迷糊,反正很高就对了,比很多男生都高。

昨天怎么没注意?

不对!

“你长个子了?”林西小声问,不太确定。

“没有,至少在其他人眼里,我还是昨天那么高。”安娜回答。

所以她不仅能变脸,还能变身材?或者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难道是逗比请来的猴子?

林西决定只在心里想想,不再询问,反正安娜也不会说实话,毕竟还不熟。

一个小时不到,安娜手上大包小包的都快拎不下了,从内衣内裤到外衣外裤,长裙短裙连衣裙,头上的饰品脚下的袜子,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应有尽有。

但没有任何用于脸部护理的水乳霜面膜,也没有彩妆。

林西默认安娜家里还有。

估计如果她问,安娜会说不需要,扒下皮来用毛笔水彩画画就行,坚持自己是画皮。

林西在心里吐槽,其实安娜什么也不用买,变就行了。

所以林西选择沉默,并给自己买了兰蔻彩妆套盒。

安娜看着林西,无声地笑。

终于买够了,林西想附近肯德基吃点儿东西,安娜则坚决不肯吃垃圾食品。

“去我家,做给你吃。”安娜盛情邀请。

林西在去与不去之间摇摆了一会儿,把决定权交给了小红。

“去呀去呀。”小红立刻说。“到了她家你多逛逛,找找线索。”

看来小红对安娜十分好奇,比她要好奇,好奇的每个字都能说得清清楚楚了。

安娜换了家居服去做饭,林西跟安娜说了一声,开始光明正大地参观。

安娜的住处不大,两室一厅,一厨双卫。

厨房没什么特别,何况安娜在里面忙活,林西也不便不帮忙还一个劲儿地在人跟前晃。

外面的洗手间,干净得跟没人用过一样,里面甚至连瓶洗手液也没有。

客厅的陈设也很简单,沙发茶几电视柜一目了然,除了绿色植物多了点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倒是在门口的鞋柜里,看到了好几双男鞋,估计是安娜哪个朋友的。

林西晃着晃着,就晃进了主卧。

主卧的色调稍微偏冷,主要是暗绿和浅灰,不像一般女生习惯布置些小粉红。

阳台不小,绿植都集中在阳台上,林西也叫不出名字,反正品种繁多,长势茂盛,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在侍弄。不过开花的少,入眼一片绿色,还有许多排列不规则的小石头摆在下面,堆的很一座座小假山似的,把花盆掩盖在暗处,不仔细看,还以为那些花草都是从石头上长出来的。

很别具匠心了。

参观完阳台,林西重新回到卧室,想了想,还是很有点儿变态地,拉开了衣柜。

衣柜很大,一边是安娜的衣服,另一边,应该不是客人,而是男主人的,看起来比安娜的还多还齐全,日常穿得都挂着,其他的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下面。

林西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了看,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床被子,看不出两个人的痕迹。

怕被安娜抓个正着,毕竟再参观也不能参观人家衣柜,林西赶紧先关上柜门,溜进主卧的洗手间。

关好门,打开水笼头,假装使用中。

林西打开所有的橱柜和抽屉,确定以及肯定,洗手间里,竟然真的除了洗发护发用品和沐浴露,没有任何化妆品。

看来,安娜浓妆艳抹的美貌,果然是靠变的!

10.秦瑶

推开客卧的门,林西的心“咯噔”了一下。

因为这间客卧,被安娜改成了画室。

林西站在门口没动,迅速而小心地扫了一遍墙壁上挂的画,还真有几张美人图,现代的古代的都有,但大多数都是风景画,主要是山区和森林,春夏秋冬的都有。

虽然孟禾也喜欢画画,但林西从小没有这方面的细胞,只能凭直觉区分“像”和“不像”,从她的角度看,安娜画的还挺逼真的。

林西小心地走进去,无视那些风景画,壮着胆子,用手摸了摸那些美人图,确认都是纸张而不是什么皮,方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随后又笑了。

她不仅感觉不到安娜本身的负能量,就是整个住处,她也没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感受。可见安娜之前一直在故弄玄虚吓唬人。

安娜做了三菜一汤,每一样都很符合林西的口味,林西也毫不吝啬地给安娜点了赞,吃的异常欢快。

喝着鱼汤,林西想起了一件事。

“刚刚在外面,我看你一直在变脸,但回到家你就不变了,你这是变给谁看的吗?”林西问。

安娜说过有什么问题随便问,林西也就不客气了。虽然这跟她爸的事没什么关系,但她真的很好奇。

“聪明!”安娜给了林西一个大拇指。“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是挺孤单的,总想找到些同类。”

林西直觉安娜没说实话,不过也没再继续追问,逛过一次街吃过两次饭的交情,到底还不够深。

“那你的身高体重,可以想变成什么样儿,就变成什么样儿?”林西又问。

这个比较重要,如果不是安娜天生的能力,她也很想学学,那样就不用节食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又不会七十二变。”安娜失笑。“身高,就这么两个,你看到的一八六,别人看到的一六六。体重的确会变,还变得很愁人,吃多了会胖,需要减肥才能瘦。”

林西“切”了一声,她白问了!

正要说话,微信的提示音打断了她。

林西拿出手机,是冯颜颜发来的消息:见一面?

——秦瑶的事?

——嗯。

冯颜颜在网上说话可一直都是很直接很痛快的,这样欲言又止,预感不是好事。

——来我家,我马上回去。

林西回完消息,抬眼去看安娜。

“这是要走了吗?”安娜微微一笑很倾城,率先站了起来。“我送你。”

林西看着安娜还没吃完的半碗饭,很是过意不去。

“谢谢你的款待,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我正好这两天减肥,不敢多吃。”安娜说着,进卧室换了衣服,很快就出来了。

林西想了想,安娜还真不是故意这么说,昨晚的私房菜,安娜似乎吃的也不是很多

安娜住的地方离林西家不算很近,幸好不堵车,四十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刚下车,就看到冯颜颜在小区门口等着。

林西跟安娜道了谢,也没再多说,小跑了几步来到冯颜颜身边。

“怎么不进去等着?”

“闷。不如外面看人看风景。”冯颜颜拿腔拿调的,声音婉转如歌,几个字差点儿说了两分钟。

林西觉得自己就不该客套,拉着冯颜颜就进了小区。

她决定,即使面对面,她也要和冯颜颜用微信聊。

可冯颜颜并不打算放过她,一边跟她并排走,一边问。

“林西西,刚刚送你的是哪个帅哥?”

林西西牙疼。

林西西不想说话并向你扔了一瓶牙周康。

“还保密!也不叫下车来,让我看看。”冯颜颜没有一丝自觉性,继续荼毒林西的耳朵。

自从认识了冯颜颜,林西觉得自己的脾气好了许多,继续在冯颜颜的咿咿呀呀中保持沉默。

终于到家。

林西立刻掏出手机,给冯颜颜发微信。

——什么情况?

“你嗓子不舒服?”冯颜颜并未体会到林西的苦心,关心地看着林西。“不对呀,刚刚还好……”

“没有不舒服。”林西彻底败下阵来,连忙打断冯颜颜。“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非得见面说。

不等冯颜颜回答,林西就先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到冯颜颜跟前,另外一杯,递到冯颜颜手里。

冯颜颜这个时候反而沉默了,眼神儿有些发飘。她放下水杯,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等到房间里有了声音,才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

“先看微信吧!”冯颜颜说,语速比刚才快了一点点,接近正常。

林西的心早就忐忑了一路,越发意识到,冯颜颜是查到了什么微信里不好开口的事情。

想起安娜说世人暂时只能看到她那一张脸。

想起她爸说安娜是客户而且她妈也认识,而她妈看安娜照片时和她的对话,分明是在讨论陌生人……

林西胡思乱想的功夫,冯颜颜已经给林西发过来一排照片。

林西点开第一张。

照片里三个人,有两个是林西认识的。一个是她爸,另一个是梁鹏,还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身材不算丰满但腹部隆起,一看就是怀孕了。

“很巧。”冯颜颜不用刻意,也是缓缓开口。“秦瑶住的别墅,就在吕斌家的那个小区。”

吕斌是冯颜颜的合作伙伴。

后面的照片,有梁鹏从车上往下拿东西的,有梁鹏对另两个腻歪的人视若无睹的……其余的,则都是林牧之和秦瑶的合影。

秦瑶抓着林牧之的胳膊不知道说什么,看样子是在撒娇。

林牧之轻轻吻着秦瑶的额头。

秦瑶用拳头捶林牧之的胸口,满脸委屈。

林牧之扶着秦瑶往别墅走,看不见表情,但看动作就很小心很呵护。

……

林西一张张地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最后一张照片,是梁鹏从别墅走出来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

林西的视线,从手机上离开,转向冯颜颜。

“还有吗?”

冯颜颜点头。

“我们要查的是秦瑶,又不是……你爸。不过,那些都不重要,这些,应该……够了!”冯颜颜本来说话就慢,又要顾及林西,这一段话,说得千回百转。

11.医院

林西不语。

冯颜颜说的不错,她的确不需要看太多照片,她本来关心的也不是秦瑶,而是她爸。

冯颜颜其实心里也很清楚,没有人会忽然想调查一个陌生人,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想缓解一下尴尬。

她心里有些冷,更多的是茫然。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要告诉老妈吗?她爸是单纯地想找个情人还是会跟老妈离婚?

林西怔住。

忽然有点儿相信梁鹏说的是真的!

毕竟秦瑶已经怀孕了。

一个介入别人家庭的小三儿怀孕了,说她不想上位,谁信?

反正林西是不信!

如果她爸为了离婚,竟然反咬一口,先下手为强,那还真是……让人寒心!

可她爸身上的灰雾……她替老妈不值,她自己也灰心,可那到底是她爸!

万一她爸有生命危险呢!

“为救李郎离家园……”手机铃声响,打断了林西理不开的千头万绪。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乔涵”两个字,林西的,她眼皮跳了一下,赶紧接听。

“林西。”乔涵的声音传过来。“你妈妈在我这儿。”

“我马上过去。”林西立刻说。

她妈跟她爸刚创业那阵儿,生活不规律,伤了胃,吃冷了吃辣了吃硬了吃饭不及时了,灌了冷风了生气了,都可能引发胃病。

“还是老毛病,不用住院,打了针就可以回家,现在有人陪着她,应该是你们邻居,你别太急,慢慢过来就行。”乔涵轻声说。

“谢谢乔姐。”林西说着挂断电话。“颜颜,我得去趟人民医院。”

“吕斌在下面等着,我们送你过去。”冯颜颜说着就站起来,一边给吕斌打电话。

林西很快赶到医院。乔涵正忙着,林西也没去打招呼,直接去找老妈。

孟禾正躺在病床上打吊瓶,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短发微胖的中年女人,正轻声跟孟禾说着话。

“刘姨。”

“小西来了。”中年女人一笑,露出嘴角的两个梨窝,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美女。

“谢谢刘姨。”林西把包放在一边,俯身看着孟禾。“妈,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好多了。”孟禾轻笑。“这么晚了,我本来跟乔大夫说不用告诉你,她又没忍住。”

乔涵当然会告诉她,这是她跟乔涵早说好了的。

“是啊,你妈没什么事了。这儿有我,你工作忙,回去吧!”刘丽萍也说。“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

刘丽萍前几年离了婚,唯一的女儿园园在上大学,只有寒暑假才回来。她在一所初中教历史,课时不多又不当班主任,白天工作轻松,晚上精力充沛,是个非常热心的人。

“刘姨,你也要上班,早回去休息。我明天正好有点儿别的事,请了一天假。”林西说。

“丽萍,你回去吧!”孟禾对刘丽萍笑。“多亏了你。”

“跟我不用客气!”刘丽萍笑得很爽朗,又想起了什么。“要不要通知老林?”

“不用通知他,他现在也没时间!”孟禾脸上带着笑,语气平静。

刘丽萍只当是厂子里忙,说了声“那行”,就告辞了。

刘丽萍一走,孟禾的笑容就收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林西看着老妈。老妈一点儿都不老,看着也就三十出头,平时林西撒娇,都会叫她“孟姐姐”。可保养的再好,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当然比不上那二十多岁的鲜嫩。

林西又有点儿恨她爸了!

可老妈正病着,她就是有什么话,也不能这个时候说。

孟禾打第二组的时候,乔涵抽空过来了一趟。

见孟禾似乎睡着了,乔涵也没再多问,只是跟林西说了几句话。

“你妈妈平时挺注意养胃的,很多东西都不吃,这次估计是生了点儿气,她刚来的时候,不仅脸色不好,情绪也不太对。等她好了,你劝劝她,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健康。”

“好。”林西答应着,也不跟乔涵再多客气。“我妈要打几天针?”

“止住疼就行,不用再打。你妈妈说家里没有药了,我给开好了,一会儿你去药房拿一下。她这不是大毛病,关键是平时注意。”

“好,我一会儿去。”

“有事儿打电话。”乔涵说着,对林西笑了笑,又询问了几个病人,方才离开。

“听说乔大夫快五十了,看着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乔涵刚一走,就有病人家属小声说。

立刻有人附和。

“可不是吗?我第一次来,还以为她是实习生,不太相信她。”

林西没参与到大家的议论中,只是笑了笑。

林西认识乔涵一年多。

医生一般不会和病人家属深交,两个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都有点儿以貌取人。

世人常说女人善妒,其实有时候,美女之间是惺惺相惜的。

最初林西没想到乔涵已经四十六岁,女儿都上大学了。

不说,她还以为乔涵是同龄人。

林西刚知道乔涵年龄的时候,目瞪口呆了好几秒钟。

乔涵不仅长得不像中年大妈,心态也年轻,林西一个二十四岁的姑娘,跟她一点儿代沟也没有。两个人凑到一块儿,从传统文化到明星绯闻,到衣服首饰到美容健身到无法抗拒的各类美食,八卦的十分情投意合。

小红出现不久,林西对一些负能量开始敏感,还曾经要把小红告诉她的“护身经”教给乔涵。说乔涵在医院工作,容易吸收负能量,让她觉得害怕的时候念上三遍,却被乔涵给笑话了一顿。

“那么唯心,可以不用治病救人了。”

林西想了想,乔涵说的也对,她倒是一天到晚唯心的不行,老妈病了,还不是得找医生。

林西拜托其他人帮忙看着老妈的吊瓶,去药房拿药。

医院里永远不缺人,即便是晚上,也是要排队。

林西刻意忽略着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不满怨恨之类,排在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人后面。

她刚站好,正想着大晚上的,医院的冷气怎么开得这么低,就看到一团浓浓的黑雾,从前面那女人的身体里,呼啦啦地冒了出来。

12.鉴定

林西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中等个,偏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忽略那些浓重的黑雾,单从背影看,不仅让人觉得无害,还会心生保护的**。

而别人,是看不到她的黑雾的!

“咳咳~咳咳咳~”女人咳嗽了几声。

“妈,你没事吧?”女人前面的姑娘回过身,满脸担心地问,一边轻拍着女人的后背。

王小北!!!

王小北这时也看到了林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对林西点了点头,态度冷淡。

林西看着王小北,有点儿纠结。

虽然王小北对她和她妈明显没安什么好心,但没安好心还感觉不到负能量,说明王小北是个百分百的人。

她要不要提醒王小北?怎么提醒?

林西心里还犹豫着,人却已经往前迈了一步。

“王小北,你妈妈怎么样,还好吧?”林西见那女人还在不停地咳嗽,寻找机会跟王小北搭话。

“我妈好着呢!”王小北不客气地回答,脸色沉了下来。

额,这跟那个喜欢表现出温柔可亲一面的王小北不太一样啊!

现在的王小北,丝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

其实,要说有敌意的,应该是她好吧!

“小北……咳咳……你自己排队吧,我去那边坐会儿。”那女人一边咳嗽着一边说。

“我送你过去。”王小北说着,看了一眼林西,咬着嘴唇。

林西不说话,假装没看懂。

“林西,麻烦你帮我拿下药。”十几秒钟后,王小北终于开口,有些迟疑。

“可以。”林西接过王小北递过来的医疗卡,顺便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王燕。

王小北跟她妈妈姓?

当然也有可能父母都姓王。

林西排着队,尽量不往王小北那边看。

那女人身上戾气那么重,说不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憎恨和敌意,谁知道多看她一眼,会不会被惦记上。

“介回你机道能看到感觉到负能量,系多重要了吧!”小红在林西意识里开口。

小红这两天都没出来,说是要养精蓄锐,争取早日长大,可林西一听她说话,就知道这小孩儿一点儿没长。

也是!

半年多才长那么一丁点儿,总不能奢望她一天就长成大姑娘。就是施肥也不会那么快。

“嗯,有~用~”林西拉长了声音。

至少可以躲远点儿。

可林西却不想躲。

买了药,林西拎着王燕那份,往王小北那边走。

王燕已经不咳嗽了。

王小北正蹲在王燕跟前,很认真地给她擦嘴,又拿出随身带的保温瓶,递给王燕。

王燕接过来喝了一口,闭着眼睛休息。

林西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黑雾呢?怨气呢?负能量呢?

眼前的瘦弱女人,面容沧桑,脸色蜡黄,双颊凹陷,哪里有半点儿戾气,分明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王小北。”林西叫了一声。

王小北站了起来,接过药,低声道了谢,就又去看王燕。

“妈,咱们回去吧!”

王燕点点头,伸手摸摸王燕的头发,满脸慈爱。

看着两个人慢慢走远,林西也赶紧往病房去,当然没忘了和小红意识里交流。

“怎么回事?难道我刚才眼花了?”

“没有眼瞎。”小红回答。“估计系王小北的妈妈体寄太弱,被什么东西附身上了,不过毕竟她系活人,那东西只能呆一会儿。”

“小红你是故意的吧!花和瞎分不清楚?”林西不满。

“关注重点!”小红又开始“啪啪”地敲小黑板。

“你的意思是如果王小北的妈妈病情加重,或者……”林西顿了一下,不太想说那个字。“那东西就可能取代她?”

“有可能。”

“如果她的病完全好了呢?”林西又问。

“不可能好。”小红毫不客气地打击着林西的侥幸心理。“她本来就病得很重,何况已经被盯上了,只会加重病情,不会好。”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林西想着刚才母女两个的互动,有点儿心酸。“比如,让那东西离开。”

“这世上所有的邪魔鬼祟,都是自己招来的。否则,那东西怎么没盯上别人?”

“小红,你应该多说话,说着说着就能说清楚了!”林西惊喜。

小红不想说话了。

对于林西说着说着就不关注重点,小红表示灰常失望。

林西也不再开口,她需要消化一下刚刚的事,她到现在还后背冒凉气呢!

林西回到病房,孟禾还在熟睡,已经换了最后一组药。

林西悄悄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妈。不知道是因为病痛还是别的缘故,老妈有些憔悴。可即便这样,还是看着很年轻。

在林西认识的人里,除了乔涵,她妈是同龄人中最不显年纪最有魅力的。五官端正,气质如兰,会保养会打扮,仪态也好,而且聪明能干,既管理得了工厂,也撑得起家。

她一直以为她父母感情很好,她连他们吵架都没见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爸和她妈之间会出状况。

林西其实很想相信她爸,告诉自己几张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有可能跟老妈和梁鹏得照片一样,是有人故意摆拍,是得罪了什么人,想挑拨她父母的关系。

可那些照片明显只是偷拍,没有摆拍。

母女二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林牧之还没有回来。

孟禾好像家里没这个人,神色如常。

“你明天不用请假,我这点儿小毛病,又不是什么大事。”孟禾说。

“我有别的事,不是专门因为你请的假。”林西笑。

“我明天约了人。”孟禾说着,停了一下,看着林西欲言又止。

“怎么了妈?”林西连忙问。

“你大了,有些事还是应该提前让你知道。”孟禾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我会和你爸离婚,估计不会超过一个月。”

林西顿了一下,看着她妈有些苍白但异常坚定得脸,犹豫了半天,方才开口。

“妈,你都知道了?”

孟禾笑了,带着几分讥讽,又几分自嘲。

“王小北把亲子鉴定都拿来了,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12.富有

亲子鉴定?王小北?

林西看向孟禾得目光从茫然到震惊,不可置信地开口。

“妈,你是说……”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相信她。”孟禾依然很平静。“这些不用你管,我会查清楚的!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一个假象里。”

正在实习的王小北,至少也有二十一二岁了,如果亲子鉴定是真的,那这个假象,时间还真是不短!

“好了!”见林西还是满脸的不能接受,孟禾轻轻拍了拍林西。“先去睡觉,我也困了。”

林西点点头,往自己的卧室走,走了两步,她回过头来。

“妈,离婚了,如果你不愿意在这儿住,就搬回老房子吧!”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留给她妈妈的,也是他们一家最初居住的地方。

前几年刚刚重新装修了,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孟禾对林西笑了笑。

“放心吧!你妈没那么脆弱。”

林西点点头。

她能接受父母离婚,她只是不能接受,她爸竟然骗了她妈这么多年!

二十五年!!

人生,又能有几个二十五年!!!

第二天,林西早早就起来了。

孟禾醒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的小米粥、小笼包和拌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就笑了。

“姑娘,出息了啊,知道给老妈做饭了。”

林西用手摸了一下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不会做饭,不过用电饭煲做个粥什么的还能凑合。

至于其他的,当然是买。

母女二人吃了饭,休息了一会儿,林西提出想看看亲子鉴定,孟禾也没拒绝,拿了档案袋给她,自己去化妆换衣服,收拾好准备出门。

“中午我不回来了,你办完事直接回去吧!”孟禾说着,把亲子鉴定收到随身的包里。

“别吃凉的辣的!”林西忍不住嗦。

凉的倒好说,应该能记住。至于辣的,估计她妈只要胃不疼了,就很容易忘。

“以后我再也不吃辣的了。”孟禾信誓旦旦。

林西冲她妈做了个鬼脸儿。

“这句话我听了有一千遍了!”

“夸张!”孟禾瞪了林西一眼,就往外走。

“哎,孟姐孟姐孟姐,药药药!”林西赶紧叫住孟禾,把孟禾刚吃了放在那儿的药装好,递过去。

“有的饭前吃,别忘了!”

“我姑娘真是操心的命。”孟禾接过药,笑着感慨。

两个人都没再提亲子鉴定的事,林西也没问她妈约了谁。

孟禾一走,林西就赶紧联系冯颜颜。

她本来请假是为了陪她妈,可现在她妈不用陪,她就想悄悄去秦瑶住的别墅去看看。

冯颜颜立刻给林西发了位置,并告诉林西,吕斌会在那里等她。

林西打了车,很快就到了。

吕斌在小区西门等着,和林西一道,往秦瑶住的别墅区走。

“今天她没出门,正坐在小花园里晒太阳,我知道哪里最适合观察,你只管放心看,我给你守着。”

“多谢!”林西说。

“别客气。”吕斌站起来带着几分羞涩。“颜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林西笑了笑。

她早就知道吕斌对冯颜颜有意思,但冯颜颜现在不想谈恋爱,也拒绝过吕斌。

林西看着吕斌熟练地从别墅院墙上抠出两块青砖,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这不是你的杰作吧!”

吕斌笑着摇头,也压低了声音。

“我估计是梁鹏。”

林西惊讶。

梁鹏和秦瑶都是孤儿院长大的,也算青梅竹马,关心秦瑶是正常的,但这种躲在暗处偷偷的关心,就不太正常了。

没准儿是梁鹏喜欢秦瑶。

只可惜,到头来却“你还是成了别人的小三儿”。

林西冷笑了一下。

还不知道是小几!

此时阳光正好,温暖而不热烈,正适合享受日光浴。秦瑶穿着简单宽松的家居服,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微风吹来,有淡淡的花香,真是岁月静好。

只是这偷来的岁月静好,不知道能静到几时好到几时!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女人从别墅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串葡萄,两片西瓜,和一杯……应该是牛奶。

女人将托盘放在躺椅旁边的小圆桌上,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秦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拿过杯子喝了两口,挥手让女人离开了。

林西用吕斌给她的望远镜,专注地看了十多分钟。

秦瑶长得并不算漂亮,眼睛不大,鼻梁不够挺直,双眉稀疏,几乎只有半截儿,五官中唯一能称作“好看”的,就只有那张小巧精致的嘴了。

皮肤倒是很好,白嫩细腻,满满的胶原蛋白。

没有异样。

林西看着吕斌把青砖放好,又把望远镜还给吕斌。

“刚刚那胖胖的女人是谁?”两个人一边往外走,林西一边问。

照片里没有看到。

“是照顾秦瑶的保姆,姓张,昨天我遇到她,聊过两句,前几天她回老家了,刚回来。”吕斌轻声回答。“她说秦瑶主要是她照顾,先生只有她请假的时候会天天在,否则很少回来。”

林西点点头。

吕斌去工作室,问林西要不要过去找冯颜颜玩,林西心里有事,拒绝了。

“我还有点儿别的事,晚上我请你们两个吃饭,让颜颜等我电话。”林西笑。

“好啊!”吕斌答应着,又问。“你去哪儿?我先送你过去。”

“不用,很近,我走过去就行。”林西说着,对吕斌摆摆手,先走了。

从小区出来,林西先在附近找了家小超市买了瓶水,出来后给王小北发了个微信,问她在哪儿。

过了好一会儿,王小北才发了几个字:在上班。

——你妈妈不需要人照顾吗?

——小南放暑假了。

林西看过亲子鉴定,当然知道王小南是谁。

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自嘲的笑。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富有”,不仅有两个妹妹,马上就有第三个了!

——你要去我家看看吗?从昨天开始,你好像忽然对我感兴趣了!

王小北这次发的语音,声音里满满的讽刺。

14.敌意

林西还是和王小北一道,来到了王小北的家。

王小北家在城边上,离工厂不是很远。

这些年近郊工厂一个一个的建,外地打工人员增多,有人发现商机,在附近搞起房地产,开始的时候价格不高,购买者基本是附近工厂的职工,上班近不说,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归属感。这几年其他设施逐渐配齐,房价也水涨船高,来建房子的就更多了。

王小北家所在的小区很新,应该属于较晚购买的那类。

屋里陈设简单,很干净。

王小南刚把母亲吐过得痰盂刷干净,见姐姐领了个陌生的女孩子来,眼底闪过一抹好奇。

长这么大,姐姐还是第一次带人回家。

不像她,今天带这个同学来,明天又带那个朋友来,当然她也常去别人家里,她最好的闺蜜,偶尔还会在彼此家里住一晚。

但姐姐就比较黏妈妈,从不去别人家过夜,也从不带任何人回来。

王小北并没给林西和王小南相互介绍,一到家就先去看她妈。

王燕刚咳了一阵,现在已经好多了,见王小北回来,声音低柔地问她怎么没上班。

“请了两个小时假。”王小北轻轻笑着回答。

第一次登门,虽说是她并不情愿却必须来看看的人,林西还是带了礼物。她也不知道拿什么好,就度娘搜了搜,找了几样适合王燕吃的。

虽然王小北没介绍,但王小南还是很热情地接过林西手上的东西,又跑来跑去给林西倒水拿水果。

林西的视线,也一直跟着王小南。

根本不需要再怀疑亲子鉴定的真假!

王小南的五官,跟她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一处不像。

不过,林牧之毕竟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显得成熟稳重,多一些笃定,笑容温和内敛。而王小南则活泼开朗,笑起来如同阳光般明媚。

是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

相比之下,长得更像王燕,面目相对柔和的王小北,却在看起来随和温柔的外表下,有一颗敏感又要强的心,还有些固执。

能看得出来,王小南被她妈和她姐姐保护得很好。

在林西的记忆里,林牧之以前几乎每晚都回家,一年出差也就一次两次,不过是每次出差时间稍长了点儿,但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夜不归宿还是最近的事。

而最近,估计也是去秦瑶那里的多。

可见这母女三人,能见到林牧之的时候少之又少。

至少在搬到这里住之前,很少!

现在离厂里这么近了,估计林牧之会抽空来看看她们吧!

王小南性格开朗,只一会儿就跟林西混熟了,即使听到林西的名字,也没什么异样的反应。

看来是从来没有人跟她提过这个名字。

而林西长得又像她妈妈多一些,只有两道浓密的眉毛跟林牧之的一模一样,又正好被刘海儿挡住了。

就是不挡着,也修的面目全非了。

林西跟王小南聊了一会儿,说想去看看阿姨,王小南很热心地拉着林西的手来到王燕的卧室。

王燕的卧室也收拾的很干净,不过可能是因为有病人,屋里有种说不出得味道,不是很难闻,但也让人不太舒服。

王燕侧躺着,整个人有气无力,但没有黑雾。

“来客人了。”见林西进来,王燕挣扎着想坐起来。

林西刚要拦着,王小北已经一把按住王燕。

“妈,你不用管,她就是来看看,马上就走。”王小北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甚至有点儿赶人的意思。

“姐!”王小南轻叫了一声,随即对林西灿烂的笑。“林西姐姐,我们去客……”

“王小南!!”王小北声音不高,语气却相当严厉!

床上的王燕眼睛一下子瞪圆,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西,缓慢地抬起胳膊,用手指向林西,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还不出去!”王小北咬着牙。

王小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了一会儿,赶紧扑向她妈,一把攥住那干枯的手。

“妈,妈,你怎么了?”

林西看了一眼王燕,转身往客厅走,刚刚转过去,就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敌意,弥漫在她身后,她连忙回头,立刻看到王燕被一团黑雾包围。

“王小南!王小北!”林西没来得及多想,赶紧叫了两声。

王小南和王小北像是没听见林西的叫声,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王燕。

林西咬了一下嘴唇,转身离开。

来到客厅,林西迟疑了一下,还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看来,她爸最近应该是来过这里,看过王燕,而她爸身边的灰雾,应该跟盯上王燕的东西有关。

小红说,很多邪魔鬼祟都是人自己招来的,那么,能让王燕招来那东西的原因,除了体弱,估计还有——恨!

应该会恨吧!

“小红,有没有办法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林西又开始在意识里和小红沟通。

“以咱们现在的能力,系看不出来的,不过,你可以想办法找线索。”

“怎么找?在这个家里面?”

“家,或者王燕常去的地方。”

找!必须找!

找到了,即使还没办法治住那东西,也应该可以预防。

最好还是能除掉!

“小红,什么办法可以快速提高能力?”

小红和林西心意相连,知道林西是真急了。

王燕见到林西都这么激动,立刻招来了邪祟,要是见到孟禾,那不是会更严重!

如果她真的心存恨意,谁知道会不会去找孟禾!!

“我吸取天地日月精华真的提升很慢,除非你能帮别人除去邪魔鬼祟,那样会快一些,不过……”

林西现在根本没能力除掉邪魔鬼祟!

这似乎是个矛盾的结。

小红没继续说下去,是因为感觉到了林西的纠结。

她难得耐心地等林西平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你是除不掉邪魔鬼祟,可又一个人能,让她帮你,你也可以提升能力,虽然不那么多。”小红又一次口齿清晰。

“谁?”

“安啦!”

林西一听就知道小红的语言能力又反复了,她说的应该是——

安娜。

15.画画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王小南出来了。看林西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王小南先往卧室那边瞧了一眼,小小声开口。

“林西姐姐,咱们加个微信吧!”

林西找出二维码递给王小南,轻声问。

“你妈妈还好吗?”

王小南咬着嘴唇,眼圈发红,没有说话。

林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小南,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别太担心”“会好的”之类,也就是说说听听,根本没用。

两个人加了好友,林西站起来告辞。尽管她很想看看王燕周身还有没有黑雾,但转念,既然邪祟是王燕招来的,应该不会伤害到王小南姐妹。

就算会伤害,她目前也没有办法!

从王小北家出来,林西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快餐吃了饭,就打车去安娜家。

安娜听到门铃响,知道是林西来了,开了单元门也没等林西,打开家门,就又回了被改做画室的客卧。

林西乘电梯上来,见安娜开着门,也没客气,自己换了拖鞋,叫了一声。

“安娜。”

“在这里。”安娜扬声回答。

林西顺着声音到画室,见安娜正在画山水图,也不多说,找了个圆圆的跟泳圈似的坐垫靠墙坐下,看安娜画画。

安娜又画了十几分钟,把这幅画完成,方才站起来,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两杯冰好的果汁,递给林西后,自己随手拉了个树桩形状的皮凳子坐下,跟林西在在画室里聊了起来。

“安娜,你都不用上班的吗?难道你是画家?还是你根本就会变钱?”

继可以改变身材之后,林西又给安娜想了一个让人眼红的技能。

变钱啊!她也想学!

“就是喜欢画,偶尔也卖一两幅。”安娜笑,很自觉地继续为林西解惑。“我做平面模特,跟工作室合作。”

林西“哇”了一声。

这的确是安娜最适合的职业,毕竟那么美,怎么拍都会赏心悦目。

林西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安娜。

“工作室的提成不低吧?或者你可以不用他们?你有专门的经济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林西赞叹自己足智多谋,发现了巨大商机。

要知道,签了安娜,那可不只是签了一个人。安娜是会变脸的啊!那时候,她名下的模特就不仅有安娜,还有张娜刘娜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娜,关键是每一个娜都美得不可方物。

钱钱钱,这可都是钱啊!

林西沉浸在天上掉钱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啪!”

额头被人轻拍了一下,林西终于从大白天的美梦中回过神儿来。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安娜嫌弃,又有些想笑。

她改天应该好好感谢一下王小北,如果没有王小北,她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玩儿的人。

林西笑笑,喝了口果汁,开始说正事儿。

“你是怎么认识王小北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酒吧认识的。当时她打暑期工,被两个喝醉的客人调戏,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一下。不算很熟。怎么了?”

林西想象了片刻,估计安娜都不用做什么,她只要一上前,那俩醉鬼就会转移纠缠的目标。

至于脱身,安娜应该有的是办法。

“是她找了你去勾引林牧之吗?”林西问。

“就是试探一下,看看你爸……林总会不会移情别恋。就见过那么一次,后来我觉得用我来试探不太科学,谁能抵抗我的魅力啊,是不是?那还用刻意勾引吗?”安娜说着,对林西挑了挑眉毛。“王小北是不是你爸的……”

“不是。”林西知道安娜肯定误会了,连忙接口,停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是我爸在外面生得女儿。”

“哦。”安娜应了一声,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意外之色,还说了句。“那还不如我想的呢!”

林西咀嚼了一会儿,才消化了安娜的话。

也对!有个情人只说明出轨,有可能是一时迷惑,也有可能是逢场作戏,但有了孩子,就不那么简单了!

林西又跟安娜说了王燕的异常,以及她的担心。

毕竟是她爸,林西还是隐瞒了梁鹏和秦瑶的事。

安娜很平静,是那种见得多了,什么都不足为奇的平静。

“你能看出来王燕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吗?”

“只能区分是妖是魔是鬼是怪,具体的,还需要查。”安娜不等林西开口,又说。“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查。”

“多谢!”林西说,又加了一句。“你要小心。”

“放心吧,别忘了,我可以换脸啊!”安娜笑着,打了个响指。“又有的忙了,我得先画画,是画王小北好呢还是画她妹妹?”

“你变脸,真的要画啊?”林西那天看到的美女图中,有一幅很像是园园,但园园好好的,她就忍着没问。

“对啊!”安娜回答。

“难道你是马良?或者是马良的神笔?”林西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想象。

“那我就真不用赚钱,画就行了!”安娜哈哈笑,伸手弹了一下林西的脑门儿。“别想了小朋友,等你觉得可以告诉我你的能力从哪儿来的,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

林西明白安娜的话。

她们相识时间还太短,还需要彼此信任。

“这次必须画原来的人啊,还不能化妆,太痛苦了!”安娜说着,喝光了果汁。“小朋友,你去我房间休息一会儿,睡个美容觉,我去画画,一个小时叫你。”

林西觉得安娜对美容觉有执念,明明她可以换脸,而且连化妆品都不用!

林西忽然也想学怎么换脸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学会。

她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安娜给拦住。

“停!不是你学不会,而是我教不了。这个没用的戏法儿是怎么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哦不对,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儿用的——终于有用了!”

好吧!

昨晚睡得倒是不晚,对林西来说不晚,但今天起的却有点儿早,又没睡午觉,林西的确有些困。于是在想学换脸不果的情况下,只能无奈地接受安娜的建议。

睡个美容觉吧,毕竟只有一张脸。

16.关心

林西并没有等安娜叫她就起来了,过了时间,虽然她也觉得困,却睡不着,只眯了一会儿。

可就这一会儿,也过去了近四十分钟。

林西一边走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来到安娜的画室。

安娜正在勾勒王小北的脸。

林西也觉得安娜变王小北比较好,两个人身材相近,而且明显王小南更好骗一些。

“安娜,我晚上跟两个朋友吃饭,一起吧!”林西站在安娜身后看了一会儿,开口。

“不去了,我要尽快画完。”安娜说着话,笔下并没有停,听语气竟然有点儿兴奋。

林西怀疑安娜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很久没遇到过什么邪魔鬼祟了。

早些画出来也好,可以早点儿找到线索。

林西不再勉强,去主卧的洗手间里洗脸。

外面的洗手间还是连个洗手液都没有,过于干净了。

林西再次羡慕安娜,不用在自己脸上化妆,在纸上画画就行。

林西虽然随身带着水乳防晒素颜霜,却没有携带卸妆水洗面乳的习惯,基本到谁家用谁的,如果在外面,也就补补妆,不会重新洗。

可不用在脸上化妆的安娜没有卸妆水,只能洗洗了。

林西顺手拿起洗面乳,却愣了一下。

男士的?

她差点儿忘了,安娜应该是有个同居男友的。

林西又找了找,在靠里面的位置,找到了一小瓶洁面泡泡。

好在洗手间里的瓶瓶罐罐少,也挺好找。

会变脸是好啊,安娜的洗漱用品都没有她男朋友的多。

简单地拍了拍抹了抹,又喝了杯凉开水,林西告辞。

安娜只说了句“不送”,依然专注于画人脸。

林西开始相信安娜是画皮鬼了,只不过变善良了,不画人皮,也不吃人心。

和冯颜颜、吕斌二人吃过饭,时间还早,林西决定还是回家,她估计,又是她妈一个人在家。

一楼照例没人了,林西扬声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往楼上去了。

没想到她爸从书房出来。

林牧之微微蹙眉,看着林西。

“你妈干什么去了?厂里也不去,电话也不接,到现在还没回来!”林牧之声音很低,也听不出不耐。

“我妈病了,昨天去医院打的针。”

林西没有回答林牧之的问题,说了这么一句,就回自己的卧室,给她妈打电话。

孟禾说在路上,马上就到家了,林西知道老妈开着车,就没再多说。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她爸说一声。

林西走出卧室,就看到她爸匆忙从书房出来,一边走一边整理衬衫领子,很急的样子。

“爸,你要出去?”林西问。

“有个老朋友出了点儿事,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林牧之边说边下楼,又加了一句。“你妈回来,跟她说明天去厂里,有些事必须她处理。”

“哦。”林西答应着,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老朋友?

不会是王燕吧?

想着王燕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浓黑的雾,林西赶紧给王小南打了个电话。

“林西姐姐。”王小南特意压低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小南,你妈妈怎么样,好些了吗?”林西问。

“挺好的,没再像白天那样。”王小南回答,又说。“谢谢林西姐姐。”

林西汗颜,她可不是关心王燕!

“你妈妈晚上睡觉也咳嗽吗?睡觉的时候需不需要人陪?”

“之前一直都是我姐姐跟妈妈住,现在是我和姐姐一人一天。”王小南说。

“你和你姐姐都辛苦了,今天轮到谁啦?

“姐姐。”

“那你早点儿睡,接电话那么快,肯定在玩手机,少玩一会儿。”

“嗯,好的。”王小南乖巧地回答。

两个人互道了再见和晚安,林西放下电话,轻轻吐了口气。

也许是她太过敏感了!

接连两天,林西都是晚上回家来住。

孟禾的胃病没再犯,林牧之也每晚回家。开头一晚,林牧之还跟孟禾说了几句话,但孟禾根本不理他,不是假装没听到,就是冷漠地看他一眼。后来林牧之也不说了,两个人之间非常冷淡,都是跟林西说话的时候才态度温和。

第三天还没下班,林西就收到安娜的微信。

——哦了,我要出发了。

林西知道是安娜画好了王小北的脸,给安娜发了个感谢的图片。

下班后,林西想了想,还是回了父母那边。

林牧之和孟禾还没回来,林西知道厂里忙起来,父母都会晚回,有时候还有应酬,也没太在意,先给她妈打了电话。

如果都不回来吃饭了,她就随便点个外卖。

电话响了很久,孟禾才接起来。

“小西,你在家呢?”孟禾问,语气有点儿虚弱。

“妈,你怎么了?是又胃疼了吗?”林西连忙问道。

“是啊,刚到医院。我今天也没吃什么不对的东西啊!”孟禾说着,想起来她中午晚上都忘了吃药。

她当然不会跟林西说。

“妈,你还是住几天院,做个全面检查吧!”林西着急地说。“先挂了,我这就过去。”

“做什么检查啊……”孟禾叹息。

林西就知道她妈会这么说,直接挂断电话,下了楼。

到了医院,正好又赶上乔涵夜班,林西执意让孟禾住院检查,乔涵也这样建议,孟禾拗不过林西,只好答应。

把孟禾送到病房,看着打上针,林西又办好住院手续,就给林牧之打电话。

一遍,没人接。

两遍,还是没人接。

林西没再接着打,放下手机,回病房陪她妈。

打针前吃了药,孟禾已经感觉好些了,正好同屋的另外一张病床上没人,林西留躺在上面玩手机,时不时看看吊瓶。

来电铃声一响,林西就立刻接通。

“林西,我应该是找到线索了,发给你看。”安娜的声音传来。

幸亏出来的及时,刚出了电梯,安娜就遇到王小北和王燕散步回来。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一进电梯就换了张脸,还是王小北不认识的脸。

“好。”林西答应着。“辛苦了,快回家吧。”

挂断电话,林西就看见了安娜发来的图片,她点开仔细地看着,越往下看,越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直冒冷气。

17.碎尸案

林西还没有看完,安娜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林西,你和你妈妈一定不要乱走,我马上就到。”说完,不等林西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林西的心“咯噔”了一下。

难道,是那东西来了医院?

林西想安娜开着车,就没再回电话也没发微信,只是从床上站起来,想了想,把病房的门打开了。

消化内科的病人不少,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妈这样,一人一间病房,有些病房里三张床都是满的。而一个病人,至少一个家属陪着,有的还两三个甚至更多。于是,病房里呆不下,许多家属会在走廊或站或坐,有的还凑在一起,谈论各自家人的病情或闲聊。

反正那东西,就是你不开门也能进来,倒不如开着门,至少知道外面有人,心理上有安全感。

安娜也没说清楚,那东西是附在王燕身上来的,还是自己来的!

林西正坐立不安,安娜从门外走了进来。林西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阿姨。”安娜先跟孟禾打招呼。“我有点儿急事跟林西说,打扰你们了!”

林西惊了一下下。

她给她妈看过安娜像园园那张脸的照片!

她倒不怕孟禾认出安娜就是照片上的人,而是担心王小北把她爸和安娜那些暧昧的照片又发给她妈了。

她妈平时挺注意的,这几天频繁胃疼,最近没少生气,估计也是原因之一。

“你好。”孟禾对安娜微笑,又看着林西。“你朋友有事,你不用陪我了。”

“妈,我们只是在门口。”林西说着,拉住安娜的手臂,往病房外走。

依然没关门。

“怎么回事?”林西压低声音。

“王燕病重,快到医院了。”安娜低声说。

安娜趁王小北带王燕出去散步,扮成王小北的模样,假装忘记带钥匙,敲开了王家的门。王小南不对王小北说起还好,只要说了,王小北就知道有人潜入了家里。

安娜倒不怕王小北,王小北最多会选择报警,或者发现家里没丢什么,连警都不会报。让安娜担心的是,如果那东西一直跟着王燕,听到了,定然会觉察什么。

因此,给林西发完图片和资料,安娜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坐在车里,防备有变。

只一会儿,安娜就看见王小南急呼呼地跑出来,又过了几分钟,120救护车到了。

安娜眼看着医护人员和王小北姐妹把王燕抬上救护车,立刻给林西打了电话,随即赶到医院。

林西没有问安娜详细情况,但听安娜说的是“快到医院了”,就知道安娜来得更早一些。

估计不是开车来的,而是用了别的方法。

林西没问,也没心情问,只问了她最关心的。

“她,只能附在别人身上吗?不会自己跑过来伤人吧?”

“她可以不用附在别人身上,但,如果要杀人,是由她来杀更好,还是由那个她认为的‘受害者’亲自动手更好?”安娜没林西那么含蓄,直接用了“杀人”二字。

林西打了个冷战,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她轻叫了一声。

“不对!”

果真如此,那东西不应该来医院找她妈,而应该去别处找她爸!

毕竟,那个她,应该更恨男人!

一年前,那件碎尸案一出来,就轰动了全市。

大街小巷,茶余饭后,大家几乎都在谈论这件事,而且有很多人,尤其是女人,会很解恨地说一句。

“活该!那个男人,该死!”

那个杀人的女人,姓王,跟被害人罗先生是高中同学。

似乎两个人在上学的时候就谈过恋爱,是初恋。但因那时候年龄小,一毕业,两个人就分手了。

之后的许多年,都没有联系。

后来,通过一次同学聚会,王女士和罗先生再度见面,也有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一来二去的,就感情复燃了。

尽管两个人都有家庭有孩子,还是经常偷偷地幽会,应该是都很享受那种找回了激情,又弥补了青春遗憾的感觉。

好到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个人也会海誓山盟,罗先生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离婚,娶王女士。

罗先生虽人到中年,保养的却很好,既没秃顶也没大肚子,相反比年轻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而且事业有成出手大方,对人更是温柔体贴。

王女士将罗先生的誓言放在心上,信以为真,没多久就离了婚,孩子房子都给了老公。

王女士手里有多年的积蓄,还有从老公那里分来的房屋补偿,自己租了个公寓,心满意足地等罗先生娶她。

可等待的结果却是,罗先生不仅没有离婚,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情人。

出轨男女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男人不过图一时的新鲜刺激,而女人,却天真地以为在琐碎无望的生活中,终于找到了真爱。

王女士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在一次跟罗先生共进晚餐的时候,毒杀了罗先生,还把罗先生的尸体切成一块一块,放进垃圾袋,扔到十几个垃圾箱里。

结果,垃圾箱里的碎尸还没有被发现,王女士自己就已经受不了,整个人精神恍惚起来。她找不到罗先生的新欢,就找到罗先生家里,举着菜刀要杀了罗先生的妻子,嘴里还疯疯癫癫的,把自己毒杀碎尸罗先生的事情,都喊了出来。

罗先生的妻子受了伤,听到声音赶来的邻居拨打了120和110,王女士落网。

当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罗先生的妻子也受了刺激,接受了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过后,罗先生的妻子唯一庆幸的是,事发当时,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女儿在三千多公里之外上大学,儿子则被公司派出国学习。

虽然后来听说了这件事,两个孩子都接受不了,但许多事,听说,还是比亲眼目睹要好得多。

大家都一面倒地同情罗先生的妻子孩子,骂罗先生,倒是最后王女士的结局,没有几个人关注。

而据后来网上的流传,王女士因精神出了问题,被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在医院自杀了。

“你是说……”安娜似乎明白了林西“不对”的意思。

林西点头,赶紧又打电话给她爸。

无论如何,她得知道她爸在哪儿!

18.有人跳楼了

林西接连给她爸打了四五个电话,依然是没人接,心里还牵挂着她妈,赶紧往病房看了一眼。

孟禾的胃不那么疼了,也没有睡觉,林西看她的时候,她正按铃叫护士换药。

林西放心了,想了想,拨了梁鹏的号码。

“梁哥,我是林西,没打扰你吧?”

“林西,有事吗?”梁鹏温和地问。

“我爸今天是有应酬吗?我给他打电话,一直没接。”林西虽然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语气还是有点儿急。

“没有。”作为领导的私人司机,梁鹏对林牧之的工作还是很了解的。

有应酬,要喝酒,必须带着他。

“那……”林西停了一下。“你能把秦瑶的号码给我吗?或者张阿姨的也行,我是真的有急事。”

梁鹏顿了一下,可能是察觉到林西确实很急,还是说了两个号码。

林西让安娜记在微信上发她,跟梁鹏道了谢,就赶紧先给秦瑶打过去。

没人接!

林西又拨打了张阿姨的,电话响了五六声,那边才接起来。

“你好张阿姨,我是秦瑶的同学,刚给她打电话她没接,请问她在家吗?麻烦你让她接个电话。”林西一连串地说,语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太太她不在家,和先生看电影去了!”张阿姨倒很有耐心,也没听出林西话中的漏洞。“可能还要在外面吃饭,估计不会回来太早。”

“好的,谢谢!”

林西挂断电话,想起她妈和安娜都没吃晚饭,她自己也没吃,虽然,她一点儿也不饿。

“安娜,你陪着我妈,我去买点儿吃的。”

林西说完,又看了看安娜,发现安娜还是刚来的时候那张脸,不是王小北的,也不是像园园那张,就更放心,不怕她妈认出安娜,心情再受影响。

“好!”安娜立刻说。

林西又跟孟禾说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又给林牧之打电话。

依然没人接。

也许看电影听不到,林西安慰自己。

安娜的耳朵本来敏锐,刚刚林西的电话一字不落都听得清清楚楚,已经隐隐猜到什么,心道难怪那东西会盯上王燕,确实似曾相识,好像还是加强版。

安娜知道林西此刻最担心她爸,再渣那也是她爸。林西的感觉,跟孟禾肯定不一样,就算有怨恨,也不希望她爸出事。

但现在联系不上林牧之,再着急也没办法,而王燕又来医院了,当然还是得先保护孟禾。

安娜刚在椅子上坐下来,正要跟孟禾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响,立刻又站了起来,往窗边走去。

消化内科在九楼,安娜还是一眼就看到,很多人往楼下躺着的那个人围过去,还嚷嚷着:有人跳楼了!

陆续,二楼三楼有人伸出头来看。

安娜一惊,立刻回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很急的样子挥舞着双臂,一边对孟禾说:“阿姨,我出去一趟,您有事叫护士,千万别出门,也别往外看。”

刚到门口,安娜就接到林西的电话。

“安娜,我爸在二楼,我妈……”

真是两难,如果爸妈只能保护一个!!!

“我知道,阿姨这边没问题,我这就过去。”安娜立刻说,又加了一句。“你躲起来,你别乱动。”

王女士倒是没伤害罗先生的孩子,但那是因为两个孩子不在家,而且,王女士也没给罗先生生过孩子!

但王燕……谁知道!

二楼并不热闹,相反,因为发生了跳楼事件,其他病房都紧紧关着门,只有几个年轻的男人聚在一处,看着走廊另一头,想过去又有点儿不太敢。

事发的病房刚好在走廊尽头,有个保安在病房门口,正在用对讲机汇报情况。

而其他的保安还在陆陆续续的来,因此,安娜到二楼也并未受到阻止。

安娜一出电梯,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也顾不得先找林西,急忙往事发病房去。

路过那几个年轻男人,还被拦了一下。

“姑娘,那边刚出了事,别过去了。”

“我知道!我是家属!”安娜说着,速度反而加快。

几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

刚刚才跑过去两拨家属!

今天这家属也整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外面虽然很清净,病房里却已经打成一团。

确切地说,是王燕在撕打林牧之,王小北姐妹和几个保安在拉她。而林西,则拽着林牧之。

就知道林西不会躲到一边去!

安娜虽然看不到王燕身上的黑雾,却能察觉到一股浓浓的阴气。安娜曾跟王燕在王家居住小区电梯口擦肩而过,那时候还没有这阴气。

而且,王家姐妹两个和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保安都拉不住骨瘦如柴的王燕,就是普通人看了,也会觉得怪异。

事情紧急,当事人都没空多想。

“我要杀了你!”王燕歇斯底里地叫着,双眼凸起,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我要杀了你们!”

“闪开!”

安娜轻喝了一声,直奔王燕而去,一手拎着王燕的衣领,就把王燕抓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紧紧扼住王燕的脖子。

“都出去!”安娜眼神凌厉。

林牧之一摆脱王燕的纠缠,就赶紧往外走,跟一个疯子的安危相比,他更关心秦瑶。

林西看了安娜一眼,出去了。

“妈!”王小北和王小南齐声叫,警惕地看着安娜。

“你是谁?不要伤害我妈!”王小北说着,就上前来,想拉回王燕。

安娜带着王燕往旁边一闪,躲过王小北。

“不想让你妈妈现在就死,就别过来,她可经不起折腾!”安娜厉声道。

“你,你别冲动,警察一会儿就到,把她交给警察就好了。”其中一个保安劝安娜。

情况紧急,保安们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们好几个人都按不住的王燕,安娜怎么一只手就能拎过去。

只当这女孩是被推下去那位的家属。

王小北姐妹担心母亲正常,保安怕出人命也正常,可这些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却让安娜无法把那东西从王燕身体中分离出来。

不出来,要动她,王燕就可能跟着魂飞魄散!

没办法!

安娜的手一动,众人眼看着王燕眼睛一翻,直直地向后倒!

“妈!”王小北大叫了一声。

19.该死

“放心吧,我就是让你妈妈睡一会儿,等警察过来。”安娜看着扑过来的王小北,出声安慰,将王燕慢慢放到床上。

“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王小北追问。

王小北也才赶过来不久。

她那时候正在医生办公室,王小南守着她妈,她妈打着吊针,闭着眼睛,王小南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她妈就不见了!

王小北被王小南叫回来,两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和晃荡着的吊瓶,都懵了。偏偏同屋的病人睡的正香,家属也不在屋里。

两个人实在想不出她妈能去哪儿,又不能漫无目的地找,王小南想到了监控。两个人刚走到电梯口,就听人说,二楼有人跳楼了!

王小北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妈,慌忙和王小南往二楼去,刚跑到事发病房门口,就看到她妈正掐着她爸的脖子,保安根本拉不住,赶紧上前帮忙。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孩过来,他们几个还拉不住她妈。只是,她妈本来身体就弱,现在看着也不像没事,她怎么放心!

把手指在王燕鼻子底下试了试,确认她妈呼吸还算平稳,王小北马上给她妈的主治医师打电话。

安娜没回答王小北,也拨打了个电话。

“我是安安,你们已经接到报警了吧!对,人民医院二零二。”

放下电话,安娜开始看病床里的情况。

这是间vip病房,屋里两个床位,虽然不是很大,沙发电视柜等等一应俱全,不过现在沙发和床都不在原位了。

因为是二楼,窗台不高,窗子也没有安防护栏。

估计四层以下都没安防护栏,真要寻死的,也不会从这几层往下跳,如果死不成,不仅无法摆脱病痛,还会增添新的折磨。

但,虽然窗台不高,还是有窗台,如果不是想寻死,谁也不会爬到上面去。

看来,楼底下那位,是被人推下去或扔下去的!

王小北打了电话,就一直守着她妈,警惕地看着安娜。见安娜没动,只是四下看着,忍不住也跟着看了一圈。

随着安娜的把视线落到窗子上,王小北方才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看向王小南。

王小南也正满脸惊惧地看着王小北,姐妹二人这时候才想起来——跳楼的那个,该不是她们的母亲推下去的吧?!

警察和王燕的主治医师刘主任几乎是同时到的。刘主任带着好几个人,还推着移动病床。看到警察,大家都没奇怪,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门口的保安已经从同事群里得到了消息,楼下那位在警察到来之前,就已经被院里医生们确认死亡。据说,只是据说,还不是摔死的,很有可能从楼上掉下来之前,就被掐死了!

保安都很同情地看着安娜,毕竟默认她是楼下那人的家属。

也有敏感些的,也比较同情王小北姐妹,隐隐感觉这是一部狗血大戏。

安娜见到熟悉的人,款款迎了上去。

“张队。”

被称作“张队”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个儿,不胖,但给人的感觉很沉稳,很有安全感。

还有个很斯文的名字:张静。

看到安娜,张静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

这人,又换脸了!

“张队。”刘主任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征求张静的意见。“先让我检查下病人。”

张静看了看王燕,点头。

刘主任很快给王燕做了检查,见王燕病情还算稳定,闹了这么一场,甚至比刚到医院时还好,心里有些诧异,却没多说。只告诉王小北姐妹,她们的母亲可以接受询问,他会让人守在外面,谈话结束立刻推回病房。

听医生这么说,王小北稍稍放心,但要求陪母亲一起面对警察。

张静看了一眼安娜,安娜无奈一笑。

“可以,但只能留下一位家属。”张静说着,又吩咐手下几个年轻人。“此案特殊,小贾和小杨留下,其他人在外面守着。”

队里人都知道他们队长“静静”有些特别的本事,小贾小杨有时候也神神叨叨的,听了这话,另外三人立刻出去。

王小南看了看她姐姐,也跟着出去了。

外面守着的三位年轻警察立刻关好病房门。

张静和安娜相互看了一眼。

安娜来到床边,轻轻地叫了几声王燕。

见王燕缓缓睁开双眼,张静立刻示意,两个年轻人来到王燕身边,慢慢地扶她坐起来。

王小北要帮忙,被张静一把拦住。

安娜快速出手,在王燕后背,双肩,后颈用力拍打了几下,又转向王燕身前,用食指中指,在王燕额头画了几圈,抵在额前。

眼看着王燕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张静放开王小北,手一扬,一道刀影闪过,直奔王燕头上方,贴着王燕的头发,“铮”地一声,稳稳刺进床头上方的墙壁里。

王燕的眼镜慢慢闭合,浑身仿佛一点儿劲儿也没有。

“快,叫人推她出去。”张静收回手,吩咐道。

一直在迷茫的王小北终于听到句人话,连忙跑过去开门,大叫:“大夫!”

刘主任并没走,听到叫声,立刻带人进来。

“带她去别处治疗。”张静说。

医护人员手脚麻利,将王燕抬到移动病床上,快速推了出去。

王小北赶紧跟过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小杨过去,依旧把门关好!

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影子,能看出是个中年女人,偏瘦,五官清秀,但那张脸上,却满是疯狂和恨意。

“谁叫你们多管闲事!”影子尖叫。“那女人该死!那男人也该死!让我杀了他……”

一边叫,一边痛苦地挣扎着。

“就算他们该死,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安娜冷冷开口。

“我不教训,谁来?”影子的声音越发尖细。“那个窝囊的,还对那男人心存幻想的蠢女人吗?”

张静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接通,随即把手机递给安娜。

“让她进来吧!”安娜说。

林西推门而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林西,墙上的影子,忽然发出凄厉的笑声……

20.被打断的**

林西被这笑声吓了一跳,连忙往门外看了看,发现门口的三位警察和几位保安都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关上房门。

张静对安娜挑了挑眉毛。

这小丫头虽然脸色苍白,面露疲惫但很冷静啊!

安娜一笑。

“呵!呵呵!”墙上那影子终于不再凄厉长笑,而是换成短暂的一声冷笑。“这丫头,我知道,王燕……”

本来就被匕首钉着,刚刚又笑累了,影子说起话来,渐渐不那么流畅。

估计是最近附在王燕的身上多,影子也受王燕的影响,看向林西的目光颇为复杂。

“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了你,你爸,早就跟……”

影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啊”的一声,随即化成一团黑雾,向张静那边飘过去,一点一点,被张静收到一个葫芦里。

看得出影子很不甘,飘的很慢很扭曲,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西感激地看了张静一眼,这个神秘的刑警队长,还挺善解人意的。

她可不想听一个外鬼,当着这么多人……额,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面,说她爸的那些!

咦?那个葫芦,难道是金角大王的葫芦?可是,她没听到张静喊名字啊!

张静忽视了林西盯着葫芦的目光,淡定地把葫芦变小,顺手挂到脖子上,竟然是个不大的葫芦吊坠。

林西眼睛一亮。

小红的同类?

不过,似乎比小红有用多了!

“你才没用!”小红在林西意识里愤愤然。

林西没空搭理小红。

张静他们上楼,楼下一批警察勘察现场的勘察现场,找群众了解情况的了解情况,她和她爸都做了笔录。不过,作为目击者,她爸还得去一趟公安局。

她不放心她妈,她如果走了,她妈也不放心她,肯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她妈还病着,她不想让她妈胡思乱想。

本来,她爸想给梁鹏打电话,被她拦下了。

“梁鹏他……他和秦瑶都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知道这事心情一定受影响,他开车,我不放心。”林西差点儿就说出梁鹏喜欢秦瑶的事儿来。

林牧之此时焦头烂额,也没注意林西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倒是听了林西的话,犹豫起来。

晚上八点多钟,说晚也不算晚,可谁知道到公安局是什么情况,几点才能结束!而且,他很不想其他人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明天肯定会有些传言,但知道他和王燕和秦瑶的事的,加起来也没几个人。外面再怎么议论纷纷,只要不影响他的生活,就没关系。

林西看出了她爸的想法,想了想,只能再求助安娜了。

安娜知道医院这边安全了,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反正知道事情真相,怎么处置王燕,怎么对外公布案情,都是张静他们的事!

林西跟张静、小贾、小杨道了谢,就带着安娜去找林牧之。

林牧之此刻正坐在事发不远处的花坛旁,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林西轻叫了一声。

林牧之抬头。

“这是安……安迪,我的朋友,让她跟你一起去吧!”林西是到了林牧之跟前才想起来,她爸认识安娜,但不认识现在这个安娜,只好给安娜随口现编了个名字。

“不用麻烦你朋友了,我自己去也可以!”林牧之此刻没心情欣赏美女了,低声说。

“你觉着可以,林西可不放心,你就当让你女儿安心吧!”安娜说的虽然是很像样的人话,语调可一点儿不客气。

林牧之愣了一下,点点头。

“好!谢谢!”

“我去买点儿饭!”林西说。

“我去买。”安娜说着,人已经往外走。“你坐一会儿吧!”

这一晚上,也把林西折腾够了,又是妈又是爸的,还出了这样的事!

林西坐在花坛边,先她妈打了个电话,孟禾说已经换最后一组药了,她自己看着就行,让林西不用着急。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林西说完,挂断电话。

“你妈妈又胃疼?”林牧之问。

“嗯。”林西轻轻应了一声。

“我手机落在车里了。”林牧之说。“那么多电话,我都没听见。”

秦瑶今天非磨着他一起看电影,结果秦瑶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肚子疼,林牧之赶紧跟她来医院,只顾着着急,手机就忘在车里了。

接下来又是检查又是办住院,又出了这些事,直到警察坐笔录让留下手机号,他才想起来。

“嗯。”林西又应了一声。没说她打电话,不是因为她妈病了,而是担心她爸的安全。

安娜速度很快,买了好几样吃的,自己只吃几条烤鱼,其他都给了林西。林西看了看,把蒸包给了她爸几个。

“爸,吃点儿东西。”

林牧之刚想说吃不下,看了看林西,又接过来。

“你快去看你妈吧!”林牧之拿出一个蒸包,咬了一口。“还很热,你妈可以吃。”

安娜在心里吐了个槽,没说话。

孟禾正一边打着针,一边看手机,见林西回来,她放下手机。

“我听小护士说有人跳楼了,你和安娜是去围观了吗?”

“是啊!”林西答应着,拿出蒸包和小米粥。“幸亏医院外面的快餐小吃都卖到很晚,粥还热乎呢!妈你快吃,要不要我喂你啊?”

孟禾看了看药。

“估计也就五分钟,起针了再吃吧!”

林西也看了看,的确快了,答应着,赶紧掏出手机来看,心里很怕她妈再问跳楼的事。好在,过了一会儿,孟禾只是发了一番感慨。

“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换了我,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选择活着,还得好好活着!”

林西给她妈竖起大拇指。

“妈,你太对了!活着,才有希望!”

只是,秦瑶也没想死吧!

当晚,林牧之很晚才从公安局出来,也没回家,就附近找了家宾馆住下。

安娜先去了王小北所在的那个小区,找到自己的车开回家,路上给林西发了条微信。

——谢谢!

——早睡。

安娜看着林西发来的两条微信,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今晚,怕是有很多人,都没心情睡觉了!

22.过去了(1)

第二天,林西陪孟禾做完一系列检查,已是中午。

孟禾还不能吃饭,就让林西一个人出去吃,等她买回来,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自己则留在病房打针。

今天病房里多了个病友,是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不胖不瘦,精神也很好,住院就是为了做检查。陪她的是她的女儿和儿媳妇,娘们三个相处的很融洽,今天除了打一组针也没别的事,三人早吃了午饭,就一边嗑瓜子,一边跟给孟禾打针的护士八卦。

“哎呦,要不是以前都是来你们医院检查,我都不来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撇着嘴摇头。“我听说,昨天那女的死的那个惨,好像是被人从楼上推下去的,警察都来了!”

“妈,这你就不知道了,就算不是别人推的,警察也得来。”说话的人,看长相是老太太的女儿,跟老太太很像。“我怎么听说,是原配把小三推下去的?”

“我不太清楚。”今天的护士不是昨天晚班的那个,比较矜持。“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是原配生了三四个女儿,小三儿怀了儿子,那男的为了陪小三儿,原配得了癌都不管。要说这男人狠起来,可真是……”老太太的儿媳妇也摇头。

“那女的也是活该,谁让她偏去当小三儿呢!”老太太的女儿接了一句。

打针的护士走了,娘们三个又嘁嘁喳喳说了会儿这事,就转到其他八卦上去,孟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娘仨见孟禾睡了,就压低可了声音,后来老太太也犯困,两个年轻的就各自玩手机,还没忘了帮孟禾看着针。

林西回来的时候,看到孟禾的药似乎刚换上过,而孟禾也刚刚睡醒的样子。

“妈,可以吃东西了。”林西对病房里的其他人笑了笑,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床头桌上。

“打完再吃吧,反正不怕凉。”孟禾的话刚说完,脸就沉了下来。

林西回头,看到林牧之站在门口。

去吃饭的间隙,她打了个电话给她爸,她爸还在宾馆,没有去工厂,说是等吃过饭再说去。

林西知道她爸心情难以平复,也没多说,也无话可说。

却没想到,她爸来医院了。

她还以为,她爸再也不想踏入这个地方了。

“爸,你吃饭了吗?”林西问。

“吃过了,我来看看,一会儿去厂里。”林牧之说着,看了看孟禾。“你好点儿了吗?”

“好了!”孟禾淡淡地开口。

“那就好。”林牧之搓了搓手,也不找地方坐,而是又站了一会儿,就说要走。

孟禾不吭声,林西跟着她爸走到门口,就回来了。

林牧之刚进来的时候,老太太的女儿和儿媳妇都轻轻地“哇”了一声。在林牧之和孟禾林西说话的时候,两个人也用口型交流着,什么“帅大叔”“好帅”之类的,花痴了半天。见孟禾对林牧之态度冷淡,两人满面不解。

这么好看又温柔一男的,换了她们,一定幸福死了!

林西看孟禾的药还有不少,就拜托同屋人帮忙看着,她去楼下门诊拿检查结果。

“没问题没问题,你只管去。”老太太的儿媳妇很热心地答应着。

出了电梯往门诊楼走,刚刚绕过一个弯,林西就听到林牧之冷淡的声音。

“她杀了人!她是个杀人犯!”

林西停下脚步,想了想,退回到转弯处,往那边看。

“人是不是她杀的,自有警察去查。”王小北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妈都病成那样儿了,你人都在医院了,就不能过去看看她吗?”

“自从知道她病了,我去的还少吗?”林牧之有些不耐。“从你们搬到这边来,我该尽的义务都尽了,你妈她还想怎么样?”

“义务?”王小北冷笑。“我姥姥姥爷用他们留着养老的积蓄,给爷爷治病,是义务吗?我妈高中辍学,打工赚钱供你读大学,是义务吗?你大学毕业了,找到好工作了,领导赏识你把女儿嫁给你了……”

“够了!”林牧之厉声打断王小北,声音却低了许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不是过去的事?”王小北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大喊了一声。

王小北的声音,引来了坐在那里等着拿结果的几个人的好奇,往这边看过来。

林牧之不再搭理王小北,大步往外走。

他心情很差,不耐烦等电梯,就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因为心里想着事,不知道怎么就绕到门诊这边来了,不小心就遇到了王小北。

说实话,尽管对王燕没什么感情了,可对两个孩子,他一直是心存愧疚的。只是,王小北的话,勾起了太多他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王小北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盯着林牧之,脸上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哀伤。

林西稍微往后缩了一下,随后发现她想多了。

林牧之眉头紧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连个眼神儿也没飘过来一下。,根本不可能发现她。

王小北用手抹了一把脸,往东边去了,林西悄悄地吐了口气,这才去拿结果。

乔涵今天正常上班,正好在病房,林西把片子给乔涵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除了按疗程吃药,最重要的就是平时注重保养。

林西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决定等她妈出院,慢慢地把昨天的事说给她妈听。

毕竟是人命,还是一尸两命,她妈,也应该知道。

确诊依然是老毛病,孟禾就跟林西提议回家,以后只每天按时来打针。

林西想了想,病房里来了新病号,也不知道睡觉会不会磨牙打呼噜。她妈昨晚就没太睡好,要是再睡不好,胃是好了,估计睡眠又成问题了。

反正在家,她可以陪着她妈。

母女二人回到家,林西一边给她妈在厨房打下手,一边尽量用缓和的语气,把秦瑶和秦瑶的死,说给她妈听。

孟禾一直面目平静,听林西说完,才轻轻叹了口气。

“我说你怎么出去那么长时间,没吓着你吧?”

23.失望的亲情

林西听她妈只问她当时是否害怕,对她爸、秦瑶和王燕只字不提,不知道她妈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妈,我跟你说这事,是因为你早晚会知道,与其别人告诉你,不如我告诉你。你如果生气,就发出来,别在心里憋着。”林西把洗好的菜交给孟禾。

“不生气了。”孟禾摸了摸林西的头发。“我想开了,为别人的错误生气,不值得。”

“妈,你真棒,我要向你学习。”林西又开始给她妈竖拇指。

“不用特意学,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会明白。”孟禾笑了笑。

第二天,母女二人吃了饭,林西被孟禾赶去上班,两人约好吃过午饭医院见,就各自去忙。

中午,林西来到病房,见孟禾不在,就打了个电话,孟禾说在路上,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林西坐在病房里等她妈,跟对床的大娘说话。

老太太今天做了检查,暂时不能吃饭,儿媳妇和女儿为怕老太太孤单,轮流出去吃。

现在是女儿在陪老太太。

娘俩都很健谈,尤其是老太太。两人又说起前晚的跳楼事件,林西听了听,也跟着接了一句。

“我怎么听说,那个女的,好像是招了什么?”

“哟,这个可真有可能。”一提这事,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她身体那么弱,容易被那些不干净的盯上。”

“妈,你可别听风就是雨了!”老太太的女儿十分无奈。“照你这么说,医院里这么多病人,怎么别人就没事?”

“要么是她八字不清,要么是她有心魔。”老太太表现出对这类事情十分有经验的样子。

林西听到“心魔”两个字,心里动了动。

老太太见林西好像很感兴趣,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我一个本家的兄弟媳妇,就是八字不清,晚上从来不敢出门。那天不小心出来一趟,就在家门口看到个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很害怕。回到家她就开始睡不好,做噩梦,这样过了好几天,整个人眼瞅着瘦了下来。我那弟弟瞧着不对,就跟她说咱得找人给看看,她们就去打听了个能人,那能人给看了,说是有个横死的,在找替身,给了她个办法让她把那找替身的送一送,她就按人家那方法送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太太普通话里带着些口音,好在林西否能听懂。

“后来怎么样?”林西问。

老太太刚要说话,她女儿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嫂子。”老太太的女儿接了电话,看了林西一眼。“对啊,在这里。嗯嗯,好好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她连忙告诉林西。

“我嫂子说,你妈妈在楼下被一个小姑娘拦住,好像去了六楼。她不小心听到两句,好像说了前天跳楼的事儿。”

林西一下子站了起来,也来不及道谢,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她妈打电话。

她昨天只跟她妈说王燕推了秦瑶,可没说王燕被什么盯上,也没说那墙上的影子,觉得这些事,还是不让她妈知道的好。

虽然说那东西被张静收了,可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王燕。

或者说,正是因为王燕心里有埋怨有恨意,才能给了那个死了也不甘的王女士机会!

电话打不通,估计是在电梯里。

林西又拨打了安娜的电话。

“她已经不在了,去了该去的地方。”安娜让林西放心。“再说,就算王燕病着,张静也会留两个人在那边,毕竟王燕还是犯罪嫌疑人。”

“好!”林西答应着,看电梯还早,就去走步行梯。

到六楼,正好看到孟禾和王小北从电梯里出来。

“妈!”林西叫了一声,又转向王小北。“你想干什么?你妈现在那么脆弱,我妈过来,不担心她受刺激吗?”

“小西。”孟禾轻声道。“王小北没想让我见她妈,趁王燕睡着,我过来看一样东西。”

说到这里,孟禾郑重地看着林西。

“事已至此,我要多一些对你爸不利的证据。”

“妈,证据也不一定非得到这里拿,王小北不能直接给你吗?或者寄给你也行啊!”尽管安娜那么说,林西还是对王燕不放心。

“是我妈手上的结婚戒指。”王小北的声音毫无波澜,林西却听出了深深的哀伤。“有一段时间,林牧之跟我妈说他很快就会离婚,还定制了两枚戒指。我妈那个,一直戴在手上,直到现在,也不肯摘下来!而你爸那个,估计从来没戴过,反正我是没看到他戴过!”

林西不说话了。

她相信,在还是孩童的时候,王小北一定和许多小孩子一样,盼望过远方的爸爸回家,甚至在昨天之前,她可能都还相信着父爱。

可现在,王小北一口一个“林牧之”“你爸”。

是有多失望,她才会选择妈妈的情敌!

林西不再拦她们,而是跟她们一起,来到王燕的病房。

“本来我妈住的是三人病房,自从出了事,反倒享受了单间。”王小北冷笑。

“那天之前,你知道秦瑶吗?”林西忽然问。

王小北摇摇头。

她要是知道有一个秦瑶,就不用那么麻烦,找安娜替她试验,又拍照片挑拨孟禾了!

她要是知道林牧之就算离婚也不会娶她妈,她又何必浪费心思,给孟禾寄什么亲子鉴定!

如果秦瑶没死,她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林西脑中闪过别墅围墙上那块活动的青砖,看来,是她多心了,那青砖,并不是王小北找人盯着她爸。

那就……还是梁鹏窥视秦瑶!

暗恋就暗恋吧,偷窥就有点儿阴暗了!

那个梁鹏,看着挺高大帅气忠厚老实的,没想到竟然是个……

糟了!

林西脸色一变。

“怎么了?”孟禾立刻察觉到林西的神色不对。

“我爸恐怕有危险!”林西说。

“什么?”王小北轻叫了一声,冲林西喊。“那你还不赶紧给他打电话。”

王小北还是没叫“爸”,可脸上的不安和焦急,却掩饰不住。

23.失望的亲情(2)

林西很快打通了林牧之的电话,林牧之正在厂里,林西又问了问林牧之昨天住在哪儿,是不是梁鹏接送。

“梁鹏请了半个月假,跟你妈说,如果用司机就先让小李代几天班。”林牧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但并没有说住在哪里。

“好。”林西答应着,挂断电话,把林牧之的话转给孟禾,又顺口问了句。“小李是谁?”

“厂里的司机,平时开货车。”孟禾回答。

王小北刚才跟着急,现在见林西放松下来,又听了孟禾林西的对话,心是放下了,却又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王小南正守在王燕身边,看到姐姐领着林西她们进来,有些迷茫地站起来。

虽然不认识孟禾,但林西和孟禾长得很像,也能猜出来人是谁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王小南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王小北也没有跟她仔细说,只说是爸爸对不起妈妈。

所以,对于林西,王小南现在的感觉有点儿复杂,只是礼貌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南,暖瓶没水了,你去装点儿热水回来。”王小北说。

王小南当然明白姐姐是想支开她,拿起暖瓶,乖乖地走了。

“我妈妈,最不喜欢别人碰她的戒指,现在不用做家务,就更是不肯摘下来了。”王小北抓着王燕的手,低声说。

因为王燕不肯摘,照片上又不能确定,孟禾才决定亲自来看看。

其实,相比王小北姐妹,相比亲子鉴定,这枚戒指,算不上什么有用的证据。林西有些不明白,她妈为什么非要来看看。

而且,她妈一看到戒指,脸色就变了。

“妈,怎么了?”林西悄声问。

孟禾没有回答林西,而是看着王小北。

“小北,你记得这戒指,是林牧之什么时候给你妈妈的吗?”

“听我妈说,是她刚怀小南的时候。”

孟禾点头。

那时候王小北才两岁多,就算林牧之当着她的面给她妈戒指,她也记不清楚。

林西看了看,是枚很普通的黄金戒指,样式还有点儿土。她不明白,她妈为什么盯着那戒指挪不开眼睛。

“这是你姥爷的家传戒指,你太姥姥传给了你姥爷姥姥,他们又在我结婚的时候,给了我和你爸。我原本想着,等将来你结婚了……”孟禾说着,冷笑了一下。“可是,你四岁那年,我不小心把戒指丢了,也不知道怎么丢的,只是怎么找,也没找到。”

林西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候,她姥姥刚过世没几天,她妈就好像丢了什么,为此难过了好几天,还哭了一场。后来,还是姥爷劝她妈,说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

“感情不必靠东西传承,你就当你妈把它带走了。”

那时候林西还小,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姥爷这句话。

她妈应该是听进去了,不那么难过了,可直到现在,她妈买过很多首饰,金的银的珍珠琥珀的翡翠的玛瑙的,应有尽有,这些首饰里,却没有戒指。

没想到,这戒指,现在戴在另外一个女人手上。

说实话,最近段日子,林西对她爸,虽然偶尔会在心里有埋怨,感情却从未改变。她知道爸是很渣,非常渣,她不会给她爸开脱,可再怎么渣,那也是她爸。

可能是她自私。

王燕被邪祟盯上,她担心的不是王燕的身体能否承受,而是她爸的安危。秦瑶死了,她对死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而是害怕她爸心里承受不了。

可是现在,看到姥姥姥爷的一片心意,竟然被她爸这样糟蹋,她忽然间就体会到了王小北的心情。

仿佛一场疾风横扫落叶,留下的,只有空荡荡的失望!

王小北听了孟禾的话,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又摇头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妈!”王小北轻轻握住王燕的手,哽咽开口。“你看看你,就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委屈了自己一辈子,你真不值得!”

说着话,王小北的手放到戒指上。

“别!”孟禾上前按住王小北的手。“你妈这么珍视它,别拿下来,别……现在拿下来。”

王小北立刻明白了孟禾的意思。

林西也瞬间懂了她妈。

王燕执迷不悟了一辈子,就算知道林牧之有了别人,还是固守着当时的承诺。那,就给她留点儿念想吧,哪怕,不过是假象。

林西对她妈笑了笑。

“妈,去打针了!”

孟禾拍了拍王小北的肩,转身往外走。

“孟总!林西!”王小北叫了一声。

母女二人回头,看见王小北站起来,对着她们两个,深深地鞠躬。

“对不起!”王小北说,又笑了一下。“还有,谢谢!”

孟禾和林牧之的离婚手续办理的很快,也很顺利。手握那么多证据,孟禾不用起诉,林牧之就答应了孟禾提出的一切条件。

孟禾到底没有赶尽杀绝,还给林牧之留下前几年在林牧之老家县城买的一套公寓,和林牧之常开的那辆车。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说是想开了,孟禾对林牧之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儿咬牙切齿的。

孟禾并没有搬到林西那边去住,毕竟这边离工厂近一些,林牧之走了,孟禾比以前更忙了。

孟禾不过去,林西就干脆搬了回来,她已经交了辞职信,等着批下来,就去工厂,跟着她妈慢慢学习。

她不想老妈太累。

自从搬回来住,林西每天都监督孟禾,按时吃药,按时锻炼,不要吃辣的。想吃麻辣小龙虾,也不用她妈做了,而是跟安娜或冯颜颜约好,出去解馋。

这天吃过晚饭,休息了二十多分钟,林西和孟禾去散步。

天还没有完全黑,出来散步的人不少,偶尔遇到熟悉的,就会相约往小广场的健身器材那边去。

“哎,那不是……”林西和孟禾正走着,听到了一个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林西扭头去看。

还真是熟人。那老太太,正是她妈在医院打针的时候,同屋的那一位。

24.小女孩的哭声

“大娘。”林西笑着打招呼。“你家也在这边住啊!”

“我闺女家。”老太太乐呵呵地回答。

孟禾打针那几天,林西跟老太太混得很熟。

老太太姓于,婆家姓吴,家在离市里不远的一座县城的乡村,老伴前几年去世了。

老太太有一儿一女,儿女都在市里工作,家也在这边,为了方便照顾她,都盼着她能过来很跟他们一起生活。

可老太太并不愿意来,觉得自己身体还硬朗,用不着孩子照顾。现在农村条件也好了,白天种种小菜园,晚上和老姐妹们到小学校外面的小广场去跳舞,过得又开心又自在。

前段日子老太太过生日,儿女都回了家,正好她那两天觉着胃不太舒服,孩子们就把他接过来做检查。

“这一来,估计不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呆懒了,是不会送我回去的!人老了,就得听孩子的!”老太太虽然满嘴埋怨,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

“大娘,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姐姐呢?”林西问。

“辅导孩子作业呢!”提到这个,老太太又是一阵嘟嘟。“没见过她这样儿的,孩子做个作业,跟打仗似的!”

林西笑了。

“大娘,那是你不知道,现在都这样。”

“我儿媳妇也是这么说,说我孙女上小学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无奈地摇头。

母女二人和老太太结伴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经过小区里一处儿童设施的时候,林西愣了一下,停下来。

孟禾和于老太太也停了下来。

有两个孩子在荡秋千,四五个孩子在爬上爬下地玩滑梯,还有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闹着。

反正是散心,孩子们的笑声能让人心情愉快。于老太太和孟禾干脆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津津有味地看孩子们玩儿。

于老太太是个自来熟,看了一会儿,就跟另外一个老太太聊了起来。

林西慢慢地走到秋千旁。

刚刚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好像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可荡秋千的是两个男孩子,笑得正开心。而那哭声,分明是小女孩儿的。

而且,随着林西的走近,哭声就不见了。

“小红,你刚刚听到有个小孩子哭吗?”林西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找小红求证。

“听……到了,呜……呜呜呜呜……”小红哭着说。

这哭声,怎么这么耳熟?

“小红!!!”林西怒了。“刚刚就是你哭的,对不对?”

“哼!”小红立刻不哭了。“才不是,我是在学刚刚的哭声。”

小红又吐字清晰了,林西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

“这是我的新技能。”小红有点儿得意。

“学人家哭吗?”林西不明白小红得意的点在哪里。“除了哭,你还长什么本事了?”

“你长的本事就是能听到异常了!”小红并不回答林西的问题。

!!!

所以,她先是能“感觉”到,然后是能“看”到,现在又多了个能“听”到吗?

好吧!

哭声,的确也算负能量。

她还是只能感知坏的,不能感知好的!

好在并没有发生随时随地让她看见大头鬼,听到狼哭鬼号的事情。

否则……

否则,她也没办法!

哎,不对!

“小红,你刚刚是不是用我的声音在说话?”

“才反应过来啊!”小红对林西的反射弧表示很无语,又变了一个声音。“你怎么这么笨!”

是孟禾的声音。

“我妈从来都没说过我笨。”林西反驳了一句,有些羡慕,有些失落。

小红新增的技能,好像比她的有用啊!

“那是!”小红一点儿不在乎林西的失落,继续显摆。“只要我听过的声音,我都能学。比那个安娜可强多啦,她想变谁的脸,还得画。”

林西听小红用安娜的声音鄙视安娜,有些想笑,又觉得不能太惯着小孩儿。

“别太得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哼!”小红终于恢复了她自己的声音。

和小红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再听到哭声,林西虽然知道并不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想再等着听,往孟禾和于老太太坐着的长椅那边走。

谁知道刚刚走到长椅边上,就又听到了哭泣。

先是很小的声音,很委屈,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受到了惊吓。

哭声还是从秋千那里传过来的。

林西这回没有往那边走,而只是看着。

秋千上换了两个女孩子。

其中一个小姑娘,应该是爸爸带出来的,年轻的父亲微笑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往秋千上爬,秋千晃的厉害了,就帮着扶一下。等女儿坐好了,就慢慢地推着秋千。

而另一架秋千上的小女孩儿,穿着一条粉色得公主裙,裙子有些旧了,还有点儿大,正一个人坐在那里,很费劲儿地想把秋千荡起来,无奈腿太短,只能让秋千微微摇晃。小女孩也不着急,依然慢慢地动着晃着,脸上是灿烂的笑。

林西又看了看其他的小孩子,有个男孩跑的太急,摔了一跤,也没哭,拍拍身上的土,又接着跑。

而小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凄厉。

“小宝,你看那个秋千上没人,快去,不然又让别人抢去了。”跟于老太太说话的那个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在她怀里不老实地乱蹬的孩子。

没人?!

林西连忙去看。

年轻的父亲依然缓缓地推着秋千,而另外一架秋千上,确实没人。

林西下意识地去找那个穿着不合身的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却没找到。

那老太太的孙子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去。

“别去,那秋千上有鬼……”一个稚嫩的声音,还没喊完,就被一位老人家给打断了,老人轻轻地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自己不玩,还不让人家玩嘛!再捣乱,等会儿我告诉你妈妈。”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没再吭声。

跟于老太太说话的那个老太太,手脚也很麻利,已经来到秋千后面,等小男孩坐好,她就推了一把。

“不好!”林西轻叫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去。

周围响起一片惊叫……

25.自私

“砰”地一声,林西被重重地砸在地上,只觉得头“嗡”的一下,连忙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怀里的小男孩儿似乎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林西,见林西睁开眼睛,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西,你没事吧?”孟禾脸色有些发白,紧张地看着林西。

“没事吧?”于老太太也关心地问。

“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孩子哭呢,孩子应该没事。”

“要不要打120……”

不再惊呼的众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林西对孟禾笑了笑,刚想说话,怀里的小男孩儿就被一把扯了过去。

“宝儿,你没事吧?摔着了没有?可吓死奶奶了!”老太太忙忙活活地上下看浑身捏,看到小男孩儿小腿上磕青了一小片,连忙抱起小男孩儿。“走,跟奶奶回家擦点儿药,再给你喊喊,肯定把我宝贝孙子给吓着了!”

老太太说完,抱起小男孩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还有几个人很关心小孩子,在老太太说话的时候,还插了几句言,让老太太带孩子去医院看看之类,有的话还没说完。而老太太跟没听见似的,匆匆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

“人家小姑娘救了她孙子,连句谢谢也不会说?”有人忍不住吐槽。

林西此时已经被孟禾和于老太太扶了起来,动了动胳膊和腿,骨头没事,不过身上有好几个地方擦伤,右臂上正在滴滴答答地滴血。

周围有人赶紧递上湿巾之类的。

还有人把她的手机捡起来。

“给,应该是平着甩出去的,好像没坏。”

“去社区医院看看,消消毒,天这么热,可别发炎了。”有人提醒。

林西接过手机,笑着对大家道了谢,跟孟禾一起,往社区医院去。

于老太太也热心地跟着,怕回去晚了,她女儿不放心,还特意打了个电话。

“妈,没事了,别担心。”林西说,捏了捏孟禾的胳膊。

本来想挽着的,但胳膊肘也擦破了,有点儿疼。

“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孟禾蹬了林西一眼。“你妈自私,咱们就是不当好人,也得先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你妈说得对。”于老太太接口。“你倒是好心,那也得遇到好人才行。你看看那个老刘太太,你救了她孙子,她倒好,连个屁也不会放!”

于老太太连粗话都出来了。

林西笑了笑,没吭声。

林西都是皮外伤,到社区医院消了消毒,擦上药,又拿了支药膏,就出来了。

孟禾和林西先回家,于老太太说还早,她再去逛逛。

身上有伤,林西没有洗澡,刷了牙洗了脸,又泡了泡脚,就躺倒床上了。

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

辞职报告还没批下来,第二天,林西照例去上班。

不想别人看到她胳膊上的伤,林西今天穿了件长袖连衣裙,裙摆正好把腿上的伤也挡住了。

还没走进大厦的玻璃门,就看到好几个男的在大厅沙发那里围着,而沙发上,款款地坐在那儿的,正是两天没见的安娜。

顾盼神飞。

风情万种。

两天前,林西还和安娜出去吃了一顿小龙虾。嗯,安娜吃不辣的小龙虾。

林西不过是跟安娜说,自从安娜那次去接她逛街,大厦里认识林西的男生忽然多了,而且十个里,有九个是打听安娜的,剩下的那一个,是拐弯抹角地打听安娜的。

安娜今天就直接跑到大厦来招蜂引蝶了!

这是怕她辞职以后,没了来大厦的理由了吗?

可招蜂引蝶要什么理由!

“嗨!”看到林西,安娜婷婷袅袅地站起来,先跟林西打了个招呼,又对几个男生展颜一笑。“我等的人来了。”

几个男生见到林西,礼貌地点点头,微笑着告别,各自走了。

林西很受伤!

比昨天受的伤要重!

男生中有两三个她很熟了,其他的也都见过,她每次请假回来,他们就跟见了亲人一般,嘘寒问暖,端茶递水,问她为什么没来,虽然最后还是打听安娜,但总的来说,对她也算殷勤。

这一次,是见到本命了,一个个立刻对她高冷矜持起来。

什么人!

“我今天还有事,下了班也不能去逛街。”林西对安娜微笑。

何况,这还没开始上班!

“我知道,我就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安娜笑眯眯地看着林西。“小朋友,昨晚又没睡好?”

又双。

林西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睡好过了。

她爸妈离婚半个多月了,她有时候从梦中醒来,还是不太能接受。

何况,那之前,就已经睡不好了。

林西怕孟禾看出来,每天都很注意,化了妆再出现在她妈面前,今天早上的妆,应该也挺精致的。

可,不仅被众男生无视,还被安娜看出来了。

失败!

昨晚的确比平时睡的更不好。

因为在梦里,她看到了那个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在秋千上,明明很灿烂地笑着,却让人觉得没由来的想哭,心揪了半晚上。

而另外半晚上,她根本没睡。

见林西不说话,安娜也没追问,而是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林西。

“静静给你的!”

静静?

林西接过,是一个小葫芦,棕黄色视频小葫芦,也就她拇指那么大。

“哦,你说的是张队!”林西恍然。

静静!

让人这么叫他,那位张队颇为自恋。

“是他。他最喜欢送人葫芦,只要遇到顺眼的,就会送一个。”安娜说着,晃了晃手机。“我这个已经挂了好几年了,手机换过,它没换。”

林西早就看到过安娜的手机链,只是没跟张静联系起来。

毕竟张静的葫芦,是可以收魂魄的!

“不想挂手机上,就当包挂,就是个装饰品,没什么用。”安娜说。

一个装饰品特意来送一趟?

林西可不觉得安娜有那么闲。

她郑重地把葫芦挂在手机上。虽然有点儿土,可带手机的时候,总比带包的时候多。

手机的确没摔坏,不过屏幕左上角,还是有个不长的裂纹。

该换钢化膜了!

林西看着她的手机,决定——今晚再去秋千那里看看。

26.怕见到她

林西和孟禾还没有到小孩子们玩儿的地方,就听见一个刻意抬高的声音。

“我就不明白,哪里轮得到你管闲事,吃撑了多去走走,在这里显什么精!这么下着人,就属你能!”老太太一连串外地口音,要仔细听才能懂。

“我显摆什么了,我也没多说什么,不就是跟你说了那么一句。”辩解的人声音不高,是于老太太。

旁边还有两个女人在劝。

“不显能怎么着?人家也都知道,咋就没人来说?”刘老太太还是不依不饶。

“怎么回事?”孟禾悄声问旁边的人。

那人昨晚也在,一下子就认出了林西。

“哎,小姑娘,就是为了昨天的事,这位大娘说了那个两句,说是人家救了你孙子,你看你也不跟人道谢就走了。我也没听清楚,估计差不多。那大娘声音也不大,还笑着。结果这一个就跳脚了,说人家什么她,那句方言我也不懂,应该就是讽刺的意思。就吵起来了,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褒贬。”另一个人接了一句。“就是讽刺、讥讽的意思。”

“大娘。”林西赶紧上前,叫了一声。

“哎!”于老太太答应着,不再搭理那个刘老太太,只是摇了摇头。“不能再说了,再说我要骂人了!”

“骂人?你还骂人?你有理你只管说,骂人不算能耐!”刘老太太声音更高了。“我看你就是……”

“大娘!”旁边一个年轻女人打断了刘老太太。“就是这个小姑娘昨天救了你们家程程,要不是她,你还哪有心情在这儿闲逛,估计这会儿该在医院呢!”

“你才在医院!怎么这么咒俺呢!”刘老太太转向年轻女人,又“呸呸”了两声。“年纪轻轻的,连个吉利话也不会说。”

说着,瞄了林西两眼,不仅没说话,反而转身大步走了。

林西有点儿莫名其妙。

怎么刘老太太看到她,好像很害怕似的!

“你看看……”于老太太用手指着刘老太太得背影,那句脏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大娘,你也别打抱不平了,估计人家是怕这小姑娘要钱。”有人笑着说。

于老太太恍然大悟。

“我说她怎么那么激动,这是把我当帮手了。”

“算了,大娘,我当时就是一时情急,也不是为了一句谢谢。”林西也笑。

“大娘知道你什么都不图,可她也不能当成应该的吧!现在好,反倒以为咱们有目的了!”于老太太感叹。

“随便她!”林西说着话,往秋千那边看了看。

有两个小孩子在玩儿,都有父母守在身边,叮嘱他们不要荡的太高。

显然昨天的事,就是当时不在场的,也听说了。物业今天还派人过来检查了一下,秋千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问题!

昨天,那孩子飞出来,不是因为秋千有问题,而是因为他的奶奶,那位刘老太太,用力过大!

奇怪!

刚刚刘老太太吵嚷的时候,林西还隐隐听到小女孩的哭声,怎么这会儿又听不到了?

林西正想着,哭声又响了起来。

有一个小孩子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又盯上了滑梯,冲她妈妈举着双手要抱,她妈妈给扶着秋千两侧,让她自己下来。

旁边有个孩子看她不想玩了,赶紧站在那儿等着。可还没等她下来,就被别的小朋友拉走,蹦蹦跳跳地去别处了。

林西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儿。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秋千,并没有眼花。

那个小女孩儿,就是凭空出现的!

直接出现在秋千上!

她还是穿着昨天那条裙子,有点儿大,有点儿旧,粉色,但有些发黄。

小女孩儿的笑容很灿烂,但脸色有些发白,也没有人推她,秋千却越荡越高。

而林西听到的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害怕什么!

眼睛盯着那张灿烂的脸,耳边是凄厉的哭声,林西觉得自己要精分。

“小西,咱们那边去转转吧!”孟禾跟旁边的人说了会儿话,转向林西。

“哦!”林西答应着,眼睛还是盯着秋千。

“怎么,你也想玩儿啊?”孟禾见女儿盯着个空秋千,颇为恋恋不舍,忍不住取笑。“趁现在没人跟你抢,你去试试?”

林西当然知道孟禾是开玩笑,就算那秋千能承担她的重量,她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去和小孩子……等等!

虽然早就亲眼看见那小女孩儿是突然出现的,可听到“没人”两个字,还是觉得双手有点儿凉。

“走吧!我也去那边逛逛,听听戏。”于老太太也说。

小区西门附近有个池塘,里面养着鱼,岸边错落有致地建了几座凉亭,晚上,很多人聚在那里,喜欢唱歌的唱歌,喜欢唱戏的唱戏,很热闹。

“妈,大娘,你们两个先去,我等会儿去找你们。”林西说。

万一等会儿再有小朋友坐上那架秋千,再飞出来怎么办!

林西觉得昨天的事不简单,应该跟这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小女孩儿有关。

“行,那我们去了。”于老太太答应着,又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吓得那个老刘太太都不敢来了!”

旁边好几个人听了于老太太的话,都笑了起来。

林西此时却笑不出来,神情也有些紧张。

一位年轻的妈妈,正抱着个穿牛仔背带短裤的小男孩,往秋千上坐。

而那个穿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林西紧张地盯着那母子俩,看到孩子的妈妈站到秋千后面,轻轻地推着,她的心都提起来了。

还好,直到小男孩儿玩够了,又换了两个,都没出什么事。

而小女孩儿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昨天的事,应该跟小女孩儿的哭声,跟那个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没什么关系。

接连三四个晚上,林西都会来这边看看,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哭声,但那个小姑娘,却有时候会出现,有时候不会出现。

倒是那个刘老太太,一直都没再带他孙子来过。

看来,是真的怕见到她!(/\)

27.跟回来了

“这是第四次看到她了,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乔涵脸色虽然不太好,语气倒还算平稳。

林西对乔涵嘴里的“她”,是知道的。毕竟乔涵“见过”四次,每次都会告诉她。

林西和乔涵是忘年交,半年前,林西的妈妈老毛病犯了,就是乔涵给诊治的。

不过这几次乔涵约她出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她。”

第一次提到“她”时,乔涵是半开玩笑的。

毕竟行医多年,对邪魔鬼祟这类事情并不太相信。如果真有,医院还不天天见,何必大老远的,跑回老家去?

估计是前几天去了一趟鬼屋,留下了后遗症。

第二次,乔涵一边喝着茶,一边对林西说的那叫一个详细。

“没看清脸,但看身材是个美女,短发,穿着一条宽松长裙,挺潇洒的感觉,就站在我们后院的门口,我一闭眼睛,她就‘刷’一下子冒出来了,吓了我一跳。”

林西被乔涵的“刷”也吓了一跳,又想笑。这人跟讲鬼故事似的,还知道渲染气氛。

但是第三次,乔涵就不那么淡定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她手里拿着铁链子,就在后院的门那里,来回地绕,好像要把后院的门锁上。”乔涵盯着手里的茶杯,双眼透着几分茫然,停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林西。“把你那套什么护身经发给我,我试试!别口头传授,我记不住。”

说到最后,乔涵又笑了,仿佛忘了“她”,而只想着“护身经”这事儿。

“真不容易,终于当上了老师,还是函授。”林西也笑。

“你母亲最近怎么样?”不再提“她”了,乔涵终于喝了口茶。

“还不错,没再犯,不过不提醒就会假装忘了吃药。”林西一边说着,一边把护身经编辑好,发给乔涵。

但时隔半个月,乔涵又“看见”了,可见护身经对“她”,不起作用。

“下周末你有时间吗,跟我回老家看看?”

乔涵对林西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毕竟林西有时候忍不住,会跟她显摆显摆。

只不过那时候,她觉得是小姑娘灵异看多了,林西喜欢说,她就当听故事。

其实现在也还是将信将疑,就连看到“她”,乔涵也更愿意相信是自己最近压力有点儿大。

“有!必须有!”林西的眼镜瞬间亮了。

她最愿意掺合这事儿了,虽然吧,她那啥,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胆子大点儿。

和乔涵约好了时间,两人又去逛了逛超市,林西买了老妈爱吃的大樱桃,乐滋滋地回了家。

见老妈正在厨房做饭,就过去帮忙。

林西妈妈林子禾比乔涵大五岁,今年到了退休年龄,不再出去工作,平时就在家里做做家务,看书画画,晚上在小区外面的广场散散步,偶尔跳下广场舞,用林西的话说,是彻底步入了老年人的生活。

其实林子禾也不老,就是没乔涵那么显年轻罢了,而且这半年,明显心态好多了,不再那么拼命,也知道保养了。

辛苦了这么多年,也的确该放松下来了。

而那个在她四岁那年就在外面有了个三岁的私生子,为了得到所有家产反咬一口,离婚后对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的男人……

呵呵!

林西抿了抿嘴,将心里升起的恨意压了下去,把洗好的菜递给母亲,顺便说了周末去乔涵老家的事儿。

林子禾对女儿基本是放养,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约束她,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还嘱咐林西别忘了带点儿礼物。

“听说乔大夫的公公婆婆都健在,你去看看,给两位老人买点儿东西。”

林西答应着,又监督老妈吃了药,母女二人吃过饭,林子禾去外面遛弯儿,林西则歪在沙发上刷手机,看某宝直播。

“哼!”

林西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到沙发的另一侧,满脸老母亲的微笑,语气格外温和

“小红,你怎么啦?”

沙发上的小丫头不到一岁的样子,还不会走,口齿也不太清晰,但并不妨碍她表达自己的不满。

“又看急播,系不系有我寄己还不够,想要二胎?”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手镯,给你姥姥买个。就算我想要二胎,哪有那么巧就又遇见个小……”林西说着,放下手机,走过来把小丫头抱在怀里,很识趣地把“小妖精”三个字咽了回去,改口“小宝贝啊!”

小红又“哼”了一声,高仰着小下巴,表示“寄己”根本不会被林西的糖衣炮弹打动,小脸儿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个灿烂的笑。

标准的口嫌体直。

林西被萌的不要不要的,非常想亲亲这小丫头,不过鉴于以往的经验她还是没敢,只能伸手,捏了捏那娇嫩的小脸蛋儿。

又忍不住有点儿忧愁。

小红刚出现的时候就这副模样儿,一年多了,还是这么丁点儿大,她都不长的吗?

好像知道林西在想什么,小红立刻瞪圆了眼睛,显得更萌了。只是说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可爱。

“系你太笨,我才长不大!”

林西冲小红呲牙。

“我觉得我可以再笨点儿,直接把你这个小丫头给变没!”

1.

大民死了。

这个消息,是我和萍儿在那年的初冬,从大民生前的最后一个女朋友那儿听说的。

她叫小媛。

当时我们都坐在琳琳的工作室里,但我和萍儿都不认识小媛。

小媛一直在看我们,确切地说,是看萍儿,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那种眼神。最后她忍不住了,对萍儿说:我以前见过你吧。萍儿说是吗。也开始很仔细地打量小媛,看那神情对小媛也有印象,但也想不起来了。后来萍儿去洗手间,小媛就在这时“哦”了一声,问我:她是不是姓刘?刘若萍!我说是呀。等萍儿回来,小媛就问她:你还记得大民吗?萍儿“啊”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小嫂子,我民哥呢?没和你一起来?

小媛看了看琳琳。

琳琳是个沉得住气的女人,在萍儿和小媛彼此打量对方时,她一点儿也没有提醒她们的意思。

小媛看着琳琳说:她不知道啊?

琳琳摇了一下头。

萍儿很奇怪地看着她们,两人凝重的表情让萍儿疑惑,然后,听见小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民死了!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一刹那,我和萍儿都不震惊,也没有人立刻现出伤感或悲痛,因为我们都不信。彼此用一眼交换了内心的怀疑后,萍儿问:真的?

小媛点头。

萍儿又看看我,还是不能相信的模样。于是我也问了句:是真的吗?

小媛又点点头。

这时小媛有点儿要哭的样子,琳琳就开口了:这种事会有人开玩笑吗?

我才有点儿相信。

本来我以为小媛也许和大民吵架了,亦或两人分手了,因为恨他才这么说的。

女人真恨起一个人的瞬间有时是巴不得他死掉的,等过去一段时间才会好,至少我有时候会这样。

待确信小媛的话不假时我看萍儿闭了闭眼睛,,对我说:咱们走吧雨欣。

我没有异议。

虽然这段时间我和萍儿一直在相互安慰相互支撑,但大多数都是跟了萍儿走。琳琳也只是萍儿的朋友,和我是没什么关系的。我听萍儿说走,就立刻站起来和她一块儿。

刚走出门口,萍儿的眼泪就出来了。

她说:雨欣我不能相信。

我说:我也不愿相信,但应该是真的!

说实话,一想到以后无论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例如朋友的生日,婚礼,或大街上,都不会再见到这么一个人了,心里真有些空荡荡的,并不完全是“伤感”两个字所能描述完整的心情。

萍儿哭的稀里哗啦,但她还是不愿相信,她说我们去贺成那儿。

2.

贺成在两年前是我的男朋友,虽然分手之前,我的几个比我小的朋友“小姐夫”“小姐夫”地叫他,但我和他之间真的没发展到那种程度。

倒不完全是因为我的思想中有那么一点儿传统,主要是,他,缺少我想要的感觉!

而且,我和他是通过别人认识的,虽不完全是“介绍”形式,但多少缺少点儿浪漫色彩。

这别人,就是萍儿和大民。

那时候,萍儿刚刚失恋。

这是萍儿第几次失恋,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这一次和以往不同。这一次萍儿付出了全部,用她的话说,从此后她再也不是女孩子了,因此伤害也就格外地深切。

失恋后,萍儿关闭了自己的咖啡厅,跑到一家酒吧去。萍儿很适合这带点儿暧昧的幽幽幻幻的场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有些风尘味的风情。

她很快引起了那些娱乐场所的常客们注目,有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也有被父母娇宠的纨绔子弟,和正在创业的青年才俊,还有街上的大小混混。

大民总的来说应该属于最后一种,而且绝不是那种轰轰烈烈一呼百应形成些气候和声势的角色,也绝不在刀口上打滚。

他只是在歌台舞榭进进出出,混几个对自己有益的不管他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混吃混喝,还混女人和女人的钱。

但大民身上并没有和他差不多的那些人的“痞“味儿,反倒挺文质彬彬的,就是说起脏话来也不显粗俗,声音不大,还慢条斯理的。

大民中等个儿,稍稍偏瘦,五官也是挺平常的那种,并没有很骄人的外表。

萍儿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当几乎所有的人都抢着对萍儿真心假意地献殷勤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总是静坐一隅。萍儿是敏锐的,她立刻觉察到这男孩不是对她漠不关心毫无兴趣,而是一种别样的注目,冷眼旁观的注目。

有一天,大民突然开口了,而且语出惊人,至少惊到了萍儿。

他的话只有一句: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

当萍儿告诉我大民这句话时,我也有些诧异。我一直认为,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敢对萍儿说我知道你所有的过去,这个人必定是我。

而事实上,我也是不敢这么说的。

关于萍儿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和失恋,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和自杀未遂,恐怕连萍儿自己也理不出头绪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句话和大民冷冷旁观的神态打动了萍儿,大民成了萍儿不知第几任的男朋友。

这对大民并没有不公平,因为萍儿更搞不清自己是大民的第十几任或二十几任女友。

在移情别恋和喜新厌旧上,大民的速度让人目不暇接。

3.

我当时在一家公司办公室工作,挺悠闲也挺乏味的,时间充裕的不得了。

无事的时候,我会去酒吧找萍儿,看着萍儿在众多的男人男孩之间周旋。总的来说,萍儿是有点儿疯狂的,绰号也不少,“小疯子”就是其中之一。

和萍儿相比,她的朋友我给人最初的印象总是沉静的矜持的,还有点儿冷。

我最初给贺成的印象便是如此。这让他很不能相信,不明白萍儿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有我这样的朋友。

这不能怪他,事实上,许多人在最初都会有这样的错觉。

而其实我和萍儿的性格是有点儿相像的,越了解我的人就越会感受到我的活泼和一点点叛逆。

但有一点我和萍儿不同。

萍儿生气时会大吵大闹,连珠炮似的攻击让她生气的人,看谁不顺眼也会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

我就不会。

我总是对我看不惯的人似笑非笑冷嘲热讽,用萍儿的话说,是骂人不带脏字的,而且反应迟钝的人总是在听到最后才明白我说了一大篇话原来是在骂他。

萍儿在许多观念上与我不合,对我的许多事也是不能容忍,例如有时候认为我是故作与众不同,有时候认为我喜欢摆“高姿态”等等,唯独对我不愠不火不知不觉中“骂”人这一点是相当佩服的。

我和她从小就认识,十几年了,不容易啊!

我对贺成有一种没有来由的戒心,固执地认为他对我是漫不经心的。

但萍儿当真了。

她在听贺成说对我有意的当晚,就跑到我家来。

当时我已经换好衣服准备睡了,萍儿无奈,就说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我含糊答应着,连送也没送她就睡着了,更不知道,贺成和大民在大门外等着呢!

第二天上午,萍儿领着贺成和大民来了,在她推开门那一刹那我很奇怪地看着她身后的两个男孩,因为我对谁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后来贺成说,他之前在酒吧跟我说过话,但我的确没印象。

萍儿看我的神态,就只好给我们做介绍,她对两个人说这就是雨欣,然后指着那个比较帅的说这是贺成,又介绍另外一个,说这是,这是――你情敌。

当时我和大民都稍微一怔,紧接着就都笑了起来。

贺成和大民走后,萍儿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介绍好了。

我能理解,毕竟她以前的男朋友我是从来没有认真认识过的,而我和萍儿有“同性恋”倾向,这似乎不是一个人的疑惑。

每当听到这话时,我总是说真无聊啊,萍儿则笑嘻嘻地答是呀,不过是精神上的同性恋。

但这回我这位“亲密恋人”不仅带了我的“情敌”来给我认识,还想给自己也找个“情敌”了。

说实话,我是挺想尝尝恋爱的滋味了,但无奈从前总是跟不上步伐,别人追我时我反应不过来,待刚有点儿感觉时,人家已经不耐烦地转移视线了。

可贺成采取的这种方式,多少有些古板,我就跟萍儿打哑迷,我说什么贺成想认识我,这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萍儿生气了,她说雨欣,你少装糊涂了!

看我似笑非笑起来,她又有点儿泄气,说好吧,反正你们认识了,以后怎么样我就不管了,但今晚一定要出去玩。



4.

当晚就出去。

一行四人各怀心事地在街上逛。

萍儿最活跃,但她的好朋友我却似乎不太合作,总是不开口,不过态度很好――随便,去哪儿都行。

我们就来到一家娱乐厅,贺成和大民打台球,我和萍儿旁观。

说实话,论外表和穿着打扮,贺成略胜一筹,但却很慌张的样子,不象大民那样沉稳。

这大概是两个人当时的心情不同。

几桌下来,贺成输得一塌糊涂。

然后,大家又来到街上,分成两组,大民和萍儿在前面,故意让我和贺成单独在一起。

贺成抓住机会,说雨欣,交个朋友吧。

我说这不就是朋友吗?

这回答让贺成不知所措,嗫嚅着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我听萍儿说过,贺成还是第一次追女孩子,本来不太信,,这会儿也信了。

那天晚上,又去喝了茶,然后去江边,但总的来说是没什么感觉的,贺成买的零食,我一口也没动,全让萍儿吃掉了。

我想,我从一开始就对贺成有防范之心,况且这种没有颜色的相识的方式也太简单明了,爱究竟从何而生呢?

接下来几天,几乎天天出去,都是四个人。

萍儿也不好好上班了,专职谈恋爱,外加当红娘。

我也渐渐放松了一点点,但仍有些别扭。萍儿就总是瞪我,或大声说我一顿。这时大民就说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不对劲呢?萍儿问怎么不对,大民说她对你太温柔了,太迁就了,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不然就是你们两个都不太正常。

萍儿咯咯地笑,说就是不正常呀,不然她怎么会是你情敌呢?

大民只是笑,不置可否。

但大民对我和贺成之间的发展,颇不耐烦。

萍儿说你别急呀,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谈恋爱呢!

我心想,这算是恋爱吗?见鬼。

前几天,萍儿说我从来没有过男朋友,但似乎没有人相信。因为四个人中我年龄最大了,比大民大一岁,比萍儿和贺成大两岁。

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不曾有过一个男朋友,真的已经很稀奇了。

现在大民似乎信了。信了,仍不耐烦。

有时候我和萍儿走在前面,就听到他和贺成在后小声说着什么,显然在面授机宜。

总的来说,贺成还是胆怯而羞涩的,这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近的缘故,不管以前他是否喜欢过别的女孩,采取“行动”这都是第一次。

我也如此。

也许他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初恋,确切地说,我对他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但这却是我和男孩子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恋爱似的接触,总是放不开。

于是这晚,在去江边散步的路上,大民不再和萍儿走在我和贺成前面或后面了,而是并排,拉开很小的距离。

开始两个人与我和贺成一样,是并肩而行的,走了一段路后,大民一下子挽住萍儿的手臂,并立刻向贺成挑衅嗨!你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

贺成边说边看了看我,轻轻把手搭在我肩上。

大民忽然搂紧萍儿,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下,问贺成敢吗?

贺成犹豫地笑着,看看我,我瞪了他一眼,趁机躲开他。

大民在旁边笑真笨啊,你!

萍儿也嘻嘻地笑,说大民你真坏呀,明明想对付雨欣,却拿我当示范。

大民说真奇怪,现在居然有人谈恋爱也要人教。



5.

不管怎么说,随着一天天过去,我和贺成也熟悉起来,都不那么拘束,而且彼此挺象那么回事了。

这情形有点儿奇怪,至少对我来说有点儿奇怪。

很多个晚上,我们四人一起出去,打台球,去k歌,或吃烧烤,当然除了偶尔我请一两次客,都是贺成出钱。

有时候,也去别人家打麻将,贺成和大民大概技术不精,老是输,输的都是贺成的钱。

其实,贺成也没什么正式职业,只是做点儿小生意,挣的钱勉强够他在朋友们面前大方的。

但如果他认识的都是大民这样的朋友,一定也吃不消。

萍儿已经不去酒吧,于是在休息的时候,我就去她家看她。

这天,萍儿显然心绪不佳,郁郁寡欢黯然神伤的样子。

我问怎么了你?

她不答。

但终究忍不住,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萍儿说我感觉贺成对你是真的,但大民,似乎是为了你们,才勉强和我在一起。

我说不会吧,大民开始追你的时候,我和贺成还不认识呢!

萍儿摇头。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大民开始是对她有感情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就无话了。

我从来不会劝别人,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老同学朱晴来看我。

她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她的轰轰烈烈的初恋,已经随着男友的婚礼彻底结束,现在正在和第二个男朋友交往。

朱晴与我和萍儿不同,她的爱情是绝对认真而现实的,是要有结果的。

这倒不是说我们不认真,但是我们更注重过程,和过程中的感觉。

朱晴说听说你最近过得很愉快啊!

我问听谁说的?

朱晴说大民。

原来,大民的姑姑是朱晴家的邻居,父亲是朱晴的同事,而朱晴的初恋,还是大民的一个朋友。

大民晚上常领女孩子去朱晴单位的值班室住,朱晴的同事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

朱晴说大民不停地夸你,说你是他少见的好女孩。

然后,她面色一沉,很郑重地说告诉刘若萍,如果她还和大民在一起,她还得上当受骗。

朱晴是通过我认识的萍儿,萍儿上次失恋时,还和我一起寻找过不知跑到哪里的萍儿,所以用了“还得”二字。

最后朱,晴告诉我,这些话是大民说的,让她转告我,再让我劝萍儿放弃。

等贺成再来接我下班时,我的态度就不够好,我说你行啊,认识了一个那么讲义气的朋友!

贺成第一次对我的话反应的很快,说这事怪我!

他说,其实大民早想和萍儿分手了,是他求他帮忙的,所以大民才坚持到今天。

话还没说完,大民和萍儿来了,看不出两人的真实想法,但走到街上,萍儿忽然对贺成说先别送雨欣回家了,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喝酒。

待菜上得差不多了,我才知道,这是萍儿和大民商量定的“最后的晚餐”,当然,买单的依然是贺成。

初冬的天已经很冷,萍儿还是一口气灌了三瓶啤酒,接着就哗哗地吐起来。

我看她那样子就生气,也不管她,一个人到大厅里,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飘雪。

一会儿,萍儿出来了,从背后抱住我,说雨欣,别生气,我没事的。

我挣开她,问你还喝吗?

她不语。

我推开她,向门口走去,说你去喝吧,我回家。

这时,贺成和大民都跑出来,贺成拉住我说别走,等会儿一起吧!

别管我!

他还不放手。

我火了,大叫滚开!听见没有?

贺成眼光一闪。

我猜,他一定又在心里怀疑我和萍儿的关系不正常了,也懒得解释。

所有不正常的想象都无所谓,而我是真的为萍儿难过的。

但我并没有回家。我在街上闲逛了十几分钟,就又回酒店了。

萍儿还在喝酒,看见我她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不会扔下我不管。

然后,他们三个开始喝酒,都面目平静,并都不停地夹菜给我,好象此刻需要人安慰的人是我似的!

快结束的时候,大民开口了。

他说若萍,我们事先已经说好了,你可以喝酒,但不能喝醉,否则,我们以后就当做从没认识过,你自己说,你今晚算不算喝醉了?

萍儿犹豫了一下,然后吐出了两个字“不算!”

“好!”大民说“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叫我民哥吧。”

回家的路上,萍儿说雨欣,别生气了,不管我今晚怎么样都没关系,明天一早起来,天还是天,刘若萍还是刘若萍。



6.

那以后,萍儿偶尔还是会和大民一起陪贺成来接我下班,但大多数是大民一个人,有时和贺成一起来,有时比贺成晚一点儿。

看到我和贺成很融洽,大民会说一句真羡慕你们。

而大多数时候,他是贺成的“军师”。

因为我常常会和贺成闹别扭,为些小理由,或根本没有理由。

我总是觉得,我和贺成的所谓爱情故事有点儿不对,不是我想象的,也非我全心全意想要的。

我和贺成有矛盾时,贺成总是找大民,大民会给他出一系列的主意,有时还来劝我。

我知道自己是故意找别扭,所以每次冷静下来,心里就略有歉意。

而这段时间大民很平静,没听说再找女朋友萍儿也一样,没听说又有了新的男朋友。

这两个人之间象还没有真正结束似的。

有一天,大民照例陪贺成来接我,在路上,大民忽然问雨欣,你觉得我这个人坏不坏?

不坏!

我冲口而出。

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你记住一句话,那个喊“狼来了”骗人的孩子,等狼真的来了,已经没有人相信了。

大民沉默了几分钟,说你的意思我懂了,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

第二天一早,贺成就来找我,那神色与往常不太一样,很为难似的。

我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贺成说大民看上雨凌了。

我说不会吧!

大民才见过雨凌几次?根本就等于只见过照片。

贺成说反正大民是这么说的,还想请你帮忙,今晚他想去雨凌单位找她,行吗?

我想了想,说好吧!

见贺成放下心来的样子,我有点儿想笑。

雨凌是我的妹妹,性格和我完全不同,她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对于爱情,是要么“零”要么“一百”的。

而且,雨凌是不好接触的,如果她对人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反感,以后是连理也不会理的。

我的一个朋友曾说过,如果说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雨凌给人的最初的印象就是“傲”。

但她却比我爱得早些,而且一往情深,无奈父母强烈反对,为此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家庭战争,雨凌最后只得和男友分手。

分手了,却对父母心有余蒂,便搬到单位宿舍去住了,只周末偶尔回家一次。

当晚,我们来到雨凌宿舍,和与她同住的两位同事打过招呼后,我便附在她耳边,直截了当地说了句大民想追你呢!

我太了解雨凌,她刚刚结束刻骨铭心的初恋,此刻对爱情是绝对排斥的,如果有个男孩慢慢接近她了解她,也许能融化她那强烈的防人之心,但用我采取的方式,是绝对不行的。

果然,雨凌脸色马上就变了,对大民和贺成都爱理不理的。

从雨凌宿舍出来,大民说雨欣,请你相信我,我这次是真的,是想以后重新做人的。

我说相信,谁说我不相信了?



7.

接连好几个晚上,我,贺成,大民都会光顾雨凌的宿舍。

我非常热心地撮合雨凌个大民,总是明明白白地想给她和大民制造机会,连雨凌的两个同事都说你姐姐这么热心,看来大民是不错的。

但雨凌就是不领情。后来,一看到我们出现就皱眉头,对我说话也没有好脸色了。

这一晚我们又来,雨凌的同屋见状就找理由出去了,我说雨凌来呀一起大冒险,还没来得及坐下,雨凌就把水里的杯子一下子摔到桌子上你们玩吧,我有事出去,麻烦走的时候帮我锁上门。

玻璃杯“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雨凌的语气是极不客气的,脸上明显的厌烦更是没有一丝余地的样子,摔上门走之前还丢下两个字“烦人”,留下屋内的几个人,只有三脸懵逼的份儿。

一路上都沉默着,好象大家心里都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大民开口了。

大民说我以后绝不会再去找雨凌了,雨欣,这一回你满意了吧!

我张大眼睛,有些尴尬。

原来大民什么都看明白了。

看来,这些天,除了贺成,另外的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如果说大民追萍儿,用的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是以退为进的,那么,我这些天用的是正好相反的做法,是以进为退的。

而雨凌,她不愧是我的妹妹,从第一天起,她的反应,就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大民,说雨凌是我亲妹妹。

大民苦笑。

贺成问你们两个说什么?

大民说没什么,咱们去吃烧烤吧!

我知道,虽然是大民提议,但他绝对不会买单的!

我说好啊,今天我请你们。

大民真的身无分文,穿得衣服也总是那么一千零一套。

这天晚上,两个男孩都喝了不少酒,大民是心绪不佳,贺成则是舍命陪君子。

两人边喝边商量着,一会儿一同给一个去了外地的朋友看家。

再来找我时,贺成沉着脸,看样子相当生气和不满。

应该不会是为了大民和雨凌的事,因为一开始他的为难就说明,他和我一样,是不相信大民的!

我问怎么了?

又问今天大民怎么没来?

别提他,想起来就生气!――他不是追雨凌吗?这没什么!追不上会伤一点儿心,这也没什么!可他干嘛说梦话时不停地喊“雨欣雨欣”?气得我当时就把他叫醒,要不是他一个劲儿地道歉,我肯定揍他!

贺成气呼呼的!

我笑了笑,正要开口,大民推门过来了,看着我和贺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才笑着问我贺成和你说了吧?我连做梦都在想这件事,你们怎么没一个人相信我呢??



8.

我和贺成的关系越走越近了,居然已经发展到双方父母正式地见过面,对我们都不反对的局面。

这情形真是奇怪透了。

我总想,难道真的要结婚吗?我对贺成还很不对劲呢!

就是因为这不对劲,我总是会找出理由来和贺成吵闹,贺成几乎已经对我束手无策了,偏偏“军师”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又忙他自己的去了。总之,不再天天和贺成如影相随了。

有一天我问贺成大民在忙什么?

贺成说还能忙什么,交女朋友,换女朋友吧!

说完还叹了口气,感慨人和人真是不一样。那样子,不象是在谴责大民,倒挺遗憾的。

我说贺成,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贺成问什么怎么想的?

我说你知道吗?那时候萍儿和大民都相信你的感情,惟独我不信。

贺成又叹了口气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就说实话――我本来是想尝尝谈恋爱的滋味,然后和你分手,然后再找一个,两个,更多个。当时我既不相信你比我大两岁,也不相信你从来没有过男朋友。不过现在,我是真心的。毕竟,你这样的女孩太少了。

我笑了笑,不再问这件事。

尽管贺成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但说实话,我还是不相信他。

就是不信!

停了一会儿,我又问大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问题有点儿突然,好象我知道大民从前并不这样。

贺成的回答不出乎我的意料,他说,大民本来很重感情,他的初恋爱上了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已婚女人,失恋之后,就变得玩世不恭了。

我点点头,这样的故事真有代表性,在我身边层出不穷。

萍儿前一个男朋友就是如此,我通过萍儿认识的一个叫晓风的也男孩是如此,还有许多男孩女孩都是这样。

似乎大多数游戏人生爱情的人,都曾有自己惨痛的恋爱史――报复,一个挺理直气壮的理由!

一个明明玩世不恭却非要标榜痴情的理由!

但萍儿不是这样。

她的感情都是认真的,虽然总是很短暂,但绝不是游戏。

她的每一个现代进行时,都是她的最爱!

贺成接着说到萍儿,他说刘若萍和大民好象又很好了,我有一天正好看见大民在亲她,亲了好几分钟呢!

我说我知道。

这件事发生在大民被雨凌的打击后的第三天,萍儿告诉我时曾说,她不明白大民究竟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受了刺激想从她那里找点儿安慰。

萍儿说这些时语气淡淡的,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大民的。



9.

春节前,贺成的母亲生日,许多朋友都去他家祝贺,大民也去了。

大民没钱买礼物,但他会和别人一起去,很自然地拎着别人买的生日蛋糕。

吃过饭后,年轻人聚在一起闲谈,大民就开始讲诉他正在进行的故事。

是他在酒吧又认识了个女孩,彼此挺有好感的,他追她,反正就是用点儿方式接近她表示关心什么的,女孩本来说好散场后让他送她回家的,但结果却又找了另外的男孩送。

大民说这些时不急不徐,不愠不火,面目语气象讲别人的事,而且也没有夸张炫耀之意。

最后他说其实她很想接近我,只不过故意矜持罢了。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哭哭不出来!

我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一边和别人闲聊着,听到这句话,不禁扫了他一眼。

大民立刻一笑雨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又在想――大民怎么这么坏呢!

我笑笑,心想你反应未免太快太敏感,我其实什么还都没来得及想,你倒替我说出来了。

似乎,我不那么想都不行了。

而对于这个故事的结局,几天后,贺成就迫不急待地告诉我了,说大民和那女孩已经好过了,就一晚,第二天就不理人家了,那女孩还是处女。

贺成讲完看了我一会儿,说你真奇怪,好象对什么都见惯了似的无动于衷,甚至连刘若萍也不关心了,她和大民一直挺好呢!



10

我和贺成是在春节后不久分手的,这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对我和他之间的所谓“恋爱”,已经忍无可忍了,似乎从一开始,我就在忍耐,而只为了看看贺成到底想怎么样。

而这时,萍儿通过晓风认识了一群朋友,他们会每隔几天就聚一次,萍儿当然不会忘了我。

大家都很活跃,很开朗,凑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人生,理想什么的,都是活得热情而充满向往的人。

相比之下,我和贺成在一起,更加显得枯燥无味。贺成又偏偏小心眼儿,对我的每一位异性朋友都满脸的阶级斗争,人家和他打招呼,连理都不理。

我想凭什么呀,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就这样分手了。

一切真简单啊,因为我一提分手,贺成立刻就无影无踪了,好象一直在等这一天。

贺成还把本想送我的一对耳环送给了萍儿,萍儿说起这事来挺得意的,我想也好,干脆把他送我的东西全送萍儿好了,就真的收拾了一包,给了萍儿。

萍儿消失了好几个月,去外地打工了。

萍儿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拥有平静,很快在那里又有了男朋友,而且还有别的小男孩在一旁吃醋,是她又一段故事的开始,一直延续到她回来。

两个男孩我都见过,最后萍儿和男朋友分开,又和另一个男孩姐弟相称,继续来往着。

我们都很少提起贺成和大民,事实上,我和萍儿也很少见面了,和以前不同,我们见面总是不小心就吵架,也不知为什么,两个人都吵得烦了,不如不见。



11.

其实分手后,贺成来看过我一次,很平静很平淡地谈了几分钟。

而且,关于贺成的消息也是源源不断,会有同事告诉我,她们在街上遇到贺成了,身边的女孩在不停地换。其中有个同事,一天就遇到过两次,两次,看到和他很亲热的女孩,都不是一个人。

大家都说雨欣,幸亏你和他分开了,不然还不得天天吵架生气?

那个女孩来找我,是在秋天。她忽然推开办公室门时,我和同事们正在聊天。

女孩对屋内几个年轻女子都仔细看了看,然后对着我叫“吴雨欣”,挺肯定的样子。

我看着这一袭黑衣妆扮得很酷的女孩子,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女孩说你不用想了,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我听说过你,你以前不是贺成的女朋友吗?

我若有所悟。

女孩接着说贺成和你分手后不久追过我呢,还说他和你分手的原因是为了我。

说完这句话,女孩就笑了,事后想起来挺好笑的那种笑我差一点儿就相信他了,如果不是我哥哥认识他,说他已经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让我别上当,我还以为他的话都是真的呢!这几天,我听贺成到处说他只喜欢他第一个女朋友,和别人都是玩玩的,他第一个女朋友叫吴雨欣,特纯。

说完“特纯”二字,女孩盯了我几秒钟,说了句你给人的感觉是挺纯的!

女孩说完那句话,很潇洒地转身走了。

室内,我和几个同事相互看了一会儿,短暂地处于一种懵逼状态,然后,一个同事笑着说这小姑娘有病啊!

我也笑,还有点儿为自己悲哀。

我想,我的感觉真奇怪。

我应该心情激动才对,该觉得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才对。

有多少女孩子想在一个男孩心目中有这样的位置,而不能梦想成真呢!

可我却异常清醒,我干嘛非得这么清醒!

我清醒地知道,在贺成内心深处,我绝不是他说的那么重要。

不!确切地说,也很重要,因为他终于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理由了!

在他拉开他人生爱情这幕戏中,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牺牲品,只成就了一个理由。

我绝对相信,这理由在他认识我时就产生了,在此之前,他已经中了大民的毒了。

但他和大民不同。

事实上,包括我认识的晓风以及萍儿在大民之前的男友,都和大民不一样,他们或者有正式而固定的工作,或者做生意,只有大民,象是只有过去现在,没有未来,过一天算一天。



12.

而这个秋天,当萍儿要我和她一起去找贺成求证大民的死讯时,我已经结束了之前工作,正准备寻找新的起点,心中有即向往又迷茫的恐惧。

萍儿则刚刚离了婚。

两个有些无所事事或失魂落魄的女人互相寻求一点儿支撑和温暖,就又有理由走在一起了。

我们一起去找贺成。

他一定会奇怪。

因为,萍儿的婚礼,我是没有参加的,萍儿结婚后,我也从不和她联系,为此晓风还给了我“自私、冷酷、无情”的评价。

其实,我只是觉得,萍儿的婚姻不会坚持很久,所以,不必陪她演一场名叫“婚礼”的戏。

事实上,我对了。

我和萍儿到时,贺成正躺在沙发上抽烟。

萍儿一进屋就问大民是不是真的

贺成点点头。

萍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了。

在回来的路上,萍儿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说的全是大民,几乎大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很清楚。

尤其是她婚礼的前一天,大民曾说现在我只要说一句话,你就不会嫁给他。

萍儿说不,你别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重复着“晚了”两个字,萍儿有些泣不成声了,一直沉默着的我开口了。

我从来不会劝别人,这是真的。

我只是说知道我最怕听见什么吗?我最怕听你说,到现在你才发现,一直还爱着大民,而且他是你最爱的。

萍儿说他不是我最爱的,但他是我最崇拜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民的缘故,萍儿和晓媛很快走近了。

萍儿不仅问晓媛要了一张大民的照片留作纪念,还去殡仪馆看了大民。

和萍儿一起去的,就是萍儿在外地打工时结识的那个弟弟。

萍儿说,他们明明问清楚了编号,却怎么也找不到大民,还找错了人,当时两个人的脸都吓白了。

萍儿就哭,说大民你不想让我看看你吗?接着很快就找到了。

萍儿在大民的骨灰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听萍儿说这些时,我一直做出冷漠无情状,我没有要大民的照片,也没想过去看他。

这不只是因为――大民不过是我曾经的男朋友的好朋友,我的好朋友的曾经的男朋友――而是我觉得,无论做什么,对逝者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毫无意义!

大民农历八月十六死的。

据说,他那时也想安定下来了,对晓媛很好,还和晓媛一起开了家烧烤店,打算结婚的。

大民的父母见儿子收了心,都很高兴,也就和大民一样,不在乎晓媛是个离过婚有个女儿并且比大民大三岁的女人,还破例叫他们回家过中秋。

在那之前,大民父母是从来不管大民的去向的,管不了,就由他了。

就在中秋的第二天,大民出了车祸,连医院也没来得及去,就死了。

死亡有时就这么简单,只是一瞬间的事,可能连痛苦都来不及有。

大民死之后,晓媛曾消沉了一段时间,关了烧烤店。

但在我没离开故乡之前,晓媛就有了新的男朋友,在萍儿离开家乡之前,已经又换了一个。

这事萍儿和雨凌都对喔说起过,她们都说大民尸骨未寒啊!

都颇为感慨。

现在,大民已经死了许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异乡,常想家中的亲人和朋友,而每到中秋又倍感思乡,我差不多每年的八月十六,都能想起这也许并不是个月圆的日子,当然也只是想想,有些伤感,却不会劳形伤神,也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我只是会想,如果当初大民不决定安定下来,他家人也就不会叫他回家团圆,那么,他也许就会躲过那一劫吧,也许,真的有种东西,叫作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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